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禁封》 高云现影01 星元2077年12月25日,圣诞节。 齐路遥换好便服、清洗好全身血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把洗干净的白大褂晾在阳台上,没有再去看身后那片杯盘狼藉。走廊上都空了,所有人都围成一团恸哭哀嚎,萧瑟得让人有些害怕。 齐路遥缩了缩脖子,把口鼻都埋进围巾里。他伸手拿出手机,有一条夏星河发来的消息,时间差不多就是刚出事之前不久: “哥哥,项目终于完成啦!下班过去接你!” 下午两点左右,一名持刀男子闯入皇家第二医院的大楼。他径直冲进二层休息室,刺死了齐路遥的老师、整个帝国最著名的神外专家,欧文林先生。 齐路遥赶到现场的时候,欧老师已经断气了。 欧文林又一次死在了齐路遥的面前,自己又一次什么也没做成。 ——齐路遥被困在一段无限循环的时间里了。 无数次回到今天,无数次看着欧老师死去,无数次经历三个月后的丧尸灾变,无数次死去又重来。 他放弃了回忆,随手捞了一个刚刚来做笔录的小民警询问情况。 “基本可以确定是医闹。”小民警说,“凶手朝平安苑的方向逃走了,我们已经安排警力全力追捕。” 齐路遥朝南边看了看,轻轻皱了皱眉,把手重新插进口袋里,不再说话。 “今天下午,整个皇家街道的监控系统的主线路出现了故障,所以没能拍下犯人的正脸。” 民警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但是目击证人称,犯人左臂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刀疤,如果看见相关可疑人员请及时和警方联系。”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齐路遥已经快要睡着了,但是这句话还是让他睁开了眼睛。 齐路遥对着民警的背影愣了愣神,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漫无目的地刷起了新闻。 他都会背了。 2078年12月25日,纳米机器人的研究取得阶段性成果,千名beta自发集结成性别平权组织举行抗议示威,新一轮的太阳活动周期开始,星际空间站受影响暂时关闭…… 但毕竟星际旅行只是金字塔尖的有钱人才有的体验,因此,除去一小部分人的抱怨之外,帝国上下依旧是一片祥和。 齐路遥试图回想些什么,但是片刻后便有些痛苦地闭起眼睛——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这扰得他没有能力做过多的思考。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夏星河迟到了二十分钟。 不是指他们这次约好的时间,而是相对于之前的每一次。 终于,夏星河的电话姗姗来迟:“哥哥,我到停车场了。路上遇到了个飙车的,警察把路都堵死了……” 齐路遥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解释,只是有些颓丧地下了楼,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车里的暖气轻轻抚了上来。 驾驶座上的男孩看着他愣了愣神:“快进来吧哥哥,外面冷。” 说话的男孩儿就是夏星河,是齐路遥当年读博时认识的、隔壁物理学院的学弟。 是个罕见的的、拥有甜牛奶味信息素的温柔alpha,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哥哥……我们……” 坐在他身侧驾驶座上的夏星河面色有些难看,犹豫了半天刚要开口,却被齐路遥不耐烦地打断了。 “别说,不想听。” 他近乎冷漠地把夏星河按进椅背里,伸手就开始动作,墨兰香的信息素味瞬间弥散开来,意味不言而喻。 但这回,夏星河却伸手阻止了他。齐路遥烦躁地皱紧眉,催促他开口。 那一瞬间,夏星河的嘴唇轻启出一个他不曾目睹过的陌生形状。 齐路遥似乎能猜出他要说什么,但这对这一刻的齐路遥来说,是完全未知的。 “哥哥,我们分手吧。”夏星河说道。 “你说什么?”齐路遥的眼中没有料想中的不解与愤怒,也没有任何悲伤,只是长久的、无法消散的震惊。 不是那种坏事落在自己身上的震惊,而像是坐在家中,听闻隔壁a-49号行星原地瓦解一样震惊。 “哥哥,我们分手吧。”夏星河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他脸色也苍白得吓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用力到甚至有些变形,做出这样的抉择应当并不容易。 可是面前这个人却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般,局促地出了声:“好。” 这回愣在原地的成了夏星河,齐路遥的过于干脆似乎刺激到了他。 思维似乎花了好久才慢慢转起来,焦灼的沉默中,夏星河终于难以置信地问道:“你都不挽留我一下……?” 看见齐路遥欲辨已忘言的模样,夏星河的眸子委屈得通红,仿佛自己才是被分手的可怜人: “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齐路遥没有回答,这被对方直接当成了默认。 ——齐路遥确实是默认了。 在曾经无数个此时此刻,他们本应在车里郁闷地激战,然后心事重重地度过这个不太美好的圣诞。但是刚刚,夏星河对他说了分手。 ——时间线发生了变动。 这还是时间线第一次主动发生变动,齐路遥呼吸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哗”的一声,灌进车厢的冷风打断了齐路遥的思绪——。 在经历了长达数分钟的心律不齐后,夏星河选择忍辱负重地推开车门。 “去哪儿?”齐路遥伸手把人拉回来,“这是你的车,要走也是我走。” 夏星河迈出一半的脚步顿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过分波动: “你都不问问我原因?我就那么讨你厌吗?” 齐路遥有些慌张,生怕这人再说下去就要反悔——难得出现了“意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延续下去。 于是,齐路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成年人,说话要算话。” 夏星河的瞳孔再次猛烈震颤起来。 为了稳住夏星河的情绪,同时也秉持着一贯纵欲的行为准则,齐路遥再一次捧起夏星河的脸: “……我也有点舍不得,不如我们最后再放纵一把,彼此不要留什么遗憾。” 他不管夏星河的欲拒还迎,凭一己之力,把车厢里的温度炒热了起来。 下一秒,齐路遥就后悔了。 alpha毕竟是alpha,不必要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对他们藏着什么小心思。 那人把自己摔进真皮车座里的那一瞬间,齐路遥才反应过来,交往的这几年里,这人似乎都没对自己下狠手。 一边,夏星河送给自己的跟随型机器人旺财,一个小狗大小的金属圆球探出头来。 它看看齐路遥,又看看夏星河,头顶的指示灯“唰”地通红。 “等等……” 这次夏星河大约是抱着“分手夜怎么也不能我一个人哭”的信念来的,当然,他也做到了。 车外,寒风卷着雪花轻拍着车窗,车顶的树叶也在萧瑟地站栗着,冬日似乎在一瞬间便被车内的灯火和嘈杂声,点燃成一簇瑟瑟轻颤的火苗。 火红的圣诞夜。 “你是狗吗?!” 突然,车内传来一阵惨叫,齐路遥惊恐地回过头,推开了夏星河的脑袋。 “松口!” 齐路遥怒喝的档口,方才被他一脚踹到车后座的旺财,再次探出了头。 它有些好奇般看着车前座的两人,正前方的摄像头动了动。 “咔嚓”。 - 星元2078年4月3日,复活节,被分手的第三个月、是他从医院辞职的第三个月。 也是屁股留疤的第三个月。 齐路遥感受着来自三个月前隐隐的痛,心情复杂地走在和平大道上。他闭着眼也能回想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上午七点三十八分,大街上传来一声惊呼:“哇靠!行为艺术吗?!” 下一秒,街坊的门窗探出来了一颗颗人头。齐路遥叹了口气,转身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 “被捉奸了吧这是?连裤子都来不及穿?” 齐路遥漠然地看着远处狂奔而来的luo男,内心毫无波澜,甚至伸出了腿。 “啪叽!” 被齐路遥优越的小腿绊倒,那白花花的肉身摔在地面上,掀起一朵汹涌浪花来。 齐路遥蹲下身子,视线平齐,和他对视了三秒。然后那摔蒙了的胖子,终于缓过神来,破口大骂道:“你他妈……” 脏话飚了一半就生生又咽了回去—— 低头,齐路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把手术刀,正紧紧贴在那胖子的喉结上:“被咬了吧。” 对上齐路遥冰冷甚至带着些许不耐烦的目光,那胖子全身上下的肉都开始激烈颤抖着:“我没……” 齐路遥相当烦躁地看了一眼手表,直接扯过那胖子的右臂——上面是一道狰狞的咬痕: “三十秒,现在还来得及,死还是活,快选。” 那胖子显然清楚自己什么情况,瞥了一眼齐路遥手边的医疗箱,苍白的脸上瞬间涕泪横流: “救救我……救我……医生……” 这样的眼神和语气,似乎勾起了齐路遥相当不好的回忆。他骤地拧起眉,一把拧开一边的酒精瓶,然后拿起手术刀。 动手前,他厌烦地道:“别叫我医生。” 下一秒,鲜血四溅,惨叫声响彻整个街道——那人手臂上,整整一大块肉,被手术刀生生剐了下来。 “死不了了,回去记得清创。” 齐路遥草草地给那人包扎完,便招呼着那瘫软的家伙赶紧离开:“往城市路走。” ——无关慈悲,他只是不喜欢有人死在他面前而已。 齐路遥拍拍膝盖上的灰,颇有些疲倦地站起身来。 一回头,身后如他所料,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们哭嚎着惨叫着从各个街道涌来: 嘈杂中,一声巨吼冲出重围—— “快跑!!丧尸来了!!!” ※※※※※※※※※※※※※※※※※※※※ 下一本《sheep》求收藏(轻轻跪下) #赛博朋克,相爱相杀,aix人,强强# 受:清冷工作狂+缺乏常识+没有心(人) 攻:占有欲爆表+脑内王者+偏执狂(ai) 【文案】 “我们每个人都是仿生人梦见的电子羊, 是屠夫砧板上鲜血淋漓的待宰肉羊, 也是献祭给这个罪恶时代的替罪羔羊。” 1. 星历3000年,大量人工智能意识觉醒,对人类生存产生重大危机。 为了将人工智能全数回收,新型职业“猎手”应运而生。 易鹤野作为从不失手的金牌猎手,以冷血果断在ai间活成了恐怖传说。 更有甚者放话:“ai都没这么冷血!他根本不是人!” 易鹤野:“别瞎说,打工人也是人。” 2. 简云闲是个顶级ai,真正意义上的人模人样,在猎手面前从不暴露。 某一天去宠物医院给电子羊换芯片的路上,简云闲和易鹤野擦肩而过。 整个ai回收史上的两个“不可能”,同时发生了—— #简云闲暴露#,#易鹤野失手# 易鹤野:“我放水的。” 简云闲:“他喜欢我。” 3. 易鹤野当了这么多年猎手,还是第一次被猎物追得满世界跑。 为了不辜负金牌打工人的荣誉称号,易鹤野开始了和猎物的疯狂互撕。 终于有一天,他把简云闲堵在墙角: “终于抓到你了。” 简云闲笑起来,尖刀抵住易鹤野的腰侧: “是谁抓到谁?” 高云现影02 星元2078年复活节,末日准时降临a-48号行星,安城以最快速度沦陷,全城禁封。 齐路遥站在街口,身后逃难的、尖叫的揉成了一片嘈杂的雪花点。他看着熟悉的画面,有些无力地转过身来,朝不远处的科研所走去。 一小时前,皇家科学院生物科技研究所接到通知,将会有一支alpha军队前来与他们交接,保证国家科研人员的安全。 研究所内,一群身穿白大褂的omega正在疯狂收拾行李和器材:“我妈打电话给我了,说48号都被星盟列进禁飞名单了,这么严重?” “你可真是狗拿耗子瞎操心。”另一个omega接过话茬,“咱们这个工资待遇,去隔壁47号都得花半辈子工资了吧。” 齐路遥站在实验室的窗边,注视着远处大楼上弥漫的硝烟。 无数次轮回中,哪怕是这一股股硝烟扬在空中的尘粒,都没有过一厘一毫的变化。 这让齐路遥憋闷得要命,却又找不到发泄的途径来。 “麻烦老师们快一点,后方火力有限,估计撑不了太长时间。”门口帮忙运送机器的alpha军官对着齐路遥的方向说道。 被暗中点名的齐路遥只能应付地点点头,一边开始动手收拾行李,一边招呼旺财帮忙。 这小东西能干得很,两三趟跑下来,就把电脑里的资料都拷贝完毕了。 “好狗。”齐路遥刚要弯下腰夸它,突然,旺财飞驰的步伐一个急刹车,指示灯唰地血红。 与此同时,一声突兀的碎裂声在斜后方应声而起,齐路遥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一张被子弹打穿了的脸。 一只丧尸顺着空调外机、爬上了二楼实验室的窗台! “齐老师!!”注意到异动的办公室嘈杂声起来,旺财惊恐地窜到了桌底,而齐路遥则快速转过身来—— 他熟练地抄起手边的铁架台,双手将铁架台倒立着握住,立柱那端对准丧尸的眼球发力,毫不犹豫地直直捅去! 一时间,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四处喷溅,齐路遥紧蹙的眉间居然慢慢舒展开来。 眼前这丧尸在被戳中之后痉挛了片刻,但那看似弱不禁风的omega丝毫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直接调转了铁架台的方向,整个身体发力,顺着惯性将那厚实坚硬的底座抡向丧尸的头。 ——“哐”一声巨响,这副已死之躯居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痛感在这一刻似乎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仅仅因为某个冲击牵动了复杂的面部神经,导致的面部狰狞。 这样的既视感让旁观的所有人都汗毛倒竖,甚至没有人敢上前搭一把手。 齐路遥的动作一遍比一遍精准、用力,眼神却依旧冷静,甚至比先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澄净明亮。 一下、两下……他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钝器,也许是过于沉浸,以至于前来支援的军官都被他无意识地推到了一边。 一边年轻的小姑娘干呕着,目光都不敢朝这边看去:“谁拉他一下……那个东西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人敢接近那失控了的屠杀机器,只是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第二十五下应声落地之后,连窗台上的血都已经飞不出新的形状了,齐路遥才松了口气,把铁架台扔向一边。 终于,始终插不上手的alpha小心地走上前去:“老师……不用那么紧张,它早就,呃,没有行动能力了。” 齐路遥点点头,打开一旁洗手台的水龙头:“没事儿,挺解压的。” 那一瞬间,他的眼前闪现过无数与所谓“丧尸”有关的苦难、哀嚎、痛苦与尸横遍野,闪过了他被无限多次困在这世界、无法挣脱的绝望。 他笑起来:“心情好多了。” - 齐路遥和其他几名研究员一起,被塞进了一辆装甲运兵车里。 此时,大约是全城警报拉响的结果,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但是散落一地的街边摊、废纸和独自燃烧的智能车,无一不展示着末日切实的降临。 旺财似乎对这样的街景分外感兴趣,半探出脑袋,一路对着窗外拍了许多照片。 齐路遥兴趣缺缺地看着窗外的路,面前两条同样可以通往目的地的岔口,司机有43.2%的概率选择右拐。 “左拐。”齐路遥悄声默念了一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车朝右方转去。 “猜错了。”他低头,对上旺财未卜先知的惊恐眼神,直接朝它脑袋塞了一拳,“惩罚。” 自从被困在轮回里之后,齐路遥常常跟自己打这种无聊的赌局。 ——就算是时间循环也会遇到无数个选择题、分岔点,但都无济于事,齐路遥几乎把所有选项都试过一遍,结局都是殊途同归。 于是,在车缓缓往前开了不到五米之后,齐路遥收回撑在车窗边的胳膊,默默向后撤了半步。 “砰!”下一秒,车窗边传来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扑到车窗前,车里掀起一阵惊呼。 再一看,面前这条不宽的路上,正晃晃悠悠走来十几只面容狰狞的丧尸。 驾驶室也瞬间被慌乱充斥起来:“操!这怎么办?!” 开车的alpha也只是个生存在和平年代里的义务兵,面对这种荷枪实弹的战场,几乎是没有任何行动力的。 众目睽睽之下,这人直接从驾驶员的腰上取下那把手|枪,熟练地上膛之后走到窗前,“哗”地拉开窗—— “嗷——!!” 那几乎吸附在车窗上的脸,在开窗的瞬间就疯狂往车里挤,车里的omega们惊叫着散到一边。 但是始作俑者齐路遥已经是满脸淡然,他伸手揪住了那丧尸的头发,固定住脑袋,没等他张开嘴,直接把枪口对准他的脑门。 “砰!”脑袋在他面前不远处开出一朵花来,得益于半关的玻璃窗,血肉和骨渣几乎都被挡在了外面。 关好车窗,齐路遥拿出准备好的纸巾擦了擦手,又把那已经吓傻了的驾驶员拎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驾驶员惊恐道,“等等,你根本没有驾驶权限!” 完全不理会那人的挣扎,齐路遥便烦躁地把他按进了最近的座位里,顺手帮他扣上安全带。 拿出自己的权限卡,“滴”的一声,权限审核灯在驾驶员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变成畅通无阻的绿色。 然后他拿起驾驶台上的扩音器,懒散地招呼了一声:“请系好安全带——抓稳扶牢——” 话音刚落,车身便以超音速的架势原地飞射出去! 大家以为齐路遥是要开着车带他们冲出重围,却不想,那人把车头直直对准了面前不远的一头丧尸。 “哐!!”第一声巨响,车身晃荡后一阵轻微的颠簸,那本就残败不堪的身子瞬间被卷进车轮之下。 车里爆燃起尖叫和咒骂,齐路遥的嘴角却难以自抑地扬了扬。紧接着,方向急转,车身又朝一边另一头飞奔而来的丧尸碾去! “哐!哐!哐!” 接连几声巨响之后,装甲车依旧在疯狂地屠杀,车上有人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倒数第二声闷响之后,整个马路上只剩下一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丧尸。有人开始祈祷最后那一击快点到来。 却不料,刹车一声长鸣,车里所有人都被骤然发力的安全带勒到险些吐血——车稳稳停在那人不到两米的面前。 “呕……!!”剧烈的冲击后,晕车的人们终于找到了呕吐的契机。 这时,被吓傻在一边的alpha驾驶员才趔趔趄趄地起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一滩血洗过的痕迹,艰涩地声讨道:“你干什么……开车冲过去就好了,有必要这样吗?” 齐路遥挑起眉,反问道:“冲过去,留着那些死东西害活人吗?” 紧接着,他扬起下巴,指了指跌坐在车前的那个“丧尸”。 开车的alpha狐疑地瞥了一眼,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丧尸”眼里正透着属于活人的光。 齐路遥耸耸肩,把驾驶位让了回来:“那孩子没感染,联系救援队接应一下吧。” -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一车omega终于被运到了远在东城的临时作战指挥部。 ——这里齐路遥来过很多遍了,这是他被拉进这场混沌漩涡的入口。 由于情况紧急,军方直接征用了帝国国防科技大学的城东校区。这个本就比周遭更加森严的地方,在战时状态下,又多了几分压抑。 齐路遥插着口袋,轻车熟路地踱进了校门。 一会儿他们要见的人,是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团长李峰,也是他们的直接负责人。三个月后,他就会死于一场人质解救案件。 “各位老师好,我是本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帝国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副团长,我叫晏青。” 说话的是个身着作战服的年轻alpha——和先前负责转移的那群兵痞子不同,这位年轻的军官身材挺拔、气质儒雅。 他从始至终面带淡淡的笑意,温文尔雅的气质瞬间获得了面前这群知识分子的认同。 一边年纪小的omega小姑娘甚至直接红了脸,撇过头去轻轻遮了遮后颈的腺体。 但是齐路遥只是沉默着。在前几次轮回中,他也和这个晏青打过交道,对他的印象算不上有多好。 “介绍给各位老师认识一下。” 晏青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齐路遥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这位是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团长,也是本次行动的直接负责人。” ——“夏星河,夏上校。” ※※※※※※※※※※※※※※※※※※※※ 人类:快跑!丧尸来了!!! 丧尸:快跑!齐路遥来了!! ------ 关于齐老师虐杀丧尸事件的案情通报: 齐老师的人设就是“理智疯批”,“人”和“丧尸”在他眼里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他并不是人性泯灭而是抹消了所有对于“丧尸”的怜悯,甚至还会在此基础上叠加一层恨意。 缺乏同理性是齐路遥前期的人设,希望接受不了的读者可以及时止损,也希望留下来的大家可以理性探讨。 最后,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 高云现影03 会议室的门打开之后,二三十来号omega研究员便熙熙攘攘地往里进——唯独齐路遥面色怪异地杵在门口。 “老师……?齐老师?” 说话的是个名叫鹿柴的年轻omega,是所里年纪最小的孩子,还是皇理工在读研究生,齐路遥转来研究所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帮忙干活。 方才他险些撞上齐路遥的档口,才注意到了这位老师的神态异常:“您没事吧?” 一直听到鹿柴呼喊声,齐路遥才后知后觉地收了回目光,哑着声道:“嗯。” 旺财没有被允许进入会场,而是被守卫们抱走去玩了。 ——这个型号的跟随型机器人早就停产了,落在相关爱好者眼里,确实是个稀罕玩意儿。 此时的会议室内,鹿柴紧挨着齐路遥,找到另一个离讲台不远不近的位置。 讲台上站着的那个年轻alpha军官,就是那位夏星河上校。 注意到了齐路遥自始至终盯着他的眼神,鹿柴从进门就开始额外关注这个人。 这个alpha的长相柔和到甚至有些学生气的乖巧,如果脱下这身军装,鹿柴可能会以为他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omega。 而他的左手边,确实又放着一本《现代宇宙学》,文质彬彬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个alpha——但他的肩上确实又扛着三颗五角星。 此时他腰背挺得笔直,神情间尽是和他的五官不相符的冷峻,从气质上来看确实又是个素养极高的军人。 “请各位老师尽快就坐。”夏星河的声音也很柔和,但是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只是话音还没落,门口负责守卫的一个alpha便不大不小地来了一句:“艹,牛逼个屁啊。” 一瞬间,会议室便陷入了及其尴尬的死寂,大家都不敢作声,偷偷观察着这个年轻上校的表情。 但夏星河并没有给予那alpha眼神,表情平淡如水,似乎只是往齐路遥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但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便又继续垂下眸子,收拾手里的资料。 鹿柴看见齐路遥的指尖颤了颤,但也再没有更多的反应。 这位刚来不久的年轻老师,好像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算孤僻,但是做事非常任性、特立独行,因此除了必要的学术问题,鹿柴几乎很难和他搭得上话。 “小鹿?” 刚刚在心里吐槽完齐路遥的鹿柴猛地被人点名,只有种毛骨悚然的心虚感:“怎么了齐老师?” 齐路遥:“现在你们这些大学生入伍,想要爬到他这个级别,至少要多长时间?” 鹿柴:“老师,按照规定是四年晋升一次,就算是博士毕业也要至少8年……除非在整个星盟有重大立功表现吧。” “更何况研究生往后也就基本没有什么alpha了。” 再后来鹿柴说了什么,齐路遥似乎就再没听进去了。 夏星河在台上发言,一旁的齐路遥就低着头,翻开手边刚发的宣传册,拿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真正的科研大佬在这个时候都会思考学术问题吗?鹿柴惊叹着朝身边瞥了一眼,然后大脑宕机了几秒。 ——这人在画画,这人画画不错,至少画面内容通俗易懂、一目了然。 空白页上,一只兔子和一只狗,在做不可描述的羞羞的事情——那看起来兔子非常享受的样子。 这老师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鹿柴慌乱地撤回目光,眨眨眼,收拾好大脑认真听讲了。 “……军方紧急收集了几十例病患样本,现在正在学院进行集中隔离。” “因为保密规定暂时无法公布具体隔离地点,所以希望各位老师遵从军方的安排进行日常作息,不要随意走动……” “不要随意走动”这六个字话音还未落,齐路遥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起身,时间准得就像是专程来拆台的一般。 起身时椅子挪动的声响在偌大的会议室盘旋了两圈,一时间,会议室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而尴尬的沉寂之中。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齐路遥。 但齐路遥似乎并不在意被这样注视着,也对这样打破会场秩序没什么负罪感。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开口道:“我想出去抽烟。” 在场的omega似乎都已经对齐路遥这种无视规则的行为见怪不怪,但显然纪律森严的alpha部队对此难以招架。 讲台上冷着脸的夏星河皱了皱眉,坐在会议室后防进行记录的晏青立刻起了身: “这位老师,麻烦您再稍微忍耐一下,交接好任务之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大家似乎都有些怕这根木刺冷不丁回头就要扎人,但齐路遥的反叛似乎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晏青出面之后,他便也只是点点头,坐下。 这个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会议的展开,夏星河也开始了整场会议的收尾工作。 夏星河:“我们已经根据各位老师从事的不同方向分配了研究任务,具体内容将由晏青中校和大家对接。” 他简意赅地交接好内容,然后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几个对着这位年轻alpha上校的脸出神的omega,纷纷收回了注意力。 “现在麻烦有临床经验的老师单独和我出来一趟。”夏星河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齐路遥的脸上。 整个研究所里,有临床经验的只有齐路遥一个。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齐路遥刚来第一天,就把军队的领导给得罪了。 - 会议散场后,大家纷纷听从安排,跟着不同的领队分散向学院的各个实验室。 旺财被拿去做保密筛查了,齐路遥跟在夏星河身后,快步穿梭在办公楼的走廊里。 这两个人都缄默不言,走在前面的夏星河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而紧随其后的齐路遥的表情,依旧是置身事外,与世无争。 一时间,似乎夏星河才是那个做了错事、被领导抓包的那一个。 “齐老师,前面就是暂时隔离病患的观察室。”不知绕了多久,夏星河终于在一个很隐蔽的地下入口前停下脚步。 他背对着齐路遥,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齐路遥只知道,这人正在重复先前那个死去的李峰的台词。 “按照上面的要求,希望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对这几例病患尝试救治。”夏星河说。 “我们向皇家医疗申请调用了最先进的设备,现在亟需拥有丰富经验的专家进行研究。” 夏星河回头看向那人——齐路遥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冷静到让人看了都有些心慌。 “齐老师,我们现在一筹莫展,哪怕是活体病毒都没有分离出来,希望您可以尽一份力量……” “夏星河。”齐路遥终于开口打断了他。 但那人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夏星河停下了取钥匙的动作,抬眼看过去,恰巧对上他那双直勾勾盯过来的眸子。 ——他的瞳色比黑色还要再深一些,似乎能把整个白昼吸走,空洞到让人看了忍不住要逃离。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窒息。 夏星河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视线晃了晃,又撑了几秒,最终还是先一步败下阵来,慌张地撤回了目光。 这一瞬间,齐路遥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眼神短暂的回了神,甚至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只是紧接着,这人就低下头,半句话也不问。 夏星河皱皱眉,有些尴尬地开口:“那什么……屁股还疼么……” 齐路遥只是冷冷地撇来一个眼刀:“留疤了,好不了了,要我给你看看吗?” 夏星河慌忙止住了他要当场脱裤子的动作,再后来,这人又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你就没有想问的吗?”半晌,夏星河有些不甘心地道。 齐路遥闻言,只是抬起眼帘,淡淡道:“我问你你会回答吗?” 夏星河感觉心脏抽了抽,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抱歉……” 短暂的风波之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变得像是彼此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夏星河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尽职尽责地介绍工作内容,而齐路遥则是始终跟在夏星河身后的小半步,手插在口袋里,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这是个临时开辟出来的地窖,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阴湿气,除了隐蔽几乎什么优势也没有。 “再往里走,里面那几个房间,就是今天从外面运来的活体丧尸。” 夏星河的这句话其实稍微有些不严谨——丧尸本就是死物,眼前这一个个被单独关在笼子里的,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仍具有行动能力的尸体”。 “一个房间一个样本,一名看守。一会儿检查没问题的话,你就可以把样本带去进行……研究了。” 夏星河斟酌了一下措辞,尽可能让这句话显得没有那么过于鲜活:“星盟那边说可以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 但是齐路遥还是抬起了头:“我说过,我不会再上手术台了。” 夏星河的眉心跳动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下一秒,就被他曾经万分熟悉的墨兰香牵走了注意力。 ——尽管眼前这人表现再冷静理智麻木不仁,但是抑制不住的信息素,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动荡。 齐路遥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厌弃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腺体。 但是这样的行为反而让他陷入了欲盖弥彰的恶性循环,一瞬间,小小的一方观察室里瞬间就被omega强烈的信息素充斥。 齐路遥的体质有些特殊,一旦情绪激动就会引起信息素外泄,造成假性发情的症状。 正当夏星河准备拿出别在腰间的抑制剂,强行给他喷上一遭时,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突然传来了异动。 “妈的!!疯了!!怎么回事?!”负责看守的alpha发出了惊叫,紧接着就是两声震耳的枪鸣。 按照规定,除非面临极大的危险,否则军人是不允许随意开枪的。 这两声巨响所暗藏的不详的含义,瞬间让夏星河警铃大作。 几乎没有犹豫,他快速把齐路遥拉到了身后,接着一脚踹开了房间的大门。 眼前的场景是没有人能意料到的——躺在地上的,是负责看守这个房间的alpha。 他的面部已经被啃掉了一半,左臂失踪,现在正在一片殷红的血泊中不停抽搐。 而面前,本应当关押着丧尸的铁笼,似乎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扯开来,只留下一个扭曲恐怖的大洞。 ——里面的丧尸不见了。 ※※※※※※※※※※※※※※※※※※※※ 屁股:曝光失败。 高云现影04 没有再多一秒的犹豫,夏星河立刻抽出别在腰间的枪,在投入到搜寻状态的同时,低声命令齐路遥: “你把人拖到外面枪救,我来找丧尸。” 但是齐路遥只是顺手抽走夏星河的强光手电,接着蹲下身子,伸手扒开alpha血淋淋的眼皮,朝那人的眼睛照过去。 “救不了了,瞳孔散大固定,角膜反射消失,已经脑死亡了。”观察片刻后,齐路遥果断给出诊断结果。 但是脚边的那人还在抽搐着,嘴里嗫嚅着发出听不懂的恐怖声音。如果不仔细分辨,确实看不出来已经是一团死尸的状态。 “赶紧处理掉,不然一会儿更麻烦。”齐路遥冷漠道。 夏星河下意识回头,下一秒就看齐路遥捡起地上那人掉落在一边的步|枪。 他没有扣动扳机,而是反过来举起枪托,直直朝他的脑袋砸去—— “砰!” 一声巨响,血肉横飞——在枪托接触到那人的皮肉之前,夏星河抢先一步开枪击中了地上的脑袋。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到了,齐路遥皱紧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抬头去看夏星河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许埋怨。 “直接开枪就可以了。”夏星河沉下眸子转过身去,继续保持着戒备状态。 他其实想说不必这么暴力,但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说出口。 “我不会用枪。”齐路遥收起枪,轻声解释了一句。 贴着墙壁把房间大概搜寻了一圈之后,夏星河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赶紧出去,这里危险。” 但是齐路遥只是果断起身,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好了,出不去了。” 夏星河进来的时候就跟他提过,为了防止守卫被感染而逃脱的情况,这里的门都额外加装了一把只能从外面打开的单向锁,只有前来换班的人确认里面无人感染之后,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所以在支援赶来之前,他们俩只能双双被困在这个藏了丧尸的密室之中。 “其实我可以像刚才一样从里面把门踹开。”夏星河颇有些不甘心地补了一句。 “快走吧。”齐路遥没理他,跟在身后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推土机。 - 观察室比想象中要大一些,除了面前这个一人高的笼子之外,里面还有一个留给守卫休息用的小房间。 在外面迅速排除危险之后,两人迅速把危机范围缩减到休息室内。 “抵住我后背,你盯门口,我往前突入。”夏星河言简意赅地安排道。 门口已经排查过了,夏星河相当于把最安全的空间留给他。这回齐路遥并没有再提什么反对意见,顺从地接下了和他的战力相匹配的任务。 齐路遥认认真真地学着夏星河端枪的姿势,紧贴着他的后背,一步一步小心向后倒退着。 和自己向来冰凉的体表温度不同,夏星河的后背似乎永远都是坚实温暖的,这让本就不太喜欢阴冷地下环境的齐路遥,稍微感到了一丝安心。 但是这安心并未持续多久,刚刚突入休息室拐角处还没站稳脚步,夏星河就从身侧迅速拍了拍他,示意警戒。 齐路遥努力压下呼吸的音量,紧接着,就听见了夏星河面前不远处的储物柜里,传来了细密微小的咀嚼声。 在夏星河的授意下,齐路遥端起枪转过身来,两人稍稍分开,从两个角度一点点地包抄面前的柜子…… 离衣柜大约还要两三米的时候,咀嚼声忽然停了下来,一瞬间,房间陷入了令人焦灼的死寂。 齐路遥下意识抬头看向夏星河——下一秒,那人一个飞扑连带着自己摔向了地面! 与此同时,储物柜也在两人面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裂开来,一瞬间山河倒转,天崩地裂。 等齐路遥忍着钝痛抬起眼时才发现,那满脸鲜红血迹的丧尸,正扑倒在自己方才站着的位置——如果不是夏星河反应及时…… “砰!”还没等齐路遥从地上爬起,倒在自己身上的夏星河便一个迅疾的转身,朝那丧尸头顶来了一枪。 近在咫尺的射击几乎让丧尸半边脸都炸裂开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丧尸在挨了枪子儿之后,只是动作稍稍凝滞了片刻,便又暴怒般朝两人扑来。 此时此刻,这只丧尸所展现出来的状态和战斗力,早已远超过正常丧尸的范围。 那一瞬间,齐路遥似乎明白在稍早之前,自己在门外听到的那声“疯了”,到底意味着什么。 看见齐路遥已经从地上爬起,夏星河微微沉下身,直接正面迎过那只丧尸。 在对方沾满新鲜人血的嘴撕咬上脸部的前一秒,夏星河一个撤步,在丧尸扑空的一瞬间伸出腿,别住了它的小腿,与此同时双手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猛地顺着惯性的方向摔去。 “哐!”一声巨响,丧尸脸部朝下直直摔在地上。趁对方失去行动力的空档,齐路遥直接提枪,对准了丧尸的脖子。 “打脑袋!”夏星河看他的动作,焦急地吼了一句。 “砰!”第一枪打在脖子上,这个本该连着主动脉的位置只是溅出了一滩腐肉,引发了丧尸剧烈的挣扎。 “砰砰砰!!” 又连开了三枪,每一枪都冷静地对准他的脖子,弹孔与弹孔之间还稍稍空出了间隙,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在丧尸的脖子上轰出一排大洞,转眼间连接头和身体的就只剩一层皮肉。 然后在夏星河近乎惊恐的眼神之下,齐路遥飞出一脚,直接把丧尸摇摇欲坠的头部从身体上踢飞出去…… “死了。”观察着脚边抽动了半晌终于消停下来的身体,齐路遥终于松了口气,做出结论。 齐路遥看了眼夏星河震颤的眸子,低声补充道:“这个单纯爆头好像死不了,只能这样了。” 夏星河不是没看过比这更血腥的场面,只不过眼前做出这样动作的是自己声称“不会用枪”的前男友,此刻的心情就更加微妙起来。 然后他又眼睁睁地看着齐路遥起身,捡起了地上那个刚刚被他踢飞的头。 “这个带去解剖一下吧。”齐路遥捧着那颗头,递给了夏星河。 救援其实早就等在了门口,没有盲目突入,主要还是无法确认两个人是否感染。 直到两个人坐在监控面前,静静地打了十几分钟的坐来自证清白,晏青才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alpha冲进了观察室的大门。 晏青:“抱歉,夏上校,我们都是按照规定办事。” 夏星河点头:“理解。” 两个人经过了清洗消毒、隔离观察之后,便去询问室进行了单独询问。 一路上,齐路遥是相当不爽的,因为他们以消杀为名义抢走了他的战利品——新鲜出炉的丧尸脑瓜。 他辛辛苦苦踢下来的脑袋瓜子,被他们一句话就锁进实验室了。 调查员在面前的液晶面板上调出那段录像,摆在齐路遥的面前,此时齐路遥还在气头上,只是勉强抬起眼皮看过去。 调查员:“齐路遥先生,根据现场监控来看,您和夏上校在进入观察室前的一段时间,监控的视频信号受到了干扰。” 这段录像没有声音,但齐路遥还是从两个人的动作和表情之中,回忆出那个时间段两个人的互动及对白。 “我说过,我不会再上手术台了。”视频里,齐路遥的口型说道。 下一秒,屏幕上的场景扭曲模糊,两三秒的功夫,整个画面便被雪花点填充满。 之后的十分钟,时间观察室内的所有监控探头全部失灵。 调查员:“请问在这期间,您和夏上校具体做了些什么?” 齐路遥盯着异常的画面,确认这异象与自己无关,便抬头,一脸淡漠道:“我发情了。” 四个字没羞没臊地一出,整个询问室里的alpha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发情这种事情,尤其是对于omega来说,是非常私密的话题,这样的问题等同于问一对情侣,最近一次房|事是什么时候。 但凡是个正常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应当脸红,更何况,他还是当着一屋子气血旺盛的alpha的面说的。 但是这位厉害的老师,就这样冷漠地阐述了这个事实,口吻稀松平常到像是在说“我渴了,我想喝水”这样的话。 对面的调查员低下头,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下一秒他便问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营养、甚至有些猥琐的问题: “为什么会突然发情……呃,我是说,为什么会在夏上校面前……” 齐路遥抬头,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因为他是我前男友,有什么问题吗?” 询问室里不知道是谁抢先骂了一句脏话,一时间,四周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桃色八卦给塞满了。 大家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唯有处于风暴眼的齐路遥一脸局外人的冷静。 “可是据我所知,一周前,你才向本地药房申领了一份发情期舒缓片,并且登记了发情的时间。” 正在一众alpha交头接耳、讨论着劲爆八卦的时候,一直没有吱声的晏青抬起头,将一份申领报告递到齐路遥的面前。 “时隔一周又一次发情,请问您的身体吃得消吗?” 齐路遥盯着那人永远似笑非笑的脸,难得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晏中校,你知道兔子吗?”没头没尾的,齐路遥问道。 晏青愣了愣,显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兔子一年四季都在发情。” “我也一样。” ※※※※※※※※※※※※※※※※※※※※ 兔子:喵喵喵??? 高云现影05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没错。” 隔壁审讯室里,看完了“齐路遥采访精选”的夏星河坐在屏幕前,无地自容: “齐老师的生理情况确实比较特别。” 夏星河根本没有办法直视眼前这群下属乐于吃瓜的灼灼目光,他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禁欲军官的形象,被齐路遥随便两句话直接捅烂了。 “上校,那你们平时……”审讯远离八卦的火焰还没散去,夏星河便冷下脸,义正言辞:“请不要问与审讯无关的问题。” 十分钟后。 因为突然接到了来自高层的指令,晏青一行人对齐路遥的盘问被迫中断了。 齐路遥被“遣返”回宿舍时,大街小巷的电子屏幕和各大互联网媒体,都在循环播放着一则视频。 一个名叫“清水”的民间组织,声称对整场丧尸灾难负责。 视频里,一个戴着泼墨面具的年轻人坐在画面中央,被变声器过滤后的声音依旧显得慢条斯理。 “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这个国家已经濒临溃烂。”年轻人说。 “即日起,一切的不公与偏颇都将不复存在。” “这场毁灭终将开启新的纪元……” 齐路遥一边盘着腿嗑着瓜子,一边坐在床铺上看那张面具。 ——因为颇具代表性的泼墨纹理,这个人的代号为“丹青”。齐路遥有关每个轮回的最后一个记忆,都是这个丹青。 这就是清水成员口中的首领、那个一遍遍不厌其烦杀死自己的凶手。 他和政府派来的人谈判,他说着他想要的东西,他说着他的诉求,但是躺在地上的齐路遥什么都听不清。 然后,丹青无数次举起那把有些老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齐路遥的太阳穴。 浑身失去知觉的齐路遥只能透过那张泼墨面具,看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旧的轮回戛然而止,新的时间缓缓流动。 此时,经历了全身检查似乎耗尽了旺财的精力,它熄了灯窝在齐路遥的枕头边,哀哀地充着电。 “这是个学生吧,搞个宣言还这么中二?”上铺的omega吐槽道,“不过这一波玩得挺大的。” 他们被锁在了学院的象牙塔里,似乎也并没有觉得丧尸潮的汹涌,更是无法得知围栏之外、整个安城的水深火热。 “确实,这是恐bu活动了吧?军队出手有他受的。”斜对角另一个omega道。 正在齐路遥又一茬没一茬地听着他们唠嗑时,手机突然响起消息音。 夏星河:“有空吗?想跟你聊聊。” 齐路遥皱了皱眉——再次见面之后,这人就再也没有喊过自己哥哥了,每次公事公办的模样都让他好不适应。 于是他冷着脸,低头展开全息屏。一个宿舍也不会有人能看出来,那个一本正经嗑着瓜子的齐老师,此时正肃穆而庄严地打出这样一段话来—— “叫一声哥哥我就有空。” 见那边没有反应,齐路遥得寸进尺地又发了一句:“聊聊没空,做点有♂趣的事情有空。” 他期待地盯着屏幕,半晌,那边才硬邦邦地发来一句:“宿舍楼下,我已经到了。” ——齐路遥失望地收起了屏幕。果然当兵的就是无趣。 校园的夜晚,除了星星点点的虫鸣外,只有一片寂静。 齐路遥不太喜欢黑暗的环境,踏进黑夜的一瞬间,稍微有一些微妙的不安。 但是下一秒,几乎只可以用“感觉”嗅到的一丝甜牛奶味将他轻轻拢住。 齐路遥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一回头,夏星河难得穿了一身便服,在校园里显得异常清爽。 他右手提着两个袋子,左手攥着一个笔记本——就好像当年在皇理工学术报告厅门口,第一次被这个学物理的学弟叫住时,看到的那个青涩模样。 夏星河看见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表情尽可能表现得十分冷酷:“吃吗?” 齐路遥舔了舔刚刚嗑瓜子嗑到有些发疼的嘴唇,点点头,乖顺地跟在那人身后。 ——无论在循环的时间里遭遇了怎么样无尽的绝望,齐路遥始终坚持绝不亏待自己的嘴和胃。 毕竟他唯一能自由选择的,就是每天吃什么了。 两个人也再没更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就近选了个教室,准备开吃。 夏星河刚把那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放在桌上,齐路遥就立刻轻轻喊了一句: “小火锅。” 闻到四溢的香气时,齐路遥似乎瞬间就回到了当年上学的时候。 ——当时自己经常做实验做到半夜,夏星河就会提前在自己的教室搭好小炉子,给他煮这样的小火锅等他一起吃。 夏星河一边帮他涮着羊肉,一边摊开笔记本,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公式。 ——他的字迹比先前读博时还要清秀很多,仿佛回到了硕士时那番一丝不苟的模样。 昏暗的教室里,旺财有些疑惑地用探头打量着这位夏上校,齐路遥也忙里偷闲地抬起头看他。 夏星河是齐路遥是当年在皇家理工大学认识的、隔壁物理学院的学弟。 当初喜欢上夏星河的时候,齐路遥甚至怀疑自己是同性恋。 ——这个alpha的信息素是甜牛奶味的。 这样的气味在omega里都算是特别温润的一类,就像他的性格一样,乖巧、温吞且治愈。 而且夏星河在皇理读书,成绩还优异得惊人,拥有着根本不像alpha的高智商。 几个月不见,这个弟弟似乎又长高了,肩膀也宽了许多,曾经动不动就会湿润的双眸,现在显而易见地坚毅起来。 但他还是那么喜欢物理,齐路遥心想。 ——哪怕是饱受白眼与非议,甚至是经历过漫漫长夜般的煎熬与失望,他那近乎浪漫主义的坚持和执拗,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消磨过。 “你最近还会失眠吗?”看着对面埋头苦吃不说话的前男友,夏星河放下笔,努力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 齐路遥的墨兰香信息素会让人、尤其是他自己产生睡眠障碍。 在和夏星河恋爱的这几年里,因为同床的这位甜牛奶有一定的安神效果,所以失眠的情况明显有所好转。 分手之后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果然,齐路遥放下筷子,皱了皱眉:“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已经快四个月了。”夏星河道,“如果实在不行……” “没事。”齐路遥打断他,“我挺好的。” - 与此同时,军官临时办公室内,晏青正端坐在办公室前,一脸为难。 “宴中校……”鹿柴低着头,脸色苍白。 “我刚刚接到消息,我爸爸已经在今天下午去世了……我现在只想出去,去找我的妈妈和弟弟……” 年轻的omega咬紧了双唇,他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似乎稍微一懈怠,眼泪就会顷刻间滑落下来。 晏青为难道:“帝国花了这么多年培养了一个像你这样的科研人员,我没有权力替国家放弃你。” “可是我只是个研究生!”鹿柴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我对军队对国家没有什么价值的!但是我家里需要我,求求你放我走吧!” 晏青看着他,还是摇头,一瞬间,鹿柴的眼泪彻底决堤了。 “那您……能不能派人去、照看一下我的家人……” 两个小时之前,他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是爸爸已经感染,被当街巡逻的alpha直接打掉了脑袋。 现在弟弟和妈妈被关在了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家中。 因为出了感染案例,家里门上被贴上了电子封条,母子俩被困在家里没有物资,而妈妈也因为目睹了爸爸的惨状精神崩溃,两个人的状态岌岌可危。 “鹿同学……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晏青安抚道。 “但是现在军队人手也很紧缺,估计很难抽出单独的兵力特意去帮忙……” 鹿柴的眼眶瞬间变得血红起来,这一次,似乎更多是因为绝望。 他知道,候所长作为帝国的院士,早在大部队赶到这里之前,全家老小就已经被转移到政府搭建的特别避难所之中。 ——说到底,还是他不配。 鹿柴控制住自己不停发抖的手,有一瞬间他想直接不管不顾地翻过围栏逃出去,但闭上眼看见的,确实家里无依无靠的母亲和弟弟。 正当他内心疯狂动荡时,这个男人合上了钢笔帽。 “你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满足,前提是你要体现出你存在的价值。” 鹿柴几乎是瞬间便抬起头。 晏青转起了手中的那支钢笔,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齐路遥。” “我需要随时知道他的动向。” - 另一边,东楼一层的某间教室里,夏星河正收拾着眼前一桌子的汤和菜。 齐路遥坐在一边,拿着纸巾擦嘴——吃饱了之后,他的眼神里难得亮起一丝活人的气息。 夏星河低头,和躲在齐路遥身后的旺财大眼瞪小眼——那小东西正闪着红光,显然对自己戒备异常。 夏星河弯下腰,想伸手摸摸它,结果这球居然“咻”地窜得老远。 “它都不认识我了。”尽管夏星河语气颇有些无所谓的样子,但齐路遥还是读出了一丝失落。 “认主程序而已。”齐路遥轻飘飘地道,“两个月进行一下垃圾清理,毕竟是机器不是无底洞。” 被定义成“垃圾”的夏星河,只能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 “今天……没被吓到吧?” “嗯?”齐路遥思索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今天被丧尸袭击的事情,“没有。” 夏星河清清嗓子,正色道:“那要我教你用枪吗?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能学点防身的……” “我会。”齐路遥果断回答,丝毫没有受到自己先前那句“我不会用枪”的影响,坦荡而决绝。 夏星河噎了噎,又想到这人连开四枪、打断丧尸脖子的丰功伟绩,心情微妙至极。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憋不出半句话来。 “你是想和我复合吗?”听到这声叹气,齐路遥终于抬起眸子。 夏星河只觉得心口一紧,抬头看过去,双眸间是控制不住的摇曳和动荡。 看清了夏星河的眼神,齐路遥撇开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可以。” 夏星河皱紧了眉,这要落在以前,此时这番话说了,他的眼睛也该红了一圈,但难得的是,这次这孩子的情绪收得很掩饰。 他只是紧锁着眉,低下头一语不发,从口袋掏出根烟,点燃。 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甜牛奶的香气在教室里弥散开来。 齐路遥看着夏星河带着些许惆怅的侧颜,属于alpha的信息素把齐路遥的欲念刺得轻颤。 一时间,分手的那夜激荡又在脑海里翻涌起来。 “哥哥,我们是超越经典力学的关系——量子纠缠之后会成为一个整体,就像我们是注定不可分的。” 夏星河曾经床.笫上的情话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他低下头,从口袋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 但他并没有拿出打火机,而是在夏星河侧过脸看他时倾身,仰头把自己嘴里的香烟对上他正在吞吐的星火。 “借个火。”齐路遥低声在他耳边喃喃,一瞬间,两个人的气息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暧.昧地交织在一起。 忽然,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 “恋人不行。”齐路遥的声音在夏星河的脑海里游荡开来。 “不过做炮.友可以。” ※※※※※※※※※※※※※※※※※※※※ 星星:复合复合!! 齐老师:滚蛋滚蛋!! 齐老师:打炮打炮!! 星星:???? 高云显影06 尽管教室里的灯光昏暗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齐路遥还是清楚地看到,自己这位一本正经的前男友,骤地脸红了起来。 此时,一直在脚底转悠个不停的旺财终于没电了,蔫蔫地闪着红光,反而燃起一丝别样的暧昧。 夏星河似乎想要伸手推他,但犹豫了半晌,好像又觉得不太礼貌,便僵硬着朝后撤了一步:“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似乎有些恼了,但是齐路遥了解他的脾性,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羞更多一些。 ——齐路遥每每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会按捺不住地玩心大起。 他也没有急着拉近和前男友的距离,而是就这样轻轻地仰起头,半靠在身后那堵雪白的墙上。 齐路遥的皮肤很白,优越的颈线在月光下更是像描了一层瓷白的边。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来,然后透过袅绕的夜色看向他,语气慵懒地让人头皮发麻,似乎连指尖都在散发着十足的勾引。 “可是我有这个意思。” 这一回,大概是看清了齐路遥里远远大于欲|望的玩弄意味,夏星河终于认真地板下脸来,直视他。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恋爱关系了。”夏星河哑着声音道。 “我不会和恋人以外的人做这种事情,也希望你可以自重。” 齐路遥其实看见了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他也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坏心眼儿一点,哪怕只是释放出一点点信息素,眼前这个一向对自己没什么定力的人,就会立刻缴械投降了。 但他没有这么做。 虽然他无数次经历了相同的时间,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以“前男友”的身份和夏星河相处——前几次末日,夏星河无一例外为了救自己而丧命,这是齐路遥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没法适应的。 这也是当初夏星河提分手时,齐路遥连理由都没问,就直接答应的原因。 或许把他惹毛了,这人就不会奋不顾身地来救自己了吧。 抱着彻底没电的旺财回到宿舍,好不容易睡惯了自家别墅的齐路遥,再一次不出意外地成功失眠。他的睡眠就像是破棉被里扯出的一块烂絮,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扯得稀碎。 三番五次下来,除了倦怠和疲劳之外,倒也很难再有什么负面情绪了。 他安顿好旺财后,穿着睡衣悄悄走到走廊上,准备再摸根烟时,却发现兜里的烟盒已经空了——今天他抽得有点太多了。 齐路遥轻轻啧了一声,正准备回寝室再拿盒新的,一回头,正巧碰上了也是刚刚爬下床的鹿柴。 那人双眼带着极度疲劳的血丝,年轻的面孔上,满是倦容与憔悴: “齐老师,你也睡不着吗?” 齐路遥从下铺窸窸窣窣地下床时,原本昏昏沉沉的鹿柴已经差一点要睡着了。 晏青已经派人去给妈妈和弟弟送物资了,但是鹿柴心里清楚,这样的帮助是随时可以中断的,所以,他必须要听晏青的话。 但其实,盯着齐路遥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让鹿柴有多大的心理压力——这位老师除了叛逆了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只要他的行为不太出格,自己所谓的“盯梢”,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他以为齐路遥失眠,多少是因为有点心事。或许是因为家人,又或者是别的。但当他对上齐路遥那双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时,他才后知后觉——确实有人失眠,是毫无理由的。 “我睡眠一直不行。”齐路遥倒也不避讳,有些懒懒地趴上窗沿,撑着脑袋看外面的夜景。 这句话似乎把他所有开口的空间堵死了,鹿柴只能撑着红肿的双眼,和他并排站在窗边。 鹿柴有些想家了,或者说,他这一天都在疯狂地想家。 父亲去世的事情他依旧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只觉得一切都空荡荡的,就像眼前模糊的星空,一点都不真实。 “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正当鹿柴的泪水险些再次决堤时,齐路遥突然轻轻问了一句——自己下午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齐路遥也在场,他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 “晏青中校答应帮忙了……”鹿柴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多少有些心虚。 “嗯。”齐路遥低低地应了一声,看动作似乎想要掏烟,但是动作到了一半便悻悻地收了回去。 “晏青不好说话。”齐路遥淡淡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夏星河,他心软。” 鹿柴愣了愣,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那人继续开口:“至少他不会跟你提什么条件,比如监视我什么的。” 一股骇人的寒意爬上他的脊背。 齐路遥没有在意他几乎惊悚的目光,轻轻摆了摆手便转身:“回去睡吧,不早了。” 次日清晨,安城市中心和平广场,尖叫与哭喊声掩盖住了往昔曾有的繁华与安宁。 数十辆汽车连环相撞,散落成了冒着灰烟的废铁。血肉与一地的残肢,在丧尸的撕咬中四处横飞,幸存者的双眸中映射出绝望的弧光。 “死者复生,这并非末日!这是伟大的主的旨意!” 年迈的beta传教士手中高举十字架,在疯狂涌动的人流中逆行。 星元2078年4月4日,安城爆发丧尸灾难的第二天,小部分提前得知封城消息的市民在城市封锁前没来得及逃出安城的人们,此时陷入了无比绝望的灾难之中。 驻守在安城的陆军机械化步兵团收到指令,说是和平广场附近爆发了一起丧尸疫情,需要立刻进行处理。 “别过来!你疯了吗?!小心被传染!”风暴的核心处,身着防弹衣的alpha军官举朝天鸣枪警告。 嘈杂的人群被这一声枪响惊得凝滞了几秒,下一秒,便有人反应过来,伸手去抓那个疯了的传教士。 然而那传教士像是突然得到了极大的力量,不遗余力地挣脱出路人的束缚,冲向混乱中心。 ——眨眼功夫,人群中突然扑出一只面目狰狞的丧尸,直接将传教士摁倒在地! “砰!” 惨叫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在人们尚未看清这纠缠一团时,那丧尸的头直接在冲人面前开出一个洞来。 人们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将子弹精准送进丧尸脑袋的alpha军官。 十五米外,相当刁钻的视角,身着作战服的夏星河,目光遥遥正对着混乱中心,手中的步|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硝烟。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了这个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上校:“是夏上校!” “啊……听说是个秀才兵,真的能干得好吗?” 夏星河没有理会众人的交头接耳,只是快步赶到那一死一活的身边,凝神观察传教士的伤势:“还有救吗?” 传教士的侧脸被整个撕咬掉,颈部右侧直接被咬出一个喷血的大窟窿,伤不至死,但是痛苦肉眼可见。 “报告夏上校,目前这种疾病的传播机理尚不明确。”军医道。 军医:“但是从刚刚收集到的案例来看,血液和体|液传播的可能性较大,大概率应该已经染病了,建议立刻处理。” 夏星河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传教士,他疼得在地上哀嚎打滚,过于惨烈的现状让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 “大概率染病,就是有概率没有染病,是吗。”夏星河抬头,看向方才发话的军医。 “话虽这么说……但是……”军医看了看夏星河极具压迫力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夏星河看了一眼身后的作战车,快速下达命令: “装进笼子里带回去,能救就救,救不了送给他们做实验,注意防止传染。” 人群中立刻出现了小声的质疑:“一个被感染的疯子,有什么好救的……” 夏星河只是轻轻扫去一眼,那声音便骤地消失了。 “能救的都救。”夏星河声音不高不低,但是落在人群中却显得异常掷地有声。 正当人群开始窸窸窣窣讨论时,一边沉默了良久的晏青站出来: “目前已知的几位感染者已经处理完毕,现在麻烦大家配合一下检查。” “没有外伤的即刻放行,可能存在感染风险的,统一带往医疗点进行集中观察治疗。” 军队的行动力永远是一流。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聚集人员便得到有效疏散,几位有感染风险的人也被带走隔离,这一片的混乱短暂地告一段落。 再次确认现场没有遗漏情况后,夏星河也跟着上了车——他还要赶去下一个疫情爆发点,地图上的红点像是无限繁殖的蚊蝇,消灭了一处,总会又更多地冒出来。 上车后,夏星河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好,他轻轻闭上眼,开始快速恢复体力和精力。 “星河,你还是太心软了。”突然,晏青平稳轻缓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夏星河睁开眼,看了一眼面前那个被紧急包扎后,正躺在笼子里苟延残喘的传教士。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划过了齐路遥徒手就要给丧尸开瓢的画面,眉心开始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嗯。”夏星河皱着眉,想要继续找个合适的角度补交,但是却被突然响起的电台声给扰醒。 “夏上校,紧急情况!”电台那头,通讯员紧张的声音滋滋作响,似乎信号受到了什么干扰。 “指挥部受到了‘清水’的袭击,他们绑架了四名研究员。” “他们说,要跟我们谈判!” ※※※※※※※※※※※※※※※※※※※※ 鹿柴:谢谢,就很慌。 雷雨骤停02 齐路遥视频的缺失,让整个指挥室都紧张起来。 那些旁听过“上校情史”的alpha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夏星河——果然,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一边缩着的齐路遥的“狗”也焦虑地闪着光。 但是夏星河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只是沉沉地吐了口气,转头,语气还算平稳:“实施定位了吗?和平台那边对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ip地址。” 技术员摇头:“对方使用的是i2p网络,我们收到的信息都是经过拆分后重组的,根本没法定位。” ——由于暗网极强的隐私性,tor网络和i2p网络基本上成了犯罪者的专宠。稍微聪明点的犯罪者,都不会在简单的ip地址上暴露自己。 绑架现场的监控摄像再次缺失,显然是有人故意进行了干扰。 “技术分析队到了没有,视频里能不能提取出有用的价值线索。” 夏星河沉吟片刻:“信息追踪也不要停,还有三分钟,政府那边要和清水连线谈判,做好准备。” “再派人去分析摄像设备的型号,看看能不能追查到购买者信息。” “犯罪心理侧写也立刻去做,看看近几年有没有在学业上受挫的alpha或者beta考生,调阅这几年的网络发言内容,有激进倾向的ip做重点标记。” 夏星河似乎在一瞬间就找到了状态。他冷静地进行着安排指挥,这样的情绪也带动了整个房间里其他军官的,焦虑的气氛瞬间消散。 安排妥当之后,他再次点开几名人质的视频。 “鹿柴和齐路遥的房间,光线是从右手边的窗子照射进来的。”夏星河指了指画面中的影子。 “根据案发时间推算,拍摄这一段视频的时间,大约是上午九点左右。这个时候的影子是在物体的西北侧。” 夏星河的手指点了点黑影,又连线到一边的窗子:“这两间的窗子朝东。” “侯元洲和袁丁的房间比较昏暗,没有明显光线直射的情况,应该是朝西的房间。” 随着推理的进行,大家的斗志显然又恢复的趋势。 紧接着,夏星河将视频的音频轨单独导出,在电脑上将波形进行放大,几乎是逐秒地反复听。 一边的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我想要继续回到岗位上,投身帝国的科研工作……”袁丁的声音反复被点开、重复。 夏星河盯着两个字中间、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异常波形,截取、放大。 终于,在放大到近乎爆频的边缘,播放出一丝不属于房间内的声响。 “当、当……”两声钢管落地的声响。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建筑工地!” 夏星河点点头:“安城已经全部封禁了,所以不可能出市。” 夏星河“圈出市内所有有建筑工地的区域。工地东侧有至少十层以上的高楼,极有可能是烂尾楼或者是空楼。” 在众人振奋的目光下,夏星河站起身:“开始排查。” - 比起指挥中心的焦灼与紧张,齐路遥这边,就安逸到有些令人发指。 这位面色坦荡的omega先生,不仅如愿以偿地喝到了冰可乐,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吃上了新鲜出炉的爆米花。 “纸杯的呀。”齐路遥虽然被蒙着眼,但嘬可乐的动作丝毫不受限制。 “有点走汽了,但是冰没化,勉强能接受。” 那位戴着变声器的首领,最终还是没有找齐路遥的麻烦,在吩咐完给他加餐之后就出了门。 对着房间里的其他清水成员,齐路遥似乎情绪要更放松一些了。 “百事?”他晃了晃手里只剩一半的可乐,遗憾道,“其实我更喜欢可口……” 此时,守了他快两个小时的摄像小哥,已经适应了齐路遥置生死于度外的享乐主义。 ——甚至忍不住跟他聊了起来:“我一直分不清百事和可口,这两个有区别吗?” 齐路遥沉默了两秒,感慨道:“居然真有人分不清。” 齐路遥:“百事可乐的成分里有柠檬酸,糖含量也更高,喝起来会有柑橘味。可口可乐口感酸涩一点,是因为磷酸的缘故,还会有股香草味。” 摄像小哥点点头,表示非常受用。齐路遥继续吃着爆米花,进食可以安抚他的情绪。 在之前的几次轮回中,也出现过类似的绑架——但是时间和细节上都和这次有了出入。 前几次的绑架案,无一例外出现在三个月之后,并且绑架对象只有另外三个人。 ——齐路遥一直是旁观者,从未参与过绑架与解救。 无论他怎么提前告知,或是强制把人带走,这三个人都会在星元2078年6月6日,被清水成员劫持。 曾经的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团长李峰,会在解救人质的过程中中弹,不幸身亡。 齐路遥这样淡定,首先是因为前几次的劫持案中,人质虽然有受伤情况,但最终还是全员幸存。 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死亡日期熟记于心——齐路遥会死在星元2081年3月28日的凌晨,在此之前,谁都杀不死他。 因为,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轮回。 - 清水提出的第一次谈判时间在下午两点,地点是一个来自i2p网络的链接。 这次并没有在公开平台上进行直播,而是开了个私人通话频道,要求首相亲自参与谈判。 夏星河按照上级指令,使用隐身ip进行旁观。 “注意小心后门程序。”夏星河叮嘱道,“随时准备攻入。” 信息追踪人员迅速就位,只要连线时间足够长,就有可能攻进对方的电脑里,获取重要信息。 然而,i2p的网络速度相当感人,清水那边,除了逐帧卡顿的雪花点,几乎没有动静。 而首相那边,直接没有开摄像头,只是保持着语音在线。 约莫又过了一分多钟,清水的画面里终于缓缓浮现,带着泼墨面具的丹青推开门,出现在镜头前。 谈判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围在夏星河的电脑边,情不自禁地捏了一把汗。 罗松首相:“我需要先确定人质的安全。” 丹青暴戾而阴冷地打断:“轮不到你跟我谈条件。” 这人捉摸不透的脾气,难免让谈判变得有些困难。 但是下一秒,镜头还是切给了四名人质—— 除了已经状态良好的齐路遥,其余三名人质的脸上都写满了倦态与绝望,但是眼看去,并没有人受伤。 夏星河松了一口气,一直有些病态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 画面切回来时,丹青的手边多了半杯水,似乎是刚喝过。 此时,他的口吻又恢复了平静:“怎么样,谈判条件考虑好了吗?” 罗松的声音也平缓响起:“你们这是在挑战帝国的尊严。堂堂帝国,不可能向这样的伎俩屈服。” 首相的话再一次让丹青失去了耐心。 他烦躁地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然后在昏暗的房间里快步转了一圈,回到镜头前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太正常的癫狂:“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妥协。” 语毕,丹青“哗”地起身,重重地踹开了房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离开了,镜头前再没有动静。 ——谈判似乎突然就搁置了。指挥中心内,众人一片哗然。 唯独夏星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死死盯着屏幕,低声而快速地分析道: “双开门,镜头没给全,不过应该是防火门。范围继续缩小,极有可能是高层民用建筑。” 紧接着,他抬起头:“缩小嫌疑人排查范围,重点关注有精神病史的,不一定在正规医院有就诊记录,但是肯定会服用相关药物。” 夏星河的冷静果决,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佩服。 ——当初他空降成为上校时,难免遭受了不少非议。但是几次行动下来,大家不得不承认,夏星河的知识面和观察力,绝对能配得上他的职位。 正当alpha们开始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时,面前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镜头前,丹青揪着袁丁的头发在,在地面上拖行。年迈的omega在地面上哀嚎着,他的挣扎太过无力,在丹青面前宛若一条濒死的蛆虫。 丹青大笑着、喘息着,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移动——一个装着丧尸的笼子赫然出现在画面之中。 “这么老的肉,不知道吃不吃。”丹青缓慢地打开笼子的锁,有些嫌弃地把袁丁拖了过来。 “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毁约的。”丹青打开笼子,口语甚是轻快:“隔壁还有个医生呢,应该不会让他死的吧?” - 听到惨叫声时,齐路遥刚好吃完最后一颗爆米花。这声音过于撕心裂肺,以至于让齐路遥都有些心惊。 接着,他听见房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他无比耳熟的金属碰撞的声响——是手术器械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睛上蒙着的电子眼罩便被霎地撤走。光线逃难般涌进他的视网膜,短时间内,他甚至感到有些晕眩。 他眯了眯眼,好半天才终于适应了半天未见的光线,紧接着映进他视野的,就是一堆再熟悉不过的手术器械。 齐路遥凝神,看了眼推到自己面前的器械车,和不知什么时候就火速搭好的手术台,眉头紧锁:“我不会再做手术的。” 话音未落,房门外便抬进来一个的担架,上面鲜血淋漓躺着的,便是刚刚惨叫的袁丁。 紧接着,丹青亲自把摄像机的镜头举到他的面前,笑道: “你确定?” ※※※※※※※※※※※※※※※※※※※※ 主持人:请问您在危险面前保持镇定的秘诀是什么? 齐老师:只要吃饱饱,我保证不闹! —————— 今天开始统一每晚六点一更~ 今晚可能统一要修改前几章的内容~主要改动是添加成星际背景~不影响主线剧情~看到修文提示不用戳!(鞠躬) 雷雨骤停03 从被绑架以来,一直保持近乎超脱的齐路遥,此时面色骤地苍白起来。 面前,躺在担架上的袁丁浑身是血,左侧脖颈处似乎被啮齿类动物撕咬,大约是伤到了颈动脉,伤口正喷薄着骇人的猩红。 他的皮肤已经因为失血接近灰白,上了年纪的身体出了不自觉地震颤,似乎再多等一秒就要一命呜呼。 “医生,快救救他呀。”面具男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齐路遥骤地呼吸困难起来——在每个轮回的最开始,齐路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只不过躺在地上的人,是他的恩师、全国最顶尖的神外专家,欧文林教授。 病人家属的恐吓、丧心病狂的歹徒、迎面挥来的砍刀……随之一起涌上来的,还有同事们、学生们的尖叫与哭嚎。 “齐老师,快救救他呀!” 猛地战栗。齐路遥几乎是跪着扑过去,迅速让袁丁平卧在地上,然后将他的头偏向健侧。 他的手法熟练得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他双目失焦地看着袁丁的伤口,口中喃喃着另一个名字:“欧老师……欧老师……” 齐路遥快速戴好口罩和手套,接着扯开袁丁被染红的上衣。 他伸出手指,迅速定位到胸锁乳突肌前缘,在平喉的环状软骨高度,用大拇指向后内,将颈总动脉压向第六颈椎的颈动脉结节。 快速止血! 喷涌的血勉强有止住的迹象,齐路遥抬起头来,双目近乎猩红:“助手,我他妈的需要助手!!” 这个看起来始终有些颓丧的人,低声嘶吼起来,却几乎要把眼前的人撕碎。 齐路遥的失态显然让面具男心情大好,眨眼功夫,三台手术助理机器人便开到了操作台边。 这两台机器是去年最新的机型,在服从性和精确性上都能与真人助理媲美。 但是显然为了隐蔽,机器的联网功能全部被取消了。 齐路遥已经无心顾及其他,迅速安排:“1号机调用吸引器,随时吸出患者口鼻腔、气管套管内的血液,保持患者呼吸通畅。” “2号机紧急验血配血,至少1000毫升的全血,来不及调度用人造血代替也可以。” “3号机立刻建立静脉通道,保持输液通畅,视情况进行股动脉穿刺。” 机器人们迅速就位,精密的探头对着袁丁的全身进行扫描,紧接着一丝不苟地履行起任务来。而齐路遥正帮袁丁指压止血,再空不出一只手来。 “还需要一名医生,不是机器。”齐路遥抬头去看面具男,视线却怎么都对不准焦来。 “我需要侯元洲教授的帮助。” - 从齐路遥出现在画面中央开始,方才还冷静推理的夏星河,便再也没说出一句话。所有人都看出来,齐路遥的状态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极差。 “欧老师是谁?他是把袁教授的名字记错了吗?” 在齐路遥一遍遍不自觉地呢喃之后,终于有人提出了疑问。 本来就绷得非常紧张的夏星河,在这句话之后还是没忍住,焦躁地起了身:“我去跟首相申请通话权限……” 沉默良久的晏青皱眉,拦住他:“你冷静,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对我们不利。” “可是哥……”夏星河顿了顿,尽可能让语气平稳,“可是两位人质的状态很差。” 画面里,齐路遥依旧苍白着脸,他输入指令的声音都在颤抖,但是抢救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怠慢。 正在夏星河游走在发作的边缘,想要怒斥排查速度太慢时,戴着电子镣铐的侯元洲,进入到画面中来。 “小齐……?”镜头里,侯元洲站到了齐路遥的身边,口吻中多少带着些犹豫——毕竟他从本科就专注生命科学,完全没有接触过临床医学。 “候所,麻烦你帮忙指压。我来进行颈动脉缝扎。”此时,齐路遥的状态似乎稳定了许多,“毕竟你以前也是学医的,有你在我会安心许多。” 夏星河摸着鼠标的手指颤了颤。 侯元洲也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却对上齐路遥坚定而澄澈的目光。那人小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模仿自己的动作,侯元洲便领会般抿起嘴,点头。 齐路遥轻轻松开手,他便立刻伸手,用一样的动作按住了原位。 此时的画面中,面具男已经放下摄录设备离开了房间,但是两个人带着电子镣铐,根本无法逃脱。 齐路遥转过身,找了到了大号三角针和10号缝线。 “候所,你喝到可乐了吗?”齐路遥一边将针扎进袁丁颈部的皮肤,一边轻轻开口问道。 电脑前的夏星河几乎是和侯元洲同时抬头。“什么?”侯元洲问。 齐路遥低着头,直接经皮肤进针,每一针都又深又准,贴近颈椎的椎体。 “哦,我刚刚渴死了就找他们要了点喝的。”齐路遥笑了笑,“我以为这附近不会有卖的,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买到了。” 幽闭的房间里,只有齐路遥类似自言自语般的轻语。 显然,侯元洲并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说什么,但是夏星河的心跳却紧张地开始加速起来——这是齐路遥在给他们提供线索。 “但是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走汽了,不过冰块没怎么化,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太热吧?” 齐路遥还在低头进行着缝合,夏星河眼里的光却骤然亮了起来,他迅速拿起笔,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其实买瓶装的就可以了,那种纸杯的话,汽跑得肯定快啊。”齐路遥有些遗憾道,“而且买的是百事,我更喜欢可口可乐。” 侯元洲跟着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应。 “你饿吗?早知道你没吃,我就留点爆米花给你了。”齐路遥说。 侯元洲终于抬头问道:“你还吃爆米花儿啦?” 齐路遥点点头:“对啊,不过有点太甜了,我不太喜欢这种带色素味的爆米花。” 这句话一出,夏星河的心脏几乎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还在谈恋爱的时候,齐路遥经常和他抱怨,安城所有电影院的爆米花都是有股色素味,说自己什么时候不做医生了,就要去做爆米花生意,打破色素爆米花的市场垄断。 夏星河放下笔起身时,视线依旧死死盯着显示屏。 “范围缩小,圈出先前划定区域内所有卖百事可乐的电影院,再结合建筑工地的线索,找交集。” “突击队待命,随时准备行动。” - 另一边,齐路遥已经开始缝扎按压拇指上侧的组织。 助理机器人的显示屏上,袁丁的cvp还算平稳,但是齐路遥额角的细汗,却蒙了一层又一层。 方才那一番近乎独白的对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现在,轻微的懈怠瞬间让不好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还有救吗……”避开了摄像,侯元洲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 齐路遥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齐老师,欧教授还有救吗?” “救救他吧!!除了你没有人能行了!!” “齐老师肯定行的,他可是齐老师啊!!”…… 齐路遥缝针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好在没有带坏动脉组织,只是将皮肤扯出了一个怪异的弧度。 侯元洲看着他的动作,连忙道:“对不起我不瞎问了!不打扰你操作。” 齐路遥摇头,他努力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血管和针线上,但是越用力,脑海中的嗡鸣声就越大。 缝合完毕后,齐路遥轻轻松开拇指,确认好没有再出血之后,终于缓缓抬起头。他尝试着去看袁丁的cvp值,但是盯着屏幕半天,他也没能聚焦到那个数值上。 “cvp大于 1.47 kpa ,心功能不全。”齐路遥直直地看着屏幕,“2号机调整补液速度……” “等等小齐!”侯元洲打断他,“cvp处于正常值,没有异常!不需要调整!” 齐路遥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开口时,是失去灵魂般的木然:“动作快点……欧老师快不行了……” 眼前,袁丁的状况显然已经平稳下来,侯元洲松开手,用力抓住了齐路遥的肩膀。 ——齐路遥嘴唇白的有些发灰,看起来像是严重的贫血,他的眼神也是完全涣散的。 侯元洲完全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这人是怎么近乎完美地完成眼前这台手术的。 “小齐!”侯元洲的摇晃让齐路遥的目光短暂回了神。 但他仍然沉浸在幻觉里:“欧老师有鼻咽癌,口腔出血量大,小心注意观察……” 齐路遥伸手要去调整机器人的参数。侯元洲一着急,直接伸手,将这个年轻omega推倒在地上。 “齐路遥!!”他的吼声,生生把齐路遥的动作吓得了停下来,“这不是欧文林!!” 那一瞬间,齐路遥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 半晌,他才低下头,看着那个逐渐平稳呼吸的患者。 “啊……”似乎是犹豫了半个世纪,齐路遥才有些艰涩地吐出一个音节来,“抱歉,我认错了……” 他低声说着,语气中是无尽的失落。 短暂的市场过后,齐路遥再次投入到治疗工作中,只是这回,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倦意与无奈。 “现在重点是防止感染、控制血压。”他低声而颓靡地说着,仿佛在背诵无用的经书。 “留置导尿管,监测水电解质平衡,回去要联系放射科进行动脉栓塞治疗……” 袁丁状况的稳定和清水成员忽然的放养,显然让侯元洲心情好了许多。他试着找齐路遥聊了几句,却都是石沉大海。 整个房间只有机器人忙碌的声音,良久,侯元洲还是忍不住道:“不知道小鹿怎么样了……” 齐路遥漠然地转过脸来:“没事,他们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 齐路遥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按照原来的发展,他们也很快就能获救。 军方此次唯一的损失,就是不行再解救过程中中弹的行动负责人李峰。 回想到这里,齐路遥才猛地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的行动负责人,是夏星河。 ※※※※※※※※※※※※※※※※※※※※ 齐路遥拍拍侯元洲的肩膀:放心吧,我精神状态绝对没问题,对吧夏星河? -------- 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下关于剧情的猜测,文里会不断出现很多伏笔,如果大家能找到(沾到边边也算),等每个伏笔揭开的时候,我都会来给大侦探们发红包! 快来!我愿意花钱! 雷雨骤停05 那个男人几乎是本能地就向队伍扑过去。挡在队伍最前的夏星河下意识戒备,然而对面却骤地咧开獠牙! 队伍里传来惊呼:“不对!这是丧尸!!” 夏星河并没有惊慌,轻轻一个侧身,在丧尸扑空的档口,直接一个抓腕砸肘! 在丧尸直坠地面的前一秒,夏星河一个提膝做缓冲,眨眼功夫,丧尸就被夏星河稳稳踩在脚下。整个落地过程轻拿轻放,轻柔至极。 夏星河迅速部署:“吴澄、许可杨盯好楼道口。” 丧尸的蛮力在alpha天生富有技巧的格斗式前,显然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 夏星河踩在丧尸的脖颈上,单手将其双臂控住,跪压,其他人迅速围过来呈戒备状。那丧尸脸怼着楼梯边,龇牙咧嘴着,随时都可能将人咬上。 身后的陈钰一个飞踢踹歪了他的下巴,接着举起枪,却被夏星河直接伸手压下来。 “别开枪,震动可能引发爆炸。”夏星河抽出武装带上的匕首。 “咔”。 一声闷响,尖锐的刀锋直插脑干,接着刀柄用力一撬,直接卸掉了丧尸的寰椎。 ——他甚至没有瞄准的动作,手起刀落的瞬间,方才还扭动不停的丧尸,瞬间成了一滩软泥。 夏星河起身,拍拍手:“下次不要近距离射击,小心破碎颅骨飞溅,划伤导致感染。”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齐齐盯向了丧尸背着的那捆炸|弹。 夏星河皱起眉,轻轻打开炸|弹表面的盒盖儿。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智障。” “假、假炸|弹?”身后有队员探头过来。 夏星河摇摇头,指了指那块万分显眼的的石英晶体振荡器:“把定时装置直接塞c4上,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爆破用的……” 他一边吐槽,一边伸手把那一坨c4直接抠了下来“”“陈钰把它带到楼下,让他们直接丢防爆桶里。其余人继续突入,我们没时间耗在这儿拆炸|弹。” - 旺财钻进门缝里的那一瞬间,齐路遥只觉得紧绷的神经,骤地松弛了下来。那小狗似的玩意儿窜到他腿边,撒欢般亮起感应灯。 齐路遥一把把它抱进怀里,看向侯元洲:“他们找到我们了。” 侯元洲看着旺财,眼镜片儿上也腾起了一片雾气。 但这短暂的安稳并没有维持多久。先是怀里的旺财猛地一激灵,紧接着门口传来迅疾而猛烈的异动。 没等齐路遥冲过去,那双开门便被一股巨力直接冲破! “哐!”一声巨响!方才卡在门把手上的点滴架,被直接成两截飞了出去,一只暴走的丧尸扑面而来! 已经冲向门口的齐路遥干脆放弃了刹车,一个滑铲踹向对方的同时,伸手捞过来散落在一边的半根铁架。 在侯元洲的惊呼中,被迎面铲了脚踝的丧尸彻底失去重心,面朝下倒向齐路遥的过程中,本能地张开了獠牙。 “铛!”丧尸一口咬上了卡在面前的铁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半会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此时,齐路遥右膝盖抵着那丧尸的肚子,双手正吃力地撑起那救命的铁架,动弹不得。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在了原地。但是,那丧尸明显是个alpha,体格方面远远碾压齐路遥,那细胳膊细腿的研究员很快就落了下风! “我来!”正在脱力的边缘,侯元洲绕到丧尸的身后。 他没有勇气动刀子,而是直接接过了齐路遥手中的铁架,用一种从后勒的方式,将丧尸生生从齐路遥的面前剥离开。 “闭眼。”双手解放的瞬间,齐路遥一声令下,火速挥动方才别在腰间的手术刀——侯元洲只觉得什么黏腻带着腥味的东西溅了他满身。 睁开眼时,面前的丧尸,从舌骨位置被手术刀整个贯穿了!下巴插着刀子的丧尸瞬间痉挛起来,短时间内无法行动。 但齐路遥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趁他挣扎的片刻,抡起下半截的点滴架,用底座直直朝丧尸的脑袋砸去! “哐!” 这一声伴随着丧尸哀嚎的巨响,直接让侯元洲梦回研究所——齐路遥和那时一样,极度神勇、甚至带着些快意地进入了虐杀环节中去! “哐”、“哐”……动作一次比一次干净用力。 齐路遥稳稳地站在丧尸对面,机械般挥动着点滴架。方才还有些涣散的目光,此时凝成了有些过分的冷静。 他直视着丧尸不断凹陷的面部,方才还剧烈起伏的心跳,居然慢慢平稳下来…… 忽然,在极度平静的状态里,一丝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甜牛奶味,钻进了他的鼻腔。 一瞬间,他克制不住地呼吸急促起来,随之席卷全身的墨兰香直接轰炸般、将所有的气味都盖住了。 也几乎是同时,方才已经接近昏厥的丧尸,突然就像是受到电击一般暴起,再次扑向他时,动作和力量都已经达到了先前的数倍! 齐路遥下意识侧开身子——“砰!” 在他让到门侧的一瞬间,一颗子弹直直嵌入那丧尸的脑袋里。一回头,夏星河正举着枪,站在放在被撞坏的门外! 他的枪口还飘着没散尽的烟火,眼神冷静而沉稳,隔着喧嚣看去,似乎连时间都放慢了流速。 没等齐路遥做出反应,一队人马直接冲进了房间里。 丧尸倒在他的面前,再然后,齐路遥便看见夏星河朝自己跑来。 侯元洲在他耳边突然就哭出了声,而齐路遥只觉得累得整个人都快要化成了噪点。 他听不见夏星河在说什么,只有尖锐的耳鸣反复刺穿他的大脑。他抬头,目送着袁丁被冲上来的医务人员抬上担架。 他又看见被吓到角落里蜷缩的旺财,终于探出了微弱的灯光。 收回目光时,夏星河正低着头,用万能|钥匙去解手上那个手环状的电子镣铐——这是监狱里用来困住死囚犯的。 之前在摄像头前,齐路遥特意露出过内侧的编号,应该是从滨海监狱里流出的。 ——最新的医疗机器人、需要严格审批的电子镣铐和眼罩、他们甚至声称要对整个丧尸疫情负责…… 齐路遥的意识开始不自主的收缩膨胀,耳鸣和幻听搅拌在一起,响起了微妙的呼唤。 “李峰上校,在这次行动中不幸牺牲。”混沌中,齐路遥听见前几次轮回里,晏青的声音。 他半撑起快要倒下的身子,看向地面上已经脑袋开花的丧尸——“据悉,李上校在营救过程中,被假死的丧尸袭击……” 天旋地转间,齐路遥看见那一团死肉骤地睁开了双眼! “夏星河!” 近乎是拼死般,齐路遥搂住夏星河的脖子,两人一起翻滚到一侧。也就是一秒的时差,那骤然活过来的丧尸,直接扑在夏星河先前的位置上! “我靠,这都没死?!”队员一声惊叹,紧接着五六个alpha一起冲上去,丧尸直接被摁倒在了地上,剧烈而顽强地挣扎。 “难搞!我直接剁了啊夏上校!”队伍里,一个个头不算高的年轻alpha朝夏星河请示。 “剁。”夏星河压住丧尸的四肢,言简意赅。话音未落,那小个子直接从背后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铡刀来——一开一合一声响,丧尸的头应声落地。 一切归于平静。 那一瞬间,体力和精力都彻底耗尽的齐路遥,终于不自觉地载进了夏星河的臂弯中。 整个世界里便被甜牛奶的气味包裹住了。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在耳膜回荡:“报告夏上校,整栋楼都搜过了。没有找到第四名人质……” - 齐路遥恢复意识的时候,正躺在国防大学的医务室里输液。撑在白色床铺前的,是熟悉的指节。 齐路遥下意识的凑过去,抱起那只手,轻轻抵在鼻尖,甜甜的牛奶味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紧张。 那只手显而易见地轻颤了一下,接着便企图悄无声息、不声不响地从他面前抽走。 齐路遥刷得抬起眼,湿润的眼神带着再明白不过的乞求。 夏星河就这样直直盯了他三秒,终于认输般叹了口气,索性将整个胳膊塞给了齐路遥。 拿到胳膊所有权的齐路遥,反而故作姿态地将胳膊推到一边:“我们已经不是恋爱关系了,希望你自重。” 被贼喊捉贼的夏星河,表情精彩纷呈,噎了半天,才开口:“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是我多虑了。” 齐路遥瘪瘪嘴,不置可否。或许是因为笃定了自己不会死在这里,齐路遥并没有死里逃生的解脱感。 他只是觉得全身都被透支得厉害,疲倦,只有无尽的疲倦。 僵持了片刻,夏星河还是跟他反馈了救援的情况——突击队赶到现场时,空荡荡的大楼里,除了几名人质,只有一群攻击力旺盛的丧尸。 整个楼层并没有驻守的清水成员,因此大大降低了救援的难度。 和清水队员们一起消失的,还有被单独关押的鹿柴。 “清水那边发来了一段视频。”夏星河把屏幕转到齐路遥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在暗示,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看这个东西。 画面里,依旧是熟悉的泼墨面具,和听得人难受的变声器。 “看来是找到地方了,真的要多亏了齐医生的信息啊。” “不要觉得自己聪明,这次是我给你们留了机会。” “那姓候的不是医生,我摸他手指就知道了。” 外科医生因为经常用外科缝合线,食指上部内侧,通常会有一条斜向印痕,侯元洲自然没有。齐路遥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指腹,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 “这次让大家欢聚一堂,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熟悉彼此的机会。” 丹青说话间,镜头慢慢向斜下方挪去。阴暗的房间里,被用绳子死死捆住的鹿柴蜷在墙角。 他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此时此刻已经成了双目失焦的放空状态,全身上下还有若隐若现的血痕。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交易。” “我想看看,你们愿意用多少,来换他。” ※※※※※※※※※※※※※※※※※※※※ 小鹿:我现在充个vip还来得及吗qwq 雷雨骤停06 “没找到小鹿吗?”盯着屏幕良久,齐路遥问道。 “是,这次所有的信息都只有这个视频了。”夏星河道,“技术队那边已经在分析了,但估计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就像他们说的,如果他们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确实得不到任何线索。” 齐路遥的眸子垂了下去,沉吟道:“鹿柴,为什么是鹿柴……” 夏星河抬眼看了看他,表情没有他想象中的淡漠,也没有他预料的担心。落在他眼中的,只是单纯的疑惑和不解。 “随机选中的吧,毕竟他落单了。”夏星河解释道。 齐路遥摇头:“最开始所有人都是落单的,如果他想,完全可以不让侯元洲进来配合我手术。” “我想不明白,明明所有人中,侯元洲的价值是最大的,他才是用来谈判的最佳筹码。” 齐路遥低声自语的样子,就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探究、好奇、但不带感情。夏星河自觉越发看不懂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了。 “没关系,我们目前还没有接到救援的指令,现在谈判的事情,交给政府来办……” 夏星河喃喃,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齐路遥没做声,抬头看了看输液瓶,伸手调快了输液的速度,便再次窝回了被子里。 不过这回是背对着夏星河的,显然是赶客的意思。 夏星河抿起嘴唇,起身:“今天真的要谢谢你,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 齐路遥撑起了身子,回头。夏星河很难从他的眸子中读出什么。 “那你要不要报答我。”齐路遥非常认真地问。 夏星河笑起来:“你说,我尽力。” 虽然这人嘴上答应的爽快,但齐路遥掷地有声的一瞬间,夏星河的表情还是垮塌了。 “给我嫖。” 第三个字的最后一个音,几乎是和夏星河的摔门声是同步落地的。 齐路遥躺在床上,看着那人焦红的背影,瘪了瘪嘴:“小处男似的,还玩纯情。” 他抬头看了眼夏星河的临时书架,一本刚刚被动过的《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浅说》,勾走了他的注意。 夏星河是学物理的,读博的方向是高能天体物理学。是当兵当得把读过的书都忘了吗?齐路遥随手翻开这本书。 ——连这样的入门基础读物,都开始复习了? - 齐路遥输完液后,被拉去了全身检查和例行询问。从询问室出来之后,他依着军方的意思,去看了一下几位伤病员的情况。 袁丁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因为被丧尸咬伤,所以在做动脉栓塞治疗的同时,也被关进了隔离病房进行观察。 同样被隔离观察的,还有上午被夏星河救回来的beta传教士。 “这两位距离被咬伤,已经超过24小时了。” 晏青和齐路遥并肩站在隔离室外:“就目前得到的数据来看,beta和老人、儿童感染的比例似乎非常小。” 齐路遥没有看他,语气也相当不善:“所以?” 晏青收到这句反问,但也没什么脾气,继续笑道:“没有所以,只是复述一遍结果而已,我一个外行,不会做不负责任的推断。” 齐路遥毫不客气地回堵:“所以你就想让我来说。” 晏青的笑而不语,换来齐路遥一个白眼儿——丧尸疫情的成因,齐路遥花了几辈子的时间都没弄清楚。 他死之前,甚至没有一个人能确定疫情的病原体。病毒、细菌、真菌、寄生虫……能想到的有关传染病的可能,都被一一排除了。 齐路遥低下头,不再去看病床上的两个人:“鹿柴,你们派人去救了吗?” 没等晏青开口,齐路遥就纠正了措辞:“你们会去救吗?” 那人愣了愣,果不其然,再次露出一副笑脸:“政府正在积极谈判。” 齐路遥抬眼,目光里满是讥讽:“谈判?当初四个人质都不愿谈判。” 晏青不置可否:“这些都不只是要考虑价值对等的,政府需要考量的因素有很多。” “不过你和夏星河应该都不会懂这个道理。” 晏青抬眼看了看面前昏迷的beta传教士道:“毕竟什么人他都要试着救一下。” 齐路遥看向玻璃墙对面,那个近乎被裹成木乃伊状的beta。 他身上接满了大大小小的仪器和管道,但那现实生命状态的心电图,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跳动着。 “但是他救过来了,不是吗?”齐路遥轻轻道。 - 星元2078年4月5日上午八时整,清水的一则视频再次引爆社交媒体。 画面中,鹿柴双手被悬吊起来,上衣浸满了血迹。苍白的少年宛如一片枯木上的秋叶,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凋零。 镜头外,修长的指节捏住他的下巴。对上摄像的那一瞬间,那双充斥着绝望与麻木的双眼,瞬间溢出两行泪水来。 “救……救救我……”omega气若游丝地呢喃着,他就像一缕随时都要灰飞烟灭的游魂,脆弱到让屏幕对面的观众无法呼吸。 视频的简介,就是清水本次谈判的条件。 “之前的要求全部作废,我们只需要政府支付九百万美金的赎金,一周之内必须到账。” 这样的一则消息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九百万美金,在通货膨胀的当下,对于政府来说几乎不算一笔支出。 在对比起先前,有事要议会席位、又要更改法律条款的,这样的要求显得过于温和。 果然,评论区一片同情的声音:“快救救他吧,可怜死了。” “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快拿钱赎人吧!” 民众几乎是一边倒地让政府出钱,与此同时,政府也召开了紧急会议。 内政大臣:“不可能,无论对方要多少,满足恐bu分子的要求,对一个国家来说就是有辱尊严!” 国防大臣:“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绝对不能开启这样的恶性循环。” “军队这边怎么看。”沉默良久的首相罗松抬头,看向被特别召来与会的夏星河。 从始至终,这位年轻的上校都没有发言,他紧蹙着眉,似乎是对这样的场合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夏星河艰难开口:“我认为……” “我们认为,可以选择理性放弃。”晏青抢在夏星河开口之前,接过了话茬。 “一个研究生,无法和国家的尊严、以及和恐bu分子斗争的底气划等号。” “短暂的民怨不可避免,但是出于长久的考量,建议放弃谈判。” 夏星河抬眼,看着自顾自发表完言论的晏青,似乎想开口辩驳。 但是,当他看见在场各位首相大臣,眼中透露出的赞许与认同时,他便把想说的一切,重又吞回了腹中。 “好的,我们不接受谈判。”罗松首相道,“但是军队的工作不能停滞。” “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组织彻底摧毁。” - 齐路遥发现,夏星河去首相府开完会回来之后,整个人就陷进了情绪低谷。 他在办公室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一遍遍翻看着那两责视频,眼睛都盯出了血丝。 看他这样的状态,齐路遥便能猜出政府做出了怎样的决断。 但这次,齐路遥没有任何办法——他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未来。 他不知道,既定的未来是“三名人质存活”,还是“所有人质全部存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存活,占用了鹿柴获救的机会。这再一次让齐路遥感觉到了焦虑。 这一回,他搬进了单人宿舍,身边没有别的室友,也没有夏星河。 他冲了个澡,躺上床,深红的围巾散落在一边,像是一条火红的蛇。 ——这是夏星河刚入冬时给他织的,对夏星河来说也不过是几个月前,而对齐路遥来说,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木然地盯了那条围巾良久,然后撑着爬起身来,把它抱在胸前。 ——他本意是想借着上面残存的甜牛奶味助眠,却忘了这气味本质上是alpha的信息素,三两下就把自己撩出火来。 浑身的燥热和不适反倒因此越发汹涌起来。齐路遥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立刻进入了状态。 ——节欲一向不是他的作风,尤其是被困在这样没有尽头的轮回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激烈的感官刺激,才能给近乎麻木的齐路遥,带来一丝属于活人的体验。 然而上帝创造性别,注定不是让他们各自解决自己的事情。 齐路遥发现自己很难一个人满足自己。 他胡乱释放着属于自己的气味,过于浓稠的墨兰香让他生理性的想吐,但他根本无法停下。 这是自己和那刻薄香味的一场较量,他大汗淋漓,却总是在攀上顶峰的前一刻被呕吐的欲望揪回原点,他无法制胜,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在错误地运转着。 他需要一个alpha,一个甜牛奶味的alpha,而不是自己手中嗡嗡作响的、被他称作“小小夏”的冰冷的玩具。 “高云现影,雷雨骤停,强风转向,长浪海鸣。哥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幻境里,夏星河的低吟在他脑海里掀起狂澜。 ——“风暴要来临了。” - 次日,政府拒绝谈判的消息一经放出,便在全国上下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在国家大事上几乎没有发过声的皇室,久违地向政府的抉择提出了抗议。 兰特女王白恩二世罕见地出现在镜头前。 这位白发苍苍的女性omega拄着拐杖,苍老的眸子被泪水浸得湿透: “我们抗议帝国政府的不作为。” “今天,让我们为一个优秀的科学家流泪、为我们无辜的omega同胞呼唤。” “弱者不配拥有活下去的权力。” “这就是alpha带领下的帝国。” ※※※※※※※※※※※※※※※※※※※※ 小小夏:怪我,怪我没有心,不能温暖冰冷的你。 ———— 明晚十二点,之后还是每天晚上六点更新~ 雷雨骤停07 一个早上,两则爆炸性新闻,满城风雨。 网络上,为omega群体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一些平日里就相当激进的“性别平权卫士”,跳出来带节奏。 “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连这样的科学家都得不到保护,那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又奢望得到什么?” 关于弱势性别群体的话题,一度炒到了丧尸疫情之上。 而另一边,女王殿下突如其来的视频,很快在政府内阁引起了不满与愤怒。 “虚伪!这个老女人就是想背地里刺我们一刀!” ——兰特帝国权力分裂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作为议会君主制的国家,军权、立法权等实际职权全部属于议会,所以以alpha为绝对主力的帝国军队,是直属于帝国政府的一支力量。 而另一边,由于王室成员几乎全部为高纯度的omega,这样特殊的性别构成获得了广大以“高智商”为特质的、omega同胞的认同感。于是国内以脑力活动为重的单位,比如大学、科学院、医院机构等,往往是以“皇家”二字打头。 这样的构成,直接造成了帝国军权与科技命脉剥离,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相互制衡的作用,眼前这副模样,显然是王室趁机要来打压政府的气焰。 “omega都这样,一个个心思深、狡猾又奸诈……” 财政大臣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内务大臣拍了拍肩膀:“说这种话,不怕回家老婆跟你闹呢。” 一时间,内阁的alpha们被一股浓浓的焦躁包裹住,大家纷纷骂骂咧咧,但又毫无办法。 首相罗松摇摇头,表情还算镇定:“这件事本身就和性别没有关系,不要被人混淆视听。” “安排公关,迅速和皇室那边进行沟通,但是原则问题绝对不可以退让。他们手里的筹码不多,顶住舆论压力,不必惊慌。” 公关队伍很快介入到事件中,被带偏的节奏渐渐又回到了正轨,理性的声音不断涌现——似乎是顶住了。 然而正午时刻,鹿柴新的视频如期而至——孱弱的少年在镜头前,已经虚弱成了一张薄纸。 他翕动着苍白的唇,泪水和血水将下颌线浸泡得有些模糊,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一瞬间,对于弱者的悲悯再次占据了上风。 “政府不做人!快救救他吧!” “希望孩子没事儿。” …… 阴暗的囚室内,年轻人随手划开社交媒体的热门帖,放大,摆到鹿柴面前。 他用指腹拖起鹿柴的下巴,似乎在好好观赏这张楚楚可怜的面孔:“听见了吗,他们为你而发出的呼唤。” 脱离了变声器的声音低沉却又干净,像是极致的不带一丝杂质的黑夜:“被人爱着的感觉如何?” 自始至终垂着眸子的鹿柴睫毛轻颤,似乎是下定决心,才让这张宛若精心雕刻的脸,印进自己的瞳中。 那人就站在黑暗之中,面带笑意地望着他,面前的一片似沼泽又似深渊,只拼命般将他吞没。 “只可惜,你对于政府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 “价值……”鹿柴喃喃地重复了两个字,早已麻木的泪腺再次溢出两行泪来。 ——因为没有“价值”,他失去了保护家人的机会;因为没有“价值”,他没能争取到优先救援;因为没有“价值”,没有人愿意出价去交换他的性命…… 鹿柴持续空洞的眸子终于聚焦出一丝悲苦来。他颤抖着咬破了唇,渗出殷红的血。 起初他还有意隐忍,直到唇部的剧痛扯碎了他的理智,那嘶哑的哀泣才在囚室回荡开来。 “没关系。”年轻人笑了笑,轻轻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珠。 一瞬间,桃花香味的omega信息素,宛若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囚室。 他用指尖抹去鹿柴下巴尖上的血痕,将他的脸掰正,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眸子:“我会来证明你的价值。” - “你很焦虑。”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夏星河才勉强从显示屏前抬起头来。 齐路遥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到他的桌边:“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夏星河揉了揉眉心,哑声道了谢,便又撤回目光,继续盯着那一则则视频来。 齐路遥旁观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是个beta。” “……什么?”夏星河因为长时间的连轴转,反应速度要明显慢下来许多。 “我说,绑架犯是个beta。”齐路遥重复了一遍,“或者说,整栋楼里,参与绑架的都是beta。” 齐路遥对上夏星河的眸子,补充道:“我在楼里释放过信息素,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我的气味有反应。” “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包括连遮盖剂的气味都没有,我确定他们都是beta。” “清水,无色无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极大可能是由beta组成起来的,极端性别平权组织。”夏星河有些恍惚的神情逐渐明朗起来:“这样范围可以继续缩小……” 但片刻,他便疑惑道:“为什么例行询问的时候你没有说这些?” 齐路遥的目光压向地面:“因为我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哪怕是百分百可信的推测,也不想。” 夏星河闻言只能点点头,继而起身和组员连线发布任务指令:“上报一下有关‘清水’可能为极端性别平权组织的推测,明确动机之后有利于及时调整对策。” “同时去查一下去年圣诞节那一场千人beta大游|行的名单,还有近几年所有极端性别平权事件的参与人,重点查一下领头的和有犯罪记录的。” “然后再联系一下滨海监狱那边,看看手铐借调人名单里,有没有人和这个名单上有吻合。尽快把嫌疑人锁定下来。” 说话间,齐路遥已经抱起了杯子,小口小口地嘬着原本是给夏星河泡的牛奶。 挂下电话后,夏星河看向齐路遥,面色骤地冷了下来。 齐路遥抬起眼,舔掉嘴唇上白沫,毫不心虚:“喝你口牛奶而已,至于这么小气吗?” 夏星河直接无视了这句抱怨,轻哼道:“对着绑匪都能释放信息素,口味挺特别啊……” 齐路遥噎了一下,回怼道:“我口味可是始终如一的,别瞧不起自己。” - 明确了“清水”的组织性质之后,政府的策略立刻做出了转变,整个形势可谓势如破竹。 这一周内,政府没有对人质劫持事件再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直接公布了该组织成员的beta身份。 同时,一系列针对omega权益的政策开始被重新提上日程——甚至连前几年的一些搁置的草案,都又一个个重见天日。 为了回应政府的举措,作为掌控整个帝国科技命脉的皇室,毅然捐赠了几批精密设备奔赴前线,并约定共同面对丧尸危机和极端分子的挑衅。 一时间,一直僵持的ao关系前所未有地得到了缓和,而另一边,因为犯罪分子的身份特征,似乎整个beta群体都一定程度上被边缘化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星元2078年4月12日,鹿柴被绑架的第9天。 一直沉默的皇家电子科技研究中心称,定位到了绑架犯的ip地址。从消息传出到军方派出队伍,再到顺利得不可思议的救援成功,整个过程不过半天。 ——鹿柴是在安城郊区一栋废弃教堂内被找到的。 和前一次相同,队伍赶到时,教堂内除了受害者之外,所有参与劫持的绑匪都已经没了踪影。 鹿柴被抬下救护车时,齐路遥作为唯一一名正规的前临床医生,不得不跟着去给鹿柴做检查。 ——那些alpha军医们都笨手笨脚的,这让齐路遥看得有些心焦:“昏迷病人不要仰卧,被口腔分泌物呛死了谁负责?” 齐路遥带过一段时间实习生,那些刚刚从医学院毕业的omega们,都比这些拿着执照的alpha们管用。 “谁把他胳膊包扎起来的?清创消毒做了吗?破伤风疫苗打了没有?快点做皮试。” 齐路遥设想过很多种解救鹿柴时的画面,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在手术室里朝一群alpha发火。 ——袁丁的事情,进一步加深了齐路遥对临床操作的排斥。现在他甚至对红白的配色都产生了恐惧。 “你们都去休息吧,弄几台机器人帮忙就行。”夏星河从车内的另一个隔间走进来,朝那群手忙脚乱的军医们挥了挥手。 齐路遥没有看他,他正在拆一支针头,但他怎么也撕不开包装,这让他已经走到了暴怒的边缘。 在齐路遥伸手摔了那支针头前,夏星河轻轻抽走他手里的包装袋,然后轻轻撕开递给他。 齐路遥把鹿柴的胳膊放进注射机器中去,擦酒精、找静脉、扎针一气呵成。 ——比起和人类搭档,他似乎更擅长和机器交流,只是机器人不会感受到他失常的状态。 确认鹿柴的情况平稳后,齐路遥颓坐在病房外长椅上,长久地发愣:“我不想做了……为什么总是逼我……” 夏星河抬头,齐路遥的声音和他的睫毛一起轻颤着。 上一次他这样无助的时候,还是在电话里跟他说,欧老师死了。 夏星河看了眼这人毫不掩饰脆弱的模样,手指轻颤了一下,想去握住他撑在长椅上的手,良久,还是作罢了。 “下周要去和皇室的一只队伍汇合,那边配了随队医生,到时候你的压力应该就没那么大了……”夏星河低声安慰着。 齐路遥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恍惚地喃喃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了我是个医生。” 夏星河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看着那人起了身,有些低落地回了房间。 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一天的救援虽然没有什么阻碍,但到底是紧绷着神经的。 夏星河洗完漱后回到房间,几乎没来得及思考便疲惫地坠进了梦里。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圣诞节,梦见自己走进了皇二院,他看见齐路遥蹲在欧文林的尸体边失声痛哭…… ——紧接着,那人抬起破碎的泪眼与他对视,一瞬间,他的梦境便被揉碎进浓郁的墨兰香之中了。 强烈的omega信息素生生将夏星河从梦中扯醒,醒来便是无尽的燥热。 他下意识想起身,结果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动作。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后颈处,有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的知觉。 紧接着齐路遥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别动,我睡不着。” 那人似乎把鼻尖贴上了自己的腺体。 “给我闻闻。” ※※※※※※※※※※※※※※※※※※※※ 齐老师:我就蹭蹭不进去。 强风转向01 夏星河本就有些怕痒,那宛如羽毛般轻抚在后颈上的气息,更让他全身酥麻地战栗。 那人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虚虚地半搭着,偏就有些若即若离般的挑逗。 夏星河觉得自己的吐息都难以自抑地灼热起来。那毫不收敛的墨兰香,正一寸寸吞没着他的睡意,一厘厘侵蚀着他的理智。 “你……”夏星河想去剥开那缠在自己腰上的臂弯,但碰触到那冰凉的瞬间,那熟悉的触电感便从指尖攀上了心脏。 他欲盖弥彰地弓起身子,想要趁其不备逃下床去。 ——齐路遥慵懒中带着欲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想做。” 他这样笃定地揣测,却让夏星河莫大地心虚起来:“我没有。” “你有。”齐路遥的手臂收紧,将夏星河整个环进去,“我听见你心跳声了。” 齐路遥:“我也想,想做就做。” 那似是子虚乌有的话语,直接化成一朵烟火,在夏星河的脑海里绚烂开来。几乎是用尽了全部意志,夏星河才腿脚发软地把自己从那人怀里剥离:“不行。” 一直站到床沿边,夏星河气息不稳地看向齐路遥。 那人侧躺在床上,眸子就这样幽幽地望着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活人气,仿佛一台只会无尽索取的机器。 这样的眼神,让夏星河的心脏再次空了空,他想开口,却被那人先一步打断了:“今天你把我推开,结局无非就是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想着对方的脸自|慰。” 齐路遥盯着面前那双湿润的眸子,低声问道:“这和做|爱有什么区别?” “为了所谓道德,为了所谓正确,违背自己的本能,有必要吗?” 浓郁的墨兰香笼罩这人毫不掩饰的情|欲,这样的所见所闻,让夏星河的理智几乎随时都要崩断。 “为什么要自我折磨。”那人望向他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焦,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反正我们终究会死,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最后一句低语像是一把尖锥,生生在夏星河的大脑里凿出一个剧痛的洞口。 一些依稀的、似乎不属于此时的记忆钻进脑海里,短暂的耳鸣和头痛让夏星河有些视线模糊。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几乎是不加思考,下意识便吐出这句话来。 撕裂的头痛伴随着似幻似影的画面,近乎是走马灯一般的场景让夏星河有些想吐。 爆鸣中,他看见齐路遥的太阳穴处,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夺走了他的意识。 夏星河翕动着唇,怔怔地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活下去。” 齐路遥一直涣散的目光终于震颤起来,眼前这句话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轰鸣的爆炸、熊熊的烈火、还有眼前这人化成灰烬的背影…… 这记忆犹新的记忆,让齐路遥撕裂般剧痛。他恨不得将牙冠紧咬出血来,企图抹去这些糟糕与悚然。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重新聚焦后,他以近乎狠厉的口吻警告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任何代价。管好你自己。” 夏星河似乎没有意料到他会说这么重的话。经历过长久的震惊和委屈后,他抿起唇,有些落寞地看向齐路遥。 月光氤进了齐路遥的眸底,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又空洞。 夏星河叹了口气,从床头柜里找出气味遮盖剂,强行把那挣扎着的人形香氛翻过身来,对着他的后颈喷了喷。 然后他抱起自己的被子,过道上打了个地铺。 “睡吧,我的气味还在。” “晚安。” - 齐路遥难得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夏星河已经叠好床铺没了踪影。他迷迷糊糊爬起来,脑子里逐渐回想起昨夜那个不算冲突的冲突。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活下去。” 齐路遥倏地皱起眉。这句话就像是魔咒,把他困死在这一遍遍的轮回之中,让他无法解脱。 穿上白大褂之后,齐路遥有些疲倦地赶去了医务室。他不是什么责任心很强的人,但说到底,还是有些怕这群alpha把自己的小助手给医死了。 一直走到医务室门口,齐路遥才听见门内传来一阵嘈杂——应当是不止一个人在里面。 “鹿柴先生,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取证工作,尽早逮捕犯罪嫌疑人。” 一推门,便看见一群身着制服的调查员围在病床边,黑压压的一片看得叫人压抑。 齐路遥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冷起脸,旁若无人地钻进了人缝里。他用胳膊肘拨开人群的动作实在不温柔,以至于那群alpha调查员们不得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说话的下意识地住口,就这样,一群alpha围成一圈,不知所措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还在高烧,一会再去做个胸透,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齐路遥拿起测温计,快速量好他的体温,又拿起听诊器,上上下下帮他检查了一遍。 鹿柴的眼里还写着疲惫与恍惚,但纵使这般,也还是不忘有些怯怯地瞄了瞄那群alpha。 “头疼,难受……”他的嗓子显然是水肿得不行,声音像是从细缝里钻出来的嘶哑,听得人好生怜惜。 只是他这一开口,调查员们都坐不住了:“你能开口,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鹿柴还没来得及惊慌起来,齐路遥便一个相当不善的目光撇去:“他不能说话。” 这毫不讲理的气势,瞬间就把调查员们给镇住了,几个人面面相觑,总算是撺掇出个冤大头出来和齐路遥对线。 冤大头:“请问你是……?” “鹿柴的主治医生。”齐路遥又重复了一遍,“他状态很差,不能说话,也不能被打扰。” 调查员们看着这再明显不过的赶客势头,也纷纷面露难色。 齐路遥没给他们眼神,只是冷声问着:“他的状况有多少人关心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他身体再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能负责吗?” 从开口到把人轰出门,几乎就是风驰电掣的速度,等病床上的鹿柴缓过神来,病房里已经彻底空了下来。 高烧让鹿柴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他透过蒙了水汽的眼,看见齐路遥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就这样检查着各项仪器的数值,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他认真得像是在检修精密仪器,一丝不苟,却体会不到一丝对待活人的温情来。 鹿柴望向他的眼神木了木,似乎是不受控地便流出泪来。 齐路遥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半晌才有些疲倦道:“抱歉。” 鹿柴有些困惑地抬起眼,他的思维有些凝固住了,只觉得划在脸颊上的泪珠都有些烫热:“什么……?” 齐路遥轻声补充道:“把你一个人留在那边。” 鹿柴闻言,只是觉得鼻尖一酸,泪腺再次崩溃起来。 “夏星河他……有努力去找你。”齐路遥眉头微蹙,“我是说,还有很多人关心着你的安危。” 鹿柴闻言,只是苦笑了一声,有些艰难地翻过身去,背对着齐路遥。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闷闷道:“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齐路遥的目光垂向地面,他再次把双手藏进口袋里,起身准备走,但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鹿柴的背影轻轻滞了半秒,继而又放松下来:“没有。” 他轻声重复道:“没看见。” 齐路遥联系隔壁胸透室的路上,刚刚好碰见夏星河和晏青带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隔壁的会议室。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夏星河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与齐路遥相接。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活下去。” 那句魔咒适时地在脑海里回荡开,齐路遥的面色骤地冰冷,紧接着绝情地撤开了目光,匆匆快步离开。 会议室内,夏星河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便迅速调整好状态,开始回头清点人数。 ——这是一支成分很多元的队伍,似乎有军校还没毕业的alpha,也有很多愣头青似的omega。 “我听说小鹿在这里,他现在还好吗?” 跟在晏青身边的,是个看起来刚刚大学毕业的alpha,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信息素气息。 他比夏星河稍稍矮一些,眉宇间还留着与雕刻般五官有些不搭的、属于学生的稚嫩。 晏青对谁都是雷打不动的好脸色:“先去统一录入一下身份信息,有专业的医生在,鹿柴的情况不用担心。” 紧接着,晏青抽出一张印着烫金字样的纸,递到夏星河面前:“王室特批来的,资料齐全。” 夏星河结果那张名单,抬眼看向这个年轻alpha,对着名单上的照片仔细比对。 “墨远游,国防科大毕业的,是吗?” “是。”alpha答道。 夏星河一向对alpha的信息素味不敏感,但是还是能很清楚地问到他周身散发着的,淡淡的花香。 夏星河低头看了一眼资料:“向日葵味,向日葵还有味道?” 墨远游点点头,弯起眼睛,两颗尖尖的虎牙彰显着学生特有的活力与自信。 “你和鹿柴是什么关系?” 问题落地时,墨远游的笑容短暂地凝固了片刻。接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现过一丝低落:“……我是他前男友。” 还没等夏星河皱起眉,这年轻人便自己笑起来,打了个补丁:“我会把他追回来的。” 话音还未落,隔壁医务室里便飘散出一股浓浓的桃花香味——这是只属于omega的、发情期特有的气味。 “谁发情了,这么香?” 还没等这一屋子alpha们作出反应,墨远游脸色骤变: “小鹿?” ※※※※※※※※※※※※※※※※※※※※ 小鹿:我有点不舒服balabala…… 齐老师:对,小鹿他不能说话。 —————— 这周还是压字数,隔日更(本周六、下周一、三、五更),25号后稳定日更,欠大家的会在v后爆更并且发红包补偿!(鞠躬) 强风转向02 一个omega毫无保留地在一群alpha中发情,如果不及时处理,必定会引发一系列无法想象的连锁反应。 大家纷纷捂住口鼻,但是也不乏定力稍差的alpha,已经被激得散发出信息素来。 “喷抑制剂,alpha们不要离开会议室,omega们暂时去隔间回避一下。” 夏星河一边快速把alpha们和omega隔离开,一边蹙眉观察情况。墨远游有些紧张地抬眼看了看夏星河,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夏星河扫了他一眼,继而勾手:“你跟我来。” 两个人捂着鼻子,苍白着脸便打开了会议室的门。推开门的一瞬间,正巧碰见匆匆往医务室赶的齐路遥。 那一瞬间,齐路遥顿了顿脚步。似乎是因为夏星河,也可能是会议室里溢出来混杂的alpha信息素,他瞬间厌恶地攒起了眉,加快步子朝医务室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夏星河在稠密的桃花香中,生生剥离出一丝清晰可辨的墨兰香。 于是他的后颈,也克制不住地释放出了甜牛奶味——这是一个愈演愈烈的恶性循环。 夏星河果断抽出抑制剂,又加强了一遍药效。确认调整好状态后,才向墨远游示意:“先等等,让医生去检查。” 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似乎对omega的信息素有很强的定力,在这样此消彼长的气味中,他也只是嘴唇发白,却也没有别的异样。 那少年的睫毛无法自控般扑闪着,半晌才颤声道:“好……” 齐路遥冲进医务室的时候,那个手上还连着吊瓶的omega,正虚弱地撑着身,拼命地在床头的抽屉里翻找着抑制剂。 他后颈的皮肤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白皙被暧昧晕染成一片,发尾还残留着细细的汗珠,显然是忍得很吃力。 齐路遥二话不说,直接将那人翻过身来,对着后颈的腺体,直接推了半管强效抑制剂。 “唔……”鹿柴在他臂弯中一个激灵,紧接着整个人不自主地痉挛起来。 注射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很明显,他呜咽着把自己蜷成一团,条纹的病号服很快被汗得湿透。 “难受……”或许是因为生理上太过痛苦,他的泪水几乎是不受控地滚落。 他溺水般疯狂喘息,胸腔剧烈起伏着,看向齐路遥的目光近乎涣散。 齐路遥没有受他挣扎的干扰,而是干脆地拉过氧气面罩,盖在他的脸上。 汲取到充足氧气的鹿柴猛烈地咳嗽了片刻,又干呕了两声,终于是短暂恢复了平静:“齐老师……” “别说话。”那人用那一贯毫无感情的态度翻看了他后颈的腺体,“你没到发情期。” 鹿柴有些疲惫地半阖上眼,几乎是潜意识地喃喃着:“阿游来了……” 齐路遥悬空的手定在了半空:“谁是阿游?” 鹿柴的眼帘轻动了几下,然后才缓缓睁开,目光是长久的茫然与空旷:“前男友……” 齐路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试探着问道:“强制发情光靠药物没法完全解决,如果可以,最好找个alpha帮你。” 鹿柴本有些沉重的呼吸骤地凝住了:“我……我自己……” “阿游帮不了吗?”齐路遥冷漠地打断他。 鹿柴抬眼看他,目光中是齐路遥无法解析的情绪:“……” 齐路遥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帮他把摆在枕边的手机收到床头柜——还是烫的。 齐路遥看了眼鹿柴,那孩子也正怯怯地看着他。 “阿游,或者是别人,你自己选。”齐路遥道。 - 齐路遥把墨远游招呼进医务室之后,仔仔细细地又在医务室的门缝边喷了一层遮盖剂。但是那浓度过大的花香味,却一直萦绕在鼻腔里。 “怎么回事。”齐路遥有些烦躁,伸手还想继续喷,却被夏星河摁住了手。 “不是他。”夏星河的掌心永远是温热的,但齐路遥还是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他愣了愣,再次仔细嗅了嗅,才发现,占领着周遭空气的,其实是自己的墨兰香。虽然齐路遥从来不以发情为耻,但是对于这样的体质,他依然是厌恶至极。 他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管强制抑制剂,犹豫起来。 “需要我吗……”良久,夏星河才轻声问道。 齐路遥抬头看了他一眼,气息逐渐不稳起来,紧接着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拖着那人来到了楼梯间的拐角。 幽闭处,隐忍的奶香味终于犹豫着攀了上来。齐路遥果断脱掉白大褂,将上衣褪到肩膀以下,殷红的腺体直接暴露在还有些微凉的空气中。 他轻微嘶哑的声音就像是投入水中的一小块钠,让周遭的一切瞬间翻腾起来:“咬我。” 甜牛奶的香味瞬间盖过了墨兰香,夏星河的气息舔舐到他的后颈时,齐路遥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他感受着那人齿尖克制的厮磨,他拼命汲取着空气中让人心绪安定的牛奶香,他感觉那不合适的燥热逐渐褪去,理智逐渐回暖…… 他以为夏星河会控制不住继续做点什么,但是那人近乎点到为止的克制,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点了吗。”那人堪堪撤退时,气息中还带着些许甜牛奶味。 齐路遥近乎是软在了墙角边,涣散地看着夏星河远去的脸,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活下去。” 幻听适时地响在脑海中,齐路遥懊恼地叹了口气,低头,整理衣襟。夏星河也避嫌般挪开目光,他依旧有些恍惚:“我还以为你不需要我帮忙。” “你知道这只是‘帮忙’就好。”齐路遥扣上扣子,不再看他,“我不想跟你再扯上什么关系,但我更不想惹出乱子。” 齐路遥:“我们信息素配适度很高,下次有问题可能还会找你,希望你不要想多。” 夏星河的眼角再次红起来,他咬着唇,轻轻皱了皱鼻子,总算是没有让情绪过分外露。齐路遥瞥了他一眼,启唇想再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还是作罢,重又披上白大褂,快步离开了。 齐路遥转身离开后,夏星河又把走道内仔仔细细喷了一遍。 因为灾情的原因,大家似乎对异性的信息素更加敏感了。之前就有信息素可能影响丧尸活跃度的推测,这难免让夏星河更加紧张起来。 “隔离的还算及时,没出什么大乱子,有个alpha猥|亵omega未遂,已经关起来了。” 驻守在会议室晏青及时汇报情况,夏星河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路过医务室时,那扇板色的门紧紧关着。里面除了轻微溢出的桃花香味,还有不怎么清楚的、omega稀碎的哭腔。 夏星河撇开目光,刚想加速离开,那白门的拐角处便飞速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旺财?”夏星河一把将那小球抱起,看看医务室,又看看它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拾音器和摄像头。唰得一下,旺财头顶的显示灯便又通红起来。 夏星河皱起眉:“你这什么癖好,跟谁学的净不学好。” 旺财看着夏星河,在他的臂弯里大力扭动起来,发出嘤嘤的叫声。 正当夏星河对着眼前这个逐渐开始“变态发育”的小球,准备好好一顿理论时,身后再一次传来齐路遥的声音:“跟我学的。” 夏星河的动作顿了顿,只能蹲下身,把那小球放到地上,然后无奈地转过身来:“如果真的需要疏解欲|望,我不建议用这种方式……” 话音还没落,那脱了手的小球便脱缰般疯狂蹿回齐路遥身边。 夏星河原本觉得旺财像只狗,刚才那一瞬间,他倒是觉得这团东西更像是个色|欲熏心、胆儿贼小的兔崽子。 这句半是调侃半是诚心建议的话,却直接被齐路遥无视了。 那人只是弯下腰,把旺财抱在手里,非常认真地看着他:“那个什么游,我没见过。” 夏星河下意识看了眼手里那人的资料,想说些什么,说出口却换了个方向:“他是今天新来的,你不可能谁都见过。” 齐路遥轻轻“啧”了一声,便阴着脸,抱起旺财转身走了。 夏星河站在原地,捏紧了手上的资料,半晌才拨通负责信息侦查的胡岩的电话。 “墨远游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履历也都是真的。”电话里,胡岩非常肯定得道。 “不过小夏啊,我不建议你过多地关注这些事情。”胡岩压低了声音,“这批人都是王室那边送来的,这段时间本来就和那边闹得不太愉快。” 胡岩:“这边答应接手,也都是因为这个,问多了那边又得抗议了。咱们就做好分内的事就好,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了。” 夏星河“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胡岩那边继续通报着:“有关清水组织那边,我们确认了一些相关事宜。” 胡岩:“去年圣诞节左右,安城爆发过一场又beta群体组织的大规模示威游|行,从当时的监控画面来看,那应当就是‘清水’的雏形。” 夏星河微微一愣——去年圣诞节就是他和齐路遥分手的日子,两个人在车里最后缠绵了一番后,他独自坐在车里,目睹了一支游|行队伍轰轰烈烈从主干道经过。 记得似乎现场还有人受伤了,但是当时夏星河脑子很乱,根本考虑不了太多有的没的。 胡岩:“警方那边逮捕了几名当时参与过游|行的beta,并且在他们的住所找到了标志性的面具,现在正在审讯,但似乎都没有和‘丹青’直接接触过,所以不能指望问出什么。” 夏星河:“行,根据我的观察,这个丹青很可能并没有犯罪前科,相反可能收到过正规教育,所以你们不要花太多精力去罪犯数据库比对,可以看看近几年大学生相关论坛。” 嘱咐完毕后挂断了电话,手机弹出三四通晏青的未接来电:“喂?” 电话接通时,那边传来了出现了巨大的嘈杂,晏青慌乱的声音沿着电波断断续续地传来:“带他们收拾东西!出事了!!” 此时,正在西门附近的夏星河,瞬间觉得一股莫大的寒意爬上脊梁——不远的围栏处,电网围成近三米高的围墙已经被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浓浓的硝烟之后,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宛如黑云过境般翻涌过来。目测数量至少有上千只,远远超过了指挥中心的人数。 “十五分钟之内指挥中心将会全面沦陷!” “所有人员!立刻撤离!” ※※※※※※※※※※※※※※※※※※※※ 旺财:涩狗(x)流氓兔(√) ------ 下一本写《sheep》,卖萌打滚求收藏qwq 人类受ai攻,相爱相杀,赛博朋克风格的幻耽,入股不亏!信我! 下面是文案~ #相爱相杀,aix人,强强# 受:清冷工作狂+缺乏常识+没有心(人) 攻:占有欲爆表+脑内王者+偏执狂(ai) 【文案】 “我们每个人都是仿生人梦见的电子羊, 是屠夫砧板上鲜血淋漓的待宰肉羊, 也是献祭给这个罪恶时代的替罪羔羊。” 1. 星历3000年,大量人工智能意识觉醒,对人类生存产生重大危机。 为了将人工智能全数回收,新型职业“猎手”应运而生。 易鹤野作为从不失手的金牌猎手,以冷血果断在ai间活成了恐怖传说。 更有甚者放话:“ai都没这么冷血!他根本不是人!” 易鹤野:“别瞎说,打工人也是人。” 2. 简云闲是个顶级ai,真正意义上的人模人样,在猎手面前从不暴露。 某一天去宠物医院给电子羊换芯片的路上,简云闲和易鹤野擦肩而过。 整个ai回收史上的两个“不可能”,同时发生了—— #简云闲暴露#,#易鹤野失手# 易鹤野:“我放水的。” 简云闲:“他喜欢我。” 3. 易鹤野当了这么多年猎手,还是第一次被猎物追得满世界跑。 为了不辜负金牌打工人的荣誉称号,易鹤野开始了和猎物的疯狂互撕。 终于有一天,他把简云闲堵在墙角: “终于抓到你了。” 简云闲笑起来,尖刀抵住易鹤野的腰侧: “是谁抓到谁?” 强风转向03 一时间,绝望瞬间在空气中爆裂开来,骇人的嚎叫声让人四肢发软。 混乱的人群中,晏青火速指挥着:“数量太多!已经派了轰炸机了,我们现有的军火存库根本挡不住!” “快速撤离!除了必要的样本和补给,什么都不要带!” 驻守在围栏边的alpha们,无一例外地尖叫着四下逃散。唯有夏星河站定在朝自己涌来的人群中,怔怔地看着吞噬过来的黑色丧尸潮。 眼中除了震惊之外,似乎有一层无法解析的怪异情绪。 晏青无暇顾及他的失常,一把将那人塞进最近的急救装甲车中:“发什么愣!快走!!” 夏星河这才回过神来——病号搭医生是标配,所以和齐路遥再聚首时,对方也只是无辜地摊摊手,表示纯属意外。 一起上这辆车的,除了几名负伤的alpha,还有虚弱的鹿柴和前来陪同的墨远游。此时,他弯着腰逗着地上的旺财,这小球绕着他蹦来蹦去,似乎还挺合得来。 军方的装甲车,尤其是运送伤病员的急救车,采用的都是电磁悬浮技术。避免了和地面接触,车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很快就把丧尸群甩在了身后。 地面的震感逐渐消退,硝烟与残破沦为背景,大家纷纷趴在车窗上观察着身后的那群丧尸。 这些丧尸运动速度极快,和之前遇到的所有丧尸都不太一样。 “变异物种吗?丧尸疫情才出现几天?病毒都变异了?”一个受了轻伤的alpha开口道。 齐路遥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没有人说过病原体是病毒,少看点科幻电影多读点书。” 另一个alpha开口,语气阴阳怪气得很:“我们是又不是omega,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这人叫严松,就是之前在会议室里骂夏星河装逼的alpha,因为前几次没有遇到过夏星河当军人的事情,所以齐路遥对这人印象并不深。 “alpha就该有点alpha的样子。”他开口的同时,目光是落在夏星河身上的——这人临走前没带什么行李,除了必备的武器装备外,只带了一背包的书和文献。 “是吧,夏上校?”那alpha已经不满足于内涵,而是直接点了夏星河的名。那一车的其他alpha们,也纷纷朝夏星河投来带着些玩味的目光。 据传,夏星河的父亲是个在部队非常牛逼的高官,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让夏星河子承父业。 但是当年夏星河拒绝从军、选择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事业上之后,就已经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夏星河当年没少因为这件事情吃苦——学校、家庭、同事、朋友,各方面都给他带来太多压力,久而久之,与此性别和当兵的问题,也成了他和齐路遥之间不愿触碰的禁忌。 齐路遥阴下脸来,刚准备替他还击,就看夏星河轻轻合上手里的那本《引力场》,然后抬头,朝那alpha看过去。 ——这是齐路遥没见过的眼神,原来夏星河这样软性子的人,也会露出那种带着极致的嘲讽、轻蔑、不屑的目光。 这一刻,齐路遥才反应过来,自家狗子真的长大了。 “艹,你他妈什么眼神?!”很快,严松那就被夏星河这挑衅味十足的眼神激怒了,“哗”地站起身来:“老子干死你妈的臭娘炮!” 他的左手在方才的逃亡中骨折了,半吊在胸前看起来滑稽十足。 夏星河伸手用书挑了挑他半残的手,轻笑道:“让你两只手吧。” 在严松近乎暴怒的目光中,夏星河将双手背到身后,下一秒,面前呼啸来一阵拳风,夏星河甚至都没有躲闪,一个提膝——“轰!” 周遭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严松几乎是飞一般从地上被扫到了车厢拐角。 一切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夏星河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被摔懵了的人,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alpha该有的样子吗?” 严松的脸已经被气得铁青,其他等着看夏星河笑话的alpha们,也瞬间都噤若寒蝉。 夏星河却朝那人伸出手,面上带着核善的笑意:“我一向不屑用武力说服别人。” 夏星河其实仍旧有些不悦——说到底他还没有走出那个“alpha靠武力征服一切”的怪圈,他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风波过后,车内的气氛就彻底变得诡异起来。 夏星河的手台断断续续响着,车里的大家也大多都听明白了——那排山倒海的丧尸群,是从西边来的。 紧急调查了周边所有监控甚至是卫星,但所有的线路依旧是在合适的时间出了故障。 再往前行驶时,手台的声音开始滋滋作响,最后完全听不清了。 与此同时,行进中的磁悬浮装甲车骤地停了下来。驾驶室传来一声咒骂:“妈的!导航失灵了!车也不对劲!” 再次探头看,周围恹恹亮着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一片漆黑。 车内的大家纷纷混乱起来,侧卧在病床上的鹿柴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墨远游。那人也正看着他,良久,弯起眸子,朝他笑了笑。 鹿柴慌张地撤回目光,再次蜷起身子,小声地嘀咕道: “卫星导航受损、短波通讯中断、磁场受扰、电网损毁…” 只是罗列了几个词,他便轻轻阖上眼,装作没出过声的样子。 一边正观察情况的夏星河骤然转过身来看他:“你是说,地磁暴?” 鹿柴弯弯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稍稍睁开眼,也不去看他:“我没说,地磁暴怎么可能没有预警。” 夏星河沉吟片刻,立刻去车台调频:“全部改用长波和中波电台,大家先下车进行临时安置,听从安排,注意安全。” 此时天色已晚,在这个几乎已经完全陷入瘫痪的城市里,距离安全区至少还有半天的车程,一队人马似乎有一些举步维艰。 磁悬浮车在磁暴的影响下确实不够安全,大家陆陆续续地下了车。 夏星河看着墨远游把鹿柴搀下车去,一回头,发现车上唯一的随队医生,似乎状态并不怎么好。 此时的齐路遥正扶着车门框,面色苍白得比病号鹿柴还要难看。 “你……”夏星河刚要说些什么,那人便一个趔趄,栽下了车。 夏星河慌忙上去将那人扶起,直到碰到他的四肢时,才发现这人全身上下都在冒着冷汗。齐路遥看向他的目光几乎无法聚焦,灰白的唇不停翕动颤抖着。 “头疼……” 他伸手虚虚地扶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依靠着呼吸调整状态,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尽,他的四肢一阵轻微的痉挛,紧接着他的五官也皱成了一团。 夏星河眼睁睁看着这人从自己的臂弯处挣脱出来,近乎狼狈地冲到一边的绿化带边呕吐。 他从半弯着腰变成了蹲姿,接着慢慢变成跪在地上吐,最后似乎是因为完全脱力了,他连撑在地上的手都已经开始发软,整个人直接歪倒在一边。 此时夏星河已经从急救车上冲了下来——他知道齐路遥有严重的偏头痛,因此直接拿来了他的包。 夏星河快速抽出里面一把手掌大小的电击器,这是齐路遥自己改造的便携式头部经皮电刺激治疗仪。 他看了眼齐路遥的状态,简单调整了电流参数,便朝他的太阳穴进行给电。 齐路遥每次的头疼都来得汹涌,加上对自己也毫不怜惜,因此这电击器的档位其实远远超出了正常值。仪器接触到他太阳穴的一瞬间,他整个身体都开始痉挛起来,瞳孔短暂地回了光。 夏星河见状放下治疗仪,接着又往直接给他推了10mg的甲氧氯普胺。 电击抢回了齐路遥的意志,但是这区区十毫克的止吐剂并没有明显的效果,他扶着夏星河的胳膊,吐得满脸泪水。 夏星河咬咬牙,又给他喂了一小片氯丙嗪。看着眼前这人慢慢止住呕吐,夏星河才犹豫道:“止疼片要吗?” 他这么问,是因为齐路遥头疼时从来不用止疼片,就硬扛。 “不。”果然,齐路遥牙齿颤抖着,倔强地环抱住了脑袋。 头疼大约是从十五分钟前缓慢开始的,大概在听到手台开始哗哗作响时,耳鸣声便也跟着一起浮了上来。 齐路遥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疼痛——每次伴随这样疼痛而来的,都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因为那些记忆大多不属于这个过去,他更愿意称之忤逆时间的代价。 混沌中,齐路遥看见了躺在血泊中挣扎的欧文林,那人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喉管已经被完全割破。 紧接着他又看见了夏星河的脸,那人在他耳边愤怒地嘶吼着什么,却被耳鸣声完全遮盖住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张愤怒的面具,齐路遥第一次感受到他背后的主人鲜明的情绪,他的悲伤和绝望化成了枪中的子弹,直接飞向了齐路遥的头颅…… “咳咳……”在梦中被枪击也是非常不妙的体验。 疼痛终于褪去时,齐路遥的全身都已经汗得湿透,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放空般看着四周临时搭建的帐篷,这时,他罢工许久的大脑才缓缓转了起来。 齐路遥尝试着拼接那些由疼痛带来的记忆碎片,这样的行为本身依旧会造成疼痛。 此时那些片段就像是一串乱码,完全没有办法串联成任何有用的信息。 齐路遥沉思片刻,顺手捞起在一边陷入自闭的旺财——这家伙也受了电磁波紊乱的干扰,在车上就开始发疯,便被夏星河强制休眠了。 齐路遥翻开它肚子上的储存卡,试着去调取摄录影像,却发现所有资料都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齐路遥盯着这指示灯乱闪的家伙,良久才骂了一句:“傻狗。” 他把旺财的人体拟温系统打开,把这热乎乎的暖手宝抱进怀里。 他想好好睡一觉,但是安置点的夜安静到让人窒息,空气中alpha和omega淡淡的信息素味交织成一团,对于在这方面嗅觉敏感的齐路遥来说,其实是对睡眠的极大困扰。 他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反复睁开的眼适应了黑夜。 齐路遥听着自己的呼吸,又企图去借着帐篷外树叶的沙沙声去催眠。 忽然,他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紧接着,一股强烈的不安爬上心头。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逼近。 ※※※※※※※※※※※※※※※※※※※※ 小夏:打嘴炮不如动手。 齐老师:什么?什么打.炮? -------- 1.小夏有一点点切开黑属性,大概是齐老师耳濡目染的结果,在特定条件下会被激活。 2.设定世界观是alpha觉得读书是omega的事情,并且对此表示不屑,在他们眼里,alpha喜欢读书这件事可以类比蜗牛想拿短跑冠军。 3.针对上一条,话虽这么说,但是请不要过度带入三次元,同时政治斗争这一块绝对没有映射任何现实内容,单纯为了丰富剧情,也请大家不要带脑子观看。 4.文中疗法仅针对特定omega群体有效,普通偏头痛请及时就医,请勿随意自制电刺激治疗仪! 强风转向04 “咯咯……”帘外一阵怪响,齐路遥那本就若即若离的睡意,瞬间便被驱得无影无踪。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紧接着摸出藏在衣服里、用来防身的匕首。 眼睛逐渐适应了帐篷内的黑暗,齐路遥努力循着声响的方向望去。 似乎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在他面前高速掠过。他捏着匕首的指节更加用力了几分。 “沙沙……”异响声骤起时,齐路遥几乎下意识就要冲上去! 几乎同时,婆娑的影子洒在帐篷顶上,他才生生把自己摁在了原地——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那一瞬间,齐路遥怀疑自己是因为疲劳,产生了幻听。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这里是片空地…… 心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根本没有树! 齐路遥扒开帐帘的那一刻,一张狰狞的脸直接冲到了离他面部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靠!”齐路遥一声怒吼,直接打个弯,勒住了自己向外冲出去的身体。 那丧尸还想往帐篷里钻,齐路遥二话不说,直接飞出一脚! ——军靴厚厚的鞋跟直接给那脑袋上踢出一个浅浅的坑,趁丧尸发愣的档口,齐路遥掏出匕首。 什么?这么短!齐路遥低头看了看他那把真男人小法器,确定这玩意儿就算扎进丧尸的脑袋,也只能起到助兴的作用。 于是在谴责的档口,齐路遥背过手去,在身后的帐篷上划了个大口子,趁那龇牙咧嘴还没缓过劲来,一个翻身钻出了帐篷。 “变态。”齐路遥对其半夜勇闯omega帐篷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还没等齐路遥反客为主,切换进猎杀模式,那丧尸便冲破了军靴的眩晕效果,嗷嗷地拱了过来。 一起拱过来的,还有同样嗷嗷叫的、在磁暴影响下变得不是很聪明的旺财同学。 齐路遥瞳孔缩了缩,迅速探出身子,把旺财从丧尸身边捞来。 旺财落入主人怀抱的一瞬间,紧张的红灯换成了安详的白光,然而下一秒,那副短暂的温馨便彻底成了泡影。 “滚!!”一声暴呵,齐路遥抡起手中的旺财狠狠砸向丧尸的头。 那颗镍基合金的小团团,在接触到大脑袋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哀鸣。丧尸也一通呜呼哀哉,莫大的动静终于把大家吵醒。 还没等有其他人前来出手相助,一声枪响便让面前的丧尸炸开了花。脑袋破开的一瞬间,丧尸仍然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半张脑壳挂在脖子上。 齐路遥用外套裹住手,一拳塞过去,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砰”地倒下了。 回过头,隐隐约约能透过黑暗看见,夏星河站在十五米外的夜色之中,端着步|枪,气息平稳。 这么远的距离、人和丧尸还打成一团,甚至没带夜视镜,这人就敢这么随便开枪。 齐路遥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该夸他动态视力和夜间视力太牛,还是该谴责他心太大。 确认过丧尸真的不再动了,愣在原地的大家终于纷纷围了上来。方才险些被砸出脑震荡的旺财,也终于晕晕乎乎重新飞到齐路遥的肩膀上。 齐路遥低头,看着地上漆黑的碎尸渣,一阵窝火,抬脚把散在一边的颅骨片踢飞出去。然后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妈的。” 于是大家靠近的步伐又都顿了顿,似乎都对他这样的发泄方式接受无能。 齐路遥扫视了一眼这群人,又低下头默默伸出脚,把那一片颅骨又勾了回来。 ……重重踩了三脚。 - 负责守夜的五名士兵集体下落不明,根据地面上拖曳的血迹看,情况应当不算乐观。 重新安排好值班士兵之后,晏青身心俱疲地吐槽齐路遥:“你反思反思,为什么丧尸总是袭击你?” 齐路遥面无表情:“因为我香。” 晏青噎了噎,并不想继续纠缠,便把大家往帐篷里赶。 正在大家窸窸窣窣返回时,一直站在黑夜里的夏星河突然一个箭步。 他冲上前,快速地拽过一名alpha的肩膀,那alpha拧过头来。 几乎只是对视了一秒,夏星河便后撤一步,对准他的头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那一声枪响直接在安置点掀起一阵惊呼。 有人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凑过去观察了半晌才确定,这人早在夏星河开枪前便已经丧尸化了。 旁观着一切的齐路遥轻声开口道:“他真的跟狗狗一样灵敏。” 晏青并不清楚他是在骂人还是在夸人,只是感叹了一句:“他之前在和平广场的时候,心还很软。” 齐路遥闻言,轻笑了一声:“他心一直很软,前提是对方是人。” 话音未落,站在不远处的夏星河便冷冰冰地开口道:“都别睡了,不止一个人被感染,彻查。” 一时间,人群中掀起一阵小小的骚乱。夏星河打开应急灯,骤地一下一片刺目的白光。 大家的视线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些许影响,唯有夏星河甚至都没有眯一下眼,非常适应地在白光下观察着每个人的面色和表情。 “子弹需要省着用,我希望被咬伤的人可以主动站出来。” 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每个人的脸,那藏在眸子背后近乎野性的直觉,让所有人都很难产生隐瞒的念头。 人群中,一个身材娇小的omega颤声道:“被、被咬了就一定没救了吗?” 问句一抛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刺向他,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与排斥。 “我不是!我就是问问!”omega的脸瞬间苍白起来,在白色应急灯的曝光下,恐怖得像一尊蜡像。 看到大家纷纷后退的步子,omega的声音几乎要尖成了一把锥子:“我真的没有被咬!” 夏星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刚准备开口,就被齐路遥抢先一步打断了: “在被咬伤的十分钟之内,如果得到及时有效的阻断,alpha、omega和beta的存活率分别是7%、11%和83%。” 齐路遥:“但据我所知,选择自己扛的,几乎没有活下来的案例。” 清冷的声音几乎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让有些人脑子骤地清醒,让部分人生出一丝彻骨的凉意。 沉默片刻,人群中突兀地传来反对声: “听他丫胡扯!这才几天!我一直在跟踪健康委发布的数据,根本没有相关统计报道!” “我也没听说有阻断药可以用,他应该就是想骗人出来自首。” 齐路遥扫了他一眼,表情冷漠中带着一丝嘲讽:“怎么?你是心虚吗?” 那人看着他的表情变了变,瞬间噎得出不了声。 夏星河从齐路遥身上撤回目光,扫视着乱成一团的人群,镇静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清晰至极: “为了集体利益着想,请被咬伤人员迅速出列,接受集中治疗和处理。” “怎么处理?!你们打算开枪把人崩了吗?” 这一声时候彻底让人群炸开了锅,骂声和哭声交织成一团,有人埋怨受伤者不该隐瞒,有人则悲观地笃定活不过明天。 ——但始终在没有一个人主动往前一步,夏星河低头看了看手表,再次看向他们时,目光犀利地可怖。 他们都清楚,这位上校低头看表的动作,是在暗示他们时间紧迫,但是主动站出来需要的勇气,并不是所有人都有。 夏星河:“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不配合的以叛逃罪当场击毙。” 他的声音完全不像是莫须有的恐吓,而是实实在在架在所有人脑门前的一杆枪。 “面向我,和周围人拉开至少一臂的距离,散开后站在原地,不要乱动。” 稀稀拉拉散开后,那一团混乱的因子骤地凝固在了一团。 紧接着,这人冷冽的目光一排排地扫视着这些人的眼睛——他们大多紧张到瞳孔震颤,紧绷的四肢显然已经丧失了灵活与机动性。 但是夏星河似乎能分辨出来,哪些是因为心虚,哪些是单纯的恐惧。 他一排排扫过去,目光定格在队伍最尾端的那名alpha身上。 ——那人就是在车上跟他对呛的严松,触碰到他目光的一瞬间,这人的目光就骤地痉挛起来: “你这是公报私仇!!” 夏星河没有多说一句,直接用枪管拨开挡在四周的人群。 严松的额头上骤地渗出汗来,还没等他往后撤,就被夏星河直接正面踹倒在地上。 夏星河的目光聚焦在他原先就受了伤的右腿之上:“这是旧伤!!”那人惨烈地哀嚎着。 下一刻,夏星河踩住他的胸口,用军刀划开那层纱布。 一条近乎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腿,血淋淋地暴露在苍白的灯光之下。 “操!!”人群里传来骂声,“7%存活率就是活不了,快他妈杀了他!!” 人群就是风向标,无论什么立场,伤害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总会露出最真实的獠牙。 本已经伸手去拿武器的夏星河,听到这一声喊叫忽然怔在了原地。 他看着严松鲜活而悲愤的表情,看着他绝望的嘶吼和挣扎,猛然意识到,眼前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要去做的,是“杀死”一个还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夏星河死死盯着严松的眼睛,转而将他从地面上拉起,从身后将他钳制。 “你要为了他害了我们所有人吗?!”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抗议声,但另一部分人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差起来,夏星河收起多余的感情,换上了绝对的理性。 ——百分之七的成功率,这个概率在似乎无限接近于零,在其他人眼里,严松已经和死人无异了。 但是现在枪握在夏星河手里,无论是生或死,对于严松和夏星河来说,都是百分之百的可能。 “我……我不想死……”严松看着周遭人缓缓后退的步伐,原本的嚣张瞬间褪尽。 这人苍白的脸上先是满满的慌张,接着转变成无尽地哀求: “求求你们……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不会变异的……” 如果不是夏星河从后面死死摁住了他,他几乎是要直接跪在那一众人等的面前,似乎迎接他的不是可能变异的未来,是一场来自群众的审判。 ——好像只要得到了大家的赦免,他似乎就能死里逃生一般。 “别等了!!等变异了大家都危险!!”人群里有人一边吼着,一边朝后退了一步,“而且他被咬了很久了吧!没得救了!!” 夏星河看了一眼严松,一瞬间,那人几乎崩溃成一滩只会流泪的软泥: “不要杀我!!给我把刀!我自己把腿砍了行吗?!!” 看着那人伸手要去抢武器的样子,人群又是一阵惊呼,所有人都后撤一步。 “我没有决定活人生死的权力。”夏星河一个旋扭将他砸到树上,回头对着队员们喊: “拿束缚带。” ※※※※※※※※※※※※※※※※※※※※ 不要小看小夏!他可是汪汪队的队长!杰出的汪汪代表! 强风转向05 “靠!!这什么意思?!”人群中爆发出强烈的抗议声,“留他一个,祸害大家?!” 夏星河站在愤慨的人群前,不为所动——他知道,无论出于理性还是感性的角度,他都没有权力和立场,剥夺严松那仅存的百分之七的可能。 如果现在直接枪毙的话,确实可以从根源上排除隐患,但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之后再有被咬的人,绝不会有一个会站出来主动承认。 当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根本,是在于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在丧尸攻击人之前将他们控制住。 “被咬伤的患者,依旧拥有被军队保护的权力。”夏星河转身,对着人群道,“如果有主动承认者,我会联系医生尽快安排治疗。” 有人轻轻后撤了步子,犹豫中,还是没能站出来。 “如果最终仍是不幸罹难……”夏星河缓了口气,坚定道,“我会向上级部门争取,尽力保护各位家属的安全。” 一片哗然中,唯有齐路遥面色淡然,扫视着这群人的脸。 ——他能记起这里大部分人的面孔,有些人的死状让他印象深刻,有些人的起死回生也让他无法忘怀。 于是他拨开人群,在光线找不到的角落,将一个omega小姑娘拉了出来。这姑娘叫樊湘柳,他记得她的名字。 待到着浑身冰凉的女孩儿曝光在应急灯下,他才沉声道:“去急救车,现在截肢还有得救。” 人群陷入短暂而怪异的静默中,良久,终于有人对齐路遥不满地吼了一句:“你他妈的是个疯子吧?!” 齐路遥只是看了眼小姑娘,那一瞬间,苍白的人儿颤巍巍地撸起裤管儿,那惨烈而骇人的齿痕引得四周一片惊呼。 对上齐路遥的目光时,女孩骤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救我,医生。” 这四个字让齐路遥一阵难捱的窒息。 刚刚还狡辩说没被咬的omega,和另一个omega女声一起苍白着脸围了上来,他们几个的帐篷互相挨着,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咬伤。 齐路遥只是定了定神,随手招呼起一边的女alpha: “陈钰跟我来,带上吗|啡和消毒酒精,我需要帮忙。” 混乱中,齐路遥下意识地看向夏星河。 那人安静如水的眸子先是给了他些许安慰,继而触底反弹般给他带来更大的烦躁与不安。 正当夏星河押着严松准备一同送进医务室时,手里这人突然抽搐起来。 “他什么情况?!”人群中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下一秒,夏星河便一转身,将他跪压在地上。 “我……咯咯……”严松脸上仅存的血色也褪了下去,苍白的脸上却突起了一排排骇人的青筋。 很快他的双目也开始发直,开始口吐白沫…… “他变异了!!”惊叫后,人群立刻就散了开来。 夏星河抬头,示意齐路遥抓紧把人带走,下一秒,就伸手用强光手电对准他的瞳孔——这是他跟齐路遥学来的一招。 那人触电般抽了两下,迎上那光,连眼都没眨。 夏星河看着他在光照下毫无反应的瞳孔,抬头,向大家公示:“死了。” ——死了就不算是杀人了。夏星河这样对自己说。 alpha的口中还在散发着“咯咯”的怪声,混杂着急救车内骇人的惨叫,揪得人从喉头皱到了脚底。 夏星河再次看了看他的脸,对准太阳穴,在重重挥刀的一瞬间撤开了目光。 挣扎、抽搐、抖动,alpha的反应越来越小,终于是死了。几个人从他的尸体上撤去,不由地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气氛有所缓和,一声枪响再次响彻夜空。 “不是说子弹省着点……”晏青的责备声还没落下,更加诡谲的空气弥漫开来。 黑夜中,一个男人端着步|枪摇摇晃晃地朝人群走来。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仔细看便能发现,这正是是晚上失踪的五名士兵之一。 “丧尸还会开枪?”站在近处的人发出惊叫。 此时,这士兵的脖子已经被撕咬出一个大洞来,苍白而狰狞的面孔昭示着本体已经死亡。 但他却像生前那般,继续保持着瞄准和举枪的动作——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人群。 “砰!”子弹打空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但这偏的并不离谱,只差毫厘便能要了一边omega的命。 人群尖叫着散开,夏星河冲过去的同时,那士兵又一次开枪瞄准他。 “砰!”夏星河的枪声先一步响起,但是对方显然有着很强的动态捕捉能力,在枪口对上自己的一瞬间撤步躲闪。 “这玩意儿成精了?!”有alpha咒骂着,帮忙一起瞄准这士兵,但是下一秒,又在更加巨大的枪响中栽倒在地! 大家下意识扭头,却并没有找到这一发子弹的来由——应急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恐怖和未知变得更甚。 然而这只是开始,丧尸的枪法显然是狂野而不具章法的,一通扫射之下,伤亡数量再次攀升! 更为恐怖的是,这些士兵被安排值夜班,势必是配备了最充足的弹药。在大本营库存告急的前提下,人数似乎反倒成了他们的劣势。 晏青喊道:“失踪士兵至少有五人,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训练有素的alpha们很快都找好了掩体,而心理素质本就相对就差的omega们,则更是乱成了一团。 夏星河命令道:“按照原计划一对一掩护,快速进入掩体!” 在任务交接过程中,队里就安排好了一对一的对应保护名单。一声令下,alpha士兵们本应迅速出击,将自己的掩护对象拖进掩体中。 但是这个档口,已经躲进掩体的alpha们却都纷纷龟缩在原地,丝毫没有动静。 ——夏星河作为一名上校,年轻得实在让人有些嫉妒,再加上平时又是个斯文学院派,这群自以为资历深的alpha们多多少少对他都有些成见。 然而造成眼前这番状况,远不止是因此。 此时,掩体外的枪林弹雨几乎是擦着耳畔呼啸。在和平年代里安逸惯了的士兵们,从来没有做好要在战场上赴死的准备。 “快!!”夏星河一手拎着一个走丢的omega就往掩体后面塞。 也几乎是同时,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肩侧划过! 夏星河明显地趔趄了一下,但是手上拎人的动作并没有减慢,他一手将附近的omega掩住,另一手快速朝身后开了几枪。 有了思考能力的丧尸也多了对死亡的畏惧,这一声枪响让身后那一片窸窸窣窣消停了半晌,这才腾出时间让夏星河转移更多的omega。 但是omega的人数太多了,夏星河中弹的右臂有些发抖起来。 他瞄见一边蹲在掩体中瑟瑟发抖的alpha,莫大的怒火腾然升起:“都他妈给我出来!!” 惨白的灯光下,眼前这位暴怒的上校,似乎比黑暗中的丧尸更加可怖。 缩在掩体后的alpha们一个接着一个探出头来,他们早就已经锁定好了自己的掩护目标,只是没有迈出步子的勇气。 “妈的……”alpha们咒骂着却又没有办法,显然对这样的安排意见很大。 尖叫中,落单的omega们被一个个护送回去,眼看着所有人都快进入了各自的掩体,一声惨叫却骤然划破了即将到来的顺利。 “砰!”地枪响,最外围的一个alpha,重重地倒在离掩体不到两米的地方。 他身下压的omega迅速爬了出来,手忙脚乱地钻进掩体中。 本已经快要回到掩体的夏星河又退回去,他想去搬动那名倒在地上的alpha,但是肩膀上的伤让那人从他的臂弯中滚落下来。 又一声枪响!面前的alpha再次痛苦的痉挛,夏星河一咬牙,忍着剧痛将那人拖进了掩体。 在进入掩体的前一秒,一发子弹穿透了他的手掌,剧痛甚至让他短暂地心脏骤停。 但是他并没有停下动作,他只是拼命用手堵住那alpha的伤口。 他的腹部像是被凿出了一口井,大量喷涌着血液。一边被他救下的omega也把衣服撕成了布条,企图堵住这骇人的洞口。 但是出血量实在是太大了,眼看着alpha的脸上便迅速没了血色——救不活了。 夏星河看向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下一秒,那人脸上露出了出离的愤怒: “我死了……都……怪你……” 夏星河按住伤口的双手颤了颤——眼前这人的眸子里,像是从地狱引来了一把火,如此的厌恶、愤怒。 临熄灭的前一秒,他爆燃起的巨大火光,似乎要把夏星河整个吞噬殆尽。 夏星河下意识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这人狰狞的脸,带着恨意、怨念,至死也不得安息。 都怪自己吗? 夏星河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还没等他收拾好那份几乎将他整个撕裂的窒息感时,就被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吸引走了注意。 被车灯照亮的西侧,原本应当是宽敞空地的尽头,一片黑压压的潮水翻涌过来。 ——丧尸群追过来了,齐路遥还在车里! - 稍早前,停在路边的急救车里,齐路遥刚刚完成第二名女生的阻断手术。 简易手术台边,悲戚的气氛让齐路遥非常憋闷。 他平时做的手术难度要比眼前大几百倍,看过的惨状与死相也比这难看太多。 但是他还是不能很好地接受这番景象——这三个孩子几乎笃定了自己会死,但却又把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寄托在齐路遥身上。 “齐医生,我还有救吗……” 齐路遥的手顿了顿,紧接着便又快速而果断地进行着清洗与缝合。他没法开口告诉她们,她们三个只能活下来一个。 “我努力。”齐路遥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腕有些酸痛,这让他的心情又糟糕了几分。 这样的情景让他想到了欧文林——明明知道救不活了,自己还是会一遍遍地重复着无用功。 眼看着表盘上的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齐路遥垂下眸子,对一边帮忙的陈钰道:“你先带樊湘柳去前面的车厢休息。” 陈钰看了眼另两位小姑娘,只是犹豫了一秒,便起身把人带走了。 那两个女孩儿看着樊湘柳空荡荡的裤腿,眼里再次充斥起让齐路遥难受的目光。 此时,一名已经做好清创的姑娘正躺在一边,而另一位,则在半麻中两眼放空地盯着车顶。 车厢里都是血腥味。齐路遥看着少女逐渐空洞的眸子,有些艰涩地放下手中的骨锯。 “医生,我……”少女忽然开口,几乎恳求般哀哀地看向齐路遥。 然而那人早已撤去了目光,手中的骨锯也换成了尖锐锋利的手术刀。 “我……咯咯……”少女哀求的声音终于被怪异的音节给覆盖住,她的瞳孔开始扩大,接受了半麻的双腿也开始反常地扭动起来。 但是目光中,还是久久无法散去的惊恐与哀伤。 “抱歉。”齐路遥轻轻伸出左手,抚上她颈项的动作,像是在握一丛凋零的玫瑰。 紧接着他的指节开始用力,他将那纤弱的脖子掐紧,上半身发力将她固定住。 他举起右手握着的手术刀,狠狠地嵌进她颅侧的骨缝之中。几乎同时,凄厉的惊叫在耳畔传来。 齐路遥有些疲倦地垂下双手。 他看着一边涕泪横流旁观着一切的女孩,他看着她想要逃出车门,却又因为腿伤只能趴在地上蠕动。 “救命……”方才那一幕直接刺激到了女孩儿已经崩溃的神经,她尖叫哭嚎着,似乎齐路遥才是夺她性命的凶手。 齐路遥只是叹了口气,伸手将车间门反锁上,然后看着女孩儿在自己的面前哭泣着,蜷缩成一只孱弱的米虫。 “不会痛的。”齐路遥伸手将女孩儿额前湿黏的头发拨到一边,就这样蹲在地上看着少女的眼睛。 他看着女孩儿从失控到近乎癫狂,他任由她挥舞着指爪,静静听着他怒骂哀嚎。 终于,似乎是被他温柔而哀伤的目光所浸染,那少女陡然止住了哭噎,眼底只留存下一丝极致纯净的懵懂。 齐路遥看着女孩儿的双瞳逐渐失光,终是被一抹灰白覆盖。 “咔。”刀起刀落,女孩儿的身体软到一边。 ——应该是不痛的。 齐路遥哀哀地心想。 将手术刀扔在一边,齐路遥全身几乎脱力。 这一次他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猎杀丧尸的快感,反倒是让他憋闷地快要窒息。他以为自己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死去了。 齐路遥抚了抚仿佛压着巨石般的胸口。 一回到手术台,自己就会变得矫情又敏感——真到不如就一直麻木下去。 一边,被异响声惊动的陈钰推门进了手术间,看到那散落着的两具尸骸,只是震惊地愣了片刻,便也没再询问更多。 齐路遥疲惫地抬眼看向她,那人伸出手,将他从座位上拉起。 ——她的手劲很大,这就是alpha,哪怕是个女生,力气和身体机动力,都是正常omega的数倍。 “樊湘柳她……” “睡着了,麻醉后劲没过。”陈钰朝门内看了看,声音不敢抬高。 齐路遥点点头,伸手就要去开车门。 突然一声枪响,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警觉起来。 “还没打完?”陈钰从防弹玻璃朝外看去。 紧接着,她骤地止住了齐路遥要开车门的动作:“有情况!” 在齐路遥做出反应之前,陈钰以几乎条件反射般的速度扛起了肩上的枪。 她将车窗摇下一个小缝,将枪口探出去。还没等齐路遥探出头去,门外便响起一片嘈杂,子弹的扫射声、尖叫和咒骂。 还有夏星河几近暴怒的吼声。 “会用枪的丧尸。”陈钰低声道:“行动还很快,角度不对,我打不中。” 齐路遥看着她有些焦虑地寻找角度,继而收回枪,准备下车。 在她冲下车的前一刻,车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夏星河站在门口,右肩和左手手掌已经被血色糊成了一片。 “下车!” 他有些粗鲁地将两个人扔下了车,又把樊湘柳塞进陈钰怀里,接着冲进了驾驶室——为了防止意外搁浅,磁悬浮急救车还有备用的油箱,紧急时刻可以用来制动。 那一刻,齐路遥似乎明白了夏星河要做什么。 “快走!!” 在夏星河的怒吼中,齐路遥回过头去。 地平线尽头,密密麻麻的身躯在黑夜中汇成可怕的集群。丧尸低声而嘈杂的怪吼,仿佛是在咀嚼着那一轮崎岖的月。 身后,五六个慌乱的omega们惊叫着挤进已经抛锚的磁悬浮车内。 然而下一秒,那成群结队的丧尸便如漆黑的巨舌,瞬间便把那台几吨重的钢铁巨兽吞噬殆尽。 “快跑!!”陈钰回头看了一眼逆向驶出的急救车,一边疏散着惊慌的人群,一边回头尽可能地进行射击。 面前,丧尸潮吞噬地平线的速度,远远比大家的奔逃来得更快。 “救命!!”尖叫声此起彼伏。摔倒在地的再也没有起来,回头分神了片刻的便被拉进无尽的深渊…… 齐路遥站在疯狂蠕动的人群中,怔怔地看着那辆逆行的急救车。 ——夏星河只需要把飞驰的车送进丧尸群中,然后再车辆撞毁前逃出来,这辆车便会给大家带来至少十几分钟的逃亡时间。 但是齐路遥此时看着那车疾驰的背影,眼前的路骤然变得颠簸而扭曲起来。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他站在这宛如巨蟒腾空般的蜿蜒之上,任由着视野盘旋裂变,撕裂而清晰的记忆片段倏地塞进他的大脑之中。 临时安置点、丧尸群、飞驰的急救车…… 记忆中,那辆车是被特战队的许可杨开走,在碰撞成裂片的瞬间燃起了巨大的火光。 他想起了许可杨焦黑的四肢散在丧尸群中,顷刻间就被撕碎吞食。 他想起了事后陈钰怒吼着揪着晏青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在车上动手脚。 他想起晏青冷漠地打开了她的手,淡淡道:“如果没有爆炸,大家都得死。” 那一刻,齐路遥看着直冲进丧尸堆中心的急救车,莫大的恐惧爬上喉咙。 ——夏星河会继承之前时间线里许可杨的角色,死在爆炸之中吗? ※※※※※※※※※※※※※※※※※※※※ 下周一就准备入v啦!存在手里的稿子终于能放出来啦! 从今天开始日更,不定时日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后:今天是圣诞节(也是齐老师的重生之日!)祝大家圣诞节快乐,祝准备迎接考研和期末的小伙伴顺顺利利,超常发挥!也祝齐路遥能早日走出末日循环!好耶! 强风转向06 ——他仿佛是一只被弹弓擦到羽毛的惊鸟,俯冲过去的瞬间似乎连空气都要被他划出道口子。 但就在他迈开步子的下一秒,身边一阵机械的轰鸣声将他勒在了原地。 一边,一辆不知从哪儿来的重型机车急停在他的身侧,紧接着一只手哗地将他拉上了车后座——是一晚上都没见踪影的墨远游! “他现在还不能死。”这位年轻的alpha一把将把手拧到底,没有任何缓冲的,这重装机车响起一阵炸耳的爆鸣。 呼啸中,身侧伸来的丧尸手臂,宛如剐蹭在装甲车外的荆棘丛,高速掠过却构不成一丝威胁。 不远处,那急救车已经快撞进尸群中央,眼看着就要离爆炸处不远…… “夏星河!快下来!车要爆炸了!!!” 齐路遥近乎撕心裂肺地吼起来,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一个熟悉的身躯从车窗中探出来! “跳!”墨远游尽可能把机车开到急救车侧面,此时夏星河已经半蹲在了窗口,观察着起跳的方向和角度。 见齐路遥伸出手去,那人便也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齐路遥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白,似乎是劫后余生的解脱,又像是极度紧张的断线。 食指相扣,夏星河借着齐路遥的力量,一个轻巧的飞跃!机车车座很宽,但是这样极限的跳车,还是让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 墨远游稳住把手的手臂都暴起了青筋,这才勉强没让机车当场侧翻。机车被迫减速的瞬间,就有丧尸嚎叫着涌来。 方才刚刚落地的夏星河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快速精准地掏出手|枪,砰砰清扫掉四周的一片。 与此同时,机车马力冲到最大,一阵比先前更响的爆鸣,机车以垂直角度朝远离急救车的方向冲去…… “轰!!”一声巨响过后,耳膜响起尖锐的刺鸣。 齐路遥的视野先是一片刺目的烈红,紧接着又从惨白变成了漆黑。 气浪几乎要把他全身的骨头都拆散,但是落地的一瞬间并没有想象的剧痛。 他被揉进了一片温暖的柔软之中。四周呛鼻的血腥与焦糊里,齐路遥嗅到了淡淡的甜牛奶香。 他又在这样的香味中昏昏欲睡起来。 有这样的奶味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切都会化成三个字——没事了。 难得没有做梦,似乎是因为太累,又似乎是因为过于放松。 齐路遥睁开双眼时,强烈的日光几乎要把他的角膜烧穿。他挣扎了几下,定了定神,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此时他正躺在一辆履带式装甲车内,路程不算颠簸,但车体轻微的晃动,却震得他肋骨生疼。 他吸了口气,瞬间疼得泪流满面:“嘶……” 齐路遥惊悚而委屈地捂住了自己的肋骨,开口的声音都在打颤:“断了?” 他悄悄撩开自己的衣服,贴身绑着一圈肋骨骨折固定带,穿戴规范严整一丝不苟,两侧绑带系着对称严谨的结。 ——那是夏星河习惯性的八字结,上面还残留着意思只有他能嗅得到的奶香气。 一想到夏星河撩开自己衣服,贴着自己的身子给自己穿戴固定带、还忍不住渗出些信息素的模样,齐路遥便一阵热血上头。 这段时间禁欲太久了,连脑补一下身体接触都能让齐兔子春心四起。 抬头,那两个应当比自己摔得更惨的alpha,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前面的车座上,似乎只是留了些皮外伤。 他忽然不爽起来——alpha和omega的身体机能和自愈力,真的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看着一边的旺财正傻不拉几地盯着墨远游的背影,齐路遥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于是他一把捞回了那个扑棱着金属翅膀的小球,狠狠朝它脑袋瓜子上擂了一拳。 这擂拳的动作再一次扯到他可怜兮兮的断骨,一阵龇牙咧嘴之后,齐路遥瞪了一眼旺财,气愤道:“滚蛋!” 遭受一场无妄之灾的旺财,委屈得连指示灯都要流出血泪来。它嘤嘤着收起翅膀,跑去角落给自己充电了。 车后传来的动静终于让夏星河抬起头——他果然又在看书。 但是那人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便又迅速低下头去。 这让齐路遥小小地膈应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这人只是在乖乖听他话,不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罢了。 但就是膈应!! 正在他认认真真膈应的时候,墨远游旁边的座位后面,探出个头来——是鹿柴。 齐路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墨远游,这两人黏腻在一起的样子,更是让他没断的左侧肋骨都生生气得快炸裂。 “齐老师醒啦?”少年轻柔温润的语调在车间荡开,“伤口还好吗?” 对上鹿柴那双干净得像是小鹿般的双眸,齐路遥瞬间觉得,自己居然对这样的孩子生气,简直是罪该万死。 齐路遥调整好心态,艰难地点点头,撑起身子。 “齐老师,昨晚出了事之后我们就跟大部队走散了,许可杨也在和我们在一起。” “爆炸清扫掉了很大一片丧尸,给我们争取到了充分的时间等待救援。” 鹿柴一边伸手扶他起来,一边柔声细语地给他讲解着,似乎生怕自己音量大一些,就吵到了这位病患一般。 好家伙,直接给齐路遥整得负罪感加倍了。 “那急救车……”齐路遥试探着抛出问句。他知道是晏青动的手脚,但是他想在亲耳确认这件事。 同时,他更想搞清楚的是,墨远游为什么会知道车有问题。 果然,一听到这话,鹿柴便有些犹豫地看向墨远游。 那人接到眼神示意,一脸坦然地抬起头:“我昨晚看见宴中校捣鼓车了,就有些担心夏上校会不会出事。” “在那之后,我看见陈钰姐质问晏中校,问他为什么要在车上动手脚。”墨远游笑道,“这人大概是真的没想到夏上校会冲上去,听他的意思是,他之前安排的是许可杨吧。” 这话一出,车厢里便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沉默——许可杨本人现在就在驾驶室坐着,并没有听见他们这番话来。 但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晏青就是打算拿他的命换大家的安全。 在末世里每条命的价值都是不对等的,这就是事实。 这样歪曲的价值观似乎戳中了鹿柴敏感的内心,墨远游扭头看向他,接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移话题: “机车是我跟小鹿晚上散步的时候,在后面那栋居民楼看到的,觉得可能有用就借来了,现在已经完全报废了。” 墨远游:“夏上校反应真的很快,我以为我们去晚了呢。” 这人直接把话抛给了夏星河。 那被点名的上校同学不得不抬起头来,回答道:“他应该是把二冲程发动机曲轴油封唇口的自紧弹簧给下了,这样汽车发动的时候就很容易产生爆炸。” 夏星河:“我上车就闻到了淡淡的汽油味,猜测应当是发动机曲柄室有漏气,所以提前做了跳车的准备。” 这两句话一出,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静默。 半晌,墨远游才默默发问道:“曲柄室漏气你都能闻到……?” 夏星河一脸认真:“我嗅觉确实还可以。” 齐路遥点头,伸手拍了拍夏星河的脑袋,宛如夸奖一直大型犬:“好狗。” 可怕的不是前男友把人当狗看,而是受害者本人对此表示接受度良好。 几个人带着面面相觑了半天,好狗同志夏星河才开口打了个圆场: “晏青本来确实是安排许可杨去的,我当时更方便,就临时替了他。好险没让他去。” 齐路遥抬起头。先前的轮回里,并没有像夏星河这样的上校,所以许可杨以同样的方式,死了无数次。 ——这一次,如果夏星河没有替他,那么许可杨依旧会像那一次次轮回一般,死在爆炸之中。 但是如果自己没有和墨远游去救夏星河,死在爆炸中的就是他。 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链,却让齐路遥陷入了莫大的困惑之中。 ——是夏星河改变了许可杨的死,还是自己改变了夏星河的死?谁改变了时间,亦或者说,究竟谁可以改变时间? 肋骨间的疼痛再次让他陷入难受的困顿之中。他给自己打了一剂镇痛剂,便抱起旺财昏沉沉的睡下了。 这小球是个很好的抱枕,除了有些硌人之外,可以调节体表温度。 这与人体无异的温暖很快让齐路遥意识迷离起来。朦朦胧胧坠进梦里,除了思维有些怠惰之外,一切都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齐路遥蜷起身子,认真而专注地环抱住怀中的那片温暖。他似乎跌进了夏星河家的双人床中,那人的脑袋在怀中轻轻蹭着。 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仿佛如饮鸩止渴,撩得齐路遥呼吸急促起来。 “夏……”嗓子里挤出那单音节的一瞬间,齐路遥便被自己来自梦境外的声音惊醒。 他抽搐了一下,骤地睁开眼。正巧对上夏星河幽幽偷来的目光。 那人的名字说了一半还挂在嘴边,抬头间,齐路遥感受到了极其真实的心脏骤停。 那人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眉宇间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 你、果、然、还、喜、欢、我。 ※※※※※※※※※※※※※※※※※※※※ 夏星河:证据确凿,请立刻逮捕这名芳心纵火犯! 齐路遥:冤枉!我只是馋你的身子!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强风转向07 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春梦的一瞬间,齐路遥只想撕嘴自尽。 同时,这位前男友的眼神,更是灼烧得他生不如死——那样湿漉漉却又坚定的目光,让他有种当着看门狗的面、偷走主人家骨头的错觉。 方才那喊出口的夏星河的夏,简直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公开处刑的刀,随时随地都会让他魂飞魄散。 尴尬又维持了数秒,齐路遥灵机一动,哑着嗓子把手搭到心口:“夏……吓死我了……” 夏星河愣了愣,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做噩梦了?” 齐路遥虚弱地点点头,一副惊慌而后怕的苍白。 然而内心疯狂却吐槽——睡着是春梦,醒来是噩梦。夏星河,真有你的。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辨别他说的真伪。这样的审视的目光更是让心虚份子齐某心跳过速。 ——刺激,自从了进入轮回之后就鲜少这么刺激了。齐路遥内心只想疯狂流泪。 惊心动魄的对视之后,夏星河突然移动目光,继而轻笑起来。 这不笑便罢,一笑齐路遥可就恨不得找个鸡蛋、在蛋壳外膜上雕一副清明上河图冷静一番。 顺着他的目光,他看向了自己撑在床榻边、紧握成拳的右手…… 那一刻,齐路遥觉得,清明上河图都已经无法疏解他内心的悲苦——他说谎的时候手会不自觉地握拳,这个小习惯,也只有跟了他快六年的夏星河知道了。 他瞬间明白,在老情人面前,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好死不死,一边看热闹的墨远游来了一句:“齐老师和夏上校感情可真好呀。” 在齐路遥几乎要背过气的档口,他看见夏星河的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些。 接着就看他收敛好表情,认真地回答道:“我和齐老师已经分手了,不过跟你们差不多,也算是和平分手。” 紧接着,他似乎是感觉到了齐路遥复杂而悲愤的情绪,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可能对齐老师来说,不算是很和平。” 那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齐路遥瞬间窒息。 夏星河:“毕竟在分手前,我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墨远游和鹿柴不约而同露出的惊悚吃瓜的表情。 齐路遥只觉得屁股一阵剧痛。 妈的。 绝了- 昨天是星元2078年4月13日,丧尸灾难爆发的第11天。丧尸潮、疑似仍有智力残留的丧尸…… 种种接踵而至的异常,和那一场磁暴一样,毫无预兆地降临,又在太阳升起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当晚,短暂停留在临时安置点的这一支队伍,人数从116人锐减到只剩54人。 齐路遥记得,在之前的轮回里,存活人数只有15人——夏星河额外拯救了39条人命。 现在,上面给了这支队伍的领导人夏星河停止职权的处分,并且要求向他追责。 “停职?!追责?!”手台里,晏青愤怒的声音在车厢里回响,“撤离命令是他们下的,路线是他们定的,安置点是他们挑的,你到底哪里需要负责?!” 晏青:“你唯一做的,就是把这支队伍从全灭变成了半数存活,他们是想追这个责?!” 这还是齐路遥第一次听见晏青如此失态的控诉,更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人,对他全心全意效忠的上级产生怨怼。 但是夏星河的目光却始终非常平和,甚至有些置身事外的冷漠:“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一种对外的快速应急公关,是无法避免的。” 齐路遥知道他的潜台词——这一次的伤亡人员中,除了alpha精锐士兵之外,还包含了大量掌握帝国技术核心的omega。 这是政府一次重大的决策失误,拉夏星河下水,无非是暂时找个夏星河,好给王室那边一个说法。 这只是个缓兵之计,但是夏星河却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无数个轮回之中,齐路遥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每天背诵星际上的各大新闻,并且记下重大事件发生的日期和细节。 譬如这次大规模的类磁暴、还有之后衍生出的一系列事件,他经历过,熟背过,所以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断。 但是这一切,都不包括夏星河在当上军官又被停职之后,一切该何去何从。 或许就有些讽刺,齐路遥心想——他一边拼命地想改变时间,一边却又在时间脱离轨迹时,感到无尽的心慌与不安全感。 此时,通讯慢慢恢复了正常,断断续续响了几声之后,夏星河的步话机内终于传出了能听得懂的声音。 “星河?”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夏星河愣了愣,拿起步话机:“在,程鹏少将。” 齐路遥知道这个程鹏,算是夏星河父亲手下的一名爱将,因为先前夏星河不在体制内的缘故,他通常称呼他为程叔。 “上面的安排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不要觉得委屈。”那男人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无奈,“当下你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 夏星河:“是,我服从安排。” 程鹏:“我和你爸帮你争取过了,虽然你现在处于停职状态,但是你的权限卡并不会被冻结,所以还可以领取相对应的物资。” 夏星河顿了顿,表情如常:“谢谢程叔。” 那边似乎也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自从前不久‘清水’事件以后,媒体对我们就盯得很紧,尤其是对omega和平民的保护。” 一边,悄悄旁听着通话的鹿柴苍白着脸低下头去,墨远游笑了笑,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夏星河握着步话机的手也握紧了些,等着那边继续发言:“是。” 程鹏:“这次对你采取撤职决定的主要原因在于,本次袭击中不幸罹难的62里,有41位omega,超过了遇难总人数的三分之二,媒体认为军队对alpha的救援存在优先嫌疑。” 听到这近乎荒谬的结论,夏星河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质问:“死亡这种完全随机性的东西,居然会用这种简单的乘除法下定论?” “既然这样,那我也来算算。”夏星河的声音忍不住抬高起来,“我们队伍原有的116人里,omega总人数为78人,本来就超出了三分之二,如果按照这种简单的概率论来算,alpha的死亡率甚至高于omega。” 他似乎被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而且在同等条件下,绝大部分alpha面对危险时的自救能力高于omega,为了排除这一因素的干扰、出于对弱势群体的保护,我还专门采取了一对一解救方案。” 他想起了在枪林弹雨中惨死的alpha,想到了那人临死前鬼火一般的哀怨和悲愤,那一瞬间,夏星河忽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很不值得。 良久,他才木木开口道:“……我方alpha在这次事件中的牺牲也非常惨重。” 那边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我们都清楚,星河,你一直是最优秀的alpha。” 此时夏星河的眼角依旧残留着愤怒的血丝,但他强忍着把一切情绪都独自咽了下去,回头和齐路遥对视了一眼。 那人看着他的表情平静如水,明明没有一丝安慰的成分,却让他感觉到了些许慰藉。 他转过头深呼吸,对步话机道:“还是我指挥不周,我接受一切处分。” 程鹏:“现在舆论对alpha非常不友好,所以下一步,我们需要你在回据点的路上再执行一项解救任务,我们会安排媒体跟进报道。” 夏星河皱起了眉:“我们现在小队只有六个人,还有两名omega。” “是。”程鹏打断了他,“现在我跟你说清具体任务内容,你现在把通话切换至私密。” 夏星河看了一眼周围盯过来的目光,有些生硬地拿起步话机,调整好通话状态离开了车厢。 “请讲。”夏星河压低声音,莫名有些不妙的预感。 “这是一场作秀。”程鹏道,“这是演给整个48号全体居民的一场戏。” “被困在‘原垭’的25名气象观测员均为omega,我需要你们前去解救。” “你和墨远游是alpha中的精锐,是我们花了巨大精力培养的尖端人才,也不允许在这次事件中受到实质性损伤。” “但是,我们需要让媒体看见我们alpha为了保护弱势群体所做的付出。” 夏星河闻言,感觉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这次行动需要有alpha在镜头前牺牲。”程鹏道,“其余你自己根据上面的要求,机动安排。” 听到这里,夏星河已经开始喘不过气来。 ——按照他的意思,许可杨必须要死在那里。 自己兜兜转转把他从爆炸中救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在战火中继续死去吗? “为什么一定要死……?”夏星河沙哑着开口,“全员存活,凯旋归来,不才是最好的结果吗?” “但这不是群众们想看到的。”程鹏打断了他,“人们往往更愿意记住富有悲剧色彩的故事,这不只是一次牺牲,这更多的是,我们要拿出‘谢罪’的诚意来。” 此时,夏星河的脑子已经嗡嗡乱响成了一团,力不从心的无奈感让他眩晕地想吐,可他偏偏肩上顶着星盟颁发的徽章,他需要令行禁止。 “听到了吗?星河?”那边看他许久不出声,语气严厉起来,“不要任性,这也是你快速翻身的最好时机,我不希望听见你因为违背命令,而上了内部通缉令名单的消息。” 夏星河站在门后,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许可杨,手中的步话机都跟着颤抖起来:“是……” 没等他掐断通话,程鹏那边又补充道:“鹿柴因为‘清水’事件的缘故,一直是媒体重点关注对象,不允许出半点差池。” 还没等夏星河再去回答,程鹏岸边又补充道:“齐路遥作为一个omega,也不允许让他在行动中露面,听明白了吗?” 夏星河在原地愣了好久,半天才应道:“……是。” 切断通话时,夏星河的脑袋还在嗡嗡地响。 他不太敢去看驾驶室内正在开着车的许可杨,从爆炸事件到这次的“公然谢罪”,这个位年轻alpha和当初的鹿柴一样,因为所谓的“价值”,被彻彻底底选择了抛弃。 说是抛弃或许不太合理,这更多的算是一次“以少搏多”的赌局。而鹿柴则是在这场赌局中成功让自己身价暴涨,逃离了被当做厨余垃圾的宿命。 这样的“价值论”让夏星河觉得恶心,他甚至觉得带着“特权”和“等级”光环的自己都成了那些人的一丘之貉。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肩上扛着星盟的徽章,那一刻起,他就是为了帝国征战的士兵。 “夏星河?”齐路遥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夏星河正埋在车里的吸烟区,刚刚点燃手里的电子烟。 这支烟是墨兰香的,跟齐路遥分手之后,他特意托人从隔壁49号进口过来的。 齐路遥低头瞥了一眼他手里那带着火光的金属条,轻轻嗅了嗅空气中自己的香味的完美复刻版:“这烟味道不错,不过到底不是真的。” ——烟不是真的,气味也不是真的。 夏星河有些尴尬,但是大脑还停滞在一片混乱的状态,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是好。 齐路遥的睫毛也扑簌了两下,意外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话题往让夏星河难堪的方向上引,而是装作无事发生一般: “心情不好?” 夏星河看着他被烟雾蒙住的双眼,低下头: “哥哥,立场和自己所谓的正义相矛盾的情况下,应该怎么选择。” 齐路遥抬起眼,深情淡漠:“你要记住,士兵的字典里只有立场。” 夏星河的指尖颤了颤,下一秒,那人补充道: “不过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吗?” “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吧,否则无论如何你都会后悔的。”齐路遥道,“哪怕要面对失败或者无尽的代价,或者本身就是错误的选择,也总比一句‘悔不当初’来得好受。” “毕竟人最承担不起的情绪就是后悔,不是吗?” 齐路遥抬头看着他的眸子,迷雾散尽,困惑褪去,尽似乎视野里有什么清晰了起来。 上一次见到夏星河这样的神情,是在线性意义上的六年前。 那年,齐路遥正在读博三,夏星河研三。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是齐路遥第一次嗅到能让他忘记焦虑的信息素,也是夏星河第一次碰到能帮他驱散一切雾霭的那个人…… ※※※※※※※※※※※※※※※※※※※※ 首-发:seyuwen.com (woo1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