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赌怡情(1V1 校园 救赎)》 沈清夷 陈怡情一直沾沾自喜自己的小聪明,甚至一个小时前还在给刘彤展现她完全不像新手的开车技术,熟练地打灯,变道。 直到车里的音乐响起,车慢慢出库,陈怡情甚至想单手打方向给刘彤帅一下,然后就听到后轮处传来一声巨响。 “完蛋了,我刮到别人车了……”然后抬眼看了后视镜,宾利,心往下一掉,我买的保险额度是够的吧? 两个女孩子围着看了半天,白色宾利的前保险杠掉了,自己的上后车门和轮毂后侧都很长一段划痕,对方车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不能肇事逃逸,这是陈怡情的第二想法。 翻遍了车里和包也没带纸笔,陈怡情让刘彤赶紧去保安室借。 “师傅您好 出库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您的车,在前保险杠,大灯左侧下方有划痕,请联系我, 191XXXXXXXX 实在不好意思gt;.lt;” 然后小心翼翼卡在宾利雨刮上。装可爱,人家搞不好就算了,陈怡情心想,毕竟是有钱人。 有钱人也这么小气啊?早上接到电话的陈怡情想。 “对对,实在不好意思,您看怎么处理?哦哦,好,晚上是吧,走我的保险啊,嗯嗯好。” 茶水间陈怡情搅着咖啡。 “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我干嘛非要那么早打方向啊,我真的是猪。“ “也不怪你啦,怡情,新手嘛,难免的,你已经开得很好了。“ 沉默。 “晚上要不要我陪你去啊,你自己可以吗?” “不用啦,只要在原事发地我们一起拍几张照片就好啦,然后出个事故认定书走保险就好,我马上就回哒。”陈怡情笑笑,心里已经锤了自己几万拳。 从公司开到上海宾馆的停车场陈怡情打起了十万分小心,如果再出事她真的要扇死自己,昨晚焦虑到凌晨5点钟才睡,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蠢,像是在惩罚自己,脑子里有根弦一直紧绷着,睡不着,闭眼的感觉很痛苦,在想怎么还不天亮,车主怎么还不联系她,直到眼睛涩到撑不住,才睡了三个小时。 是病,陈怡情知道,但是她又觉得自己矫情,不想……让别人知道,真的很矫情…… 深呼吸一口,看着下班高峰期高架上一排红色刹车灯,陈怡情的眼睛像失了焦,好像闻到穿着白T恤的少年身上好闻的洗衣液味,抱着她,轻轻喊“乖乖宝……”。现在好像,她再也不是任何人的乖乖宝,一瞬间,鼻头泛酸,她有点想哭。 约的七点半,陈怡情怕堵车,七点钟就在昨天的停车位上等着。七点半,白色宾利缓缓停在身旁,她下车,敲了敲玻璃,对方车窗降下。 原来想一个人就会遇见?那我天天想你为什么你现在才会出现? 上海那么大,为什么就这么巧?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遇见你了。 我真的好想你,你想不想我……能不能抱抱我…… 我还是不是你乖乖宝…… 陈怡情失神了几十秒,然后又是一股酸往鼻头上一涌,这个时候了陈怡情还抽空骂了一下自己的泪失禁体质,然后咽了咽喉咙往下压,想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沉……” “小姐贵姓?”好看的桃花眼没有起任何波澜。 啊?陈怡情又愣了神。“我……” “今天来是和小姐你走一下程序,如果没什么问题你来拍照上传吧。”男人接着说,好像对她姓什么不感兴趣,只是开场白。 “沉清夷……我……” 男人没有再打断她讲话,静静看着她,但是陈怡情喉咙好像被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陈怡情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说道“好”。然后就拍照,输入车牌号,地点,小程序上传,备案。不熟练的操作,甚至要一步一步看小红书的教程,过程持续了很久。 陈怡情今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跟从前一样,喜欢穿白白的衣裙,配上白白的她,怎么看都不是坏学生,就像现在,明明是她蹭了自己的车,委屈的样子像是自己全责。 但是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小姑娘以前就算再装大人,也还是稚气未脱,现在好像,真的长大了,没有化妆,眉眼之间也都是成熟,也会在全是领导的meeting上侃侃而谈。 沉清夷忽然想抽烟。摸了摸中控台,哦,这是陈少东的车。男人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陈怡情关掉手机走过来,“后续的流程我会通知你,方便的话我们……”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打着方向开了出去。 陈怡情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沉清夷在后视镜里看着白色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拐弯,开出了停车场。 阿波罗 在来上海读大学之前,陈怡情一直对“大城市”没有什么概念,也不觉得自己的县城是“小城市”,也没有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差距。 高中之前她觉得自己是小屁孩,现在高中了,不一样了,连内衣都不用穿背心了,已经是后背有扣子的,天知道她羡慕了多久。 爸爸还托人找关系给她安排进的这个班,据说是个很严的年轻班主任,严厉好,陈怡情心想,我需要严厉的,却不知道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晚自习的铃拉响了,陈怡情还抓住最后的几秒钟和后桌说话,忽然方原从门口冲进来,啪啪两个巴掌,全班都安静了下来。“上课了没听到打铃?!!!!”方原喝得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像是要掉下来。“你这节课站着上!!!” 语文老师走了进来,语文老师在陈怡情心里一直是优雅的,温柔的,虽然有时候也会因为他们不听讲发脾气,像“妈妈”,是别人的妈妈,不是自己的妈妈。语文老师看了看站着的陈怡情,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大家晚自习。 好丑,为什么非要让语文老师看见啊,还有,站着低头写作业看书真的真的很难受。 前桌递了张纸条过来“没事吧……你还好吗……” 明明她们前两天刚闹过矛盾……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陈怡情忽然想哭。 吸了吸鼻子,陈怡情开始写回复:“还好,他没打痛……”痛字还没写完,只写了个点横,忽然感觉耳朵一股剧痛,方原揪着她的耳朵,拿着她的字条,揪到了走廊外,陈怡情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都要被揪掉了,真的好烫,真的。 一声轻笑“你还给我传纸条是吧?”然后忽然一个巴掌打到了她的嘴巴上,是手背打的,毫无防备。她甚至尝到了嘴唇磕到牙齿后的血腥味。 “他没打到?我没打到你是吧?啊?” “不是……” “不念就给我滚啊!!!全世界60亿人缺你一个念书的啊?!” 晚自习,全世界都安安静静的,盛夏的夜晚池塘里会有几声蛙声,还有教室里时不时的翻书声,还有课桌椅的挪动声。然后隔壁6班传来了哄堂大笑,隔壁班数学老师是个刚毕业的老师,轻轻关上了教室门。 还好,给她留了一点体面。陈怡情心想。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男生。班主任吼的声音很大,他肯定听到了,好丑。这是陈怡情第一见到沉清夷时候的想法。 沉清夷回忆起第一次见陈怡情的时候,那是他从上海转学过来,第一天入学,班主任带着他熟悉校园,他就看到了穿着白色T恤的女孩,站在走廊上,被羞辱着,扎着马尾,风吹起她的碎发,耳朵红得像血要滴下来,眼睛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在隔壁班听到羞辱哄堂大笑的时候,沉清夷看到女生轻轻握了下拳头,然后放开了。 东舟县从城南骑电驴到城北也不过二三十分钟,长江旁的一个县城,四面环山,虽然不发达,但是也不贫困,要怎么定义贫困呢? 陈怡情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到广告上的肯德基是在离县里80公里的市里,第一次喝星巴克是在上海,还要装作很熟练的样子牢牢跟着前一个人的步骤,甚至把姓氏都在嘴巴里默念了几遍。 东舟二中已经是县里最好的中学了,说差其实也不差,有时候两年也会出一个清华北大,大家想走的也都能走出去,985,211每年也会有一些。 但是要努力到,运动会都要在教室学习,体育课都以不去上为荣,偷偷在教室写作业,早上6点起床,晚上10点下晚自习,陈怡情在走出去之前,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学校里也有几个市里的学生会来借读,但是像沉清夷一样,从大上海像高岭之花跌下神坛一般坐在这里的,他是第一个。 沉清夷插班去了二中最好的班,6班,就在7班隔壁。6班已经是陈怡情心里最最最民主的班了,她超级羡慕体育课能正常上,下课,大课间都能正常活动的班级,还有,男生女生能够正常说话。 她曾经因为晚饭时间和一个男生说话,被方原进来瞪了整整一分钟,后来的很多日子,一想到他的眼珠子,陈怡情就生理性地犯恶心。 女厕所就成了唯一能正常说话的地方。今天第一节课下课,隔壁班的几个女生一进来就嗡一下叽叽喳喳,其中一个好友拉着陈怡情的手超级激动,“我们班转过来一个超级帅的男生!又高又帅!还是上海来的!上海诶!” 然后又去和那群女生叽叽喳喳去了,只是顺道给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陈怡情想到昨晚上走廊尽头的男生,静静站着那儿,好像阿波罗在看受刑的普罗米修斯,不对,自己哪配称得上普罗米修斯呢? 蜡烛 昨天回到班上,班上的同学,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大家都习惯了被凌辱,动不动就被扇耳光,天天都想着,只要不被扇的是自己就好了。 直到很多年后陈怡情在新闻上看到老师因为凌辱学生被罢职,她才知道,哦,原来老师不能这样啊。 下了晚自习,陈怡情骑着妈妈抽奖送的自行车回家,心好像也没有在跳,好像也没有在不跳,就是没任何感觉。后来她才知道,这叫麻木。 每天都是装模作样地学习罢了,唯唯诺诺,浑浑噩噩听课,浑浑噩噩下课,大家都像没有灵魂的机器,指定好每天两点一线学习,什么想法都不许有。 但是陈怡情就很羡慕有些女生,周末原来是可以去逛小饰品店的啊,原来她们是可以买密码本的啊,原来她们从小都没挨过打?! 昨晚的事方原打电话告诉了林梅,林梅先是低声下气一直捏着最好听的嗓音一边说,“老师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谢谢老师了”,然后又是第二天就去给方原送了500块钱的油卡,然后就是用最尖锐的语气骂着陈怡情,“不争气的东西,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哪有女生这么不要脸的?都多少次了?!你们班有女生像你一样的吗?!” 其实有,有两个,方原重点针对的女生,当然也有他喜欢的,成绩好还乖的,没有任何想法的女生。男生就有很多,方原踹出血都没有关系。 陈怡情一开始也不懂,为什么方原就这么讨厌她和张林诺呢?她们大概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明媚,话多,不像机器。陈怡情从小就长得很讨喜,小时候很喜欢笑,大人们都说她一笑起来眼睛就没了,像月牙,以前陈怡情还以为这是说她眼睛小的话,原来是夸她漂亮。 开学第一天还没见到班主任的时候,陈怡情还露着小月牙。 张林诺是喜欢打扮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化点淡妆,穿着那个都是土狗的年代,似乎城里人才穿的衣服和鞋子。班上的男生有一半都喜欢她。所以方原讨厌她。其实一开始陈怡情也有点嫉妒她,但仅限于嫉妒。 原来看到一朵花开得好就要折掉,这叫变态。 可是妈妈,今天是我生日诶,为什么别的家长都会站在孩子那一面,为什么别的女生过生日能互相送礼物?为什么你还要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爱我。 陈怡情忽然不想回家了,晚上10点钟,学生们下完晚自习后,小县城就陷入死寂,只有风声,树的摇曳声,路上大概只有泡黑网吧的不良青年和性工作者,以及嫖客。 陈怡情骑上了大坝。渡河是东舟县的母亲河,长江的支流,修建了很长的堤坝,现在是夏天,长满了青草,大坝的小道边全是香樟树。陈怡情把车锁好,钻进了亭子里。 原来月光撒在河里,风吹起来也是波光粼粼的。 买根蜡烛吧,陈怡情心想,这是她16岁的生日诶。可是晚上又去哪里买蜡烛呢?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面的小包里翻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这是之前陈怡情想叛逆从家里偷的陈峰的烟,但是好像这算是她觉得最叛逆的事了,也还是没做下去。 可是拿烟当蜡烛怎么感觉像祭拜死人呢,陈怡情在把烟小心翼翼竖好闭着眼睛许愿的时候想到。“希望我能考上好大学。”这好像是陈怡情最大的愿望了,她从没有想过别的,也不知道好的生活是这样的,可能考上大学就好了。 沉清夷就坐亭子旁的长椅上看女生默默做完一切,长椅旁没有路灯,女生没有发现她。 许完愿,女生端详了一会香烟,放在嘴里试了一口,然后猛烈地咳嗽,沉清夷手指微动。忽然女生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一边呛一边笑,笑到眼角泛出眼泪,然后对着泛着月光的河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做完这一切女生好像满意了,没有继续抽,熄灭烟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拉好书包起身,走到小道尽头打开车锁,自行车晃晃悠悠起步,消失。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烟味。半晌,沉清夷点燃了一根香烟。 小赌 方原对于陈怡情的羞辱开始于高一下学期,可能是因为,这朵花开得太好了,也不知道专注于学习,学生不专注学习就该死。 一开始陈怡情还会顶嘴,顶到口腔里都是血腥味,后来慢慢的,她学乖了,听着就行,不要有任何自己的思想,学生就应该做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陈怡情麻木的人生好像没有什么改变,除了,经常被讨论起的那个名字。 一个月了,距离自己上次挨打,也距离第一次看到他。 听他们班的同学说,转校生温文尔雅,没有上海来的高高在上看不起乡下人的感觉,体育课喊他打篮球也会应允,融入得很好。 他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沉清夷。 上厕所的时候会经过隔壁班走廊,有时候他就在走廊上的栏杆上靠着,看男生们打闹,有时候在座位上坐着,低头看书。 还有一次被陈怡情撞见,高三的学姐来找沉清夷要联系方式,沉清夷礼貌地说没有,学姐继续叽叽喳喳,忽然沉清夷抬眼,撞见慢吞吞上厕所回来的陈怡情,四目相对。 陈怡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距离”。 不是用行动拒人千里之外,而是从心里就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 陈怡情低头,加快了脚步钻进了教室。 2014年是一个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年份,小县城里的女孩子们也会知道今年流行原素风,也会弄空气刘海,会开始打扮自己,撅着嘴自拍。 陈怡情羡慕了好久文科班的女生们背的皮书包,有点像邮差包,背起来很像韩国女生。她找林梅磨了好久,林梅终于答应了给她买。 陈怡情选了个玫红色的,第一次背去学校的那一天还被夸了,随后便是方圆让她拎着她“好看的”书包来到了办公室。好在方原是校团委书记,办公室是单独的。方原嗤笑着给她妈妈打电话,“快把你女儿好看的书包领回去吧。” 陈怡情心往下一掉,不就是一个书包……明明别人也背……背书包怎么了…… 林梅火急火燎赶来了,满脸歉意:“方老师不好意思啊,这是陈怡情一直求我买的,我不知道您不让背,我以后肯定……” 后面的话陈怡情都不想听了,开始放空,放空的时候好像就没有声音。 晚自习过后,陈怡情又去了大坝。心情不好总不能憋着,她想,大坝是陈怡情唯一觉得放松的方式,好像晚自习下课后抽了10几分钟不回家来发泄对她来说是很叛逆的行为。 陈怡情沿着小道走了很久,走到确保一个人都没有,就着河边坐下。然后开始发呆。 发呆发呆,忽然眼泪从眼眶往下一掉,女生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后好像止不住一样,越来越多。 陈怡情双臂圈着膝盖,把头埋进去,风里的哭声随即变小,鼻涕全擦在了牛仔裤上。等陈怡情有点缺氧再抬头时,一支好看的手拿着餐巾纸伸在了她的跟前。 陈怡情顺着手慢慢抬头,就着月光和不远处的路灯的灯光,就看到了沉清夷。 “不拿吗?”男生出声。 陈怡情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餐巾纸说了声谢谢。 很想擤鼻涕,但是又不好意思。女生拿着餐巾纸把眼泪鼻涕擦干。 “沉清夷。” “啊?” “我叫沉清夷。” “我知道的,”原来是说名字啊,陈怡情马上又开口:“我叫陈怡情,耳刀陈,小赌怡情的那个怡情。” 沉清夷低头看着女生,刚刚哭过,眼睛里亮亮的,鼻头通红,夏末的夜晚有点冷,大坝旁温度会低一点,还有风。 从女生停车开始沉清夷就看到她了,看到女生一直往前走,好像越走越黑。随后便传来哭声。 靠墙的男生熄灭了烟,走了过去。 “小赌怡情的那个怡情”,男生听女生这么说。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揪了一下。 不是很难过吗?还会这样介绍自己啊。明明很难过,眼睛还是亮亮的,和第一次的一汪死水不一样,或许,她本就不是死水。 晚风吹得很冷,陈怡情感觉自己鼻涕快要下来了。 男生又递过来一张纸,“走吧,我送你回家。” 陈怡情接过纸站了起来,声音很小地说,等一下啊,我擤个鼻涕,然后就跑远了几步。 沉清夷随后就听见很大一声擤鼻涕的声音,男生挑眉,很大一包啊。 女生把纸扔到垃圾桶,抓着书包肩带走过来,支支吾吾:“我不用你送,我……妈妈看到不好,要不,我们一起走出去吧,走到我自行车那边就好,我车停大坝口的。” 鼻子还是红红的,碎发被风吹在额间。男生微微点头。 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我走这么深了啊,陈怡情心想。还有,男生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好闻,但不是香水味,淡淡的,陈怡情称它为清夷香。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出来,陈怡情开锁,抬眸:“谢谢你,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也早点回去吧。” 陈怡情说了两遍谢谢,然后慌忙地骑上车,车子上还有“小毛超市”的印漆,逃离了大坝。 女生的背影瘦小,单薄,似乎还要佝偻着,远去。 “小赌。”沉清夷在晚风中轻轻地念了一遍。 月牙 「清夷,清夷,和“怡情”是回文诶,好像很般配,但是我说的是名字。 餐巾纸,和递给溺水的人的救生圈没什么不一样,他的餐巾纸还带着身上的清夷香,樱花味洗衣凝珠,加上阳光,还有风里的青草味。 上海有多大呢?可是我连市里都没去过,她们去市里看电影,我甚至连电影票都不知道怎么买。」 陈怡情想写日记,但是她不敢,林梅会翻她的课桌,书本。于是她就在脑子里写。 「晚安,沉清夷。还有,谢谢你的餐巾纸。」 二中每年最大的活动,除了运动会就是篮球赛。 男生们期待了很久的篮球赛终于来了,篮球赛是高二整个年级都参加,并且只限高二。 方原也是默许他们去参加的,因为他是“校团委”,在校领导面前他一直是根正苗红,让学生们劳逸结合。 参加篮球赛也像是正规活动,他也不便说什么。 陈怡情被张玉拉着站到球场旁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球框下休息的沉清夷。 男生穿着宽大的球服,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席地而坐,腿随意耷拉着,侧颜和身旁的男生说话,然后微微点头,因为运动脸庞微红,还有细小的汗珠滑落。 原来今天是和隔壁班打比赛啊。 7班毫无悬念地大比分落后,毕竟是体育课都要在班上写作业的一群“好学生”。 7班的拉拉队也是零星几个,6班侧挤满了人,女生们笑意盈盈,双手成喇叭放在嘴边喊着加油。 第四节的时候沉清夷被换了上了,替换几乎打了满场的主力王毅。沉清夷上场的时候,女生们的加油声更大了。 明明没有什么悬念,为什么还要加油啊,陈怡情不懂。 特别是宋舒琪忽然超级大一声“沉清夷!加油!”,配上女生明媚的笑容,陈怡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当时她甚至不知道这叫盗版匡威,只是觉得帆布鞋,好像网络上的网红们都这么穿,把脚向内并成内八字,扎个丸子头靠墙拍照。 沉清夷的打法并不独,没有像王毅一定要自己去突破去上篮,他会抓住时机传给队友,来回接应。 赵智超被三人夹击,看到远处已经站好位置的沉清夷,马上一个假动作绕开,球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沉清夷手中,沉清夷接住,三分线外,后撤步,压手腕,完美的chean shot,空心球。 陈怡情听不到女生们的鼓掌尖叫,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她慢慢扶上自己的心脏,张玉摇着她的手使劲摇晃:“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帅啊!!!” 是真的很帅,就像阿波罗改行做了丘比特,用篮球当作箭,一箭射中了她的心脏。 比赛结束,6班2胜排小组第一,女生们一拥而上给男生们庆祝,沉清夷自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抬头一饮而尽。 再抬眼时,便只有陈怡情的背影,还有身边的女生们递过来的饮料,他礼貌拒绝,“谢谢,我喝过了。” 周六没有晚自习,正好篮球赛比完也就放学了,很多人没有去看篮球赛,放学就回家了,陈怡情回到教室只有零星两人,张玉和她打完招呼也离开了。 陈怡情一边分神,一边收拾东西,生物练习册做两页,数学一张卷子,还有什么来着?还有,他为什么那么耀眼啊? 陈怡情之前的16年人生里从来没有觉得谁这么耀眼过,初中的时候也有男生耍帅,但是她觉得好幼稚好搞笑。 以前初中有个大家追捧的男神,像韩国男团,刘海留到快遮眼睛,很多女生给他送情书,陈怡情也从来没觉得他耀眼,也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虽然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现在只是回忆一下事实。 可是,为什么就是沉清夷呢? 其实不仅仅是自己,宋舒琪也配不上,都配不上的。女生暗暗想。 夕阳洒在停车场的地上,陈怡情慢悠悠开锁,扶上车把,随后便看到男生推着单车从她身旁经过。 “沉清夷……” 男生回眸。 “今天,恭喜……” 男生颔首,出声:“要一起走吗?” 啊?陈怡情又愣住了,然后又懊恼自己为什么总要在他面前像个痴呆一样说不出话。 “那就一起走吧”,陈怡情重重握了下车把,才不要跟你客套嘞,加上一句,“今天的夕阳很美。” 女生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月牙就这样撞进了沉清夷的心里。 “我们快点哦,不能让我班主任看到,我带你走和他家不顺路的小路。” 女生带着男生,走在林场的路上绕了一大圈。林场旁都是高高大大的水杉,还有一条小溪横跨,夕阳透过水杉的缝隙洒下来,洒上女生的发梢。 林场的路不太好骑,还有水洼。碰到水洼之前女生都会先加速,到水洼处把双脚离开脚蹬高高抬起,防止溅到身上。 陈怡情就这样骑了一路,沉清夷就这样跟了一路。 还有一个巷子到她家门口,陈怡情停了下来。 “要不,就到这里吧,我妈妈看到会骂我的。那就……再见?” 晚上沉清夷做梦了,梦到了一弯月牙,月牙时哭时笑,忽然月牙变成了人,说自己叫小赌,胳膊缠上了他脖子,跨坐在他身上,蹭着他的下体。 然后沉清夷就遗精了。 destiny 视网膜效应,(Retinal Effect),是指当我们自己拥有或需要一件东西、一项特征时,我们就会比平常人更在意、关注这件东西或这项特征。 陈怡情觉得沉清夷好像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里,小卖部买零食会碰到,他和男同学一起买冰饮,扫卫生区会碰到,他背着书包上学,打水会碰到,他的马克杯是黑白格纹相间的。 月考也碰到,他们一起被分到了15班的考场,沉清夷在她这一排的最后一个。 陈怡情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跟沉清夷打过招呼,怕老师看到,也怕同学们说,更怕沉清夷说。 就像来找林梅和陈峰借钱的村里穷亲戚。 她觉得这是沉清夷和她之间的秘密,又或许没有他,只是她自己的小秘密,就当是被投喂了的流浪猫。没有人会定时定点投喂流浪猫,她想。 第二门考的是物理,陈怡情曾经考过36分的好成绩,初三物理课上她还和物理老师顶嘴,说物理太难了,这辈子都不会学物理,高考完就再也不会碰物理。物理老师是个刚毕业的男生,也笑着跟她说哈哈哈,那最好。 谁知道以后大学她甚至学的就是物理专业相关。 最后半小时的时候,陈怡情还有一整面大题没有做,她甚至急得想尿尿。最后一道受力分析的大题一知半解地做完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前面还有两道电磁感应和电路分析的选择题没有做,她不会。 收卷铃响,最后一位同学开始往前收试卷。 沉清夷看到女生对着空白的两道题急得想哭的时候,忽然好想伸出手揉揉她的头。 “CB。”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到。 然后就看到女生一秒钟都没愣,填好答题卡,双手往上一抬让他抽走试卷。 还挺机灵的,男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继续往前收。 把试卷交给老师走下讲台,四目相对,陈怡情就看到了男生桃花眼里蕴含着笑意向她走来。 经过她身旁的时候,陈怡情也用他刚刚的音量,只有他们俩能听到。 “谢谢。” 后面的考试陈怡情勉强能应付,虽然被方原针对,但是并不是因为成绩。 班上56个同学,她基本上都是2,30名,虽然不好,但是也不差,就像她现在掌握的中庸之道。 月考结束,回到班上,傍晚大课间,班级开始了四周一次的换位置。 方原订的规矩,前三排女生,后四排男生,分别在前三排和后四排内,前后左右分别挪一排。防止早恋,也尽量保证位置公平。 就是高中生的东西太多了,不是换人,是换整个课桌椅。所以每次都要有几排同学把课桌搬到走廊,等里面换完再搬进去。 在走廊等待的时候,甚至还有女同学在拿着小册子背英语单词。 “destiny,destiny,命运命运,D-E-S-T-I-N-Y……balablabala……” 陈怡情看着隔壁窗内的趴着睡觉的少年,晃了神。 2013年冬,继承者们和来自星星的你首播,火遍了中国,全网络的女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也就是刚刚过去的冬天的事情,陈怡情在学校旁边的音像店里下完了全集。 8毛一集,下到sd卡里,放在妈妈给她买的步步高学习机里,躲着,要么在被窝,要么把学习机放在开了个小缝的胸前的抽屉,或者书本底下,看完了全集。 雪花落下,都敏俊和千颂伊躺在冰面上,配着深情的女声。 “you’re my destiny~ ??” “you’re the one my love~ ??” 还有玛丽苏之神的金叹,被坚定选择的车恩尚。 那时候虽然很小,陈怡情却也没有对这种情节抱任何期待,虽然看的时候直跺脚,终归是小女生。 沉清夷,做我的命运,带我走。 心里涌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陈怡情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就是救了你两次,为什么竟然有这种大胆的妄想。 赶紧摇摇头,移开了目光。 晚自习的时候陈怡情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还沉清夷点什么。可是自己的精神和现实世界都很贫瘠,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他。 下了晚自习,陈怡情磨磨蹭蹭,看到高大的白色身影经过走廊的时候,赶紧提起包追了过去,经过他身边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然后加快步伐像竞走一样飞往停车场。 男生看着一扭一扭差点把自己绊倒的纤细背影,疑惑地打开纸条。 “我在学校后门等你!请你吃炸麻辣!^-^” 加了个可爱的笑脸,弯弯的就像她的眼睛。 沉清夷推着单车走出来的时候,女生在路边一直跺脚,驱赶着蚊子。 看到他,陈怡情咧开牙齿招手,“这里!”压低音量,但是音调又很高,像是在做贼。 “怎么都快秋天了还有蚊子啊。”女孩嘟囔。 “我请你吃炸麻辣,谢谢你昨天,还有上次……帮我,你不要拒绝哦。” “好。”男生轻点头。 “对不起哦,我在学校里不能和男生说话,被班主任看到会被骂的。”女生平静地代过被羞辱的事实。 沉默了一会儿,男生说了第二个好字。 陈怡情带路,依旧是穿过林场,林场很黑,只有依稀的路灯,还好今晚的月光很亮。 沉清夷忽然想到了夏日漱石翻译的,「今晚的月色真美」。 小赌,今晚的月色真美。 县医院旁的炸麻辣摊是陈怡情心中的东舟NO.1。 “老板一串韭菜一串臭豆腐,一个雪菜饼。”扭头看向男生,“你要不要吃这个饼,这个饼超级好吃。” 男生点头。 “两个雪菜饼。” “你还要不要别的啦,沉清夷。” 这是男生第一次听陈怡情喊他的名字,南方女孩,喊沉的时候卷一下舌头,就像在他心尖舔了一下。 沉清夷摇头。 “那就这么多吧,其余的都特辣,有一个雪菜饼微微辣哈。” 两人找位置坐下。 “你们上海是吃不了辣对吧?”陈怡情眼睛瞪大了一点问他,眼珠子圆溜溜的。 “是的。”男生回答。 “那就好,没点错,”女生笑笑。 随即又是沉默。 “你的,电话。”沉清夷开口。 “啊,我没有手机……”女生很抱歉。 “……” “真的……我们班主任,还有我妈妈不让……” “不让啊。” “嗯……”陈怡情低头。 “那就走出去。” 陈怡情猛抬头,看着平静的少年。 “那就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远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远到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远到你想爱谁就爱谁。” ———————————————————————————————————————————————————————————————————————————————————————— 作者有话说: 真的有人在看我的文嘛……如果在看的话,能吱个声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盲 「什么时候能长大呢,要是像电视里一样轻飘飘打上三个字,五年后,该多好啊。 五年后,我会在哪里呢,考没考上好大学啊,远能远到哪里去呢?离开A省了吗? 是不是毕业开始找工作了,是不是要当女白领了? 我……去上海了吗? 还有……沉清夷怎么样了? 我们……还联系吗…… 不对,我们本来也就是不熟,就是吃了一顿炸麻辣的关系。」 晚上沉清夷又做梦了,这次是梦到了一只小猫,传纸条的时候,猫爪在他手心挠啊挠,软软的,挠挠挠,把他挠醒。 男生睁眼,看着天花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天气转凉,二中的银杏开始飘落,电动车上开始加上挡风被,陈怡情早上骑车的时候已经很冷了,她准备了一个厚外套放在车筐里。 月考成绩下来了,高二900多名学生,她排352名,还有沉清夷,年级第三。 后来她问沉清夷,明明可以考第一,为什么不考,沉清夷说不想。不想引人注目,不想每天做着做不完的作业,装作很努力的样子,不想每个人嘴巴里都要说他的名字。 所以就算转学过来,就算不熟悉,也会答应着一起打篮球,也会回答别人请教的问题,不要装作一副很清高的样子。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背到第二句的时候,陈怡情就被喊了出去。 看清楚来人,她赶紧把人拉到了校后方偏远的围墙。 “你疯啦!黄甘霖!”女孩压低音量,“你明明知道我们班主任变态你还要来门口找我,还是早读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男孩耸耸肩,递给她一小封信和一瓶阿萨姆奶茶。在陈怡情看来,那个时候的阿萨姆大概就是现在的茶颜悦色。 “诺,我们班一个男孩子说喜欢你,我说我是你发小,他天天死缠烂打让我送给你,嘿嘿,我英雄联盟多了一个皮肤,龙年限定!!你知道什么概念不!!姐,你行行好!姐,赌姐!” 女孩叹气,眼珠向上翻了翻,“行吧,但是他……” 话还没说完,黄甘霖就把东西一股脑塞到了她怀里,跑了。 信还可以藏口袋里,奶茶怎么带回去啊…… 等四下安静下来,女生才看到靠着墙,抽烟的男生。 沉清夷也在回望着她,和手里的两样东西。 这是陈怡情第一次看到抽烟的沉清夷,她以为他是个好学生,看起来像书香门第,或许在上海念贵族中学,是家族矛盾流放到了此地,又或许是某个高官的私生子。 陈怡情觉得沉清夷应该像岩井俊二情书里的男树一样,靠着窗帘看书才对,不是靠着墙抽烟。 虽然真的很帅…… “奶茶给我,我渴了。”男生开口。 还没等女生反应,他掐灭了烟走过去,从女生怀里拿过了奶茶。 女生的帆布鞋微动,低头看了手表,没时间了。 “我,我先回去了哈。” 抬脚的瞬间男生抓住了她的手腕,“晚自习结束,我在后门等你。” 松手。 早读下课铃响起,围墙处已经没有了人,只有垃圾桶里多了一根烟头和一瓶没拆封的奶茶。 陈怡情想了一天沉清夷找她是有什么要说。好学生人设破了?没有吧,抽烟就算坏学生啦?还有那封信,陈怡情还没敢看,她准备晚上等林梅睡觉了再看。 后门离县城里规划的大路很远,所以很少有人来这里,说是后门也只是一个开着半扇的小门,甚至都没有保安值守。 陈怡情推着车走到后门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她厚厚的大外套,她很怕冷,冬天的时候在被窝里睡2个小时还能手脚冰冷。 知道穿厚点,很好。表扬。沉清夷默想。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推着车开始走。 忽然男生停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递了过来。 “我之前用的,所以不用不好意思。电话卡也已经办好了。” “还有,我有夜盲症,以后晚上都陪我走。”男孩子板着脸,一副自己说的是实话的样子。 低头看着手机,是去年的iPhone5,轻微使用痕迹,看得出来主人是个爱惜东西的人。 陈怡情做梦都想要手机,她甚至都没有求林梅,这是比月考卷子上她做不出来的物理题还难的事情,她甚至有可能解出来那两道题,但是林梅不可能给她买手机。 但是陈怡情家里有电脑,是她上过大学的开明的小姨劝的。 陈怡情像那个年代所有偷玩电脑的孩子,会听脚步声,会在几秒钟之内完成关机,椅子摆好,回到房间的一系列操作。 其实林梅偶尔也会让她玩,在上高中之前。 2014年,百度贴吧盛行,东舟二中吧的帖子和人数可能是历史最多,后面随着互联网的兴起,微博,抖音席卷全国,东舟二中吧已经没有帖子再更新了。 陈怡情喜欢逛贴吧,虽然她在学校里要乖乖学习,但是在贴吧里没有人认识她,她不用担心随时随地被捉到。 最近偷偷玩电脑的次数很多,因为关于沉清夷的帖子有很多,有他打球的时候被拍的,有在走廊里被拍的,有在老师办公室被拍的,确实是阿波罗,陈怡情心想。 现在阿波罗举着自己用过的手机,还让自己每天和他一起放学。 陈怡情抬眸看着男生,眼睛弯成一道小月牙,“好。” 小猫 男生的字很工整,瘦金体,信里洋洋洒洒,文绉绉地写到了第一次遇见她的场景,说到仲夏和秋冬,说到每个季节的风。 文末倒也没有露骨的表白,只是说让她好好学习,想高考后大家一起出来吃饭。 落款处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宋希敬”。 陈怡情小心翼翼地把信藏好,藏到了书柜顶端的一个小铁盒里。 林梅早已洗漱完睡下,陈怡情竖起耳朵确认好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打开手机,没有密码。 陈怡情初中的那个年代,QQ还是聊天的主力军,她每周一次的玩电脑时间就是在网络上搜索各种装扮QQ空间的模版。还有去空素吧,绿帽子小同学吧找好看的头像,背景图,那是陈怡情最满足的时刻。 进了高中,开始有人用微信,好像QQ是小孩子才玩的,玩微信就代表自己是大人了,大家都开始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发到空间里互加。 陈怡情也注册了一个,当年还可以用QQ号注册微信。 陈怡情登陆上自己的微信,只有零星好友。不同寻常的是,今天在通讯录处多了一个红点,加她人打了三个字,“沉清夷”。 陈怡情手指微微出汗,同意了男生的好友请求。 “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微信gt;.lt;” 女生好像很喜欢发这种小表情,男生手指轻敲:“问的。” “问谁的啊…” “校长。” 借着填资料的名义,翻到了女生的家庭住址,QQ号,了然于心。 女生的QQ空间很温馨,绿油油的背景图,加上盛夏天空的云朵。最后一条说说是2013年。 “大家加一下我微信!”配上一个笑脸,还有自己的二维码。 陈怡情尬住了,开始脑补,在想沉清夷家是不是很大的官,校长见到他家都要点头哈腰的那种。 发了个带一串省略号的表情过去,陈怡情又找了一个小猫摸头的表情:“早点睡吧,晚安!” 等了好久男生都没有回复,陈怡情小心把手机关好,藏到了书包最里层的一个小夹层里,手机就像炸弹,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安全。 上床,睡觉。 陈怡情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路灯洒进天花板上,要是有车辆经过,光会从一边移向另一边。数着光移动的次数,她开始胡思乱想。 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小说是在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从镇上转来的女孩子,有一天神秘兮兮地拉着她,那时候还没有安利这个词,跟她说最近看了一本超级好看的书,叫《浣熊帮帮忙》,说完便大方地借给了她。 陈怡情看完感觉自己都快失恋了,天天在草稿纸上练习怎么写男主的名字,还幻想自己和男主结婚。 希望书店好像是希望工程旗下,针对县城学生的借书项目。院子里几个邻居都带着孩子去办了,林梅是生怕自己家落后的人,拉着陈怡情也去办了,办了一张56元额度的。 陈怡情自此便开始了自己的博学之路,从明晓溪的看到顾漫的,看花火,看爱格。后来看得多了便是一个情节也想不太起。 看王小波的绿毛水怪的时候,她对妖妖和陈辉的感情一知半解。 但是今晚她好像明白了,她想到了陈辉在路灯下对妖妖作的诗。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就像今晚,她和沉清夷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陈怡情困意袭来。 沉清夷,晚安。 沉清夷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陈怡情给他发的,一只小猫被摸头,眼睛舒服地眯起来。 确实是小猫。他一开始以为她是布偶娃娃,后来发现其实是只小兔子,哭起来眼睛红红的,再后来才知道小兔子只在他面前装温顺,其实是只活泼的小猫。 现在小猫的爪子好像被拔掉,血淋淋的,对着他喵喵叫,好像在说来救她。 沉清夷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怡情,戴着猫耳朵,手上套着猫爪仿生手套,系着长长一条猫咪尾巴,身上只有两块布料,眼睛盯着他,红红的。 “沉清夷……”女生呻吟出声,“我好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沉清夷的手抚上小猫的头,小猫又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 “沉清夷~”男生脑子里全是女孩软糯的语气喊他的声音。 沉清夷疯了一样吮上女孩的脖子,压着女孩往下一坐。 随后睁眼,熟练地起床开始找内裤。 错位相减 日子又是一天天地过去,和以前天天唯唯诺诺中庸着,没什么奔头的日子相比,是多了一个沉清夷。 直到很多年后,陈怡情才知道方原根本就不配做一个老师。方原教的是数学,每节课开始之前,让课代表在黑板上抄四道题,上课过后挑四个同学上去做,做完讲完,一节课便过去了一半,有时候碰到了难题一节课都讲不完。 讲完后对着课本讲讲概念,讲讲例题,一节课便过去了。 但是当时陈怡情是个连县城都没有出过的女生,人生观都没有建立,哪知道,原来“老师”也仅仅是个职业而已。 早些时候,不负责任,读了个师范大学,拿了个教师资格证以后在学生面前人模狗样的老师多如牛毛。 所以陈怡情拼了命也仅仅靠着自学的那点知识,上了及格线。 陈怡情跟沉清夷说的时候,仿佛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也是实话。 “我上次月考考了150。”男生在女生抱怨的时候开口。 女生眼睛都瞪大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女生气鼓鼓。 “所以要不要我帮帮你,学数学。” 陈怡情有点想奔跑,想跺脚,小说中都是这么发展的呀,然后男女主补着补着细水长流,就爱上。 “走出去,我带着你,小赌。”男生在林场即将拐上大路的尽头和她说。走出林场,也是,走出东舟。 这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小赌,亲昵,调皮,可爱。 陈怡情睡觉之前一直想的都是男生清冷的声音,在右耳旁,在颅中回荡。“走出去”,“小赌”。小赌,小赌,小赌,小赌。陈怡情觉得自己快疯了。 周日陈怡情起了个大早,在林梅出门后她便起来了。外婆去世,外公在乡下,林梅和大姨每周日都会过去给外公改善伙食。 陈怡情的家是在街边的半开放社区,都称不上是一个“小区”。她很羡慕住在小区里的同学。后来在她看来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是当时她就是很羡慕。 沉清夷家住在清水湖畔,东舟最贵的楼盘,陈怡情在单元楼前把车锁好后,开始按门禁。 出了电梯,还没调整好状态,就看到男生穿着宽大的T恤,站在门口,等她。晨曦从电梯和门之间的小窗中射进来,映在他的身上。 “吃过早饭了没。”男生把昨晚在超市买的女式拖鞋拿给她,让她换上。 “吃过了!”女生像变魔术一样拎出一盒煎包和一杯豆浆,“我猜你肯定还没吃。老二中煎包,东舟早点排行榜排前三!我自己排的嘿嘿。” 男生的家很大,精装房,奶油白,家具应该是他自己添置的,灰色的沙发,白色的大理石餐桌,阳台上还晾着他的衣服,还有……内裤。 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的内裤,陈怡情脸一热,赶紧移开了目光。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男生看着女孩拿出来的卷子,课本都是右下角卷边的时候,用手轻揉了下太阳穴。 “你的书怎么能念成这个样子啊,陈怡情。” 陈怡情心虚,“你刚刚吃了我的早点,不能骂我。” 男孩哑口,“……好。” “错位相减减错了,减出来什么都没消掉你不觉得不对?” 女生长长的式子还没写完,停笔,挠挠头。 男生叹气,从她手中拿过笔,倾身过来,“先乘上公比……” 靠得太近了啦……不仅是清夷香,陈怡情甚至能闻到沉清夷身上的肉香,她根本听不到男生在说什么。 笔敲头,“专心。” “噢……”陈怡情捂头。 陈怡情完全没想到,沉清夷给他补习是真的在补习,从不细心造成的计算错误,讲到怎么去做非常规辅助线,最后让她自己写题。 两人学到中午饭点,陈怡情肚子已经开始叫了起来。 女生目光慢慢上移:“你中午怎么吃饭……” “出去吃。” “不要!”女生反对,后来觉得自己声音可能有点大,解释道:“这个小区好多同学,我害怕……班主任……你都不知道,我之前下课和一个男生隔了一米讲话,他让我站了一整个晚自习,不过还好没打我……”声音越讲越小。 沉清夷闭上眼深呼吸一口,睁眼,摸摸女生的头。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正义可言,方原这样的垃圾也能当老师就能看出来。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垃圾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就要一辈子穿着这件衣服。” “我做饭吧,”沉清夷起身:“想吃什么?” “辣椒炒鸡蛋!” 吃完饭陈怡情回家了,跟男生告别。回到家关上门的一瞬间,女生靠着门紧紧捂着胸口,如果再待下去心脏可能要跳出来了。 崴脚 东舟二中算得上是百年老校,虽然比不上市里学校,但是师资力量和生源也是不差的,中考满分800,二中分数线690,陈怡情考的725分进的二中。所以其实陈怡情也是有理由沾沾自喜自己的小聪明的。 没考上二中的去三中,再考不上的就是去最次的一中。一个班60个人,估计有2,3个能上一本线的一中。一中的学生谈恋爱,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一中在二中隔壁,隔了一堵墙,陈怡情经常看到警车闪着灯停在一中门口。 但是二中也有几个买进来的学生,当年花了好几万,还找的校领导,买学籍进来。上课睡觉,不学习,垫底都没有关系,家长觉得买进来就一只脚跨进了大学。 操兴城就是买进来的,在初中他还天天跟着“大哥”后面,大哥要打架他就拿棍子上。进了二中发现,我操,怎么都是好学生,自己便成了大哥。在二中成了大哥也没有架打,他也不敢找架打。 操兴城属于人怂胆小打肿脸充胖子类型的,他也不逃课,也不找事,就是换女朋友勤了点。好在一中就在隔壁。 操兴城在围墙下跟自己一中的女朋友激烈缠绵,手已经伸到女孩下体的时候,就看到了沉清夷看垃圾一般的眼神。这种眼神看得操兴城心里一惊,随后便是怒火中烧。 他可以承认自己垃圾,但是这个上海来的转学生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垃圾,有钱有权了不起?觉得小县城的人都是垃圾?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清高到天上去。 他早就看他不爽了,一个转学生,贴吧能讨论500楼,本人还装作黑天鹅一样,像个白莲花。 所以体育课上在沉清夷运球上篮的时候,他重重往他身上一顶,沉清夷落地时失去重心,往下一坠。好在只崴了脚,坏在,崴得不轻。 直到崴脚的那一刻,沉清夷依旧拿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 贴吧炸开了锅。【爆!男神受伤了!!!】帖子里就是沉清夷在球场上坐在地上的照片,还有详细的过程描述。 “操兴城啊,我上次还看到他去我们班某个女生的家里,然后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为什么摔倒了还这么帅……有种淡淡的破碎美……(斜眼笑)” “1L我也是(捂嘴笑),上次去KTV看到操兴城把女生压到身下,然后我就听到女生说不行好干(眯眼大笑)”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去给男神送冰袋!” 消息传播得很快,下课陈怡情在位置上坐着的时候,就听到张玉她们几个女生小声地叽叽喳喳,看见她望过来,也大方地带她一起讨论。 他受伤了!陈怡情心里一揪想冲出去,但是发现走廊上几个6班男生搀扶着沉清夷已经回到了教室。 二中没有校医院,其实东舟县所有的学校都没有校医院。 他们在小卖部买了冰袋,给沉清夷敷着。 晚上几个男生准备送沉清夷回家的时候,被他婉拒了,说家里人一会儿会来接,几个男生听完叮嘱他晚上好好休息,便告了别。 陈怡情看到6班学生基本上走光的时候,便收到了沉清夷的微信。 “过来。” 女生站到了6班门口,看到了男生一脸委屈:“过来扶我。” 男生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半个身子倚在她的身上。 从教室到停车场的这段路,陈怡情觉得自己走了八万年。一边要四处张望有没有人看到,一边要感受着沉清夷喷在她脖子边的热气。每呼出一口热气陈怡情都感觉自己心连跳三下。 “你很紧张?”男生张口,热气不均匀喷洒,好痒,陈怡情忽然觉得自己小腹一紧。 “紧张啊……”女生声音像蚊子哼,“老师看到的话我会退学吧。” 男生轻笑:“我不会让你退学的。”“现在没有出租车了,你骑车送我好不好,小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生感觉他往自己脖子里吹了口气。 陈怡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好的。” 陈怡情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小白花,她小学的时候还一直代表班级参加50米跑,甚至还有名次。初中运动会也是,他们都说小姑娘看起来小小的,短腿迈得还挺快。 所以带个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沉清夷已经一米八三,快是一个成年男性,所以陈怡情还是骑得稍微有点慢。 但是沉清夷对这个速度很满意。男生的手围上她的腰,陈怡情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烧起来了,得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以后离操兴城远一点啦,他不是什么好学生,天天和女生那个……” “那个是哪个?”男生装作疑惑。 陈怡情脸一红:“哎呀就是那个啦!!!” “做爱啊?” 陈怡情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僵硬了,现在不是她的双腿在蹬脚蹬,是机器在蹬。 其实陈怡情在言情小说上看过,但是能出版的小说,对于男女之事的描写又能有多少呢?无非就是“把她压在身下”,“呻吟”,“忍不住”。 陈怡情毕竟也是怀春的少女,在微微一笑很倾城的结尾,肖奈对微微说他等不到结婚了,然后两个人就很隐晦地做了。陈怡情翻来覆去把那章看了十几遍,一边看一边遐想,脑补。 但是听到沉清夷性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做爱”两个字的时候,那种感觉陈怡情在她看的哪本小说里都没有见到过描写。 沉清夷望着女生烧红的耳朵,嘴角上扬。 做鸡 晚上到家之前陈怡情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平常家里会留一个小灯,今天留的是大灯。 打开门,林梅和陈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前段时间收到的情书。 陈怡情心往下一掉。 “我和你爸爸亏待过你没有啊?”林梅站起来。 “我们不说多有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我和你爸爸把你从乡下带出来念书,你是村里第一个出来念书的。” “我好吃好喝供着你读书,你在学校给我做鸡是吧?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我的老天爷啊,他怎么不把你带走啊!”林梅声嘶力竭,好像陈怡情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般受到了伤害。 陈怡情麻木地站着,听到林梅骂她:“婊子,你怎么不出去卖呢?!”“老天爷到处收人怎么不收你呢?!” 忽然陈峰站了起来,一巴掌往她脸上甩来,然后解开皮带。 陈怡情开始有反应,她跑到阳台,陈峰追来,一脚把她从阳台一头踹到了另一头,陈怡情忘记了她有没有哭。 陈怡情第二天还是去上课了,早读结束,方原进来和她说,把东西收收吧,还有你桌上的杯子。 陈怡情这段时间悄悄把家里敞口的可爱陶瓷杯带了过来,把自己之前用的磕凹进去好多地方的保温杯偷偷收了起来。可是班上明明也有人用马克杯。 陈怡情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课本,跟着方原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林梅已经在了。方原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当着林梅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诶,方老师这个杯子……是我家里的。”林梅微微屈膝,讨好语气的话。 “那你把它捡起来吧。”方原嗤笑。 “诶诶,好。”然后陈怡情就看到林梅从垃圾桶里捡起了这个杯子。 “把你女儿带回去吧,好吧。” 林梅也愣住了,她本来只是想和方老师统一战线,教训陈怡情一顿,哪想到这么严重。 就这样,陈怡情回家了。什么想法都没有。如果一开始是震惊,害怕,心噗通狂跳,那现在就是麻木。没有书念就没有书念吧,自己丢脸无所谓,反正也让林梅丢脸了。 要是说陈怡情原生家庭不好,她爸爸和妈妈也在适龄的时候非要把她带出小山村,找人让她进了县城实验小学的实验班;也在县城买了房子,家境确实也不差;也在陈怡情非常想买一件衣服的时候给她买了。也会在高中三年走读的生涯中,晚餐给她送饭。 但是要说她幸福,初二那一年路过真维斯门口想了很久跟妈妈磨了很久的衣服,林梅虽然最后给她买了,但是会跟她说:“你是天天去学校选美的还是怎样?”“学生就应该穿得朴素一点,这件衣服你给我穿到破!打补丁也要给我穿!”确实,那件牛角扣外套后来陈怡情穿了五年,穿到起球,穿到变形。 初中是女生最爱美的年纪,但是林梅给她买穿荧光绿和玫红的七分裤。 在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她上厕所发现内裤上有血,忽然小女生的羞涩,开心,往上一涌。走出厕所陈怡情和妈妈说自己来月经了,肚子好痛,虽然她肚子一点都不痛,但是她觉得这是小女生来初潮应该有的反应。 林梅眉头一皱,“来月经就来月经了,你不要装作那个死样子给我发癫,不要疯。”随后便给她拿了一片卫生巾。 陈怡情已经忘记了当时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现在回忆起来胸口涩涩的。 陈怡情发育得很好,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B+,快C了,但是林梅不给她买新内衣,就算陈怡情的内衣已经洗变形,穿着十分不舒服了。 陈怡情其实接受,因为她妈妈是一个所有肥皂头都要收集起来装在一个丝袜里,洗脚水要装起来放桶里冲马桶的人。如果她按了冲马桶的按钮而不是用挖一瓢桶里的水冲马桶被林梅听到,林梅还会说她狂。 所以后来在陈怡情已经C+,小姨带她买内衣的时候还要教她穿内衣的时候要用手把胸往里聚拢一下。小姨很诧异,“你妈妈没教你?” 没有。 楼上的家庭主妇们天天除了接送孩子就是坐在一起聊天,攀比,看上去和和洽洽,其实每一句话都有意义。 她和楼上的刘婷是小学同学,刘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机灵,小样子长得也很可爱。自己则是带了一丝愚笨。 小学的时候林梅会坐在课桌旁陪陈怡情一起写作业,辅导她。小学时候陈怡情成绩很好,前三年级基本都是双百,后三年级也没下过90。 陈怡情还记得小学做的第一篇阅读理解,作者说吃到了一个“酸果子”,想到了以前的经历。题目问学生有没有曾经吃到什么“酸果子”,陈怡情写道她吃的橘子很酸,刘婷写到她考试没考好妈妈打了她一顿。林梅看到她答案的时候狠狠讽刺了她,问她怎么这么蠢,怎么连刘婷都不如。这个“酸果子”陈怡情算是吃到了,因为在陈怡情上大学的时候,林梅还会说起。 考得不好挨打是家常便饭,用衣架,用皮带,用细竹梢,打完还要和她说,打在她身,痛在她心,妈妈是为她好,有时候会和陈怡情一起哭。 其实陈怡情相信“为她好”这句话。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人,会教育人。陈怡情十分认同孔融的《父母无恩论》,哪怕你生的是小狗,也会把它养大。一个小生命诞生,没办法不喂他吃喂他喝,这不是爱,这是基本的人性。 其实父母对孩子的爱不是无条件的,他们需要回报,需要孩子养老,需要孩子争气,需要孩子成为他们的骄傲,脸上有光。 但是孩子对父母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因为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所以我爱你们。 我来爱你 陈怡情其实还有一个弟弟,亲弟弟。她从来都不想提起。 五年级那年,林梅怀孕了,但是她说自己染头了,孩子不能要。那个未曾谋面的兄弟姐妹被妈妈流掉了,在家里,五个月大的时候。私立医院的好友给她开的药流药。 那个晚上陈怡情到现在还有印象,妈妈先是撑着腰踱步,后来药效发作去了床上,床上垫着很大片很大片的卫生纸,全是血。 陈怡情很聪明,她虽然小,但是她竟然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也能一丝不差地回忆起来。 第二天早上外婆来收拾,她们把东西放到院子里,外婆去看了胚胎,跟外面的人说,都成型了,偷偷说,陈怡情听到了。后来外婆把胚胎带乡下去埋了。 几年后妈妈跟朋友提及,说那个私立医院的阿姨给她做了b超,跟她说是女孩。 再后来的三年,陈怡情就记得林梅四处求医,因为自己怀孕怀不上。后来去了上海,医生给林梅开了治疗妇科炎症的药。 第二年,林梅怀孕了,四个月的时候,查了b超,是男孩,陈怡情的弟弟便出生了,叫陈睿聪。 被方原停课的这两天,陈怡情就在课桌前自己学。课桌脚下的柜子倒刻着一个“我恨林梅”。陈怡情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刻的了,肯定不是这几年,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了。 林梅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她都无所谓了。 第三天,林梅过来温柔地跟她说,她已经托人求了方老师了,明天她就能去上课,:“情情,再坚持两年,考大学了就好了,好不好?” 林梅摸上她的头:“我知道在你们这个年纪男孩女孩谈恋爱是难免的,但是什么年纪就要干什么事情,妈妈没念好书,所以就想你把书念好。” 陈怡情点了点头。 第四天,陈怡情去上课了。经过张玉位置的时候,张玉碰了碰她的手。 很多年后陈怡情已经能够云淡风轻和好友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好友们都问她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其实陈怡情也“自杀”过,两次。一次是小学,约莫是五六年级,已经忘了是什么原因,估计是受完一顿毒打过后,陈怡情吞了一包干燥剂。那时候经常有大人说,谁谁谁吃了干燥剂死了,谁谁谁干燥剂崩到了眼睛里瞎了。所以小小的陈怡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吞下了那包干燥剂。 吃完小女生就在床上边流泪边睡着了,再醒来是下午四点,她睡了两个小时。陈怡情并没事,随后她在床上悄悄的哭了。 第二次是在初一,她考了班级第六名,没有进前三。一顿尖锐刺耳的讽刺后,晚上陈怡情把家里所有的药丸药都吞了。 陈怡情还记得半夜起来抱着垃圾桶吐胆汁的滋味,她还是没有死。然后她就麻木了。 陈怡情觉得自己确实很坚强,但是她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矫情。毕竟哪个父母不管教小孩呢?毕竟她也不知道被爱着的小孩和会爱人的父母是怎样的。 所以她十六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她觉得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被打完骂完,第二天依旧能够吃下饭,就够了,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期待。 但是现在她却听到一个人跟她说,“走出去,我带着你。”不管出于什么初衷,最起码,这一刻,她是被在乎的,她开始有了期待。 在家的三天她不敢看手机,她怕沉清夷关心她,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关心。 但是在她晚上照常来到后门的时候,沉清夷已经在昏黄的路灯下等着他,路灯将他的身影照得很长,她的脚步刚好触及。 沉清夷什么也没说,从光里走来,捧起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本书。 陈怡情垂眸,《小妇人》。 “我没有故意不找你,我妈妈……我……其实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没有人会爱我,我……。”陈怡情声音哽咽,垂着眸,头和手随着慌乱而摆动。还没解释完,她便感受到男生冰冷的唇贴在了自己的双唇。 女生心跳停止,“啪”一声,脑中的弦断了。就如多年后的重逢,睡了三个小时的陈怡情在停车场看见驾驶室的男人一样,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瓦解。 男生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吮她的嘴唇。 过了很久,陈怡情看到沉清夷放开她的嘴巴,倾着身,手扶着她的后脑勺,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我来爱你,小赌。” 陈怡情从来没有渴望过被救赎,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有需要被拯救的地方。在看《继承者们》的时候,她理解不了车恩尚的自尊心,她觉得,只是穷一点,只是一个有身为“保姆”的妈妈,没有什么需要自卑的地方。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因为喜欢,所以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原来自己的原生家庭这么差劲啊,原来自己这么不堪啊。 但是现在对她来说像阿波罗的人,对她说,他来爱她。 陈怡情控制不住的泪水大颗涌出,一颗接着一颗。 沉清夷手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拭去眼泪,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来爱你,小赌。” 周妍 沉清夷的母亲去世了,在没有一个亲人看护的病房里,悄悄没了呼吸,临终之前只有医生的高喊声,和差点被按断的肋骨。 他的高官父亲在庄严的世博中心,穿着一尘不染的定制西装,侃侃而谈浦东新区的发展。 母亲一直都知道父亲出轨的事情,按照母亲的说法,如果别人是沉夫人,他也一样会出轨。母亲从不责怪自己,但是也不责怪父亲。 家里的事情母亲也会料理好,在陪父亲出席的场合,母亲也会很优雅知性,和父亲伉俪情深。母亲说,都一样,你以为和她一起喝下午茶的赵夫人家里就没有这些烂事吗?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也没有对男人抱有期待。 但是沉清夷还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已经身为领导的爸爸,会在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上背着妈妈和自己,摔在沙坑里大笑;会在每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和妈妈紧紧拥抱;会在每次休假时带着妈妈和自己乘坐几小时甚至十几小时的飞机,去富士山脚下,去贝加尔湖畔,去世界各地,会手持着DV机对着妈妈,对着自己,还有爸爸的碎碎念解说。 在周妍扮演着沉军林模范妻子的第八年,她被检查出了胰腺癌。在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累了,好像背都不要再挺那么直,再也不需要穿着定制的长裙说场面话。她累到话都不想说。 在最后两个月,周妍在弥留之际时,正是上海阳光明媚的四月天,梧桐区大片大片都是蔷薇花。在司机送沉清夷去医院时,他看到了高架路边,十几公里,摆放着茂密生长的蔷薇。 在医院里,沉清夷摘了一朵最好看的,带进了病房,放在了周妍的枕头边。 阳光透过病房的落地窗照下来,他翻开上次书签,轻声给周妍诵读《瓦尔登湖》。在读到《村子》的时候,周妍悄悄地哭了。她和沉清夷说,她好想家,想东舟了。 沉清夷以前只知道单亲家庭的周妍很努力地考出去了县城,作为80年代的第一批来到上海的大学生,在大学认识了父亲,嫁给了他当起了全职太太,和父亲相敬如宾。 周妍的努力被她自己一笔带过,只提及了自己大学的英语老师夸赞她,来自小县城的女孩竟然没有一点口音。 英语老师举荐她参加了学校的英语比赛,从小组赛,半决赛,再到决赛。 决赛是在周五晚上,望着大礼堂乌泱泱的人群,女生感觉自己握着麦克风的手都发抖。张口时,女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中间也用错了时态。面对评委老师尖锐的提问时,她甚至花了三分之一的回答时间去思考。 周妍理所当然地没有获得名次,但是当她下台后,却在后台收到了沉军林送来的晚餐邀请。当时身为静安区税务局局长的沉业森的儿子,沉军林。 带着向上崇拜的滤镜和对权利的渴望,周妍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婚后的周妍同大多高官夫人一样,没有自己的职业,本本份份地扮演自己“沉夫人”的角色,在大学父亲去世后,她也再也没有回去过东舟。 四月天,看着枕边沉清夷给她摘的蔷薇花,还有梭罗笔下的村子,她忽然想家了,上海不是她的家,东舟才是。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晒过太阳,周妍感觉身体暖洋洋的,骨头都有了暖意。她和沉清夷说起了自己的家乡。说起了她从小和小伙伴们一起戏水的渡河;说起了有五个佘山那么高的家乡的无名山;说到因为从小没有了妈妈,总是喊她来家里吃饭的嬢嬢。 说到眼底有湿意的时候,周妍握着沉清夷的手,说想让他把自己的骨灰撒到渡河,回去看一看家乡。 看着妈妈,沉清夷开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被粘住了,发出的声音已然不像自己的。 “好。” 六月份,在沉清夷还在美国参加数学竞赛的时候,周妍去世了。 六月底,沉清夷回来参加了周妍的葬礼,葬礼上高官和夫人们都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告诉父亲要节哀,还有夫人抱着沉清夷的头痛哭,说可怜的孩子。 沉清夷忽然也很累。 他想到了去年夏天和好友们去非洲看动物动物迁徙的时候,路过一个偏僻的村落,一群小孩衣不蔽体,黑黢黢而又亮晶晶的眸子直射他心底,而身边的朋友们在预订两天后飞往落基山脉的机票。 沉清夷曾经想过,大家幻想的上海贵族学校的生活是怎样的呢?不学无术?霸凌家境不好的同学?其实都不是。 这些高官或者商人们的儿女们不仅学习出色,还会学习马术,化学,高尔夫,芭蕾,会去参加一个个比赛,会在穷人根本就不知道的赛道上,拿到一个个offer的加分项。资源都留向了不缺资源的人。 至于霸凌,他们不会对家境不好的同学做任何评价,因为他们完全看不到这些人,就像我们在路上走,不会照顾蚂蚁的感受。 葬礼当晚,他和父亲提出了转学,他说他想去东舟。 和父亲争执了很久,父亲妥协了,但是前提是他明天要继续飞往美国,把数学竞赛比完,并且只能在东舟待一年。 沉清夷知道自己没有和父亲对抗的资本,他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也在心底嗤笑自己,明明因为自己的家庭,什么好处都拿了,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到过头来还要装模作样去对抗家庭。 所以沉清夷同意了,那场数学竞赛他拿到了第一。 2014年9月份,在他高二的那个夏天,他来到了东舟。 谁教你的?(微H) 陈怡情带着数学练习册第四次去沉清夷家的时,是圣诞节前的周日。陈怡情期待了好久,她在想沉清夷会给自己买什么礼物,如果送个很贵的首饰会不会太俗,如果送个手工艺制品会不会太土。 送吻就好了,陈怡情暗想。从那晚的吻过后,陈怡情以为自己应该是算恋爱了,结果周日来补习的时候照常一丝不苟地学习。她每次不动声色地把座位往沉清夷身旁挪的时候,男生却装作不知道专心致志地和她讲题。除了有时候女孩委屈数学怎么那么难的时候,含笑摸摸她的头,把她的头发弄得凌乱。 有时候写累了俩人在电视前玩赛车游戏。陈怡情以前没有玩过这个,她以前只喜欢玩摩尔庄园和QQ农场,一些天生的刻在骨子里的中国人的种地基因。 所以沉清夷总是快了一倍的时间跑完。男生跑完便会倾身过来,从后面环绕住她,握着她的手柄,和她的手,带着她加速,漂移,超近道。 也仅此而已。 但是大后天平安夜诶,陈怡情想,沉清夷今天肯定会来点不一样的,搞不好是长篇大论的告白,然后就是童男童女真刀真枪。昨晚上在床上想的时候陈怡情的脸都红了,她今天特地穿上了林梅之前给她新买的内衣,从后面系扣,带一点点白色小蕾丝。 进门,换鞋,又是来到书桌前,又是沉清夷叫她先做之前的错题。在女生做了四道大题,越来越不耐烦,眉头越来越深,抬眸准备发牢骚的时候,就看到沉清夷在桌边撑着手,含笑看着她。 “收拾东西,小赌,我们出发。” “去哪!”小赌惊呼。 “去市里,过圣诞节。” 圣诞节是那几年兴起,学校里的同学们会在平安夜互送苹果,还有的会延伸着送橘子,零食。谁课桌里的苹果多谁就人气高,对当时还在上高中的女生们来说是莫大的虚荣。 陈怡情只收过好友们送的零星苹果。 出租车驶上高速,驶离群山。 陈怡情在后座戴着围巾昏昏欲睡,忽然好想像想起了什么:“你怎么打出租车啦!80公里!出租车超级贵的!”抓着男生的衣角质问。 男生看着女生拉着衣角的手,笑道:“没事,用我父亲的钱,他有钱。” “噢……”。手松开衣角,还没来得及拿回来,就感受到温暖的手贴了上来,十指相扣。 陈怡情心陡然跳动了一下,然后用冰冷的手回握。 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啸,车窗玻璃已经起了雾气,两人就在这小小的一隅,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十指相扣。 这个做圣诞礼物就够了,陈怡情心想。 到了商场,沉清夷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纸条,塞到女生手里。 陈怡情松开他的手,仔细端详:1:30,万达影城IMAX,霍比特人3。 “你买电影票啦!”女生兴奋。 东舟有一个电影院,叫兰溪剧院。说是电影院却没有放过一场上映的电影,是以前文工团们表演的地方,孩子们的六一儿童节晚会也在里面举行。只是偶尔会放映一些过时的冷门影片。 陈怡情还记得她第一次看的电影是叫“吃人大蛇王”,其实是部美国探险片,演员们说着翻译腔的中文,观众们随便找位置坐下。就这样这部电影还给陈怡情留下了心理阴影,去乡下的时候总幻想爬出来一条大蛇。 去年夏天,小时代1上映,狂揽5亿票房。俊男美女,豪华的布景,还有纸醉金迷的上海在网络上引起热议。有的女同学是特地去市里的电影院看的,看完在空间里晒票根和大银幕里唯美的剧照。陈怡情是在网站上看的枪版,有时候画面模糊重影,看完她头甚至有点晕。 “想吃什么?吃完时间就差不多了。”男生看表。 “麦当劳!” 男生皱了一下眉,看着女生仿佛竖起来的尾巴,还是牵起她的手:“那走吧。” 吃饭的时候男生耐心地给她讲解了霍比特人1,2的背景。当陈怡情找好位置坐在大银幕前正中央时,灯光熄灭,音乐响起,imax的视觉直击心底,陈怡情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清夷和自己说了前两部的背景,前几十分钟她有些吃力,又要记名字又要记人脸。当故事情节推动,一行人进入破败的城堡,看到满地的黄金,陈怡情已经不需要去刻意去记名字了,仿佛自己就站在黄金堆里。 沉清夷侧眸的时候就看到女生略带一点婴儿肥的侧脸,像水蜜桃,和亮晶晶的眸子,紧紧盯着大荧幕,连他的手都顾不上牵了。 看来以后要努力赚钱啊,他想。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陈怡情拉着男生向外走,嘴里还讨论着刚刚的情节,方向已是漫无目的。等男生问她去哪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要回家了,已经四点了! 手忙脚乱上了出租车,陈怡情还不停地麻烦师傅开快点。 “不过也没事,我妈妈有时候也会在外公家吃完晚饭再回来啦。”女生安慰他,仿佛不是他的错。 回到沉清夷家时快5点,陈怡情本着死了就死了的想法,慢吞吞地不想动。沉清夷也不催她,两个人就靠在沙发上,沉清夷随手拿起一本书递给陈怡情,自己也拿起一本。 陈怡情嘟嘟囔囔打开,书一翻就到了仿佛有书签卡着的一页,然后她就看到了一根铂金的项链,坠子上是一个小小的蝴蝶。 “送给我的?!”女生眉毛扬起。 偷瞄女生反应的沉清夷看了过来,点点头,把女生捞了过来,戴上项链。 “回去要是担心妈妈骂的话,可以先收起来,放在我这里。” 沉清夷从后面给她系上扣子,呼吸还喷洒在女生的脖颈上。 陈怡情用指尖摸着蝴蝶,忽然转身,嘴巴快贴上男生的耳朵。 “我今天穿了好看的蕾丝内衣,为了你换的,你要不要看看。” 沉清夷的脑袋和小弟瞬间充血,愣了一秒,也仅仅是一秒,把女生压到了沙发上,舔上她的耳朵,“跟谁学的?” 陈怡情第一次被舔耳朵,哪抵抗得住这个,想正常回答,出口已是破碎的呻吟:“无……啊……无师自通。” 男生轻轻亲吻她的脸颊,随后来到唇边,吮吸像果冻一样的双唇,舌头伸进了口腔。陈怡情感觉自己的下面有液体流出。 沉清夷手伸进女生的衣服,摸到了白色蕾丝,哑声:“乖乖宝,真的是蕾丝啊。” 陈怡情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沉清夷终究是没有打开她的内衣扣,大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摩挲了会,又把陈怡情抱在了腿上亲了会,亲到女生连连发喘,顶着小帐篷站起来,去书房拿陈怡情的书包。 “走吧,我送你回家。” ———————————————————————————————————————————— 作者有话说: 沉哥:再不送你回家我怕你回不了家了。 陈工(微H) 可能是吃了思诺思的原因,陈怡情每次吃完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都像喝醉了般,先还能坚持五分钟,随后就一句话五个字打错四个,到手机什么时候倒下都不知道。 一整夜的梦,都是沉清夷,梦到他们接吻,做爱,情到深处沉清夷忍耐又克制地喊他乖乖宝,还有最后她提出分手后,沉清夷就像从来没参与过她生命般离开。 直到4s店打电话说来取车,陈怡情才从梦中惊醒。她才想起来昨晚上和售后约的8点钟来取车。 今天还有申合汽车的大客户要来,陈怡情赶紧起床化了个淡妆,打车去公司。 今天的会议还是报价阶段的展示,leader一个月前就让陈怡情停下手上的项目转给别人,让她来做这个重点项目。 陈怡情便加了一个月的班,从上一个部门的同事手中接过气囊的图纸,根据leader一天一个样的要求,修改,仿真。再去试验室现场跟进试验,拿到数据回来对标。 她的直系leader吴凡是个还没满40岁的胖胖男人,硕士毕业后就进了TG,一待就是十几年,熬走了所有的人,他终于当上了经理。反观team里,经验最深的竟然是陈怡情这个毕业两年的应届生。 陈怡情到公司的时候,工程秘书们已经布置好了大会议室,放着当季最新的水果。吴凡看到她马上过来和她一起过ppt,还装作很贴心的样子跟她说不要紧张。 陈怡情本来不紧张,但是当申合一行人被指引着进会议室,沉清夷的手和她的手交握时,她脑子一片空白,已然忘记了一会儿的汇报从哪开始。 沉清夷穿着深色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荧幕前的灯光打到他的侧脸,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盯着荧幕上的数据,认真听着吴凡的讲话,在吴凡cue到他的时候转眸看着他。 陈怡情坐在吴凡旁边,在沉清夷的目光移到吴凡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到屏幕上,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还时不时地在本子上记笔记。 “好,那申合的各位总,具体的碰撞分析我让我们这边的陈怡情,陈工给大家展示。” 男人的目光移了过来,陈怡情就这样在他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到前方。 陈怡情不再看他,而是像盯着一群大白菜一样和其他的客户汇报。 “根据您方提供的数模和材料,我们简单做了初步的分析。首先是DAB集成我们座椅部门提供的座椅模型以及hybrid350假人,我们初步对于内饰件赋了钢性材料,结果并不理想。钢性材料硬度太大,假人的胸部,肋骨,髂骨,头部加速度多个指标大幅超标。随后我们便按照您们提供的真实材料进行模拟。结果显示,假人各指标表现良好,除了因为座椅还在迭代的原因造成的髂骨力的上升,这部分我们座椅的同事也已经在改进了。” 陈怡情熟练地翻页,展示着自己熬了一个月做出来的碰撞动画,还有各个部分的指标,旁边还列出来国家要求的碰撞标准。 “随后我们便进行了跌落塔试验和滑台试验,经过对标,整车的一致性参数是82%,零部件的子试验可以达到90%。“ 20分钟,陈怡情从仿真到试验,到最后系统性的结论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无一不清爽地说到。 汇报完,申合一位工程师带头鼓掌,陈怡情站在荧幕前,看着沉清夷远远望着她,也伸出手来鼓掌。 陈怡情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过是喽啰的使命罢了,拿到项目她也不会涨一毛钱工资,只是在“年终奖”这个饼上又多加了一些馅料。 下午是座椅的同事汇报,陈怡情早已出了会议室,在工位上跑自己的模型。 当会议结束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商务部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待着邀请客户吃饭。申合的张工远远看到陈怡情的工位,“诶,陈工不去吗?陈工一起啊!” 陈怡情哪够格,连中午在食堂和总监一起吃饭都不够格。 吴凡好像想到了她,“诶,小陈晚上有没有事啊,没事的话一起去吧?”随后便跑来她的位置劝他,说客户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希望她好好干,一起去吃饭,这是在培养她。 沉清夷就看着女人勉强地点了点头。 饭局开始之前大家都还客客气气装模作样,酒过三巡都已经没有了拘束。 “诶我是没想到沉总这么年轻潇洒,怎么这么年轻就知道抓住了新能源这个口子呢。” “害,人什么眼界你什么眼界啊?话说沉总今年是不是还没满30啊,结婚了没有啊?” 陈怡情喝了一小杯白酒,不胜酒力,红红的脸蛋转过去看着沉清夷。 沉清夷眼神扫了过来:“没有。” “害,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说不结婚,我小侄女也天天说不结婚不谈恋爱……” 吴凡听到马上插话:“谁说不是!我们这小陈,现在还没谈恋爱呢,工作嘛倒是上心,不过也好。” 众人挪揄着吴凡招到了个得力助手,陈怡情就这样隔着大半个桌子和沉清夷相望。 吃完饭,秘书安排着找代驾,只有陈怡情是打车过来的,说自己要打车走。 “哎哟哪能啊,我们哪能让喝了酒的女士自己走啊。”张栋说着就要自己的代驾先开车送陈怡情回去。 “不用了。”一晚上没说过几句话的男人开口:“我今天带了司机,我送吧。” 众人应允。 车子驶上南北高架,陈怡情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伸手拽拽旁边沉默了一晚上的男人的衣角,“沉清夷,你不要不理我……” 沉清夷眯了眯眼,出声:“陈工喝多了。” 陈怡情进而抱上男人的小臂:“我没喝多,我好想你,我昨晚梦了一夜你,你理理我好不好……” 沉清夷感觉太阳穴都在跳:“陈怡情,闹哪出?” 陈怡情都要哭了:“我没闹,沉清夷,哥哥,宝宝,你抱抱我,亲亲我呀……” 沉清夷投降了,一把捞过软得像水的女人,跨坐在自己的胯上,升起隔板。 陈怡情感觉到柔软的双唇侵入,男人吻得很用力,像是在发泄。陈怡情像是在沙漠尝到了甘甜的泉水,闭上眼睛捧起男人的双颊激烈回吻。 男人手伸进衣裳,熟练地解开她的胸罩扣,温暖的手摸上浑圆的乳房,揉搓。手到的地方都要烧起来。 陈怡情呻吟出声:“啊……沉清夷……嗯啊……” 男人觉得自己的阴茎都要涨开:“不许叫。” 沉清夷舔上女人的脖子,舌尖在她的敏感处来回舔舐:“陈怡情,你他妈真有种啊,一句等,让我等了六年是吧,我还要等多久啊?” 手伸进女人的裙底,一把扯下内裤扔向旁边,指尖来回揉摸着女人已经一塌糊涂的花心:“这么湿还不来找我?嗯?” 陈怡情已经听不清男人的话,手摸上男人的裤子拉链,解开,小手伸了进去,然后就听到男人一身闷哼。 “沉清夷,我……啊……我没有……我好想你啊……嗯啊……我要高潮了……啊……”小手握着男人的阴茎没有规律撸动。 在阴蒂被沉清夷摸着高潮的一瞬间,陈怡情脚趾蜷缩,手猛然握紧,随后便感觉到手心一阵湿润,沉清夷和她一起到达了最高点。 感冒 陈怡情又失眠了,明明身体已经困得想死,精神却被一根线吊着。 装作喝醉也没用,冲动过后沉清夷就又恢复成她的甲方身份,礼貌地送自己下车,上楼,确认她到家后却是再也不留念想地离开。 就像刚刚沉清夷恶狠狠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也是幻听,从前的他虽然冷淡但是总是会对自己摸头微笑,会绞尽脑汁却又不留痕迹地带她见识世界的一面又一面,会连吃西瓜都要把中间的心留给她。 原来自己真的失去他了,六年前仿佛像坚定他对自己的爱一样,矫情又偏执地推开他,一次又一次,直到真的推开,反射弧经过六年才感应到。 陈怡情感冒了,在她在工位上连续打了六个喷嚏的时候,她察觉到的。 旁边的梁甘冬好心地递过来一包三九感冒灵。“吃点,陈工,我们这个team没有你垮了。” 陈怡情捏着鼻子上的纸嗡声说了声谢谢。 可不就是垮了嘛,其余人深谙职场之道,需要一个礼拜做完的绝不提前一小时交付,领导要时间点也是能拖就拖,领导给任务也是推脱说自己手里满活。 倒是讨好型人格的自己总是被压榨,一个活接着一个,逮着一只骡子薅呐,总有一天骡子会跳槽的。 陌生电话打来,是保险专员。 “陈小姐您好,我这边和您确认一下,您周日所剐蹭的宾利的维修费用告知您一下,是5400元。” 多少?!陈怡情以为自己幻听了。刮掉了点漆几百元补个漆要修5000多?!很难不怀疑宾利车主之前就蹭了保险杠,终于等到了她这个有缘人,于是换掉一整条保险杠。 陈怡情气鼓鼓地找到项目群,点开一个星空的头像,点击添加。 沉清夷是第二天才通过的好友验证。 通过的那一刻就收到了女人发来的消息。 【沉清夷你是不是讹我?】 ? 还没等他回复又发来第二条,【你是不是换了整条保险杠】 哦,车子的事。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回复。 【陈小姐您是不是全责】 那边沉默了,久到沉清夷以为陈怡情已经不会再回复了,他准备放下手机,忽然,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像哭完过后的声音,“沉清夷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你明明知道我工资不高,我明年保费又要涨好多,我们老板又不给我加工资,每天就知道压榨我……” 男人判断了很久应该不是哭过,清冽的声音响起:“你感冒了。” 肯定句。 陈怡情被打断了说话,“是啊,还不是怪你,你那天晚上……我,你报复我,我看你就是在报复我……我不就是……” “陈小姐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没有空陪您叙旧。”男人的话仿佛没有一点温度。 陈怡情愣着神说自己没事,就这样挂了。 TG拿到了申合的项目,项目在走签约流程,在那通电话以及高效率的保险流程走完后,陈怡情和沉清夷也没有了交集。 倒是陈怡情的感冒还没好,成晚成晚的失眠加上每天吃不了多少饭,一个礼拜了愈发严重。 周末,以前的学妹蒋洁喊陈怡情一起去吃饭,陈怡情赴约了。 几对学弟学妹们都很善良热情,知道陈怡情天天不好好吃饭,特地烧了一大桌菜硬逼着陈怡情吃了很多,撑到陈怡情眼冒金星。 吃完饭女生们就坐在一起吐槽男朋友,明明男朋友们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陈怡情一边咳嗽一边乐乎,直到呛到一口口水抱着垃圾桶把刚刚吃的全部吐了出来。 蒋洁连忙手忙脚乱扶她要送她去医院,陈怡情坚持地拒绝了说就是感冒了好久没好,坚持着又和大家打趣了一会,礼貌地告别。 到小区门口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还没到单元门口腿软得都走不动路,陈怡情就坐在路墩子上,手臂圈住自己。 好惨啊,怎么过得这么惨。 陈怡情还在感慨自己流泪的方式像琼瑶阿姨的琼女郎,眼泪一颗一颗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双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沉清夷……”女人眼泪又往下一滚。 男人打横抱起她,滚了滚喉咙:“我们去医院。” “沉清夷……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怀里的人像小猫一样可怜。 “要不要你另说,没说不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死样?”男人好像很生气。 医院的门诊已经关了,俩人就在急诊打的吊水,吊到11点还没吊完一半。 沉清夷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穿着墨蓝色的衬衣,领带已经松垮,袖口卷起,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座椅上,撑着头揉着太阳穴好像在想什么。 陈怡情很愧疚:“沉清夷……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打完自己回去就好……” 沉清夷抬眸,冷峻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因为好久没说话,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不用。” “噢……”陈怡情不再劝,再劝显得自己做作。 女人好像恢复了一点体力:“不过说来,你怎么刚好在我家楼下。” 沉清夷沉着眸思考了很久,久到外面的青蛙已经叫了几个来回。 “是说路过你信吗?”说完好像嗤笑了一声:“因为我贱啊,陈怡情。” 陈怡情和他四目相望。 “因为想你。” 晚安 q uyushuwu. c om 打完吊水沉清夷送陈怡情回家,两人在单元楼门口告别。 陈怡情下了车,沉清夷就这样打开窗户望着她,陈怡情不走,他也不走。 “你上去吧,我抽根烟就回去。”男人俯身找烟盒。 “要不要……上来坐坐,看看我的家。”陈怡情开口,又怕男人不愿意连忙解释:“整租的,没有别人。” 沉清夷挑眉,“十二点了,陈小姐要邀请前男友进家?” “不是啊,我没注意时间……”,陈怡情又手忙脚乱解释,男人却是很快下了了车,“带路。” 两人站在电梯里时陈怡情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开了这个口呢?!尴尬地无处可藏,陈怡情就装作很专注地看小广告。 直到男人把她拽出电梯,“到了。” 又是兵荒马乱地按指纹,连按错两次。 家里收拾干净了吧?昨晚的内裤洗了吧?吃外卖的盒子收了没? 打开门沉清夷和屁屁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陈怡情弱弱地开口:“忘记说了,我养了猫,两只……” 在鞋柜里给沉清夷找到经常给朋友们穿的男士拖鞋,陈怡情赶紧在他落座之前把沙发上的乱衣服抱回房间。 房子租在郊区,两室一厅,东西却很少,最多的就是猫猫的东西,阳台上还摆着一个很大的猫爬架。 沉清夷就坐在沙发上就看着陈怡情装作忙东忙西不停下来。他起身,打开冰箱,也是空空如也,只有几个鸡蛋和一瓶下饭豆腐乳。沉清夷皱眉。 陈怡情把这两天的螺蛳粉外卖袋,麻辣烫外卖袋藏进厨房,沉清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直到看到茶几下搁板上的思诺思,沉清夷终于忍不住了。“所以和我分手过后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陈怡情停了下来。 “那个就是安眠用的。我只是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因为想你,沉清夷。” “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要走你在我能睡得着觉,求你了,沉清夷” 僵持了好久,沉清夷终究是微微叹了口气,绕过陈怡情准备出门,陈怡情赶忙扯住他。 “我不走,我只是出去打个电话。” 沉清夷打完电话回来时家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客房也已经整理好。两只猫就这样卧在她的床上。 陈怡情已经很累了,困意袭来,她问:“你要走吗?”仿佛他走了就是抛妻弃子一般。 “洗澡去吧,我不走,我刚刚只是让人送来了换洗的衣服。”沉清夷解释。更多类似文章:riri w e n.c om “好!”女人的眸子亮了亮。 沉清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怡情已经在客房睡着了,侧身抱着一只枕头。两只猫还在主卧看着他。 沉清夷忽然也很疲倦,他小心地抽开枕头,掀开被子侧身躺下,手摸上女人的脑袋。 陈怡情闭眼翻了个身搂上他的脖子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忽然什么都不重要了,不管是六年也好,七年还是八年,她不是还在让他等嘛,她又没有嫁给别人,这就够了。为什么要这么小气前段时间说这么重的话。沉清夷忽然很后悔。 “晚安,小赌。” 陈怡情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很沉,很安心,中途没有醒过一次。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她才想起来今天周日。家里也已经没有了沉清夷的身影。而昨晚自己是在客房睡的,那他在哪睡的? 起床倒水,却在冰箱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牛奶和三明治都在冰箱里,记得加热一下。” 陈怡情笑了。 结果就差点忘记今天答应王鹤景去带他兜风的事情。 用三脚猫的车技将刚修好的车开到王鹤景宿舍下的那一刻陈怡情手心都是汗。自从上次蹭车后现在开车都很紧张。 随后她就看到王鹤景带着两个网球拍下楼。 男人上车后又开始讲大道理:“陈怡情你运动量真的太少了,今天我给你当陪练,你知道我的课多少一节吗?”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他出去给别人当陪练都400一小时了。陈怡情缩缩头小声地说知道。 “但是我昨天刚生病诶。” 王鹤景愣住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大学的时候也有很多男生追求陈怡情,含蓄的,热烈的,契而不舍的。最后陈怡情都以自己有男朋友的借口拒绝了。 王鹤景是师弟,蒋洁的同班同学,大家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王鹤景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两人也没有频繁聊天,直到蒋洁将女生之间的小秘密偷偷告诉她。 有一次在自习室蒋洁捣乱把王鹤景电脑上的陈怡情聊天框置顶,他也再没换下来。 有些东西一旦发现苗头就像野火燎原一样。后来陈怡情尴尬,不知所措,但是又碍于男生什么都没说,她也只能自顾自地胡思乱想。 “干嘛告诉你……” “也是。”男生笑笑。 他们就这样站在宿舍楼下,路过的男生有些认识王鹤景的还吹着口哨喊“景哥!” 王鹤景把网球拍放在后备箱,坐上了驾驶位,做了副着急脸,“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陈怡情笑出了声。 会议 陈怡情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聊的人,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小学的时候林梅逼着她学了几年的民族舞,后来觉得碍于学习就停了。 乐器陈怡情是一样不会,乐理也是白痴,不喜欢唱歌。 唯一有的兴趣爱好可能就是大学的时候发小黄甘霖拉着她打英雄联盟,也是因为缺人组队。 后来毕业了也很少打过,每天光是上班就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朵茂盛的花,结果上班让她逐步凋零。 去打听了舞蹈卡,结果要5000起,还是次卡。 健身房的卡倒是有便宜的,但是陈怡情害怕充满男性激素的地方。那些器械怎么使用她不会,她会感觉聚光灯都打在这,就像她偷偷学别人怎么点星巴克。 兴趣爱好是富人家的孩子才有的东西。很多次她和大学的好友李香香去逛街,俩人在梧桐区的街道上散步,她会看到坐着迈巴赫的公主少爷们等待着别人让开他们家洋房的大门。 很多人会拿起手机拍,陈怡情却是看都不想看。 阶级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僭越的东西。 能够攒钱付了小车的首付已经是她觉得自己最了不起的事情了。 有时候她就在想,沉清夷让她走出县城是对还是错。后来她想明白了,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一个礼拜后陈怡情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每次下班回家都要在单元楼门口侧身看一眼,却是再也没有碰到沉清夷。 上班的煎熬还在继续,天天都要和一群人精勾心斗角。 申合的项目能接过来陈怡情的汇报有一半以上的功劳,但是其实陈怡情心里对于他们这个team几斤几两非常有数。 吴凡是一心走仕途,酒量一斤打底。在外面开会天天被人喊“吴专”,忽悠主机厂的客户。吴凡这样的人能当领导真的应征了那句话,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TG在国内算个大公司,靠座椅起家的,座椅承担了公司70%的利润,整个部门也是井井有条,十分有章程。 反观被动安全这边,而没有金刚钻的吴凡又想揽瓷器活。 本来这个team只是做子系统的验证,提供单独的各部位气囊的模型上交,结果现在吴凡为了能够完成出色的答卷,硬生生接过了整个集成碰撞的分析。 座椅和被动安全的供应商都是TG,陈怡情还得天天去和座椅的打交道,让他们提供模型,而自己对座椅根本不懂,座椅那边的同事根本看不起安全的,甚至跟陈怡情沟通的时候还要嘲讽【你这都不懂?!】。 陈怡情觉得她在县城被班主任羞辱都没这么累过。 这周的仿真结果又是一堆红,陈怡情真觉得再这样干下去寿命都要减少两年。 每周四和申合的例会前她都要加班到11点,吴凡push完任务就走了。 不加班?领导不是资本家,是地主。资本家需要你完成任务,而地主见不得农民闲着。 今天也不例外,还在下午陈怡情就预感到今晚又是11点下班了,明明是座椅提供的模型不对,还只是初期阶段的loop1模型吴凡就火急火燎要过来让陈怡情仿真。 拜托,模型都不准,碰撞出来结果能好吗? 她打开座椅工程师的聊天框。 【朱工啊,我想和你再确认一下假人的点位,因为我按照你们给过来的模型假人还是不能摆在正确的点位上。】 真的是万不得已了,才去找这个朱工。明明也是应届生,拽得二五八万一样,上次才嘲讽她不知道座椅模型怎么调。拜托,术业有专攻,安全的为什么要会调座椅?一看title,也就是普通的engineer嘛。 【怎么会不准?上次不是对过点位了吗?】 【是啊,但是我们假人不一样,你们是测试座椅强度的假人,我们是用的做碰撞的更精准点的假人。】陈怡情解释。 对面不耐烦了,哐哐发来了几张法规点位的截图。 【xz方向都要进行修正】 【法规明确表示】 【我们用这个仿真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发来了一段话,【还有就是,我不懂你们的分析,我不清楚是不是修正等摆法是香一致,是否对你们的结果有影响。是否参考我说的这些,我建议你问下你其他同事,主管,他们更专业。】 甚至有大大的感叹号标红。 【就是我主管让我来问你的,我们是安全的怎么会懂座椅?】陈怡情很生气,但是却也只能无力回击,本来确实就技不如人,部门在公司也是末尾的存在。 最后确认点位也是无疾而终,陈怡情只能用这版点位的结果和申合交差,结果当然是一塌糊涂。 第二天和申合的线上会沉清夷不在,陈怡情松了口气,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稀碎的报告。 陈怡情特地没有把点位标在上面,希望这周就这么瞒下去,下周她再改。 但是甲方可不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嘛,甚至这还是初期,都是骨头。 陈怡情汇报到一半,刘志加发现了。“所以为什么你们这个假人伤害值这么高?跟你们和我们一开始承诺的根本不一样。” 陈怡情早早准备好了说辞,“这个也是因为我们座椅同事提供过来的模型还是loop1,不是最终模型,骨架强度和最终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所以你们这版仿真做得还有意义吗?你们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吴凡要求的。陈怡情也烦透了,连模型都不对,做一些无用功干嘛呢?下个礼拜又来一般模型,吴凡又让她从头到尾都换掉重新搭。 吴凡见状马上接话,“刘工我来解释一下啊,我们这边是先做一个初版的分析,也和座椅那边做一个联动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座椅的地方,至于loop1的模型……我是觉得后面几版的话改动也不会很大。” “改动不会很大为什么结果会这么差?”沉清夷开口。 陈怡情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入的会,有没有看到自己一塌糊涂的汇报。 “我同意刘工所说的,你们做这个模拟有意义吗?要是座椅变动不大为什么后面要改这么多版?”这是陈怡情第一次看到沉清夷训人。 男人冰冷的语气从耳机里传来。“是不是下周座椅改你们还要从头搭模型?下周四还要汇报,就要用新的模型,继续不准?我不知道是不是吴经理亲自做这个仿真。如果不是的话,你可以试试,试试继续做这些无用功在申合面前装作贵公司很专业。” 爽。感觉七经八脉都被打通了的爽。 “我真的很反感一些人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让大家坐在这里浪费时间,贵公司也是供应商的龙头,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们是甲方,我们每周的例会是需要结果,但不是糊弄的结果。吴工,我希望不要有下次,下周四的周会如果没有一轮仿真结果,只要告诉我们你们做了什么就行。”沉清夷语气缓和了一点。 吴凡马上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还保证下次一定不会。 陈怡情就这样逃脱了每天加班的命运,早早下了班,甚至自己去买了菜准备做晚饭。 做完饭妹妹跳上了桌子,每次吃饭妹妹都要陪她。陈怡情贴着妹妹亲了一会,就想到了沉清夷,上次他很生气自己不好好吃饭。 拿起手机,认认真真构图,拍了一张,点击发送。 【沉清夷,我今天有好好吃饭哦】 拜你所赐。 你搬过来 沉清夷的电话打了过来,男人的声音好像很疲倦,“小赌,我还没吃晚饭。” 陈怡情咬着筷子,“要不要我去接你。” “好,我给你发定位。” 陈怡情驱车去了内环,每次开在延安路高架的时候才发觉这是真正的上海。 她想到高叁的那个暑假,第一次来上海,去了沉清夷正对着外滩的家。 她没有见过如此宏伟的房子,她光着脚踩在凉冰冰的地板上,站在阳台,看着对面辉煌的江景,以及密密麻麻的游客。 江风猎猎作响,吹起她刚蓄起的长发,吹得她的裙子不断翻飞。这是她新买的裙子,花了全部的努力,站在了这里,却又像蜉蝣之于天地一般,宽大的阳台显得她的无足轻重。 所有的房间都铺着洁白柔软的地毯,她光着脚踩上去没有感受到凉意。就这样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她第一次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了认识。 上海的繁华像橱窗里的光影,以前她是橱窗外的游客,现在她是橱窗里的风景。 陈怡情去了沉清夷公司楼下,还没停好就看到沉清夷修长的身影站在写字楼前,远远望着她。 沉清夷坐在副驾她忽然莫名心安,在晚上连后视镜都能看清楚了。 内环高架路尤其难开,上下匝道多,陈怡情却很灵活地变道,超车,提前规划好车道。 车里没有放音乐,很安静。 男人伸手打开了音乐,开口:“开得很好,小赌。” 陈怡情嘴角忍不住上扬。 “家里还有菜吗。” “有,还有两个西红柿和一点牛肉。” “好。” 沉清夷卷起白衬衫的袖口在厨房做饭时,陈怡情忽然想从后面搂住他。这么想,然后就这么做了。 手臂环上他的腰,男人切菜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开口。 “搬过来吧,带上屁屁妹妹。” “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只是告诉你,我很想你,小赌。” “沉清夷,你对未来有规划吗?每次求职的时候,面试官都会问我这个问题。一开始我没有。我拼尽全力考了上海大学,超了一本线很多分,结果在上海被嘲笑,原来在上海成绩差的才会上上海大学。 大四下学期很多同学都考研,出国,我只想工作。我面试了很多公司,在40度的天坐一个半地铁,面试完才发现嘴巴已经干到起皮。 其实我很羡慕你。在六年前,甚至,有点嫉妒。从上海回家后,我自卑,敏感,脆弱。我质问你凭什么用上位者的姿态去帮助我,我就像你养的宠物。 就像今天,我加了很久的班,你只需要一段话,就可以终结。 那时候的我好像很难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所以我闹,我要分手。后悔过,也坚定过。至少没有你的六年我也成为了很好的自己。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在月光下送给我的小妇人,我看了很多很多遍。” 说到口干舌燥, 陈怡情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想要说什么。“所以你搬过来吧,沉清夷。”总结。 沉清夷就这么看着她,听完良久,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好。” 沉清夷的搬家拖了很久,和陈怡情汇报过要去美国出差就基本没了消息,就是每天日常问她有没有吃饭,对着国内时间催她睡觉,每周的项目例会又都没参加过。 调休了一个周末后终于到了劳动节,陈怡情期待了很久的香香来上海的日子。 香香是河南小镇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只有80多斤,却是陈怡情见过最清醒坚毅的人。 香香毕业后去了北京,进了大企业,和她的男友搭着伙过日子,甚至连房租都是AA。 两个高度合拍的宅女的假期第一天就窝在沙发上,还有超市里买的一堆可乐和零食。 “所以你说老天爷啊,虽然有很多不公平,但是也终究是公平的,人都是要死的,现在你这么想是不是平衡了。”香香感慨。 陈怡情喝完半杯可乐打了个长长的嗝,很用力地点头。 “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个社会。我们不够努力吗?我们已经很努力了,拜托,我们俩超厉害。”香香又发表讲话。 陈怡情又跟着用力点头,“没错!我错什么了,穷有错吗?我看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俩!” 两个人相视一笑,开始找电影。 “不过要我说,其实沉清夷也没做错什么,有钱是他的错吗?不对,有钱人就该死!”香香恶狠狠。 陈怡情哈哈大笑。 “做了没,你俩。” 陈怡情的笑戛然而止。 “简直了,我和你说,男男女女之间能有什么矛盾啊,做一顿就好了。再说了,你奶这么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怡情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新年 高二的寒假已经比以前晚放了一个礼拜,陈怡情以前只觉得寒暑假不够用,第一次觉得寒假这么漫长。 大年二十八甚至又回了农村老家,也不知道沉清夷新年怎么过。 农村里过新年习俗很多,大年叁十上午要先去山上祭祖,回来后熬浆糊贴春联,大大小小所有的门都要贴到。 贴完春联陈怡情欣赏了一下,偷偷拍了张照给沉清夷发了过去。 【我贴的,厉害吧!】 不过过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村子里不受林梅管控,从村头跑到村尾,甚至在邻居姐姐家吃饭都可以。 南方的年夜饭没有必须要吃饺子的说法,但是一定要吃一碗汤汤水水的洋粉糕。奶奶每年过年都会做一盆,吃的时候切个扇形,再把这一扇切成小片,简单加点调料下成汤汤水水的一碗。 吃完年夜饭陈怡情又去厨房缠着奶奶给她下了一碗洋糕,吃饱喝足才看到沉清夷发来的微信。 【厉害。】 十几秒后又补了一句,【没吃饱?】 【???】 陈怡情急匆匆从侧门跑了出去,从大路往草丛后隐蔽的空地上找,就看见空地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机车,沉清夷手上抱着头盔站在依稀的灯光下看着他。 轰——大年叁十晚上的烟花响起。 沉清夷放下头盔,张开双手。 陈怡情冲了过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沉清夷做好了她冲过来的准备,让她撞了个满怀,男生收紧双手。 “新年快乐,沉清夷!”女生在他胸口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烟花倒映在里。 沉清夷抬起手理了理她刚刚跑过来乱糟糟的碎发,“新年快乐,小赌。”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都跟你说了问校长的。”沉清夷又俯身在她耳边问:“所以要不要陪我一起守岁,我一个人好孤独的。”起身,让陈怡情看到他多带的头盔。 少年就这样在绚烂的烟花下问她,烟花在他头顶炸开,映出他好看的脸庞。 家家户户都是鞭炮声,大家吃完了年夜饭都开始串门,村里的新年很热闹。 沉清夷就看见陈怡情微微张嘴看着他,然后嘴角扬起,垫起脚在他耳边说,“好。” “你等一下!”女生放下头盔,“我回去拿个东西。” 随后急急忙忙地回去,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个袋子,“我奶奶做的洋糕,超级好吃!过年必须要吃的。” 沉清夷接过袋子,放到了座垫下,帮陈怡情戴好头盔,扶她上了车。 “抱好。”沉清夷侧头。 陈怡情还没反应过来,惯性带着她往前一撞,撞到了沉清夷的后背,她赶紧抱紧,手环着男生的腰。 沉清夷在头盔里偷偷勾了嘴唇。 村里经常有青年们骑着摩托车跑来跑去,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这样,大年叁十的夜晚,他们俩就戴着头盔在一片烟花里溜了出去。 今年是暖冬,春节的气温甚至达到了十几度,陈怡情里面穿着薄薄的针织衫,在晚风中也不觉得冷。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田边的泥土味,空气中的硝烟味,沉清夷身上的清茶香,透过头盔钻到了陈怡情的鼻子里。 从村里出来就是山林,田野,只有稀疏的路灯伫立在路边的田坝上。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们俩,紧紧相依。 骑上了国道后竟然一辆车子也没有,大年叁十大家都聚在家里打牌,吃饭喝酒,看春晚。沿路竟然是一路的烟花,咻飞上天,炸开成一片金黄色,照得天空发亮。 陈怡情想张开双手尖叫。 “沉清夷!”她大喊,“我可不可以松开手一下下!就两秒!” 前面的头盔点了点头。 “啊—————————!”陈怡情张开双臂,风吹得她衣角飞扬,钻进她的衣服里,尖叫声浸没在烟花里,和硝烟一起飘散在空中。 陈怡情喊完马上又紧紧抱住男生,脸贴上了他的后背。 就这样,两个人就像公路电影里穿越无人区一般,浪漫又自由地穿过绚烂的烟花。 在大年叁十的烟花国道下,沉清夷的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 两人到东舟家里时才九点,沉清夷把车停好,把头盔从陈怡情头上拔了下来,女生脸庞两侧出现了两个红红的印子。 沉清夷捏捏她的脸,“跟我出来没关系?” 陈怡情这才后知后觉,眼睛一转,“没事,我让黄甘霖帮我打掩护啊,而且我就和我妈说回家了嘛,反正明天拜年弟弟去就行。” 沉清夷点点头,“黄甘霖在东舟吗?” 陈怡情疑惑,“在啊,你找他干嘛。” 沉清夷又跨上车,“走吧,去用他手机打个电话,跟你妈妈说你今晚不回去了,在东舟家里住。” 陈怡情心都要跳出来了。 俩人在网吧里找到了黄甘霖,陈怡情脑袋晕晕地跟家里打电话。 每年过年回家林梅都体体面面地,陈锋又是做生意,超越了村子里的大部分常年在外务工的人,最重要的是陈怡情高中之前成绩都很好,而且期末考试她竟然冲到了班级第十。 村子里的人给林梅一顿夸,说她教子有方,又很贤惠。 林梅今天心情很好,先是说了两句从村里走都不和她说,后来又让她这两天别玩疯了,要记得背书。 “走了?”黄甘霖从屏幕前抬头。 沉清夷朝他淡淡点头,“麻烦了。”随后就牵着陈怡情走了出去。 陈怡情处于醉酒状态站到沉清夷家里才意识到了点什么。 “要不要给我煮洋糕吃,小赌。”沉清夷拉过发呆的女生。 陈怡情点点头。 沉清夷的厨房收拾的很干净,陈怡情洗干净手系上围裙,拿起从家里偷拿的一小扇洋糕。切薄片,热水下锅,调汤底。 沉清夷就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她。 陈怡情感觉他们好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下班的丈夫看着妻子给他做夜宵。 沉清夷吃饭很安静,只有调羹和陶瓷碗相撞发出的声响。 陈怡情就坐在对面,看着男生额前的碎发,俊秀的脸,还有拿着调羹的修长手指。沉清夷从来不留指甲,修剪地圆润干净。阅小说无数的陈怡情忽然就开始在脑子里联想。 沉清夷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陈怡情盯着他的……手?脸微微红。 ? “我有福了。”沉清夷吃得很干净,一滴不剩。 陈怡情回过神,“有什么福?” “口福。” “臭不要脸!” 沉清夷又? 沉清夷收拾好碗筷,就看见陈怡情腿上盖着毯子,胸前抱着抱枕,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女生穿着一件薄薄的嫩黄色针织衫,显得皮肤愈加白皙。 陈怡情努努嘴,“也太难看了。” 沉清夷走过去,“好看。”抽出抱枕,把女生和毯子一起抱在腿上。 陈怡情的脸微微红,“我说春晚。” 沉清夷贴上她的耳朵,“我说你。” ——————————————————————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各位,前两天考试耽误了,后面每天都会更新的,至少一更,感觉来了两叁更! 前两天考试压力很大,文中很多细节没修,刚刚修修改改勉强能看了,谢谢大家的包容。 嘿嘿我会努力的,谢谢投喂,mua! 我在操你(h) yuzhaiwu.one 陈怡情以前以为接吻就是像电视剧上嘴巴贴嘴巴,直到沉清夷将舌头伸进来,勾住她的舌尖,忽然阴道不由自主地夹紧,她才明白这才是接吻。 后来沉清夷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抚摸,摸到她发出不受自己控制的呻吟。每次回去后才发现内裤上粘粘的,这些小说里却是没有写。 于是爱求知的陈怡情就用沉清夷送她的手机,看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小黄片,雨后小故事。好在是动画的形式,没有让陈怡情直接受到冲击。 在用沉清夷手机看的时候陈怡情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刺激,她一边觉得自己太罪恶了,一遍却又在幻想被沉清夷发现后把自己压在身上,每次想到脸红心跳,头昏脑涨,难道自己就是这么好色的人? 沉清夷把她压在沙发上,双眸紧紧盯着她,耳边传来电视里不知道谁的歌唱声,陈怡情飞也似的慌乱起身,道:“我,我去洗澡。” 浴室一片氤氲,陈怡情就着滑滑沐浴露双手摸上自己的胸,肯定了自己确实是好色这个事实。 她洗了很久,慢吞吞地洗遍了身上每一个角落,吹干头发走浴室的时候,沉清夷已经在客卧的浴室洗好了澡,微湿着发靠在床头柜上看着她。 陈怡情抓着胸前浴巾的手紧了紧,小声道:“我,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沉清夷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俯身压了下来,“不用穿。”更多免费好文尽在:myushuwu.com 柔软的唇堵了上来,男性气息瞬间占领了陈怡情的鼻腔。 沉清夷吮吸舔舐着,又觉得不够,舌头撬开她的齿关,灵活地勾上她的舌尖,像是在勾引她一般,吻得陈怡情面色泛起潮红,忍不住嘤咛出声。 手指攀上浴巾,解开摊在床上,他松开陈怡情的唇,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巴,只觉得阴茎涨得发痛。 房间只留了一盏台灯,柔黄的灯光照在少女瓷白的肌肤上,沉清夷就这么看着她摊下来的软胸。 陈怡情粉颈低垂,羞涩难耐,忙用手往胸前挡,双腿夹紧。 大手把她胸前的双手抓住,压放在头顶上,另一只手揉了上来。 陈怡情的胸生得极好,饱满浑圆,躺下来往四周散开,手感如同水一般。 沉清夷先是用整个手掌包裹,揉搓,娇乳在他手里被揉成各种形状,再是用指尖捻上乳尖粉嫩的小珍珠。陈怡情微喘,感觉到有液体从小穴流出。 “嗯啊……” 罪魁祸首俯身,对着她耳朵微微吹气,“乖乖,你好美。”温湿的气息打在敏感的耳旁,陈怡情牙关颤抖。 男生从耳旁处慢慢舔了下去,舔到脖子,轻轻吮吸,舌尖在脖子上打转,再一路向下,舔上挺立的乳头,来回舔舐,最后张开嘴含了进去。 “啊……”又是一股黏液从股间涌出。“沉,沉清夷……” 女生娇媚的声音好像成了催化剂,沉清夷忍不住重重吮吸着奶头,牙齿轻轻咬住,却又舍不得地放开,舌尖在乳晕处打着圈。 肉棒已经硬得像铁,他恨不得抬起女生的屁股狠狠插进去,但是又心疼女生,只好绷着小腹,耐心地做前戏。 温热的手沿着小腹一路向下,沉清夷用膝盖分开陈怡情双腿,露出粉嫩的小穴。 未经人事的小穴鼓鼓嫩嫩,随着舌尖在胸前舔舐一张一合,床单上已是一片湿泞。 手指揉上花心,在阴蒂处来回揉搓,揉出一汪春水,陈怡情又是一阵颤栗。 男生两根手指滑进小穴,瞬间两侧的软肉吸附了上来,温热湿润,紧紧包裹着。 咬牙。这一会而插进去不得被夹死? 一边吮吸着酥胸一边用手指操着小穴,还时不时加快频率扣动着手指,刮着穴里的软肉,刮得女生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身下发出淫荡的水声,女生捧起沉清夷的头,吮吸着他的唇瓣,呻吟从两人贴合的嘴唇中溢出,小穴里水越流越多,流满了他整个手指,流到他的掌心。陈怡情越来越觉得空虚,好像还想要更多。 男生起身,褪去衣物,鸡巴瞬间从内裤里跳了出来。还没看清,细腰宽肩就压了下来,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套,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帮我戴,乖乖宝。” 这人真是!陈怡情简直不敢相信人模狗样的沉清夷一本正经去商店买避孕套的样子。 男生扶着少女娇嫩的手顺着避孕套摸上自己粗壮的肉棒,肉棒接触到她手的那一刻还抬起头跳动了一下。 沉清夷就像无数次在梦里梦到的那样,陈怡情光着身子,裸露的肌肤泛着点点潮红,眼睛里已是娇媚如丝,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张,露出粉色的小舌头。 掰开双腿,小穴两侧的唇打开,一张一合的。他再也忍不住,挺身,粗长的肉棒挤了进去。 进入的那一刻沉清夷才意识到不是做梦,四周滚烫的软肉瞬间包裹了上来,像是一张嘴把他的鸡巴牢牢地吸住,他寸步难行。 “乖乖宝,你要把我夹断了。”沉清夷咬着牙忍耐着,摸上她的头,道:“小赌,放松,乖。” 陈怡情又舒服又微微吃痛,插进来的那一刻小腹忍不住收紧,她看着身上咬着牙忍耐的男生,尝试着放松,手臂环绕上他的脖子,呻吟出声,“沉清夷……插进来……” 男生的理智瞬间崩塌,沉下腰用力撞了进去,陈怡情尖叫着出声。 双手撑在女生两侧,用力冲撞,狠狠插着女生的软穴。 小穴里的水越来越多,交合处发出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和汩汩水声,空虚之处终于被填满,陈怡情舒服得呻吟声都有些发抖。 抽出手来揉着女生的嫩臀,随着抽插的节奏拍打,发出淫荡的交合声。 “啊……沉清夷……”巴掌落在屁股上的时候女生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叫声。 是他的小猫,在身上被他操着,在阖家欢乐的日子,和他交合,叫床声只给他一个人听。 “乖乖宝。我的乖乖宝。”男生操着肉穴,进进出出,出口的声音也已是破碎。 沉清夷把女生翻了个面,塌着腰,光滑的雪白的屁股对着他,鸡巴又插了进去。双手用力揉搓着垂下来的奶子。 “乖乖,我在干嘛?” 陈怡情嗓子已经快叫哑,摇着头。 “乖乖,我在操你。” 后入的姿势能够将整根长鸡巴一点不剩得插进去,陈怡情感觉肉棒快顶到了宫口,这个姿势来来回回冲撞着阴道里的敏感点,一次又一次,攀登,攀登,在沉清夷的骚话中,最后她尖叫着泄了身,阴道控制不住得收缩,腿忽然夹紧,脑子里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沉清夷的肉棒被紧紧夹住,瞬间射了出来。 新年快乐(h) 万家灯火,终究是有一盏为我而来。 沉清夷揽过她,把头埋进女生头发里,耳后,脖子里。薰衣草的淡香,少女的体香,却怎么也闻不够,似是要把她透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女生被闻得发痒,躲进被子里。 沉清夷一把把人捞了上来,像吃糖果般吸着女生的耳垂,含糊道:“早就买了。” “啊……”陈怡情手环了上来,闷闷道:“好坏。”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有酥软的语调,无一不是在勾引他。 “嗯。”沉清夷承认。刚刚射过精的阴茎又挺硬起来,“再来一次,宝宝”。坏蛋要求。 初尝人事的沉清夷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好友似登徒子一般沉溺在温柔乡。 一把抱坐着起身,陈怡情就这样被他放在了身上,她的手还圈着他的脖子。 男生像看缪斯一般抬头仰望着她,昏黄的灯光洒下来,屋外的电视没来得及关,正巧唱到一首抒情歌,屋内两个人就这么相望。 沉清夷的阴茎弹射,打到了小穴上,陈怡情仰起脖子呻吟,这一仰,就把雪白的奶子送到了沉清夷的嘴边。 每次在梦里,女生都穿得清凉,却还没等到他碰就消失不见。如今却是终于能闻着奶香,在暧昧的灯光下,看着陈怡情丰腴的奶,粉红的乳晕和站立的乳尖。 沉清夷双手掐着女生的腰,一把含了上去,用力吮吸,房间里瞬时都是啧啧水声。男生像饿狼扑食一般,吮吸着,又觉不够,拿牙齿去咬,双手也捧了上来,一只把乳房聚拢在一起,拿着啃咬,另一只手揉搓着另一边的奶。 “唔……轻、轻一点,沉清夷……” 沉清夷抬头,舌尖勾出一抹水光,下半身一顶,“那乖乖捧着给我吃好不好。” 都在哪学的这些骚话!陈怡情羞赧难耐,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沉清夷拉下她的手,覆盖上去,带领着她,来到自己的乳房,揉搓。 女生手很小乳房却丰满肥硕,乳肉从她的掌心溢出,一部分包裹在男生的掌心里,一部分在空气中,却感觉不到凉意,浑身都感觉烧起来了。 陈怡情愈发觉得这个画面太过淫荡,沉清夷带着她揉着自己的奶子,那个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正在一边揉,一边黑眸盯着她,问:“舒不舒服,宝宝?” 舒服,原来被揉胸这么舒服,像有股电流从手上传到胸上,再传到全身,脑子里一片空白,陈怡情仰头,只有嘤咛声。 没听到女生的回答,沉清夷胯下又是一顶,伸出舌头舔了舔女生的脖子,出声:“嗯?” “舒服……啊……” 沉清夷很满意这个回答,接着带着她的手从胸下托举着,随后又是埋头吮了上去,鼻尖埋到了浑圆里,湿热的气息悉数被雪白的酥胸感觉到。 就像乳母喂孩子吃奶一般,沉清夷吃得又急又凶,陈怡情低头看着一片淫靡,被刺激得小穴竟又流出小股银丝,打在沉清夷的阴茎上。 沉清夷用力嘬了一下她的乳尖,开口,“宝宝流了好多水。” 啊啊啊啊!陈怡情郝颜,抽出手捂住了男生的嘴,“不许说!” 沉清夷的桃花眼点点弯起,盯着她,却伸出舌尖舔着她的掌心,“帮我戴套,好不好。” 沉清夷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套,放在了她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多少个。 语气中好像带了一丝恳求,仿佛自己是什么可怜宝宝,陈怡情舍不得拒绝,撕开包装。屁股向后挪了一点,硕大的鸡巴就从两人的腿缝处跳了出来。 陈怡情这是第一次看到男性的阴茎,就连在网络上也都没看过这些。男生的阴茎尺寸惊人,从茂盛的毛发中长出来,粉红粗壮,还有一根青筋贯彻,看到女生盯着,尖端处冒出了点点水星。 “好看吗?”沉清夷开口。 女生脸涨红,羞于回答,胡乱得套弄,下手没有轻重,最终也是套了进去。 “自己坐下来,宝宝。”男生把她抱了上来,哑声开口。 “不要,你、你太大了。”陈怡情拒绝。 虽然是拒绝的话,但在男生耳朵里却是夸赞,扶着女生的腰,耐心哄求道:“乖乖慢一点,我不动。” 陈怡情听话慢慢坐下,硕大的阴茎就着淫水划开阴唇间的小缝,进入湿润的甬道。 “太、太大了……”还未完全吃下,陈怡情喘着气道。 “啊!”话音还未落,沉清夷使坏地顶胯,肉棒整根莫入,她尖叫出声。 沉清夷扶着她的腰,让她前后摇动。女上男下的姿势,肉棒似乎要插到宫口,奶子随着交合,在空气中摇晃,抖动。粉红色的乳尖仿佛要滴下来。 这个姿势特别舒服,每一次撞都能顶到陈怡情的敏感点,穴口的水越操越多,流经柱身,流入男人的毛发。 越发湿润就越发敏感,沉清夷感受到每一寸软肉都吸附着自己的肉棒,水淋淋的,扶着女生一下一下地干着自己,他喘着粗气道:“快把我淹死了,乖乖。” 阴蒂随着摇晃,也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柱身,双重刺激让陈怡情头脑发懵,只觉得好舒服,身下沉清夷就这么扶着她操着自己,眼眸盯着自己激烈晃动的胸,鸡巴还随着摇动的节奏抽插。 阴道内越来越热,越来越紧,忽然好像到了某个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脑中迸发,炸开,传遍全身。电流整个贯穿,她慌忙地按着沉清夷的手不让他再动,阴道内骤然绞紧,就这样去了。 去完的身体异常敏感,她俯下身子抱了上来,沉清夷还不肯放过她,继续自己顶着胯用力地干着,整个房间都是肉体冲撞的“啪啪”声。 “我,我不行了,沉清夷……嗯啊……” 沉清夷堵上了女生嫣红的嘴唇,舌尖在口腔内冲撞,就像鸡巴在小穴里冲撞。 女生被干到目光都涣散了,沉清夷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沉清夷松口,将女生上身扶起,阴茎能更深入。“谁让你勾引我。” 陈怡情脑袋里已成浆糊,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勾引过他,却不知在是在沉清夷的梦里,引诱了他千百回。 沉清夷凭着脑中的地址骑着车前往,原本只是想跟女生说一声新年快乐,逗逗她般出口让她陪自己,结果在绚烂的烟花下,在万家灯火中,她说好。是圣人也忍不住。 少女的大奶子在眼前晃着,晃着,随着呻吟声,啪啪声,抖动。绝美的视觉冲击让他觉得喉咙发紧,女生就这么被自己干着,目光娇淫涣散,口中喊着他的名字。 他再也忍不住,用力地冲撞着穴口,撞得陈怡情尖叫出声,喉咙发哑。 大掌拍了拍翘臀,“射给你,乖乖。”随后便精关失守,终于射了出来,放过了陈怡情。 射精的那一刻客厅里的主持人们在倒计时,窗外已经有鞭炮响,天空上也开始绽放五颜六色的烟花,而他的乖乖跟他在亲密贴合。 “新年快乐,宝宝。”沉清夷紧紧抱着她。 ———————————————————————————————————————————— 年年 陈怡情做梦了,在梦里自己的小穴一直流水,瘙痒难耐,哀求着想被填满,而罪魁祸首竟然在用舌头仔细舔着她的脚,淫水越流越多,男生还使坏地开口让她求他。 羞愧地从梦中惊醒,梦里的罪魁祸首躺在她身边,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 总不能说我梦见你舔我脚吧?! “都怪你!”陈怡情红着脸背过身去。 沉清夷从背后环抱了上来,道:“嗯,都怪我。”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照在两人身上,陈怡情伸手去接。 “今年过年好热,我还是喜欢小的时候,那时候东舟还会下雪,我就在家里的雪地里漫山遍野地跑。”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好久都没下雪了。” 沉清夷用鼻子磨蹭着她的后颈,问:“妈妈几号过完年回东舟?” 陈怡情伸出手指盘算:“今天初一要在家等近邻来拜年,初二要去舅公家,初叁要去外公家,初四回东舟。” “那够了。”沉清夷伸手去床头够手机。 “什么够了?”女生抱着他的腰问。 打开软件订票,抽出手来摸摸她的头,回答:“看雪够了。” 陈怡情猛地抬头望着他问:“去哪看雪!” “海拉尔。”沉清夷低头嘬了她一口,“我们现在还有半小时的收东西时间。” 陈怡情没有坐过飞机,只在初叁那年坐高铁去南京找过小姨,当时她对一切都好奇,却没有自卑这个认知。 沉清夷牵着她的手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她手心微微出汗,把手抽了出来。沉清夷又俯下身牵了过来,牢牢地把她每一根手指都插在自己的指缝中,道:“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陈怡情头上戴着厚厚的针织帽,抬眸望着他的时候眼睛被盖住了一半,她用另一手把帽子往上扶了扶露出眼睛,指甲抠了抠男生的手背,问他:“你以前跟女朋友这样私奔过没?” “我以前没有女朋友。” “切!”陈怡情小小翻了个白眼,“男生都这么说!操兴城还跟我们班一个女生说他只谈过一次恋爱呢!还说以前那是小时候不懂事,对她才是认真的。” “真没有。”沉清夷冤枉,“那你以后和别人说的时候可不可以也说只谈过一次,让我最起码存在过。” 陈怡情红着脸伸出拳头捶他,男生到处躲闪求饶。 打闹着陈怡情却也是忘记了紧张,被沉清夷拉着去值了机。 冬天的海拉尔就像遗落在北境的一颗明珠,寂静,寒冷,不似长白山般热闹,只有当地的居民和回来过新年的游子。路上零星路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头脸手全部包起,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有一双眼睛。 陈怡情从小都在南方长大,东舟最冷不过2008年的雪灾,气温达到了零下十度,那时候她都感觉整个人都要寄生在火炉旁。 回家已经把自己最厚的羽绒服收拾上了,裹得里叁层外叁层,但当出机场的那一刻西伯利亚寒流袭来的时候,她还是冷得往沉清夷怀里钻。 到达海拉尔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冬日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斜照下整个机场,夕阳就像冰箱里的照明灯,没有一点温度。 沉清夷早早约好了一辆越野车,师傅把车停在了两人面前,车上绑着厚重的防滑链,配置着扎实的雪地胎。 男生把她塞进副驾驶,提上行李放进后备箱,在窗外和师傅确认了一些事项后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来。 “你会开车?!” 沉清夷脱去外套放在后座,看了她一眼,俯身过来。 陈怡情以为他要亲她,手搭上男生的脖子,结果“啪”一声,沉清夷帮她系好了安全带。陈怡情的手还搭在空中,男生笑出声,在她嘴巴上啵了一口。 回正身子,沉清夷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发动车子驶出机场,回答她:“嗯,之前在美国拿了驾照。” 陈怡情哦了一声。 她从来没问过沉清夷的家世,不是不好奇,是害怕。害怕去了解,害怕了解过后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之间隔的是马里亚纳海沟。 过年沉清夷没有回上海,她也不问,也从不打听他为什么转学。她不问,沉清夷也从没主动说过。 公路上的积雪被清扫过,堆在路旁。公路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有几处烟囱冒着热气的人家。 他们一路向西,夕阳像一颗咸蛋黄低垂在车窗前的公路上,阳光洒在两人的脸上,他们就像追赶落日一般。陈怡情拿出手机对着前挡拍了一张照。 “下面还痛不痛?”沉清夷问。 怎么会有人在这么浪漫自由的景色下问这种问题?!陈怡情懒得回答他,收起手机看路边的风景。 “热不热?”沉清夷再问。 车上开了空调,上车后陈怡情的帽子和围巾外套都忘记了脱,这会已经额头冒汗了。闻言她拽下帽子围巾,拉下外套拉链,一股脑往后座一塞,也还是没开口。 “我母亲在我高一暑假那年去世的。”沉清夷开口,“驾照也是那个时候在美国学的。” 陈怡情一愣,心中酸涩了一下,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女生指着天空上还在扑腾的候鸟,惊呼出口,“你看,现在竟然还有鸟!” 沉清夷没有看鸟,侧头看了下头发乱糟糟的女生,提醒她:“相机在后座我的背包里。” 女生俯身去后面拿相机,是富士的数码相机。她琢磨了会怎么拍照,很快就上手,带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对着窗外咔擦咔擦,鸟,夕阳,树林,公路,全出现在相机里。 最后她眯着眼睛看着取景框,驾驶座的人专心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的线条被深色的高领内搭衬得更明显。陈怡情咔擦,男生侧脸俨然被记录在了屏幕上。 陈怡情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夸了一下自己,“我以后考不上大学就去当摄影师。” 沉清夷肯定她:“考上了也可以当。” 陈怡情又把相机翻了过来,胳膊伸长,从副驾驶侧方对着自己和沉清夷,手比了一个“耶”,按下快门。 沉清夷瞥向了她手里的屏幕,女生笑得灿烂,露出一排牙齿,眼睛眯成了月牙,身子贴向自己这边,比着一个耶。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草原和林海相接,车子驶入雾凇林,簌簌的雪花从树上飘落,白棱晶莹剔透,万物寂寥。 陈怡情忽然想起来今天还是大年初一,自己却像做梦一样几乎到达了中国最北境。 “我们那边有个习俗,说大年初一这天不能洗头,不能扫地,不然一年都是霉运。”陈怡情侧头看着他道:“今年初一我们一直在一起,寓意着我们今年一年都会在一起!” 沉清夷抽出一只手来握着她,纠正道:“不是一年,是年年。” 最爱沈清夷 车子在一个民宿前停了下来,沉清夷提醒她穿好衣服再下车,自己便兀自去后备箱拎行李。 海拉尔的冬天零下几十度,大年初一,民宿里竟还有几个别的游客,老板娘招呼他们一起吃铜锅涮。两人去房间放完行李和衣服便也大方地下了楼。 极寒的冬日吃上一锅铜锅涮羊肉却也算慰藉了。金黄的铜锅滚烫,屋子里烟气缭绕,窗户上已经蒙上了白白的一层热气,羊肉香而不膻。几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都很自来熟,倒上几杯白酒,锅里咕嘟咕嘟涮着鲜嫩的羊肉片,热闹地也似朋友团聚吃着年夜饭。 老板和老板娘是海拉尔本地人,程昆浩,林盈盈一行是石家庄来的,王城是一个人从北京开车过来,算起来只有沉清夷和陈怡情两个南方人。 大家边吃着肉边说着新年的祝贺词,新的一年这个契机就好似蕴藏着无限的慰藉。叁杯两盏下肚,从海拉尔的风土人情说到这一路的奇妙遭遇,又说到自己的公路梦想,等等等等。 因为从来没喝过酒,实在不胜酒力,最后陈怡情拒绝了他们的白酒,只喝了一点点啤酒。但是递给陈怡情的酒沉清夷基本上照单全收,后来几乎是一个人喝了两个人量。陈怡情也算是见识到北方人的酒量了,以及,沉清夷的酒量。 “诶,要我说你们南方人确实跟我们北方人不一样。”程昆浩逗着陈怡情,“我明明姓程,陈妹子读我俩人的姓的时候竟然没任何差别!还有我对象的盈盈,你竟然读yínyín,哎哟我说你们南方人!” 陈怡情不会读儿化音,在南方人的读音里也不读后鼻音,读起盈盈的时候只有前鼻音,程也和陈一个读音,她羞红了脸。 王城举着酒杯道:“陈妹子跟我念几个儿化音!念好了这杯我干了,念不好你干了!” 陈怡情握拳应战。 “一会儿,上班儿,小孩儿,聊天儿!就这几个!”王城读起来很轻松,也没有刻意发儿这个音,是一起连读。 他说完众人目光聚集到陈怡情这儿,沉清夷也侧着脸看着她。 陈怡情清清嗓子道:“一会-ér,上班-ér,小孩-ér,聊天-ér。”,突兀的儿发在词的后边,说完感觉自己舌头都要打卷了,舌根都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王城也笑着干了自己的酒,沉清夷也端起她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也都喝了起来,随后又接着涮肉。 “你们笑什么?”陈怡情疑惑地问沉清夷。 他喝完酒把嘴巴贴到她耳朵上带着笑意回答:“笑你可爱。” 陈怡情也笑了。 喝到最后大家都脚步虚浮,却还是没忘记今晚上有可能会出现的极光,天寒地冻地要去屋外看极光。结果天气完全不像有极光的样子。 “海拉尔会出现极光吗?”陈怡情问。 “可能吧。”其实沉清夷也不知道。 “但是有很多星星!”陈怡情指着天空。 虽然是夜晚,但是海拉尔天空却很亮,就像纪录片里的星空。女生的每一个小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兴奋的,亮晶晶的眼睛,指星空的时候挑起来的眉毛,大笑起来左脸很浅的一个酒窝。 本也就是心血来潮,看了一会儿发现被天气预报“可能”两个字欺骗了,大伙也都冻得受不了都进屋了,说要穿好衣服出来玩泼水成冰。 沉清夷便知会众人,拉着陈怡情上楼穿衣服。脚步还算稳健地,拉着女生的手,踏着楼梯,刷卡进房间。进房间那一刻却是嘭地一声关上门,把陈怡情压在门后。 陈怡情还没反应过来,湿热的嘴巴就吻了上来,吻得很重,舌尖挑开她的牙关,在她口腔里肆虐。她还听到了沉清夷喘着粗气……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沉清夷这样喘气,男生带着忍耐地喘,实在是……太性感了,随后她就感受到自己的内裤被打湿了。 沉清夷喝了酒,身上发烫,此刻就像吃到冰块般满足。手抚上女生的内衣,一把推上女生的胸罩,握住女生的酥胸大力揉搓。 “唔……” 沉清夷吮吸啃咬,急速地汲取着她嘴里的氧气,嘴唇迅速被亲得红肿,水色一片。 “沉、沉清夷,大家还在楼下。”陈怡情用手推着他的胸膛。 沉清夷放过了她的嘴唇,头垂下,窝进了她的肩颈里。手也从衣服里拿了出来,把陈怡情紧紧抱在了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小赌,”喝了酒,沉清夷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开口问她:“今天开不开心。” 陈怡情回抱着她。“开心。”她回答。 “那就好。”沉清夷安心了。抱了一会他再开口,“你爱不爱我。” 男生的脸埋在她的右肩,她感受着他的重量,偏着脸亲了亲醉酒的人,回答:“最爱沉清夷。” 沉清夷开心了,就这样抱着女生,也不撒手。 “沉、沉清夷,你太重了啦!”抱了好久,陈怡情终于坚持不住。 沉清夷这才起身,眼睛里还带着叁分无辜。 拉过女孩坐在床上,开始给她一件一件穿装备,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直到把陈怡情包成一个熊,他才满意,然后自己胡乱套着衣服。 倒是也还没忘记要下楼的事情,出门还带上了相机。 楼下众人已经接好热水,边醒着酒边等着他们。 “原来泼水成冰用的是热水……”陈怡情默默出口。 众人又笑她,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大家都准备好的时候,陈怡情忽然出口让大家等一下,然后拿出相机调好模式,所有人都听着她的指令一个一个开始。 手一抡,热水在零下几十度的空气里形成完美的圆,仙气寥寥。 摄影师也是完美记录了,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 轮到她自己时却害怕了,她本以为是冷水,结果是滚烫的热水。没有过经验的陈怡情害怕热水洒出来烫到自己。 沉清夷把相机拿给老板娘让她帮忙记录,自己走了过去,从后面环住了陈怡情,手搭了她手里水壶,和她一起。 带着她,大力一洒,水蒸气凝华。他们就在星空下,这绝美的冰晶下,拍下了第二张合照。 男生抱着女生,手臂定格在弧形冰晶的尽头,女生眼睛紧闭,男生大笑,还有一片白雪茫茫和天上的点点繁星。 看雪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昨天又是折磨她到凌晨,沉清夷洗完澡就抱着小赌上了床。也终究是累到了,放过了她。 两人一觉睡到了午饭时间,睁眼的时候一看表,陈怡情惊呼。 “怎么了?”沉清夷半眯着眼。 “都十一点了!我们明天就回家了,今天还睡到了十一点!根本就没时间玩!” 沉清夷搂过女孩道:“十一点就十一点,来就是看雪的,看到雪不就够了。” ……说得也有道理。 “那我们今天去干嘛?” “看雪。” “……” 于是匆匆吃完饭的两人竟也没有任何安排地上路了。最后越野车停在了一片樟子松外,和草原交接。草原是一片雪白,樟子松凝霜挂雪,透出一点翠绿。 “下来玩吧,记得戴好手套。”沉清夷叮嘱她。 陈怡情跳下了车,愣了神。 不同于东舟山间的雪,被环绕在山村中。这里的雪是松松软软的,遍铺在辽阔中。 陈怡情的心脏似乎被大自然轻撞了一下,忽然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不必拘泥于方寸的课桌之间,不必拘泥于并不是自己的错产生的谩骂,林梅对她的“爱”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 一团小雪球砸了过来,陈怡情回过神,闪光灯亮起。 女孩被雪球砸中后呆楞的表情赫然出现在了沉清夷手中的相机里。 “好呆啊,陈怡情。”沉清夷放大屏幕说道。 陈怡情郝颜,朝沉清夷扑了过去。跑到一半就被脚下的雪绊倒,又是一声快门的咔嚓声。 “啊啊啊啊沉清夷!”陈怡情尖叫着搓雪球砸他,又是向他扑过去。终于扑倒男生,陈怡情使坏地往他脖子里塞雪,沉清夷也终究是认错。 玩了一会陈怡情感觉整个人都冻僵了,隔着手套都感觉到手指僵硬。 沉清夷拉起她上了车,把热气开到最大。 暖空气一蒸,雪迅速融化,陈怡情的睫毛上,额头的碎发上,都是小水珠。还好穿得防水的鞋,脚没有被打湿。 “好玩吗?”沉清夷搓着她的手问。 陈怡情点点头。 “那明天回去记得把寒假作业补了。” “……” 俩人就在车里看着不时有簌簌的雪团从松树顶上落下,方圆百里很少有动物出现,偶尔会有几只耐寒的不知是什么种类的候鸟。万物寂寥,只有开着暖空调的发动机的轰鸣声。 俩人吹了很久的暖气,缓了过来,手脚都暖烘烘的。 “沉清夷,过年为什么不回家。”陈怡情问他。 沉清夷思考了很久,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所以,我的小赌还好奇什么呢?”他开口。 陈怡情的好奇有一肚子,但问出口却是:“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啊。” 沉清夷斟酌着,回答她就是普通干部家庭。 “那你为什么转学过来啊?” “我母亲去世了,她叮嘱我带她回家。”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好像戳到了沉清夷的掩埋秘密,陈怡情惶恐,再问下去像盘问犯人一般。 “对不起……”陈怡情握了握他的手。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问:“没啦?” “没了。”沉清夷坦荡回答,确实好像也没在撒谎。 “小赌,你认为上海应该是什么样的?”男生转头看向她,手上的相机还闪烁着光。 陈怡情忽然哑口了,她只在电视上见过上海浮夸的纸醉金迷,让她说出具体的,她却说不出。后来她才知道,上海和她最大的鸿沟就是,数学题里的少年宫她用了二十多年才走到,而她上海的大学同学,却是出生就知道。 树丛中的候鸟仿佛受到惊吓,几只鸟扑腾着翅膀起飞,带下树梢几股厚重的雪,落在车旁。 “你以后就知道了。”沉清夷却这样告诉她。 男生敲着相机外壳,“所以……期末考试的错位相减怎么又错了。” 陈怡情冲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现在不许说!” 后来,看雪真的只是简单的看雪,跨越了一千多公里来到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的海拉尔,驻在皑皑白雪中。很久的后来,这都是陈怡情觉得自己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 大年初三下午,两个人就像特种兵一样回到了东舟,穿着厚厚保暖内衣的陈怡情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东舟热得她满头大汗。 沉清夷把她送回了家。 “上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等你,记得把作业本带上。” 陈怡情觉得头上的汗珠又多冒出来了几颗。 回到家,林梅和陈峰还在乡下没过来,陈怡情小心翼翼地将厚厚的羽绒服和内搭收起放好,厚底靴又收近了不常穿类的鞋柜里,最后把保暖内衣脱到洗衣机里,检查了一下家里没有活动痕迹,送了一口气。 最后她还是没有收作业本,一般这个时候很容易被杀回马枪。要是林梅今天看完外公后直接回东舟,回家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那自己真的死定了。 陈怡情站在隐秘的角落里和沉清夷这样解释道。 沉清夷看着女生打结缠绕的手指,了然于心,“好,小赌。” 女生站着,眼神闪烁,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我……我就是觉得不真实……脑子晕晕的……” 忽然嘴巴吃痛,沉清夷咬了上来,狠狠咬了她一口。 “现在真实了吗?” …… “……真实了。” “嗯,作业别忘了补。” “……” ———————————————————————————————————————————— 特种兵,太吊了,年轻就是好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