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沧浪》 沧浪 露沾草,风落木。 正是金秋时节,石桥村外翠山相挽,栖梧山下静水深流。前夜风急,秋雨密密下了一整夜,水位涨高不少。此刻雨后初霁,一轮红日跃破云层,将东边天际染上一层薄红。 随着来人的脚步声,群鸟惊起飞入密林之中。几声犬吠惊动了在屋内熟睡的人,她连忙起身披好外衣,拉开门闩走到了屋外。 “阿婆。” 来人声音似清泉叮咚,吴阿婆眯起眼睛看向门外的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犬吠声止,只见柴门外正站着一名女子。 她一身青衣,乌发被一支桃木簪束成一个高髻。青色长袍长至脚踝,却未沾泥土。她青袍袖口被两根赭色布带牢牢扎住,垂下的右手中执着一柄长剑。长剑在鞘,仍让人心生寒意。 待吴阿婆打开门,她缓步走入,抬手扶住了吴阿婆要行礼的手臂。 “阿婆,最近身子如何?” 吴阿婆年逾七十,眼睛已看不太清楚,但听声音还可分辨来人是谁。她抬手拍了拍女子扶住她手臂的手:“有劳仙长记挂,我身子还算硬朗。只是这几日后院的东西闹得不安稳,还请仙长移步去看看。” 温容点头,扶着她一同走入后院。 雨下了整夜,后院泥泞不堪。温容让吴阿婆在后院院门前等候,自己独身踏进了后院中。小院不大,散养的母鸡正在院中吃食,却像是有意避开了院中水井的位置。 井口旁的黄泥鼓起一个显眼的小土包,满院泥泞,唯有土包周围十分干爽。温容正要低身,便听得里头传来几声微弱的犬吠。 那声音极小,从土包中传出来。伴随着几声吠叫,黄土微微震动。吴阿婆轻轻叹气,不禁扶着门向前走了一步,抬头嘱咐道:“仙长,怕是要离远一些,我怕妖物伤人——” “阿婆,不必担心。” 温容俯身,抬手用剑身轻轻拨开土包。 剑鞘顶起土包上的黄土,里面的活物随之滚动。温容手上发力,剑鞘向下探去,随后触上下面活物的皮毛。吴阿婆见状慢慢走过来,在温容身侧站定,只见土包下蓦然钻出了一颗幼犬的头。 幼犬白头黑耳,一双眼睛正好奇地向外打量。吴阿婆一惊,正要问温容这是什么妖物,竟能活在地下,幼犬身旁便又有一只犬冒出头来。黑头白耳,与第一只幼犬颜色恰好相反。 温容撩开袍子,低身蹲下,将两只幼犬从土中拔了出来。 幼犬嘴中“嘤”了一声,爪子轻轻踢了踢温容的掌心。 两只犬形态似寻常家犬,并无特殊之处。 温容用手翻过它的肚皮,轻声道:“吴阿婆,此妖名为犀犬,样貌与家犬十分相似,多数一公一母生活在地下。犀犬并不伤人,也不会作践庄稼。先前我听师姐提起,若饲犀犬,可积些福气。虽然不知这话真假,但此物终究并不伤人,不必担心。阿婆,平日你若得闲,可以扔些剩饭剩菜进去。” 吴阿婆原以为是什么凶狠的狗妖,谁知翻出土来竟是两只不会走路的小狗。 她怔了一秒,随即笑了两声,粗糙的手掌托起了其中一只犀犬:“活了快七十年的老婆子,让两只小狗吓成这样,仙长见笑了。” 温容低眼,手指轻轻拽了拽犀犬的黑耳朵:“阿婆不必多礼,这本是栖梧山弟子应该做的。若还有事,阿婆可以差人再到碧霞村找我。” 栖梧山方圆一百里,无人不知温容的大名,她虽年轻,却是栖梧山玉虚观近百年来天资最优异的弟子。她十六岁出山,下山降妖已有三年,如今住在碧霞村。若有妖鬼害人或其他奇异之事,任谁都会先到碧霞村去请温容出门,自己今天却是为了两只小狗闹了笑话。 吴阿婆点了点头,进门从墙上拿下一块腊肉,递至温容手上:“仙长,前后叨扰过你好几次,实在过意不去……我如今的牙口也吃不动这些了,听闻仙长新收的徒弟是个好郎君,请他吃去吧,这年纪的郎君正是能吃的时候。” 平日里温容早已拒绝,只是百姓的好意总有推脱不过的时候。听到吴阿婆提起她新收的徒弟,她手指微动,没有拒绝她的心意。 算起来也快三年了,如今他确是长身体的时候。 “多谢阿婆的好意。” 碧霞村在石桥村南,约莫有三里路。温容在石桥上站定,抬头望向栖梧山。雨后有些冷意,她屏息凝神,低头微微抬手,眼前的水波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从空中升起。青袍随风剧烈震动,再抬头,她眼前已是碧霞村外。 温容双手落下,一串水珠从她掌心滚落,迅速消失在风中。 几息之间,风吹水落,她身子已站立在自己家院外。 温容的宅子独门独户,正在村口。此时刚刚日出,门外尚无请她出门看事的人,只有正要赶着鸭子到河边去的村民。见温容手中提着腊肉,对方不禁弯腰看了看,随后从地上抓起一只鸭子,不由分说地塞到温容手中。 “仙长,这鸭子炖了,给你家徒弟补补身体——我刚刚还看他在院中打水。这年头,不好吃懒做的郎君真是难得啊,你拿着,且炖了汤吃。” 温容来不及拒绝,他已经赶着鸭子走远。 鸭子在手中拍打着翅膀,她手上一紧,攥着鸭子的脖颈,进院将它放到了笼中。井边的三个水桶已经盛满了满满当当的水,她上前一步,屋后便绕出一个人来。 少年上半身光裸,肩头扛着一根圆滚滚的粗木。他背对着院门,不知在看墙头上的什么东西。他肩宽背阔,肤色微黑,清晨的阳光爬满了他的肩头,勾勒出他后背紧实的筋骨。 温容脚步一顿—— 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三年前捡到他时,他躺在雨里,口鼻都是血迹,身子瞧着羸弱又纤细,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活不成的样子。短短三年时间,竟长得这样高大。比起来,似乎要高出她两个头了。 听到脚步声,少年迅速回过头。 见是温容回来,他猛地抛下肩头的圆木,飞快跑到温容眼前:“师父,你回来了,累不累?” 他低头看着温容,瞳孔既黑又亮,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温容不知怎么就想起吴阿婆家中里那两只犀犬,眼神也是这样。 见温容不说话,少年低下头,就差将脑袋凑到她手上,额头向下,轻轻蹭了蹭她手臂:“师父———” 捡来的小狗一天也不会像他一样撒这么多娇,温容叹了口气。 “不累,先将这个收起来,”温容将手中腊肉递给他,熟练地挡住了他要钻过来蹭的头,向屋内走去,“这是吴阿婆挑给你吃的,你去地里找些芋魁来,中午就做芋魁炖腊肉。” 澹麟连忙点头,将腊肉提到自己手中。见温容走向屋内,他眼睛也跟着望过去。 想来是道路泥泞,温容的青袍下沾了一些泥巴。 长袍外青色的丝绦紧紧地束住她的腰身,丝绦犹如春日细嫩柳条,贴着她的身子随风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身影,原本黑亮的瞳孔慢慢闪出一丝极浅的金光。 他舌尖抵住口中的尖牙,目光像阴雨天里爬行的毒蛇,紧紧追着她的背影。 温容裹在道袍下的腰身—— 他一只手应当能握住吧? — ①栖梧山,古山名。“栖梧山在君城之西南三十五里。有观曰玉虚山,有灵茅、丹井。” (宋)王象之:《古今舆地纪胜》,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1478页。 ②沧浪君,狼的别称。“又一人,所谓沧浪君”。 (宋)李昉:《太平广记》,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3636页。 ③犀犬,妖怪名。 (宋)李昉:《太平广记》,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845页。 春潮 细雨霏霏,寒气渐盛,一夜过后院中落英满地。 温容尚在床上便听见屋外堂前有烧火的声音,她穿好外袍走进堂前,灶里的火烧得正旺。 锅里煮着一锅粟米粥,饭桌上已摆好了上个月腌制的咸菜。温容不善庖厨,出山以后大多一天只食一顿,修道之人身子比寻常凡人强健,饥一顿饱一顿自然也没什么,但自从捡了澹麟回来,倒是再也没愁过下一顿吃什么的问题。 澹麟弯着腰,正在灶前向里添柴。烧得正旺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映得他脸上有了几分红光。见温容出来,他忙到一旁端起茶水送到温容手上:“师父,漱口。” 温容接过茶水,漱口间再度看向桌山的小菜。虽说当日收澹麟为徒时便已说过,他们二人大约同岁,不必太拘师徒之礼,但澹麟却格外尊师重道,日日奉茶不说,洗衣做饭更是一把好手。 她转眼看向墙角的木盆,盆中正泡着她的袍子。 温容多看了一眼,青色的外袍下飘着一件月白的裹肚,上绣的嫩绿竹叶已被水湿透。她险些被茶水呛到,猛地咳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就见裹肚旁还飘有一件裆裤,裆裤上月水的血丝将水微微染红,她又咳了一声,将茶杯放到桌上。 “师父,怎么了?” 澹麟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木盆。见温容的神情,他不由得皱起眉,忙走到木盆前,弯腰就要去捞盆中的裹肚:“师父,我忘了你贴身衣裳要单独洗——我,我煮完粥便洗。” “……不必,你……你往后只洗外袍就可以了,”温容深吸一口气,似乎胸内涨着一口气,“不必连裹肚和裆裤也洗了。” 听到这话,澹麟面上神情微微一变,他垂下眼去,声音也弱了几分。 “师父,我天资愚钝,师父是嫌我连件衣裳也洗不好。” 温容坐到桌前,轻轻揉揉额角:“……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话说还未说完,抬眼就瞧见澹麟的望过来的目光。 也不知他这对眼睛怎么长的,总是含着水一般明亮。此刻他双眼如湖水清澈,让人看着就心软。她声音一停,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低头拿起了筷子:“罢了,你愿意洗就洗吧。” 吃过早饭后,门前便已有人等候。 见温容与澹麟出门,门前的男人忙拱手到:“仙长有礼,小人自镇上董府来,近日管家。主家的小娘子近日茶饭不思,白日神志不清,入夜又夜夜嚎叫,不似常人之状。主家遣小人请仙长前去镇上看一看,小娘子年方二八,若这样耗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这样的事温容已处理过多次,因此并没有多问,只点点头:“有劳管家带路。” 城镇离碧霞村不远,晌午正是热闹时候,街上茶肆楼阁林立。温容跟随男人进入一条小巷,只见眼前宅院粉墙黛瓦,道旁两株高槐与飞檐平齐,窗边翠帘高卷。大门正上悬着一块牌匾,上书“迎黛楼”三个字。 澹麟微微低头:“师父,这似乎不像寻常宅院。” 温容自然也看出这并非寻常宅院,她并未吭声,跟着男人走入院内。‘ 一楼上的方桌上正聚满了茶客,见男人带着温容进门,一道道目光便投到温容身上。戏台对面的茶客正喝着茶,见温容进门,眼睛便瞪圆了,一把拉过男人的衣袖:“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可是你们的新人——九天仙女一般,你从哪里带来的?有没有恩客?” 还不待管家说话,澹麟已经挡到了温容身前,他拇指顶开剑鞘,闪着寒光的剑身向前飞去,直直地悬在男人颈侧。楼内一时寂静,澹麟面色骤然阴沉,抬眼瞧着茶客,剑尖在他颈间微颤:“你敢再说一遍?” 管家慌忙抬手:“不知者无罪,郎君莫怪,郎君莫怪。” 说话间,他又低头看向茶客:“这是栖梧山的温容仙长,郎君切莫无礼,快向仙长赔个不是。” 温容却无心计较,因为此时楼上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她未再理会茶客与管家,回身踩向茶桌前的凳子,飞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二楼的廊中。她循声走至第一间屋前,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床帐内,一名女子正被四根麻绳捆住了手脚,床旁的小厮端着药碗,已强行捏开了她的嘴。 管家也在此时跑上楼,他顾不得擦脸上的汗珠,忙道:“仙长,这便是那位小娘子。她夜夜嚎叫不止,白日又神志不清,请仙长看看,是否是撞邪了?” 温容坐到床前,小厮连忙为她和澹麟端上了茶水。 温容未喝,澹麟却接过茶水。 茶汤清亮,他端详片刻,鼻尖仿佛嗅到了什么东西,动作便微微一顿。温容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他瞥她一眼,不知再打量什么,只轻笑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将茶水一饮而尽。 温容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用手指点过面前女子的脸,动作极缓。 手指过处似有风起,女子口中的呼号渐渐小了下去。 管家紧张地盯着温容的动作,正要说什么,却见温容突然站起。她面向众人,忽然闭目吁气。 片刻之间,她睁开双眼,怒目而视,青袍随风飘舞—— 温容怒喝一声:“主家何在?” 管家被这变化吓得怔神,见温容仿佛神降,慌忙拉过门外偷听的鸨母,二人一同跪在了地上。鸨母手中还端着香炉,连忙磕头:“敢问小人触犯何方尊神,请神官明示。” 温容轻喝一声:“我速报司也,汝何敢以我孙女为倡?限汝三日,不放归家,吾灭汝满门!” 鸨母被吓得失了三魂七魄,忙磕头认错:“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今日便送娘子出楼。” 随着她话音落下,风声停住,温容忽而又闭起双眼。 窗外几声鸟啼,她静坐在床侧,睁开眼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鸨母,声音已恢复如常:“神官所言究竟何事,竟使二位跪地磕头,想来这位娘子的病马上就可以好了。” 二人不敢言语,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仙长神通广大,方才忽然神降,我二人已明白该做何事,有劳仙长费心。” 温容并未言语,只带着澹麟走出屋子。 迎黛楼外日头正盛,温容回头去看澹麟,正欲叮嘱几句,只见方才还好好的人现下步子突然缓慢,似乎十分吃力。 温容上前看,只见他微微弯腰,面色如三月桃花,潮红一片。她皱起眉头,正要伸手去碰他,澹麟却一闪身将长剑挡在了自己腹下,声音里夹杂着几声异样的喘息。 “师父……别近弟子身。” 温容一怔,看向澹麟的腹部。 他虽用长剑挡住几分,却到底难以掩住。玄色的外袍下,隐隐有什么东西顶起,显出一片高翘的轮廓。澹麟用手挡住眼睛,带着喘息的声音微哑:“师父,别看——” —— ①“我速报司也……汝何敢以我孙女为倡……”一句取材于《续夷坚志》里一则有趣的故事,善良的女巫通过伪装包公附身,拯救了要被卖去做娼妓的包拯的孙女,此处化用这一故事,略作改动。速报司,道教神仙体系中阴间东岳大帝属下专掌善恶因果报应的机构。 (元好问:《续夷坚志》,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页。) 狼尾 温容不禁哑然。 澹麟却不待她说什么,几步就跑向了不远处的荷池。眼下荷花已经开败,池中只有成片干枯的菏梗。澹麟纵身跳入水中,手臂撑在岸边坚硬的石块上,自腰部以下都浸入冰冷的池水中。 温容正不解,猛然间想起刚刚他脸上的异色。 她站在岸边向下看,只见他在水中微微弯腰,一张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见温容过来,他口中压抑的喘息更甚,抬眼间一双眼眸如稚犬一般充盈着水光。 池水冰冷,他避开温容的视线,口中的哀求更甚,连声音都哑了:“师父,别看弟子——” 温容虽未接触男女情事,但见状还是猜到了七八分。 她面上仍然镇定,却不由得按紧了剑,俯身下去,两根手指按向澹麟眉心。 指尖发力,她低头叹了一口气:“那茶你喝了?我在家时常说若出门在外,入口之物要谨慎再谨慎……罢了,你口中默念《清净经》,我回迎黛楼拿解药。” 男女催情之药往往药力强劲,何况澹麟是火气正旺的年龄。虽说平日修道自然能克制人欲,但久久禁欲,此刻又挨上了催情之药,更比寻常人难受百倍。温容见他这副可怜模样,也无心再指责他做事不谨慎,起身返向迎黛楼。 迎黛楼中的鸨母正在自己屋内焚香跪拜,只见温容破门而入,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方才温容神降的景象历历在目,她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妾身今日必定送娘子归家。” 温容站在窗前,落地的脚步声几不可闻:“你们奉上的茶中加了催情之药,解药呢?” 向进楼男子的茶水中添加催情之药是这几年迎黛楼做生意的妙计,大多男子心性本就不坚定,再加药石之力,便又可成一桩买卖。 鸨母额头满是汗珠,只跪地磕头道:“这……这……此药药力强劲,原是为了多成一些生意用的,故而未有解药,若男女交欢,自然……自然可……” 她声音磕磕巴巴,不敢说出剩下的字。 温容见她的样子也知她并未说假话,她上前一步,未出剑鞘的长剑抬起鸨母的下巴,低头看向她满是汗珠的脸:“你逼良为娼已是天理不容,报应自在后头。若你还想多活两日,应知该如何安置你这迎黛楼中的娘子。“ “是,是,仙长说得是。” 温容并不同她多说废话,纵身跃出了窗外。 眼下虽日头正盛,但入秋以后池水甚有凉意,何况澹麟已在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见温容回来,池中人又向后退了退,被池水浸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结实的筋骨上,宽阔的肩挡住了身后的残荷。 “鸨母说那药没有解药,但只要并非毒药便有可解之法,催情之药常常捱过去便可消解,”温容对上他潮红的脸,声音一顿,“池中水凉,可平息欲热,你现下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澹麟低眼,视线隐晦地落在她青袍下的脚边。虽知凡人的催情之药格外厉害,但也没料到下腹的燥热和涨痛会这样折磨。他目光犹如粘着钩子,在温容看不见的视角一点点勾上她的青袍。 片刻后他缓缓地抬头,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喉咙间说一个字便多一声喘息:“我……师父不必管我,我在池水中多泡几个时辰便可……解了,现在日光正盛,师父还是去树下避日歇息。” 温容这三年来只顾得除妖捉鬼,对催情之药却了解不多,眼下只能先让澹麟泡在水中。她再度抬起手指,在他额间轻点,一股清凉的风自她指尖涌向他的身子。 澹麟周身一震,轻轻喘了一声:“师父……别管弟子,现在太阳正晒……” 温容估摸着时辰在一旁等候,眼见他在水中快泡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然落山。入秋以来寒气渐盛,池水冰凉,澹麟尚未学习御身之术,再这般泡下去怕是要生重病。 温容不禁走到池边,抬手掐诀—— 伴随着她口中默念的咒语,池水缓缓升起,澹麟的身子被抬升的池水顶到水面。他面色发白,微青的唇正在颤抖,卷起的池水忽而挪移,无风却掀起一波浪花,将他送上了岸边。 澹麟身子摔在地上,还不忘遮掩自己的下半身。湿透的袍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子上,因而胯间之物更加明显,让他遮掩的动作显得更加可怜。 温容皱着眉,视线避开他的下半身,俯身看向他的面色:“还走得动吗?” 澹麟头上尽是冷汗,他眨眨眼,看向温容的脸:“师父,你先回家就好。弟子……弟子怕是走不得了。上身冷,下身却热……都怪弟子无用。眼下太阳落山,师父还是先回家好。” 温容看着他这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说,也不能真的不管他。夜里本就是妖物出没的时间,要真将他扔在这里,恐怕被妖怪喝干了血都说不定。更何况,她做师父的,自然没有不管徒弟的道理。 “你先起身,前面有一家邸店,今夜就在邸店过夜,”温容看向前方,“再捱一夜便好了,这也算得上一次试炼。修道之人本就需要心性坚定,适当节欲有助于修行。” 澹麟垂下头:“弟子明白。” 如今城镇中没有宵禁,入夜以后街上的叫卖声仍然络绎不绝。邸店的一楼聚满了吃饭交流的来往客商,因着客商众多,房间不够,二楼只剩了一间空房。好在这房间不小,一道屏风也可以隔开二人。 澹麟抱着床上的薄被铺到了屏风另一面的地上,将湿透的外袍脱了下来:“师父,地上凉,或许药效减得快一些。此处虽有屏风相隔,但我想……弟子与师父一室同眠,到底还是有些冒犯。师父,我还是出去为好——” 温容本不太顾忌这些,奈何澹麟是个拘礼的,她已经习惯他常常左一个“不敢冒犯”,右一个“请师父原谅”的话语,便在屏风那边开口:“情况特殊,你别顾虑太多。你在冷水中泡了那么久,若再吹风着凉便更麻烦。” 澹麟看向屏风中映出的影子。 他微微低头,乖乖地应了一声,舌尖却缓缓舔着自己口中冒出的尖牙。见温容端起他刚刚倒过去的那杯茶,他湿透的外袍下顶出的轮廓愈加明显。 窗外的声音热闹,屋内却寂静无比。 他手臂上的水还在嘀嘀嗒嗒地向下落,袍下遮盖的下身涨得生痛。 尽管如此,他却耐心地坐了下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待一刻,他看向屏风中温容的影子。床边的烛火微微飘动,和她平躺的身子一起映到屏风的纸面上,外袍的青色丝绦随风一晃,犹如山水画上的景色。 澹麟起身,抬高了声音:“师父?” 那边没有应答。 他微微眯眼,几息过后扔下手中湿透的袍子,走到了屏风另一边。 温容只脱去了外袍,已经沉沉睡去。他走至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温容的脸。多亏了温容有睡前饮一杯茶的习惯,否则他还不知该如何把自己的血喂给她——狼族的血有使人沉睡不醒的作用。 他舌尖舔了舔腕上那道极细的伤口,翻身跃上温容的床。开着的窗缝送进一丝冷风,他俯身下来,挡住风口,光裸的脊背上疤痕纵横交错。烛火的照应下,他的躯体仿佛拱起的山岳,一点点俯下去靠近了她的身子。 和他兽类的身体相比,温容作为凡人女子,身子还是太过纤细——若要用力些,恐怕她的腰会折下去,他来不及报当年碎身之仇。 偏偏温容的身上总有一股竹叶的香气,兽类的嗅觉让他难以忽视她身上任何一点气味。眼下她的呼吸都如同催情的药物,澹麟看着她薄润的唇,视线又缓缓移到她那只白皙的手上——就是这只手! 就是这只手施展的雷法,将他的身体劈成了七段! 澹麟的金瞳死死地盯着她的掌心。 平日里温容总用这只手去拿青霜剑,明明如此纤细的手指,却能握起那样一柄重剑,大概她用那柄剑斩过不少妖物的头颅。想到这里,他的金瞳猛然一缩,下身的性器越发高涨。动作停顿片刻,他手臂撑在她脸侧,低低喘了一声。 凡人的衣裳过于难解,好在这三年他学会不少。澹麟抽开束裤的带子,从中得到解放的性器猛地跳了出来,沉沉一根贴上了温容的腿。他额上落下几滴汗珠,手指捏起她的手指,灼热的舌尖轻轻舔上她的指腹。 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动作再度一停,兽类尺寸近乎可怖的性器贴着温容内袍的布料轻轻蹭过,如潮水般涌上的陌生快感激烈无比,让他脑中霎时炸开一片白光。他指尖猛地颤了颤,不自觉地拱腰顶弄一下,灼烫的龟头蹭着她的腿渗出几滴清液,他尖牙抵住她柔软的指腹,压住了口中要冒出来的喘息—— 腰后巨大的灰白色狼尾,随着他的喘息冲破了束裤的阻碍,垂向温容的脚心。 亲吻 巨大的狼尾顺着温容的脚踝向内卷曲,毛发灰白相间,尾巴尖随着他的动作一颤,勾住了她的小腿。陌生的快感将他激的几乎压不住口中的喘息,澹麟微微撑起手臂,迫使性器远离她的身子,可眸中的欲望似火熊熊燃起。 他喉咙一滚,低喘一声,金色的瞳孔自上而下注视着温容的脸。 温容这个——温容这个—— 他尖牙磨了磨唇瓣,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却十足地为自己的意乱情迷懊恼。 竹叶细微的气息不断钻入他的鼻腔,澹麟手掌勾起温容的腰身,自身后抱起了她的身子。位置一换,温容的身子被他牢牢地圈在了怀里。他尾巴卷起,从腰后绕紧她的腰身。 屏风上映出的身躯仿佛一座越不过的山,将怀中的女子映衬得愈发清瘦。过大的体型差距使他完完全全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没有一丝能够落在温容身上。他呼吸一缓,低眼看向温容的脖颈。 高高翘起的灼热性器被压在她的臀下,正一颤一颤地吐出几滴清液。她脖颈细白,仿佛轻轻一口就可以将它咬断,让鲜红灼热的血液四处迸溅。他不禁低头凑向她的脖颈,舌尖探出去,缓缓舔上她颈间的肌肤。 舌尖能够感受到皮下灼热流动的血液,他手掌按紧她的腰身,尖牙微微卡上她的脖颈,磨牙一般轻轻噬咬。胯间的性器涨得生痛,他没有章法地在她颈间噬咬磨蹭,性器随着上半身的动作在她臀下缓慢地撞击。 温容睡着的身子像柳条一样软,他手臂圈紧她的身子,口中控制着尖牙噬咬的力道,身下的性器却急躁地找不到该撞蹭的地方。 亲吻、噬咬,接下来该怎么做—— 温容这三年来只会带着他除妖捉鬼,半点情事都不曾告诉他。而狼族素来对伴侣忠诚,绝无有三心二意之说,因而他到现在都不知该如何做这码事。想到这里,他扶在她腰间的手暴起一层青筋,被压在臀下的性器涨成可怖的深紫色。 温容近乎昏睡,毫无反应,垂下的指尖无意识地落到身下灼热的物体上。 澹麟身子猛然一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尾巴尖在空中一颤,随后紧紧裹住她的腰身。他喘息急促,长着薄茧的手掌握住了温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摸向了狰狞的性器。 “唔——” 他额头抵住她的肩,涨得发痛的性器被凉而柔软的手掌覆住。温容的手腕也细,手掌几乎握不住这样尺寸的性器。他不禁放轻了握着她的力道,带着她的手掌从性器的顶部缓缓向下撸动。 野兽狰狞的性器过分鼓涨,隐在黑色毛发中的沉甸甸的囊袋也随着她的动作生出奇异的痛感。他握着她的手掌抹上龟头顶部小口的水液,湿滑的黏液粘在她指尖撸向粗硬可怖的茎身。敏感的龟头冷不丁被她圆润的指甲划过,他猛地咬住了唇,收起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向上卷到自己脸侧。 温容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被他握住擦着茎身的液体刮向硕大的龟头,剧烈又陌生的快感让他手指止不住地颤,翘起的性器可怜地向外吐着黏腻的液体。他低头猛地咬住自己翘起的尾巴尖,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掌,不断地在鼓涨的性器上撸动。 这只手……温容平日用这只手施展雷法,斩妖除鬼,却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性器。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咬着自己的尾巴,望着温容的睡脸,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喘息和呻吟:“……温容……师父……唔——” 猛然射出的浊液布满了她白皙的掌心,他剧烈地喘了喘,舌尖舔向她柔软的脖颈。 狼族的交合常常要更重一些,按照常理他会咬住她的脖颈,将浊液尽数送进她的身子。可惜他还未弄清楚凡人到底该如何交合——以兽类的形态与她交配,她的手掌根本握不住那根东西。 澹麟闭眼调息,尾巴缓缓落下,随后迅速收了回去。他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低头捧起她的手掌。凝视片刻,他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向她掌心的浊液,似乎轻笑了一声:“师父,下次我会轻一些。” 温容起身时窗外已艳阳高照。 平日她总会在固定的时辰醒来,今日却莫名迟了。温容穿好外袍,手腕传来一阵疼痛。她默念几句咒语,腕上的痛感便消了下去。近日每天都有差事,身子酸痛也是常理,她并未在意,起身走向屏风的另一侧。 桌上摆着白粥和茶壶,倒好的茶水还是温热的,屏风后却没有人。温容正要转身,房门便被推开。澹麟端着一碟小菜放到桌上,昨日潮红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师父,我去楼下挑了一些你爱吃的小菜。” 温容见他这模样,也知春药药效应该已过。 她点点头,目光扫过他的身子:“往后记着,出门在外入口的东西要小心。望山村上个月有一户姓江的人家有闹鬼的传闻,江家娘子请我得空去看一看。今天正好有空,顺道去看看。” 听着“入口之物要谨慎”的话,澹麟轻轻挑眉。他低头为她盛好白粥,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从城镇到望山村大概半个时辰脚程,现在正是热闹时候。望水东流,下游岸边此刻聚满了人,仍有源源不断的绿色船只从河流上方顺流而下,场景颇为壮观。澹麟望向河中,只见河滩上沾满了包着青巾的女子,正在滩下摸索着什么。 “师父,为何他们都聚在岸边,今日好像不逢大集——眼下水也凉了,这些娘子站在水中不冷吗?我瞧着也不像有鱼的样子。” 温容望向河滩上俯身摸索的女子,只见一名女子从泥沙中摸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子,她小心地捧着石子端详片刻,兴奋地冲着岸边的男人挥了挥手,又从袖间摸出一根紫色丝线,穿过了白石子上方的小孔,抬手将石子系在了自己的头巾上。 “她们并不是在摸鱼,只是在找有孔的白色石子,”温容语气淡淡,“今日已成婚的娘子会在下游河滩中寻找白色有孔的小石子,再以彩线穿之悬挂在头上,认为这是生子的祥兆。 — ①文中摸石子的习俗取材于古代襄阳穿天节的习俗,时间是正月二十一,此处略作改动。“襄阳正月二十一日谓之穿天节,云交甫解佩之日,郡中移会汉水滨,倾城自万山泛绿舟而下。妇女于滩中求小白石有孔可穿者,以色丝贯之,悬插于首,以为得子之祥。” (庄绰:《鸡肋编》,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 啼哭 望山村位于望山前,景色奇秀。温容所住的碧霞村虽然离望山村不远,但这个村子里从前还未出过妖物害人的事情,此番是她头一次来。 江家的娘子正在田间,远远看到一个青袍女子走过来。她远看了一会儿,似是在辨认,不禁回头冲着田埂上歇息的男人喊了一声:“云蔚,温仙长来了。” “仙长竟今天来了,若是早知道今日仙长得空,妾身便请弟弟到镇上去接仙长。” 秦叶小步跑上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包着发髻的青巾上挂着一颗白色小石子。 她一面带着温容向前走,一面回头望向还坐在田埂上的男人。温容看出她似是有心事,回头瞥了一眼。 田埂上的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走到温容前面抱拳行了一个礼:“仙长有礼,前些日子姐姐遣人到碧霞村去求仙长帮忙,听村长说仙长近日不得空,不曾想仙长今日便来了,有失远迎,还望仙长见谅。” “不必多礼。” “这位郎君是——”秦叶望向她身后的澹麟。 “是我的徒弟,娘子若是介意,他可在门外等候。” 澹麟点点头,似是很听温容的话。 秦叶淡淡一笑,低声道:“仙长二人愿意前来,妾身已是喜出望外,没有将这位仙长单独留在门外的道理。只是因着夫君正卧病在床,若有外男进出家门,被邻里看见恐生些闲言碎语,故而多问了一句。” 秦云蔚闻言像是叹了一口气,面色沉沉,又望向澹麟:“郎君不必介意,此番请二位前来本就是有事相求,哪里顾得上这些规矩,二位请随我来。” 望山村虽比不得城镇,却比起其他村子要富庶许多。温容一路走过来,见家家的房屋都比其他村庄的屋子高一些,但看到江家的宅第还是微微吃了一惊。江氏的宅第比望山村寻常百姓的房屋还要大一些,歇山顶修造得极为规整,屋脊两端各蹲着两头栩栩如生的脊兽。 朱红色的大门前门槛极高,上漆金漆,大门两侧与砖墙的交角处做出如意形状的花饰,比其余村民的房屋要讲究不少。 温容扫视一圈,但并未多言,和澹麟一起跟着二人走进去。 宅院二进二层,布局接近富绅宅院。温容被请到厅堂中坐下,她抬眼看向头顶上的藻井。 藻井上中下三段皆是八角形,朵朵金莲交错层迭,金光闪耀。 她面色不变,却与澹麟对视一眼。 望山村虽然比寻常村子富庶一些,但到底是家家以务农为生,这样的宅邸出现在村子里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秦叶又泡上了两杯茶,分别端给了她与澹麟:“仙长,请先用茶。” 温容瞧一眼便知这是今年的新茶,万山银叶这种茶现下不多得,每年的新茶运过来总是先供几个大城镇,在村子里极少出现。若说此家富庶,可秦叶的穿着与其余村妇并无不同之处,实在让人奇怪。 温容微微皱眉,于是茶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村长说那日去请我的人十分情急,娘子不如说说到底遇到了何事,”温容低声道,“你说你的夫君卧病在床,可与此事有关联?” 秦叶不由得低头,捏着帕子轻叹一声:“上个月初八,夫君白天说起身上阵痛不止,请来的郎中和巫医均说不出个所以然。到了晚间,他便时常从梦中惊起,口中说着胡话,口鼻处还涌出些黑水来——往后便神志不清,面色惨白,手脚也总是僵直着。” 温容点头:“还有什么症状?” “一开始尚有力气喊着身上痛,从前日开始粒米不进——”秦叶说到此处,已有哽咽声,“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巫人说是鬼怪作祟,法事做了几场却也不顶用,他反而闹的更厉害了些,每日都往外吐黑水。又有人说或许是风水上有冲撞……妾身也不知该信哪一方。” “这宅院并无风水的问题,娘子大可放心,”温容站起,“还请娘子带路,我想先看看人。” 澹麟在她们说话间细细打量着坐在秦叶身侧的秦云蔚。他与秦叶长相确实有些相似,应是姐弟不假。只是他瞧着比他姐姐的脸色还要沉,似乎有不少心事。 澹麟走至温容身侧,低身靠近了她的耳畔:“师父,我总感觉不大对。你看秦云蔚的脸色,恐怕不是小问题。” 温容点点头,轻声道:“这家人确有古怪,待看过再说。” 卧房中一片漆黑,秦叶为他们二人打开门,点起了油灯。温容向床帐中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他被四根麻绳吊住了手脚,嘴中呓语不断,像是见到了极为恐怖之事,一股一股地向外喷着黑水。 秦云蔚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江尤,回身挡住了自己的姐姐。 温容将袍袖扎起,走近床边:“澹麟,打盆水来。” 澹麟应声,跟着秦云蔚到院中的水井打水,不多时便返回屋内。 他双手端着满满一铜盆水,手上却丝毫不晃。 温容手中拿着一张黄符,黄纸朱书,她提笔在符上圈内写下了江尤的名字,随后略一顿笔,在他的名字之上写下六个难以辨清的小字。 她左手执符,右手探进铜盆中微微搅动。铜盆中的水随着她搅动的动作波动,她将刚刚写好的符放入水中,盆中水微微一晃,带着黄符在水中打转。随着水波渐渐平静,湿透的黄符依然平整地浮在水面上,指向了床帐正对着的方桌上。 温容擦干手上的水,走近方桌。 桌上的银盆中摆着一包散开的粟米,银盆上有彩绘,盖了一张不大的丝帕。她看着这几样东西,回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秦叶,声音微微一顿:“娘子,上个月你是不是分娩过?” 报应 温容沾水的手指,像一节浸过水的玉。 澹麟盯着铜盆中的黄符,喉结微微一滚。温容执笔画符时,五根手指扶在笔杆上,指尖光润如白玉。她的手既拿重剑,也执朱笔,还曾在昨天晚上被他攥着握住他的—— 他压下喉间的燥动,双手仍稳稳地端着铜盆。 秦叶一惊,眼中已有泪光闪烁,随即点头道:“仙长所言不错,妾身怀胎十月,上个月初二分娩,因难产一天一夜都未将孩儿生下来。第二日终于生下孩儿,我当即昏死过去。夫君说她一出生便面色发绀,呼吸孱弱,没两个时辰便去了——可怜我的孩儿。” 她说到此处,抑不住眼中的泪水,捏着帕子擦着颊上的泪。 温容听着她的话,转身走到床前。 她双掌悬在江尤脸上,闭眼凝神,风从她指尖倾泻而出,直顺着他面部流下。正当此时,江尤被麻绳拴住的手猛地颤了颤,仰头喷出一大口黑水,眼神恢复了几丝清明,喘息着大喊一声:“鬼!鬼!” 温容手心向下,双手掐大白鹤诀,抬首朗念:“玉清敕命,宣召众灵,上通无极,下达幽冥,天开地闭,左阴右阳,雷霆威震,八方火铃,玉清五雷,玄明令真,六甲天丁,东捉西寻,值服神吏,枷鬼祛精,上帝有敕,火急奉行。吾奉太乙定福天尊运明保元上帝令,催召九天卫房催生保产送子高元帅,速降!速降!急速降!” 伴随落下的话音,她青袍翻飞,周身泛出淡淡金光。正当秦叶姐弟二人惊诧不已之时,温容周身金光却缓缓散去。她睁开双眼,回头望向她们二人,眉头终于皱起来。 “神将不肯现身,你们做了什么?” 听到温容的问话,秦叶满脸惊诧,一旁的秦云蔚面色始终阴沉着,即便听到温容这样问,他依旧沉默不语。 “你夫君的异状并非与家宅风水有关,是因为缠在他身上的婴鬼,”温容淡淡道,“神将不肯现身,说明他不愿插手,看来娘子的夫君似乎有事瞒着你们。寻常夭折的婴儿超度过后,自然不会化身婴鬼。若娘子不能陈明实情,恕温容不能轻易出手。” 澹麟走至床前,瞧了一眼床上面色发青的男子。一股浊气正环绕在他的脖颈至耳后浮动,缠绕双耳,久久不散。他正对着床,金瞳黯黯一闪。原来只是一只鬼,他甚至不必伸手就可掐断这鬼的脖颈—— “澹麟,离远些。” 温容担心他被婴鬼浊气所伤,他修道不过三年,体内金丹未成,又是个不开悟的弟子。但好在洗衣做饭还算拿手,尊师重道也算得上长处,其他方面……愚笨就愚笨罢。 澹麟立刻向后退到温容的身后,似是被吓惨了,弯腰用头蹭向她的肩:“师父,他脸上好多浊气。” “别怕,有为师在。” 温容轻声安慰道。 秦叶已经脸色惨白,她望着床上的人,几乎抽泣起来:“妾身对仙长并无隐瞒,我醒来时夫君便说已将孩儿安葬了,我实在不知——” 她话音刚刚落下,屋子的窗户蓦然开始震动。窗外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极为短促,在光线昏暗的屋子内显得犹为可怖。秦叶哭声止住,睁大了眼睛,只听外面的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铺天盖地而来的声音犹如潮水,一层层涌向屋内。 床上的江尤被束住的双手剧烈抽搐一下,四肢开始向内扭曲,口中吐出一口浊血。 温容闭眼聚炁,抬手面向床上的江尤。金光从她掌心喷出,婴儿的啼哭声蓦地中止,那团浊气在她手中的金光笼罩下缓缓成型,在床帐内显出一个满身水渍,双耳尽失的女婴。 温容沉默地望着她。 女婴双耳流着污血,在金光中与温容对视。 澹麟见状微微一惊——这竟是个可怜的女婴。 床上的江尤慢慢苏醒,他看向坐在自己手边的女婴,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你平日横行乡里,已经难修阴德。娘子产下女婴,你因想要儿子怒而心生怨气,将她投入水盆中。见她不死,你竟掐起她的耳朵,生生将刚出生的女儿双耳掐下,让她刚出生便死于生身父亲手中——” 温容冷冷看着他。 “其人其行,畜生不如,”温容转过身,看向瘫倒在地的秦叶,“娘子,我不救此等恶人。你夫君必然撑不过今晚,婴儿怨气自然也随之可解。待江尤死后,我会做法事超度你的女儿。” 床上的江尤痛苦地挣扎几下,转过身想向床下爬:“仙长……救我……救我!” “天道承负,因因相续,你溺杀亲女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温容跨出门外,回头瞥向床上女婴的那团轮廓,低声轻语:“福生无量天尊。” — ①道教科仪不同门派有不同之处,本文女主门派取材于宋代新符箓派清微派。清微派主修雷法,将内丹与符箓相结合,可感召风雨,号令雷霆,是雷法的集大成者。文中引用咒语引用自《清微主将召合》,内容存疑,故略作改动,且本文私设较多,勿考究。 ②溺杀女婴一事取材于《夷坚志》记载的江西婺源发生的溺婴事件。 “婺源严田民江四,家世为农,颇饶足。而行迹无赖,与邻豪代名充里役。妻初产得女,怒,投之盆水中,逾时不死。江痛掐其两耳,皆落,如刀割然,遂毙。” (洪迈:《夷坚志》,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 长剑 暮色四合,鸟雀啾啁。 温容回头看了一眼这宅邸,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江尤如此富裕,并非养不起一个孩子,却能痛扯亲女双耳,害她惨死。一路走来虽知望山附近的村落求子之风盛行,却不想恶劣到杀女的地步,再细想一想,若家家求男,那此地还有多少女婴的冤魂? “师父,”澹麟见她叹气,在她身旁轻声道,“师父莫要伤怀,这江尤必定死状凄惨,只要无人施救,他——” 他话还未说完,就因近前的脚步声而止住。 自村头走来的三人皆着淡青色长衫,各背一柄长剑,只看装束便知是修道之人。 他鼻尖微动,轻轻嗅了一下,警惕地挡到了温容身前。谁让温容在师门时有师兄弟无数,这些人总隔三差五到碧霞村找温容,他看着这些总在温容身边转的男子便无名火起。 谁知来人是不是又是温容的好师兄或者好师弟。 温容原本转身欲走,见三人走过来,也停住了脚步。 “怜青师妹。” 为首的男子走近了方看清温容的面容,拱手行了一个礼。温容听声音有些熟悉,近前去才看清原来是熟人。她也拱手行礼,抬头道:“没想到竟在此地见到崔师兄,上一次见面已是两年前的事了。师兄,你我同辈,叫我怜青就好,无需多礼。” 崔意渺点头笑道:“正是这样,我身后这二位是柳师弟和季师弟,你们还未曾见过。我三人奉师父之命到栖梧山拜会玄灵真人,路过此地,见似有鬼气冲天,于是前来看看。看师妹正从这户人家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后的两个师弟虽然都在打量温容,但左侧的人脸上明显已有不悦之色。季询祺一面打量她,一面脸上隐有几分不屑之意。温容名号响动各门各派,他还以为是何人物,如今一见,对方却也只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 温容已瞧见他脸上神色,不过并未在意,抬头道:“师兄来得不巧,我师父近日正在闭关,这次怕是见不着了。至于眼前的事——此家人姓江,江尤溺杀亲女,以至于婴灵怨气冲天难以化解,变为婴鬼。若江尤身死,婴鬼怨气自然可解,所以我未施救,也请师兄莫管此事。” 崔意渺闻言点点头,温容一向行得正坐得端,若她不肯出手,想必有极为可恨的内情。 “此地溺女成风,灵霄山每年都会做法事超度此地几个村落的无辜女婴,”崔意渺叹了一口气,“河边常埋着女婴尸骨,若不超度,怨气渐集,恐生大祸。” 温容正要说什么,只听崔意渺身后的人蓦然出声。 季询祺双手抱剑,抬眼看向温容:“恕我直言,只是江尤也算是一条人命。温师妹放任婴鬼害人,岂不违背了我等济世救人的本心?难不成温师妹下山三年的显名,都是这样得来的吗?” “师弟!” 崔意渺急忙打断他的话,回首向温容一笑,面色有些尴尬:“怜青,季师弟并非是有意针对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容依旧面不改色,她望向季询祺,目光微动,却将他周身扫了一遍。 虽然她并未有不虞之色,目光也无轻视之意,只是这隐含着某些意味的视线还是让季询祺有些恼怒。他原本就看不上同门的坤道,见温容这样瞧他,向前踏了一步,语气更重:“温师妹,你不救人,我必须救,断没有放任婴鬼害人的道理。” 他只向前一步,还未来得及近温容的身,便被一柄未出鞘的长剑隔到眼前。 澹麟挡在温容身前,将她严严实实遮在了自己身后,冷眉冷眼看向季询祺:“季道长,慎言。” 温容轻轻拍了拍澹麟的手臂,示意他放心,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江尤痛扯亲女双耳,害得女婴刚出世便惨死。江尤死有余辜,让他死在婴鬼手中已是最好的死法,”温容看向他,淡淡道,“你并非是想为他鸣不平,只是看不惯我而已。你觉得江尤不该死,难道那个可怜的女婴便该死吗?” 季询祺本就对温容心有不满,闻言冷笑一声。他推开一旁阻拦他的柳樟言,与温容对视一眼,拔出了长剑:“我与温师妹看法不同,断然不会让婴鬼害人,今日他的性命我救定了。” “季师弟!” 崔意渺按住他手中的剑,额上已急出汗水:“怎可对同辈拔剑相向,快收起剑!” 季询祺早就想和温容比试一番,凭何她年纪轻轻便可以下山除妖——还得了那么多美名,就连各门派的掌门都对她赞不绝口,而他至今都只能待在山上,除了同门师兄弟,谁也记不住他的名字。 他想到这里,不禁将长剑对准温容。不待崔意渺阻拦,他低头默念起咒语,四周忽而风至。温容抬眼看,只见空中风卷沙动,冷风凭空凝出一柄云气缭绕的刀。 他低头念咒,疾风便卷着凝形之刀冲了下来。 温容脚步未动,甚至没有抬手。她平静地注视着季询祺,周身蓦然弹出一层金光,犹如屏障,将她的身子完整地包围起来。冷风凝成的刀在触到金光时瞬间消散,季询祺咬紧牙关,左手掐诀,口中念咒,然而空中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师弟!你莫要再冲动!”崔意渺上前按住他掐诀的手,“收手!你难道不听师兄的话了吗?” 温容看着他掐诀念咒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吏只在身中,神明不离方寸。心不正,不足以感物,意不诚,不足以通神,”温容抬头道,“季师兄,你是召不出神将的。” 她言罢便转过身,带着澹麟向宅中走去。 季询祺连番念咒都毫无作用,此刻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温容的背影。他长吸一口气,掐诀的手握住长剑,将剑猛地送了出去。 “师父,小心!” 长剑过处风声阵阵,寒光乍现。 澹麟瞥向身后刺来的剑身,面色骤然一变。他抬手一把抱住温容,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前。长剑破风而来,猛地刺入他的血肉,又穿胸而出。温容被他揽在臂弯之中,沾满鲜血的剑穿过他的胸口,贴在了温容的肩侧。 “澹麟!澹麟!” 温容回身,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蓦然一抖:“你这傻子……我是你的师父,区区一柄剑而已,哪里需要你给我挡?” 澹麟身形一晃,但手臂仍圈着温容的腰身,不肯松手。听到温容的问话,他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眨了眨眼,瞳孔又黑又亮。 “师父,弟子固然愚笨……”他咳了一声,唇上满是鲜血,将头缓缓地抵到她的肩上,“但弟子总是孤身一人,只有师父。师父……别丢下我。” — ①道教中没有师姐、师妹的称呼,同门之间统称师兄弟。本文非传统修仙类小说,为行文方便有故有“师姐妹、师兄弟”的称呼,特此说明,没有不尊重道教的意思。 ②“将吏只在身中,神明不离方寸。心不正,不足以感物,意不诚,不足以通神。”一句语出《清微斋法》。 (明)张宇初:《正统道藏》,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年。 紧靠 “你忍着些,别怕。” 温容平息静气,伸手覆向他的胸口。她指尖凝出一道金光,缓缓绕住了剑身。澹麟拽着她青袍袖口,轻轻咳了一声,只见温容以金光裹剑,不待他说什么,抓住了剑身,猛地向后将长剑抽了出来。 澹麟身子向前一冲,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而胸膛的伤口却未有鲜血喷薄而出。他单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团金光堵住了那处伤口,无声无息地渗进他的体内。 温容将剑扔下,掌心贴向金光所在之处,将它融进了他的身体。 “没事,金光已护住你的心脉,等回去以后慢慢养伤就好,”温容声音轻了一些,用袍袖擦过他唇边的血,“你休息片刻。” 温容说完便站起身,面向不远处的季询祺。崔意渺和柳樟言皆被眼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并未说话,却抬起了双手。崔意渺回过神,连忙上前拉住季询祺的手,急得满头是汗:“师弟,看你闯的大祸!快去向那位小道友认错赔礼,你做事怎能如此冲动?” “师兄,我何错之有?”季询祺低吼一声,推开他的手,“错的是她,既然济世救人,为何偏帮那婴鬼?” 温容已无心和他废话,她抬起手,疾风从指间穿过。一个硕大的金色八卦图自温容身后浮现,又缓缓地沉入她的脚底。八卦上金光流动升腾,将温容包裹于八卦之中。她凝神聚炁,继而抬眼看向季询祺—— “坎水,聚动!” 她声音落下,不远处的望水中升起无数股细小的水流,凭空而上,凝于空中。伴随着温容手中的金光汇聚,水流穿风而来,在八卦的上方凝成一个往返流动的水圈。温容青袍微动,目视着前方,声音如雷声砸下:“落!” 无数细流化作无数支水剑,破开金光,飞向季询祺的身前。 他脚步微动,快速高喊一声咒语,然而护体金光并未出现。他抬臂欲挡,为时已晚。水剑齐发,赫然扎入他的胸膛。季询祺大叫一声,双膝屈下,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水剑下落,化作细小的水珠,漫天水雾融入泥土之中。 温容走近,低眼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季询祺。 崔意渺深深吐息,上前挡在了温容身前:“师妹,请你饶过季师弟这一次。季师弟前些日子被师父训斥,心中不平,所以言行有失。他伤了你的徒弟,我必带他回去向师父请罪。还请师妹,看在我们旧日相识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他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是让他吃了与我徒弟所吃的相同的苦头而已,总不能叫他白白伤了我的徒弟,”温容淡淡道,“崔师兄,你应该也知我并未对他下重手,不过有来有往罢了。” “多谢师妹——” “季师兄,若按你所言,江尤的命确是人命。只是若我们此番救他,他便知是自己溺死的女婴前来复仇,他所做的不会是及时收手,而是在下一次溺死女婴后寻遍方术来镇压死去女婴的魂魄,”温容看向地上的人,“他一日有求子之心,就一日会有下一个女婴被溺死的可能。难道这些可怜的女婴就算不得人命吗?” “也罢,季师兄不是女子,自然不会知女子的苦楚。若你是在此地侥幸逃过被溺于水盆中的女子,还能做到对江尤这样的人如此大度吗?” “你召不出神将,使不得金光,并非是你术法不精,而是你道心已失,”温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澹麟,“季师弟,你已不适合做修道之人了,早些下山吧。” 正当此时,江宅上方升起一股浊气,在空中缓缓散开。 温容扶起澹麟,抬头望向天空:“江尤已死。” 崔意渺走上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早知会闹成现在的样子,今天就不该进望山村。他们三人路过此处,季询祺远远望见似有鬼气,仍在计较前些日子未能在除鬼比试中赢过刚入门不久的师弟和师妹这事,于是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 “师妹,此事是我们不对。你从镇上来,恐怕也未带齐全法器。为了弥补师弟今日之错,我明日便回灵霄山请师父亲自开坛做法,为这可怜的女婴超度。师妹意下如何?” “也好,先前听闻净霄真人时常为此地女婴作法超度,由他亲自做法自然再好不过。” 温容说完,上前扶起澹麟。他胸口的血早已止住,只是身子还是不停地晃,刚一站起便软软地靠向温容的肩膀。他比温容高了一尺不止,身子筋骨也重得多。而温容身子清瘦,撑起他似乎十分吃力。 崔意渺看着他弯腰趴到温容肩头,不禁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道:“师妹,不如由我背着你的徒弟回去,你带着他恐怕也无法施折地之术,若要扶他回去,只怕你的身子也撑不住。” 澹麟靠在温容怀里,微微眯起眼,只想将这多管闲事的人一脚踹飞出去。 他动了动唇,又轻咳一声,说话间轻轻嗅着温容颈侧的竹香:“师父……崔道长还要回灵霄山请真人开坛做法,若背我回村,岂不是会耽误了时辰。弟子不愿劳烦道长……总归有师父金光护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还是让崔道长先做正事要紧。” 温容略一思索,随即点头:“不错,崔师兄,现下还是超度女婴之事最为要紧。前面便是镇子,我和澹麟歇一阵再回村便是,师兄不必担心。” “那好,你们一路小心,”崔意渺抬手行礼,“我先带师弟回灵霄山向师父请罪。” 瞧着他们二人扶着季询祺离开,澹麟唇角一动。 温容一手扶着他,一手拿着剑,站立的动作颇为勉强。难怪村民总说澹麟比寻常这个年纪的郎君要结实,她几乎撑不住他的身子,密实的筋骨又沉又重,压在她的身侧,恰如骤风压竹枝。 “师父,我自己走……你扶着走太累,”澹麟侧眼看向她光洁的脖颈,轻声道,“我的伤口也算不上多痛,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可怜 澹麟说到此处,却又轻轻咳了一声。 他唇角残留血迹,说话间眼帘垂下,声音更是比平时轻了很多,看上去好不可怜。温容知道他是伤口正痛,虽然她以金光护住了他的心脉,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底是长剑穿胸而过,不好好休养些时日恐怕会留下病根。 只是他身子骨怎么这样重—— 温容轻声安慰道:“我若连带你回去的本事都没有,还如何做你的师父?” 她说罢,指间金光一现,二人脚下的土地骤然变动,似有折起之效。栖梧山道术致广大而尽精微,凡门下弟子均能将折地术使得出神入化。此术只一人用最佳,不过两人现下只到镇上,恰好够用。 风吹水落,二人脚底砸下一串细小的水珠。 澹麟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已是镇上的景象。此时已近丑时,镇上大多商户已关起了门,只有邸店门前尚还挂着灯笼。道旁微风阵阵,吹动枯叶落下,也吹起了她颊边的发丝。 澹麟低眼看向温容。 温容常穿一身青袍,里外都遮得严实。只不过他现在低眼看,一眼便将温容白皙的脖颈尽收眼底。她颈间有一颗细小的痣,尖牙咬上去时,听得见她颈下血流之声。也不知栖梧山是否要求弟子断情绝欲,温容像是对情欲全无知觉一般,如此间明月高悬,让人不敢轻易心生邪念。 “师父,你今日放过婴鬼,只因她可怜吗?” 月光如练,温容目视前方,闻言侧过了头:“她既有苦衷,自然不能按寻常之法相对。” “那鬼是如此,师父对妖也会如此宽待吗——” 他不知在心底期待着什么,只是这样低眼看着她的脖颈,心尖儿就仿佛被金光裹住细细地颤。 温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仍耐心答道:“自是不同。世上本无天生的鬼,世间事纷杂,人死后落为鬼方有各式各样的苦衷。可世上有生来的妖,妖便是妖,妖物害人,自当诛尽。” 澹麟胸口猛地一震,连带着他压在温容身上的手臂都极轻地颤了颤,但面色仍然如常。也是,也是——他早该知道她会这样回答,她刚出山时便能施雷法引来天雷,将他身子劈成七段,现在又怎会对妖起怜悯之心。 许是装她弟子装得太久,刚刚一瞬间竟起了那样荒唐的念头。 说话间二人已到邸店,周围城镇无人不知温容常穿青袍,店家见她和澹麟进门,连忙上前引路:“敢问仙长是不是栖梧山的温仙长,若是住店,直上二楼,无须银钱。第一间房我恰好添完茶水,二位住第一间正好。” 温容不好推辞,待明日再将钱悄悄留下便是,她点点头:“有劳店家。” 二楼第一间房仍带着一扇屏风,一床一榻,被屏风巧妙相隔。温容扶他到床上,掀开了被子盖到他的腹部。他胸口的伤处已将金光尽数吸尽,好生躺着养个几天便能好全。 “师父,弟子无能,不像师父的师兄弟那般精通道术,”澹麟眼睫微动,伸手攥住了她的青袍袖口,“若我够强,兴许就不会受伤拖累师父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掀开被子下了床。温容紧皱起眉头,正要阻拦他的动作。只见澹麟走到茶桌前,背对着她倒好了一杯热茶,说话间仍在轻咳:“我只会洗衣做饭,为师父添茶倒水,不像师父的师兄那般厉害——” 温容轻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修道之人本就有天赋之差,能飞升成仙的又有几个?她原是话少的人,此刻更不知说什么,静了半晌方抬头道:“他们有他们的长处,你有你的短处。” “……” 似乎是说倒了。 温容轻咳一声:“为师……为师的意思是,人各有长处,你尊师重道,甚至能为自己的师父挡剑,换作其他人未必肯做。” 听到“尊师重道”四个字,背对着温容的人无声地动了动唇角。他将茶杯轻轻一晃,里面刚刚滴入的那滴血迅速散开,融在茶水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端着茶杯转过身,走到温容面前,抬眼看向她的面容。 “我天赋不佳,也情愿为师父端茶倒水,”澹麟将茶水奉上,黑亮的眼眸盯着她的唇,“师父,喝完茶早些歇息,弟子今日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温容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心疼。澹麟这三年来日日砍柴烧水,洗衣煮饭,寻常的弟子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她接过茶水,仰头喝下,轻声道:“好,你去床上好生躺着,我在榻上睡。若伤口痛了,将我叫醒就是。” 澹麟转头望向她走到屏风后的身影,瞳孔蓦然转为金色。他坐到床边,抬手将玄色外袍遮住伤口的地方扯开,两根手指扎进了伤口,不过轻轻一触,里面被剑刺破的血肉便开始合拢。 区区一剑算什么? 他看向屏风后躺下去的人,冷冷抬头,全然不见了方才虚弱的模样。 温容这修道之人,清正端肃,皎如明月,与妖邪势不两立——她若是得知自己夜夜被最厌恶的妖解开道袍,甚至连身子都被他这污浊不堪的妖舔遍了,又会如何? 舔弄 月光映照小窗,隐隐有桂花的香气送进来。澹麟翻身上榻,无声无息地稳坐在温容的脚边。上楼时瞥见一楼的箱箧上摆着几本他一直想找来琢磨的书,方才去取回来,还未来得及细看里面的内容。 他从怀间将那本薄薄的书拿了出来,只见封衣上画着一个正对镜梳妆的女子,面叶和护叶上均未写书名。他又向后翻开几页,纸张上只有一幅图画。 女子衣衫尽解,半躺在榻上,眼中春情无限。另有一男子趴伏在女子身上,双手覆在了女子腹部下方。 月光极好,不用油灯也可将这画看得清清楚楚,澹麟喉头蓦然一紧,脸颊似燃起了火一般。他转眼看向身旁沉睡的温容,伸过去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腿上——原来凡人男女交合,要将衣物尽数褪去。 他将书放到一侧,俯身下去,伸手触上温容的里衣。 里衣的扣子倒是不难解开,他呼吸沉了沉,手指勾开里衣的带子,月白色的里衣便轻轻散了开来。裹肚上的竹叶嫩绿,他的手蓦然一颤,顺着嫩绿的竹叶解开她腰间裹肚的系带。 温容身上的香气伴随着衣衫的落下愈加明显,他强忍下喉头的燥动,单手将她的裹肚掀开。油灯昏黄的光下,两团绵软饱满隆起,微鼓的乳尖似春日新长的花骨朵。他低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舌尖微麻,下身难以控制地迅速涨起,隔着束裤贴上温容的腿间。 温容裹在道袍里的竟是这般—— 他手臂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试探着捧上滑腻的乳肉。野兽的肌肤粗糙,以前族中长老常说,凡间女子身子娇贵,不可重了力道,有时不过稍微用力几分便会在她们身上留下印子。 只是一触上去,手便不自觉用力。他眼底被眼前的风光激的微红,一手握住绵软的乳肉,低头下去,灼热的舌卷上微鼓的乳尖。柔软的触感让狩猎和侵占的欲望越来越盛,他尖牙轻轻咬住淡色的蓓蕾,喉中轻轻呜了一声,身后的狼尾猛地钻破束裤,在空中颤抖几下,向上裹住了温容的腰身。 澹麟勾住她的腰身,翻身坐起,将她抱到自己怀里。温容睡前解开了发髻,乌黑的长发散至腰间,如同一匹柔软的绸缎。他越过她垂在腰间的发,将她揽在自己怀中,低头含着她的乳尖细细地吸吮。 怀中人似乎是在做梦,双眉轻轻蹙起。 束裤中的东西已涨得不成样子,他右手解开束裤,舌尖向上舔向她的脖颈。肤色的差距过大,显得温容的身子更加白皙滑腻,不过她身子竟一丝疤痕印记都没有——他目光扫过她胸前每一寸,束裤中的涨大的性器蓦然弹出来,贴着她的臀微微颤动。 温容身上总是有一股特殊的竹香,眼下他快到发情的日子,若是整日在温容身边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只怕夜夜都要如此难受。他眯起眼睛,金瞳的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而臀下的性器高高翘起,硕大圆润的龟头开始不自觉地蹭着她的臀磨动,他口中的尖牙轻轻噬咬着她的颈,狼尾随着口中的动作将她的身子越裹越紧。 磨蹭的动作止住,他口中蓦地喘出一声,压在她臀下的性器吐出一股浊液。房间内似是可以听到其他房间走动的声响,他压下喉间的呻吟喘息,性器就再度涨起,顶着她的腿心向上一颤,他低头重重地咬上温容的乳尖—— 温容这个术法高深的修道之人,不仅有把他劈成七段的本事,竟连身子也成心这样勾人。他不禁又想起那日温容冷冷俯视他,看他仿佛看世间最脏污之物的样子,口中吸吮的动作不由得又重了几分。 枕旁的书页被轻风掀起,他压着口中的喘息,将温容身子平放在榻上。她双乳下已落下两个鲜红的指印,被舔咬过的乳首泛着一层红艳的光。他看向书页上的下一张图,手上利落地解开了温容的裆裤。 月白的裆裤似是十分柔软,要小心些才不至于撕裂了。他将她的裆裤褪到膝间,抬头的一霎间动作却停住。 他从未见过的—— 稀疏的毛发下是饱满光滑的花户,中间如蚌般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隙。他怔怔地盯着,鼻尖轻动便能嗅出里面的气息,似是潮湿的、温热的甜香。无论如何,和他的性器相比,那里实在太小了——想到此处,他的狼尾剧烈地收缩几分,眸子被逼出一层微红之色,克制着看向书页上的小字。 “乃令女左手抱男玉茎,男以右手抚女玉门。于是男感阴气,则玉茎振动,其状也……女感阳气,则丹穴津流……” 他默念着这行小字,再看向一旁的图解。凡人写的东西总是如此拗口难懂,大约是,要用手摸一摸,会有水流出来吗?他被这个想法刺激得咬住了下唇,搔弄着温容身子的狼尾急躁地卷着她的腰身上下磨蹭。 他沉出一口气,将她重又抱回自己怀中,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触上那道极细的缝隙。只是将将触上,指尖霎时陷入温热潮湿的谷地,他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即将溢出呻吟的嘴巴,修长的手指浅浅地向上摸,猛地触上一粒鼓起的花粒。 这是——他指尖不自觉用力下按,怀中的人在睡梦中身子却轻轻一颤。 澹麟呼吸一紧,指尖揉捏着湿滑的花粒,倚在他怀中的温容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声,仿佛花枝上落了露水发出的声响,他喉结重重一滚,粗大的性器涨成了一片深紫色。温容这样清冷的人,原来口中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手指揉按的越发用力,在湿润的谷地上慢慢下滑,指尖冷不防触到一个凹下去的穴眼。似乎正是这里不断地涌出蜜水,他鼻尖几乎被温容的气息灌满,穴眼里流出的水一阵一阵,将他半个手掌都打湿了。他不禁想向穴中摸去,可是只微微伸进指尖,便被极小的入口阻住,再想探进一分都难。 他止住动作,连忙去看书页上的内容。 “卧定后,令女正面仰卧,展足舒臂,男伏其上,跪于股内,即以玉茎竖托于玉门之口,森森然若偃松之当邃谷洞前,更拖碜勒,吻口嗍舌。” 这大约是说,现在要将自己的东西放在她那里磨一磨吗?澹麟目光快速扫过这行字,下身的性器难耐地吐着腺液。一目十行,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所在处。 花户被他手指不住地揉捏磨动,娇嫩湿滑的谷地已经微微泛红,原本闭合的缝隙被他手指分开搅弄得难以合拢,只有水液不断地冒出来。他盯着她湿艳的花户,低低喘了一声。应当按照书中所写,磨一磨是吗?那里如此湿软滑腻,将自己的东西磨上去是不是会舒爽到极致—— 他舌尖难耐地舔着唇。 可是,温容的气味好甜,好想舔一舔看看—— — 文中引用的房中术来源于唐代房事书籍《洞玄子》,作者不详,目前出版的版本来源于清光绪宣统间长沙叶氏郋园刻双梅景暗丛书本。 叶德辉:《双梅景暗丛书》,海口:海南出版社,1986年。 (没搞到影印本不确定在哪一页,故内容不一定准确,看看就行) 吞咽 野兽的嗅觉异常灵敏。 他闭起眼睛,凝神定气,企图将这股甜腻的气味隔绝起来。然而濡湿的手指轻轻一动,便牵出涟涟的水液。他将温容平放在榻上,金瞳中仿佛燃烧起来,直直地盯着那嫩红的缝隙。 方才他指尖揉重了一些,将湿软的花朵揉弄的不成样子,清液像花露一般向下淌。温容平日如一株挺拔的竹,原来这里竟是软的。他尾巴随之一抖,金瞳盯着湿软的花缝儿,尖牙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这是把他劈成七段的人! 这是最厌恶妖的修道之人! 他指尖陷入榻上的床褥之中,那甜腻的气味像无数根无形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扎进他的口鼻。胯下的性器因而涨成半兽状的形态,硕大的龟头在湿软的花谷外垂首,小孔一点点吐着浊液。 他深深吸下一口气,暴出青筋的手颤抖着分开了温容的双腿。 他要渴死了—— 澹麟俯下身,手掌抓紧了温容的腿根,鼻尖抵上潮湿的谷地。她的气息顿时充满了鼻腔,澹麟喉头重重一滚,舌尖舔上满是水液的软花。 身下的性器贴着床褥泄出几丝精水,他舌尖从软烂的花缝儿自上而下舔过,将花液尽数吸吮到嘴中,略有几滴顺着他的唇角留下来。澹麟右手摸向自己鼓涨的性器,舔舐的动作蓦然加重。榻上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声,他脊背猛地僵了几分,舌尖压着湿润的花粒碾下去——似乎是每次舔到这里,温容在沉睡中的身子就会轻轻一抖。 他手掌包住自己的性器,狼尾向上卷住她的腰肢。涨成深红色的龟头在他掌心不断地向上磨蹭,巨大的快感似是潮水般涌上来。他忍不住喘了一声,将穴口出涌出的花液一滴不剩地卷到口中,舌尖探向那个湿软窄小的洞口。 好甜,好甜。 舌尖探进湿软的穴,他的尾巴尖猛烈地颤抖一下,搔弄着盖上温容的双乳,缓缓地上下在两团绵软间扫动。可怜的性器贴着床褥翘起,在他撸动下反而越来越涨。他极力克制着喉咙里要发出的呻吟,舌尖着迷般向内探进——怎么这里这样小,连舌尖都难以进入,四面八方的褶皱将他的舌尖向外推,猛地喷出一股花液,浇湿了他的脸。 澹麟半跪在她腿间,怔怔地抬起头。 长睫上的水液滴落,砸向他张开的手心。 他手指一一抹过脸上溅上的水液,张嘴含住了自己的手指。灵活的舌尖将手掌上的液体尽数舔尽,他俯身再度凑向嫩红的谷地,舌尖碾着花缝儿将水液吸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每次洗温容的裆裤,都能闻到这股气息,原来竟是这里流出来的。他盯着那处被舔开的穴,性器贴着她的腿根向上撞上湿润的花谷。硕大的龟头骤然被湿软的花缝包住,他咬住自己的唇,压住了差点克制不住的叫声。 书上说,要在这里磨一磨。 只是半兽状的性器尺寸过于惊人,他压着鼓胀的茎身贴向花缝,硕大的龟头无依无靠地渗着浊液。他缓缓挺腰,掐着自己的尾巴尖,挪动身体,龟头贴着湿地从下方向上磨动。又湿又软的花缝儿被性器撵开,吐出一股花露,硕大的龟头将细如蚌缝的缝隙分得极开,他掐住尾巴尖的手猛然用力,嘴中“唔”了一声,金瞳霎时变成了一条细线。 “师父……” 他声音颤了一下,被陌生的快感激的眼前一片发白。性器过于粗长,根部蹭着,上面就贴不到软花之上,他不得要法地抬腰,狼尾下垂缓缓蹭到被舔开一个小口的穴口处。 若是从这里钻进去,应该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吧—— 可是那处实在太小,连性器的顶端都进不去,强行顶进去怕是要将她整个下身都撑裂了。他尾巴一扫,狼尾沾着穴口的水打到他唇边。 澹麟伸手攥住尾巴尖,含住沾着水液的狼尾,狰狞的性器蹭着湿润的花缝儿向上顶撞,极重地压向鼓起的花粒。温容的身子随之一颤,睡梦中的声音似是变了调子,细微的哼声从唇中溢出来。他伸手将她捞起,手臂环着她的腰身让温容的身子倚到了自己怀中,随后单手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深紫色的性器上,自身后紧紧地拥住她,挺腰蹭着湿漉漉的花穴撞上去。 “师父……他叫你怜青,你怎么能答应?” 他声音一低,夹杂着喘息,性器和着水液在花缝中上下猛烈磨动。 “你的师兄弟,都叫你怜青,只有我只能叫你师父——”他不禁低头咬住她的耳垂,结实的臂膀撑住温容清瘦的身子,手掌箍着她的腰身大力撞蹭,“师父……阿容……唔!” 性器射出一股浓精,猛地喷到了温容光洁的小腹上。 他低喘一声,尖牙咬住她的脖颈,剧烈颤动的尾巴卷着她的腰上下起落,龟头的浊液一股一股喷向湿红的软缝儿:“阿容,阿容——” “你出山那日,我山间远远看到你,以为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我凑近了想要看清楚——你们修道之人的招数我心知肚明,根本不屑一顾。若不是被你的神姿迷了心智,我不舍得出手伤你,不会……被你的雷法劈成七段,连血都差点流干了——” “所以师父,你莫怪我恨你,”澹麟慢慢舔舐着她的乳,狰狞硕大性器蹭着泥泞不堪的花缝儿向上顶撞,“那夜我的血都要流尽了,还是忘不了你的脸。这三年来,我每日每夜都想着怎么舔你的身子,让你怀上我的狼崽。” —— 提醒一下本文男主极度痴迷于舔老婆,反正每天都要舔都要喝,受不了这种情节的宝宝们自行跳过相关章节哈。 茶水 日上三竿,温容方从榻上起身。 以前日出时她便睡醒了,这两日却起的一日比一日迟,身子还隐隐有些酸痛。 温容蹙眉,想起昨夜梦里似乎是与一男子同床纠缠,引得春潮无限。修道之人原本清心寡欲,她是头一遭梦到这样的事—— 难不成是来这城中见了繁华之景,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情欲吗? 温容轻声叹了一口气,低头默念了几句《清静经》的经文。日光从窗外照进,将屏风上的山水图镀上一层金光。温容想起澹麟身上还有伤,一时倒也顾不上那稀奇古怪的梦,披着外袍从榻前站起。 小腿骤然袭来一阵酸痛,温容身形一晃,手臂扶住了榻上的枕头,险些摔倒在榻前。正当此时,屋门被推开来,澹麟手中正端着粟米粥,见此情形忙放下了手中的碗,跑上前扶住了温容的手臂。 “师父——你怎么了?” 腿心似被砂纸磨着,生出阵阵痛感,小腿的酸楚竟让她一时间没能站稳。温容紧紧蹙着眉头,自然不能说是因昨夜做了一晚淫梦而至身子酸软,别过脸摇了摇头:“没事,伤口还痛吗?” 澹麟仍旧扶着她,闻言摇头:“有师父的金光,不痛了。” 他将温容扶起,漆黑的瞳眸看向她的双腿,话语间充满了疑惑与关切:“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日的事耗了心神?” 温容低着头,声音不禁停了一下。她向来不会说谎,但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弟子是因做了一夜淫梦而双腿酸软。她轻咳了一声,向桌边走去:“兴许是昨日太累的缘故,小事而已。” 澹麟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她的背影。 说起来确实是太累的缘故。 舔舐加磨弄,他几乎是折腾了一整夜,若不是女子那处太过娇嫩,温容下身被磨得艳红无比,他应当还是停不下来。他抵着那处磨,喷了数次,精水又多又浓,糊满了都挡不住被欺凌的花苞露出的艳红之色,若再磨弄一会儿,温容今天连起身怕是都难。 他倒好茶端到温容身侧,眼睫垂下:“师父,都怪弟子无用。” 温容轻咳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再看澹麟,他低着头,像是再说一句便要掉下泪珠似的。明明身高九尺有余,筋骨结实,不似寻常之辈,性子却无端让人心疼。 “若你无用,我何必收你为徒?” “往后这话,不许再说了。” 澹麟忙不迭地点头,将温容漱口的茶水倒掉才返到桌前同她一起吃饭。温容想着若是澹麟伤重的无法起身就在邸店多留几日,不曾想他体魄强健,现下走路已不成问题,正巧邸店店家要赶马车去碧霞村送茶,吃完饭便和他乘马车一同回到了碧霞村。 今日阳光毒辣,田间的村民少了一些。 温容和澹麟刚刚走进村子,只听家门前响起一阵铃铛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抬眼便见两个身着青袍之人站在了柴门之外,正探头向内张望。见温容和澹麟走近,他二人也近前,声音里似是有些惊讶:“师妹,这半年未见,你的小徒弟又长高了这么多。” 桑子城上下打量澹麟一圈,瞧着他这体魄,一时间摇了摇头:“到底是山下的日子好过,澹麟瞧着像你的师父。师妹,你可要多吃一些。” 温容淡淡一笑,推开柴门进去:“师兄若是觉得山下好,常来便是,只是来时莫忘了顺道忙一些给周围村镇的百姓解煞或驱鬼的事。” 一旁的人不禁笑道:“师姐,你这样说,桑师兄往后怕不敢来了。” 澹麟见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和温容说笑,无声地走进屋准备泡茶。桑子城看着他走入屋内,便压低了声音看向温容:“师妹,你这小徒弟如此沉默寡言,人言道这种性子的人心中容易憋坏事,看着不像个省心的。” 修道之人无论男女,大多身子清瘦,而澹麟筋骨结实,体魄也远比寻常男子强健,瞧着便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此言过于武断,但他第一次见澹麟时便觉得他似是不简单,只可惜并无什么实据,想来也是他想太多了。 言越闻声也微微抬眼:“师姐,师兄之言虽然暂无凭据,但到底男女有别,你同他一起吃住,万事要小心些。” 温容摇头:“他心性单纯,哪里会想些别的,你们若是闲不住,便去镇上转转,近日里镇上时不时有异事。” 桑子城见她言语间维护澹麟,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又抬头道:“师妹,我的剑术不敌你,你教的弟子不知剑术如何?其实术法也该教了,我倒想试试他的水平。” 正巧澹麟已泡好了茶,端着茶壶走了出来。 见他走出门,桑子城随意地抬起手,金光围成的小型八卦图自他掌心中喷发而出,打向了门前的澹麟。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打来的法阵,并无躲避,那圈金光便骤然打上他的胸膛。澹麟身子一晃,伸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仍然稳稳端着茶壶,只是口中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澹麟!” 温容急忙上前扶起他,抬头看向桑子城,语气中罕见的多了责怪之意:“师兄,他身上有伤,况且你是长辈,怎能轻易对他出手?” 桑子城不过随手打了一个法阵,并无多少威力,若澹麟稍微习过术法也能躲避。他未曾想他竟连躲都不躲,于是连忙上前:“澹麟,还能站起身吗?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师父教过了的。” 澹麟轻咳一声,抬臂擦了擦唇角的血,低眼看向温容:“师父,别怪桑师伯,是我愚笨……是我不好。” 泪水 月色清冷,桂香满院。 温容坐在桌边,看向窗外溶溶月光。虽说下午桑子城就差上演负荆请罪这一出戏,但到底是伤着了澹麟。他吐了几口血,却不埋怨,嘴上只说着自己无用。刚躺到床上不多时又下床,惦记着她还未吃饭,做了一碗笋泼面端到她桌前才又躺回去。 这样的好徒弟去哪里也是寻不得的。 桑子城和言越下山本是为了传达玄灵真人之命。百里之外的乌月镇发生人祭之事,闹得城镇中人人惴惴不安。以人祭鬼本是荒唐,乌月镇却在数月之内连祭三人,此事闹得甚凶,只能由最近的栖梧山和灵霄山负责。 温容正想着澹麟身上有伤,明日可能要自己独自动身到乌月镇。这时南屋里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温容端起油灯,穿过院子推开了南屋的门。 里头黑黢黢的,她端着灯向前走两步,只见澹麟正在床前收拾着什么。 澹麟正低头往包袱中放着自己的衣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手中的动作停住,却迟迟没有回过头。 “你晚上收拾这些,是要到哪里去?” 温容心下一沉,走近几步站到了他身后。 澹麟的东西本也不多,那几件衣衫也是温容买给他的。他手上为包袱打了一个结,声音似是颤了颤,低头抓紧了包袱:“……师父,白日桑师伯和言师叔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温容的脚步一顿。 怪不得他端着茶水出来时脸上像是覆了一层灰一般,说是霜打的茄子也不为过,原来他们二人对她说的那些话他竟全听到了。 “师父,他们说的对,我确实天资愚笨,”他手上动作停住,转过头看向温容,“可是师父,我对你并无异心。师父救我性命,收留我住在这里,我感激不尽……怎么会做师父讨厌的事情。” 澹麟望着她,原本黑亮的眼眸中已布满血丝,眼眶中骤然砸下一滴泪。他苍白的唇紧紧抿起,像是不想被她看到,可是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滚,整张脸都湿了:“师父,我——我还是离开最好。” 他抓起包袱便要向外走,被温容一把抓住衣袖。 温容哪里想到他竟伤心成这个样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油灯,抓着他的手臂带他重新坐回了床边。油灯的火光将他脸上的泪水映得更加清晰,溶溶月流入窗中,落到了他的胸口上。 “我若是觉得他们的话有理,不用你自己走,我也会赶你走,”温容轻叹一口气,抬起手臂,捏着自己的衣袖擦向他的眼睛,“我既收你为徒,又怎会因他人三言两语就赶你走。” 好香。 温容的身子,好香—— 澹麟低着头,眼泪扑簌往下掉,鼻尖却轻轻嗅了嗅。昨夜抚摸她那处时,也有这样的香气,层层迭迭地上涌,像是要把他灌倒一般。他喉结微微一滚,喉咙蓦然变得无比干渴。 这张床也不错,但到底是温容那张床更好。她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气味,如果在她的床上将她的衣衫都剥尽,慢慢地将她灌满,那温容的身子以后只有他的味道了。 他舔了舔唇,眼眶中的眼泪却掉个不停。 温容原先只觉得桑子城多心,现在见他这副模样,觉得下山的师兄弟确实多余的话说太多了。要是他们隔三差五地来,每次都说这样的话,澹麟还要哭个几次? 她心中一紧,攥着衣袖擦他下巴上的泪珠,轻声安慰道:“栖梧山弟子大多在第二年已学习过一些术法,桑师兄才会贸然出手测试你的实力。往后……往后我不叫他们来了,这样如何?” 澹麟唇角一动,只是眼睛还湿漉漉地看向她。 “师父不要为了我,伤了和同门师兄弟的情分。” 温容将他脸上的泪擦干,再度叹了一口气:“他们惯是话多的人,原先在山上就是如此。此番以后,我叫他们往后少来这里,我也能躲个清静。” 澹麟点点头,沾着泪珠的长睫微微颤动。像是终于被说服了,将手中的包袱团一团放到了身后。 温容见状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按了按湿透的衣袖,继续道:“不过包袱也不算白收拾,明日我们便动身去乌月镇。不过此番路上我们不能以修道之人的装束露面,若是修道之人进入城镇,恐怕会打草惊蛇。” 原先不打算带澹麟去——但瞧着他这离开她就要去寻死的样子,不带在身边终归是不放心。 “弟子遵命。” “好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卯时,天还未完全亮起。澹麟将马牵到柴门前,望向里屋。 多亏了昨日那两个蠢笨的男人,否则今日温容还不一定会带他一起出门。他低头拍了拍马的头,想起他们的样子便皱起眉头。隔三差五地下山围着温容转就算了,昨日竟还说起他的不是—— 他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院中走来的人,蓦地怔在原地。 温容已换了凡间女子的装扮,寻常的窄袖短衣外套了一件雪青色的长衫,上绣几丛竹叶,别有一番颜色。而下裙随她脚步一晃一动,色如天水碧,极好地勾勒出她清瘦纤细的身子。 他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舌尖难耐地舔了舔口中尖牙。 夫妻 温容关好柴门,澹麟也已经将马车套好。 她原本打算两人各骑一匹马前去,见状不禁开口:“怎么套了马车?” “师父说不便让外头人知道我们是修道之人,而今寻常娘子若出远门是不骑马的,坐马车方便些。师父既作寻常娘子装扮,这点便也要小心,”澹麟上前扶起她的手臂,“师父……若此次不宜暴露我们的身份,恐怕称呼也要换一换。” 温容觉得似是有理,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你想着如何换?” “寻常……便以兄妹或姐弟相称便是,”澹麟看向温容的脸,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松,坐上了马车,“只是男女有别,现下少有兄妹、姐弟同乘马车的,若是夫妻之名,倒还算寻常——” 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一低:“弟子不敢冒犯师父,如何相称当然由师父做主。” 温容未出山以前,一直在栖梧山修道,不常下山,自认对寻常百姓的事了解不多。见澹麟说得这样详细恳切,便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无妨,既然是要隐藏身份,应当越普通自然越好,就依你所说以夫妻之名相称吧。” “是。” 澹麟拽动手中的缰绳,见帘子放下来,不由得轻笑一声。 夫妻——夫妻自当同榻而眠。 秋季雨水渐多,往乌月镇的道路泥泞,因此马车赶到傍晚才刚到与乌月镇相邻的清水镇。清水镇富庶,街上铺子绵延相连,热闹至极。夜市里人多,澹麟赶着马车靠近一家酒肆,抬头望向酒肆前的旗子。 “师……”他刚说一个字,声音便低了,掀开帘子看向里面端坐的人。 温容正闭目养神,帘子掀开,外头的热闹声音直入耳底。她望向马车之外,只见街市繁华,家家铺子前都点着灯笼或挂着旗子,而街上男女更多,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尾。 “师父,今夜我们便在此暂歇如何?马车深夜入乌月镇,难免让人起疑,”澹麟伸手过去扶她,“明日一早再进乌月镇……” 他话还未说完,酒肆中的过卖已小跑着到马车前面。见澹麟未回身,他躬身抬起抹布向里招了招,满脸堆笑:“郎君从哪里来?不妨在此歇脚,如今晚上天冷,吃些酒身上还暖些。” 温容见状只得伸出手,扶住了澹麟的手臂。 过卖见车中是女子,方又低头:“郎君若是带娘子一起,更要住下了。如今相邻的乌月镇正闹些神神鬼鬼之事,再继续向前走怕是不妥。今日店内上了些荔枝馒头,可是稀罕物,娘子定会喜欢。” 温容沉默不语,只点点头。她在山上修道多年,对热闹繁华之景甚是陌生,现在一瞧确实有几分新鲜。澹麟原本托着她手臂的手慢慢下移,轻轻地勾住她的手掌,侧眼看向她:“阿容,今夜我们便在此地歇脚如何?” 阿容—— 温容耳边仿佛有风吹过,手掌被自己的徒弟牢牢攥住。他的手掌要比她的手大许多,筋骨也更结实,握着她的手指像暖炉一般热烘烘的。她额前几乎要冒出一层细细的汗,微怔片刻才答道:“好。” “好嘞,二位贵客楼上请——” 酒肆大门敞开,以彩画装饰,红绿杈子挡下了要靠近的人马。绯绿帘幕垂在门后,厅院内十分开阔,花木茂盛,两边的廊下皆挂着金红纱栀子灯,上下相照,灯烛荧煌。温容向上看,只见主廊檐下的歌伎各个月眉星眼,恍若神仙,正在抬袖招徕酒客。 过卖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澹麟寻了一僻静的帘后带着温容入座。珠帘垂下,他握着温容的手蓦然一松,抬眼看向她的脸:“师父,弟子冒犯了。” 被火炉一般的手握着走了一路,掌心已经微微出汗。温容低眼摇了摇头,院内的丝竹之声远远传过来。澹麟从桌上取了些干果,剥了皮才放到她面前,似是也红了脸:“师父,若你觉得不妥,我便不这样叫了……” 温容瞧着眼前剥好的果子,不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妥,既是要伪装身份,总要做得更可信些。” 说话间过卖已经端了荔枝馒头上来,温容没见过这些稀罕东西,正要开口问一句,澹麟已经掰起了馒头:“阿容,荔枝馒头多是取荔枝榨水以后掺了酥酪以及辛辣之物裹在一起做馅做成的馒头,要尝一尝吗?” 过卖闻言点头:“正是这样,郎君真是见多识广。” 澹麟正要掰开馒头,过卖便又躬身指了指外头:“贵客,外头的娘子歌声宛转,不妨移到外面去吃酒,眼下正是热闹时候。” 温容还未说什么,只见澹麟抬起头。他将掰好的馒头放到温容面前,抬头看向过卖,声音里已有些不悦之意:“我心中只有内子一人,外头再好,我定也不会多看一眼。” 温容拿着筷子的手霎时停住。 过卖不由得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那是我的不周到,贵客莫怪。三楼的房间我为二位贵客准备了浴桶,还放了些八月采的甘松香,夫妻共浴最佳,贵客自便。” —— ①“红绿杈子”一句改写自《梦粱录》中的记述。“店门首彩画欢门,设红绿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厅院廊庑,花木森茂,酒座潇洒。“ 吴自牧:《梦粱录》,卷16,《酒肆》,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②“荔枝馒头”一句出自《能改斋漫录》的记述。“好事者作荔枝馒头,取荔枝榨去水,入酥酪辛辣以含之。“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15,《荔枝谱》,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模样 p o we nx ue2. c om 夫妻共浴? 温容险些被口中的荔枝馒头噎到,她轻咳一声,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再看澹麟,他已然红了脸。待到过卖掀开珠帘走出去,方才抬头,颊边仿佛滚起一层红浪,声音都低了下去:“师……师父,弟子,弟子冒犯了。我只是想,若是到外头去会引人注意,才——” 温容面上仍然镇定,她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介意。然而“夫妻共浴”的字眼仍然在耳边回荡,她微红的指尖掐着馒头分开,拿到澹麟面前的碗中:“不必多说,为师明白。”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澹麟正欲起身向外看,只听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愈靠愈近,他不便在此地拔剑,刚要细看,男子歪扭的身形便撞入眼前。他立刻回身护到温容身前,抬头冷冷地看向闯进来的男子。 男子一头撞开珠帘扎了进来,他一身绿袍,腰间系着一条兽面金革带,只看装束便知来头不小。温容皱起眉头向上看,只见男子面如冠玉,头顶簪了一朵红芍药,好不潇洒,一瞧便是风流郎君的模样。 澹麟挡在温容身前,冷冷地打量着这闯进来的陌生男子。 男子似是喝多了,站直了身子看向桌前的两个人,竟当即坐了下来。澹麟正要发作,被温容轻轻抓住了袍袖。她倒面色如常,因眼下不宜多生事端,不过是醉汉而已,不理睬便是。 男子坐下后,酒意似乎散了不少,手臂撑着桌子看向面前的温容。 “呀,这位娘子竟似仙人一般,可有婚配——” 他正要凑前细看,只见小娘子的面容被一个冷面阎罗挡住。澹麟直视着他,瞳孔里有压制住的淡淡金光,目光如同野兽一般盯着他,将眼前的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被这一眼瞧得酒醒了大半,再看刚刚死死盯着他的人已经低下头。澹麟坐到温容身侧,丝毫不见了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歪着头靠向温容的肩:“阿容,我们及早上去歇息吧。” 晏明彰挑了挑眉,似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过还是先拱手赔礼:“娘子莫要见怪,我从上星镇来,要往乌月镇去,今日在此歇脚,一时贪杯,冒犯了二位,还请娘子莫怪。” 温容本未打算开口,只是听他也往乌月镇去,便抬起了头。 “阁下去乌月镇?” “不错,我听说乌月镇如今正闹人祭一事,实在觉得荒唐,故而前去看看,”晏明彰一笑,“我幼时中了巫蛊之术,多亏栖梧山的仙长搭救。如今虽未能入道,却受其影响,听闻不平之事,心中不忿,自要过去看看。” 温容听着他的话,对眼前的人似乎多了几分肯定之意。澹麟冷眼看着他和温容一问一答,再度打量起他的样子。男子簪花如今虽不少见,但他看着仍然心烦,做出一派什么浪荡样子,竟在这里勾引温容。 他默不作声地喝下一口酒,微红的脸颊贴向温容的肩:“阿容,我是不是有些醉了,胸口疼——” 温容被他一口一个“阿容”叫得心焦,听到他喊胸口疼便也顾不得什么,只想着他胸口还有伤,确实容易反复疼痛,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澹麟贴着她的肩蹭了蹭,高大的身子全然倚到温容怀中,鸦黑长睫微微颤动:“郎君方才与内子调笑如此熟练,难不成平时也是如此?郎君是好福气,见到一位娘子便要上前说话惹弄,这样的风流潇洒,在下恐怕难以学会了。” 晏明彰听着他这话好像是在夸自己,又好似不太像。他皱了皱眉,只见澹麟正用脸蹭着温容的掌心,口中呓语不断,便只当他刚刚说的是酒话,忍不住开口道:“娘子,你家郎君好生磨人。” 温容轻叹一口气,挡住澹麟要贴上来蹭的脸。这话倒也不假,澹麟酒量奇差,以前喝多一些便黏着她“师父”“师父”地喊,若要推开,又黏上来,当真比家犬还要黏人。 “还痛不痛了?” 温容手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停顿片刻:“自知酒量不好就该少喝些。” 晏明彰见状一笑,摇了摇头:“你家郎君确实酒量不高,我今日喝了有十杯酒方才醉倒,你家郎君似是只喝了一杯。” 澹麟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仍然潮红,他倚在温容怀里,声音低了些:“郎君平日里怕是习惯了与这酒肆中的娘子一同喝酒,酒量高些也不足为奇。我平时饮酒甚少,学不来郎君的做派。” “……”更多类似文章:j iz ai9.c om 晏明彰总觉着眼前的人话里有话,却又觉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得又看向温容:“娘子,在下姓晏,名明彰。《道德经》有云: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家父便以此二字为名。萍水相逢便是有缘,敢问娘子芳讳?” 温容正要回答,怀中的人却难受得动了动。 澹麟哑着声音轻咳一声,灼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磨蹭,声音听着极为难受:“阿容,我胸口疼,我们上去歇息吧。” 自惭形秽 今日正是十五,天上明月高悬。 晏明彰扶着澹麟歪倒在床上,将掉到地上的芍药捡起来。这郎君身子不知是什么做的,竟这样重,有意压着他似的,险些将他压得直不起腰。温容樵者床上醉眼朦胧的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抬头道:“多谢了。” 晏明彰想着还未问出她的名字,便摇头道:“娘子无需客气,只是还未得知你的芳讳……” 温容正要回答,床上的人已经踢开了被子。 澹麟双目微红,浓密的长睫因为醉意轻轻颤抖,低头将脸埋向温容的颈间:“阿容,我身上好热,胸口也疼。” 墙上桂影斑驳,风移影动。温容不便在外人面前将他推开,只得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澹麟的身子倚着她磨蹭,发红的脸颊贴着她的脖颈向上蹭去。温容轻吸一口气,抬手摸向他的脸颊:“现在好受些了吗?” 晏明彰瞧着牙齿一阵发酸,忍不住皱眉:“娘子,你家郎君怕是要将酒吐出来才好些。” 澹麟低眼,目光如刀,但仍然贴着温容的脖颈:“阿容,我热。” 这边晏明彰还不忘问出她的姓名,又低声道:“娘子——” 怀中缠着一个,面前站着一个,温容心中生出些烦躁。澹麟一醉倒便要整夜都磨着人黏在一起,刚将他捡来几日时他不慎误服药酒,眼巴巴地在床上叫了她一夜,不管又觉得可怜。 “我小字怜青。” 晏明彰见她素容清冷,忍不住又多看一眼。澹麟慢慢起身,仰在温容怀里,不知是醉了还是醒着,勾着温容的衣袖摩挲:“晏郎如此潇洒,你若在这里多留些时候,外面等你的娘子便要恼了。” 晏明彰虽想和温容多说些话,但听他这样说,也知这是逐客令,只得拱手向后退。 “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见晏明彰从屋子里退出去,澹麟的目光方软下来。他咳了一声,向后倚着枕头,抬起的眼睛却红起来。 房中果然放着一个浴桶,里面的热水热气蒸腾。温容将自己的帕子丢进去浸湿后又捞出来,快步走至他身侧坐下,抬手将湿润的帕子绞干。澹麟额上的汗珠已被拭尽,但那双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她。 稚犬一样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帕子而是骨头。温容被他盯得身子发麻,手指点上他的额头,将他的身子按了下去。他乖乖躺回床上,那只手仍然不安分地晃到她的衣袖上,脸颊似是飞起了红霞:“阿容,你穿这衣裳,真好看。” “……” 温容只当他是说醉话,但脸皮仍然有些发热。醉人说醉话,不必计较。待到明天他醒了,她要叫他回去抄上一百遍《清静经》。她手上绞着帕子,低头拨开他拨弄自己的手,背过身拿起了被子。 手上刚刚掀起被子,身后的人立刻又缠了上来。澹麟撑着身子,将头硬生生钻进她手臂的空当,枕着她的腿仰头看向她的眼睛,眼睛又眨,下巴隔着裙衫蹭她的腿:“阿容,你是不是,也喜欢晏郎那样的郎君?” 窗外的风透进来,桂影晃动,花气袭人。 温容不知他怎么没头没尾冒出这样一句话,但醉话本来也当不得真。她将他的身子向外推了推,他反而扒得更牢,脸颊磨着她的手心,喉咙里含糊地冒出一句:“师父……晏郎比我俊俏,比我风流,还有修道济世之心,师父定是觉得他做徒弟更好些……” 温容有些头痛。 澹麟说着,声音里似多了些委屈:“在晏郎面前,我自惭形秽。” 温容知他一向自卑,酒后吐真言也是难免,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原本要推他的手也停了下来。晏明彰的样子她倒没有细看,但若论起俊俏,她似乎至今还未见过比澹麟样貌还好的郎君。 但修道之人不能以貌取人,她于是不常留意男子的相貌。 “我只不过同他多说了几句话,你便觉得我认为他好,”温容叹了一口气,将湿热的帕子捂到他的额上,“我该日再收徒弟,你是不是要说我又亏待你什么了?若觉得你不好,我何必留你在身边。” 怀里一双狗眼,眨巴着,看她。 她撩起帕子盖住这双湿漉漉的眼睛。 “其实师父要觉得晏郎不错,收他为徒也是,弟子定无半句抱怨。只是看晏郎的言语举止,风流浪荡,似是与这楼中许多娘子都相识——我……我若像晏郎一样能言会道便好了。” 他这样说着,目光却隔着帕子看向她的胸口。凡间女子的衣衫不比青色道袍能够遮掩身子,反倒将她的身子裹得更勾人些。温容的身子香得要命,那等下——等下便抱她到浴桶里去好了。 温容听着这话,感觉似乎哪里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什么,仍旧皱着眉头。 澹麟低头,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舌尖慢慢地舔向自己的牙齿。舔舐她时那种甜腻的记忆再次涌上来,他低头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声音沉了许多:“师父,你喝过茶后歇下吧,明日还要赶路,不必担心弟子——” 其他男人的气味 今日仍旧是温容睡床,他睡榻上。这楼中丝竹声整夜不断,他因而多在茶中加了两滴血,不至于会让外头的声音吵醒她。眼见温容在那面睡下,他掀开被子起身,衣袍下的东西鼓得不成样子。方才就有些忍不住了,躺在温容怀里,口鼻处全是她身上的香气,再忍耐一刻他怕是要露陷。 先前从未得知男女情事如此磨人,许是发情的日子要到了。 他利落地翻身上床,两只手臂勾起温容沉睡的身子,急促地吻上她的下巴。 下身涨得发痛,他箍住她的那只手微微一抖,沉下身子。 月光之下,他的衣袍渐渐破开。 屏风上的树影被体型健硕的野兽身影盖过去,油灯和月光照映出野兽坚实清晰的筋骨。他低头靠近床上的人,灰白色的长毛在光下根根分明,耀眼的金瞳像是盯住了最美味的猎物。他眸光如冷刀,俯下身贴近了温容的身子,温热的舌尖舔开了她衣衫的系带。 化作兽形时的舌头更有力些,要是能将温容全身都舔遍就好了。 想到此处,他立在空气中的耳朵动了动,舌尖搅着她的衣衫脱下。野兽的身躯难耐地晃了晃,最终复归于人形,他身后的尾巴向前卷,猛地裹住她的身子,单手捧住了温容胸前的绵软。 香气仿佛毒药,缓慢地渗进他的鼻尖。 野兽的感官比凡人要敏锐千百倍,他被温容的气息激的尾巴尖直颤,仿佛湖中漂浮晃动的浮萍。几息之后,他急躁地解下自己的衣袍,涨得发紫的性器高高翘起,圆硕的头部贴着她的大腿轻轻蹭弄,低头呜了一声,舌尖舔过她的下巴和红唇。 等等—— 有其他男人的气味。 他的耳朵原本犹如立起的短刀,现下猛地塌了下去。他不可置信地低头,捞起她的腰身前前后后地开始嗅闻。 温容的身子气息从来没有变过,是清淡好闻的竹叶的淡香。而如今中间夹杂了几丝男子的臭气,他压在床榻上的手猛然收紧,舌尖舔着她的脸颊蹭到脖颈,终于确认了那股气息来自何处。 晏明彰的气味。 臭男人的气味! 他金瞳冷冷一闪,双手捞起她的腰身将她抱到怀里。 温容的手随之垂下,贴到了他腿间高翘的性器。然而澹麟却没顾上去握她的手,低头埋向她的胸口,用力地舔向她的胸口。 温容的身子光滑细腻,胸口仿佛一块无暇的白玉。他舌尖舔着她的衣衫裹起那粒嫩红的蓓蕾,手指向下摸索着探向她的裙衫。嫩红的蓓蕾在他舌尖的舔弄下慢慢挺立,他一只手托起她绵软的乳,另一只手扯着她的裙衫钻进档裤中。 他的动作还不甚熟练,摸索着才摸到那处汁水丰沛的泉眼。 甜腻的气息几乎在瞬间涌进他的鼻腔,他呼吸猛地一停,尖牙咬住她挺立的乳尖,手指陷入那处似是在颤抖的花瓣。柔软湿滑的花朵绞着他的指尖吞没。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另一只手箍着她的腰身慢慢揉搓,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子一般用力—— 晏明彰那样的浪荡男子,怎么配得上温容?指不定是惹了一身花柳,合该明天死去。他竟敢离温容那么近,竟敢故意说些讨巧话让温容对他另眼相看,竟敢问起她的芳讳,竟敢用那张轻浮的嘴念出温容的小字! 他的瞳眸剧烈地闪了一下,舔舐的动作更加凶狠,仿佛要将其他男子的气息尽数盖住。怀中的人却如沉于海浪之中,只觉得身下热潮无限。难以遏制的欢愉从身下散开涌上,她口中微微哼出一声,被外头的丝竹之声掩住。 极浅、极轻的呻吟。 澹麟低头凑到她耳边,揉弄她花瓣的手指缓缓地抽出,带出一条淫靡的水液。涨得发痛的性器已经勃涨至小腹,他握起她的右手,缓慢地挨上自己的性器。仅仅是刚刚触上,那处便颤抖着吐出一口清液。 澹麟低声闷喘,含着水光的眼睛看向温容微红的唇瓣。 舌头若是能伸进最里面……那里又湿又热,想来该是仙境。 只是温容若是醒着,该是会叫痛了。他身下的这根东西连那处柔软的口都顶不进去,他只能多在外面磨一磨,贴着那条水津津的花缝儿磨蹭,等磨久一点,就可以插进去了。 他被这样的想象刺激的双耳通红,低头贪婪地咬吸着她的乳尖。只是若温容知道他每夜都这样舔弄磨蹭她的身子,兴许会一剑将他劈成两半,又或是将他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他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 碎尸万段,那有什么? 他做鬼也要缠着温容,做鬼也要夜夜爬她的床—— —— 因为毕业的事情有点忙,最近没有日更。 现在忙得差不多了,今天起日更,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黄纸 只是明日还要到乌月镇去,若是今晚让温容累着了,她兴许会生出疑心。 澹麟轻吸一口气,舌尖又贪婪地在她胸口舔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地系上她衣衫的系带。晏明彰的气味总算被他的气息盖了过去,他又上上下下地嗅闻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男子的臭气后方才抬头。 他头顶的耳朵蹭着她的下巴,嘴唇贴着她的脖颈重重地亲了亲。温容的身子软下来倚在他的胸膛间,他鼻尖情动,手指绕起她脑后垂下的青丝。温容平日以发簪束发,不常有这样的时机触摸她的发丝。 他指尖绕着她的发丝打圈儿转,低头嗅到她发间肥珠子的气味。肥珠子果实气味微苦,和她身上的淡香混在一起,闻着让人心尖都在发痒。他抱她在怀里,亲吻渐渐止住,克制下的声音带了些哑意。 “阿容,你若是真的看上了晏明彰……我会寻个时机将他喉咙咬破,叫你看看那等浪荡男子的血都是黑的。” 他轻声呢喃,唇瓣碾着她的耳垂吻过去:“所以你别对这些男子动心——我的心眼儿本来就是极小的。” 第二日天刚拂晓,温容便已经起身,二人在楼内吃过饭后便又上了马车。澹麟还想着这时辰动身正好,总之别叫温容和晏明彰碰面便是好时辰,扶着温容上车后便急急地赶着车出了镇。 温容想着他昨夜醉了,今日想看着像是酒醒了。原本还想说上他几句,谁料今晨一睁开眼睛便见他跪在了床头,一声也不吭地盯着她看,她刚说一个字他便要磕头认错。 温容见状倒也无法再责怪他,只道下次不可再多饮酒。 从清水镇到乌月镇不远,因为道路泥泞才走得慢了一些。不出一个时辰,马车便赶到了乌月镇外。温容掀起轿帘一角向外看去,前方雾气漫漫,难以辨清镇子的入口,直到马车走进近了才见镇子口的牌楼外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乌月镇”三个字。 澹麟眼见着前面雾气弥漫,敏锐地抬头嗅了嗅,随即停下了马车。 据说乌月镇与原与清水镇一般富庶,单看这牌楼便知。 温容掀起轿帘望向牌楼,只见牌楼共四柱三间,瞧着是单檐歇山顶,脊上饰有脊兽,柱头又雕以须弥座,整座牌楼都布满鸟兽雕饰,即便是富庶的清水镇也没有这样古朴精细的牌楼。 澹麟见温容探出身,连忙伸手扶扶住她的手臂:“师……阿容,现在青天白日,前面却起雾,恐怕是妖异之兆,我我们要当心些。” 温容自然也瞧出不对劲,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牌楼外的土地。 澹麟扶她下了马车,走在她的身前打量着牌楼前的景状。现在这个时辰,镇外不该一个人都没有,何况前方雾气弥漫,瞧着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温容低头扫视牌楼前的泥土,人死后魂归于天,魄归于地,修道之人总会对陌生之地的泥土更为留心。她端详着脚下的泥土,此时忽然生起一阵风,空中一道黄纸随风落下。 澹麟身形一闪,伸手护住温容,抬手抓住了掉下的黄纸。 “这是——” 眼前的黄纸上写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存日答还受生阳牒二道,计还受生钱二遍,酬答上项原借冥钱。伏望冥官照鉴,庶无沉滞,判亡魂生方净界者。” 后一句墨迹模糊,无法辨认。 澹麟皱起眉头,低头问道:“这是何物?” 温容看着手中的黄纸,神色似是微微沉下。 生身受度,死魂受炼。道士为活人做生斋时会书写阴阳文牒,将阴牒烧去冥间还受生钱,阳牒由活人收存,待死后再做亡斋将阳牒焚化随葬,以便冥间核对支取受生钱。 她手中的是一纸阳牒,按照常例,若不在主人身上,此刻应该已经焚化随葬才对。 可是却飘到了这里。 她正欲开口,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晏明彰的声音在雾气中有穿透之效,他扬鞭纵马狂奔而来,生怕被丢下一般,抬头呼喊:“娘子,澹郎——等等我,我同你们一起入镇。” —— ①肥珠子,有洗涤之效的植物。 “浙中少肥皂,洗面洗衣皆用肥珠子。木亦高大,叶如槐而细,生角长者不过三数寸,子圆黑肥大,肉亦厚,膏润于皂荚,故名肥皂,人皆蒸熟暴干乃收而南方妇人竟岁才一沐,止用灰汁而已。” (庄绰撰,萧鲁杨点校:《鸡肋编》卷上《皂荚》,第 29—30页。) ②“存日答……”一句出自江苏江阴叶家宕明墓发掘简报。 ③有关“受生钱”的资料参考韦兵着作《储蓄来生:宋代以来的寿生寄库信仰》。 (韦兵:《储蓄来生:宋代以来的寿生寄库信仰》,成都:巴蜀书社,2020年,第26页。) 情动 晏明彰勒马,从马上翻身而下。 澹麟早早套好马车正是为了甩开他,谁料他竟也骑马跟了过来。且看他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袍,束玉带,算是翩翩郎君模样,这一身装束站在温容身侧竟与她衣衫的颜色有些相配。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但脸上仍不动声色,只站在温容身边笑着看向他。 “晏郎昨日与楼中娘子厮混半夜,今日还能这样早起身,着实让人意外,”他语气低了一些,又侧眼看向温容,“我与阿容想早一些赶路,也怕搅扰了郎君的好事,故未向郎君告别便动身走了。” 晏明彰昨夜未睡,隐隐约约觉着澹麟好似话中有话,想了半夜终于想明白他恐怕是觉得自己昨夜离他的娘子太近了,故而说些这样夹枪带棒的话。 他闻言低声一笑,却朝着温容看:“我昨夜并未于楼中歌伎厮混,却惦念着娘子今日还要动身到乌月镇,想着你二人未带仆从,担心你们遇上危险之事也没个帮衬,所以早早便起身向这里赶来了。” 温容将手中的黄纸收到袖间,微微点头:“郎君有心了。” 这人—— 澹麟面上仍旧和颜悦色,口中的尖牙却狠狠咬住了舌尖。这晏明彰无缘无故接近,又故意在温容面前说些讨巧话,必定居心不良。他缓缓沉下气,轻声冷哼一声,抬手扶住了温容的手臂:“阿容,我们该往里走了。” 他冷冷地瞥了晏明彰一眼,将温容扶上了马车。 晏明彰随即跃上马背,两腿夹动马腹,骏马跟着马车后面走进了牌楼。 过了牌楼之后,雾气渐渐散了不少。乌月镇的格局与前面的清水镇相差不大,商铺临街而设,排列整齐。这个时辰街上的铺子陆陆续续已开了门,但不见有什么人在外面转,开着的铺子也只是挂起旗来,并没有清水镇那样热闹的景象。 镇上的邸店只有一家,刚刚挂起旗子。澹麟在邸店前勒马,将马拴在门前,抬手掀开轿帘将温容扶了出来。晏明彰也在一旁下马,却先左右看了一圈:“乌月镇以前是与清水镇一般热闹的,只是闹起人祭一事,百姓白日里也不愿出门,看着才这般凄凉。” 温容也向四周看去,不待多说什么,邸店的门里便走出人来。 “三位贵客,可是要住店?” 门里的声音沉而悦耳,声音先于脚步传至门口。温容抬眼望去,只见邸店里头走出一个身着红衣的郎君。他看着该是与澹麟一样的年纪,穿一身红色长袍,目似朗星,正迈出门来。 又是一个男人。 澹麟口中的尖牙咬住舌尖,冷冷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侧身挽住温容的手臂。邸店中的男子原本目光先看向温容,似乎有意要多看两眼,但骤然被眼前的玄衣男子遮住,唇边的笑容不禁僵了僵,但很快恢复如常。 “三位贵客,在下的邸店新开不久,眼下生意有些惨淡,但吃食留宿必定不会怠慢诸位,”红衣男子上前,“还请三位贵客移步进门,如今镇上不太安宁,有些话还是进来说要好。” 温容听他话中意思,像是知道一些内情,便和澹麟一起进入邸店中。邸店瞧着确是新开的,楼下的桌椅板凳还未完全归置明白,但墙上的雕刻与字画却样样精细,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在下姓云,名通,字长敬。邸店刚开不久,谁料镇上出了这档子事,过路人现在都不敢从乌月镇走,都是绕路而行,我这邸店也没多少生意,”云通将斟好的茶水端至他们三人面前,“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三位贵客海涵。” 澹麟端起茶杯,低头轻轻嗅了嗅方才抬头。温容指尖顺着茶杯转了一圈,也是低头确认过方才将茶水喝下。晏明彰倒没顾虑太多,仰头就将茶水喝了下去:“云掌柜,听你这样说像是知道内情,不如同我们说说发生了何事,若有解决之法自然是好,否则南来北往的人都在你们镇前绕路,你的邸店怕是开不了多久了。” 云通苦笑一声,继续道:“我也刚来乌月镇不久,并不是本镇人氏。先前乌月镇也是热闹非凡,自从闹出淫祠与杀人祭鬼一事,镇上多女子失踪,家中有女儿的也不敢轻易出门,渐渐地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温容手中的茶杯放下去,眉头紧紧皱起来:“淫祠?乌月镇方圆百里内有灵霄山和栖梧山,既有道观,为何镇上会兴起淫祠?淫祠兴盛本就荒唐,杀人祭鬼更是可恶。” 云通看向温容,似是微微垂眼:“淫祠并不少见,只是寻常淫祠最多是百姓添添香火。乌月镇上的祠庙祭祀的恐怕不是正经神仙,原先只是一两人信,现在一多半人信,虽说杀人祭鬼一事如今没有实证,但那女子的尸身却出现在祠庙外,且头颅不翼而飞,不是杀人祭鬼是什么?” 澹麟听着他的陈述,并为言语,仍在暗暗打量眼前的人。 温容点点头,并未继续问下去:“……竟是这样。云掌柜,现下我们三人恐怕在此留宿,不知可有合适的房间?” “自然有,二楼都是空房,三位随我来。” 二楼的房间开阔整洁,看着也是刚刚打扫过的。澹麟将包袱归置好,点起了桌上的油灯。白日行踪过于明显,要等到入夜后才可外出探查。他将屋子前前后后检查一遍,方才坐下来,静等着入夜。 一更的梆声响起,温容将长发束到脑后,扎紧了裙衫的袖口。澹麟见状也打开了窗子,向外警惕地望了一圈。屋内的烛火随风摇晃,他回身正欲像温容禀报,却见她猛地用手撑在了桌边。 “阿……师父!” 澹麟心头一紧,飞身两步落到她身侧。只见温容轻咳了一声,白玉一般白皙的脖颈涌上一层薄红,她单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长睫垂下,脸颊似升起了火烧云,从颊边到脖颈都是一片绯红之色。 “师父,你怎——你怎么了?” 难道是茶有问题?可是那茶他和晏明彰都喝过,并无异常。这世间还没有只对男子或女子单独有效的催情之药,何况他还醒着,即便要对温容下药,也该先将他迷晕了才是。 温容眼前像是有无数烟火点起,景象仿佛被各色的丝绸蒙住,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四周的景象缓缓展开,如同铺出一个巨大的幻境,五脏六腑被火点起,陌生的情动之意从身下向上蔓延,潺潺的流水声中只有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唤传过来。 她的手如同被一条线牵住,向自己的衣领探去。 澹麟伸手扶住她的肩,眼见着她倒在自己怀里,那只葱段一样白皙细腻的手探向了她衣衫的领口。他脸色骤然一变,低头按住她的手掌,金瞳仿佛燃烧器无尽的火焰。 “师父,师父……你清醒一些,”他揽紧她的腰身,低声凑到她耳边,“师父——” 然而怀中的人不知在注视着什么,她茫然地向前看,手掌慢慢按上他的胸口。柔软的指尖顺着他的胸膛贴上了脖颈,他喉头霎时发紧,舌尖舔着嘴唇看向她潮红的脸,声音也哑了几分:“阿容……” 他鼻尖动了动,手掌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身。 她的身子在散发一种陌生的气息。 · 那是女子情动时才会有的气味。 磨弄 heiye wu.co m 热浪从天而降。 温容眼前放大的幻境中响起无数流水声,虚幻的人影慢慢凝成实体,冰凉的手掌裹住了她灼热的身子。难耐的热潮从身下一波波卷起,他指尖到处却让身子的渴望愈加热烈。 她昏昏地睁大眼睛去看眼前的人,却被眼前模糊的人影按着倒在床上,带着凉意的唇瓣贴上了她的脖颈。 “阿容,阿容,你醒醒!” 澹麟抓紧了她那只要去剥自己衣衫的手,低低地喘息一声。只不过被她手掌无意间撩拨过,身下的硬物便将衣袍顶出一个高挺的轮廓。他缓了一口气,看向温容空洞的目光:“阿容,你到底为何……” 温容行事一向谨慎,那茶水也是他们三人都喝过的,若是有事,不可能他和晏明彰还清醒着。可是寻常咒术和道术又绝不可能不被温容识破,她究竟为何像身入幻境一般神态迷离,甚至—— 温容的手已剥着自己的衣衫褪到了胸口处,裹肚上的竹叶长而细瘦。褪下的衫子有一半还缠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如白玉一般细腻的肌肤泛出一层绮丽的红色,向上蔓延到她的脖颈。 澹麟喉头一动,金瞳仿佛燃烧起来。 温容身子的香气伴随着她的动作愈来愈浓,往日里他只能趁着她睡着时舔弄,而今她是主动的、有回应的。他深吐一口气,揽紧她的腰身,将人抱着滚到了床边。 伴随他扬起的手,整间屋子霎时被冒出的金光笼罩,波动的阵法化成一个硕大的圆圈印入屋子四周的土地。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这间屋子,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去。 烛火映出温容清冷的面容,他低头凝视着她,伸手剥下了自己的衣袍。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u shuwu. biz “阿容,腿再分开些……热吗?热的话再分开一些,”他凑到她唇边,尖牙轻轻咬上她的下巴,“阿容,这里——这里喜欢吗?你这里好湿,好香,我可以舔一舔吗?” 狼族彼此间会通过噬咬和磨蹭表达喜爱,只是他不敢咬重了,恐怕一口下去会将她脆弱的肌肤咬破,只能轻轻地舔咬。烦躁的是,狼族可以通过磨蹭来传递气味,但是温容是凡人,他无论怎么做都不能把自己的气味印到她身上。 澹麟按住她的手掌,舌尖顺着她的脖颈舔下去。 有力的臂膀抱起温容仿佛捻起一支花枝,头顶冒出的耳朵骤然扎到她的下巴。温容迷蒙地看着眼前尖尖的、毛绒绒的耳朵,指尖轻轻地摸了上去。 “唔——” 敏感的狼耳被她的手指夹住,他喉中逸出一声剧烈的呻吟。狼族忠诚守一,一生只有一位爱人,不能被随意碰到耳朵,第一次触摸是留给未来娘子的。他抬眼压住她的手指,尖牙向上咬住她的唇瓣,灼热的手指滑进她松垮的裙衫内,摸向了她的裆裤。 “阿容,阿容,你要做我的娘子是吗?” 他喃喃一声,用耳朵尖蹭着她的下巴,长而蓬松的狼尾钻出衣袍裹住了温容的腰身。他一边咬着她的唇瓣,一边剥开了她身上碍事的裆裤。指尖刚刚剥开档裤,柔软的花瓣便盛满了热热的露水。 他手指微微颤抖,贴着湿润的花瓣摸上去,指尖压住了嫩红的蓓蕾。怀中的人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口中的呻吟轻柔又脆弱。 野兽捕捉猎物的欲望在几息之间升起,他肌肤下的血液也随之变得滚烫。 澹麟低喘一声,压着她的腰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这样的坐姿迫使怀中的人坐在了下身灼热膨胀的性器之上,他低头隔着裹肚含住那团嫩白的乳,手指肆意揉捻着那粒潮湿可怜的花粒:“阿容,师父……这样你舒服吗?” 温容手臂揽着眼前人结实的肩膀,被肆意揉弄的花瓣溅出无数花液。猛烈的快感如同没有预兆就冲击而下的泉水,陌生的欲潮让她颤抖着绷紧脚尖,口中的呻吟轻柔又含糊,扶着他的肩低声喘息。 好软,好滑。 他吐出被含的水浸浸的乳粒,低头扒开了自己的衣袍。涨大的性器似乎已经到了极点,龟头吐出的水液浸湿了玄色长袍。青筋布满的粗硕性器在她腿根磨蹭一下,霎时抵住了正流着蜜水的穴。 温容被烫得身子微微一抖,轻声的呻吟被他的亲吻尽数吞没。 澹麟扶稳她的身子,劲瘦有力的腰肢缓缓向前摆动。粗硕的性器从花瓣底部磨向上方,圆硕的龟头碾着敏感的花粒重重蹭过去。温容的手指猛然抓紧了他的肩,逃也似的要向后退,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阿容,你喜欢这样是不是?你抖的好厉害——” 澹麟金色的瞳孔看向她潮红的脸,挺腰将性器碾向软烂的花瓣,一下又一下地压在那缝隙中抽送。凝着露水的花粒被性器碾压抽磨,她身子颤抖着向他怀中缩,口中的呻吟已经变了调儿。 太奇怪,太奇怪—— 柔软的缝隙包不住粗长狰狞的性器,他仰头亲吻着被抱在怀中的人,挺腰的动作迅猛而有力。湿润的花瓣禁不起这样的磨弄,她手指抠住眼前这位“狂浪之人”的肩,身下猛地抽搐起来,清液从穴中喷出,浇湿了粗硬的茎身。 澹麟按着她腰身的手轻轻一动,尖牙咬住她的唇瓣。被热液浇过的性器碾着她的花瓣弹向她的小腹,野兽的冲动在此时被激起。他翻身将温容按到身下,性器碾着软肉探向那道紧窄的口子。 鼻尖的香气快要将他迷晕,他按着她的手指,压下去的性器在穴口缓慢地向里、试探着撞了撞:“阿容,你的身子放松一些,让我进去好不好?会比现在更舒服的……“ 温容似乎轻声呢喃了一句,他俯耳去听,舌尖舔向她的耳垂。 “阿容,不会痛,我不会让你痛。怎么会受不住呢?我不会向里的,我只在前面轻轻试一试好吗?” 浪潮 身子似是浸在无边的浪潮中,从手指到脚尖都在颤抖。温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感受到那覆在身子上的手掌,灼烫而有力。结实的筋骨压着她的小腹,身下潺潺流水被狰狞的硬物堵住。 她微微启唇,手指绞着眼前人凌乱的衣袍,口中呓语不断。耳边的声音像是掺杂着毒药的诱哄,她听不分明,只听着那人的呼吸越来越近,舌尖缓慢地舔过她的耳垂:“阿容,怎会受不住……你瞧,你下面这样湿了,我轻一些好不好?” 该是抗拒的。 可是幻境中雾气茫茫,四肢仿佛被柔软的藤蔓缠住,热潮从腿心不断向外涌。她的小腿被人抬起驾到臂弯中,硬物从潮湿的花瓣顶部向下滑动,浅浅地磨蹭着湿润的穴口。 澹麟轻哼一声,舌尖舔着她的唇向内动了动。那处柔软的穴地虽然已经满是花液,但过于粗硕的性器还是难以顶进,只微微探进一点,再难往前动一分一毫。他额上的汗珠滴落,燃烧的金瞳盯着面前脸色潮红的女子。 让她痛几分又如何——那夜被她的雷法劈成七段,身子碎开时连锥心蚀骨之痛都难以与之相比。 他在她身边蛰伏三年,不就为了这一刻——肆意享受这如明月般皎洁的人。 可是,可是—— 他望着眼前神色迷蒙的人,仿佛又想起那日初见她的样子。温容素日清冷,连衣袍都是淡淡的青色。可看着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所修的雷法至阳至刚,难遇敌手。今夜之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脆弱的神情……她大约不懂情事,脸上都烧红了,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澹麟微微闭眼,身下的性器不再向那水穴里钻,按着她的手指缓慢沉重地压上湿透的花瓣。圆硕的茎头拖着水液从鼓起的花粒中碾过,她的身子猛然抖了抖,细微的呻吟一声接着一声传到耳边。 “阿容,这样你觉得好受是吗?” 他低头吻向她嫣红的唇瓣,贪恋般轻轻噬咬着。绷起青筋的性器伴随着他挺腰的动作一次次碾过敏感的花粒,他手指顺着她平坦的小腹向下,一边揉弄着她的花瓣,一边挺腰磨蹭,闷在喉咙中的喘息情不自禁地冒出来:“阿容,你好软……唔……我重一些好吗,受不住了——” 温容口中的哼声还没来得及缓缓,腰身便猛地被手掌握住。伏在她身上的人犹如野兽,狰狞涨大的性器猛地从底下磨上湿软的花缝儿,沉重地抽磨起来。先前克制的动作在霎时变成狂风骤雨,他按着她的腰身凶猛地向上撞,沾满花液的性器碾着花粒又凶又重地抽磨起来。 她口中的呻吟被碾的变了调儿,迷茫的眸子多了几分水液,身子犹如狂风中的小舟,被撞的四下摇晃,无力的手指扯着眼前人半垮的衣袍,喉咙中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轻……轻一些……” 澹麟的喘息粗重,低头猛然堵住她的唇,舌尖勾着她香软的舌向内吞,将她唇边的涎液尽数舔了干净。 何时见过温容求饶? 他伸手提起温容的身子,湿重的吻顺着她的唇瓣飞快地吻下去。数百下的磨送已经让被含湿的裹肚布满飞溅的花液,他轻喘一口气,含着挺立的乳尖重重地向上挺腰撞向湿漉漉的花粒。 温容口中倏忽迸出一声破碎的呻吟,滚下来的泪珠掉到两人磨弄的交合处,抠着他脊背的手指一垂,身子骤然软到他怀里。 浓白的热液糊满了湿润的花瓣,澹麟揽紧她的腰身,忙低头去看她的神情。这样热烈迅猛的情事让怀中的人昏了过去,修道之人自小苦修,大约从未尝过情事,这样的滋味怕是第一次得知。 他稳下心神,舌尖舔过她脸上的泪珠,拿了帕子轻轻擦向满是浊液的花瓣。抽弄的动作太狠了些,花瓣上下通红。浊液浓稠,顺着花缝儿缓缓下流,说不尽的淫靡勾人。澹麟盯着那处被自己肆意磨蹭的穴,呼吸越来越重,强按下勃动的性器,手指卷着帕子擦拭着那处可怜的花穴。 正当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若是人耳定听不出,可是野兽的嗅觉与听觉远超于凡人。他耳朵微微一动,眯着眼睛望向门口。两扇门虽然合起,但留有缝隙。而窗边在这时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只通红的眼睛透过缝隙,慢慢地看向床榻的位置。 屋中淫靡的气息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通红的眼睛一眨,极细的手臂在此刻突然拉长,如延伸的藤蔓爬入窗中。 澹麟扬手用床上的被子裹住温容的身子,披起衣袍纵身跃向窗边。迅捷的动作让窗外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之机,澹麟手上骤然生出的利爪猛地穿过木窗,五指掐住了来人的脖颈。 破开的窗子满是飞屑,他望向眼前身着红衣的人。 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澹麟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扼住他脖颈的利爪慢慢收紧。 眼前的怪物身着红衣,红土一样的脸上只有一只放大的、似油壶一般的眼睛。因被扼住脖颈,他的眼珠缓慢地转了一圈, 拉长的手臂垂到了地上。 看来温容的异状,与眼前的人有关。 “云通,云长敬,你起的名字倒是好听,”澹麟利爪深入他的脖颈,金瞳直视着那只可怖的眼睛,“只不过你的主意实在是打错了,你竟敢将心思动到我的阿容身上。” 眼前的人挣扎着吐了一口浊气,澹麟视线丝毫未动,他冷笑一声,飞身跨过窗棂。他的臂膀在霎时充血膨胀,灰白色的手臂猛地绕过眼前人的脖颈,不过“咔哒”一声,红衣男子的头便歪了下来,被拧断的脖颈软软地塌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缩成一团。 男子身上的令牌随之掉下,朱红色的令牌上书一个“通”字。 原来是五通神。 五通神 澹麟嫌恶地看了那令牌一眼,随即一脚将它踢开。 他回身走到床边坐下来,将帕子浸到了盆中。铜盆中的水冒着丝丝热气,他从随身带的香囊里取出一个小香盒。木樨香香膏的气味清甜,他取出一小块浸到水中,连同帕子一起在热水中搅动,待到帕子完全湿透了才捞上来绞干。 温容素日里不常用香,唯独擦身时喜欢用木犀香膏。以前温容沐浴,他常躲在窗下嗅闻,心里想着何时冲进去将她捆缚起来,叫她也尝尝那万箭穿心的痛楚。如今看来,这计划还是再延一延好了。 澹麟用帕子将她全身擦了个干净,将她的身上的衣衫一一穿好。五通神已死,温容想必很快就可以从幻境中清醒。他系好那件衣衫的带子,又向上瞧了一眼她绯红的脸颊。 怎会这般好看? 他喉头一动,忍下伸手碰她脸颊的念头,重又点起屋中的油灯。恐怕是在她身边待得太久,如今竟生了这样的心思。他要温容在他身下掉着眼泪,要她边流着泪边后悔那日用雷法将他劈得差点形神俱灭。 澹麟稳了稳心神,只听床上的人发出轻微的响动。 温容只觉得头晕目眩,像是从大梦中醒来,依稀记得自己在梦中似乎与一男子纠缠欢好。她猛地清醒过来,手臂撑着床边坐起身来。窗外微风吹进屋内,她迎面看向一轮皎洁的明月,不由得清醒了几分。 她忙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只见自己衣衫整齐,仍是先前的样子。 幻境——她竟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师父,你现下还难受吗?” 不等她多想片刻,澹麟便跪到了床边。他抬起眼眸,眼中满含担忧与愧疚,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又低下去:“师父,你方才不知怎么了,脸上又烫又红,似也神智不清,我只得扶你到床上去。弟子冒犯,还请师父恕罪。” 温容依稀记得自己口中好像说了几句胡话,又想那该不会是些淫言浪语,那她这师父在弟子面前还有何威严?她忍不住轻咳一声,脸上的笑容却勉强,试探着看向他:“为师……没有说些胡话吗?” 说了的,师父。 你叫我轻一些,别撞得太狠。 澹麟低着头,唇边的轻笑在一瞬消失,抬头时神色自若:“师父并未说胡话,只是身子看起来十分不适,弟子忧心不已。” 温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她近日频繁做些淫梦,今日又竟会被牵入幻境之中,难道是近日她疏于练功养心吗?修道之人若道心不坚,平日便易受到邪魔侵扰,邪念一旦滋生,往往难平。 她静静地吐息,起身下床,望向门外地上残留的红衣。 澹麟忙将先前自己一脚踢开的令牌捡起奉到她手上,低头道:“师父,你身陷幻境之中时,云通正在门外企图进入。弟子猜测这幻境正是他布下的,一剑将他制伏后,师父便慢慢转醒了。” 温容接过令牌,心下已经了然。 若是五通神的话,那她身陷幻境也不难解释。五通神本性喜淫,阳具甚伟,虽称作神,实为鬼怪,长于作幻境,但只对女子有用,身陷幻境者必会与他在幻境中忘情交欢。若不是澹麟及时将她唤醒,今日怕是—— 她捏紧了手中的令牌。 “你做得不错,为师知道带你出来,你总有长进,”温容欣慰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乖巧的徒弟,“不过五通神常有分身,虽然眼下的祸患已除,但怕是未去根本,先去瞧瞧晏明彰是否安好。” 瞧他做什么? 澹麟唇角微微一动,虽然心下不悦,但仍旧点头:“是,师父。” 晏明彰宿在另一间房,与他们的屋子只相隔一间。温容近前,只见窗户大开,里头的人睡得正香,像是丝毫未被这番动静惊醒。她放下心来,和澹麟一同走下楼去:“云通在此处设开邸店已有几个月之久,那遭他祸害的女子定不止一人,我们先四处看看。” 白日里云通引他们上楼时,似乎有意避开了一楼的几间房间。寻常邸店一楼只设茶桌,并不特意隔出几间房。她回想起来,下楼的脚步不禁加快,只奔着一楼而去。 澹麟从楼上纵身跃下,脚步落在她前头。 他疾步快行,先于温容靠近第一间屋子的窗。与楼上用纸糊的窗子不同,这扇木窗乃是蠡壳窗,邸店内的灯火照到窗前如蒙上一层薄薄的灰雾,看不清里头具体的事物。 温容走至门前,略一抬手,金光绕着门窗落定,两扇门轰然向后倒去。屋子中满室的烛火映出里头的景物,澹麟看向四面的墙壁,似是眼前的景象极为震撼,他定定地站在了原地。温容抬眼望去,只见四面墙壁上用长钉钉着数个满身血污的女子,长发被绞起吊到了墙边。女子四周还有数个正在啼哭的婴儿,手脚皆被长钉钉在了壁上,血流不止,哭声阵阵,此景犹如人间炼狱。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惨状,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收紧。 澹麟挡到她身前,像是不忍再看下去,低头轻声道:“师父,你先在外面稍候片刻,我来将她们放下来。” 温容脚步未动。 她望着眼前的景状,手心骤然腾起金光,向来平静的眼眸中似乎生出无尽的杀意。 “此番必定要找到五通神的老巢,将其就地诛杀,否则你我二人,绝不返程。” —— ①五通神,可以理解为一种妖怪或鬼。 “大江以南地多山,而俗禨鬼。其神怪甚佹异,多依岩石树木为丛祠,村村有之。二浙江东曰五通,江西闽中曰木下三郎,又曰木客。一足者曰独脚五通,名虽不同,其实则一……遇盛夏、多贩易材木于江湖间,隐见不常,人绝畏惧,至不敢斥言。祀赛惟谨,尤喜淫,或为士大夫美男子,或随人心所喜慕而化形……体相不一,皆趫捷劲健,冷若冰铁,阳道壮伟,妇女遭之者,率厌苦不堪,羸悴无色,精神奄然。” (洪迈:《夷坚志》,丁志卷19,《江南木客》,第695-696页。) ②文末内容参考《能改斋漫录》中伍声遇五通神的故事。 “少年又曰:‘夜久矣,汝勿归,且随我至吾家宿可也。’伍生从之,至一处,引生于三室前,指一明亮者曰:‘汝卧此中,终夕勿出户。虽有溲溺,亦于壁隅也。’又戒曰:‘慎勿窥此二室,将惊汝。’生唯然,心疑其言。未晓辄起,推二室户扉阅之。一室四壁,皆钉妇人婴儿甚众;一室有囚无数,方拷掠号泣。生畏而退,复就卧室……五少年,京师人谓五通神也。” (吴曾:《能改斋漫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6页。) 收徒 清风从开着的门窗中吹进来,温容抬起手,袍袖下钻过的金光顺着四壁流淌而过。 被金光托着的婴儿缓缓下落,落到了澹麟怀中。温容上前扶住从墙壁上滑落的女子,俯身将她扶到自己身侧。 三名女子满身血污,已看不清楚模样。温容将她们一一送到床上,自己坐到了床边。三名女子伤势不一,均已昏了过去。她抬手停在三人面上,手下的金光流动,缓慢地注入她们的五窍之中。 澹麟怀中抱着婴儿,只是那婴儿的气息微弱,看起来像是活不成了。温容转手将婴儿抱过,流动的金光倾泻到婴儿小小的身子上,连成一片的金光如同汇聚的河流。婴儿的肢体在金光中颤了颤,随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哭声。 他身旁昏着的女子仿佛听到了什么,猛然清醒过来。她顾不上自己满脸满身的血污,转身扑住身旁的婴儿,沾血的双手哆嗦着抱起他来:“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温容伸手扶住她的颤抖的肩,低头看向她。她从自己袖间拿出洁净的帕子,擦向女子额上的血污。她手指到处,那些伤口也随之消失。女子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眼睛恐慌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流出。 “娘子,你莫怕,”温容收回帕子,轻声安慰她,“我二人从栖梧山来,你不必再害怕。” 听到温容提及“栖梧山”几个字,女子的手指不禁颤动一分。她望着怀中的婴儿,止住了喉头中的低泣:“原来是栖梧山的仙长,四娘多谢仙长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救苍生疾苦是栖梧山弟子的职责所在,娘子无需多言,”温容看向她怀中的婴儿,掌心的金光覆上去,止住了他的哭声,“娘子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女子低声叹气,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她似是痛极恨极,牙齿都要将唇瓣咬出血来:“妾身是乌月镇人氏,前日里因为孩子高热难退,便想带他去衣冠瞧瞧。只是近日镇子上不太平,几家医馆都闭起了门来。妾身抱着孩儿路过邸店,那人说他颇通医理,兴许可以帮上忙。妾身便跟着他进了门——” 她说到此处,泪水滚滚而下。 温容不语,拿着帕子轻轻拭去她眼下的泪珠,声音也柔了许多。 “娘子,这并非是你的错。邪祟本就擅长幻术,凡人不能抵抗,你莫要因此事有轻生的念头。至于邪祟,自由我们来对付,你且回家好生养好身子,我定会还乌月镇一个太平。” 澹麟在一旁望着她的面容,不由得攥了攥手掌。 温容对谁都是如此。 她道心坚定,除魔卫道,绝不辜负黎民苍生。 唯独对他—— 那日在山中,他只是想近前多看她几眼而已,她竟如此恨妖吗?那若有一日,她发现了自己唯一的徒弟是亲手劈过的一只狼妖,又会如何?他想到此处,心口仿佛被重石砸下,只得强行压下了心中的酸涩之意,上前靠近了床边。 “师父,我猜五通神并未走远。他靠与女子交欢增长功力,必然还会再回到这里。只是这几位娘子还无法即刻下地走路,师父不妨在此处划下结界,等他返回之时,一举将其诛杀。” 温容也正有此意,现在二更刚过,总不好叫这些身受重伤的女子走回去。她抬手布出一个法阵,巨大的八卦图从空中降到地面,缓缓融入土地之中,将所有女子包围在了阵法之中。 此刻门外传来一声异响,澹麟身子一动,迅捷地挡到温容身前,金瞳望向开着的大门。 门口闯进来的人还有几分迷蒙。 晏明彰身上披着外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看向眼前墙壁上浮动的金色八卦阵,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温容正要开口,抬头间仿佛看到了什么,她脚尖一动,飞身落到晏明彰身前,一把将他扯了进来。 晏明彰正茫然,觉着脊背处似有一丝痛感,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只见一根极细的红线从他胸口穿胸而过,悬在了半空之中。他猛地扶住门框,随即被飞身落下的人拉住了手臂。 温容的手绕到他臂弯之下掐住了他的手臂,飞出剑鞘之外的长剑利落地斩断了他胸口的红线。她翻飞的袍袖下带着淡淡香风,一掌击向他的胸口,将他体内的红线尽数拽了出来。晏明彰痴痴地望着她的英姿,全然忘记了胸口的疼痛,被她拉着着一把甩到了窗前。 飞出的长剑穿破金光,将红线连接的那个人牢牢地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之上。五通神擅长附身,若以红线连接,可附身于寻常男子的身上,借由他的身子作恶。 温容在地上站定。 澹麟顾不上一旁的晏明彰,直冲到温容面前,只见那五通神已被温容的长剑贯穿心脏,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晏明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喘了一口气。他就知温容与澹麟不是普通人……哪有普通人有这样利落的身手,又有谁能发动这样的法阵?他勉强站起身子,看向温容的身影,走了几步“扑通”跪在地上。 “师父,你可有受伤?” 澹麟紧紧皱起眉头,上下看了温容一圈,好在没发现她身上有伤处。他正欲再开口问些什么,只见身后的人跪在了地上。 晏明彰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抬眼看向温容:“仙长,你可是栖梧山的温仙长?昨日我就知你不是寻常的女子。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此番身份被识破,倒少了一些尴尬。温容并未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不必行此大礼,举手之劳。” 晏明彰没顾及他眼前的男人越来越沉的脸色,忙又伏下身去:“仙长!我自幼仰慕栖梧山诸位仙长的风姿,只可惜至弱冠时仍未有缘修道。既有幸与仙长结识,恳请仙长收我为徒。” 澹麟的声音在霎时间停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抖,暗暗闪烁的金瞳死死地盯着眼前跪地磕头的男人,手掌上隐隐冒出的利爪几乎快将掌心掐破。 他怎么敢—— 温容微微一怔,她原受不得大礼,此刻便皱起眉头:“我很早便下山,故而所修道法并没有师姐与师兄精微。且我历练不足,有一个徒弟已经是破例之举,若要再收一个徒弟怕是……” 晏明彰见她并未将话说绝,忙又向前蹭了几步:“仙长,仙长……我骑射俱佳,身上也有些功夫,若仙长收我为徒,我必定日日潜心修道。” 澹麟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周遭的景象蓦然多了一层血色,蒙住了大半个房间。他手掌微微发抖,金瞳收缩,野兽被侵略领地时的本能反应让他口中的尖牙尽数冒了出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最近在整理毕业材料,有些忙,更新不及时请大家见谅 承诺 pow enxue8.co m 眼下似乎也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温容平日最受不得人说软话,以前在山上,师弟师妹若有那些不能轻易答应的事来求她,缠上她半刻她便应允了。 晏明彰一连磕了两个响头,她便往后退了一步:“此事容后再说,今日还有要紧事要做。你既非修道之人,就莫再四处走动,留在这里看顾这些娘子更好。” 晏明彰看温容并未一口拒绝,就知此事也非全然没有可能。他也不禁欢喜,温容虽样子看着冷冷的,性子却如此温和。他连忙点头,持剑站在了床前:“那我便在此处守着,护着这三位娘子。” 温容点了点头,随即向门外走去。 澹麟手脚冰冷,他回头瞥了一眼低下头去的晏明彰,目光阴冷到极点。 他极力压制下鼓动的利爪,快步跟着温容来到门外,只见被长剑钉住的五通神已化作一团血水,另有一件红色长袍留在了地上。 又是分身。 温容沉心定气,掌心中的一小团金光跳入空中,在幽暗的一楼楼廊内缓缓向前飞去。她紧跟着那团金光向前走,一路来到了大街上。黑夜中雾气弥漫,前方的道路无法辨清。金光破开雾气,引着温容向东走去。 澹麟跟在温容身侧,胸膛内的心跳如擂鼓。在夜里野兽远比白日里要警惕,暴露心跳声是大忌。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暂时将那些思绪压下,但开口之时声音仍是颤了颤,在黑夜中听着有着深深的凉意。 “师父。” 金光将会指引着他们到祭祀五通神的淫祠中去,温容一心盯着前方,耳边冷不丁传来他的声音,脚步也随之一慢。 澹麟移过眼,金色的瞳眸已恢复如常,他的目光犹如一只钩子,紧紧地勾在温容袍袖下的手上。方才她的这只手扶住了晏明彰的手臂,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因此沾上的臭男人的气味。 只是出口的话却是平静的。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zai4.com “师父,你当真要收晏郎君为徒吗?” 四周偶尔传来一声鸟雀的鸣叫,在寂静的黑夜中十分瘆人。温容脚步却坚定,听到这话步子慢了一分:“他许是一时兴起,待明日冷静过后便好了。你跟随我修道三年,也知修道之人的日子过得清苦,他大约试一试就退缩了。” 那他若坚持呢? 澹麟唇角微微一动,神情冷得可怖。狼一样锐利冰冷的目光从她后背一一刮过,尖牙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再细尝一尝,能尝到血的滋味。他语气仍旧轻轻的:“师父,我看他似乎十分坚定。若他吃得了苦,师父要收他吗?” 澹麟平日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却有些奇怪。 温容眉头一皱,仍然目视着前方,跟着金光转进了一条巷子。青石板路踩上去有微滑的青苔,她一面嘱咐他当心,一面将金光收近了一些。 “若我们当真有缘做师徒,那收了他也不算什么,你也多一个师弟可以相互照应。” 澹麟脚步一顿,脸上没了一点血色。皮下流动的血液滚烫,他却从头到脚生出无限的冷意。骤然迸发的杀意让他的瞳眸再度燃起金色的火焰,他强忍着颤抖的唇,十指的利爪贴着身侧的肌肤刺入,破口之下,细细的血流从袍内向下滚落。 那日他被温容捡回去,跪在村外五日她方应允收他为徒。 而今晏明彰只是跪地磕了两个头,她便动了要收他为徒的念头。 他的心仿佛被砸出一个血窟窿,酸意和痛楚一齐涌了出来。利爪刺入皮下的痛意让他稍稍清醒了几分,他目光看着前方温容的身影,加快了步子:“师父,昨日他在楼中整夜与娘子厮混,似是不像能潜心修道之人。我只是担心这样浪荡轻浮的人会坏了师父在外的声誉。” 温容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侧眼去看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解:“你平日不会说这样冒失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前方的金光在一座淫祠前停住,金光驱散了祠前的雾气,让整座淫祠显露出来。 只见这座淫祠面阔三间,大门洞开可见正殿。长明灯的灯火摇晃,映出明间内金柱与檐柱间的神龛。神龛之上有一尊泥塑的五通神塑像,泥塑上披一件大红色长袍,平添几分诡异与神秘。 五通神好受人祭,想要跨入正殿往往要先血祭。温容自然不会理会区区一个五通神的祭祀规矩,她想向前跨入门内,却被澹麟挡在了身前。夜色之下,他高大的身形微微伏了伏,低头去看温容的眼睛。 他怔怔地望着她,语气轻了许多:“师父,是不是我太无用,你觉得晏郎要比我好许多?我——我近日已经长进不少,若我能独自进入祠内,将五通神的首级拿下,师父便答应我,只留我一人做徒弟好吗?” 温容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禁轻斥一声:“胡闹。” 澹麟低了低眼:“就当师父对我的试炼,我知道师父也想要一个天资好一些的徒弟。只是我不喜晏明彰那样浪荡的人做我的师弟,若我今日能诛灭五通神,请师父答应我,不再收他为徒。” 他话到这地步,膝盖一弯便跪到了她身前。 五通神对修道之人来说算不上太难以解决的麻烦,但澹麟拜她为师只有三年,且所学法术还没到可以诛灭妖鬼的地步。五通神在此地享受祭祀已经快三个月,实力必定有所增长,不是澹麟所能招架的。 “你!你快起身,”温容皱着眉,“你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 澹麟仍旧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膝盖压在她裙角上,抬头望向温容的眼睛,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她的脸:“师父今日收了晏郎,明日又收徐郎、谢郎……往后师父恐怕连我的名字都记不起了。弟子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幸得师父垂怜收为徒弟。只是若师父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温容原先有几分恼意,不知他今日怎么这般不听话,可闻言眸子又软了下来。也是……那日捡到他时,他浑身都是血,瞧着实在可怜。这三年他尊师重道,洗衣做饭事事亲力亲为,从未有过忤逆之举。 没曾想他今日会为这事如此难过。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温容闭了闭眼睛,似是无奈般叹了一口气,“我何时说过不要你?” 澹麟见她语气软下来,眸子微微一动,随即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师父,请恕弟子忤逆之罪。还请师父待弟子出来后,应允弟子的请求。” 他磕完头后便利落地起身,不顾温容的阻拦,飞身跃入了祠庙的正殿中。 橱柜 洞开的门中吹出阵阵阴风,似有丝竹之声隐隐传了出来。 温容听不大真切,澹麟的衣角从她眼前一闪而过,他动作迅疾,整个人消失在前方的雾气中。她口中的呼喊骤然停住,心下焦急,毫不迟疑地也飞身跃进了淫祠的正殿。 方才在外面看时,淫祠的正殿并不算太大,但现下站在正殿中,四周却空芒没有边际。她手中的金光照出眼前的景象,在她周身旋过一圈后护在了她的四周。温容没有看到澹麟的身影,心知有异,并未立刻开口,反而看向眼前的神龛。 神龛下的祭祀之物散发出几丝臭味,在风中格外刺鼻。 温容以袖遮鼻,指尖一挥,桌上盛着几样东西的盘子翻转来过来。从左至右,每个盘子依次盛着羊头、猪头与两只犬头,盘中的头颅混着毛血粪秽陈列于桌上,已有了明显的臭气。 民间祭五通神多在朔日,今日正好是朔日,但看这些祭祀的东西却不像今日放上去的,最少也要有两叁日才能发出这么怪异的臭味。她抬头看了一眼神龛,长剑的剑尖挑开桌上红布的一角。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几声打更的鼓声,声音悠远。 温容长剑一顿,心下生出几分疑虑。在出邸店之前,她分明已经听到叁更鼓响的声音,为何现在又传来报叁更鼓的声音?她转头向外望去,还不待有动作,身后便猛然窜出一个黑影,抬手揽上了她的腰身。温容霎时回手,手中的剑却穿出了那人的臂弯。他揽着她向后退,结实的手臂挡在她身前,另一只手伸手捂上她的嘴,轻轻的呼吸声落到她耳边:“师父,冒犯了。莫出声,随我来。” 温容听到他的声音,心下松了一口气,随他向后退去。 澹麟带着她退到了殿中角落的一个高橱中,轻轻关上橱门,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二人身处高橱中,他鼻间尽是她身子上清淡的香气。他轻轻嗅了嗅,低眼看向她被发丝挡住的那截白皙的颈,舌尖舔过了自己干燥的唇。 “师父,弟子冒犯了。” 温容的身子好香,好想再舔一舔。 高橱能容人站立的地方狭窄,二人几乎是紧紧相贴在一起。澹麟手臂挡在她身侧,这样看她似乎整个人都藏在了他怀里。 温容自然没功夫顾虑这个,她顺着缝隙向外看,只听正殿外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人在走路时手臂摩擦过身子的声音。 澹麟压下自己身下挺立的欲望,金瞳从她的颈上一寸寸刮过,又闭上了眼睛,待眸色恢复如初方才睁开眼。殿外陆续走入了四五个人,殿中黑暗,看不清来人面庞,温容依旧轻点指尖,看清了进殿的男女老少竟有五人。 神龛前两侧的烛火在此时骤然燃了起来。 温容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禁有几分惊诧。只见这男女老少五人皆赤身而立,上下没有一丝衣物,白花花的身子在烛火下覆上一层妖异的光。澹麟瞳眸一缩,伸出手掌挡在了温容眼前,在她耳边的声音压得极低:“莫脏了师父的眼。” 温容要看清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自然无所谓对方是否穿衣。她轻轻拨开澹麟的手,从缝隙中看向殿内。 殿中男女老少似是一家五口,几人赤条条地坐在了殿内,默然安静,没有言语。 温容记得先前在栖梧山时有师兄谈及民间祭祀淫祠的事情,迎神之时男女老少相聚而观,淫奔酣斗,不事耕织。但还从未听说祭祀五通神之时要赤身打坐的事情,且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迷于幻境中,反而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思及此处,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人的胸膛。二人之间本就紧密相贴,现下身子完全挨到了一起。澹麟闷闷哼了一声,一只手臂撑在了高橱的侧面,似是不敢冒犯靠近。 温容没有出声,正欲再向前靠近些,外头却生出一声异响。 殿中的烛火摇晃一下随即熄灭,殿内仍旧寂静无声。 几息之后,一声女子短促的吟哦声传到耳中。另一男子的喘息声极有节奏,肉体拍打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温容微微一怔,意识到了外面的人做什么,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 五通神生性本淫,怕是经常需要吸纳男女交欢之气来补益自身。她未下山前从未接触过男女情事,如今听来,外头的声音不免太过刺耳。她沉下一口气,用金光封住橱门,隔绝了外头的声音传进来。 她正要回头嘱咐澹麟,却听得耳边一声低低的喘息。 澹麟的身子紧靠着她的身子,似有什么东西涨起,隔着衣袍顶在了她的身后。温容身子不禁一僵,她这几日曾数次做起淫梦,自然不会不知现在顶在她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澹麟极力向高橱的后壁靠,脸颊似乎烧得红透了。他有意压制自己的呼吸,低沉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师父,弟子有罪。待到出去后,弟子任凭师父处置。唔,师父——” 澹麟修道只有叁年,又正值火气旺的年纪,听着这声音会有反应倒也正常。 温容沉默不语,僵着身子向前一动,腰身上的手却揽着她将她牢牢地卡到自己怀里。他双手滚烫,灼热的呼吸凑到她的颈侧,声音像难受到极致:“师父,我好难受,怎么会这样?” 温容身子僵的像一块木头,男子沉重的筋骨在这狭小的橱柜中压在了她的身子上,让她一点都动不了。澹麟下巴抵住她的肩,手掌掐着她的腰缓慢地向上移,声音一声比一声要委屈:“师父,我……我到底怎么了?” 五通神竟这样神通广大,以至于会影响人的欲望与心智。她顾不得此刻那只在她腰身上难耐摩挲的手掌,静念了几声清心咒。澹麟的身子便猛地颤了颤,但呼吸仍然灼热,挺立的下身隔着衣物不自觉地蹭着身前的人。 温容深吸一口气,因现在不便出声,便忍下了正在她臀间磨蹭的东西。还不待她说什么,只见澹麟猛然抬手抽出了她身侧的长剑。他伸手扶在橱璧上,另一只手掌攥着剑尖,向下忽地扎向自己的手臂。 鲜血汩汩冒出,他像是冷静了几分,长睫下的黑瞳似乎要流出泪来。 “师父,我这样冒犯你便是死罪。待出去后,请师父动手杀了我。” 温容瞧着他臂上涌出的血,不由得有几分心惊。 她抬手握住他的伤处,似乎要叹气,但那口气还是憋回了心口里。金光渗入伤处,流血渐渐止了,她挪开手看向他颤抖的眼睫,轻声道:“这些事出去再说。” 鲁莽 殿中淫靡的声响越来越大,一团团红气从神龛中涌出来。 温容屏气凝神,透过缝隙看向殿中。只见那两团红气在交合的两人身上慢慢汇聚,继而腾空滚动,在空中慢慢凝成了人形。 果然如此,五通神的真身藏在祠庙中,分身则迷惑镇上或者过路的女子。五通神生性喜淫,无论是吸取男女交合之气还是自身诱骗女子交欢,都能滋养他的元神。之前的传闻中说乌月镇杀人祭鬼,应是五通神奸淫了信众送来的女子,再割去了她们的头颅。 今夜若不是发现了邸店一楼内的秘密,恐怕那些女子也难以逃脱被割下头颅的命运。她思及此处,胸中更像压了一块巨石。五通神在乌月镇为非作歹已经快三个月,不知有多少女子遭了他的手。 她不由得一阵恶心,再看缝隙外的那团红气。红气凝成的人形从空中落下,身子逐渐化成实体。他身上仍旧套了一件红袍,正是云通的那副模样。 澹麟的眼睛在黑夜中死死地盯住了他的身影,他透过缝隙去看,脚下微微一动。温容正欲提醒他莫要心急,他却一步跨了出去,身子如同离弦的箭冲入殿内。他仿佛没听到温容的制止声,回手甩上了橱门,幽蓝色的光芒霎时将整个橱封死。 温容气息一急,声音在殿内响起:“澹麟!” 五通神见是澹麟,虽有意外却未躲避。他扬手一挥,掌心中蓦然多出一把扇子,半开的扇子遮住了妖异俊美的面庞:“原来是你啊,澹郎。你的实力和你在你师父面前表现的,怎么不大一样呢?” 他语气中有几分得意,像是已经看穿了眼前的人。 澹麟闻言冷笑一声,并未言语,带着幽蓝火焰的利爪划破殿中阴冷的风,猛地插透了他手中的纸扇。五通神翻身闪避,破开的纸扇在他抬臂间化成一根长满尖刺的狎具,扎向了他的胸口。 澹麟一脚踢过他脚下的祭祀桌,在空中转身一掌劈下他手中的狎具。五通神自认自己的动作极快,没曾想澹麟的动作迅疾如风。他轻吐一口气,此时竟笑起来,拿着狎具:“若不是你那时在屋内,这东西就用到你的好师父身上了。她的身子可真香啊,你们刚进镇时我便闻到了——” 澹麟的金瞳中蓦然迸出浓重的杀意,他利爪灵活地穿过他臂下袍袖,飞身挡住他欲向外逃的动作,只一抬手就勒住了他的脖颈。狼的眼瞳在黑暗中能看清一切细微的动作,他阴冷的目光盯着他的脸,青筋暴出的手掌钳住了他的脖颈,将人死死地制在了祭祀桌上。 温容听不见外头的声音,几番催动金光想要打开橱门都未果。 澹麟的术法何时学得这样精妙了?她内心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细细想来,他近日似是的确和之前有些不同,先前的两年,他从未表现得如此异常。 五通神被扼住命脉,猛咳了一声。他嘴角即使渗出血丝,仍然笑着望向他:“你我本是同类,在这些修道之人眼中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怕她知道对不对?我唯一的错处便是不如你装人装得像罢了……” 冰冷的声音仿佛浸了毒药,澹麟手指猛然一抖。他金瞳里仿佛有无数支能杀人的利箭,眼瞳中满是寒光。他未言语一个字,面无表情地收紧了手,两只手臂向后折去。伴随着骨头被拧碎的清脆声响,五通神的脖颈被硬生生地拧断,软软地垂到了肩侧。 殿中祭祀的一家五口早已吓得不知所踪,大约是刚刚在他们交手之际跑了出去。澹麟扔下手中五通神的尸体,如同丢下一件秽物。 殿中的烛火复又燃起,火苗在风中微微晃动。 澹麟俯身,提起五通神的头,持剑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从脖颈处喷出的血液溅上他的侧脸,顺着他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流下,凝成了一颗血珠。 温容再一次催动金光,橱门终于打开。 她看向殿中,只见澹麟手中提着一颗头颅,右手的剑尖仍旧向下滴着血。见到橱门打开,他神情微微一变,侧脸看向她的眼睛,语气极为认真:“师父,我做到了。” 澹麟的术法绝不可能精进到能封住她的去路,除非他之前是有意隐瞒。她向前走了两步,见他那张脸上有血珠滑落,而那双眼睛仍旧黑亮有神,如犬一般无辜,手上却提着一颗刚割下的头颅。她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不安。方才在高橱中他的反应也有些奇怪,难道她这个徒弟真的不像她认识的这般吗? 她心中疑虑,但嘴上并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做得好。” “只是这样鲁莽行事,容易吃苦头,”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头颅,转身向殿外走去,“你现在似乎也不听为师的话了,难不成是已经学成了吗?” 澹麟跟着她走出殿外,闻言脚步停了下来。空荡的殿内没有一丝声响,外头却时不时响起鸟雀的声音。他看着温容的背影,提着那颗头颅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到了殿外的土地上。 温容闭起眼睛,掌心中的金光向后穿过祠庙,青色的火焰便从祠庙四周燃起。风声阵阵,大火烧得极快。 澹麟望着前方的人影,跪着走了两步,软下来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急切:“师父,五通神的幻境对女子伤害极大,我担心你会再度进入幻境,才在橱门下了禁闭术。我……我在师父的书箱里翻阅古籍时偶然看到了修炼之法,便私下偷偷学了来。” 温容从栖梧山带下的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多记载栖梧山和其他各派的术法以及心法,这倒是有可能被澹麟看到。温容转身,语气停了停:“我并非责你练习术法,而是你近日行为总是越矩……罢了,待回去再说。” 澹麟眨了眨眼,他默不作声地起身,无声地走到温容身前。他再度撩开袍子,就在她眼前跪了下来,抬头看向她的眼眸:“师父教训得正是,弟子方才也冒犯了师父。弟子有罪,请师父责罚。” 温容瞧着他跪着的样子,当真头疼不已。 澹麟虽嘴上说着自己有罪,可眼泪快从眼眶中掉了出来。他眨着眼,眼圈微红,压着她的裙角跪在地上,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下去,大有要跪死在这里的架势,连声音都在颤抖:“师父,你杀了我,也别不要我。弟子知罪,弟子真的知罪了。” “你先起身。” 近日本就疲累,温容此刻气得有些头痛,大概是这阵子将澹麟惯坏了,他开始动不动就跪下求饶,定是存心让她心软。 她定了定气,声音再度严肃了几分,冷冷地望着他的眼睛:“你若想跪在这里,就跪在这里吧,我先回邸店看看那些女子。待你何时想通了,何时再来找我。” 本心 熊熊烈火燃烧,夜风吹卷火舌让整座祠庙被火焰吞没。 澹麟弯着脊背,抬眼望向温容的背影。她身上穿的衫子在火焰映照下微微晃动,他不禁想起三年前也是如此情形。 他五脏六腑都被天雷劈得焦糊,最后一道雷将他的身子劈成了几段,而温容的身影却从他眼前渐渐消失—— 她对凡人如此慈悲,却对他这样无情。 他喉头涌上一阵血腥气,金瞳内翻滚着浓重的欲望。温容的身影仿佛一支挺拔的竹子,他凝视着她的身影,心脏痛得似要裂开,低头喘了一口气,钩子一样的目光钩在她远去的背影上,慢慢从地上起身。 温容原也是一时有几分气恼,以往三年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此话一出自己倒是也觉得有些重了。她虽向前走,但在巷子口处仍是停了停,侧眼去看身后的人,只想着他莫要犯傻,别真的要一直跪在地上。 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她掌心中的金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停下来微微回首。 只见澹麟提着那颗脑袋,正低着头走在她身后。他步子踉跄,瞧着像雨水淋湿的犬,耷拉着脑袋,沉下去的肩也在抖,不知是不是在低头流泪。 她的话是不是重了些? 温容见他这样子,心像被拉扯着软下来,停下了步子等他跟上。说到底,澹麟自己练习道术也是寻常的事,上次她的师兄弟说他没半分长进,若是有些骨气的弟子听到这话也会自己私下刻苦练习。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吗? 澹麟走至她身后,却未靠近,隔了一段距离走在她后头。温容侧眼,只见他正抬头看自己,被雾气打湿的发丝黏在颊边,往日黑亮的眸子此刻泛红。见温容看他,他眨着眼将眼泪憋回去,勉强地笑了一下,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师父。” “……” 温容转过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收徒,否则不至到了今日,训也训不得,打也打不得。 邸店外的雾气散了不少,店内的灯火也亮了许多。晏明彰从屋子里翻出几根乌桕烛,将它们全都点燃了,竟比油灯要明亮几分。他将点起的烛火移到床头,低声道:“娘子不必担心,还未有妖孽鬼怪能从温仙长手中逃脱的。她定能还你们乌月镇太平,也定能为你们报仇。” 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时垂泪,声音凄然:“妾身被那妖人所辱,有何颜面回家?纵使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妾身心头之恨。” 晏明彰摆弄着那乌桕烛,闻言又坐下来:“娘子,我幼时读诗,教谕说起一句‘待夫以死如知命,信己轻生可谓贞。’若无隐喻,只看其字面意思,我倒觉得荒唐。凡世人所求的‘贞洁’二字,向来只约束女子。且我方才在门外听,你是急于为自己的孩子求药才被妖人所骗,这如何算得你的过错?若是你夫君因此想要休弃你,那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了。” 女子本抱着怀中的孩子低泣,听到他这话字字恳切,不由得以帕拭泪:“多谢郎君开解。” 温容正进门来,也听到了几句。见她走到床边,晏明彰喜出望外,忙为她让出了位置。温容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继而看向女子手中的孩子,轻声道:“四娘,妖孽已除,你往后可以放心了。你的孩子是伤寒发热,我施术后他已好了许多,没有性命之忧。待我写一个方子,明日你去抓药煎来,几日便好了。” 四娘眼中含泪:“仙长大恩,妾身此生难报。” 温容就地提起笔,将纸张垫在了腿间,声音微高了一些:“白茯苓一两,乌梅肉半两,干木瓜一两,捣碎筛为粗末,每次服一钱匕,以水一小盏,放入一片生姜钱子。煎至五分,去滓后温服。记着乌梅肉要微炒过再与其他药材一同煎药。” 她将写好的药方折起递给四娘,回头看站在门外的人。 澹麟将头颅放在了屋子外头,脸上的血已擦尽了,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门里的人。温容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内发酸,想着当初将他捡回来治伤,伤好后他求她收徒,在村头足足跪了三夜。 当时他也是这般眼神,像是被人丢下的弃犬,静静的,也不吼叫,看着却叫人可怜。 “娘子,你先在此稍候,我晚些时候送你回家。” 晏明彰想和温容说上两句话,然而一个字还未开口,她已经匆匆走出了门。 人前不教子,这道理对徒弟也是一样。 温容上了楼,澹麟自然也跟着她上楼,进门后便一声不吭地跪到了地上。屋内油灯不及蜡烛明亮,却将她衫子上的花纹衬得如水一般流动。澹麟看着她的衣衫,头又垂下去:“师父,弟子知错。” 温容坐在榻前,忍了忍方止住自己叹气的声音。 “你拜师之时,如何承诺的?” 澹麟身子微微一颤,轻声慢道:“学道之人,洞明心地,不乐奢华,不嫌贫贱,不着于尘累之乡,不漂于爱河之内,恬淡自然,逍遥无碍,尘世和同。先当行符治病,济物利人。次可拔赎沉沦,出离冥趣。先度祖宗,次及五道。以我之明,觉彼之滞;以我之真,化彼之妄;以我之阳,炼彼之阴;以我之饱,充彼之饥。超升出离,普度无穷。” 温容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你既记得,我便不多说了,往后凡事先思后做,勿忘本心。” 澹麟低头称是。 低头的一刻,他尖牙咬住了唇瓣,唇角冷冷勾起。 将温容占为己有,他的本心可从来没变过—— 选择 温容本欲多说两句,不知怎么又想起二人躲在高橱里时的情景。近日频频做些淫梦,想来不能再与澹麟这般亲近。她思及此处,不由得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只轻叹一口气:“不必跪着了,待天亮送那些娘子归家以后我们便动身回去。” 晏明彰因想在温容面前露脸,第二日十分忙活。先是将几位娘子一一送回家,后又是花了些银两请人将烧掉的祠庙清理干净,处处仔细,所做的事竟也和正经徒弟差不多。温容也并非不知他的心思,虽未多说什么,但算是默允了他骑马跟在马车的后头。 五通神虽然已除,但刚到乌月镇时从天上飘下的那纸阳牒的事情却没个明白,她便有些放心不下。这阳牒所用的黄纸与栖梧山上平日所用的不太相似,兴许是灵霄山的道士惯用的,若回去得了空,还要仔细问一问这件事。 她将那纸阳牒收好,掀起轿帘看向窗外。天气晴好,路也好走了许多,此刻已快到碧霞村外。 晏明彰的马不疾不徐地跟在马车旁,见温容掀起轿帘,他便热切地低头,生怕慢了一般开口:“仙长,可是有事吩咐?” 温容摇头,抬眼看向前方的澹麟。 他素日总是问话多,今日却一路无话,好似是察觉到了温容的疏远。听到他二人话语,澹麟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停,侧眼看向她,往日黑亮的眸子有几丝灰败,抬头轻声道:“师父,是要歇一歇吗?” 温容从未见他如此伤神的模样,不由得一怔,继而摇头:“……不必,继续赶路。” 到碧霞村时天色已晚,村里的人家大多已闭门睡下。 澹麟将马拴好后一声不吭地钻到了屋子里,走之前劈好的柴都整齐地码在了灶旁,他熟练地生起火,再抬头时晏明彰就挡在了门前,笑眯眯地看他:“阿麟,你做师父的徒弟多久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师父收下我?” 阿麟? 温容都从未这样叫过,他算什么东西? 澹麟握着柴火的手霎时收紧,手掌几乎要将木柴握断。灶内的火光遮掩了他亮起的金瞳,他瞥他一眼,忍着要将人撕碎的情绪又低下头,声音冷冷:“你问错人了。再者,我们似乎并不相熟,晏郎君叫得太过亲热了。” 晏明彰本是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性子,见澹麟不待见他,也终于明白了前几日为何总觉得他说话间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怪异。他撩开长袍坐到澹麟身侧,笑容淡了一些:“澹郎,我知道你不喜我也做温仙长的徒弟。但我这次的心意已定,无论如何,我都想做她的徒弟。” 锅中的水煮得滚沸,热气从屋子中扑了出去。 “我幼时身中巫术,每日吐血不止,眼看就要没命了。家父请栖梧山的道长下山为我诊治,那位道长下山时身旁带了一个女童,瞧着和我差不多年纪。她不过用手轻轻一挥,我便觉得胸膛内好受了许多。那日在清水镇隔着珠帘瞥见温仙长的面容,当时便觉得有些熟悉……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拜她做师父。” 澹麟听他说得兴起,胸口却被痛意和酸涩填满。也是,温容这些年救的人不计其数,哪一年没有俊俏郎君想要借机纠缠不放?他抬手将木柴塞到灶内,本欲出声嘲讽,耳朵一动听到外头温容的脚步声,出口的声音蓦然轻了一些。 “我天资愚钝,师父见我可怜才收下我,因此我不知该如何帮你求师父收下你。晏郎,对不住。” 温容脚步停住。 灶内的火光映在澹麟的侧脸上,他低着头,往灶内添着柴火。他手臂上的伤处已经渗出了血,仍用那只手向里添柴。见温容站在门外,他便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似是要为她和晏明彰留出说话的地方,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壁橱前。 晏明彰正疑惑澹麟的态度怎变得如此之快,抬头见温容进门,不禁也站起身:“仙长。” 温容轻轻按了按眉心,并未说什么,掀起帘子走进了里屋。澹麟没再理会晏明彰,泡了茶径自端到了屋内。舟车劳顿,温容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见熟悉的茶香后方才睁眼。 澹麟低着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望着她,瞧着分明是一副有委屈要说又忍下的模样。她最受不住这样的目光,避开眼后才开口:“我不饿,你做些吃的留你们二人吃就好。” 他放下茶壶,嘴唇颤了颤。温容对他的疏远虽不明显,但野兽终究是野兽,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他低着头应了一声,尾音微微颤抖,嘴角勉强的笑容只是看着就有些苦涩。 “师父,是我太小性子。我往后会听你的话,对晏郎君好一些。你要收他为徒,弟子不敢再有二话,”他唇角动了动,抬眼看向她,声音里有几分乞求,“师父……你别不理弟子。” 温容最近本就因淫梦心思烦乱,自知兴许是自己太过多疑,但澹麟已不是她当初捡来时那副瘦弱的模样。他已然是一个身长九尺、筋骨结实的郎君,再同他太亲密就坏了师徒间的规矩。 她正思忖着怎样将这道理同他说明白,却见他忽然抬起头来。 澹麟双膝压到了地上,挺直的腰背犹如山岳,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她。 “我无父无母,命是师父救的,师父若不要我,”他声音轻轻一顿,“我便去死。” 温容闻言,胸中气息仿佛被一块重石堵住。原该出口斥责,可看着他的眼瞳,斥责的话竟说不出口。徒弟有什么错,做师父的自然脱不了干系。她沉沉地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为师何时说过不要你?” 澹麟听温容此语就知自己的法子有效,跪着向前两步,仰头去看她:“我以为师父不愿理我,便是不想要我了。” 他话未完,只听帘外传来晏明彰的声音。 “仙长,在下有一事不解,还请仙长解惑。” 温容也正不知该如何答澹麟的话,听着外头的声音便走了出去。澹麟沉下眼,紧跟着她走出去。晏明彰正站在屋子的中央,仰头看着房梁上悬挂着的短剑。 温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道:“我刚出山时,碧霞村一位娘子见了我手中这柄短剑,十分喜爱。我答应她待我除妖归来,便将这短剑赠予她。只是我回来后才听闻她因流言蜚语自绝于梁上。我将这短剑悬于梁上,留待她的魂灵归来,将这短剑带走。” 晏明彰微微一怔,不禁有些动容:“仙长如此重诺,若那位娘子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言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的佩剑提起来:“我听闻栖梧山所传剑法十分精妙,幼时跟着几位道长偷偷学过一招半式,我久慕栖梧山剑法之精妙高超,可否请仙长指点一二?” 澹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提剑转身,闯入月色之中。 温容脚步微动,走至院外看向院子中央的晏明彰。比起那日在楼中的放浪之状,他出剑的动作却十分沉稳,闪身出剑,起势剑随身走,动作极为灵活,劈刺动作轻捷,犹如青龙出海。她眼中略有几分诧异,向前走近了一步。 而他两招之后便收剑,剑尖破起院中几分尘土,身形似有一分不稳。她心中了然,微微抬掌,青霜剑便自屋内飞出,稳稳地落于她手上。 “栖梧山剑法求剑、气、人三者合一,若只练形,身子便会晃动不稳。练剑先修心,心定而气定,气定而剑稳,”温容走至他身前,轻声道,“但你无人指点,只凭自己练习能习得形也是不易。” 温容言罢,站稳定气。正当晏明彰想要开口时,她手中的剑却如游龙从深潭中腾空钻出,闪身之时手臂轻快如电,身子腾转轻灵柔软如丝帛,劈下的剑却十分刚猛,犹如游龙直入青云。 晏明彰一时间竟看呆了,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 月光如练,剑披银光。她裙衫轻动,转身出剑,剑法分明绵里藏针,上身沉稳又灵动。内劲逼至剑尖,她脚下竟缓缓腾出一个金色的八卦图,风吹林动,她猛然回身点剑,如紫雁掠水,院中爆出一声清晰的剑鸣! 天地万物,仿佛都化作她手中剑气流转。 澹麟静静地望着院中舞剑的人,只恨自己不能抠瞎了晏明彰的双眼。那夜在山中,月光静如流水,将她和她手中剑缓缓包裹。他看痴了,以为是山下哪位小娘子,后来便被她用雷法劈得筋脉尽断,身子碎成了七段。 恨吗? 自是恨极了。 晏明彰早已看痴,连温容收剑都不觉,待她近前才有了反应:“……仙长,在下实在佩服。” “无根无极,万法自然。心中有剑,剑方能随心动。你所修时日不多,若他日潜心练习,定能学得更好些。” 晏明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撩开长袍就跪到了地上。他双手伏地,仰头看着温容,语气恳切:“仙长,求你收我为徒。我久闻仙长大名,一心想跟随仙长修道,即便要吃许多苦,我也无怨无悔。” 晏明彰确实有天资,她未言语,却望向站在门口的人。 澹麟的眼睛仿佛一块要滴出血泪的石头,他静静地看着院中的两个人,眼睫垂下,轻轻动了动唇角。温容见此情形,胸口仿佛被刺了一下,难以言说心头的情绪,她的弟子实在比寻常的郎君多思多愁。 她犹豫片刻,澹麟便在此时近前。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晏明彰,轻声道:“师父,不必为我犹豫。晏郎君的天资比我要高许多,他日必定能继承师父之学。弟子自知无能,不能久伴师父。近日弟子多违师训,引得师父动气——” 晏明彰正惊讶于澹麟为自己说话,只见他也跪了下来。 澹麟跪在温容身前,磕了一个头:“弟子愿自逐出门。” 温容心头一震,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手中的青霜剑随之微震。一个执着地跟了一百多里地非要拜师,另一个嘴上说着无事,但离开她就要去死。她轻叹一口气,像是无奈极了,转身走向屋内。 “这些事容后再说,我近日有些疲累。从明日起,我会坐圜十五日,不再见人。” —— ①“悬剑”一事化用《史记》中记载的季札挂剑之事。“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于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倍吾心哉!’” ②文中对栖梧山剑法的描述参考了武当太乙玄门剑剑法,清微派主修雷法,暂无传世文献提及剑法的具体招式(也可能有是我没发现)。 气息 roushu wu8.co m 圜室在栖梧山半山腰的林中,方正一间,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厢房。 温容上一次坐圜是去年冬天,向来是从冬至坐至正月初一,不过三四十日。她今年提前坐圜,兴许是嫌他和晏明彰太烦。澹麟自然知道这个,每日甩开晏明彰上山送饭,但瞧着紧闭的圜室,心里像有无数只蚁在爬。 今夜他来迟一些,月照疏林,清晖遍地。 澹麟将饭菜从食盒中端出,手臂穿过圜室门下开的孔洞将饭菜递了进去。 “师父,我今日做了你素日爱吃的饭菜,还有梨子汤。” 山林中寂静,偶有几声鸟雀声。澹麟知道她不会回答,有意将袖子挽了上去。晌午生火时他存心将手向灶里深了深,火舌将他手背烧掉一层皮,现在看着仍然泛红可怖。他伸回手,被火烧到的手背碰到孔洞的上璧,嘴中痛得闷哼一声,却不多言,只将手收回来才开口:“师父,梨子汤生津止渴,秋来天干,你多喝些,弟子下山了。” 他将食盒提起,转过身去,不过只走了两步,圜室内就传来了动静。 澹麟微微挑眉,等待着室内的人开口。 果不其然,里头的声音似有迟疑,但还是传了出来:“你的手怎么了?” 他忙贴回墙边,金瞳看向孔洞内泄出的微光,声音淡淡:“师父,不必担心。不过是晌午我做饭时晏郎君想要帮忙,不小心将我的手撞到了灶内,弟子没有大碍。晏郎君生于富庶之家,不会做粗活也是寻常事,弟子不怪他。” 温容坐圜已有十日,前几日还好,最近几日夜间频频又做淫梦,心思十分烦乱。每日醒时,下身总湿湿黏黏。她在栖梧山时,往上都是师兄弟,各自清修,没一个通情事,更无人说起过女子身子上的变化。 她月水初至时,还是自己翻了书才懂。 澹麟的声音传进来,她向下一瞥便看到他手背上那圈烧伤的痕迹。坐圜守静本入道之本,只是她心本已不静,再坐下去也无济于事。她听着他低低的话语,轻声叹口气,手中金光一扫,圜室的门便向外敞开。 “进来说话。” 澹麟喉头一滚,声音却低微:“弟子会扰了师父清静——” “无事,进来。”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anbenge.cc 澹麟走入圜室中,只见室内空旷,只有一张砖石砌成的石床。温容正在石床上打坐,室内微光落于她身上,他这才看清温容身上褶袍里只穿了一件长汗衫,掩不住白皙的脖颈。 他轻轻一嗅,鼻尖几乎被她身上的香气填满。 温容走下石床,低眼去看他的手掌。澹麟的一只手烧伤十分严重,不像他说得那般轻巧无事。难道真是她坐圜前说得那些话伤到他了吗?所以他现在不敢呼痛,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找她诊治。 “烧得这样严重,怎不早些让我看看?” 她托起他的手掌,指尖流动的金光覆至伤处。他手指轻轻一抖,眼瞳盯着她的咽喉,干渴的连呼吸都快不稳,但脸上仍是可怜巴巴的模样,低头轻声道:“师父不愿理弟子,弟子不敢扰了师父坐圜。” 整座圜室都是温容身子的气息,她的裆裤是不是湿了?气味如此浓烈。澹麟说话间,压下自己躁动的呼吸。温容留在山下的衣衫气味已经快散了,他这十日每夜都嗅着她的裹肚自渎,再不碰她快要挨不住了。 倘若温容此时抬头,便能看到自己的好徒弟眼中的欲色。 她转眼去看孔洞内递来的饭菜,澹麟总做些她素日爱吃的菜,饭菜也清淡可口。这些日子她冷落他,自己心中却也没多好受。徒弟有错失,做师父的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晏明彰还未走吗?” 本想着她坐圜几日,等晏明彰兴致过了这事便也算了,坐圜也是周全之策。 可听澹麟的意思,他居然还留在山下。 提起晏明彰,澹麟唇角一动,摇了摇头:“晏郎……在村内村外都以师父的新弟子自居,村里的人也都喜欢他。我,我比不上晏郎,待师父下山后,便收他为徒吧。” 温容看着他眸色一片暗淡,再看他手上的伤,心中不禁有几分酸涩。仔细思量,当初师父要收其他弟子时,她似乎也有一二分不悦,人之常情——澹麟又无父无母,会依赖她倒也不奇怪。 “他虽有天资,但心思不定,如你所说烧火时都能伤到你,那公子哥的习气怕一时改不得,”温容淡淡道,“且再过些时日再说,你的伤处下山后要每日上药,可听清了?” 澹麟低头应允,唇角几乎压不住,他侧着头看向温容:“师父,我带来了梨子汤,你睡前记着喝下,弟子先告退了。” —— 明天上会有水煎肉,雷这个的宝宝记得壁垒 吃肉 栖梧山附近虽有梨树,但梨子的味道不及北地运来的梨好。往年秋天,澹麟都是到镇上去买北地运来的梨,梨肉香脆多汁,煮成梨汤也清甜可口。她这样冷落他,他却不忘给她做梨汤盛来,温容心中自然有几分愧疚。 “好,今日立冬,晚上天凉,你早些下山去。” 澹麟点头退了下去,却并未走远,在圜室前面的树下坐了下来。在室内时,他几乎压不住身子的躁动,喉头的干渴即便喝下几大碗水也无法缓解。 温容今日在圜室内穿得单薄,那衫子微微凸起的轮廓似乎是他最爱舔弄的乳粒,嫩红的像春日花苞,每舔一次,她在睡梦中的身子便颤抖一次。他越想喉头便越紧,温容的气息甚至压得过凡人用的香料,一靠近便填满了他的鼻尖。 圜室内渐渐没了动静,他起身向前走了一步,试探着踩过地上落叶,轻声喊道:“师父?” 圜室内没有声响,他近前,头顶冒出的狼耳微微颤抖,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 温容熟睡时的呼吸声。 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因室内只有一扇窄窗,所以外头的月光不易落进来。他的金瞳在黑夜中格外明显,缓步走到了石床前。石床光净,无被无褥,也不知她这些日子睡在上面有没有硌到骨头。 温容正平躺在石床上,头微侧在石枕一边。澹麟跃上石床,俯身的动作极轻,干燥的唇霎时就贴上了她的脖颈。他低着头在脖颈间仔仔细细闻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男人的气味方才放心。身下的性器早就在碰到她第一下时涨得不成样子,他伸手扯开自己的外袍,灼热的性器隔着一层布料贴到温容腿间,手指轻巧地摸进她轻薄的汗衫中,低眼看向她肩头的青痕。 栖梧山也不知有什么臭规矩,弟子坐圜时过得这样清苦,只给石床睡,这破石枕都将温容肩上肌肤弄出了青痕。他皱起眉头,舌尖舔着她肩上的青痕重重吮了两下,将那印子舔得消下去才止住,嘴巴蹭来蹭去的落到她的胸口。 好软,好香。 他的嗅觉过于灵敏,莫说是这室内的气味,整座山上有什么气味他都嗅得出。温容的气息像花蜜一般,他在上山的路上便能闻到。他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涨大的性器便从束裤中冒出头。 他抽开束裤的带子,贴着她的腿蹭了蹭,伸手从汗衫内扯下了她的裹肚。 汗衫下浑圆的两团微微颤抖,他急促地喘息一下,手掌包着那团乳肉含住了嫩红的乳粒,舌尖卷着乳粒含湿舔弄。冒水的性器贴着温容的身子一蹭一晃,他唔了一声,另一只手按着温容的手掌贴上灼烫的性器。 温容的手心滑嫩,包裹着性器上下一动,他不禁低低喘了一声,牙齿叼着她乳尖轻轻咬下去,金瞳中满是欲色:“阿容,你舒服吗?每次我含这里,你都会有反应。” 梦中身子被热潮包裹,她迷蒙地看向眼前的雾气。贴在她腰侧的两只手仿佛烙铁,顺着她的腰身下滑,熟练地剥开了她的裆裤。裆裤湿湿黏黏,露水是情动最好的证明。 她急急地想要盖住自己的光裸的下身,那只手却钳住她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尖按上了那颗湿润的花粒。 熟悉的快感从头涌到脚下,她轻轻哼了一声,推阻着身上的人,然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那人似乎俯下身子,热气喷洒在敏感的谷地中。她身子如风雨中的小舟颤抖,身下卷起的舌尖沉重地碾上了湿润的花缝。 温容身子猛地绷起来,汗衫下的乳肉被大手包着揉捏搓弄。他舔舐的动作极快,舌头贴着湿润的花谷向上,微冷的舌尖卷着挺起的花粒转圈,随后嘴上用力,重重地向外吸吮。 “阿容,你的水好多——唔,好湿。” 澹麟喉头一滚,被花露沾湿的唇瓣覆着一层水光。他埋头舔着嘴下的甘泉,吮吸着将那一股又一股的水吞下去,全然不管她颤抖的双腿和绷起的腰身,手掌强硬地按下她濒临崩溃的身子,含着花粒猛地向内吮去。 温容的身子蜷成一团,穴中喷出的花液叫那条食髓知味的舌头全都卷着填到了嘴里。澹麟盯着眼前的花谷,带着薄茧的手指分开那条花缝,贴下去的舌尖慢慢地探到穴口,轻轻向里舔去。 舌头进得去吗?可若连舌尖都进不去,别的怎么能进去? 他急切地将穴口的水都卷到自己口中,将湿穴舔得上下通红。温容的身子颤得止不住,他直起腰身,将她抱到怀里,手臂撑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性器向上贴到了她湿滑的腿心。 温容的头倒在他肩侧,腿心贴着性器轻轻擦过。澹麟口中猛然哼出声来,冒着水液的龟头紧接着便贴到了被舔开几分的穴口。他低头瞧见温容眼角似有泪珠,忙用手抹了,涨得发痛的性器顶开穴口,浅浅地向里插去——不过只进一点便被卡住,他额上汗水滚落,喘息着吻向她嫣红的唇瓣。 书上说女子头一回,会痛得眼泪都止不住。他不知温容是舒服还是觉得痛,舌尖舔着她的唇瓣安抚,指尖向下碾弄着湿漉漉的花粒:“阿容,叫我进一些好吗?唔——好难受。” 湿润的穴口像是有意吸着他往里插弄,狰狞的性器尺寸实在难以进入,只得卡在穴口,里头却又吸得厉害。他还记着舌头舔进去时里面是多么软滑,喘息也止不住,一面亲着她的唇瓣一面向内试探。 温容抛下他十日,他只恨不得现在就闯进去,将她的身子填得满满当当,叫她再不能想着晏明彰那个臭男人。他低头微微闭眼,被温容蹭到的地方涨得快要裂开来,吐着汁水的性器浅浅退出一些,沾着她花露的龟头再度顶进穴口。 极窄的花缝被撑开,艰难地向内吞着尺寸可怖的性器。 温容的身子微微颤动,穴口绞着性器一收——澹麟喉头骤然哼出声,宽阔的肩撑住温容软下来的身子,身后突然冒出的狼尾不停地颤抖,在空中搅卷两下,扫上了温容的腰身。 “阿容,你是要我死——” 他喉头声音模糊不清,像是舒爽到极致,按着她腰身的手慢慢下压。撑在穴口的性器在这强硬的力道下缓慢地向内推去,将花缝撑得近乎失去颜色。温容细微的哼声被顶得碎开,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腰身发力,狠狠一顶,狰狞的性器猛地插进了花穴一半。 阿容。 阿容。 身子倏忽痉挛一下,他骤然咬住自己的尾巴尖,防止自己喉中愉悦的声音泄出来。男女交欢,原来是这样的极乐。他低声喘着,发抖的手指按住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包围在自己怀中向前肏弄,然而性器只被吃下一半,花穴似乎再也吞不下—— 吃到第一口肉,野兽的本性便在此时迸发。 澹麟金瞳微闪,汗水不断从结实的筋骨上滑落。 他手指揉弄着那颗花粒,忍着肆意冲撞的欲望,将粗大的性器继续向里顶插。温容的小腹已被顶出一个明显鼓起的轮廓,他的手摸上去,性器和着水液向上顶到一个微鼓的小口,阻挡住他继续向前插弄的动作。 性器尚还有一半露在外头。 栖梧山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仙长温容,皎洁如明月的温容,将他劈成七段的温容——此刻花穴里正吞着一个野兽的东西。 他额头抵住她的颈窝,喘了片刻,侧头含住了她发抖的手指:“阿容,再让我进一点……我会轻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么深,但是谁叫你三年前把我劈得筋骨破碎,我进深一些,总不算太过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