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网》 暗潮 “先生可是受伤了?”一道女声响起。 凌渊勉强睁开眼,浑身上下无比疼痛,但还是扶着身边的假山行了一礼。适应光线后终于看清身前少女。柳眉杏眼,粉面樱唇,身姿窈窕,挽着随云髻,上穿月白缎袄,下着朱红马面裙,和他隔了三尺,关切但很矜持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压住疼痛,回道:“无妨,有劳姑娘关心。” 少女看着眼前身姿颀长的男人。他站在一丛翠竹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竟像是从戏本子中走出来的。迟疑片刻,问道:“先生是来拜访家父的?” 凌渊虽然身上的疼痛压住了,思绪却还不是特别清楚。他是妖界储君,遭暗算追杀到人类的位面来,虽然击退了敌人,但是受了好几处伤,法力也遭了重创。便斟酌着说:“是。不过在府上迷了路,又跌了一跤,给姑娘笑话了。” 妖类惯能蛊惑人心,且能随意更改现实。随口胡诌几句,世事已变,此时正捋着胡子看书的黎老,亦凭空多出与凌渊会谈的记忆来。 少女点点头,说:“若是无妨,小女便让人送先生出去。” 凌渊端详着她。他能读人心,此刻在她身上除了她的身份背景,却什么都读不到。 惊讶却也不显,只温润一笑,默默记下——黎羡鱼,当今首辅之女,母亲是已故长公主,长兄任大理寺少卿,二哥尚在国子监求学。 “不麻烦姑娘了,我自己出去便好。望代向令尊问好。” 他作了一揖,转身便向小院的门走去。羡鱼微微蹙眉。刚才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实在锐利,好像自己所有秘密都已被他知晓。却也不多纠结,向房门走了两步,回头再看,发现他已不见了。 “走的还挺快。”羡鱼想,回了屋。 —————————————————— 羡鱼用过晚膳,便倚在床上,懒懒地翻本《诗经》。不知为何,翻着翻着,心里总是看见下午所见之人的脸。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羡鱼脸稍红,葱指稍一停,很快地又翻了几页。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轻叹口气,索性将书一合,往方桌上一扔,唤了声“青阳”。 便有一穿着青白襦裙的丫鬟掀帘而进,才十三四年纪,梳着双丫髻,粉白面上尚带些婴儿肥。羡鱼起身,吩咐她:“我下午蒸了些乌米糕,你随我到伙房去取些,热一热给父亲送去。”见她脸上有点不情愿,又笑道:“刚才在屋外和谁聊天呢,那么热络?” 青阳脸倏地红了。“黎兴跟着大少爷去江州探案,酉时才回来,正拉着我讲见闻呢。” “大哥回来了?”羡鱼一怔,随即笑道,“我真是没眼力见,竟在你两人说话时叫你。该唤旁人来的。罪过!” 青阳脸越发的红,轻轻搡下羡鱼。“小姐讨厌。” 羡鱼也不恼,两人嬉笑着就往伙房去了。 —————————————————— 两人从伙房出来,慢慢地往黎璟越的书房走。青阳抬头,道:“小姐你看,今夜的星星好亮呢!” 羡鱼便仰头看了一眼,神色一凝,柳眉微蹙,复低下头看着足下青石路。“五星聚,天子穷,”今夜星象是凶兆,圣上迷信多疑,恐怕朝堂上又要一场腥风血雨。 心里胡乱想着事情,轻叹口气,小径尽头传来道人声:“风清月白夜,小妹叹什么呢?” 竹丛间走出一高挑男子,羡鱼惊喜地抬头,果真是她大哥。黎家三兄妹长得像,尤其是眉眼处,都是漂亮多情的细眉大眼。黎佩韦走至她身前,笑吟吟地望着她。 “这么晚了,羡鱼上哪去?” “下午蒸了乌米糕,刚热了好给父亲送去。”顿了顿,又说:“大哥可是刚从父亲书房出来?” 黎佩韦点头,道:“今天傍晚才到,马上去给父亲请了安。”又望向青阳,笑说:“黎兴可去找你了?一进府们,衣裳也不换就到你们院中去了,拦也拦不住。” 青阳的脸红到耳根,跺脚道:“他讨厌极了。谁要他找!整日和我说话,也不管人有没有空。” 羡鱼笑笑,转头看黎佩韦似乎欲言又止,和青阳说:“我和大哥还要说几句话,你把食盒子给我,先回去吧。”青阳亦不多想,把食盒放下便走了。 黎佩韦小声说:“父亲刚才告诉我,今年的状元凌渊下午来拜访他了。”羡鱼暗忖,大抵是下午所见之人,但相见之事不宜声张,便也不提,静静地听着。 “凌渊天资卓绝,才及弱冠,却文采斐然,怕要把一干重臣都比下去。如此奇才,前途无量,朝中众人都有拉拢之心。” 羡鱼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黎佩韦看她神情,便知自己的意思她已晓得,怕她生气,还是说下去:“我已打听过。凌渊是家中独子,且父母已逝,人又温和,你若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父亲下午见了,赞他濯濯如春月之柳,轩轩如朝霞之举。”见她还是一言不发,有些紧张,很突兀地问:“歆子,你还是喜欢白素铭么?” 羡鱼一怔。喜欢么?她清楚得很,那不过是少女一点春心罢了。若是朝夕相对,那点倾慕恐怕早就会被生活琐碎消磨殆尽。只不过白素铭血染沙场,她的爱意才得以在她心里常青。 可是她的理智再清明,也管不住自己这颗多情的心。夜深人静时,梦到蛮夷征战,少年将军掉落马下,还是会惊醒,心痛得滴血。 清眸回转,微微苦笑,看着他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给父亲请安。明日再说吧。”言罢,向他福了福,拎起食盒便走。 黎佩韦看着她绰约身姿消失在小径尽头,无奈地揉揉眉心。 没有人看到,少女脸上滑落的泪珠。 —————————————————— 黎老爷正在书房里看书,黎顺带着羡鱼掀帘而进,忙把书合上,往翘头案上一放,领她坐到圈椅上,自己也落座。很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也没个下人跟着。” 羡鱼笑笑,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糕点,放到小长桌上。“在路上碰到大哥,和他聊了聊,便让青阳先回去了。”深吸口气,问道:“大哥和我说起,下午有一位凌先生来拜访父亲?” 老爷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从来只挑必要的说,无半句废话,很无奈地笑道:“他都跟你讲了罢。” 少女双眼清明,望着父亲,轻轻念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不再言。 他其实早知她会同意。已二八年纪的小姐,母亲又去得早,虽然平时娇气,大局上还是很懂事的。 心疼道:“我知道你都明白,但还是忍不住要啰嗦:不戚戚于过去,不汲汲于未来。往事已过,切莫沉沦于中。” 羡鱼嗯了声。老爷压低声音道:“你不屑于朝堂权谋,更不屑于官员结党连群,只是我要拉拢凌渊,是有私心的。圣上多疑,朝局复杂,我和你兄长都未必能自保。此人天纵之才,八面玲珑,你若是嫁给了他,后半生或可高枕无忧。” 抬头看看屋外一两下人迷迷糊糊地犯困,只余家仆黎顺蹲在地上逗着小虫,起身从书格上拿出一本《春秋》,页间颇新,翻出一纸信笺递给羡鱼。“这是素铭出征前给我的,让我在你要嫁人时交给你。” 羡鱼惊诧间接过拆开,看到几行熟悉的行楷,鼻中一酸,读下去: “歆,此去十之八九无还,勿要等我!若有不测,定要再寻良人,嫁人生子。你我若是有缘,来世一定再作夫妻!” 不觉眼泪簌簌地落,将信笺揣进琵琶袖里。老爷又说:“素铭走前略有察觉,圣上对白家颇为忌惮。白老戎马半生,镇压叛乱、收复失地功勋累累,耄耋老人,轻易除去必会引众臣不满……” 羡鱼惊地抬起头来,极小声地说:“父亲觉得素铭的死有蹊跷?!” 见黎老点点头,暗自思忖半晌,心烦意乱,喃喃道:“白大哥对我有恩,若是真如父亲所想……” “白素铭最想要的就是你安好!朝堂这浑水有多险恶,你不知道,切莫去趟!”黎老爷一心急,又啰嗦了几句。羡鱼倒笑了。她父亲是满腹经纶的中极殿大学士,却因为妻子去得早,又未续弦,既当爹又当娘,有时和婆子似的爱操心。老爷明明知道她聪明,这些道理怎么会不懂呢!都应下来,又安抚他几句,方才去了。 妖界 凌渊和羡鱼告别后,转身回到了妖界。温润的气质褪去,竟全无之前芝兰玉树的模样,不怒自威,好似换了个人。 回到自己的宫殿,对下人说:“你去禀报父王,本王已回宫,即刻便去汇报。” 又对身边跟着的纪琰嘱咐:“我受了伤,你去叫尉迟复来。切勿声张!” 不过半刻,尉迟复拎着药箱子进殿。凌渊让下人都退下,但留纪琰,宽衣解带,露出精壮胸腹,上面布满乌青。 尉迟复倒吸口冷气,忙打开药箱子,瓶瓶罐罐的摆在小方几上,道:“派了多少人?竟能把你伤至此。” 凌渊淡淡道:“二十三死士。”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历王势力果真不浅,竟然时至今日都有人愿为他送命。”尉迟复叹道。 “老五待人温和大方,对他死心塌地之人从来不少。”凌渊慢慢地说。“不过今日这些应是最后一批了。” 尉迟复暗自咂舌。妖者皆言,楚王凌渊,温润如玉,甚而封之为当代嵇康。鲜有人知,他实在心狠手辣,残暴无情。兄弟凌澈有意起兵夺权,便落得个满门抄斩。 正想着,凌渊用帕子掩面咳几声,一看,帕子上血迹斑斑。急忙给凌渊号脉,完后啧啧嘴,表示伤势严峻,提笔写下药方子交给纪琰。在他身上按了按,确认没有骨折。又拿棉布条沾了药膏,抹在淤血处。再拿药粉洒在几处伤口。最后拿了棉布带子着手包扎。 凌渊看得眼乱,索性闭目养神,斟酌良久,道:“我今日撞见一个女子。” 尉迟复手一抖,压到一处伤口。凌渊疼得倒吸冷气。尉迟复很无辜地说:“我被惊着,手抖了。”又问:“好看吗?” 凌渊嘴上好像依然噙着笑,却冷冷地睨他一眼。尉迟复虎躯一震,忙道:“你一向不好女色,为何提起这个女子?必是她有沉鱼落雁之貌,使你心向往之。” “我读不了她的心。”凌渊懒得和他扯,直接说道。 尉迟复突然沉默了,良久道:“她不是妖?” “不是。” “如此,原因你是知道的,不是么?你二人有缘,天意定你二人为眷侣。” 凌渊挑挑眉,嘴角一点哂笑,却什么都没说。 他从不信天意的! —————————————————— 凌渊走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心里很沉沉地想着尉迟复刚才的话。进了殿,便给父皇凌钧跪下请安。 有下人搬来圆凳给他坐,又恭敬地退下。 “听闻你受老五的人埋伏,被追至人间?”凌钧手上仍批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 “你处置老五的手段不妥,当心往后因此事失了人心。”顿一顿,说:“皇位自是你的,不必去管旁人。” 凌渊神色不明,只恭敬地答应。妖帝凌钧,冷血无情,睚眦必报。六位皇子中,大、四皇子早逝;二皇子闲云野鹤,无心政治;六皇子平庸无才;惟有三皇子凌渊和五皇子凌澈有意皇权。凌渊的手段比起凌钧只怕有过之无不及,因此独受父王青睐。 凌钧放下狼毫,捏着眉心道:“前日收到密报,有商贾在人间魏都发现一佛僧,疑为逆贼江誉杉遗孤,法名宗离。你使计除去老五的事,传出去了必会引人非议,便暂去人间住着吧!且帮我盯着这宗离。对外不得让人知道内情。” 凌渊心中凝重,一一应下。凌钧又问:“你今日在人间可被发现了?” “儿臣不慎,被首辅黎璟越之女瞧见,已经处理好,以新科状元的身份蒙混过去。此次去了人间,正好可以继续用这个身份。” 凌钧叮嘱道:“你到了人间,定要小心,万事要顺其自然。你既成了状元,八九要进翰林院做编撰的。若是进了官场,能用智谋周旋的事,绝不能用法力操纵。” 一声长叹。“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出发。” —————————————————— 凌渊一夜辗转难眠,睡着的半个时辰里惊梦不断。 梦见一对青梅竹马,少年将军英俊高大,战无不胜,舞起剑来矫如群帝骖龙翔。少女明艳动人,咏絮之才,弹起琴来四座无言星欲稀。两家定了娃娃亲,只等少女十六岁时成婚。 然而皇帝忌惮少年父亲的兵权,更怕两家联姻后势力更强,便派少年带兵去抵抗胡人入侵,遣人在沙场上将其暗杀。 那少女听到死讯后倒没什么极悲恸的反应,甚至还在勉力写着字,只是握着笔的葱指泛白,眼泪把纸上的字都洇了。 凌渊不知为何心如绞痛,在梦中走到女孩面前,抬起她的脸,竟是黎羡鱼。 从梦中惊醒,已是泪流满面,纪琰正在床边轻唤“王爷”,原来已经五更了!便起床洗漱。 下人拿来一碟点心,他草草吃过,拿茶来漱口。又问纪琰:“我去人间的事,济阳可听说了?” 纪琰答:“济阳公主昨日随众妃嫔到京郊祈福,今日午时才回来,尚不知情。” 凌渊点头道:“我到了人间,要万般小心,两界之间不能多来回,还要你替我跑腿。你今天先跟我一起走,晚上替我回来看看姊姊,让她放心。” 又向下人交代诸多事。万事皆办妥后,已是辰时,不再拖延,和纪琰摇身到了人间。 —————————————————— 现在的凌狗:呵!我从不信天意的! 以后的凌狗:夫人,天意定你我二人为眷侣,你离不开我的嘤嘤。 喧闹 两位英俊公子走在魏都繁忙的早市上。身子高一点的着鸭卵青直?,头上戴顶玉冠,肩膀宽阔,信步而行,很沉稳的样子。身旁跟着的还未褪去少年模样,穿一身石青直?,乌发仅用簪子挽着。 走进一家茶楼,在堂上靠窗处坐下,要了壶明前碧螺春,两碗鸡汤小馄炖。纪琰听得叫卖声、还价声、拉拢声、车马声不绝,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凌渊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吃茶、喝汤。打杂的小姑娘不住地打量他,他心下厌烦,冷冷地睨她一眼,把人家吓一跳。 纪琰终于看够了,拿起调羹,尝一只馄炖,眼睛睁得滚圆。很小声地: “我从未到过人间,竟不知他们的吃食,比起妖界来不知高到哪里去!“说完,又埋头吃将起来。 凌渊有些无奈地笑笑。是呢!妖类一向以清高自居,很瞧不起人间烟火的,且对吃食起居都不甚在意。但是生活不就是要这些琐碎的快乐么! 见纪琰终于吃得尽兴,慢慢开口道:“这几天你我先到黎璟越府上住着去。要我到翰林院做事的诏书估计不日就到。在那之后我便不能有太多空闲了,还须你替我寻间宅子。钱自是不用担心的,但也不要太奢侈,引人瞩目。” 纪琰应下,拿出帕子擦擦嘴,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到掌柜的那付钱去了。 黎府离这只有一里地。凌渊是常来人间的,对魏都熟悉的很,领纪琰走着。不至半刻便到,递了名帖,在门前茵下站着。 四月初一,是个晴天。黎府虽不在最忙的街上,门前行人却也不绝。凌渊朝街对面树下两老人看去。皆已是耄耋之年,却不显老态,很精神的样子。 下着棋,喝着茶,不时捋须长叹,看来下得很尽兴呢!凌渊惯会察言观色的,瞅了会,看出些不对劲来:两人不时朝府门处瞥一眼,细看看,便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也懒得读他们的心。大抵是谁派来监视黎首辅的罢!他们已经被瞧见,再躲反而欲盖弥彰。 门童很快地回来了,对凌渊恭敬地行礼,道:“凌先生请和我来。” 引着他们穿庭过院。除了羡鱼的小院,凌渊其实没进过黎府。是很精致的园子:垂柳剪剪,竹影葱葱,清池小桥,回廊往复。黎老爷原是江南人,又是儒生出身,审美极清雅的,与其他京城权贵很不同。 把人引到了书房偏厅。方方正正的屋子,青石砖地,三面有窗,窗下摆紫檀木玫瑰椅,椅旁立紫檀木香几。纪琰在屋外和黎顺客套聊天。凌渊撩袍而坐,便有下人来上了茶。品了,是特贡的信阳毛尖,暗笑:黎首辅对他是真殷勤哪。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黎老爷从书房出来,忙起身向他作揖。黎老爷擦擦额上汗珠,道:“客气!客气!凌先生快坐!” 自己也坐下,问:“凌先生安顿得如何?” 凌渊笑道:“承蒙黎大人关心。凌某还在找宅子呢。” “凌先生若是不嫌弃,便住到我府中罢!”很热情地说。 凌渊沉吟片刻,慢慢道:“贸然而来,想必多有不便……” “没有不便!没有不便!先生麒麟之才,住下是给黎府添光呢!” 凌渊便也不再推辞。黎老爷又说:“先生若是有空,便留下一起用午膳罢!今日初一,国子监散学,犬子佩弦亦在。二儿不学无术,还要先生多指教。” 凌渊都答应下来。又与黎老聊了几句,远远听到琴声悠扬。凌渊问起,老爷忙道:“是小女羡鱼在弹琴。她琴是弹得极好的。” 凌渊知道——他在梦中听过她弹的。看黎璟越一脸自豪,下意识地读他的心:原来他想把女儿许给他,为的却不是朝堂权谋,只是想保她一生安宁。 心下了然,权衡利弊,倒也不是下策。他初入官场,自然要人照拂。又想到尉迟复的话。如此一来,倒是顺了“天意”! 不再多想。和黎璟越又聊了许多,按下不表。 —————————————————— 羡鱼正弹着琴,二哥黎佩弦掀帘而进,她忙起身迎接。黎佩弦长了她五岁,是个少年老成的。鼻高而尖,清秀眉上挑,一双瑞凤眼从不带笑,总是很严肃冷淡似的。羡鱼却一点都不怕他。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黎夫人去世时羡鱼只有七岁,老爷思念亡妻不愿再娶,又忙于朝堂,黎佩韦已经进了国子监,一直都是黎佩弦像个小大人似的,看着她、为她操心。也说起凌渊的事,问:“父亲说你已经同意了。歆子,你若是不愿意,莫要勉强!婚姻大事,何等重要,将来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羡鱼笑道:“一个个都说得好像我要嫁到什么苦寒之地去似的!听闻凌先生仪表堂堂,学富五车,还不一定愿意娶我呢,怎地都来劝我!” 黎佩弦颔首道:“我其实是不愿意这桩婚事的。凌渊是独子,虽说婆媳、妯娌烦扰皆无,但因此家事件件都落在你肩上。你自小是文人性情,怕麻烦得很!” 羡鱼笑着摇头:“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呢!” 二少爷便不再劝。羡鱼看他一脸同情,忙转移话题,问道:“父亲那日说大哥要娶孙尚书之女,却紧着卖关子,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你知道得可比我多些?” “不出意外,本月廿日便成婚。” “孙家女儿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听说是极为柔婉动人的。她若是嫁过来,我便能有个伴了。”羡鱼一脸向往地说。 “人家每天要管理家务的,哪有时间和你犯懒!”黎佩弦一脸嫌弃地批评。 羡鱼没回答,手上摩挲着青瓷茶盏,轻叹了一口气。她这口嫌体直的二哥!嘴上对她哪都不满,实际上对她比谁都好。要真出嫁了,她会想他的。 正说着话,青阳掀了帘子进屋,福了福,道:“黎顺过来了,传话请二少爷等会与老爷和凌先生一起用午膳。”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羡鱼轻声道:“知道了。你去回话,少爷一会便去。” 青阳应了退下,黎佩弦慢慢地说:“近日满京城都在议论凌渊呢,连国子监都在传。据说此人生得极好。歆子愿不愿意和我去看一眼?” 羡鱼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黎佩弦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让她做这样不顾礼义的事?细细一想却明白了:二哥还是怕她心里过不去,想用凌渊的美貌安抚她呢!不由轻笑。美貌她已见识过了,但是自然不介意再见。她一向喜欢看美男子的! 笑道:“好啊!二哥如此开明,我自不能辜负你的美意。” 魅影 午时还差一刻的时候,下人来传话,说老爷和凌先生已在濯缨轩了,要黎佩弦快过去。佩弦看着她,羡鱼道:“二哥先去罢。我一会再走。” 佩弦只当是她还要打扮一番,自先走了。 房里便只余羡鱼一人。她站起身,伸伸腰,听到窗外鸟雀鸣鸣,坐到梳妆台前,从暗屉中拿出白素铭的信来。 虽是晴天,却是倒春寒料峭。魏都湿冷,都四月了有时还能让人冰到骨子里,羡鱼屋里便仍点着火盆。她又把信读了两遍,狠狠心,要将其扔到火盆里。 斯人已逝,她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嫁人生子,还要嫁得好,这样才能帮到父亲和哥哥。 心里是这样想的,手却迟迟松不开。又想起收到他死讯的那天。也是个晴冷的春天。她正在房里写着信,青阳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带着哭腔唤:“小姐!” 她不以为意。她待青阳好,把她宠得和大小姐似的娇气,哭鼻子是常有的事。只想着是黎兴又欺负她了,问:“怎么了?” “白老爷刚才收到信,白将军他……”呜咽着说不下去。 羡鱼神色大变,强装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白将军中了毒箭,五日前身亡了。” “啪”的一声,羊毫笔掉到地上,墨点子抖得到处都是。 青阳早已哭得不能自已。羡鱼看她一眼,俯身捡起笔,继续在纸上写着字。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生离死别的!母亲去世时她并不记得多少,况且所有人对她都很好:父亲、哥哥、白素铭,白夫人对她更像亲生女儿一样。人总是要死的!剩下的人虽然痛苦一阵,过上几十年,喝下那碗汤,过了那座桥,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现在她才知道,她以前简直幼稚死了!理智再明白,伤痛来时还是一点都招架不住,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呢! 黎老爷赶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羡鱼吸着鼻子,紧紧地捏着笔,在纸上草草写着字,青阳在她脚边嚎啕大哭。 少女闻声抬起头来,神色有点茫然,冲他笑了笑,把纸揉成一团,往火盆里一扔,安抚般地拍拍青阳的肩,进里屋去了。 “呀!”羡鱼指尖被烫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神太久,火苗已吞噬小半信纸,急忙扔到地上踩灭了。 意识到自己还是舍不得,苦笑着又把信收到小屉里。总有一天会的! 照照铜镜,神情有些恍惚。拍拍脸颊,朝濯缨轩走去了。 —————————————————— 屋外的阳光亮得刺眼,羡鱼过了好一会才适应,朝池塘走去。濯缨轩是池边的水榭,春天时看着柳枝款款,水波粼粼,喝酒吃茶都是极美的。 池塘边假山里有一隐蔽处,池周景象能一览无余,而因有枝叶遮挡,不易为人所见。她便爬到那处,往水榭里使劲瞧。 老爷背对着她,凌渊和黎佩弦则侧对着,话说得很高兴的样子。他眉眼间带笑,从容自若,温和又沉稳。 凌渊与两人吃得尽兴,余光瞄到假山处一点动静,不动声色朝那看一眼,瞥到少女水绿的裙角一摇,掩在盛春绿叶后倒不甚显。愣了一下,眼底笑意渐深。推脱要去更衣,让黎顺指了路后便离席而去。 羡鱼看他走了,想想自己也该回去吃午饭了,便心满意足地下假山。不想有阴暗处长了不少苔藓,脚下一滑,便往地上摔去。 完了!摔断腿是小事,若是动静太大,把谁引过来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堂堂首辅之女,竟然攀上爬下地看汉子,可得为人耻笑呢! 紧闭双眼,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倒感到一个温热的怀抱。认命地睁开眼,看到一双笑盈盈的丹凤眼。 她的脸一定红透了!那人把她放到地上,很关切地问:“小姐没受伤罢?” 她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低头盯着他的靴子,嗫嚅着:“无妨。多谢先生相救。” 凌渊心情明媚,继续逗着她:“实在冒犯。路过假山时听到些动静,想着是哪来的猫儿被困住,便来看看。幸好到得及时,不然小姐可就摔着了。” 这算什么话!猫岂会被困在假山上呢?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才意识到他在逗她。忿忿瞪他一眼,男人又开口:“幸好小姐无事。若是为了看我而摔断了腿,凌某得多愧疚!” 这人讨厌极了!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她在看他呢?可是事实如此,她亦无可反驳。 抿抿唇,开口道:“小女与先生见面已是不妥,今日之事,还望先生不要说出去。”说罢,便要从他身旁而过。 凌渊却抓住她的小臂。隔了两层缎布,还是能感觉到男人掌心的热量,羡鱼大惊,央求道:“先生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一瞬间,凌虐欲涌上他心头。想把她按到床上,把她弄脏,想听她带着哭腔唤他,求他不要。却只是片刻之念。他清清嗓子,松开手,道:“你我的婚事,黎首辅和你提过了罢!” 羡鱼离他远远的,冷淡道:“是。” 她生气了!他试着读她的心,却还是什么都读不到。遂不再试,只继续说下去。 “你嫁了我,荣华富贵我不保证,但一定会尽力保你周全。我只问你:你愿意吗?你若是不想,此事从此作罢,我也绝不会来提亲。” 两人对视。男人的神情很温和,全无刚才的玩味,专注地看着她。 她知道,要是答应了他,便是决定要把过去放下。 “我愿意的。” 不知为何,凌渊心底松了口气。再想说什么,少女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 羡鱼回到房里,关了门,摸摸脸颊,果然烫得很。 什么濯濯轩轩的君子,实在是个流氓!小臂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心的热度。她打个寒颤,披着毯子窝在榻上,拣了本东坡集读着。 火盆噼啪地响,屋子里暖和得很。羡鱼读着读着,打起瞌睡来。 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浑身热极了,她一件件地脱衣裳却还是热,到最后赤身躺在床上。 谁把房门打开了,走进了一个男子。是他!她急忙要拿衣物遮,不想刚脱下的衣服不胫而走,床上也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用手掩着,缩成一团。 那人看到她后怔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 “夫人这么热情!”他身上的缎袍凉快得很,她不自觉地朝他靠。 凌渊早已动情,捏住她的下巴,细密的吻落满她脸上。他抓着她的手宽衣解带,露出结实的胸腹,肌肉分明,线条优美,只是上面布了好些疤。她心疼地抚上,感觉到男人呼吸加快,捉住她的指尖轻轻地舔。“别乱摸!”手已往她身下探去。 “歆儿……” “凌渊!”羡鱼猛地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春梦!二哥和青阳都在房里,看着她。 她有点心虚。不知刚才叫那人的名字有没有被听到。 青阳说:“小姐做噩梦了吗?脸那么红。“ “屋里太热了。你把火盆拿出去罢。”羡鱼喝了口早已放凉的茶,掀了毯子下榻。 又问黎佩弦:“怎么样?” 黎佩弦道:“他还在找宅子,父亲便邀他在府上暂住。果然是个奇才!和我一样大的年龄,却很沉稳的。”一脸敬佩的样子。 沉稳!羡鱼差点笑出来。 “父亲可说了,安排他住哪?” “并未明说,估计是听雨庐罢。” 羡鱼暗自松口气。听雨庐与她的观云阁隔了很远,平日进出府用的门亦不同,大概不会撞见了。 又和黎佩弦聊了一下午,按下不表。 希冀 果真如羡鱼所想:在那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黎府上倒是一直很热闹。先是十五那日,翰林院派人来请凌渊去做编撰。他自此常整日不在,倒和了羡鱼的意。 又是黎佩韦和孙家长女孙嬿定了亲,采办婚礼的人来来往往。羡鱼不爱见人,愈发整日窝在自己屋里。 到了四月二十,她只听得炮仗锣鼓从早到晚地响。她是女眷,婚礼、酒席是去不得的。青阳和几个丫头不知从哪找来一坛酒,拉着她吃了几盏。 她是最不能喝酒的!却偏还逞强,最后把自己喝到烂醉,倒在床上。 那个梦又来了。凌渊还是很从容不迫的样子,不住地逗她。她被恼哭了,他便抱着她温柔地哄,吻遍了她全身。 把她放在怀里,背靠在他胸前,吸着她的颈子,一手已经摸上了胸前一朵娇花,重重地揉捏。另一手向她腿间摸去,寻到一粒肉核,用指甲刮着。 她张张口。要叫他什么呢?情到浓时,很自然地唤出一声:“渊君!” 凌渊此时正在黎佩韦的酒席上周旋。他既进了翰林院,日后要进官场,今日众人便都是同僚了。心上突然一颤,下意识地朝观云阁看去。她在叫他! 笑着又与人喝了数轮酒,趁无人注意时朝观云阁而去。 他武功高强,就算不用法力也能不为人所见。轻而易举地进了她的小屋,一群侍女在外厅喝的迷迷糊糊。进了内室,看到少女穿着艾绿色薄纱襦裙,单衾早被踢到地上。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红润的樱唇不时念叨着什么,也不晓得做得什么梦。 叹口气,上前给她把衾子盖上、掖好,一脸宠溺的笑。羡鱼翻个身,熟睡过去了。 绣花枕头挪了挪,露出下面一点东西。 凌渊顺手抽出,转瞬面若冰霜。 是块上等的玉佩。白绿相间的岫玉,清透如水,温凉光润。这样的玉佩,世间一共只有三块,两块在皇家库房里,还有一块是白家传家宝。这块从哪来的,一想便知。 用掺了金丝的线穿过,又放在枕下,一看便是少女极珍重的东西。 顿时自觉可笑。他从未对谁动过心,如今却成了那一厢情愿的!将其塞回她枕下,拂袖而去。 —————————————————— 羡鱼醒时天已经大亮,只觉得头痛欲裂,才后悔昨晚贪杯。 叫了青阳进来侍候她洗漱更衣,方才觉得好了些,但也懒懒的,没什么力气,又躺回床上去了。 过了一会,听得屋外有说话声,随后有丫头进来:“小姐,大夫人来了。” 是孙嬿!她这副样子怎么能见人?却也只能草草将头发簪起,半坐着。“快请她进来。” 果真是个极温柔的女子。穿了秋香色大袄衫,乌发高高挽起,黑眉荔眼,粉唇带笑,脸上有点初为人妇的妩媚。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显得极端庄。 一进来便说:“妹妹坐着勿动!我听丫鬟说你昨晚喝了酒,身子不舒服,煮了酸梅汤送来。” 羡鱼略带歉意地笑笑。孙嬿从食盒子里端出一碗汤,青阳接过递给羡鱼,慢慢地喝。 “嫂嫂手艺好巧!一点苦味都没有。”羡鱼由心赞道。喝完了,又道:“真是对不住。你嫁过来第一天就要你操心。” 孙嬿很怜爱地笑:“无妨!我家里弟妹许多,照顾人习惯了,看到你这个样子就心疼,忍不住要操心呢。” 羡鱼见她温柔娴淑,心里早生了几份亲近。又坐着和她聊了半晌,至午膳时方休。早约好了五月初五去河边看龙舟。京中风气不喜女子独自出门,惟有端阳、中元、中秋、元宵佳节,举城欢庆,女子亦得上街庆祝。 —————————————————— 羡鱼自个在房里吃晚饭,草草翻着本话本子。 青阳出去了会,又进来说:“小姐不知,凌先生找着宅子了,过几日便搬出去!” “是吗!”她头也不抬回道,心里却是喜不自胜。不经意般问:“你怎么知道的?” “黎兴刚才来了,跟我说的。” 不用想便知,那丫头的脸肯定又红了,难得好心不逗她。 “黎兴还说,他有了自己的宅子,估计便要来向小姐提亲了。之前住在咱们府上总是不便的。” 得,怎么把这层忘了!玉箸一抖,一片肉掉到书上。抬起头来强辩道:“净听他瞎说!” “不是他瞎说呢!大少爷也是这么想的。”青阳没察觉到羡鱼不对劲,答道。 一瞬间屋里安静极了。羡鱼咬咬牙,“你这丫头还没嫁给黎兴呢,就这么护短!”说完便进里屋去了,留下青阳莫名其妙地收拾。过了一会恍然大悟,跑到里屋问:“小姐是不是不想嫁人?” 羡鱼已经把床帘放下,窝在床上看书,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答:“不知道。” 又问:“难道你想么?” 青阳略一思索,在床边坐下,轻声叹道:“我其实是不在乎的。只是嫁了人之后,估计便不能跟着小姐了。”她当然知道,羡鱼待她是极好的,估计再寻不着这样的主子了。况且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舍得呢! 羡鱼从帘下伸出一个头问:“你不欢喜黎兴么?” 青阳摇摇头,难得地脸没红,很认真地说:“他人好,又勤快,长得也不错,我没什么可不喜欢的。” 羡鱼摸摸她的头。她又何尝不是!不过因为凌渊人好,有才,长得好,有什么可不喜欢的呢! 并不再去想这件事。她已经答应他了,驷马难追,不便再纠结。 —————————————————— 五月初五转瞬便到。羡鱼起个大早,梳个桃花髻,抹了点胭脂,穿上一身杏黄襦裙,往黎佩韦房里去。 夫妻二人正用着早膳。黎佩韦见她进来,调侃道:“歆子性懒,也只有要出去玩时才起得早!” 羡鱼瞪他一眼,懒得理,挨着孙嬿坐下。孙嬿早让人又上了一套碗筷,亲手给她盛了馄饨。 黎佩韦心疼娇妻:“自己有手有脚的,还要人伺候,勿让你嫂子累着!” 羡鱼还未说什么,孙嬿很拥护地说:“莫要说她。我照顾人惯了,看见她便心疼。怎么吃得这样瘦!” “平日只顾吃零嘴,饭却不好好吃,可不是瘦么!嫁了人后要谁照顾你。”黎佩韦冷哼道。 羡鱼专心吃着馄饨,并未注意两人拌嘴。听到“嫁人”二字,手又险得一抖。这几天怎么谁都把这两字挂在嘴边?真令她心烦。看大哥嫂两人过得恩爱,却放心许多。 黎佩韦早已吃罢,用青茶漱了口,便到书房办公务去。羡鱼也很快吃完。两人又梳妆一番,戴上面纱,才出了门。 是个极美的晴天!她们让轿夫抬到了河边大街,便下了轿子走着。说是来看龙舟的,实是要在四处逛一番。沿着街慢慢地走,看到许多新奇事物:从东边来的海贝壳,从南边产的缎料子,从西边买的香脂粉,从北边进的貂皮袄,无奇不有。两人从小锦绣罗缎什么不缺,却也眼花缭乱。 走了很久,晃到了街旁一小巷里,里外来来往往的脚夫不绝。正要折回去时,一家宅门出来两个人,正是凌渊和纪琰! 羡鱼转身便要走,纪琰眼尖,脱口而出:“黎小姐、少夫人留步!”她被孙嬿拉住,很有些不情愿地见过他们。 纪琰话多,热情地问:“两位从哪来?要到哪去?是否顺路?”全不顾问得合不合礼数,孙嬿都温和地答下。羡鱼礼数虽然周全,却左顾右盼,就是不往凌渊那看一眼,却也觉出男人不咸不淡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她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么,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隔着面纱都能看出她一点笑容都没有!他暗自思忖。那日她说愿意嫁他,他是有些欢喜的。如今看来,不过因为身不由己罢!不自觉中剑眉紧蹙。 纪琰忒能说,一会便把前前后后都说出来:原来这是他们凌先生买的宅子,刚整修成,昨日搬进来,还有些东西要置办,于是今天去集上看看。也知道是端阳节,店都不一定开着,但想着要试试运气。待二人脱身,已经是巳时三刻了。 凌渊看她们走出巷子,转身吩咐纪琰:“你悄悄地回妖界,替我办件事。” —————————————————— 羡鱼低头走着不说话,孙嬿在心里算算,道:“这样倒好。此处离黎府不过一里地,你以后想家了可以常回。” 她是知道白素铭和羡鱼的内情的,见羡鱼有些恍神的样子,握住她的手。“他不是你心里的良人,我知道。只是人过日子总不能事事顺心的。你想,我嫁给你大哥前对他一无所知,嫁过来了,现今不是过得很好么!” 羡鱼浅笑:“你和大哥伉俪情深,我很羡慕。” “你也会的!”孙嬿安抚道。“这附近有一座庙,我带你去求个姻缘签罢!” —————————————————— 闹中取静的古寺,香火不甚旺盛,却是极有意境的。 羡鱼千愁万绪,到了佛像前却不知该求什么!罢,罢,便求佛祖能让自己忘了白素铭。 祈祷完恭敬地上了香。又向月老求根姻缘签。打开一看,只写着“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八个字。 只觉哭笑不得。连论语都搬出来,不能再模棱两可了!这桩婚事有好有坏——这她早知道了,无需签语再来提醒。 仍将签字收入琵琶袖里,去寻孙嬿。竟见她在庭院里和一位僧人说着话,挺熟识的样子。走上前,那僧人抬起头来。 是个极美的年轻男子。细眉微挑,漂亮的瑞凤眼深不见底,乌黑双瞳冷冷地看着她,真正可称“无欲无求”这四个字。鼻高而尖,淡粉薄唇微抿,见到羡鱼只微微颔首,便转过身去看着孙嬿。 “这位是宗离师父。几年前曾到孙府上化过缘,自此认识了,平日孙府上法事都是他主持。”孙嬿解释道。 又告诉宗离:“这是我夫家的小女儿。” 是错觉罢?羡鱼觉得孙嬿说到“夫家”二字时,宗离的眼里起了一点波澜。 宗离开口道:“‘化缘’二字未免太轻描淡写了些。施主对我有救命之恩,贫僧没齿难忘,日夜为之祈福。”声音果然极动听,如早春山泉般冷冽清澈。 孙嬿笑道:“几年前师父在府上着了风寒,我照顾了几日而已,谈不上是救命之恩。” 宗离眼神暗一暗。是啊!她那样美好的女子,给别人的爱那么多,只觉得施舍给他的不算什么。她不知道,他一生下来便被人丢在庙门口,一生无人疼爱,那一点温暖对他来说就如三月暖阳,值得他一辈子的念想。只是他是出家人,与她身份天差地别,这他自然知道。只是现在最后一点妄想都没了。罢了,只要她过的开心便好! 孙嬿怕扰他修行,带着羡鱼离开了。宗离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深叹一口气。 迫近 五月初十,凌渊带着许多聘礼造访黎府,向黎家提亲。早请了一媒婆,对了二人生辰,满脸喜气地说:“公子、小姐八字合!”定了吉日乃六月初四。老爷高兴,赏了不少银子。 羡鱼躲在屋外听着,手里绞着帕子。还是成了!怅然回到自己的屋,环顾四周,在想哪些东西要带着做嫁妆。 还是成了! 是月廿一,凌渊被破格提为翰林院侍讲学士,惊异、嫉妒者颇多,却无人不服气。 六月初四,羡鱼起个大早。早有喜娘候着给她梳妆。程序繁复:梳头,盘发,戴凤冠;搽粉,描唇,抹胭脂;穿衫,着袍,披霞帔。黎老爷派人专门到姑苏老家买的料子做圆领袍。大红的绸布,酡红的缠枝牡丹暗纹,雍容稳重。 羡鱼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青阳走进来,悄悄道:“白夫人来了!” 回过神来,让喜娘先退下,起身迎接白夫人刘氏。 刘氏握紧她的手,想想她大喜之日不便提起故人,却也不知该说什么,紧着流泪。 羡鱼倒不忌讳,苦笑着说:“我想了十几年,要穿着这身嫁衣嫁给他,可惜天不尽人意!” 刘氏坚定道:“只要你过得好,他亦是高兴的!”说罢,把腕上一玉镯子摘下,戴到少女纤细皓腕上。羡鱼突然想起什么,从小屉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她手中。“他出征前给我的,如今物归原主,还请伯母收下!” 刘氏大惊,将其推回,道:“素铭既给了你,你便收好。白家已经绝后,还要什么传家宝!”话语间有点哽咽。 羡鱼还想给她,刘氏再三推辞:“就算是留下来做个念想!”只好收下。 又交心地聊了半刻,看看时辰将至,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屋外似已有些炮仗声。羡鱼起身,由青阳扶着,慢慢地往外走。 到了中堂,老爷朝南而坐,跪拜四次,老爷说了些寻常的训诫,羡鱼又拜四次。起身,喜娘上前,给她戴上了盖头。 早有一四抬的花轿在房前等着。 羡鱼回头最后看一眼屋子,踏上了轿子。 —————————————————— 轿子穿过闹市,众目睽睽下在凌府正门前停下了。羡鱼下了轿,由喜娘引着,透过盖头悄悄地看。匾上方方正正的楷书“浣园”,不知是谁的字。 宅子小而精致。院墙把外面世界的喧闹都隔绝,一时间耳中只有鸟鸣,还有流水声!四处张望,竟有一条小溪!清清透透,径自高兴地流着,隔着盖头看不大出始终。 难怪叫浣园呢!还想再看,忽闻前方人声渐响,忙专心看路,目不斜视地走着。 迈入中堂,见满屋坐得都是人,其中不乏高官显贵、皇亲国戚,不由暗忖:凌渊成名不过数月,便已结识这么多权贵,果然不可小觑!心下安定了些,只望托他的福,她和黎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凌渊已在堂东席等着。着大红官服,负手而立,直直地望着她,和颜悦色的样子。 羡鱼却抿抿唇,差点打个寒颤。总觉得他笑得不真诚,眼里明明冷冰冰的。 站到堂西,二人相对,有人唱“拜”“兴”二次,对拜礼便成了。 又行同劳礼、合卺礼等,羡鱼被满堂的人盯得神烦意乱,心不在焉地与凌渊喝了交杯酒。终于礼成,被人拥着一起进了洞房。 众人喧闹一会便去吃酒席了,只凌渊、羡鱼、及喜娘和几位下人在洞房中。凌渊笑着给了各人赏钱,都接过,欢天喜地地吃酒去了。 转身看到她手上一直绞着衣角,指头都快红了。就这么紧张么!无奈地笑笑,走上前去掀开她的盖头,露出一双惊慌的杏眼,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泪痕,一看便是刚哭过。 瞬间什么兴致都没了。很怜爱地帮她把泪痕拂去,声音温和:“你先去梳洗罢!” 说罢,叫了青阳和个嬷嬷进来,伺候她去洗换,自个也去更衣了。 —————————————————— 羡鱼泡在温水里,嬷嬷给她梳着头,手法不甚温柔。羡鱼让青阳赏了些银子,道:“叶嬷嬷能不能去给我找些点心来?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紧。” 那叶嬷嬷掂了掂银子,应下去了,只余青阳接过梳子,打理着她的长发。羡鱼总算放松了些,叹口气。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阳笑嘻嘻地说:“叶嬷嬷怕是不会回来了。指不定拿了钱到哪喝酒去了呢。” 羡鱼闭着眼,好久才说:“不来最好!”她实在累了,不想搭理别人。 又想到一会便要和凌渊圆房,再放松不下来,说:“你去给我寻一壶酒来罢!” 青阳出了房,见纪琰正和个小厮下棋,见了她忙起身道:“青阳姐姐往哪里去?夫人有什么吩咐?” 青阳回:“夫人乏得很,想喝点酒。” 凌渊早已更完衣,正在榻上,拿本书在看,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这丫头不会说话。夫人乏了怎么会要酒喝呢! 却不吭声。听得脚步阵阵,过了半柱香时候,纪琰拎壶酒回来,递给青阳。“喏。” 青阳推门而入时羡鱼正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开闭,方才惊醒,接过斟好的酒,一口灌下。将酒盏递回:“再来一杯。” 她深知自己酒量极差,至多只能喝两杯,不然第二天便要头疼。下了肚,似乎也壮了胆,终于起身,穿上睡衣,进了寝房。 凌渊竟已躺到床上了!呼吸很平稳,似是睡着了。 羡鱼慌了。 不是要圆房么? 他怎自先睡下了! 山洪(H) 她看着男人安稳的睡颜,咬咬牙,咳了一声。 凌渊自然是没睡着的,早听见她进了房,此时听着咳嗽声,睁开眼,懒懒的样子。 羡鱼走到床前脱了鞋。凌渊躺在外侧,一点让她的意思都没有,只直勾勾盯着她。 酒劲上来了!她一生气,直接爬上床,跨坐到男人身上。蹙眉道:“我就那么丑么?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 男人愣住了。“还是你心上有别人,娶我是迫不得已?” 凌渊没出声,眼里却笑意渐深,抬手卷着她的发梢。很有耐心:“夫人先从我身上下去,我好好与你说。” 羡鱼只觉脸上烫极了,意识到自己姿势不雅,灰溜溜地下去,躺到里侧,乖巧地看着他。 真像只小猫!凌渊轻笑,坐起身来,温和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这下换羡鱼愣住了,眨眨眼,刚想说什么,男人温热的拇指抵在她唇上,不让她开口。 “当时提亲时我便想了,再过几年,与你悄悄地和离,让你找个心上人再嫁了。我不会碰你的!你也能有个完璧之身。”他确是这么想的。再过几年事成,他要回妖界承接皇位,世间便如他从未存在过。到时候,她怎么办呢?思来想去,还是让她自己再去嫁人吧!只是这些都不能与她说。 羡鱼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娶我?”问完却自觉可笑,缘由两人都心知肚明的。 也坐起身,“我既嫁了你,便不会有二心。现在屋外有守夜的婆子。你我今夜不弄出点动静来,明早她们看到褥子一干二净,我以后在这府里还怎么活!那服侍我梳洗的嬷嬷已经对我爱答不理,再加上这出,以后肯定谁都指望不上,还怎么管家呢!” 凌渊神色略沉,刚想说没人敢欺负你的,羡鱼已经吻了上来。胆怯得很,舔着他的嘴唇而已。 男人尝着她唇上的酒味。难怪这么勇呢!估计是喝醉了。把她推开:“夫人醉了,怕是不大清醒,明日再说罢!” “我清醒得很!”羡鱼快哭出来了。没听说过这样的男人。她就这么难以下咽么! 两人对视,贴得极近,男人目光锐利,好像能直接看到她心里。他叹口气:确实清醒得很!她眼里不仅没有半点醉意,连一点爱意都没有。他不愿她为了面子做不甘愿的事,又要将人推开。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真急了,手往他胯间摸去:“你是不是阉人?是也无妨,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手却摸到一团热烫的硬物,连忙收回,脸红耳热,抿着唇不再说话。 凌渊笑着看她。真是个娇气的姐儿!不让她碰要生气,碰了又害羞,难伺候着呢! 却已动情,翻身覆到她身上,低头闻着淡淡的酒香:“可不能反悔了。” 少女慌乱中点点头。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解开她腰间系带,将丝绸襦裙脱下。 少女身材纤细,胸臀处却圆满滑嫩,两团乳儿是漂亮的圆,凌渊一手刚好能握住。用虎口圈住,低头吸吮暗粉的乳头。 “唔……”她没忍住,娇叹一声。凌渊抬起头看她一眼,正羞得用手背挡住嘴。他觉得她这幅样子可爱,低声笑,一面拉过她的手,吻上她的粉唇。 和刚才羡鱼懦弱的吻不同。凌渊用舌撬开她的唇齿,吸住小舌头,大手捏住她挺立的乳尖揪弄。羡鱼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抵在男人硬挺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凌渊却食髓知味,不让人挣脱。 下体流出一股蜜液,她要晕过去了!终于从他的吻里挣出来,大口喘着气,面泛酡红。凌渊从她的下巴亲到粉颈,很亲昵地舔。 牵过她的手放到亵衣纽扣上。“夫人帮我解开罢!” 莹白手指把扣子一颗颗解开。凌渊顺势把亵衣脱下,露出小麦色的胸腹,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只是…… 上面竟布了许多疤痕,并不丑陋,甚而添了许多刚硬的美,和她在梦里见得一模一样! 不禁双眼圆睁,凌渊蹙眉道:“害怕了?” “没有!“她回过神来,疑惑道:“说来奇怪,我之前梦到过你……”脸红了红,“梦里你的身子和这一模一样。” “是么!”他挑眉,想起之前也梦到过她和白素铭的事。“这世间有许多事物,常理解释不了。”低下头去舔吻她微皱的眉心,逗她道:“许是老天有意,暗中告诉你要嫁我罢!” 一只手已向她身下探去,温柔地按摩光嫩的阴户。两指分开阴唇,中指寻到一粒肉核,绕着圈抚摸,俯首咬着她的耳垂问:“舒服么?” 她下身已经湿透,如今只觉得一股酥麻的快感从小腹直升到头顶,张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应:“嗯……” 凌渊眼底笑意愈深,手上动作不停,追问:“嗯?舒服么?”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旁,男人意外柔软的薄唇蹭着耳廓,那只漂亮的大手在玩弄她的阴蒂……凌渊动作越来越快,羡鱼脑中快感溢过头顶,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小臂,高潮了:“渊君!”脱口而出地呢喃。 “妖精……”他轻叹,长指试探着伸进少女滑腻的甬道,又吻上她的乳尖。 指尖触到略凸起的一点,羡鱼身子突然一僵,蜜穴夹得更紧。他直起身来,安抚般地摩挲她的背:“放松。”却又伸入一指,不停抠弄。 “不要了!”快感袭来,她受不住的!柔荑抵在他胸前,轻声央求着。男人却不为所动,越发快地刺激那一点。深邃双眸紧紧盯着羡鱼,见她眼里染满了情欲,只有他的倒影,心里的占有欲终于得到满足。 指尖重重一按,少女哭叫着高潮了,胸口不断起伏,樱唇微张,眼神迷离。 他笑着吻住她,一手已将亵裤脱下,露出勃然巨物。 抓过她的手往下握住他的阴茎,羡鱼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下意识地要将手抽回,男人却按住不让。 “夫人给我摸一摸。”低沉的嗓音蛊惑着她,小手上上下下撸动起来。凌渊只觉一股快感从尾骨蔓延全身,俯下身去吸舔羡鱼的乳头。 “嗯……乖羡鱼,摸摸顶上那里。”他引导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羡鱼动作慢下来,看着他道:“我累了!”眼神蛮可怜。 他却不为所动,握着她的手继续套弄。羡鱼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男人的大手捉着自己的,在那根深红的巨物上撸动,手心越发得烫。“凌渊……” 马眼已经溢出些许清液。他亲亲她泫然欲泣的杏眼,“再忍忍,快好了!” 又套弄几十下,抓着她的手握紧,不自觉闷哼一声,浓稠的精液射满了她的手和小腹。 羡鱼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将手抽回。 凌渊心生恶念,修长食指勾起些浓精塞到她嘴里。“唔!”少女双目圆睁。他怎么能……给她吃那种东西! 却躲不开,只能由着他用指头勾弄自己的舌,不得不把精液咽下去。男人终于尽兴,看着她被自己欺负的样子,心满意足地抽出手指,俯下身来要吻她。羡鱼偏身躲开。 “渊君不觉得恶心吗?” “生气了?”凌渊微笑着问,轻啄她的唇角。 少女眼角微红,撒娇般道:“我想睡觉。” 凌渊并不恼,倒笑了起来。大小姐娇气着呢!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他很愿意宠着她,但是他已经又动情了,且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便搂住她耐心地劝:“羡鱼再忍忍。我喜欢你喜欢得紧,忍不住的。”说话间,已经分开她双腿,扶着她的腰。 喜欢她!几刻钟前明明碰都不愿碰她的。羡鱼只抿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深邃双眸。 凌渊两手分开她的花唇,热硬的圆头抵上软小的穴口,慢慢地往里送。“忍着些,一会就不疼了。” 羡鱼被压在身下,只觉得花穴胀痛极,紧紧握着男人硬实的小臂。才进一个龟头,便有些受不了了,后悔起来:刚才不惹他就好了。她很怕痛的! 凌渊只觉紧小湿滑的穴壁不断吸着自己,搂紧她道:“很快就过去了!”说着,窄腰一挺,捅破了那层屏障,阴茎进了大半。 少女痛得躬起身来,未出口的尖叫被男人用细密的吻吞下,终于缓过来,喘着气,泪蒙蒙地看他。 吸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我不做了!你快出去!“ 凌渊语气依然温柔,动作却强硬得很:“晚了!”手指按摩着她的花蒂,慢慢抽送起来。一点处子血淌到褥子上。 少女的手无力抵在他小腹上,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抽泣。凌渊心疼,不断吻她,低声说:“抱歉。” 声音染满情欲,嘶哑低沉。炙热的喘息绕在她耳边,她下意识地夹紧了下身。 男人感觉到了,笑说:“原来羡鱼喜欢我的声音么!”于是咬住她耳垂,低喘起来。 羡鱼只觉身下又流出一股蜜液,早已不那么痛了,只是涨得难受。男人动作越来越快,她被撞得像一叶小舟在海面上,无法抗拒,只能紧紧咬住下唇。 “夫人不是要弄出点动静给人家听么,这样怎么行?”凌渊下身冲穴前壁上一块软肉撞去。 “唔……”到底害羞得很,强忍着不愿出声。凌渊故意顶向花心,待她快高潮时抽出大半,问:“还要不要?” 羡鱼瞪他一眼。孰言凌郎温润如玉?实在是个爱欺负人的流氓。但是花穴一张一合想被填满,只能很小声地说:“要的。” 凌渊便进去一寸。又啄着她的鼻尖问:“要什么?” 羡鱼吸着鼻子,泫然欲泣,“我不知道!” 男人笑意盈盈,在她耳边呢喃几句,眼见少女双颊倏然变得通红,诱惑之:“说了我就给你。” “要……大肉棒插我。” 凌渊满意地吻上她乳尖。“乖羡鱼。”下身一挺,便全根进入,如愿以偿听到了少女的娇叹。 羡鱼被送上巅峰,失神半分,只舒服地轻喘。男人被夹得舒爽,亦不再忍,抽插数十回,将浓精尽洒在她花穴深处。 给昏睡过去的少女披上袍子,又抱着她假寐片刻,方掀帘唤下人来打水、换被褥。 正轨 待给羡鱼清洗好身子已是五更天。羡鱼累得紧,睡得安稳。他沐浴过,无意再睡,便叫纪琰来伺候他更衣。 “济阳怎么样?”轻声问道。 “公主一切安好,听闻您成婚后极其欢喜。” 凌渊点点头,不经意般道:“今夜应是哪个嬷嬷守夜的?” 纪琰想想,道:“该是叶嬷嬷。” 凌渊凝神道:“你去把她找来。” 纪琰应下去了。凌渊自己穿戴完毕,坐到明间吃茶。过了一柱香功夫,纪琰领着叶嬷嬷进屋,青阳亦跟着。 那婆子一进屋,便熏得满堂酒气。凌渊心下嫌恶,却面不改色道:“昨晚让你服侍夫人梳洗,你可服从了?” 她醉意未散,口齿不清:“夫人让我下去了。” “胡扯!夫人明明遣你去找些点心给她,你却拿了赏钱,有去无回。”青阳心急,脱口训斥。 “你这丫头多嘴!我也是你能说得的?”叶嬷嬷皱眉叱责。 “那命你守夜,你为何不从?”凌渊抬手让二人息声,继续问。 “我家小儿突然发热,心底挂念,便和别的嬷嬷换了。”结结巴巴地答。 凌渊突然心生厌烦,不愿与她多说,只想回屋抱着羡鱼打盹。遂吩咐纪琰:“发两个月的例银,逐出府去,以此为戒。”青阳心下暗暗称快,凌渊径自掀帘进了里屋。 羡鱼不知何时醒了,正缩在床内侧装睡,睫毛不停地抖。凌渊脱靴上了床,专注地盯着她。眼看她要装不下去了,温和道:“醒了就和我说说话。”她只得睁眼看着他。 凌渊闻着她发间花香,将人紧紧搂住,叮嘱:“以后有下人不听夫人的话,一定跟我说,记住了?” “我先前那番话并无告状之意,只是脱口而出。”她解释道。 “都无妨。你向我告状我也愿意。”凌渊亲亲她光洁的额头,满足地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串珊瑚手链。珠子大小均匀,颗颗圆润饱满,在烛光下蓝的耀眼。“这是我祖母的手链,世间独一无二的……”说着,拉过少女的皓腕,脱下她手上玉镯,给她戴上。 羡鱼拿过玉镯,欲要再戴上。凌渊蹙眉问:“这镯子是哪来的?你如此珍重。” 少女轻声说:“是白家夫人给我的。” 凌渊剑眉皱得更紧,一言不发地将玉镯放到床边镜台上,低头重重地咬上她的嘴唇。 双目对视。少女的眼神清澈透亮,男人的黑眸却深不见底。羡鱼不由暗暗思索: 他脸上没有皱纹,皮肤光润,身形矫健,是少年人的模样;只是人如其名,一双凤眼虽常带笑意,却如千年古潭,幽深静谧,使人瞧不出他的心思。便问:“渊君是属什么的?” “属龙。” 如此,今年应该不过二十一,怎会如此成熟!凌渊见她冥思的样子,哑然失笑:“夫人莫不是嫌我老了?” “怎么会!”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她不知,其实凌渊已有两千余岁了! 半晌,凌渊问:“羡鱼可有表字?” “没有表字,家里人都叫我歆子。”懒懒地答。“我五岁那年父亲请了先生来教我念书,念《论语》时我总和先生顶嘴,说孔夫子讲得不对。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此不愿再教我。父亲倒也不恼,便让我自己找书读,有不会的便去问他……和哥哥说笑间便取我小名’歆‘,唤我歆子,说我也当自创一家学派。” 凌渊微笑着问:“是哪个‘歆’?” “斯人神之所歆羡,视听之所炜晔也。” 凌渊餍足地吻着她,谓叹道:“再睡会吧,歆儿。” —————————————————— 羡鱼醒时天已大亮。身旁空荡荡的。凌渊早去翰林院了。 也起床梳洗。虽然不用伺候公婆,亦无妯娌关系,宅子上上下下还是要打理的。她深知自己性子软,无甚威严,因此前几天更要严厉些。 让青阳将府里下人都叫来,自坐到明间吃茶。不过半刻,有十余人鱼贯而入。三两个小姑娘好奇地拿眼觑她;有个身形高挑的年轻侍女独自站在角落,并不与同龄人一起,神色冷淡得很;几个厨子、园丁自觉站在一块;剩下的都是年迈的嬷嬷,虽然对她不服,听说叶嬷嬷被赶出府了,也恭敬地候着。 羡鱼将众人神情都收于目中,静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稳稳地放下。 “现如今府上大小事是谁管着的?”气定神闲地开口问。 “回夫人,都是玄英姑姑在管,夫人若是有疑虑尽可问她。”有丫头嘴快答了,言下之意是让她赶紧放他们走。 羡鱼抬眼,众人都向那高挑女子望去,想必就是玄英了;玄英在众目睽睽下倒安之若素,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倨傲地向羡鱼福了福。 怎么会这么冷漠!羡鱼暗暗叹息。她就要装不下去了,对众人说:“昨晚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若是有不想再待的,晚上到我这来拿钱走人;若是留下了,便要好好做事。只要不偷懒,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便让人都下去了,只留玄英一个。 梦魇(半强迫H) 玄英走上前去,也打量凌家新妇一番。刚才表现得很厉害的样子,如今近看,衣裳都捏皱了,原来紧张着呢!暗暗觉得好笑。 确实是个美人:柳眉杏眼,唇红齿白,梳了妇人头却不显老气,倒有些妩媚。穿了一身蟹壳青罗襦裙,斜靠在榻上吃茶。不由叹息:多可爱的姑娘,被凌云显这无耻老贼糟蹋了!若非济阳求她,她又何必在这一方天地为那恶魔效劳! 羡鱼也好奇地看着她。她生得极英气:浓眉大眼,高鼻深目,似有些胡人血统;身子高瘦,穿一黑色缎袍,很威严的样子。 正要开口,有人推门而入。两人转头望去,是凌渊!玄英低头行礼,凌渊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便向羡鱼走去。 “怎么起得这样早?昨晚累坏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有些责怪地问。 玄英心底暗笑。凌渊还真是没把她当外人!再看羡鱼,脸倏然红了,杏眼明亮,悄悄地搡了他一拳,抿抿唇,道:“大人怎么现在回来了?” “公务办完,放心不下,便回来了。”说完看向玄英:“你先下去罢!“径自拉着羡鱼进了里间。 屋里只有他二人,凌渊坐到榻上,将人背对着他抱进怀里,大手玩弄着她的裙裾。“歆儿若是嫌麻烦,不想管家,就把事情都交给玄英。她在这待的时候久,诸事都熟悉。”启唇在她耳边低声说。 羡鱼暗自松口气。她才不愿管这些事呢!转过头去看着凌渊,语气不觉轻快许多:“渊君不嫌弃我懒么?”神色娇嗔。 “怎么会……”男人凑到她耳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把我伺候好……” 羡鱼才意识到他一手已经从她裙摆下伸了进去。“等等!现在才午时不到……” “嗯。”凌渊敷衍地答,手上动作却不停,长指轻轻摩挲光滑的大腿内侧,一手已将她亵裤褪下,上面已经染了花液。食指勾起一些,极色情地伸出舌头舔吮,道:“歆儿的蜜液甜得很。” 羡鱼按住裙下的手,央求道:“我不想做。” 凌渊却不为所动,中指就着花液伸入蜜穴,另一手钳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接吻。羡鱼不适应这个姿势,被吻得口涎顺着下巴流下,凌渊轻柔地低下头用舌尖卷走,终于放过了她的樱唇,痴迷地听着她的喘息。中指却还在密道里摸索,找到那一点后重重地抠弄。 “凌渊,求你了,我不想要……”羡鱼泫然欲泣,抱着他的脖子。 “为什么不想要?是不舒服么?”男人低沉的嗓音蛊惑着她。 “不是……”她要哭出来了。她亦不知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害怕。 “我昨晚把你弄疼了?”凌渊柔软的薄唇印在她面颊上,手指动作不停。 又要被快感淹没,羡鱼大口吸着气,胸口上下起伏。昨晚一开始确实有些疼,但更多的是快感。她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凌渊偏偏要把她逼上高潮。到达顶峰时她哭着说:“我不知道……我害怕……太舒服了……!” 这是肺腑之言,她自己并不清楚。凌渊却了然,将手指抽出,温柔地哄她:“歆儿……歆儿,你听我说!男女欢爱,一时失控,是正常的。你信我的,不必害怕,只要享受就好。” 羡鱼早已泣不成声,浑身无力,只能依在凌渊怀里,下身却一张一合的想要被填满。意乱神迷间娇吟脱口而出。 凌渊瞳孔放大,浑身血流都向下体流去,早已勃起的阴茎硬得发疼。将羡鱼的裙摆掀起,阴茎慢慢地往穴里送。抬起她的下巴,道:“歆儿看。” 原来榻座正对着梳妆台。黄梨木的屏风式镜台,是羡鱼的嫁妆,别的无甚特别,只是有一面银镜,为京城巧匠所打磨,大而圆,照东西清清楚楚。羡鱼眼看镜中照着自己下体裸露,双腿大张,腿间深紫色的阴茎正缓缓进出,次次都将小穴填得满满当当,男人的手指还按摩着阴蒂。她衣衫不整,身后抱着她的高大男人却衣冠楚楚,着青色常服,戴乌纱帽,更显得她淫乱无比。 连忙移开眼神,凌渊轻咬她粉白颈子,动作越来越快,哑着嗓子问:“夫人想不想试试喷出来?” 羡鱼泪汪汪的眼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没回答,凌渊便笑着说:“那就是想要了!很会舒服的。”不断怜惜地吻着她的颈侧。 “我不要!”羡鱼回过神时已经晚了!凌渊用龟头磨着她穴内最敏感的那一点,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的揉着小阴蒂,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喘息。 “凌渊……我不想要。”羡鱼被刺激的泪流满面。“太多了……· “放松。”他的动作强硬,偏偏薄唇软的很,蹭在她颈侧勾她的心魂。她明明不想要的……明明是害怕的…… 白素铭若是见了她此般放浪形骸的样子,会怎么想? 高兴她嫁得好?凌渊待她好? 怎么会。这种背叛没有男人会受的了。况且凌渊对她能有多好?现在不是正强迫她与他鱼水么。 思绪越来越密集,快感不断涌上,情欲却一点点褪去。羡鱼的头脑越来越清晰,看着两人相交的下体,心下直颤。 凌渊早感到了她的分神和抵触,却沉迷她给他的快感,动作越来越激烈,舔咬着她的脖颈,双臂将她箍得死死。 羡鱼紧紧咬着下唇,不想哭出声来。 他的龟头不断顶着宫口,酸胀极了,她再也忍不住,紧紧抓着他的小臂,一大股清液从蜜穴中喷出,穴肉还上上下下地磨着粗大的肉棒。 “羡鱼,别夹。“凌渊声音低哑,染满了情欲。 “我不要了,你快出去!”羡鱼哭得难过,大口吸着气央求。 “等我射给你……”凌渊轻轻抚着她的背,意图安稳,她却反应更大,一时间夹紧了他的阴茎。 凌渊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她会突然夹他,低喘着将浓精洒在她体内。 羡鱼依在他怀里,没有睁眼。 他吻吻她的额角,稍微整理一下衣物,又用温水打湿的软布给她擦拭身体。给她穿上软袍,抱到床上,掖好被子,抬眼看到羡鱼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冷冷地看着他。 “歆儿……” 羡鱼想起刚才那场被强迫的交欢,泪珠子顺着脸颊流下,缩进罗衾下不再看他。 凌渊挑挑眉,平生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 羡鱼昏昏沉沉地睡着。凌渊自去了书房。 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活了两千年,除了年少时荒唐过一阵子,稍微成熟后便觉得欢爱无味,清心寡欲地过到现在,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对羡鱼爱不释手。 午膳的时候早过了,他自觉无颜见她,在书房呆了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玄英掀帘进来,一脸不情愿道:“她还没醒,下人在问你要不要等她用晚膳。” 凌渊正在写信,闻言亦不看她,只淡道:“前些日子边境动乱,现在亟需边防医师,人选还没定。” 玄英一愣,明白他言下之意,恶狠狠道:“凌云显,你怎么能如此无情!尉迟复与你一起长大,对你死心塌地,我不过是一个侍女,你怎能拿他当筹码威胁我?!” 凌渊停笔抬头凝视着她,眼神冷淡,嘴角却还带着一抹笑,道:“只要你不惹我,他就会好好的。” 玄英双手紧紧握着拳,咬牙切齿:“你想要我做什么?” “好好服侍夫人。她若是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你此次在人间只待几年,之后她怎么办,你可想过?” 凌渊哂笑。“不用你操心。我绝不会亏待她,你替我看好她便是。跟她说我今晚在书房歇下了,让她不必等我。” 玄英哼了一声,转头掀帘便走。 —————————————————— 羡鱼睡了一下午,惊梦不断。她看到白素铭接到密报,带着几个亲信到阴山峡口打探敌情,却中毒箭,不治身亡。 她挣扎着不愿醒来,魂魄回到营地,在他帐中找到了那封密报。 是当今太子,那时的贺王朱衍的字迹。 她从梦中惊醒。天暗沉沉的,酉时大概早过了。趿鞋起床,青阳正坐在烛火下剪纸,见她道:“夫人可是起来了。刚才玄英姑姑过来,说老爷今晚在书房歇息,让夫人不必等。伙房的人两刻前也来了,说晚食已经做好,就等夫人起床他们来布菜。我瞧那叶嬷嬷虽然不怎么样,伙房的几个人还挺好,还问我夫人爱吃什么,以后好给做。” 羡鱼在榻上坐下,心乱如麻,道:“你去和他们讲,我今晚身子不爽利,饭他们可以自己分着吃。你若是觉得他们做事好,便多赏些银子。” 青阳应下去了。羡鱼葱指敲在小几上,咬着唇想事情。 凌渊怕是生气了。她呆呆地想:世间成了亲从来不说话的夫妻有的是,她宁可如此也不愿再受中午的屈辱,被他当泄欲的工具般。却又觉得是自己被惯坏了,一向的小姐脾气并不好改,该向他负荆请罪。过些天他们要回门的,总要在那之前和好,免得父亲和哥哥操心,这两日先不管此事。 太子的事……只是场梦,算不上什么确凿证据。只是朱衍心思狡猾,一向受皇帝重用,此般着实合情合理。她还要找别的证据才行。 深叹口气,捡起一本杂书草草地看着,心里还是乱得很。 求和(H) 如此几日,凌渊一大早便去翰林院,晚上总有应酬,过了夜半才回府,便以不愿打搅羡鱼歇息为由,自在偏厅或书房睡下了,这般两人竟有几日连面都没见着。 她清楚得很,他是在迫她低头向他求和呢!却也乐得自在,日日读书写画,夜间也睡得格外好。且与下人都亲近了许多。她发现玄英虽然冷冷淡淡的,待她其实很好,也很稳重,心里越发信任她。 转眼便要回门了。前一天晚上,凌渊反常地早早就回了府,却也没回寝房,自在书房里办公。羡鱼听了,暗叹道:“还是躲不过的!”到伙房煮了绿豆汤,往书房走着。 纪琰正坐在门槛上磕瓜子,嘎吱嘎吱的好不痛快。见到羡鱼忙起身,掸掸袍子上的瓜子皮,殷勤道:“夫人来了!老爷正与贵人议事。夫人请稍候,小的去通报。” 羡鱼拦住他:“既然有贵客,我便不进去了。请你把汤交给他便是。” 纪琰笑嘻嘻地答:“哪里的话!夫人来了,老爷高兴!他早交代了,若是夫人过来,一定立即告诉他。夫人请先进偏厅!”便掀帘进屋。 羡鱼挑挑眉,脸倏地红了,跨过门槛时却绊了一跤。不好——汤怕是都洒了。抬头竟听到人声响动。如此一耽搁,此时再去偏厅,必然会被看到,她只得狼狈躲在房外柱子后面。 所幸她今日穿了一身深灰缎子,在暗处并不太显。刚站定便瞧见两道身影走出,偏头去看,竟是太子朱衍带着随从!羡鱼窥见太子边走边侧头与下人交待着什么,一双朱唇轻扬,眼神却狠辣得很,显得极薄情的。 从柱子后出来进了明间。纪琰刚出屋,道:“老爷请夫人进来。“ 她便随着纪琰进了东间的书房。凌渊正坐在黄梨木螭纹椅上,背后是整面墙的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羡鱼被他盯得紧不自在,刚要请安,身前人却温和开口:“我的歆儿,何故满眼委屈的样子!” 羡鱼怔了片刻——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福了福,道:“妾身给老爷煮了绿豆汤,只是来的路上绊了一跤,大概是洒了。”说着,将食盒放在窗边小木桌上。 凌渊却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抬手示意她过来。她如入虎穴地走到他身旁,被他伸手一拽捞到怀里,侧坐在他腿上。他声音极温和,微笑着问:“怎么改口叫‘老爷’了?前些日子‘渊君’不是叫得挺欢么!” 他的目光炽热,羡鱼不敢看他的眼睛,葱指绞着衣裳,低着头道:“前些日子还是失了礼数。妾身到底被惯坏了,无理取闹,还望老爷不要介意。” 她盯着他的喉结,看到它上下翻滚,身前人却许久没开腔,不禁诧异地抬头看他的反应。凌渊嘴上依旧凝着笑,眼神却冷冰冰的,微眯着眼、皱着眉端详着她。他刚才是在逗她,现在着实生气了!羡鱼暗自叫苦。她这是嫁了个什么妖孽,半句话不说便生气,一点都不好哄的! 叹口气,尽量乖巧地说:“老爷要是没有别的事,妾身便先回房了!明日要早起回门的,老爷也早些歇息。”说罢就要从他怀里下来。 凌渊却将她圈住不让走,双眸轻闭,两指揉揉紧皱的眉头,良久才睁眼,往书桌上青瓷盏中倒了些酒,慢慢道:“五日不来找我,一见面又生疏得很,是故意气我么?先别走,陪我喝杯酒罢!” 羡鱼不知他是何意图,在他怀里挣扎着,抗议道:“不行的!我一向不会喝酒,一点便要醉。明日又要早起,实在不合适。” 凌渊抓住她的腰,声音沙哑:“歆儿,别蹭!乖乖的。”羡鱼才意识到他小腹处正硬鼓鼓的,顶着她。凌渊喝下一杯酒,将她拉近,贴上她的樱唇,将口中清酒都渡给她。 每次他吻她,羡鱼都被那双柔软的薄唇亲得浑身无力。她贪婪地咽下最后一滴酒,还意乱情迷地勾着他的舌头,舔着他的唇,不愿放开。凌渊由着她生疏地吻着,却觉得可爱,不禁笑出了声。 羡鱼一下被拉回现实,松开他的唇,看一眼他笑盈盈的黑眸,脸红到耳根,盯着脚尖看。凌渊抱着她问:“还喝吗?” 羡鱼摇摇头,正要开口,男人已经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她的襦裙,将她抱起,放到案边上坐着,俯身从她光洁的小腿肚亲吻,慢慢地往上走。羡鱼被喂了烈酒,半推半就的。男人轻轻咬咬大腿根处敏感的软肉,然后舔上了她的花心。 羡鱼惊诧之间娇吟脱口而出,柔荑无力地推着男人的头,想让他停下。凌渊却不为所动,双手将她的腿分得更开,舌尖来回拨弄着阴蒂。 “唔……老爷……”羡鱼大口吸着气。 凌渊不满地偏头咬一口她大腿内侧的软肉,抬眼问她:“该叫我什么?” 羡鱼呼出一口气,说:“渊君!” 阴蒂已经被蹂躏得嫣红肿胀了,凌渊却不放过,用舌尖不停地挑拨。“嗯……”羡鱼只觉得胸闷,快感在身子里蔓延,温和而不容抗拒地堆积。“凌渊……” 凌渊停下动作,眼看着羡鱼的穴口翕张,欲求不满的样子,心中恶念丛生,却故意站直了,逗她道:“时候不早了,夫人快睡吧。” 羡鱼深棕色的眼珠里全是情欲,下身像泡在温水里,暖烘烘的,渴望着更多的刺激,小腹深处想要被满足。“凌渊!”看着他好整以暇地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她有点慌张地环住他的脖子,换来男人故作迷惑的眼神,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把他拉近,脸埋在他颈窝中,娇吟着叫他的名字。 凌渊唇角上扬,也搂住她的腰,低声说:“歆儿想让夫君进去,填满你的小穴,把你的小子宫射满,是不是?” 他看不到她的脸,却感到她呼吸一滞,极小声地答:“嗯。” 凌渊笑了,双手握住她软嫩的臀瓣,将她抱起,自己坐到椅子上,她便是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他倾身含住一边的乳尖,吸咬挑拨着,指尖轻轻磨蹭她的侧腰窝,轻微的酥麻惹得她想躲,他却紧紧环着她的腰,她便只能往他怀里靠。 小乳头被他吸得硬如石子了,他才放开,笑眯眯地逗她:“我的歆儿,衣裳都被你打湿了。” 羡鱼葱指凌乱地解着他的腰带,脱口而出:“那渊君便进来,把水堵住。” 凌渊瞳孔瞬间放大,掐着她的腰,声音低哑:“伶牙俐齿。” 他引导她把缎袍解开,脱下亵裤,为他抚弄硬热的阴茎,然后托着她的蜂腰,让她一点一点地坐下,肉穴吞入粗长的阴茎。 才进了一半,羡鱼便受不住了,靠在他身上求饶。凌渊吻着她的脖子,温柔地把她按下去,却还剩一小段怎么也进不去。 “歆儿放松……会很舒服的。”凌渊安抚着她,双手却强势地按着她的腰,终于全根没入。 “唔……好大……”花穴里的每一道褶皱都被熨平。凌渊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瓣,引导着她上下动作。羡鱼舒服到了极致,葱指抚过身下男人胸前的疤痕。 “渊君……是书生,唔……身上怎会有刀剑之疮?” ”少时胡闹留下的。”凌渊随口敷衍过去。 羡鱼笑中蕴着娇喘,勾得凌渊浑身酥麻。她还想开口调侃他故作老成的答复,言辞便被男人激烈的进攻打断。 “歆儿,专心。” 凌渊粗长的阴茎填满了她的小穴,紧紧顶着她的宫颈口。羡鱼感觉又酸又胀,男人又恶劣地用拇指按摩着肉珠,高潮很快就袭来。 羡鱼双手攥着凌渊的衣袖,浑身抖得像筛子。男人却不放过,依旧继续着顶弄的动作,耻骨部位浓密的阴毛摩擦着阴蒂。羡鱼无处可躲,高潮竟持续了一分多钟,吐气如兰,双眼迷离地和凌渊对视。 凌渊看着她潮红的双颊,终于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她爱不释手。羡鱼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专注,好像此时此刻她的全世界只有眼前的男人,不顾一切地信赖他。 凌渊不愿细想这种感情有多少来自她对家族平安的希冀。妖类向来偏执自私,多情亦无情。他对羡鱼一往情深,却不能爱屋及乌。 他宁愿盲信她对自己的爱意不带丝毫杂念, 哪怕最终现实会让他心碎。 知彼 羡鱼醒时天尚未亮,只听得远处寥寥鸡鸣,觉得浑身酸痛不已。男人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十分宝贝的样子。她从他怀里挣出,他不出意料地睁开双眼,道:“歆儿还可以再睡大半个时辰。” 羡鱼摇摇头。“我得早起梳洗准备呀。”于是起身下床,伸伸懒腰,坐到镜前。她心疼青阳年纪小且贪睡,向来都是自己洗脸、漱口、梳妆。 凌渊靠在床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按捺不住,也下床来,站在她身后。两人镜中对视一眼,羡鱼却突然想起前些天两人在这镜子前做出的荒唐事来,羞得目光闪躲,只低着头,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真要命!这家伙的眼神老是热烈得很,直勾勾地盯着她,像要看到她心里去。她心中坦荡,不该有什么怕的,但就是应付不了他。 凌渊虽不知她具体在想什么,却明白她是为了前日之事懊恼,温和地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在镜中看着自己,微微弯腰道:“夫人能不能告诉凌某,那日为何生气?” 少女的脸颊转瞬变得彤红,一脸“先生何故为难我”的样子,叹道:“你……你我不顾礼义廉耻,我……恼羞成怒罢了。” 其实愧疚是大多是对白素铭,但这点只有她明了。 “羡鱼以为,礼义廉耻和自己高兴,哪个更重要?”凌渊很认真地开口。“在凌某心里,前者可是远远比不上能让羡鱼舒服,所以那日过分了些,还望夫人原谅我。” 两人在镜中对视。羡鱼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两年来沉寂的心,动了,就像高山冰雪被一点点温暖、融化。 凌渊拿起桌上的牛角梳,开始给羡鱼梳头发,继而尝试着给她盘发,却怎么都盘不好。羡鱼眼看他眉头越皱越深,笑着接过梳子,自己盘起妇人头。又拿起画眉石,转过身去看着他,道:“渊君若是愿意,还请帮妾身画眉。” 凌渊欣然接过,俯下身来。两人气息相融,凌渊神情专注,羡鱼只觉自己在他眼里越陷越深,垂眸不敢看他。 他知道她害羞,也不强求,轻轻给她描好眉。她的眉毛其实本就浓密,是顶标致的柳叶眉,衬得一双杏眼多情动人。 “好了!夫人看看满不满意。”他其实很享受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但是看着她赧然模样不忍再逗她。羡鱼如释重负,抬眼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惊喜道:“画的真好!” 她自己是从没画出过这么漂亮的眉形的。凌渊被她眼中的笑意勾走了魂,不由沾沾自喜起来,搂住她说:“夫人天生丽质,画眉不过是锦上添花。你若是喜欢,我天天都给你画。” 羡鱼点点头,又将胭脂盒递到他手里,示意要他给自己画唇。 凌渊蹲下,两人正好平视。他打开胭脂盒,拇指沾一点桃红的唇彩,大手握着羡鱼的下颌,抚上她饱满的唇瓣。 少女的樱唇软得厉害,凌渊把胭脂涂匀,忍不住多揉了几下,目光在她双眼和红唇之间游走,屋里的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羡鱼鬼使神差般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男人的手指。 像小猫撒娇一样轻的触感,怯生生的,却带着一股电流似的,从凌渊的指尖直击心房。 他瞳孔放大,手上不觉用力——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帮她涂胭脂。 故意勾引他。 他的夫人,看似迂腐保守,却不时暴露本性,做出一些让他疯狂的事来。 既然如此, 他还顾念什么。 他要把她弄脏,让她失控。 他直起身,扳着羡鱼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羡鱼双手推着他的胸膛。不是她耍欲拒还迎的把戏,她是真的一时冲动,没有想到男人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的眼睛——那双乌黑、明亮,却让她看不懂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情欲。她害怕了。 凌渊却无视了她的恳求,舌头继续在她口中肆虐。她呜咽着反抗,男人充耳不闻。 明明就是个妖精。 直到羡鱼睫毛上挂满了泪水,凌渊才餍足地放开她,大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羡鱼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控诉他:“你把我的脸捏的好疼!把胭脂也都舔掉了!凌渊,你个色鬼流氓,恬不知耻!” 他看着她愤愤的样子,恍然大悟:也许她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于是温和地安抚怀中人的情绪,摩挲着她的脸颊,向她道歉:“歆儿秀色可餐,我一时没忍住,要向你赔罪。只是歆儿看,你的嘴唇红润得很,哪里还用得着胭脂?” 羡鱼闻言看向镜中的自己。是啊,艳红的唇瓣被吸吮的娇嫩欲滴。再看凌渊,站在她身侧,眼中笑意深不见底。 真是,栽在他手里了。 —————————————————— 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魏都的街道。两人在马车里面对面地坐着。羡鱼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冷淡的样子,其实心里天翻地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喜欢上凌渊。 不只是喜欢他的容貌、才情,也不是因为他能保黎家平安,她开始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单纯的因为,他是凌渊。 说是日久生情,这才几天呢,她的定力就这么差么!自嘲地笑着,透过帘子看向车外。 凌渊不能读她的心,却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能听到她的心脏在拼命地跳,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热量,能看到她偷偷看他的时候,瞳孔突然地放大。 在外人看来,她却还是标致的大家闺秀,端庄得体。 他宠溺地笑。他的歆儿,说是闷骚也不为过,与他气味相投。他的眼神在她脸上留驻,还能看到她粉嫩的面颊愈来愈红。 他知道,她动心了。 这可不是好事。毕竟,他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但无妨。事成之后,将她带回妖界做他的王妃。她不愿意的话,把她锁在他殿中那张床上,往死里操弄……好像也不错。 他所痛恨的空旷大殿,承载了千万个孤独夜晚的大床,要是有了她,是否也能让他容忍? 初夏的阳光透过帘子照在他身上,又有谁能想到玉树临风的公子,心里是如此阴暗龌龊的想法。只是他浑浑噩噩地活了两千年,早已败絮其中,只能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羡鱼。 他轻咳一声,道:“我知道夫人生我的气,只是一会见了黎首辅……” “我知道的。”羡鱼很生硬地打断男人,抬眼却对上他惊诧扬起的剑眉和受伤的眼神,活像……一只被无端责备的小狗。 羡鱼被男人的演技骗过了,心里一阵愧疚,语气温和了下来。“抱歉。我不该生你的气的。” 凌渊起身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呢喃:“没事的。羡鱼不知道,你赌气的样子,真的很可口。” 这算是什么话!羡鱼搡他一拳,嘟囔道:“讨厌。”耳朵却在男人注视下,红透了。 马车停在黎府正门前,黎老爷携家眷早在门口等着了。两人下了马车,忙跪下给老爷请安。 “快起来!”老爷扶起羡鱼,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又对凌渊说:“小女娇生惯养,谢贤婿不嫌弃。” “怎么会。”凌渊牵着羡鱼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一群人拥着他俩进了府门,先进正厅按规矩向老爷行了礼,方才落座。黎老爷心疼女儿,早命人备了羡鱼爱吃的菜,见凌渊不断给羡鱼夹菜,两人很亲昵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孙嬿也看到了,和黎佩韦相视一笑,打趣道:“妹夫待妹妹真是喜欢,看着她吃饭好像比自己吃还香呢。”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羡鱼正专心吃着她的清炒河虾仁,闻言抬起头来,才看到身旁男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倏地红了,端起茶盏,矜持地喝了一口茶。等众人不再看着他们了,搛了一块粉蒸肉放到凌渊盘子上,在他耳旁小声道:“这是用我母亲的方子做的,我从小最爱吃。我的外祖母,如今的宁肃太妃,是蜀地人,教得我母亲一手好厨艺。” 凌渊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和羡鱼一起吃过饭,却也看出她是极爱吃的。于是问道:“家里厨子做的饭,歆儿可喜欢?” 羡鱼稍加思索,道:“喜欢的。渊君呢?你本家是哪里人?爱吃什么?” 凌渊忍俊不禁——看来她是真的把饭食作为头等大事。可惜妖类为了长生不老大多深究炼丹制药,反而对饮食享受不屑一顾,他亦不例外。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羡鱼专注的样子,他忽然体验到了桌上食物的美味,给人类带来的幸福。于是答道:“我本家是洛阳人,吃食与京中并无大异。” “古有潘安、子都,今来又有渊君,河南果然出美男子。”羡鱼已经把目光投向厨子刚端上来的鲫鱼豆腐汤,有点心不在焉地嘀咕。听到身旁的人失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所幸她声音不大,众人又都说着别的什么事,便只让凌渊听了去,不然她这话,黎佩弦听了可是要训斥她不知检点。 正害臊的无地自容时,凌渊已经给她盛好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笑着说:“食、色,性也。夫人喜欢美好之物,乃人之本性,又何必自愧。” 羡鱼有些惊奇地看他:“当朝文士大多推崇儒家,孟告之辩,渊君竟取告子之说么?” 凌渊凝神片刻,想起千年前的那个儒生。那时他还算年轻,还没经历过那么多场腥风血雨,是孟轲的知音,常与他秉烛夜谈。如今想来,这世上那么多孔子的门徒,大概只有他孟轲一个全心全意地相信人性本善。不由叹道:“若是人性当真本善,那恶又从何而来?” 羡鱼想了想,点点头,见他神情有些恍惚,不再作答,只是在桌下牵住了他的大手。 凌渊在被回忆淹没之际,感到了掌中的温度,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女子。一种久违的平静,在他心头蔓延。 —————————————————— 不好好吃饭在餐桌下牵手手的两人是屑。 大家圣诞快乐。 不慎 饭毕,黎老爷拉着儿子、女婿去书房瞻仰他新得的几幅郭熙,羡鱼便回了闺房,和孙嬿吃茶聊天。 “那日妹妹在庙里求的签,可成真了?”两人聊起端午种种,孙嬿笑问。 羡鱼一怔,拉开窗边小屉,拿出那支签语给孙嬿看。她接过,也不禁失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这是劝人好好侍奉父母的,哪能拿来做姻缘签呢!” “当今儒道佛三家交混,拿古籍上的话断章取义的事还少么!只是不知孔夫子知道了,会不会气得跳脚。”羡鱼摇着头。 “那宗离师父还是读过书的,想来也不能面面俱到。”孙嬿随口道。 羡鱼拿起茶盏,有些好奇地问:“嫂子和他很熟识吗?” 孙嬿微笑道:“倒也称不上熟识。两三年前他在孙府前化缘,我祖母是个识面相的,一见就知他绝非常人,我父亲便请他在府上住了几日。哪知他着了风寒,身子又弱,差点没挺过去。我照顾了几日,才知他无父无母,三月大时便被丢在那庙门前,受了冻,所以从小多病。他虽是佛僧,却跟着他师父读了不少书,故而谈吐不凡。我祖母仙逝时,法事便是他主持的,孙家也一直给庙里供着香火。”说罢不禁长吁,不再作声,好像沉沉地想着什么。 羡鱼也静静地坐着,听得窗外已有蝉声,想到几日前在这房里还要盖棉被睡觉,感叹天气变化莫测,时境迁移之快。想到那日看到的那个僧人,明明长相、身段、地位都和凌渊天壤地别,她却平白觉得两人神韵有些相似。又暗骂自己春心泛滥,想谁都能想到那男人身上。 她盯着青石砖地上一点小缝正出神,突然有人声喧闹,是黎老爷身边的黎顺,还有一个妇人的嚷嚷声。两人正面面相觑,便见一嬷嬷冲进屋里,见了她们便猛地跪下,大声地喊:“求夫人作主!”后面跟着黎顺,一看便是拦她没拦住,只能道:“小的有罪。” 孙嬿向羡鱼抱歉地笑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又对那妇人温和地说:“嬷嬷先起来。这里说话不便,我们去我房里说。”便起身要走。 羡鱼连忙起身送孙嬿离开,看着她娇小的身躯,想不出她怎么能主持这么多事情。等人都走了,她关上房门,坐回窗前,喝一口茶,拉开抽屉准备把签语放回去,动作却突然一顿。 刚才她没注意,那小屉里放的是白素铭的玉佩和信笺!她出嫁那天白夫人走后,她刻意没带这两样,为的就是斩断这点牵连。她拿起那封被烧了半张的信纸,笑自己的薄情。 不过两三个月,她就变心了。 ……那她以后会不会对凌渊变心? 她摇了摇头,不敢想下去。听到房门又被人推开,只以为是青阳,头也不抬道:“不是给你放了半天假,让你和黎兴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他又欺……” 一抬眼,说到一半的话被堵了回去,站在她眼前的哪里是青阳!凌渊被她呆若木鸡的神情逗乐了,开朗道:“歆儿这说话不看人的毛病得改改,以后怕会酿成大祸。” 哪有人能像你那么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羡鱼腹诽。凌渊目光扫到她手上攒着的信纸,温声道:“在读什么呢?” 糟了!羡鱼深知她没什么可心虚的,她和白素铭的娃娃亲,京城上流人尽皆知。但下意识还是把小屉猛地一关,纸往身后一藏,美目圆睁:“没什么!” 凌渊又怎么会放过她。他暗笑面前少女的不自量力,眨眼间便站在她身前,胳膊从她身后一捞,信纸就到了他手里。 羡鱼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面色一点点暗沉,心提到嗓子眼,轻声说:“你听我解释……” 凌渊盯着纸上没被烧掉的字,只觉得那亲昵的“歆”刺他的眼,读到那句“来世再做夫妻”更是想把白素铭千刀万剐,让他还敢想。 抬眸却是满眼温柔如水。“好。”他把信纸放下。“我听你解释。说吧。” 羡鱼顾不得思索刚才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如玉君子,迫切地说:“这是他出征前交给我父亲的,让我出嫁前给我。当初我想烧掉,就是为了一次做个了断。那时候不忍心,现在忍心了,但是一直放在小屉里忘记了。渊君,我的心是你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豁然开朗。她对白素铭的情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只剩下一具空壳。她觉得自己一往情深,不过是出于习惯。 然而这一番告白,凌渊听到的只有“那时候不忍心”六个字,再看信纸上点点泪痕,想起那夜她枕下的玉佩,心里的嫉妒蔓延疯长。 却强行压抑住,笑着对她说:“那就好。我们回家吧?” 羡鱼心里发怵。怎么可能。他身上的戾气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他怎么可能放下这件事。 但还是乖巧地挽住他的手臂,点点头。“回家。” —————————————————— 疯批美妖渊终于上线了。搓手。 羡鱼:[忧心忡忡]我会不会对凌渊变心? 凌狗:[咬牙切齿]我、看、你、敢。 信的内容在第一章。 肆掠(H) 马车到了浣园侧门,羡鱼不等车夫来扶她,自己掀帘下车,然后乖巧地站在车外等着凌渊。 男人一怔。他把她吓坏了? 于是下了车后搂住羡鱼,很温柔地问:“歆儿晚上想吃什么?” “中午吃的太饱,晚上大概吃不下了。”他的心意她捉摸不透,只能这样说。 凌渊搂着她,已经进了府门,看着她道:“那就好。一会我要吃你。” —————————————————— 一进屋,凌渊便把羡鱼往床上一扔,自己宽衣解带。羡鱼坐在床上,想和他讲理:“渊君说听我解释的。” “是。”男人爬上床,把她推倒,沉声道,“可是我听完了,还是很生气,怎么办?”眼神危险,像毒蛇吐着信子。 何止生气? 他简直嫉妒得发疯。 她为白素铭哀恸的时间,都比自己认识她的时间长。 羡鱼抿抿唇,不乐意:“难道渊君年少时就没有喜欢的姑娘?” 男人回想,认真地答:“没有。” “怎么可能。你长得好,又有才,而且,你一看就不是……”羡鱼不敢再说下去。 凌渊知道她心中所想,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不是。 “但是让我动心的,只有你。” 他低头想吻她的面颊,却被她侧身躲过,显然不满他的回答。他并不恼,微笑着指出:“夫人吃醋了。” 被戳穿的羡鱼脸彤红,偏偏嘴还硬:“我才不在乎的。” 凌渊冷笑一声,垂头吻住她那张不听话的嘴,大手脱下她的襦裙,攀上她的雪乳揉捏。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舌尖强势地深入,好像要伸到她喉咙里,又抽出,轻轻扫着她的牙齿,吸着她的下唇不放。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重。 羡鱼扭着腰,要他温柔一点。凌渊会意,拇指不轻不重地抚过乳尖,感到身下人动作一顿,于是握住两团乳儿,指甲抠弄暗红的乳尖。 “唔!”羡鱼双眼圆睁,弓着身想从他手下挣脱,却怎么也躲不开,发出的求饶声都被男人咽进了嘴里。凌渊恶劣地把乳头按进白嫩的乳肉里揉捏,眼看着羡鱼泫然欲泣地去了一次。 终于放开她,看着她手脚并用地往床里侧逃,笑得邪气:“怕什么?摸摸奶子就能爽,明明骚得很。” 状元郎干净的薄唇吐出下流的词,羡鱼更觉得脸上燥热。凌渊握住她的脚踝,把人拉到自己身前,从床边梳妆台上拿起一条缎带,三下五除二地把少女两只皓腕绑到一起。 羡鱼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早上好声好气哄着她的温润君子,现下嘴角依旧带笑,眼里却是满满的暴戾和猖狂,动作都粗鲁了不少。她有点害怕地试探:“凌渊……” 男人长指已经伸向了她腿间,听到她怯生生的央求,心里的欲望如火上浇油,嗓音嘶哑:“怕还流这么多水?” 他把她两条腿强势地分开,敏感的小穴暴露在他面前。凌渊低下头,两指分开肉唇,露出阴蒂,色情地舔弄。 “呜……凌渊!”羡鱼惊慌地想合上腿,奈何凌渊大手按在她腿根,不让她合上。“不要了……” 凌渊抬眼看她。明明满眼的情欲,舒服得满面桃花,小穴不住地流水,嘴上却还是拒绝。他满心想摧毁她这副端庄矜持的外表,让她为他失控。看惯了她名门千金的姿态,他想看点只有他能看到的,她在自己身下沉沦的样子。 于是并不理会羡鱼可怜动人的求饶,舌尖丝毫不放过小肉粒,前前后后地挑拨。长指也深入小穴之中,寻到那一处穴位上下抠弄。 羡鱼想起儿时见过的大江。水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卷着她不放,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身体被欲潮袭击,内里已经澎湃到要崩溃了,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像是凌渊手中的玩物,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这样想着,凌渊薄唇裹住那肉珠一吸,她舒服得泪流满面,又去了一次。凌渊却不放过她,手上动作依旧,舌头也还细致地舔弄着红肿瑟缩的小珍珠。大手按着羡鱼的小腹,不给她分寸逃脱的机会。 男人不知疲倦地刺激她敏感的肉穴,她去了三回,才恍然大悟:他这样疯狂,是想要她和他一起堕落沉沦。 便娇声道:“渊君,我想看着你。” 果然,凌渊停下动作,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羡鱼心中窃喜,又撒娇道:“我的手腕好疼。” 他便俯身解开缎带,随意扔到床边。 凌渊深知她耍的心眼,却甘愿装傻,为她所指示。“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好脾气地和她闹。 羡鱼到底幼稚,以为凌渊有了心灵上的转变,借机道:“没了。渊君请放开我。” 却见面前英俊的男人拉下脸,凑近沉声问:“夫人舒服了,便弃凌某于不顾,哪有这么好的事?” 说罢,腰身一沉,塞满了少女肉穴。 “轰——”羡鱼脑海里的山洪,到底破堤了。 交心(H) 凌渊把羡鱼两条腿搭到自己肩上,拍拍她红透的面颊,哑着嗓子说:“夫人放松,莫要夹我。” 羡鱼只觉得身体里每一道褶皱都和男人温热的阴茎完美契合,舒服到极致,一双杏眼含春,勾得凌渊心神荡漾。 他让羡鱼挽住自己的两条腿,抓过一只绸缎枕头塞到她腰下,腰间动作不停,拇指还按摩着可怜的阴蒂。羡鱼惊呼一声,却碍于姿势无处可躲,很快便夹着男人的阴茎又去了一次。 “嘶……歆儿轻些。”凌渊着迷地搂着她,感受穴壁的挤压。等她高潮过后,又抚上那粒肉珠,延长她的快感。 羡鱼眼里有了真真切切的怯意,慌乱地求饶:“渊君,那里不能再碰了。” 凌渊低头一看,被蹂躏过度的阴蒂果真肿得厉害,硬硬的,抵着他的拇指。他眼中欲念愈深,动作不减丝毫,弯下身子吻她,咬着她的耳垂道:“最后一次,我的歆儿。和我一起。”声音极低,像是安抚,又似恳求。 羡鱼呼吸一窒,抬眼和身上的男人对视。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不就是满足他的占有欲么? 喃喃道:“渊君……我是你的。” 果不其然,她看到凌渊瞳孔放大,甚至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他身下狠狠顶弄羡鱼一下,眼角发红:“再说一次。” 羡鱼被撞得声音破碎,听话地说:“我……是你的。” 凌渊像着了魔,逼着她一次次地重复,说一次就重重地操一下,不然就只在穴口浅浅地动作。羡鱼将近高潮,沉迷于他给她的快感,和让心上人失控的满足,乖巧得不像话。她深棕色的眼珠看着一滴汗珠从凌渊额间滑落,掉到她锁骨间,不禁咽了咽口水,在他耳边柔声道:“我是你的妻。” 凌渊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羡鱼不知道“妻子”这个词,对妖类有多深刻。她是他的妻子,是永生永世不得分离的。然而妖和人因为寿命差别太大,极少结成真正的姻缘。 他眼神复杂,低下头,和她唇齿相依。神情越是温存,下身的动作就越是强势。他寻到羡鱼肉穴深处圆钝的开口,狠狠地操弄,好像要把小口撞开。 “渊君……”羡鱼抓着他的小臂,又一次攀上高潮。凌渊低头吻着她,终于把浓精洒在她身体深处。 —————————————————— 两人回来时不过未时三刻,如今窗外已是黄昏。纪琰跟着凌渊久了,很有眼力见地让厨子早下了班,不去打扰两人。 他在玄英房里,缠着她要喝她藏的酒。玄英拗不过他,翻出从妖界带的陈酿,自己也倒了一盏。几杯下肚,纪琰已不胜酒力,苦恼道:“不过几日,王爷好像真的动了心。” 玄英哂笑。“色欲而已。他那恶魔,哪里有心!就算有,挖出来一定也是乌黑的。” 纪琰摇摇头,不以为然。“我不觉得。王爷对夫人,和对以前的情人很不同。” “妖界要是有了个凡人皇后,就有趣了。”玄英咯咯笑。“那些所谓的朝中重臣,怕是会气疯。不过也无妨,凌云显一向我行我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你觉得王爷真会带夫人回妖界?” 玄英沉思,良久道:“妖人联姻,以往……” “我知道。两族联姻的事,以往是有过的,甚至能成家生子。传闻中江家的遗孤,就是半妖。”纪琰迫切地说:“但是王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真和夫人结成姻缘,怎么会甘心让她死去,苦等着和她转世重新相遇?我只怕他一把三界搅得天翻地覆,二把自己弄得悲痛过度。” 玄英知道他说得有理,只是轻哼一声:“随他去。现下还早,到时候再说。” 纪琰不解:“王爷到底怎么得罪了玄英姐姐,你对他如此苦大仇深?” 她看着手中的铜盏,良久才道:“他这个人,情感太极端。他能对夫人掏心掏肺,转身就能屠杀手足。这种人,揣摩不定他的心思,更不值得信任。” 她自知失言,不再开口。纪琰沉思许久,才说:“事已至此,你知道了也没关系。历王生前与江家勾结,当初江氏谋反,历王便是他的内应。” “咚——”玄英手上的铜盏掉到地上,她直起身,不可思议道:“什么?” “王爷只等找到逆贼遗孤,此事即可翻篇,真相大白天下,他也能为自己正名。我只希望他不会因为夫人忘了初心,误了大局。” 纪琰叹口气,喃喃道:“虽然有时候我觉得王爷一点都不想做王爷。” —————————————————— 大家把“可怜的凌狗”打在公屏上 往事 羡鱼沉沉地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已经酉时过半,便趿鞋下床。屋里空无一人,只闻窗外傍晚的虫鸣。 她推开房门,见凌渊负手而立于不远处的门廊下,玄英、纪琰也跟着,三人神色凝重,低声交谈着什么。听到房门开合,都向她投来目光。凌渊眸中含笑,很温和地唤“羡鱼!”玄英站在阴影处,面上晦暗不明。纪琰眼中带着好奇的打量,笑得开朗,露出一口白牙。 羡鱼心下奇怪,但凌渊脸上不见刚才的严肃,正笑盈盈地向她招手,她便向他们走去。 凌渊顾念她容易害羞,本想搂着她,却只是牵过她的手,温声道:“厨子今天不在。西城新开了一家馆子, 晚上我们到那里去吃饭。” “我去备车。”纪琰接话。 “不必。我和夫人走着便可,近得很。”然后看向羡鱼:“还有力气吧?” 羡鱼点点头,有些好奇地看向玄英。她着一身墨绿,挽着乌发,露出修长的脖颈,锋利的下颌。虽是立于京城花园中,却有西域沙场战士的风范。凌渊交代了几句家常,两人应下便去了。 天尚大亮,羡鱼索性坐下,看着一片被染红的天,园中被映粉的假山石。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莫名地有点想哭。偏过头,正想问凌渊晚上吃什么馆子,却被他打断,“想哭就哭一会罢。” 她一怔,凌渊坐到她身旁搂着她,温声道:“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你怎么……” 他看着眼前少女泛红的眼圈,伸手拂去她面颊上的泪珠。他虽读不了她的心,但不少这点对人类察言观色的能力,更何况是他视为心头宝的她。 羡鱼把头埋到他怀里,嗅到他随身佩带的香囊的气息,还有一点点墨香。想必她睡着后,他又在书房呆了许久。凌渊见她平静下来,温声道:“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我若不在,便让纪琰或者玄英备车跟着你。”一顿,逗她道,“凌某只敢奢求日后夫人想我也想得这样紧。” 怀中人果然扬唇,抬头看着他。“渊君呢?可曾想洛阳的乡亲?” 当今的状元郎是孤儿,但从小天赋异禀,便有好心的乡绅接济他,让他读上了书。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 凌渊想到的自然不是这些。他想到那年江氏谋反围堵京城,他带轻骑杀出重围,一举捉捕江誉杉,意气风发回宫时,却听到母后自刎的噩耗。 他想到他的亲弟弟凌澈,和亲眼见到他与江家来往的书信时的绝望与痛苦。 想到父王凌钧,为了保持皇家颜面不愿公开凌澈的罪行,以“楚王贪权”四个字将凌澈满门覆没全盘归于凌渊头上,从此使他得了冷血至极,为夺皇权不惜残杀手足的名声。 他这一家人,简直糟透了。这群人的背叛和算计,是他千万个夜晚的梦魇,想想就让他无比恶心。如此活了千年后,也只有济阳和他相互挂念。 所以他恨透了天神,在创世之初自作主张地赋予妖类永生,又给了他们无边的欲望,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这其中的痛苦。 他沉思良久,神色晦暗不明。回神看向怀里的美人,并不作答,只是牵过她的手。 她又能陪伴他多久呢? 羡鱼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冷冷的,像雨天一样。她想到儿时在姑苏祖母家,她犯了错,祖父命她在祠堂罚跪。外面梅雨连绵,鼻间尽是湿冷空气中混杂的檀香。 她想,她对他,好像有点上瘾了。 巨变 饭馆是凌渊的同僚介绍的。他虽不甚在意吃食,因为羡鱼的缘故也会留意这些。 羡鱼中午吃得过于尽兴,此时并不饿,便要了一小碗鸡汤馄饨。凌渊点了一两个菜,双眼含笑,托着下巴看她。 吃罢,两人在街上走着。平时夜里的魏都算不上太热闹,但街上行人不断,不至于冷清。两人路过一条巷子,里面正是孙嬿上次带她去的佛寺! 明明知道天色已晚,庙肯定没开门,羡鱼却不由自主地拉着凌渊往里走。 果然,庙门紧闭着。她正要开口,却听见隔壁的小院中传来一阵争吵。 一个妇人声音大得很:“我今日向大夫人求情,她才勉强留我在府里,不然你迟早饿死!真是个没出息的,书读不出什么,如今还偏偏疯了!” 一个男声回答了什么,羡鱼听不清,转眼却见凌渊神色突然凝重。他说:“时候不早了。” “宗离师傅!”羡鱼几乎是同时出声。凌渊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大变,有点不可思议地随她目光望去,只见一僧人提着篮子,正要走进庙门。 “搅扰您了。”羡鱼松开挽着凌渊的手,走向前去。见眼前男子有些茫然的神情,笑着说:“我那日和黎府大夫人来过的。” 是她夫家的妹妹啊。僧人看着眼前的少女,脸色柔和下来。那日他只顾着看孙嬿,并未注意她,却也记得她要嫁人的事,想必她身后跟着的便是她的夫君。他抬眼,目光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对视,全身一顿,瞬间有说不出的紧张。 不过半秒的对视,却让他一瞬的窒息。他勉强收回视线,看向羡鱼:“大夫人一切安好?” “是。她管家虽不过数月,全府上下已无不对她心服口服。”顿一顿,实在忍不住好奇:“师傅可知道这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宗离使劲回想了一番,开口道:“说起来倒挺巧。此间住了一对夫妇,妇人正在黎府做事,那男的……据说失心疯了,似乎梦里以为自己考上了状元,幻想破灭,成日以酒消愁。” 羡鱼还要开口,小臂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握住:“夫人,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声音是她没听过的危险低沉。 宗离挑眉。眼前这位的反应,似乎大了些。 羡鱼也有些诧然,但并不多言,只是和宗离道了别,说别日再来供香。 她和凌渊走了。宗离推开庙门,看向两人的背影,不解地摇摇头。 对峙 那妇人,想来便是今早黎府的那个嬷嬷了。羡鱼想着,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凌渊。 从隔墙听到那番争吵,凌渊的神色就没缓和过,尤其是见了那僧人,眼神更是冷冽。 她左思右想,猜测是他到底道貌岸然,不满她喜好多管闲事的性子。也是,明明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打听什么呢。 两人回到府上,凌渊终于开口:“夫人先睡,我还有点事。”声音里有淡淡的疲倦。 羡鱼想他果然生气了,不愿和她同床共枕。刚要开口,心思已被他看出:“不是你的缘由。”言罢,好像要证明这句话的真实,俯身吻了下来。 温柔又强势的动作,故意让她喘不过气,却在她要推他时又松开双唇,待她喘过气后再继续,而且比上一次索取的更多。 如此重复几次,他终于放过她,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融,屋里只有暧昧到极致的喘息声。 “不用等我。”他嗓音里沾染着情欲,眼底尽是温存。他想,只要她此刻开口,他肯定会扔下一切来陪她。 但是羡鱼到底懂事。明明眼里爱慕漫溢,却只是听话地点点头。凌渊一顿,难掩失落。他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最后推门而去。 —————————————————— 书房里气氛低到极点。 “这么快……就找到了?”尉迟复和凌渊相面而坐,良久才开口。 凌渊双眼紧闭,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眉头紧皱。 凌渊派了玄英传信,让尉迟复来人间会面。身形魁梧的医师,此刻端坐在凌渊的桌前,惶恐得有些滑稽。他想起玄英告诉他的新闻,鼓起勇气,语气十分试探地问:“云显,你和凌澈的风波早已经平静。如今逆贼之子已被找到,你可以回来了。” 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但凌渊察觉出他话外的意思,睁开双眼,眼神锋利如宝刃,探入尉迟复心里。轻启薄唇,声音里是充满迷惑性的随和:“玄英和你说了什么?” 果然!尉迟复暗叹眼前储君的锐利,斟酌再叁,干脆直接摊牌:“云显,你从来不是重情之人,何苦此时为了情色前功尽弃?”言罢,颓然摇头。 凌渊端详尉迟复的神情良久,最后却轻笑一声,戏谑道:“如果我想把她带回妖界呢?” 尉迟复直起身来,双目圆睁警告道:“凌云显,你认识她不足两个月!我劝你,趁着还没有陷得太深,赶紧放手。” 这是原则上的问题,他似乎也没那么怕凌渊了,不等他开口便高声继续:“是,你可以和她结婚生子,但是自古至今妖类与人的姻缘,有哪段是有好结果的?你既然可以全身而退,让她重新嫁人,享一世平安富贵,为何非要破坏她的幸福?” 是啊,凌渊有些自嘲地想,她摊上了他这么个固执又自私的妖孽,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她和家人那么亲,他要是强行把她带回妖界,估计会被他恨死。一个阴暗的念头闪入脑海——如果她的家人都不在,她所有的爱眷和时间,都会属于他一人。 却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他也不和尉迟复争执下去,话锋一转:“那僧人虽不知自己的身份,但法力比预想得强得多。他隔壁的人,像有了一层屏障,竟仍活在改变前的现实中。” “想必江氏垂死挣扎时,把最好的元气留给了这个孩子。”尉迟复颔首。“云显,你还是要留在人间么?作为至交,今晚的事我都可以隐瞒。但正因你我是至交,我还是要劝你——及时止损!” 凌渊摇摇头,神色是少有的孩童般的茫然。他开口,像要为自己证明什么似的:“但我好像真的……”他不敢说下去。 尉迟复正色道:“你对她若是真心,当初就不会向我要那串手链。” 凌渊打了一个寒颤,额角冒出些微细汗。 “云显?”尉迟复上前扶住他。凌渊脸色苍白如雪,向着他勉强笑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然后却像一颗虫蚀中空的大树,瘫倒在地。 静止 “……那日我细细检查过,他除了皮肤有擦伤,五脏并未受损。再说,他病发突然,未必与那日的暗杀有关系。”尉迟复难得压低嗓音,但语气不失强势。 “但是你也知道,凌澈精通医术,恐怕不在你之下。他生前配制的药,如今也只是存在库房里,并无专人监管。”纪琰回复。 “若是那帮刺客从库房偷了药,涂在剑上下的毒,他们为什么不趁机下死手?他现在病发,也只是昏迷发热无力,并无性命之忧。再者……” “已秋。” 正在低声争论的两人停了下来,看向床上的病人。凌渊脸色苍白,鬓边碎发因为冷汗而贴在脸上,黑眸却一如既往的明亮,更显得他面貌憔悴。他回想片刻,最后的记忆还是在书房与尉迟复的会谈,淡淡问道:“几天了?” “从那天晚上算起,今日是第叁天。” 凌渊感觉头隐隐作痛,全身无力,但还是勉励坐起身。他逐渐醒来时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但并不作出任何回应。他轻叹口气,问道:“夫人呢?” “两时辰前来过,玄英说大夫让你静养,她便回去了。这几日她来的次数可不少,但都没让她进来,希望没离间你俩。”尉迟复有些瞧不起他不务正业,一醒来就问媳妇的样子,言语中尽是揶揄。 凌渊颔首:“那就好。我这副样子,不能让她看……” “老祖宗,您可别管她了,想想你的病到底是从哪来了吧。”尉迟复与凌渊一起长大,从未见他如此糊涂。“你自己不知道,我们也束手无策。” 凌渊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他,正要说什么,窗外的声音却瞬间将他的思绪抽了去: “我实在坐不住。于情于理,我到底应该进去陪着他的。就算不行,也总要让他在寝室养病,如此窝在偏厅里总是不好的。” 门廊下,玄英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若真的在乎,也许会搜瓜出什么理由来,不让她进去,但她实实在在地不在乎。她看着羡鱼漂亮的杏眼,此刻下垂的眉毛,心一软,侧身让羡鱼进屋。 羡鱼感激地对她一笑。正要迈步,玄英又拦住她,压低声音:“夫人保重。” 少女有些讶异地看向挡在她身前的手,又抬头端详玄英的眉眼。她着实没什么下人的样子,羡鱼倒不介意,只是越发好奇她的来历。 她不知道玄英对她满是同情,面对这奇怪而沉重的问候有些忍俊不禁。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推开了房门。 水流 羡鱼使劲眨眼才习惯房里的昏暗。偏厅的小榻上,高大的男人勉强躺得下,显得有些滑稽。榻前守着纪琰,和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想必便是大夫了。羡鱼向他行下礼,并未太注意他。 凌渊细长的眼闭着,眉头微皱,好像沉沉睡着。羡鱼坐到他身旁,看向尉迟复,轻声问道:“请问先生贵姓?” “在下尉迟复。” 尉迟复第一次见到羡鱼,看她片刻后,心下对凌渊产生一丝理解,但更多的是悲凉。她这样的富家千金,实实在在应该度过人类幸福安稳的一生,而非被凌渊卷入他的漩涡。 羡鱼不知他心中所想,葱指轻轻拂过凌渊的额角,把碎发梳去。尉迟复能感觉到,此时榻上装睡的男子,心跳得快蹦出胸膛了。他暗骂凌渊纯情老头勾引良家少女,起身道:“大人需要静养,在下便先退下,晚间再来看大人。” 随后,拉着纪琰出了偏厅。 羡鱼静坐片刻,愈觉房中阴暗湿冷,起身将窗户都打开,初夏明媚的气息便一点一点地,进到了屋子里。 她又坐回凌渊身旁,细看他安稳的睡颜——似乎太安稳了些。她心生疑惑,轻声唤道:“渊君?” 漂亮的睡颜纹丝不动。 羡鱼想他并非装睡,于是大胆看了他好一会,细细品味他的容貌。没有了那双眼的锋利,这幅面庞显得更加精致优雅。锋利的剑眉,浓密的睫毛,笔直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唇,因为生病显得有些苍白干燥。 但羡鱼深知那双唇的柔软。她的身体,已经像春阳融化的冰,一点一点地有了反应。她摇摇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甩出脑袋,手指却不自觉地抚上凌渊的薄唇,那双会把她送上巅峰,又会在她耳边轻念最下流淫秽的词句的嘴唇。 她不禁揉了揉。好软,她感叹着,指尖抚过他的脸颊,轻轻揉开他微皱的眉心。 “……夫人。”凌渊的眼睫微颤,薄唇轻轻开合。羡鱼动作一僵,看到他睁开双眼,捉住了她在他脸上游走的手。“玩得开心么?” 他扬唇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心情愉悦。其实,她加速的心跳和呼吸,升高的体温,和带着情欲的气息,他都能感觉到。几日不见就这么想么?他想,她已经离不开他了,眼底笑意渐深。 和颜悦色道:“劳烦夫人来看我,可我实在担心,不想夫人染病。”意下要她离开。 羡鱼看他片刻,在他的注视下脸颊微红,别过脸去:“大夫既然让我进来了,想必不是会传染的病。” “夫人敏锐。”凌渊依然没放过她的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继续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夫人在此静坐,不觉得无聊么?” 羡鱼掌心传来的痒,像小溪潺潺流入她心里,昭示着春天来临。她下意识地要反驳,却读到他眼里的笑意和渴求。心下了然,叹息般说出他想听的几个字:“可是数日未见,我很想你。” 凌渊一顿,知道她在配合他,心下一颤。 他真是,栽到她手里了。 “我也很想你。” —————————————————— 我写的东西纯情到超乎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