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空的人》 第一章 我叫子曰,这个名字是优取的。 她说: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意思呢?”我问。 “子贡,也就是孔子的学生问他,有可以终身遵从的一句话嘛?孔子回答说:那应该就是宽恕了吧!自己所不愿意的,也不要施加在别人身上。所以你就叫子曰吧。” 她是很有才华的,我知道,看她言笑晏晏的和所有人搭话,总是顺滑的从每个人嘴里接下任何难接的话头,即便有点话题让人觉得尴尬,她似乎也总毫无察觉——她似乎天生的,本能的就在照顾周围所有人的情绪。 “我喜欢这样的人。”我心想。“一定是出生自那种很好的富裕家庭,对每个人都温柔。很所有人都能聊天,不会给谁冷脸......” “真的是,非常好的教养。是个呆在一起非常舒适的人。”我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我认识优的时候,是在那个着名的软件小蠢猪上,之所以叫小蠢猪,因为这个APP的图标就是一只蠢兮兮的小猪,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想找个主人。 我不想找主人,我在这里逛纯粹是好奇。伪娘圈里很多人,会在这上面玩,我只是跟风而已。 刷啊刷啊,刷啊刷啊,就刷到了这个拿神奈川冲浪里做头像的人,当然,我当时也不知道什么葛饰北斋啊,神奈川冲浪里啊,这都是后面优跟我科普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那个招呼,我说:“你好呀~” “你在找主人吗?”她回答,真是没礼貌的开头。 “不找,随便看看,你呢?” “我也不找,我也随便看看,你有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吗?” “暂时没有,有了跟你说。” 第一次聊天,END。 后来倒是渐渐熟悉起来了,大概是因为工作太无聊,新租的房子油漆味太重,弄的我总是睡不着,夏天的蝉鸣总是很吵,冬天下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又枯燥又烦人...... 我从小在市区生活惯了,习惯了楼下就是seven eleven24小时营业的店面,街上即便到了12点也不会停的车子呼呼过的声音,还有总是神经兮兮的楼上楼下阿婆,有时候从他们门前走路脚步响了,会问: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xx” “那张先生,以后走路路过我家门前,请小声一点。” “......” 从家里被赶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租的房子,老公房里的亭子间,也就是夹层,从前上海人用来放棉被之类的东西的,现在因为房价贵,居然也收拾出来给人住了。 “上家人家的老人,就是死在这间房子里的,所以价格便宜。”住熟了邻居也会跟我说说房子的历史,70岁快80岁的房子,死过一两个人,我并不觉得奇怪,也不太担心鬼神什么的,说到底,我是个无神论者。 自己都管不好是不是要被带走的老头老太,怎么死了反而能作天作地的决定今天带走谁,明天带走谁呢?——简直离谱。 新工作还算顺利,我的领导是同校留德回来的工程师,在国内就是我同专业的学长,出国之后学的是汽车工程,当然后来能做工程设计师,是有作品的。 只不过工科行业,特别是在实业里,很少会用到特别先进的技术,一般都是由哪一家作为噱头推行什么技术,然后慢慢的实现量产了,后面的人家才会跟上,做投资,然后才有全行业的普及。无他,成本太高了,无论是试错成本还是新技术的推广成本,都太高了,前者不是大厂做不到,后者不是大厂没必要。 所以我的领导,虽然留德数年,学术上很有成就,但是到了实际的生产线,做的还是当年我们在国内学的那些,甚至,连80-90年代的技术,现在还在沿用。 “所以这个学留的不太值钱,我也想跳个互联网造车的公司。”偶尔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也挺苦闷的。 “也行,工资会高一点。”我客观评价。 我没有留学——本来是要去的,后来不是夭折了么? 就是我从学校搬回家的时候,被我妈看到了。一小箱女式内衣,还有几把锁,我已经把大部分的衣服都打包扔了,留下的东西不多,本以为能直接带出国。 “真亏,语言都考完了。”我抱着头,枕着手臂说。 “也不亏,日语吗,你可以帮我做做总部来的文件翻译。” 我皱起眉头“我对打白工不感兴趣。” “别的地方我找办法给你补回来好了。”说话的是我领导,留德的那个。大概因为出国好多年,他没有对跨性别群体的鄙视,反而能正常和我相处——即便我听到同事们私下对我的称呼了“死变态”。 我并不是很在意。 比我妈骂得好听多了,她说我“骚浪贱”。当然,我是不承认的,毕竟那么多年我既没有找过男人,也没有找过女人。可以说得上是洁身自好了。 我白天是汽车工程师,算参数,算材料张力,应力......晚上偶尔也会穿上女装和“小姐妹”一起喝酒。不过,只喝酒。 这日子太烦了,如果没有酒精,我很难想到自己会把这大把的时间挥霍到哪里去。当然,偶尔也玩玩手机,不过我对大型游戏不感兴趣,网游已经是极限了,王者峡谷相遇法则嘛。 我有一个“酒友”,辛,应该也是在哪家日企上班,不过是动漫游戏类的设计师,搞人设,搞企划设计之类的,追一堆日系端游,我跟他的交集,在于“穿衣”。 大概得益于他的工作,我一向觉得他选的衣服眼光不错,有时候甚至还会找他来给我参谋一下。更具体一点是,在优找我合作拍照之前,我通常会找辛来给我推荐一下服饰搭配和场景。 他会提醒我在浴缸里放上乳白色泡澡浴液,“模拟假牛奶的质地,到时候你就穿白丝,打光你就跟着摄影师的指导走,他都懂了啦......” 摄影师确实懂,老拍这个主题,还能不懂么? 优很喜欢我体脂偏低的身材,每次都会拍压在我身上和脸上的照片——说实话,有点重。 但我没告诉过她,她知不知道,随便啦。其实我也喜欢这种干瘦身材的女生,优不是,优丰满的不像话。 不过我也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年我体脂一直没有升高,可能跟我从家里走之后,不太喜欢做饭有关系。优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 “做饭比较容易,买菜洗菜切配加最后洗碗才是大头。” “我知道一种方法......” “我知道,就是就是一边吃一边洗对吧?” “对啊对啊,站厨房里吃,最后你只要洗一个碗一个锅子,因为其他的都在过程中洗掉了!” “但是还是很痛苦啊,不是工作量变少了,只是最后没有累积工作量。” “好吧。” “那你可以不吃!” “差不多,我现在就是这样。”这大概就是我瘦的原因?我想。 优还很喜欢找我拍一些本应该是正经男人才会拍的片子,比如半脱不脱的裙子,袒胸露乳的动作,还有一些手拿假阳的操作,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兴奋点。 我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也没有兴趣,所以我既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也不承认自己是异性恋。——我只爱我自己。 但有时候也不那么爱,比如在得知我妈拒绝为我留学提供经济支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的学业算是走到头了,对于一个成绩不好不坏的人来说,这辈子忽然被盖上了戳。 就像一直在缓缓流入杯子的水流被忽然截断,然后杯子被盖上盖子。“不算个好消息吧。”和优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我自我评价道。 我就像是一棵中空的树,我不喜欢游戏,不喜欢看书,不喜欢男欢女爱,拥有的只是还不错的脑子和记性,于是我对现在没有估算,对未来没有期待。 ——谁都可以把我带走,但谁都带不走我。 ------------------------------------------------- 作者的话:开新文了,不知道能不能写完。(笑) 第二章 《空心人》 库尔兹先生——他死了 给老盖伊一便士吧 一 我们是空心人 我们是填充着草的人 倚靠在一起 脑壳中装满了稻草。唉! 我们干巴的嗓音,当 我们在一块儿飒飒低语 寂静,又毫无意义 好似干草地上的风 或我们干燥的地窖中 耗子踩在碎玻璃上的步履 呈形却没有形式,呈影却没有颜色, 麻痹的力量,打着手势却毫无动作; 那些穿越而过 目光笔直的人,抵达了死亡的另一王国 记住我们——万一可能——不是那迷途的 暴虐的灵魂,而仅仅是 空心人 填充着草的人。 ——托马斯·艾略特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初一初二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体育超级差,但是数学和英文都不错,你知道的,我妈是教会学校毕业的,所以英语一直很不错,所以我从开始说话就开始被教英语了,小时候甚至出现过会用英语替代中文的情况......” “但是就是那种心肺能力比较弱的男孩子,跑步永远很可怕,到现在我还是超级怕,而且也不会游泳,小时候我妈送我去过游泳池,我哭的超级凄惨,哭了好几天,我妈就放弃了。” “你爸呢?” “就是那种消失的东亚男人那种。在家唯唯诺诺,会把我妈的怒气转移到我身上的那种人,我从小就觉得他不喜欢我,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是儿子不是么?应该跟爸爸比较亲近啊。” “后来慢慢长大了,基本就没有叛逆过,而且我很早就有手机了,晚上偷偷摸摸在被窝里上网那种,那种一个月30MB,精打细算每天看1MB的内容,从来不会超预算‘提前消费’看完就睡觉,一点留恋也没有,但是第二天就是会打开看。” “看了什么?” “好多,那时候内网还在搞什么00世界大毁灭之类的,但是外网就已经在讲很多性别的东西了,你知道的,我英语特别好,有一部分也因为翻墙的原因,需要一点英语阅读能力和理解力。” “gender,现在被翻译成是性别,好像还是一个研究方向,但是那时候就很原始,基本都是模模糊糊的冲动和自我认知,我看了一堆自传类的笔记,全都是外文的,英文基本能看懂,日文就靠翻译和猜,其他小语种就是谷歌翻译你懂得,那时候就有网页翻译功能了。汤不热上的东西,我会小心截图然后摘抄下来......直到后来看到人家交友的,纠结了大概一年两年的样子,后来高一还是高二的时候,就找了第一个女主人。” “第一个女主人?还有第二个?” “不是,唯一一个。她其实......还蛮有钱的,而且香港人嘛。见识到的东西就和我们不一样,应该参加过很多那种性少数群体的聚会,反正很有社会气,我跟在她后面基本就不说话。” “我也见过她以前的一些...‘奴’那种,就是你们说的男M,见到她的时候都趴在地上,亲吻她的鞋子。超有仪式感,但是对我来说,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实话实说啊,就是亲吻还是有吸引力的,那种臣服的感觉,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的吧。就是人天生喜欢追求强者的脚步,任何人都有这种原始的本能。但是,但是啊,我觉得我不是那种纯粹的M,同样是趴着的时候,我总是在想‘然后呢’、‘为什么呢’、‘还有呢?’我就像是一个数学天才面对奥数老师提出的题目,总是雄心勃勃,但其实我根本不是会被这种欲望满足和征服的人。” “就很奇怪啊,我超难受,我想跟‘主人’说,但是她开始其实是拒绝沟通的,她说我不够‘臣服’,不过后来也给了我很多after care,你懂得,就是事后安抚。” “然后你什么感觉?” “我没感觉。”子曰闭了闭眼睛说“我说了我就不是会被这种东西收买的人,虽然after care 很迷人,但是我还是觉得我需要的不是这个。现在你们怎么说这个?抚触?我天生对人类的触碰就感觉到恶心,所以小时候我妈拖着我去游泳,我在游泳池里碰到别人的身体的时候,就有那种反胃一样的恶心。”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难被收买的那种人?” “也不是”优撑着下巴说。 “然后我‘主人’还试了很多方法,鞭子,蜡烛,甚至尖锐物都试过了。哦对了,还有窒息。窒息的时候我真的全身心都在摆脱她对我的触摸,挣扎都脖子上都勒青了。” “你确定她经验很丰富吗?听上去对你也束手无策?” “没办法,就是这样的。我可能跟她之前遇到的男孩子都不太一样。也不太好收买。” “好吧” “但是那时候我还是挺活生生的,对,就是你那个定义里的活生生的,我对生活还是挺有感触的,所以语文成绩也还行。我读阅读理解的时候,挺能明白什么是人话的。” 优翻了个白眼,“然后呢?” “其实我还挺喜欢蜡烛滴下来的感觉的,就明显不是人的触感,但是很温暖。问题是,过于温暖了,有时候总是在事后发现有点慢性烫伤。” “蜡烛?怎么会?结块的蜡烛会形成保护壳吧?” “同一个地方,蜡烛凝固了就撬了重新烫,多烫几遍就有了,一遍不行两边,三遍......我不是那种会有很明显反应的人,所以就会慢性烫伤。” “你这个主人听起来真的是不太负责任啊,对高中男孩子,做这种事情,你觉得她靠谱吗?” 子曰耸了耸肩,“我真的,当时特别的信任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受伤。不过也幸好,慢性烫伤不会留下疤。” “嗯嗯,接下来呢?” “然后全都试了一遍,我就跟她说,我要走,她一开始还不同意,问我为什么,我说读书比较重要。当然是借口啦,但是她想了想居然还同意了,就很神奇啊。” “然后就断了?” “没有,分开之后了还是朋友,她时不时的会邀请我吃饭,但是不会再做调教的事情了——她好像把我看成是她儿子了,就忽然转变了爱的方式。” “那也挺好的啊。” “但是我不喜欢,你知道的我妈就是那种看上去对所有人都挺好的女人,但是会拿最尖锐的刺来扎家里人,我爸是扎了不吱声甚至会把刺转交给我的那种,所以面对她的这种爱的时候我就很惶恐,不能协调,总是说对不起,感觉超级有负担,而且高二的男生,已经很有自尊了,老是吃女人的东西,会觉得很受伤。” “好吧,所以即便你们不再有性关系了,你还是接受不了跟她接触?” “对,这个就很难表达,我对她并没有恶意,甚至还很喜欢,感谢她带给我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但是就是不想和她呆在一起。” “也不想一起吃饭?” “对,吃饭也不能接受,虽然那时候她带我吃的茶餐厅真的比学校食堂和流行的那种餐厅好吃很多,也挺贵的,看上去也挺高级的。” “你真的好别扭啊,好难讨好啊。” 第三章 “就是很难讨好,所以最后分手的时候就是她约我出来,我说我上学比较忙,不出来了。” “你觉得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吗?” “我不知道,意识到也没办法,我尽力了。后来她有来学校门口等我过......” “你怎么面对的?” “我装作不认识直接走了。” “你好伤人啊。” “没办法,我自己都面对不了,我真的没办法跟她解释了。不过后来她没有来我学校门口等过我了,她应该是知道了。” “太残忍了。” “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她啊,但是没办法,所以之前我也不想跟你说。我总觉得是我对不起她,但是又没办法解释。” “那我写完这个,万一她真能看到这段文字,猜到你是谁,你觉得她会觉得好点吗?” “现实一点,优小姐,算算年龄她今年已经40-50岁了,你觉得她出于什么心理,会看你幼稚的小说呢?” “那至少给你个念想嘛?” “我不需要。” 我当然不需要,现在的我就像是被人挖空的鱼罐头,四周内壁上残留的油垢证明着曾经里面的内容物,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空了。 “高中毕业之后我去过新疆和西藏旅行,在别人都在感叹风景多美,天空清澈湛蓝的时候,我在算物理......大气压什么的,高中学的东西。 ” “你不是已经高考结束了吗?脑子里怎么还有这种东西?是不是神经病?” “记忆也不是一下子就清空的,而且我后来也需要再学大学物理的,所以这些东西其实记得还比较牢。反正就是风景没什么所谓,我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感触,不是文科生,哈哈哈哈哈哈,没有那么多多愁善感,但是也会想过,如果她能看到该多好。” “她?你是说你的那个女主人?” “对,那时候还挺炙热的,我曾经听她说过香港人是过不去西藏的,我就会想,哎呀,她没有机会见过那么好看的天,还有转经筒啊什么的。” “听上去还挺感性的,男人啊,你忘了是校门口你自己装不认识的嘛?” “你别老是扎我好不好?到底还要不要我继续说了?” “好好好,你继续。你继续。” “然后回来上大学咯,那种,大学的时候我搞那种coser 么,看番,出cos 的,还有去漫展上做模特,就也会有那种同过来问我是不是......”子曰低下头,轻轻笑了笑。“我说我是你爹。” “噗嗤,什么傻逼。” “然后后来是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如果我不吃药,大概会喜欢女孩子,但是现在药吃多了,不仅硬不起来,感觉性取向也会有轻微的变化。” “真的假的?不是说性取向是天生的,即便是后天影响也有限,你吃药这个,也太不科学了吧?” “我不知道,你看我现在看你在我面前袒胸露乳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仅没有正常人伤风败俗的尖锐爆鸣,甚至连你冷不冷,会不会得肺炎之类的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关怀感都没有。同样的,男人脱了裤子在我面前,我也不太感兴趣。让我上他,我没能力,但是让我躺下,我又不愿意。” “那你想过去找医生看一下嘛?” 子曰摇摇头“死就死了,看什么看。我这种人,如果不是我爸妈需要爱情结晶,就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 “那你还陪我喝酒?” “优,你是那种很温暖的人。” “别,你刚才还说蜡烛温暖呢。” “我的意思是说,你很有教养,很礼貌,很温柔,所以陪你搞点什么都无所谓。我乐意好了吧。” “哦,那可真的是谢谢你啊。” “不谢” “不过你别说,这周我在i sir 那里倒是真的听到了一个蜡烛的故事。” “嗯?” “嗯什么嗯,你到底想听不想听?” “听听听。” “啊就是i sir 那里一个女孩子讲的,一个和i sir 形影不离的男人,叫浅的。以前刚刚入门的时候,总是花钱找姑娘陪他玩,然后那时候他不懂低温蜡烛和普通蜡烛的区别,就会用普通蜡烛给人家滴蜡,然后烫伤了,也不会帮忙送医院,就给人点钱,自己解决。”优瘪了瘪嘴,“男人啊。” “形影不离?” “对啊,你直到i sir 是做那种石料啊,建筑材料生意的,不过这也是我猜的,我听到他打电话这样说的。然后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我都怀疑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合作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个叫浅的男人,也是自己开公司的?”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其实....他们都传说挺有钱的,所以才会花钱找小姑娘,现在的男人,都不花钱,直接社交软件上去骗。” “好吧,不懂蜡烛的区别......也就是全靠自己摸索,还没看什么资料就开始花钱找姑娘?”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我主要是气,弄伤了给钱不送医院,这太离谱了吧,至少应该有底线,这是人。不是真的玩具。” “这个是的,那你跟我说这个段子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我听说这个段子,是在浅身边一个女孩子嘴里,她无所谓的把故事一说,然后觉得,浅已经给了钱,那当然就没有配送医院的必要。” “就是说,本来他们的环节里,也是没有after care 的?” “对,所以我觉得这个钱拿的,有点憋屈,你说毫无收获吧,有鸡毛蒜皮一点点,但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留下伤疤,就是终身的。” “那我应该感谢当年我主人没给我留下伤疤?” “你真的好冷漠哦。” “是你比较热心肠。不过你热心肠替人家担心也没用,人家也感受不到。如果感受到了说不定还会嫌你烦。” “你别说,还真是。我之前替未命名先生那里被他裸体露脸放网上的姑娘打抱不平。” “人家来骂你了?” “人家从头到尾没出来过,只有未命名跟我说,姑娘是同意的。可是未命名还拿她的视频去投稿了呀。”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观音,什么都要管,还是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你不誓不成佛?” “也对,还是你比较冷静哈。” “我不是冷静,是无所谓。” 第四章 命运摆布我, 我学会了旁观的本领。 ——《命运》木心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做汽车工业的,本科生,可塑性很大,像你一样做相关行业的媒体也是可以的。不过那种需要努力一下,我根本没有努力的欲望。” “我们那个专业,因为跟基础工业有关系,所以很多工科行业都可以做,甚至你还可以去做电力行业相关的,就是需要自己去考证什么的。我什么都不想,随波逐流。就好像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大学的专业也是我妈帮我选的,跟我喜欢不喜欢的关系不大。但是你知道的,成绩不错,做什么都还可以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妈真是充满了母爱,她有一种自己爱我的方式,关怀和温暖着我。”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你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居然能跟所有人都做朋友,能聊天,对谁都笑的出来,我当时就在恶毒的想:是不是对着你吐口唾沫,你也开开心心的。不过事后我看明白了,当然你开开心心的,你就是那种唾面自干的人。” “有时候我想想也觉得像你这样也挺好的,热心,温暖,但是我觉得好像做旁观者比较省力一点,不需要拿各种各样的事情真的上火,这个事情怎么样,放在心上,那个事情怎么样,又跟人家打口水战。打仗是永远打不赢的,你看一战二战,看上去是有赢家,其实全员都是输家。” “别人的命运就是故事,你听听就好了,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你自己的故事你可能需要上心一点,但也不要太过在意,很多事情你就算再上火也改变不了,不如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接受现状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你总是不服输的争执,被这个骂,那个骂,完了又有好多自以为是的人过来劝你,比如我现在在做的,就是劝你,其实你有什么问题需要那么多人操心啊。你不是好的很嘛,所以怎么就累了呢?” “你有什么好累的,比惨你是比不过我的,至少你妈对你还挺好的。不过别说,我妈对我也不差。但是你为啥会去找死呢?既然不接客也无所谓,那钱就必须赚吗?” “你说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逼逼叨叨的陪我说话,陪我喝酒,小蝶不行,她太黄了,会拉我去接客玩金粉的。我不想出去卖淫,但是伪娘圈里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 “哎,怎么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呢?你知道吗?我像是个空心罐头,什么都没了,就剩下外面的铁皮还没有烂完,所以能盛一碗雨水,假装是什么金风玉露的骗人。” “我没说过我孤独啊,我这样子是我自己选的,这不叫孤独,这叫一个人的狂欢。” ...... 优死了,子曰知道的时候,很冷静。 拿出了一根烟,点上。 我不太抽烟,这包烟还是优留在我这里的,第一口吸上去,被呛的疯狂咳嗽,眼泪掉了出来。 “什么破牌子,难道是假烟?”我想。 看了看,哦,三五,正常。 不信佛的子曰去爬了个普陀山,山顶上,我问见到的大师, “大师,我朋友死了,我能给她做点什么?” “多念经,做个法事给他超度一下。” “做了法事她下辈子还会做人吗?” “不一定,要看六道轮回,她转生到哪一道?” “那我希望,她下辈子做许愿池里的王八吧,至少多点钝感力。” “......”大师应该很无语,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我朋友还是仇人。 我依旧常常去居酒屋,老板娘那里的酒提供的很随意,她招待客人从来不看客人想喝什么,一般是手边有什么,就会递过来。 森和吉田依旧在店里打工,哪个姑娘玩什么,一般都会先和他们去商量一下。丸太的业务实在是太广泛了,现在甚至扩展到了给伪娘打乳钉的程度。 老板娘笑着说:“因为丸太的第一个m很喜欢玩穿孔,生生逼的他把手艺都提高了。” 于是这周就给圈子里的两个伪娘穿了乳环。我没有一点兴趣,静静看着,一方面我这个行业不适合穿,另一方面乳环的性暗示太浓了,我对此实在是敬谢不敏。 顺便还听到一些离谱的故事,比如笑脸老师的群里,他晒出和姑娘的聊天记录: “求求你,我想你上了我。” “......” 果然禁欲系的问题是,总有人想给他“破处”啊。而且这种情节,不仅男人会有,女人也会有。真可怕,我摇摇头。 笑脸老师实在不是什么做爱的优等人选,如果只想享受一个过程,子曰其实比较建议找一个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从前戏到事后安抚都能完整care 到,这事儿除了天赋、技巧之外,还需要熟练度,笑脸老师看上去并不是很熟练。 偶尔喝了酒之后,我会想到优,她现在是在地府等轮回呢还是已经变成了许愿池里的王八呢?哦,不对,她是信仰天主教的,所以这时候应该在地狱里惨叫。 “于是,树干使大劲吹气,随后气就变成了这些话:‘我将简短地回答你们。当凶狠的灵魂离开自己用暴力挣脱的肉体时,米诺斯就把它打发到第七谷里。它落在树林里,并没有给它选定地方;而是命运把它甩到哪儿,就在哪儿像斯佩尔塔小麦似的发芽;它长成幼苗,然后长成野生植物:哈尔皮们随后就吃它的叶子,给它造成痛苦,并且给痛苦造成窗口。我们将像其他的灵魂一样去取回我们的遗体,但是谁都不能再穿上它,因为,重新占有自己狠心抛弃的东西,是不合理的。我们将把自己的遗体拖到这里,挂在这凄惨的树林中,每个都挂在它自己的、曾与它为敌的灵魂长成的荆棘上。’” ——但丁《神曲》 天主教认为,自杀的人违反了人性愿意保存并延续生命的自然倾向,但子曰清晰明确的感知到,优是非自然的,她是被人类社会所驯化的,是被她父母和命运所教化的,没有哪个天然的人会像优这样,唾面自干,所以“或许上帝愿意放过她,免去她在地狱的惩罚。” ——在教堂里,子曰跪在圣母面前,默默祈祷着。 第五章 次年,二月。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年,优的离开已经是去年上半年的事情了,二月,其实也快了,到忌日什么的。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再去居酒屋,好像优之后能和我聊天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的太年轻,熟客好像总有新的地方去。 渐渐的大家就都散了,并不存在谁抛弃了谁。 本来过年的时候我总是要回家看看,今年要不要呢,有点犹豫。万一看到父母生了个新的崽子,成功接任我的存在,是不是一下子会有点崩溃? 我躺在沙发上摇了摇头,也没有,没什么好生气的,反正能养我到大学毕业,也算是很仁慈了吧。 工作上最近有了外派的机会,优以前老是劝我出去走走,或者直接申请移民。这次倒是真的可以试试了,不过还不能确定老大会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我,毕竟team还有其他几个留子,派这种人出去比较稳妥吧。我的日语只是个本本而已。 每天光打游戏也有点无聊,我尝试着再去考个工程师证,倒不是有什么难的,纯粹是闲着无聊而已。 过完今年可就30岁了,变成了漫画了那种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了,说起来最近也确实不太出cos 了,是不是应该把衣服转手卖了? “你放心,我是不会自杀的。”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要做什么的话,至少也要先活着吧。” 我打开微博,更新了一条:“要做什么的话,至少也要先活着吧。” 这是最近新的习惯,开了一个微博小号,清空所有的自然关注,然后每天记录自己的心情变化。我没有优那种文笔,所以微博最适合了, 随便写点什么。 怎么又有主动关注?看着小红点提示,我熟练的打开用户首页,取消对方的关注,确定。 真是奇奇怪怪的,怎么会有人关注我这种心情笔记啊。 二月份的上海总是人最少的时候,过年的都已经回家过年了,还有一些行业不得不上班到最后一天的,总是弥漫着一种苦大仇深的怨气在那里,像我这样的人,是老板最喜欢的员工,可以工作到节前最后一天的6点半再下班,甚至,过年的时候偶尔机房需要加班,也会直接叫我。 这两天老大升职了,但还是team leader,挺好的,我已经习惯他了,如果再来一个新主管,还要重新适应。 今天放假,下雨天有点灰蒙蒙的,但是实在无所事事,我想了想还是去了徐家汇教堂。教堂今天大约有弥撒,开了一扇很小的铁门,我走进去,唱诗班已经各就各位了,我坐在了最后一排。 弥撒的最后一步,神父喊“弥撒礼成。” 我愣了愣,起身走进了忏悔室。狭小的木头箱子,神父坐在对面,隔着木质的栅栏。我完全没按照规矩说套话,直接开口说:神父,我朋友死了,去年死的,她是个天主教徒,但是今天我特别的想她。为什么呢? 神父大概也愣了愣,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人,但是大概也已经习惯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在栅栏对面画了个十字架“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她已经回归了天父的怀抱,我们应该为她高兴。” “那神父,为什么我会特别想念她呢?” “因为所有上帝的儿女,在主内都是弟兄姐妹。《以弗所书》说,要以爱心待人,像基督爱我们一样,‘祂为我们牺牲自己作为献给上帝的馨香供物和祭物。’你想念她,她必然也想念你,正如上帝时时刻刻关爱着你、我、众人。” 离开教堂的时候雨很大,好像要洗清这个城市所有的污秽。 城市又有什么错呢?有问题的只是人类而已。 “下周跟市场部有个会,你去一下。”老大对我说。 我有点诧异,因为一般这种会议都轮不到我——形象尴尬。老大笑了笑说,“别紧张,是市场部指名你去的,说上次的内部培训,你讲的挺好的。” “哦,好呀,这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我点点头,上次只是市场部因为销售细节,跟产品部拉的小会议,我被老大临时送出去当了祭品,没想到还给市场部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好像没什么,但是...对了,这次好像人挺多的,他们的agency也会派人来听,可能会拉个群吧,你到时候配合一下就好。” “那需要提前整理个ppt 吗?” “哎呀,你把上次给战略部的ppt改一下,太超前的删掉点就行了。等下我拉你进市场部这次会议的小群!” “OKOK”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心想老大还是挺靠谱的,一如既往。 会议过的无波无澜,毕竟产品部天天演算细节,对每台车的性能和特点都了如指掌,只不过市场部的角度不同,他们需要整理卖点。所以格外需要提炼共同点,还有做同行比较。 会后,通讯录那里突然闪了个小红点,点开看,是会议群里的人,“Black,布莱克?”我皱着眉头想这是谁。手指还是点上了前往验证。 “你好,我是Black。” “你好。你是?” “agency的copywriter,之后的工作里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想跟你具体请教一下。”我皱着眉头,心想,请教也不应该是找我吧,他们应该有对接市场部的人吧。没想到接下来消息又弹了出来。“有问题我会和市场部核对的,但是刚刚市场部的Mancy说也可以加你请教,更专业。” 我脑子里会议起了市场部的Mancy,眯眯眼,好像就是她向老板点名要我来讲课的,这是嫌我签的保密协议不够要命,过来坑我的?我脑子里飞快的划过这个念头,随即在手机上回复:“好的,有问题随时联系。” 我以为Black会是个工作上的泛泛之交,但他好像自带一种优一样的自来熟气质,反应过来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拉他去酒吧。 跨性别主题的酒吧,也就是俗称的伪娘吧,很多好奇懵懂的小姑娘会过来围观,但不影响正经伪娘们喜欢把这里当成据点。我找Black的原因,很简单,这次的聚会需要一个直男男伴。 第六章 我没有什么朋友,Black正好是个工具人,agency的人既不敢得罪市场部,当然也不敢得罪产品部。真是个非常趁手的人选啊。我在心里默默感叹。 酒吧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哄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点威士忌干饮,这里的酒比老板娘那里的靠谱很多,毕竟有专业的酒保和调酒师的酒吧,不像老板娘店里,想要点什么基本靠自己自助。 我对Black很放心,他看上去就是那种经常逛酒吧的人,只不过这个类型应该是第一次,我吹了声口哨,正好带他开拓一下世界认知。 心情莫名的有点雀跃,从优离开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看着他束手束脚喝酒的样子,忽然玩心大起,凑到他耳边说,“我上楼去一下,你先玩。” 上楼,跟在二楼看场子的老板打声招呼,倒也不是必要的程序,只是这次想看Black一个人应对楼下的场景。我今天穿的还是女装,格外清凉一点,蕾丝的吊带和艳红的口红掠过男人的耳边,还是明显能感受到他拘谨的缩了一下,然后耳朵微微泛红。 “真可爱”,我心想。 然后大摇大摆,放心的上楼。我了解这地方,老板是个做过手术的跨,但是也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场地的包容性很大,得益于每年保护费交的够多,生意十分兴隆,我见过下大雨的天,一排酒保撑着整齐划一的黑伞,送身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出门上车的场景——古怪而气派。 在这里的原则,第一是不要相信任何人,第二是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事情——谁知道眼前和你说话的人,到底是什么呢? 我站在楼上的监控面前,手拿酒吧看着楼下的卡座。 ——我离开不久就有人盯上了Black,他身上有非常明显的“雏儿”的味道——显然对这种地方并不熟悉。 女装的“姑娘”,大方的给他续了一杯马提尼,他拿起红色樱桃用嘴抿进,动作拘谨而严肃,有种外行人的诱惑。 “他是你带来的?”老板抽着烟问。他抽的是电子烟,本地规定,室内不得抽烟,指的是卷烟。 “对啊,一个好玩的新朋友,带来见见世面。” “你实在是太无聊了。”老板吹一口白烟,评价道。大概是做这种生意时间长了,人总是会带上一点点风情万种的感觉。子曰隐隐约约记得老板从前还不是这样的——不过人总是会变的。 “干嘛,你不也是?”我侧着身靠着复古皮沙发的扶手,说,“我可知道的,你最近可还在软件上找小男生玩呢,不怕家里的吃醋吗?” 老板是跨,但有个男性‘好友’,已经相处多年,在圈子里也是出名的一对,但是彼此对对方的关系都有点暧昧,私底下似乎也不忌口对方出去找新鲜乐子。 “难道真是开放关系。”子曰想,随即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 “怕什么,他说不定也玩。” “他也玩,所以这就是你有恃无恐的原因?” “倒也不是。”老板风情万种的看了子曰一眼,然后说“我笃定他不会放手。” 子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心想:“真是有恃无恐啊。”不过曾经他也有过的,是自己伸手亲自推开的,所以也不能怪谁。 “你再不下去救他,他就要被叫到里面包间去了。”老板闲闲提醒道。监控里的姑娘已经开始往Black腿上蹭,估计不多久就会被拉到后面包间里去了。 “没关系,让他感受一下,他那么聪明,等下肯定会找上厕所的借口出来的。我在厕所等他就行。” “哟~”老板阴阳怪气了一句,倒也没说什么。 但子曰终究只是嘴硬,坐了没多久就直冲楼下包间而去。 这地方的人他都熟悉,两杯酒就能把人换出来。更准切的说法是,大家都知道他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小“伪娘”,期期艾艾的做什么事情都要人来救——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岁数,装柔弱也不太合适了。 他扯开嘴角对身后的小“姑娘”说,“谢啦,下次请你喝酒。” 然后伸手扯着Black的领子就出去了,好像是女友捉奸出轨男友一样,转身又把Black按在吧台,灌了两杯野格,这下人彻底安静了。 这也不是一个能聊天的人,子曰叼着酒杯,默默想着。心里有什么空落落的,距离优的忌日已经很近了,但他并不知道优葬在哪里,她的后事都是她家里人安排的,子曰只能算是她活着时候的狐朋狗友而已,怎么配死后还去人家坟前丢人现眼的吊唁呢? 所以说欢场的友谊,就像划过天边的流行,无论里心里记得多深刻,有多少次默默重温,美好总是短暂的。 午夜,他拖着Black回了家,扔上床的时候子曰甚至都有点恍惚,这间房子第一次带人回来居然是工作同事兼朋友,活该我单身。 Black喝醉了倒是很好摆布,尸体一样扔哪儿是哪儿,他扛着死沉的人,感觉就像是扛着过年刚杀的年猪一样,心里暗暗诅咒,下次绝对不带他来了。 毕业那么多年,子曰早就从当年那个死了两个老人家的亭子间搬出来了,现在住的是9号线边上一间一室两厅,主卧里扔了个Black,客卧没有床,子曰只能一个人靠着榻榻米上的懒人沙发倒了杯威士忌继续喝。 竟然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醒来倒是很明确,子曰从来没动过的独用厨房散发出了不该存在的香气,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但是满脑子还没醒透的威士忌让他睁眼就一阵眩晕,闭上眼睛缓了片刻。 神志堪堪归位,想起来昨天还有个Black,这香气...莫不是这人会做饭? 门铃叮叮当当吵的他想杀人,然后门被谁打开,有外卖送过来。哦,是Black,他想。 然后撑起肘子摇摇晃晃到卫生间洗了个澡。一边洗还一边想,“太离谱了。捡了个男人回来,男人还是个田螺姑娘。” 不知道应该算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反正这顿饭很好吃。子曰久违的,吃到了家常菜的味道。 点评道“下次想做饭可以再来我家。” 对面的Black撑着似笑非笑的脸说,“再陪你出来喝酒我就是傻逼。”他刚刚已经冲过澡了,有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迎面飘过来。 “哦,也行。”子曰照常,很冷淡的样子。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便是优这样的人也捂不热,寻常人更是别提。毕竟只要Black还是copywriter,那两个人就还会是朋友。 其实Black这样的反应才能叫是正常人,子曰实在是太冷淡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冷淡,但是却无论如何,热烈不起来。甚至对热烈这件事,都没有热烈的渴求——像是,铁皮人。 一棵大树已经被砍了半截,但还没有倒,旁边站着一个用铁皮做成的人,双手高举着一把斧头。他的脑袋、手、脚都连接在他身上,但是他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 “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大概就得在这儿站一辈子,直到全身的铁都上锈烂光了......铁皮人低下他那铁皮做的头,想了一会儿,说:“你觉得奥芝会给我一颗心吗?” 第七章 转眼就到了4月,距离优的忌日越近,子曰越感觉难过。心头总有一种阴云密布的感觉。 以至于连老大都拍着他的肩说:“你最近很丧?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 老大格外喜欢吃新疆烤肉串,每次都会叫部门里一帮人去聚餐,反正公司也有team building的专门费用,倒也不算破费。 子曰笑了笑,“那么明显吗?我有一个朋友的忌日快到了。” “朋友?那么年轻就.....l’m sorry....” “没事儿没事儿。她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也没办法。”子曰没有骗人,精神疾病也是病。 “好吧,你节哀,多调整情绪,想找我喝酒随时哦。” “好。谢谢老大。” 这当口的子曰收到了老板娘发来的邀请函:《皮革脱衣秀》 点开私信聊天窗,他问:“给我发这个,是想请我去脱,还是想请我做观众?”随后想了想,“你们应该不缺观众吧?” 老板娘回的倒很快,“随便你,想参与也有你的衣服,不想参与就在下面吃吃喝喝。” “4月....第二个周一,怎么定这个时间?哦......”他忽然想起来原来是优的忌日。怪不得老板娘那么殷勤的邀请他。 “对,你记得的。所以来不来?” “来,当然来。我还要自己准备衣服,预定啊,给我一个黄金档。”他明白老板娘的意思,总有人记得优,用自己的方法记得。他们玩的开心,就是他们纪念优的方法。 回家,翻出了几年前的旧衣服,吊带丝袜和长胶皮裙子,完整穿着的时候黑呼呼一片,但每脱掉一层,都会有一块皮肤露出来,先是肩膀,然后是腰腹,之后是腿和私处...... 因为长期服用激素带来的细嫩皮肤和天生低脂的身材在黑夜的聚光灯照射下显得格外色情,在场的音响开的整耳欲聋,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生嘈杂。 大家的注意力都格外集中,盯着眼前不分男女的人脸,半裸、冷淡的一件件从身上脱下衣服,贴身的吊带袜,油光的材质表面反射着异样的光泽,在黑色的地毯上,整个人的身上布满了消极禁欲的光。 子曰的每个动作透着不经意,却又像是刻意排练过,如同传说中勾人魂魄的海妖。 就像是拆一个礼盒,每打开一层都会期待下一层的惊喜。这件衣服他从几年前在中古店看到就一见钟情,买下来花了他半个月工资,但其实他从来没有穿过—— 着实也没有人需要他穿这个。 现在有了,他要站在这里,在黑暗里点燃一簇烟花。 “总要有人记得吧。”他想。 最后一幕是他穿着吊带丝袜,手举着一瓶液体的油,缓缓的从头顶浇下来,粘稠的油脂流过他的头顶、刘海的发丝、额头、睫毛、挺拔的鼻梁和嘴唇,流过赤裸的双肩,子曰用手在脖颈间抹了一把,油脂糊满了他的锁骨,流向他的双乳...... Black再联系子曰是因为一款新车的文案,工作上的事情,最近的新车是概念车,只有企划部知道具体的参数,因为还没有投产,产品部知道的信息其实并不多。 “而且据说这辆车并不会大量投产,只是存在于概念的渲染图。” “我们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其实你还是问问市场部可能信息更多......” “市场部有时候未必是真的不知道,就是有些信息是签了保密协议之后不太好对外宣传的,这个度不好把控,所以可有可无的就会对你们保密了。” “没办法,概念车我这里的参数帮不到你。” ...... 做agency就是这点不好,虽然同样签了保密协议,但是有些参数还是不能被放给他们看。毕竟如果到时候查出来参数是从哪个渠道出去的,问题就大发了。 “车展......应该不太可能会有样车吧,毕竟是概念车。” “真有?那我也不知道,这部分的生产是不经过产品部的。” “最有可能是企划部做的,那种全球就一辆,专门拿来做展示的,后期会不会上大规模的生产线也很悬。而且很有可能,这种概念车的投入产出比是有问题的,就是成本压不下来,所以没办法量产。” “那我也不知道,每家车企的情况不一样,这个也跟公关有关系,要看企划部怎么跟市场部说。还有他们公关公司那里给的建议。” ...... 最近车展,市场部压力很大,每年那么多展览,场场都是重头戏,不仅仅是分公司的总裁总设计会去,特别重要的场次,连在国外总部的集团总裁都会亲临。 不过这种大事跟产品部没有关系,除了展会前后生产压力会加大之外,其它倒还算是平顺。 Black想从产品部打听消息,无非就是这时候市场部的口风会比较严,他是真的喜欢写豪华车文案,虽然他写的post 只是公关稿的延伸,但他似乎对这份工作的认同度很高。 ——也是,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车,做什么不都是一样的? “最近怎么样?”电话快结束的时候Black终于说了句关心的话。 “还行吧。”子曰还是一样的冷漠。 “......” 然后是老板娘的消息,说上次表演,有一个客人很喜欢子曰,问他能不能约。“你知道我从来不赚这份钱。” “他说他不想碰你,只要你在他的场子再表演一下脱衣服的那个。” “不接。” 子曰心里清楚,这就像是博弈,一步都不能让,有了让步之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让步。 “你接不接客人?干净包月的那种。” “你陪不陪酒?” “你接不接素的?纯素,绝对安全。” ...... 其实想远离这一切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彻底远离老板娘的居酒屋,断绝联系,隐姓埋名。可惜——他做不到。 第八章 第二周又去居酒屋的时候,子曰身边来了个旧人,一个姑娘曾经在丸太的聚会上做过滴蜡的模特,大概是觉得子曰常常出现在居酒屋,充满了好奇,干脆坐在了他身边。 “你是丸太的人吗?我经常看你在这里。” “不是,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客人。”子曰回的还算礼貌。 “但是我怎么每次来你都在这儿?” “那是因为你没去别的场子,我只是经常出来喝酒。” “那你喜欢玩什么?下次我陪你玩?” “不用。” “你喜欢滴蜡吗?我超爱蜡烛的。” “......” “你不要怕啊,蜡烛真的很好玩,而且一点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吓人.......”女孩子还在逼逼叨叨,子曰觉得有点受不了了,侧过头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按了按太阳穴。 忽然站起身,“我去一下厕所。” 居酒屋二楼的厕所。 子曰站着,一抬头正是优的那张“向前一步”的裸照——和服浴衣的胸口被扒开,直至腰际,麻绳的捆痕和鞭子抽打留下的伤痕隐隐约约,背后背着的竹竿看上去又粗又重,将优整个向右侧压弯了。脸上蒙着的日式麻布并没有遮掩她当时沉醉的神态,这大概也是芦苇先生故意所谓。 照片很小,被装裱在一个巨大的白框里,让上厕所的忍不住向前一步瞪着眼仔细打量。 子曰也是,向前一步,看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解开裤子拉链,他的毛刮的很干净,即便戴着锁,看上去也格外赏心悦目。 其实带锁上厕所很不方便,每次都需要完全摘下又重新戴上,但是子曰已经很熟练了——任谁戴上十年,都会跟他一样熟练的。 他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出来时那姑娘已经不见了,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找自己的酒杯。今天笑脸老师又在,朋友们已经开始玩他新制的卡牌,“玩的很荤。”他心里默默点评道。就是没想到这样的绳师却是出道多年没有一件绯闻,说实话也挺不容易的。 最近圈子里又出了件大事,故事的核心是之前和优颇有龃龉的未命名老师,在上海公开的一个绳艺活动上失手,让模特当场后脑着地,摔了下来,甚至在着地的一瞬间“我直接就昏迷了”这个模特后来说。 关于这件事,子曰看了流传出来的聊天记录,其中最搞笑的是,这位老师在模特落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绳子太滑”“问题不大”“无碍,谢谢关心”直到众人提出要送医院,才想起来原来还可以打120来急救,毕竟从聊天记录里来看,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不要到二楼休息一下?”“我帮你按摩一下?” 事后姑娘的聊天记录更有意思“我伤到了颈椎”“当场晕了过去”“现在脖子动不了,下半身也没有知觉”“周围的人问他摔倒了哪里,他说摔倒了肩膀”“现在除了肩膀和手臂能动,其它都动不了”“已经拍了CT,目前在等核磁共振。” “可是我看到现场的照片,姑娘的头下面,甚至不在垫子的保护范围。”有聊天记录说。 “而且事情也不是因为竹竿太滑,是因为他把绳子系在了竹竿偏外侧的位置,导致受力点不稳。杠杆原理,即便没有学过绳,基础物理也应该知道吧。” (附上示意图一张)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了。”子曰和八卦的人说。 “但是他在自己群里现在还在嘴硬:说没有什么大事,这次失手了,下次会注意。” “真有下次吗?” “如果这次的事情姑娘追究起来,闹大了,整个圈子都会完蛋。甚至tie up都会被封吧。”所谓的tie up就是这次出事的聚会,最早起源于在上海的几个国外缚手,最近真正的主理人不在国内,委托了一个叫奥利奥的绳师照管着。 说起来这个聚会之所以在圈子里如此有名,是因为他经历多年风风雨雨,一直屹立不倒,一度成为新入门的小朋友们的打卡胜地,因此未命名老师也常去。 消息灵通的手工艺人羊咩咩跟子曰私下说:“现在于是就有了三个傻逼说法:1.垫子太薄。2.卖淫活动。3.最好姑娘严重点,告他个刑事或者民事的,赔上100w。” 子曰有点无语,他自认为自己确实是冷漠,面对这种浓重的恶意却还是有点不可抵挡,即便姑娘真的把人告倒了,一辈子,100w ,值吗?男人可以缓刑,可以减刑,可能关不到几年就出来了,但是姑娘赔上的是一辈子。另一方面,未命名是个泼皮无赖,自己的钱大约是用来开了一个不赚钱的公司了,即便法院真的判下来要赔,最后也难执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也有理中客出来说“绳缚不出事就算了,出了就是大事。去年日本有个绳师,公众表演的时候自缚把自己勒死了,大家在下面看着没有人帮忙,还以为是节目效果。” 笑脸老师的群里,有人延展了话题说:“所以我从来不搞双人,另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绳子的另一段,风险和重量都高了一倍,这是人,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子曰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i sir ,最近一段时间,他广为人所赞扬的作品,几乎都是双人绳缚。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苦涩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果事情真的大起来,不仅仅是绳缚圈,整个小众圈子连带各种酒吧服务商都会被清查。 条子不是一无所知,他们手里有自己的线人,有自己的关系。单看最后谁赢了罢了,否则像是当时广州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圈子里面谁没有关系?正一没有吗?当年优的事情闹那么大,最后都弄的有点不了了之了。”时隔多年,子曰还是忍不住冲老板娘抱怨道。 老板娘早就看惯了这些,笑笑没有说话。 即便嘴上什么都没说,连着好几个星期,子曰都自觉的没有逛任何形式的酒吧。也不再在圈子里的群聊里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沉默的看客身份自居。 出乎意料的是Black,主动来邀请子曰去了一趟酒吧。当然,十分正常,子曰也在Black的再三“警告”下穿着正常休闲款的男士运动装出席。 Black似乎对他的配合十分满意,主动请了子曰的酒。 “我公司有个妹子,跟我关系很好,上次开产品会的时候也在。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Black一开口,子曰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见,我不搞这个。” “认识一下做朋友也可以。” “不” 话题END。 子曰如果想谈恋爱,能回头是岸,那上岸的第一步应该是回家认错,但是直到最近他回到当年家里住的小区,才发现童年时候的公寓已经被卖掉了。 父母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搬家了。 新房东大约家里有个孩子,门口停着一辆青少年版的山地车。子曰隐约记得,他小时候也有一辆,只是他一直不太喜欢。 后来还没等车坏了,就淘汰了。 子曰家,哦,现在应该说,原来的家所在的小区,是一个很好的初中学区,当年母亲为了他能进这个学校,特意卖了老房子,贷款买下这里的公寓,举家搬迁。 子曰也不负众望,从这个不错的初中,考上了一个排名还算不错的区重点。 “你知道的,这个学校市重点是算不上,但是区重点里绝对是排名比较靠前的。”子曰记得自己曾经跟优这样炫耀过。 他在老房子门口站了很久,久到楼上的男人发现他,主动打开门走下楼来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们搬来多久了?” “什么?” 他笑了笑,“我以前住这里,来看看老房子。” “哦,去年冬天才买的,春节后搬过来的。” “谢谢。”他低头道谢,悄悄抹去眼泪,依旧是一脸平静冷淡的表情。 第九章 子曰在的产品部每个月都会需要派人去地方的生产工厂对接生产细节,用现在的话来说,叫做对齐颗粒度,但是由于每个人主要负责的产品线不同,所以人选很随机,除了每个月按表轮值之外,总有人需要为了某一产品线的某一额外突出的问题临时加班出差。 这个月轮到子曰,他负责的其中一辆车是今年车展的重点之一,虽然早已上线,但其实车企时时刻刻都在对新批次的车辆进行产品优化。这个优化过程会伴随产品销售的全阶段,通常直至下线才会停止。 在车展之前,子曰需要协助地方工厂完成新一轮的更新。 地方工厂并不远,也是沿海城市之一,之所以没有放在上海的郊区,实在是因为成本太高,因此沿海的小城市反而成为了更优选择,地理位置,交通运输,配件及与下游生产工厂的距离,都是车企设立生产工厂时会考虑的问题之一。 子曰对地方工厂的人没有好感,无他,太糙了,这里的糙除了指他们偶尔会当面议论子曰的装扮和外形之外,还指他们对于思考问题的角度。子曰是设计师,考虑问题往往是从设计的角度出发,但地方工厂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基于产品生产角度思考问题的。于是有些从设计角度必不可少的考虑,在生产过程中就会成为巨大的障碍。 近的不说,远的比如在车身一体化塑形技术普及之前,车身的某些弧度经常被工厂诟病。包括某些内装软包材质,都因为在生产过程中会大量产生错料废料,很为工厂质疑。 子曰也不可避免的遇到这些问题——需要和工厂的人据理力争,争取到对方的让步,然后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甚至从设计角度更改参数,以适配线下工厂的生产。 当然,设计角度的参数修改,非常复杂。一旦涉及到模具的修改,更是无底洞。 所以每次出差,对于子曰来说,就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每天连轴转上18-20个小时,然后回到工厂宿舍将就着和衣睡上几个小时,接着再继续跟人吵架吵上18-20个小时的,如此无限循环。 工厂面积庞大,里面什么都有,食堂超市之类的生活必须设施一应俱全,只是子曰很不喜欢工厂的饭菜——大锅饭,味道实在一般。 这两天基本都是靠宿舍里带来的泡面活下来的,但大部分时候,不太饿就直接不吃了。 终于等到回公司的日子,子曰感觉像是在工厂已经住满了一年。 “感觉像是被流放了。”子曰笑着对老大说。 “放轻松点,那时候我在德国读研,工厂实习,才是真的绝望。德国佬那个轴啊,真是受不了。”老大非常和煦的安慰道。 “你怎么解决的?” “不解决,我们只是实验线,并不涉及大产线,自由度高很多,所有东西只要冠上实验,他们就接受的很快,哪怕是踩坑,也是实打实的让你踩了再告诉你怎么回事,算是很有体验感的实习了。” “那有没有因为工厂不配合所以完不成毕业作品的。” “也有,但是德国人很刚的,你完不成就完不成,配合不了我就是配合不了,所以德国的毕业率超低,也是有原因的。” “那你后没后悔去德国?” “其实还行,学这个专业的话,到哪个国家都差不多,搞错了就会出人命,还是严格一点比较好。” 子曰笑了笑,没有说话了。他是有点羡慕的——如果不是,他应该还有一个硕士学位。对这一点,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内心耿耿于怀,直到现在,他用来做身份证卡夹的,依旧是大学时候的学生证。 ——真是奇怪啊。明明也没有多热爱学习。 回来的这几天,子曰一直觉得看人有点虚影,在看人恍惚有虚影的第四天,他又开始肚子疼,抽搐似的疼直接给当时在工位上的子曰疼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边上的同事眼疾手快辅助了他。 结局不用说,他和这位同事同时获得了半天假期——他是病假,同事则是因为不放心子曰,特意请了半天调休送他去的医院。 “阑尾炎发炎哦,需要手术的。”医生看惯了生死,这种病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微创手术,问题不大的,现在有快速缝合的伤口贴,连逢线都不需要了,但是人要在医院住两天,我先给你开住院单,你去把费用交了。” “等手术前我们会给你做宣教的,你是他什么人?”医生问子曰的同事道。 “同事。可以签字吗?” “没有家人吗?方便联系吗?还是都在外地联系不了?” “额,不太方便过来,如果可以就让我同事帮我签吧。”子曰插嘴道。 “同事可以签单吗?”说话的医生向周围其它医生问道。 “家人不在吗?比较着急,那就先签。”周围的医生回道。 ...... “目前先输液,同时禁食,什么都不能吃,我们给你的输液里会配好给你的营养成分的。” “现在还疼吗?特别疼的话先给你加一支止疼。” “没有副作用,就是让你到手术之前稍微舒服一点。”不等子曰问,医生就已经回答了。 “现在体温还可以,如果等下体温升高随时告诉我们护士,住院病床床头那个按钮,你知道的吧?” ......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堪堪才日暮黄昏,子曰有点迷糊,点开手机就跟Black说,“我住院了,不来看看我吗?” Black回的很快,“来,什么医院,几号楼,几床几零几?” 下午7点才过,Black就提着保温杯来了,“你什么病,还住院?我给你带粥来了,你吃不吃?” “阑尾炎,吃不了,要手术,要禁食。”子曰虚弱的回道,其实肚子在消炎药和止疼药的共同作用下,早就已经不疼了。他做出这个样子,故意装给Black看的。 “好吧,浪费了我的爱心晚餐。” “你下班那么早?平时不是7点才下班,你这是提前溜出来的?” “我干完活儿提前跟老板打了招呼走的。过来看你,也算是工作延伸。” “屁勒。我又不是市场部的,你应该跟市场部的小姐姐喝酒泡吧,这才是正经路数。” “你怎么回事,怎么就阑尾炎了?”Black没接话茬,直接换了个话题。 子曰一耸肩“没什么,前一阵子不是忙着出差嘛,就是去工厂对接什么的,基本就是吵架。吃也吃的不好,住也住的不好,回来就恍恍惚惚的,结果今天肚子疼,到医院一查就阑尾炎了。我估计就是累的。” “啊,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不过你们公司应该有补充医保和商保吧,你看过没有,能报销不?” “暂时没看,你要不要帮我研究一下?” 第十章 子曰手术第二天就被通知说可以出院了,从入院到出院统共就3天,现代医学技术与大医院的病床周转率可见一斑。 老大大大方方的给了子曰一周的假,三天病假+两天加班的调休,流程走的异常顺利。同时还不忘叮嘱道:“休假在家喝喝粥就行了,酒等好了再喝。” 子曰连连点头,“必须必须。” 前段时间圈子里出事儿的妹子本来说要在tie up公示核磁公正结果的,结果忽然说不想公示了,不过这本来就是她的私事,旁人也没办法置评,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个姑娘的口风从一开始的对未命名老师颇有抱怨,到现在几乎在为未命名说好话。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伤的没有一开始展现出来的那么严重,所以她本心开始对未命名没有那么抵触,未命名在她身边,肯定也说了很多话,给她看了群里聊天的记录。” “未命名哄人还是有一套的。”子曰心想。 “不过也要看,恢复的好,皆大欢喜,恢复的不行,后面的事儿才真难办呢。” “不过笑脸那里最近出事儿了,有一个姑娘,一年前约的绳,一年之后给笑脸写了个举报信,说他违背绳模的意愿指奸绳模。” “那他插进去了吗?” “没有性器官接触。” “不,我的意思是说,手指插进去了吗?” “不知道,好像是没插进去,姑娘就高潮了。” “......”子曰有点无语。 “没插进去就高潮了,那应该说姑娘有爽到啊,那为什么隔了一年举报笑脸老师?” “不太懂,而且说的话是:借绳圈最近的契机,出来说说自己的经历。绳圈最近有什么契机,就未命名的事儿,她想干什么,蹭热度?” “那为什么选笑脸老师?” “我也不懂,而且提的是SSC(安全、清醒、自愿)原则。” “很奇怪,你说举报别人我都可以相信,哪怕AJ都可以说,毕竟有真正的性行为发生,但是指奸在法律上都不能算是强奸,即便去报案,警察也不会受理。” “重点是,笑脸老师很快就出来回复了,并且十分直接的坦诚承认自己的疏忽,应该给所有的被缚提供一张表格。” “他.....太容易把自己陷入不义之地了吧。有时候太弱势也未必是好事。” “对,所以这两天他在自己的群里抱怨,但是对外还是挺冷静的,有事说事。” 子曰刷了刷姑娘的x,翻到姑娘一年前转载的笑脸老师的x,说:“他举报了这次笑脸老师,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删除和笑脸老师玩绳的照片。” “对,而且有两条,都没有删除,当时笑脸和姑娘的聊天记录我们都看了,没有任何不适反馈,所以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时隔一年,姑娘对此突然态度有180度的大转变。” “而且他主子还弄了个线上表格,让圈子里的人填写在约绳过程中受到的伤害。就因为这个表格,B大侠早年的事被拉出来痛打,说他强奸惯犯。” “B大侠又是谁?” “圈子里一个早就退圈的老人,现在已经结婚了。但是当时的指责之一就是隐瞒已经结婚的事实,跟单身女性发生关系。” “更妙的是,B大侠晒出了当时和所有女生发生关系之前签的协议书。” “什么东西,他们啪啪啪之前还要签合同?” 对方耸耸肩,没说话,“但是为了保护女生隐私,名字都马赛克掉了,所以很像是假的。说不清,这就整一个说不清。” “回到这件事本身,这姑娘是出于什么心态举报的笑脸老师?” “我也没弄懂,而且你看她是在和笑脸玩过之后再认识的现任主子。” 子曰翻了翻她的x,“玩的挺花,SP和穿刺都玩。” “对,光穿刺就已经超过圈里大部分人的深度了吧。” “人心叵测啊。”子曰感叹了一声,他和笑脸没有利益往来,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往来,只是从前优很喜欢笑脸,玩的素,但是技术高超。对这件事他默默围观看着就行,时间长了总会有个答案出来。 不过对于这件事,AJ发了条朋友圈阴阳说“笑得要吃不下饭了,哈哈哈哈,恭喜某位老师喜获新评价‘和AJ一样。’” 禁食三天,又喝了几天粥,子曰感觉自己又瘦了。他很无语,人家瘦了会瘦腿,他不一样,他有胸,所以瘦了会瘦胸。 看着镜子里恢复成A cup的胸,他抿起嘴唇,觉得十分不满。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肋骨“可以再胖一点的。” “当晚他就约了老板娘一起吃寿喜锅。”不用说,老板娘来了,丸太,森之类的,都会一起到。 “人生难得快意。” 他没有家,居酒屋的人现在几乎成了他的家人,是他倦鸟归巢时候的盼头。他忽然想起优曾经很喜欢的一句话:“生命就是一团欲望,欲望得到了满足就会无聊,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痛苦,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左右摇摆。”“来自叔本华,我心里的大圣人。” 优是个很悲观的人,子曰不是,显而易见,他不能是。 第十一章 “这个月总部会来一个大佬,企划那部分的,但是产品部最好你去。”老大一本正经的给子曰布置功课。 “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吗?” “德国人,但是是transgender。” “哦,”子曰顿时明白了,紧接着又问“你应该也要去的吧,毕竟德国...” “我是逃不掉的。”老大最近做的不错,原本分管的是产品3组,上面明确表示,接下来产品3组4组可能都会归到他手下。这是在为他将来做产品部部长累积履历。 如果顺利的话,他是那种能在30多岁就做到部长的人。在这样的外企来说,是很不容易了。 “我们这种公司,都是有天花板的。” “有时候你的国籍,决定了你成功的尽头有什么。” 子曰是那种没有心思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来,好歹也升成了高工。他心知如果跳槽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薪资和title 都会升一升,但是他在这里时间长了,渐渐就没有了这样的心思——老大需要嫡系部队,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时候走了也不太划算。 反正据子曰所知,老大已经开始准备做移民计划了,不为了别的,职场上的顺利,对于目前单身一人但有女朋友的他来说,是不错的吸引力。将来如果女朋友能一起拿绿卡,相当于成家在德国,夫人就可以做全职太太,安心在国外带孩子。 小孩子不用走高考的大路,生活会顺利很多。 “但是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会有大量的时间不在他身边。” “可以申请驻欧洲分公司呀,不过这样的分公司产品部的地位,总是比不上大中华区的地位的。” “也是个取舍。” 有时候子曰也会羡慕像这样成家有孩子的人生,平淡顺利而普通。“你也可以啊,国外很多transgender都是有自己孩子的。” “他们的法律比较完善,但是我们国家这方面就一般般。一不小心就违法了。”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我也没有爱人。” “你可以找一个的,transgender的话,其实在国外双性别都可以结婚的,只要看你想和谁结婚,又喜欢谁。” “这就是问题啊,我感觉我很难喜欢上一个人,我喜欢的通常是某些特征,比如上网看到这人,哇,腿好长,我喜欢,腰好细,我喜欢。但这些特征来源于不同的人,组合不成一个具体的人。” “那你面对的其实是一个爱情问题,每个人都会在成长过程中经历这个过程的...每个人。”说话的人强调道,他是子曰多年的旧同事了,关系不好不差,可以一起喝喝酒那种。 比如此刻,两人在市中心繁华的大楼下面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小酒馆,夏天的风吹过衬衫挽起露出的手臂和小臂,格外清爽“真的吗?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大长腿,找了个排球队的女朋友,后来发现我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喜欢的只是标签化的她。这样说可能特别奇怪,那就换个说法,就是我除了喜欢兄弟们在一起羡慕我有个大长腿女友之外,不喜欢和她在一起的任何事情,她热衷的韩流明星我也觉得很无聊,她是不是要去参加比赛,回来的话别人家男友会送花,她就要我也送......” “那你送了吗?” “送了,每次不拉,而且她去集训的时候我还经常给她带水带饮料。但是这些我做了,收到了她的反馈,也都是正向的,但是我也并不觉得特别开心,并没有那种费心思了被看到的感觉。对我而言,这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但不代表我喜欢所有事情。” “所以最后你们怎么分了?” “没怎么,渐渐淡了,就不联系了。上海女孩子嘛,你知道的,没那么贱,你表现出一点,她就懂了。” “懂得。”子曰认同的点点头,他成长过程中遇到过很多这种姑娘,像是有十八般武艺在身上一样。 “那你现在太太呢?”子曰又问道。 “家里介绍的,相亲认识的,体制内的。配我这种外企,男的辛苦一点为家里打拼,女的在体制内好生孩子,工作稳定。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明明是生活总结出来的最优解。” “而且家里都有钱,根本不需要我们额外负担什么花销。父母自己就能过得很好。具体的人就是这样的,立体、真实,但是绝对不是尽善尽美的,要说漂亮,还是我高中时候的小女朋友明艳动人。” “那你也没有后悔过咯?” “有什么后悔的,这就像是一片花园,拿了这朵就不能拿那一朵,没有一朵是尽善尽美的。挑合适的就行了。” 子曰双眼放空有点迷茫。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并不是所谓真正的没有朋友,相反他脾气很好,身边的人也不少,但是没有长久留下来的,当然,除了优,她是例外。 “你想没想过移民?你这种的,移民还是很划算的。虽然工作了,但是再出去读个硕士或者直接读个直博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甚至你不想走的远,去读个MBA也行,职业上多少会比现在好一点。” “没有,你准备读啊?” “嗯,再等等,英语都快忘完了,最近跟我老婆两个人一起复习英语,雅思的课也在听,等职业进了瓶颈期就去读书。反正我老婆体制内的,收入都有保障,我做的越好家里越好咯。” “也对,”子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话。但是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有点不一样了,他摇摇头,试图把新升起的奇怪念头摇出脑外。 天气已经几乎入夏了,市中心的梧桐树上,已经开始有了蝉鸣,吱啊吱的,又吵又安静。有年轻男女携手走过梧桐树下,嘻嘻哈哈的互相打闹,做出亲近又扭捏的动作,古怪的不行。 他替同事买了单,走出巷子打车回家。 伪娘圈最近乱七八糟的,好几个割腕的,因为期末,快放暑假了跟家里吵的不行,天崩地裂、离家出走。子曰回忆起来自己小时候好像没有这种激烈的争吵,他总是很听话,很懂事。最大的桀骜不驯大概就是毕业的这一下,没想到就是那么严重的后果。 说起来他妈真的狠的下心来,他也是,子女嘛,都是父母的翻版,看上去吵得天翻地覆,但是某些内核还是很像的——这点他也和优说过:我觉得天下的父母,那些会和儿女起冲突的,都是因为彼此太相似,追求的东西像,喜欢的东西像,执着的东西像,沉迷的东西像,所以总是在争夺同一样东西,因为他们血缘里就注定了,会喜欢同一件东西,争夺同一种权利。 ——其实他还留着自己家里几个亲戚,堂兄弟姐妹的联系方式,但是一直没有联系,如果联系了,想打听出家里新的地址其实也挺容易的,但是他就没有这么做,“太丢脸了吧。” 他估计他妈也是这样想的“太丢脸了吧。” 第十二章 这周居酒屋来了个特别的客人——一个资深女贝贝。贝贝是圈里的说法,是指喜欢spank 的受虐方,也就是挨打的那一位。 “据说是超级铁屁股,随随便便就是个星空紫。” 星空紫也是行话,意思就是屁股被打的淤血发紫发黑,色彩斑斓。这种一般都不是一次性的猛击能达到的,通常都是几百下相同位置的匀速击打形成的。 这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做到的,有些人挨了几下就受不了,无法从sp 中获得快感,有些则是表皮比较脆弱,次数上去了还没有淤青,表皮先裂开,真皮层裸露在外,这种情况下继续spank,疼痛指数只会无限加倍。 子曰和优在一起看过特别恐怖的画面,有打的鲜血淋漓不停,导致每打一下姑娘的血都会飞溅在周围看客脸上的。 子曰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表演——滋了一身血,有点不卫生。 往宽泛一点的说法上靠,血也能算是一种体液了,合着全场看客身上都有姑娘的体液,这像什么话。所以一开始,子曰对这次的聚会有点敬谢不敏。 直到听说,这次表演的是抽耳光。 子曰就觉得不太可能会发生破皮或者鲜血淋漓的场面了——谁还能把小姑娘脸打成那样啊。 事实证明,他估计的不错。 现场很暗,就开了一个顶灯,也是聚光灯。姑娘穿着一袭白纱裙,领口开的很大,半脱不脱,坐在地上,脚边放着个破洋娃娃,手已经向后绑好了,典型的日式小高背。一根线连着上面的吊点,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除了这些,一条黑布蒙着姑娘的眼睛——阻隔了视觉。 一开始都是组织方安排的老师,一人几十个耳光,凭感觉发挥,姑娘很安静,面对扇过来的巴掌,根本不躲,当然蒙了眼睛也躲不掉。 打脸都不会下重手,可怕的是一次次累积之后,脸会肿起来。血液循环加速,充血。 然后越来越多参与的观众开始发挥,有人给姑娘戴上了铃铛串成的乳夹,每次被扇向一边的时候,铃铛都会被动的响一下,十分悦耳。 不知道什么时候,姑娘开始抽泣,悄悄的哭,眼泪润湿了眼前的黑布,不料部分的滑落下来。大家干脆摘下了布料,然后继续 扇巴掌,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即使轻轻拍一下她的脸,她的感受都是极端的刺痛。 子曰完全可以想象这种刺痛和这种被众人环抱着侮辱时内心的羞耻,当然,很有可能这也是这个姑娘的兴奋点之一。 她没有喊安全词,所以游戏可以继续。 然后不知道多久之后,抽泣开始变成了惨叫。那种属于年轻女孩子的,恐惧和压抑的惨叫。 有时候求助的举动是不可被压抑的,姑娘也开始四处躲闪,但是背后的绳子束缚了她的双手,也限制了她能够逃跑的位置,她周围都是人,大家像是轮流击球一样,看着她在有限狭小的空间里四处躲闪,到处被打,有时候甚至不是脸,是身上的其他部位。 子曰被叫的有点头疼,他最受不了这样的声音——频率又高,声音又密集。 惨叫却是让抽打停了一小会儿,但是压抑不住接下来更多人跃跃欲试,轮流继续朝着她脸上动手。姑娘虽然叫的越来越惨,但是完全没有喊安全词。 “太资深了吧。”子曰默默感叹道。 丸太一直在边上控场,打到这个程度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他上前来放开了人,送到浴室。 其实做场子的人最怕两种,一种就是太资深的,容易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最后发生无法弥补的结局的,这种就需要周围有一个有经验的人看着,还有就是太新手的,刚刚接触,什么都不知道。玩的毫无创新,一点趣味都没有,实在是索然无味。 其实能把这些东西玩出花来,能玩出双方博弈的姿态来,是很难的,因为在人人都是玩家的情况下,双方只是游戏里的角色不同,心态和认知未必能有什么偏差。 因为在什么角色上,享受到这个角色的乐趣,譬如掌管着要有出人意料的创新,让被动的一位不得不沉浸其中,这其实是一场智力、创新与认知的游戏,“只可惜大部分玩家都太蠢了。” “这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门槛的游戏。”因为你玩的越菜,接触的也永远只会是新手,而高手,本身就能嗅出对方的气息。 优说过的,“这个游戏就像是一个黑洞,深沉的,无声的,吸引着每一个好奇的人,但走的太近,身上总会沾染些味道。”高手之间,本身就能辨别彼此之间的气味。 像什么呢?像吸血鬼,能看清对方是不是吸血鬼,像天使,知道对手是不是上帝的使者。 后半场子曰就没有看到那个姑娘,也是,被打到这个程度,现在应该是在敷药。而且还需要随时留意耳朵和血压,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 其他人聚集在三楼尝试不同的工具、束缚架、笼子、口衔.....子曰对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感觉,他对自己的定义是一个“大观赏者”。冷眼旁观就是他在做的一切,所以也没有上前试用各种工具。 大部分来这里聚会的人,家里都不会有多少定制版的工具。而流水线生产的工具,则各有各的问题。能在这里体验到不同的工具,也是聚会的福利之一。 子曰其实很明白这些——他曾经的女主人,就让他体验过散鞭和藤条的不同。 “藤条其实是很有意思的工具,使用之前需要先泡水,否则干燥的藤条很容易在重力下直接断裂。”优曾经跟子曰说过。“但是泡过水之后,藤条会有非常突出的韧性,可以抽出长且均匀红肿的细条,如果手够稳定,让这些细条一点点并列,没有缝隙,形成一个面。会是非常好的视觉效果。” 子曰摇摇头,“太疼了,我不喜欢。” 这次在居酒屋,他没喝酒,从上次阑尾炎之后,他就感觉到身体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飘忽感,像是“寄生兽”刚刚掌握人类的躯体,还不能熟练的控制时一样。 这种没有症状的虚弱其实让他感觉到挺困扰的,好像一个未成形的问题等待着去解决——几乎无从入手。 朋友推荐他去看看中医,他想了想摇摇头——我怎么跟中医解释我现在的外貌特征呢? “是不是每个人到了三十岁都会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时刻?”他悄悄想。“感觉到体能下降,身体的控制力不如从前?” 第十三章 虽然整个圈子都在强调所谓的SSC(安全、清醒、自愿)原则,但实际上能在游戏中保持清新,在游戏后又对自己负责的人并不多。更别提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主见的follows。 其实不仅仅圈子里是这样,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子曰对这些东西都感觉到很厌倦,但是上一次跟同事谈话,却是对他有了不一样的影响,他不仅一次的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个真实的人去爱? 这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本以为自己会孤独的走完这一生,根本没有想过谈恋爱这件事。 为了这个,子曰去问了老板娘。“圈子里的话,基本都是玩的,你要找固定的,真的不太现实。而且没有必要找圈子里的人,你又不真的玩什么,满足不了对方,分手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候如果优在身边,子曰都可以想象她会骂什么了:“浪子把头都浪掉了,怎么个回法?” “浪子是指我还是对方?” “你浪吗?” “幸好铁皮樵夫还没有心,一个有心的人肯定会害怕得心里乱跳。正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心的铁皮人,所以尽管他很失望,但是毫不畏惧。 ” ——“我不怕。” 子曰下定决心想谈恋爱,想找一个姑娘,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共同看这片枯燥的风景。 “同事介绍的。” “不是圈子里的人,但是挺能喝酒的。” “那你们两个应该能喝到一起去。” “我试试看,不过她好像挺喜欢我的长相的。” “那当然,你又不难看,打扮一下还是挺有感觉的。” ...... 这位女士,我们姑且叫她Cries,不要误会,虽然这名字直译是哭喊,但她既不会哭,也不爱喊,反而像是海边的莉莉安一样,充满了神秘感,又爱笑。 Cries女士和同事的女朋友一样,来自于体制内,现在在一家出版社工作。“每天打打杂工,看看错别字罢了。” “但我还是挺喜欢阅读的。” “除了工作之外,我还是会看很多书,我觉得工作的书是关于工作的,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读的,但是休闲时间看的书,则是属于自己的,用来填补残缺的灵魂的。” “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阅读可以部分的补充这种不完整,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我很满意这种填补修复的过程。” “我不太读书怎么办?”子曰担心道。 “没关系,你可以单单做一个倾听者,我可以讲给你听。” “我很擅长看书,当然也很擅长讲故事。” “如果我听不懂你的故事怎么办?” “放心,我讲故事的水平很一流,我会用你能听懂的方式表达的。” “那你觉得一个故事的第一责任人是谁?讲故事的人还是读者?” “那当然是创作者,既不是讲故事的人,也不是读者。我讲故事只是二次传播,但是创作者是第一责任人。” “你倒挺会逃避责任的。” “还行吧。” Cries女士喜欢养猫、做饭、做手工、一概这类消磨时间的事,她都喜欢,子曰在听了她的作息之后觉得,还是因为太闲了。 “10点上班,11点半就可以吃饭了。不能在办公室午休,因为我的变态领导认为中午午休会影响团队的士气。所以我们吃完饭一般会出去走走,在市中心嘛,就到处散散步什么的。” “下午13点半上班,到5点半就又休息了。走出大楼的时候天还亮着,感觉还可以喝杯咖啡什么的再回家。不过我一般选择喝酒。” “你要是有空,我们可以约个午餐或者晚餐什么,反正市中心地方又不大,不过你的时间可能没那么充裕。约好了的话我可以在你公司楼下找个地方等你。” 这姑娘实在是性格太好,让子曰有点招架不住。但是既然确认了关系,那都市谈恋爱的三件套还是给安排上了。譬如上班送咖啡,送绿植,送盲盒,下班陪电影,陪逛展,陪吃饭。一时之间竟也有种忙不过来的感觉。 两个人手拉手走过梧桐区铺满落叶的步行道的时候,姑娘忽然问:“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你身上的香水味是你自己选的吗?” “不是,很久以前朋友送的,怎么了?” “没有,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款,但很好闻。” “?”子曰略带疑惑的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下文。 “这个味道总让人感觉你是那种很和煦的人。” “我不是吗?”难道是哪个细节没有做好?子曰心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上去很和煦,其实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礼貌。” “我可不会给普通朋友送花买盲盒。”子曰挑眉。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就像是......一种流程。” “?”子曰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 “你待人接物的一种公式。”她想了想,继续说“我站在你身边,感觉你像是离我十万八千里。” 这句话出来,子曰隐隐约约开始明白Cries想说什么了,心里等着她说出那两个字,于是继续沉默着看着她。 “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想试试看。虽然可能一无所获。”她笑了一下,然后很平静的盯着子曰说:“你呢?想试试吗?” 这不是子曰预期的结局,Cries比他想象中的勇敢的多。一瞬间他脑子里划过高中时模糊的身影,还有优的影子,最后定格在眼前Cries的身上——他似乎,运气挺好的,遇到的姑娘都是不错的人。 “嗯。” 故事似乎回归了正轨,出走的娜拉解决了生计,又迎娶了自己的新娘。(注:典出《娜拉走后怎样》鲁迅)一瞬间有华丽的巨幕合上又拉开,恢弘的乐曲已经开始演奏高潮的结尾了。 第十四章 p o1 8uu. com “那你放过自己了吗?” “你是指现在还是当时?” “任何时候。” “当时,或许放下了。现在,其实我已经淡忘了我曾经在执着什么。” “那你觉得故事结束了吗?” “我说不上来,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并不是那个创造者,我不对这个故事负责,所以也不知道真正的句号在哪里。” “那你把这个故事讲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不为了什么。我听惯了世界上的人讲那些可笑的假故事了,欢喜的荒诞的,开心的悲情的。没有一个能打动我,因为我心里装了一个真故事。”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 o1 8qb.co m “我不指望这个故事流传千古,但是我觉得应该把这故事写出来,一旦写出来,总有读者看到了会说,哦,原来如此。” “那你觉得铁皮人最后得到了奥芝赠与的心吗?” “即便得到了,也不是他原来的那颗了。总有不同的。” “什么不同?” “你费尽心机,不惜改变自我,参与冒险,塑造自身,然后通过千幸万苦最终得到的东西,会和天然的,生在在躯体里的那一个,是一样的吗?有时候人们是分不清的,改变了的到底是你这个人还是那颗心。” “好吧,今天就聊到这。”眼前的中年男人一口喝光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我也合上了笔记本,关掉了录音机—— 走上前同他握手“谢谢您的时间,先生。也谢谢您让我操刀的自传。” “客气了,感谢你的付出和时间。”男人声音温和,不急不缓。 在幸福与不幸中 你需要的是自然和平静, 像有人观看一样感受, 像有人走路一样思考, 当死亡来临,记住死亡的日子, 落日是美丽的,无尽的夜晚是美丽的…… 这是它存在的方式,也是我应有的方式…… ——《如果我能咬整个世界一口》节选 佩索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