《無涯》 楔子 牠才从龙脊荒山,愤怒的逃奔回魔岳,窝进一处巖穴,舔舐着溅在皮毛上的银灰色血跡。 「可惜失手了,女魊。」 男神一身暗衣,黑长发披垂,已赶了来,笑着拄在穴口瞧牠。 他是魔族黑帝玄乙之子,幽王危月。这一身银蓝,斑驳兽纹交错,长齿如弯刀的魔虎,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帝姬女魊,凡界流传的魔兽,银爻。 虎首抬了抬,咆哮了一声,倏然化做女身。 她让金芒箭羽划过的左臂,汩汩银血还淌着。 危月静静瞧着,有些蠢动。 自歷劫的仙界叁皇子星魁无垠转了生,入了第叁世罚,黑帝玄乙便遣了危月与她寻人。星魁的第叁世十分收敛,仙气淡了许多,幼时让地界咒罩着,遍寻不着,叁岁时,却晃到了离仙魔交界甚近的龙脊荒山,让她察觉了气息。 她化了兽形,减低了魔气,越过了龙脊大山向上划分的仙域地界,那岱山仙系太子,日魁天曦,兵是佈守着,却没人拦她,二皇子风魁天蜚,流云曖曖遮着光,他们,可不想帮这弟弟星魁。 小小凡人身躯,奔在山林里嚎哭,牠巨齿咬住他肩,往魔域拖去。他元神让凡体敛着,几口能碎得乾净。黑帝却仍想着生擒,魔化他,壮大魔族。 「谁知那凡人,竟是个仙官。」 牠紧咬着无垠,却杀出个猎户救人。 武行不差,究柢是个可笑凡人。牠血盆大口豪张,送上门的小菜,一併啃了乾净。 岂料他那大刀,送了天令,向仙界求援的清烟上腾。那装聋作哑的日魁天曦,再不得不出手救人。 她瞧也不瞧危月,转过身背着他坐着,裸了半身。 危月再忍不住,倏然一晃,幻到她左侧,开着腿坐了下来,张口含上她左臂,伸舌来来回回舔着血跡,舔尽了,又吮起她伤口。 她承了母亲的鮫灵血统,一身毛色亮蓝。蓝鮫这一古老仙族,性子不定,奔出南海仙界入了魔,便成了鮫灵。珍贵的银血润元养身,怎容她这般随意揩一揩就丢了。 女魊翻瞪了眼,这般馋相,虽说省了她清理的功夫,他好歹是她兄长,刚那冷傲的神色,打哪儿去了? 「星魁的元神让我咬裂了,也不徒劳。不如等他送上门来。」任他吮着她伤口,她馀光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有空来这奚落我,你那地伶,盯得如何?她收拾了倾天剑,可是我们一大损失。」 危月那吸吮的动作僵了僵,似乎不太自在。 地伶敛魔,本不若星魁好打理,又让南海帮着,就算西海断魂岛,岱山地门都有他的势力,甚至他捨了支不凡的剑器幽海大刀控制青川莫魁,那些无用的凡界棋子,各个动不了她,就连她凡界的意识,再恨,半分不着魔。 他傲着脸,松了口,冷道:「地伶二世气数将尽,你掌握了星魁,要擒她,早晚的事。」 魔化星魁,诱她上鉤,还是上上之策。 「幸灾乐祸,倒头来还得靠我。」她推开了他,逕自上了身黑裳,一袭微捲的浪形长发,似她女体的曲线柔魅。 危月还未移开身子,一双手淡淡拂在她突起的胸线上,这女魊十足惑人,从前入了凡界转生巖氏,交缠地伶之子星玄,将魔性送进岱山门,如今岱山门失了神器,灭了地门,却不太中用。 「我自然会帮你。神帝与海王,这回可下了重本。岱山有日魁风魁,南海有大将树王伏稷;月盟,还转生了战神苍羿与少将毕狐,仙域凡界挡得密不透风,父君要你我起浪金轩,北面大荒敌月盟,南面联手鮫灵,打海域。」 「这倒有趣,你如何打算?」听起来倒是场大战,她似乎起了不少兴致。从前地伶母亲珠露仙妃,使着那把倾天剑,斩了她胞姊,这仇,可还没和地伶清算。 「我要附体尊崇魔道的金轩王邢岳,你,要副能与你相衬的凡体,得缠进刚诞下的病弱女婴,金轩公主刑心。」 女魊一声冷笑,道:「便宜你了,爹。」 「好女儿。」危月在她耳畔道了句,扯起一笑,化了身黑气离去。 (簡)楔子 牠才从龙脊荒山,愤怒的逃奔回魔岳,窝进一处岩穴,舔舐着溅在皮毛上的银灰色血迹。 「可惜失手了,女魊。」 男神一身暗衣,黑长发披垂,已赶了来,笑着拄在穴口瞧牠。 他是魔族黑帝玄乙之子,幽王危月。这一身银蓝,斑驳兽纹交错,长齿如弯刀的魔虎,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帝姬女魊,凡界流传的魔兽,银爻。 虎首抬了抬,咆哮了一声,倏然化做女身。 她让金芒箭羽划过的左臂,汩汩银血还淌着。 危月静静瞧着,有些蠢动。 自历劫的仙界叁皇子星魁无垠转了生,入了第叁世罚,黑帝玄乙便遣了危月与她寻人。星魁的第叁世十分收敛,仙气淡了许多,幼时让地界咒罩着,遍寻不着,叁岁时,却晃到了离仙魔交界甚近的龙脊荒山,让她察觉了气息。 她化了兽形,减低了魔气,越过了龙脊大山向上划分的仙域地界,那岱山仙系太子,日魁天曦,兵是布守着,却没人拦她,二皇子风魁天蜚,流云暧暧遮着光,他们,可不想帮这弟弟星魁。 小小凡人身躯,奔在山林里嚎哭,牠巨齿咬住他肩,往魔域拖去。他元神让凡体敛着,几口能碎得干净。黑帝却仍想着生擒,魔化他,壮大魔族。 「谁知那凡人,竟是个仙官。」 牠紧咬着无垠,却杀出个猎户救人。 武行不差,究柢是个可笑凡人。牠血盆大口豪张,送上门的小菜,一并啃了干净。 岂料他那大刀,送了天令,向仙界求援的清烟上腾。那装聋作哑的日魁天曦,再不得不出手救人。 她瞧也不瞧危月,转过身背着他坐着,裸了半身。 危月再忍不住,倏然一晃,幻到她左侧,开着腿坐了下来,张口含上她左臂,伸舌来来回回舔着血迹,舔尽了,又吮起她伤口。 她承了母亲的鲛灵血统,一身毛色亮蓝。蓝鲛这一古老仙族,性子不定,奔出南海仙界入了魔,便成了鲛灵。珍贵的银血润元养身,怎容她这般随意揩一揩就丢了。 女魊翻瞪了眼,这般馋相,虽说省了她清理的功夫,他好歹是她兄长,刚那冷傲的神色,打哪儿去了? 「星魁的元神让我咬裂了,也不徒劳。不如等他送上门来。」任他吮着她伤口,她余光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有空来这奚落我,你那地伶,盯得如何?她收拾了倾天剑,可是我们一大损失。」 危月那吸吮的动作僵了僵,似乎不太自在。 地伶敛魔,本不若星魁好打理,又让南海帮着,就算西海断魂岛,岱山地门都有他的势力,甚至他舍了支不凡的剑器幽海大刀控制青川莫魁,那些无用的凡界棋子,各个动不了她,就连她凡界的意识,再恨,半分不着魔。 他傲着脸,松了口,冷道:「地伶二世气数将尽,你掌握了星魁,要擒她,早晚的事。」 魔化星魁,诱她上钩,还是上上之策。 「幸灾乐祸,倒头来还得靠我。」她推开了他,径自上了身黑裳,一袭微卷的浪形长发,似她女体的曲线柔魅。 危月还未移开身子,一双手淡淡拂在她突起的胸线上,这女魊十足惑人,从前入了凡界转生岩氏,交缠地伶之子星玄,将魔性送进岱山门,如今岱山门失了神器,灭了地门,却不太中用。 「我自然会帮你。神帝与海王,这回可下了重本。岱山有日魁风魁,南海有大将树王伏稷;月盟,还转生了战神苍羿与少将毕狐,仙域凡界挡得密不透风,父君要你我起浪金轩,北面大荒敌月盟,南面连手鲛灵,打海域。」 「这倒有趣,你如何打算?」听起来倒是场大战,她似乎起了不少兴致。从前地伶母亲珠露仙妃,使着那把倾天剑,斩了她胞姊,这仇,可还没和地伶清算。 「我要附体尊崇魔道的金轩王邢岳,你,要副能与你相衬的凡体,得缠进刚诞下的病弱女婴,金轩公主刑心。」 女魊一声冷笑,道:「便宜你了,爹。」 「好女儿。」危月在她耳畔道了句,扯起一笑,化了身黑气离去。 第一章侍官暮允 年近弱冠的青年,揉了揉痠疼的大腿,替那满身瘀青胡乱上了点药。 又是一个和他爹练武的清晨。说是练武,不如说是暴打。 木头搭成的矮厝,简单隔了一厅两房,还有个灶台。两个男人同住,与什么雅緻整洁沾不上边,能遮风避雨吃喝拉撒,算是宜居。 这处称作他的房间,他横竖躺下,正好自头顶到脚,还好这小小空间有窗,窗櫺迎进了一些阳光,一些清风,见着几束乱飞的尘。高起的竹架上铺了些凌乱的大花被,看上破破旧旧尽是补钉,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是睡着这床被,洗洗晒晒,也没换过。 床边勉强挤了张竹子綑成的小几,几上乱倒的凝膏,剩没多少。 「呃啊…。」 他屏着息,小心翼翼脱了上衣,让他爹一刀削在肩胛的伤口,实在不浅。他拐着手,乱擦了擦血跡,撑着为难的角度,又涂了些也不知对不对症,反正自小就是那方子,自製不离不弃的万用百草膏,消炎止痛。 一块还算乾净的破布,将就缠了缠,便也算包扎好了。 这上衣溅了血,得换一件。 没几件衣衫,自也没什么斗柜,就掛在粗布门帘边,这房实在太小,连门也没有。 他起身随手拎过了一件。 「无垠,磨蹭什么。」 才碍手碍脚着了上衣,他爹暮允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 他跳起身,拉了拉刚捲上的灰黑裤管,拍拍暗褐的粗衣,连忙往外奔。 外头已不见他爹,那摆了张木桌算做厅的地方,壁上掛了竹篮蓑衣箬笠。 他一跳,一股脑全扫下挟着,又往外赶去。 看起来本就弱不禁风的木门让他一推,伊呀作响晃得厉害,门边套了套黑布靴,蹬了几蹬,忙跟上他爹早已远远迈开的大步,走入一片青青竹林。 那头也不回,快步行着的中年男人,说是他爹,实也不是他爹。他压根儿没娶亲,对他坏得很。 从他那双浊浊不清的眼里,读不出什么东西,只知道从前,他在这龙脊大山,自一头称作银爻的兇虎嘴上救下了还只叁岁的他。他总道当时他让巨虎咬烂了肩,嚎啕大哭,什么话也说不清,只知道自己有爹娘有妹妹,还有个刚出生的小弟弟。他还没有名字,娘亲数着星星,叫他小狼。 小狼叫久了,不太正经。 提起名字,男人一脸嫌恶懒散,不怎么想花这心思,望着他,闪过两字,将且唤他无垠。 那男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那男人。但,无垠从此再盼不着他爹娘,渐渐连他们生得什么样,也忘得乾净。 事实上,除了那头兇虎,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这怪客似的爹,筋骨健壮,蓬头乱发与满腮的鬍,一双眼虽看不甚清楚,武行仍甚好,独居深山,没人敢惹他,邻人背里咒他瞎子允。 暮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仅有武行,还通兵法,死没耐心地也教了他不少东西。 平日里,五更天,他便要他练武。 他一高壮的男人,拿他十岁不到的小个子对招,草草解说,揪来便打,挡不过,暮允便喝斥他不长进。 这搏命似的练功夫,让他在同辈中拳脚好些。否则,他让怪客瞎子允收作儿子,又生了双奇特的眼,过个目,便能明瞭人思想,说实在,没什么朋友,等着逮他作弄他的大小混混,还多一些。 他渐学会了歛藏锋芒,只消闭起眼,少问少言,天下寧静太平。 他们生活简单,他同暮允入了竹林,依着节令,有时挖笋,竹笋堆上车,推至山城市集摆摊能卖点小钱;有时劈竹节,竹节竹皮做些工艺活儿,也是笔收入。竹林猎到小蛇野兔,还能加菜。 这大山春夏潮湿,每每过午,林间绕起薄雾,淅沥沥下起小雨。 「这些够么?」 他一身伤口,实不想待在这烟雨濛濛的竹林里。即使披了蓑衣,潮潮水气溽着,还是闷湿难受。 「再多些。」暮允撇了一眼竹篓,随口应了声。 日日劈着片片竹枝,他的手粗粗厚厚,掌心指节佈满了硬茧。裹着刀柄的粗布让手汗雨滴渗得湿,灰黑抹满了泥。 忙活了一上午,半刻歇不得,这沉沉几篓大小竹筒,怎地还不够,想是他瞧不清吧。无垠无奈想着。 他觉得,他这爹巴不得他就这么累死在林里。当初,又何必救他。 半句还没顶出声,那埋怨的神情,已招来一竹棍敲在他肩胛上。 脏字险些没飆出来。 「瞪什么,干活儿。」 若能不救,他自不想救。 他暮允,在高天仙界可是位阶不低的侍官,领职守着他主子地伶公主的坤和宫。 地伶挨罚歷劫,他为侍卫之首,和贴身主侍的仙女静儿,也得随着落凡。却不料让这小子着魔的上一世,累得毁了半生修为,差点连元神也不保。 虽说这小子,还是他上主,乃仙界叁皇子星魁。 地伶第二世转生岱山上门主星寧夕,收拾了倾天剑,两人转进末罚第叁世,魔族愈发躁动,要掳这两尊高贵的元神。 而他仙力大损,上不了天窝在凡界,免了第叁世之罚,却得接令相护这还年幼的无垠。日魁风魁暗地算计无垠,他这令,实领得艰辛。一般仙神不太敢妄动歷劫仙人,就怕违逆了天命,损自己元神。魔族行事大胆乖佞,却寧冒大险攻击星魁无垠。当年,银爻逮着了他,见牠那剑齿狠咬进无垠元神,自己无损,大喜,正想就这么将无垠拖回魔域。 再不情愿,冒着得罪魔族得罪太子,他还是依着职,拚死护下了人,替这小子疗伤。 然后,还得养他。 为躲避日魁天曦与魔族,他置了地界便不敢再用仙法,掩藏得万分低调。 卑微窝囊,他不是太在乎,但想到星魁无垠的上一世,逼着他毁诺两道死咒,将刀转进他双眼,日后,还要和他暗暗恋着的地伶公主纠缠,就算无垠说来是上主,他仍是无法和气地对待他。 他一个愤懣,手劲大了些,喷飞的竹屑,险险往如今的无垠削去。 幸好,无垠说来也大了,顺着他歷劫的命,过些时日,该留不住他。 当晚的月,很圆。 无垠睡得甚不安稳。每每满月,他的梦里,总会有一双银蓝兽眼,一座黑气氤氳的崖谷,似魔,縈绕在他脑海,十年如一日。 他年纪渐长,银蓝色的虎兽,化成了女人,在梦里揽着他,裹着他。她每出现在他梦里,总会与他交缠。 她生得很美,一双鱼形的眼里,藏着蓝瞳,她自上凝望着他,他读不出她心思,觉得很寧静。 一头波浪似的发披盖着他身子,白皙柔滑的手臂圈着他,雪山似的乳峰划在他胸膛,划过他面庞,逗弄他生硬的唇。他本能似的开口吸吮,隐隐乳汁有股腥味,野性十足。 他觉得她很美好,暮允说银爻是头兇兽,定是胡诌。她不禁不伤他,还温柔慰藉他。 男体充血,落入她纤美的指间,又滑进她温软的体内,软嫩女穴包覆他摩搓,一回一回咬吮,逼得他臣服,急迫殷勤地献出浊白男精。 她啟蒙他慾望,带着他行男女之欢。 「无垠...,我在东疆,金轩裂谷,等你。」 她吻着他,缠着他灵魂,翻滚在那幽深裂崖边。他渴望就这么同她落进去,彷彿,那才是他的归宿。 红沉泛黑的暮色,冷风疾吹,急遽的下坠感震醒了他,梦境陡然消逝。 通常,梦只会到这里。 他醒了来,夜还深,凉风吹着他湿透的衫,腿间一片黏泞。 今日梦中的一切,异常清晰,她第一次告诉他,她在东疆。 等我,他想着。她是仙也好,是魔也好,她似他的主宰,他的宿命。 他要去找她。 不知何来的勇气,他就这么决定了。跃下床,他净了净身子,换了衣。门边取了件外衫披上,悄声出房。他没什么家当,一切不如随遇随心。想了想,只门后捎了支竹棍,便往外走去。 屋前,他回身暗暗一跪,磕了个响头。 他想,他唯一能报答暮允养育之恩的,就是少浪费他几口米。 挣扎片刻,还留下几筒他暗藏在榻下的铜钱。 第三章荷塘採蓮 无垠起落烧了叁日。模模糊糊间,有时会感觉她那淡淡花香靠了近,额上已温热的纱布,换成了她微凉的手搭了搭,不一会儿,重新拧过的纱布搁了上来,冰凉凉的。 有时他窝向床里边睡,她悄悄拉开他衣襟,为他换药。她纤小的手指极轻地按在他肩头,似是羞怯,又似是怕打扰了他。 夏怡禾没爹没娘,平日只同久病卧床的伯娘住这山中老家,哥哥们在热闹的乌尔城心经营米行,从前还常回来,后来城里忙了,便只剩她一人。两个哥哥本想将她找个人家嫁了,又碍着伯娘得有人照顾,还这般拖着。如今哥哥们不管娘不管她,却会按时来讨她卖卖东西挣得的钱。她还馀下的,大半拿去付了药费,只能省吃简用,勉强度着日子。 他白天醒来,她大多不在。过午回来,又忙进灶房为伯娘与他熬粥,之后又打理起田里的花儿菜蔬,织布匹、绣些细緻活儿。 夏怡禾伯娘病久在床,记不清说不清,手脚也瘫了,全仰赖她照看。或是服侍伯娘惯了,她挺会照顾人。她端来粥,吃力的扶起他,又不让他动他的肩,一杓杓餵他。她舀着粥凉着,有时想着她两个哥哥,从不问家里有没有米,她要填个米缸,还得与他们秤斤论两。他偶尔瞥见她的那碗粥,水水的,也不见几颗米,他这碗却稠稠的,杓杓米香。 她为他做这些,眼里心里,真没有计较回报。她只希望他别就这么丢了性命,甚且又为他计较起出路。 「无垠,这眼看要收成了,不少农活儿要忙,你若肯,过几日哥哥们回来,我同他们说说,让你帮帮田,好么?」 说来,大哥夏丰、二哥夏凯经营的米行,进出些南北货,营收并不差,乌尔多水,还能投资货船。他们夏家有田有地,收割农忙时节,本就得雇些劳力。 她想他们若不拿她挣的小钱,她便能支些薄薪给他,还比他们花钱请人便宜,这般同她哥哥们谈,该是有些机会。 他这人淡漠惯了,实不解她这一股脑儿的热心怎么来的。 「你自己都要养不活,何必帮我。」 她却觉得帮他,天经地义:「我...还能在这儿,自小也是受人恩泽。作人不就是心存良善,老老实实。」 她总爱说这心存良善、老老老实。似她奉行的金科玉律。她又惦记着他那听来可怜的身世,总觉得他们同病相怜。 这日,他出了房,见她在家。算算日子,该是市集休市。她手捧着竹篓,装了竹勾剪子,裤管捲了几折,赤着脚,正往院后走。 「无垠?你怎么不歇着,好些了么?」见了他,她欣然喊道。 「歇了这四五日,早好得多了。」他好奇的瞧着她,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吧。」 「行…,行么?可我要去后头荷塘採莲子,你那伤口…。」 他那伤,让她悉心调了伤药敷着,早收了口。说来,比他那万用的百草药膏高明多了。 「行。」他记得后头那片荷塘还不小,看上去直绵延至山边,要採莲,得撑船。 她这小个子,捧个竹篓便快瞧不见路,要撑竹篙,剪莲蓬,他还以为她手脚伶俐,没想她回过头抬了个步,立即磕绊了块石子,险没跌得满身泥巴。 「当心!」他赶了上前,接过竹篓,皱着眉,将她竹篓里那剪子调了头。「你这剪子,怎会朝上搁着。」那一绊,利刃险些刺伤她。 「谢…谢谢…。」她靦腆笑了笑:「刚搁得急了,没仔细瞧。」 他开始觉得,她能这么过活,约莫傻人傻福。 辽阔无边的野荷塘,相衬青山蓝天,景色开阔盪胸,幽香宜人。 青绿荷叶挨挨挤挤,一片摆盪的荷浪中,朵朵色泽粉嫩的芙渠花错落,绽放得极盛,不少谢了花的莲蓬,已冒出了头。 她走下一处能入塘的斜坡,扶着岸边木栓,轻跃上了一叶小船。 「小心点儿。」她还回过头想稳他,他轻轻一跃,似是踏上平地般稳健。 「原来,你还有些功夫。」她杏眼睁着,觉得稀奇。 他取过了竹篙,道:「你才得当心,平地都走不稳,何况这小船。」 她一愣,眨了眨眼,彆扭的转过了身子:「瞧你这人,伤好了些,会取笑人了。」 他一笑,自己也不过说了句实话。 她那船儿小,载了他,说来颤巍巍的。 她道这处荷塘,主人是山下大户,见她一人照顾伯娘艰辛,要她若是得空,便来採莲,採多少都算她的。浅水质量高的莲蓬,已让他们家僕採了不少,她道得再往里边划。 小船摇进了塘,她轻拂开荷叶,仔细挑拣,截下了一支支莲蓬,收在竹篓里。又剪了几支荷花,说要搁伯娘房里。 他不觉望着她,她虽一身朴素布衣,也没金釵也没綾罗,纤柔的身段向塘里伸展,同露珠般晶莹的眸子凝望着芙渠。除了他梦里那银爻化成的女人,他从没这般瞧过姑娘,只觉得她花仙子似的清灵秀丽,一双眼温暖柔和,和银爻冰冷的蓝瞳,很不一样。 想起那双蓝瞳,他不觉有些出神。 前头一朵特饱满的莲蓬,在风中头重脚轻似的点晃,她伸手要拉过,忽地一阵啪斥啪斥振翅之声,拍打得急又猛,一隻白羽细脚的水鸟,让她一吓,溅起水花,掀乱荷叶,窜飞上了天。 「哎呀…!」她被泼了一脸水,一个惊吓往后一踏,踩空出了船外,直往荷塘翻落。 无垠一惊,忙抓住她,施劲一提拉回她沉了半截的身子,一脚稳住倾倒的竹篓。 她身子小,及时让他拉了回来。 无垠动作大了些,小船几番左右晃盪,两人跌成一团。还好他这身手好,稳住了下盘,没叫这船这么给翻了。 夏怡禾方才脚下一踩空,抓到了东西便紧揪不放,紧闭上眼等那荷塘水淹她满脸。 没想,却好端端的,并没有如她想的整个人栽到池水里去。 晃荡的小船,晃荡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她眨了眨眼,见自己准准跌在无垠怀里,紧揪着人家衣襟,他那双有力的手臂,亦牢牢圈着自己。四目相接,她几乎看得见他黑子儿似的瞳孔。 羞红了脸,她忙推了开他,结巴道:「对…对不起。」 他那动作依着直觉,本也没多想,回过神,怀里没了人,却还馀存温香。她一张脸红得如芙蓉花,少女心涟漪般荡漾。他不觉也一心头一紧。 「不过一隻水鸟,你…平常自个儿採莲都这般落水塘么?」他不似她,心思尽写在脸上,藏了几分悸动,话说得轻松平淡。 「我…我么?落是落过几回…反正攀上来也就行了。」她羞答着,倒诚实。瞧他一脸平淡,似还笑她大惊小怪。荷叶茂密又高,谁知飞出来什么东西,刚站在前头的也不是他…。 她回过头,蹲下来理了理让他一脚勉强勾回的竹篓,又倏然满心感激,要不是他身手好,这活儿可白做了。 「还好,有你帮忙…。」她抱着一束花儿和莲蓬,仰脸朝他一笑。 他一愣,似让她定了神。她明媚的容顏黯淡了满谷芙渠,那些花儿开尽了正由盛转衰,她却含苞待放似的,出尽锋头,佔尽了他目光,直闯进他心里。 她湿了半身裙裳,也不便再剪那莲蓬,只好同无垠回家。 回了屋,她将竹篓搁进廊,净了身子,换好了衣裳,又出来坐在廊下剥起莲蓬。 「你累不累,要不多歇会儿?」她自个儿不停忙着,却总是要他歇会儿。他不怎么想歇在房里,反倒挺有兴致瞧她这些活儿。 她剥下一颗颗鲜绿的莲子,叮叮咚咚落在铁盆里。又一颗颗拾起,翘开硬壳,以竹籤挑除了膜衣,顶出了心。说来挺是费工。 他正看得专注,想帮她一点忙。 她瞧他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莲子瞧,拾了一颗,就到他口边,笑道:「你饿了么?」 他一愣,只见她大眼看着他,手持着莲子递了两递,要他嚐嚐,只好张口接了。 嚼了嚼,生莲爽脆,清香芬芳。 他稍稍勾动嘴角,似乎想递个礼貌的笑。 瞧他笑脸这般僵硬,她反倒铃儿似的笑了起来:「瞧你这人,怎么笑也笑成这般。」她觉得他一张脸生得俊俏,就是沉鬱了些。 「好啦,再赏你几颗。」她哄小孩般抓了一把,拉过他手,搁进他手里。这莲子价格高贵,又是别人家的东西,她不敢多採,自己可捨不得吃。 他在她眼里,小动物似的。 他说来,可还大了她几岁,这像什么样了:「你自个吃吧,小姑娘。」他拉过她的手,塞了回去。 又触及她小手,不知怎么的,他心头一热,不自觉腹间一紧。他一阵侷促跳了起来,转了身道:「我…去歇会儿。」 「怎…怎么了?你不舒服么?」瞧他忽然走得急,她一楞。 「没事。」他应了声,头也不回。 他有些懊恼,他心里一向只有他梦里的人,对姑娘从不起念,怎么这夏怡禾…,很叫他在意。 第二章初識阿禾 要往东疆,得下大山,往南连接荒山底边,那座山势低矮细碎些,羊肠古道不少。 缓步行在山径上,月已移下了山脚的乌尔城。 瞧这天色,再过不久便是五更天了,暮允要是起来,不见自己…。 他应该很欢喜,无垠胡乱想着。 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追来,又或这山间邻人,认识他瞎子允父子的倒也不少。会不会哪个见了他回头通风报信。 他脚步不敢久停,连走至天明,又走至傍晚。累了,便汲些山泉,食些山桃。 匆匆赶了两叁日路程,也没半个人在意他。 他倒多虑。 这日,他已绕下大山,行在山谷间。前方暗紫的道上,隐约几个人影。 「谁?」人影中一男声响起。 低调,收敛,暮允从前日日叮嚀他,他本想闪了身,找棵大树藏一藏。 前方魅影拔地而起,几个闪身,四方围了他。 「小子一个,似是当地人。」又一男声答道。 人影近身了些,四名男人,样式一致的发髻,深色上衣,皮甲束腰,小口裤搭着圆靴,瞧上便是兵士武着。 「杀了,别漏了行踪。」正前方的男人低沉道。 听了号令,另叁人亮幌幌拔出了大刀。 无垠凝起眉,听那口音,不是本地人。转眼细瞧那剑器,果然拓印了雌牙咧嘴的兽纹,他们既非邻近的荒山武门,也不是领乌尔城的月盟人,倒是近来屡屡凿山,火药砸得兇的金轩兵。 好一阵子,群山砲声隆隆,听说他们沿荒山凿穿了几处山壁,闢出了山道佈兵。如今倒连这龙脊山脉中,山势算是顶高的大山也能见着他们。 侵门踏户,惊扰这一山清幽,还二话不说便要杀人。夜还黑沉,他瞧不清他们心思,只觉他们急着灭口。 静静迎风,无垠一双眼冷淡,自背上取过竹枝。 两名金轩兵扬刀朝他杀来。 无垠纵身而起,翻过两人肩头,竹枝回扫轻巧避过了刀刃,挑下了一支刀,脚一点地跃身接了刀,斗上四人。 这几人,想来还有些官职,武行却不过尔尔。他几个旋身,连刀几式攻去,扫扫院内落叶似的轻淡,四人顷刻倒了一地。 他不常与人会武,不知他那换作爹的仙界侍官,不怎么耐心悉心的暴打了他十几年,实也叫他这武行卓越,道上排起来还称得上顶尖。他只觉得,别人都不怎么样。 一大早,这般血腥。 他不主动惹事,也不怎么大义善良,这金轩兵不过擦个肩便要杀人,他无垠也没在客气。 就着一人衣饰抹了抹刀子,取过了刀鞘,收刀。他挺是满意的瞧了瞧,揹上了肩。 出门在外,配个武器,倒也像样。 虽说斗这四人不怎么吃力,他那肩上的伤,这么一扯劲,又疼得厉害。他先前本来就处理得随随便便,使劲劈了竹,近日还淋了雨,始终没好好收过口。 刚那刀起刀落,肩上一阵撕裂的疼,定又出血了。 他随手按着,就这么倔强走至天明,又走至傍晚。 愈近山下的城,不比深山单纯,许多园子都有主人,处处置了家犬。他不想惹得那些犬隻嚎叫。也不想人摆明了不想给,还小偷似的摘食人家果子。 几日没吃什么东西,他开始后悔当初将那些贮钱的竹筒都留给了暮允。 头脑昏昏发着热,伤口着疼。 走过一片白棠花田,又经过一大片荷塘,他觉得这处,花开得特别灿烂芬芳,但他累得发晕,没什么心思细赏。 不远处几盏油灯荧荧点着,他恍恍惚惚,瞥见一间农家。 稀疏木篱围着院落,院里植了些菜蔬花草。一间砖砌的古厝隔了一厅二室,大房旁搭了间小竹房。裊裊炊烟散着淡淡麵饼香,他实在飢饿。 这性子让暮允打得倨傲,不想伸手乞讨。人却道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英雄。 肚腹空空,心里飘摇。 那早已微微倾斜木篱自拦不住他,他一跃起落,入了院。 后院似是灶房的小门挪开了些,踏出了一双灰旧小鞋,微微摇曳的水裤,外头束了件粗布围裙,裙裳补满了不同花色的布料,像极了他昔日那条大花毯。 碎花裙的主人,个子小小,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女孩。她一头长发及腰,扎成了长辫。怀里抱了一小盆番薯,看上去沉甸甸的。 眼中尽是那盆番薯,他不禁吞了吞涎,躡手躡脚,几个闪身,晃到了她身后。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已让他摀住了嘴,刀尖抵上她纤弱细白的颈子。 「别嚷。」他低沉道。 她一个惊吓,整盆地瓜直往地下翻。他一脚踢起,整盆抄了揣着,连女孩一併拽到几棵大树后边儿,抵着墙角。 头一遭使坏,他也不知何故连这女孩一起抢了来,他只想着别让她嚷嚷引来了人。感觉她娇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他一呆。 见他一楞,大掌力径似乎僵了僵,她狠咬了他一口,挣开了他。 见她拔腿要跑,张嘴要喊。他急忙一拉,将她抵上了树,严严罩住她的嘴。 「别嚷,我不会害你…。」他瞧着她惊惧的眼,这女孩,脑子里想的事,竟叫他有些羞赧。但他夜里这么将人家姑娘抵得死死,也怪不得她乱想。 「我只是…,饿了。」 饿了…。原来也是可怜人家,被逼急了么?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片刻竟不再害怕,甚且开始有些好奇。 见她安静下来,他又瞧了她一眼,放开了她。低头抄起一颗番薯,他自顾自滑坐在一旁树边,随意啃了一口。 「欸…?」女孩见他连泥带皮的生吃,忍不住发出惊呼:「这…不能这般吃的。」她细柔的声音,十分犹豫地自那怯懦的唇飘出。 浅蹙着眉,一双灵动的杏眼闪烁,眨了几眨。她缓伸手进袖袋,摸出了一块大饼。 「吃…吃这个吧。」 他望了望那块饼,又望了望她,这是她辛劳一天,想窝回房享用的一块饼,方自灶房随意烤了烤,还温热香脆。 那生番薯和泥,难吃得紧,既是她要给…。 他倏然伸手抽了饼,低喃了声:「谢了。」 谢了…?他倒还懂礼貌。 她缓蹲了下来,好奇的眼眸打量着他。瞧他一个青年,生得实也不差,好手好脚,怎地抢起东西来。刚那隻摀在她面上的大掌热烫,似乎还发着烧。 她收着满心疑问,歪着头净瞧他。 方才她还吓得要命,这回稳了胆,倒瞧起他来了,她倒勇敢。让她水汪汪的眸子烧在面上,他掰了块饼,直递到她嘴边。 她一楞,直觉张了小口咬着,又以手接下,小口小口嚼了起来。那好奇的大眼,却也没离开过他。 这饿字,她很是懂,虽说她不须偷不须抢,却也没几顿吃饱过。 院子里静默了一阵,只树叶沙沙,还有些声响。 他刚眼里只有那盆番薯,如今看清了她虽是个农家女孩,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小脸生得十分别緻,身上还有股淡淡的白棠花香。他随暮允市集也混了几年,这女孩出落得实是漂亮,尤其那双眼睛…。 「你…。」她嚼完了几口饼,忽然要发话。 那漂亮两字才浮上心头,听得她声音,他一着紧,让乾乾的饼一噎,不禁咳了几咳。 「小…小心点。」她纤小的手掌往他背上拍了拍。 他连忙抓了腰际的水袋,吞了些水,这才好些。 「你…你有伤…。」她瞧着那隻拍在他背上沾了些血跡的手,话说得吞吐。 她惶惶的双眼,又飞转着念头。 她称家主伯父伯娘,还有两个主掌家事的堂哥。只如今伯父去世,伯娘久病,哥哥们平日也不在。她不敢贸然带他回去,就怕给自己添麻烦。 「不关你的事。」他可不想让人当做麻烦。别过了眼,他撑起身子要走,却一阵晕晃不稳,他头一遭抢人,紧张之下费了不少心神,一松懈下来,实有些耗尽了。 她连忙搀住他:「这…你走也走不稳。天黑了,一身血气,只惹来猛兽豺狼。你要是死了,岂…岂不罪过。」她又瞧了他一眼,似撑了几分胆识,道:「你…跟我来。」 她小小身量吃力地肩起他,沉沉拖着步出了院,走向那间竹搭的小房。 她以肘顶开了木门,迎面拂上一股同她身上一般的花香。 这处…该是她的房了?他昏乱想着,让她扶上了床榻。 小小竹间,搁了张桌椅,一张竹榻。这谷地温暖,榻上被褥薄薄的,同她那花裙一样斑斑补丁。让他沉沉身子一压,竹榻吱吱怪响,下陷了些。 她取来些伤药,又忙忙碌碌进出端了盆水,拧了条布帕。 「你…你忍忍,我瞧瞧你伤口好么?」她似有些害怕,又勉强撑着。 「不用麻烦…。」他淡淡道了声,想婉拒。说起来,他实不太习惯有人对他这般温柔。 「上个药也不怎么麻烦…。」她小心翼翼在他身旁坐下:「你养养伤,不定我哥哥们肯留你做点活儿。好过…偷抢。」她那偷抢两字说得极小声,就怕刺激了他。 他自也不愿偷抢,身无分文,确实是不便,暂时做点正经工作,好似也不错…。他有些乏力,便也随她卸下了他肩上的衣衫,满脸不忍神色,替他上了伤药,缠裹了伤带。 长年照顾病重的伯娘,她懂些寻常药方,没钱请大夫的时候,也只能靠自己,说来,她对这医药,还有些信心。只他这长长剑口,又溃烂又脓伤,看起来触目惊心,她从来也没遇过。 「你…怎伤得这般重…?」她小心翼翼,替他轻拉上了衣衫。 这一道剑伤也不算重…,他想。只是没有及时好好处理。 「我逃家,遇上了金轩兵。」他淡淡道。 「逃家…。」她水汪汪的眼,又真心不忍了起来,好像他是隻小可怜。 他心里失笑,自打见到她,看了她几眼,他觉得她这家人,也没对她多好。 「那…,你可有名字?」她又柔柔问道。 名字…,他想了想。既然逃家,隐姓埋名似乎好些,一时半刻,却胡诌不出个什么来替代。 见他犹豫,她又忙着摆手:「你…要不想说也无妨的,我只想,总有个称呼。」 「无垠。」他轻开了口。邻人还是习惯唤他阿狼,这无垠两字,反倒少有人知。 这没头没脑的名字,还以为她要问东问西。虽然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挺好打发,但他有些累了,实希望她问题少一些。 「无垠…。」她喃喃念着:「好磅礡的名字,唸诗似的。」 她喜欢星子,觉得他的眼睛,他的名字,甚至他的声音,都像一夜繁星。 无垠瞧这小姑娘挺是有趣,竟还念过点书。 她逕自又感动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耽搁了有点久,忙道:「那…你歇歇吧。我去灶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药材,替你煎点药。」她随手拂了拂裙裳,起身要出房。 「你呢?」无垠唤住了她。「名字。」 「我…?」她小小的颊,有些红:「我没有你这般好听的名字,家人唤我…阿禾。」 「阿禾…。」他读出她有个贵人,为她取了名,叫夏怡禾,只她还不习惯,总说不出口。 「嗯,稻禾的禾。」她楞楞点了点头,垂下眼,连忙转身出了房。 他觉得她羞怯起来有些可爱,明明也是个挺好听的小名。 第四章阿禾哥哥(H) 「你倒发春了,知道搞男人。」 夜色深沉,半月高悬,院里两个男人叉手堵着她。 「大哥,阿禾没有。他…。」她连连摆着手,还想解释。 「没有?床上那是木头?」大哥夏丰冷声威吓打断了她。 互使了眼色,两人趋上,一圈手臂,一抓双踝,将她抬进了廊。 「大哥、二哥…。」她乱挥着手,碰响了罈,又歪倒了几隻竹扫帚。 廊底静置几缸渍物大罈,一张长板凳,几台叁轮推车,隔了通道是她竹房的一面墙。 她很着急,哽着声细细抽气:「阿禾没有搞男人…。」 「别叫!」二哥夏凯沉着声威胁。 夏丰拐住了她手臂,大手在他胸前频频搓揉起来。 她怕这两个哥哥,不敢嚷。惶惶转着眼泪,乱挡夏凯将手伸进她裙下,扯下她裤着,又解下褻裤,抚弄起她私处。她扭着身子,想收起双腿。夏凯一个不悦,使劲一拉,将她小小圆臀抬离了地,岔开她双腿分架在肩头上,她一片羞处顿时一览无遗。 「不…不要…。」 小小花唇温热,他伸手指撑开唇瓣,翻开她软嫩羞藏的花穴,抚着抚着,听她猫儿似的低泣,硬了裤档。 他们的叔父早殤,婶娘改嫁。这没人要的妹妹,便养在他们家。说来,他们这小妹养得合算。自打她来家里,这田年年丰收,爹娘便唤她阿禾。她颇会亲花善草,几畦花田菜田,让她照拂得出產丰硕。她又生得一张惹人怜的脸蛋,货推上了市集,东西还卖得不差。虽说后来爹意外走了,娘生起重病,人道她是扫把星。他们不怎么信邪,只想等她年纪足了,嫁个人家,又是笔收入。 两兄弟积攒着钱,还未娶亲,这妹妹渐渐大了,愈发生得美,回回瞧着挠得人心痒。夏凯动了手,将她拐进房,几番毛手毛脚。 夏丰瞧见了,拿来威胁她,说是罚她与二哥苟且,也对她上下其手。 两兄弟食髓知味,每回家讨钱,总要找理由拦她。他们嘴上着狠,她要敢说出去,便把她卖了。事后,又对她好些。她也只好忍着。 昨晚两人回来,要进她房,却只见床上睡了个青年。她却在伯娘房里,趴伏在床边。没问过他们,她不敢让无垠进他们旧时的房,总道她睡在她伯娘房里。 两人一怒将她拖出了院。 「不要…阿禾不喜欢。」她闷着声,怯懦的抗议。他们起先只是摸摸她,日渐越放越开,只差惦记着这处子好卖,还没破了她身子。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市集里边儿那杀猪的大叔大娘搞起来,震得棚子乱颤,她好友阿李说这事羞人,却自个儿瞧得津津有味,腿间都鼓了一包。何况他们每狎玩她身子,那古怪失控的快感强劲,她总直觉地想逃。 「不喜欢?不喜欢还藏男人?」 隔靴搔痒似的甚不过癮,夏丰手掌探进她衣襟,鑽进抹胸小衣,两指夹起她玲瓏圆润的小颗乳珠,揉捏她两团嫩嫩软乳。 从来也挣不开她两个高壮的哥哥,她咬着唇,还是忍着。 她房内,无垠辗转反侧,窗外传来的人声,叫他清醒了些。 他微微挪起身子,转头望了望,房内竹桌竹椅搁得齐整,桌上放着她前一晚准备的粥,显然已经凉了。他长年睡不好在她这里却睡得深,她说兴许是她那药材有些安神。但这烧退了,也没喝那药,仍是睡得香沉。 「你到底瞧清了没?有事儿吗?」窗外浑厚的男声发话。 「不要…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她猫儿哼着似的声音传进他耳里,似微微发着颤。 「堵上她的嘴,别惊动了人。」另一粗扁的声音,抑着嗓子低低道。 无垠静静取过搁在床边的水袋,缓拿起喝了一口,润润乾紧的喉咙。 吭蹬一声,似倒了张椅。 男人低吼道:「抓紧些!她那手碍事,绑了乾脆。」 「嗯…嗯。」似让大手摀实了的喊声闷在她嘴里。 「她这穴花儿似的,大哥,倒没事儿…。」那粗扁的声音透着兴奋,豺狼似的抑着笑。 「嗯…。」她惊恐的声线上扬,扯得细细的。 「随便弄弄就有水,小春猫。」 「从上边儿!」男人低吼道:「你破了她穴,至少飞了十两银子。」 无垠静静起身,捎过了斜倚在床旁的大刀,挪步至窗边,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竹窗开了道小小的缝,塞满了廊上叁人的身影。半月还称得上清亮,她小小身子折弯了,双腕让粗绳捆着,困在身后坐着的宽厚男人怀里,胸前乱开的衣襟裸出两团小乳,男人双掌一罩,揉麵似的捏着。 小灰鞋乱歪在旁,她屈着膝,缝满补钉的碎花裙让男人拉上了腰际,还未褪全的衬裤掛在脚踝边。另一男人挤在她腿间,正将他身下那玩意儿对在她口中,前前后后递送。 「快点。还轮我。」她身后那人一声低吼。 前头男人闻言加快了速度,一声爽快的抽气,朝她别緻的小脸喷满了浊白液体。 「快!」让他那爽声一激,她身后那人显得急躁,扯着裤头掏出了男器。 她喘着气,咳了几咳,双手不灵便地拨开沾黏的发丝,揩了揩眼上浓精,那才快活的夏凯拉直她身子,一转一推,将她跪到了夏丰跟前。 「张嘴。」 她怨毒的看着,微微张了口。 那小缝怎容得进他傢伙,夏丰伸掌捏起她下巴,深捣进她小嘴,直塞到喉头。 「多学着点,才不枉费你这张脸,小骚货。」夏凯揉着她挺着的小乳,又謔笑道:「奶子倒还有一点肉,怎也没瞧你吃了什么。」 夏凯另一手在她臀上捏得起劲,又流连鑽进她腿间,抠弄她小阴核。他实想按住她,狠辗进她看起来小小紧紧的窄洞。 莫跟钱过不去,他勉强劝着自己。 不能得逞的抑鬱递上指尖,蹂躪她小核,逼得她腿软歪了身子,跪也跪不好。 「别闪啊,阿禾。我瞧你挺喜欢,这小穴湿糊糊的。」他逗弄在兴头上,索性压下她身子,扒紧了她圆臀,凑上嘴,舔弄起她花心。 「嗯…。」她喊不出声音的嘴发出嚶嚶哭声,夏丰撞得她发晕,夏凯舔得她虚软。 「好阿禾,大哥疼你,撑着点。」他箍住她的头,逼她含尽男茎,一阵深深顶送。 娇小的身子让他们晃着揉着,愈显得弱不禁风。 无垠那刀握得很紧,若是竹枝,大概已自顶裂成两半。 虽说她两个哥哥胡搞她,看来也不是头一遭。 弱肉强食,他见多了。 若是竹林里让蛇捲住的小兽崽,他竹枝挥挥,还能救一救。书堂后边,那特爱用功的小个头,让人堵进了墙角,脱了裤子戏弄,他远远瞧一瞧,不曾帮他。 他并非打不过,就只不想将事揽到自己身上来。 自小就是村里混混的眼中钉,他这自保可比逞兇来得通透。 他天人交战半刻,硬了心。 静悄悄躺回了床上,侧过身摀住了耳,只作没听见男人那舒爽的嘶吼,和她低低的泣声。 (簡)第一章侍官暮允 年近弱冠的青年,揉了揉酸疼的大腿,替那满身瘀青胡乱上了点药。 又是一个和他爹练武的清晨。说是练武,不如说是暴打。 木头搭成的矮厝,简单隔了一厅两房,还有个灶台。两个男人同住,与什么雅致整洁沾不上边,能遮风避雨吃喝拉撒,算是宜居。 这处称作他的房间,他横竖躺下,正好自头顶到脚,还好这小小空间有窗,窗棂迎进了一些阳光,一些清风,见着几束乱飞的尘。高起的竹架上铺了些凌乱的大花被,看上破破旧旧尽是补钉,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是睡着这床被,洗洗晒晒,也没换过。 床边勉强挤了张竹子捆成的小几,几上乱倒的凝膏,剩没多少。 「呃啊…。」 他屏着息,小心翼翼脱了上衣,让他爹一刀削在肩胛的伤口,实在不浅。他拐着手,乱擦了擦血迹,撑着为难的角度,又涂了些也不知对不对症,反正自小就是那方子,自制不离不弃的万用百草膏,消炎止痛。 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将就缠了缠,便也算包扎好了。 这上衣溅了血,得换一件。 没几件衣衫,自也没什么斗柜,就挂在粗布门帘边,这房实在太小,连门也没有。 他起身随手拎过了一件。 「无垠,磨蹭什么。」 才碍手碍脚着了上衣,他爹暮允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 他跳起身,拉了拉刚卷上的灰黑裤管,拍拍暗褐的粗衣,连忙往外奔。 外头已不见他爹,那摆了张木桌算做厅的地方,壁上挂了竹篮蓑衣箬笠。 他一跳,一股脑全扫下挟着,又往外赶去。 看起来本就弱不禁风的木门让他一推,伊呀作响晃得厉害,门边套了套黑布靴,蹬了几蹬,忙跟上他爹早已远远迈开的大步,走入一片青青竹林。 那头也不回,快步行着的中年男人,说是他爹,实也不是他爹。他压根儿没娶亲,对他坏得很。 从他那双浊浊不清的眼里,读不出什么东西,只知道从前,他在这龙脊大山,自一头称作银爻的凶虎嘴上救下了还只叁岁的他。他总道当时他让巨虎咬烂了肩,嚎啕大哭,什么话也说不清,只知道自己有爹娘有妹妹,还有个刚出生的小弟弟。他还没有名字,娘亲数着星星,叫他小狼。 小狼叫久了,不太正经。 提起名字,男人一脸嫌恶懒散,不怎么想花这心思,望着他,闪过两字,将且唤他无垠。 那男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那男人。但,无垠从此再盼不着他爹娘,渐渐连他们生得什么样,也忘得干净。 事实上,除了那头凶虎,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这怪客似的爹,筋骨健壮,蓬头乱发与满腮的胡,一双眼虽看不甚清楚,武行仍甚好,独居深山,没人敢惹他,邻人背里咒他瞎子允。 暮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仅有武行,还通兵法,死没耐心地也教了他不少东西。 平日里,五更天,他便要他练武。 他一高壮的男人,拿他十岁不到的小个子对招,草草解说,揪来便打,挡不过,暮允便喝斥他不长进。 这搏命似的练功夫,让他在同辈中拳脚好些。否则,他让怪客瞎子允收作儿子,又生了双奇特的眼,过个目,便能明了人思想,说实在,没什么朋友,等着逮他作弄他的大小混混,还多一些。 他渐学会了敛藏锋芒,只消闭起眼,少问少言,天下宁静太平。 他们生活简单,他同暮允入了竹林,依着节令,有时挖笋,竹笋堆上车,推至山城市集摆摊能卖点小钱;有时劈竹节,竹节竹皮做些工艺活儿,也是笔收入。竹林猎到小蛇野兔,还能加菜。 这大山春夏潮湿,每每过午,林间绕起薄雾,淅沥沥下起小雨。 「这些够么?」 他一身伤口,实不想待在这烟雨蒙蒙的竹林里。即使披了蓑衣,潮潮水气溽着,还是闷湿难受。 「再多些。」暮允撇了一眼竹篓,随口应了声。 日日劈着片片竹枝,他的手粗粗厚厚,掌心指节布满了硬茧。裹着刀柄的粗布让手汗雨滴渗得湿,灰黑抹满了泥。 忙活了一上午,半刻歇不得,这沉沉几篓大小竹筒,怎地还不够,想是他瞧不清吧。无垠无奈想着。 他觉得,他这爹巴不得他就这么累死在林里。当初,又何必救他。 半句还没顶出声,那埋怨的神情,已招来一竹棍敲在他肩胛上。 脏字险些没飙出来。 「瞪什么,干活儿。」 若能不救,他自不想救。 他暮允,在高天仙界可是位阶不低的侍官,领职守着他主子地伶公主的坤和宫。 地伶挨罚历劫,他为侍卫之首,和贴身主侍的仙女静儿,也得随着落凡。却不料让这小子着魔的上一世,累得毁了半生修为,差点连元神也不保。 虽说这小子,还是他上主,乃仙界叁皇子星魁。 地伶第二世转生岱山上门主星宁夕,收拾了倾天剑,两人转进末罚第叁世,魔族愈发躁动,要掳这两尊高贵的元神。 而他仙力大损,上不了天窝在凡界,免了第叁世之罚,却得接令相护这还年幼的无垠。日魁风魁暗地算计无垠,他这令,实领得艰辛。一般仙神不太敢妄动历劫仙人,就怕违逆了天命,损自己元神。魔族行事大胆乖佞,却宁冒大险攻击星魁无垠。当年,银爻逮着了他,见牠那剑齿狠咬进无垠元神,自己无损,大喜,正想就这么将无垠拖回魔域。 再不情愿,冒着得罪魔族得罪太子,他还是依着职,拚死护下了人,替这小子疗伤。 然后,还得养他。 为躲避日魁天曦与魔族,他置了地界便不敢再用仙法,掩藏得万分低调。 卑微窝囊,他不是太在乎,但想到星魁无垠的上一世,逼着他毁诺两道死咒,将刀转进他双眼,日后,还要和他暗暗恋着的地伶公主纠缠,就算无垠说来是上主,他仍是无法和气地对待他。 他一个愤懑,手劲大了些,喷飞的竹屑,险险往如今的无垠削去。 幸好,无垠说来也大了,顺着他历劫的命,过些时日,该留不住他。 当晚的月,很圆。 无垠睡得甚不安稳。每每满月,他的梦里,总会有一双银蓝兽眼,一座黑气氤氲的崖谷,似魔,萦绕在他脑海,十年如一日。 他年纪渐长,银蓝色的虎兽,化成了女人,在梦里揽着他,裹着他。她每出现在他梦里,总会与他交缠。 她生得很美,一双鱼形的眼里,藏着蓝瞳,她自上凝望着他,他读不出她心思,觉得很宁静。 一头波浪似的发披盖着他身子,白皙柔滑的手臂圈着他,雪山似的乳峰划在他胸膛,划过他面庞,逗弄他生硬的唇。他本能似的开口吸吮,隐隐乳汁有股腥味,野性十足。 他觉得她很美好,暮允说银爻是头凶兽,定是胡诌。她不禁不伤他,还温柔慰藉他。 男体充血,落入她纤美的指间,又滑进她温软的体内,软嫩女穴包覆他摩搓,一回一回咬吮,逼得他臣服,急迫殷勤地献出浊白男精。 她启蒙他欲望,带着他行男女之欢。 「无垠...,我在东疆,金轩裂谷,等你。」 她吻着他,缠着他灵魂,翻滚在那幽深裂崖边。他渴望就这么同她落进去,彷佛,那才是他的归宿。 红沉泛黑的暮色,冷风疾吹,急遽的下坠感震醒了他,梦境陡然消逝。 通常,梦只会到这里。 他醒了来,夜还深,凉风吹着他湿透的衫,腿间一片黏泞。 今日梦中的一切,异常清晰,她第一次告诉他,她在东疆。 等我,他想着。她是仙也好,是魔也好,她似他的主宰,他的宿命。 他要去找她。 不知何来的勇气,他就这么决定了。跃下床,他净了净身子,换了衣。门边取了件外衫披上,悄声出房。他没什么家当,一切不如随遇随心。想了想,只门后捎了支竹棍,便往外走去。 屋前,他回身暗暗一跪,磕了个响头。 他想,他唯一能报答暮允养育之恩的,就是少浪费他几口米。 挣扎片刻,还留下几筒他暗藏在榻下的铜钱。 (簡)第二章初识阿禾 要往东疆,得下大山,往南连接荒山底边,那座山势低矮细碎些,羊肠古道不少。 缓步行在山径上,月已移下了山脚的乌尔城。 瞧这天色,再过不久便是五更天了,暮允要是起来,不见自己…。 他应该很欢喜,无垠胡乱想着。 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追来,又或这山间邻人,认识他瞎子允父子的倒也不少。会不会哪个见了他回头通风报信。 他脚步不敢久停,连走至天明,又走至傍晚。累了,便汲些山泉,食些山桃。 匆匆赶了两叁日路程,也没半个人在意他。 他倒多虑。 这日,他已绕下大山,行在山谷间。前方暗紫的道上,隐约几个人影。 「谁?」人影中一男声响起。 低调,收敛,暮允从前日日叮咛他,他本想闪了身,找棵大树藏一藏。 前方魅影拔地而起,几个闪身,四方围了他。 「小子一个,似是当地人。」又一男声答道。 人影近身了些,四名男人,样式一致的发髻,深色上衣,皮甲束腰,小口裤搭着圆靴,瞧上便是兵士武着。 「杀了,别漏了行踪。」正前方的男人低沉道。 听了号令,另叁人亮幌幌拔出了大刀。 无垠凝起眉,听那口音,不是本地人。转眼细瞧那剑器,果然拓印了雌牙咧嘴的兽纹,他们既非邻近的荒山武门,也不是领乌尔城的月盟人,倒是近来屡屡凿山,火药砸得凶的金轩兵。 好一阵子,群山炮声隆隆,听说他们沿荒山凿穿了几处山壁,辟出了山道布兵。如今倒连这龙脊山脉中,山势算是顶高的大山也能见着他们。 侵门踏户,惊扰这一山清幽,还二话不说便要杀人。夜还黑沉,他瞧不清他们心思,只觉他们急着灭口。 静静迎风,无垠一双眼冷淡,自背上取过竹枝。 两名金轩兵扬刀朝他杀来。 无垠纵身而起,翻过两人肩头,竹枝回扫轻巧避过了刀刃,挑下了一支刀,脚一点地跃身接了刀,斗上四人。 这几人,想来还有些官职,武行却不过尔尔。他几个旋身,连刀几式攻去,扫扫院内落叶似的轻淡,四人顷刻倒了一地。 他不常与人会武,不知他那换作爹的仙界侍官,不怎么耐心悉心的暴打了他十几年,实也叫他这武行卓越,道上排起来还称得上顶尖。他只觉得,别人都不怎么样。 一大早,这般血腥。 他不主动惹事,也不怎么大义善良,这金轩兵不过擦个肩便要杀人,他无垠也没在客气。 就着一人衣饰抹了抹刀子,取过了刀鞘,收刀。他挺是满意的瞧了瞧,背上了肩。 出门在外,配个武器,倒也象样。 虽说斗这四人不怎么吃力,他那肩上的伤,这么一扯劲,又疼得厉害。他先前本来就处理得随随便便,使劲劈了竹,近日还淋了雨,始终没好好收过口。 刚那刀起刀落,肩上一阵撕裂的疼,定又出血了。 他随手按着,就这么倔强走至天明,又走至傍晚。 愈近山下的城,不比深山单纯,许多园子都有主人,处处置了家犬。他不想惹得那些犬只嚎叫。也不想人摆明了不想给,还小偷似的摘食人家果子。 几日没吃什么东西,他开始后悔当初将那些贮钱的竹筒都留给了暮允。 头脑昏昏发着热,伤口着疼。 走过一片白棠花田,又经过一大片荷塘,他觉得这处,花开得特别灿烂芬芳,但他累得发晕,没什么心思细赏。 不远处几盏油灯荧荧点着,他恍恍惚惚,瞥见一间农家。 稀疏木篱围着院落,院里植了些菜蔬花草。一间砖砌的古厝隔了一厅二室,大房旁搭了间小竹房。袅袅炊烟散着淡淡面饼香,他实在饥饿。 这性子让暮允打得倨傲,不想伸手乞讨。人却道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英雄。 肚腹空空,心里飘摇。 那早已微微倾斜木篱自拦不住他,他一跃起落,入了院。 后院似是灶房的小门挪开了些,踏出了一双灰旧小鞋,微微摇曳的水裤,外头束了件粗布围裙,裙裳补满了不同花色的布料,像极了他昔日那条大花毯。 碎花裙的主人,个子小小,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女孩。她一头长发及腰,扎成了长辫。怀里抱了一小盆番薯,看上去沉甸甸的。 眼中尽是那盆番薯,他不禁吞了吞涎,蹑手蹑脚,几个闪身,晃到了她身后。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已让他摀住了嘴,刀尖抵上她纤弱细白的颈子。 「别嚷。」他低沉道。 她一个惊吓,整盆地瓜直往地下翻。他一脚踢起,整盆抄了揣着,连女孩一并拽到几棵大树后边儿,抵着墙角。 头一遭使坏,他也不知何故连这女孩一起抢了来,他只想着别让她嚷嚷引来了人。感觉她娇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他一呆。 见他一楞,大掌力径似乎僵了僵,她狠咬了他一口,挣开了他。 见她拔腿要跑,张嘴要喊。他急忙一拉,将她抵上了树,严严罩住她的嘴。 「别嚷,我不会害你…。」他瞧着她惊惧的眼,这女孩,脑子里想的事,竟叫他有些羞赧。但他夜里这么将人家姑娘抵得死死,也怪不得她乱想。 「我只是…,饿了。」 饿了…。原来也是可怜人家,被逼急了么?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片刻竟不再害怕,甚且开始有些好奇。 见她安静下来,他又瞧了她一眼,放开了她。低头抄起一颗番薯,他自顾自滑坐在一旁树边,随意啃了一口。 「欸…?」女孩见他连泥带皮的生吃,忍不住发出惊呼:「这…不能这般吃的。」她细柔的声音,十分犹豫地自那怯懦的唇飘出。 浅蹙着眉,一双灵动的杏眼闪烁,眨了几眨。她缓伸手进袖袋,摸出了一块大饼。 「吃…吃这个吧。」 他望了望那块饼,又望了望她,这是她辛劳一天,想窝回房享用的一块饼,方自灶房随意烤了烤,还温热香脆。 那生番薯和泥,难吃得紧,既是她要给…。 他倏然伸手抽了饼,低喃了声:「谢了。」 谢了…?他倒还懂礼貌。 她缓蹲了下来,好奇的眼眸打量着他。瞧他一个青年,生得实也不差,好手好脚,怎地抢起东西来。刚那只摀在她面上的大掌热烫,似乎还发着烧。 她收着满心疑问,歪着头净瞧他。 方才她还吓得要命,这回稳了胆,倒瞧起他来了,她倒勇敢。让她水汪汪的眸子烧在面上,他掰了块饼,直递到她嘴边。 她一楞,直觉张了小口咬着,又以手接下,小口小口嚼了起来。那好奇的大眼,却也没离开过他。 这饿字,她很是懂,虽说她不须偷不须抢,却也没几顿吃饱过。 院子里静默了一阵,只树叶沙沙,还有些声响。 他刚眼里只有那盆番薯,如今看清了她虽是个农家女孩,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小脸生得十分别致,身上还有股淡淡的白棠花香。他随暮允市集也混了几年,这女孩出落得实是漂亮,尤其那双眼睛…。 「你…。」她嚼完了几口饼,忽然要发话。 那漂亮两字才浮上心头,听得她声音,他一着紧,让干干的饼一噎,不禁咳了几咳。 「小…小心点。」她纤小的手掌往他背上拍了拍。 他连忙抓了腰际的水袋,吞了些水,这才好些。 「你…你有伤…。」她瞧着那只拍在他背上沾了些血迹的手,话说得吞吐。 她惶惶的双眼,又飞转着念头。 她称家主伯父伯娘,还有两个主掌家事的堂哥。只如今伯父去世,伯娘久病,哥哥们平日也不在。她不敢贸然带他回去,就怕给自己添麻烦。 「不关你的事。」他可不想让人当做麻烦。别过了眼,他撑起身子要走,却一阵晕晃不稳,他头一遭抢人,紧张之下费了不少心神,一松懈下来,实有些耗尽了。 她连忙搀住他:「这…你走也走不稳。天黑了,一身血气,只惹来猛兽豺狼。你要是死了,岂…岂不罪过。」她又瞧了他一眼,似撑了几分胆识,道:「你…跟我来。」 她小小身量吃力地肩起他,沉沉拖着步出了院,走向那间竹搭的小房。 她以肘顶开了木门,迎面拂上一股同她身上一般的花香。 这处…该是她的房了?他昏乱想着,让她扶上了床榻。 小小竹间,搁了张桌椅,一张竹榻。这谷地温暖,榻上被褥薄薄的,同她那花裙一样斑斑补丁。让他沉沉身子一压,竹榻吱吱怪响,下陷了些。 她取来些伤药,又忙忙碌碌进出端了盆水,拧了条布帕。 「你…你忍忍,我瞧瞧你伤口好么?」她似有些害怕,又勉强撑着。 「不用麻烦…。」他淡淡道了声,想婉拒。说起来,他实不太习惯有人对他这般温柔。 「上个药也不怎么麻烦…。」她小心翼翼在他身旁坐下:「你养养伤,不定我哥哥们肯留你做点活儿。好过…偷抢。」她那偷抢两字说得极小声,就怕刺激了他。 他自也不愿偷抢,身无分文,确实是不便,暂时做点正经工作,好似也不错…。他有些乏力,便也随她卸下了他肩上的衣衫,满脸不忍神色,替他上了伤药,缠裹了伤带。 长年照顾病重的伯娘,她懂些寻常药方,没钱请大夫的时候,也只能靠自己,说来,她对这医药,还有些信心。只他这长长剑口,又溃烂又脓伤,看起来触目惊心,她从来也没遇过。 「你…怎伤得这般重…?」她小心翼翼,替他轻拉上了衣衫。 这一道剑伤也不算重…,他想。只是没有及时好好处理。 「我逃家,遇上了金轩兵。」他淡淡道。 「逃家…。」她水汪汪的眼,又真心不忍了起来,好像他是只小可怜。 他心里失笑,自打见到她,看了她几眼,他觉得她这家人,也没对她多好。 「那…,你可有名字?」她又柔柔问道。 名字…,他想了想。既然逃家,隐姓埋名似乎好些,一时半刻,却胡诌不出个什么来替代。 见他犹豫,她又忙着摆手:「你…要不想说也无妨的,我只想,总有个称呼。」 「无垠。」他轻开了口。邻人还是习惯唤他阿狼,这无垠两字,反倒少有人知。 这没头没脑的名字,还以为她要问东问西。虽然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挺好打发,但他有些累了,实希望她问题少一些。 「无垠…。」她喃喃念着:「好磅礡的名字,念诗似的。」 她喜欢星子,觉得他的眼睛,他的名字,甚至他的声音,都像一夜繁星。 无垠瞧这小姑娘挺是有趣,竟还念过点书。 她径自又感动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耽搁了有点久,忙道:「那…你歇歇吧。我去灶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药材,替你煎点药。」她随手拂了拂裙裳,起身要出房。 「你呢?」无垠唤住了她。「名字。」 「我…?」她小小的颊,有些红:「我没有你这般好听的名字,家人唤我…阿禾。」 「阿禾…。」他读出她有个贵人,为她取了名,叫夏怡禾,只她还不习惯,总说不出口。 「嗯,稻禾的禾。」她楞楞点了点头,垂下眼,连忙转身出了房。 他觉得她羞怯起来有些可爱,明明也是个挺好听的小名。 (簡)第四章阿禾哥哥(H) 「你倒发春了,知道搞男人。」 夜色深沉,半月高悬,院里两个男人叉手堵着她。 「大哥,阿禾没有。他…。」她连连摆着手,还想解释。 「没有?床上那是木头?」大哥夏丰冷声威吓打断了她。 互使了眼色,两人趋上,一圈手臂,一抓双踝,将她抬进了廊。 「大哥、二哥…。」她乱挥着手,碰响了坛,又歪倒了几只竹扫帚。 廊底静置几缸渍物大坛,一张长板凳,几台叁轮推车,隔了通道是她竹房的一面墙。 她很着急,哽着声细细抽气:「阿禾没有搞男人…。」 「别叫!」二哥夏凯沉着声威胁。 夏丰拐住了她手臂,大手在他胸前频频搓揉起来。 她怕这两个哥哥,不敢嚷。惶惶转着眼泪,乱挡夏凯将手伸进她裙下,扯下她裤着,又解下亵裤,抚弄起她私处。她扭着身子,想收起双腿。夏凯一个不悦,使劲一拉,将她小小圆臀抬离了地,岔开她双腿分架在肩头上,她一片羞处顿时一览无遗。 「不…不要…。」 小小花唇温热,他伸手指撑开唇瓣,翻开她软嫩羞藏的花穴,抚着抚着,听她猫儿似的低泣,硬了裤档。 他们的叔父早殇,婶娘改嫁。这没人要的妹妹,便养在他们家。说来,他们这小妹养得合算。自打她来家里,这田年年丰收,爹娘便唤她阿禾。她颇会亲花善草,几畦花田菜田,让她照拂得出产丰硕。她又生得一张惹人怜的脸蛋,货推上了市集,东西还卖得不差。虽说后来爹意外走了,娘生起重病,人道她是扫把星。他们不怎么信邪,只想等她年纪足了,嫁个人家,又是笔收入。 两兄弟积攒着钱,还未娶亲,这妹妹渐渐大了,愈发生得美,回回瞧着挠得人心痒。夏凯动了手,将她拐进房,几番毛手毛脚。 夏丰瞧见了,拿来威胁她,说是罚她与二哥苟且,也对她上下其手。 两兄弟食髓知味,每回家讨钱,总要找理由拦她。他们嘴上着狠,她要敢说出去,便把她卖了。事后,又对她好些。她也只好忍着。 昨晚两人回来,要进她房,却只见床上睡了个青年。她却在伯娘房里,趴伏在床边。没问过他们,她不敢让无垠进他们旧时的房,总道她睡在她伯娘房里。 两人一怒将她拖出了院。 「不要…阿禾不喜欢。」她闷着声,怯懦的抗议。他们起先只是摸摸她,日渐越放越开,只差惦记着这处子好卖,还没破了她身子。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市集里边儿那杀猪的大叔大娘搞起来,震得棚子乱颤,她好友阿李说这事羞人,却自个儿瞧得津津有味,腿间都鼓了一包。何况他们每狎玩她身子,那古怪失控的快感强劲,她总直觉地想逃。 「不喜欢?不喜欢还藏男人?」 隔靴搔痒似的甚不过瘾,夏丰手掌探进她衣襟,钻进抹胸小衣,两指夹起她玲珑圆润的小颗乳珠,揉捏她两团嫩嫩软乳。 从来也挣不开她两个高壮的哥哥,她咬着唇,还是忍着。 她房内,无垠辗转反侧,窗外传来的人声,叫他清醒了些。 他微微挪起身子,转头望了望,房内竹桌竹椅搁得齐整,桌上放着她前一晚准备的粥,显然已经凉了。他长年睡不好在她这里却睡得深,她说兴许是她那药材有些安神。但这烧退了,也没喝那药,仍是睡得香沉。 「你到底瞧清了没?有事儿吗?」窗外浑厚的男声发话。 「不要…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她猫儿哼着似的声音传进他耳里,似微微发着颤。 「堵上她的嘴,别惊动了人。」另一粗扁的声音,抑着嗓子低低道。 无垠静静取过搁在床边的水袋,缓拿起喝了一口,润润干紧的喉咙。 吭蹬一声,似倒了张椅。 男人低吼道:「抓紧些!她那手碍事,绑了干脆。」 「嗯…嗯。」似让大手摀实了的喊声闷在她嘴里。 「她这穴花儿似的,大哥,倒没事儿…。」那粗扁的声音透着兴奋,豺狼似的抑着笑。 「嗯…。」她惊恐的声在线扬,扯得细细的。 「随便弄弄就有水,小春猫。」 「从上边儿!」男人低吼道:「你破了她穴,至少飞了十两银子。」 无垠静静起身,捎过了斜倚在床旁的大刀,挪步至窗边,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竹窗开了道小小的缝,塞满了廊上叁人的身影。半月还称得上清亮,她小小身子折弯了,双腕让粗绳捆着,困在身后坐着的宽厚男人怀里,胸前乱开的衣襟裸出两团小乳,男人双掌一罩,揉面似的捏着。 小灰鞋乱歪在旁,她屈着膝,缝满补钉的碎花裙让男人拉上了腰际,还未褪全的衬裤挂在脚踝边。另一男人挤在她腿间,正将他身下那玩意儿对在她口中,前前后后递送。 「快点。还轮我。」她身后那人一声低吼。 前头男人闻言加快了速度,一声爽快的抽气,朝她别致的小脸喷满了浊白液体。 「快!」让他那爽声一激,她身后那人显得急躁,扯着裤头掏出了男器。 她喘着气,咳了几咳,双手不灵便地拨开沾黏的发丝,揩了揩眼上浓精,那才快活的夏凯拉直她身子,一转一推,将她跪到了夏丰跟前。 「张嘴。」 她怨毒的看着,微微张了口。 那小缝怎容得进他家伙,夏丰伸掌捏起她下巴,深捣进她小嘴,直塞到喉头。 「多学着点,才不枉费你这张脸,小骚货。」夏凯揉着她挺着的小乳,又谑笑道:「奶子倒还有一点肉,怎也没瞧你吃了什么。」 夏凯另一手在她臀上捏得起劲,又流连钻进她腿间,抠弄她小阴核。他实想按住她,狠辗进她看起来小小紧紧的窄洞。 莫跟钱过不去,他勉强劝着自己。 不能得逞的抑郁递上指尖,蹂躏她小核,逼得她腿软歪了身子,跪也跪不好。 「别闪啊,阿禾。我瞧你挺喜欢,这小穴湿糊糊的。」他逗弄在兴头上,索性压下她身子,扒紧了她圆臀,凑上嘴,舔弄起她花心。 「嗯…。」她喊不出声音的嘴发出嘤嘤哭声,夏丰撞得她发晕,夏凯舔得她虚软。 「好阿禾,大哥疼你,撑着点。」他箍住她的头,逼她含尽男茎,一阵深深顶送。 娇小的身子让他们晃着揉着,愈显得弱不禁风。 无垠那刀握得很紧,若是竹枝,大概已自顶裂成两半。 虽说她两个哥哥胡搞她,看来也不是头一遭。 弱肉强食,他见多了。 若是竹林里让蛇卷住的小兽崽,他竹枝挥挥,还能救一救。书堂后边,那特爱用功的小个头,让人堵进了墙角,脱了裤子戏弄,他远远瞧一瞧,不曾帮他。 他并非打不过,就只不想将事揽到自己身上来。 自小就是村里混混的眼中钉,他这自保可比逞凶来得通透。 他天人交战半刻,硬了心。 静悄悄躺回了床上,侧过身摀住了耳,只作没听见男人那舒爽的嘶吼,和她低低的泣声。 (簡)第三章荷塘采莲 无垠起落烧了叁日。模模糊糊间,有时会感觉她那淡淡花香靠了近,额上已温热的纱布,换成了她微凉的手搭了搭,不一会儿,重新拧过的纱布搁了上来,冰凉凉的。 有时他窝向床里边睡,她悄悄拉开他衣襟,为他换药。她纤小的手指极轻地按在他肩头,似是羞怯,又似是怕打扰了他。 夏怡禾没爹没娘,平日只同久病卧床的伯娘住这山中老家,哥哥们在热闹的乌尔城心经营米行,从前还常回来,后来城里忙了,便只剩她一人。两个哥哥本想将她找个人家嫁了,又碍着伯娘得有人照顾,还这般拖着。如今哥哥们不管娘不管她,却会按时来讨她卖卖东西挣得的钱。她还余下的,大半拿去付了药费,只能省吃简用,勉强度着日子。 他白天醒来,她大多不在。过午回来,又忙进灶房为伯娘与他熬粥,之后又打理起田里的花儿菜蔬,织布匹、绣些细致活儿。 夏怡禾伯娘病久在床,记不清说不清,手脚也瘫了,全仰赖她照看。或是服侍伯娘惯了,她挺会照顾人。她端来粥,吃力的扶起他,又不让他动他的肩,一杓杓喂他。她舀着粥凉着,有时想着她两个哥哥,从不问家里有没有米,她要填个米缸,还得与他们秤斤论两。他偶尔瞥见她的那碗粥,水水的,也不见几颗米,他这碗却稠稠的,杓杓米香。 她为他做这些,眼里心里,真没有计较回报。她只希望他别就这么丢了性命,甚且又为他计较起出路。 「无垠,这眼看要收成了,不少农活儿要忙,你若肯,过几日哥哥们回来,我同他们说说,让你帮帮田,好么?」 说来,大哥夏丰、二哥夏凯经营的米行,进出些南北货,营收并不差,乌尔多水,还能投资货船。他们夏家有田有地,收割农忙时节,本就得雇些劳力。 她想他们若不拿她挣的小钱,她便能支些薄薪给他,还比他们花钱请人便宜,这般同她哥哥们谈,该是有些机会。 他这人淡漠惯了,实不解她这一股脑儿的热心怎么来的。 「你自己都要养不活,何必帮我。」 她却觉得帮他,天经地义:「我...还能在这儿,自小也是受人恩泽。作人不就是心存良善,老老实实。」 她总爱说这心存良善、老老老实。似她奉行的金科玉律。她又惦记着他那听来可怜的身世,总觉得他们同病相怜。 这日,他出了房,见她在家。算算日子,该是市集休市。她手捧着竹篓,装了竹勾剪子,裤管卷了几折,赤着脚,正往院后走。 「无垠?你怎么不歇着,好些了么?」见了他,她欣然喊道。 「歇了这四五日,早好得多了。」他好奇的瞧着她,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吧。」 「行…,行么?可我要去后头荷塘采莲子,你那伤口…。」 他那伤,让她悉心调了伤药敷着,早收了口。说来,比他那万用的百草药膏高明多了。 「行。」他记得后头那片荷塘还不小,看上去直绵延至山边,要采莲,得撑船。 她这小个子,捧个竹篓便快瞧不见路,要撑竹篙,剪莲蓬,他还以为她手脚伶俐,没想她回过头抬了个步,立即磕绊了块石子,险没跌得满身泥巴。 「当心!」他赶了上前,接过竹篓,皱着眉,将她竹篓里那剪子调了头。「你这剪子,怎会朝上搁着。」那一绊,利刃险些刺伤她。 「谢…谢谢…。」她腼腆笑了笑:「刚搁得急了,没仔细瞧。」 他开始觉得,她能这么过活,约莫傻人傻福。 辽阔无边的野荷塘,相衬青山蓝天,景色开阔荡胸,幽香宜人。 青绿荷叶挨挨挤挤,一片摆荡的荷浪中,朵朵色泽粉嫩的芙渠花错落,绽放得极盛,不少谢了花的莲蓬,已冒出了头。 她走下一处能入塘的斜坡,扶着岸边木栓,轻跃上了一叶小船。 「小心点儿。」她还回过头想稳他,他轻轻一跃,似是踏上平地般稳健。 「原来,你还有些功夫。」她杏眼睁着,觉得稀奇。 他取过了竹篙,道:「你才得当心,平地都走不稳,何况这小船。」 她一愣,眨了眨眼,别扭的转过了身子:「瞧你这人,伤好了些,会取笑人了。」 他一笑,自己也不过说了句实话。 她那船儿小,载了他,说来颤巍巍的。 她道这处荷塘,主人是山下大户,见她一人照顾伯娘艰辛,要她若是得空,便来采莲,采多少都算她的。浅水质量高的莲蓬,已让他们家仆采了不少,她道得再往里边划。 小船摇进了塘,她轻拂开荷叶,仔细挑拣,截下了一支支莲蓬,收在竹篓里。又剪了几支荷花,说要搁伯娘房里。 他不觉望着她,她虽一身朴素布衣,也没金钗也没绫罗,纤柔的身段向塘里伸展,同露珠般晶莹的眸子凝望着芙渠。除了他梦里那银爻化成的女人,他从没这般瞧过姑娘,只觉得她花仙子似的清灵秀丽,一双眼温暖柔和,和银爻冰冷的蓝瞳,很不一样。 想起那双蓝瞳,他不觉有些出神。 前头一朵特饱满的莲蓬,在风中头重脚轻似的点晃,她伸手要拉过,忽地一阵啪斥啪斥振翅之声,拍打得急又猛,一只白羽细脚的水鸟,让她一吓,溅起水花,掀乱荷叶,窜飞上了天。 「哎呀…!」她被泼了一脸水,一个惊吓往后一踏,踩空出了船外,直往荷塘翻落。 无垠一惊,忙抓住她,施劲一提拉回她沉了半截的身子,一脚稳住倾倒的竹篓。 她身子小,及时让他拉了回来。 无垠动作大了些,小船几番左右晃荡,两人跌成一团。还好他这身手好,稳住了下盘,没叫这船这么给翻了。 夏怡禾方才脚下一踩空,抓到了东西便紧揪不放,紧闭上眼等那荷塘水淹她满脸。 没想,却好端端的,并没有如她想的整个人栽到池水里去。 晃荡的小船,晃荡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她眨了眨眼,见自己准准跌在无垠怀里,紧揪着人家衣襟,他那双有力的手臂,亦牢牢圈着自己。四目相接,她几乎看得见他黑子儿似的瞳孔。 羞红了脸,她忙推了开他,结巴道:「对…对不起。」 他那动作依着直觉,本也没多想,回过神,怀里没了人,却还余存温香。她一张脸红得如芙蓉花,少女心涟漪般荡漾。他不觉也一心头一紧。 「不过一只水鸟,你…平常自个儿采莲都这般落水塘么?」他不似她,心思尽写在脸上,藏了几分悸动,话说得轻松平淡。 「我…我么?落是落过几回…反正攀上来也就行了。」她羞答着,倒诚实。瞧他一脸平淡,似还笑她大惊小怪。荷叶茂密又高,谁知飞出来什么东西,刚站在前头的也不是他…。 她回过头,蹲下来理了理让他一脚勉强勾回的竹篓,又倏然满心感激,要不是他身手好,这活儿可白做了。 「还好,有你帮忙…。」她抱着一束花儿和莲蓬,仰脸朝他一笑。 他一愣,似让她定了神。她明媚的容颜黯淡了满谷芙渠,那些花儿开尽了正由盛转衰,她却含苞待放似的,出尽锋头,占尽了他目光,直闯进他心里。 她湿了半身裙裳,也不便再剪那莲蓬,只好同无垠回家。 回了屋,她将竹篓搁进廊,净了身子,换好了衣裳,又出来坐在廊下剥起莲蓬。 「你累不累,要不多歇会儿?」她自个儿不停忙着,却总是要他歇会儿。他不怎么想歇在房里,反倒挺有兴致瞧她这些活儿。 她剥下一颗颗鲜绿的莲子,叮叮咚咚落在铁盆里。又一颗颗拾起,翘开硬壳,以竹签挑除了膜衣,顶出了心。说来挺是费工。 他正看得专注,想帮她一点忙。 她瞧他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莲子瞧,拾了一颗,就到他口边,笑道:「你饿了么?」 他一愣,只见她大眼看着他,手持着莲子递了两递,要他尝尝,只好张口接了。 嚼了嚼,生莲爽脆,清香芬芳。 他稍稍勾动嘴角,似乎想递个礼貌的笑。 瞧他笑脸这般僵硬,她反倒铃儿似的笑了起来:「瞧你这人,怎么笑也笑成这般。」她觉得他一张脸生得俊俏,就是沉郁了些。 「好啦,再赏你几颗。」她哄小孩般抓了一把,拉过他手,搁进他手里。这莲子价格高贵,又是别人家的东西,她不敢多采,自己可舍不得吃。 他在她眼里,小动物似的。 他说来,可还大了她几岁,这像什么样了:「你自个吃吧,小姑娘。」他拉过她的手,塞了回去。 又触及她小手,不知怎么的,他心头一热,不自觉腹间一紧。他一阵局促跳了起来,转了身道:「我…去歇会儿。」 「怎…怎么了?你不舒服么?」瞧他忽然走得急,她一楞。 「没事。」他应了声,头也不回。 他有些懊恼,他心里一向只有他梦里的人,对姑娘从不起念,怎么这夏怡禾…,很叫他在意。 第五章前緣情深 夏怡禾掛着泪,拖着步,回了伯娘房里。 伯娘沉沉睡着,早没有人帮得了她。 她喝了点水,趴伏在床,还心有馀悸,只觉身子一片虚浮。 她楞楞自衣下取出了一个系在颈上的项鍊,上头绑了个小贝壳。 「小海螺…,难道我不该帮无垠么…。」她虽然独立坚强,也只不过是个女孩,让人欺凌得狠了,也不禁迷惘。 她哭得沉,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一双微凉的手,轻抚着她的睡脸。男神沧浪,静静坐在她身旁。 她早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对他而言,却也不过几日。 听她遇上了无垠,他抽了空来看她。 他们的上一世,因星魁无垠结识,却也因他结束。当时他在凡界,还是月盟兰台城的堂主洛青。她,是他的妻。 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让她,再踏入那莫洹的领地,青川。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玩?泠儿腿痠了,歇歇行不行?」 叁岁的女孩两团小发髻分束在两侧,一双眼儿剔透,晶亮亮的转啊转四处眺望满山林木。 爹娘说,这大山的尽头,有海。她从没见过。原还有些兴致,但这也步行了好一阵,什么海,连条溪也没见着。 「泠儿乖,我们还得赶路,腿痠了,爹爹揹你。」说着,他一把将泠儿揹上了肩。 泠儿依在他背上,小小肉肉的胳臂系了条玄绿色的细绳环,缀了两片小金鱼。她圈在洛青颈上,百无聊赖地踢晃着腿。她知道爹娘急着找哥哥,娘那眼睛,哭得通红,她虽见不着海,不敢哭,也不敢闹。 星寧夕随令山走在前头,原先的侍卫长,让莫洹升了职,掌封地千韧谷。 毕竟放行月盟堂主入了谷,令山带他们曲曲绕绕,就连善认路的马儿也不让进。虽说自莫洹接领青川,两地的紧张和缓了不少,然两地终究还是没什么交谊。 青川山系,还是如昔苍绿蓊鬱,扑朔神秘。 他们的心,亦如往昔忧沉。 这谷地刺扎在她心里的过往,令她半句不想开口。他想她大约开始后悔自己原谅了他,甚且心软,答应同他回乌尔。 自星寧夕在地界内生下了那对孪生兄妺,他便拿孩子劝着,道他们无辜,总不好随着爹娘餐风露宿,孩子得学习,也要玩伴儿。两个孩子满了周岁,她再怀了他的孩子,实也有些忙不过来。终究,还是同他回了兰台。 那年,小兄妹满叁週年,弟弟飞儿也要过周岁,他问她,愿不愿意同他下乌尔,让辰老见见儿孙。他一向不要求她,只这日子特别,他仍是问了问。 婚后四年,自昔日一把火夹往她脸烙下去,她再也没见过辰家两老。她很是不愿,却又不好拒绝。 在乌尔辰家,飞儿让人抱了满怀,这婆婆祈安的眼,从也没正眼瞧过她与兄妹。哥哥小狼一双瞳儿黑漆,不过个小娃儿已显得又沉又鬱,像莫洹,又有些像巖靖峰。 他试着对小狼一视同仁,那不自禁的疏离,却是他跨不过的坎儿。 「谷主不在…,我也帮不了你。」令山身着玄绿衣袍坐在大殿上,他一双眼望着星寧夕,清清冷冷。 他道金轩在青川以东起乱,莫洹出了南海,镇着屡次想入侵海域的金轩魔族。莫芙柔嫁至了临谷,他能替她传个话,只有些缓不济急。 「不在…。」这谷地令她痛恨,令山那双眼她几乎难以直视,但…莫洹是她最后的希望。 趁着星寧夕餵飞儿喝奶,泠儿与小狼让辰家老僕带去了荒山游玩。 镇日不见兄妹俩,她心头着慌,频频要他寻人。他和辰昕同几位首长议事在大堂,只要她别多想。 然而,自早一左一右让人拎了去的一双孩子,回头只剩泠儿。 他腾起大怒,下人跪了满地,频频磕头,只道小狼调皮,逕自奔得急,一眨眼功夫便不见踪影。 星寧夕听着,眼神冰冷,冷得好似再无知觉。 叁岁孩儿,能跑得多急。 星寧夕翻遍了山,找遍了林,寻不见半个影子。若是辰家有心,又打何处去找。辰老却扬着剑发了誓,他们辰家,绝没有对不起那孩子。祈安那双眼闪烁,是是非非,只她自己晓得。 她一点不想再同他们争论,只盼还能找回她的孩子。 「别急…我们再找找。」握着她冰冷的手,他的难受实不比她少。那孩子,他视如己出,看了叁年。人不见了,他也着急。 她走投无路再顾不得他,直说要见莫洹,请青川仙灵帮忙。 他二话不说,便陪她进青川。 他知她难受,想安慰她,她却再不同他说话。 听闻莫洹不在,她身子抖着,几乎不能自持。 「还是…不如谷主领路,带我见那酒仙花树。」这兄妹说来是祂所赐予,她却丢了人,求见祂不知是福是祸,她想寻那挺有人情味的槐树仙,令山却不知道祂。 「那殿要进,得莫君同意,我不能做主。」令山还是那谨慎的性子。 「谷主,这孩子…是莫君的。求您帮帮忙…。」她似乎觉得这话甚难啟齿,但若不将实情说与令山,他清清淡淡,听是听着,却不怎么有兴致帮。 确实,令山一顿,显得着紧了些。 「那么,你既带了女儿,不如我领你去昭氏谷见树王。」 树王…。她显得有些犹豫,她道她昔日离开青川,失约了小树精,那昭氏谷恐怕难进,却也只能试试。 列列炎夏,天象不稳。层层厚滚的云,不时黑压压的天色。昭氏谷近海,更显得风雨欲来。 才进了入谷的山道,藤蔓枝条挟着阵阵谷风,扫起了落叶泥沙,咻咻抽得威武。 泠儿紧抱着星寧夕大腿,缩在后头,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让泠儿哭得愈发心慌,她抱起泠儿,晃了几晃,随口哄道:「泠儿别哭…。」 「你,从前说还要给我们跳舞,没来。」枝条中窜出了些小孩,这满身枝叶,那满脸沙泥,怒腾腾敌意堆在脸上。 「我…。」她还试着解释。 「带谁来也没用!」 「莫君来也没用!」 「滚!」 孩子们连声叫嚷,一双双小手抵在星寧夕腿上,频频往后推。 「虽说迟了些…,这会儿也来了。我为你们跳几支舞,好么?」她着急地劝着,昔日她还是懵懂的白棠,随口允下了为他们跳舞,却没再回这昭氏谷。即或她离开青川前,请莫洹帮忙,这失约了难缠的树精,他想来也没辙。 这树王…大概也见不着了。 「要不是你丢了孩子,才不会回来!」一綹枝条抽上她身子,划破了衣裳。 他防卫成性,见那枝条不善,甚且要伤她,立时出了剑。 「阿青…!」她一惊,移步遮了他青冽剑,急道:「收剑…!」 林子一片静寂。 孩子们止了声,各个沉了脸一丛丛消失。 小树精性子本固执,又任性暴戾,甚讨厌被威胁。 轰的一声大风刷起,枝叶张牙舞爪漫天。 她望着空中那树叶狂暴四窜,杀戮的灵气震盪满林,眼里一寒,飞转着念,将泠儿一把推入令山怀中,递了一眼恳求。 「娘…娘…!」泠儿踢蹬着腿,让令山一箍,长袍扬起,转身一罩,掩住了她。 「阿青!」 听她惊恐喊着,他只觉龙捲般的尘泥拔地擎天,撞起他身子似扫落叶般轻松。她攫住他手臂,还试图拉他,一併让捲上了天。 一阵旋风天地颠倒七荤八素,他胡乱望了一眼,出了崖,灰蓝蓝的,似是海。 飞速的连升,又失速的连坠,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深埋在彼此肩头,任回忆闪过。 他们抱得很紧。 风声呼啸,恐惧扭曲心神,时空涣散了魂魄。 「对不起…。」他吐出让风震碎的气息。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最后说的两字是… 爱你。 汩汩海流飘摇。 他们还相缠着,浮晃在一片静謐的海蓝里。 缓睁了眼,他的元神醒了过来。望着怀中的她,他的心似海静寂。 「沧浪,我许你,圆她一世相守,回头,这情变断得乾净。」 他想起了他是南海仙系当今太子侍官,沧浪。他随她落凡,歷了一世劫。 「千方…。」她曾经是他的星寧夕,他的白棠,他的妻。 如今,她是仙界公主,地伶千方。她…。 她亦睁开了眼,看见了眼前他柔和又忧伤的脸,惶惶转着她的二世劫。 「沧浪…。」她喃喃唤了一声,呆愣了半晌。「你…,这是何苦。」 她的劫数,是不得不,他呢…。 「对不起…,我拖累了你。」他开口,仍道着歉,仍似洛青温柔。 「凡界的事…,你忘了吧。」那些命数那些意识,本也不能随心。断不了念,苦海无涯。 隐隐海流涌动,她收拾着还遑乱残痛的心,勉强一笑,道:「沧浪,你那什么白珠子,该还在吧。娶个亲,执你安定的职。别再跟来。」 临着青川、南海与魔族海域的叁方交界深峡,正是南海仙落凡的深海渊洞。渐强的引力催促着她。 「千方…。」他抓着她让海水拂盪的衣衫,纠结的意念,放不下的情。她话似说得爽利,明明眼里有慌。 他捨不得她痛,但她还馀那神帝判下的第叁世劫。 一阵急流吞噬了她,他手中只馀下一股激盪的海流。 为躲避愈渐仓狂的魔族,她同星魁无垠的第叁世一般,隐微不少。但她那养地的丰润气息,他挺熟悉。他仔细觉察着,终让他瞧见了这大山下的一处院落,开着不太一般的白棠花。 还好,他找着了她,还能稍微陪着她,帮帮她。 他掌心微微一动,施了点仙术,拂淡了她伤怀。她微微一笑,似乎睡得更沉了。 从前,他爱上她,想着拥有,如今歷了一场情劫,愧对她久了,他只盼她快乐舒心。 第六章山門市集 隔日,清晨的微光自窗透了进来,照在夏怡禾面上。 她醒了来,瞧瞧窗外,心情已清爽不少。 夜再黑,黎明总会来。 她出了房,又忙碌了起来。想起昨日无垠说要歇会儿,便没再瞧见他,后来送了碗粥到他房里,他侧向床内,似是睡着,也不知今天好点了没。 敲敲门,无人应声。她进了房,却见无垠已醒,坐在床边。 她搁了个馒头在桌上,缓走到他旁边:「你…没事吧怎么昨日说要歇着,连晚膳也不吃。不饿么?」 她搭了搭他额头,原有些担忧的脸,似宽了心:「还以为你同我去了荷塘,又烧了。」 他望了她那手腕还有些勒痕,不免有些歉疚,他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道:「阿禾,我想…我要走了。」 他一早醒来,本想悄声离开,又觉得不好没同她打声招呼就走,又似乎,还想见她那么一眼。 「走…」她一双杏眼睁大了些:「你…要上哪儿去?」 「东疆。」他套了套鞋,找了找他仅有的水袋,和那支大刀。他昨晚闷着,有些烦恼这夏怡禾对他有些特别,竟似对不起那梦里的女人。虽说那只是他的梦,他仍有些在意。昨晚又瞧见他哥哥们以他为由欺凌她,他觉得自己不该再留。 「东疆…?」她秀气的眉又皱了起来:「但…,这般急着走么?你看来没个行囊,大概也…没什么盘缠,金轩人还听说凶得很。昨晚,哥哥们回来了,他们已经答应让你留下来帮忙。」 昨日兄弟俩听她问能不能用她挣得钱,支薪给无垠,让他留些时日。才刚舒爽完心情不差,瞧她楚楚可怜,想了想,既不吃亏,便也答应了她。 「行是行,明日同你去送月盟那货,日后得来米行帮忙。」他们可不想让那小子,就这么拐了这妹妹。 瞧无垠不作声,她轻轻叹了声,道:「好吧,你自个儿小心,我今日市集上有些忙,不能留下来照看你。不如我替你备些伤药和粮餉…。」说着,转身要出房。 「我同你去。」见她要离开,无垠忽地冒出了一句。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愣住,他明明想着走,不知怎么的竟放心不下她。 「同…同我去?」 她脑子转得不比他快,这意思是他答应留下来了? 「喔…。」她楞楞应了声,道:「那你吃点东西吧。我去外头整整,等会儿唤你。」 她转身要出房。 「阿禾。」 「嗯?」她回过头。 他别过头,咕噥了声:「谢谢。」 她小脸扬起了笑,又明媚了几分。 似春阳,照在他心头,暖暖的。 「无垠。好了么?」 不一会儿,夏怡禾在外头唤他。 他走进院子,瞧了瞧,夏丰夏凯似去了田里,并不在家。 她揹了顶竹筐,又推了一车豆薯菜蔬。他想帮忙,她摆手拒绝,只道他肩上有伤。他当初那伤口着实吓人,他后来总说他好了,不让她上药。她自也不好意思还硬要除他衣衫,她却觉得也不过几日,怎么可能就好了,始终不太信他。 她将一束白棠花插在竹筒中,又以纸细细包着递给他,悉心嘱咐切莫折了花枝,落了花瓣。 「你雇个人来捧花么…。这细活儿你来吧。」 这伤她是要掛念多久…,从前他让暮允叁天两头伤了,也没养得这般仔细过。他将花凑回她面上,要拿她肩上的东西,她接过了花,却不给竹筐,他只得抬起车桿便走。 「喂…,你等等我。」她连忙追了上。 他同她蜿蜒走在小径上,两旁层层梯田,让山风一拂,黄澄澄稻浪翻腾。 「那山头,尽是伯父伯母家的田地。」她随手比划,一双眼眸远望,映着天光:「忙起活儿来也挺费力,哥哥总要雇人帮忙。时节过了,你要去东疆,也不怕走不了。」 「我不能…就留在市集帮你么?」他淡淡问了句。 「嗯…我平日就这么推着这些东西,到山下市集摆摆摊。也没什么忙要帮。今日特别,得走远些,上月盟那山头。」 「月盟?那还得走上一个时辰。」他有些好奇,这路程并不算近。 她道月盟辰夫人待她好,约是叁年多前,月盟几位少爷贪玩,折坏了祭祀用的白棠花,途经市集,便向她买了些。夫人见了花,却亲自来看了几回,只道她白棠花照顾的好。自那之后,月盟祭祀前兰台堂主和夫人的花,都向她取,辰夫人还按时叫足了农货,每回上山,甚且教她读书习字。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恰当,但夫人…,好像我娘亲。」她靦腆一笑。 「你…心善,老天爷也善待你。」她小小年纪,有时成熟稳重,有时似少女懵懂,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却颇能自得其乐,脸上笑容还不少。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她那笑顏,似花鑽在他心里,开在他心上,他有些瞧不开眼。 「有你这么同我说话,倒也挺好。」她转了个圈,轻巧的退着步伐,自衣下取出了那绑了小贝壳的项鍊。 「你瞧,从前,有个少爷向我买花,只问能不能用这只海螺换,他说这海螺能听到浪声,向海螺说话,天上神仙听得着,我挺喜欢。这山路长,一个人孤单,我便拿这海螺解闷。」 他看了看她,浅浅一笑,觉得她被白白坑了。 「每只捡来的螺贝,都能听到浪声。你也这么想吧…。」瞧他神情,她转了转眼,回过了身子:「我就觉得这只不同,祂且救过我好几回。」 她将海螺收回了衣下,指了指前头:「到了,前面是市集,我搁点东西,请人帮忙。」 他们渐离了山径,来到挨着山脚的市集。人唤此处做山门,接起了大山与荒山下来的两道山径。 一曲河道向城里蜿蜒,河面远远望去,好几座拱桥错落,桥下穿梭着舟子。 沿着河道两旁,白墙黑瓦建筑临水层叠排开,不少摊贩就这么挨着墙,堆着车,置了些木架卖起东西,简单些的,摊了条布巾在地上,也跟着摆起家当。 「我平常,都待在这处。」她还未靠近河道旁喧闹的主市街,已停在一处亭然的大樟树下。树身笔直,微曲的枝干朝天际伸去。 「这处不起眼,东西好卖?」他四处瞧了瞧,觉得这里偏僻了些。 瞧他似有些经验,她一笑,好奇道:「你也摆过摊子么?」 「嗯。」他微点了头:「不过在大山里,村里的小市集,没这处热闹。」 「原来…你也是山上人家。」她从肩上落下了竹筐,挑拣了几颗美观的果子搁到推车里,又到:「这处不起眼,却也清幽,用不着计较,少惹麻烦。」 「阿禾!」 不远处一青年叫唤跑跳了上来。他一身灰灰粗布衣,套了黑靴,扎了发髻,肤色晒得褐亮。手上持了把缀着红穗子的木剑,挽了个剑花,又一个马步疾刺。看上去腾着一股气,精瘦活跃的样子。 「阿李,还想你跑哪儿去了。你帮我顾顾摊子,今个儿挣的分你一半,我还得赶上山去。」夏怡禾见了他,似松了口气。 「行。这小哥儿是谁啊?」他一双粗眉挑着,打量起无垠。 还不待夏怡禾回答,他拿起竹剑叨念了串咒语,朝无垠肩上一敲。 无垠只觉肩上一痛,那道幼时让银爻撕咬留下的旧伤,倏然隐隐发疼,他一阵暗怒打心里腾起,挥开了竹剑。 阿李向后几跃,摆了拳脚,皱起眉喝道:「何方妖孽!」 「阿李…。」夏怡禾落了个责备的神情,阻道:「他叫无垠,路过我家,哥哥让留下来帮帮田。」 「无银啊,和人倒相称。」阿李顿觉无趣,收回了剑,搁在肩上晃了晃,一副吊儿啷噹的模样。 「这是前头大娘家的阿李,人叫他果子李。」 夏怡禾说着,取过那沉甸甸的竹筐子,交给了他。「他和荒山门人学过些道术,成天嚷着斩妖伏魔,却好像不太精。」 那果子李,有心修道,头脑简单。当夏怡禾妹妹似的相挺,倒是个热心人。平日里他家店面有大娘和几个哥哥顾着,要是不用去果园採果,他便一派悠哉,常往夏怡禾这处晃来。每月逢十,夏怡禾送农货上辰家,市集的摊子,都请他帮忙。 「什么不太精?」果子李瞟了瞟无垠,道:「这人不好,阿禾,离他远些。」 「哪里不好?我初来乍到,你也说我不好。别欺负人。」夏怡禾瞪了他一眼,又道:「替我向大娘和春儿姐姐问好。我得走了,不耽搁。」 说着,携了无垠便走。 「阿禾…喂,我这回认真。」阿李在后头嚷嚷,她只作没听见。 无垠随夏怡禾走着,两人远离河岸,鑽进了巷弄,抄小径拐往另一座山头。 「你…不担心么…。」他瞧了夏怡禾一眼。她才认识他没几日,先前还架着刀,抢了她一盆番薯一块饼。这巷弄间人少,处处渠道,背阳处湿凉,墙边长满了苔,他自个儿都觉得同这姑娘走着,好像自己该使坏似的。 「什么?」她算了算时辰,看了看天色,只担心能不能即时赶到辰家。 他觉得这姑娘说好听是天真,说难听是傻笨:「刚刚…那阿李说,我这人不好。」 她听了噗哧一笑:「瞧你小孩子似的,这般记仇。你是坏人么?」 哪个坏人说自己坏…。他好歹大了她四五岁,也届个弱冠之年,竟让她这小姑娘称作小孩。她才小孩。 「我从前来这市集,阿李说我一身妖气,日日拿符水泼我摊子,我忍了几回,不同他计较,他便道我是仙人。」她一张小脸歪过来瞧他,哄小孩似的:「别气啦…。」 她一双美目瞧着他,想他当初不过是走投无路,虽然话少了些,这几日同他相处,却比这市集上的人还温和有礼,不似个坏人家。 从来人只道他怪,真要论论自己,他觉得冷僻自私。 她却觉得他好,他挺稀奇,又有些感动。 第七章月盟少主 他们步上山径,走了好一阵,终于停在浩荡的朱门前。 几个男僕,熟门熟路得接了她东西,只道辰夫人在堂,让开了门。 「呦,阿禾来了。」 他们才进大门,沿径走近堂主府邸,却听得一声高呼。 几名青年男子院内对练着剑,见了夏怡禾,一人使剑挑了件披掛在旁的外衣,直往她拋来,笑道:「洛翎飞,你的外袍也飞了!」 「山城安!」那显然叫洛翎飞的青年慍怒,低吼了一声。 衣袍落在夏怡禾脚前,无垠忍不住好奇的瞧了她一眼。 她倒喜欢过那洛翎飞,还曾送他一朵白棠花,人家却不领情。 夏怡禾垂下眼,正犹豫要不要伸手捡那衣袍,她从前那心意天真,如今早也明白,她不过是个农家姑娘,喜欢人家少爷,只叫自己丢脸。 洛翎飞并不来捡,反倒另一男子几步上来,抄过了衣,斜瞪了她一眼:「别泥脏他衣服。」他拍了拍衣,又道:「夫人等你一阵了。快走吧。」 她垂着的眼,倏然转了圈眼泪,头遮掩似得低了低,应了声,连忙起脚要行。 「辰颺,何不让她捡…。」那叫山城安的男子侧头嚷着,甚觉无趣。 「洛阿飞,斩桃花就乾脆点。」那叫辰颺的男子回身而走,淡淡飘了句。 她白白净净的手,指甲修得齐,半点泥也没有,难道还比他这月盟的地脏了? 瞧那山城安轻佻,辰颺自大,洛翎飞冷傲,无垠有些不平,不知何起的血气,他一跃身,自辰颺手上抄过了衣。 辰颺一楞,起了怒气,回身起掌打向他:「你是谁?不知道这是谁家么?」 无垠对着他掌式,半分不退让。一带内劲绵长厚实,如夜似河,沉沉压着辰颺走飘逸轻灵的掌路。 辰颺皱起了眉,只觉这内功,高自己不少,半点不似他这年纪能有的水平。 「无垠,住手!」夏怡禾惊慌地喊了声。 后头洛翎飞见辰颺竟打无垠不下,跃上来,连递了一路掌式,出手较辰颺凌厉了些。他下盘沉稳,劈掌精锐,既灵动又贯着厚劲,在叁人中,武行明显最好。 无垠气带如泥般缓滞,如枝藤错织,出招不若洛翎飞疾凌,密密实实,天罗地网似的应他百招,洛翎飞劈是劈着,力劲尽让无垠消了大半。 无垠瞧着他掌路,抓了破绽,本想一跃如树拔地起,狠勾洛翎飞一拳。听见夏怡禾喊声,顿发觉自己这不爱惹祸的性子,竟踩着人家地盘挑事,恐怕要连累她。 收敛了怒气,他硬是缓了攻势,却还有些不甘,身子一晃,连闪过洛翎飞和辰颺左右应合打来的一连串绵延似云的掌袭,将那外袍掛回了架上。 「好!」后头堂阶上踏下了一清瘦的中年男人。几名青年一揖,有的喊爹,有的喊叔父。 「辰颺,你要接这堂,不能只靠张嘴。」月盟乌尔堂主辰昕,扫了遍叁人,沉声责了句。 辰颺一揖,有些不平,输了是事实,但就连洛翎飞也拦他不下,明明是这人不平常…。 夏怡禾几步奔上,怨了无垠一眼,膝一弯要跪,道:「堂主,是阿禾不好…。」 「站着说话,阿禾。」辰昕一双眼定在无垠身上,问夏怡禾道:「你哪里找来的帮手?这小子身手不凡。」 辰颺,是他的大儿子,几个孩子之中,也最像他,縝密多谋,预备接下乌尔堂主。那洛翎飞,是洛青与星寧夕留下的儿子,自小养在他们家,天资极佳又肯上进,论谋略论武行,比之当年的洛青,还要出色。虽说让老夫人祈安宠得狂傲了些,终究掩不住光芒,年纪轻轻,已领了少将,日后,当领军接兵事总长。若非他年纪较前盟主秦瀟家的孩子小上不少,甚至还考虑让他领衔月盟。另一青年山城安,则是当今兰台堂主山藤家的长子。两家熟络,孩子同往昔一般来去在兰台及乌尔间。 「我…只知道,他…叫无垠。」夏怡禾也不知道这无垠身手如此了得,月盟几位少主打他不下。「无垠…?」这称呼没头没脑,称不上姓名。辰昕忖着他身手,问道:「你和岱山暮家有关係,还是青川昭家人?」 那面容…,虽在外混得野了些,竟几分像从前的星寧夕,相貌端正,只一双细长黑沉的眼与她杏眼不同,似巖靖峰,又似莫洹。 辰昕本还笑着的脸,倏然显得严肃,又问道:「你…今年几岁?爹娘是谁?」 岱山暮家…?无垠想了想,他不知道什么岱山暮家,只知他那算做爹的确实姓暮,但他和暮允虽一起生活,却也不是血亲。 无垠轻摇了头,应道:「我不知道爹娘是谁,让大山里的侠客收养。今年十九。」 辰昕听着,微皱起了眉。他没爹没娘,年纪算来相符。 这无垠同夏怡禾站在一块儿,倒让他想起了些过往。 「怎么了?阿禾不是到了么?」后边儿一女人走了出来。 「暮樱,你瞧这少年…。」辰昕立将她拉来,指了指无垠。 暮樱依言一瞧,睁大了眼,急下了几层台阶,拉起他衣袖细瞧,又触电似的收了手。 错不了,那孩子他抱过几回,这隐隐仙质,她还记得,只如今骨子里多缠了道魔气,好似植在他体内似的。 她心里才想着,他该就是当年星寧夕在辰家丢了的孩子,父亲是青川莫洹君,无垠脸上倏然透出掩不住的惊讶,他果然,还同莫洹有双奇特的眼。 她回头,向辰昕点了个头。 夏怡禾好奇地瞧着这堂主与夫人变了脸,怯声道:「我…闯祸了么?」 「没有,我还要谢谢你。你今日,恐怕得多留一会儿了。」」暮樱牵起她,笑了笑,又道:「你那字,练得如何?」 夏怡禾不知暮樱何以言谢,只听得她问字,便从袖中摸出了张宣纸,递给了暮樱道:「夫人,这名字,我好好练了,哥哥们也瞧过了,既是夫人起得名,他们都说好。」 暮樱接了过,宣纸上秀丽端正的字跡,重复写落着夏怡禾叁字。 说来暮樱挺喜欢这女孩,她白棠花照顾得好是真,那仙质与一身花香像极了星寧夕。既让她遇上了,她觉得冥冥之中,自是天意。她曾经想买过她来做女儿,老夫人祈安却道要买自当买来做媳妇儿,没有买来又赔出去的道理。祈安本不喜欢星寧夕,她也不敢多言。说要做媳妇儿,这农家姑娘,洛翎飞看不上,辰颺早迎了山家小妹青寧,其他弟妹都小,就属二儿子辰光适合些。 夏怡禾让这些少爷捉弄过几回,着实畏惧,也不怎么喜欢那辰光,总推说家里要照顾伯娘。辰昕本嚷着,洞房送进去自然有情意,暮樱却道他当年等希月十年,怎不找个女孩进洞房。堵是堵上了辰昕的嘴,却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将且先顾着她生计,教她刺绣织衣,读书习字,就盼夏怡禾同辰光生点情。 她轻点了头,讚许笑笑:「甚好。那么以后,别再说你没有名字,有人问起,便道怡禾,知道么?」 无垠看了看暮樱,她为阿禾起字命名,想的是她年纪正好,起了个怡字,道予她哥哥,虽还未登门提亲,先算做留下了人。 夏怡禾靦腆一笑,点了点头,道:「谢谢夫人。」 她初来辰家,不知什么月盟,只觉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待她甚好。 有时夫人会让她在廊下或膳房帮些小活儿,又能得些铜板。她瞧着院内那几位少爷练武,刀剑武得虎虎生风,煞是好看,尤其那洛翎飞,武艺超群,神姿英武。辰颺同他父亲一般心眼儿多,见她总爱看着洛翎飞,查觉出她自己都还懵懂的情意,却瞧不起她。 她不知道这叁个青年,日后在乌尔地位,能呼风,能唤雨。 山家兄妹不时来同他们处在一块儿,活泼多事,反倒爱同她说话,又特爱寻她开心。 当时,她还十四岁,一回来了辰家,山城安见她抱着一束白棠花,故意向她道:「阿禾,近来洛阿飞心情不太好,你不如送朵花给他,包管他开心。」 她天真的信了他,还拣了朵开得最好看的花枝,让山青寧推着,送到洛翎飞面前。 她其实没想着说情道爱,只希望他真能开心一些。 山青寧却在旁嗲着声,唱歌似的道:「好哥哥,送你花儿一朵,似阿禾花儿一朵,只等你攀了花枝,那爱不成的女郎,莫要执着。」 她觉得她永远不会忘记,洛翎飞那张脸沉得多难看。 他转了身便走,辰颺在旁瞪了她一眼,道:「你生来也只这张脸皮,还不爱惜么?」 山家兄妹吐了吐舌,溜之大吉。 她头一遭觉得心头让什么刺着,眼泪滚了满眶。 后来她知道了,那是羞辱,又是心碎。 后来,又听他们在说,原来洛翎飞爱上了一位青川公主,却是不能爱的人,正逢情伤。 她渐渐明白,贵贱尊卑,门当户对,再也不敢盯着他们瞧,这些少爷喜欢的,自不会是她这等卑微的农家姑娘。 只是,辰光却例外。 「阿禾!」又一青年进了堂,方才并不与那些练剑的少主们一块儿。他长发飘逸,一身白衫青带,承自辰家的面相不差,显得俊俏瀟洒。他眉开眼笑瞧着阿禾,上来牵了她手便往后堂带。 「二少爷。」她依礼屈了屈膝,应了声,极轻地抽回了手。 这二少爷辰光不觉得如何,只认为她羞怯,又一笑,道:「娘,我能带阿禾去走走么?要读书习字,我能教的。」 暮樱似是无奈,笑道:「你得问人家阿禾。」 辰昕瞧了瞧夏怡禾,见她不太肯,出了声道:「阿禾,你同辰光去走走吧,我想和无垠聊聊。」 夏怡禾见辰昕开了口,低下头,只好应了。 辰光一笑,牵起她,便往后堂走了出去。 (簡)第五章前缘情深 夏怡禾挂着泪,拖着步,回了伯娘房里。 伯娘沉沉睡着,早没有人帮得了她。 她喝了点水,趴伏在床,还心有余悸,只觉身子一片虚浮。 她楞楞自衣下取出了一个系在颈上的项链,上头绑了个小贝壳,色泽如月,纹理细致,一圈圈回旋。 「小海螺…,难道我不该帮无垠么…。」她虽然独立坚强,也只不过是个女孩,让人欺凌得狠了,也不禁迷惘。 她哭得沉,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一双微凉的手,轻抚着她的睡脸。男神沧浪,静静坐在她身旁。 她早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对他而言,却也不过几日。 听她遇上了无垠,他抽了空来看她。 他们的上一世,因星魁无垠结识,却也因他结束。当时他在凡界,还是月盟兰台城的堂主洛青。她,是他的妻。 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让她,再踏入那莫洹的领地,青川。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玩?泠儿腿酸了,歇歇行不行?」 叁岁的女孩两团小发髻分束在两侧,一双眼儿剔透,晶亮亮的转啊转四处眺望满山林木。 爹娘说,这大山的尽头,有海。她从没见过。原还有些兴致,但这也步行了好一阵,什么海,连条溪也没见着。 「泠儿乖,我们还得赶路,腿酸了,爹爹背你。」说着,他一把将泠儿背上了肩。 泠儿依在他背上,小小肉肉的胳臂系了条玄绿色的细绳环,缀了两片小金鱼。她圈在洛青颈上,百无聊赖地踢晃着腿。她知道爹娘急着找哥哥,娘那眼睛,哭得通红,她虽见不着海,不敢哭,也不敢闹。 星宁夕随令山走在前头,原先的侍卫长,让莫洹升了职,掌封地千韧谷。 毕竟放行月盟堂主入了谷,令山带他们曲曲绕绕,就连善认路的马儿也不让进。虽说自莫洹接领青川,两地的紧张和缓了不少,然两地终究还是没什么交谊。 青川山系,还是如昔苍绿蓊郁,扑朔神秘。 他们的心,亦如往昔忧沉。 这谷地刺扎在她心里的过往,令她半句不想开口。他想她大约开始后悔自己原谅了他,甚且心软,答应同他回乌尔。 自星宁夕在地界内生下了那对孪生兄妺,他便拿孩子劝着,道他们无辜,总不好随着爹娘餐风露宿,孩子得学习,也要玩伴儿。两个孩子满了周岁,她再怀了他的孩子,实也有些忙不过来。终究,还是同他回了兰台。 那年,小兄妹满叁周年,弟弟飞儿也要过周岁,他问她,愿不愿意同他下乌尔,让辰老见见儿孙。他一向不要求她,只这日子特别,他仍是问了问。 婚后四年,自昔日一把火夹往她脸烙下去,她再也没见过辰家两老。她很是不愿,却又不好拒绝。 在乌尔辰家,飞儿让人抱了满怀,这婆婆祈安的眼,从也没正眼瞧过她与兄妹。哥哥小狼一双瞳儿黑漆,不过个小娃儿已显得又沉又郁,像莫洹,又有些像岩靖峰。 他试着对小狼一视同仁,那不自禁的疏离,却是他跨不过的坎儿。 「谷主不在…,我也帮不了你。」令山身着玄绿衣袍坐在大殿上,他一双眼望着星宁夕,清清冷冷。 他道金轩在青川以东起乱,莫洹出了南海,镇着屡次想入侵海域的金轩魔族。莫芙柔嫁至了临谷,他能替她传个话,只有些缓不济急。 「不在…。」这谷地令她痛恨,令山那双眼她几乎难以直视,但…莫洹是她最后的希望。 趁着星宁夕喂飞儿喝奶,泠儿与小狼让辰家老仆带去了荒山游玩。 镇日不见兄妹俩,她心头着慌,频频要他寻人。他和辰昕同几位首长议事在大堂,只要她别多想。 然而,自早一左一右让人拎了去的一双孩子,回头只剩泠儿。 他腾起大怒,下人跪了满地,频频磕头,只道小狼调皮,径自奔得急,一眨眼功夫便不见踪影。 星宁夕听着,眼神冰冷,冷得好似再无知觉。 叁岁孩儿,能跑得多急。 星宁夕翻遍了山,找遍了林,寻不见半个影子。若是辰家有心,又打何处去找。辰老却扬着剑发了誓,他们辰家,绝没有对不起那孩子。祈安那双眼闪烁,是是非非,只她自己晓得。 她一点不想再同他们争论,只盼还能找回她的孩子。 「别急…我们再找找。」握着她冰冷的手,他的难受实不比她少。那孩子,他视如己出,看了叁年。人不见了,他也着急。 她走投无路再顾不得他,直说要见莫洹,请青川仙灵帮忙。 他二话不说,便陪她进青川。 他知她难受,想安慰她,她却再不同他说话。 听闻莫洹不在,她身子抖着,几乎不能自持。 「还是…不如谷主领路,带我见那酒仙花树。」这兄妹说来是祂所赐予,她却丢了人,求见祂不知是福是祸,她想寻那挺有人情味的槐树仙,令山却不知道祂。 「那殿要进,得莫君同意,我不能做主。」令山还是那谨慎的性子。 「谷主,这孩子…是莫君的。求您帮帮忙…。」她似乎觉得这话甚难启齿,但若不将实情说与令山,他清清淡淡,听是听着,却不怎么有兴致帮。 确实,令山一顿,显得着紧了些。 「那么,你既带了女儿,不如我领你去昭氏谷见树王。」 树王…。她显得有些犹豫,她道她昔日离开青川,失约了小树精,那昭氏谷恐怕难进,却也只能试试。 列列炎夏,天象不稳。层层厚滚的云,不时黑压压的天色。昭氏谷近海,更显得风雨欲来。 才进了入谷的山道,藤蔓枝条挟着阵阵谷风,扫起了落叶泥沙,咻咻抽得威武。 泠儿紧抱着星宁夕大腿,缩在后头,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让泠儿哭得愈发心慌,她抱起泠儿,晃了几晃,随口哄道:「泠儿别哭…。」 「你,从前说还要给我们跳舞,没来。」枝条中窜出了些小孩,这满身枝叶,那满脸沙泥,怒腾腾敌意堆在脸上。 「我…。」她还试着解释。 「带谁来也没用!」 「莫君来也没用!」 「滚!」 孩子们连声叫嚷,一双双小手抵在星宁夕腿上,频频往后推。 「虽说迟了些…,这会儿也来了。我为你们跳几支舞,好么?」她着急地劝着,昔日她还是懵懂的白棠,随口允下了为他们跳舞,却没再回这昭氏谷。即或她离开青川前,请莫洹帮忙,这失约了难缠的树精,他想来也没辙。 这树王…大概也见不着了。 「要不是你丢了孩子,才不会回来!」一绺枝条抽上她身子,划破了衣裳。 他防卫成性,见那枝条不善,甚且要伤她,立时出了剑。 「阿青…!」她一惊,移步遮了他青冽剑,急道:「收剑…!」 林子一片静寂。 孩子们止了声,各个沉了脸一丛丛消失。 小树精性子本固执,又任性暴戾,甚讨厌被威胁。 轰的一声大风刷起,枝叶张牙舞爪漫天。 她望着空中那树叶狂暴四窜,杀戮的灵气震荡满林,眼里一寒,飞转着念,将泠儿一把推入令山怀中,递了一眼恳求。 「娘…娘…!」泠儿踢蹬着腿,让令山一箍,长袍扬起,转身一罩,掩住了她。 「阿青!」 听她惊恐喊着,他只觉龙卷般的尘泥拔地擎天,撞起他身子似扫落叶般轻松。她攫住他手臂,还试图拉他,一并让卷上了天。 一阵旋风天地颠倒七荤八素,他胡乱望了一眼,出了崖,灰蓝蓝的,似是海。 飞速的连升,又失速的连坠,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深埋在彼此肩头,任回忆闪过。 他们抱得很紧。 风声呼啸,恐惧扭曲心神,时空涣散了魂魄。 「对不起…。」他吐出让风震碎的气息。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最后说的两字是… 爱你。 汩汩海流飘摇。 他们还相缠着,浮晃在一片静谧的海蓝里。 缓睁了眼,他的元神醒了过来。望着怀中的她,他的心似海静寂。 「沧浪,我许你,圆她一世相守,回头,这情变断得干净。」 他想起了他是南海仙系当今太子侍官,沧浪。他随她落凡,历了一世劫。 「千方…。」她曾经是他的星宁夕,他的白棠,他的妻。 如今,她是仙界公主,地伶千方。她…。 她亦睁开了眼,看见了眼前他柔和又忧伤的脸,惶惶转着她的二世劫。 「沧浪…。」她喃喃唤了一声,呆愣了半晌。「你…,这是何苦。」 她的劫数,是不得不,他呢…。 「对不起…,我拖累了你。」他开口,仍道着歉,仍似洛青温柔。 「凡界的事…,你忘了吧。」那些命数那些意识,本也不能随心。断不了念,苦海无涯。 隐隐海流涌动,她收拾着还遑乱残痛的心,勉强一笑,道:「沧浪,你那什么白珠子,该还在吧。娶个亲,执你安定的职。别再跟来。」 临着青川、南海与魔族海域的叁方交界深峡,正是南海仙落凡的深海渊洞。渐强的引力催促着她。 「千方…。」他抓着她让海水拂荡的衣衫,纠结的意念,放不下的情。她话似说得爽利,明明眼里有慌。 他舍不得她痛,但她还余那神帝判下的第叁世劫。 一阵急流吞噬了她,他手中只余下一股激荡的海流。 为躲避愈渐仓狂的魔族,她同星魁无垠的第叁世一般,隐微不少。但她那养地的丰润气息,他挺熟悉。他仔细觉察着,终让他瞧见了这大山下的一处院落,开着不太一般的白棠花。 还好,他找着了她,还能稍微陪着她,帮帮她。 他掌心微微一动,施了点仙术,拂淡了她伤怀。她微微一笑,似乎睡得更沉了。 从前,他爱上她,想着拥有,如今历了一场情劫,愧对她久了,他只盼她快乐舒心。 (簡)第六章山门市集 隔日,清晨的微光自窗透了进来,照在夏怡禾面上。 她醒了来,瞧瞧窗外,心情已清爽不少。 夜再黑,黎明总会来。 她出了房,又忙碌了起来。想起昨日无垠说要歇会儿,便没再瞧见他,后来送了碗粥到他房里,他侧向床内,似是睡着,也不知今天好点了没。 敲敲门,无人应声。她进了房,却见无垠已醒,坐在床边。 她搁了个馒头在桌上,缓走到他旁边:「你…没事吧怎么昨日说要歇着,连晚膳也不吃。不饿么?」 她搭了搭他额头,原有些担忧的脸,似宽了心:「还以为你同我去了荷塘,又烧了。」 他望了她那手腕还有些勒痕,不免有些歉疚,他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道:「阿禾,我想…我要走了。」 他一早醒来,本想悄声离开,又觉得不好没同她打声招呼就走,又似乎,还想见她那么一眼。 「走…」她一双杏眼睁大了些:「你…要上哪儿去?」 「东疆。」他套了套鞋,找了找他仅有的水袋,和那支大刀。他昨晚闷着,有些烦恼这夏怡禾对他有些特别,竟似对不起那梦里的女人。虽说那只是他的梦,他仍有些在意。昨晚又瞧见他哥哥们以他为由欺凌她,他觉得自己不该再留。 「东疆…?」她秀气的眉又皱了起来:「但…,这般急着走么?你看来没个行囊,大概也…没什么盘缠,金轩人还听说凶得很。昨晚,哥哥们回来了,他们已经答应让你留下来帮忙。」 昨日兄弟俩听她问能不能用她挣得钱,支薪给无垠,让他留些时日。才刚舒爽完心情不差,瞧她楚楚可怜,想了想,既不吃亏,便也答应了她。 「行是行,明日同你去送月盟那货,日后得来米行帮忙。」他们可不想让那小子,就这么拐了这妹妹。 瞧无垠不作声,她轻轻叹了声,道:「好吧,你自个儿小心,我今日市集上有些忙,不能留下来照看你。不如我替你备些伤药和粮饷…。」说着,转身要出房。 「我同你去。」见她要离开,无垠忽地冒出了一句。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愣住,他明明想着走,不知怎么的竟放心不下她。 「同…同我去?」 她脑子转得不比他快,这意思是他答应留下来了? 「喔…。」她楞楞应了声,道:「那你吃点东西吧。我去外头整整,等会儿唤你。」 她转身要出房。 「阿禾。」 「嗯?」她回过头。 他别过头,咕哝了声:「谢谢。」 她小脸扬起了笑,又明媚了几分。 似春阳,照在他心头,暖暖的。 「无垠。好了么?」 不一会儿,夏怡禾在外头唤他。 他走进院子,瞧了瞧,夏丰夏凯似去了田里,并不在家。 她背了顶竹筐,又推了一车豆薯菜蔬。他想帮忙,她摆手拒绝,只道他肩上有伤。他当初那伤口着实吓人,他后来总说他好了,不让她上药。她自也不好意思还硬要除他衣衫,她却觉得也不过几日,怎么可能就好了,始终不太信他。 她将一束白棠花插在竹筒中,又以纸细细包着递给他,悉心嘱咐切莫折了花枝,落了花瓣。 「你雇个人来捧花么…。这细活儿你来吧。」 这伤她是要挂念多久…,从前他让暮允叁天两头伤了,也没养得这般仔细过。他将花凑回她面上,要拿她肩上的东西,她接过了花,却不给竹筐,他只得抬起车杆便走。 「喂…,你等等我。」她连忙追了上。 他同她蜿蜒走在小径上,两旁层层梯田,让山风一拂,黄澄澄稻浪翻腾。 「那山头,尽是伯父伯母家的田地。」她随手比划,一双眼眸远望,映着天光:「忙起活儿来也挺费力,哥哥总要雇人帮忙。时节过了,你要去东疆,也不怕走不了。」 「我不能…就留在市集帮你么?」他淡淡问了句。 「嗯…我平日就这么推着这些东西,到山下市集摆摆摊。也没什么忙要帮。今日特别,得走远些,上月盟那山头。」 「月盟?那还得走上一个时辰。」他有些好奇,这路程并不算近。 她道月盟辰夫人待她好,约是叁年多前,月盟几位少爷贪玩,折坏了祭祀用的白棠花,途经市集,便向她买了些。夫人见了花,却亲自来看了几回,只道她白棠花照顾的好。自那之后,月盟祭祀前兰台堂主和夫人的花,都向她取,辰夫人还按时叫足了农货,每回上山,甚且教她读书习字。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恰当,但夫人…,好像我娘亲。」她腼腆一笑。 「你…心善,老天爷也善待你。」她小小年纪,有时成熟稳重,有时似少女懵懂,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却颇能自得其乐,脸上笑容还不少。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她那笑颜,似花钻在他心里,开在他心上,他有些瞧不开眼。 「有你这么同我说话,倒也挺好。」她转了个圈,轻巧的退着步伐,自衣下取出了那绑了小贝壳的项链。 「你瞧,从前,有个少爷向我买花,只问能不能用这只海螺换,他说这海螺能听到浪声,向海螺说话,天上神仙听得着,我挺喜欢。这山路长,一个人孤单,我便拿这海螺解闷。」 他看了看她,浅浅一笑,觉得她被白白坑了。 「每只捡来的螺贝,都能听到浪声。你也这么想吧…。」瞧他神情,她转了转眼,回过了身子:「我就觉得这只不同,祂且救过我好几回。」 她将海螺收回了衣下,指了指前头:「到了,前面是市集,我搁点东西,请人帮忙。」 他们渐离了山径,来到挨着山脚的市集。人唤此处做山门,接起了大山与荒山下来的两道山径。 一曲河道向城里蜿蜒,河面远远望去,好几座拱桥错落,桥下穿梭着舟子。 沿着河道两旁,白墙黑瓦建筑临水层迭排开,不少摊贩就这么挨着墙,堆着车,置了些木架卖起东西,简单些的,摊了条布巾在地上,也跟着摆起家当。 「我平常,都待在这处。」她还未靠近河道旁喧闹的主市街,已停在一处亭然的大樟树下。树身笔直,微曲的枝干朝天际伸去。 「这处不起眼,东西好卖?」他四处瞧了瞧,觉得这里偏僻了些。 瞧他似有些经验,她一笑,好奇道:「你也摆过摊子么?」 「嗯。」他微点了头:「不过在大山里,村里的小市集,没这处热闹。」 「原来…你也是山上人家。」她从肩上落下了竹筐,挑拣了几颗美观的果子搁到推车里,又到:「这处不起眼,却也清幽,用不着计较,少惹麻烦。」 「阿禾!」 不远处一青年叫唤跑跳了上来。他一身灰灰粗布衣,套了黑靴,扎了发髻,肤色晒得褐亮。手上持了把缀着红穗子的木剑,挽了个剑花,又一个马步疾刺。看上去腾着一股气,精瘦活跃的样子。 「阿李,还想你跑哪儿去了。你帮我顾顾摊子,今个儿挣的分你一半,我还得赶上山去。」夏怡禾见了他,似松了口气。 「行。这小哥儿是谁啊?」他一双粗眉挑着,打量起无垠。 还不待夏怡禾回答,他拿起竹剑叨念了串咒语,朝无垠肩上一敲。 无垠只觉肩上一痛,那道幼时让银爻撕咬留下的旧伤,倏然隐隐发疼,他一阵暗怒打心里腾起,挥开了竹剑。 阿李向后几跃,摆了拳脚,皱起眉喝道:「何方妖孽!」 「阿李…。」夏怡禾落了个责备的神情,阻道:「他叫无垠,路过我家,哥哥让留下来帮帮田。」 「无银啊,和人倒相称。」阿李顿觉无趣,收回了剑,搁在肩上晃了晃,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 「这是前头大娘家的阿李,人叫他果子李。」 夏怡禾说着,取过那沉甸甸的竹筐子,交给了他。「他和荒山门人学过些道术,成天嚷着斩妖伏魔,却好像不太精。」 那果子李,有心修道,头脑简单。当夏怡禾妹妹似的相挺,倒是个热心人。平日里他家店面有大娘和几个哥哥顾着,要是不用去果园采果,他便一派悠哉,常往夏怡禾这处晃来。每月逢十,夏怡禾送农货上辰家,市集的摊子,都请他帮忙。 「什么不太精?」果子李瞟了瞟无垠,道:「这人不好,阿禾,离他远些。」 「哪里不好?我初来乍到,你也说我不好。别欺负人。」夏怡禾瞪了他一眼,又道:「替我向大娘和春儿姐姐问好。我得走了,不耽搁。」 说着,携了无垠便走。 「阿禾…喂,我这回认真。」阿李在后头嚷嚷,她只作没听见。 无垠随夏怡禾走着,两人远离河岸,钻进了巷弄,抄小径拐往另一座山头。 「你…不担心么…。」他瞧了夏怡禾一眼。她才认识他没几日,先前还架着刀,抢了她一盆番薯一块饼。这巷弄间人少,处处渠道,背阳处湿凉,墙边长满了苔,他自个儿都觉得同这姑娘走着,好像自己该使坏似的。 「什么?」她算了算时辰,看了看天色,只担心能不能实时赶到辰家。 他觉得这姑娘说好听是天真,说难听是傻笨:「刚刚…那阿李说,我这人不好。」 她听了噗哧一笑:「瞧你小孩子似的,这般记仇。你是坏人么?」 哪个坏人说自己坏…。他好歹大了她四五岁,也届个弱冠之年,竟让她这小姑娘称作小孩。她才小孩。 「我从前来这市集,阿李说我一身妖气,日日拿符水泼我摊子,我忍了几回,不同他计较,他便道我是仙人。」她一张小脸歪过来瞧他,哄小孩似的:「别气啦…。」 她一双美目瞧着他,想他当初不过是走投无路,虽然话少了些,这几日同他相处,却比这市集上的人还温和有礼,不似个坏人家。 从来人只道他怪,真要论论自己,他觉得冷僻自私。 她却觉得他好,他挺稀奇,又有些感动。 (簡)第七章月盟少主 他们步上山径,走了好一阵,终于停在浩荡的朱门前。 几个男仆,熟门熟路得接了她东西,只道辰夫人在堂,让开了门。 「呦,阿禾来了。」 他们才进大门,沿径走近堂主府邸,却听得一声高呼。 几名青年男子院内对练着剑,见了夏怡禾,一人使剑挑了件披挂在旁的外衣,直往她抛来,笑道:「洛翎飞,你的外袍也飞了!」 「山城安!」那显然叫洛翎飞的青年愠怒,低吼了一声。 衣袍落在夏怡禾脚前,无垠忍不住好奇的瞧了她一眼。 她倒喜欢过那洛翎飞,还曾送他一朵白棠花,人家却不领情。 夏怡禾垂下眼,正犹豫要不要伸手捡那衣袍,她从前那心意天真,如今早也明白,她不过是个农家姑娘,喜欢人家少爷,只叫自己丢脸。 洛翎飞并不来捡,反倒另一男子几步上来,抄过了衣,斜瞪了她一眼:「别泥脏他衣服。」他拍了拍衣,又道:「夫人等你一阵了。快走吧。」 她垂着的眼,倏然转了圈眼泪,头遮掩似得低了低,应了声,连忙起脚要行。 「辰扬,何不让她捡…。」那叫山城安的男子侧头嚷着,甚觉无趣。 「洛阿飞,斩桃花就干脆点。」那叫辰扬的男子回身而走,淡淡飘了句。 她白白净净的手,指甲修得齐,半点泥也没有,难道还比他这月盟的地脏了? 瞧那山城安轻佻,辰扬自大,洛翎飞冷傲,无垠有些不平,不知何起的血气,他一跃身,自辰扬手上抄过了衣。 辰扬一楞,起了怒气,回身起掌打向他:「你是谁?不知道这是谁家么?」 无垠对着他掌式,半分不退让。一带内劲绵长厚实,如夜似河,沉沉压着辰扬走飘逸轻灵的掌路。 辰扬皱起了眉,只觉这内功,高自己不少,半点不似他这年纪能有的水平。 「无垠,住手!」夏怡禾惊慌地喊了声。 后头洛翎飞见辰扬竟打无垠不下,跃上来,连递了一路掌式,出手较辰扬凌厉了些。他下盘沉稳,劈掌精锐,既灵动又贯着厚劲,在叁人中,武行明显最好。 无垠气带如泥般缓滞,如枝藤错织,出招不若洛翎飞疾凌,密密实实,天罗地网似的应他百招,洛翎飞劈是劈着,力劲尽让无垠消了大半。 无垠瞧着他掌路,抓了破绽,本想一跃如树拔地起,狠勾洛翎飞一拳。听见夏怡禾喊声,顿发觉自己这不爱惹祸的性子,竟踩着人家地盘挑事,恐怕要连累她。 收敛了怒气,他硬是缓了攻势,却还有些不甘,身子一晃,连闪过洛翎飞和辰扬左右应合打来的一连串绵延似云的掌袭,将那外袍挂回了架上。 「好!」后头堂阶上踏下了一清瘦的中年男人。几名青年一揖,有的喊爹,有的喊叔父。 「辰扬,你要接这堂,不能只靠张嘴。」月盟乌尔堂主辰昕,扫了遍叁人,沉声责了句。 辰扬一揖,有些不平,输了是事实,但就连洛翎飞也拦他不下,明明是这人不平常…。 夏怡禾几步奔上,怨了无垠一眼,膝一弯要跪,道:「堂主,是阿禾不好…。」 「站着说话,阿禾。」辰昕一双眼定在无垠身上,问夏怡禾道:「你哪里找来的帮手?这小子身手不凡。」 辰扬,是他的大儿子,几个孩子之中,也最像他,缜密多谋,预备接下乌尔堂主。那洛翎飞,是洛青与星宁夕留下的儿子,自小养在他们家,天资极佳又肯上进,论谋略论武行,比之当年的洛青,还要出色。虽说让老夫人祈安宠得狂傲了些,终究掩不住光芒,年纪轻轻,已领了少将,日后,当领军接兵事总长。若非他年纪较前盟主秦潇家的孩子小上不少,甚至还考虑让他领衔月盟。另一青年山城安,则是当今兰台堂主山藤家的长子。两家熟络,孩子同往昔一般来去在兰台及乌尔间。 「我…只知道,他…叫无垠。」夏怡禾也不知道这无垠身手如此了得,月盟几位少主打他不下。「无垠…?」这称呼没头没脑,称不上姓名。辰昕忖着他身手,问道:「你和岱山暮家有关系,还是青川昭家人?」 那面容…,虽在外混得野了些,竟几分像从前的星宁夕,相貌端正,只一双细长黑沉的眼与她杏眼不同,似岩靖峰,又似莫洹。 辰昕本还笑着的脸,倏然显得严肃,又问道:「你…今年几岁?爹娘是谁?」 岱山暮家…?无垠想了想,他不知道什么岱山暮家,只知他那算做爹的确实姓暮,但他和暮允虽一起生活,却也不是血亲。 无垠轻摇了头,应道:「我不知道爹娘是谁,让大山里的侠客收养。今年十九。」 辰昕听着,微皱起了眉。他没爹没娘,年纪算来相符。 这无垠同夏怡禾站在一块儿,倒让他想起了些过往。 「怎么了?阿禾不是到了么?」后边儿一女人走了出来。 「暮樱,你瞧这少年…。」辰昕立将她拉来,指了指无垠。 暮樱依言一瞧,睁大了眼,急下了几层台阶,拉起他衣袖细瞧,又触电似的收了手。 错不了,那孩子他抱过几回,这隐隐仙质,她还记得,只如今骨子里多缠了道魔气,好似植在他体内似的。 她心里才想着,他该就是当年星宁夕在辰家丢了的孩子,父亲是青川莫洹君,无垠脸上倏然透出掩不住的惊讶,他果然,还同莫洹有双奇特的眼。 她回头,向辰昕点了个头。 夏怡禾好奇地瞧着这堂主与夫人变了脸,怯声道:「我…闯祸了么?」 「没有,我还要谢谢你。你今日,恐怕得多留一会儿了。」」暮樱牵起她,笑了笑,又道:「你那字,练得如何?」 夏怡禾不知暮樱何以言谢,只听得她问字,便从袖中摸出了张宣纸,递给了暮樱道:「夫人,这名字,我好好练了,哥哥们也瞧过了,既是夫人起得名,他们都说好。」 暮樱接了过,宣纸上秀丽端正的字迹,重复写落着夏怡禾叁字。 说来暮樱挺喜欢这女孩,她白棠花照顾得好是真,那仙质与一身花香像极了星宁夕。既让她遇上了,她觉得冥冥之中,自是天意。她曾经想买过她来做女儿,老夫人祈安却道要买自当买来做媳妇儿,没有买来又赔出去的道理。祈安本不喜欢星宁夕,她也不敢多言。说要做媳妇儿,这农家姑娘,洛翎飞看不上,辰扬早迎了山家小妹青宁,其他弟妹都小,就属二儿子辰光适合些。 夏怡禾让这些少爷捉弄过几回,着实畏惧,也不怎么喜欢那辰光,总推说家里要照顾伯娘。辰昕本嚷着,洞房送进去自然有情意,暮樱却道他当年等希月十年,怎不找个女孩进洞房。堵是堵上了辰昕的嘴,却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将且先顾着她生计,教她刺绣织衣,读书习字,就盼夏怡禾同辰光生点情。 她轻点了头,赞许笑笑:「甚好。那么以后,别再说你没有名字,有人问起,便道怡禾,知道么?」 无垠看了看暮樱,她为阿禾起字命名,想的是她年纪正好,起了个怡字,道予她哥哥,虽还未登门提亲,先算做留下了人。 夏怡禾腼腆一笑,点了点头,道:「谢谢夫人。」 她初来辰家,不知什么月盟,只觉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待她甚好。 有时夫人会让她在廊下或膳房帮些小活儿,又能得些铜板。她瞧着院内那几位少爷练武,刀剑武得虎虎生风,煞是好看,尤其那洛翎飞,武艺超群,神姿英武。辰扬同他父亲一般心眼儿多,见她总爱看着洛翎飞,查觉出她自己都还懵懂的情意,却瞧不起她。 她不知道这叁个青年,日后在乌尔地位,能呼风,能唤雨。 山家兄妹不时来同他们处在一块儿,活泼多事,反倒爱同她说话,又特爱寻她开心。 当时,她还十四岁,一回来了辰家,山城安见她抱着一束白棠花,故意向她道:「阿禾,近来洛阿飞心情不太好,你不如送朵花给他,包管他开心。」 她天真的信了他,还拣了朵开得最好看的花枝,让山青宁推着,送到洛翎飞面前。 她其实没想着说情道爱,只希望他真能开心一些。 山青宁却在旁嗲着声,唱歌似的道:「好哥哥,送你花儿一朵,似阿禾花儿一朵,只等你攀了花枝,那爱不成的女郎,莫要执着。」 她觉得她永远不会忘记,洛翎飞那张脸沉得多难看。 他转了身便走,辰扬在旁瞪了她一眼,道:「你生来也只这张脸皮,还不爱惜么?」 山家兄妹吐了吐舌,溜之大吉。 她头一遭觉得心头让什么刺着,眼泪滚了满眶。 后来她知道了,那是羞辱,又是心碎。 后来,又听他们在说,原来洛翎飞爱上了一位青川公主,却是不能爱的人,正逢情伤。 她渐渐明白,贵贱尊卑,门当户对,再也不敢盯着他们瞧,这些少爷喜欢的,自不会是她这等卑微的农家姑娘。 只是,辰光却例外。 「阿禾!」又一青年进了堂,方才并不与那些练剑的少主们一块儿。他长发飘逸,一身白衫青带,承自辰家的面相不差,显得俊俏潇洒。他眉开眼笑瞧着阿禾,上来牵了她手便往后堂带。 「二少爷。」她依礼屈了屈膝,应了声,极轻地抽回了手。 这二少爷辰光不觉得如何,只认为她羞怯,又一笑,道:「娘,我能带阿禾去走走么?要读书习字,我能教的。」 暮樱似是无奈,笑道:「你得问人家阿禾。」 辰昕瞧了瞧夏怡禾,见她不太肯,出了声道:「阿禾,你同辰光去走走吧,我想和无垠聊聊。」 夏怡禾见辰昕开了口,低下头,只好应了。 辰光一笑,牵起她,便往后堂走了出去。 第八章少主辰光 辰光携夏怡禾离了大堂,走进后院,越往府邸深处走,僕役少了许多,大树鸣蝉,衬得回廊与院落更显幽静。 但和辰光同处,她实不怎么喜欢这逼人的幽静。 辰光说来相貌堂堂,允文允武,预接防卫队副长一职。他性子叛逆,特立独行,瞧不上暮樱替他安排的几门亲事,就偏爱这常来他家的小姑娘。他觉得她气质若仙,那些名家闺秀,还比不过她俯身折朵花儿似画,水渠边浣个衣如诗。暮樱乐见其成,也就顺着他。 他爱这夏怡禾爱得热烈,向兄弟们也不避讳,自然让辰颺与山家兄妹拿来生乱。 一回夏怡禾来辰家,山城安递了个酒杯上来,说要请她喝酒。她没喝过什么酒,还想推拒,辰颺却笑道,辰光十六岁生辰的酒,她怎有理由不喝,就连后边的洛翎飞不说话,却也看着她。 她只好接过了,让山青寧捏着鼻,灌下了一杯。山青寧见杯空了,喜上眉梢,又将她推着,进了一处房,同她话长说短,胡乱聊着。片刻,见她醉红了脸,又扶她到床边,要她歇歇。 她不知道那处是谁的房,只见搁了些弓矢刀剑,笔砚墨宝,几幅浓淡有致的山水画,掛在墙上。 山青寧要她歇,她却一点歇不了,不知怎么的,一阵头晕目眩,莫名心慌,身子打里头着火似的燥热不堪,她无法多想,褪了外衣,仍浑身烧得滚烫。 管不了这处似个男子的房间,她一件件除光了上衣,掀上抹胸,攀在凉凉的床缘喘息,身子软得似一滩泥巴。 她缩在床边,意识迷乱,甚且不觉房门开了又关,昏昏中一袭白衣靠近,一双手过来扶她。 触着了他身上凉凉缎面的衣裳,顾不得她半身光裸,顾不得他是谁,她不觉紧贴了上去。攀着人家蹭了又蹭。 那双手将她拉开了些,一双眼烧着火看着她,是辰光。 后来,她听阿李说,她如此失常,定是让他们下了春药。 虽然那回,辰光只拉了条被子将她裹了起来,他觉得她受了委屈,甚且同辰颺狠打了一架,闹到了辰昕暮樱那头去,一干人被暮樱怒责了一番。 暮樱差人去照看她伯娘,留了她一晚。隔日她退了药性,清醒了些,哭得肿了一双眼,暮樱只好宽慰她,只要她肯,辰光定会为她负这责任。 她始终没有点头。 她受伤很深,对洛翎飞早死了心,他们却还以为,她不喜欢辰光,是因为洛翎飞的缘故。 其实没有缘故,就只对这辰光,她心如止水。 似乎自少主们开她那恶劣的玩笑后,辰昕暮樱,甚且这辰光,都认真把她算做自己人。 但她一派无辜,可不这么想。 辰光年纪长了些,谈起情来不似从前青涩,每回见了她,总爱私下同她相处。教她诗词,净道什么连理枝、双飞翼,她问那是什么意思,他便情话绵绵,情诗飞天得套用在他俩身上。 他那双手,又不怎么安分,总要牵牵小手,摸她脸颊,搂抱她如柳的腰肢。 她承认她有些窝囊,不敢开罪辰家,但她那婉转的推拒,他只做不见。她话明白了些,他便称她矜持。 穿过院落,他带她进了房,掩上了门,又牵着她走到书案后边儿,拉开了椅,将她按坐在上头。 她见了这间房,总会想起那件令她难堪至极的往事。 「二少爷,我...。」夏怡禾吞吞吐吐,甚不想同他待在这处。 「娘道你要练字,你想写什么?」 她还没想出个理由出这房,已让他打断。他一双眼望着她,熊熊情意似火。 练字...她一紧张,转不出别的念,只顺着他,挑拣起字来。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无垠二字,她觉得那名字好听,写来一定很美,还想着,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出口:「可以写无垠...二个字么?」 无垠…?辰光一顿,没有答腔。不是刚刚在堂前爹唤的那小子么? 她见他没有答话,脸色又一僵,想是自己提了无垠的名字,让他不高兴,又畏怯地道:「不...不然,写星星的星,好么?」 闻言,辰光收起了些不快,浅浅一笑,道:「星么?」 他绕到她身侧,取过笔,蘸了蘸墨,递给了她:「你学会了夏字,这星字也不难。」 他自她后头俯身在她脸旁,一手支在桌,一手握着她的手,缓缓落了个星字。 困在他双臂与桌案间,让他一身热气拢着,她觉得这星字着实难。 他或是带她看书,或是教她习字,总爱这样在后头圈抱着她。 他初时靠得近些,还规矩。最近几回,却愈渐不安分。 他带她写了几次,握着她柔柔小手,与她香软的身子靠着,他下头着紧了些。 「你自己练练,别偷懒。」他凑进她肩上,似有若无的吻在她颈上。她柔弱的颈项滑腻白润,好似她衣下的身子雪净,他瞧见过那么一次,那遐思愈发飞涨得无际无边。 松开了她的手,他悄然搭上她腰际,又缓缓往上抚移。隔着她单薄的衣,她日渐凹凸有致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比起那些书画中的美人,活生生的,落在他掌间。他情不自禁的揉着,下身慾望顶在她后腰上。 她横竖落不了笔,抖着道:「二少爷,我...我还是不练了。」 「怎么能不练。」他一笑,转过她的肩,推抵在案缘:「不练要罚。」 他凑近了她的脸,停在她双唇前。 「二少爷...这样不好…。」她施了些气劲,想让他明白自己抗拒,他却锁了她双腕,直将她压在案上,吻上她朱红的唇。 她濡软的唇吻起来舒服,却紧闭着嘴,叫他尝不着里头更诱人的小舌。一双杏眼很美,一样闭得紧,小脸转来转去躲他,她还是一般不合作。 想起她提了无垠两字,心火不觉冒出了头,他微撑起身子,盯着她道:「你上哪儿去救了那小子,同你这么待在家,我不喜欢。」 「二少爷,您再不放,我...我要喊了。」小嘴一能说话,她惊慌地抗议。 其实这一院下人知趣,见他辰光要人,就是她喊,谁也不敢闯进来。只他每次见她抗拒,总觉扫兴,强逼人家姑娘,有什么意思。 但今天,他有些不想放手。 他目光炯炯,盯着她道:「阿禾,你怎么还不清楚…,你是谁的人。」 这阿禾,初来辰家还是十二叁岁的女孩,今年小雪,她便满十六,早也倒了宜嫁的年纪。 他同他娘提过好几次阿禾,却始终等不着阿禾点头。 她愈发生得美,就是这体态也婷婷裊裊,他开始有些不耐。辰颺总笑他,怎还须等夏怡禾点头,生米煮成熟饭,同她哥哥要过了人,她还能怎么。他初时听听,不屑一顾,总想这两情相悦,她婉转娇羞,含情脉脉,岂不更好些。然随她年纪长着,也不见她眼里有什么情,他有些不甘,心里动摇。 他吻回她唇上,唇舌滑下她颈间,吮了个红印:「你是我辰光的人。」 「二少爷...,不…不要。」通常她不肯,他还听她,今天却有些反常。他一手扯开她衣襟,拆起她裙带。他若不放人,她小小身躯扭着,一点敌不过他练武的手劲,又显得柔弱惹怜。 「辰光。」 门上叩叩响了响,辰颺的声音在外头唤道:「莫君到了,到大堂会客。」 辰光闻声一顿,手上力劲松了些。瞧她一双眼转着薄泪,偷睨着他,一脸盼着他松手的模样。 莫君,自是怠慢不得。他扼腕半晌,笑吻了吻她一双泪汪汪的眼,道:「只好饶你一回。」 第九章重逢莫洹 拉起她身子,又替她正了正衣。辰光携着夏怡禾出了房。 她心有馀悸,又万分侥倖,静静跟在辰光后头。出了院,转至前堂,正巧见辰昕领着自青川来访的莫洹君,后头跟了几人。 听说这些人,统领青川灵地,身位不凡,她忍不住瞧了几眼。 辰昕身旁的莫洹君,身着黯绿常服,框束了发,一双细眼黑沉,步伐不紧不徐。后头跟着的,听起称呼,先是一老臣槐将,他一身武装,看起来还比莫洹年少,脸上神情却高深莫测,无论莫洹或是辰昕,皆对他十分礼遇。再后是少谷主莫玿平,与靖海公主莫泠音。莫玿平的绿衫较他父亲亮了些,腰际束着深褐皮带,带上鏤空镶嵌金属环,环上别了些短剑器,看上去飞扬精神。他一双眼明亮,倒不似他父亲黑沉,称靖海公主莫泠音姊姊。莫泠音则一身白底蓝纹的裤装打扮,着了高筒靴,靴口银线绣了些鮫鱼纹,外头罩了层青蓝色披衫。她一头长发齐整编在身后,左右耳各带了颗滚着蓝金属边的白珠子,一双眼尾细长,似莫洹,竟又有些与无垠相似。比起莫玿平,辰昕对这公主亲切了些,直唤她泠儿。 一眾人走近,辰光执礼揖起手来,夏怡禾忽地意识到这上宾到来,自是有要事要商谈,她还杵在这儿实怪得很。于是悄悄退了身,想隐到后头。 辰昕见了,唤住她道:「阿禾,我还留无垠一会儿。若赶着回市集,你自个儿先回去吧。」他见夏怡禾那神色似哭过,扫了眼辰光,只觉这事拖泥带水,甚不爽利,又觉这女孩,称得上不识抬举。他有些不悦,思量起当教教辰光,如何不动声色逼这夏怡禾点头。一转头,见莫洹看着,似笑非笑。 他心里正拨着算盘,却让这莫洹看得通透,一阵无奈。莫洹虽不多事,也不多言。让他那双眼盯着,仍烦人得紧。 阿禾欠了欠身,低头不敢多言,退了身要走。 「慢着。」她行过莫洹身边,却又让莫洹叫了住。 阿禾有些疑惑的停了步,抬眼看了看莫洹,不知道他是否在叫自己,见他一双眼盯着自己瞧,又忽然觉得自己逾礼,忙退了几步,低下了头,等着他发话。 莫洹一张脸显得专注,静静瞧了她半晌,道:「你叫...夏怡禾。」他方才没有细看这姑娘,她走过他身旁,却让他觉察了点什么。她那仙质,十分隐微,他却没忘记过。 他微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槐将,那槐将,淡淡笑着,并不作声。 夏怡禾不晓得这尊高的青川君,何以知道她的名字,只訥訥道:「是...。」 莫洹又打量了她几眼,转过头向辰昕道:「辰昕,让这姑娘留一会儿。」 他那面上虽然平淡,却已是少有的积极神色,眼里收不住的热烈带点柔情。辰昕思忖着他心意,道:「莫洹,她今年,未满十六,比泠儿都小。」 莫洹一笑,道:「那又如何。」 辰昕想自己从前一计将星寧夕送进青川,没想他对星寧夕动情是真,至今,山巫谷仅有一位苹妃生下这莫玿平与几位弟弟妹妹。当年洛青那意外,祈安大怒,认定星寧夕害了洛青,不让她入祠堂,她的墓碑,便立在青川。辰昕陪暮樱去过几回,上头落着他莫洹正妃,一谷之后的头衔。 这莫洹定然同暮樱一般,觉得这女孩像极了星寧夕。 莫洹一向少有意见,一旦出言,便是认真。他倒真想要这夏怡禾。 辰昕一叹,道:「阿禾,一起进来。」 夏怡禾一楞,应了声,默默跟在后头。 莫洹不自禁又瞧了她一眼。 二十年前的事,辰昕和他,歷歷在目。他当年查视海防,出了青川,回头却听令山稟道,洛青同星寧夕入谷,请他协寻泠儿的哥哥,却得罪树精坠亡海崖,寻不着人,亦寻不着她平漠刀,只在昭氏林地带回了洛青的青冽剑,和当时的小女孩泠儿。 月盟大怒,几欲起战青川。 他十分难受,软了身段,亲自入乌尔交还了青冽剑,说明了原委。 比起从前的莫魁,莫洹此举实属难得,说来,洛青之事,也并非他之过。月盟几位长老顾全大局,也只好作罢。 他又坚持留了当时的泠儿,如今的靖海公主莫泠音。泠儿本是他和星寧夕的女儿,辰家自也无法多言。 此后为表诚意,每联盟议事,莫洹皆亲自出青川,入乌尔同月盟相谈。 进了大堂,里头待着辰颺、洛翎飞与山城安几位少主,莫洹一眼瞥见了穿着寒酸不少的无垠。方才已听辰昕说了些,见了人,仍难掩惊讶。这儿子,他当年请槐树精帮忙,槐树精笑了笑,只道他自有天命,时候到了,自然遇得上。 无垠同他对望了一眼,竟似不太在意这据说是他父亲的尊高莫洹君,见了后头辰光与夏怡禾,却定住了目光,微皱起了眉。 方才,辰昕与暮樱,同他道了番身世,他听是听着,不知何故,心里平淡得很,好像他们说的人不是他。陡然知道了这称得上尊贵的出身,他不知为何,并不欢喜,甚至有些想逃。或是曾经有怨,又疏离孤独惯了,他顿时无法接受与青川、月盟这两大势力有这等牵扯。 何况跟在莫洹后头的少主,眼光一入堂便射了来,竟在担心他这半路冒出来的莫泠音的哥哥,威胁了他地位。 其实他淡漠惯了,早不在意他父母是谁,一点不想去淌那陌生青川的浑水。 莫洹虽读不出他这儿子的心思,却熟諳事故,瞧了无垠几眼,便觉得比起这身世,他显然更在意那夏怡禾。一回头,又见那莫玿平神色忐忑,盯着无垠甚是不善。 他才几分活络的心有些动摇,青川内政安和久了,不如就这么维持着平静。 眾人入了座,他淡淡望向辰昕,道:「龙脊荒山,你怎打算。」 辰昕见这莫洹,方才一双热烈的眼又显得淡漠,见了亲儿子半句不问便谈起兵事来。这人,心思也实在难测。他应付着道:「接续青川地界以北,龙尾至荒山,沿山佈兵。」 十几年来,东疆金轩易了主,储君刑岳继位,狠戾好战。东疆狭长,至东有高山,北接北漠,南座落金轩主城,幽河。幽河围着一道据传为上古神祇相斗劈出的古老裂谷,中心搭建宫闈,向外扩建城池直临南海。刑岳北面屡兴战火攻北道,与东疆月盟两堂打得不可开交,甚且打退了东二堂,将月盟往北逼退。月盟怒不可遏,死战守下了北道,刑岳再命大将九旒,动起龙脊大山的主意。 山巫谷东侧,紧挨着龙脊尾端拐了个弯的荒山南面,近来龙脊大震连连,天象不稳,莫洹甚在意此事。 他道如今海防有莫玿平,青川有令山同各谷联军守着,若需要,他能领兵,助乌尔协防金轩。 辰昕有些惊讶他这般看重这事,笑道:「你要领兵入乌尔,我怎放心。」 他和莫洹谈事,一向直接。 其实龙脊岩脉甚坚,开採都难,遑论鑽道硬攻,金轩凿山凿了十几年,也不见成功过,辰昕守着几条甚小的山径,置兵留意着动静,并没有太在意。 「辰昕,我不打你乌尔的主意。你自该晓得天时地利,近来大震大雨,星象也不佳。刑岳大将九旒与公主刑心,集中了兵力在龙脊,荒山一破,是个大缺口。兰台支援北道,荒山只靠你一堂,在我看来,兇险。」 辰昕微微頷首。近年乌尔战事不平,总长手下兵卒扩编,上设大将军,由前总长擎鹿幕后指导这些小将。擎鹿与洛翎飞好战,下头兵力消耗得似流水。逢大震大雨,他撤了不少兵离山,论起守备,是稍嫌薄弱。说来,因星寧夕之故,月盟与青川,如今称得上友好,莫洹这人,也还可信。他所指的星象,彗星犯帝座,对执政之人,确实甚不吉利,也难怪他掛怀。 辰昕各头量了一遭,想了想,便道:「你真在意,佈兵入南林,军情若转急,我自派人知会你。」 莫洹想这入林,已是月盟底线,便也不再多言。 用膳前得了空,莫洹等人缓步在院外。 「父君,你...喜欢那女孩啊。」莫泠音一脸俏皮,手背在后头,歪着脸瞧他父亲。 「她...很像你娘。」莫洹瞟了眼他和星寧夕这鬼灵精怪的女儿。他听槐树精说过,从前她在星寧夕那地界里,特爱听飞瀑之声入睡,不满週岁的孩儿,入了潭能漂浮能踢水,星寧夕便唤她泠儿。这泠儿性子实不怎么沉静,就爱同槐树精打打杀杀,练了一身好武行。她同莫玿平皆颇通水性,人也聪颖,各领着一批水师还打得有声有色。 「父君,那姑娘看起来寒酸,怎配得上您。虽似有些仙气,真真假假,分辨不甚清。」莫玿平闷闷道了句。他不解怎来趟乌尔,莫洹认了儿子,还想纳个侧妃。 「玿平,她若肯,不会只是个侧妃。但…,多半不成。」莫洹淡淡一笑。 莫泠音睁大了眼,晃到了他跟前,兴致盎然,道:「父君,您可是一介君主,英才过人,神俊瀟洒,就是年纪差了些,也不打紧啊。还是您还牵掛着娘,这么久了,娘不怪你的。」 莫玿平一板一眼,说来这女儿嘴甜又贴心。 莫洹停下来,抬眼瞧她,叹道:「你那哥哥喜欢她,你瞧不出来么?」她那娘亲,自然不怪他。前世今生,她眼里心里,从来也轮不上他莫洹。 「哥哥啊。」莫泠音忆不太起他这孪生哥哥,但她正想有个藉口开溜。想了想,转过了身,叫莫洹瞧不见她的眼:「我倒想去瞧瞧我哥哥。」说着,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 「姊姊!」莫玿平觉得那无垠也不是什么能信任的人,正忖着要不要跟上。 「玿平,她要找的不是她哥哥。」莫洹淡淡道:「断一断也好。」 第十章自有天命 清风晃着树影,这辰府四处林荫蓊鬱,转眼要入秋,还一片挺拔傲然。 夏怡禾拎着一袋膳房大娘打包给她的午膳,从膳房走了出来。 方才辰昕开席留了无垠同莫洹用膳,她不好意思同他们共餐,推辞晃到了膳房帮忙。她常在这处帮厨,膳房大娘喜爱她手脚伶俐,各个待她挺好,总塞些东西给她带回去孝敬伯娘,又总劝她,这二少爷既待她好,嫁入辰家,就是做个小妾,也好过忙活儿。 她阑珊走着,正烦恼大娘们的苦口婆心,又想着前头不知散席了没有,就怕太晚回去,饿着了伯娘。她方才瞧无垠留得勉强,毕竟是她带他上了山,又不好意思丢下他,自个儿先回去。 想得入神,一抬头,却见两个人隐在一棵大树旁,紧拥着吻个不停。 她心头一凉,那两人不正是洛翎飞与那青川公主么。洛翎飞已讨厌她讨厌得紧,这当口扰了他…。 她还来不及闪身,敏锐的洛翎飞馀光扫见了她,如冰似火,微松开了莫泠音。 「你为什么在这,仗着夫人宠你,辰家随你乱逛么。」他瞧也不瞧她,问话问得冷厉。 「我…我从膳房出来,没有乱逛。」她低着头,吞吞吐吐解释。 洛翎飞见她拎了一包东西,又想这处偏僻,却的确是膳房出到外边儿的通道,她所言属实,自也无从责难。半句不想搭理她,洛翎飞拉了莫泠音,转头便走。 莫泠音抽回了手,只默默跟在后头。 夏怡禾瞧见莫泠音手甩得用力,落了串玄绿色的细绳环到地上。本想喊人,又怕那洛翎飞。她走了近,见那绳环勾编的花样特殊,两头薄薄鱼形小金片收着尾,鱼眼的位置点了颗透蓝晶石,挺别緻精巧,落了似乎不好。想了想,只好捡了起来。不如,送到前堂给夫人,请夫人代为交还。 走在半路,却见莫泠音一人折了回来。她连忙上前,将那绳环递了上。 莫泠音晶亮的眼眸似有些湿润,直直定在她面上,眉微微蹙着。 夏怡禾心里又紧张起来,她刚捡了那绳环没有多想,这公主瞧来心情不太好,该不会怪她打断了她与洛翎飞,或是嫌她脏了她东西,又还是误会她偷了这绳环…,她乱转着念,不安地开始想着要如何解释。 莫泠音瞧了瞧那细绳环,又打量了她几眼,道:「我还想落到哪去了。你捡到的么?」 「嗯…,正想送去给夫人。」夏怡禾细声回答,明明说的是实话,让莫泠音瞧着,却莫名觉得心虚。 莫泠音瞪了她半晌,忽道:「那绳环,我想来也用不着了,不如送你吧。」这女孩盈盈而立,乍看贫苦了些,却生得脱俗清灵,莫玿平不若她敏锐,觉察不出那隐隐仙质温润馥郁,她却觉得这女孩有点不凡。怪不得,她那万年不立后的父君,竟瞧这么一眼,便动上了心。但…父君既决定收手了…,她想着,不如帮帮那还与她同待过母胎的哥哥。 「送…送我?」夏怡禾一楞。 「嗯。」莫泠音故作瀟洒的应了声:「好好收着,别丢了。哪天你若喜欢我哥哥,一头绑他腕上,一头绑你腕上,许诺定了情,天上神仙也替你守这姻缘。」她想,她和那洛翎飞作孽的情,这辈子,是用不上这等神物了。 「哥…哥哥。」夏怡禾还转不清她这喊得哥哥是谁,莫泠音已转了身离去。 她缓走到前堂,见辰昕、莫洹与无垠正走在院内。莫洹远远瞧见了她,又唤了她上前。 「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这儿子。」他笑着道。 「儿…儿子。」夏怡禾一楞,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辰昕一笑,道:「你搭救的这小子,算起来,是莫君的儿子,靖海公主的孪生哥哥。」 夏怡禾闻言睁大了眼,却见无垠一脸清淡,转了身,向辰昕与莫洹一揖,道:「阿禾耽搁了一阵子,想必有些着紧,我先同她回去了。」 「无垠,若不回青川,堂主等你入盟,好好考虑。」莫洹淡淡笑着,吩咐了声。 无垠微点了头,上来牵了夏怡禾便走。 「怡禾。」莫洹又唤住了她。 夏怡禾转过身,不懂这没见过面的莫洹,何故一直要唤她,愣道:「莫…莫君…有何吩咐?」 莫洹一双眼凝望着她,看了半晌,自腰间取出了佩刀,道:「近来大荒不平,你这身花香,我替你歛着好些,委屈你了。」他说着,微扬刀,朝她覆了袭咒术。 夏怡禾只见他手一晃,又收了刀,不清楚这莫君做了什么,却倏然失了一身花香。她还不懂这花香哪里惹他了,只想这莫君尊高,自也是逆不得的人。 她微微屈了屈膝,让无垠扯了一下,转了身离去。 莫洹远来,落榻歇在辰府里,槐将化了仙身,同他坐在大树下。 他手中,转着一对镶了淡绿色珠子的耳勾,近二十年了,从未离身。陡然重见那双杏眼,那身花香,回忆漫漫无边,沉沉搅动他。 「她的宿命,是他,对么。」 他们中间,总隔着那个人,那双眼。 「天机,莫洹。」一旁的槐树精,淡淡笑着。 自他在清陵潭边,救下了她,她便这么根植在他心里。他母亲虹后辞世之先,还劝他莫要执着,他不觉得自己执着,就只他这生,彷彿是为她而来,对其他人,再生不了什么情意。他顺其自然。 但今日,他特别觉得萧索,那夏末的院,好似入了冬。从前,他听闻她死讯,亲手埋了他昔日携她入酒仙花殿,一厢情愿算做他俩完婚时她穿的那身嫁衣,为她立了墓碑。那心情,也没这般凉冷沉寂。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他望了那耳勾半晌,淡淡道了声。 槐树精看着他,总觉这莫洹,仙质敏锐的奇异。 既然莫洹都说了要静一静。他消了身,晃到莫泠音那头,却险没跌个大跤。 「送人?你把那牵情绳就这么送了?」槐树精睁大了眼,瞪着莫泠音,急切又无奈。 「是啊!」她一派欢喜,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我刚找着了哥哥,难道不能帮帮嫂子。」 「不跟你说了,那物不凡?」槐树精喋喋不休,道那细绳她打出娘胎便衔在口里,自得一等一的看重。 其实对槐树精来说,还是不久前。 这莫泠音还是仙身的时候,小公主水玉一尊,在南海水晶宫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求着海王后仙花。 「娘娘,您让我去吧。殿下要随地伶落凡,那木槐不阻他,竟然阻我!」 她叁天两头往太子殿跑,木槐拦了她几回,自瞒她不住。她听澜魁溟海要落凡,急得跳脚。就算木槐搬尽藉口道他是为了岱山神后,为了青川和安,去去就回,苦劝她别跟。她一股脑嚷着,溟海哪是这般热心的人,根本就是为了那地伶千方。 仙花歪在榻上瞧她,一叹,道:「水玉,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溟海那性子,回头让他知道了你跟下去,岂不跟我翻脸。」 「娘娘,他和那地伶纠缠有什么好处,说白了,人家也不喜欢他,娘娘,您帮帮我。」她这舅母仙花掌姻缘子嗣,她若愿意,总有法子。 仙花暗暗拨着算盘,水玉这话,虽有几分道理,想起溟海要板着一张脸来算帐,她又觉得烦。她瞧着这蓝鮫公主,出身尊贵的古老蓝鮫族,父家一系的鮫兵尽都听她,溟海这处行不通,倒还有个去处。 她听说,岱山神帝,为围堵凡界的魔族势力,竟破天荒要委请战神苍羿转生月盟,虽说那战神苍羿放荡不羈,连地伶千方贵为神帝之女也摆不平。神帝素来敬重战神身位,不好与他说好说歹。蓝鮫族战力强,性子高傲,想来却不会容水玉委屈,说来,她觉得比地伶更适合些。她略施小技征服那战神姻缘,收了他情心,倒还圆了岱山与南海的亲事。 她越想越满意,翻手幻了条细绳,瞧了水玉一眼,道:「别说舅母待你不好,水玉,这绳,唤牵情绳,凡界牵绑了情,就是仙界,仍得作数。你带着落凡,我会让你转生溟海身边,剩下的,木槐会帮你。」 槐树精那气喷了两喷,他怎帮得了她?他实在不懂,王后仙花准她眼巴巴跟来,却又作弄她成了莫洹女儿,搁了条牵情绳,有何用处? 如今好端端的仙物,让她送了人,还送进地伶手里。 「不凡又怎么,您不是说那绳,绑姻缘用的么?难道我还绑那洛翎飞去?」她一阵气恼。 当初,她和洛翎飞在龙脊尾端边防相遇,他年纪轻轻,力战金轩,领兵杀得勇猛。他追敌追得远,回头就近歇在她营下。在那之前,她还没见过几次月盟少主,也不太清楚这少将的身世。洛翎飞长在辰家,只知父亲姓洛,那在辰家提不得的母亲,他却所知甚少。 这洛翎飞倜儻风流,眼界清傲,少有瞧得上眼的名家闺女,却对她一见倾心。他唬了个比武的名堂约她,又识相地屡屡称败,逗得她乐不可支;一刀抵在她帐上,又霸气万千的要她做他的女人。他们营中相恋,同处了几个月。他道他们论来门当户对,回头向长辈一提,不定能向青川提亲。 提他的鬼亲。莫泠音一阵心伤,眼泪又转了起来。 「罢了,送便送了。」木槐一阵烦。若海王后要她和那战神苍羿的凡身相缠,何苦人又生做她姊姊。 他不清楚海王后那心思,只想仙神落凡,自有天命,不如随了她去。 (简)第九章重逢莫洹 拉起她身子,又替她正了正衣。辰光携着夏怡禾出了房。 她心有余悸,又万分侥幸,静静跟在辰光后头。出了院,转至前堂,正巧见辰昕领着自青川来访的莫洹君,后头跟了几人。 听说这些人,统领青川灵地,身位不凡,她忍不住瞧了几眼。 辰昕身旁的莫洹君,身着黯绿常服,框束了发,一双细眼黑沉,步伐不紧不徐。后头跟着的,听起称呼,先是一老臣槐将,他一身武装,看起来还比莫洹年少,脸上神情却高深莫测,无论莫洹或是辰昕,皆对他十分礼遇。再后是少谷主莫玿平,与靖海公主莫泠音。莫玿平的绿衫较他父亲亮了些,腰际束着深褐皮带,带上镂空镶嵌金属环,环上别了些短剑器,看上去飞扬精神。他一双眼明亮,倒不似他父亲黑沉,称靖海公主莫泠音姊姊。莫泠音则一身白底蓝纹的裤装打扮,着了高筒靴,靴口银线绣了些鲛鱼纹,外头罩了层青蓝色披衫。她一头长发齐整编在身后,左右耳各带了颗滚着蓝金属边的白珠子,一双眼尾细长,似莫洹,竟又有些与无垠相似。比起莫玿平,辰昕对这公主亲切了些,直唤她泠儿。 一众人走近,辰光执礼揖起手来,夏怡禾忽地意识到这上宾到来,自是有要事要商谈,她还杵在这儿实怪得很。于是悄悄退了身,想隐到后头。 辰昕见了,唤住她道:「阿禾,我还留无垠一会儿。若赶着回市集,你自个儿先回去吧。」他见夏怡禾那神色似哭过,扫了眼辰光,只觉这事拖泥带水,甚不爽利,又觉这女孩,称得上不识抬举。他有些不悦,思量起当教教辰光,如何不动声色逼这夏怡禾点头。一转头,见莫洹看着,似笑非笑。 他心里正拨着算盘,却让这莫洹看得通透,一阵无奈。莫洹虽不多事,也不多言。让他那双眼盯着,仍烦人得紧。 阿禾欠了欠身,低头不敢多言,退了身要走。 「慢着。」她行过莫洹身边,却又让莫洹叫了住。 阿禾有些疑惑的停了步,抬眼看了看莫洹,不知道他是否在叫自己,见他一双眼盯着自己瞧,又忽然觉得自己逾礼,忙退了几步,低下了头,等着他发话。 莫洹一张脸显得专注,静静瞧了她半晌,道:「你叫...夏怡禾。」他方才没有细看这姑娘,她走过他身旁,却让他觉察了点什么。她那仙质,十分隐微,他却没忘记过。 他微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槐将,那槐将,淡淡笑着,并不作声。 夏怡禾不晓得这尊高的青川君,何以知道她的名字,只讷讷道:「是...。」 莫洹又打量了她几眼,转过头向辰昕道:「辰昕,让这姑娘留一会儿。」 他那面上虽然平淡,却已是少有的积极神色,眼里收不住的热烈带点柔情。辰昕思忖着他心意,道:「莫洹,她今年,未满十六,比泠儿都小。」 莫洹一笑,道:「那又如何。」 辰昕想自己从前一计将星宁夕送进青川,没想他对星宁夕动情是真,至今,山巫谷仅有一位苹妃生下这莫玿平与几位弟弟妹妹。当年洛青那意外,祈安大怒,认定星宁夕害了洛青,不让她入祠堂,她的墓碑,便立在青川。辰昕陪暮樱去过几回,上头落着他莫洹正妃,一谷之后的头衔。 这莫洹定然同暮樱一般,觉得这女孩像极了星宁夕。 莫洹一向少有意见,一旦出言,便是认真。他倒真想要这夏怡禾。 辰昕一叹,道:「阿禾,一起进来。」 夏怡禾一楞,应了声,默默跟在后头。 莫洹不自禁又瞧了她一眼。 二十年前的事,辰昕和他,历历在目。他当年查视海防,出了青川,回头却听令山禀道,洛青同星宁夕入谷,请他协寻泠儿的哥哥,却得罪树精坠亡海崖,寻不着人,亦寻不着她平漠刀,只在昭氏林地带回了洛青的青冽剑,和当时的小女孩泠儿。 月盟大怒,几欲起战青川。 他十分难受,软了身段,亲自入乌尔交还了青冽剑,说明了原委。 比起从前的莫魁,莫洹此举实属难得,说来,洛青之事,也并非他之过。月盟几位长老顾全大局,也只好作罢。 他又坚持留了当时的泠儿,如今的靖海公主莫泠音。泠儿本是他和星宁夕的女儿,辰家自也无法多言。 此后为表诚意,每联盟议事,莫洹皆亲自出青川,入乌尔同月盟相谈。 进了大堂,里头待着辰扬、洛翎飞与山城安几位少主,莫洹一眼瞥见了穿着寒酸不少的无垠。方才已听辰昕说了些,见了人,仍难掩惊讶。这儿子,他当年请槐树精帮忙,槐树精笑了笑,只道他自有天命,时候到了,自然遇得上。 无垠同他对望了一眼,竟似不太在意这据说是他父亲的尊高莫洹君,见了后头辰光与夏怡禾,却定住了目光,微皱起了眉。 方才,辰昕与暮樱,同他道了番身世,他听是听着,不知何故,心里平淡得很,好像他们说的人不是他。陡然知道了这称得上尊贵的出身,他不知为何,并不欢喜,甚至有些想逃。或是曾经有怨,又疏离孤独惯了,他顿时无法接受与青川、月盟这两大势力有这等牵扯。 何况跟在莫洹后头的少主,眼光一入堂便射了来,竟在担心他这半路冒出来的莫泠音的哥哥,威胁了他地位。 其实他淡漠惯了,早不在意他父母是谁,一点不想去淌那陌生青川的浑水。 莫洹虽读不出他这儿子的心思,却熟谙事故,瞧了无垠几眼,便觉得比起这身世,他显然更在意那夏怡禾。一回头,又见那莫玿平神色忐忑,盯着无垠甚是不善。 他才几分活络的心有些动摇,青川内政安和久了,不如就这么维持着平静。 众人入了座,他淡淡望向辰昕,道:「龙脊荒山,你怎打算。」 辰昕见这莫洹,方才一双热烈的眼又显得淡漠,见了亲儿子半句不问便谈起兵事来。这人,心思也实在难测。他应付着道:「接续青川地界以北,龙尾至荒山,沿山布兵。」 十几年来,东疆金轩易了主,储君刑岳继位,狠戾好战。东疆狭长,至东有高山,北接北漠,南座落金轩主城,幽河。幽河围着一道据传为上古神祇相斗劈出的古老裂谷,中心搭建宫闱,向外扩建城池直临南海。刑岳北面屡兴战火攻北道,与东疆月盟两堂打得不可开交,甚且打退了东二堂,将月盟往北逼退。月盟怒不可遏,死战守下了北道,刑岳再命大将九旒,动起龙脊大山的主意。 山巫谷东侧,紧挨着龙脊尾端拐了个弯的荒山南面,近来龙脊大震连连,天象不稳,莫洹甚在意此事。 他道如今海防有莫玿平,青川有令山同各谷联军守着,若需要,他能领兵,助乌尔协防金轩。 辰昕有些惊讶他这般看重这事,笑道:「你要领兵入乌尔,我怎放心。」 他和莫洹谈事,一向直接。 其实龙脊岩脉甚坚,开采都难,遑论钻道硬攻,金轩凿山凿了十几年,也不见成功过,辰昕守着几条甚小的山径,置兵留意着动静,并没有太在意。 「辰昕,我不打你乌尔的主意。你自该晓得天时地利,近来大震大雨,星象也不佳。刑岳大将九旒与公主刑心,集中了兵力在龙脊,荒山一破,是个大缺口。兰台支援北道,荒山只靠你一堂,在我看来,凶险。」 辰昕微微颔首。近年乌尔战事不平,总长手下兵卒扩编,上设大将军,由前总长擎鹿幕后指导这些小将。擎鹿与洛翎飞好战,下头兵力消耗得似流水。逢大震大雨,他撤了不少兵离山,论起守备,是稍嫌薄弱。说来,因星宁夕之故,月盟与青川,如今称得上友好,莫洹这人,也还可信。他所指的星象,彗星犯帝座,对执政之人,确实甚不吉利,也难怪他挂怀。 辰昕各头量了一遭,想了想,便道:「你真在意,布兵入南林,军情若转急,我自派人知会你。」 莫洹想这入林,已是月盟底线,便也不再多言。 用膳前得了空,莫洹等人缓步在院外。 「父君,你...喜欢那女孩啊。」莫泠音一脸俏皮,手背在后头,歪着脸瞧他父亲。 「她...很像你娘。」莫洹瞟了眼他和星宁夕这鬼灵精怪的女儿。他听槐树精说过,从前她在星宁夕那地界里,特爱听飞瀑之声入睡,不满周岁的孩儿,入了潭能漂浮能踢水,星宁夕便唤她泠儿。这泠儿性子实不怎么沉静,就爱同槐树精打打杀杀,练了一身好武行。她同莫玿平皆颇通水性,人也聪颖,各领着一批水师还打得有声有色。 「父君,那姑娘看起来寒酸,怎配得上您。虽似有些仙气,真真假假,分辨不甚清。」莫玿平闷闷道了句。他不解怎来趟乌尔,莫洹认了儿子,还想纳个侧妃。 「玿平,她若肯,不会只是个侧妃。但…,多半不成。」莫洹淡淡一笑。 莫泠音睁大了眼,晃到了他跟前,兴致盎然,道:「父君,您可是一介君主,英才过人,神俊潇洒,就是年纪差了些,也不打紧啊。还是您还牵挂着娘,这么久了,娘不怪你的。」 莫玿平一板一眼,说来这女儿嘴甜又贴心。 莫洹停下来,抬眼瞧她,叹道:「你那哥哥喜欢她,你瞧不出来么?」她那娘亲,自然不怪他。前世今生,她眼里心里,从来也轮不上他莫洹。 「哥哥啊。」莫泠音忆不太起他这孪生哥哥,但她正想有个借口开溜。想了想,转过了身,叫莫洹瞧不见她的眼:「我倒想去瞧瞧我哥哥。」说着,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 「姊姊!」莫玿平觉得那无垠也不是什么能信任的人,正忖着要不要跟上。 「玿平,她要找的不是她哥哥。」莫洹淡淡道:「断一断也好。」 (簡)第十章自有天命 清风晃着树影,这辰府四处林荫蓊郁,转眼要入秋,还一片挺拔傲然。 夏怡禾拎着一袋膳房大娘打包给她的午膳,从膳房走了出来。 方才辰昕开席留了无垠同莫洹用膳,她不好意思同他们共餐,推辞晃到了膳房帮忙。她常在这处帮厨,膳房大娘喜爱她手脚伶俐,各个待她挺好,总塞些东西给她带回去孝敬伯娘,又总劝她,这二少爷既待她好,嫁入辰家,就是做个小妾,也好过忙活儿。 她阑珊走着,正烦恼大娘们的苦口婆心,又想着前头不知散席了没有,就怕太晚回去,饿着了伯娘。她方才瞧无垠留得勉强,毕竟是她带他上了山,又不好意思丢下他,自个儿先回去。 想得入神,一抬头,却见两个人隐在一棵大树旁,紧拥着吻个不停。 她心头一凉,那两人不正是洛翎飞与那青川公主么。洛翎飞已讨厌她讨厌得紧,这当口扰了他…。 她还来不及闪身,敏锐的洛翎飞余光扫见了她,如冰似火,微松开了莫泠音。 「你为什么在这,仗着夫人宠你,辰家随你乱逛么。」他瞧也不瞧她,问话问得冷厉。 「我…我从膳房出来,没有乱逛。」她低着头,吞吞吐吐解释。 洛翎飞见她拎了一包东西,又想这处偏僻,却的确是膳房出到外边儿的通道,她所言属实,自也无从责难。半句不想搭理她,洛翎飞拉了莫泠音,转头便走。 莫泠音抽回了手,只默默跟在后头。 夏怡禾瞧见莫泠音手甩得用力,落了串玄绿色的细绳环到地上。本想喊人,又怕那洛翎飞。她走了近,见那绳环勾编的花样特殊,两头薄薄鱼形小金片收着尾,鱼眼的位置点了颗透蓝晶石,挺别致精巧,落了似乎不好。想了想,只好捡了起来。不如,送到前堂给夫人,请夫人代为交还。 走在半路,却见莫泠音一人折了回来。她连忙上前,将那绳环递了上。 莫泠音晶亮的眼眸似有些湿润,直直定在她面上,眉微微蹙着。 夏怡禾心里又紧张起来,她刚捡了那绳环没有多想,这公主瞧来心情不太好,该不会怪她打断了她与洛翎飞,或是嫌她脏了她东西,又还是误会她偷了这绳环…,她乱转着念,不安地开始想着要如何解释。 莫泠音瞧了瞧那细绳环,又打量了她几眼,道:「我还想落到哪去了。你捡到的么?」 「嗯…,正想送去给夫人。」夏怡禾细声回答,明明说的是实话,让莫泠音瞧着,却莫名觉得心虚。 莫泠音瞪了她半晌,忽道:「那绳环,我想来也用不着了,不如送你吧。」这女孩盈盈而立,乍看贫苦了些,却生得脱俗清灵,莫玿平不若她敏锐,觉察不出那隐隐仙质温润馥郁,她却觉得这女孩有点不凡。怪不得,她那万年不立后的父君,竟瞧这么一眼,便动上了心。但…父君既决定收手了…,她想着,不如帮帮那还与她同待过母胎的哥哥。 「送…送我?」夏怡禾一楞。 「嗯。」莫泠音故作潇洒的应了声:「好好收着,别丢了。哪天你若喜欢我哥哥,一头绑他腕上,一头绑你腕上,许诺定了情,天上神仙也替你守这姻缘。」她想,她和那洛翎飞作孽的情,这辈子,是用不上这等神物了。 「哥…哥哥。」夏怡禾还转不清她这喊得哥哥是谁,莫泠音已转了身离去。 她缓走到前堂,见辰昕、莫洹与无垠正走在院内。莫洹远远瞧见了她,又唤了她上前。 「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这儿子。」他笑着道。 「儿…儿子。」夏怡禾一楞,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辰昕一笑,道:「你搭救的这小子,算起来,是莫君的儿子,靖海公主的孪生哥哥。」 夏怡禾闻言睁大了眼,却见无垠一脸清淡,转了身,向辰昕与莫洹一揖,道:「阿禾耽搁了一阵子,想必有些着紧,我先同她回去了。」 「无垠,若不回青川,堂主等你入盟,好好考虑。」莫洹淡淡笑着,吩咐了声。 无垠微点了头,上来牵了夏怡禾便走。 「怡禾。」莫洹又唤住了她。 夏怡禾转过身,不懂这没见过面的莫洹,何故一直要唤她,愣道:「莫…莫君…有何吩咐?」 莫洹一双眼凝望着她,看了半晌,自腰间取出了佩刀,道:「近来大荒不平,你这身花香,我替你敛着好些,委屈你了。」他说着,微扬刀,朝她覆了袭咒术。 夏怡禾只见他手一晃,又收了刀,不清楚这莫君做了什么,却倏然失了一身花香。她还不懂这花香哪里惹他了,只想这莫君尊高,自也是逆不得的人。 她微微屈了屈膝,让无垠扯了一下,转了身离去。 莫洹远来,落榻歇在辰府里,槐将化了仙身,同他坐在大树下。 他手中,转着一对镶了淡绿色珠子的耳勾,近二十年了,从未离身。陡然重见那双杏眼,那身花香,回忆漫漫无边,沉沉搅动他。 「她的宿命,是他,对么。」 他们中间,总隔着那个人,那双眼。 「天机,莫洹。」一旁的槐树精,淡淡笑着。 自他在清陵潭边,救下了她,她便这么根植在他心里。他母亲虹后辞世之先,还劝他莫要执着,他不觉得自己执着,就只他这生,彷佛是为她而来,对其他人,再生不了什么情意。他顺其自然。 但今日,他特别觉得萧索,那夏末的院,好似入了冬。从前,他听闻她死讯,亲手埋了他昔日携她入酒仙花殿,一厢情愿算做他俩完婚时她穿的那身嫁衣,为她立了墓碑。那心情,也没这般凉冷沉寂。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他望了那耳勾半晌,淡淡道了声。 槐树精看着他,总觉这莫洹,仙质敏锐的奇异。 既然莫洹都说了要静一静。他消了身,晃到莫泠音那头,却险没跌个大跤。 「送人?你把那牵情绳就这么送了?」槐树精睁大了眼,瞪着莫泠音,急切又无奈。 「是啊!」她一派欢喜,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我刚找着了哥哥,难道不能帮帮嫂子。」 「不跟你说了,那物不凡?」槐树精喋喋不休,道那细绳她打出娘胎便衔在口里,自得一等一的看重。 其实对槐树精来说,还是不久前。 这莫泠音还是仙身的时候,小公主水玉一尊,在南海水晶宫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求着海王后仙花。 「娘娘,您让我去吧。殿下要随地伶落凡,那木槐不阻他,竟然阻我!」 她叁天两头往太子殿跑,木槐拦了她几回,自瞒她不住。她听澜魁溟海要落凡,急得跳脚。就算木槐搬尽借口道他是为了岱山神后,为了青川和安,去去就回,苦劝她别跟。她一股脑嚷着,溟海哪是这般热心的人,根本就是为了那地伶千方。 仙花歪在榻上瞧她,一叹,道:「水玉,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溟海那性子,回头让他知道了你跟下去,岂不跟我翻脸。」 「娘娘,他和那地伶纠缠有什么好处,说白了,人家也不喜欢他,娘娘,您帮帮我。」她这舅母仙花掌姻缘子嗣,她若愿意,总有法子。 仙花暗暗拨着算盘,水玉这话,虽有几分道理,想起溟海要板着一张脸来算账,她又觉得烦。她瞧着这蓝鲛公主,出身尊贵的古老蓝鲛族,父家一系的鲛兵尽都听她,溟海这处行不通,倒还有个去处。 她听说,岱山神帝,为围堵凡界的魔族势力,竟破天荒要委请战神苍羿转生月盟,虽说那战神苍羿放荡不羁,连地伶千方贵为神帝之女也摆不平。神帝素来敬重战神身位,不好与他说好说歹。蓝鲛族战力强,性子高傲,想来却不会容水玉委屈,说来,她觉得比地伶更适合些。她略施小技征服那战神姻缘,收了他情心,倒还圆了岱山与南海的亲事。 她越想越满意,翻手幻了条细绳,瞧了水玉一眼,道:「别说舅母待你不好,水玉,这绳,唤牵情绳,凡界牵绑了情,就是仙界,仍得作数。你带着落凡,我会让你转生溟海身边,剩下的,木槐会帮你。」 槐树精那气喷了两喷,他怎帮得了她?他实在不懂,王后仙花准她眼巴巴跟来,却又作弄她成了莫洹女儿,搁了条牵情绳,有何用处? 如今好端端的仙物,让她送了人,还送进地伶手里。 「不凡又怎么,您不是说那绳,绑姻缘用的么?难道我还绑那洛翎飞去?」她一阵气恼。 当初,她和洛翎飞在龙脊尾端边防相遇,他年纪轻轻,力战金轩,领兵杀得勇猛。他追敌追得远,回头就近歇在她营下。在那之前,她还没见过几次月盟少主,也不太清楚这少将的身世。洛翎飞长在辰家,只知父亲姓洛,那在辰家提不得的母亲,他却所知甚少。 这洛翎飞倜傥风流,眼界清傲,少有瞧得上眼的名家闺女,却对她一见倾心。他唬了个比武的名堂约她,又识相地屡屡称败,逗得她乐不可支;一刀抵在她帐上,又霸气万千的要她做他的女人。他们营中相恋,同处了几个月。他道他们论来门当户对,回头向长辈一提,不定能向青川提亲。 提他的鬼亲。莫泠音一阵心伤,眼泪又转了起来。 「罢了,送便送了。」木槐一阵烦。若海王后要她和那战神苍羿的凡身相缠,何苦人又生做她姊姊。 他不清楚海王后那心思,只想仙神落凡,自有天命,不如随了她去。 第十一章念念懸思 「无垠!等我。」 他走得急,夏怡禾跑得气喘吁吁:「你…。」 「别问我问题。我就是只是个山里人,你雇下的无垠…。」他脸色有些沉,微带着怒气。 「好…。」她瞧他不知怎么的生了气,只好默不作声。 无垠瞧她一双眼眨呀眨,万分无辜,收了些怨气,道:「你在辰家,都这般委屈么?」 他刚在堂内,瞥见那辰光暗自叹息差一点就能成事。他只想带她离开辰家。 「委…委屈。」她摇摇头,她没想过什么委不委屈,辰夫人待她好,少主们看她不顺眼,那也是因为她出身低。从前让他们作弄,她的确有些畏惧,不想再去辰家,却又让她哥哥逼着,不得不去。那二少爷明明白白说要收她,哥哥们很满意。她拖着拖着,又能拖多久…。 「你明明…不喜欢那辰光。」无垠看着她,忍不住道了句。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上头还有长兄,这亲事自然轮不到她作主。说来她夏怡禾和那辰光,也半点不干他的事,但他今天却着实多事的很。 「二少爷…?」她有些好奇无垠怎提了辰光,他入了辰府,都在大堂,几位上宾在,该也不会谈到她这处来。「你…你怎么知道二少爷…。」 无垠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无垠…你虽然不坏,却好像很多秘密…。」她凝着眉,有些懊恼。 「怕了么…?」无垠淡淡一笑。 「不…不怕…。但是…,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实在没料到你出身这般,我留了你,倒让你委屈。说要雇你,我可丢人了…。」她怯生生地问道:「你…怎么,不考虑入月盟?」 「你上回才预支了我一月的薪,我不能走。」无垠淡淡道了句。 「嗯?为这缘故么…?」她大眼无辜,甚是诧异,她想他总得备些生活所需,确实先支了他一些铜钱:「那还不到一两银子,说来不多,也不用计较。你真在意,大…大不了还我。」他入了盟接职,给薪自然远超过她那几个小子儿,她都不好意思将那些小钱称作一个月的薪俸了。 「不还。」他从来也不是穿金戴银的人,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踏实自在:「我就要这么跟着你。」 「喔…,你可想清楚了。」她实摸不清他这人心思,瞧他一派坚持,只好道:「那么…今个儿晚了,伯娘还等我,你同我回去。明早,我带你去哥哥们的禾场。」 初秋的田,早忙了起来,前日打完了穀,自稻穗上脱落下的米粒,堆成了座座金山,农人迎风扬着穀粒,空中四散禾香。 隔日一早,夏怡禾拐着山径,带着无垠到了夏家禾场,禾场上不见夏丰夏凯,夏怡禾道他们在城心的米行,这处由哥哥们熟识的领班管理。 无垠松了口气,免得他见了她那两个哥哥,血气一上来,不定又给她惹麻烦。 「卖力点啊!早做完早休息。」那领班宽胖的身子,灰衣罩了件褐衫,黑裤捲了裤管,喊起人来,声如洪鐘。他远远瞧见夏怡禾,又喊道:「这里勒,阿禾。」他朝两人频频招手,好像人找不着他似的。 其实他个子大,声音亮,夏怡禾一眼便瞧见了。她回喊道:「大哥,人我给你带来了。」她携着无垠走了上去。 「我听夏大哥道,什么没钱的是吧。」那大个儿领班插着腰,呵呵两笑。 「什么没钱,大哥,他叫无垠,您没念书还嚷得这般大声。」她一笑,回嗔了一句。 「是是,大胖没你这小姑娘好命,遇着贵人,还能读书。」 无垠扫了遍禾场,瞧夏怡禾小大人似的同那大胖不过话了几句,一旁忙活的男人眼光频频射来。这田里一票草莽大汉,听她说句话都能心起歹念,好在这大胖,算是个厚道热心的人。 「阿禾,你还要去市集吧。改日得空,我回去看你。」无垠拉了拉她,将她推回了山道边。 「好好,你力气大,别推我…。」她拍了拍他的手:「我走了…。你自个儿当心。」 「你才当心,少到这里来。」无垠沉声叮嚀。 「我本就少到这里来,日后要见你,可难得了。」她踮起脚有模有样搭了搭他的肩,称兄道弟似的:「总得记得来找我领银子。」 「小个子。」他一把拨开她,笑道:「我自然不会忘。」 瞧她小小身量,沉沉抬起车桿,朝他挥了挥手离去。 他望着她,竟读出了些捨不得,他心头,不自禁一阵飘飘然,目光随着她远离了山径,直至她拐过了弯,再瞧不见她。 「瞧什么勒?人都走远啦!」大胖沉沉朝他背推了几推,笑道:「走吧!干活儿!」 无垠每日清晨一起来,便同一干小伙子进田里忙活儿,直至月光洒满了禾场,打完了穀,歇在竹搭的屋寮。说来,比起从前让暮允操了一回武行,又没命似的劈竹,他觉得这处并不特别辛劳,就只顶着日头,不若凉颼颼的青青竹林,没几日,将他手脸晒成了浅浅的褐色。 若是进度好,大胖提早放人。他便能回夏怡禾家看看她。 禾场上忙活,伙食由夏家供给,大胖一副侠义心肠,还不时替他们加菜,说实在,比起夏怡禾能煮给他的清粥,粗饱不少。至少粒粒米饭,还配着下饭菜。他有时想起她那稀稀的米粥,瞧见木桶里有馀,便问大胖,能不能带走一些。听他要带给夏家小妹,大胖自然没意见。有时,还塞点菜给他。 「无垠…你怎对我这般好?」瞧他下了禾场不歇息,还拎着饭往她这处来,夏怡禾不禁眉开眼笑。 她正在桌边拨着几颗石榴,一粒粒晶红的籽儿落在葫芦碗里,同她一般娇艳。 瞧着她笑顏似花,他一颗心跳得紧。 转眼,他已在禾场忙了近月。昨晚过了中秋。月圆,他却没梦到那银爻化成的女人。 「你就吃这个?」他灶房四处瞧瞧,也不见动过火的痕跡。 「伯娘还睡着,我一个人好打发。这石榴滋味挺好,你要不也来一点儿?」她就怕只开火煮她一个人分的伙食不便,又浪费了米。 「吃这个吧,石榴籽儿酸不溜丢,岂不开胃。」无垠将饭菜搁在她面前,她还没起身,他已替她拿来了一副碗筷。 他总是很懂她想做什么。 「你自个儿有吃饱么?」她小小口扒着他带来的饭菜:「这不是你的伙食吧?我真的吃不多…,不用怕我饿着的。」 她挺欢喜见到他,静静的山中,除了那月色的海螺,有个真人能说话。 「我吃过了。」他浅浅一笑,伸手拈下一颗沾在她颊上的米粒。 瞧她嚼着饭,不说话时有些鬱鬱,比之往昔,似有些疲惫。 她烦恼她这花田菜田,不知何故,在收成的季节,出產却不好。就是辰夫人喜爱的白棠花,前一阵子还好端端的,忽然也不若从前那般水润精神。虽说辰夫人笑笑要她别在意,她仍是过意不去。 她花了些时间在家理田,少去了一天市集,收入少了些。 「无垠,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神灵…,最近伯娘时常不醒,好像…,好像熬不了多久。」 「请大夫看过了么?」其实他觉得她那伯娘早奄奄一息,却又还馀这么一口气拖着,随口问了问。 「看是看了…,没什么用。」请大夫来一回,比抓药贵上不少。请了几次,却回回摇头,也查不出个毛病。 「嗳,没事。我自个儿烦恼就行了。」她勉强笑了笑,打起精神,走到一旁案上取来了一块饼,道:「无垠,大胖应该没给你们饼吧,这是辰夫人给我的,你吃一点。」 一块花儿形状的糕饼搁在碟上,她将饼推到了他跟前。 无垠瞧了瞧她,她倒爱吃这种甜玩意儿,不好和辰夫人多拿,一时半刻又捨不得吃。 「这甜腻的东西,我可不吃。」无垠故作一脸嫌弃,将饼推了回去。 「味酸儿也嫌,味甜儿也嫌…真难伺候。你不吃,我…我可自个儿吃完了。」她似乎觉得一人吃有些奢侈,其实那饼也不过拇指宽。 她将几綹头发拨到身后,就近了小碟,就怕落了点饼屑。拢在她肩上的发滑了开,无垠瞧见她颈上,多了几个红印。 他不知怎么地,很想打翻她那碟饼。 「咳,你…该不会,闻个豆沙香都反胃吧…,脸色怎这般难看。」她才咬了一口饼,从碟上抬起头来,便见无垠一脸兇恶盯着她瞧,差点没噎着。 「你…。」他欲言又止,只帮她添了杯茶。 他想叫她别再去那辰家,但他还分着她辛苦挣得的小钱,又拿什么阻她。 初时,他得空才来,渐渐地,他发现他这不定时的出现,攫住了她心思,每每日落月昇,她便不自觉等起他来。他瞧着她那隐隐盼着的心,再累再迟,总会来看她几眼。 这日,他来得晚了,见她趴在桌上,似是还等他。手里方缝好的一件夹袄,半滑在地上。 他将那看上去暖呼呼的夹袄捡了起来,瞧了瞧那大小,似是做给他的。 凉凉秋夜透着风,他将她抱回了房,轻搁上了她那竹榻,替她覆上了被。她若有所觉,翻了个身,揪住了他,道:「无垠…,怎么…这么晚。」 他心跳一紧,却见她咕噥着,并没有醒来。 让她雪净的小手这么揪着,他捨不得挣开,悄然靠在她床缘坐了下来。 出神望着她柔和的睡顏,似秋月皎洁,又似那一瓣瓣白棠柔美。他恍恍想着,要是这辈子,都能这么同她待着…。 这辈子…,他转了这念头,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第十二章情投意合 这日傍晚,无垠还在禾场上忙着,大胖却沉沉迈着步赶了来,挥了支耙子嚷嚷,只道夏主雇赔了地契,要砍一半的人。 「无垠,对不住啦,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何况夏爷点名要你走,我也帮不了你。」大胖将他屋寮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清了出来:「你要想干活儿,城里绕绕不定有机会。」 他心里不太安稳,离开禾场,连忙回头找夏怡禾。一进院,便见她抱膝蜷坐在廊下,一双眼转着泪。 他搁了行囊,走了上前,蹲了下来瞧她。 她衣衫头发凌乱,不用想也知她又让两个哥哥欺负了。 前阵子,夏丰夏凯开在城心的米行经营不顺,经久合作的老主顾让同行抢了,失了不少生意。他们血气方刚,抄了傢伙频频找人理论,结下了不少仇家。今日又听得投资的商船不知何故让人烧了,血本无归,赔了整船货,先收的款早花了不少,拿不出钱还人家,前前后后赔了好几百两。 遭咒诅似的不顺,夏丰夏凯满腹怨怒,回头见了她,二话不说揪来自是逞兇洩慾。 「无垠…。」她抬起头,哽着喉道:「对不起,我…不能再留你了。」 她道哥哥们要她日后所有摊子上挣得钱,都拿去抵债。 「但,无垠…。这样也好。」她勉强笑了笑,道:「我想了想,当初,辰堂主还等你入月盟,你不妨考虑考虑。我这摆个摊,加上辰夫人帮忙,一个月也不过挣个一二两银子…,顶多就只能分你一两。说雇你…,实在委屈你。」 「我不去。你不用支我薪。」无垠淡淡道。 「你有更好的去处,用不着在我这吃苦…,哥哥们欠下的银子不少,不定连累了你。」夏怡禾不懂他武行好,出身好。怎的就不愿意入月盟。 「那我更要留下来帮你。」 「无垠…,」她面露难色,甚是委婉道:「但…就是不支你薪水,这要吃要喝,也是笔开销…。而且…。」 而且夏丰夏凯频频嚷着,要为她贴榜招亲,挑个出高价的人家嫁了,比她摆摊来得应急…。她要嫁了人,怎还顾得上他。 「还是…你有什么难处么?」她想他对那身世有些反感,不定其中还有什么曲折,若是知道原委,她说不定还能想法子帮帮他。 难处…,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处,那身世他回头想了几想,早也看淡了。如今怎么活着,才是紧要。就只是…。 「我捨不得你。」他淡淡道了句。 夏怡禾眼里还滚着泪,闻言,楞楞一问:「什…什么?」 「阿禾…,让我帮你。你这处要打理的田,够我忙活儿了。你专心绣点东西,做些细活儿,我们…,就是不富裕,生活也能过得去。」无垠执着的眼神逼视着她,一番话说得真切。 她一楞,也许是过得去…,但怎么让他说起来,好像他们…小夫妻似的。 「我同你…就做小夫妻,不好么?」无垠浅浅一笑。 这阵子,他不时觉得他们真处得像夫妻。他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同她在一起,他觉得安定满足,好似她就该这么在他身边,又好似他们已经相识许久。 他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般感受。 「你…你说什么呢…。」她一张小脸倏然緋红,低下了头。 他说出小夫妻那叁字,竟叫她心里一热,心跳着紧了些。就是那辰光成天说要娶她,她从来也没这般小鹿乱撞,还有一点喜孜孜的。 他瞧着她羞怯转开的双眼,心里一阵悸动,笑了开来。 「你…不乐意嫁那辰光,却…似乎比较喜欢我。」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惊讶地抬起头,瞧了他一脸春风得意的神色,又忙转过头,气道:「谁…谁喜欢你了。」 她是不时掛念着他,又时常盼着他,但她从没细量,自己竟有这么些喜欢他。她以为他是她救回来的人,待他好,是天经地义,没想,是有些不由自主。 「你。」他笑得更开了。 夏怡禾让他笑得一阵羞,推开了他:「瞧你这人,那双眼睛不正经,净读人心思。你…。」她羞怯的脸又倏然显得吃惊,道:「你…怪不得你…。」 怪不得他总知道不少她没说的事情…。 无垠缓转过她身子,凝望她道:「你…怕么?我这双眼,和莫洹君一般,过目,能明瞭人心思。」他既爱她,这事也不该瞒着她。 她吃惊得答不上话。怕…倒是不怕,就只有些难为情。她别过眼垂下了眸子:「那…岂不是什么都叫你知道了…?」她怨了他一眼,喃喃道:「有这等异能,还不早点说出来。还好,我也没背里讲你什么坏话。就只是说你…难缠了些…。」 无垠忍不住又失笑,想她竟然就这么接受了他这双骇人的眼,只担心自己有没有说过他坏话。倒真是个能做他妻子的人。 他逕自笑得开心,她却又忧愁起来。让他一闹,她险些忘了,刚要支他离开的事。她委婉道:「无垠…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那也不用我这样支支吾吾。你要住这儿,说来不便…,先时是为了养你的伤,现在这么让你住着,哥哥们不会答应的…。」 无垠耍赖似的,故作可怜道:「再说吧。你哥哥才走,这几日也不会来,何况今天晚了,你捨得让我去外边淋露水么?」 挑明了心意,他显得肆无忌惮。 「可…可是。」这事来得突然,她还没好好细想。 「阿禾,你…想不想,听听我小时候的事。」无垠只作不闻她那可是可是,忽然另开了个话头。 「小时候…?」夏怡禾愣了愣,她当然想,她一直觉得,他有不少秘密。 瞧她就这么让他勾起了兴致,无垠一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并坐长廊,靠着墙,细细的一勾弯月掛在天边,一穹星夜随着天色黯淡而明亮起来。 他眼神悠远,话声低柔,听他话着幼时,她觉得安和美好,他们…似乎更亲近了些。这无垠,不说话则以,说起情话来却很甜…。他道他从前想着要去东疆找那什么银爻虎,但他如今,有了让他停留的理由。他遇见她后,再做不了那梦,好似天意。他如今只想陪着她。 「是么…。」她觉得有他陪着很好,但那银爻虎,不也陪了他十多年。他就这么看淡了么…。她从未听他说过那么多话,觉得他声音甚是好听,似夜色似晚风,挺拂人入眠。她不觉依在他肩上,恍恍惚惚打着盹。 这人…,这气息,甚令她依恋…,模模糊糊的熟悉,彷彿她千万年前,已经爱着他。 (簡)第十一章念念悬思 「无垠!等我。」 他走得急,夏怡禾跑得气喘吁吁:「你…。」 「别问我问题。我就是只是个山里人,你雇下的无垠…。」他脸色有些沉,微带着怒气。 「好…。」她瞧他不知怎么的生了气,只好默不作声。 无垠瞧她一双眼眨呀眨,万分无辜,收了些怨气,道:「你在辰家,都这般委屈么?」 他刚在堂内,瞥见那辰光暗自叹息差一点就能成事。他只想带她离开辰家。 「委…委屈。」她摇摇头,她没想过什么委不委屈,辰夫人待她好,少主们看她不顺眼,那也是因为她出身低。从前让他们作弄,她的确有些畏惧,不想再去辰家,却又让她哥哥逼着,不得不去。那二少爷明明白白说要收她,哥哥们很满意。她拖着拖着,又能拖多久…。 「你明明…不喜欢那辰光。」无垠看着她,忍不住道了句。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上头还有长兄,这亲事自然轮不到她作主。说来她夏怡禾和那辰光,也半点不干他的事,但他今天却着实多事的很。 「二少爷…?」她有些好奇无垠怎提了辰光,他入了辰府,都在大堂,几位上宾在,该也不会谈到她这处来。「你…你怎么知道二少爷…。」 无垠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无垠…你虽然不坏,却好像很多秘密…。」她凝着眉,有些懊恼。 「怕了么…?」无垠淡淡一笑。 「不…不怕…。但是…,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实在没料到你出身这般,我留了你,倒让你委屈。说要雇你,我可丢人了…。」她怯生生地问道:「你…怎么,不考虑入月盟?」 「你上回才预支了我一月的薪,我不能走。」无垠淡淡道了句。 「嗯?为这缘故么…?」她大眼无辜,甚是诧异,她想他总得备些生活所需,确实先支了他一些铜钱:「那还不到一两银子,说来不多,也不用计较。你真在意,大…大不了还我。」他入了盟接职,给薪自然远超过她那几个小子儿,她都不好意思将那些小钱称作一个月的薪俸了。 「不还。」他从来也不是穿金戴银的人,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踏实自在:「我就要这么跟着你。」 「喔…,你可想清楚了。」她实摸不清他这人心思,瞧他一派坚持,只好道:「那么…今个儿晚了,伯娘还等我,你同我回去。明早,我带你去哥哥们的禾场。」 初秋的田,早忙了起来,前日打完了谷,自稻穗上脱落下的米粒,堆成了座座金山,农人迎风扬着谷粒,空中四散禾香。 隔日一早,夏怡禾拐着山径,带着无垠到了夏家禾场,禾场上不见夏丰夏凯,夏怡禾道他们在城心的米行,这处由哥哥们熟识的领班管理。 无垠松了口气,免得他见了她那两个哥哥,血气一上来,不定又给她惹麻烦。 「卖力点啊!早做完早休息。」那领班宽胖的身子,灰衣罩了件褐衫,黑裤卷了裤管,喊起人来,声如洪钟。他远远瞧见夏怡禾,又喊道:「这里勒,阿禾。」他朝两人频频招手,好像人找不着他似的。 其实他个子大,声音亮,夏怡禾一眼便瞧见了。她回喊道:「大哥,人我给你带来了。」她携着无垠走了上去。 「我听夏大哥道,什么没钱的是吧。」那大个儿领班插着腰,呵呵两笑。 「什么没钱,大哥,他叫无垠,您没念书还嚷得这般大声。」她一笑,回嗔了一句。 「是是,大胖没你这小姑娘好命,遇着贵人,还能读书。」 无垠扫了遍禾场,瞧夏怡禾小大人似的同那大胖不过话了几句,一旁忙活的男人眼光频频射来。这田里一票草莽大汉,听她说句话都能心起歹念,好在这大胖,算是个厚道热心的人。 「阿禾,你还要去市集吧。改日得空,我回去看你。」无垠拉了拉她,将她推回了山道边。 「好好,你力气大,别推我…。」她拍了拍他的手:「我走了…。你自个儿当心。」 「你才当心,少到这里来。」无垠沉声叮咛。 「我本就少到这里来,日后要见你,可难得了。」她踮起脚有模有样搭了搭他的肩,称兄道弟似的:「总得记得来找我领银子。」 「小个子。」他一把拨开她,笑道:「我自然不会忘。」 瞧她小小身量,沉沉抬起车杆,朝他挥了挥手离去。 他望着她,竟读出了些舍不得,他心头,不自禁一阵飘飘然,目光随着她远离了山径,直至她拐过了弯,再瞧不见她。 「瞧什么勒?人都走远啦!」大胖沉沉朝他背推了几推,笑道:「走吧!干活儿!」 无垠每日清晨一起来,便同一干小伙子进田里忙活儿,直至月光洒满了禾场,打完了谷,歇在竹搭的屋寮。说来,比起从前让暮允操了一回武行,又没命似的劈竹,他觉得这处并不特别辛劳,就只顶着日头,不若凉飕飕的青青竹林,没几日,将他手脸晒成了浅浅的褐色。 若是进度好,大胖提早放人。他便能回夏怡禾家看看她。 禾场上忙活,伙食由夏家供给,大胖一副侠义心肠,还不时替他们加菜,说实在,比起夏怡禾能煮给他的清粥,粗饱不少。至少粒粒米饭,还配着下饭菜。他有时想起她那稀稀的米粥,瞧见木桶里有余,便问大胖,能不能带走一些。听他要带给夏家小妹,大胖自然没意见。有时,还塞点菜给他。 「无垠…你怎对我这般好?」瞧他下了禾场不歇息,还拎着饭往她这处来,夏怡禾不禁眉开眼笑。 她正在桌边拨着几颗石榴,一粒粒晶红的籽儿落在葫芦碗里,同她一般娇艳。 瞧着她笑颜似花,他一颗心跳得紧。 转眼,他已在禾场忙了近月。昨晚过了中秋。月圆,他却没梦到那银爻化成的女人。 「你就吃这个?」他灶房四处瞧瞧,也不见动过火的痕迹。 「伯娘还睡着,我一个人好打发。这石榴滋味挺好,你要不也来一点儿?」她就怕只开火煮她一个人分的伙食不便,又浪费了米。 「吃这个吧,石榴籽儿酸不溜丢,岂不开胃。」无垠将饭菜搁在她面前,她还没起身,他已替她拿来了一副碗筷。 他总是很懂她想做什么。 「你自个儿有吃饱么?」她小小口扒着他带来的饭菜:「这不是你的伙食吧?我真的吃不多…,不用怕我饿着的。」 她挺欢喜见到他,静静的山中,除了那月色的海螺,有个真人能说话。 「我吃过了。」他浅浅一笑,伸手拈下一颗沾在她颊上的米粒。 瞧她嚼着饭,不说话时有些郁郁,比之往昔,似有些疲惫。 她烦恼她这花田菜田,不知何故,在收成的季节,出产却不好。就是辰夫人喜爱的白棠花,前一阵子还好端端的,忽然也不若从前那般水润精神。虽说辰夫人笑笑要她别在意,她仍是过意不去。 她花了些时间在家理田,少去了一天市集,收入少了些。 「无垠,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神灵…,最近伯娘时常不醒,好像…,好像熬不了多久。」 「请大夫看过了么?」其实他觉得她那伯娘早奄奄一息,却又还余这么一口气拖着,随口问了问。 「看是看了…,没什么用。」请大夫来一回,比抓药贵上不少。请了几次,却回回摇头,也查不出个毛病。 「嗳,没事。我自个儿烦恼就行了。」她勉强笑了笑,打起精神,走到一旁案上取来了一块饼,道:「无垠,大胖应该没给你们饼吧,这是辰夫人给我的,你吃一点。」 一块花儿形状的糕饼搁在碟上,她将饼推到了他跟前。 无垠瞧了瞧她,她倒爱吃这种甜玩意儿,不好和辰夫人多拿,一时半刻又舍不得吃。 「这甜腻的东西,我可不吃。」无垠故作一脸嫌弃,将饼推了回去。 「味酸儿也嫌,味甜儿也嫌…真难伺候。你不吃,我…我可自个儿吃完了。」她似乎觉得一人吃有些奢侈,其实那饼也不过拇指宽。 她将几绺头发拨到身后,就近了小碟,就怕落了点饼屑。拢在她肩上的发滑了开,无垠瞧见她颈上,多了几个红印。 他不知怎么地,很想打翻她那碟饼。 「咳,你…该不会,闻个豆沙香都反胃吧…,脸色怎这般难看。」她才咬了一口饼,从碟上抬起头来,便见无垠一脸凶恶盯着她瞧,差点没噎着。 「你…。」他欲言又止,只帮她添了杯茶。 他想叫她别再去那辰家,但他还分着她辛苦挣得的小钱,又拿什么阻她。 初时,他得空才来,渐渐地,他发现他这不定时的出现,攫住了她心思,每每日落月升,她便不自觉等起他来。他瞧着她那隐隐盼着的心,再累再迟,总会来看她几眼。 这日,他来得晚了,见她趴在桌上,似是还等他。手里方缝好的一件夹袄,半滑在地上。 他将那看上去暖呼呼的夹袄捡了起来,瞧了瞧那大小,似是做给他的。 凉凉秋夜透着风,他将她抱回了房,轻搁上了她那竹榻,替她覆上了被。她若有所觉,翻了个身,揪住了他,道:「无垠…,怎么…这么晚。」 他心跳一紧,却见她咕哝着,并没有醒来。 让她雪净的小手这么揪着,他舍不得挣开,悄然靠在她床缘坐了下来。 出神望着她柔和的睡颜,似秋月皎洁,又似那一瓣瓣白棠柔美。他恍恍想着,要是这辈子,都能这么同她待着…。 这辈子…,他转了这念头,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簡)第十二章情投意合 这日傍晚,无垠还在禾场上忙着,大胖却沉沉迈着步赶了来,挥了支耙子嚷嚷,只道夏主雇赔了地契,要砍一半的人。 「无垠,对不住啦,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何况夏爷点名要你走,我也帮不了你。」大胖将他屋寮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清了出来:「你要想干活儿,城里绕绕不定有机会。」 他心里不太安稳,离开禾场,连忙回头找夏怡禾。一进院,便见她抱膝蜷坐在廊下,一双眼转着泪。 他搁了行囊,走了上前,蹲了下来瞧她。 她衣衫头发凌乱,不用想也知她又让两个哥哥欺负了。 前阵子,夏丰夏凯开在城心的米行经营不顺,经久合作的老主顾让同行抢了,失了不少生意。他们血气方刚,抄了家伙频频找人理论,结下了不少仇家。今日又听得投资的商船不知何故让人烧了,血本无归,赔了整船货,先收的款早花了不少,拿不出钱还人家,前前后后赔了好几百两。 遭咒诅似的不顺,夏丰夏凯满腹怨怒,回头见了她,二话不说揪来自是逞凶泄欲。 「无垠…。」她抬起头,哽着喉道:「对不起,我…不能再留你了。」 她道哥哥们要她日后所有摊子上挣得钱,都拿去抵债。 「但,无垠…。这样也好。」她勉强笑了笑,道:「我想了想,当初,辰堂主还等你入月盟,你不妨考虑考虑。我这摆个摊,加上辰夫人帮忙,一个月也不过挣个一二两银子…,顶多就只能分你一两。说雇你…,实在委屈你。」 「我不去。你不用支我薪。」无垠淡淡道。 「你有更好的去处,用不着在我这吃苦…,哥哥们欠下的银子不少,不定连累了你。」夏怡禾不懂他武行好,出身好。怎的就不愿意入月盟。 「那我更要留下来帮你。」 「无垠…,」她面露难色,甚是委婉道:「但…就是不支你薪水,这要吃要喝,也是笔开销…。而且…。」 而且夏丰夏凯频频嚷着,要为她贴榜招亲,挑个出高价的人家嫁了,比她摆摊来得应急…。她要嫁了人,怎还顾得上他。 「还是…你有什么难处么?」她想他对那身世有些反感,不定其中还有什么曲折,若是知道原委,她说不定还能想法子帮帮他。 难处…,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处,那身世他回头想了几想,早也看淡了。如今怎么活着,才是紧要。就只是…。 「我舍不得你。」他淡淡道了句。 夏怡禾眼里还滚着泪,闻言,楞楞一问:「什…什么?」 「阿禾…,让我帮你。你这处要打理的田,够我忙活儿了。你专心绣点东西,做些细活儿,我们…,就是不富裕,生活也能过得去。」无垠执着的眼神逼视着她,一番话说得真切。 她一楞,也许是过得去…,但怎么让他说起来,好像他们…小夫妻似的。 「我同你…就做小夫妻,不好么?」无垠浅浅一笑。 这阵子,他不时觉得他们真处得像夫妻。他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同她在一起,他觉得安定满足,好似她就该这么在他身边,又好似他们已经相识许久。 他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般感受。 「你…你说什么呢…。」她一张小脸倏然绯红,低下了头。 他说出小夫妻那叁字,竟叫她心里一热,心跳着紧了些。就是那辰光成天说要娶她,她从来也没这般小鹿乱撞,还有一点喜孜孜的。 他瞧着她羞怯转开的双眼,心里一阵悸动,笑了开来。 「你…不乐意嫁那辰光,却…似乎比较喜欢我。」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惊讶地抬起头,瞧了他一脸春风得意的神色,又忙转过头,气道:「谁…谁喜欢你了。」 她是不时挂念着他,又时常盼着他,但她从没细量,自己竟有这么些喜欢他。她以为他是她救回来的人,待他好,是天经地义,没想,是有些不由自主。 「你。」他笑得更开了。 夏怡禾让他笑得一阵羞,推开了他:「瞧你这人,那双眼睛不正经,净读人心思。你…。」她羞怯的脸又倏然显得吃惊,道:「你…怪不得你…。」 怪不得他总知道不少她没说的事情…。 无垠缓转过她身子,凝望她道:「你…怕么?我这双眼,和莫洹君一般,过目,能明了人心思。」他既爱她,这事也不该瞒着她。 她吃惊得答不上话。怕…倒是不怕,就只有些难为情。她别过眼垂下了眸子:「那…岂不是什么都叫你知道了…?」她怨了他一眼,喃喃道:「有这等异能,还不早点说出来。还好,我也没背里讲你什么坏话。就只是说你…难缠了些…。」 无垠忍不住又失笑,想她竟然就这么接受了他这双骇人的眼,只担心自己有没有说过他坏话。倒真是个能做他妻子的人。 他径自笑得开心,她却又忧愁起来。让他一闹,她险些忘了,刚要支他离开的事。她委婉道:「无垠…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那也不用我这样支支吾吾。你要住这儿,说来不便…,先时是为了养你的伤,现在这么让你住着,哥哥们不会答应的…。」 无垠耍赖似的,故作可怜道:「再说吧。你哥哥才走,这几日也不会来,何况今天晚了,你舍得让我去外边淋露水么?」 挑明了心意,他显得肆无忌惮。 「可…可是。」这事来得突然,她还没好好细想。 「阿禾,你…想不想,听听我小时候的事。」无垠只作不闻她那可是可是,忽然另开了个话头。 「小时候…?」夏怡禾愣了愣,她当然想,她一直觉得,他有不少秘密。 瞧她就这么让他勾起了兴致,无垠一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并坐长廊,靠着墙,细细的一勾弯月挂在天边,一穹星夜随着天色黯淡而明亮起来。 他眼神悠远,话声低柔,听他话着幼时,她觉得安和美好,他们…似乎更亲近了些。这无垠,不说话则以,说起情话来却很甜…。他道他从前想着要去东疆找那什么银爻虎,但他如今,有了让他停留的理由。他遇见她后,再做不了那梦,好似天意。他如今只想陪着她。 「是么…。」她觉得有他陪着很好,但那银爻虎,不也陪了他十多年。他就这么看淡了么…。她从未听他说过那么多话,觉得他声音甚是好听,似夜色似晚风,挺拂人入眠。她不觉依在他肩上,恍恍惚惚打着盹。 这人…,这气息,甚令她依恋…,模模糊糊的熟悉,彷佛她千万年前,已经爱着他。 第十三章浮生日常 隔日夏怡禾醒起,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她醒了醒神,想是自己昨日听他那故事听得睡着了,又让他抱进了房。 想起他们昨日一番突来得浓情密意,她倏然觉得娇羞。 梳洗换了身衣裳,走出房,见无垠在外头忙着,已上了两车蔬果,又修缮起一院竹篱。他见了她,说道有替她和伯娘煮好的咸粥,已经搁在灶房桌上凉。 她走进灶房,果然见两碗热粥好端端搁在桌上,心里暖洋洋的一阵感动,她已经记不清,上一回有人为她煮粥,是什么时候了。 她坐下来端起粥凉了凉,喝了些,挺讶异无垠那大男人煮出来的粥竟甘醇可口,她舀了几舀,见里头搁了些鱼,一些野菇。 无垠走进来,搁了剪子粗绳,拭净了手,坐到她对边。 她抬起头,笑道:「你什么时辰就起来了?还有空去后边荷塘捞鱼。」 无垠一笑:「这粥还行么?不认真点,就怕你赶人。」 「行。瞧不出你还有点手艺。」她鲜少认真计较粥里放的东西对不对味,剩下什么放什么。他倒搭配得挺好。 「也没什么手艺,就只比你好一些。」 「我…我常帮厨,手艺可不差,就只平日赶着上市集,哪还有空去捞鱼,这野菇也得仔细找…。」让无垠一调侃,她甚是认真地解释了起来:「何况那鱼生在荷塘里,就算主人不计较,也不好常去捞。」 无垠笑了笑,道:「你院里那些果子长到墙外去,让人摘了,也没瞧你计较。你何不自己养一池鱼,我能帮你掘个坑,引个渠。」 「自己养…,又杀来吃,岂不心疼。」她訥訥地道:「我跟市集上王大娘买些豆腐,也就行了。」 他几分好奇,又问道:「阿禾,我细瞧你这院里,能结果子的就一棵柿子,几株梅树桃树,菜田种的这些,尽是番薯豆荚,一些野菜。说实话,卖不了多少钱。」他先时住这里时,她说什么他便帮什么,实也没好好看过她这处怎么过活。 「我一个人,照顾不了太多东西。种太好的作物,人要偷要抢,引来盗匪可怎么好。这些东西便宜,到处都有,虽卖不了好价钱,至少饿不着,卖不掉的,自己也能果腹。你瞧我那些豆子,混一点到白米里,对身子挺好的。」 倒也有理,但如此说来,他觉得她这院里,最惹眼的便是她:「你就这么一个人,不怕真遇着盗匪么。」 她随手搅着粥,想了想,道:「也没这么多盗匪,我这处东西少,附近还有几处大户。不惹事,人瞧不上眼的。哥哥们曾让我养条小犬。但小犬吓人,真遇上恶人拦不住,惹怒了人,倒给我添麻烦。」确实她住这处,也没遇过人抢。 除了…你这个无垠…。她想着,偷偷别过了眼。 无垠歪过头瞧她,淡淡道:「我可不是真盗匪。」他静静想着,她还一个人住这,虽说是为了照顾伯娘,实是因为两个哥哥想把她嫁了,却觉得月盟辰家最好。辰家还未提亲,却是因为暮樱善解人意,还几分顾及她意愿。他说要陪她,却要如何陪她…。 她喝完了粥,收净了桌子,端了另一碗要去伯娘房里,又道:「无垠,有你帮我理田,我倒能去将我那团扇收个尾,今个儿有空,我们去趟城心吧。」 不一会儿,她坐在廊下,迎着日光,细细将圆扇白绢面上绣的青鸟图样收了个结。无垠瞧她一支支扇子,花样尽不相同,一边儿是丝线绣的,另一边似是她用植草拓染出底色和花叶图形,他不懂这些东西,只觉瞧上去倒还别緻。她道这些绣活儿拿到城心摆,收入还不差,就只费时费工,她做不多。 仔细将扇子覆了层纸,层层叠叠理好了收到小竹篓里,她笑了笑,道:「走吧。」 两人出了山,来到山门市集。 「小姑娘,莲子来一斤。」才摆好了东西,一名壮汉走近摊子,扯着笑喊了一声。 夏怡禾瞧了他一眼,低下头,才去拿竹筛盘里的木杓,他便出手拉着她不放:「你这手柔柔嫩嫩,剥这子儿多可惜。要不跟了哥哥,包你穿金带银。」 「大哥,你稍等。」她淡淡抽回手,转了身秤起莲子。 无垠抬起头,扫了那人一眼。 那男人,忖着她年幼貌美,想着拐了她,转卖青楼,定能揩得一笔油水。 她虽也知这人不善,莲子儿仍是准准秤了十六两还过些,油纸仔细包了包,递给了他。 「跟那男人没什么出息,小姑娘,照子放亮点。」让无垠那双锐眼烧着,他扯过莲子,扔了些铜钱在地上。嘴上虽放着狠话,瞧无垠不好惹,意兴阑珊走了。 「要是我,定挑些烂子儿给他。」他淡淡道了句。他和暮允的摊子,说实在,从也没人敢惹麻烦。 「我才不给什么烂子儿。你们男人,不高兴就抡拳头,要像你这般,还怎么过活。做人...。」 「心存良善,老老实实。」他就是不读她心思,也能一字不差的接下去。 「无垠,这是真的。」她老成的劝着他。说着从前有恶少叁天两头挑她麻烦,几番砸了她摊子。后来他不再来了,市集里人道他出航西海,炎炎好天气,还能遇浪翻了船。 他淡淡一笑,只觉得从前欺凌他的恶人,也不见哪一个摔落山沟,还是拳头有用。虽然她小姑娘一个,要在外混口饭,也只好忍气吞声,求天问神。 他看着她,小小身量前后忙着,亭亭玉立,嬝嬝纤弱,不自觉心头有些没体会过的澎湃。 她没有拳头,他有。 她转过了身,见他一双眼,火烧似的凝视着她,一愣,道:「你...。」 他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终叫她意识了他亦是个铁挣挣的男人。 「你想什么。」他一笑。 「不...不是该我问你么...。」她瞅了他一眼,有些羞涩,又觉得他挺烦。 「也不过就你想的那般。」他笑起来,挺坏。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他坏起来,让她心跳紧了些。 他又一笑。 「你,再不认真干活儿,净卖嘴皮,不支你薪了。」她转过眼,气噗噗命令了一句。 「阿禾!」果子李兴冲冲跑了上来,道:「你要不要剥这些板栗,我娘说,你哥哥火烧屁股,怕他们欺压你,这栗子论两算工钱,不无少补,别让你哥知道。」他晃了晃一篮毛刺刺的栗子。说着,又转头睨了无垠一眼道:「你也在这儿啊!」 他竹剑挥了挥,作势撢了撢无垠,道:「去去去,一身晦气。」 无垠一烦,一把抄过他竹剑,扔在一旁。「欸?你…你!」果子李瞧他闷身不响,便缴过他剑扔了,竟是一身功夫。他连奔到他宝贝竹剑旁,拾起来吹了吹,道:「你敢开罪我宝剑的灵气…。」 夏怡禾拉过了那篮沉沉的栗子,道:「谢谢你,阿李。我等等送回去,顺道问候大娘。」 他还在气头上,瞟了夏怡禾一眼,抱怨道:「阿禾,你同无垠这般待着,你哥哥不说话么?」 「哥哥…。」昨天让无垠糊弄了过去,她也还没细想。「正是他们最近生意不顺,赔了不少银子,才不让无垠帮忙,他…。」 「我听说连货船都无缘无故让人烧了?你哥哥蛮横,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果子李眉飞色舞说着,似还挺高兴他哥哥遭殃。 夏怡禾垂下眼,鬱鬱坐了下来。她哥哥名声本不佳,暴戾苛刻,平日人糴米欠了钱,一点零头也要滚利,现在欠了债,搞不好一干人等着落井下石。 「你这当口,别惹你哥哥好。阿禾,我看不如让无垠暂住我家吧。」阿李叉起手,讲得甚是认真。「姐姐嫁去了对面豆腐店,她那房空着也空着。」 住他那…?无垠心里一点不想同这怪里怪气的果子李住。 「当真行么?阿李。」夏怡禾却很是惊喜。 「当真当真,顺道让我治治他一身厄运。」阿李又踏起马步,凭空画了个卦。 无垠还没答腔,已让夏怡禾牵起了袖道:「无垠,太好了!」 太好…?他一脸幽怨。夏怡禾晃了晃他手道:「好啦…,你和这市集里的人熟络些,我们也好帮你寻个职。」 无垠不想连累她,想了想,望了果子李一眼,只好道:「谢了。」 「不谢!互相帮忙应该的。唤一声大哥来听听。」果子李拍拍无垠的肩。 「阿李…。」夏怡禾责了他一眼。 还话着,河岸边一阵欢声喧嚷。层层人群聚了拢,似围着一个小摊贩。 「他们做什么呢?」夏怡禾一阵好奇,从来也没见那位置这般热闹。 「噯,一个江湖术士,昨日便来了。无本生意拐拐银两,玩一盘花十个铜钱,破得了他一盘棋阵,赏金一两。」果子李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 「一两?」夏怡禾吃惊的喊了一声。 「跟你一般头脑简单的人不少。」果子李睨了她一眼,笑道:「他那棋阵不知施了什么障眼法,还没人破得。名声一打出,现在不信邪的人,一个一个挨挤上去。」 夏怡禾听得有趣,道:「咱们去看看吧,挺热闹的。什么棋阵这般厉害。」 「你懂棋阵?」无垠瞧她兴致盎然,觉得新鲜。那一盘一两赏银,听起来诱人。 「不懂。」她笑了开,道:「我要懂,当女将军了。就只是有趣。」她搁下手上剥着的栗子,道:「阿李,我去瞧一眼,一会儿回来。」 无垠见她说着,孩子似的要往人群凑去,忙道:「我也去瞧瞧。」 「喂…。」果子李叫不来人,訕然坐了下来,他昨日才丢了十个铜子儿,觉得还是剥栗子实在些。 (簡)第十三章浮生日常 隔日夏怡禾醒起,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她醒了醒神,想是自己昨日听他那故事听得睡着了,又让他抱进了房。 想起他们昨日一番突来得浓情密意,她倏然觉得娇羞。 梳洗换了身衣裳,走出房,见无垠在外头忙着,已上了两车蔬果,又修缮起一院竹篱。他见了她,说道有替她和伯娘煮好的咸粥,已经搁在灶房桌上凉。 她走进灶房,果然见两碗热粥好端端搁在桌上,心里暖洋洋的一阵感动,她已经记不清,上一回有人为她煮粥,是什么时候了。 她坐下来端起粥凉了凉,喝了些,挺讶异无垠那大男人煮出来的粥竟甘醇可口,她舀了几舀,见里头搁了些鱼,一些野菇。 无垠走进来,搁了剪子粗绳,拭净了手,坐到她对边。 她抬起头,笑道:「你什么时辰就起来了?还有空去后边荷塘捞鱼。」 无垠一笑:「这粥还行么?不认真点,就怕你赶人。」 「行。瞧不出你还有点手艺。」她鲜少认真计较粥里放的东西对不对味,剩下什么放什么。他倒搭配得挺好。 「也没什么手艺,就只比你好一些。」 「我…我常帮厨,手艺可不差,就只平日赶着上市集,哪还有空去捞鱼,这野菇也得仔细找…。」让无垠一调侃,她甚是认真地解释了起来:「何况那鱼生在荷塘里,就算主人不计较,也不好常去捞。」 无垠笑了笑,道:「你院里那些果子长到墙外去,让人摘了,也没瞧你计较。你何不自己养一池鱼,我能帮你掘个坑,引个渠。」 「自己养…,又杀来吃,岂不心疼。」她讷讷地道:「我跟市集上王大娘买些豆腐,也就行了。」 他几分好奇,又问道:「阿禾,我细瞧你这院里,能结果子的就一棵柿子,几株梅树桃树,菜田种的这些,尽是番薯豆荚,一些野菜。说实话,卖不了多少钱。」他先时住这里时,她说什么他便帮什么,实也没好好看过她这处怎么过活。 「我一个人,照顾不了太多东西。种太好的作物,人要偷要抢,引来盗匪可怎么好。这些东西便宜,到处都有,虽卖不了好价钱,至少饿不着,卖不掉的,自己也能果腹。你瞧我那些豆子,混一点到白米里,对身子挺好的。」 倒也有理,但如此说来,他觉得她这院里,最惹眼的便是她:「你就这么一个人,不怕真遇着盗匪么。」 她随手搅着粥,想了想,道:「也没这么多盗匪,我这处东西少,附近还有几处大户。不惹事,人瞧不上眼的。哥哥们曾让我养条小犬。但小犬吓人,真遇上恶人拦不住,惹怒了人,倒给我添麻烦。」确实她住这处,也没遇过人抢。 除了…你这个无垠…。她想着,偷偷别过了眼。 无垠歪过头瞧她,淡淡道:「我可不是真盗匪。」 他静静想着,她还一个人住这,虽说是为了照顾伯娘,实是因为两个哥哥想把她嫁了,却觉得月盟辰家最好。辰家还未提亲,却是因为暮樱善解人意,还几分顾及她意愿。他说要陪她,却要如何陪她…。 她喝完了粥,收净了桌子,端了另一碗要去伯娘房里,又道:「无垠,有你帮我理田,我倒能去将我那团扇收个尾,今个儿有空,我们去趟城心吧。」 不一会儿,她坐在廊下,迎着日光,细细将圆扇白绢面上绣的青鸟图样收了个结。无垠瞧她一支支扇子,花样尽不相同,一边儿是丝线绣的,另一边似是她用植草拓染出底色和花叶图形,他不懂这些东西,只觉瞧上去倒还别致。她道这些绣活儿拿到城心摆,收入还不差,就只费时费工,她做不多。 仔细将扇子覆了层纸,层层迭迭理好了收到小竹篓里,她笑了笑,道:「走吧。」 两人出了山,来到山门市集。 「小姑娘,莲子来一斤。」才摆好了东西,一名壮汉走近摊子,扯着笑喊了一声。 夏怡禾瞧了他一眼,低下头,才去拿竹筛盘里的木杓,他便出手拉着她不放:「你这手柔柔嫩嫩,剥这子儿多可惜。要不跟了哥哥,包你穿金带银。」 「大哥,你稍等。」她淡淡抽回手,转了身秤起莲子。 无垠抬起头,扫了那人一眼。 那男人,忖着她年幼貌美,想着拐了她,转卖青楼,定能揩得一笔油水。 她虽也知这人不善,莲子儿仍是准准秤了十六两还过些,油纸仔细包了包,递给了他。 「跟那男人没什么出息,小姑娘,照子放亮点。」让无垠那双锐眼烧着,他扯过莲子,扔了些铜钱在地上。嘴上虽放着狠话,瞧无垠不好惹,意兴阑珊走了。 「要是我,定挑些烂子儿给他。」他淡淡道了句。他和暮允的摊子,说实在,从也没人敢惹麻烦。 「我才不给什么烂子儿。你们男人,不高兴就抡拳头,要像你这般,还怎么过活。做人...。」 「心存良善,老老实实。」他就是不读她心思,也能一字不差的接下去。 「无垠,这是真的。」她老成的劝着他。说着从前有恶少叁天两头挑她麻烦,几番砸了她摊子。后来他不再来了,市集里人道他出航西海,炎炎好天气,还能遇浪翻了船。 他淡淡一笑,只觉得从前欺凌他的恶人,也不见哪一个摔落山沟,还是拳头有用。虽然她小姑娘一个,要在外混口饭,也只好忍气吞声,求天问神。 他看着她,小小身量前后忙着,亭亭玉立,袅袅纤弱,不自觉心头有些没体会过的澎湃。 她没有拳头,他有。 她转过了身,见他一双眼,火烧似的凝视着她,一愣,道:「你...。」 他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终叫她意识了他亦是个铁挣挣的男人。 「你想什么。」他一笑。 「不...不是该我问你么...。」她瞅了他一眼,有些羞涩,又觉得他挺烦。 「也不过就你想的那般。」他笑起来,挺坏。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他坏起来,让她心跳紧了些。 他又一笑。 「你,再不认真干活儿,净卖嘴皮,不支你薪了。」她转过眼,气噗噗命令了一句。 「阿禾!」果子李兴冲冲跑了上来,道:「你要不要剥这些板栗,我娘说,你哥哥火烧屁股,怕他们欺压你,这栗子论两算工钱,不无少补,别让你哥知道。」他晃了晃一篮毛刺刺的栗子。说着,又转头睨了无垠一眼道:「你也在这儿啊!」 他竹剑挥了挥,作势撢了撢无垠,道:「去去去,一身晦气。」 无垠一烦,一把抄过他竹剑,扔在一旁。「欸?你…你!」果子李瞧他闷身不响,便缴过他剑扔了,竟是一身功夫。他连奔到他宝贝竹剑旁,拾起来吹了吹,道:「你敢开罪我宝剑的灵气…。」 夏怡禾拉过了那篮沉沉的栗子,道:「谢谢你,阿李。我等等送回去,顺道问候大娘。」 他还在气头上,瞟了夏怡禾一眼,抱怨道:「阿禾,你同无垠这般待着,你哥哥不说话么?」 「哥哥…。」昨天让无垠糊弄了过去,她也还没细想。「正是他们最近生意不顺,赔了不少银子,才不让无垠帮忙,他…。」 「我听说连货船都无缘无故让人烧了?你哥哥蛮横,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果子李眉飞色舞说着,似还挺高兴他哥哥遭殃。 夏怡禾垂下眼,郁郁坐了下来。她哥哥名声本不佳,暴戾苛刻,平日人籴米欠了钱,一点零头也要滚利,现在欠了债,搞不好一干人等着落井下石。 「你这当口,别惹你哥哥好。阿禾,我看不如让无垠暂住我家吧。」阿李叉起手,讲得甚是认真。「姐姐嫁去了对面豆腐店,她那房空着也空着。」 住他那…?无垠心里一点不想同这怪里怪气的果子李住。 「当真行么?阿李。」夏怡禾却很是惊喜。 「当真当真,顺道让我治治他一身厄运。」阿李又踏起马步,凭空画了个卦。 无垠还没答腔,已让夏怡禾牵起了袖道:「无垠,太好了!」 太好…?他一脸幽怨。夏怡禾晃了晃他手道:「好啦…,你和这市集里的人熟络些,我们也好帮你寻个职。」 无垠不想连累她,想了想,望了果子李一眼,只好道:「谢了。」 「不谢!互相帮忙应该的。唤一声大哥来听听。」果子李拍拍无垠的肩。 「阿李…。」夏怡禾责了他一眼。 还话着,河岸边一阵欢声喧嚷。层层人群聚了拢,似围着一个小摊贩。 「他们做什么呢?」夏怡禾一阵好奇,从来也没见那位置这般热闹。 「嗳,一个江湖术士,昨日便来了。无本生意拐拐银两,玩一盘花十个铜钱,破得了他一盘棋阵,赏金一两。」果子李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 「一两?」夏怡禾吃惊的喊了一声。 「跟你一般头脑简单的人不少。」果子李睨了她一眼,笑道:「他那棋阵不知施了什么障眼法,还没人破得。名声一打出,现在不信邪的人,一个一个挨挤上去。」 夏怡禾听得有趣,道:「咱们去看看吧,挺热闹的。什么棋阵这般厉害。」 「你懂棋阵?」无垠瞧她兴致盎然,觉得新鲜。那一盘一两赏银,听起来诱人。 「不懂。」她笑了开,道:「我要懂,当女将军了。就只是有趣。」她搁下手上剥着的栗子,道:「阿李,我去瞧一眼,一会儿回来。」 无垠见她说着,孩子似的要往人群凑去,忙道:「我也去瞧瞧。」 「喂…。」果子李叫不来人,讪然坐了下来,他昨日才丢了十个铜子儿,觉得还是剥栗子实在些。 第十四章老頭棋陣 无垠同夏怡禾挤进了人群,见桌案上搁了一盘棋,对摆着阵。两颗红子为将,黑白子各成一方。一头戴方帽,白净脸蛋的老头儿,泰然自若顺着他一綹山羊鬍;另一头,焦躁搔头的憨个儿,对着他看似简明的棋阵发楞。明明那小小阵式看起来不起眼,横竖要闯,却丢了不少子,如今让老头儿倒攻了回来,他一颗红将岌岌可危。憨个儿挣扎半晌,也只得竖了降棋。 老头儿呵呵几笑,收了他十个铜子儿,硬札得树根似的山羊鬍跟着颤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老头儿自个儿喃喃念着文,理了理棋盘,环视眾人,凑热闹的多,却似乎没有人想再白扔铜钱。他大大一叹,还觉得扫兴,一抬起眼,忽然定在观棋的无垠身上,似生了点笑意,道:「小兄弟,还没见过你。」 无垠顿了一顿,自袖袋中拎出十个铜钱,便要走上前。 夏怡禾一惊,忙拉他道:「无垠…,看看就好。这些够我们吃几天了。」 无垠拍了拍她,递了个安抚神色:「别担心,我替你赢一两。」说着,他搁上了钱到山羊鬍老头儿案上,在他对边坐了下来。 山羊鬍老头打量了无垠几眼,一笑,整了整,摆了棋盘。 「子数随你摆,至多十六子。」 无垠量了量,取了十二颗,对摆了一阵。阵式才落,山羊鬍老头又瞧了他一眼,带着浅笑。 无垠瞧他走阵,变化自星官,颗颗星子挪移,按辰顺轨,暮允教过他不少。一叫他瞧清了,无垠寻机会直杀入他阵中,围定一将,定了胜势。 眾人一阵喧腾,看不懂的发楞,看得懂的频频叫好。 夏怡禾就属发楞的那个,不明着吃下对方红子,她还不知道无垠赢了棋。 「呵呵呵。好!」山羊鬍老头输了一两,半点不心疼。 夏怡禾见老头将一两银推给了无垠,才意会过来,惊喜道:「你赢了?」 「再来一盘!」山羊鬍老头兴致盎然,又摆了一阵。 「阿禾,你还有十个铜钱么?」无垠本是为了那一两银才与他斗阵,没想下了一盘,实也兴了点兴致。 夏怡禾见他还有心再下,既已赢了一两,忙凑了凑铜钱给他。 两人就这么起了兴,对着几颗子,一盘下过一盘。这第叁回开始,老头儿不再走星官变幻,两人计较挪步,一回比一回久,久得人看得无趣,都渐渐散了。 夏怡禾虽替他开心,终也耗得乏了,索性回摊同果子李抱来了板栗,边剥边等他。 等无垠终于输了棋,已是第五盘,直杀到傍晚,天色都泛黄了。 「四两。」山羊老头儿挺高兴的将银两推给他。道:「好小子,你是个将才,窝在这市集里,可惜了。何不投军,济世安邦。」 「老先生,您从前是将军么?」夏怡禾好奇的问道。她想他那棋阵这般厉害,讲起话来似个智者,可不像果子李说的江湖术士,不定,还能替无垠指条明路。 「怡禾,从前的事,流水浮云似的,我记不清了。」他呵呵两笑。 「您…您怎知道我的名字?」夏怡禾一愣。 山羊老头儿笑笑没有答话,起了身,收折了棋盘棋子儿,打包上了肩,晃啊晃的走了。 「你一日赢了他四两,不简单不简单。」果子李惊讶的看着无垠赢回的银两,真心叹服了起来。 夏怡禾倒吸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她想他有双能读心的眼,怪不得赢得了棋。 「不是。」无垠淡淡阻了她,他可不想让果子李知道这事。何况他刚半点读不出那老头儿心思,他定不是个常人。 「还你,多的当作利息」怕夏怡禾又要发问,他一把将钱净塞给她。「别,你又没欠我。那是你应得,给了我,可都让哥哥拿走了。」她一笑,心情好得不得了,拍了拍他:「无垠,你真有本事。」 她拿起那一篮子板栗,递给果子李,道:「阿李,今个晚了,我就不去叨扰大娘了。工钱改日算吧,无垠就去你那儿了。」 果子李接了过板栗,摆了个再也没人比他可靠的脸,道:「放心放心。」他一把搭上无垠肩,万分熟络似的:「瞧你这人挺有意思,我便认了你这兄弟,走吧!」 果子李家落在荒山脚,他们沿小径走了一阵。 果子李说来小无垠一两岁,个头也不若无垠高,搭在他肩上,无垠倒觉得沉,走了几步,将他扳了下来。 「你睡觉不打鼾吧,我怕吵。」果子李一派狐疑道。 「担心什么,我不跟你睡吧。」无垠问道。 「呔,你自然跟我睡,我姊姊要闹彆扭,过条道就回娘家,要知道房让你这臭男人睡了,她可不高兴。」阿李瞧无垠板着一张脸,提高了声音道:「欸,你可别嫌,难不成让你去挤阿禾那么?人家清清白白姑娘家,你懂不懂避嫌。瞧你这慾念。」 他又抬起竹剑要往无垠敲去,被无垠冷眼一扫,想起他身手好,空中挥了挥,只好又将剑收了回去。 无垠睨了他一眼,道:「阿李,我看你这果子也卖得不怎么认真,要学武修道,怎不上荒山门。」人道荒山武门,剑器不凡,武道特出,就是辰家几代堂主,都属荒山一系。 「你这人真邪门,怎知我去过荒山。我这道术就是在荒山门同一些小徒学的。」他拍了拍无垠的背,要他低下头来道:「但我告诉你啊,荒山门早不如从前了,他们…暗与金轩,勾结…。」 果子李声音低得只剩下气音。他送过几次果子上荒山,同那些荒山门底端的学徒混得不错,有时见了面,便口传他一些术法。一些拳脚剑式、障眼之术、驱邪避凶,他自个儿摸索,虽然练得歪七扭八,还不算完全徒劳。一回他送完了果子,想到山边小解,离了山径,晃到了较偏远的林地。舒爽抖了两抖,一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巖穴,从穴中散出的气息怪异,他好奇心一起,抄起竹剑,几步跑跳了过去。 「那巖穴里一綑又一綑,尽是金轩剑器,镶了些奇怪的灵石,鬼气重得很。」果子李瞇起了眼,讲得神秘兮兮, 无垠好奇道:「辰家不知道这事么?」这等大事,无消无息,月盟难道被蒙在鼓里? 「辰家对荒山门敬重得很,哪敢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从那之后,阿李再不敢到荒山门送果子。「别说我说的啊,让荒山的人知道了,想必要灭口!你这人邪门,我怎会说给你听。」他的确一个人也没提过。 「你竟然没死。」无垠一笑,淡淡道了句。 果子李吐了吐舌,就是现在想起来,没被发现,他还真觉得侥倖。 (簡)第十四章老頭棋陣 无垠同夏怡禾挤进了人群,见桌案上搁了一盘棋,对摆着阵。两颗红子为将,黑白子各成一方。一头戴方帽,白净脸蛋的老头儿,泰然自若顺着他一绺山羊胡;另一头,焦躁搔头的憨个儿,对着他看似简明的棋阵发楞。明明那小小阵式看起来不起眼,横竖要闯,却丢了不少子,如今让老头儿倒攻了回来,他一颗红将岌岌可危。憨个儿挣扎半晌,也只得竖了降棋。 老头儿呵呵几笑,收了他十个铜子儿,硬札得树根似的山羊胡跟着颤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老头儿自个儿喃喃念着文,理了理棋盘,环视众人,凑热闹的多,却似乎没有人想再白扔铜钱。他大大一叹,还觉得扫兴,一抬起眼,忽然定在观棋的无垠身上,似生了点笑意,道:「小兄弟,还没见过你。」 无垠顿了一顿,自袖袋中拎出十个铜钱,便要走上前。 夏怡禾一惊,忙拉他道:「无垠…,看看就好。这些够我们吃几天了。」 无垠拍了拍她,递了个安抚神色:「别担心,我替你赢一两。」说着,他搁上了钱到山羊胡老头儿案上,在他对边坐了下来。 山羊胡老头打量了无垠几眼,一笑,整了整,摆了棋盘。 「子数随你摆,至多十六子。」 无垠量了量,取了十二颗,对摆了一阵。阵式才落,山羊胡老头又瞧了他一眼,带着浅笑。 无垠瞧他走阵,变化自星官,颗颗星子挪移,按辰顺轨,暮允教过他不少。一叫他瞧清了,无垠寻机会直杀入他阵中,围定一将,定了胜势。 众人一阵喧腾,看不懂的发楞,看得懂的频频叫好。 夏怡禾就属发楞的那个,不明着吃下对方红子,她还不知道无垠赢了棋。 「呵呵呵。好!」山羊胡老头输了一两,半点不心疼。 夏怡禾见老头将一两银推给了无垠,才意会过来,惊喜道:「你赢了?」 「再来一盘!」山羊胡老头兴致盎然,又摆了一阵。 「阿禾,你还有十个铜钱么?」无垠本是为了那一两银才与他斗阵,没想下了一盘,实也兴了点兴致。 夏怡禾见他还有心再下,既已赢了一两,忙凑了凑铜钱给他。 两人就这么起了兴,对着几颗子,一盘下过一盘。这第叁回开始,老头儿不再走星官变幻,两人计较挪步,一回比一回久,久得人看得无趣,都渐渐散了。 夏怡禾虽替他开心,终也耗得乏了,索性回摊同果子李抱来了板栗,边剥边等他。 等无垠终于输了棋,已是第五盘,直杀到傍晚,天色都泛黄了。 「四两。」山羊老头儿挺高兴的将银两推给他。道:「好小子,你是个将才,窝在这市集里,可惜了。何不投军,济世安邦。」 「老先生,您从前是将军么?」夏怡禾好奇的问道。她想他那棋阵这般厉害,讲起话来似个智者,可不像果子李说的江湖术士,不定,还能替无垠指条明路。 「怡禾,从前的事,流水浮云似的,我记不清了。」他呵呵两笑。 「您…您怎知道我的名字?」夏怡禾一愣。 山羊老头儿笑笑没有答话,起了身,收折了棋盘棋子儿,打包上了肩,晃啊晃的走了。 「你一日赢了他四两,不简单不简单。」果子李惊讶的看着无垠赢回的银两,真心叹服了起来。 夏怡禾倒吸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她想他有双能读心的眼,怪不得赢得了棋。 「不是。」无垠淡淡阻了她,他可不想让果子李知道这事。何况他刚半点读不出那老头儿心思,他定不是个常人。 「还你,多的当作利息」怕夏怡禾又要发问,他一把将钱净塞给她。「别,你又没欠我。那是你应得,给了我,可都让哥哥拿走了。」她一笑,心情好得不得了,拍了拍他:「无垠,你真有本事。」 她拿起那一篮子板栗,递给果子李,道:「阿李,今个晚了,我就不去叨扰大娘了。工钱改日算吧,无垠就去你那儿了。」 果子李接了过板栗,摆了个再也没人比他可靠的脸,道:「放心放心。」他一把搭上无垠肩,万分熟络似的:「瞧你这人挺有意思,我便认了你这兄弟,走吧!」 果子李家落在荒山脚,他们沿小径走了一阵。 果子李说来小无垠一两岁,个头也不若无垠高,搭在他肩上,无垠倒觉得沉,走了几步,将他扳了下来。 「你睡觉不打鼾吧,我怕吵。」果子李一派狐疑道。 「担心什么,我不跟你睡吧。」无垠问道。 「呔,你自然跟我睡,我姊姊要闹别扭,过条道就回娘家,要知道房让你这臭男人睡了,她可不高兴。」阿李瞧无垠板着一张脸,提高了声音道:「欸,你可别嫌,难不成让你去挤阿禾那么?人家清清白白姑娘家,你懂不懂避嫌。瞧你这欲念。」 他又抬起竹剑要往无垠敲去,被无垠冷眼一扫,想起他身手好,空中挥了挥,只好又将剑收了回去。 无垠睨了他一眼,道:「阿李,我看你这果子也卖得不怎么认真,要学武修道,怎不上荒山门。」人道荒山武门,剑器不凡,武道特出,就是辰家几代堂主,都属荒山一系。 「你这人真邪门,怎知我去过荒山。我这道术就是在荒山门同一些小徒学的。」他拍了拍无垠的背,要他低下头来道:「但我告诉你啊,荒山门早不如从前了,他们…暗与金轩,勾结…。」 果子李声音低得只剩下气音。他送过几次果子上荒山,同那些荒山门底端的学徒混得不错,有时见了面,便口传他一些术法。一些拳脚剑式、障眼之术、驱邪避凶,他自个儿摸索,虽然练得歪七扭八,还不算完全徒劳。一回他送完了果子,想到山边小解,离了山径,晃到了较偏远的林地。舒爽抖了两抖,一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岩穴,从穴中散出的气息怪异,他好奇心一起,抄起竹剑,几步跑跳了过去。 「那岩穴里一捆又一捆,尽是金轩剑器,镶了些奇怪的灵石,鬼气重得很。」果子李瞇起了眼,讲得神秘兮兮, 无垠好奇道:「辰家不知道这事么?」这等大事,无消无息,月盟难道被蒙在鼓里? 「辰家对荒山门敬重得很,哪敢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从那之后,阿李再不敢到荒山门送果子。「别说我说的啊,让荒山的人知道了,想必要灭口!你这人邪门,我怎会说给你听。」他的确一个人也没提过。 「你竟然没死。」无垠一笑,淡淡道了句。 果子李吐了吐舌,就是现在想起来,没被发现,他还真觉得侥幸。 第十五章步步進逼(H) 隔日,夏怡禾如常早起,折了一束桔梗花,进了伯娘房间。她换下了旧花枝,开了窗通风,又要扶她起来净身子,餵粥糜。 一靠近床边,却见伯娘脸色青沉,气息十分微弱。 她一惊,慌忙搁下粥,乱为伯娘拉了拉被褥,连奔出了门。她急急一路下山,想至城心找夏丰夏凯。不定城里有高明一点的大夫。 她奔走了好一阵,直往城里去。 穿过街市,目不暇给的南北商行,错落在巷弄间,她左弯右拐,奔到了高掛夏氏商号牌匾的店铺,却听得夏丰正与人争执。 她躲在一旁石墻后边,待人群散尽了才悄声闪进了店里。 「怎么?今个儿二十,不用去辰家么?」夏丰杵在店里,还一脸凶煞,见了她,面色更差,只想定有坏事,否则她也不会十万火急的奔来。 「大哥…,伯娘…伯娘病得很重,今早不醒,不知道还行不行。」 夏丰闻言,嫌恶之情过于哀戚,挥了挥手道:「滚滚滚!我这头是倒了什么霉运。」如今债逼得兇,要是还得守丧,生意得托人,连这夏怡禾也嫁不了了…。 「大哥…阿禾山下大夫请过好几回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夏怡禾听夏丰赶她,急着分说,这哥哥再无情,好歹是老母亲…。 「不知道什么,病重掘了坑埋了不会么,早是个活死人了。」夏丰不耐烦的扬声打断她。 「大哥…!你这样讲话,不…不怕遭雷劈么!」她闻言一阵惊怒,不知何来的胆子指责她大哥。 她才说完,霆光一闪,外头方才还亮着的天色,拢起了乌云。应时的劈了道响雷。 都入秋了,这天候还似盛夏刻变时翻,夏丰让那雷一震,收敛了些。「晓得了!你先回去打理打理。我和夏凯这头还有事,忙完了就回去。」 他厌烦的挥了挥手,不顾外头似要落雨,连将她赶了出去。 她身上没多少银钱,这城里大夫高贵,她没法子,只好回到山边。其时已经过午,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想想那夏丰夏凯却不知还要如何耽搁,不如再去请村里大夫帮忙。她急急鑽进巷弄,绕了几绕,停在她偶尔替伯娘抓药的药铺前。她出门时天色还晴朗,压根也没想到得带支油纸伞,让雨浇得湿了一身。她不敢进店铺,在外直喊道:「师傅!师傅!能不能帮帮我伯娘,她…。」 里头药师瞧了她一眼,顺时垮了脸,既无奈又嫌弃的样子,转身随意揪了些草枝,包了几包,出来丢给她道:「你这方再试试,要是不成,我也没法子,别再来烦我。」 她那伯娘,早该断了气数,却不知何故还能拖着,拖着是拖着,要他回春,岂是神仙,没趁机坑她一笔药费,已是仁心仁德。他一转身,直直走入房里边,再不想搭里她。 他随手抓了抓,哪是什么方。「师…师傅!求求你!」她喊得急,却不见药师人影。她又换了两家,这山下不如城心,也没几家药房,回回吃了闭门羹。她求助无门,又想着找辰夫人,这一来一往路途长,又怕日落前赶不及,惶惶反覆思量,也只好先回家试试那药师给的草枝。 回到家,急雨方停,一院积水泥泞,她避了避水塘,一抬眼,却见夏凯。 他正自伯娘房里退出来,拍了拍净了手。 夏怡禾连奔上去,道:「二哥!怎么样了?」她眼光越过夏凯,往房里一瞧,床上却已不见伯娘。她一惊,着急望向夏凯,问道:「伯…伯娘呢?」 夏凯面皮扯了狰狞的一笑:「阿禾,娘搁在你这儿,让你顾得半死不活。大哥先带回去照看了,省得久病积榻,晦气。」 「带…带回去照看。」她微微觉得惊恐,刚那雨下得大又急,她沿山路回家,也没见着夏丰。 「你就别问太多。」夏凯拍了拍她肩头,道:「说来,你也让娘累得久了,我搁了件新裙裳在你房里,这几日打理打理。我和大哥为你招亲,替夏家迎点喜气。」 「招…招亲?」她心慌摇着头,本来听到亲事,她总说要照看伯娘,现下却楞楞不知该如何回绝。 「你不小了,阿禾,还摇什么头。」他绕过她,出了廊。头也不回的要离开。 她还想追上去争辩点什么,却有些乏力,她奔走了一日,又浇了冷雨。只觉不由自主的发冷。只好回房换下了一身湿衣,擦拭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缩在床上,她不敢想伯娘去了哪里,也不敢看那稀罕的新衣裳,瑟瑟抖着又热又冷。想想家里退热的药草,前些日子都煎给无垠喝了,只好喝些水,将且又缩回被窝里。 想起无垠,不知是发热难受,还是心里难受,双眼让泪湿得迷离,呼吸都显得吃力。 她拿出收在衣下的月色海螺,握在手心,哭了又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有微凉的手搭在她额上,她觉得舒服,又睡得沉了些。 清晨,她醒了来,还有些疲倦,却已经不烧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阵。本来,她应该赶去打理伯娘,现在不用了。她还难以接受。 但她一向坚强,天还没塌下来前,日子还是得这么过下去。 她起了身,编了编一头长发,打理好仪容,决定如常上市集。 她出了房门走到外头,静静整理起推车。 才叠好一篮子柿子豆薯要出门,却不知何处来了两个壮汉,挡了上来。 最前头一人俯身挑拣了颗竹篮中的柿子,拋掷在手中,又随意丢回篮子,挑了颗新的。来回丢了几回。 她掛着礼貌的笑,委婉道:「大哥,这柿子这么摔,瞧不出甜不甜的,您要喜欢,我切颗让您嚐嚐。」她俯身将那柿子摆了摆,拣了一颗起来。 「你这小妞儿,给不给嚐嚐?」那大汉轻挑的发话,靠了上前,拉过她手,舔了舔她纤柔的手指,就着柿子咬了一口。另一人和着笑了起来,随手一拨,倒了她一篮柿子。 她一个惊吓抽回了手,看这两人分明要惹事,偏偏这天色,还人烟稀少。 「阿禾好讲话,哪里招惹两位大哥…,直说便是,大家都辛苦人…。」她不自禁的有些颤抖。 「你这张脸生得漂亮,我们下边儿不快。」大汉豪笑,架住了她,另一人起脚一踢,踹烂了她一车东西。 「做什么!救…。」她还未及嚷出口,已让人摀住了口,拖进了院,直扯进了房里。 她七荤八素让人压倒在地,双腕让头顶那人拉过压得死紧,前方大汉伸手扯破了她衣衫,揉成一团,直塞近她嘴里。她惊慌踢蹬着脚,让大汉一抓,又拉下了水裤。 他们堵在家门口等她,分明衝着她来,她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惶惶乱想,定是夏丰夏凯结下的仇家。 「阿禾!你在吗?」院外来了人,扬声喊她。 二名大汉神色一凛,彼此使了眼色,后头那人道:「大哥!是辰家二少爷,惹不得…。」 前头大汉朝她恶狠狠道:「算你走运!」倏然丢下她起身,出了门,连翻了竹篱出去。 「阿禾?」辰光疾步入了院,跨了门槛进了房,一眼瞧见她缩在门边。 她身子还发抖,眼泪滚着,慌慌张张整衣,道:「二少爷…。」 他蹲下来瞧她,见她一身衣裳让人扯得凌乱,板起脸道:「阿禾。我瞧你…,不能再这么自己住在这儿。」 「二少爷…怎…怎么来了?」她紧揪着衣,低着头喃喃问道。 辰光伸手抹了抹她泪水,道:「你昨日没来,我娘掛念你。我在外边见那推车倒了一地东西。」 他想了想,掏了个锦囊,沉甸甸的,拉过她手,交在她手里,又道:「你东西都坏了,这些你拿着,好同你哥哥交代。」 「不…不行,阿禾不能白白收你钱。」 「阿禾…,你不用同我计较。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再出去摆那摊子…。」 她梨花带泪,身子窝成一团,人见犹怜的模样。他不懂她还坚持什么,虽然碍着老夫人,他不能给她正室的名份,好歹进了辰家,安安稳稳,锦衣玉食。他将锦囊搁进她衣袋,双臂支上门,缓凑近了她面上,近得能瞧清她睫毛上的泪珠,她温热的唇息,拂在他面上。 她畏怯地缩了缩身子,紧张道:「二少爷…。」 「阿禾,你也不小了,跟了我。」 你不小了,阿禾,还摇什么头。夏凯的声音言犹在耳。他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拉下她紧揪衣衫的手。 那衣服方才让大汉扯得裂了半,没她抓着,遮不了里头的袜胸,他抚上她耸着的肩,顺着一双玉臂拂落了衣袖。 她柢着他肩,不自禁抖着,很是茫然。 她不喜欢他,但她,不过就是个农家姑娘,有什么权利挑喜欢的人。 哥哥们急着打发她,又惹了一堆仇家,她若不能留在这,至少…辰夫人待她好,又这二少爷,不仅不似洛翎飞、辰颺嫌弃她,还总是帮她,替她解围…。 感觉她不怎么抵抗,辰光急躁了些,他抚着她的脸,大拇指按着她下巴,逼着她开口。小小红脣开了点缝,他缠吻进她口中,揪住她一向畏缩的小舌。 湿软的唇舌滑捲在她嘴腔,他从未如此火烫地吻她,将舌探进她温顺的口中,足以兴起他莫大的佔有欲。 使些手段,比他耐着性子等有用得多。这夏怡禾本还一次次推拒他,如今乖得似小绵羊。 他父亲道她不过一个少女,无依无靠撑不了志气。她两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视钱如命,逞凶斗狠,只消让人挡了夏家财路,自会滚出一桩桩事来。 他两手乾净,坐等美人低头。 夏怡禾背后那道门挡着她,叫她退不了,好似要她面对现实。能进这乌尔领头的辰家,难道她还不欢喜…? 辰光虽不似夏丰夏凯馋起来时粗鲁,下巴、脸颊让他唾沫糊得湿黏黏的,她不喜欢。 很不喜欢,还有些反胃。但她秀眉凝蹙,别过眼,只是忍着。 挤身进她腿间,愈渐大胆的手,探下胸衣,辰光带着一脸笑,抓揉她圆软的乳,又缓滑下她腰际,扯弄下她才刚随意拢了拢,还未系紧的裤头,抚起她姑娘家的羞密之处。 她一震,惊惶起来,抓住他肆意妄为的手,想拉开,却停不下他灼灼升起的慾望。 他一把制紧了她,坂过她身子一转,压在身下,猛烈吻吮着她颈项,道:「阿禾,我会负责。」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厌怕至极,小掌抵来抵去,推不开他铜墙铁壁似的身子。 他应该更有情趣一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情愿也好,不愿也罢,啪的一声扯了她小衣那细细的衣带,抓起丢在一旁。 他松着裤带,她脑海一片空白。 (簡)第十五章步步進逼(H) 隔日,夏怡禾如常早起,折了一束桔梗花,进了伯娘房间。她换下了旧花枝,开了窗通风,又要扶她起来净身子,喂粥糜。 一靠近床边,却见伯娘脸色青沉,气息十分微弱。 她一惊,慌忙搁下粥,乱为伯娘拉了拉被褥,连奔出了门。她急急一路下山,想至城心找夏丰夏凯。不定城里有高明一点的大夫。 她奔走了好一阵,直往城里去。 穿过街市,目不暇给的南北商行,错落在巷弄间,她左弯右拐,奔到了高挂夏氏商号牌匾的店铺,却听得夏丰正与人争执。 她躲在一旁石墙后边,待人群散尽了才悄声闪进了店里。 「怎么?今个儿二十,不用去辰家么?」夏丰杵在店里,还一脸凶煞,见了她,面色更差,只想定有坏事,否则她也不会十万火急的奔来。 「大哥…,伯娘…伯娘病得很重,今早不醒,不知道还行不行。」 夏丰闻言,嫌恶之情过于哀戚,挥了挥手道:「滚滚滚!我这头是倒了什么霉运。」如今债逼得凶,要是还得守丧,生意得托人,连这夏怡禾也嫁不了了…。 「大哥…阿禾山下大夫请过好几回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夏怡禾听夏丰赶她,急着分说,这哥哥再无情,好歹是老母亲…。 「不知道什么,病重掘了坑埋了不会么,早是个活死人了。」夏丰不耐烦的扬声打断她。 「大哥…!你这样讲话,不…不怕遭雷劈么!」她闻言一阵惊怒,不知何来的胆子指责她大哥。 她才说完,霆光一闪,外头方才还亮着的天色,拢起了乌云。应时的劈了道响雷。 都入秋了,这天候还似盛夏刻变时翻,夏丰让那雷一震,收敛了些。「晓得了!你先回去打理打理。我和夏凯这头还有事,忙完了就回去。」 他厌烦的挥了挥手,不顾外头似要落雨,连将她赶了出去。 她身上没多少银钱,这城里大夫高贵,她没法子,只好回到山边。其时已经过午,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想想那夏丰夏凯却不知还要如何耽搁,不如再去请村里大夫帮忙。她急急钻进巷弄,绕了几绕,停在她偶尔替伯娘抓药的药铺前。她出门时天色还晴朗,压根也没想到得带支油纸伞,让雨浇得湿了一身。她不敢进店铺,在外直喊道:「师傅!师傅!能不能帮帮我伯娘,她…。」 里头药师瞧了她一眼,顺时垮了脸,既无奈又嫌弃的样子,转身随意揪了些草枝,包了几包,出来丢给她道:「你这方再试试,要是不成,我也没法子,别再来烦我。」 她那伯娘,早该断了气数,却不知何故还能拖着,拖着是拖着,要他回春,岂是神仙,没趁机坑她一笔药费,已是仁心仁德。他一转身,直直走入房里边,再不想搭里她。 他随手抓了抓,哪是什么方。「师…师傅!求求你!」她喊得急,却不见药师人影。她又换了两家,这山下不如城心,也没几家药房,回回吃了闭门羹。她求助无门,又想着找辰夫人,这一来一往路途长,又怕日落前赶不及,惶惶反复思量,也只好先回家试试那药师给的草枝。 回到家,急雨方停,一院积水泥泞,她避了避水塘,一抬眼,却见夏凯。 他正自伯娘房里退出来,拍了拍净了手。 夏怡禾连奔上去,道:「二哥!怎么样了?」她眼光越过夏凯,往房里一瞧,床上却已不见伯娘。她一惊,着急望向夏凯,问道:「伯…伯娘呢?」 夏凯面皮扯了狰狞的一笑:「阿禾,娘搁在你这儿,让你顾得半死不活。大哥先带回去照看了,省得久病积榻,晦气。」 「带…带回去照看。」她微微觉得惊恐,刚那雨下得大又急,她沿山路回家,也没见着夏丰。 「你就别问太多。」夏凯拍了拍她肩头,道:「说来,你也让娘累得久了,我搁了件新裙裳在你房里,这几日打理打理。我和大哥为你招亲,替夏家迎点喜气。」 「招…招亲?」她心慌摇着头,本来听到亲事,她总说要照看伯娘,现下却楞楞不知该如何回绝。 「你不小了,阿禾,还摇什么头。」他绕过她,出了廊。头也不回的要离开。 她还想追上去争辩点什么,却有些乏力,她奔走了一日,又浇了冷雨。只觉不由自主的发冷。只好回房换下了一身湿衣,擦拭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缩在床上,她不敢想伯娘去了哪里,也不敢看那稀罕的新衣裳,瑟瑟抖着又热又冷。想想家里退热的药草,前些日子都煎给无垠喝了,只好喝些水,将且又缩回被窝里。 想起无垠,不知是发热难受,还是心里难受,双眼让泪湿得迷离,呼吸都显得吃力。 她拿出收在衣下的月色海螺,握在手心,哭了又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有微凉的手搭在她额上,她觉得舒服,又睡得沉了些。 清晨,她醒了来,还有些疲倦,却已经不烧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阵。本来,她应该赶去打理伯娘,现在不用了。她还难以接受。 但她一向坚强,天还没塌下来前,日子还是得这么过下去。 她起了身,编了编一头长发,打理好仪容,决定如常上市集。 她出了房门走到外头,静静整理起推车。 才迭好一篮子柿子豆薯要出门,却不知何处来了两个壮汉,挡了上来。 最前头一人俯身挑拣了颗竹篮中的柿子,抛掷在手中,又随意丢回篮子,挑了颗新的。来回丢了几回。 她挂着礼貌的笑,委婉道:「大哥,这柿子这么摔,瞧不出甜不甜的,您要喜欢,我切颗让您尝尝。」她俯身将那柿子摆了摆,拣了一颗起来。 「你这小妞儿,给不给尝尝?」那大汉轻挑的发话,靠了上前,拉过她手,舔了舔她纤柔的手指,就着柿子咬了一口。另一人和着笑了起来,随手一拨,倒了她一篮柿子。 她一个惊吓抽回了手,看这两人分明要惹事,偏偏这天色,还人烟稀少。 「阿禾好讲话,哪里招惹两位大哥…,直说便是,大家都辛苦人…。」她不自禁的有些颤抖。 「你这张脸生得漂亮,我们下边儿不快。」大汉豪笑,架住了她,另一人起脚一踢,踹烂了她一车东西。 「做什么!救…。」她还未及嚷出口,已让人摀住了口,拖进了院,直扯进了房里。 她七荤八素让人压倒在地,双腕让头顶那人拉过压得死紧,前方大汉伸手扯破了她衣衫,揉成一团,直塞近她嘴里。她惊慌踢蹬着脚,让大汉一抓,又拉下了水裤。 他们堵在家门口等她,分明冲着她来,她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惶惶乱想,定是夏丰夏凯结下的仇家。 「阿禾!你在吗?」院外来了人,扬声喊她。 二名大汉神色一凛,彼此使了眼色,后头那人道:「大哥!是辰家二少爷,惹不得…。」 前头大汉朝她恶狠狠道:「算你走运!」倏然丢下她起身,出了门,连翻了竹篱出去。 「阿禾?」辰光疾步入了院,跨了门坎进了房,一眼瞧见她缩在门边。 她身子还发抖,眼泪滚着,慌慌张张整衣,道:「二少爷…。」 他蹲下来瞧她,见她一身衣裳让人扯得凌乱,板起脸道:「阿禾。我瞧你…,不能再这么自己住在这儿。」 「二少爷…怎…怎么来了?」她紧揪着衣,低着头喃喃问道。 辰光伸手抹了抹她泪水,道:「你昨日没来,我娘挂念你。我在外边见那推车倒了一地东西。」 他想了想,掏了个锦囊,沉甸甸的,拉过她手,交在她手里,又道:「你东西都坏了,这些你拿着,好同你哥哥交代。」 「不…不行,阿禾不能白白收你钱。」 「阿禾…,你不用同我计较。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再出去摆那摊子…。」 她梨花带泪,身子窝成一团,人见犹怜的模样。他不懂她还坚持什么,虽然碍着老夫人,他不能给她正室的名份,好歹进了辰家,安安稳稳,锦衣玉食。他将锦囊搁进她衣袋,双臂支上门,缓凑近了她面上,近得能瞧清她睫毛上的泪珠,她温热的唇息,拂在他面上。 她畏怯地缩了缩身子,紧张道:「二少爷…。」 「阿禾,你也不小了,跟了我。」 你不小了,阿禾,还摇什么头。夏凯的声音言犹在耳。他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拉下她紧揪衣衫的手。 那衣服方才让大汉扯得裂了半,没她抓着,遮不了里头的袜胸,他抚上她耸着的肩,顺着一双玉臂拂落了衣袖。 她柢着他肩,不自禁抖着,很是茫然。 她不喜欢他,但她,不过就是个农家姑娘,有什么权利挑喜欢的人。 哥哥们急着打发她,又惹了一堆仇家,她若不能留在这,至少…辰夫人待她好,又这二少爷,不仅不似洛翎飞、辰扬嫌弃她,还总是帮她,替她解围…。 感觉她不怎么抵抗,辰光急躁了些,他抚着她的脸,大拇指按着她下巴,逼着她开口。小小红唇开了点缝,他缠吻进她口中,揪住她一向畏缩的小舌。 湿软的唇舌滑卷在她嘴腔,他从未如此火烫地吻她,将舌探进她温顺的口中,足以兴起他莫大的占有欲。 使些手段,比他耐着性子等有用得多。这夏怡禾本还一次次推拒他,如今乖得似小绵羊。 他父亲道她不过一个少女,无依无靠撑不了志气。她两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视钱如命,逞凶斗狠,只消让人挡了夏家财路,自会滚出一桩桩事来。 他两手干净,坐等美人低头。 夏怡禾背后那道门挡着她,叫她退不了,好似要她面对现实。能进这乌尔领头的辰家,难道她还不欢喜…? 辰光虽不似夏丰夏凯馋起来时粗鲁,下巴、脸颊让他唾沫糊得湿黏黏的,她不喜欢。 很不喜欢,还有些反胃。但她秀眉凝蹙,别过眼,只是忍着。 挤身进她腿间,愈渐大胆的手,探下胸衣,辰光带着一脸笑,抓揉她圆软的乳,又缓滑下她腰际,扯弄下她才刚随意拢了拢,还未系紧的裤头,抚起她姑娘家的羞密之处。 她一震,惊惶起来,抓住他肆意妄为的手,想拉开,却停不下他灼灼升起的欲望。 他一把制紧了她,坂过她身子一转,压在身下,猛烈吻吮着她颈项,道:「阿禾,我会负责。」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厌怕至极,小掌抵来抵去,推不开他铜墙铁壁似的身子。 他应该更有情趣一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情愿也好,不愿也罢,啪的一声扯了她小衣那细细的衣带,抓起丢在一旁。 他松着裤带,她脑海一片空白。 第十六章花落誰家 「阿禾!」院里再传来了惊怒的呼声。 无垠连步跑了进来,使劲拉开辰光,一拳朝他面上挥去。 辰光猛架了开,怒道:「你做什么!」 无垠一语不发,又欲朝辰光打去。 「无垠…!」阿禾乱拢了拢衣,急急起身想拦他,让他气劲一震,又立时摔跌在地。 「阿禾!」无垠急转身扶她,知她极不欲得罪辰家,回过头瞪着辰光低吼道:「滚!」 辰光瞪是回瞪着,这无垠的拳脚,他早听山城安嚷嚷,就是洛翎飞也打他不下。当着夏怡禾出糗,可不有趣。他沉住气,愤然道:「走着瞧!」怒极地甩了袖,扬步踏出了房。 无垠恨恨地瞪着他背影,巴不得再上去踹个两脚。 「无垠…。」见他怒气衝天,她攀住他双臂想站起身来,低喃道:「不要这样…。」 「你…!」无垠转过身来,瞧着她衣衫挡是挡着,早让辰光扯了净,怒道:「你怎么不拒绝他!」 「无垠…。」她滚着两潭泪,难过道:「我…终究是要嫁人的,二少爷要我…待我也好,难道我还嫌么…?」 「待你好…。」她不知道他刚在外头,遇见了两名大汉,正高兴着辰光出手大方,演个戏,就有酬劳拿。她烦恼的这些麻烦,根本是辰光背里使计,逼得她不得不投靠辰家。 但他无垠,拿什么与人家比,真心么…。 她说要去换件衣裳,又默默到大门外,收拾了散倒一地的果子,他静静陪着她。 昨日她没上市集,他想她可能想花时间理田,想挪个空来帮她,却让果子李拖去他家果林採收梨子。 今日一早仍不见她,却听人说夏家招亲,他心里不安稳,连忙奔了来。 她说撞伤的,要拿去分给市集上的孩子,不怕摔的根茎,还能卖一会儿。前日没来的及去卖的团扇,晚点不如去城心摆摆摊。 逃避似的,她希望一切如常,辰光那沉甸甸的银两,她想改日拿回去还。 他同她去了市集,果子李已等在大樟树下。她神情鬱鬱,没多做解释,只取过篮子,说要去河岸边分果子,要他们别跟。 他知道她其实也难过,想静一静。 「阿李,你觉得…我要有多少银子,能带阿禾走…。」他望着那一摊豆薯,淡淡问了句。 「阿禾?你真打她主意啊?」果子李靠在樟树上,咬了口她给的柿子,嚼了起来:「她虽漂亮能干,上头那两个哥哥,刁鑽得很。我娘喜欢阿禾,本想讨来给我做媳妇儿,她哥哥一开口,彩礼光银子便要百两银,他们算准阿禾生得漂亮,中意的人家还不少,看不上我们这穷人,想让她做妾,攀个大户。」 「一百两…。」他不太懂这聘礼,也不知什么行情。只觉这数字对他而言,实不是小数目。 果子李瞧他发楞,拍了拍他,道:「说实在,你领她那薄薄的薪俸,吃住也打平了,要攒钱,再认真也得搞叁五个年头,你功夫好,用抢得还容易些。」 抢…?阿禾每天嚷在嘴边的要好好做人,岂容他抢。 他不禁想起辰昕与暮樱的话,辰家少主虽不怎么样,月盟终究是西疆大盟,守着西疆安和,正正当当。战时急需勇将,辰昕说来对他十分礼遇,昔日在他父亲莫洹跟前允下,他武行好,入防卫队先封校尉,直属大将军擎鹿,月俸十两银论起,立得了战功,升将也不难,还为他安顿妻小。他估量着,人在营里省吃俭用,不定半年至一年,便能向他哥哥开口…。 「唉,别说我没告诉你啊,她出生虽不怎么样,辰家二少爷可喜欢她,你也知道她哥哥最近正缺钱,那彩礼开得这般高,想来又带不上什么嫁粧,本没多少人愿意花这价钱娶妾的,偏偏辰家愿意。辰家就算不是最有钱,出了声,乌尔大户自也没人敢争,你还是别痴心妄想。」果子李逕自一连串说着。 想起那辰光,无垠拳头都硬了起来,进了月盟,正好盯紧他,向辰昕摊牌,不定还能尽早留了阿禾。思忖了几番,他暗拿定了主意。 夏怡禾缓走在河岸,孩子见了她,一个个奔了过来,喊道:「阿禾姐姐!」 阿叁、小六、小锦、阿霞…她一个个唤着,从竹篓里拿出柿子,发给他们道:「来来来,帮帮姊姊忙,消一点柿子,虽然撞了,还是很甜的。」 「帮忙帮忙!姐姐家的柿子特好吃。」一女孩接过了柿子,欢喜地跳了几跳。 看着他们,她鬱鬱的脸绽开了笑。 她从前也这般和阿李混在市集里,不时有大人赏点饼儿,给几颗桃子李子。 她觉得,自己饿了、缺乏了,有人帮她,待她丰足了,有点能力,也应该给出去。人与人相处难道不是这般投桃报李。 但她在辰家,从来只能低头。下人只道她是辰光垂怜的小妾,好听得说她幸运,背里说难听点的,笑她扫把星一个,还净会攀云追月。 她拣了个大柿子,递给一个让人挤在后边,好不容易鑽进来,搭在她竹篓边只剩一双眼眨呀眨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接过了柿子,羞红了脸,一溜烟又跑了。 她分完了柿子,沿堤道走着,又在一处河堤上坐了好一阵子,迎着河面吹来的风。 那清风自在,河水潺潺奔流,她却一点没这等自由。从前,她也想过,这辈子,若是再不能得有情人,退一步,但求一生安顺,岂不是已经很奢侈。但她如今心里有了人,却觉得那安稳,令她万分忧伤。 「阿禾…。」 她闻声一转头,见无垠走了上来。 他一跃,坐上了提,在她旁边静坐了一会儿。 「对不起…就这么把摊子丢着,阿李找我么?」歛了歛神,她勉强一笑,转过头瞧他。 无垠迎上她一双淡淡含愁的眼,定了定心意,道:「阿禾…,我想,明日就去找辰堂主,请他让我入盟。」 「当…当真?」她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他先前对入月盟很是反感,怎地忽然改变了心意。 「我想入盟,领个正经的职。」他笑了笑,道:「前日那神仙似的老头儿不也说了,要我投军。」那老头儿给的四两银,隔日化作了无垠给出去的四十个铜子儿。老头儿半点不欠,送了他五套阵法,无垠总觉得,似是天意。 「而且…,我想娶你,阿禾。」他说得甚是直当,登让夏怡禾傻愣了眼。「我不想让你委屈。」 他那么温柔说着,竟好像很认真。那娶字盪在她心头,她有些震动。但…她虽喜欢他,却不觉得他能改变什么。 她有点悸动,却又害怕。若作不了主,还是…别容自己忘情的好。 「无垠…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你既有了去处,我们…日后不见面的好。」她低下头,跃下了河堤,道:「我…去卖扇子。」 她说着,忙跑了开,不想让他看她打转的眼泪。 她一股脑儿往城心奔走了一会儿,无垠却跟了上来,默默走到她身旁。 「你…跟来做什么,我们不说好不见面了么?」 「没人和你说好。」他淡淡道。又扬手晃了晃那一小篓扇子,道:「何况…,你两手空空,要去卖什么?」 夏怡禾一楞,她跟只想着离开,还真什么也没带上。「那…谢谢你了,给我吧。」 无垠一笑,道:「自然不给。走吧。」 他们上下了几座拱桥,这处的行道上,男子翩翩,玉树临风,女子婷婷婀娜,釵饰繁丽。坊间不时飘扬丝竹之声,临江弹唱小曲。 她如常走到一间面河的字画舖子。这家大伯大娘好,喜爱她的扇子,常让她将东西搁在门前案上摆,不收她一分钱。有时,还会在收摊时一次买断她的团扇。 「呦,这不是阿禾么?」不远处的女子,似是欢快地喊了一声。 山青寧走了上来,后边儿跟着辰颺。 「少爷,少夫人…。」夏怡禾微屈了屈膝行礼,瞥见两人锐利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山青寧拣了拣她的扇子,递到辰颺眼前挥了挥,道:「阿禾这扇子着实好看,瞧她忙活儿的手,还能绣这花样,夫人调教得挺好。」 辰颺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绣得更好些。」他拿过扇子,转了转,道:「听说你哥哥招亲,娘聘礼都备了。既攀上了大户,不必要在这拋头露面,带了个没出息的邋遢男人,人见了,只背后议论你和辰光。摆摊摆个没完,人还以为我辰家苛待你。」 听他一翻冷嘲热讽,夏怡禾皱起了眉,低下头道:「阿禾好手好脚,平常就是这样摆…,还没听哥哥说什么,怎好忘了本分。」她今日心情本差,让辰颺一激,竟升了点火气。辰家帮了她不少忙,让他们讲讲也就算了。他们却连无垠都要欺侮。 她头虽低,话也说得轻柔,在辰颺听来已是不可置信。「养了条狗,你倒学会还嘴了。」 夏怡禾一僵,小小双手紧捏着一把扇柄,轻轻道:「少爷若是不喜欢阿禾这扇子,不如搁回来,那白绢挺容易弄脏的。往前走些有戏台有舞伶,想必少夫人也有兴致。还请少爷回去一併让夫人把亲事退了,少见到阿禾,您也自在舒心。」 不知怎么的,她生了胆开罪辰颺,要是辰家不悦,就是哥哥想逼她自也不成。 「呦?」山青寧听傻了眼,怒道:「辰光脑子是坏了么?迎她回府,让她气死不成。走吧,别搭理她。和娘说去。」 辰颺冷冷一笑,道:「看来,我娘这人是白养了。」 山青寧拉了拉辰颺,两人冷瞪了她几眼,起步离了摊。 「你今日倒挺兇。」无垠笑了笑。 「你笑什么…,人家说你没出息,你也不吭声。」她一阵气恼,颓坐在板凳上。「这下可好了…瞧我刚都说了什么。」 以往,再大的委屈,想起辰夫人,她吞也吞下了。如今一番气话出了口,她不免又有些愧疚。要不是辰家相助,她如何能是今日的夏怡禾。 望着那团扇,她怔怔出神,默默转起两框泪水。这扇子,还是暮樱手把手一针一线教她,替她批了素扇绣线,让她赚这工钱。 无垠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他,才寧可得罪辰家。他虽暗有些高兴,却也不捨,又有些歉然。 「阿禾…等我,好么?」无垠坐了下来,转过她身子,凝望着她,道:「我…,一定尽快给你消息。」 他的眼神,他的话声,似星光,在她晦暗的心里,点起了一点希望。 (簡)第十六章花落谁家 「阿禾!」院里再传来了惊怒的呼声。 无垠连步跑了进来,使劲拉开辰光,一拳朝他面上挥去。 辰光猛架了开,怒道:「你做什么!」 无垠一语不发,又欲朝辰光打去。 「无垠…!」阿禾乱拢了拢衣,急急起身想拦他,让他气劲一震,又立时摔跌在地。 「阿禾!」无垠急转身扶她,知她极不欲得罪辰家,回过头瞪着辰光低吼道:「滚!」 辰光瞪是回瞪着,这无垠的拳脚,他早听山城安嚷嚷,就是洛翎飞也打他不下。当着夏怡禾出糗,可不有趣。他沉住气,愤然道:「走着瞧!」怒极地甩了袖,扬步踏出了房。 无垠恨恨地瞪着他背影,巴不得再上去踹个两脚。 「无垠…。」见他怒气冲天,她攀住他双臂想站起身来,低喃道:「不要这样…。」 「你…!」无垠转过身来,瞧着她衣衫挡是挡着,早让辰光扯了净,怒道:「你怎么不拒绝他!」 「无垠…。」她滚着两潭泪,难过道:「我…终究是要嫁人的,二少爷要我…待我也好,难道我还嫌么…?」 「待你好…。」她不知道他刚在外头,遇见了两名大汉,正高兴着辰光出手大方,演个戏,就有酬劳拿。她烦恼的这些麻烦,根本是辰光背里使计,逼得她不得不投靠辰家。 但他无垠,拿什么与人家比,真心么…。 她说要去换件衣裳,又默默到大门外,收拾了散倒一地的果子,他静静陪着她。 昨日她没上市集,他想她可能想花时间理田,想挪个空来帮她,却让果子李拖去他家果林采收梨子。 今日一早仍不见她,却听人说夏家招亲,他心里不安稳,连忙奔了来。 她说撞伤的,要拿去分给市集上的孩子,不怕摔的根茎,还能卖一会儿。前日没来的及去卖的团扇,晚点不如去城心摆摆摊。 逃避似的,她希望一切如常,辰光那沉甸甸的银两,她想改日拿回去还。 他同她去了市集,阿李已等在大樟树下,她神情郁郁,没多做解释,只取过篮子,说要去河岸边分果子,要他们别跟。 他知道她其实也难过,想静一静。 「阿李,你觉得…我要有多少银子,能带阿禾走…。」他望着那一摊豆薯,淡淡问了句。 「阿禾?你真打她主意啊?」阿李靠在樟树上,咬了口她给的柿子,嚼了起来:「她虽漂亮能干,上头那两个哥哥,刁钻得很。我娘喜欢阿禾,本想讨来给我做媳妇儿,她哥哥一开口,彩礼光银子便要百两银,他们算准阿禾生得漂亮,中意的人家还不少,看不上我们这穷人,想让她做妾,攀个大户。」 「一百两…。」他不太懂这聘礼,也不知什么行情。只觉这数字对他而言,实不是小数目。 阿李瞧他发楞,拍了拍他,道:「说实在,你领她那薄薄的薪俸,吃住也打平了,要攒钱,再认真也得搞叁五个年头,你功夫好,用抢得还容易些。」 抢…?阿禾每天嚷在嘴边的要好好做人,岂容他抢。 他不禁想起辰昕与暮樱的话,辰家少主虽不怎么样,月盟终究是西疆大盟,守着西疆安和,正正当当。战时急需勇将,辰昕说来对他十分礼遇,昔日在他父亲莫洹跟前允下,他武行好,入防卫队先封校尉,直属大将军擎鹿,月俸十两银论起,立得了战功,升将也不难,还为他安顿妻小。他估量着,人在营里省吃俭用,不定半年至一年,便能向他哥哥开口…。 「唉,别说我没告诉你啊,她出生虽不怎么样,辰家二少爷可喜欢她,你也知道她哥哥最近正缺钱,那彩礼开得这般高,想来又带不上什么嫁妆,本没多少人愿意花这价钱娶妾的,偏偏辰家愿意。辰家就算不是最有钱,出了声,乌尔大户自也没人敢争,你还是别痴心妄想。」果子李径自一连串说着。 想起那辰光,无垠拳头都硬了起来,进了月盟,正好盯紧他,向辰昕摊牌,不定还能尽早留了阿禾。思忖了几番,他暗拿定了主意。 夏怡禾缓走在河岸,孩子见了她,一个个奔了过来,喊道:「阿禾姐姐!」 阿叁、小六、小锦、阿霞…她一个个唤着,从竹篓里拿出柿子,发给他们道:「来来来,帮帮姊姊忙,消一点柿子,虽然撞了,还是很甜的。」 「帮忙帮忙!姐姐家的柿子特好吃。」一女孩接过了柿子,欢喜地跳了几跳。 看着他们,她郁郁的脸绽开了笑。 她从前也这般和阿李混在市集里,不时有大人赏点饼儿,给几颗桃子李子。 她觉得,自己饿了、缺乏了,有人帮她,待她丰足了,有点能力,也应该给出去。人与人相处难道不是这般投桃报李。 但她在辰家,从来只能低头。下人只道她是辰光垂怜的小妾,好听得说她幸运,背里说难听点的,笑她扫把星一个,还净会攀云追月。 她拣了个大柿子,递给一个让人挤在后边,好不容易钻进来,搭在她竹篓边只剩一双眼眨呀眨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接过了柿子,羞红了脸,一溜烟又跑了。 她分完了柿子,沿堤道走着,又在一处河堤上坐了好一阵子,迎着河面吹来的风。 那清风自在,河水潺潺奔流,她却一点没这等自由。从前,她也想过,这辈子,若是再不能得有情人,退一步,但求一生安顺,岂不是已经很奢侈。但她如今心里有了人,却觉得那安稳,令她万分忧伤。 「阿禾…。」 她闻声一转头,见无垠走了上来。 他一跃,坐上了提,在她旁边静坐了一会儿。 「对不起…就这么把摊子丢着,阿李找我么?」敛了敛神,她勉强一笑,转过头瞧他。 无垠迎上她一双淡淡含愁的眼,定了定心意,道:「阿禾…,我想,明日就去找辰堂主,请他让我入盟。」 「当…当真?」她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他先前对入月盟很是反感,怎地忽然改变了心意。 「我想入盟,领个正经的职。」他笑了笑,道:「前日那神仙似的老头儿不也说了,要我投军。」那老头儿给的四两银,隔日化作了无垠给出去的四十个铜子儿。老头儿半点不欠,送了他五套阵法,无垠总觉得,似是天意。 「而且…,我想娶你,阿禾。」他说得甚是直当,登让夏怡禾傻愣了眼。「我不想让你委屈。」 他那么温柔说着,竟好像很认真。那娶字荡在她心头,她有些震动。但…她虽喜欢他,却不觉得他能改变什么。 她有点悸动,却又害怕。若作不了主,还是…别容自己忘情的好。 「无垠…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你既有了去处,我们…日后不见面的好。」她低下头,跃下了河堤,道:「我…去卖扇子。」 她说着,忙跑了开,不想让他看她打转的眼泪。 她一股脑儿往城心奔走了一会儿,无垠却跟了上来,默默走到她身旁。 「你…跟来做什么,我们不说好不见面了么?」 「没人和你说好。」他淡淡道。又扬手晃了晃那一小篓扇子,道:「何况…,你两手空空,要去卖什么?」 夏怡禾一楞,她跟只想着离开,还真什么也没带上。「那…谢谢你了,给我吧。」 无垠一笑,道:「自然不给。走吧。」 他们上下了几座拱桥,这处的行道上,男子翩翩,玉树临风,女子婷婷婀娜,钗饰繁丽。坊间不时飘扬丝竹之声,临江弹唱小曲。 她如常走到一间面河的字画铺子。这家大伯大娘好,喜爱她的扇子,常让她将东西搁在门前案上摆,不收她一分钱。有时,还会在收摊时一次买断她的团扇。 「呦,这不是阿禾么?」不远处的女子,似是欢快地喊了一声。 山青宁走了上来,后边儿跟着辰扬。 「少爷,少夫人…。」夏怡禾微屈了屈膝行礼,瞥见两人锐利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山青宁拣了拣她的扇子,递到辰扬眼前挥了挥,道:「阿禾这扇子着实好看,瞧她忙活儿的手,还能绣这花样,夫人调教得挺好。」 辰扬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绣得更好些。」他拿过扇子,转了转,道:「听说你哥哥招亲,娘聘礼都备了。既攀上了大户,不必要在这抛头露面,带了个没出息的邋遢男人,人见了,只背后议论你和辰光。摆摊摆个没完,人还以为我辰家苛待你。」 听他一翻冷嘲热讽,夏怡禾皱起了眉,低下头道:「阿禾好手好脚,平常就是这样摆…,还没听哥哥说什么,怎好忘了本分。」她今日心情本差,让辰扬一激,竟升了点火气。辰家帮了她不少忙,让他们讲讲也就算了。他们却连无垠都要欺侮。 她头虽低,话也说得轻柔,在辰扬听来已是不可置信。「养了条狗,你倒学会还嘴了。」 夏怡禾一僵,小小双手紧捏着一把扇柄,轻轻道:「少爷若是不喜欢阿禾这扇子,不如搁回来,那白绢挺容易弄脏的。往前走些有戏台有舞伶,想必少夫人也有兴致。还请少爷回去一并让夫人把亲事退了,少见到阿禾,您也自在舒心。」 不知怎么的,她生了胆开罪辰扬,要是辰家不悦,就是哥哥想逼她自也不成。 「呦?」山青宁听傻了眼,怒道:「辰光脑子是坏了么?迎她回府,让她气死不成。走吧,别搭理她。和娘说去。」 辰扬冷冷一笑,道:「看来,我娘这人是白养了。」 山青宁拉了拉辰扬,两人冷瞪了她几眼,起步离了摊。 「你今日倒挺凶。」无垠笑了笑。 「你笑什么…,人家说你没出息,你也不吭声。」她一阵气恼,颓坐在板凳上。「这下可好了…瞧我刚都说了什么。」 以往,再大的委屈,想起辰夫人,她吞也吞下了。如今一番气话出了口,她不免又有些愧疚。要不是辰家相助,她如何能是今日的夏怡禾。 望着那团扇,她怔怔出神,默默转起两框泪水。这扇子,还是暮樱手把手一针一线教她,替她批了素扇绣线,让她赚这工钱。 无垠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他,才宁可得罪辰家。他虽暗有些高兴,却也不舍,又有些歉然。 「阿禾…等我,好么?」无垠坐了下来,转过她身子,凝望着她,道:「我…,一定尽快给你消息。」 他的眼神,他的话声,似星光,在她晦暗的心里,点起了一点希望。 (簡)第十七章定情之夕 他们走在河岸,河流的尽处,斜阳晕黄。 一双影子并肩走着,拉得长长。 缓步走在她右边,不时碰到她柔柔的小手。他觉得自己整幅心思,都不自觉搁在他那左手上。 索性心一横,牵过她的手,紧握在手心。 她微微讶异地僵了僵,低下了头,不敢瞧他。 他们沉默走着,温热的大掌握得她心跳着紧。 「你若不想回家…,我陪你去晃晃。」他终于开了口。 「去…去哪儿。」她一脑混沌,只顺着他话应了一句。 河岸落了夕阳,一间间店铺挂上了灯,仍是热闹非凡。他们随意逛着,瞧见了一间食店,外头搁着蒸台。上头竹笼层层迭迭,淡烟笼着一盏小灯,阵阵香味诱得两人不觉有些馋涎。 无垠牵着她走了上前。 「客倌,要啥勒?白面香,豆沙甜。」老板生气勃勃的招呼,掀起蒸笼盖,氤氲出一团热气,一颗颗包子松软白胖。 无垠买了个包子,热呼呼搁在她手里,自己买了个白馒头。 她想了想,凑了凑钱,又叫了小小一壶酒。 「你买酒做什么?」无垠一笑。 「我瞧那戏台,为人送行,总要饮酒赋诗,相互祝福的。」她带着笑,说得眉飞色舞。 他瞧她,明明是心里难过。 听说,喝酒解愁,管他离愁情愁,醉了飘飘似仙,再不知人间愁。她从不为自己求什么快乐,但他…明日就要走了。能不能就这么醉一回,任性一回。 走没几步,天际飘起了小雨。 两人牵着手跑着,拐下了拱桥,跃进了一艘绑在岸边柱上的无人舟子,缩在一块儿,拿出那细心护着一点没淋着雨的包子。 他才要咬,让她一把换了去,道:「我爱吃你这个。」 他瞧了她一眼,她明明想着,他要练武,得多吃点肉。 外头雨下得浠泠泠,她静静瞧着雨丝打在棚子边缘,绽了开,似一朵朵花。舟子里的油灯早灭了,仅河边店铺高高低低的一排小灯,在雨后显得迷离,照来一些柔光。 秋雨有些凉,两人依偎着,心头却挺热。 无垠看着她,一番情意默默,自他进这舟子,眼光一点舍不得离开她。 她取过了那一小瓶酒,拔了酒塞,凑到鼻前嗅了嗅,浅尝了一口。那酒,自不是什么好酒,又辛又苦,她呛了几呛,不太喜欢。 「小孩子学人家喝什么酒。」他轻轻一笑,拿过了灌了一口,说实在,比暮允自酿的酒,差得多。 「我才不是小孩。」她嗔了一句,拿回酒瓶,连喝了几口,咳了几咳。 无垠拍了拍她,笑道:「你不说要送我什么诗么?光顾着灌酒。」 「诗…?」她不知咳得脸红,还是被他问得脸红,吶吶道:「我…哪会什么诗…。」要舞文弄墨,她想了想,道:「但我听过…从前有个大官人,写了信回乡给妻,道一二叁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万千百十九八七六五四叁二一。」她看了看他,道:「里头,无亿,不相忆。要抛弃人家了。」 「无垠…。」她趴在膝上,转眼望他:「你…,哪日飞黄腾达了,真还会回来这市集找我么?」 她既盼着他适得其所,一展长才,却又怕他届时再看不上自己。 他瞧她说着那官人与妻,笑道:「搬这典故,你倒成了我娘子了?」 「岂…岂不是你先说的么?」她抬起身子,微微酡红的颜,似又红了一层,气恼道:「人还没走,先不承认了…,比那官人还不如。」 「怎么不承认。」无垠伸手扶上她双臂,看着她道:「阿禾…我入月盟,是为了你…。你一日,是我的主人,日后,永远都是,我只甘心为你驱使。今日定了情,我定不负你。」 「这般会讲话。」她嗔着一笑,却滚了些泪在眼眶。听他讲着定情,她想起了莫泠音送她的细绳环。 这贵重东西,她随身收得妥贴。探了探,自袖袋中取出,递到无垠跟前道:「无垠,这是上回在辰家,青川靖海公主送我的绳环,她当时说,哪日…我喜欢上了你,绳环两端绑在你我手上,定了情,神仙也替我们守这姻缘。」 靖海公主…?那算来是他亲妹妹的莫泠音。他和她早生疏了,也不似夏怡禾这般倚仙敬神。但见她一双眼羞怯里殷殷盼着,他取过那绳环,拉过她的手,缠上她玉腕,又依言将另一头绑在自己手上。道:「阿禾…我虽无银,用两袖清风,一夜星子定下你,可好?」 「瞧你这人…,净会讲话,又不知羞。」她矜持的埋怨几句,看无垠一双眼燃着焰光,等着她回答,不禁垂下眼,轻点了点头,道:「好…。」 她才允了他,那绳环泛了点柔光,倏然消了踪影。 两人一愣,震惊里头有些敬畏,这绳环果然不凡,又好似他们,天命姻缘。 无垠一颗淡漠的心,波澜翻腾。他不自禁伸手揽近了她,俯首抵在她额上:「等我攒够了数目,便向你哥哥提亲,你…等我。」 让他这么抱着,她那心打鼓似的突突乱跳,他那张俊脸,就这么贴在她面前。 她双眼眨呀眨,偷瞧着他沉沉双眼,羞道:「好…好是好,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她既得罪了辰家,也没多少人家肯接受她哥哥开得高价,她确实有些机会等他,但她毕竟做不了主,这时日,勉强拖着。 不知是发了些酒意,还是他上臂精硕逼人,她满脑子昏昏,转不了什么绕弯的话,他既问得直当,她也答得直当。 豪不掩饰的情意,震动了无垠,他轻轻靠了近,吻上她稚嫩的唇。 他从没爱过什么人,吻过什么人,触着她柔腻的唇瓣,他觉得宛如坠入了软软云堆,秋凉霎时化作叁月怡春,烂漫千花灿开般美好。 他支手捧起她的脸,抚开她下唇,探入舌尖缠吻她怯生生的小舌,舌尖相触,又令他一阵酥软。 阿禾…。他急切了些,勾紧她后颈,让他俩唇舌更为契合。 掌间她纤柔的身子起伏,软软依在他臂弯间。他似爱怜一柔弱的幼崽,极小心的圈在胸前呵护,体内巨大的欲望,又似头兽,极扭曲的想拽紧她、吞噬她。 他前倾身子,逼着她仰躺了下来,结实的膀臂两侧一挡,似天幕垂覆沉沉,困住了她。 她一紧张,缩成一团。他微微一笑,还不容她细想,又吻上她想说话的小嘴。 男人的欲望,她不陌生的,这次,她有些怯意,却似乎不觉得厌恶。 (簡)第十八章舟子(H) 她不觉闭上了眼,无垠的舌滑在她嘴里,来回细细吻在她双颊、她耳畔,她雪白的颈间,一吋肌肤也不放过。一个个吸吮的小动作震慑着她,身子虚浮浮的,有些不能思考。 他的手不知何时来到她肩上,顺向下抚着她手臂,抚到了尾端,交扣了她的小掌,拉起压在她耳旁。另一只手自她的脸滑下粉颈,徘徊在她上臂与锁骨间。他微微抬离在她脸上吻弄的唇,看了她一眼,又吻下她一双微微瞇着,含情脉脉的水眸。 红润的小脸在夜色光影中朦朦胧胧,显得更美,他瞧了一眼,心拧了一下。他原还几分挂怀她哥哥和辰家为难她,那难持的理智,怎抵得过她熟红果子般诱人。 锁骨上的手缓移下她的胸,覆上她如山丘柔和的曲线,轻揉了几揉。 他们交迭得很紧,愈渐挺胀的下身,难以忽略的突起柢在她小腹上头。 她似乎微微一抖,迷离的眼眸睁大了些。 「无…无垠…。」她的嗓音,比平常还柔软几分。「我…。」她觉得太快,有些害怕,又觉得羞赧,隐隐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烦恼。 她想她不是个干净清白的姑娘,她这身子,早让人瞧了净,摸了透,她这张嘴,甚且…甚且也含纳过男人的家伙。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嫌弃她…。念头才闪过,想起他那读心的眼,她又一阵不安,连忙别过了眼。 他轻轻转回她的脸,望进她映着灯火的双瞳,攫住她惶惶乱飘的心思,又吻上他的唇。 「阿禾…想着我。」他在她唇上若即若离的说着。他自然不嫌弃她,一点也不。 她的心思耽搁在他吮弄的唇,云一般恍恍飘忽,大手挪上她腰际拆起系带,衣裳松了开,他拂了几拂,掀落了下来。 衣下一件素白袜胸,裹着她春光一片。 他呼吸显得急促,来回抚起她柔滑的手臂,顺着颈抚到后头,解下了上下两个袜胸的结,一手要拂开。 河上晚风,静静拂动着波光,丝丝凉意沁来。 她缩了身子,不自觉地揪住袜胸想遮挡:「无垠…我…我们…。」她有些彷徨,从没有人似他这般占据她的心,但她许了他一生,许了他这身子,他…真会爱她,真会记得她么…。她从不奢望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她所求不过安稳踏实,有个倾心之人,相守终老。 「阿禾…我绝不负你…。」真切的情意与欲望并陈,他真心爱她。 他一双大掌温柔却不由分说,拂开她的衣。她纤纤柔柔,白玉似的上身映入他深沉黑瞳,两团玉乳泛着柔粉乳晕,玫红色的小圆点,让雪白肤色衬得娇俏。还发育的身子不是太丰腴,却已如鞭抽得他欲望脱缰。他力劲沉了些,拉开她羞缩在胸前的双臂,寻索的舌,沿她柔腻的颈滑下,吮压上她小小乳尖。 乳尖没入他口中,她不觉细细抽了一声。 小手羞却,不敢抱他,小小拳头抓着他腰际衣衫,因紧张而揪得很紧。她真不知道这样下去好不好,就算不如养在深闺的女子冰清玉洁,她终究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 湿滑的舌尖使了些劲,打断了她思绪。身子紧绷,快意凝在无垠舔弄的那处,雨滴滴落河面,跳起水珠又漫开涟漪,此起彼落不绝。她融成一摊水似的,再无法想东想西。 停不下的欲望,容不得她退却。 无垠着迷的亲近芳泽,她一对小乳,柔嫩香甜,不似他经验里的腥膻。他一口口吮着,往她如谷地的腹间吻去。一手解松她里外裤带,连着里头的亵裤顺势往下拉。 她还觉得腹间微微挠痒,忽然股间一凉,又一热,灼烫手掌揉捏她裸了的臀,抚着腿又游进她两腿间。 他想她定又害怕,回过头抱紧了她。那只离不开她腿间的手,仍在她下头来来回回鱼儿似的戏弄,指尖压上她敏感的花蒂,震震颤颤,贯着指力柔压。让无垠紧抱着,似依靠,却又似束缚。比乳尖强烈不少的刺激逼得她不自主乱扭身子,他圈抱得紧,她动弹不得。 「嗯………。」她哼哼唧唧,胡乱嘤咛,底下一阵拧绞,收缩出一汩春潮。 撇了他一眼,想求他停手,半句说不出口又让快感逼着别过了头,慌慌乱转,直腾云霄下不来的身子,又一阵水潮。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觉得有些羞赧,湿得这般快,好像她真是只小春猫。但他光是抚着吻着,都叫她晕醉,何况那大掌搁在她羞处逗弄频频。 着火似的身子不受控制,她昏乱想着这处舟子,虽然暗在桥边,那难堪的淫声,要引来了人,可怎么办好。 咬紧了唇,她一点不敢再出声。 动情的女体妩媚,拚了命忍抑的可怜相,勾出他微微笑意。着魔似的,无垠觉得自己像拨弄猎物的虎,他希望她叫得惨烈些,不禁加快了手劲。 「啊……。」她身子一弹,瞅着他又闭上眼,咬上唇,一双眼转起泪来。他瞧着,又有些舍不得。 松了手,他游龙一般滑下身子,微压开她双腿,埋近她腿间。双唇一吸,吮起她微绽的花唇。 「无…无垠…不…不要…。」揪着他的头,她乱摇似秋风拂过枝头,片片褐叶摇落。舌尖比起手指灵活,力劲温柔不少,滑不溜丢钻在下头,又湿又软,她柔嫩的臀肉不自主一夹,又涌出一阵银丝。 「无垠…。」她惶惶喊着他,忍着一波波疯狂涌上的快意,觉得自己无处能依。莫名的春水如潮,渴望如潮,她想抱紧他,免得她沉入这滔滔奔流的大河回不了头。 他却乐意她回不了头。 舟子微微轻晃,似她一颗心忐忑,夜色昏昏,意念昏昏。 他解开了衣襟,略松下身裤着,紧紧覆上将她抱个满怀,深吻在她唇上。 说来,比起那逼人快意,她喜欢他一次次回头亲吻,似他殷殷垂询,不离不弃。她也喜欢他抱她,他的胸膛结实褐亮,微微发汗,炽热又湿凉。在他安稳的怀里,他似她的归宿,似她沉沉的依靠。承着他索吻的力道,她小手轻轻扶在他腰上。 无垠爱怜地望着她,她爱他,甚且信任他。 他撑起身子,岔开她双腿搁在腰际两侧,握住积蓄已久的欲杵,试柢上她小小花穴。他有些疑惑,这几乎要看不见入口的小穴,承不承得了他这勃发的东西。 他再有经验,也不过在梦里,从前那女人坐上来,顺畅自然。 他顶了几顶,勉强进了一些,她一紧张,缩得更紧。这事真要做,她一片空白,只觉他挤在下头,撑得她很疼。 「阿禾…别怕。第一次…,听说有点疼…一会儿就好。」 他亲了亲她一双泪眼,俯身吮上她双乳,一手搓揉着,腰际微微摆动推送。 乳尖上的快感,稍吸引住了她害怕的心思,既难忍受又似有些舒服,朱唇轻启吐着热息,眼眸不自觉垂闭。 见她似喜欢,他着迷的吮了几吮,灵动的舌细细舔转着小花蕊。 一曲花径微微放松。无垠顶顶弄弄,随着那阵阵水潮,一鼓作气顶破薄薄肉膜,直撑进了她窄径底端。 「嗯………。」太疼。 她呜咽出声,紧迫的痛楚震得她频频发抖,眼里转起了水幕。「疼…。」她紧掐着他上臂,短促急喘,乱乱摇头,声音发着颤,真心想求他停下来。 他闪避她恳求的眼,俯身抱紧了她:「阿禾…,别怕…,放松一些…。」他轻轻吮着她耳朵,吻在她颈上,压抑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这人,从来也不听她,固执得很。至少他低柔话声陪着她,听起来舒服。 低低抽气,忍着疼,任他在下头退至径口,又送至深处,来来回回令她适应硬涨的男杵。 小径湿滑,紧紧包覆他敏感的前端,回回厮磨,那感受比梦里不知真实千百倍,他加快了些,一次又一次索求令他迷乱的快感。无边的欲随他无涯的情,深深顶弄在她身子里头。 无垠…。她让他撑得疼,撞得发软,转不过任何词语,嗯嗯唉唉。疼痛里泛了些快意,让他紧箍着不停强硬抽送,快意又渐强过痛楚。她不禁抱紧了他,想推拒,又觉得着迷。 见她有点反应,他不觉胀了些,几下用力,柔软小穴一阵收缩,紧紧拧绞他腾飞的长龙。 停了停,他深深几喘,美妙的刺激太过,他还不想就这么丢兵卸甲。 「你…夹得这么用力,还要夫君么?」他浅浅坏笑,俊得逼人。 她嘤嘤两声,回应不了他,那身子,早不是她能控制,让他随便胡诌,她也还不了口。 他侧过她身子,揉着她软软玉乳,又一阵持续不辍的掠夺。她弯着膝,缩着首,小小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一阵又一阵颤挛,忍不住细细低泣了起来。 他知道她初经人事,有些不堪承受。俯身抱紧了她,道:「阿禾…别哭…。」 她环住他的腰,仰首承着他的吻,祈求他一点支撑。她其实不太痛了,就那感官实在太猛烈,叫不得,只好哭。 舟子摇摇晃晃,水天交融。无垠的身形和夜色模糊成一片,他俩相交的那处,感受无比清晰。 他心头怀着怜惜,一阵热胀猛烈的急送,将快意推顶。 她禁不住细喊出声,后仰着头,拱起身子,甬径一阵又一阵拧绞。他俯身几颤,奔送出一股烫液。 「阿禾…我绝不负你。」他紧抱着她,埋首在她颈旁,颤着声说着。 小雨方歇,清澈的天缀着一夜星斗,河面倒映着街灯,亦点点如繁星。 太过激昂的情绪跌宕,她软绵绵依在他怀里,半晌开不了口。 她迷离看着他,盼他读得懂她的心,这辈子,她夏怡禾,只做他无垠的妻。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河岸歌妓抚琴,字句唱得哀戚,她抱着他,不知怎么的也有些鼻酸。 她何其有幸,能得知己,又何其悲伤,生忍别离。 第十九章投身月盟 辰府大堂外,朱红大柱前的广场,刀剑相击之声,凛凛鏗鏘不绝。 辰昕同大将擎鹿立在广场边,凝神瞧着场上高低飞缠的两个人影。一旁辰颺与辰光那脸色沉着,却也不敢多做声。 这小辈中,只洛翎飞还能与无垠一斗。他身轻如云中燕,灵活如戏水龙,青冽剑挥斩的密不透风。 对边的无垠,一双眼神精锐,不急不缓,还是一般的沉着。 他前一日,送回了半点那不动身子,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夏怡禾。她素来寂寞,陡然投下的情太深,分离对他俩而言都痛苦。 天未亮,趁她还未醒,他悄然离开,赴了月盟那山头,绕了道入兵营,求见大将擎鹿。 擎鹿见了他,量了几量,只觉这事不能不稟辰昕,仍是带他来了辰府。 辰昕盯着无垠那拳脚,心里嘖嘖称奇。上一回宴上,他和暮樱听了收养他那侠客姓暮,惊异不已,遣了人暗访他说的大山中的小村落,确实见着一间竹屋,里头,却已没了人影。那次,无垠和几位少主擦枪走火,碍着夏怡禾,实出没几招。对入盟没什么兴致,话也极少,应付应付。辰昕不清楚他能耐,答应让他领个校尉,半是基于他是莫洹的儿子。此番细细量了一回,辰昕却发现,这孩子,不仅武行特出,头脑里还装了不少东西。他天资聪颖,懂天文知地理,论起兵法阵式,有模有样。就是大将军擎鹿对少将要求甚严,也几分赏识这无垠。 辰昕想了想,他和几位少主处得不快,仍是不容置喙的将才。他既求入盟,便按着先时答应莫洹的,让他掛个校尉,位在洛翎飞与辰光之下,算是按耐那些脸色难看的少主。对无垠毫无经验而言,也是不低的职。 无垠手上持了把镶着丹血石的宝剑,辰昕说,是他母亲用过的剑,正适合他。这剑不凡,也才接得下洛翎飞那青冽剑的攻势。 辰昕道这青冽丹锦两剑,昔日可是同袍战友,盼他们尽释前嫌,相辅相成。说来,论起亲,他俩还是亲兄弟。 他劝诲谆谆,年轻人听起来如风一般。剑光闪闪,青冽丹锦广场上杀得兇,可不似什么战友。洛翎飞这武行从来也没人相提并论,杀出个无垠压着他打,他那傲骨实叫他嚥不下这口气,又他和辰颺辰光情如亲手足,想这无垠同那夏怡禾叫辰光难堪,那剑焰腾得愈发猛烈。无垠见他还想为辰光出气,丹锦剑回攻得如云似水,半点没客气。两人年轻气盛,好好一个试武,比拚得似生死之斗。 倏然青冽剑弹飞上了天,两人先后跃起,无垠一个旋身,当着洛翎飞的面一把抢下他青冽剑。 两人落地,无垠那神色清淡,洛翎飞那神情,却难看得似一滩烂泥。 辰昕看着,暗叹了口气,这少年人情字当头,就是衝动了些。 战场上,靠得不只是武行。无垠性子低调歛藏,却不太沉得住气,也还得打磨打磨。 辰昕叫了人入堂,眼前无垠、洛翎飞、辰颺与辰光立了一排。他心头搁了件事,不如拿来磨磨这些小辈。 想了想,道:「无垠,你既有心入盟,我这头有件难事,让你出面,兴许好些。」 闻言,无垠上前揖了揖,等他细谈。辰昕道荒山武门,歷来为月盟将领锻造剑器,近来,却屡称故拖延。他父亲辰长老回荒山门祭拜师尊,却盈月不回。他去了几回荒山,想接他父亲,人只道辰老闭关养神,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无垠思量几番,道他在市集里,曾听闻荒山门,为金轩打造兵器。 「果然有此事。」辰昕与擎鹿对望了一眼。 擎鹿如今,是无垠顶头上属,缓开口道:「辰家与荒山门渊源匪浅,罪证确凿之前,月盟不好出面。几位小将,荒山门人都熟识,内情要藏得深了些,一时半刻也探查不出来,这事,由你去最好。你,有什么想法?」 无垠想了想,道:「那么,我扮作送果子的小贩,假意起念求拜师,入内伺机查查。回头稟报。」 擎鹿微頷首,转过头,又道:「翎飞,你呢?」 洛翎飞那脸色还笼了层乌云,淡淡道:「荒山门若勾搭金轩,离城甚近。撤山门市集,退城民,调人驻兵,荒山山道守人。」 擎鹿再点了点头,道:「无垠,行得通,回盟稟事;行不通,求援杀出荒山门,少将带人接应你。」 无垠一揖,接了令。 「无垠,荒山门若有不轨,这趟说来,有些着险,务必谨慎。」辰昕叮嚀道:「要是成事,回头升你军阶。」 无垠顿了半晌,心里琢磨着,缓缓开口道:「堂主,我…不想升职。」 「不想升职?」辰昕挑起了眉,转念又想,他此番来求入盟,看来有些情由。 无垠低下头,揖道:「我只求您,替我留下阿禾。」他想洛翎飞撤了山门市集,断了夏怡禾生计,她要不是向辰光妥协,便是颠沛流离。他要上荒山,再顾不着她。 「你!」一旁辰光听得大怒。当着他面抢人,还要不要脸。 辰昕看看两人,只觉那夏怡禾,还真有点星寧夕的本事,惹上了,是福是祸,说不准。 「行。等你回来,我或莫洹,替你谈亲。」考量几番,辰昕一口允了下来。 「爹!」辰光见他爹竟还答允,急上前了几步。 辰昕目光迎上他那气急败坏的儿子,摇了摇头:「辰光,人家阿禾都挑明了不要你,堂堂个月盟少主,摆不平一个小姑娘,没一点出息!你要自己挑不出个像样的亲事,便让我和你娘发落,北面有兰台夜家,再不然,青川也还有个泠儿。」说来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但这机会也给过了,他还要和那夏怡禾瞎扯,连带落得军情不稳,他也只好插手。 听得泠儿,轮那洛翎飞一震,向辰光狠递了个眼色。 辰光那无奈排山又倒海,说来最没资格论那莫泠音亲事的就属洛翎飞,何况他喜欢温柔一点的姑娘,那什么靖海公主舞刀带兵,一点不好惹。见他父亲定了心意,辰光那拳头收得虽紧,终究不敢再出声,还真怕他爹鸳鸯谱乱点,替他谈成了莫泠音。 无垠听得辰昕答应,心下激动,落了块大石,真切向辰昕一伏,又道:「我上了荒山…。」 「阿禾按军眷打理。」辰昕看了他一眼,下了断语,要他宽心。 辰昕允了无垠,自是想收拢他,就怕暮樱曾道他魔性不定,对几位月盟少主又反感。辰昕且忌讳那夏怡禾,顺水推舟做点人情,他认为挺合算。 第二十章仙魔之鬥 龙脊山脉大雨连天,倒了不少山石树木,淹没了一方方农田作物。幸得月盟工程支扎实,一向重视河道,这乌尔城还不至于让水淹了。 人只道灾异连连,怨叹哭号,祈神问天。殊不知一排雨师,正在大山上狂狂扫着大雨。 龙脊天域,密布捲捲厚滚的云,凛厉阵风似刃,高筑起一道风屏,云流顺着风屏,似飞瀑奔腾倾洩。一列列天兵摆着阵式杀出,风魁天蜚,腾着大刀,领在前头攻得兇猛。 灰尘似的鬼兵,战力平庸,人数却多,堆上他那大刀,半点不犹豫,他连连挥扫接踵而至的鬼兵鬼将,杀得有些手软。魔族生来惑人,尤善笼络那些边陲孤伶的灵魂,管他残缺或完整,编入了战力,豪不吝惜的送出去,如浪似的,天兵天将再精锐,也淹得窒息。 一阵破云黑气漫漫而来,轻烟似的绕在风魁天蜚周身。 「天蜚,你这般拼命,值得么?」一张艷丽绝伦的脸逼近了天蜚,魔族帝姬女魊那长发如浪似海,顺着他腾起的风,张扬在空中。 「你哥哥安坐高天,却要你杀下云海。」她魅人的声音响在他耳畔,直鑽入他心里。 「住口,妖女!」天蜚低吼一声,回刀一削。黑影顺着刀身滑了开,又绕上。 「别怕…天蜚,我岂不是道出你的心里话,上有日魁,下有星魁,你能和他们相斗么?听我,缓缓你的风雨。」她如烟似幻,绕着他,似绳,困着他送出的阵阵灵气。 天蜚那大刀,弯如牙,宽如扇,凌厉似刀,柔韧堪比流水。他本应振颠几下,扬起几道大风,将她搧回她幽河裂谷。软魅的声音却如雷,轰轰震在他脑海。 闪烁的双瞳空漠,不觉缓了攻势。 两强相斗,容不得他分心。他狂风暴雨一犹豫,女魊黑影拔起,杀破他凛然风阵。天蜚回神,已然不及,万千鬼兵如蝗过境,止不住势地狠戮天兵,转瞬逼过了天界。 「天蜚!」后头远观的日魁天曦,送了支金芒箭,险险挡下女魊朝天蜚绞去的两弯月牙刀。 鬼兵后头,一男神黑影持了支叁叉长戟,直窜而上,腾飞身影似燕轻盈,一双邪眼冷魅。魔族幽王危月,领了一批精锐鬼将直杀上天。 日魁天曦乃仙界太子,修为不凡,然幽王亦是魔帝玄乙嫡子,相斗天曦毫不逊色。无所顾忌的狠戾,亦是天曦所不及。叁叉戟刺击兇猛,天曦转着火轮腾焰,和危月一带青火相斗。失了先防,天曦见四方围上的鬼将,显得有些焦虑。 「天曦,你若肯降,魔帝不定让你封将领军,居高位,千垂受拜,好过回头神帝降罚。」危月挟着笑,长戟一扬,环起青火,断了天曦退路。 「我日魁,寧死不降。」天曦的怒气似他那火轮腾腾,后劲却有些乏力。他想找个弱处杀出重围,幽王身边的鬼将,不如鬼兵滥竽充数,纵然不若天曦,仍铜墙铁壁似的逼着,似狼突击,撤开,来来回回消耗着他。 还脱不了身,青焰又逼上,他镇着神色,着实有些慌。 危月冷勾起一笑:「你既然不肯,我这叁叉神戟,逢千年大祭,正缺一尊灵力丰厚的元神。」 青焰闪燃,危月一晃影,掩灭了天曦两道火轮,战戟戮穿他仙身,两人急坠,狠刺下龙脊大山。霎时飞血漫天,金光灭散。 龙脊大震,暗了天色,天兵一阵惊骇,溃不成军。 危月满意的笑了笑,拔出刺裂龙脊大山的战戟,原本漆黑的神戟一闪,上了层银亮光泽。 「天曦!」天蜚大震,愤慨盪胸,扬刀斩出的狂风一阵又一阵。 一排南海旗帜飘扬,海王大将树王伏稷领兵赶上,镇下了无首溃散的天兵,几声号令一澜一澜海兵奔上,倾刻如浪逼崖。树王伏稷比起这些小辈,年岁远古,身经百战,伏魔阵式奇绝,在魔界早是出了名的敌将。善疗的灵力撑得天兵气势大振,军心激愤,霎时将鬼兵杀退了天界。 伏稷翻了盘,女魊还不肯罢休,化作蓝虎银爻,狂张血口震吼咆啸,巨硕虎身蹲伏,连连賁跃衝破风面,直扑天蜚。见了援兵,天蜚镇住心思,纵身一跃,回刀直削落在虎背上。银爻巨虎吃痛,直翻落下了云。女魊同危月,先后化了屡黑烟消散。 日魁殞亡,凡界缺日,龙脊连震,几道让金轩兵凿裂的山道裂了口。 龙脊斗得兇,汪汪大洋也翻腾不绝。东疆主城幽河临海,海域笼着大雾。一列列鮫灵腾在海上,相敌海王麾下的蓝鮫族。蓝鮫族半人半鱼,乃古老元神与鱼精交媾的后代。忠心勇猛,世代出了不少勇将,唯高傲自恃,首长重视血统,又容不下族内的异种,衍生了不少投奔魔族的鮫灵。 混战的巨浪滔天,连日大雨滚滚,海上早已没什么渔船,只金轩与青川的战船,停泊在各自的港弯。 翻搅的浪,往深海冲进一道道水沫,混着大荒河道流进的黄沙,搅成一股战时才有的浊浊海色。 南海仙界水晶宫里头,海王威风八面的坐着,微锁着宇眉。 「老糊涂,神帝这一干人不重用,好好的太子也能丢了,能战的星魁和苍羿搞在凡界,要不是靠我那老将,祂真想让玄乙打过龙脊么?」 他眼前,立着来稟报澜魁溟海近况的沧浪,顺道带来了日魁战亡的消息。 沧浪揖了揖,他不过是个仕官,岂敢议论神帝,见海王瞪着眼看他,似是盼他附和个两句,只好稟道:「陛下,魔族逆天侵袭凡人意志,金轩首领非凡身,月盟难敌,神帝自得让人挡着。」 「行了,还要你讲,损那老头儿不行?」真要杀败那金轩,地伶有些用,溟海却捨不得她,那仙气让他歛死了,还怎么伏魔。海王一脸烦,瞪了沧浪几眼,道:「你主子呢?神后早回天了,我又落了个海将做他儿子,竟还不回来。你带些人去蓝鮫将领那头帮帮,别让魔族杀过了界。澜魁一回宫,让他领兵打鮫灵。」 沧浪领了令,退出了大殿。 第二十一章債主逼債 自与无垠一别,剩夏怡禾孤零零一人。虽说从前,她也是这般过着日子,尝过了有人相伴的甜头,如今这孤寂却特别难忍。她有时抚着无垠留下来的金轩剑,想想那什么男儿有志在四方,也只好勉强打起精神。 不让他掛心,自己总该过得好好的。 只是前些日子,风雨连天,一畦畦作物让水泡烂了不少。夏怡禾守在家,门外山道不时流着薄薄泥浆。一会儿落雷,一会儿山震,她一个人有些害怕,还想着这夏宅,是不是再住不得。没了伯娘,无垠不在,就是她哥哥,自上次丢了件新衣给她,也再没见到人。日子实在不好过。 还好,像破了洞的天空总算收了雨,她勉强摘了些没让雨打坏的柿子。整了整,上了推车。如常来到山门市集。她几日没来,见市集口贴了张告示,道月盟要撤市驻军。她看了看,人确实少了不少。但她想自己这柿子都推来了,如若军兵真来赶人,她再拎了东西走,该也来的急。何况…她暗暗想着,既是驻军,说不定有机会见到无垠。 「阿禾!阿禾!不好了。」她还没卖出几颗柿子,阿李先气急败坏的自远处奔来,频频叫唤她。 「怎…怎么了?」瞧他奔得上气不接下气,夏怡禾忙稳住他:「你慢点。」 「出…出人命了,你哥哥砸了人家米行,跑了。你快找地方躲啊!」 「人…人命?」她听得震惊,还反应不过来。 「就是她!别让她跑了!」果子李还没来得及拉走她,自河岸旁奔来了一眾男女,腾腾的怒气直对着她来。 一行人直将她摊子团团围了起来,两个壮汉上来扯她。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果子李在旁跳脚,搓着手乾焦急。 「呜呜…相公!」熊熊怒气中夹杂两个妇人的哀号声:「您走了叫我怎么活呀?」 「就是啊!相公!我还是跟着去吧!」一人说着要往旁樟树撞去。眾人一阵惊喊,忙将她七手八脚拦了住。「大嫂!别傻呀!」 夏怡禾惊愣了眼,又见叁名壮汉直挡了上来,插手瞪眼,直道着她们妯娌的相公,他们叁兄弟上头的大哥二哥,让她哥哥杀了,还烧了他们江记店铺。「逮不着你哥哥,只好拿你抵债!」夏怡禾慌得不知所措,忙跪了下来道:「大娘…,阿禾对不住您…我…我家里还有些银餉,都先给您,还欠的,让我滚利还行么…。」 「这条条人命啊!这商行让你哥哥砸了用银子赔,人命你拿什么赔!你拿什么赔我相公。」妇人哭号得愈发凄惨。整条市集让她们喊得呼天抢地,人走避的走避,看热闹的蹭了上来交头接耳。 「扫把星,剋死一干家人,他那哥哥也是倒了霉运…。」 「就是,我还听说她那伯娘,还没死就让她偷偷…埋了。」 「恶有恶报,老天有眼!」 「…。」她看着两个妇人哀绝悽惨,抖着说不出话,只重复道着:「大娘…您…您别哭,阿禾…。」 「他们家早欠了一屁股银两,还排不到你呢,大娘,去她家抄一遍,送去青楼抵债!」 「对!抵债!」几名米行的人怒气腾腾指着她鼻子喊。 「别这样别这样,大哥大姊,她可是辰家二少爷看中的人。」果子李着急的想替她分说,却让人一把推了开。 「别碍事,辰家又怎么,她夏家理亏在先。」兄弟中的一人怒喊,那神色兇得吓人。 果子李瞧这横竖不通,跳了跳脚溜出了人群,心想先去辰家搬救兵实在。 一名米行伙计,助阵似的拿来了笔纸,写道她夏氏怡禾,积欠叁千两滚利,同意卖身抵债。 「叁…叁千两?」夏怡禾看傻了眼,摇头道:「您…您不能这般坑人…。」 「欸?谁坑你了?这江记商号,岁收少说百两银,倒了两位家主,人家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本该长命百岁,各算你一千两,这城心店铺贵,再加五百两,两位夫人要理丧,加总算你叁千两,还便宜了!」那人据理喊得天花乱坠,眾人只附和着道好。 「哪…哪能这样算…。」夏怡禾虽然不服,让人怒气腾腾围着,也只能低喃。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来人啊,谁评评理啊。」夫人见她不依,愈发哭得呼天抢地。 「大娘…,大娘别哭,阿禾赔,请容阿禾好好做生意,欠您的阿禾一定赔…。」她语无伦次,还慌乱着分说。 「你那小钱,赔到夫人老了也赔不完,卖了身,伺候爷儿们实在!」眾人怒气又腾起。几人上来架住了阿禾,拉过她手掌,要她盖印画押。 「不…不要,我不要…!」她再怎么抗拒,还是让人扯得死死,押在红泥上,落下了指印。 男人一把抽走了纸张,甚满意的吹了吹,道:「押去她家搜地契房契,再送去醉红楼。」 「出什么事了?」不远一男声扬声喝道。 两名戎装男子领着二对步兵,穿过人群走了上来。 阿禾听那声音熟悉,惶惶抬眼一瞧,见果然是洛飞与辰光,她急喊道:「二少爷…二少爷,求…求您帮帮忙。」 眾人见了两位月盟少主,七嘴八舌告状的告状,委屈的委屈。 「少爷!您得替咱们讨公道!」 「就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人就不是她杀的,本也当赔。」 洛翎飞听了几听,扫了夏怡禾一眼,淡淡道:「该怎么赔,便怎么赔。」 辰光见了她,心头鬱鬱恨恨,挺是不快。他下了马,拿过那男人手上的债据,看了看,蹲到夏怡禾跟前。 「你要我替你还这债么?」他将那张纸递到她眼前,晃了晃,道:「叁千两,阿禾。这不是笔小数目。你既打算跟了别的男人,何以要我帮你。」 「我…。」夏怡禾掛着泪,一楞,她没怎么细想,只是见了称得上熟识之人,急忙向他求援。辰光这时向她算这帐,她不觉打起了冷颤,他定不肯帮她了。 「你倒说说,你如今,要跟那无垠?还是我辰光?」辰光盯着她,冷冷笑问。这夏怡禾既搞不清势态,他还等着她痛哭流涕求他。 无垠…,想起无垠,他要她等他,他们许了诺,定了情…。 「二少爷…。」她惶惶伏地,磕了几个响头:「我就是不做你的妾,这辈子做牛做马还你…。求求你…,求求你。」 闻言,辰光脸色一沉。她慌得哭了满脸,那细细的声音抖着,却还死不肯做他的人。「你既这般下贱,就等那无垠积足了银两,去青楼赎你。」他冷冷落了句,扳起她的脸,笑道:「我若得空,自会去让你伺候几回,替你还几两银子。」 他冷冷甩了她脸,回身上了马。扬声令道:「月盟驻军,撤市!」一干士兵,开始上前赶人。 撤市的告示早贴了几日,有些家势的早撤了店,携家带眷的迁到了别处,像夏怡禾这等小摊,军队还没进来,才一天天耗着。 市集里一阵混乱,闹债助阵的人一哄而散,再顽固的小摊见了兵,也只能收收家当,窜进了小巷躲藏。 见辰家也不帮她,叁名江家人愈发壮胆,扯起夏怡禾,恶狠狠道:「走! (簡)第十九章投身月盟 辰府大堂外,朱红大柱前的广场,刀剑相击之声,凛凛铿锵不绝。 辰昕同大将擎鹿立在广场边,凝神瞧着场上高低飞缠的两个人影。一旁辰扬与辰光那脸色沉着,却也不敢多做声。 这小辈中,只洛翎飞还能与无垠一斗。他身轻如云中燕,灵活如戏水龙,青冽剑挥斩的密不透风。 对边的无垠,一双眼神精锐,不急不缓,还是一般的沉着。 他前一日,送回了半点那不动身子,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夏怡禾。她素来寂寞,陡然投下的情太深,分离对他俩而言都痛苦。 天未亮,趁她还未醒,他悄然离开,赴了月盟那山头,绕了道入兵营,求见大将擎鹿。 擎鹿见了他,量了几量,只觉这事不能不禀辰昕,仍是带他来了辰府。 辰昕盯着无垠那拳脚,心里啧啧称奇。上一回宴上,他和暮樱听了收养他那侠客姓暮,惊异不已,遣了人暗访他说的大山中的小村落,确实见着一间竹屋,里头,却已没了人影。那次,无垠和几位少主擦枪走火,碍着夏怡禾,实出没几招。对入盟没什么兴致,话也极少,应付应付。辰昕不清楚他能耐,答应让他领个校尉,半是基于他是莫洹的儿子。此番细细量了一回,辰昕却发现,这孩子,不仅武行特出,头脑里还装了不少东西。他天资聪颖,懂天文知地理,论起兵法阵式,有模有样。就是大将军擎鹿对少将要求甚严,也几分赏识这无垠。 辰昕想了想,他和几位少主处得不快,仍是不容置喙的将才。他既求入盟,便按着先时答应莫洹的,让他挂个校尉,位在洛翎飞与辰光之下,算是按耐那些脸色难看的少主。对无垠毫无经验而言,也是不低的职。 无垠手上持了把镶着丹血石的宝剑,辰昕说,是他母亲用过的剑,正适合他。这剑不凡,也才接得下洛翎飞那青冽剑的攻势。 辰昕道这青冽丹锦两剑,昔日可是战友战友,盼他们尽释前嫌,相辅相成。说来,论起亲,他俩还是亲兄弟。 他劝诲谆谆,年轻人听起来如风一般。剑光闪闪,青冽丹锦广场上杀得凶,可不似什么战友。洛翎飞这武行从来也没人相提并论,杀出个无垠压着他打,他那傲骨实叫他咽不下这口气,又他和辰扬辰光情如亲手足,想这无垠同那夏怡禾叫辰光难堪,那剑焰腾得愈发猛烈。无垠见他还想为辰光出气,丹锦剑回攻得如云似水,半点没客气。两人年轻气盛,好好一个试武,比拚得似生死之斗。 倏然青冽剑弹飞上了天,两人先后跃起,无垠一个旋身,当着洛翎飞的面一把抢下他青冽剑。 两人落地,无垠那神色清淡,洛翎飞那神情,却难看得似一滩烂泥。 辰昕看着,暗叹了口气,这少年人情字当头,就是冲动了些。 战场上,靠得不只是武行。无垠性子低调敛藏,却不太沉得住气,也还得打磨打磨。 辰昕叫了人入堂,眼前无垠、洛翎飞、辰扬与辰光立了一排。他心头搁了件事,不如拿来磨磨这些小辈。 想了想,道:「无垠,你既有心入盟,我这头有件难事,让你出面,兴许好些。」 闻言,无垠上前揖了揖,等他细谈。辰昕道荒山武门,历来为月盟将领锻造剑器,近来,却屡称故拖延。他父亲辰长老回荒山门祭拜师尊,却盈月不回。他去了几回荒山,想接他父亲,人只道辰老闭关养神,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无垠思量几番,道他在市集里,曾听闻荒山门,为金轩打造兵器。 「果然有此事。」辰昕与擎鹿对望了一眼。 擎鹿如今,是无垠顶头上属,缓开口道:「辰家与荒山门渊源匪浅,罪证确凿之前,月盟不好出面。几位小将,荒山门人都熟识,内情要藏得深了些,一时半刻也探查不出来,这事,由你去最好。你,有什么想法?」 无垠想了想,道:「那么,我扮作送果子的小贩,假意起念求拜师,入内伺机查查。回头禀报。」 擎鹿微颔首,转过头,又道:「翎飞,你呢?」 洛翎飞那脸色还笼了层乌云,淡淡道:「荒山门若勾搭金轩,离城甚近。撤山门市集,退城民,调人驻兵,荒山山道守人。」 擎鹿再点了点头,道:「无垠,行得通,回盟禀事;行不通,求援杀出荒山门,少将带人接应你。」 无垠一揖,接了令。 「无垠,荒山门若有不轨,这趟说来,有些着险,务必谨慎。」辰昕叮咛道:「要是成事,回头升你军阶。」 无垠顿了半晌,心里琢磨着,缓缓开口道:「堂主,我…不想升职。」 「不想升职?」辰昕挑起了眉,转念又想,他此番来求入盟,看来有些情由。 无垠低下头,揖道:「我只求您,替我留下阿禾。」他想洛翎飞撤了山门市集,断了夏怡禾生计,她要不是向辰光妥协,便是颠沛流离。他要上荒山,再顾不着她。 「你!」一旁辰光听得大怒。当着他面抢人,还要不要脸。 辰昕看看两人,只觉那夏怡禾,还真有点星宁夕的本事,惹上了,是福是祸,说不准。 「行。等你回来,我或莫洹,替你谈亲。」考虑几番,辰昕一口允了下来。 「爹!」辰光见他爹竟还答允,急上前了几步。 辰昕目光迎上他那气急败坏的儿子,摇了摇头:「辰光,人家阿禾都挑明了不要你,堂堂个月盟少主,摆不平一个小姑娘,没一点出息!你要自己挑不出个象样的亲事,便让我和你娘发落,北面有兰台夜家,再不然,青川也还有个泠儿。」说来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但这机会也给过了,他还要和那夏怡禾瞎扯,连带落得军情不稳,他也只好插手。 听得泠儿,轮那洛翎飞一震,向辰光狠递了个眼色。 辰光那无奈排山又倒海,说来最没资格论那莫泠音亲事的就属洛翎飞,何况他喜欢温柔一点的姑娘,那什么靖海公主舞刀带兵,一点不好惹。见他父亲定了心意,辰光那拳头收得虽紧,终究不敢再出声,还真怕他爹鸳鸯谱乱点,替他谈成了莫泠音。 无垠听得辰昕答应,心下激动,落了块大石,真切向辰昕一伏,又道:「我上了荒山…。」 「阿禾按军眷打理。」辰昕看了他一眼,下了断语,要他宽心。 辰昕允了无垠,自是想收拢他,就怕暮樱曾道他魔性不定,对几位月盟少主又反感。辰昕且忌讳那夏怡禾,顺水推舟做点人情,他认为挺合算。 (簡)第二十章仙魔之斗 龙脊山脉大雨连天,倒了不少山石树木,淹没了一方方农田作物。幸得月盟工程支扎实,一向重视河道,这乌尔城还不至于让水淹了。 人只道灾异连连,怨叹哭号,祈神问天。殊不知一排雨师,正在大山上狂狂扫着大雨。 龙脊天域,密布卷卷厚滚的云,凛厉阵风似刃,高筑起一道风屏,云流顺着风屏,似飞瀑奔腾倾泄。一列列天兵摆着阵式杀出,风魁天蜚,腾着大刀,领在前头攻得凶猛。 灰尘似的鬼兵,战力平庸,人数却多,堆上他那大刀,半点不犹豫,他连连挥扫接踵而至的鬼兵鬼将,杀得有些手软。魔族生来惑人,尤善笼络那些边陲孤伶的灵魂,管他残缺或完整,编入了战力,豪不吝惜的送出去,如浪似的,天兵天将再精锐,也淹得窒息。 一阵破云黑气漫漫而来,轻烟似的绕在风魁天蜚周身。 「天蜚,你这般拼命,值得么?」一张艳丽绝伦的脸逼近了天蜚,魔族帝姬女魊那长发如浪似海,顺着他腾起的风,张扬在空中。 「你哥哥安坐高天,却要你杀下云海。」她魅人的声音响在他耳畔,直钻入他心里。 「住口,妖女!」天蜚低吼一声,回刀一削。黑影顺着刀身滑了开,又绕上。 「别怕…天蜚,我岂不是道出你的心里话,上有日魁,下有星魁,你能和他们相斗么?听我,缓缓你的风雨。」她如烟似幻,绕着他,似绳,困着他送出的阵阵灵气。 天蜚那大刀,弯如牙,宽如扇,凌厉似刀,柔韧堪比流水。他本应振颠几下,扬起几道大风,将她搧回她幽河裂谷。软魅的声音却如雷,轰轰震在他脑海。 闪烁的双瞳空漠,不觉缓了攻势。 两强相斗,容不得他分心。他狂风暴雨一犹豫,女魊黑影拔起,杀破他凛然风阵。天蜚回神,已然不及,万千鬼兵如蝗过境,止不住势地狠戮天兵,转瞬逼过了天界。 「天蜚!」后头远观的日魁天曦,送了支金芒箭,险险挡下女魊朝天蜚绞去的两弯月牙刀。 鬼兵后头,一男神黑影持了支叁叉长戟,直窜而上,腾飞身影似燕轻盈,一双邪眼冷魅。魔族幽王危月,领了一批精锐鬼将直杀上天。 日魁天曦乃仙界太子,修为不凡,然幽王亦是魔帝玄乙嫡子,相斗天曦毫不逊色。无所顾忌的狠戾,亦是天曦所不及。叁叉戟刺击凶猛,天曦转着火轮腾焰,和危月一带青火相斗。失了先防,天曦见四方围上的鬼将,显得有些焦虑。 「天曦,你若肯降,魔帝不定让你封将领军,居高位,千垂受拜,好过回头神帝降罚。」危月挟着笑,长戟一扬,环起青火,断了天曦退路。 「我日魁,宁死不降。」天曦的怒气似他那火轮腾腾,后劲却有些乏力。他想找个弱处杀出重围,幽王身边的鬼将,不如鬼兵滥竽充数,纵然不若天曦,仍铜墙铁壁似的逼着,似狼突击,撤开,来来回回消耗着他。 还脱不了身,青焰又逼上,他镇着神色,着实有些慌。 危月冷勾起一笑:「你既然不肯,我这叁叉神戟,逢千年大祭,正缺一尊灵力丰厚的元神。」 青焰闪燃,危月一晃影,掩灭了天曦两道火轮,战戟戮穿他仙身,两人急坠,狠刺下龙脊大山。霎时飞血漫天,金光灭散。 龙脊大震,暗了天色,天兵一阵惊骇,溃不成军。 危月满意的笑了笑,拔出刺裂龙脊大山的战戟,原本漆黑的神戟一闪,上了层银亮光泽。 「天曦!」天蜚大震,愤慨荡胸,扬刀斩出的狂风一阵又一阵。 一排南海旗帜飘扬,海王大将树王伏稷领兵赶上,镇下了无首溃散的天兵,几声号令一澜一澜海兵奔上,倾刻如浪逼崖。树王伏稷比起这些小辈,年岁远古,身经百战,伏魔阵式奇绝,在魔界早是出了名的敌将。善疗的灵力撑得天兵气势大振,军心激愤,霎时将鬼兵杀退了天界。 伏稷翻了盘,女魊还不肯罢休,化作蓝虎银爻,狂张血口震吼咆啸,巨硕虎身蹲伏,连连贲跃冲破风面,直扑天蜚。见了援兵,天蜚镇住心思,纵身一跃,回刀直削落在虎背上。银爻巨虎吃痛,直翻落下了云。女魊同危月,先后化了屡黑烟消散。 日魁殒亡,凡界缺日,龙脊连震,几道让金轩兵凿裂的山道裂了口。 龙脊斗得凶,汪汪大洋也翻腾不绝。东疆主城幽河临海,海域笼着大雾。一列列鲛灵腾在海上,相敌海王麾下的蓝鲛族。蓝鲛族半人半鱼,乃古老元神与鱼精交媾的后代。忠心勇猛,世代出了不少勇将,唯高傲自恃,首长重视血统,又容不下族内的异种,衍生了不少投奔魔族的鲛灵。 混战的巨浪滔天,连日大雨滚滚,海上早已没什么渔船,只金轩与青川的战船,停泊在各自的港弯。 翻搅的浪,往深海冲进一道道水沫,混着大荒河道流进的黄沙,搅成一股战时才有的浊浊海色。 南海仙界水晶宫里头,海王威风八面的坐着,微锁着宇眉。 「老糊涂,神帝这一干人不重用,好好的太子也能丢了,能战的星魁和苍羿搞在凡界,要不是靠我那老将,祂真想让玄乙打过龙脊么?」 他眼前,立着来禀报澜魁溟海近况的沧浪,顺道带来了日魁战亡的消息。 沧浪揖了揖,他不过是个仕官,岂敢议论神帝,见海王瞪着眼看他,似是盼他附和个两句,只好禀道:「陛下,魔族逆天侵袭凡人意志,金轩首领非凡身,月盟难敌,神帝自得让人挡着。」 「行了,还要你讲,损那老头儿不行?」真要杀败那金轩,地伶有些用,溟海却舍不得她,那仙气让他敛死了,还怎么伏魔。海王一脸烦,瞪了沧浪几眼,道:「你主子呢?神后早回天了,我又落了个海将做他儿子,竟还不回来。你带些人去蓝鲛将领那头帮帮,别让魔族杀过了界。澜魁一回宫,让他领兵打鲛灵。」 沧浪领了令,退出了大殿。 (簡)第二十一章债主逼债 自与无垠一别,剩夏怡禾孤零零一人。虽说从前,她也是这般过着日子,尝过了有人相伴的甜头,如今这孤寂却特别难忍。她有时抚着无垠留下来的金轩剑,想想那什么男儿有志在四方,也只好勉强打起精神。 不让他挂心,自己总该过得好好的。 只是前些日子,风雨连天,一畦畦作物让水泡烂了不少。夏怡禾守在家,门外山道不时流着薄薄泥浆。一会儿落雷,一会儿山震,她一个人有些害怕,还想着这夏宅,是不是再住不得。没了伯娘,无垠不在,就是她哥哥,自上次丢了件新衣给她,也再没见到人。日子实在不好过。 还好,像破了洞的天空总算收了雨,她勉强摘了些没让雨打坏的柿子。整了整,上了推车。如常来到山门市集。她几日没来,见市集口贴了张告示,道月盟要撤市驻军。她看了看,人确实少了不少。但她想自己这柿子都推来了,如若军兵真来赶人,她再拎了东西走,该也来的急。何况…她暗暗想着,既是驻军,说不定有机会见到无垠。 「阿禾!阿禾!不好了。」她还没卖出几颗柿子,阿李先气急败坏的自远处奔来,频频叫唤她。 「怎…怎么了?」瞧他奔得上气不接下气,夏怡禾忙稳住他:「你慢点。」 「出…出人命了,你哥哥砸了人家米行,跑了。你快找地方躲啊!」 「人…人命?」她听得震惊,还反应不过来。 「就是她!别让她跑了!」果子李还没来得及拉走她,自河岸旁奔来了一众男女,腾腾的怒气直对着她来。 一行人直将她摊子团团围了起来,两个壮汉上来扯她。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果子李在旁跳脚,搓着手干焦急。 「呜呜…相公!」熊熊怒气中夹杂两个妇人的哀号声:「您走了叫我怎么活呀?」 「就是啊!相公!我还是跟着去吧!」一人说着要往旁樟树撞去。众人一阵惊喊,忙将她七手八脚拦了住。「大嫂!别傻呀!」 夏怡禾惊愣了眼,又见叁名壮汉直挡了上来,插手瞪眼,直道着她们妯娌的相公,他们叁兄弟上头的大哥二哥,让她哥哥杀了,还烧了他们江记店铺。「逮不着你哥哥,只好拿你抵债!」夏怡禾慌得不知所措,忙跪了下来道:「大娘…,阿禾对不住您…我…我家里还有些银饷,都先给您,还欠的,让我滚利还行么…。」 「这条条人命啊!这商行让你哥哥砸了用银子赔,人命你拿什么赔!你拿什么赔我相公。」妇人哭号得愈发凄惨。整条市集让她们喊得呼天抢地,人走避的走避,看热闹的蹭了上来交头接耳。 「扫把星,克死一干家人,他那哥哥也是倒了霉运…。」 「就是,我还听说她那伯娘,还没死就让她偷偷…埋了。」 「恶有恶报,老天有眼!」 「…。」她看着两个妇人哀绝凄惨,抖着说不出话,只重复道着:「大娘…您…您别哭,阿禾…。」 「他们家早欠了一屁股银两,还排不到你呢,大娘,去她家抄一遍,送去青楼抵债!」 「对!抵债!」几名米行的人怒气腾腾指着她鼻子喊。 「别这样别这样,大哥大姊,她可是辰家二少爷看中的人。」果子李着急的想替她分说,却让人一把推了开。 「别碍事,辰家又怎么,她夏家理亏在先。」兄弟中的一人怒喊,那神色凶得吓人。 果子李瞧这横竖不通,跳了跳脚溜出了人群,心想先去辰家搬救兵实在。 一名米行伙计,助阵似的拿来了笔纸,写道她夏氏怡禾,积欠叁千两滚利,同意卖身抵债。 「叁…叁千两?」夏怡禾看傻了眼,摇头道:「您…您不能这般坑人…。」 「欸?谁坑你了?这江记商号,岁收少说百两银,倒了两位家主,人家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本该长命百岁,各算你一千两,这城心店铺贵,再加五百两,两位夫人要理丧,加总算你叁千两,还便宜了!」那人据理喊得天花乱坠,众人只附和着道好。 「哪…哪能这样算…。」夏怡禾虽然不服,让人怒气腾腾围着,也只能低喃。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来人啊,谁评评理啊。」夫人见她不依,愈发哭得呼天抢地。 「大娘…,大娘别哭,阿禾赔,请容阿禾好好做生意,欠您的阿禾一定赔…。」她语无伦次,还慌乱着分说。 「你那小钱,赔到夫人老了也赔不完,卖了身,伺候爷儿们实在!」众人怒气又腾起。几人上来架住了阿禾,拉过她手掌,要她盖印画押。 「不…不要,我不要…!」她再怎么抗拒,还是让人扯得死死,押在红泥上,落下了指印。 男人一把抽走了纸张,甚满意的吹了吹,道:「押去她家搜地契房契,再送去醉红楼。」 「出什么事了?」不远一男声扬声喝道。 两名戎装男子领着二对步兵,穿过人群走了上来。 阿禾听那声音熟悉,惶惶抬眼一瞧,见果然是洛飞与辰光,她急喊道:「二少爷…二少爷,求…求您帮帮忙。」 众人见了两位月盟少主,七嘴八舌告状的告状,委屈的委屈。 「少爷!您得替咱们讨公道!」 「就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人就不是她杀的,本也当赔。」 洛翎飞听了几听,扫了夏怡禾一眼,淡淡道:「该怎么赔,便怎么赔。」 辰光见了她,心头郁郁恨恨,挺是不快。他下了马,拿过那男人手上的债据,看了看,蹲到夏怡禾跟前。 「你要我替你还这债么?」他将那张纸递到她眼前,晃了晃,道:「叁千两,阿禾。这不是笔小数目。你既打算跟了别的男人,何以要我帮你。」 「我…。」夏怡禾挂着泪,一楞,她没怎么细想,只是见了称得上熟识之人,急忙向他求援。辰光这时向她算这帐,她不觉打起了冷颤,他定不肯帮她了。 「你倒说说,你如今,要跟那无垠?还是我辰光?」辰光盯着她,冷冷笑问。这夏怡禾既搞不清势态,他还等着她痛哭流涕求他。 无垠…,想起无垠,他要她等他,他们许了诺,定了情…。 「二少爷…。」她惶惶伏地,磕了几个响头:「我就是不做你的妾,这辈子做牛做马还你…。求求你…,求求你。」 闻言,辰光脸色一沉。她慌得哭了满脸,那细细的声音抖着,却还死不肯做他的人。「你既这般下贱,就等那无垠积足了银两,去青楼赎你。」他冷冷落了句,扳起她的脸,笑道:「我若得空,自会去让你伺候几回,替你还几两银子。」 他冷冷甩了她脸,回身上了马。扬声令道:「月盟驻军,撤市!」一干士兵,开始上前赶人。 撤市的告示早贴了几日,有些家势的早撤了店,携家带眷的迁到了别处,像夏怡禾这等小摊,军队还没进来,才一天天耗着。 市集里一阵混乱,闹债助阵的人一哄而散,再顽固的小摊见了兵,也只能收收家当,窜进了小巷躲藏。 见辰家也不帮她,叁名江家人愈发壮胆,扯起夏怡禾,恶狠狠道:「走! 第二十二章戰事在即 果子李急往辰家山头奔走,一列列步兵逆着他直往山下行。 他瞧那阵仗瞧得心惊,惶惶奔走了一阵,忽然见着一人戎装骏马,为首领了些骑兵。他惊喜得亮了眼,喊道:「无垠!」他连奔了上去,嚷道:「无垠!你快想法子,阿禾哥哥杀了仇家,现在市集挤了一干人,拿阿禾逼债!」 无垠一震,他才从荒山杀了回来,正有急务在身。 他去了荒山门,暮樱说来对夏怡禾有些不满,虽顺着辰昕,要将她当作军眷,接出大山安排住所,想到要同他那两个挺无礼的哥哥相谈,无垠既还没回来,暮樱也没太积极打理这事。自荒山门杀了回来,军情有变,他也无暇同辰昕商谈夏怡禾。 荒山门,耸立在山腰一片松林里头,碧瓦朱簷,雕梁画栋,建筑还逕自气势儼然,里头却早没几个正常人。他登门求拜师,一名小童,领他进了侧殿,只见几名高徒,两眼空空,一团黑气,他读不出太多东西。他们似谈着要事,不怎么想搭理他,一人问了问他来歷,只唤了名管事接手。管事递了支扫帚给他,就这么让他连扫了几日的院子,再没了下文。几个僕役与他共睡共食,各个安分守己,垂首少言,他只要想靠近个人,打探点东西,所有人眼底立刻显得惊惶,只想离开他这多事者,但求明哲保身。 那气氛诡譎,不用想也知道有异。但擎鹿说着要罪证确凿,他仍按耐着。 一日食堂上,那忙伙食的门人,想着要到后门点收菜蔬水果。他心念一动,暗跟着他,晃到了后门附近的膳房,看来,山下人要送东西来,都从这处。他想着果子李的话,暗翻出了后门,沿门墙绕了遶,朝一处较茂密幽暗的林走去,还真让他瞧见应是果子李口中那道用来囤剑的山口。他连忙走了近细瞧,只见那山口里边,如今没馀多少剑器,亮恍恍的尾端,直通向另东侧山道。 那方向,不用想也知晓直通向东疆。金轩不知何时凿出了道,渗入了荒山门,拿荒山门遮掩,辰家竟不查。 他吹了吹哨,唤来了一隻小白雀,临走前,辰昕要他带上这隻暮樱养的鸟儿,放飞荒山门林边,一有消息,即刻能向盟里传信。目送小白雀高飞,他又走进山口,拣了支长剑。他进荒山门没带任何武器,拎一把长剑好当证据,也正好助他退出荒山门。剑才出鞘,剑上石晶一闪,似有气息涌动,自剑身流窜进他掌心。他有些稀奇,还无暇细思,几名荒山门人发现了他。 「闯林!那小子闯林!」门人喊着示警,将他团团围了住。「拿下!」一人令道。 要拿他无垠,可没这么简单,长剑刷刷,杀了几名近身的人,他觉得这人人称道的荒山武门,似乎也不怎么样。然而后头又几人围上,见他身手,半分不退却。论年纪功夫,该是几名有点来歷的徒儿。 那金轩剑握在手里,他杀意甚浓,左劈又斩,虽斗得艰困些,门人还拿不下他。刀光剑影斗得正酣,林间再飞踏来一飘着白色长鬚,年过古稀的老者,门人喊他掌门。老人直认定他是月盟差来的奸细,张狂说道辰老早让他杀了。 这白鬚掌门武道精深,变换莫测,比之一般小徒,自难缠不少,好在那掌门或与辰老早杀过一场,落了伤势,且伤得不清,叫他还能且战且退,直杀出重围。 后来听辰昕道,那白鬚掌门是他父亲的师弟。想来,已降了金轩,入了魔道。 辰昕本掛念荒山门一事,早让擎鹿亲领兵守在荒山脚,见了小白雀,接应了无垠,见了那山口,擎鹿尽将兵往荒山挡。 无垠想了想,却总觉得不对劲,那山道明目张胆,半点不怕人瞧见,他想起他曾在大山顶见到的那四名金轩兵,却遮遮掩掩,极其神秘。 擎鹿听了他线索甚少的推测,半信半疑,大山山势高耸,比起荒山更为险峻,连日大雨大震,说来极不可能置兵。他几经考虑,想洛翎飞与辰光已落阵在两山道交会的山门,仍亲领重兵镇在荒山。见无垠坚持,便让他领了些探子上大山探查。 「传我军令,大山有异,让两位少将打大山。」他下荒山前,擎鹿谨慎,仍是差人遣调了兵力。 「上马。」无垠一把拉起果子李,策了马,领后头几十名快骑直奔下山。 「无…无垠,你还会骑马啊!」无垠那马策得飞快,果子李在后头震得危颠颠,吓得紧抱住他。 「别抱那么紧不行,我前几日才学。」无垠淡淡道了句。 果子李一听,只抱得更紧了。 无垠策马下了山,山门市集早没了人。只见洛翎飞与辰光净空了市街,一列列月盟兵士抖擞威武,自城郊往山门落着兵阵。 果子李只心里发颤,想着那江家人凶神恶煞,抖着道:「惨了,人不知道去哪了。」 无垠瞧见了远处的洛翎飞,趋了马上前,想也没想,劈头问道:「阿禾人呢?」 洛翎飞那双锐眼,远望着阵形,馀光冷扫过无垠,凛道:「同你上将这般说话么?」 他那眼冷淡,半点不在意他问的什么夏怡禾,战事在即,除了一堆阵法战术,无垠读不出太多东西,只知他们见过她,他和辰光,没打算要救。无垠怒道:「他们往何处去!」 洛翎飞方才接了擎鹿军令,瞧不远处他领的那些探子快骑还等着,怒道:「大将军没发落你该去的地方么?你接的令,总不是找那夏怡禾。」 他想着大山军情,一点不关心夏怡禾让人带去了何处。 其实洛翎飞说的半句不错,军令在身,又是他下属,无垠也无从辩驳。急是急,却莫可奈何。 「我想起来了。」亏得果子李忽然福至心灵:「那些人说要去抄她家,无垠,她不是让他们押回家去,想来…想来就只去了青楼。」 青楼…,无垠领着令,不能进城乱晃。若是回夏家,往大山,正好顺路。别无选择,无垠瞪了眼洛翎飞,急往大山奔马。 第二十三章落井下石(H) 捣了一回夏怡禾家,将夏丰夏凯房里还有些价值的东西全搜刮了去,江家几人出了院,只觉这古厝寒酸偏僻,只那地契还有价值些。 四处瞧了瞧不太满意。 押着夏怡禾那人,箍着她一双手臂,见她频频抖着身子低泣,一张小脸凄楚可怜。这夏家小妹说来生得一张漂亮脸蛋,年纪幼嫩,小花一朵,人送去醉红楼,一让老鴇捧上了价,再要搞她可得花不少银子,岂不是亏了本,现下不把握机会,怎对得住自己。 他愈想愈乐,伸手在她胸前搓揉了起来。 「做…做什么…!」夏怡禾见他心怀不轨,使了劲挣扎。 「你这身子,日后要伺候的男人还会少么?别瞎嚷!让咱们快活快活。」他一把将她带倒在地,翻身一压,跨坐上了她身子。 「不要…不要!」她吓得空白,激烈推着他沉沉压着的腿。 见她小手乱挥槌打,身子扭得厉害,她身上那人倾身紧压住她,几下扯了她腰间襟带,将她双腕死死绑了起来。 另两人闻声,堆满笑意凑上来帮忙。叁个大男人,自然费不了多少力气便制下了她,七手八脚扯开了她衣裳。 一人将她手高高拉过头顶,挺起了她扭动起伏的两团玉乳,小小浅粉色的乳晕明晃晃落在叁人眼里,诱出了满嘴馋涎。没了小手碍事,跨坐在她身上的男人立刻肆无忌惮俯身吮含了起来。 「走开…走开!」她厌恶得闭紧了眼,使尽全力左扭右闪,蹭在她身上那男人胯下,反叫他下头酥麻,奔涨的邪慾凸挺。 「嗯…真软。」另一男人捏住她下巴,凑上她小嘴,频将那缠涎舔弄进她口中,对着她水水嫩嫩的红唇吮个不停。「嗯…姑娘家小嘴真香。」直闯嘴里,男人捲着她小舌戏弄,舔遍了她嘴腔。 夏怡禾说不了话,让他鬍渣唾沫抹了满嘴满颊。 「这什么东西?怪里怪气。」身上那男人扯下她颈上的海螺项鍊,丢到一旁。又扯起她裤头,往下拉扯。 「怪不得你哥哥价抬得高,还真有点料。」见了她白玉似的双腿,男人涨红的脸笑得更开了。不知多久没搞过这等花儿似的小姑娘,叁人血脉喷张,细细的褻裤绑带,让人扭了扭一扯,整件也褪了下来。 「可怜投错了胎,下辈子做我媳妇儿,好哥哥疼你。」底下那人嘿嘿两笑,沉沉双臂压开她双腿,往她小花穴吸舔了上去。 「住…住手…。」上头男人松了她的口,移往她胸上,她虚弱的呢喃,还说没两句,让第叁人又挤上封了她的嘴。 院里飘起薄雾,不止这院,院外山径,连带满山林子,悠缓漫起山嵐。 雾起得快,泛着阵阵凉意。木叶繁密的林地窸窣,人影闪晃。 「你竟不是处子,含过男人傢伙了?」下身那人盯着她穴口瞧,直塞进了手指抠弄了起来。 虽说不是处子,那穴仍小得塞了一指就显得动弹不得。 「哼哼,还没出阁就知道讨汉子。巴不得要男人是吧。」胸前那男人转弄着她乳尖,狭肆笑嚷:「叁哥,快让她爽。」 「急什么,紧得勒。」他可不想让她窄穴扯破了皮。他压起她小花蒂,狭玩她紧绷的下身。 夏怡禾弹起腰,不堪承受的闪躲,胸上两点让人一下一下抠着,又一阵颤慄瘫软。 「舒服吧,姑娘。」男人兴奋起来扯着声细笑,像狼。 「不要…。」身子四处窜流快意,她只觉得害怕至极,何来舒服可言。嘴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松了口,她一能说话,直觉胡嚷抗拒,嚷没两句,一根热烫的男茎对着她嘴狠戳了进来。 她才觉得作呕,下身又一挤,男茎抵上她窄小的穴口,就着他刚糊在她穴上的唾沫,频频往前推送。 「嗯………嗯。」她说不出话的嘴哼着声细叫,使了劲转着脸。男人见她不合作,掐紧了她颈项,锁得她不能呼吸,头昏眼花,没了气劲挣扎。 她安分了些,嘴里的男茎直滑入喉间,下身男人鑽地似的开通窄径,粗糙手指压上了红突突的小核频频转压,她心神颓软,下身不觉抽了几抽。 「都湿了,什么不要,喊哥哥。」男人拍拍她鼓胀的颊。 「嗯……。」小径尽是难忍的撑涨感,她忍抑不住的细细嚀声闷在嘴间,两乳蓓蕾,让男人舌尖一舔弄,下身又一缩,小穴泠泠挤出水来,那塞得艰辛的男杵,终于长驱直入直顶到她穴底。 「这才乖,放轻松点。」下身男人满意的抽动起来,紧紧穴肉包夹得他爽上了天。他每送一回,窄小软肉重重摩娑他小头,酒楼买春还没小姑娘这窄穴舒服。 男人沉沉戮勦,她难捱的小穴一阵阵痉挛,小脑袋晃得昏天暗地。 叁人肏上了癮,半点没听见这遍布大山,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哥哥急急抽送,嘶着气爽快作结,退了身子。她急忙夹起腿,缩起脚,想撑起身来。 「想跑?还没完呢。」男人笑闹,一阵粗手粗脚,将她拖来怀里,罩上了胸乳搓揉。哥哥搞完还轮弟弟,嘴上那人换了位置挤到她腿间,就着她湿糊糊穴口,溜丢滑了进去。 夏怡禾摊着身子,早没了力气抵抗,只能别过头忍着。头转到一边,空在一旁的男人抚着长茎狞笑,正好就着她的口,又堵了上来。 她不自觉吐着舌想顶,男人使劲捏住她双颊,扳开她唇齿。「听话点,含进去,别讨皮肉疼。」咸腥味对在嘴中,频想往深处送,下身不停抽插,比方才的哥哥蛮横,上下捣成一片,她有些不支。 「老…老弟。」她身后的男人听见了些声响,抬头望向院外,突然颤起了声。 「做什么!」下头那男人做的正爽,听他那歪歪嘰嘰的抖声,一抬起头,瞬间跟着软了半截。他一退抽出身子,往后跌坐,急急要起身。 夏怡禾见叁人突然一阵恐慌离开她身子,连衣裤都顾不得只想要逃,楞着转不过脑。 她还没来得及用那綑在一起的双腕坐起身,却听得后头几下脚步声,冷硬的男声发话道:「留那姑娘,其他人杀了。」 (簡)第二十二章战事在即 果子李急往辰家山头奔走,一列列步兵逆着他直往山下行。 他瞧那阵仗瞧得心惊,惶惶奔走了一阵,忽然见着一人戎装骏马,为首领了些骑兵。他惊喜得亮了眼,喊道:「无垠!」他连奔了上去,嚷道:「无垠!你快想法子,阿禾哥哥杀了仇家,现在市集挤了一干人,拿阿禾逼债!」 无垠一震,他才从荒山杀了回来,正有急务在身。 他去了荒山门,暮樱说来对夏怡禾有些不满,虽顺着辰昕,要将她当作军眷,接出大山安排住所,想到要同他那两个挺无礼的哥哥相谈,无垠既还没回来,暮樱也没太积极打理这事。自荒山门杀了回来,军情有变,他也无暇同辰昕商谈夏怡禾。 荒山门,耸立在山腰一片松林里头,碧瓦朱檐,雕梁画栋,建筑还径自气势俨然,里头却早没几个正常人。他登门求拜师,一名小童,领他进了侧殿,只见几名高徒,两眼空空,一团黑气,他读不出太多东西。他们似谈着要事,不怎么想搭理他,一人问了问他来历,只唤了名管事接手。管事递了支扫帚给他,就这么让他连扫了几日的院子,再没了下文。几个仆役与他共睡共食,各个安分守己,垂首少言,他只要想靠近个人,打探点东西,所有人眼底立刻显得惊惶,只想离开他这多事者,但求明哲保身。 那气氛诡谲,不用想也知道有异。但擎鹿说着要罪证确凿,他仍按耐着。 一日食堂上,那忙伙食的门人,想着要到后门点收菜蔬水果。他心念一动,暗跟着他,晃到了后门附近的膳房,看来,山下人要送东西来,都从这处。他想着果子李的话,暗翻出了后门,沿门墙绕了遶,朝一处较茂密幽暗的林走去,还真让他瞧见应是果子李口中那道用来囤剑的山口。他连忙走了近细瞧,只见那山口里边,如今没余多少剑器,亮恍恍的尾端,直通向另东侧山道。 那方向,不用想也知晓直通向东疆。金轩不知何时凿出了道,渗入了荒山门,拿荒山门遮掩,辰家竟不查。 他吹了吹哨,唤来了一只小白雀,临走前,辰昕要他带上这只暮樱养的鸟儿,放飞荒山门林边,一有消息,即刻能向盟里传信。目送小白雀高飞,他又走进山口,拣了支长剑。他进荒山门没带任何武器,拎一把长剑好当证据,也正好助他退出荒山门。剑才出鞘,剑上石晶一闪,似有气息涌动,自剑身流窜进他掌心。他有些稀奇,还无暇细思,几名荒山门人发现了他。 「闯林!那小子闯林!」门人喊着示警,将他团团围了住。「拿下!」一人令道。 要拿他无垠,可没这么简单,长剑刷刷,杀了几名近身的人,他觉得这人人称道的荒山武门,似乎也不怎么样。然而后头又几人围上,见他身手,半分不退却。论年纪功夫,该是几名有点来历的徒儿。 那金轩剑握在手里,他杀意甚浓,左劈又斩,虽斗得艰困些,门人还拿不下他。刀光剑影斗得正酣,林间再飞踏来一飘着白色长须,年过古稀的老者,门人喊他掌门。老人直认定他是月盟差来的奸细,张狂说道辰老早让他杀了。 这白须掌门武道精深,变换莫测,比之一般小徒,自难缠不少,好在那掌门或与辰老早杀过一场,落了伤势,且伤得不清,叫他还能且战且退,直杀出重围。 后来听辰昕道,那白须掌门是他父亲的师弟。想来,已降了金轩,入了魔道。 辰昕本挂念荒山门一事,早让擎鹿亲领兵守在荒山脚,见了小白雀,接应了无垠,见了那山口,擎鹿尽将兵往荒山挡。 无垠想了想,却总觉得不对劲,那山道明目张胆,半点不怕人瞧见,他想起他曾在大山顶见到的那四名金轩兵,却遮遮掩掩,极其神秘。 擎鹿听了他线索甚少的推测,半信半疑,大山山势高耸,比起荒山更为险峻,连日大雨大震,说来极不可能置兵。他几经考虑,想洛翎飞与辰光已落阵在两山道交会的山门,仍亲领重兵镇在荒山。见无垠坚持,便让他领了些探子上大山探查。 「传我军令,大山有异,让两位少将打大山。」他下荒山前,擎鹿谨慎,仍是差人遣调了兵力。 「上马。」无垠一把拉起果子李,策了马,领后头几十名快骑直奔下山。 「无…无垠,你还会骑马啊!」无垠那马策得飞快,果子李在后头震得危颠颠,吓得紧抱住他。 「别抱那么紧不行,我前几日才学。」无垠淡淡道了句。 果子李一听,只抱得更紧了。 无垠策马下了山,山门市集早没了人。只见洛翎飞与辰光净空了市街,一列列月盟兵士抖擞威武,自城郊往山门落着兵阵。 果子李只心里发颤,想着那江家人凶神恶煞,抖着道:「惨了,人不知道去哪了。」 无垠瞧见了远处的洛翎飞,趋了马上前,想也没想,劈头问道:「阿禾人呢?」 洛翎飞那双锐眼,远望着阵形,余光冷扫过无垠,凛道:「同你上将这般说话么?」 他那眼冷淡,半点不在意他问的什么夏怡禾,战事在即,除了一堆阵法战术,无垠读不出太多东西,只知他们见过她,他和辰光,没打算要救。无垠怒道:「他们往何处去!」 洛翎飞方才接了擎鹿军令,瞧不远处他领的那些探子快骑还等着,怒道:「大将军没发落你该去的地方么?你接的令,总不是找那夏怡禾。」 他想着大山军情,一点不关心夏怡禾让人带去了何处。 其实洛翎飞说的半句不错,军令在身,又是他下属,无垠也无从辩驳。急是急,却莫可奈何。 「我想起来了。」亏得果子李忽然福至心灵:「那些人说要去抄她家,无垠,她不是让他们押回家去,想来…想来就只去了青楼。」 青楼…,无垠领着令,不能进城乱晃。若是回夏家,往大山,正好顺路。别无选择,无垠瞪了眼洛翎飞,急往大山奔马。 (簡)第二十三章落井下石(H) 捣了一回夏怡禾家,将夏丰夏凯房里还有些价值的东西全搜刮了去,江家几人出了院,只觉这古厝寒酸偏僻,只那地契还有价值些。 四处瞧了瞧不太满意。 押着夏怡禾那人,箍着她一双手臂,见她频频抖着身子低泣,一张小脸凄楚可怜。这夏家小妹说来生得一张漂亮脸蛋,年纪幼嫩,小花一朵,人送去醉红楼,一让老鸨捧上了价,再要搞她可得花不少银子,岂不是亏了本,现下不把握机会,怎对得住自己。 他愈想愈乐,伸手在她胸前搓揉了起来。 「做…做什么…!」夏怡禾见他心怀不轨,使了劲挣扎。 「你这身子,日后要伺候的男人还会少么?别瞎嚷!让咱们快活快活。」他一把将她带倒在地,翻身一压,跨坐上了她身子。 「不要…不要!」她吓得空白,激烈推着他沉沉压着的腿。 见她小手乱挥槌打,身子扭得厉害,她身上那人倾身紧压住她,几下扯了她腰间襟带,将她双腕死死绑了起来。 另两人闻声,堆满笑意凑上来帮忙。叁个大男人,自然费不了多少力气便制下了她,七手八脚扯开了她衣裳。 一人将她手高高拉过头顶,挺起了她扭动起伏的两团玉乳,小小浅粉色的乳晕明晃晃落在叁人眼里,诱出了满嘴馋涎。没了小手碍事,跨坐在她身上的男人立刻肆无忌惮俯身吮含了起来。 「走开…走开!」她厌恶得闭紧了眼,使尽全力左扭右闪,蹭在她身上那男人胯下,反叫他下头酥麻,奔涨的邪欲凸挺。 「嗯…真软。」另一男人捏住她下巴,凑上她小嘴,频将那缠涎舔弄进她口中,对着她水水嫩嫩的红唇吮个不停。「嗯…姑娘家小嘴真香。」直闯嘴里,男人卷着她小舌戏弄,舔遍了她嘴腔。 夏怡禾说不了话,让他胡渣唾沫抹了满嘴满颊。 「这什么东西?怪里怪气。」身上那男人扯下她颈上的海螺项链,丢到一旁。又扯起她裤头,往下拉扯。 「怪不得你哥哥价抬得高,还真有点料。」见了她白玉似的双腿,男人涨红的脸笑得更开了。不知多久没搞过这等花儿似的小姑娘,叁人血脉喷张,细细的亵裤绑带,让人扭了扭一扯,整件也褪了下来。 「可怜投错了胎,下辈子做我媳妇儿,好哥哥疼你。」底下那人嘿嘿两笑,沉沉双臂压开她双腿,往她小花穴吸舔了上去。 「住…住手…。」上头男人松了她的口,移往她胸上,她虚弱的呢喃,还说没两句,让第叁人又挤上封了她的嘴。 院里飘起薄雾,不止这院,院外山径,连带满山林子,悠缓漫起山岚。 雾起得快,泛着阵阵凉意。木叶繁密的林地窸窣,人影闪晃。 「你竟不是处子,含过男人家伙了?」下身那人盯着她穴口瞧,直塞进了手指抠弄了起来。 虽说不是处子,那穴仍小得塞了一指就显得动弹不得。 「哼哼,还没出阁就知道讨汉子。巴不得要男人是吧。」胸前那男人转弄着她乳尖,狭肆笑嚷:「叁哥,快让她爽。」 「急什么,紧得勒。」他可不想让她窄穴扯破了皮。他压起她小花蒂,狭玩她紧绷的下身。 夏怡禾弹起腰,不堪承受的闪躲,胸上两点让人一下一下抠着,又一阵颤栗瘫软。 「舒服吧,姑娘。」男人兴奋起来扯着声细笑,像狼。 「不要…。」身子四处窜流快意,她只觉得害怕至极,何来舒服可言。嘴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松了口,她一能说话,直觉胡嚷抗拒,嚷没两句,一根热烫的男茎对着她嘴狠戳了进来。 她才觉得作呕,下身又一挤,男茎抵上她窄小的穴口,就着他刚糊在她穴上的唾沫,频频往前推送。 「嗯………嗯。」她说不出话的嘴哼着声细叫,使了劲转着脸。男人见她不合作,掐紧了她颈项,锁得她不能呼吸,头昏眼花,没了气劲挣扎。 她安分了些,嘴里的男茎直滑入喉间,下身男人钻地似的开通窄径,粗糙手指压上了红突突的小核频频转压,她心神颓软,下身不觉抽了几抽。 「都湿了,什么不要,喊哥哥。」男人拍拍她鼓胀的颊。 「嗯……。」小径尽是难忍的撑涨感,她忍抑不住的细细咛声闷在嘴间,两乳蓓蕾,让男人舌尖一舔弄,下身又一缩,小穴泠泠挤出水来,那塞得艰辛的男杵,终于长驱直入直顶到她穴底。 「这才乖,放轻松点。」下身男人满意的抽动起来,紧紧穴肉包夹得他爽上了天。他每送一回,窄小软肉重重摩娑他小头,酒楼买春还没小姑娘这窄穴舒服。 男人沉沉戮剿,她难捱的小穴一阵阵痉挛,小脑袋晃得昏天暗地。 叁人肏上了瘾,半点没听见这遍布大山,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哥哥急急抽送,嘶着气爽快作结,退了身子。她急忙夹起腿,缩起脚,想撑起身来。 「想跑?还没完呢。」男人笑闹,一阵粗手粗脚,将她拖来怀里,罩上了胸乳搓揉。哥哥搞完还轮弟弟,嘴上那人换了位置挤到她腿间,就着她湿糊糊穴口,溜丢滑了进去。 夏怡禾摊着身子,早没了力气抵抗,只能别过头忍着。头转到一边,空在一旁的男人抚着长茎狞笑,正好就着她的口,又堵了上来。 她不自觉吐着舌想顶,男人使劲捏住她双颊,扳开她唇齿。「听话点,含进去,别讨皮肉疼。」咸腥味对在嘴中,频想往深处送,下身不停抽插,比方才的哥哥蛮横,上下捣成一片,她有些不支。 「老…老弟。」她身后的男人听见了些声响,抬头望向院外,突然颤起了声。 「做什么!」下头那男人做的正爽,听他那歪歪叽叽的抖声,一抬起头,瞬间跟着软了半截。他一退抽出身子,往后跌坐,急急要起身。 夏怡禾见叁人突然一阵恐慌离开她身子,连衣裤都顾不得只想要逃,楞着转不过脑。 她还没来得及用那捆在一起的双腕坐起身,却听得后头几下脚步声,冷硬的男声发话道:「留那姑娘,其他人杀了。」 第二十五章大山失守 无垠在山道策马,还未乾透的土地泥泞,才离了山门,进了大山古道奔了一阵,忽有箭羽射来。他凛然抬眼,惊见四处林地藏了不少人。这处还在低谷,竟已有了敌军。 「阿李。」无垠量了量情势,压低了声音,极轻说道:「出我长剑。」 他腰间,还没换下那柄荒山门携出来的金轩剑。 显然大难临头,果子李怕得发抖,只见又几道箭射来,无垠拉起马头一转,马儿踢着脚长声嘶鸣。 「快!」听无垠又低声催促,果子李一咬牙,抽出无垠腰际的长剑,随手一挥,削掉一支利箭。 「大山果然有鬼,你这奸细!」无垠忽然大喝,回身向果子李出掌,一手抽了他竹剑。那掌没拿什么劲,仍打得真实,果子李猝不及防,已让他推下了马。 「发砲!」无垠凛喊,后方兵士朝天送了短炮,火星一闪,迸出道道乌烟,是向山下驻军示警的信号。乌烟一送,接二连叁的金轩兵四窜而出,围了上来。他策马疾奔,梢着竹剑左刺又削,斗下了一名敌兵,夺了他兵刃,向大山上杀去。 仗着快马,这些金轩步兵人数不少,却还不至于困住他。利刃在手,比那竹剑堪用许多,几个剑花,又削翻一眾小兵。他瞇起眼细瞧,不远处几个过弯后的山道,已扬着金轩纛旗,遇上了主将,定不好脱身。 他满心焦虑,只为了夏怡禾。马儿跑得飞快,他连剑狂杀,直往夏家奔。他不知道她在不在那里,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他翻身下马,闪身进林地,躲过不远处的大旗。奔了一阵,终见着她围着竹篱的院落,外头遍佈金轩兵。他心里有些凉冷。 擎鹿本不认为这大山有异,给他的不过几名探子兵,跟着他衝锋没几里路早所剩无几。如今,也只能躲躲藏藏,等洛翎飞与辰光的人马杀上大山。 他悄然跃进竹篱,沿着墙,转到前院。 阿禾…,他想她一定吓坏了。着急寻着人,院里却只馀夏怡禾一身布衣鞋履散在地,那月色海螺项鍊落在衣旁。不远处,叁个半裸下身的男人倒在血泊中,看上去是乌尔人,约莫是那些债主。无垠悄声走近了些,朝厅里扫了几眼,桌歪几倒,凌乱不堪,地上几抹血跡。 惶惶拾起了项鍊,希望跌底,心里发寒,他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回来过这里,却已经不在了。想来,只会是让金轩兵掳了去。 他没多少时间耽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几组金轩兵发现了他,涌进了院。他起脚回旋踢倒数人,大刀挥斩的凛冽。敌兵一个个搏命似的斗狠,他杀得有些乏力。却也不见什么月盟援兵。 忽然一道月牙金刀破空削来,走诡譎路子,绕了他几转,无垠惊险的旋身闪过,一席银蓝色身影一晃,接了刀,倏然已近他身旁。 一身银蓝戎装的女将盯着他,嘴边忽勾起似有若无的笑。「你不来东疆,却在这杀我兵卒么?无垠。」 闻声,无垠大震,执刀的手缓缓垂了下来。那双他读不出心思的眼里,藏了一对蓝瞳。 「你…。」他太震惊,说不上话,和梦里的她有些不同,但那双眼,他午夜梦回了近十年,半点不会错。何况,她知道他的名字。 她脚步一晃,带了条绳,倏然捆了他。饶无垠武行绝顶,竟没半点抵抗。只觉她在他膝窝一拐,背后一推,无垠不觉跪了下来。 他不知她是人是仙还是兽,他已经渐渐以为她只是个梦,却活生生见着她。但她,又在金轩阵营,还是名女将。 无垠凝眉盯着她,一时拿不定该如何看待眼前这蓝瞳的女人。 「公主,屋里搜过了,没有活口,在我们之前来过的,该是孤矢将军的人。」两名士官上来,跪地稟道。 那公主听是听了,没有回答,只微俯了身,伸出修长细白的手勾上无垠的脸,淡淡笑道:「你急着来这院子,想找谁。」 无垠想起阿禾,清醒了几分。这公主看起来…并不友善。她在乎的事,偏不让她知道。 「我没有找谁,你是…银爻?」他不很肯定。 「我是金轩公主,刑心,银爻,是我的坐骑。」她深不可测的面上掛着浅浅魅笑,眼光朝门外一转。 无垠顺着她眼神一瞧,才惊见院边低伏着一头蓝底银纹的虎兽,一双同她主人般的蓝眼锐利,冷盯着他,背上有道挺明显的伤,似乎还不见癒合。 她一笑,抬起身来,道:「还有谁能让你耽搁,无垠。你不想说,不如,我带你去瞧瞧。」 她使了眼色,向那两命士官令道:「带他回营。」 一组组金轩兵攻下大山,自谷地倾洩而出,金轩大将九旒,封号孤矢,率了人,与堵在山门的月盟兵攻防。九旒骑在马上,看上去不过叁十,一身武装掩不住的俊美容貌,挥了柄长刀与洛翎飞一阵恶斗。他身手不比洛翎飞差,老练多谋,说来难打。洛翎飞秉着年少无畏,气势却也毫不逊色。几度交手,各落了些伤,僵持了一阵。月盟又来援兵。 金轩这波攻势,其实仓促,过了山还没落好营,整好人,先让无垠示警,走漏了消息,勉强出了战。九旒见月盟兵阵精实,久攻不下,只得撤了人,躲回了大山。 让金轩过了龙脊,辰昕实不可忍。 「混帐!你违令不攻,自是战场上还存了私心。别以为我不敢拔你军衔。」营里大怒,辰昕当着洛翎飞咆啸。这两人若早点领兵赶上求援的无垠,也不至落得丢了整座大山。 急报传回,月盟下令封了城,市集至龙脊的山门郊外,成了一线战区。 见那求援的砲火乌烟腾上天。洛翎飞与辰光兵整得慢,发得迟。待迎上九旒,敌兵已逼近山门。 「擎鹿要你支援无垠,你却让金轩直杀下大山!」辰昕才得知他父亲葬身荒山门,一转眼金轩竟神不知鬼不觉杀过龙脊,他这情绪坏得很。要不是无垠示了警,不定连乌尔城都丢了。 虽说金轩不若月盟人熟悉大山,营里还乱,洛翎飞阵式一开,仍是守下了山门,金轩想过他这关杀进乌尔,并不容易。 洛翎飞跪着,还持着一股傲气。 「爹,他们诡计多端,挟着林地雾色摆阵,要攻也不易,不能尽怪阿飞。」辰光跟着跪在一旁,帮着腔说话。 辰昕愤然起身,大刀直指两人,凛道:「后日连莫君人马出战,再有闪失,从严论处。」 (簡)第二十四章沦落金轩(H) 她撑起上臂转头,只见院内一小组小兵五人,拐着大刀邪笑。那刀上兽纹雌牙咧嘴,她见过的。 是在无垠的刀上。 他们…,是金轩人? 她还未及回神,金轩兵掠过她,围了上江家兄弟,叁人一阵惨烈惊嚎,她害怕的别过眼,缩在臂中遮住耳,不敢看金轩兵戮杀叁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遮着视线逃避似的,却不由自主抖得厉害。自让人逼起债,一切来得突然,她早吓坏了的心绪转不过半点反应,自也想不出有任何方法可逃。 发令那人走上来扯她,扳过她的脸笑道:「乌尔的小姑娘,白白净净,挺漂亮。」 「…。」江家兄弟不过拿她图个开心,这敌兵血淋淋的刀闪着,她惊恐得说不出话,连抵抗都忘了。 大山高耸,没几处能大举入兵的山道,大震裂了山,天然甬道虽还危巅颠,仍宽阔不少。金轩小兵一组一组,藏进了山林,见了山里人家便灭口。一点一点挪下山,悄逼近了山谷。谷地人家多,金轩兵行事谨慎了些,只这小院里头香艳艳的,见着了,岂能不动手。 大掌罗着她小巧可人的脸蛋,刚被男人搞热的身子微微泛红,一身胴体猫儿似的抖着。想不到这山岭间,还能见着这般绝妙姿色。那兵扫视着她,裤头下方直直鼓起。 他似乎位阶最高,使了个眼色,两人挨了上来。 「不要…。」夏怡禾沉沉发抖,惧怕的泪水似雨泠泠。她泪潸潸的模样,金轩兵半点不同情。她紧紧蜷缩了身子,让粗壮手臂一拉,登时扯了直。双腿颤软,几乎站不住,男人一肩将她扛进了屋。 她惊恐万分,乱踢着腿,小小身子倏然让人摔到了厅案上,七荤八素撑起身子,男人一扬刀,抵在她胸口。 她望着那刀,半点不敢挪动,连哭喘也勉强收了住。 刀尖滑过她小乳珠,停在两乳间,冰凉凉的。 「躺好。」男人冷冷道了声。 不知道还能如何脱逃,还有谁能救她,让那刀逼得慌,她缓依言躺了下来。 刀尖随着她身子下压,移到了她颈间。 另两人屋前屋后巡了一遭,没见着什么人,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回到了大厅。 前头男人松了裤头,掏出家伙。 她只见男人走了上,低下头,掰开了她双腿,对着她还糊着男精的穴口直顶了进去。那男兵高壮,下身自也粗壮,直直往里推到了底,夏怡禾挨刀似的抽了口气,显要喘不过来。 男人浅浅噙着笑,抽送了起来。陈年桌案让他撞得嘎支作响,好似要散了。 小穴涨得疼,她一点不敢看他,皱眉闭紧了眼,想别过头,却让刀尖抵着颊,推正了回去。 「睁大眼睛看着。几个大爷伺候你,不高兴么?」 男人拽着她纤弱的腰臀,打桩似的撞个不停,她怎还能好整以暇的睁眼,难受以极地看没两下,又不自觉转开了头。 刀尖一抵,用力了些。「想破相么?姑娘,你这小脸画花了,可惜。」 让那兵一威胁,她只得正瞧着腿间那人。还好眼里泛起的泪幕模糊了视线,她实也看不清那人狰狞的爽脸。 下头男茎撞得猛,也不知多久没搞姑娘,甚快涨硬,也甚快喷送,倒没费时太久。 他退了出,另一人便接了上,将她塞了满穴。 「瞧不出你这小穴,能吞能咬,挺过瘾。生来欠男人操。」这男兵淫声秽语,做起来聒噪。「舒爽吧,姑娘,乌尔男人你也吃过了,有金轩健壮么?怎不叫几声来听听。」他一脸淫笑,按上那早让江家兄弟压得发疼的小核。 夏怡禾一抖,一阵不安。那刀尖又拍了拍她嫩颊:「要你叫,听不懂么?」 下身让人蹂躏得一阵一阵酸软,她拚死了忍着,就怕那羞耻的哼吟声。让人一逼,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什么,好好疼你还不快活么?」男人捏住她颤动的双乳,拧弹了几下乳尖。一人掰着她小嘴,粗糙的指节滑在舌上。 她不堪的哼了几声,小腹收紧,下穴忍不住阵阵痉挛。捅出了水,男人就着那一股滑润,冲刺的愈发自得,爽爽低吼了声。 身旁男兵,各个鼓着裤档,有的急了些,早掏了出来抚弄。她一度以为他们会这么排着队,一个挨上一个。 岂料第二个男人抽送完,或是他显得太过于愉悦,大伙儿急急燥燥,刀也丢了,直将她拖下了桌。 一堆手脚抓上,一人一腿岔了开,一片糊糊的羞处正对着男人。片时挤进了人,塞了进来。 「不…不要。」她抽抽搭搭,吓得频频哭饶,让泪糊花的脸跨来了人,滚烫的硬杵乱戳在她脸上,双颊让大掌一捏,要她张大嘴吞了。 刚那明明才在她身子里抽插过的人,一杵男茎又硬得很,扯下了她手腕上的粗绳,拉过了她小手戳弄,糊得她满手黏泞。 好似要撕裂一般,她渐撑不了什么力气,软瘫在一双双坚硬如石的臂弯,任男人将她扭来搬去,尽将凶器往她身上招呼。 他们似乎强壮得很,半刻不停轮换,也没见哪个满足了。 抖了一回又一回,她跪趴在一胸膛上,身下男人大手使劲抓揉她胸乳,下身对在她里头,仍频频朝上猛顶,嘴上有个人,她早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塞着家伙抽送,四处肉色铜墙铁,她开始觉得死了会不会好一些。 后头却还有人,迫不急待,直塞进她身子余下的小洞里。 她一颤,厉害发抖,小手往后乱拨,痛得尖叫出声。 「别怕啊,姑娘,叁处一起,爽死不好么?」大掌抓住她乱挥的小手,压在背上,半点不容她挣扎。 神志几乎断了线,她小姑娘一个,从没想过男人能将她塞成这般。或是她身量实在太小,后头男人搞没几下又退了开。 她以为那人放弃了,没想指节塞了塞,又挤了进来。两具壮硕腰臀夹着,钉子似的固定了她,发了狠猛送。 撕裂的痛楚逼出汩汩眼泪,湿了她满脸,早散乱不堪的长发沾黏不少精液,黏在面上。她本还隐隐盼着谁来救她,渐渐也绝了望。她这个样子,让人见了,她也不想活了。 何况这些人,也不管她身子多小,承不承的了,大概想这般弄死她。 太拘束,施展不开,后头男人抓住她细腰,拖到一旁,独自将她压跪在墙边,拉起圆臀,使了劲抽插。送了几下,其他人似不甘心,围了上来,拉起她推躺在后头那人怀中,对着她小穴又想挤上。 她叫得太凄惨,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嘴中塞来东西,频晃着她头,哀哀惨叫的声音闷了住,又逐渐虚弱。 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渐看不清眼前这些禽兽似的兵。 恍惚间,她想念起无垠。还好,她短短一生,还爱过这么一个人。只不过,她死活怕是不能等他了。 下辈子,若能投个好人家,清清白白,再做你的妻,好么…。 昏过去前,她这么想着。 (簡)第二十五章大山失守 无垠在山道策马,还未干透的土地泥泞,才离了山门,进了大山古道奔了一阵,忽有箭羽射来。他凛然抬眼,惊见四处林地藏了不少人。这处还在低谷,竟已有了敌军。 「阿李。」无垠量了量情势,压低了声音,极轻说道:「出我长剑。」 他腰间,还没换下那柄荒山门携出来的金轩剑。 显然大难临头,果子李怕得发抖,只见又几道箭射来,无垠拉起马头一转,马儿踢着脚长声嘶鸣。 「快!」听无垠又低声催促,果子李一咬牙,抽出无垠腰际的长剑,随手一挥,削掉一支利箭。 「大山果然有鬼,你这奸细!」无垠忽然大喝,回身向果子李出掌,一手抽了他竹剑。那掌没拿什么劲,仍打得真实,果子李猝不及防,已让他推下了马。 「发炮!」无垠凛喊,后方兵士朝天送了短炮,火星一闪,迸出道道乌烟,是向山下驻军示警的信号。乌烟一送,接二连叁的金轩兵四窜而出,围了上来。他策马疾奔,梢着竹剑左刺又削,斗下了一名敌兵,夺了他兵刃,向大山上杀去。 仗着快马,这些金轩步兵人数不少,却还不至于困住他。利刃在手,比那竹剑堪用许多,几个剑花,又削翻一众小兵。他瞇起眼细瞧,不远处几个过弯后的山道,已扬着金轩纛旗,遇上了主将,定不好脱身。 他满心焦虑,只为了夏怡禾。马儿跑得飞快,他连剑狂杀,直往夏家奔。他不知道她在不在那里,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他翻身下马,闪身进林地,躲过不远处的大旗。奔了一阵,终见着她围着竹篱的院落,外头遍布金轩兵。他心里有些凉冷。 擎鹿本不认为这大山有异,给他的不过几名探子兵,跟着他冲锋没几里路早所剩无几。如今,也只能躲躲藏藏,等洛翎飞与辰光的人马杀上大山。 他悄然跃进竹篱,沿着墙,转到前院。 阿禾…,他想她一定吓坏了。着急寻着人,院里却只余夏怡禾一身布衣鞋履散在地,那月色海螺项链落在衣旁。不远处,叁个半裸下身的男人倒在血泊中,看上去是乌尔人,约莫是那些债主。无垠悄声走近了些,朝厅里扫了几眼,桌歪几倒,凌乱不堪,地上几抹血迹。 惶惶拾起了项链,希望跌底,心里发寒,他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回来过这里,却已经不在了。想来,只会是让金轩兵掳了去。 他没多少时间耽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几组金轩兵发现了他,涌进了院。他起脚回旋踢倒数人,大刀挥斩的凛冽。敌兵一个个搏命似的斗狠,他杀得有些乏力。却也不见什么月盟援兵。 忽然一道月牙金刀破空削来,走诡谲路子,绕了他几转,无垠惊险的旋身闪过,一席银蓝色身影一晃,接了刀,倏然已近他身旁。 一身银蓝戎装的女将盯着他,嘴边忽勾起似有若无的笑。「你不来东疆,却在这杀我兵卒么?无垠。」 闻声,无垠大震,执刀的手缓缓垂了下来。那双他读不出心思的眼里,藏了一对蓝瞳。 「你…。」他太震惊,说不上话,和梦里的她有些不同,但那双眼,他午夜梦回了近十年,半点不会错。何况,她知道他的名字。 她脚步一晃,带了条绳,倏然捆了他。饶无垠武行绝顶,竟没半点抵抗。只觉她在他膝窝一拐,背后一推,无垠不觉跪了下来。 他不知她是人是仙还是兽,他已经渐渐以为她只是个梦,却活生生见着她。但她,又在金轩阵营,还是名女将。 无垠凝眉盯着她,一时拿不定该如何看待眼前这蓝瞳的女人。 「公主,屋里搜过了,没有活口,在我们之前来过的,该是孤矢将军的人。」两名士官上来,跪地禀道。 那公主听是听了,没有回答,只微俯了身,伸出修长细白的手勾上无垠的脸,淡淡笑道:「你急着来这院子,想找谁。」 无垠想起阿禾,清醒了几分。这公主看起来…并不友善。她在乎的事,偏不让她知道。 「我没有找谁,你是…银爻?」他不很肯定。 「我是金轩公主,刑心,银爻,是我的坐骑。」她深不可测的面上挂着浅浅魅笑,眼光朝门外一转。 无垠顺着她眼神一瞧,才惊见院边低伏着一头蓝底银纹的虎兽,一双同她主人般的蓝眼锐利,冷盯着他,背上有道挺明显的伤,似乎还不见愈合。 她一笑,抬起身来,道:「还有谁能让你耽搁,无垠。你不想说,不如,我带你去瞧瞧。」 她使了眼色,向那两命士官令道:「带他回营。」 一组组金轩兵攻下大山,自谷地倾泄而出,金轩大将九旒,封号孤矢,率了人,与堵在山门的月盟兵攻防。九旒骑在马上,看上去不过叁十,一身武装掩不住的俊美容貌,挥了柄长刀与洛翎飞一阵恶斗。他身手不比洛翎飞差,老练多谋,说来难打。洛翎飞秉着年少无畏,气势却也毫不逊色。几度交手,各落了些伤,僵持了一阵。月盟又来援兵。 金轩这波攻势,其实仓促,过了山还没落好营,整好人,先让无垠示警,走漏了消息,勉强出了战。九旒见月盟兵阵精实,久攻不下,只得撤了人,躲回了大山。 让金轩过了龙脊,辰昕实不可忍。 「混账!你违令不攻,自是战场上还存了私心。别以为我不敢拔你军衔。」营里大怒,辰昕当着洛翎飞咆啸。这两人若早点领兵赶上求援的无垠,也不至落得丢了整座大山。 急报传回,月盟下令封了城,市集至龙脊的山门郊外,成了一线战区。 见那求援的炮火乌烟腾上天。洛翎飞与辰光兵整得慢,发得迟。待迎上九旒,敌兵已逼近山门。 「擎鹿要你支援无垠,你却让金轩直杀下大山!」辰昕才得知他父亲葬身荒山门,一转眼金轩竟神不知鬼不觉杀过龙脊,他这情绪坏得很。要不是无垠示了警,不定连乌尔城都丢了。 虽说金轩不若月盟人熟悉大山,营里还乱,洛翎飞阵式一开,仍是守下了山门,金轩想过他这关杀进乌尔,并不容易。 洛翎飞跪着,还持着一股傲气。 「爹,他们诡计多端,挟着林地雾色摆阵,要攻也不易,不能尽怪阿飞。」辰光跟着跪在一旁,帮着腔说话。 辰昕愤然起身,大刀直指两人,凛道:「后日连莫君人马出战,再有闪失,从严论处。」 第二十六章孤矢九旒 大山谷地,金轩兵落了营。大数是九旒人马,还有几营邢心的人。 将军帐里,来了名军医。九旈支着肘,让医官包扎着伤口。「行了,一点小伤缠成这样,要死人了么?」见那伤带一层又缠过一层,他挺不耐烦。 脱下了头盔,他一头乌发梳成严整的髻,眉宇间英凛威武,论那面容,却生得俊俏漂亮,眼眸一扫,凌厉又勾人。 孤矢将军,可是金轩出名的美男子。这么一副清秀面容,却顶叫金轩人畏惧,他刻变时翻,杀人如麻,宠下属,杀下属,爱女人,也杀女人。他作风张狂,就是对金轩王邢岳,也没几分敬意。然邢岳,却爱他这等着魔似的英才。 他不太愉快的瞧着剑伤,本想荒山门那幌子耽搁了月盟重兵,有些机会杀进乌尔,没想洛翎飞那臭小子有些本事。他屡听过那少将,却还是第一回翻过龙脊交手。这等年纪身手,定是上头丢下来的人。 「将军日日提刀,还是…谨慎些好。」老医官捧着伤带,颤巍巍说道。 他撤回了大山,以山林雾色相掩落了阵,月盟摸不清大山里的金轩兵力,山门堵着,也不敢躁进。 几名兵官轮流进帐,忙忙碌碌稟着兵况死伤。他淡淡听着,不时吩咐几句,要下头按着伤势,重新遣调兵力。 「将军。外头拿了个乌尔姑娘,要请将军过目。」一名小兵入内稟道。 「姑娘?」九旒挑起眉,冷道:「这头是打赢了么?哪一营急着掳姑娘。」 小兵一楞,半游击的山战,九旒只领精锐战兵出谷,那些佔地落营、守輜重的后勤兵,四处烧杀掳掠,本也稀松平常。其实他从不管士兵掳不掳女人,战况好,人留着庆祝,编上番号,留在军中还能打杂作些活儿。战况不好,全推出去当先锋挡挡敌方,月盟那些人,见了可怜兮兮的女人,砍没几个,士气先软了一半。 他如今这么质问,就只因为他正不高兴。 瞧九旒不悦,小兵显得有些慌,揖道:「稟…将军,是后勤,那姑娘就住这大山,他…他们说那姑娘生得不凡,本想带回幽河,派进逍遥帐,就…就怕入了逍遥帐,哪日让您瞧见了,要怪罪。」 小兵越说越小声,只敢低着头偷瞧九旒神色。 「怪罪…?」九旒一把收回了好不容易缠好的手腕,草草打发了医官。他瞪着那小兵,笑道:「我是这么苛刻的人么?」 「将军…将军大度,自不与他们计较。」那小兵想九旒要挑毛病,自己说什么错什么,不觉抖了起来。虽然他也不过传个话,将军要不高兴,说不定迁怒于他。 那些后勤兵,也不是平白惹祸。这将军下了战场,总道那情趣品味,爱美如痴,从前不过在收编女人的逍遥帐里,瞧见了一个貌美姑娘水边浣着军服。他甚是不满,从掳了她,自编收她做杂役的兵官,一概让他斩了。在那之后,兵官战战兢兢,掳来能入目的姑娘,总要他看过。 他又觉得烦,难道他一介大将军,还要亲自管那逍遥帐么。何况什么天仙下凡,什么倾城之貌,这些小兵的眼光他可不敢领教,只要是女人,他们恐怕都嚥得下。 取过酒壶阑珊倒了些酒,转念又想,今日,没打下那洛翎飞,却有些不快,这头送来个乌尔女人,正好用来洩恨,真看不上眼,再送去那逍遥帐,倒也不迟。 见九旒不发话,小兵转着生路,急忙揖道:「属下这就叫他们走…。」 「慢。」九旒喝了口酒,道:「送进来。」 小兵出到外头传了声,另一名士兵抬了早不省人事的夏怡禾入了帐,搁在地上。 她浑身光裸,手腕脚踝綑在一起,猎物似的。每日齐整的长辫散了开,披在青青紫紫的手臂上。 九旒冷冷瞧了一眼,唔…,小小年纪,生得如花似玉,那不凡两字,倒还担得起。只这一身瘀青血跡…,今日再搞她几回,不定就这么香消玉殞。他厉眼扫向那名士兵,冷笑道:「要你们佔地落营,没要你们搞姑娘。人让你们操得半死不活,还敢送来。」 「她…她本就让乌尔人绑了,也…也不是我们…。」他自也不敢当着九旒扯谎,头缩得愈来愈低。 九旒冷哼一声,笑道:「既然这般有心,后日随我第一批出战。上头兵长,叫来领罚。」 那小兵本还想着讨几句赏,这下如同领了个死字,严严抖起道:「将军…我们本是要佔那民宅,没有分心,没有分心,我们怎比得上将军您剽悍的前锋…,。」 「滚。」九旒收了笑,冷声令道。 小兵抖是抖着,不敢再言。又想九旒大怒,显然是看不上这女人,忙拖了她要退。「属…属下这就处理掉,处理掉。」 「人留着,你滚。」九旒淡淡道了声。 「是…。」小兵一惊,将军竟又要人,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忙搁下了夏怡禾,慌慌张张退出了帐。 一世又一世,和这些人瞎缠,讨人厌得紧。九旒那酒一饮而尽,杯蹬在案上,起了身,上前要抱过夏怡禾。 才靠近她,倏然顿了顿。 这小姑娘…,让人歛住了一身仙质,倒是个落凡的神祉。如今这仙质虽然几乎不查,对他而言,却不至于感受不出。 唔…,他觉察一番,还是个灵力不低的女神,伏魔善疗,生得挺美。沦落成这般,该不会正好是那像从凡间蒸发了的地伶千方。 他若不上战场,逍遥自在,从也不想管那让魔界支配的邢岳想做什么,但他也不会不知道,他们大开杀戒,起首是为那两尊星魁地伶,如今越战越兇,起战岱山,又掀战南海,混战成一团。 他,自也不是常人。 「公主…,公主,您要不要晚点过来,将军才刚留了姑娘…。」帐外响起人声。那小兵声音扬得特别高,显然是喊给九旒听。 「笑话,我要见人,还管他搞不搞姑娘。」一女声应道。 九旒翻瞪了眼,手一晃,带了袭咒术,将夏怡禾那仙质,罩得更严实了些,将人搁上了一边榻上。 要论张狂,这仅十七八岁的公主刑心比他,过之而无不及。 帐帘一掀,刑心直入了帐,一眼瞧见榻上的夏怡禾。嘴边勾了点笑意。 她后边,两个士兵押进了无垠。九旒见了,上下扫了一番,瞧那穿着,是月盟人。那凡身里,困了一尊元神,又贯了点魔气。哼哼,怪不得这刑心今日看起来得意非凡。 无垠一抬头,乍见榻上倒了个女孩,却只见着裸着的后背,和一头散乱黑发,他战战兢兢,只盼着那人不是阿禾。 刑心走了上前,翻过夏怡禾,她一张秀丽的脸,昏昏沉沉,随着身子转向无垠。 他一震,却没有做声。这孤矢将军九旒,和刑心一般,眼里读不了什么东西,摸不透他们心思前,他实不能妄为。 反而刑心得意的脸,倏然显得困惑,这女孩,竟似个凡人。除非…,无垠急着找的人不是她。 转头看了看无垠,他淡淡别过了眼,似不在乎。但那起起伏伏的胸口,那显得过于淡漠的神情…。 她手一晃,出了弯刀,抵上夏怡禾柔弱的颈项。无垠看是看着,神色也没太大变化。她又疑心了起来。他怎么可能,还跟地伶以外的凡人纠缠,除非,就是蜻蜓点水的风月情。 「做什么。」反倒九旒出了声,一指弹在刑心的弯刀上,震得她手腕痠麻,刀身嗡嗡。「你这丫头再敢胡来,别怪我不客气。」 刑心收回了刀,笑了笑,道:「孤矢,你这人,不如给我。」 九旒嗤了一声,坐到了榻边,冷笑道:「你和我讨姑娘?这小姑娘我才刚接手。」他抚了抚夏怡禾一张小脸,抬起头道:「你这般不叁不四的公主,该知道,男人正在兴头上,要给中断了,会很不高兴。」 「你打不下洛翎飞,还有这等间情?」刑心甚是不悦,冷斥了声。 「你管不着。」 九旒又上下量了无垠一翻,缓起身走到他跟前,倏然扯下了他方才仓皇掛在颈上的海螺项鍊,收在掌间细瞧。 刑心见了疑道:「什么东西?」 「南海月螺,我喜欢。」九旒笑了笑,收了起来,又道:「这人,倒有点价值,多半就是他向月盟示警,让月盟堵了上来。你用他跟我换,这姑娘便给你。」 他素来爱蒐藏奇珍异宝,刑心也不疑有他,只甚觉心烦。无垠自然不能给,要让他杀了,岂不直放走了这星魁元神。但偏偏这孤矢将军难缠,他要想刁难,定不肯给那姑娘了。 她又看了几眼,半点察觉不出这姑娘有什么仙气,想想,也只好作罢。倒不如,先回头理理这星魁无垠。 「月盟似要与青川联军,你这大山,怕是杀不出去了。」刑心冷转了身要走,又道:「这人留我这,有用些。」 「杀不出去,便撤回幽河。」九旒冷笑了笑,瞧着刑心出了帐。 他们这目的,不也达到了么? 第二十七章刑心入魔(H) 刑心直将无垠携回她的军帐。 公主养虎,性格如虎,士兵见她绑回了男人入帐,低头垂首,半点不敢多瞧。 外头那银爻虎蹲伏,细细舔着牠前支圆厚的肉掌,见了无垠,抬起虎首低低滚喉,一对厉眼,冷盯着他。 罩了层牛皮的綺罗帐里边,置了张小案。后头松松软软叠了榻,垂了纱幔。比起九旒的帐,旖旎了些。 「绑在椅上。」刑心朝士兵道,拿下了她银蓝色的头盔,松了一头长发,晃了晃。 「谁也不准进来。」她再淡淡吩咐了声。 两名士兵依言绑了无垠,退了出去。 她卸下一身鎧甲长靴,又褪下一身外衣和裤着,外衣里头着了一身丝柔里衣,覆到臀上。她伸手进衣里,解下了一条缠绕的长束带。 「你做什么。」见她一层又一层褪衣,他忙别过眼。一颗纷乱的心,还归不了位。 他为她离了家,想赴东疆寻她,但他如今看着她,似熟悉,又陌生疏离。她将他绑了来,是因他如今是月盟校尉,还是,她真在等他…? 刑心一双眼圆润,眼尾拉得长,红润的唇丰厚,年纪轻轻,看起来凌厉熟魅。 褪了褻裤,下身空空,她走到无垠身旁。「无垠…,你让什么人迷惑了,把我忘得一乾二净?」轻笑弯下了身,她缓勾起无垠的脸。宽松的领口垂了下来,若隐若现一双雪乳,逼在他眼前。 她抚着他的脸颊,指尖淡淡扫过他的唇。 无垠一颤,切齿道:「别碰我。」 不知怎么的,她同梦里一般妖嬈,他如今却只觉得反感。他开始相信暮允的话,银爻,还是这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刑心一笑,滑下了手,拆卸他胸甲,一层层松开他的衣。「你怎么不说,想我。」 她细柔的手抚上他胸膛,长指勾着他分明的胸线滑到他坚硬的腹上,又划回左胸一道淡淡似剑伤的胎记。这伤,来自他仙身和地伶的绑生咒,倾天剑毁了,这痕跡却消不了,凡身还见得着。 可惜,再有情,这星魁无垠,还是落到她手里。 刑心那小手,自腹上滑下他双腿,抚进他胯间,几下揉握,他裤下的东西很自然充血挺了起来。 「手拿开。」他恨恨道。说来,他不真认识她,也不爱她。他脑海挥之不去九旒帐里不省人事的夏怡禾,心像撕裂般发疼。 「看来你中毒不浅。那凡人,真有这能耐?」刑心淡淡勾着笑,他应该死心踏地爱着他主人,却显然想着别人,还挺排斥她。 她跪进他腿间,几下拉扯他裤头,褪到了膝上。 无垠恨瞪着她,又冷别过眼。 她握住他弹出的东西,似她总在他梦里做的,轻张小口,吮上他茎身前端。 小舌似蛇般灵动,来回舔绕在上头。无垠紧绷了起来,渐有些焦灼,呼吸显得急促。 她眼光上抬,不时扫着他,含得更深了些,任茎身滑进她喉间,上下吮含,左手且捧起他那囊袋,轻轻揉捏。 该是销魂的快意,却令无垠反感,刺激愈是强烈,忍抑愈是难受。 「走开!」她嘴上不停,逗弄得他锁紧了眉,慍怒的低吼。 「无垠…你不喜欢么?」她睁着无辜大眼,松开了口,任他溢涨的快意退了一些。她也不介意这样慢慢耗着。指尖抵在上头,压了几压轻转,不上不下地作弄。 他缓缓调气,忍着隐晦的快感,半句不想理她。 她笑了笑,以虎口圈起,上下搓揉,又吮吻了上。瞧他还能忍多久,徒劳挣扎罢了。 让她几下含舔,无垠一杵硬涨,脸色沉沉,似想杀人。 「明明挺舒服的不是么?涨成这般,不洩出来伤你身子。」她松了口,吻到他紧绷的小腹,唇舌一路滑了上,贴在他胸上轻咬。 「滚!」他愤怒地震了震椅,让士兵綑得扎实,自也动不得。 蹂躪这男人尊高的志节,慾火有些不耐。她缓起身凑到他耳畔:「我帮你吧。」 空虚的女穴潮热,红润又溼软,她搭上他的肩,对了对,跨坐上了无垠身子,将他高挺的男茎纳进身子。 男人么,裹着慾望的身子,就算没有多少爱,也撑不了多少意志。何况他这凡身下的元神,早也该属于她。她勾着他的肩颈,摆绕起腰来。 小嘴吮上他肩上,她从前以长齿刺穿的位置,狠狠吸咬。那是他元神撕裂的伤处,她一点一点注入她的魔性,瀰漫他,浸染他。 无垠一颤,脑海一片空白。 她玉臀上下挪动,蹭得他长杵勃发,他仅存的理智,在她肩上吸咬下渐渐模糊。 两人周身绕着黑气,刑心抬起头,见无垠那恨意昭然的眼,渐显得空灵淡漠。 一笑,她抄过案上短刀,松了他身上的绳索。 无垠立时弹起,一把拽住她,倾压在地,狠抬腰臀撞了起来。 下身传来的快意强烈,他模糊记着心里有个人,他爱着的那个人,纤弱的多,不似这气劲,也不似这身子妖嬈丰腴,承不了他这力气衝撞。 但让那双蓝瞳凝望着,他渐渐想不起来。他只觉得痛,觉得恨,恨得想杀人。 「无垠…,忘了她,忘了你是谁。从今以后,你只听我。」 刑心用力推起他,翻上他身,褪下那件白色里衣丢在一旁。她裸了一对酥胸,倾压上他。小嘴一张,似虎狠咬上他的唇,软舌侵入他口中。她等着他那抗拒的元神放弃挣扎,败在尊高魔族的手下。 他低吼一声翻过身,拉下她,压实了双手,狠狠戮勦身下的女人。 双腿盘在他腰间,她长长淫叹声縈绕,似烟似藤,纠缠进他心里。他撑起身子跪着,拉起她一支脚勾在肩上,发了狠抽送。 女体似浪扭摆,潮潮春水润裹着,濡软的小穴吸咬,紧绞住了他。 让她绞得空白,无垠一声嘶喘,颤手掐在她颈上,刑心抓着他手腕,急促喘着,冷眼里却还禽着淡淡的笑。 管他高天仙界再难缠,等候了这么些时日,终还是攫获了他。她以沉沉魔气模糊着他心智,愈发冷血狠戾,愈似他们魔族的一份子, 无垠退了出,一把将她翻过,紧压在她肩胛上,重新贯穿她。 长茎一回回戮到了底,顶上宫口,又惹起女人一阵荡浪淫声。 他想杀人,眼前正好有一个,他高高拉起她腰臀,想就这么戮穿她,直至她再叫不出声。 随他猛烈抽送,急遽攀升的快感登上了顶,她紧紧包夹的女穴回拧他,拉满弓的弦,紧得似要绷断。他低吼几下急捣,迸散了恨意腾腾的灼焰。伏在她身上深喘。 刑心抬起身子,回过头,伸臂勾住了他缠吻。 他的脸滴满冷汗,紧绷的肌理松了些。翻腾的心绪,似风雨后的海面,渐渐平稳。 乌云密布的海色,黑了一层。 他环住她妖媚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从前他们如真似幻,也是这般亲近。 「公主。」黑瞳中倒映她的身影,他轻轻唤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囊中獵物(H) 她糢糢糊糊转醒,还未张眼,只觉一股凉意。手脚发疼,动弹不得。似有硬物在她小穴间戳动。 夏怡禾回过神,一惊,乱挪动了臀腿,挣扎想扭起身子,她还像隻小兽似的被捆着手脚,起不了身,只惊恐抬起头。 看来…,自己还活着。活在炼狱里。 「醒了?」身旁一陌生男子发话。他正支着腮,拿了支羽扇,将扇柄戳在她下身。 夏怡禾扭了扭,惶惶道:「走…走开。」 九旒撇了她一眼,这女孩一双杏眼睁开,挺美。小小朱唇濡软,微微抖着的声音,细细柔柔,还挺好听。她胡乱环视了周遭,一方营帐里头,一侧掛了套显赫的绒袍鎧甲,落了一排长戟弯刀,一副长弓。她躺的地方,是一张桌案。眼前这男人,俊美逼人,一双眼凌厉的很,看起来,该是那将军袍的主人。 让他戏弄的羞处,热辣辣的,油油润润,似抹了些东西。夏怡禾施不着力,抖道:「你…你做什么,你是谁。」 「孤矢将军,九旒。」他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淡淡答了句,扇柄蘸了点药膏,直戳到底,转了转,来回滑在她穴壁上。 「那是什么…」夏怡禾厌怕的蠕动着身子,想摆脱他。她记得她不支昏晕前,落在一干金轩兵手里。这将军,大概是金轩人了。 「欢雨膏。」她既要问,他便告诉她。九旒那扇柄,迟迟不退,对在她软穴里头,阑珊的滑弄。扇柄说来径宽不过一指,塞在她小径里头,倒还贴得密实。 夏怡禾听那名堂,下身泛着虚颓难耐的感受,她不禁害怕了起来,春药的亏,她可吃过。 「不…不要这样,求…求将军,放我走。」她不自觉哀求起来,虽然她一点不觉得这金轩将军会放过她。但…就是可笑,也总得说点什么。至少他手上的,不是血淋淋大刀。 「要放你出我这将军帐,也不是不行。」九旒笑了笑。 闻言,夏怡禾一脸惊讶,杏眼期待着,睁大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怡禾。」听得能出这帐,她挺乖顺的回答。 「我这营里,收女人的逍遥帐分了五处。」他转弄着扇柄,搅得她迷离了眼眸,禁不住的颤抖。他兀自轻松道着:「云雨,露霜,负责浣衣;收进稼穡、黍稷帮着烧饭。如果你会些音律歌舞,还有些姿色,那么,可以进只娱乐将士们的渠荷帐。平常嘛,干的活儿有些不同。晚上分到得赏的营去,衣裳脱了,做的事都是一样的。他们怎么玩女人,我从来不管。你想要出去,不如想想,要去哪一处?」 「哪…哪处,不…不要。」她嗓音绵软,听得明白些他那嗡嗡话声,期待一碎,又吓得慌慌摇头。想起那些金轩兵凌驾在她身上,淫暴兇残,她打从心底慌了起来。 「怡禾是吧。你还挺幸运有张漂亮脸蛋,让人直送到我这里来。不想到那逍遥帐去,最好听话些。待在我九旒帐下,没人动得了你。」 待过他九旒帐下的女人不少,但多让他推出前线杀了。一世活过一世,什么情爱,都是云烟,凡人血肉,再美,过不了多久也成了泥。 这女孩,对他来说却有些不同。 这魔域,不曾有她这等灵力的仙神,他得留下她。而她,既然沦了尘歷劫,他不介意紆尊降贵,陪她玩玩。 他抽出了扇柄,拉出细细银丝。他瞧她下身早让人蹂躪得发红,还有些裂伤。他也不急着凑在那些兵后面,捡这残花败柳。疼一疼,教一教,她还能不动人乖巧。 夏怡半垂着眼,颓丧想着他的话,若能留在这里,是不是比起青楼,和那听来地狱般的逍遥帐,都好一些。 「你若能引逗得我动心,我便多留你几日。」九旒一脸坏笑,搁下了扇柄,併了两指,挤进了小穴里转着。大拇指按在红艳艳的蒂上轻挠转弄。 不似粗鲁的兵,他手上挺有技巧,就是不用那欢雨膏,也能轻易的将女人戏凌成一摊春泥。就这小核,男人翻了出来拚死了劲压,哪里舒服了,暖身前戏,似有若无,裹在软肉下揉,她会酥麻到骨子里。 夏怡禾不晓得如何能让他动心,但几经狂风暴雨似的男人,有人这般温柔对待她身子,销魂抚慰她让药性逼得甚飢渴的花穴,心里闪过的,竟是舒服。她禁不住闭起眼,微张小嘴,娇媚万分地喘息。那模样,自也荡心动人。 九旒勾着笑打量她,早让人逼软了也好,没剩多少意念抵抗,省了他麻烦。 「不要…。」那舒服念头一出,她又不禁沉沉自责起来,快意积累上涨,她害怕得扭了扭,却不敌自他手下送来一波一波刺激。 随着她升涨的快感,九旒手上加重着力劲速度,逼着她上顶,颤抖的身子用一股温热包夹住他手指,湿泠泠的,像夏日的雨。 绷紧的弦,松成一片,她还不堪喘着,心智又软了一层。半垂的眼空漠,沉沉绝望,似放弃了挣扎。 他缓了缓,又揉上了小蒂。 她秀眉一蹙,眼睁大了些,濡软的唇乏力得发不出声,好像又在说不要。 九旒笑看着她,自然没要停手,就这么按着,足能让她攀两叁回顶,搭着药效,够叫她忘了自己是谁。 他抚弄时一双眼盯着她,却不怎么说话。她整副心神都让下身快意绊了住。 「嗯…嗯啊。」她惯于压抑的声音细小,缩在喉咙里,却也好听。 「求求你…,不要。」身子激烈的痉挛了几下,她仅存的一点理智,还在矜持。 九旒带了点笑,抽送了几回,拔出了手指,瞧她颤得厉害,小穴频频拧绞,却咬不到东西,空虚得可怜。他不觉起了点反应,今日不碰她的想法,有点动摇。 他自腰间出了把短刀,俐落割断了她手脚的绳索。 她不敢动,仍是缩成一团,软在案上颤喘。 「躺下来。」他静静道了声,听来不怒不狂。 「求…求你…。」夏怡禾轻摇着头,秀丽的眼转着犹豫,两汪频频忍抑的泪水濒于溃堤,不敢违逆他,仍缓躺了下来。 「怎么?不喜欢么?」九旒眉间一皱,故摆了个不悦的神色。 「没…没有。」夏怡禾一慌,想缩在胸前的手臂也缓松了开。 一滴泪仍滚了出来。她屈膝夹着腿,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泛红身子过于压抑,一起一伏微微颤抖,带得两乳微晃。 狭肆一笑,九旒手肘抵在她肩旁,修长手指捏着她乳尖转了几转。轻轻一抠,她身子便跟着发颤。她这对乳珠敏感,充了血凸翘着,挺诱人。 她这凡身这般瞧着,还真是漂亮。 「舒服么?」他扯了个笑,问道。 她一顿,望着九旒逼在面上的一双锐眼,呢喃道:「舒服…。」 脑中空白成一片,若不思想,顺着身子,至少并不难受。她觉得九旈那双手可怕,能逗弄得她一席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旱苗盼着雨水般淫荡。 他轻揉她凝脂似的一团小乳,不时对着乳尖捻弄,她扳着桌缘,半垂眼眸别过了头,身子似浪微微拱上,又摊了平。 「你…会作诗么,还是唱曲?」让她这么软着嗓,乱乱凑出一首诗来,挺折磨她。 「不…不会。」夏怡禾勉强答了声。 「不会。」九旒想这山里头的姑娘,确实也没什么造诣,大概,也不会跳舞了。 「哼点歌总会了吧?」乡野民谣虽俗气了些,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今天可真有耐心。 歌…,她会一些棹歌。轻轻点了头。 九旈一笑,道:「趴着。」 看了他一眼,她不安的缓撑起身子,依言趴伏在案上。 九旒压下她的背,要她翘起臀,重新拾起了扇子,将扇柄对进了她湿软的花穴里。 「唱。」他简短令了声。 扇柄长长,直顶到深处转搅,她伏着身子轻摇了摇头,只觉得痛苦非常,要再唱歌,岂不羞得无地自容。 「不唱?」九旒挑起眉,语带威胁,停下了动作。 她怕极了惹毛他被輦送出去,只好抖着声,随意唱了句:「吹…吹呀…吹呦轻风呦。」 「嗯…不…不行。」药意发得正浓,他轻戳送一下,她便几乎要软了膝,哪唱得了歌。 「继续。」九旈偏要她这么不敢歪,痠软难堪得从嘴间挤出声音来。 「荡…荡呀荡呦,绿波…晃小舟。」她几乎要哭,忍不住将头缩埋起来,仍不敢停的喃喃:「叶儿…叶儿做伞呦,那渠荷红花儿羞呀…藏呀躲。」 歪歪扭扭不成调,春情荡漾。 「怡禾,你知道你唱这歌什么意思么?」 她自然也知道,那是荷塘里、大江上,少年姑娘调情笑闹的歌。但她听来的就这些,也唱不了那戏台的高级调子。这意思这当下同九旒说来,还真发春的很。闷着头,她不敢做声。 扇柄退了出她湿濡不堪的小穴,她腿一软,伏倒在案上。没几秒,却又让九旒抓起了腰臀。 就算她有本事吧。他拂开长衫,松了裤头,将衫下那早热胀的男茎顶进花心。动都未动,她一声细喊,已紧紧绞了上。抽了几抽,她抖得不成人形。 直捣进她元神,她该是承不了的,但…,谁要她勾引他。 「荡呀荡呦,绿波晃小舟。」他学着她哼了几句。渐快地抽插了起来。 夏怡禾倏然矜持溃堤,理智断了线,细叫声抖得好似要断气,他和先前的男人有些不同,撞在她身子里如鞭如电,密麻蚀骨的快感从下身窜往四肢。 她撑了劲想逃,那如柳的腰,让九旒双掌一抓,半分再动不了。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紧扳着桌,紧得指节泛白,哀哀惨惨哭叫。 她的哀嚎声,不知传了多远,他听在耳哩,却觉得挺过癮。 还好他也担心她就这么死了,并不打算再作弄她。抓起她身子离了桌,她没了支撑,对折了身子软在他掌中。 他倾尽了力衝刺,送尽烈焰,拔出了身子,将她推倒在一旁榻上。 「瞧你还挺惹人怜。今后,便做我九旒的人。」他蹲到她身旁,淡淡勾着笑。 让她隐隐灵力润着,挺受用。但他不能一次渡得太多,免得让魔族发现了。 她蜷缩了身,闭上了眼。气力用尽得挪不了半分。连唇也动不了半点。 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能留下来,绝望与羞耻交加。「你怎么不拒绝他…!」无垠抑着慍怒的声影浮晃在脑海里。 痛楚的泪一颗颗跌落,浸湿了九旒的衾被。 对不起…,她恍恍转着叁个字,再动不了什么心思。 (簡)第二十六章孤矢九旒 大山谷地,金轩兵落了营。大数是九旒人马,还有几营邢心的人。 将军帐里,来了名军医。九旈支着肘,让医官包扎着伤口。「行了,一点小伤缠成这样,要死人了么?」见那伤带一层又缠过一层,他挺不耐烦。 脱下了头盔,他一头乌发梳成严整的髻,眉宇间英凛威武,论那面容,却生得俊俏漂亮,眼眸一扫,凌厉又勾人。 孤矢将军,可是金轩出名的美男子。这么一副清秀面容,却顶叫金轩人畏惧,他刻变时翻,杀人如麻,宠下属,杀下属,爱女人,也杀女人。他作风张狂,就是对金轩王邢岳,也没几分敬意。然邢岳,却爱他这等着魔似的英才。 他不太愉快的瞧着剑伤,本想荒山门那幌子耽搁了月盟重兵,有些机会杀进乌尔,没想洛翎飞那臭小子有些本事。他屡听过那少将,却还是第一回翻过龙脊交手。这等年纪身手,定是上头丢下来的人。 「将军日日提刀,还是…谨慎些好。」老医官捧着伤带,颤巍巍说道。 他撤回了大山,以山林雾色相掩落了阵,月盟摸不清大山里的金轩兵力,山门堵着,也不敢躁进。 几名兵官轮流进帐,忙忙碌碌禀着兵况死伤。他淡淡听着,不时吩咐几句,要下头按着伤势,重新遣调兵力。 「将军。外头拿了个乌尔姑娘,要请将军过目。」一名小兵入内禀道。 「姑娘?」九旒挑起眉,冷道:「这头是打赢了么?哪一营急着掳姑娘。」 小兵一楞,半游击的山战,九旒只领精锐战兵出谷,那些占地落营、守辎重的后勤兵,四处烧杀掳掠,本也稀松平常。其实他从不管士兵掳不掳女人,战况好,人留着庆祝,编上番号,留在军中还能打杂作些活儿。战况不好,全推出去当先锋挡挡敌方,月盟那些人,见了可怜兮兮的女人,砍没几个,士气先软了一半。 他如今这么质问,就只因为他正不高兴。 瞧九旒不悦,小兵显得有些慌,揖道:「禀…将军,是后勤,那姑娘就住这大山,他…他们说那姑娘生得不凡,本想带回幽河,派进逍遥帐,就…就怕入了逍遥帐,哪日让您瞧见了,要怪罪。」 小兵越说越小声,只敢低着头偷瞧九旒神色。 「怪罪…?」九旒一把收回了好不容易缠好的手腕,草草打发了医官。他瞪着那小兵,笑道:「我是这么苛刻的人么?」 「将军…将军大度,自不与他们计较。」那小兵想九旒要挑毛病,自己说什么错什么,不觉抖了起来。虽然他也不过传个话,将军要不高兴,说不定迁怒于他。 那些后勤兵,也不是平白惹祸。这将军下了战场,总道那情趣品味,爱美如痴,从前不过在收编女人的逍遥帐里,瞧见了一个貌美姑娘水边浣着军服。他甚是不满,从掳了她,自编收她做杂役的兵官,一概让他斩了。在那之后,兵官战战兢兢,掳来能入目的姑娘,总要他看过。 他又觉得烦,难道他一介大将军,还要亲自管那逍遥帐么。何况什么天仙下凡,什么倾城之貌,这些小兵的眼光他可不敢领教,只要是女人,他们恐怕都咽得下。 取过酒壶阑珊倒了些酒,转念又想,今日,没打下那洛翎飞,却有些不快,这头送来个乌尔女人,正好用来泄恨,真看不上眼,再送去那逍遥帐,倒也不迟。 见九旒不发话,小兵转着生路,急忙揖道:「属下这就叫他们走…。」 「慢。」九旒喝了口酒,道:「送进来。」 小兵出到外头传了声,另一名士兵抬了早不省人事的夏怡禾入了帐,搁在地上。 她浑身光裸,手腕脚踝捆在一起,猎物似的。每日齐整的长辫散了开,披在青青紫紫的手臂上。 九旒冷冷瞧了一眼,唔…,小小年纪,生得如花似玉,那不凡两字,倒还担得起。只这一身瘀青血迹…,今日再搞她几回,不定就这么香消玉殒。他厉眼扫向那名士兵,冷笑道:「要你们占地落营,没要你们搞姑娘。人让你们操得半死不活,还敢送来。」 「她…她本就让乌尔人绑了,也…也不是我们…。」他自也不敢当着九旒扯谎,头缩得愈来愈低。 九旒冷哼一声,笑道:「既然这般有心,后日随我第一批出战。上头兵长,叫来领罚。」 那小兵本还想着讨几句赏,这下如同领了个死字,严严抖起道:「将军…我们本是要占那民宅,没有分心,没有分心,我们怎比得上将军您剽悍的前锋…,。」 「滚。」九旒收了笑,冷声令道。 小兵抖是抖着,不敢再言。又想九旒大怒,显然是看不上这女人,忙拖了她要退。「属…属下这就处理掉,处理掉。」 「人留着,你滚。」九旒淡淡道了声。 「是…。」小兵一惊,将军竟又要人,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忙搁下了夏怡禾,慌慌张张退出了帐。 一世又一世,和这些人瞎缠,讨人厌得紧。九旒那酒一饮而尽,杯蹬在案上,起了身,上前要抱过夏怡禾。 才靠近她,倏然顿了顿。 这小姑娘…,让人敛住了一身仙质,倒是个落凡的神祉。如今这仙质虽然几乎不查,对他而言,却不至于感受不出。 唔…,他觉察一番,还是个灵力不低的女神,伏魔善疗,生得挺美。沦落成这般,该不会正好是那像从凡间蒸发了的地伶千方。 他若不上战场,逍遥自在,从也不想管那让魔界支配的邢岳想做什么,但他也不会不知道,他们大开杀戒,起首是为那两尊星魁地伶,如今越战越凶,起战岱山,又掀战南海,混战成一团。 他,自也不是常人。 「公主…,公主,您要不要晚点过来,将军才刚留了姑娘…。」帐外响起人声。那小兵声音扬得特别高,显然是喊给九旒听。 「笑话,我要见人,还管他搞不搞姑娘。」一女声应道。 九旒翻瞪了眼,手一晃,带了袭咒术,将夏怡禾那仙质,罩得更严实了些,将人搁上了一边榻上。 要论张狂,这仅十七八岁的公主刑心比他,过之而无不及。 帐帘一掀,刑心直入了帐,一眼瞧见榻上的夏怡禾。嘴边勾了点笑意。 她后边,两个士兵押进了无垠。九旒见了,上下扫了一番,瞧那穿着,是月盟人。那凡身里,困了一尊元神,又贯了点魔气。哼哼,怪不得这刑心今日看起来得意非凡。 无垠一抬头,乍见榻上倒了个女孩,却只见着裸着的后背,和一头散乱黑发,他战战兢兢,只盼着那人不是阿禾。 刑心走了上前,翻过夏怡禾,她一张秀丽的脸,昏昏沉沉,随着身子转向无垠。 他一震,却没有做声。这孤矢将军九旒,和刑心一般,眼里读不了什么东西,摸不透他们心思前,他实不能妄为。 反而刑心得意的脸,倏然显得困惑,这女孩,竟似个凡人。除非…,无垠急着找的人不是她。 转头看了看无垠,他淡淡别过了眼,似不在乎。但那起起伏伏的胸口,那显得过于淡漠的神情…。 她手一晃,出了弯刀,抵上夏怡禾柔弱的颈项。无垠看是看着,神色也没太大变化。她又疑心了起来。他怎么可能,还跟地伶以外的凡人纠缠,除非,就是蜻蜓点水的风月情。 「做什么。」反倒九旒出了声,一指弹在刑心的弯刀上,震得她手腕酸麻,刀身嗡嗡。「你这丫头再敢胡来,别怪我不客气。」 刑心收回了刀,笑了笑,道:「孤矢,你这人,不如给我。」 九旒嗤了一声,坐到了榻边,冷笑道:「你和我讨姑娘?这小姑娘我才刚接手。」他抚了抚夏怡禾一张小脸,抬起头道:「你这般不叁不四的公主,该知道,男人正在兴头上,要给中断了,会很不高兴。」 「你打不下洛翎飞,还有这等闲情?」刑心甚是不悦,冷斥了声。 「你管不着。」 九旒又上下量了无垠一翻,缓起身走到他跟前,倏然扯下了他方才仓皇挂在颈上的海螺项链,收在掌间细瞧。 刑心见了疑道:「什么东西?」 「南海月螺,我喜欢。」九旒笑了笑,收了起来,又道:「这人,倒有点价值,多半就是他向月盟示警,让月盟堵了上来。你用他跟我换,这姑娘便给你。」 他素来爱搜藏奇珍异宝,刑心也不疑有他,只甚觉心烦。无垠自然不能给,要让他杀了,岂不直放走了这星魁元神。但偏偏这孤矢将军难缠,他要想刁难,定不肯给那姑娘了。 她又看了几眼,半点察觉不出这姑娘有什么仙气,想想,也只好作罢。倒不如,先回头理理这星魁无垠。 「月盟似要与青川联军,你这大山,怕是杀不出去了。」刑心冷转了身要走,又道:「这人留我这,有用些。」 「杀不出去,便撤回幽河。」九旒冷笑了笑,瞧着刑心出了帐。 他们这目的,不也达到了么? (簡)第二十八章囊中猎物(H) 她模模糊糊转醒,还未张眼,只觉一股凉意。手脚发疼,动弹不得。似有硬物在她小穴间戳动。 夏怡禾回过神,一惊,乱挪动了臀腿,挣扎想扭起身子,她还像只小兽似的被捆着手脚,起不了身,只惊恐抬起头。 看来…,自己还活着。活在炼狱里。 「醒了?」身旁一陌生男子发话。他正支着腮,拿了支羽扇,将扇柄戳在她下身。 夏怡禾扭了扭,惶惶道:「走…走开。」 九旒撇了她一眼,这女孩一双杏眼睁开,挺美。小小朱唇濡软,微微抖着的声音,细细柔柔,还挺好听。她胡乱环视了周遭,一方营账里头,一侧挂了套显赫的绒袍铠甲,落了一排长戟弯刀,一副长弓。她躺的地方,是一张桌案。眼前这男人,俊美逼人,一双眼凌厉的很,看起来,该是那将军袍的主人。 让他戏弄的羞处,热辣辣的,油油润润,似抹了些东西。夏怡禾施不着力,抖道:「你…你做什么,你是谁。」 「孤矢将军,九旒。」他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淡淡答了句,扇柄蘸了点药膏,直戳到底,转了转,来回滑在她穴壁上。 「那是什么…」夏怡禾厌怕的蠕动着身子,想摆脱他。她记得她不支昏晕前,落在一干金轩兵手里。这将军,大概是金轩人了。 「欢雨膏。」她既要问,他便告诉她。九旒那扇柄,迟迟不退,对在她软穴里头,阑珊的滑弄。扇柄说来径宽不过一指,塞在她小径里头,倒还贴得密实。 夏怡禾听那名堂,下身泛着虚颓难耐的感受,她不禁害怕了起来,春药的亏,她可吃过。 「不…不要这样,求…求将军,放我走。」她不自觉哀求起来,虽然她一点不觉得这金轩将军会放过她。但…就是可笑,也总得说点什么。至少他手上的,不是血淋淋大刀。 「要放你出我这将军帐,也不是不行。」九旒笑了笑。 闻言,夏怡禾一脸惊讶,杏眼期待着,睁大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怡禾。」听得能出这帐,她挺乖顺的回答。 「我这营里,收女人的逍遥帐分了五处。」他转弄着扇柄,搅得她迷离了眼眸,禁不住的颤抖。他兀自轻松道着:「云雨,露霜,负责浣衣;收进稼穑、黍稷帮着烧饭。如果你会些音律歌舞,还有些姿色,那么,可以进只娱乐将士们的渠荷帐。平常嘛,干的活儿有些不同。晚上分到得赏的营去,衣裳脱了,做的事都是一样的。他们怎么玩女人,我从来不管。你想要出去,不如想想,要去哪一处?」 「哪…哪处,不…不要。」她嗓音绵软,听得明白些他那嗡嗡话声,期待一碎,又吓得慌慌摇头。想起那些金轩兵凌驾在她身上,淫暴凶残,她打从心底慌了起来。 「怡禾是吧。你还挺幸运有张漂亮脸蛋,让人直送到我这里来。不想到那逍遥帐去,最好听话些。待在我九旒帐下,没人动得了你。」 待过他九旒帐下的女人不少,但多让他推出前线杀了。一世活过一世,什么情爱,都是云烟,凡人血肉,再美,过不了多久也成了泥。 这女孩,对他来说却有些不同。 这魔域,不曾有她这等灵力的仙神,他得留下她。而她,既然沦了尘历劫,他不介意纡尊降贵,陪她玩玩。 他抽出了扇柄,拉出细细银丝。他瞧她下身早让人蹂躏得发红,还有些裂伤。他也不急着凑在那些兵后面,捡这残花败柳。疼一疼,教一教,她还能不动人乖巧。 夏怡半垂着眼,颓丧想着他的话,若能留在这里,是不是比起青楼,和那听来地狱般的逍遥帐,都好一些。 「你若能引逗得我动心,我便多留你几日。」九旒一脸坏笑,搁下了扇柄,并了两指,挤进了小穴里转着。大拇指按在红艳艳的蒂上轻挠转弄。 不似粗鲁的兵,他手上挺有技巧,就是不用那欢雨膏,也能轻易的将女人戏凌成一摊春泥。就这小核,男人翻了出来拚死了劲压,哪里舒服了,暖身前戏,似有若无,裹在软肉下揉,她会酥麻到骨子里。 夏怡禾不晓得如何能让他动心,但几经狂风暴雨似的男人,有人这般温柔对待她身子,销魂抚慰她让药性逼得甚饥渴的花穴,心里闪过的,竟是舒服。她禁不住闭起眼,微张小嘴,娇媚万分地喘息。那模样,自也荡心动人。 九旒勾着笑打量她,早让人逼软了也好,没剩多少意念抵抗,省了他麻烦。 「不要…。」那舒服念头一出,她又不禁沉沉自责起来,快意积累上涨,她害怕得扭了扭,却不敌自他手下送来一波一波刺激。 随着她升涨的快感,九旒手上加重着力劲速度,逼着她上顶,颤抖的身子用一股温热包夹住他手指,湿泠泠的,像夏日的雨。 绷紧的弦,松成一片,她还不堪喘着,心智又软了一层。半垂的眼空漠,沉沉绝望,似放弃了挣扎。 他缓了缓,又揉上了小蒂。 她秀眉一蹙,眼睁大了些,濡软的唇乏力得发不出声,好像又在说不要。 九旒笑看着她,自然没要停手,就这么按着,足能让她攀两叁回顶,搭着药效,够叫她忘了自己是谁。 他抚弄时一双眼盯着她,却不怎么说话。她整副心神都让下身快意绊了住。 「嗯…嗯啊。」她惯于压抑的声音细小,缩在喉咙里,却也好听。 「求求你…,不要。」身子激烈的痉挛了几下,她仅存的一点理智,还在矜持。 九旒带了点笑,抽送了几回,拔出了手指,瞧她颤得厉害,小穴频频拧绞,却咬不到东西,空虚得可怜。他不觉起了点反应,今日不碰她的想法,有点动摇。 他自腰间出了把短刀,利落割断了她手脚的绳索。 她不敢动,仍是缩成一团,软在案上颤喘。 「躺下来。」他静静道了声,听来不怒不狂。 「求…求你…。」夏怡禾轻摇着头,秀丽的眼转着犹豫,两汪频频忍抑的泪水濒于溃堤,不敢违逆他,仍缓躺了下来。 「怎么?不喜欢么?」九旒眉间一皱,故摆了个不悦的神色。 「没…没有。」夏怡禾一慌,想缩在胸前的手臂也缓松了开。 一滴泪仍滚了出来。她屈膝夹着腿,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泛红身子过于压抑,一起一伏微微颤抖,带得两乳微晃。 狭肆一笑,九旒手肘抵在她肩旁,修长手指捏着她乳尖转了几转。轻轻一抠,她身子便跟着发颤。她这对乳珠敏感,充了血凸翘着,挺诱人。 她这凡身这般瞧着,还真是漂亮。 「舒服么?」他扯了个笑,问道。 她一顿,望着九旒逼在面上的一双锐眼,呢喃道:「舒服…。」 脑中空白成一片,若不思想,顺着身子,至少并不难受。她觉得九旈那双手可怕,能逗弄得她一席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旱苗盼着雨水般淫荡。 他轻揉她凝脂似的一团小乳,不时对着乳尖捻弄,她扳着桌缘,半垂眼眸别过了头,身子似浪微微拱上,又摊了平。 「你…会作诗么,还是唱曲?」让她这么软着嗓,乱乱凑出一首诗来,挺折磨她。 「不…不会。」夏怡禾勉强答了声。 「不会。」九旒想这山里头的姑娘,确实也没什么造诣,大概,也不会跳舞了。 「哼点歌总会了吧?」乡野民谣虽俗气了些,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今天可真有耐心。 歌…,她会一些棹歌。轻轻点了头。 九旈一笑,道:「趴着。」 看了他一眼,她不安的缓撑起身子,依言趴伏在案上。 九旒压下她的背,要她翘起臀,重新拾起了扇子,将扇柄对进了她湿软的花穴里。 「唱。」他简短令了声。 扇柄长长,直顶到深处转搅,她伏着身子轻摇了摇头,只觉得痛苦非常,要再唱歌,岂不羞得无地自容。 「不唱?」九旒挑起眉,语带威胁,停下了动作。 她怕极了惹毛他被辇送出去,只好抖着声,随意唱了句:「吹…吹呀…吹呦轻风呦。」 「嗯…不…不行。」药意发得正浓,他轻戳送一下,她便几乎要软了膝,哪唱得了歌。 「继续。」九旈偏要她这么不敢歪,酸软难堪得从嘴间挤出声音来。 「荡…荡呀荡呦,绿波…晃小舟。」她几乎要哭,忍不住将头缩埋起来,仍不敢停的喃喃:「叶儿…叶儿做伞呦,那渠荷红花儿羞呀…藏呀躲。」 歪歪扭扭不成调,春情荡漾。 「怡禾,你知道你唱这歌什么意思么?」 她自然也知道,那是荷塘里、大江上,少年姑娘调情笑闹的歌。但她听来的就这些,也唱不了那戏台的高级调子。这意思这当下同九旒说来,还真发春的很。闷着头,她不敢做声。 扇柄退了出她湿濡不堪的小穴,她腿一软,伏倒在案上。没几秒,却又让九旒抓起了腰臀。 就算她有本事吧。他拂开长衫,松了裤头,将衫下那早热胀的男茎顶进花心。动都未动,她一声细喊,已紧紧绞了上。抽了几抽,她抖得不成人形。 直捣进她元神,她该是承不了的,但…,谁要她勾引他。 「荡呀荡呦,绿波晃小舟。」他学着她哼了几句。渐快地抽插了起来。 夏怡禾倏然矜持溃堤,理智断了线,细叫声抖得好似要断气,他和先前的男人有些不同,撞在她身子里如鞭如电,密麻蚀骨的快感从下身窜往四肢。 她撑了劲想逃,那如柳的腰,让九旒双掌一抓,半分再动不了。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紧扳着桌,紧得指节泛白,哀哀惨惨哭叫。 她的哀嚎声,不知传了多远,他听在耳哩,却觉得挺过瘾。 还好他也担心她就这么死了,并不打算再作弄她。抓起她身子离了桌,她没了支撑,对折了身子软在他掌中。 他倾尽了力冲刺,送尽烈焰,拔出了身子,将她推倒在一旁榻上。 「瞧你还挺惹人怜。今后,便做我九旒的人。」他蹲到她身旁,淡淡勾着笑。 让她隐隐灵力润着,挺受用。但他不能一次渡得太多,免得让魔族发现了。 她蜷缩了身,闭上了眼。气力用尽得挪不了半分。连唇也动不了半点。 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能留下来,绝望与羞耻交加。「你怎么不拒绝他…!」无垠抑着愠怒的声影浮晃在脑海里。 痛楚的泪一颗颗跌落,浸湿了九旒的衾被。 对不起…,她恍恍转着叁个字,再动不了什么心思。 第三十章天將畢狐 大山让月盟烧了,无地可躲,后勤早往东疆回退。既杀不出重围,九旒遂按计画,撤军回幽河。 龙脊山上下起了大雨,浇淋大山火势。大水冲刷焦褐黄土,泥流滚着大石,一路带倒碳黑色的颓木,猛烈阻断了山道。 金轩逃命似得撤山,动作慢些的,尽让山洪吞噬得乾净。 夏怡禾是第一批从大山撤离的,正挤在后勤马车里,颠颠簸簸。驾马车的兵,是随侍九旒的兵官,马车里除了九旒的东西,就只她与一名后勤兵。夏怡禾并不如无垠想的,让九旒推到了前线。反而出兵前,他唤了个后勤兵,将她带了去。严严叮嚀,务要护她安危。 那后勤兵见了她,眼珠子险没掉下来。碍着九旒双眼凶光,不敢多言,急急忙忙上前领她,退出了将军帐。 夏怡禾见了那兵,也又惊又喜,一双杏眼睁得老大:「阿李!」 那兵竟是果子李,她有些不敢相信,还能见到熟人。「你…你怎么在金轩营里。」 果子李收拾了九旒东西,将她一併送上了马车,才抑着声低低道,他当日与无垠要上大山找她,让无垠推下了马。他拿着荒山门铸造的金轩剑,又会些荒山道术,金轩兵听无垠那喊声,又听他唬拢他是荒山门人,也真信了。他们收他回营,见他会些拳脚,便送到将军帐请九旒裁示。九旒见了,打量两眼,却要他进后勤。为了保命,他也只好继续这么待着。 「无垠,他…。」听他上大山找她,夏怡禾又是震动,又是忧惧,这满山的兵,他的身份,又是月盟人…。 「唉,没事,他功夫好。你就别多想…。反正眼下咱们是要到东疆去了,隔了龙脊,遥遥路远,你不如忘了他吧。」他编在兵营里,实也还没见过无垠。「我瞧那孤矢将军,还挺看重你…,总也是个去处。」 「阿李…。」夏怡禾打断他,红了一双眼。他一个大男人,怎懂她的委屈。她就是再见不着无垠,也不愿忘了他。 「瞧你们,何时爱成这般了?他喜欢你,我当时就劝他抢,他偏不愿你餐风露宿,要攒银子迎你…。」 「阿李…你还说这些,要我难过么?」夏怡禾怨了他一眼,滚落了眼泪。 果子李见状,只好噤了声:「好了好了,不说了。」 小时候她还爱哭,大了些,他却甚少见到她的眼泪,再苦,她一张脸总是笑着。如今见她眼泪一出框,收不住的一串串滚落,他竟有些无措,半犹豫的揽住她,粗手粗脚的拍了拍。 兴许是前几日过得太悽惨,陡然见了熟人,听了无垠,奈何果子李再怎么拍呀拍,她那眼泪实停不下来。 果子李乱找了找,也摸不出条怕子,只好将袖子凑到她面上:「你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糊在哪里。行行好,别哭了大姑娘。你叁生修来的福气,流落异乡,还有我果子李陪你。」 夏怡禾听了勉强一笑,也就在他这里,还能哭一哭。「对不起…我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替她搬救兵,他也不至于落到金轩人手里。 「唉行了,你这人不一向挺乐天,遇上了承担便是。」 他这人平时不怎么正经,没想今日还颇能安慰她。 翻过了山,东疆一片儼然大漠,日落得早,红壤映着褐黄天色,邻近幽河城,才有些林地。树木暗在暮靄中,又显得鬼气沉沉。 大军落了营在边关林地,果子李却道,九旈吩咐了,没他亲自来接人,不准让夏怡禾出马车。这一车东西,除了心腹兵官,自也没有人敢动得。说来,夏怡禾在此处还挺安全。 原来九旈算准了刑心还要找这夏怡禾。一回了东疆,她果然带着银爻虎,上将军帐搜了几次,九旈只道兵荒马乱,找不着人,不定途中让士兵省麻烦丢了。 要让牠那银爻虎牙刺穿,灭散了这地伶千方,他可不乐见。 士兵鬼门关前绕一回,还活着的,自要好好感受那生之趣。东疆营地,留驻了九旒提过的逍遥帐,营里不分日夜,不时有女人哭号。夏怡禾一人缩在马车里,听得胆战心惊,摀了耳蜷成一团,那恐惧似乎从没离开过她。车门一开,她总是不自主的惊跳,无比担心,会不会哪日,突然就轮她让人拖出了马车。 然日夜几换,只果子李与那兵官,会轮流来照管她。大多时候,她见不着任何人,也再没见过九旒。她不知道九旒何故就这么将她像这一车物品似的搁着,也没要她做什么活儿。就这么过了几日,安安静静的,无波无澜。 降了霜,单薄的车厢,冻得似冰窖。 这日夜里,轮换果子李守她。他悄声进了车,想看看她。 车上御寒的东西,早都入了将军帐。夏怡禾只着了件夹袄青衫,缩在一堆乾草中,用一头长发勉强裹着身子,瑟瑟抖抖,睡得极不安稳。 半掩的车窗斜照进了些月光,映在她半边颊上,一片泪痕未乾。她在这里,再不似从前乐观,睡一觉,便海阔天空。 她总是在哭。 他有些犹豫的躺到她身旁,拉开了身上的氅衣,披了一半在她身上。 那极轻的动作仍吓醒了她,她剧烈一抖,几乎要弹起身子。 「我,阿禾。是我。」果子李稳住了她,要她躺了回去,自个儿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吓着你了,你…继续睡吧。我只不过,瞧你都要冻坏了。」 「阿李…。」见是果子李,她安心了些,道:「你…你衣袍这么着会冷,还是穿着吧。」 「行了,不跟你分一半了吗?赶紧睡,寅时我走了,可没这么暖和了。」他缩了颈,闷着头说道。 「喔…。」她缓转过了身缩着,那毡衣也不大,两人就这么抵着背。 「妖气,你定是狐狸精。」他还记得她第一次独自到山门市集摆摊,便让他泼了满身符水。 她那时,也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却已不如同龄孩子稚气。沉沉揹着框子,落了一地瓜果。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我不是狐狸精,我是阿禾。」她拿了块布帕,将脸擦了擦。 他不信,她那身怪里怪气的花香,让他闻了躁动,她那张脸蛋,瞧了要心神不寧。 「我查清楚了,你没爹没娘,祸及长辈,扫把星。」接连几日,他拿着竹剑对着她,仍日日泼她一身符水。 「我不是扫把星,我是阿禾。」她总是这么淡淡道着。 「扫把星阿禾!」他竹剑挥了挥,掀倒了她一篮青梅,一粒粒绿艷艷的果子震震颠颠,滚了满地。 泠泠四月春,天际飘摇落雨,她什么也没说,提了篮急急奔出了躲雨的簷廊,一片泥泞中捡拾青梅。 屋簷坠下一串串雨珠似帘,她短短瀏海打湿了贴在额上,一张他称作妖艳的脸,分不清是泪是雨,满眼转着焦灼。 他一楞,良心发现,再不觉得她有什么妖气,那脸看了看,还挺清灵可人。 竹剑捏了个诀,挥了几挥,想帮她将那些青梅变回篮子,收回廊下。奈何一颗梅也不听他。 跳了跳脚,只好闯进雨中,默默陪她收拾了一地狼藉。 「这…梅子,算我的吧。」他摸摸鼻子,凑了几个铜钱,和她买下了一篮青梅。回家后又因此让他娘揍了一顿,禁足了几日。 下回,他不知怎么的,又晃到大樟树下找她。 「你…叫阿李吧。」 她笑得似一朵花,送给了他一颗李子。 去去去。瞧你的杂念。 他深吸了口气,冷颼颼的马车里,呼出了一团热气白烟。 就算困在这金轩营里,他这修道生涯着实勘虑,人家,早也是大将军的人。 「阿李…,你睡了么?」他那缩着的背起起伏伏,似还没睡着,却没有作声。 「谢…谢谢你。」她轻轻说道。 第二十九章山門之戰 一山渐稀疏的林木,拂满深秋凉意。 凛风翻飞着帐,送着耳语声声。 「听说孤矢将军留了个姑娘。你瞧过么?」两名小兵行过,交头接耳。 「没。将军不高兴,你可没听昨日将军帐里那叫声多悽惨,那姑娘肯定要送前锋当箭靶去了。」 「可惜,那姑娘定是个美人儿。」 「呔,别说了,当心惹事。」小兵纵然好奇,靠进刑心的帐,半句不敢多谈论。 箭靶…。无垠坐在帐前,目光冷随那两人离去,淡淡沉思。 「我没有你这般好听的名字,家人唤我…阿禾。」 他一次又一次后悔,那天,不该进她那院子。 远离刑心那双眼,心思清明了些。他并不如刑心所希望的,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他也没忘了什么。 「好是好,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她一双目光羞怯,话声柔柔,不知怎么的,还如绳捆在他心上。 她还等他么…。她是个很能绝境重生的人,眼泪擦擦,夜再沉,有星子;再黑,等日昇。 那么,不如忘了他好些。他如今,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无垠。」刑心的声音冷不防响在后头,一人一虎,走了上来。 银爻盯着他总一脸兇恶,随时等着将他撕咬拆分入肚的模样。 他抬头淡扫了眼刑心,应道:「公主。」 「也只有你,见了我还这般倨傲。」她笑了笑,蹲到他跟前,以一双蓝瞳望着他。 她也发现,她似乎窄制不了无垠整个元神,有那么一处地伶的气息,隐隐撕扯他。但,她不觉得有太大妨碍,找到地伶杀了,这事便也迎刃而解。 而他那面上,冷静淡漠,唯命是从。他似乎也晓得,那么一点理智,改变不了什么。落在她刑心手里,再回不了头。 「明日出战,决定你的军阶。杀士封士,杀将,封将。」 刑心递给他一对短刃,刀柄相接支处,镶了颗透蓝魔矿,和他在荒山门里见过的金轩剑颇为相似。握在手中,杀意甚且过之。 望着那刀,他淡淡点了头。 若他这双拳头,再不能护着她,至少明日,有机会帮她最后一回。或青川或月盟,能离开那九旒,都好。 接了辰昕消息,青川兵自南林大举入了乌尔。 得知无垠与夏怡禾进了大山,再无下落。莫洹沉着脸,决定亲自出战。 辰昕实也理亏,和擎鹿几量,莫洹熟悉山战,却不若月盟熟悉大山,便出了洛翎飞与辰光助阵。他与擎鹿则各领一军,两方围剿。 眾人看着山水图,擎鹿只道,大山未开发的林地陡峭,不好置兵,金轩短时间内能落营的地方并不多。这阵子狂风扫雨,农户农田也不存多少人家,如今若能从山道两侧,燃起火势烧山,断了金轩腹地,逼出谷来,摆阵围杀。金轩若不敢出谷,自会往东疆退。 莫洹听着擎鹿发落,扫了扫两个小将,淡淡道:「孤矢和刑心,固执狠戾,掳了将士,也换不了人。逼退金轩,我要杀进大山找人。」 「火烧林,要入山救人不易…。」洛翎飞皱起了眉,并不想为那无垠冒这险。 「若不想救,我和泠音有馀,别跟来碍事。」莫洹一向话少,持礼温和,这回,实惹毛了他。 洛翎飞一揖,低头道:「翎飞…失误在先,万死难辞,愿听莫君遣调。」 莫洹冷别过眼,那万死难辞,为的还不是莫泠音安危,岂是在意他那故意为之的失误。只看在他年纪轻轻,还是星寧夕的儿子,权且不与他计较。 起战当日,山门旗帜飞扬,与大山谷地的金轩兵阵对峙。 莫洹自正面迎敌,却见九旒与刑心大军前,无垠让人押着,跪在前头。 九旒以无垠相胁,要辰昕与莫洹撤兵。 「莫君,不能退。」洛翎飞显得有些担忧,就怕莫洹为了无垠退战。 「自然不能退,退了更救不了他。」莫洹淡淡道着,量了量九旒兵阵,一双锐眼杀意凛然。他对月盟客气久了,这小将还以为他莫洹怕这要胁么? 莫洹出了大刀,道:「打上去,他们定弃无垠不管,我接应他,打九旒。你护泠音,攻刑心,拆分他们,逼往两侧。」 「是。」洛翎飞一揖,就是不用莫洹吩咐,他自也会将莫泠音守得牢牢当当。 莫泠音翻瞪了眼,她才不希罕他帮忙。她这回,岂不是来补救他捅出的娄子。 鼓角齐鸣,满山震盪。莫洹大刀扬起,长声一令下,马蹄扬奔朝敌军攻去,滚滚尘沙里漫天杀声。 九旒并不正面与他交锋,一列列弓兵在山势高处佈雨似的落箭。 「只进不退!」莫洹领着兵阵吼道。他们兵力优渥,直逼大山,九旒总要出人。 他视线直跟着无垠,见他捆着的手臂虽不灵便,乱中几个跃身空翻,挣脱了压制他的金轩兵。起脚拐倒了人,找了个替死鬼相掩箭雨。 这儿子,还真有两下子。 大山南北两侧,火石飞天,砲声隆隆,擎鹿原还几分忧心林地还湿,却也顺利沿山起了火势。 藏身林间的弓兵见了火烟,乱了阵脚。九旒见一向护民的月盟,竟纵火烧山,显是铁了心要将他一举歼灭。杀声令下,倾势领了战兵大举出谷。 两兵如蚁出巢般锐利交锋,南方海域飘来了雨云,天际灰暗,霆光闪闪,响着闷雷。 「无垠!」莫洹盯紧了他直喊,见他正起脚惊险斗着金轩兵,勉勉强强好似随时要覆没。莫洹大刀连腾,势如破竹的杀到他身侧。「上马!」他大刀斩翻无垠身旁敌兵,一刀挑断了他背后绳索,倾身要拉他。无垠望了他一眼,伸手交臂翻上他马背。 「怡禾…。」莫洹扯起韁绳,想问他夏怡禾下落。一柄短刀却自背后戮穿他胸甲,直刺进心窝。他一震,回身肘击,翻身落马。 无垠跟着跃下,另一刀自上刺下。 「你…。」 对上无垠那双冷眼,莫洹无法再想得太多。他只记得从前,他也是这般冷着眼,将平漠刀贯进莫魁胸膛。 他种下的因,如今收了果。 骤然失主将,青川兵一慌,乱阵缺了口,金轩兵直攻进来,杀斗成一片。 「爹!」莫泠音不远处惊骇震喊,扬刀掷向那后头一跃而上,要拖咬莫洹的银爻虎。她拚死奔了上,打上无垠。无垠不知他那刀,每杀一人,便入魔一分,他挥刀杀向莫泠音,毫不手软。 「叛军杀父,你还是不是人!」莫泠音杀红了眼,发起狠来还勉强斗着无垠。但让她飞刀险削过虎首的银爻发了怒,盯上她连连扑跃纵上要咬。莫泠音急惶一闪,跌地连滚,银爻扑了上,前支将她狠踩在地。 「畜生…!」她横刀勉强撑挡着虎牙。逼人蓝瞳,甚是狰狞飢渴,瞠目瞪着她。 双臂发软,眼看要不敌牠巨顎,遒劲的箭羽呼啸射来。银爻松了爪,跳了开,震怒咆啸。 「泠儿!」洛翎飞那吼声撕心裂肺,自远处左杀又砍的奔来。 无垠纵身而上,拦住了他。 洛翎飞恨极得想杀破他相助莫泠音,奈何他从来也不及无垠,无垠发起魔性,狠戾比从前甚且过之。 莫泠音眼见洛翎飞有不敌之相,左挡又挡,只想摆脱难缠的银爻,上前助他。分了心,才打退虎牙回身,一匹快马杀了近,九旒扬刀,倏然直戮进她后背,抽了出,飞血溅上了青天。 九旒望了她一眼,该回天的回天,总好过让银爻拖去了。 「泠儿!」洛翎飞目眥尽裂,震怒的狂刀削得无垠退了几步。他顾不得无垠,直往莫泠音奔去。她让银爻咬住了身子,甩晃得似个布娃娃。 辰光眼观四方,忧洛翎飞一人挡不了九旒与无垠,飞马奔了来。无垠双眼燃焰一挡,身影同刀光翻腾,杀式递去一波较一波凌厉。 今日阵里,无垠并没有见到夏怡禾,此战之后,她恐怕再回不了西疆。见到辰光,他那恨意尤甚。要不是他生事滚起了夏家的债,要不是他那日见死不救…。 辰颺困在远处,只能射来飞箭相助,无垠与辰光两人相斗得甚紧,他却也发不了几箭。 双刀似乎烧出了焰,无垠一跃起杀着交斩,十字划过辰光胸膛。 算是替她报了仇吧。黑沉的瞳鬱鬱,冷恨深深,早流不出泪。四方漫腾的杀气,惶惶哀号,谁死谁生,他是谁,他再也不在乎。 大山林木乌烟腾腾,让风势刮着,火势愈蔓愈广。 骇怒下的洛翎飞,奔马几窜,并不斗九旒,拢起了溃散的青川军,直杀得金轩兵节节败退。 九旒凛量着情势,无垠虽善破阵之方,与金轩兵默契还薄弱,饶他一人杀得猛烈,自也衝破不了前方同样怒气排山倒海,论起指挥兵阵更熟练的洛翎飞,这么耽搁,再让擎鹿与辰昕自两侧围上,不撤回大山,唯恐要让月盟杀得一败涂地。 前险后险,他当机立断,连声扬令退兵回谷。 (簡)第二十九章山門之戰 一山渐稀疏的林木,拂满深秋凉意。 凛风翻飞着帐,送着耳语声声。 「听说孤矢将军留了个姑娘。你瞧过么?」两名小兵行过,交头接耳。 「没。将军不高兴,你可没听昨日将军帐里那叫声多凄惨,那姑娘肯定要送前锋当箭靶去了。」 「可惜,那姑娘定是个美人儿。」 「呔,别说了,当心惹事。」小兵纵然好奇,靠进刑心的帐,半句不敢多谈论。 箭靶…。无垠坐在帐前,目光冷随那两人离去,淡淡沉思。 「我没有你这般好听的名字,家人唤我…阿禾。」 他一次又一次后悔,那天,不该进她那院子。 远离刑心那双眼,心思清明了些。他并不如刑心所希望的,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他也没忘了什么。 「好是好,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她一双目光羞怯,话声柔柔,不知怎么的,还如绳捆在他心上。 她还等他么…。她是个很能绝境重生的人,眼泪擦擦,夜再沉,有星子;再黑,等日升。 那么,不如忘了他好些。他如今,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无垠。」刑心的声音冷不防响在后头,一人一虎,走了上来。 银爻盯着他总一脸凶恶,随时等着将他撕咬拆分入肚的模样。 他抬头淡扫了眼刑心,应道:「公主。」 「也只有你,见了我还这般倨傲。」她笑了笑,蹲到他跟前,以一双蓝瞳望着他。 她也发现,她似乎窄制不了无垠整个元神,有那么一处地伶的气息,隐隐撕扯他。但,她不觉得有太大妨碍,找到地伶杀了,这事便也迎刃而解。 而他那面上,冷静淡漠,唯命是从。他似乎也晓得,那么一点理智,改变不了什么。落在她刑心手里,再回不了头。 「明日出战,决定你的军阶。杀士封士,杀将,封将。」 刑心递给他一对短刃,刀柄相接支处,镶了颗透蓝魔矿,和他在荒山门里见过的金轩剑颇为相似。握在手中,杀意甚且过之。 望着那刀,他淡淡点了头。 若他这双拳头,再不能护着她,至少明日,有机会帮她最后一回。或青川或月盟,能离开那九旒,都好。 接了辰昕消息,青川兵自南林大举入了乌尔。 得知无垠与夏怡禾进了大山,再无下落。莫洹沉着脸,决定亲自出战。 辰昕实也理亏,和擎鹿几量,莫洹熟悉山战,却不若月盟熟悉大山,便出了洛翎飞与辰光助阵。他与擎鹿则各领一军,两方围剿。 众人看着山水图,擎鹿只道,大山未开发的林地陡峭,不好置兵,金轩短时间内能落营的地方并不多。这阵子狂风扫雨,农户农田也不存多少人家,如今若能从山道两侧,燃起火势烧山,断了金轩腹地,逼出谷来,摆阵围杀。金轩若不敢出谷,自会往东疆退。 莫洹听着擎鹿发落,扫了扫两个小将,淡淡道:「孤矢和刑心,固执狠戾,掳了将士,也换不了人。逼退金轩,我要杀进大山找人。」 「火烧林,要入山救人不易…。」洛翎飞皱起了眉,并不想为那无垠冒这险。 「若不想救,我和泠音有余,别跟来碍事。」莫洹一向话少,持礼温和,这回,实惹毛了他。 洛翎飞一揖,低头道:「翎飞…失误在先,万死难辞,愿听莫君遣调。」 莫洹冷别过眼,那万死难辞,为的还不是莫泠音安危,岂是在意他那故意为之的失误。只看在他年纪轻轻,还是星宁夕的儿子,权且不与他计较。 起战当日,山门旗帜飞扬,与大山谷地的金轩兵阵对峙。 莫洹自正面迎敌,却见九旒与刑心大军前,无垠让人押着,跪在前头。 九旒以无垠相胁,要辰昕与莫洹撤兵。 「莫君,不能退。」洛翎飞显得有些担忧,就怕莫洹为了无垠退战。 「自然不能退,退了更救不了他。」莫洹淡淡道着,量了量九旒兵阵,一双锐眼杀意凛然。他对月盟客气久了,这小将还以为他莫洹怕这要挟么? 莫洹出了大刀,道:「打上去,他们定弃无垠不管,我接应他,打九旒。你护泠音,攻刑心,拆分他们,逼往两侧。」 「是。」洛翎飞一揖,就是不用莫洹吩咐,他自也会将莫泠音守得牢牢当当。 莫泠音翻瞪了眼,她才不希罕他帮忙。她这回,岂不是来补救他捅出的娄子。 鼓角齐鸣,满山震荡。莫洹大刀扬起,长声一令下,马蹄扬奔朝敌军攻去,滚滚尘沙里漫天杀声。 九旒并不正面与他交锋,一列列弓兵在山势高处布雨似的落箭。 「只进不退!」莫洹领着兵阵吼道。他们兵力优渥,直逼大山,九旒总要出人。 他视线直跟着无垠,见他捆着的手臂虽不灵便,乱中几个跃身空翻,挣脱了压制他的金轩兵。起脚拐倒了人,找了个替死鬼相掩箭雨。 这儿子,还真有两下子。 大山南北两侧,火石飞天,炮声隆隆,擎鹿原还几分忧心林地还湿,却也顺利沿山起了火势。 藏身林间的弓兵见了火烟,乱了阵脚。九旒见一向护民的月盟,竟纵火烧山,显是铁了心要将他一举歼灭。杀声令下,倾势领了战兵大举出谷。 两兵如蚁出巢般锐利交锋,南方海域飘来了雨云,天际灰暗,霆光闪闪,响着闷雷。 「无垠!」莫洹盯紧了他直喊,见他正起脚惊险斗着金轩兵,勉勉强强好似随时要覆没。莫洹大刀连腾,势如破竹的杀到他身侧。「上马!」他大刀斩翻无垠身旁敌兵,一刀挑断了他背后绳索,倾身要拉他。无垠望了他一眼,伸手交臂翻上他马背。 「怡禾…。」莫洹扯起缰绳,想问他夏怡禾下落。一柄短刀却自背后戮穿他胸甲,直刺进心窝。他一震,回身肘击,翻身落马。 无垠跟着跃下,另一刀自上刺下。 「你…。」 对上无垠那双冷眼,莫洹无法再想得太多。他只记得从前,他也是这般冷着眼,将平漠刀贯进莫魁胸膛。 他种下的因,如今收了果。 骤然失主将,青川兵一慌,乱阵缺了口,金轩兵直攻进来,杀斗成一片。 「爹!」莫泠音不远处惊骇震喊,扬刀掷向那后头一跃而上,要拖咬莫洹的银爻虎。她拚死奔了上,打上无垠。无垠不知他那刀,每杀一人,便入魔一分,他挥刀杀向莫泠音,毫不手软。 「叛军杀父,你还是不是人!」莫泠音杀红了眼,发起狠来还勉强斗着无垠。但让她飞刀险削过虎首的银爻发了怒,盯上她连连扑跃纵上要咬。莫泠音急惶一闪,跌地连滚,银爻扑了上,前支将她狠踩在地。 「畜生…!」她横刀勉强撑挡着虎牙。逼人蓝瞳,甚是狰狞饥渴,瞠目瞪着她。 双臂发软,眼看要不敌牠巨颚,遒劲的箭羽呼啸射来。银爻松了爪,跳了开,震怒咆啸。 「泠儿!」洛翎飞那吼声撕心裂肺,自远处左杀又砍的奔来。 无垠纵身而上,拦住了他。 洛翎飞恨极得想杀破他相助莫泠音,奈何他从来也不及无垠,无垠发起魔性,狠戾比从前甚且过之。 莫泠音眼见洛翎飞有不敌之相,左挡又挡,只想摆脱难缠的银爻,上前助他。分了心,才打退虎牙回身,一匹快马杀了近,九旒扬刀,倏然直戮进她后背,抽了出,飞血溅上了青天。 九旒望了她一眼,该回天的回天,总好过让银爻拖去了。 「泠儿!」洛翎飞目眦尽裂,震怒的狂刀削得无垠退了几步。他顾不得无垠,直往莫泠音奔去。她让银爻咬住了身子,甩晃得似个布娃娃。 辰光眼观四方,忧洛翎飞一人挡不了九旒与无垠,飞马奔了来。无垠双眼燃焰一挡,身影同刀光翻腾,杀式递去一波较一波凌厉。 今日阵里,无垠并没有见到夏怡禾,此战之后,她恐怕再回不了西疆。见到辰光,他那恨意尤甚。要不是他生事滚起了夏家的债,要不是他那日见死不救…。 辰扬困在远处,只能射来飞箭相助,无垠与辰光两人相斗得甚紧,他却也发不了几箭。 双刀似乎烧出了焰,无垠一跃起杀着交斩,十字划过辰光胸膛。 算是替她报了仇吧。黑沉的瞳郁郁,冷恨深深,早流不出泪。四方漫腾的杀气,惶惶哀号,谁死谁生,他是谁,他再也不在乎。 大山林木乌烟腾腾,让风势刮着,火势愈蔓愈广。 骇怒下的洛翎飞,奔马几窜,并不斗九旒,拢起了溃散的青川军,直杀得金轩兵节节败退。 九旒凛量着情势,无垠虽善破阵之方,与金轩兵默契还薄弱,饶他一人杀得猛烈,自也冲破不了前方同样怒气排山倒海,论起指挥兵阵更熟练的洛翎飞,这么耽搁,再让擎鹿与辰昕自两侧围上,不撤回大山,唯恐要让月盟杀得一败涂地。 前险后险,他当机立断,连声扬令退兵回谷。 (簡)第三十章天将毕狐 大山让月盟烧了,无地可躲,后勤早往东疆回退。既杀不出重围,九旒遂按计划,撤军回幽河。 龙脊山上下起了大雨,浇淋大山火势。大水冲刷焦褐黄土,泥流滚着大石,一路带倒碳黑色的颓木,猛烈阻断了山道。 金轩逃命似得撤山,动作慢些的,尽让山洪吞噬得干净。 夏怡禾是第一批从大山撤离的,正挤在后勤马车里,颠颠簸簸。驾马车的兵,是随侍九旒的兵官,马车里除了九旒的东西,就只她与一名后勤兵。夏怡禾并不如无垠想的,让九旒推到了前线。反而出兵前,他唤了个后勤兵,将她带了去。严严叮咛,务要护她安危。 那后勤兵见了她,眼珠子险没掉下来。碍着九旒双眼凶光,不敢多言,急急忙忙上前领她,退出了将军帐。 夏怡禾见了那兵,也又惊又喜,一双杏眼睁得老大:「阿李!」 那兵竟是果子李,她有些不敢相信,还能见到熟人。「你…你怎么在金轩营里。」 果子李收拾了九旒东西,将她一并送上了马车,才抑着声低低道,他当日与无垠要上大山找她,让无垠推下了马。他拿着荒山门铸造的金轩剑,又会些荒山道术,金轩兵听无垠那喊声,又听他唬拢他是荒山门人,也真信了。他们收他回营,见他会些拳脚,便送到将军帐请九旒裁示。九旒见了,打量两眼,却要他进后勤。为了保命,他也只好继续这么待着。 「无垠,他…。」听他上大山找她,夏怡禾又是震动,又是忧惧,这满山的兵,他的身份,又是月盟人…。 「唉,没事,他功夫好。你就别多想…。反正眼下咱们是要到东疆去了,隔了龙脊,遥遥路远,你不如忘了他吧。」他编在兵营里,实也还没见过无垠。「我瞧那孤矢将军,还挺看重你…,总也是个去处。」 「阿李…。」夏怡禾打断他,红了一双眼。他一个大男人,怎懂她的委屈。她就是再见不着无垠,也不愿忘了他。 「瞧你们,何时爱成这般了?他喜欢你,我当时就劝他抢,他偏不愿你餐风露宿,要攒银子迎你…。」 「阿李…你还说这些,要我难过么?」夏怡禾怨了他一眼,滚落了眼泪。 果子李见状,只好噤了声:「好了好了,不说了。」 小时候她还爱哭,大了些,他却甚少见到她的眼泪,再苦,她一张脸总是笑着。如今见她眼泪一出框,收不住的一串串滚落,他竟有些无措,半犹豫的揽住她,粗手粗脚的拍了拍。 兴许是前几日过得太凄惨,陡然见了熟人,听了无垠,奈何果子李再怎么拍呀拍,她那眼泪实停不下来。 果子李乱找了找,也摸不出条怕子,只好将袖子凑到她面上:「你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糊在哪里。行行好,别哭了大姑娘。你叁生修来的福气,流落异乡,还有我果子李陪你。」 夏怡禾听了勉强一笑,也就在他这里,还能哭一哭。「对不起…我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替她搬救兵,他也不至于落到金轩人手里。 「唉行了,你这人不一向挺乐天,遇上了承担便是。」 他这人平时不怎么正经,没想今日还颇能安慰她。 翻过了山,东疆一片俨然大漠,日落得早,红壤映着褐黄天色,邻近幽河城,才有些林地。树木暗在暮霭中,又显得鬼气沉沉。 大军落了营在边关林地,果子李却道,九旈吩咐了,没他亲自来接人,不准让夏怡禾出马车。这一车东西,除了心腹兵官,自也没有人敢动得。说来,夏怡禾在此处还挺安全。 原来九旈算准了刑心还要找这夏怡禾。一回了东疆,她果然带着银爻虎,上将军帐搜了几次,九旈只道兵荒马乱,找不着人,不定途中让士兵省麻烦丢了。 要让牠那银爻虎牙刺穿,灭散了这地伶千方,他可不乐见。 士兵鬼门关前绕一回,还活着的,自要好好感受那生之趣。东疆营地,留驻了九旒提过的逍遥帐,营里不分日夜,不时有女人哭号。夏怡禾一人缩在马车里,听得胆战心惊,摀了耳蜷成一团,那恐惧似乎从没离开过她。车门一开,她总是不自主的惊跳,无比担心,会不会哪日,突然就轮她让人拖出了马车。 然日夜几换,只果子李与那兵官,会轮流来照管她。大多时候,她见不着任何人,也再没见过九旒。她不知道九旒何故就这么将她像这一车物品似的搁着,也没要她做什么活儿。就这么过了几日,安安静静的,无波无澜。 降了霜,单薄的车厢,冻得似冰窖。 这日夜里,轮换果子李守她。他悄声进了车,想看看她。 车上御寒的东西,早都入了将军帐。夏怡禾只着了件夹袄青衫,缩在一堆干草中,用一头长发勉强裹着身子,瑟瑟抖抖,睡得极不安稳。 半掩的车窗斜照进了些月光,映在她半边颊上,一片泪痕未干。她在这里,再不似从前乐观,睡一觉,便海阔天空。 她总是在哭。 他有些犹豫的躺到她身旁,拉开了身上的氅衣,披了一半在她身上。 那极轻的动作仍吓醒了她,她剧烈一抖,几乎要弹起身子。 「我,阿禾。是我。」果子李稳住了她,要她躺了回去,自个儿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吓着你了,你…继续睡吧。我只不过,瞧你都要冻坏了。」 「阿李…。」见是果子李,她安心了些,道:「你…你衣袍这么着会冷,还是穿着吧。」 「行了,不跟你分一半了吗?赶紧睡,寅时我走了,可没这么暖和了。」他缩了颈,闷着头说道。 「喔…。」她缓转过了身缩着,那毡衣也不大,两人就这么抵着背。 「妖气,你定是狐狸精。」他还记得她第一次独自到山门市集摆摊,便让他泼了满身符水。 她那时,也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却已不如同龄孩子稚气。沉沉背着框子,落了一地瓜果。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我不是狐狸精,我是阿禾。」她拿了块布帕,将脸擦了擦。 他不信,她那身怪里怪气的花香,让他闻了躁动,她那张脸蛋,瞧了要心神不宁。 「我查清楚了,你没爹没娘,祸及长辈,扫把星。」接连几日,他拿着竹剑对着她,仍日日泼她一身符水。 「我不是扫把星,我是阿禾。」她总是这么淡淡道着。 「扫把星阿禾!」他竹剑挥了挥,掀倒了她一篮青梅,一粒粒绿艳艳的果子震震颠颠,滚了满地。 泠泠四月春,天际飘摇落雨,她什么也没说,提了篮急急奔出了躲雨的檐廊,一片泥泞中捡拾青梅。 屋檐坠下一串串雨珠似帘,她短短浏海打湿了贴在额上,一张他称作妖艳的脸,分不清是泪是雨,满眼转着焦灼。 他一楞,良心发现,再不觉得她有什么妖气,那脸看了看,还挺清灵可人。 竹剑捏了个诀,挥了几挥,想帮她将那些青梅变回篮子,收回廊下。奈何一颗梅也不听他。 跳了跳脚,只好闯进雨中,默默陪她收拾了一地狼藉。 「这…梅子,算我的吧。」他摸摸鼻子,凑了几个铜钱,和她买下了一篮青梅。回家后又因此让他娘揍了一顿,禁足了几日。 下回,他不知怎么的,又晃到大樟树下找她。 「你…叫阿李吧。」 她笑得似一朵花,送给了他一颗李子。 去去去。瞧你的杂念。 他深吸了口气,冷飕飕的马车里,呼出了一团热气白烟。 就算困在这金轩营里,他这修道生涯着实勘虑,人家,早也是大将军的人。 「阿李…,你睡了么?」他那缩着的背起起伏伏,似还没睡着,却没有作声。 「谢…谢谢你。」她轻轻说道。 第三十一章左將天狼 「阿禾!阿禾!」 一日,果子李兴冲冲跑来马车找她,低嚷道:「你猜我瞧见谁了?」 金轩王刑岳接了加急军情,却不大在意这败仗。这趟带回了无垠,说是败,其实大有斩获。 他按刑心允无垠的条件,宣了詔令,封将左天狼,与右孤矢九旒同列。 营里早传遍了消息,金轩封了新将军。果子李同九旒那随侍兵官,搬了些东西到九旈帐里,各级将士聚首,正好让他瞧见了那天狼将军。 天狼撇见了他,没有作声,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他瞧愣了眼,头脑却转得快,夏怡禾都能见着了,若那天狼将军是无垠,也不会太稀奇。无垠装作不认识他,或是情势所逼。 「无垠…。」怎…怎么可能,她有些不可置信。听果子李说这天狼将军,因山门一战袭杀了青川莫洹君封将,果子李不清楚无垠身世,她却清楚,他若杀了莫洹…怎会…怎么还会是无垠。 「那天狼将军…,不识得我,和无垠生得一个样,又有些不同…,等等他要巡后勤,不如你亲自瞧瞧。」果子李本还几分肯定那人是无垠,见了夏怡禾神色,忽然想这两人,前景堪虑,不想叫她心伤,话又说得模模糊糊起来。 「我…我不是不能离开这马车。」听得那天狼将军要巡后勤,她既忐忑,又开始怀了那么一点期待,他知道她在这营里么…?或许其中有什么曲折,有诸多不得已。 果子李见她那颗心盼着,这无垠什么心思,他自然也不懂。「你就这么挨着门边瞧一眼,没人看见你的。」他也只好这么说道。 夏怡禾与果子李在马车里等了一阵,果然见九旒与邢心领着那天狼来视察輜重,会见后勤军官。 车门开了一些,她惴惴不安,搭在门边向外瞧。 一见了人,她心头颤了一下,楞了眼。 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打扮,银云冠框束着严整发髻,藏色衣衫齐整,显得凛然威武。那张俊脸,那双黑瞳,似他们初见时那般淡漠。他瞧上去,比起从前一身粗布衫,尊高不少,以至于显得有些陌生,但…又好像…真是他。她几乎要奔上去,唤住他好瞧得清楚。 但,她又不敢。九旒说了,不准她见任何人。何况他身边那些人,九旒,何其不善,而那没见过的女将,听果子李说,亦是位惹不起的金轩公主,她自然不敢胡来。 她有些着急,心有灵犀似的,他淡淡眼光朝马车扫来,竟这么与她交会了一眼。 她心头一跳,他看见她了…。 那眼光转来,又转开,半点不改神色,却好似…不识得她。她有些明白果子李的话,那眼里除了不识得,还有从前没有的、隐隐的冷与狠。 而一旁那金轩公主,媚眼含笑,同无垠说起话来,亲暱妖嬈。无垠听着她说话,淡淡回递了一笑。 夏怡禾突突跳着的心,沉沉一拧,过于激动的心思惶惶转了起来,他在敌营,自有苦衷,但,都封了将,这敌营还是不是敌营…。他见了她,眼里一丝惊讶、一点波澜也没有。是不是他早知道她在这营里,却怪她,成了九旒的人,或是他嫌弃如今的她,骯脏不洁。想着果子里那含糊的话,或是他…,其实不是无垠。 那天狼将军指了指远处,往马车反方向迈步,似对那头的盾甲有些疑问。刑心跟了上,浅浅一笑,伸手正了正他头冠。 或是或是,她千万或是,看着那两人,不敢想得太明白。 她的无垠,曾在舟子上,向她说了叁次,绝不负她。 视线有些模糊,她看不太清他渐远去的身影。 远去也好…,远去也好,她寧可让自己相信,那不是她的无垠。 恍恍伸手一扶,搭在向外开的门上,夏怡禾往前一跌,险要摔出车外。果子李一惊,急忙将她扯了回来。 「谁。」刑心听见声响回头,眼光朝马车扫了来。 果子李一把将夏怡禾推进里边,望了望,拖了捆长刀急出了马车。 「都下了战场,有必要这般紧张?不过让人拿些东西。」九旈望了一眼马车,见了果子李,淡淡道了句。 他扬声向果子李道:「不是要你将剑送到我帐里来么?磨蹭什么。」 果子李急急趋前,跪稟道:「属下属下…检查了叁柄刀,还没找着您说的那支…那支镶绿石的弯刀。」 「镶红石。」九旒烦别过了眼,这两人行事不谨慎些,搞得他还得配合演这戏,还好这头狐狸,早也让他歛了仙气,否则岂不让刑心逮个正着。 「是是是,红石。怪不得属下找不着。」他说着,又忍不住暗瞧了那天狼将军几眼。 无垠淡淡望着果子李,什么话也没说。 刑心冷笑一声:「这等佣兵,你留着用?孤矢,我越来越摸不透你了。」 「我怎么用兵,你管不着。」九旒望了望刑心,另起了话头:「倒是一早来令,你父亲要我们回城?」 「仗也打完了,自该回头示诚还愿。」听九旒一问,刑心淡淡答了句。 「示诚还愿。」九旒听了一笑:「这般急着下詔,我看是你惹毛了青川,要我回幽河挡挡海防。」 「你再这般不恭不敬,当心哪日让我父君斩了。」见他那神色不着不紧,轻佻不羈,刑心不悦地冷道了声。虽然他说的也不错,银爻没咬着南海那两尊太子公主,就这么让他们回了南海仙界,鮫灵那头,想来有些麻烦。 让这事绊住了心思,刑心也无暇再管那小兵。 「那也得等你父君能再找着一个似我这般能打能杀、随他遣调的大将。」九旒不怎么在乎的笑了笑,又道:「我点点兵,几日便跟上,公主不妨先回宫。」 这凡人,气焰嚣张得狠。刑心瞪了他一眼,令了无垠跟上,撇下了九旒。 见刑心走远,九旒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果子李,道:「公主啟程,人便送来我帐里。明白?」 「明白。」果子李低着头,颤颤应了声。 当晚无月,夜色黑沉,九旒走在回帐的路上。树上一人轻功卓越,点踏枝椏,悄然无声。 他缓了脚步,淡淡扬声道:「封了将,还这般偷偷摸摸,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 人影闻声,翻落在九旈跟前。 「天狼将军。」九旒锐眼一抬,直盯上无垠。 「放了她。」无垠冷道。 九旒瞧了一眼他那冷如玄冰的神色,笑道:「最好别让那头虎知道,你还这般掛念着人,否则,谁也保不住她。」看来早上,倒让他瞧见了夏怡禾。 「放了她。」无垠静静重复道了句。他不愿心头起太多波澜,以免真让刑心发现了。 「天狼,守不了的人,圆不了的情,不如,忘了。」 他忘不了她,也不愿忘了她。他不知道这般清淡的同九旒分说,能起什么作用,不能大动心神,也不能同他大打一场。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九旒,并不爱夏怡禾,却还这么将她藏在营里,显然背地里别有所图。但他就要同刑心啟程回幽河,此去一别,再不能帮她。 九旈见无垠答不上话,冷声一笑,撇下了他,静走入了林。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做不了什么。 第三十二章物盡其用(H) 「我…我不要去。」夏怡禾听果子李要带他去九旒帐,沉沉抖了起来。 刑心也想早些带无垠回幽河,没有多耽搁,一早离了营。 「阿禾…。」果子李自也难受,等在马车口,抑鬱难言。 夏怡禾看他那为难神色,只想她若不去,果子李这颗人头,想来也不保了…。拖累了他,也违不了九旒。 惶惶几转,她也不知如何的,就这么来到了将军帐。留下她,果子李瞧了几眼,也只能退了出去。 帐内一木桶氤氳,九旒让人烧了些热水,要她沐浴更衣。 「愣在那做什么。」九旒侧靠在一旁榻上,晃了支酒杯,撑着肘看她:「衣裳脱了,进去,还消我吩咐么?」 夏怡禾默默垂首,只得依言,遮遮掩掩,缓落起衣衫。双眼又转起泪来。 前几日轰轰烈烈战了一场,回头让那刑心烦了几日,这头难得清间些。美人对酒,她偏还这么抽抽搭搭,没半点好脸色。 她一身裸着,跨入了木桶,旋即矮进了水里,抱膝缩成一团。那水温热,浮晃在她半胸间,连日冻得厉害,这么浸着,其实还挺暖和。但让九旒那双眼盯着,她犹豫地抚了抚一双玉臂,好似连净个身子也不会了。 「遮什么,好好洗。别脏了我的榻。」 她瞧了九旒一眼,无措地舀了舀水,浇在肩上,涓涓细水流过她如月的肩,滑下了香背,背一凉,她一脑空白又沉下水瓢,舀了一勺。 看来看去,就这么一点乐趣。只她那双眸子,闪闪烁烁,不时偷覷来一眼,仍是那副惹怜样。 搁了酒杯,九旒走了上来。夏怡禾一抖,连个水瓢也拿不稳了。 九旒淡淡褪了长衫,馀了件里衣,将她一推,自她背后入了水。 「啊…。」她细叫一声,还不及转过身子,已让九旒拦腰抱起,搁在腿间。 他支手圈在她腰间,挟住了她遮掩的手臂,她不自主挺了身子,想闪避他腿间顶在她后腰上的硬杵,两团湿滑滑的小乳就这么正好罩入他掌间。 「该洗的地方不会洗,只好我帮你。」九旈在她耳边笑道,大掌轮换着胸,频频揉挤。 「不…不要。」她乱乱摇头,那抗拒含糊在嘴里。 「不要?几日没见你,不知道要听话了?」 她仍摇着头,却不敢再说话。 「要你在马车里待着,也听不懂了。昨日,搞什么。」九旒挠在她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拧弄。 昨日…听九旒那语气还称得上平和,她忽然起了念,温顺了些:「我听…听营里,封了将军…,天狼。」她那话声甚是犹豫,轻轻柔柔,就怕惹怒了九旒。 九旒笑了笑,大掌滑下她腿间,她一想併拢,随即让他双腿岔了开。 「天狼。」大掌覆在她羞处上,混着水上下抚摩,抚没几下,蛟龙似的手指鑽进了她小穴转弄。「怎么,在我手上,想着别的男人。」 她身子惊弹,又实实被箝进九旒怀中。 「啊…。」他大拇指抚在阴核上,揉得她一阵手足无措又濡濡软软。 「等着他升职封将,投靠他么?」 「没有…没有。」九旒那话声依然平淡,却又如刃似的威胁,她害怕了起来,打探的念头也水沫似的消散,半点不敢再问。 「怡禾,他是刑心钦点的勇将,自然,也是那公主的人。」九旒却开了口。他的话,甚且叫她一楞。 「他,不会再认你了。」 「啊啊…。」她又震惊,又难受得闭紧眼,凝蹙了眉,让九旈那戏弄逐渐猛烈的手指抚得身不由己,话一时梗在喉间说不上来。但…九旒那样说,分明知道些什么。 九旒在她小蒂上揉转,逼得她连连娇喘,禁不住扭起身子晃起了水波,打上桶缘,溅了些水珠。一阵厉害颤抖,又渐趋平静。 身子一阵虚软,她颓瘫在九旒怀里,心思还搁浅似的绕着他的话。 「将…将军,求…求你。」她想停一停,想思考。 九旒笑了笑,抽出了手指,阑珊抚在她腿间,这件事,她确实得好好知道。 「他为了找你,落到刑心手里。」 雷轰轰的话打在她心上。那天狼…真的是无垠…。 挨在她耳边,九旒轻风似的说着:「你,若想帮他,得杀了刑心那头银爻虎。」 银爻虎…。她又一震,头脑转活了似的,闪过无垠提过银爻虎。牠在梦里陪了他十多年,他想去东疆找牠。那神话般的故事,她当时朦朦胧胧听着,不太认真,九旈却提起了牠。但这将军,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还来不及问什么,他已将她抱了起来。跨出了浴桶,一边架上拉了条长巾,将她裹了裹,搁上了榻。 刑岳那令一下来,回幽河裂谷在即,机会千载难逢,在魔族眼皮底下,却不一定保得了这夏怡禾。他皱起眉思量,难以按耐的心有些急切。 九旒拭了拭身子,换下湿衣,披了件乾净的大氅,上了榻,揪住长巾扯了几扯,将裹在里面的夏怡禾抖了出来。 她那沐浴,半是戏弄,半是他这尊高的洁癖,倒不是想同她调情。他不想同她显得太过亲暱,恋人似的取悦她身子,居高临下,和他们的关係,显得更贴切些。 让他一股脑摔在榻上,她又想缩成一团,九硫将她拉了直,压下她的背,双膝架开了她双腿,大氅下的男杵对了对,塞进了她身子。 「啊……」她揪紧了被,伏在床上,那雷劈似的快意来得猝不及防,刚还绕在心里的重重疑问顿时荡然无存。 「不要…不要不要。」极难忍受,她仍哀哀叫了出声。 想着事成,重拾千万年失落的自由,他扭曲似的慾望直直捣得兇猛,好似没听见她那惨绝的哭叫。 反正,她也叫不了多久。 双腿让他大大开着,沉沉掌劲压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实实撞顶,她不堪承受的打颤,身子一阵阵痉挛,挪也挪不了半点。 刑心不在,地伶这灵力,能需索得多些,他这残破的元神,也能好得快些。 说是残破,他手指一动,倾刻也能灭散这地伶千方,但他还受制于魔族,如今,也只能这么卑微的受她一点帮助。 「啊…啊…。」她扭死了被褥,惨惨哭叫挣扎,抖没几回便没了意识。 九旒冷望着她,逕自进出在她瘫软的身子里,再拖过几日,他便不再需要她,回了幽河,时机正好。 (簡)第三十一章左将天狼 「阿禾!阿禾!」 一日,果子李兴冲冲跑来马车找她,低嚷道:「你猜我瞧见谁了?」 金轩王刑岳接了加急军情,却不大在意这败仗。这趟带回了无垠,说是败,其实大有斩获。 他按刑心允无垠的条件,宣了诏令,封将左天狼,与右孤矢九旒同列。 营里早传遍了消息,金轩封了新将军。果子李同九旒那随侍兵官,搬了些东西到九旈帐里,各级将士聚首,正好让他瞧见了那天狼将军。 天狼撇见了他,没有作声,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他瞧愣了眼,头脑却转得快,夏怡禾都能见着了,若那天狼将军是无垠,也不会太稀奇。无垠装作不认识他,或是情势所逼。 「无垠…。」怎…怎么可能,她有些不可置信。听果子李说这天狼将军,因山门一战袭杀了青川莫洹君封将,果子李不清楚无垠身世,她却清楚,他若杀了莫洹…怎会…怎么还会是无垠。 「那天狼将军…,不识得我,和无垠生得一个样,又有些不同…,等等他要巡后勤,不如你亲自瞧瞧。」果子李本还几分肯定那人是无垠,见了夏怡禾神色,忽然想这两人,前景堪虑,不想叫她心伤,话又说得模模糊糊起来。 「我…我不是不能离开这马车。」听得那天狼将军要巡后勤,她既忐忑,又开始怀了那么一点期待,他知道她在这营里么…?或许其中有什么曲折,有诸多不得已。 果子李见她那颗心盼着,这无垠什么心思,他自然也不懂。「你就这么挨着门边瞧一眼,没人看见你的。」他也只好这么说道。 夏怡禾与果子李在马车里等了一阵,果然见九旒与邢心领着那天狼来视察辎重,会见后勤军官。 车门开了一些,她惴惴不安,搭在门边向外瞧。 一见了人,她心头颤了一下,楞了眼。 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打扮,银云冠框束着严整发髻,藏色衣衫齐整,显得凛然威武。那张俊脸,那双黑瞳,似他们初见时那般淡漠。他瞧上去,比起从前一身粗布衫,尊高不少,以至于显得有些陌生,但…又好像…真是他。她几乎要奔上去,唤住他好瞧得清楚。 但,她又不敢。九旒说了,不准她见任何人。何况他身边那些人,九旒,何其不善,而那没见过的女将,听果子李说,亦是位惹不起的金轩公主,她自然不敢胡来。 她有些着急,心有灵犀似的,他淡淡眼光朝马车扫来,竟这么与她交会了一眼。 她心头一跳,他看见她了…。 那眼光转来,又转开,半点不改神色,却好似…不识得她。她有些明白果子李的话,那眼里除了不识得,还有从前没有的、隐隐的冷与狠。 而一旁那金轩公主,媚眼含笑,同无垠说起话来,亲昵妖娆。无垠听着她说话,淡淡回递了一笑。 夏怡禾突突跳着的心,沉沉一拧,过于激动的心思惶惶转了起来,他在敌营,自有苦衷,但,都封了将,这敌营还是不是敌营…。他见了她,眼里一丝惊讶、一点波澜也没有。是不是他早知道她在这营里,却怪她,成了九旒的人,或是他嫌弃如今的她,肮脏不洁。想着果子里那含糊的话,或是他…,其实不是无垠。 那天狼将军指了指远处,往马车反方向迈步,似对那头的盾甲有些疑问。刑心跟了上,浅浅一笑,伸手正了正他头冠。 或是或是,她千万或是,看着那两人,不敢想得太明白。 她的无垠,曾在舟子上,向她说了叁次,绝不负她。 视线有些模糊,她看不太清他渐远去的身影。 远去也好…,远去也好,她宁可让自己相信,那不是她的无垠。 恍恍伸手一扶,搭在向外开的门上,夏怡禾往前一跌,险要摔出车外。果子李一惊,急忙将她扯了回来。 「谁。」刑心听见声响回头,眼光朝马车扫了来。 果子李一把将夏怡禾推进里边,望了望,拖了捆长刀急出了马车。 「都下了战场,有必要这般紧张?不过让人拿些东西。」九旈望了一眼马车,见了果子李,淡淡道了句。 他扬声向果子李道:「不是要你将剑送到我帐里来么?磨蹭什么。」 果子李急急趋前,跪禀道:「属下属下…检查了叁柄刀,还没找着您说的那支…那支镶绿石的弯刀。」 「镶红石。」九旒烦别过了眼,这两人行事不谨慎些,搞得他还得配合演这戏,还好这头狐狸,早也让他敛了仙气,否则岂不让刑心逮个正着。 「是是是,红石。怪不得属下找不着。」他说着,又忍不住暗瞧了那天狼将军几眼。 无垠淡淡望着果子李,什么话也没说。 刑心冷笑一声:「这等佣兵,你留着用?孤矢,我越来越摸不透你了。」 「我怎么用兵,你管不着。」九旒望了望刑心,另起了话头:「倒是一早来令,你父亲要我们回城?」 「仗也打完了,自该回头示诚还愿。」听九旒一问,刑心淡淡答了句。 「示诚还愿。」九旒听了一笑:「这般急着下诏,我看是你惹毛了青川,要我回幽河挡挡海防。」 「你再这般不恭不敬,当心哪日让我父君斩了。」见他那神色不着不紧,轻佻不羁,刑心不悦地冷道了声。虽然他说的也不错,银爻没咬着南海那两尊太子公主,就这么让他们回了南海仙界,鲛灵那头,想来有些麻烦。 让这事绊住了心思,刑心也无暇再管那小兵。 「那也得等你父君能再找着一个似我这般能打能杀、随他遣调的大将。」九旒不怎么在乎的笑了笑,又道:「我点点兵,几日便跟上,公主不妨先回宫。」 这凡人,气焰嚣张得狠。刑心瞪了他一眼,令了无垠跟上,撇下了九旒。 见刑心走远,九旒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果子李,道:「公主启程,人便送来我帐里。明白?」 「明白。」果子李低着头,颤颤应了声。 当晚无月,夜色黑沉,九旒走在回帐的路上。树上一人轻功卓越,点踏枝桠,悄然无声。 他缓了脚步,淡淡扬声道:「封了将,还这般偷偷摸摸,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 人影闻声,翻落在九旈跟前。 「天狼将军。」九旒锐眼一抬,直盯上无垠。 「放了她。」无垠冷道。 九旒瞧了一眼他那冷如玄冰的神色,笑道:「最好别让那头虎知道,你还这般挂念着人,否则,谁也保不住她。」看来早上,倒让他瞧见了夏怡禾。 「放了她。」无垠静静重复道了句。他不愿心头起太多波澜,以免真让刑心发现了。 「天狼,守不了的人,圆不了的情,不如,忘了。」 他忘不了她,也不愿忘了她。他不知道这般清淡的同九旒分说,能起什么作用,不能大动心神,也不能同他大打一场。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九旒,并不爱夏怡禾,却还这么将她藏在营里,显然背地里别有所图。但他就要同刑心启程回幽河,此去一别,再不能帮她。 九旈见无垠答不上话,冷声一笑,撇下了他,静走入了林。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做不了什么。 (簡)第三十二章物尽其用(H) 「我…我不要去。」夏怡禾听果子李要带他去九旒帐,沉沉抖了起来。 刑心想早些带无垠回幽河,没有多耽搁,一早便离了营。 「阿禾…。」果子李自也难受,等在马车口,抑郁难言。 夏怡禾看他那为难神色,只想她若不去,果子李这颗人头,想来也不保了…。拖累了他,也违不了九旒。 惶惶几转,她也不知如何的,就这么来到了将军帐。留下她,果子李瞧了几眼,也只能退了出去。 帐内一木桶氤氲,九旒让人烧了些热水,要她沐浴更衣。 「愣在那做什么。」九旒侧靠在一旁榻上,晃了支酒杯,撑着肘看她:「衣裳脱了,进去,还消我吩咐么?」 夏怡禾默默垂首,只得依言,遮遮掩掩,缓落起衣衫。双眼又转起泪来。 前几日轰轰烈烈战了一场,回头让那刑心烦了几日,这头难得清闲些。美人对酒,她偏还这么抽抽搭搭,没半点好脸色。 她一身裸着,跨入了木桶,旋即矮进了水里,抱膝缩成一团。那水温热,浮晃在她半胸间,连日冻得厉害,这么浸着,其实还挺暖和。但让九旒那双眼盯着,她犹豫地抚了抚一双玉臂,好似连净个身子也不会了。 「遮什么,好好洗。别脏了我的榻。」 她瞧了九旒一眼,无措地舀了舀水,浇在肩上,涓涓细水流过她如月的肩,滑下了香背,背一凉,她一脑空白又沉下水瓢,舀了一勺。 看来看去,就这么一点乐趣。只她那双眸子,闪闪烁烁,不时偷觑来一眼,仍是那副惹怜样。 搁了酒杯,九旒走了上来。夏怡禾一抖,连个水瓢也拿不稳了。 九旒淡淡褪了长衫,余了件里衣,将她一推,自她背后入了水。 「啊…。」她细叫一声,还不及转过身子,已让九旒拦腰抱起,搁在腿间。 他支手圈在她腰间,挟住了她遮掩的手臂,她不自主挺了身子,想闪避他腿间顶在她后腰上的硬杵,两团湿滑滑的小乳就这么正好罩入他掌间。 「该洗的地方不会洗,只好我帮你。」九旈在她耳边笑道,大掌轮换着胸,频频揉挤。 「不…不要。」她乱乱摇头,那抗拒含糊在嘴里。 「不要?几日没见你,不知道要听话了?」 她仍摇着头,却不敢再说话。 「要你在马车里待着,也听不懂了。昨日,搞什么。」九旒挠在她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拧弄。 昨日…听九旒那语气还称得上平和,她忽然起了念,温顺了些:「我听…听营里,封了将军…,天狼。」她那话声甚是犹豫,轻轻柔柔,就怕惹怒了九旒。 九旒笑了笑,大掌滑下她腿间,她一想并拢,随即让他双腿岔了开。 「天狼。」大掌覆在她羞处上,混着水上下抚摩,抚没几下,蛟龙似的手指钻进了她小穴转弄。「怎么,在我手上,想着别的男人。」 她身子惊弹,又实实被箝进九旒怀中。 「啊…。」他大拇指抚在阴核上,揉得她一阵手足无措又濡濡软软。 「等着他升职封将,投靠他么?」 「没有…没有。」九旒那话声依然平淡,却又如刃似的威胁,她害怕了起来,打探的念头也水沫似的消散,半点不敢再问。 「怡禾,他是刑心钦点的勇将,自然,也是那公主的人。」九旒却开了口。他的话,甚且叫她一楞。 「他,不会再认你了。」 「啊啊…。」她又震惊,又难受得闭紧眼,凝蹙了眉,让九旈那戏弄逐渐猛烈的手指抚得身不由己,话一时梗在喉间说不上来。但…九旒那样说,分明知道些什么。 九旒在她小蒂上揉转,逼得她连连娇喘,禁不住扭起身子晃起了水波,打上桶缘,溅了些水珠。一阵厉害颤抖,又渐趋平静。 身子一阵虚软,她颓瘫在九旒怀里,心思还搁浅似的绕着他的话。 「将…将军,求…求你。」她想停一停,想思考。 九旒笑了笑,抽出了手指,阑珊抚在她腿间,这件事,她确实得好好知道。 「他为了找你,落到刑心手里。」 雷轰轰的话打在她心上。那天狼…真的是无垠…。 挨在她耳边,九旒轻风似的说着:「你,若想帮他,得杀了刑心那头银爻虎。」 银爻虎…。她又一震,头脑转活了似的,闪过无垠提过银爻虎。牠在梦里陪了他十多年,他想去东疆找牠。那神话般的故事,她当时朦朦胧胧听着,不太认真,九旈却提起了牠。但这将军,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还来不及问什么,他已将她抱了起来。跨出了浴桶,一边架上拉了条长巾,将她裹了裹,搁上了榻。 刑岳那令一下来,回幽河裂谷在即,机会千载难逢,在魔族眼皮底下,却不一定保得了这夏怡禾。他皱起眉思量,难以按耐的心有些急切。 九旒拭了拭身子,换下湿衣,披了件干净的大氅,上了榻,揪住长巾扯了几扯,将裹在里面的夏怡禾抖了出来。 她那沐浴,半是戏弄,半是他这尊高的洁癖,倒不是想同她调情。他不想同她显得太过亲昵,恋人似的取悦她身子,居高临下,和他们的关系,显得更贴切些。 让他一股脑摔在榻上,她又想缩成一团,九硫将她拉了直,压下她的背,双膝架开了她双腿,大氅下的男杵对了对,塞进了她身子。 「啊……」她揪紧了被,伏在床上,那雷劈似的快意来得猝不及防,刚还绕在心里的重重疑问顿时荡然无存。 「不要…不要不要。」极难忍受,她仍哀哀叫了出声。 想着事成,重拾千万年失落的自由,他扭曲似的欲望直直捣得凶猛,好似没听见她那惨绝的哭叫。 反正,她也叫不了多久。 双腿让他大大开着,沉沉掌劲压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实实撞顶,她不堪承受的打颤,身子一阵阵痉挛,挪也挪不了半点。 刑心不在,地伶这灵力,能需索得多些,他这残破的元神,也能好得快些。 说是残破,他手指一动,倾刻也能灭散这地伶千方,但他还受制于魔族,如今,也只能这么卑微的受她一点帮助。 「啊…啊…。」她扭死了被褥,惨惨哭叫挣扎,抖没几回便没了意识。 九旒冷望着她,径自进出在她瘫软的身子里,再拖过几日,他便不再需要她,回了幽河,时机正好。 第三十三章祭禮蓮兒 大山边关,拔营起行至幽河,距离并不太远,九旒走得较平常还慢些,推託给大军,也无可厚非。 入幽河城郊,只见远处地势渐高,飞簷黑瓦片片层层,错落开展,市井街坊阶梯似的攀升,高地至顶处,巍峨宫闈比邻裂谷,椎状的岩柱群似火烧嗜着天。 落营进城郊的常驻军营。灰濛濛的天际,逐渐飘下小雪。 「阿禾…。」 这日,果子李,如常入帐接她,她的青衫,散在榻旁,那缩成一团的被褥,微微抖着。 愈近幽河,九旒显得有些阴鶩,见了她话不多,扯来便压在床,侵略她身子,一回比一回狠戾,她有时昏了,又醒来,反反覆覆脱不了身。她开始萌生了绝念。但…他又曾经说那银爻虎,她再没机会问得仔细,却一直掛怀。 也许是这么折磨,她觉得自己虚弱不少。 她原本灵动的双眼显得黯淡,面上表情稀少,沉沉静静,好似少了灵魂。 「阿禾,你看这个。」 见了果子李,她微微挪出了那团被,似也没了力气急着着衣。她缓缓瞧了他掌间一串红艳艳的火棘果。嘴角微扯了个笑。 「你还有空去採果子。」 从前,果子李家有这么一颗火棘树,夏天挨挨挤挤开满一树白花,秋凉,容易馋,他们便喜欢爬上树去採这酸酸甜甜的小果实当零嘴。 「正好在道上瞧见的,你爱这酸甜味,何况,今日,是你生辰吧,给你。」他说着,将果实递给了她。 夏怡禾犹豫地将目光转下榻边的衣裳,他忽然会意她那身子裸着。一阵无措,笨手笨脚替她拾起了衣递上,转过了身子。 生辰…,她倒忘了。阑珊上了衣,她走到他身旁,自他手上取过了那串果子。 「光这样瞧着,嘴都酸了。」她转弄着树枝,瞧了瞧那鲜艳悦人的顏色,摘了一颗,递给果子李,又摘了一颗,就口吃了。 「能带我…去看看那树么?」那滋味,不由得叫她有些思乡,那虽然辛劳,却踏实自在,安安稳稳的时光。 果子李想了想,如今无须赶路,他领了九旒之令来接她,为的是要他们到后营熟悉还愿祭礼,届时要同几位士兵,押解还愿的活祭到执祭礼的大裂谷。战前祈神,战后还愿,祭魔君玄乙,是金轩军事常例。 那火棘树,生在连接后营的外营道旁,倒也顺路。 「就在前边,你瞧。」并肩走在道上,他瞧她脸上,透着已经许久不见的期盼神色,眼里好像有些光泽,不禁跟着有些雀跃。 夏怡禾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到了不远的小溪畔,果然有一棵火棘树,扶疏绿叶间,肆意开满一头红咚咚的果子。她挺欣然的奔了上去。 奔了几步,却见溪边几个同她一般着青衫的女人蹲着浣衣,一旁竹篓里堆着的军服还似小山丘。溪水冷冽如冰,一双双纤瘦的手指搓揉着衣,早冻得通红发紫,那青衫却比她的还显得单薄破旧。 她欣然的步伐倏然沉寂了不少,那些…是逍遥帐里的女人。 那火棘树下,有一人独自待着,脸旁散落的一綹发丝,飘零风中,一双眼神尤为凄寒,呆怔着,心思似不在衣上。 「阿禾…,走吧。」果子李见她一脸不忍,不觉有些担心,在这营里,万不能多事。 夏怡禾没听见似的,仍缓走了上前,蹲到那女人旁,将手上的果子,递给了她。 「这果子,挺能悦人…给你吧。」夏怡禾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她,但…,就是让她开心一些也好。 那女人见了果子,抬起了头,瞪了她几眼,忽然抓住她,颤喊道:「你是孤矢将军帐里的女人,救救我孩子…救救我孩子。」 让她那双玄冰似的手箍得发疼,那双绝惨的眼里透着血丝,夏怡禾不禁害怕起来,忙将手硬抽了回来。 「做什么!」远处兵官,听见了动静扬声喝斥,走了上来,一把将那女人扯在一旁,转向夏怡禾,疑道:「什么人?」 果子李忙上前稟道:「孤矢将军要我们到后营,瞧见了这火棘树结满果子,这才耽搁了。」 那兵官自也听闻孤矢留了个姑娘,瞧了瞧夏怡禾,生得乾净漂亮,又不属逍遥帐,确实像将军的人。孤矢将军的事,与他无关,能撇多远,就撇多远。 「走。将军之令,你也敢拖延,当心小命。」他厉声喝道。 果子李连声称是,牵了夏怡禾,急急远离了溪畔。夏怡禾匆匆回头撇了几眼,那女人不敢再出声,面颊掛泪,凄凄惨惨的眼神,如钉一般刺在她心上。 「阿禾…别想了。」知己莫若果子李,他自然晓得她那素来良善的心,纷纷乱乱,难受不堪。但他们但求自保,其馀的,不上心为好。 岂料,这事本衝着他们来。 「火棘果!」他们才到后营,一原在道旁戏玩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一脸稚嫩,见了夏怡禾,忽然喊着,跑跳上来扑在她腿上。「姨娘,这果子,能给莲儿么?」 夏怡禾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一楞。这幽河常驻的营里,她见过不少自幼离了父母,集中送进军营操练的男孩,却不料还见得着这般清秀的小姑娘。她微微笑了笑,将整串果子递给了她。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军营里?」夏怡禾忍不住问了句。 「姨娘,莲儿平日跟娘浣衣,您没见过么?莲儿今日特高兴,爹爹接我出来玩,还能得这果子,娘从不让摘的。」她盯着果子,兴高采烈的说着。 浣衣…。夏怡禾一呆。 「唉呀,小姑娘,你可幸运了,这火棘果,可是我果子李以绝世轻功,飞踏枝干上去採的,你这一丁点大的娃娃儿,怎上得了那树,还不倒栽葱不成?」果子李掀眉弄眼,将那树比划得老高。 「哇,大叔您这般厉害,一定是我爹爹的前锋吧!」阿莲挺吃果子李那浮夸的一套,脸上一派兴高采烈的崇拜神色。 「呃,你爹爹…?」反倒果子李一楞,她爹,竟还能领前锋战兵…? 「莲儿。」一男声沉沉喝令,威严凛然走了上来。 「爹,这姨娘有火棘果,莲儿要一颗行么?」莲儿听他爹那喊声,怯生生的低下了头。 果子李见了那男人,似恍然大悟,却一脸紧张忙跪揖道:「副将。」 夏怡禾不明所以,忙跟着跪了下来。 原来这人,乃金轩副将寇尹,职等尊高,在这营中,也只低于九旒。 寇尹见了他们,并没有多问,只要他们到前头,数点鞭炮香烛、笙管号角,一一送上马车。 莲儿似觉得果子李有趣,夏怡禾亲切,黏了上来,在旁跟前跟后。这回,寇尹却不再阻她。 她一边剥着她的火棘果,一边以大眼儿好奇的瞧着夏怡禾。 「我没见过您浣衣,您不是露霜,也不是云雨帐的姨娘,那么…您一定很会烧菜了?」莲儿似让那酸味诱得馋,吞了吞满嘴芳津。 「莲儿喜欢吃什么…。」夏怡禾坐在车缘打理着香烛,勉强掛着笑,也不知如何和这小女孩解释自身处境,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胡乱应着。 「莲儿喜欢烙饼,娘分到烙饼,总会多给莲儿一半,但莲儿只咬一口,不然娘也饿的。」莲儿坐在她身旁晃着腿说着,却突然落寞了起来:「爹说今晚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娘却不能来。」 夏怡禾忙碌的手一僵,有些无法再同她说话。放眼这几车祭祀的东西,应有尽有,偏偏一隻牲口鸟禽也没瞧见。她方才齐整摺叠了一件华裳,瞧上去就是这莲儿的尺寸,让寇尹拿去了,同粗剪麻绳怪可怕的搁到另一车。 她虽不懂这金轩祭礼,这前前后后不寻常凑起来,她也懂些事的。 「莲儿乖,还会替娘着想。」她轻声应着,却甚觉难受。 还说着,寇尹走了上来,打发了莲儿,便淡淡向夏怡禾道:「孤矢将军要你随车,明日携莲儿入裂谷,上祭台。」。 「上祭台…。」夏怡禾虽然心里有底,脸色仍显得不安:「要做什么…。」 「上祭台见银爻,不用做什么。」寇尹淡淡道。 一向这携幼子幼女上祭台之事由亲人负责,以向魔神玄乙示诚。然上了祭台,执刑的银爻虎见血发起性来,陪同者自也非伤即亡。 此番,宫中掣籤选中了莲儿为祭,他试探了九旒几回,九旒竟同意留下莲儿娘亲,随口换来这女人。入城参与祭典的兵,也尽交由他发落。九旒大祭上欺瞒刑岳,显是坐观虎斗,乐见他反。 这九旒的女人,送来担这差事,看来是嫌烦腻了要丢。她性子温和柔软,一双眼望着莲儿惶惶不忍也不似装假,倒适合一用。 他忖了几忖,就着相掩的车门,俯身似挑拣车内物品,压低了声音,极轻道:「入谷闻杀声,带莲儿朝东跑,自有人接应。」 夏怡禾闻言一震,不敢抬头看他,这莲儿的爹,竟好似要她帮忙。 「莲儿,走吧。」寇尹不待她答,挪离了马车几步,唤来了莲儿要离开。 莲儿奔了上来,拉了拉她道:「姨娘,您明日也会去裂谷玩么?」 夏怡禾想她那笑脸应该很僵硬,勉强点了头,道:「还会陪莲儿一起。」 「那我能再见着您了!」莲儿朝她开怀一笑,转身忙跟上了她父亲的脚步。 想着九旒,夏怡禾打心里发起冷颤,怔望着频朝她挥手的莲儿,又是犹豫飘摇。 第三十四章送入虎口(H) 天刚亮,野地结了层冰霜还未消融,她已换了一身露霜帐女人的衣饰,同果子李与莲儿坐在马车内。 马蹄踢踏,车轮飞转,执祭仪的行列自城郊军营出发前往裂谷。 莲儿换了那身醒目的红衣裳,束了两团发,缩在她爹给她的大氅衣里,一团一团呼着热气。 「姨娘…。」她想到什么似的,从大衣里探出头来。 「叫娘,莲儿。」莲儿才开口,夏怡禾忙低声打断她。九旒吩咐了,要她扮作莲儿的娘,好掩人耳目。 「娘…,」莲儿半边脸还红着,眼角微微掛泪,不太情愿的唤了声。 一早,听得寇尹要她唤夏怡禾娘,她直觉以为寇尹要迎后娘,气恼不平的嚷嚷:「怪不得爹要姨娘带莲儿出去玩,爹有大姨娘,让娘亲一天到晚洗衣挨骂,没一顿吃饱,您还要娶二姨娘,莲儿…。」她还没说完,已让寇尹搧了一掌。 「再说话,当心见不着你娘。」寇尹瞪着她,沉沉威胁了句。 说来,他对莲儿的娘,情意还真,他那出身水军将家的正妻却容不下这军妓,屡次遣人要杀,都让他暗里挡了下来。碍着她娘家势力,要保莲儿的娘也只能将且让她留在逍遥帐,好歹吩咐一声,没小兵再动她,还能就近照看着。莲儿生在营里,自小跟着娘,虽说委屈了些,她娘却也万分不愿寇尹送走她。一日日这么拖着,若非此番祭礼掣中了莲儿,又似有些机缘,他或许也不会这般鋌而走险。和刑家交好的水军大举出海,这少数能带战兵入城的日子,只要九旒不插手,甚有机会成事。 然生死交关,让莲儿闹着,他自也心烦。 莲儿挨了一巴掌,不敢再多言,一双眼倔强又委屈,滴滴掉着眼泪。夏怡禾只好揽了揽她,轻哄道:「姨娘不是后娘,咱们过家家,晚点回来,带好东西给莲儿娘亲好么?」 「好东西…。」莲儿半信半疑,又是好奇,问道:「裂谷有什么好东西么?」 「我们也没去过,去瞧瞧就知道啦。」果子李在旁忙帮着腔。 让夏怡禾一纠正,莲儿鬱鬱寡欢,垂着眼嘟囔道:「娘…,裂谷有莲花么?娘从前最喜欢莲花,娘说盼莲儿似莲花出淤泥,亭亭玉立,娇美含香,莲儿也想瞧瞧,摘一朵回去。」 「莲儿…。」夏怡禾抱着她,吸了吸鼻子道:「这时节,不论裂谷,哪儿都没有莲花开的,但你好好听娘的话,总有一天,一定还会见得着。」 夏怡禾瞧着窗外的陌生异域,不觉想起从前那片在大山谷间摇曳的荷塘,这小女孩,连朵莲花也没见过,小小年岁,总不该就这么断了希望。 她想着,暗定了定心意。 虽说昨晚,她已经知道了这押解莲儿的差事,如何会落到她身上来。 九旒帐里,他明要她上裂谷,那话听来挺令她吃惊。 「裂谷祭坛旁有一道水瀑,直坠往下方一池幽泉。那泉,是银爻的死穴。想杀牠,你一靠近祭坛,寻隙跃下池,之后,便没你的事。」 跃下池…。她正让九旒箍着头,嘴里梗着他直送进她喉间抽插的长杵,半点问不出话。 瞧她温顺跪在地上,让他堵得喘不过气,听见他的话,一双眼湿漉漉转着疑惑瞧着自己,九旒一笑,退了出,将她按倒在床,重新顶入她身子。 以往,她从不知道九旈如何结束的,在他发了狠戮搅下,她从没清醒到最后。但昨日他例外的温柔了些,她头一遭在他侵进她身子后,还见到他的脸。那交合处的快意,也似乎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让她仰躺,跪在她腿间抽送,直着身子,自高处俯视她。 「我…。」她想问得清楚,但九旒似乎没再打算告诉她什么,他将她手交叠压在胸下,比平常有兴致的品着她身子。 她的头脑不太能思考,他正俯下了身,含吮在她双臂圈挤出的乳上,细细转舔她玫红色的两点蓓蕾,下头滑送的堪称温文儒雅。 这么待她一回,算是报答她的牺牲。其他的事,她本也没必要知道。这种时候,她闷声哼哼嚀叫,比起一堆问题好得多。 九旒若想愉悦她身子,她只有拢在云堆里似的欲罢不能。 他换了姿势,侧躺在她后头顶送,一手罩着双乳,一手按在她下身,又将她小核转弄得酥麻难耐。 她小嘴再想忍,仍禁不住嚶嚀,频频扭闪身子想消些要吞没她的快意。九旒圈紧了她,只一回回叠撞着她臀,搅得她颤喘不堪。 那快意舒服又难受,不觉让她想起了无垠。 清醒了些,想逃躲,又让九旒压趴了身子实实在深处顶了起来,一会儿翻了身,他抬折了她双腿到胸上,又自上一阵猛刺在她软穴里,一下一下小槌似的捣在体内。 刚清晰些的头脑,自也一下一下断了线。 「啊……。」他愈送愈激烈,俯下了身,压实了她双腿抽插,她别过头,掐紧了他双臂细喊,火烫烫的让他送上了顶,不自主收缩的小穴,随着他低低嘶气声,拧出了他一道雄液。 好一阵子,他没有离开,仍这么抱着她颤软的身子,在她身上呼吸吐昀。 那温存令她难受,眼眶不知怎么的溢满了泪,沿颊碎在九旒枕上。 「你若想解脱,想帮天狼,明日不要失手。」他在她耳畔说着,那声音轻柔,却如桩直打进她心里。 一早,她不甚确定的又问了问九旒,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如何杀得了那古神兽。九旒却道,她跃下那池,自有人帮她。 「为何…要我做这事…。」看着九旒,她仍是满心疑惑,这么费心安排,总不会是为了她与无垠。 「怡禾,你论情,我论权,无须问得太多。」他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了月色的小海螺,递给了她。 「这是你的东西吧。带着。」 夏怡禾见了,惊愣的接下了,不知怎么的,瞧见这海螺,竟让她多了几分勇敢。 马车颠颇,绕过市井,绕过高地林苑,驶进宫闈。 车帘几掀,几站卫兵查验了车上的人与物,便放马车通行。 「阿禾…。」果子李自也听她转述了九旒与寇尹的话,虽说左右是个利用,九旒那话若是真,对她总好些,瞧她抱着莲儿那模样,却万不肯见死不救了。他在这东疆,早也没了盼望,烂命一条,陪她闯一闯便是。 「嗯?」难得听他这洒脱的性子欲言又止,夏怡禾瞧了瞧他,拍了拍他手道:「阿李…,你要是…。」 「阿禾,我一定帮你。」果子李甚怕她动摇了他心意,忙打断了她。 他低着头,不经意搓磨着腿,半晌,忽然道:「若是这趟…,生离死别,下辈子…,你要遇不上那无垠什么的,我们…做情人好么?」 夏怡禾一楞,望着他不知做何回答。 「呔,没事儿。」果子李听她不作声,逕自笑了笑:「瞧我说什么,下辈子的事谁也说不准。」 「就…就是。别…什么下辈子,我们还等着回乌尔找大娘。」她跟着勉强一笑,故作轻松的道了句。 马儿飞跑,林木在窗外向后疾退,他们离巍峨的岩宫似乎愈来愈近。她拾起海螺握在手中,默默祈祷了一阵。心存良善,老老实实,她一直都是这么希望的。 (簡)第三十三章祭礼莲儿 大山边关,拔营起行至幽河,距离并不太远,九旒走得较平常还慢些,推托给大军,也无可厚非。 入幽河城郊,只见远处地势渐高,飞檐黑瓦片片层层,错落开展,市井街坊阶梯似的攀升,高地至顶处,巍峨宫闱比邻裂谷,椎状的岩柱群似火烧嗜着天。 落营进城郊的常驻军营。灰蒙蒙的天际,逐渐飘下小雪。 「阿禾…。」 这日,果子李,如常入账接她,她的青衫,散在榻旁,那缩成一团的被褥,微微抖着。 愈近幽河,九旒显得有些阴鹜,见了她话不多,扯来便压在床,侵略她身子,一回比一回狠戾,她有时昏了,又醒来,反反复覆脱不了身。她开始萌生了绝念。但…他又曾经说那银爻虎,她再没机会问得仔细,却一直挂怀。 也许是这么折磨,她觉得自己虚弱不少。 她原本灵动的双眼显得黯淡,面上表情稀少,沉沉静静,好似少了灵魂。 「阿禾,你看这个。」 见了果子李,她微微挪出了那团被,似也没了力气急着着衣。她缓缓瞧了他掌间一串红艳艳的火棘果。嘴角微扯了个笑。 「你还有空去采果子。」 从前,果子李家有这么一颗火棘树,夏天挨挨挤挤开满一树白花,秋凉,容易馋,他们便喜欢爬上树去采这酸酸甜甜的小果实当零嘴。 「正好在道上瞧见的,你爱这酸甜味,何况,今日,是你生辰吧,给你。」他说着,将果实递给了她。 夏怡禾犹豫地将目光转下榻边的衣裳,他忽然会意她那身子裸着。一阵无措,笨手笨脚替她拾起了衣递上,转过了身子。 生辰…,她倒忘了。阑珊上了衣,她走到他身旁,自他手上取过了那串果子。 「光这样瞧着,嘴都酸了。」她转弄着树枝,瞧了瞧那鲜艳悦人的颜色,摘了一颗,递给果子李,又摘了一颗,就口吃了。 「能带我…去看看那树么?」那滋味,不由得叫她有些思乡,那虽然辛劳,却踏实自在,安安稳稳的时光。 果子李想了想,如今无须赶路,他领了九旒之令来接她,为的是要他们到后营熟悉还愿祭礼,届时要同几位士兵,押解还愿的活祭到执祭礼的大裂谷。战前祈神,战后还愿,祭魔君玄乙,是金轩军事常例。 那火棘树,生在连接后营的外营道旁,倒也顺路。 「就在前边,你瞧。」并肩走在道上,他瞧她脸上,透着已经许久不见的期盼神色,眼里好像有些光泽,不禁跟着有些雀跃。 夏怡禾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到了不远的小溪畔,果然有一棵火棘树,扶疏绿叶间,肆意开满一头红咚咚的果子。她挺欣然的奔了上去。 奔了几步,却见溪边几个同她一般着青衫的女人蹲着浣衣,一旁竹篓里堆着的军服还似小山丘。溪水冷冽如冰,一双双纤瘦的手指搓揉着衣,早冻得通红发紫,那青衫却比她的还显得单薄破旧。 她欣然的步伐倏然沉寂了不少,那些…是逍遥帐里的女人。 那火棘树下,有一人独自待着,脸旁散落的一绺发丝,飘零风中,一双眼神尤为凄寒,呆怔着,心思似不在衣上。 「阿禾…,走吧。」果子李见她一脸不忍,不觉有些担心,在这营里,万不能多事。 夏怡禾没听见似的,仍缓走了上前,蹲到那女人旁,将手上的果子,递给了她。 「这果子,挺能悦人…给你吧。」夏怡禾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她,但…,就是让她开心一些也好。 那女人见了果子,抬起了头,瞪了她几眼,忽然抓住她,颤喊道:「你是孤矢将军帐里的女人,救救我孩子…救救我孩子。」 让她那双玄冰似的手箍得发疼,那双绝惨的眼里透着血丝,夏怡禾不禁害怕起来,忙将手硬抽了回来。 「做什么!」远处兵官,听见了动静扬声喝斥,走了上来,一把将那女人扯在一旁,转向夏怡禾,疑道:「什么人?」 果子李忙上前禀道:「孤矢将军要我们到后营,瞧见了这火棘树结满果子,这才耽搁了。」 那兵官自也听闻孤矢留了个姑娘,瞧了瞧夏怡禾,生得干净漂亮,又不属逍遥帐,确实像将军的人。孤矢将军的事,与他无关,能撇多远,就撇多远。 「走。将军之令,你也敢拖延,当心小命。」他厉声喝道。 果子李连声称是,牵了夏怡禾,急急远离了溪畔。夏怡禾匆匆回头撇了几眼,那女人不敢再出声,面颊挂泪,凄凄惨惨的眼神,如钉一般刺在她心上。 「阿禾…别想了。」知己莫若果子李,他自然晓得她那素来良善的心,纷纷乱乱,难受不堪。但他们但求自保,其余的,不上心为好。 岂料,这事本冲着他们来。 「火棘果!」他们才到后营,一原在道旁戏玩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一脸稚嫩,见了夏怡禾,忽然喊着,跑跳上来扑在她腿上。「姨娘,这果子,能给莲儿么?」 夏怡禾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一楞。这幽河常驻的营里,她见过不少自幼离了父母,集中送进军营操练的男孩,却不料还见得着这般清秀的小姑娘。她微微笑了笑,将整串果子递给了她。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军营里?」夏怡禾忍不住问了句。 「姨娘,莲儿平日跟娘浣衣,您没见过么?莲儿今日特高兴,爹爹接我出来玩,还能得这果子,娘从不让摘的。」她盯着果子,兴高采烈的说着。 浣衣…。夏怡禾一呆。 「唉呀,小姑娘,你可幸运了,这火棘果,可是我果子李以绝世轻功,飞踏枝干上去采的,你这一丁点大的娃娃儿,怎上得了那树,还不倒栽葱不成?」果子李掀眉弄眼,将那树比划得老高。 「哇,大叔您这般厉害,一定是我爹爹的前锋吧!」阿莲挺吃果子李那浮夸的一套,脸上一派兴高采烈的崇拜神色。 「呃,你爹爹…?」反倒果子李一楞,她爹,竟还能领前锋战兵…? 「莲儿。」一男声沉沉喝令,威严凛然走了上来。 「爹,这姨娘有火棘果,莲儿要一颗行么?」莲儿听他爹那喊声,怯生生的低下了头。 果子李见了那男人,似恍然大悟,却一脸紧张忙跪揖道:「副将。」 夏怡禾不明所以,忙跟着跪了下来。 原来这人,乃金轩副将寇尹,职等尊高,在这营中,也只低于九旒。 寇尹见了他们,并没有多问,只要他们到前头,数点鞭炮香烛、笙管号角,一一送上马车。 莲儿似觉得果子李有趣,夏怡禾亲切,黏了上来,在旁跟前跟后。这回,寇尹却不再阻她。 她一边剥着她的火棘果,一边以大眼儿好奇的瞧着夏怡禾。 「我没见过您浣衣,您不是露霜,也不是云雨帐的姨娘,那么…您一定很会烧菜了?」莲儿似让那酸味诱得馋,吞了吞满嘴芳津。 「莲儿喜欢吃什么…。」夏怡禾坐在车缘打理着香烛,勉强挂着笑,也不知如何和这小女孩解释自身处境,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胡乱应着。 「莲儿喜欢烙饼,娘分到烙饼,总会多给莲儿一半,但莲儿只咬一口,不然娘也饿的。」莲儿坐在她身旁晃着腿说着,却突然落寞了起来:「爹说今晚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娘却不能来。」 夏怡禾忙碌的手一僵,有些无法再同她说话。放眼这几车祭祀的东西,应有尽有,偏偏一只牲口鸟禽也没瞧见。她方才齐整折迭了一件华裳,瞧上去就是这莲儿的尺寸,让寇尹拿去了,同粗剪麻绳怪可怕的搁到另一车。 她虽不懂这金轩祭礼,这前前后后不寻常凑起来,她也懂些事的。 「莲儿乖,还会替娘着想。」她轻声应着,却甚觉难受。 还说着,寇尹走了上来,打发了莲儿,便淡淡向夏怡禾道:「孤矢将军要你随车,明日携莲儿入裂谷,上祭台。」。 「上祭台…。」夏怡禾虽然心里有底,脸色仍显得不安:「要做什么…。」 「上祭台见银爻,不用做什么。」寇尹淡淡道。 一向这携幼子幼女上祭台之事由亲人负责,以向魔神玄乙示诚。然上了祭台,执刑的银爻虎见血发起性来,陪同者自也非伤即亡。 此番,宫中掣签选中了莲儿为祭,他试探了九旒几回,九旒竟同意留下莲儿娘亲,随口换来这女人。入城参与祭典的兵,也尽交由他发落。九旒大祭上欺瞒刑岳,显示坐观虎斗,乐见他反。 这九旒的女人,送来担这差事,看来是烦腻了要丢。她性子温和柔软,一双眼望着莲儿惶惶不忍也不似装假,倒适合一用。 他忖了几忖,就着相掩的车门,俯身似挑拣车内物品,压低了声音,极轻道:「入谷闻杀声,带莲儿朝东跑,自有人接应。」 夏怡禾闻言一震,不敢抬头看他,这莲儿的爹,竟好似要她帮忙。 「莲儿,走吧。」寇尹不待她答,挪离了马车几步,唤来了莲儿要离开。 莲儿奔了上来,拉了拉她道:「姨娘,您明日也会去裂谷玩么?」 夏怡禾想她那笑脸应该很僵硬,勉强点了头,道:「还会陪莲儿一起。」 「那我能再见着您了!」莲儿朝她开怀一笑,转身忙跟上了她父亲的脚步。 想着九旒,夏怡禾打心里发起冷颤,怔望着频朝她挥手的莲儿,又是犹豫飘摇。 (簡)第三十四章送入虎口 天刚亮,野地结了层冰霜还未消融,她已换了一身露霜帐女人的衣饰,同果子李与莲儿坐在马车内。 马蹄踢踏,车轮飞转,执祭仪的行列自城郊军营出发前往裂谷。 莲儿换了那身醒目的红衣裳,束了两团发,缩在她爹给她的大氅衣里,一团一团呼着热气。 「姨娘…。」她想到什么似的,从大衣里探出头来。 「叫娘,莲儿。」莲儿才开口,夏怡禾忙低声打断她。九旒吩咐了,要她扮作莲儿的娘,好掩人耳目。 「娘…,」莲儿半边脸还红着,眼角微微挂泪,不太情愿的唤了声。 一早,听得寇尹要她唤夏怡禾娘,她直觉以为寇尹要迎后娘,气恼不平的嚷嚷:「怪不得爹要姨娘带莲儿出去玩,爹有大姨娘,让娘亲一天到晚洗衣挨骂,没一顿吃饱,您还要娶二姨娘,莲儿…。」她还没说完,已让寇尹搧了一掌。 「再说话,当心见不着你娘。」寇尹瞪着她,沉沉威胁了句。 说来,他对莲儿的娘,情意还真,他那出身水军将家的正妻却容不下这军妓,屡次遣人要杀,都让他暗里挡了下来。碍着她娘家势力,要保莲儿的娘也只能将且让她留在逍遥帐,好歹吩咐一声,没小兵再动她,还能就近照看着。莲儿生在营里,自小跟着娘,虽说委屈了些,她娘却也万分不愿寇尹送走她。一日日这么拖着,若非此番祭礼掣中了莲儿,又似有些机缘,他或许也不会这般铤而走险。和刑家交好的水军大举出海,这少数能带战兵入城的日子,只要九旒不插手,甚有机会成事。 然生死交关,让莲儿闹着,他自也心烦。 莲儿挨了一巴掌,不敢再多言,一双眼倔强又委屈,滴滴掉着眼泪。夏怡禾只好揽了揽她,轻哄道:「姨娘不是后娘,咱们过家家,晚点回来,带好东西给莲儿娘亲好么?」 「好东西…。」莲儿半信半疑,又是好奇,问道:「裂谷有什么好东西么?」 「我们也没去过,去瞧瞧就知道啦。」果子李在旁忙帮着腔。 让夏怡禾一纠正,莲儿郁郁寡欢,垂着眼嘟囔道:「娘…,裂谷有莲花么?娘从前最喜欢莲花,娘说盼莲儿似莲花出淤泥,亭亭玉立,娇美含香,莲儿也想瞧瞧,摘一朵回去。」 「莲儿…。」夏怡禾抱着她,吸了吸鼻子道:「这时节,不论裂谷,哪儿都没有莲花开的,但你好好听娘的话,总有一天,一定还会见得着。」 夏怡禾瞧着窗外的陌生异域,不觉想起从前那片在大山谷间摇曳的荷塘,这小女孩,连朵莲花也没见过,小小年岁,总不该就这么断了希望。 她想着,暗定了定心意。 虽说昨晚,她已经知道了这押解莲儿的差事,如何会落到她身上来。 九旒帐里,他明要她上裂谷,那话听来挺令她吃惊。 「裂谷祭坛旁有一道水瀑,直坠往下方一池幽泉。那泉,是银爻的死穴。想杀牠,你一靠近祭坛,寻隙跃下池,之后,便没你的事。」 跃下池…。她正让九旒箍着头,嘴里梗着他直送进她喉间抽插的长杵,半点问不出话。 瞧她温顺跪在地上,让他堵得喘不过气,听见他的话,一双眼湿漉漉转着疑惑瞧着自己,九旒一笑,退了出,将她按倒在床,重新顶入她身子。 以往,她从不知道九旈如何结束的,在他发了狠戮搅下,她从没清醒到最后。但昨日他例外的温柔了些,她头一遭在他侵进她身子后,还见到他的脸。那交合处的快意,也似乎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让她仰躺,跪在她腿间抽送,直着身子,自高处俯视她。 「我…。」她想问得清楚,但九旒似乎没再打算告诉她什么,他将她手交迭压在胸下,比平常有兴致的品着她身子。 她的头脑不太能思考,他正俯下了身,含吮在她双臂圈挤出的乳上,细细转舔她玫红色的两点蓓蕾,下头滑送的堪称温文儒雅。 这么待她一回,算是报答她的牺牲。其他的事,她本也没必要知道。这种时候,她闷声哼哼咛叫,比起一堆问题好得多。 九旒若想愉悦她身子,她只有拢在云堆里似的欲罢不能。 他换了姿势,侧躺在她后头顶送,一手罩着双乳,一手按在她下身,又将她小核转弄得酥麻难耐。 她小嘴再想忍,仍禁不住嘤咛,频频扭闪身子想消些要吞没她的快意。九旒圈紧了她,只一回回迭撞着她臀,搅得她颤喘不堪。 那快意舒服又难受,不觉让她想起了无垠。 清醒了些,想逃躲,又让九旒压趴了身子实实在深处顶了起来,一会儿翻了身,他抬折了她双腿到胸上,又自上一阵猛刺在她软穴里,一下一下小槌似的捣在体内。 刚清晰些的头脑,自也一下一下断了线。 「啊……。」他愈送愈激烈,俯下了身,压实了她双腿抽插,她别过头,掐紧了他双臂细喊,火烫烫的让他送上了顶,不自主收缩的小穴,随着他低低嘶气声,拧出了他一道雄液。 好一阵子,他没有离开,仍这么抱着她颤软的身子,在她身上呼吸吐昀。 那温存令她难受,眼眶不知怎么的溢满了泪,沿颊碎在九旒枕上。 「你若想解脱,想帮天狼,明日不要失手。」他在她耳畔说着,那声音轻柔,却如桩直打进她心里。 一早,她不甚确定的又问了问九旒,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如何杀得了那古神兽。九旒却道,她跃下那池,自有人帮她。 「为何…要我做这事…。」看着九旒,她仍是满心疑惑,这么费心安排,总不会是为了她与无垠。 「怡禾,你论情,我论权,无须问得太多。」他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了月色的小海螺,递给了她。 「这是你的东西吧。带着。」 夏怡禾见了,惊愣的接下了,不知怎么的,瞧见这海螺,竟让她多了几分勇敢。 马车颠颇,绕过市井,绕过高地林苑,驶进宫闱。 车帘几掀,几站卫兵查验了车上的人与物,便放马车通行。 「阿禾…。」果子李自也听她转述了九旒与寇尹的话,虽说左右是个利用,九旒那话若是真,对她总好些,瞧她抱着莲儿那模样,却万不肯见死不救了。他在这东疆,早也没了盼望,烂命一条,陪她闯一闯便是。 「嗯?」难得听他这洒脱的性子欲言又止,夏怡禾瞧了瞧他,拍了拍他手道:「阿李…,你要是…。」 「阿禾,我一定帮你。」果子李甚怕她动摇了他心意,忙打断了她。 他低着头,不经意搓磨着腿,半晌,忽然道:「若是这趟…,生离死别,下辈子…,你要遇不上那无垠什么的,我们…做情人好么?」 夏怡禾一楞,望着他不知做何回答。 「呔,没事儿。」果子李听她不作声,径自笑了笑:「瞧我说什么,下辈子的事谁也说不准。」 「就…就是。别…什么下辈子,我们还等着回乌尔找大娘。」她跟着勉强一笑,故作轻松的道了句。 马儿飞跑,林木在窗外向后疾退,他们离巍峨的岩宫似乎愈来愈近。她拾起海螺握在手中,默默祈祷了一阵。心存良善,老老实实,她一直都是这么希望的。 第三十五章幽河裂谷 夏怡禾赴了裂谷,九旒,则需在祭礼前,入宫晋见刑岳,完成向君王的示诚礼,才由刑岳领他们前往裂谷祭场。 林立幽河高地的岩柱,近看成了一座座岩宫。 宫与宫之间,板岩途径曲绕,最广的大道经过一道道岩山门,直引入小山似的金轩王殿。 两侧岩墙高耸,锁着火炬照明,墙面覆了层水幕,泠泠渗水。一列列玄衣卫兵森严,立在回旋而上的岩阶旁。朝南的一扇扇石窗远望出去,看的见一道大黑裂谷,裂谷后,便是海。 框金偌大殿门,浮雕了魔虎斗仙神,左右扇开,其上臣服虎首的神祉便断了颈。 九旒许久未回宫,撇了眼那惹厌的大门,昂步入了大殿。 殿上,邢岳端坐主位,两侧落坐早已回宫的刑心与无垠。 九旒依礼完成一套套跪仪起身,与刑岳对酒,入了座。 「吞败仗啊,孤矢。」刑岳那面上,还带着笑意。 「你不在乎,我应付应付。那险步,还盼着打赢么?」九旒按着那套虚仪俗礼,跪也跪了,讲起话来,仍没几分敬意。他寧可镇日在外打杀,用不着瞧刑岳这张惹烦的脸。他斟了杯酒,抬眼迎视刑岳,淡淡道:「大军退过半,我还挺满意。」 无垠坐在刑心旁,自回了宫,只听金轩王刑岳闭关,这回,还是首次瞧见他。他中壮年纪,着了身玄袍金纹,簪上蛟龙戏珠,半束了发,批垂长发在肩,那面上神情阴执锐利,那双眼,同刑心、九旒一般,读不出什么东西。 这金轩首领将士,没个正常。 无垠自不晓得,刑岳崇魔,早让魔界危月渗透了意志。仙神要得凡身,得落凡。魔族却走歪道,直侵占凡体,既得凡身相护,且意念随心。然被寄生似的凡人,时日一久,便只剩空壳一具。这在仙界,本不被允许。魔族行事,却也不受仙界约束。 「要不是带回天狼,你还这般轻松。」听九旒那自得口吻,刑岳冷声一笑,转向无垠。 刑岳闭关,乃因危月脱体去了趟魔海,会见让澜魁溟海打得狼狈不堪的鮫灵族,鮫灵巫者直道魔域混了灵力强大的伏魔仙神,抑制了魔气,要危月揪出人来,献祭鮫灵首领。 危月听了,倒是欣然。伏魔仙神,近来能入魔域的,除了地伶千方,还能有谁。留这星魁无垠凡身,为的本是等着活逮那地伶千方,这头人都入了金轩宫,想来那不知藏身何处的地伶,该也相离不远。 「你入月盟前,还未娶亲?也没认识什么姑娘?」刑岳显得不可置信。 刑心瞧着九旒,浅笑道:「父君,他认识一个小姑娘。如今,让孤矢扣下了。」他们既已回了魔域,无垠再难遇见落凡仙神,说来,九旒留下的那姑娘,还是最为可疑。 「喔?是么?」刑岳一笑,显得兴致盎然,转向九旒问道:「孤矢,人呢?」 果然说没两句,又要讨那夏怡禾。「公主不找过几回了么?大军退得急,一片乱,人早让后勤丢了。」九旒晃了晃他一杯酒,抬起眼冷望着刑岳。「不过一个小姑娘,要紧么?」 「若是天狼的人,自然要紧。」刑岳笑了笑,问无垠道:「公主说的那姑娘,你见过么?她是谁?」 无垠淡淡应道:「她救了我,有些缘分。但,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追究。」 他只以为刑心要追那段情,在她跟前既说不了谎,也只好将话说得清淡。他自不晓得,他们要找的是牵扯在那命数里的仙神。他一承认了,便坐实了那夏怡禾的身分。 「搜出来。」刑岳盯着九旒,收了几分笑,这孤矢若不是真不知,便是有心藏人,他若有心藏人,事便不单纯。 「那些兵多半不在了,我可查不出来。天狼的人,难道他识不出么?」九旒一脸烦,故作无关紧要,道:「要搜他去搜吧。」 还好这地伶,也早让他换了身份,送出了营。刑心当日瞧那么一眼,就是陪无垠打逍遥帐一堆女人中去找,多看几个,该也记不清那夏怡禾模样。只要夏怡禾那头成了事,他自也不用再和这些魔神纠缠。 「孤矢都允了,天狼,不如你去仔细搜搜,瞧瞧逍遥帐里,有没有你的人。」刑心弯首支在肘上,以那双蓝瞳盯着,向无垠令了声。 无垠那神色不改,仍显得淡然自若。由他去,总比其他人都好。 「找到了人,杀了,还是给你。」他浅嚐了口酒,搁下了杯。 刑心一笑,道:「差人通报,我要盯着你动手。」 殿上说着,一名卫兵,矮身疾行至刑岳身旁,行了礼,同他低声稟了些事。 「嗯。」刑岳打发了卫兵,一双眼射向九旒,淡淡道:「孤矢,怪不得你这仗打不赢,怎么,连带人也不会了?」 这九旒,自打龙脊一战,鬼胎不少,他有些不满。 「今日那献祭的女孩,是你副将寇尹的女儿,却有密报,今日午时进裂谷的人,都是寇尹的兵。你倒告诉我,你不知情么?」 九旒漫不经心拨弄着桌上的果蒂,道:「试试他有无反心罢了。我让人围上裂谷外林,他自也不敢做什么。」 「是么。」刑岳挑眉道:「你用这大祭试你副将,还有没有将魔帝放在眼里。」 九旒瞧了他一眼,这刑岳,倒要找他麻烦。无妨,他也不差再损一次这尘土凡身。千万年来,他早也不知让这一代又一代的金轩王斩了几回。但这戏要演嘛,总得演足,白挨一刀,也是有些疼的。 他缓起身,稍拿捏了些为人臣的敬意,跪揖道:「属下不慎,这就差人入林。」 「不用。这小事,交给天狼。」刑岳看着他,扭着脸怪笑:「我倒要查查你。鮫灵,还缺一尊活祭。」 裂谷外林,杀声腾腾。寇尹摸不清九旒心思,安排了最差的退路,先是保莲儿,后是自保。见裂谷进了些新将天狼的兵,而非九旒人马,心里有数。 还未开祭,先掀了战,令人自裂谷通向海面的林地撤退。 夏怡禾听了杀声,按寇尹所吩咐的,抱起莲儿,直出了马车,同果子李往东侧林地奔。林地果然有人接应,顷刻间数十名黑衣人涌上,自他手中接走了莲儿。那群黑衣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携了莲儿直逃,一批留下拦住了追兵。 「娘…,救我…,姨娘。」莲儿在远处挥舞着手乱嚷,细小声音渐隐没在林中。夏怡禾无暇细思她能不能成功脱逃,自己已被一阵刀光剑影逼得摔在地上,那帮寇尹的人,没一个帮她与果子李。她不会武,果子李也不怎么样,没两下便让几名金轩兵压制了下来。 让金轩兵拖到了林边,她一抬眼,却让前头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寇尹诱敌的兵,让人尽围了住。无垠杀下寇尹,直戮进他腹间的刀反抽了出,漫天扬了一道血色。 他就着寇尹的衣,拭了拭刀,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他一双冷戾的眼,又对上她的。 听得士兵稟道,她是莲儿的娘,果子李,则是孤矢派来的后勤,不属寇尹营下。无垠轻点了头,走了上来。 见无垠走上,眾兵行礼如仪,唤天狼将军。只果子李扯着嗓子频频叫嚷:「无垠,无垠!」 夏怡禾见无垠那神色,却只觉得害怕。 无垠扫了眼两人身旁那些断后被制下的黑衣人,道:「主事者,拖下去,杀了。」 「失职后勤...。」无垠看着果子李,靠了近。 果子李见他并没有让人将他们拖下去,正庆幸这无垠终究还是几分念旧,道:「我们和那副将…。」 无垠手一扬,却倏然将刀戮进他身子。「责无旁贷。」无垠淡淡道。 夏怡禾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惊骇得想挣脱束缚,连声痛喊:「阿李....!」 果子李瞪着无垠,转眼没了气息。 夏怡禾脸色发白,见无垠抽出那血色淋漓的刀,颤慄不止:「你...你怎么能…!」 无垠瞧也不瞧夏怡禾,朝一旁士兵淡淡道:「寇尹的女人,送刑牢。」 一旁兵见他一上来,不问由连杀数人,狠戾勘比孤矢,抖着道:「是。」 寇尹的女人…。无垠,竟好像,半点不记得她。 她既震怒又难过,想他约莫是让银爻虎霸佔了心思,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但她,错过了这机会,还能如何帮他...。 她过于惊骇的心神还转不过来,已让士兵拖离了裂谷。 第三十六章海王之令 一隻自果子李凡身脱离的仙界白狐,还让九旒敛着灵力,恢復不了仙身,仙神闯入魔域,却已惊动了魔界魔兵,发动了追补。 白狐惊慌乱窜,灵机一动,直奔往夏怡禾,朝她胸前的月螺鑽了进去。 一阵云影光晕,牠直让这仙物送到了南海。 夏怡禾的月螺,和侍官沧浪身上另一逆了方向的螺纹本是一对。两螺互通,任意往来。 南海仙界边陲,先时乱滚覆厚的云,已清淡不少,不时还能见着湛蓝青天。 自澜魁溟海回了仙界,南海水军势如破竹,当日山门一战,银爻且伤了还未退离凡身的水玉,激怒了蓝鮫族,顷刻战得鮫灵缩回了魔海求援,半点不敢再躁进。 溟海仍镇在边陲,尚未回水晶宫,说是为了近魔域观察鮫灵势态,实际上,所为自有其人。 侍官沧浪拄着他沧镰刀,守在将军帐外,却为倏然窜出的白狐与几名追赶的魔兵惊扰。 白狐?牠打月螺鑽出来,自是与地伶千方同路。想来,是神帝遣凡守她的仙官。他想起先时入凡找夏怡禾,在那山门市集里,确实见过一狐神转生的凡人,或是为了留守地伶身旁,他那本不高的灵气,仍收敛了些,不若战神苍羿凡身那般勇武。 沧浪杀下魔兵,封了月螺门。抱起陡然得救,奄奄一息软了腿的白狐。急入军帐相稟溟海。 「殿下。」沧浪入帐,见溟海一身澜纹青衫,正坐案边,同水玉看着海图。 那水玉,心思倒也简单,这么落一世劫,便让海王后如愿的对上了那战神苍羿,溟海乐得解脱,也不再躲着她。南海收了战,她这么同溟海混在边陲不回宫,倒是为了不时还能去凡界偷瞧那洛翎飞。 「怎么?哪里来的白狐?」溟海瞧见那白狐落了不少伤,正呜呜哀鸣,沧浪那神色也不对劲,凝了几分心思。 沧浪急将白狐递了上,向溟海稟明了白狐来歷。 听沧浪道白狐回復不了仙身,溟海捏了诀,朝牠施了几回咒术,白狐却一点没有动静。 「解不开?」水玉凝起眉在旁瞧着,心下甚觉稀奇。以溟海的修为,在仙界除了几位上古前辈,已少有人望其项背,何况这不过收敛仙元的小术,他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溟海亦锁着眉,轻摇了摇头,苦苦寻思:「牠从魔域逃出来,那里,谁还有这等修为…。」 水玉不信邪的试了几试,自也无所助益。 见这两个主子束手无策,沧浪显得愈发着急:「殿下,这月螺听不见地伶,已经好一阵子。她困在魔域…,我…。」 他早发现月螺已不在夏怡禾身上,但他先时受令随鮫族上前线打鮫灵,半点脱不了身。如今溟海在,没有他首肯,他也不敢再任意出入凡界。 溟海自然晓得他又想去找那地伶千方,看来一世劫,也不够消磨这沧浪的情心。但这白狐身上灵气甚是蹊翘,绝不能轻率。 他量了几量,道:「不行,沧浪,这事不小,何况那月螺,似已入了魔域,更不能随意出入。带这隻白狐,速回宫稟告父王,让父王发落。」 沧浪接过了白狐,勉强一揖。 溟海既已出令,沧浪再着急,也只能先行携白狐回了水晶宫。 海水浮浮晃晃,暖洋洋的。 南海水晶宫里,海王还悠悠哉哉,同树王伏稷对棋。溟海回了仙界,鮫灵输得歪惨,他心情可好的不得了。 「伏稷。」海王边挪着棋,边持着角螺樽仰头送酒,咂了咂嘴,道:「我瞧你少混到凡间找人对阵,上回乱助那青川君是魔族的棋子,好在让溟海杀了。这回送了那星魁几道阵法,人却给掳到魔域去,我瞧你,这眼光有时不太灵。」 伏稷瞧着子儿,顺了顺他扎人如树鬚的山羊鬍,挑眉瞪眼道:「我想他该在月盟敌那魔族,谁想还去了魔域。」 「还不是为你那徒儿地伶,伏稷,就说你这脑袋不灵光。」 「唉,陛下,紧要时灵光也就行了。像这棋,您可输了。」 海王本得意调侃他这老将,听他一讲,一怔,瞧了瞧棋盘,还真要让他咬了将,也只好喷了喷气,道:「你行你行,再一盘。」 两人棋正斗得酣,却见沧浪抱着白狐,急急忙忙的赶进了殿。 「海王。树王」沧浪一跪,还没稟事,海王已倏然变了脸。那白狐身上隐隐仙气送来,即刻攫住了他心思。 他起身连步走了上来,伸手朝白狐身上一晃,瞪着沧浪,凛道:「哪来的白狐?」 「稟陛下,牠自属下的月螺门,从魔域逃出来。」 海王那脸,实在鲜少显得这般震惊。那白狐身上的仙力,他上一回交手,已久远得他与岱山神帝,都还是少年。 古老天元与地母之子嗣,一天翼凌山,一蛟龙伏海,玄虎杀弟入了魔道。再那之前,玄虎趁地母沉睡,乱交其母,地母生子白垣。 白垣不见容于岱山仙界,曾让南海仙祖蛟龙,即海王之父,收留于南海。白垣灵力实较海王尊高,魔性尤重,仙祖传位海王,他不愿与南海为敌,却也不甘臣服。至终离了南海,仙界称之独行神。 他的最后一战,据传,是相斗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魔帝玄乙,两人缠斗了七日,玄乙以他父亲的古神器降仙锁,一举贯地击败了白垣,当时的激战,辟出了今日幽河裂谷,亦成了玄乙的栖身处。 降仙锁威力虽大,咬了原神,相依共存,玄乙要保那神器,该也动不了白垣。 仙界只道白垣受制于降仙锁,却不料白垣临危分裂了元神,以他惊人的修为化做凡身,还这么躲在凡界。 海王伸手罩覆在白狐上,运了一阵,灵狐倏然化作一名男神。 「海王。」天将毕狐颓跌在地,一身让魔兵落下的伤口血淋淋的,碍着海王身份,只能赶紧跪起要行礼。 「行了,坐着说话。」海王见他伤势不轻,让人替他安了座。 「你是…神帝转生地伶身旁的少将。」海王不很肯定。 「回稟陛下,小将毕狐,随战神苍羿落凡。」说要落凡,仙神能避则避,苍羿职责所在,应了神帝。这小将,却是在地伶领地,第一隻搭着她灵气修成仙的白狐,他崇仰地伶,地伶有难,他自然万死不辞。 海王盯着他,紧皱着眉问道:「你见过独行神白垣的凡身了?他藏身魔域,有何企图?」 白垣凡身…想来,自然是那九旒。毕狐思索着凡世间夏怡禾转述与他的话,稟海王道:「幽河裂谷里,有一池幽泉,那孤矢将军,要地伶公主入裂谷,其馀的没有多说。」 海王听着,沉了脸色。仙界寻过几回白垣,却不知那降仙锁的确切位置。如今听来,那幽泉下养的,正是降仙锁。要解那降仙锁,却只能以那锁看得上眼的元神相替。白垣交媾地伶,在她身上留了气息,自然更容易引诱降仙锁松动。白垣要地伶赴裂谷,其心昭然。 海王思量了几番,叫来一旁候着的沧浪,令道:「沧浪,顺着白垣的话做,带地伶赴裂谷。」 沧浪一震,急道:「陛下...!」 毕狐亦起身急跪道:「陛下,毕狐愿替公主赴那裂谷。」 「你灵力不足,白垣挑了人,自然考量过。」海王见两人一脸焦急,只一阵心烦,他自也不愿为难那地伶千方,但事关白垣,别无选择。他沉沉道:「以地伶换白垣,就是神帝也得同意。沧浪,这事由你去,正好。立刻动身,别耽搁。」 沧浪忠心,从不误事,正需同那地伶断得乾净。 沧浪颤着手一揖,退了大殿,一颗心痛得似让海王劈成了两半。 (簡)第三十五章幽河裂谷 夏怡禾赴了裂谷,九旒,则需在祭礼前,入宫晋见刑岳,完成向君王的示诚礼,才由刑岳领他们前往裂谷祭场。 林立幽河高地的岩柱,近看成了一座座岩宫。 宫与宫之间,板岩途径曲绕,最广的大道经过一道道岩山门,直引入小山似的金轩王殿。 两侧岩墙高耸,锁着火炬照明,墙面覆了层水幕,泠泠渗水。一列列玄衣卫兵森严,立在回旋而上的岩阶旁。朝南的一扇扇石窗远望出去,看的见一道大黑裂谷,裂谷后,便是海。 框金偌大殿门,浮雕了魔虎斗仙神,左右扇开,其上臣服虎首的神祉便断了颈。 九旒许久未回宫,撇了眼那惹厌的大门,昂步入了大殿。 殿上,邢岳端坐主位,两侧落坐早已回宫的刑心与无垠。 九旒依礼完成一套套跪仪起身,与刑岳对酒,入了座。 「吞败仗啊,孤矢。」刑岳那面上,还带着笑意。 「你不在乎,我应付应付。那险步,还盼着打赢么?」九旒按着那套虚仪俗礼,跪也跪了,讲起话来,仍没几分敬意。他宁可镇日在外打杀,用不着瞧刑岳这张惹烦的脸。他斟了杯酒,抬眼迎视刑岳,淡淡道:「大军退过半,我还挺满意。」 无垠坐在刑心旁,自回了宫,只听金轩王刑岳闭关,这回,还是首次瞧见他。他中壮年纪,着了身玄袍金纹,簪上蛟龙戏珠,半束了发,批垂长发在肩,那面上神情阴执锐利,那双眼,同刑心、九旒一般,读不出什么东西。 这金轩首领将士,没个正常。 无垠自不晓得,刑岳崇魔,早让魔界危月渗透了意志。仙神要得凡身,得落凡。魔族却走歪道,直侵占凡体,既得凡身相护,且意念随心。然被寄生似的凡人,时日一久,便只剩空壳一具。这在仙界,本不被允许。魔族行事,却也不受仙界约束。 「要不是带回天狼,你还这般轻松。」听九旒那自得口吻,刑岳冷声一笑,转向无垠。 刑岳闭关,乃因危月脱体去了趟魔海,会见让澜魁溟海打得狼狈不堪的鲛灵族,鲛灵巫者直道魔域混了灵力强大的伏魔仙神,抑制了魔气,要危月揪出人来,献祭鲛灵首领。 危月听了,倒是欣然。伏魔仙神,近来能入魔域的,除了地伶千方,还能有谁。留这星魁无垠凡身,为的本是等着活逮那地伶千方,这头人都入了金轩宫,想来那不知藏身何处的地伶,该也相离不远。 「你入月盟前,还未娶亲?也没认识什么姑娘?」刑岳显得不可置信。 刑心瞧着九旒,浅笑道:「父君,他认识一个小姑娘。如今,让孤矢扣下了。」他们既已回了魔域,无垠再难遇见落凡仙神,说来,九旒留下的那姑娘,还是最为可疑。 「喔?是么?」刑岳一笑,显得兴致盎然,转向九旒问道:「孤矢,人呢?」 果然说没两句,又要讨那夏怡禾。「公主不找过几回了么?大军退得急,一片乱,人早让后勤丢了。」九旒晃了晃他一杯酒,抬起眼冷望着刑岳。「不过一个小姑娘,要紧么?」 「若是天狼的人,自然要紧。」刑岳笑了笑,问无垠道:「公主说的那姑娘,你见过么?她是谁?」 无垠淡淡应道:「她救了我,有些缘分。但,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追究。」 他只以为刑心要追那段情,在她跟前既说不了谎,也只好将话说得清淡。他自不晓得,他们要找的是牵扯在那命数里的仙神。他一承认了,便坐实了那夏怡禾的身分。 「搜出来。」刑岳盯着九旒,收了几分笑,这孤矢若不是真不知,便是有心藏人,他若有心藏人,事便不单纯。 「那些兵多半不在了,我可查不出来。天狼的人,难道他识不出么?」九旒一脸烦,故作无关紧要,道:「要搜他去搜吧。」 还好这地伶,也早让他换了身份,送出了营。刑心当日瞧那么一眼,就是陪无垠打逍遥帐一堆女人中去找,多看几个,该也记不清那夏怡禾模样。只要夏怡禾那头成了事,他自也不用再和这些魔神纠缠。 「孤矢都允了,天狼,不如你去仔细搜搜,瞧瞧逍遥帐里,有没有你的人。」刑心弯首支在肘上,以那双蓝瞳盯着,向无垠令了声。 无垠那神色不改,仍显得淡然自若。由他去,总比其他人都好。 「找到了人,杀了,还是给你。」他浅尝了口酒,搁下了杯。 刑心一笑,道:「差人通报,我要盯着你动手。」 殿上说着,一名卫兵,矮身疾行至刑岳身旁,行了礼,同他低声禀了些事。 「嗯。」刑岳打发了卫兵,一双眼射向九旒,淡淡道:「孤矢,怪不得你这仗打不赢,怎么,连带人也不会了?」 这九旒,自打龙脊一战,鬼胎不少,他有些不满。 「今日那献祭的女孩,是你副将寇尹的女儿,却有密报,今日午时进裂谷的人,都是寇尹的兵。你倒告诉我,你不知情么?」 九旒漫不经心拨弄着桌上的果蒂,道:「试试他有无反心罢了。我让人围上裂谷外林,他自也不敢做什么。」 「是么。」刑岳挑眉道:「你用这大祭试你副将,还有没有将魔帝放在眼里。」 九旒瞧了他一眼,这刑岳,倒要找他麻烦。无妨,他也不差再损一次这尘土凡身。千万年来,他早也不知让这一代又一代的金轩王斩了几回。但这戏要演嘛,总得演足,白挨一刀,也是有些疼的。 他缓起身,稍拿捏了些为人臣的敬意,跪揖道:「属下不慎,这就差人入林。」 「不用。这小事,交给天狼。」刑岳看着他,扭着脸怪笑:「我倒要查查你。鲛灵,还缺一尊活祭。」 裂谷外林,杀声腾腾。寇尹摸不清九旒心思,安排了最差的退路,先是保莲儿,后是自保。见裂谷进了些新将天狼的兵,而非九旒人马,心里有数。 还未开祭,先掀了战,令人自裂谷通向海面的林地撤退。 夏怡禾听了杀声,按寇尹所吩咐的,抱起莲儿,直出了马车,同果子李往东侧林地奔。林地果然有人接应,顷刻间数十名黑衣人涌上,自他手中接走了莲儿。那群黑衣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携了莲儿直逃,一批留下拦住了追兵。 「娘…,救我…,姨娘。」莲儿在远处挥舞着手乱嚷,细小声音渐隐没在林中。夏怡禾无暇细思她能不能成功脱逃,自己已被一阵刀光剑影逼得摔在地上,那帮寇尹的人,没一个帮她与果子李。她不会武,果子李也不怎么样,没两下便让几名金轩兵压制了下来。 让金轩兵拖到了林边,她一抬眼,却让前头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寇尹诱敌的兵,让人尽围了住。无垠杀下寇尹,直戮进他腹间的刀反抽了出,漫天扬了一道血色。 他就着寇尹的衣,拭了拭刀,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他一双冷戾的眼,又对上她的。 听得士兵禀道,她是莲儿的娘,果子李,则是孤矢派来的后勤,不属寇尹营下。无垠轻点了头,走了上来。 见无垠走上,众兵行礼如仪,唤天狼将军。只果子李扯着嗓子频频叫嚷:「无垠,无垠!」 夏怡禾见无垠那神色,却只觉得害怕。 无垠扫了眼两人身旁那些断后被制下的黑衣人,道:「主事者,拖下去,杀了。」 「失职后勤...。」无垠看着果子李,靠了近。 果子李见他并没有让人将他们拖下去,正庆幸这无垠终究还是几分念旧,道:「我们和那副将…。」 无垠手一扬,却倏然将刀戮进他身子。「责无旁贷。」无垠淡淡道。 夏怡禾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惊骇得想挣脱束缚,连声痛喊:「阿李....!」 果子李瞪着无垠,转眼没了气息。 夏怡禾脸色发白,见无垠抽出那血色淋漓的刀,颤栗不止:「你...你怎么能…!」 无垠瞧也不瞧夏怡禾,朝一旁士兵淡淡道:「寇尹的女人,送刑牢。」 一旁兵见他一上来,不问由连杀数人,狠戾勘比孤矢,抖着道:「是。」 寇尹的女人…。无垠,竟好像,半点不记得她。 她既震怒又难过,想他约莫是让银爻虎霸占了心思,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但她,错过了这机会,还能如何帮他...。 她过于惊骇的心神还转不过来,已让士兵拖离了裂谷。 (簡)第三十六章海王之令 一只自果子李凡身脱离的仙界白狐,还让九旒敛着灵力,恢复不了仙身,仙神闯入魔域,却已惊动了魔界魔兵,发动了追补。 白狐惊慌乱窜,灵机一动,直奔往夏怡禾,朝她胸前的月螺钻了进去。 一阵云影光晕,牠直让这仙物送到了南海。 夏怡禾的月螺,和侍官沧浪身上另一逆了方向的螺纹本是一对。两螺互通,任意往来。 南海仙界边陲,先时乱滚覆厚的云,已清淡不少,不时还能见着湛蓝青天。 自澜魁溟海回了仙界,南海水军势如破竹,当日山门一战,银爻且伤了还未退离凡身的水玉,激怒了蓝鲛族,顷刻战得鲛灵缩回了魔海求援,半点不敢再躁进。 溟海仍镇在边陲,尚未回水晶宫,说是为了近魔域观察鲛灵势态,实际上,所为自有其人。 侍官沧浪拄着他沧镰刀,守在将军帐外,却为倏然窜出的白狐与几名追赶的魔兵惊扰。 白狐?牠打月螺钻出来,自是与地伶千方同路。想来,是神帝遣凡守她的仙官。他想起先时入凡找夏怡禾,在那山门市集里,确实见过一狐神转生的凡人,或是为了留守地伶身旁,他那本不高的灵气,仍收敛了些,不若战神苍羿凡身那般勇武。 沧浪杀下魔兵,封了月螺门。抱起陡然得救,奄奄一息软了腿的白狐。急入军帐相禀溟海。 「殿下。」沧浪入账,见溟海一身澜纹青衫,正坐案边,同水玉看着海图。 那水玉,心思倒也简单,这么落一世劫,便让海王后如愿的对上了那战神苍羿,溟海乐得解脱,也不再躲着她。南海收了战,她这么同溟海混在边陲不回宫,倒是为了不时还能去凡界偷瞧那洛翎飞。 「怎么?哪里来的白狐?」溟海瞧见那白狐落了不少伤,正呜呜哀鸣,沧浪那神色也不对劲,凝了几分心思。 沧浪急将白狐递了上,向溟海禀明了白狐来历。 听沧浪道白狐回复不了仙身,溟海捏了诀,朝牠施了几回咒术,白狐却一点没有动静。 「解不开?」水玉凝起眉在旁瞧着,心下甚觉稀奇。以溟海的修为,在仙界除了几位上古前辈,已少有人望其项背,何况这不过收敛仙元的小术,他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溟海亦锁着眉,轻摇了摇头,苦苦寻思:「牠从魔域逃出来,那里,谁还有这等修为…。」 水玉不信邪的试了几试,自也无所帮助。 见这两个主子束手无策,沧浪显得愈发着急:「殿下,这月螺听不见地伶,已经好一阵子。她困在魔域…,我…。」 他早发现月螺已不在夏怡禾身上,但他先时受令随鲛族上前线打鲛灵,半点脱不了身。如今溟海在,没有他首肯,他也不敢再任意出入凡界。 溟海自然晓得他又想去找那地伶千方,看来一世劫,也不够消磨这沧浪的情心。但这白狐身上灵气甚是蹊翘,绝不能轻率。 他量了几量,道:「不行,沧浪,这事不小,何况那月螺,似已入了魔域,更不能随意出入。带这只白狐,速回宫禀告父王,让父王发落。」 沧浪接过了白狐,勉强一揖。 溟海既已出令,沧浪再着急,也只能先行携白狐回了水晶宫。 海水浮浮晃晃,暖洋洋的。 南海水晶宫里,海王还悠悠哉哉,同树王伏稷对棋。溟海回了仙界,鲛灵输得歪惨,他心情可好的不得了。 「伏稷。」海王边挪着棋,边持着角螺樽仰头送酒,咂了咂嘴,道:「我瞧你少混到凡间找人对阵,上回乱助那青川君是魔族的棋子,好在让溟海杀了。这回送了那星魁几道阵法,人却给掳到魔域去,我瞧你,这眼光有时不太灵。」 伏稷瞧着子儿,顺了顺他扎人如树须的山羊胡,挑眉瞪眼道:「我想他该在月盟敌那魔族,谁想还去了魔域。」 「还不是为你那徒儿地伶,伏稷,就说你这脑袋不灵光。」 「唉,陛下,紧要时灵光也就行了。像这棋,您可输了。」 海王本得意调侃他这老将,听他一讲,一怔,瞧了瞧棋盘,还真要让他咬了将,也只好喷了喷气,道:「你行你行,再一盘。」 两人棋正斗得酣,却见沧浪抱着白狐,急急忙忙的赶进了殿。 「海王。树王」沧浪一跪,还没禀事,海王已倏然变了脸。那白狐身上隐隐仙气送来,即刻攫住了他心思。 他起身连步走了上来,伸手朝白狐身上一晃,瞪着沧浪,凛道:「哪来的白狐?」 「禀陛下,牠自属下的月螺门,从魔域逃出来。」 海王那脸,实在鲜少显得这般震惊。那白狐身上的仙力,他上一回交手,已久远得他与岱山神帝,都还是少年。 古老天元与地母之子嗣,一天翼凌山,一蛟龙伏海,玄虎杀弟入了魔道。再那之前,玄虎趁地母沉睡,乱交其母,地母生子白垣。 白垣不见容于岱山仙界,曾让南海仙祖蛟龙,即海王之父,收留于南海。白垣灵力实较海王尊高,魔性尤重,仙祖传位海王,他不愿与南海为敌,却也不甘臣服。至终离了南海,仙界称之独行神。 他的最后一战,据传,是相斗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魔帝玄乙,两人缠斗了七日,玄乙以他父亲的古神器降仙锁,一举贯地击败了白垣,当时的激战,辟出了今日幽河裂谷,亦成了玄乙的栖身处。 降仙锁威力虽大,咬了原神,相依共存,玄乙要保那神器,该也动不了白垣。 仙界只道白垣受制于降仙锁,却不料白垣临危分裂了元神,以他惊人的修为化做凡身,还这么躲在凡界。 海王伸手罩覆在白狐上,运了一阵,灵狐倏然化作一名男神。 「海王。」天将毕狐颓跌在地,一身让魔兵落下的伤口血淋淋的,碍着海王身份,只能赶紧跪起要行礼。 「行了,坐着说话。」海王见他伤势不轻,让人替他安了座。 「你是…神帝转生地伶身旁的少将。」海王不很肯定。 「回禀陛下,小将毕狐,随战神苍羿落凡。」说要落凡,仙神能避则避,苍羿职责所在,应了神帝。这小将,却是在地伶领地,第一只搭着她灵气修成仙的白狐,他崇仰地伶,地伶有难,他自然万死不辞。 海王盯着他,紧皱着眉问道:「你见过独行神白垣的凡身了?他藏身魔域,有何企图?」 白垣凡身…想来,自然是那九旒。毕狐思索着凡世间夏怡禾转述与他的话,禀海王道:「幽河裂谷里,有一池幽泉,那孤矢将军,要地伶公主入裂谷,其余的没有多说。」 海王听着,沉了脸色。仙界寻过几回白垣,却不知那降仙锁的确切位置。如今听来,那幽泉下养的,正是降仙锁。要解那降仙锁,却只能以那锁看得上眼的元神相替。白垣交媾地伶,在她身上留了气息,自然更容易引诱降仙锁松动。白垣要地伶赴裂谷,其心昭然。 海王思量了几番,叫来一旁候着的沧浪,令道:「沧浪,顺着白垣的话做,带地伶赴裂谷。」 沧浪一震,急道:「陛下...!」 毕狐亦起身急跪道:「陛下,毕狐愿替公主赴那裂谷。」 「你灵力不足,白垣挑了人,自然考虑过。」海王见两人一脸焦急,只一阵心烦,他自也不愿为难那地伶千方,但事关白垣,别无选择。他沉沉道:「以地伶换白垣,就是神帝也得同意。沧浪,这事由你去,正好。立刻动身,别耽搁。」 沧浪忠心,从不误事,正需同那地伶断得干净。 沧浪颤着手一揖,退了大殿,一颗心痛得似让海王劈成了两半。 第三十七章刑牢暗夜(H) 夏怡禾让金轩兵拖进了刑牢,一个比逍遥帐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 对无垠而言,与当眾处死、和紧迫要找她的刑岳刑心相比,将她藏在这处,已是不得不为的处置。 那些金轩兵只以为她是寇尹逍遥帐里流连的女人,寇尹让无垠杀了,她劫持活祭犯了大罪,自也是个虐死也没人怪罪的死囚。 这些兵馋得似狼,她偏还生得漂亮,要想个快活赴死,却也不容易。 「不要碰我!」夏怡禾缩在墙边,愤怒以极地推着金轩兵挣扎,无垠一点记不得她,果子李也殞了命,她夏怡禾再没有什么好怕,再没有什么委屈求全。 但这金轩刑牢,自也不容什么志节存在,哀哀惨惨,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呦,还挺兇,姑娘。你难道不知道寇副将死了么?」 「逍遥帐的姑娘,还装什么清高?不早让男人肏烂了么?」 一群兵狞笑,上来扭死了她双臂,挤不近身的,或坐或站在墙边观望。 让人粗暴地扯下了衣裳,她失声惊叫拼了命踢脚挣扎,见她不合作,男人使了眼色,拿来粗绳,七手八脚勒在颈上,绕过胸乳,几下交缠将她双臂綑在背后。 绳转绕上梁,直将她吊了起来。 她很快意会过来,这头,或委屈或抵抗都没什么用。 她恨恨看着,眼里又有些惧怕,那姿势瞪不了多久,便颓然软了颈,垂下首,一头乌发落地,扫扫晃晃。 「怎么不喊了,姑娘。」男人訕笑,逗弄着她垂下的胸乳,将她转来绕去。 一人在前扯着发扬起她的脸,笑道:「舌头伸出来。」 舌头…她不想。 男人捏着她下巴,道:「你若不配合,白讨罪受。」他转过她的脸,转向对边一间囚房,里边女人裸着身子,早没了力气低着头,却还让绑着,跨坐在上缘尖硬的木马上:「看看仔细,外边儿有刺杵长鞭、有烙铁木马刑,随你一样样挑。」 虽然,他们实还不想这么早用上那些刑具,要现在便将她嫩穴搞坏了,多可惜。这话,原也只是吓吓她。 她听着威胁不禁有些发抖,别过眼不忍瞧那女人,勉强吐了点舌。 那兵立刻臭嘴对上,揪住她怯生生的小舌,湿濡濡吮舔起来。 后头有人扳开她腿,朝腿间埋首,湿软软唇舌黏了上来,舔弄在她羞处,一会儿频绕着小核吸吮,转眼又舔进小穴滑弄。 舌头软溜溜滑在下头,她身子几颤,发出细细叫声,扭晃摇摆得厉害。后头那人吮个不停,逼得她花穴一下一下收紧,拧出了水潮。她还喘得急促,又换上一人,舔得她酥麻虚软,不受控制的身子顺着他们,实令她痛苦不堪。 「想要男人么?」前头那人见她眼眸不自觉的迷离,直捏着她下巴晃了晃,松了手,又摑了她几掌。 她不想,一点不想。她内心千回百转,无意识地重复抗议,却一点不敢吭声。 下头有人俯下了身,抚吻着她胸腹,又含住她胸蕊嚙咬。她悬吊着的身子无处能依,快意漫开,感官强烈,难受又难忍。不自主颤抖,激烈摆了摆身子,她哭花了脸,身子仍禁不住的湿了满穴,让后头男人贯进了手指,挤得水声滋滋作响。 「个子小小,还是水一般的女人,怪不得勾引得了寇副将。」男人一阵淫笑,将勾出的银丝晃到她眼前,抹上她的脸。 他们还一直以为她是寇尹的人,她直觉想着她不是,她从来也没有什么勾引不勾引。但她昏乱乱的分辨一会儿,又领悟她是莲儿的娘,还是夏怡禾,她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反正都是无依无恃的女人。而她曾经以为能依的无垠,有拳头,有权势,一声令下,将她送进了这刑牢。 男人盯着她忍抑不堪的神情瞧,各个挺着裤襠抚摸,在她身后的那人,如鱼得水,放飞长杵,直送进她女穴抽撞。 「叫啊。你不是挺淫荡的么?」前头男人以手指扳开她的口,不许她咬唇,粗糙指尖在她舌上玩弄,逼她滴下嚥不了的涎。 她拚了命忍着,偶尔让长茎撞出声来,又想合上嘴,万死不想发出那嚶嚶嚀嚀声。 「不叫是吧。」瞧她小嘴红艷湿濡,前头男人将男茎对进她口中,抓着她头,一阵捣送。她昏昏目眩,除了忍着,还是忍。 后头一阵狠撞,松开了掐在她臀上的指节,退了出。换了个人。他不太安分,挪了个洞,挤进比小穴紧的皱褶戳送。 难受至极的叫声,让嘴里戮进喉间的长杵闷着,模糊成一片。身子再疼,只能小船似的左右扭晃,晃没几下,又让后头男人掐得紧紧。 紧绷的心绪快断了线,她巴不得就这么昏了,颓颓软软,却仍清醒得很。前一阵子让九旒狠狠戮搅,她这耐受力实愈来愈好。 抽插了一阵,再换了人。 似个安好的器具,男人轮着自前自后频频进退。 这般规矩搞了一阵,见她神智昏昏,没了气力,男人解开了绳,挤上来拖过她身子,扭成各种姿势角度,各自需索。 她空乏的心神已不太能思考,身子软烂成一团。男人撑架着她,像搞个布娃娃。他们发现只有将她前后上下塞满了,她才会耐不住的连连尖叫,听来悽惨,分外刺激。便卯足了劲这么搞她。 她自不想激起他们的兽慾,下头隔了层薄膜,频频让两根巨杵抽插撕裂,她再如何咬紧牙关,仍忍不住痛喊出声。 眼泪流也流乾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塞得烂了,却还醒着。 她不知这炼狱持续了多久,还有多久,直到男人一个接一个,一次又一次送尽白精,才终于弃下她,阑阑珊珊出了囚房。 晚间,走了兵,换了一批狱卒,早听了新来的女囚姿色绝妙,她又被吊了起来。 就这么悬在空中,有时冷得发颤,昏昏醒醒,睁了眼的时候,两只眼睛空洞好似没了神。 这么过了几日,除了她那颗心还跳着,她快忘了自己是谁,还为什么活着。 昏昏中,却有人落了绳,将她轻揽进怀中。 那怀抱舒服温暖,她有些记得,却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她晕晕濛濛,觉得这梦真好,半点不想醒来。 夜深人静,无垠支开了狱卒,悄然进了囚房,望着臂弯中青青紫紫满身瘀伤的夏怡禾,不觉有些颤抖。他静待几日风头过去,刑岳认为寇尹这事告了段落,自也不在乎什么死牢里的女人。 他实不该冒这险来看她,却做不到。 他俯身抵在她额上,闭眼压抑翻腾的心绪,冷泪转在眶,难忍得发颤。 或是这梦太好,好得不像她这死囚还能拥有的,她辗转微挪动身子,清醒了些,微睁开了眼。 他一时忘情,有些大意,让她这么在他怀中醒了来。 眼前的人,让她惊愣了眼,死寂几日的心倏然活了过来。他竟这么抱着自己,好似从前的他。 她忽然又一阵无措,意识到自己裸着身,连忙想撑起,揪件衣衫遮身子。在那些陌生男人跟前,她再狼狈,也不过就是个女囚。但在无垠跟前,她不知怎么的,极不想让他见着自己这个样子。四处乱找,却哪还摸得着什么衣。 他歛藏了心神,淡淡望着她,那双眼乱闪着无垠,闪着银爻虎。 他想,他已不是当日的无垠,也不能再做她的无垠。不该再给她希望,一点不能给。若她能熬些时日避过风头,他或许还能暗中助她出这刑牢,他不愿她再寻机会涉险。自打见了刑心,对这仙魔之事稍有些体悟。他想她若落在那银爻虎口中,说不定比死悽惨。 他们,不如就这么作别。 缓缓俯身,他吻住了她。 他胸膛的气息裹着,那吻温柔,又令她错觉,好似从前。她承着他的吻,怔怔不敢说话,眼睛眨了眨,滴落一颗泪珠,让他双唇吻了去。 半晌,他松开口,抬起头,她一度以为,她会见到同那吻一般柔和的眼神,却未想那张脸,又冷淡得如刃如霜。 「无…无垠。」她的唇无声蠕着,又害怕起来。想起他狠杀了果子李,她不知道他是谁,记不记得她。声音哽在喉间,却问不出什么话。 无垠将她搁下地,松了松裤头,压开她的腿。 夏怡禾一震,想缩起脚,仍让他压了下,将下身对进她身子里。 她对要侵入她身子的人,渐渐不存什么感受,起初还怒还怕,如今已有些麻木。但他不是那些兵,他是无垠,她曾经许了一生的人。她一点不希望他在此时此地,这般对她。 但她想不想,一直都是一回事。 他直着上身,离她很远,在她伤着的甬径里静静抽送,一双黑沉的眼淡漠。 「无垠…」天未塌下来前,她总想粉饰太平。惶惶一笑,她假装听不见她话声里的颤抖「你…。」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只隐隐存了一点希望,想他会不会还记得她,还爱她,却有诸多不得已。 「阿禾。」 他看着她,静静道:「我如今,是金轩左将,天狼。」 她总算听见他的声音,他喊她阿禾,他记得她…。 「而你…,不过是个死囚。」 那话声,却如槌狠打在她心上。 下身泛上的快意,放大着她情绪,激烈起伏的胸口,连喘息都抖着。她的眼里震惊徬徨,半垂下来,眨下了两行泪,泉涌出眶的泪止收不住,珠子似的滚个不停。 她想镇下心神,分辨个清楚,他既然记得她,何以这样说话。下身愈渐猛烈的撞击,却一次又一次捣碎她拼凑起的可能。 气抽得厉害,连那为什么叁个字也问不出。其实也不用问,还有什么好问,也不过就是他真不要她了。 她若还是从前的夏怡禾,遇上这般薄情郎,她可是会生气的。 但她如今,连夏怡禾这叁字也担不起,她这身子,破烂得比他从前那双粗布靴还不如,大概,也不用惦记谁是第一个破了她身子的人。 他不要她,也罢。 他不想再见到她那双惶惶伤痛的眼,大掌将她翻了身跪地,拉过腰,贯穿,粗暴得似任一个来洩慾的小兵狱卒。 让那不停升涨的刺激逼着,她静不下来,抑不下难受,停不住地哭,只好深深埋首,闭上眼。 上一回,他这身子抽送在她体内,还蜜意浓情,这回,却锐利的似刀。 她颓丧至极的想着,是不是就算如刀,还至少是他,而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兇恶的兵。 他抓着她腰臀狠捣,推升令她崩溃的快意,就要攀顶,他却忽然抽退了她身子。大掌一松,将她推倒在地上。 他还没结束,却寧可难受,也不愿在她身子里做结,还同她有那么一点温存。 她一楞,倏然空虚的身心,宛如自云头摔跌谷底,比起持续戮送,更为难堪。 她一声呜咽缩起发颤的身子,收紧了拳,埋头痛哭。 她恨他,恨透了他。 她哭得昏天黑地,再不知、也不想管他什么时候离开了囚房,离开了她。 (簡)第三十七章刑牢暗夜(H) 夏怡禾让金轩兵拖进了刑牢,一个比逍遥帐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 对无垠而言,与当众处死、和紧迫要找她的刑岳刑心相比,将她藏在这处,已是不得不为的处置。 那些金轩兵只以为她是寇尹逍遥帐里流连的女人,寇尹让无垠杀了,她劫持活祭犯了大罪,自也是个虐死也没人怪罪的死囚。 这些兵馋得似狼,她偏还生得漂亮,要想个快活赴死,却也不容易。 「不要碰我!」夏怡禾缩在墙边,愤怒以极地推着金轩兵挣扎,无垠一点记不得她,果子李也殒了命,她夏怡禾再没有什么好怕,再没有什么委屈求全。 但这金轩刑牢,自也不容什么志节存在,哀哀惨惨,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呦,还挺凶,姑娘。你难道不知道寇副将死了么?」 「逍遥帐的姑娘,还装什么清高?不早让男人肏烂了么?」 一群兵狞笑,上来扭死了她双臂,挤不近身的,或坐或站在墙边观望。 让人粗暴地扯下了衣裳,她失声惊叫拼了命踢脚挣扎,见她不合作,男人使了眼色,拿来粗绳,七手八脚勒在颈上,绕过胸乳,几下交缠将她双臂捆在背后。 绳转绕上梁,直将她吊了起来。 她很快意会过来,这头,或委屈或抵抗都没什么用。 她恨恨看着,眼里又有些惧怕,那姿势瞪不了多久,便颓然软了颈,垂下首,一头乌发落地,扫扫晃晃。 「怎么不喊了,姑娘。」男人讪笑,逗弄着她垂下的胸乳,将她转来绕去。 一人在前扯着发扬起她的脸,笑道:「舌头伸出来。」 舌头…她不想。 男人捏着她下巴,道:「你若不配合,白讨罪受。」他转过她的脸,转向对边一间囚房,里边女人裸着身子,早没了力气低着头,却还让绑着,跨坐在上缘尖硬的木马上:「看看仔细,外边儿有刺杵长鞭、有烙铁木马刑,随你一样样挑。」 虽然,他们实还不想这么早用上那些刑具,要现在便将她嫩穴搞坏了,多可惜。这话,原也只是吓吓她。 她听着威胁不禁有些发抖,别过眼不忍瞧那女人,勉强吐了点舌。 那兵立刻臭嘴对上,揪住她怯生生的小舌,湿濡濡吮舔起来。 后头有人扳开她腿,朝腿间埋首,湿软软唇舌黏了上来,舔弄在她羞处,一会儿频绕着小核吸吮,转眼又舔进小穴滑弄。 舌头软溜溜滑在下头,她身子几颤,发出细细叫声,扭晃摇摆得厉害。后头那人吮个不停,逼得她花穴一下一下收紧,拧出了水潮。她还喘得急促,又换上一人,舔得她酥麻虚软,不受控制的身子顺着他们,实令她痛苦不堪。 「想要男人么?」前头那人见她眼眸不自觉的迷离,直捏着她下巴晃了晃,松了手,又掴了她几掌。 她不想,一点不想。她内心千回百转,无意识地重复抗议,却一点不敢吭声。 下头有人俯下了身,抚吻着她胸腹,又含住她胸蕊啮咬。她悬吊着的身子无处能依,快意漫开,感官强烈,难受又难忍。不自主颤抖,激烈摆了摆身子,她哭花了脸,身子仍禁不住的湿了满穴,让后头男人贯进了手指,挤得水声滋滋作响。 「个子小小,还是水一般的女人,怪不得勾引得了寇副将。」男人一阵淫笑,将勾出的银丝晃到她眼前,抹上她的脸。 他们还一直以为她是寇尹的人,她直觉想着她不是,她从来也没有什么勾引不勾引。但她昏乱乱的分辨一会儿,又领悟她是莲儿的娘,还是夏怡禾,她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反正都是无依无恃的女人。而她曾经以为能依的无垠,有拳头,有权势,一声令下,将她送进了这刑牢。 男人盯着她忍抑不堪的神情瞧,各个挺着裤裆抚摸,在她身后的那人,如鱼得水,放飞长杵,直送进她女穴抽撞。 「叫啊。你不是挺淫荡的么?」前头男人以手指扳开她的口,不许她咬唇,粗糙指尖在她舌上玩弄,逼她滴下咽不了的涎。 她拚了命忍着,偶尔让长茎撞出声来,又想合上嘴,万死不想发出那嘤嘤咛咛声。 「不叫是吧。」瞧她小嘴红艳湿濡,前头男人将男茎对进她口中,抓着她头,一阵捣送。她昏昏目眩,除了忍着,还是忍。 后头一阵狠撞,松开了掐在她臀上的指节,退了出。换了个人。他不太安分,挪了个洞,挤进比小穴紧的皱褶戳送。 难受至极的叫声,让嘴里戮进喉间的长杵闷着,模糊成一片。身子再疼,只能小船似的左右扭晃,晃没几下,又让后头男人掐得紧紧。 紧绷的心绪快断了线,她巴不得就这么昏了,颓颓软软,却仍清醒得很。前一阵子让九旒狠狠戮搅,她这耐受力实愈来愈好。 抽插了一阵,再换了人。 似个安好的器具,男人轮着自前自后频频进退。 这般规矩搞了一阵,见她神智昏昏,没了气力,男人解开了绳,挤上来拖过她身子,扭成各种姿势角度,各自需索。 她空乏的心神已不太能思考,身子软烂成一团。男人撑架着她,像搞个布娃娃。他们发现只有将她前后上下塞满了,她才会耐不住的连连尖叫,听来凄惨,分外刺激。便卯足了劲这么搞她。 她自不想激起他们的兽欲,下头隔了层薄膜,频频让两根巨杵抽插撕裂,她再如何咬紧牙关,仍忍不住痛喊出声。 眼泪流也流干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塞得烂了,却还醒着。 她不知这炼狱持续了多久,还有多久,直到男人一个接一个,一次又一次送尽白精,才终于弃下她,阑阑珊珊出了囚房。 晚间,走了兵,换了一批狱卒,早听了新来的女囚姿色绝妙,她又被吊了起来。 就这么悬在空中,有时冷得发颤,昏昏醒醒,睁了眼的时候,两只眼睛空洞好似没了神。 这么过了几日,除了她那颗心还跳着,她快忘了自己是谁,还为什么活着。 昏昏中,却有人落了绳,将她轻揽进怀中。 那怀抱舒服温暖,她有些记得,却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她晕晕蒙蒙,觉得这梦真好,半点不想醒来。 夜深人静,无垠支开了狱卒,悄然进了囚房,望着臂弯中青青紫紫满身瘀伤的夏怡禾,不觉有些颤抖。他静待几日风头过去,刑岳认为寇尹这事告了段落,自也不在乎什么死牢里的女人。 他实不该冒这险来看她,却做不到。 他俯身抵在她额上,闭眼压抑翻腾的心绪,冷泪转在眶,难忍得发颤。 或是这梦太好,好得不像她这死囚还能拥有的,她辗转微挪动身子,清醒了些,微睁开了眼。 他一时忘情,有些大意,让她这么在他怀中醒了来。 眼前的人,让她惊愣了眼,死寂几日的心倏然活了过来。他竟这么抱着自己,好似从前的他。 她忽然又一阵无措,意识到自己裸着身,连忙想撑起,揪件衣衫遮身子。在那些陌生男人跟前,她再狼狈,也不过就是个女囚。但在无垠跟前,她不知怎么的,极不想让他见着自己这个样子。四处乱找,却哪还摸得着什么衣。 他敛藏了心神,淡淡望着她,那双眼乱闪着无垠,闪着银爻虎。 他想,他已不是当日的无垠,也不能再做她的无垠。不该再给她希望,一点不能给。若她能熬些时日避过风头,他或许还能暗中助她出这刑牢,他不愿她再寻机会涉险。自打见了刑心,对这仙魔之事稍有些体悟。他想她若落在那银爻虎口中,说不定比死凄惨。 他们,不如就这么作别。 缓缓俯身,他吻住了她。 他胸膛的气息裹着,那吻温柔,又令她错觉,好似从前。她承着他的吻,怔怔不敢说话,眼睛眨了眨,滴落一颗泪珠,让他双唇吻了去。 半晌,他松开口,抬起头,她一度以为,她会见到同那吻一般柔和的眼神,却未想那张脸,又冷淡得如刃如霜。 「无…无垠。」她的唇无声蠕着,又害怕起来。想起他狠杀了果子李,她不知道他是谁,记不记得她。声音哽在喉间,却问不出什么话。 无垠将她搁下地,松了松裤头,压开她的腿。 夏怡禾一震,想缩起脚,仍让他压了下,将下身对进她身子里。 她对要侵入她身子的人,渐渐不存什么感受,起初还怒还怕,如今已有些麻木。但他不是那些兵,他是无垠,她曾经许了一生的人。她一点不希望他在此时此地,这般对她。 但她想不想,一直都是一回事。 他直着上身,离她很远,在她伤着的甬径里静静抽送,一双黑沉的眼淡漠。 「无垠…」天未塌下来前,她总想粉饰太平。惶惶一笑,她假装听不见她话声里的颤抖「你…。」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只隐隐存了一点希望,想他会不会还记得她,还爱她,却有诸多不得已。 「阿禾。」 他看着她,静静道:「我如今,是金轩左将,天狼。」 她总算听见他的声音,他喊她阿禾,他记得她…。 「而你…,不过是个死囚。」 那话声,却如槌狠打在她心上。 下身泛上的快意,放大着她情绪,激烈起伏的胸口,连喘息都抖着。她的眼里震惊彷徨,半垂下来,眨下了两行泪,泉涌出眶的泪止收不住,珠子似的滚个不停。 她想镇下心神,分辨个清楚,他既然记得她,何以这样说话。下身愈渐猛烈的撞击,却一次又一次捣碎她拼凑起的可能。 气抽得厉害,连那为什么叁个字也问不出。其实也不用问,还有什么好问,也不过就是他真不要她了。 她若还是从前的夏怡禾,遇上这般薄情郎,她可是会生气的。 但她如今,连夏怡禾这叁字也担不起,她这身子,破烂得比他从前那双粗布靴还不如,大概,也不用惦记谁是第一个破了她身子的人。 他不要她,也罢。 他不想再见到她那双惶惶伤痛的眼,大掌将她翻了身跪地,拉过腰,贯穿,粗暴得似任一个来泄欲的小兵狱卒。 让那不停升涨的刺激逼着,她静不下来,抑不下难受,停不住地哭,只好深深埋首,闭上眼。 上一回,他这身子抽送在她体内,还蜜意浓情,这回,却锐利的似刀。 她颓丧至极的想着,是不是就算如刀,还至少是他,而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凶恶的兵。 他抓着她腰臀狠捣,推升令她崩溃的快意,就要攀顶,他却忽然抽退了她身子。大掌一松,将她推倒在地上。 他还没结束,却宁可难受,也不愿在她身子里做结,还同她有那么一点温存。 她一楞,倏然空虚的身心,宛如自云头摔跌谷底,比起持续戮送,更为难堪。 她一声呜咽缩起发颤的身子,收紧了拳,埋头痛哭。 她恨他,恨透了他。 她哭得昏天黑地,再不知、也不想管他什么时候离开了囚房,离开了她。 第三十八章至死不渝 天未亮,疏星月淡,云气低矮,幽河一片寂冷。 几隻玄鸟枝上扁着嗓啼叫,声声传进囚牢里,显得凉凉萧索。岩壁铁栏,冷冷冰冰,墙面低落的水,结成了霜。 夏怡禾缩在囚房一角,以发裹着身子,烧得浑身滚烫。 一人伸手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月螺,运了则咒术。月螺映出一阵光晕,又消散归于平静。 沧浪悄然靠近,抱起她身子,拨开她散乱的发丝,禁不住心疼难受。 他不过出了趟海,那星魁无垠也能让她伤成这般。说来,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差了些。 他将月螺掛回她身上,手一晃,为她疗了些伤,上了一身衣裳。 沧浪自月螺进了囚房,未经过魔域边界,该能替他争取一些时间。但他出了月螺,连施了几则仙术,魔族定然很快会察觉到他,他实在不能耽搁。 但他还想这么看看她,看几眼也好。 他腰间,携了在仙界以歛魔着称的平漠刀。 这刀自青川落了南海,因刀主星魁尚未回天,一直还收在他这里。这头要入魔域,他便带了上。 这平漠刀,他淡淡看着,想上回刀到她手上,还在凡界,他的凡身愧对了她,送她入了青川。后来这刀,落在他手上,仍是因他愧对她,连累她送了命。 就是那短短一世,不能随心,他沧浪,一向求个问心无愧。他不愿失信海王与澜魁,却也不愿再有愧于她。 他的情,他想为她做的,她受也好,不受也好。就当作,他只求这无愧吧。如此,就也无须她还报了。 「上回…,我还没来的及回答你,千方。」望着她不安的睡脸,他伸手抚在她面颊上。 凉凉的手抚着,带了点沁凉,轻轻柔柔,她似乎觉得舒服,面色安稳了些。 「我沧浪在凡间,早娶过妻了。那白珠子…,再用不上,不如择日,让人送去你坤和宫里。」 千年万年,或许她会渐渐淡忘了他,更别提那令她痛苦的情劫。 他只盼她熬过了劫,回头做她任性自得的地伶千方。 俯身在她唇上一吻。曾经,他处处受制于人,委屈了她。 这次,他再无所顾忌。 他沧浪,要惊天动地杀一场。 天际有些声响,缕缕魔气聚拢,似来了魔兵。他一双眼,自柔情转趋凛冽,抱起她,一跃身,往外腾飞。 还晦暗的天色,紫紫沉沉,黑气飞窜,一列列魔兵朝他们围了上来。 道道气焰削出,沧浪腾起刀似澜,一带一带漫开又堆上,寻常魔兵不敌,层层让他斩得人仰马翻。 他半刻不停,直往裂谷疾飞。 凉风颼颼在耳畔呼啸,夏怡禾若有所觉,缓睁开了眼。 眼前景象该让她有些震惊,她那头脑还昏沉,却转不太来。 这般让人揽着飞在云里,她想,若不是梦,便是她已经死了。 那么,比起那刑牢,还挺好。 愣愣望着这抱着她腾云的人,她有些熟悉,却想不太起来。模模糊糊间,她撇见他胸前同她一般掛了个月色小海螺。 她拢着心神,昏昏想着,觉得明白了。他一定是那海螺神仙,她这么努力做了一辈子好事,仙神总算听见了。 见她醒了,沧浪低头,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还能见她这么一双眼,他没什么遗憾。 魔兵渐多,他飞得更快了,风声呼嚎,流云跌宕。 她看不见魔兵,只见乌云聚拢,原是蓝紫的拂晓天色,黑了一层。 这梦,好似壮烈了些,那冷风刮在面上,还有些发疼,怎么竟好像很真实。清醒了不少,她不觉开始有些紧张,揪住了沧浪衣衫。 「你…。」她想问他是谁,要带她去哪,又觉得好像很不敬。 「别看。」她还困在这凡身,想来害怕。他温柔道了声,转过她的头,揽进怀里。 愈近裂谷,魔兵愈多,他沿途腾起烈浪,海面滚滚高涨,浪头滔天累起一道道青黑海墙,铺天盖地,层层往幽河打来。海水淹进了宫闈与裂谷,窜在岩道间。 撇了眼远方,黑压压的魔海亦杀进了南海兵,显然是溟海的人。他领了海王之令,虽无暇回稟溟海,那主子,还挺懂他。 至少,她不会孤立无援。 沧浪飞进裂谷,直逼近祭坛,银爻在群群魔兵中奔窜了出来,牠一双蓝瞳凛冽,见了他,蹲低了身子咆啸,蓄足了力,猛然扑上。沧浪大刀震颤连斩,道道平漠刀气削出,银爻左右交闪却不退却。巨硕虎身灵动跃移,倏然欺近他身,嚎张大口嘶吼。 如剑长齿逼在眼前,夏怡禾愣得看傻了眼。 他不正面与牠交斗,跃身几翻,闪过银爻,回刀一斩绊住了牠,立即沿祭坛边的飞瀑往裂谷内坠飞。 「怡禾,忍忍。」他瞧清了飞瀑底下的幽潭,带她疾衝而入。 幽潭溅起水花,靛蓝潭水倏然沉沉盪起,夏怡禾不耐深水,挣扎得极为痛苦。 他揽紧了她,镇静心神,细细觉察,疾移往震盪的源头,两人顷刻逼近了一道玄色长鍊。 乍看之下,好似条蜷卧的蚺蛇。 降仙锁缩捆在幽潭深处,抑着一道甚微小的锐利光芒。沧浪一路震盪的灵力早唤醒了祂,夏怡禾一入潭,诱得祂如蛇初醒,铁鍊层层松动,喀拉响声沉盪在潭底。 沧浪一凛,心一横,倏然松开夏怡禾一推,微微退了些,她浮晃潭中,隐隐透着白垣气息。降仙锁一震,立时绽开要往夏怡禾捲来。 裂谷顷刻间断垣裂地,大震不止,原困在降仙锁中心的元神蠢动飞涨,轰然震颠爆破了幽潭,消影无踪。 潭水四溅,仙锁晃盪得叮噹巨响,祂勃然大怒,漫天逼近的骇人魔气震得夏怡禾痛苦尖叫,沧浪见机腾起平漠刀,累起平生修为大斩降仙锁。降仙锁一颤,迅疾回身攫住了沧浪。 幽潭尽毁,银爻扑跃入谷,却让降仙锁魔气震得顿在一旁,见祂要困沧浪,腾身便朝夏怡禾扑去。 长鍊捲在周身,沧浪使了最后一分力,直将平漠刀飞掷向夏怡禾,令刀尖直贯入她身子。 霎时间,降仙锁处一阵焰光裂闪,袭杀落凡仙神,冥冥命数反噬灭散了沧浪元神。 「沧浪....。」 她孱弱衰败的凡身跌坠无踪,他飞散的元神,与甫脱体的她相缠。 那灭散元神的气宇强大,首当其衝的降仙锁震慑得收了戾气,缩成了小鍊。银爻震了几震蹲伏,不敢趋前。她让九旒练着的仙气,也盪了开。 仙身尚未清明,她勉强扬气几疗,他的元神却已如沫消散。 凝了凝神,地伶千方凛睁了眼。 第三十九章裂谷死生 接下平漠刀,地伶千方直往谷口飞窜。 银爻随即咆啸跟上,窜出了裂谷。 见了银爻,她恨怒尤甚,盪起的气息裂山震地,回刀直杀得银爻左闪右跳,退了开来,蹲伏身子按奈。 她窝囊久了,眼前正好有一堆魔神魔兵能杀,倒好。 「地伶,没想还能让你在我眼皮底下脱了凡。」 千方闻声疾然回首,只见刑心揽着让她闭了心神的无垠,豪坐谷旁,以一双媚眼笑望着她。 「放开他。」千方恨恨道。她让那凡身护着,自不能朝她动手。但想来,她也不会在里头待太久。 「他答应我,找到了你,要动手,却将你藏了起来。」刑心抚了抚无垠的脸,笑道:「这怎么行?」 弯刀一闪,她划破了无垠凡身。脱了刑心之体,倏然与银爻合化作女魊之身。 如浪长发飞扬,她邪笑纵身飞天,道:「无垠。杀了她。」 千方蹙起眉,凝神细望脱了凡的星魁无垠,他倏然醒起,双眼闪着蓝瞳光。 女魊意志,比起隔着凡身的刑心强烈。无垠凛望千方,手一翻,召回了平漠刀,跃身立朝千方杀去。 千方陡失刀器,一震,跌地连滚闪过他刺下的一刀。她的倾天剑,毁在二世劫,还未及重配新刀。这当口,怎会没个刀器。 「无垠…!你怎能帮着那妖女!」她朝他扬了道歛魔之术,只想唤醒他。奈何她如今灵力让白垣夺了不少,那咒术实有些虚弱。 「地伶,他入了魔,和你早没了希望,死在他刀下,不好么?」女魊持着弯刀逼在一旁,似是而非的出言怂动,她实还携不了无垠入魔,但这地伶千方可不清楚。 一刀又刺来,千方避得踉蹌。见无垠同女魊逼着她,她一阵心伤恨怒,蓄积起灵气垒防。 无垠凝起刀气,一跃要杀破她气场。 她闭上眼,凛等着他那刀斩下,大不了,就这么灰飞灭散,用不着再见他那双刺眼蓝瞳。 仓皇间,一人飞身相挡,溟海一晃,大刀直架开无垠。他见无垠使着平漠刀,念头转得飞快,道:「千方,取月螺。」 沧浪发狠腾起浪来,早震得魔兵鮫灵倒成一片,要自魔海杀进裂谷,倒也不费事。而他,总不会只留给她一把平漠刀。 无垠陡然被阻,再一跃身,与溟海斗杀。 见来了溟海,实难应付。女魊脸色一沉,疾厉似风,挟刀直往千方贯去。 闻声,千方凛睁眼,凝神撑着气场,女魊邪沉一笑,弯刀大挥要斩下,千方依溟海之言,持起胸前月螺,月螺一闪,倏然化作沧浪的沧镰刀。她直觉一接,立使劲起刀,回斩正得意轻防的女魊。刀光凌厉一闪,女魊惊瞪着眼,胸上着了一道深口,千方凝气再一划,溅出了一道银血。 电光火石间,铺天盖地一阵黑气袭来,捲走了女魊。 千方恍然见那黑气里头,危月挟着女魊,就口在伤处吮血,直抽乾了她。惊骇想起,她那银血,能养魔元。 前几日,刑岳制下了九旒,分辨不出他凡身里的仙气,却直觉九旒有异。遂脱了体,以危月之身,将他押往魔海域见鮫灵巫者。海域起战,裂谷震盪,九旒一察觉元神脱离了降仙锁,立时破了凡身,袭杀了一片鮫灵后消失无踪。危月虽未首当其衝,仍受了伤。方回到裂谷,见女魊让千方杀下儼然要灭散,顷刻攫过了人。 不行…不能让那危月变得难以收拾。千方扬刀要跃上。 「千方!别靠近他。」溟海在远处凛吼,他接挡无垠,杀得分不了心。一待无垠脱离了女魊意志要回身,千方已近在危月身侧。 危月一晃,嘴边还掛着女魊的银血,厉望千方,一笑。她灵气耗得兇,勉强杀下女魊,已有些不支,沧镰刀才微扬,叁叉戟刺来锐不可挡,直戮进了她身子。 「千方!」醒了神的无垠疾飞而上,险衝开危月要再刺下的杀着。 危月叁叉戟凛削而来,率他兵将,以困杀日魁之狼阵,缠攻无垠:「地伶既死。星魁,不如归魔。」 无垠大怒想逼开他,翻手腾起七芒杖,两道焰光相缠窜天。 溟海急身上前,接下飘坠的千方,见她化作片片白棠花瓣纷飞而散,他急运起息罩覆她。然危月那叁叉戟,以日魁天曦元神大祭后,成了拔尖神器,自仙身直刺裂她元神。他剧烈耗损疗着裂伤,仍不及她消逝的速度。 「殿下,臣来。」后头来人,一道沉厚气息稳住了溟海消耗的灵力,护下了千方元神。 魔域天际杀声震耳,洋洋洒洒尽是天兵魔兵交斗,树王伏稷在沧浪之后,让海王差遣同水玉领兵将直打魔域。 南面有水玉鮫兵,北有战神苍羿天兵。 苍羿凡身那洛翎飞,自打山门一战,在他眼前亡失了莫泠音与辰光,意气重挫,自也天命有数,年纪轻轻便殉了情。毕狐一自南海回岱山相稟神帝,神帝便遣了苍羿出战。 伏稷凝神疗了一阵,千方裂散的元神逐渐凝合,却仍拢不了飞逝的仙身。 让危月那叉戟戮过,要救,说来难。 天际两道焰光一闪,相缠直坠,无垠狂刀直抵危月,贯地将他钉灭在地上。地大裂震,腾起嚣尘。 危月再狂,以地伶惹怒了星魁无垠,无垠方开脱了受制魔族的抑鬱,自比他更狂。 他掛心千方,疾奔上前,只见伏稷疗得额间沿汗,仍稳不下千方。 「树王…!」澜魁与树王,千方的师尊在此,她竟还是这般要灭散的样子。他心里发冷,说不出话。 伏稷见了,收了息。让在一旁。沉道:「殿下。地伶公主…,臣尽力了。她灵力耗尽,元神虚弱,撑不起来。」 撑不起来…,无垠惶惶收着拳,他不信。 他一眼撇见她虚飘的手上松松掛着现了形的牵情绳,心念一动。 有这仙物为媒介,他无论如何要救活她。他就是不若树王澜魁善疗,却只他愿意消耗元神相替。 他闭起眼,藉牵情绳替起她元神。 要相替元神,非以绑生咒,便只能靠连结紧密的仙物。他不善疗,绑了生,他一陨歿便拖垮了她。 牵情绳,他这头一松,却能让她重拾自由。 「殿下…。」伏稷在旁看着显得忧心,这么让他毫无技巧的替下去,想来真要殞命。 千方稳了下来,他却显得飘忽,仙身虚虚晃晃,点点如尘飞了开,渐弱的元神咬牙苦撑了一阵,倏然闪焰消散。 第四十章情海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浮浮晃晃,那似是河岸歌妓的歌声,传进她耳里。 她不觉想起他在凡间的一双眼,温温柔柔,隐隐盼着。 「我用一夜星空子,两袖清风订下你,可好?」 那些记忆、那些话声,还很清明。甚至那些伤,还刻落在心上。她明明还恨他。 但…他又是那么不得已。 她靠在舟子上,迎着风,怔望着水光。 爱或恨,又如何。他已经走了。 怎么他最后留给她的,是那叁世的恨。 不过是歷劫,怎么,不能同清明的他,再好好说句话。 她听过那牵情绳,只有人亡,会松了开。解了绳,便能遗忘。 她不觉抬起手腕。手上松松掛着那镶着小金鱼片的细绳环,另一头的绳圈,却已没了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在这乌尔的小河上。 方才,她缓缓睁眼,只见小舟、石桥、和一带浮晃的水面,向天际蔓延。 河面倒映渔火,如天上星河。 一片寧静。 没有魔兵,没有漫天的杀声。 「无垠…。」淡淡呢喃了声。她的元神,缠着他气息。撑起身子,四处望了望,却不见他。 只手腕上的绳环松松垮垮。 她想起她不久前,杀了女魊,着了危月的叁叉戟,该是活不成了。 但…她还活着,周身尽是他的气息,好似让他抱着。他善战,却不善疗…。她恍然明白了什么,不觉有些颤抖。 她还记得,从前,好久以前,她在那满谷飞花的岱山天池,喝得酩酊大醉。 他支手躺在她身旁,笑望着她。 「千方。你喜欢瞧这天兔灵动,还是乌鹊报喜?」 他精心佈置着星夜,想讨她开心。 「都不喜欢。」她烦乱转了身,一夜星辰闪闪烁烁,还叫她觉得有些扎眼。 他变来变去,不能逆了时辰,也就那些花样。 他见她瞧腻了,落了些星子,道道银光破天,很是璀璨。 「别,吓坏凡人了。还是你的酒好些…。」好看是好看,她也不怎么有心思欣赏。倒是他从仙宫来,带了神帝御宴用的琼浆,尤是甘冽香醇,醉人解忧。 她连喝了几杯,微微暖倦,稍稍忘了她那些烦愁。 「这也不喜欢,便是想看我了。」他转过她,一双黑沉深邃的眼望着她,盯得她一片茫然。 「看你…。」这无垠,挺烦人。 他圈住她柔柔的颈,吻起她迷离的眼,吻下朱红色的唇。她身子一颤,却不怎么像先时那般挣开他。 得寸进尺,他箍紧了她,回回吻得深,悄褪起她月色的花裳。 「千方,你怕么?」 那日,他双臂揽在她腰间,笑着问她。 她承认她怕了…。 情劫能忍,生离能忍,死别,还忍什么。 她无意识的转弄着小金鱼,视线却一片模糊。 如果还能从来,她绝不再容自己爱上他。 她认真得这么想,但…。 「千方…。」 他的声音响在舟子旁,颤声唤她。 闻声,千方一震,甫抬头,便让他扑上抱了满怀。 「无…无垠…?」她呆愣半晌,喃喃道:「你…。」 她有些不可置信,连忙推开他,仔细打量。他一身净透,却不是个踏实样。她一慌,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他如何能在这里,但他想见她,强烈的想见她。 若是要走,他想这么再见她一面。 「对不起…。」他无暇解释,只想同她这么说一句。 「我得走了…。」他的身影虚浮,似要不见。 「不要…。」她惶惶摇头,抓住他的手。「无垠,你不能再对不起我…,你不要走。」明明一夜星子还璀璨,两袖清风还柔柔吹拂,他怎能凡界负她,仙界还要负她。 「对不起…。」无垠一把揽住她吻上,唇相缠,泪相缠,剧烈莫名的引力却频频拉扯他。 他的元神淡去,倏然消逝。 「你若痛苦,忘了我……。」他的声息绕在她耳畔,縈縈牵在心里。 「无垠…!」她伸手想抓住些什么,手心却只馀清风淡凉。 泪湿了满颊,她怔怔望着牵情绳。 忘了你…,她什么都不剩了,如何还能忘了他。 她颤着手,拉起那松垂的绳,朝腕上缠了几缠,打了个结。 天际瀰漫杀声。无垠身子沉沉,意识昏昏,有些转不开眼。 那隐隐魔气…,难道,他回到了魔域? 他清醒了些,只见眼前一尊神祉,盪着丰厚灵气疗他元神,那巨大的引力,牵引他回了仙身。 他一震,立时藉他之力承住了千方。他有些惊骇,这仙神灵力不比寻常,他却不识得。 原来,他陷入昏沉前,裂谷一阵颤动。 一股狂暴黑气自谷底窜升,与一道银光团成巨球升天频闪霆雷,一波波浮盪的灵气,震得仙神兵将稳不住脚。 巨球僵持了一阵,倏然裂闪迸散。喷飞如烟尘,一个个魔兵灭散了形,还残存的连连消了踪影。 得释的白垣,连起地伶千方灵力,直入裂谷,一心只想杀败魔帝玄乙。 玄乙耗在魔界,早不若困在降仙锁里,却沉睡养元的白垣。 一阵恶斗,暗伏亿万年的魔帝,也只能败下阵来。 「白垣…。」树王伏稷那面色,还显得十分震惊敬畏,这几近传说的古神祉从前那死斗,他还是只是棵小树仙。 白垣淡淡收了息,望了地伶千方一眼,该还报的,便还予她。 两袖一展,他逕自消隐在天地间。 「她…。」无垠一惊,他稳下了千方仙身,她却还昏着似不见醒。那白垣却去了哪里…。 树王瞧了瞧,只道千方过了牵情关,自也会醒来。 「千方…千方!」她耳边响起他急切的唤声。她转不过蒙昧混乱的心神,睁不开眼。 她一缠紧了牵情绳,绳一闪光,一晃,舟子摆摆盪盪,她倏然消了踪影直坠。 坠回沉沉剧痛的身子里。 无垠…。她想着他,勉强睁开了眼。他焦灼的脸在眼前,还有些模糊。 「千方!」他一把抱住了她。湿漉漉的,似有泪滴在她面上。她若解了绳,少了无垠承托伤势,就是白垣也救不回她。 「无垠…。」这身子,痛得很,竟好似还活着。 那双少见的湿漉漉的眼黑黑沉沉,愈似一汪幽泉,那怀抱,有些颤抖,却似从前温暖。 竟真是无垠。 她伸手抱紧他,浅浅一笑。 看来,忘不了他,这千年万年,情海无涯。 全文终 (簡)第三十九章裂谷死生 接下平漠刀,地伶千方直往谷口飞窜。 银爻随即咆啸跟上,窜出了裂谷。 见了银爻,她恨怒尤甚,荡起的气息裂山震地,回刀直杀得银爻左闪右跳,退了开来,蹲伏身子按奈。 她窝囊久了,眼前正好有一堆魔神魔兵能杀,倒好。 「地伶,没想还能让你在我眼皮底下脱了凡。」 千方闻声疾然回首,只见刑心揽着让她闭了心神的无垠,豪坐谷旁,以一双媚眼笑望着她。 「放开他。」千方恨恨道。她让那凡身护着,自不能朝她动手。但想来,她也不会在里头待太久。 「他答应我,找到了你,要动手,却将你藏了起来。」刑心抚了抚无垠的脸,笑道:「这怎么行?」 弯刀一闪,她划破了无垠凡身。脱了刑心之体,倏然与银爻合化作女魊之身。 如浪长发飞扬,她邪笑纵身飞天,道:「无垠。杀了她。」 千方蹙起眉,凝神细望脱了凡的星魁无垠,他倏然醒起,双眼闪着蓝瞳光。 女魊意志,比起隔着凡身的刑心强烈。无垠凛望千方,手一翻,召回了平漠刀,跃身立朝千方杀去。 千方陡失刀器,一震,跌地连滚闪过他刺下的一刀。她的倾天剑,毁在二世劫,还未及重配新刀。这当口,怎会没个刀器。 「无垠…!你怎能帮着那妖女!」她朝他扬了道敛魔之术,只想唤醒他。奈何她如今灵力让白垣夺了不少,那咒术实有些虚弱。 「地伶,他入了魔,和你早没了希望,死在他刀下,不好么?」女魊持着弯刀逼在一旁,似是而非的出言怂动,她实还携不了无垠入魔,但这地伶千方可不清楚。 一刀又刺来,千方避得踉跄。见无垠同女魊逼着她,她一阵心伤恨怒,蓄积起灵气垒防。 无垠凝起刀气,一跃要杀破她气场。 她闭上眼,凛等着他那刀斩下,大不了,就这么灰飞灭散,用不着再见他那双刺眼蓝瞳。 仓皇间,一人飞身相挡,溟海一晃,大刀直架开无垠。他见无垠使着平漠刀,念头转得飞快,道:「千方,取月螺。」 沧浪发狠腾起浪来,早震得魔兵鲛灵倒成一片,要自魔海杀进裂谷,倒也不费事。而他,总不会只留给她一把平漠刀。 无垠陡然被阻,再一跃身,与溟海斗杀。 见来了溟海,实难应付。女魊脸色一沉,疾厉似风,挟刀直往千方贯去。 闻声,千方凛睁眼,凝神撑着气场,女魊邪沉一笑,弯刀大挥要斩下,千方依溟海之言,持起胸前月螺,月螺一闪,倏然化作沧浪的沧镰刀。她直觉一接,立使劲起刀,回斩正得意轻防的女魊。刀光凌厉一闪,女魊惊瞪着眼,胸上着了一道深口,千方凝气再一划,溅出了一道银血。 电光火石间,铺天盖地一阵黑气袭来,卷走了女魊。 千方恍然见那黑气里头,危月挟着女魊,就口在伤处吮血,直抽干了她。惊骇想起,她那银血,能养魔元。 前几日,刑岳制下了九旒,分辨不出他凡身里的仙气,却直觉九旒有异。遂脱了体,以危月之身,将他押往魔海域见鲛灵巫者。海域起战,裂谷震荡,九旒一察觉元神脱离了降仙锁,立时破了凡身,袭杀了一片鲛灵后消失无踪。危月虽未首当其冲,仍受了伤。方回到裂谷,见女魊让千方杀下俨然要灭散,顷刻攫过了人。 不行…不能让那危月变得难以收拾。千方扬刀要跃上。 「千方!别靠近他。」溟海在远处凛吼,他接挡无垠,杀得分不了心。一待无垠脱离了女魊意志要回身,千方已近在危月身侧。 危月一晃,嘴边还挂着女魊的银血,厉望千方,一笑。她灵气耗得凶,勉强杀下女魊,已有些不支,沧镰刀才微扬,叁叉戟刺来锐不可挡,直戮进了她身子。 「千方!」醒了神的无垠疾飞而上,险冲开危月要再刺下的杀着。 危月叁叉戟凛削而来,率他兵将,以困杀日魁之狼阵,缠攻无垠:「地伶既死。星魁,不如归魔。」 无垠大怒想逼开他,翻手腾起七芒杖,两道焰光相缠窜天。 溟海急身上前,接下飘坠的千方,见她化作片片白棠花瓣纷飞而散,他急运起息罩覆她。然危月那叁叉戟,以日魁天曦元神大祭后,成了拔尖神器,自仙身直刺裂她元神。他剧烈耗损疗着裂伤,仍不及她消逝的速度。 「殿下,臣来。」后头来人,一道沉厚气息稳住了溟海消耗的灵力,护下了千方元神。 魔域天际杀声震耳,洋洋洒洒尽是天兵魔兵交斗,树王伏稷在沧浪之后,让海王差遣同水玉领兵将直打魔域。 南面有水玉鲛兵,北有战神苍羿天兵。 苍羿凡身那洛翎飞,自打山门一战,在他眼前亡失了莫泠音与辰光,意气重挫,自也天命有数,年纪轻轻便殉了情。毕狐一自南海回岱山相禀神帝,神帝便遣了苍羿出战。 伏稷凝神疗了一阵,千方裂散的元神逐渐凝合,却仍拢不了飞逝的仙身。 让危月那叉戟戮过,要救,说来难。 天际两道焰光一闪,相缠直坠,无垠狂刀直抵危月,贯地将他钉灭在地上。地大裂震,腾起嚣尘。 危月再狂,以地伶惹怒了星魁无垠,无垠方开脱了受制魔族的抑郁,自比他更狂。 他挂心千方,疾奔上前,只见伏稷疗得额间沿汗,仍稳不下千方。 「树王…!」澜魁与树王,千方的师尊在此,她竟还是这般要灭散的样子。他心里发冷,说不出话。 伏稷见了,收了息。让在一旁。沉道:「殿下。地伶公主…,臣尽力了。她灵力耗尽,元神虚弱,撑不起来。」 撑不起来…,无垠惶惶收着拳,他不信。 他一眼撇见她虚飘的手上松松挂着现了形的牵情绳,心念一动。 有这仙物为媒介,他无论如何要救活她。他就是不若树王澜魁善疗,却只他愿意消耗元神相替。 他闭起眼,藉牵情绳替起她元神。 要相替元神,非以绑生咒,便只能靠连结紧密的仙物。他不善疗,绑了生,他一陨殁便拖垮了她。 牵情绳,他这头一松,却能让她重拾自由。 「殿下…。」伏稷在旁看着显得忧心,这么让他毫无技巧的替下去,想来真要殒命。 千方稳了下来,他却显得飘忽,仙身虚虚晃晃,点点如尘飞了开,渐弱的元神咬牙苦撑了一阵,倏然闪焰消散。 (簡)第四十章情海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浮浮晃晃,那似是河岸歌妓的歌声,传进她耳里。 她不觉想起他在凡间的一双眼,温温柔柔,隐隐盼着。 「我用一夜星空子,两袖清风订下你,可好?」 那些记忆、那些话声,还很清明。甚至那些伤,还刻落在心上。她明明还恨他。 但…他又是那么不得已。 她靠在舟子上,迎着风,怔望着水光。 爱或恨,又如何。他已经走了。 怎么他最后留给她的,是那叁世的恨。 不过是历劫,怎么,不能同清明的他,再好好说句话。 她听过那牵情绳,只有人亡,会松了开。解了绳,便能遗忘。 她不觉抬起手腕。手上松松挂着那镶着小金鱼片的细绳环,另一头的绳圈,却已没了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在这乌尔的小河上。 方才,她缓缓睁眼,只见小舟、石桥、和一带浮晃的水面,向天际蔓延。 河面倒映渔火,如天上星河。 一片宁静。 没有魔兵,没有漫天的杀声。 「无垠…。」淡淡呢喃了声。她的元神,缠着他气息。撑起身子,四处望了望,却不见他。 只手腕上的绳环松松垮垮。 她想起她不久前,杀了女魊,着了危月的叁叉戟,该是活不成了。 但…她还活着,周身尽是他的气息,好似让他抱着。他善战,却不善疗…。她恍然明白了什么,不觉有些颤抖。 她还记得,从前,好久以前,她在那满谷飞花的岱山天池,喝得酩酊大醉。 他支手躺在她身旁,笑望着她。 「千方。你喜欢瞧这天兔灵动,还是乌鹊报喜?」 他精心布置着星夜,想讨她开心。 「都不喜欢。」她烦乱转了身,一夜星辰闪闪烁烁,还叫她觉得有些扎眼。 他变来变去,不能逆了时辰,也就那些花样。 他见她瞧腻了,落了些星子,道道银光破天,很是璀璨。 「别,吓坏凡人了。还是你的酒好些…。」好看是好看,她也不怎么有心思欣赏。倒是他从仙宫来,带了神帝御宴用的琼浆,尤是甘冽香醇,醉人解忧。 她连喝了几杯,微微暖倦,稍稍忘了她那些烦愁。 「这也不喜欢,便是想看我了。」他转过她,一双黑沉深邃的眼望着她,盯得她一片茫然。 「看你…。」这无垠,挺烦人。 他圈住她柔柔的颈,吻起她迷离的眼,吻下朱红色的唇。她身子一颤,却不怎么像先时那般挣开他。 得寸进尺,他箍紧了她,回回吻得深,悄褪起她月色的花裳。 「千方,你怕么?」 那日,他双臂揽在她腰间,笑着问她。 她承认她怕了…。 情劫能忍,生离能忍,死别,还忍什么。 她无意识的转弄着小金鱼,视线却一片模糊。 如果还能从来,她绝不再容自己爱上他。 她认真得这么想,但…。 「千方…。」 他的声音响在舟子旁,颤声唤她。 闻声,千方一震,甫抬头,便让他扑上抱了满怀。 「无…无垠…?」她呆愣半晌,喃喃道:「你…。」 她有些不可置信,连忙推开他,仔细打量。他一身净透,却不是个踏实样。她一慌,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他如何能在这里,但他想见她,强烈的想见她。 若是要走,他想这么再见她一面。 「对不起…。」他无暇解释,只想同她这么说一句。 「我得走了…。」他的身影虚浮,似要不见。 「不要…。」她惶惶摇头,抓住他的手。「无垠,你不能再对不起我…,你不要走。」明明一夜星子还璀璨,两袖清风还柔柔吹拂,他怎能凡界负她,仙界还要负她。 「对不起…。」无垠一把揽住她吻上,唇相缠,泪相缠,剧烈莫名的引力却频频拉扯他。 他的元神淡去,倏然消逝。 「你若痛苦,忘了我……。」他的声息绕在她耳畔,萦萦牵在心里。 「无垠…!」她伸手想抓住些什么,手心却只余清风淡凉。 泪湿了满颊,她怔怔望着牵情绳。 忘了你…,她什么都不剩了,如何还能忘了他。 她颤着手,拉起那松垂的绳,朝腕上缠了几缠,打了个结。 天际弥漫杀声。无垠身子沉沉,意识昏昏,有些转不开眼。 那隐隐魔气…,难道,他回到了魔域? 他清醒了些,只见眼前一尊神祉,荡着丰厚灵气疗他元神,那巨大的引力,牵引他回了仙身。 他一震,立时藉他之力承住了千方。他有些惊骇,这仙神灵力不比寻常,他却不识得。 原来,他陷入昏沉前,裂谷一阵颤动。 一股狂暴黑气自谷底窜升,与一道银光团成巨球升天频闪霆雷,一波波浮荡的灵气,震得仙神兵将稳不住脚。 巨球僵持了一阵,倏然裂闪迸散。喷飞如烟尘,一个个魔兵灭散了形,还残存的连连消了踪影。 得释的白垣,连起地伶千方灵力,直入裂谷,一心只想杀败魔帝玄乙。 玄乙耗在魔界,早不若困在降仙锁里,却沉睡养元的白垣。 一阵恶斗,暗伏亿万年的魔帝,也只能败下阵来。 「白垣…。」树王伏稷那面色,还显得十分震惊敬畏,这几近传说的古神祉从前那死斗,他还是只是棵小树仙。 白垣淡淡收了息,望了地伶千方一眼,该还报的,便还予她。 两袖一展,他径自消隐在天地间。 「她…。」无垠一惊,他稳下了千方仙身,她却还昏着似不见醒。那白垣却去了哪里…。 树王瞧了瞧,只道千方过了牵情关,自也会醒来。 「千方…千方!」她耳边响起他急切的唤声。她转不过蒙昧混乱的心神,睁不开眼。 她一缠紧了牵情绳,绳一闪光,一晃,舟子摆摆荡荡,她倏然消了踪影直坠。 坠回沉沉剧痛的身子里。 无垠…。她想着他,勉强睁开了眼。他焦灼的脸在眼前,还有些模糊。 「千方!」他一把抱住了她。湿漉漉的,似有泪滴在她面上。她若解了绳,少了无垠承托伤势,就是白垣也救不回她。 「无垠…。」这身子,痛得很,竟好似还活着。 那双少见的湿漉漉的眼黑黑沉沉,愈似一汪幽泉,那怀抱,有些颤抖,却似从前温暖。 竟真是无垠。 她伸手抱紧他,浅浅一笑。 看来,忘不了他,这千年万年,情海无涯。 全文终 番外 一片沃野,白棠花精神摇曳,花瓣如絮翻飞。 她的领地,一片春暖花开。 她在一榻花床上,翻了个身,外头那千阳灿烂,等会儿再落些春雨,该是养地润物的好时节。 春风柔柔送进巖穴,昨晚叁番两回的销魂,却让她有些松懒。 「小东西,别烦我…。」白狐湿漉漉的鼻,在她面上凑了几凑。她随手将牠那毛茸茸的身躯推了开,却醒了几分。 这可不是隻来讨果子的小狐狸。 她翻起了身,连忙上了件花裳。瞪了眼挨在她床边的白狐。 「毕狐,老大不小了,别再这么化了狐身就闯进来。」 她昨晚让无垠搞得疲惫不堪,衣裳也不让穿,只说要这么抱着她睡。他一早,却还能精神抖擞,说要入宫迎见到访的南海仙神。她敷衍两句,翻了身,直到方才还一直这么裸着。 白狐呜呜几鸣,跳上她腿间,蜷成了一团,瞇起了眼。 「别别…,当心无垠看见了,定让你去万里长征,快出去。」她又推了几推。 白狐唉鸣两声,似很委屈,微微抬起了头,一对细线似的眼睛睁得水汪汪的。 「毕狐。」 她还没一把拂开牠,那声音让两人一个惊跳。 白狐一翻摔落在地,化成了仙身,男神毕狐垂首跪揖,支支吾吾道:「太…太子殿下。」 巖穴口站着的,正是无垠。他似笑非笑,走了进来。手一搭,按在毕狐头上,硬是将他缩成了白狐。 白狐抖了几抖,伏着身哀鸣。 「无垠,别欺负他。」千方瞪了无垠一眼。 「谁欺负他。他不还以为自己是隻小狐狸么?」他拎起毕狐,送到了穴口:「小东西,别再到这里来,要找地伶按规矩上坤和宫。否则,我让苍羿送你到南海去。」 他那语气,还称得上轻柔,白狐已惊惶得缩起尾,轻身几跃窜出了巖穴。 「你别这样,这里不过像牠家一般。」千方整了整衣,随手编了编一头长发。 无垠笑笑回身,神情温柔不少。他走上来,将要起身的千方一把按回了床上。 「我这回,不只是要牠走么?」念在牠当地伶歷劫时,还百般相护,这才轻饶了牠。 他在她榻旁坐了下来,挺顺手的揽上她的腰。他每回,要坐上这榻,总不会只是这么揽她。 「你…你不是回宫见南海仙了么。」千方感觉他那手抚在她腰臀间,愈来愈火烫,忙按奈住他的手。 他凑在她发间,轻吻在她雪颈上,道:「我比较想见你。」 其实,要见的澜魁溟海还耽搁在天池,他本不喜这觥筹场合,能避则避,要不是无垠与千方大婚在即,怕还请不来他。 一年前,那轰轰烈烈的裂谷一战,大举削弱魔族,日魁殞亡,风魁揽责。这事既闹得如此沸扬,早也无人不知地伶千方不是神帝之女。神帝念及两人于破魔族有功,又一片情深。晋封星魁无垠为岱山太子,赐婚地伶。 地伶惦念沧浪亡身相救,以无数殞丧的仙灵为由,婚仪延到了隔年。 「说什么呢…,不才走没多久么?」她无奈笑了笑,闪着他挨在她颈上吸吮的唇。 「也才走没多久,就有狐狸溜进来了。」他一把带倒了她,拐她在臂弯里,望向她挺无辜的眼眸。 虽说千方自打落凡回来,乖了不少。事实上,连他想靠近,都叫她有些害怕。有时她想起那叁世劫,还会躲到凡间不见他。 他花了好些时日,才让她渐渐恢復了从前的开朗。 前阵子,他随神帝出访南海,又同神帝海王去了趟白垣新整顿出的魔域后,便在那守了一阵。近半年未回岱山仙界,他实有些想她。 一回来,昨晚那几翻云雨,他不敢太过火,隐隐残念,却更叫他牵肠掛肚。 顾不得她说后日大婚,好歹该意思意思避个嫌。他只觉得,要将他们从前那躲藏凡界的十多年算进来,早是夫妻了,还避什么嫌。 俯下身,他绵绵吻上她的唇。 轻灵舌尖来回滑在她小小舌面,他吮舔她口中的蜜津,吻得火烫撩人。她不觉又有些迷醉,再管不了他想做什么。 施了咒术,他戏弄起她那身花裳。指尖唇吻所经之处,片片花瓣消失了踪影。雪白上身逐渐裸在他臂弯间,他大掌覆罩了上,抚弄得肆意。 他这人有些稀罕,就是这么抚着,也够让她意乱情迷。 指尖捻弄在她胸前,他笑着瞧她迷离的神情,见她动起情来,别过了头微微轻喘,不禁叫他有些躁动。 手掌一下移,她又不觉併拢了腿。 「你…你这样操劳,后日成婚…,你…我们…。」她想这仙界规规矩矩大婚,总是个正经大事。就是那繾綣缠绵…。 「不用娘子操心。」无垠笑了笑,道:「一晚也不欠你。」 「嗯……。」她一声细叫,一阵酥麻。他拂开她的腿,往她小蒂舔去。 他看不见她的眼,但她那禁不住颤着的声线,细细又压抑,显是挺舒服。 唇舌濡软湿滑,柔柔软软舔弄,她挨不了多久,便湿湿泠泠,软成一片。 他松了裤头,一把扶在她腰间,举上她身子,要她跨坐了上来。 晕晕迷醉,他身子涨在里头,说来,撑得她挺满足。他轻轻几顶,便又令她软瘫在他肩上。 他抚着她的臀下压,想入得更深,却已软软顶到了底。她歪歪扭扭,小穴禁不住一回回紧缩。一声声嚶嚀止不住的溢出了口。 他翻过身,将她放倒上床:「昨天不是这不要那不要一回喊过一回么,怎现在又是这般陶醉样。」 他那话声,烦人的很。她娇嗔一声,想挤出他身子。 他一笑,俯身抱紧了她,柔柔摩送在下头。 「嗯……。」她又不耐嚀了声,扭了扭身子,微抬了臀,同他贴得更紧了些。 「娘子要求,我可不客气了。」感觉她那小小动作,他轻舔着她耳朵,疾而深的顶弄起来。 她说,婚仪要在春好花开的时节。 她不喜欢织娘那喜袍,偏爱淡一点的柔花。神后却道这仙宫大婚,没人用那轻轻淡淡的顏色。一身花裳,让神后盯着,用上了千百种红花。 婚仪宴上,红艳艳拖垂满地的裙摆,衬得她绝色逼人,眾仙垂首的垂首,俯身的俯身。 南海这头,由澜魁、水玉同伏稷,代海王来赴婚宴。 伏稷同一眾老仙喝得欢快,水玉则早溜得不见人影。 溟海淡淡喝着酒,桌上摆了隻小月螺。月螺徐徐挪移到案缘,微颤颤的似要掉下去一般。 溟海瞧了一眼,啵的一声将牠拔起,放回了桌案中间,不一会儿,牠又徐徐挪了过去。 裂谷一战后,千方醒来。溟海眼尖,在她原躺着的地方,发现那月螺一掀一掀,微微挪动。 他淡淡一笑,拾了起来。 他想,或是地伶在他灭散的瞬间护下了他几片元神,又搭着白垣灵气,留下了小命一条。 「你要不想待在这处,不如到外头走走吧。」他以为这千方大婚,牠待得闷不过气,将牠搁在手心,悄然欲离大殿。月螺一翻,却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停在千方脚边。 千方正好那么似有所觉,一眼撇着了牠,一楞,拾了起来。 月螺…? 月螺紧缩进了壳里,挤得不见螺影。她还没仔细觉察,月螺倏然自手上消了踪影,显然让人取了去。 她不觉朝溟海那处瞧了一眼,只见他已悄然起身,出了大殿。 她想,连水玉公主也许了战神,这场子,就馀他这镶金似的南海太子,敬不完的酒,堆上去不尽的笑意垂询,他那逍遥性子,大概也乏了。 「还没学乖么?」溟海出了殿,将月螺搁在地上,见月螺还缩着不肯出来,随手将牠掀了倒,以指拨弄了几下。「我还等你哪日修回仙身,领回你的职。」 仙宫外,层层捲云泛着天光,漫散了开,疏拢着山色。 溟海背手而立,迎着初春清风徐徐,面容悠然柔和,澜纹青衫飘扬。 他觉得这自在,甚好。 (簡)番外 一片沃野,白棠花精神摇曳,花瓣如絮翻飞。 她的领地,一片春暖花开。 她在一榻花床上,翻了个身,外头那千阳灿烂,等会儿再落些春雨,该是养地润物的好时节。 春风柔柔送进岩穴,昨晚叁番两回的销魂,却让她有些松懒。 「小东西,别烦我…。」白狐湿漉漉的鼻,在她面上凑了几凑。她随手将牠那毛茸茸的身躯推了开,却醒了几分。 这可不是只来讨果子的小狐狸。 她翻起了身,连忙上了件花裳。瞪了眼挨在她床边的白狐。 「毕狐,老大不小了,别再这么化了狐身就闯进来。」 她昨晚让无垠搞得疲惫不堪,衣裳也不让穿,只说要这么抱着她睡。他一早,却还能精神抖擞,说要入宫迎见到访的南海仙神。她敷衍两句,翻了身,直到方才还一直这么裸着。 白狐呜呜几鸣,跳上她腿间,蜷成了一团,瞇起了眼。 「别别…,当心无垠看见了,定让你去万里长征,快出去。」她又推了几推。 白狐唉鸣两声,似很委屈,微微抬起了头,一对细线似的眼睛睁得水汪汪的。 「毕狐。」 她还没一把拂开牠,那声音让两人一个惊跳。 白狐一翻摔落在地,化成了仙身,男神毕狐垂首跪揖,支支吾吾道:「太…太子殿下。」 岩穴口站着的,正是无垠。他似笑非笑,走了进来。手一搭,按在毕狐头上,硬是将他缩成了白狐。 白狐抖了几抖,伏着身哀鸣。 「无垠,别欺负他。」千方瞪了无垠一眼。 「谁欺负他。他不还以为自己是只小狐狸么?」他拎起毕狐,送到了穴口:「小东西,别再到这里来,要找地伶按规矩上坤和宫。否则,我让苍羿送你到南海去。」 他那语气,还称得上轻柔,白狐已惊惶得缩起尾,轻身几跃窜出了岩穴。 「你别这样,这里不过像牠家一般。」千方整了整衣,随手编了编一头长发。 无垠笑笑回身,神情温柔不少。他走上来,将要起身的千方一把按回了床上。 「我这回,不只是要牠走么?」念在牠当地伶历劫时,还百般相护,这才轻饶了牠。 他在她榻旁坐了下来,挺顺手的揽上她的腰。他每回,要坐上这榻,总不会只是这么揽她。 「你…你不是回宫见南海仙了么。」千方感觉他那手抚在她腰臀间,愈来愈火烫,忙按奈住他的手。 他凑在她发间,轻吻在她雪颈上,道:「我比较想见你。」 其实,要见的澜魁溟海还耽搁在天池,他本不喜这觥筹场合,能避则避,要不是无垠与千方大婚在即,怕还请不来他。 一年前,那轰轰烈烈的裂谷一战,大举削弱魔族,日魁殒亡,风魁揽责。这事既闹得如此沸扬,早也无人不知地伶千方不是神帝之女。神帝念及两人于破魔族有功,又一片情深。晋封星魁无垠为岱山太子,赐婚地伶。 地伶惦念沧浪亡身相救,以无数殒丧的仙灵为由,婚仪延到了来年。 「说什么呢…,不才走没多久么?」她无奈笑了笑,闪着他挨在她颈上吸吮的唇。 「也才走没多久,就有狐狸溜进来了。」他一把带倒了她,拐她在臂弯里,望向她挺无辜的眼眸。 虽说千方自打落凡回来,乖了不少。事实上,连他想靠近,都叫她有些害怕。有时她想起那叁世劫,还会躲到凡间不见他。 他花了好些时日,才让她渐渐恢复了从前的开朗。 前阵子,他随神帝出访南海,又同神帝海王去了趟白垣新整顿出的魔域后,便在那守了一阵。近半年未回岱山仙界,他实有些想她。 一回来,昨晚那几翻云雨,他不敢太过火,隐隐残念,却更叫他牵肠挂肚。 顾不得她说后日大婚,好歹该意思意思避个嫌。他只觉得,要将他们从前那躲藏凡界的十多年算进来,早是夫妻了,还避什么嫌。 俯下身,他绵绵吻上她的唇。 轻灵舌尖来回滑在她小小舌面,他吮舔她口中的蜜津,吻得火烫撩人。她不觉又有些迷醉,再管不了他想做什么。 施了咒术,他戏弄起她那身花裳。指尖唇吻所经之处,片片花瓣消失了踪影。雪白上身逐渐裸在他臂弯间,他大掌覆罩了上,抚弄得肆意。 他这人有些稀罕,就是这么抚着,也够让她意乱情迷。 指尖捻弄在她胸前,他笑着瞧她迷离的神情,见她动起情来,别过了头微微轻喘,不禁叫他有些躁动。 手掌一下移,她又不觉并拢了腿。 「你…你这样操劳,后日成婚…,你…我们…。」她想这仙界规规矩矩大婚,总是个正经大事。就是那缱绻缠绵…。 「不用娘子操心。」无垠笑了笑,道:「一晚也不欠你。」 「嗯……。」她一声细叫,一阵酥麻。他拂开她的腿,往她小蒂舔去。 他看不见她的眼,但她那禁不住颤着的声线,细细又压抑,显是挺舒服。 唇舌濡软湿滑,柔柔软软舔弄,她挨不了多久,便湿湿泠泠,软成一片。 他松了裤头,一把扶在她腰间,举上她身子,要她跨坐了上来。 晕晕迷醉,他身子涨在里头,说来,撑得她挺满足。他轻轻几顶,便又令她软瘫在他肩上。 他抚着她的臀下压,想入得更深,却已软软顶到了底。她歪歪扭扭,小穴禁不住一回回紧缩。一声声嘤咛止不住的溢出了口。 他翻过身,将她放倒上床:「昨天不是这不要那不要一回喊过一回么,怎现在又是这般陶醉样。」 他那话声,烦人的很。她娇嗔一声,想挤出他身子。 他一笑,俯身抱紧了她,柔柔摩送在下头。 「嗯……。」她又不耐咛了声,扭了扭身子,微抬了臀,同他贴得更紧了些。 「娘子要求,我可不客气了。」感觉她那小小动作,他轻舔着她耳朵,疾而深的顶弄起来。 她说,婚仪要在春好花开的时节。 她不喜欢织娘那喜袍,偏爱淡一点的柔花。神后却道这仙宫大婚,没人用那轻轻淡淡的颜色。一身花裳,让神后盯着,用上了千百种红花。 婚仪宴上,红艳艳拖垂满地的裙摆,衬得她绝色逼人,众仙垂首的垂首,俯身的俯身。 南海这头,由澜魁、水玉同伏稷,代海王来赴婚宴。 伏稷同一众老仙喝得欢快,水玉则早溜得不见人影。 溟海淡淡喝着酒,桌上摆了只小月螺。月螺徐徐挪移到案缘,微颤颤的似要掉下去一般。 溟海瞧了一眼,啵的一声将牠拔起,放回了桌案中间,不一会儿,牠又徐徐挪了过去。 裂谷一战后,千方醒来。溟海眼尖,在她原躺着的地方,发现那月螺一掀一掀,微微挪动。 他淡淡一笑,拾了起来。 他想,或是地伶在他灭散的瞬间护下了他几片元神,又搭着白垣灵气,留下了小命一条。 「你要不想待在这处,不如到外头走走吧。」他以为这千方大婚,牠待得闷不过气,将牠搁在手心,悄然欲离大殿。月螺一翻,却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停在千方脚边。 千方正好那么似有所觉,一眼撇着了牠,一楞,拾了起来。 月螺…? 月螺紧缩进了壳里,挤得不见螺影。她还没仔细觉察,月螺倏然自手上消了踪影,显然让人取了去。 她不觉朝溟海那处瞧了一眼,只见他已悄然起身,出了大殿。 她想,连水玉公主也许了战神,这场子,就余他这镶金似的南海太子,敬不完的酒,堆上去不尽的笑意垂询,他那逍遥性子,大概也乏了。 「还没学乖么?」溟海出了殿,将月螺搁在地上,见月螺还缩着不肯出来,随手将牠掀了倒,以指拨弄了几下。「我还等你哪日修回仙身,领回你的职。」 仙宫外,层层卷云泛着天光,漫散了开,疏拢着山色。 溟海背手而立,迎着初春清风徐徐,面容悠然柔和,澜纹青衫飘扬。 他觉得这自在,甚好。 新書報到→《歸心》 新书报到→《归心》<a href=https://.po18.tw/books/732779 target=_blank>https://.po18.tw/books/73277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