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绥(高干)》 骊歌一叠 阮毓从来就知道,求人的滋味儿不好受。可情势逼人强,纵然百般不愿,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允宜阁。 这是处不对外开放的茶会所,招待的客人大都来头不小。早先有人走关系送礼时,顺带给了徐屹张会员卡,对方看都没看就丢给了她。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服务员看着卡上的编号,脸上更加热情。 包间没有名字,只在门外悬了块匾——人不倦,取自元稹咏茶名篇《一七令》,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写得苍劲,落款处有“承前”二字,竟是当代书法泰斗曹大师的墨宝。 里面,两个男人正喝茶闲聊。 “这一两滇红金针,卡的可是‘一瓯春’的印,兄弟费了半天周折才弄到手这点儿。别说,特供茶的品级就是牛,市面儿上那些还真没法比!” 茶桌主位上的男人侃侃而谈,客座的人听后,不由揶揄:“真是奇了怪啊,你什么时候转的性,不囤茅台改玩儿茶了?” 不待再搭话,忽然敲门声起。 服务员恭敬地将门推开少许,冲主位的人一欠身:“周先生,有位阮女士说想见您。” 男人沉吟半晌,最终一点头:“让她进来吧!” 阮毓强压着满心的焦躁不安,刚进门便轻声问候:“周团长,很抱歉来打扰您。” 周戎昆一眼便瞧见了她手里绸布袋子中露出的画轴,丝毫没有请坐之意,就那么看着她道:“小阮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爸这事儿,别说我了,我们家老爷子都爱莫能助。你那宝贝收好了,以后千万别这么大大咧咧地拿出来招摇,知道吗?现在相关部门还在调查,具体怎么个情况,谁也不好说,兴许过几天你爸就回家了呢!事缓则圆,我劝你先把心放肚子里,回家等消息,行吧?你看我这儿还有客人,今儿就不留你喝茶了,回去注意安全!” 一番逐客令,让阮毓彻底哑口。长这么大,求人办事从来轮不着她打头阵,来的路上打了一肚子的稿儿,现在竟一个字都吐不出。她窘迫极了,自己那几分小聪明小伶俐,在人家面可真不够看的。 她就是这种性格,自知碰了壁,连腆着脸赔笑奉承几句都不会,只能对那张生冷的面孔然告辞:“那打扰您了周团长,不好意思,您先忙!” 她说罢落寞地转身出门,不曾注意到,客座上的男人,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门被轻轻带上,等脚步远了,男人才打趣着开口:“今天算是开眼了,你周团长谱儿够大的,打起官腔这叫一个铁面无私 。我说这什么情况啊,人姑娘招你还是惹你了?可怜巴巴来求你,水都没让喝一口,就给打发走了!” “少跟这阴阳怪气儿地挤兑我!”周戎昆瞪他一眼,“怎么着,你想怜香惜玉?” 本是句玩笑话,这么多年交情,他知道对方不爱莺莺燕燕那一口,可谁知男人搁下茶碗,竟含笑一颔首,“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你周团长愿不愿意成全。” 周戎昆强忍着喷茶的冲动,大翻白眼:“别胡沁啊!你真要有那个心,什么女人找不着,不至于馋她这口有主儿的干粮。再说她爸那档子事儿,明摆着是地方上有人做局,还不知道能扯出什么来呢,你可别赶着给自个儿找不痛快,而且人姑娘也挺不容易的,高抬贵手吧您嘞!” “这话倒是有意思,我说你是在心疼我啊,还是故意护着她呀?” “操,从上学到后来当兵,咱俩这二十来年的交情,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不着调?”周戎昆故作受伤之色,顿了顿又说,“咱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吧,可也知道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能沾。这阮毓你别看文文静静的,但越是这种女人越不经撩拨,她较起真儿来你甩都甩不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她未婚夫徐屹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可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家里老子有点儿权势,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吃得很开。” “那怎么未来老丈人出了事,准女婿就没影儿了?做闺女的放着她未婚夫不找,干嘛来求你个外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周戎昆添了一道茶,才将内情娓娓道来,“阮竹涛这个名字。不知道你听过没?” “就那画写意牡丹的?近十五年起来的书画家里,他算风头最猛的吧!” “对,阮毓就是他闺女。说起来吧,跟我们家还是老乡,我爸早年在地方上时,因为有这层情分,每到逢年过节送礼,都是从阮竹涛手里拿画儿。那老家伙也挺会为人,撑死多加几百块辛苦钱,从不狮子大开口,加上他水平搁那儿摆着,在国画圈儿口碑倒不错。但话说回来,阮竹涛除了画画一无所长,蠢就蠢在没自知之明,跟一帮海外关系复杂的老混子瞎裹乱,这不就把自己玩儿进去了!还有那个徐屹,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儿,但他跟阮竹涛闺女谈恋爱,绝对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前些年我爸一调走,就不大跟他们来往了,估计他闺女是没路可走,今天才找到这儿来……” 两人交情不一般,说话也不遮掩,周戎昆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对阮竹涛的鄙夷。旁边的男人只是偶尔点头应一声,手中把着茶盏,不动声色。 ※ 夜幕降临,蒲原小区的上空罩上一层朦胧的炊烟。 阮毓进门才发现继母原来在家,只是忙着跟人打电话,没有开灯。 “哟,舍得露面了?”孙春艳挂了电话,看见两手空空的阮毓正在玄关处换鞋,语气是一如既往夹枪带棒,“我还以为,有的人看自己爸摊上了事儿,就不稀罕回这个家呢!” 阮毓暗翻白眼,懒得费口舌,侧身子准备避开她回房间。不料对方一横身,愣是挡住去路:“我知道,在你心里从来没把我这个后妈当回事。可是阮毓我得提醒你,你爸被带走好几天还没消息呢,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为人子女,就算看我再不顺眼,也得想想你爸爸。徐屹说他托关系打听了,这事可大可小,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要你能拿那张画出来疏通,你爸就能平安回来。知道吧?” 阮毓心里五味杂陈,说到底还是那幅画,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艰难答道:“让我想想……” “呵——”孙春艳嗤笑出声,“可真是你爹的好闺女啊,他都大难临头了,你这还得再想想!等你想通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砰! 孙春艳吓了一跳,阮毓用剧烈的摔门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盯着房门,恶狠狠地啐骂一声:“呸,有你哭的时候!” 这一夜,阮毓都没睡踏实,一会儿梦见父亲沧桑孱弱的躯体,一会儿又仿佛看到继母阴险的笑。还有徐屹,他站在背光处冷眼旁观,无论自己怎样哀求都不肯出手相助。 早上,阮毓顶着黑眼圈去上班,路上车流如织,汽笛声此起彼伏。她脑子里恍恍惚惚,明明是红灯却还向前走,幸好那辆右转的车及时停住,刺耳的刹车声终于将她拉回现实。 预想中的骂声并没到来,估计是车主赶时间,见她后退几步,连车窗都没开就踩油门走了。 同事们已经习惯了阮毓近日的失魂落魄,甚至不乏消息灵通者在背地议论纷纷。 照旧是低迷的午后,阮毓做梦都没想到,有人会突然给她打强心针。看着那陌生的来电,她犹豫再三,才点了接听:“你好,请问……” “是我,周戎昆。” “您好周团长!”受宠若惊的阮毓,几步走出办公室,对方直奔主题,“昨天在茶室,我旁边坐了个朋友,你还有印象吧?他知道你的遭遇后,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有代价……” “那需要我……” “听我说完!实话告诉你,我那哥们儿在安全单位里,你爸那案子,刚好跟他职业对口,剩下的不用我多说吧?” 电话这头,是久久的默然。 周戎昆没大有耐心,干脆撂下一句:“这样吧,时间地点我发你手机上,去不去都在你!” 不容阮毓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对方的话外之意,她隐约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踌躇半晌,她点开通讯录,拨下闺蜜杨茗的号码,那边过了好久才接:“喂阿毓,有事啊?我这忙着去给下面开会呢……” 亲昵的称谓,让阮毓心中多了分安慰,她习惯了先替朋友着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你着急吗?实在不行,你开完会我们再说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想问下你的意见……” “那好,我等会儿给你打回去!” 杨茗焦急地结束通话,阮毓回到工位上,辗转反思,彻底没了工作的心思。 阮毓在一家知名医美连锁集团做艺术总监,名头好听,实际就一光杆司令,业务范围拢共俩字儿:枪手。她的大老板君天成需要用一张艺术家名片来彰显其上流社会品味,所以集团会定期策划艺术展邀媒体一起作秀,还会适时公开几张君天成的作品,拿去国外不入流的展会上参展,再以此为噱头诱使国内的拥趸者们高价收购。而那些所谓的艺术作品,全出自阮毓之手,甚至落款处签名都是她模仿大老板笔迹划拉的。 这在集团里是公开的秘密,君天成凭借自己别具一格的中式美学格调,上能响应国家的文化复兴战略,下能让君氏整形与那些尊奉欧日韩审美的新兴品牌拉开距离。君氏用高薪养着阮毓这个半闲人,并非多认可她的专业水平,而在于她是徐屹的女朋友,她父亲又是岱川书画院的副院长。 工作是徐屹介绍的,阮毓起初想拒绝,她不愿做那枚名利场上的烟雾弹。可架不住父亲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徐屹很讨阮竹涛的欢心,可对阮毓却反复无常的。有时会甜言蜜语哄得她喜笑颜开,一旦她表现得没那么温驯听话,立马就是冷暴力。交往四年,徐屹对无数人介绍时都称阮毓为未婚妻,可婚事还是遥遥无期。 阮毓不得不消极地揣测,或许徐屹没阮竹涛描述得那样在意自己,他可能也听过那幅画的传言。 一下午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除了周戎昆那条信息,手机不曾再响一次。熬到下班时,夜幕已经悄然落下。 阮毓有些无力地站起身,看来这一次,她没法再等杨茗帮忙参谋,只能自己做决断了。 ※ 后景大厦与政协大院仅一墙之隔,地段和名字,足以显现出这儿的与众不同。 十九楼的走廊里安静异常,除了自己嘣嘣的心跳,阮毓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高跟鞋陷进厚实的地毯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左右徘徊,令她心中不安更甚。 迟疑半晌,阮毓终是攥了攥拳,鼓起勇气敲开门。 男人冷峻的容颜下,一副温和语气:“先进来。” 他说着一侧身子,阮毓故作镇静地走进去,在听到门锁上那“啪”的一记复位声后,浑身不自主地有些痉挛。 套房里暖气开的很足,在男人无声打量下,她略不自在地将羊绒大衣挂上衣帽架。 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躯,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骤然间令这枯败灰沉的冬日增色不少。 转过身来,视线猛地与男人灼热的目光撞在一处,阮毓登时心头忐忑,急急别过眼去。她手上拿着一幅卷轴,也不待对方发话,便忙不迭展开,铺在客厅的圆桌上。 “这是我家祖传的古画,元代赵子昂的《雪阑松间图》,虽然不如他另一幅画《鹊华秋色图》有名,但两幅画是同时期所作。赵子昂自号松雪道人,所以这副画无论从绘画技巧,还是作者的偏爱度上,都比鹊画秋色更胜一筹。” 对方只是玩味地看着她,阮毓更加紧张,讪笑着又补了一句:“有收藏家曾经估过价,说这幅画至少三千万弃牌……” 男人还是沉吟,半天才卯不对榫道:“做个自我介绍,我姓褚,衣者褚,褚昭陵,唐太宗昭陵六骏的昭陵。你这么博学,应该知道是哪三个字了。” 阮毓抿着嘴唇,睫盼低垂,原本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儿全哽在了喉咙里。 九重春色(上) 上次见褚昭陵时,他还是个金口难开的看客,却不料短短一个昼夜后,便成了主宰阮毓命运的翻云覆雨手。 男人走近,宽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纵然隔着衣料,那掌心的热意还是刺得阮毓身子一颤。 “褚先生,请自重!” 毫无底气的拒绝,更像是别开生面的调情。 不待她躲开,褚昭陵就反手一带,顺势箍住她的腰。热辣的吻落在阮毓颈间,湿润又绵长,她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我父亲的事……” “放心!”语罢,他封住她的唇,忘情探取。 阮毓本能地想抗拒,可还是不敢,就那么忐忑不安地乖乖矗立着,任由身后的男人轻薄。 泪水无声地落在地上,迅速被地毯吸干。 望着洁白雅致的天花板,阮毓认命地闭上眼。原来无论古今,舍身救父的桥段都不新鲜,可是除了自己,她哪里还有半条筹码? 在权力面前,她的情绪不过是苍苍蒹葭上的一痕白露,除了接受凝结成霜的现实,所有的彷徨都渺如微尘。 “不准走神。”褚昭陵在她肩上咬了一口,那掺杂了情欲的声音自喉间溢出,格外好听:“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阮毓怔住:也就晚到了半小时而已,这也算久?男人斤斤计较起来,真让人无言以对。 褚昭陵在她肩上留下一排清晰可见的绯红牙印,进而抬头看她。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的欲望火苗张扬四射,而她依旧纹丝不动,目空无物,不做反抗也不去迎合。 男人眯起眼,下巴枕在她肩头,手臂斜插进连衣裙的V字领口,迂回浅探,倏地一指勾起肩带弹了两弹,鼻息也在光洁的肌肤上寸寸掠过,她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不知不觉竖了起来。 任其摆布地被抵去落地窗边,轻纱薄幛外,是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和霓虹幻彩。此时对方双手齐用,要解纽扣。 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阮毓到底怕了,伸手去挡,却在刚触及对方腕子时就被捉住,褚昭陵钳住她,略一用力,就将她的臂膀反剪到背后。 “别怕……我好好疼你……”他哄诱般安抚着她,将一只手腾出来,由上而下利落地解开繁复的衣扣。顷刻间长裙委地,凹凸有致的身躯被一览无余。 褚昭陵勾唇一笑,凑到她面前,舌尖分开两瓣红唇,与之唇齿交缠。清凉的薄荷味充斥在她口舌间,阮毓没那么怕了。原来细密绵长的吻,是可以让人身心放松的。 那手轻柔地拨开胸衣,握住一侧丰盈,徐徐摩挲缓缓揉捏,她的喘息越来越急,清亮的眸子里水雾氤氲,除了惊慌,似乎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冀。 丰满的唇被吸到娇艳欲滴,男人弓下身子,一口咬住她的锁骨,啃噬过后,只留下簇簇诱人的桃红。 乳尖在手指拿捏下挺翘起来,他张口含住那玲珑的蓓蕾,吮吸舔尝,强势中又带着体贴。 阮毓纵然千般不想承认,可身体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被这温柔娴熟的挑逗蛊惑了心智。 浓重的呼吸,将她原本僵直的身体透支得软糯无力。一股迫切的热流毫无征兆地冲出身体,顺着大腿径直流下。 潮湿席卷全身,阮毓溃不成军,迷离的眼底透出无奈般地妥协。 褚昭陵颇有耐性地除尽她周身丝缕,顺手扫落玻璃圆几上的物品。 她被男人置于腿上,双腿叉开与之相对而坐,春潮翻涌,将腿下男人的长裤洇染成片。他解开腰带扣,任那被自己压制多时的热物顶上她最柔媚处。 “嗯、啊……”阮毓吟哦一声,只觉腿心处被男人坚硬如铁、滚烫如火的欲望封住,阵阵酥麻感袭来,她终究忍不住,柔情蜜意点点滴滴淋上去,将那顶端凸起的沿浸得湿滑透彻。 褚昭陵衔起一边的乳,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阮毓立即听话地倾身靠过去。他绽出满意的笑容,张口将大半只乳吞入口中,时而牙关轻咬,时而绕舌回旋。 这样靡艳放浪的姿态,阮毓从不敢想,更遑论体验。 她从前以为,所有男女的性事都不过是倒床交合,不过是强迫与服从,没有情绪价值,只有动物的本能驱使。 可这一刻,褚昭陵打破了阮毓的认知。出其不意地挺身而入,令她习惯性地闭上眼,脸上布满痛苦的表情,可预想中那磨人的疼也没如期而至。 她只是觉得胀,身体被撑得那样满,炽烈的痒灼烧在她心间。 那热,一点点地深入,又一点点被她包裹、吞噬,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占据她的感官。她浑然不觉自己身体已化作一汪泉眼,以无声细流,回应着眼前男人的尽心尽力。 PS:前两篇的女主都心怀大义,寻求外放,这篇聚焦内修。一个在世俗规训中迷失自己的乖乖女,逐渐冲破枷锁,找到本心。 本来想求个珍珠收藏,算了随意吧。 九重春色(下) “喜不喜欢?”他笑着吻上来,结实的臂弯拢住纤纤细腰。 阮毓仍然没说话,却是下一秒,在他身子故意向外抽离的刹那,紧紧一缩,将他困在了藕花深处。 “我们去床上,好不好?”褚昭陵商量的语气轻哄着,阮毓的脸在他颈间埋得更低。 高床软枕之上,他褪去自己的束缚,与她紧密相连。 他纵情驰骋,摇动、旋转,恨不能顶入她心扉。 “你又在想什么?”褚昭陵有一双桃花眼,那清亮的眸子里纵使沾染了情欲,透着些深情款款,阮毓生怕被引诱,只对视一秒就不敢再看。 仿佛是在惩戒她的沉默,他狠狠抽出猛烈一顶,蚀骨钻心的酥麻阵阵袭来,她只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尖叫自喉咙里溢出,眼里簌簌落泪。 褚昭陵却笑了,俯身咬她耳朵,手指拭上那几滴清泪,蛊惑声调挑逗意道:“怎么哭了?” 阮毓睫毛一颤,已经说不出话。感觉到他越刺越深,冲力也越来越大,浑身都痉挛一样抽搐起来。 “想叫就叫出来,别闷坏了自己个儿……”他还是笑,浓重的喘息声呵在她耳蜗,变作最难敌的春药,令她神思迷乱。可她已经习惯了默默承受,不论这过程欢快还是痛苦,她都羞于启齿。 褚昭陵怎会罢休,卯足了劲儿用力一抵,仿佛到了头似的,肉冠被吸得紧密严实,再无前进余地。 只听啊的一声划破沉寂阮毓尖叫起来。 他喜欢听这叫床,低回婉转,声若莺啼。令他兴奋,身子再次蓄满了力量。 “好,继续叫,别停……”说着抽身,直挺挺的阳物粗壮硕长,上面还沾着丝丝蜜液,他故意将那些往她腿上擦,然后一个出其不意,尽根插入。 啊—— 这次的叫,发自肺腑,阮毓不知自己在求饶,还是迎合,这剧烈的猛插,让她惊诧并快乐着。 是的,快乐。她的身体终于不再干涩,不再像与徐屹上床时那般痛苦麻木。 她忘我呻吟,身体不断震撼抽搐,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过去她不敢在房事中闹出任何声音,仿佛那是最后的道德底线。徐屹往往不快,骂她像死鱼一样无趣,进而粗暴掐咬,逼她发出讨好的哀嚎。为了尽快结束那焦灼的过程,她总是违心屈从。 阮毓曾刻板地以为所有男人都是这样,而性事不过是一场在压迫、威逼之下的激素释放,是男人自以为是的狂欢,女人只有在痛苦麻木中凭着微妙的生理反应自我慰藉。 原来不是自己性冷淡,而是徐屹太自私,过去他们做爱,很少有前戏,对方总是急不可耐地闯入,然后暴力压制,容不得她半分抗议。 有那么一瞬间,阮毓希望如今这欢愉永远不要过去,然而道德感却在下一刻占据高位,她暗骂自己是荡妇,在陌生男人的床上放浪形骸竟还贪恋起来? “哦……啊……” 褚昭陵有些生气,下身猛冲,手上也不饶她,五指罩住她一只乳房,揉捏轻扯,而后大力一抓,愤愤埋怨:“是不是我操得你不够狠,怎么老心不在焉的?” “没有……”她咬着牙,摇头辩白。 男人捏住下颌问她:“没有什么,没把你操爽,还是?” 阮毓不得不与之对视,满眼的慌张,“不是……” 他朗声笑道:“那就是把你操爽了!” 一时抱起她换个姿势,继续卖力操弄。阮毓觉得自己像糖葫芦上的红果,被串在了褚昭陵身上,对方乐此不疲地将她举起又放下,高潮迭起,叫声不绝。她讶异地发现自己大腿间涌出的爱液,开了泄洪闸似的喷薄而出,整个人也如快断气一般,瘫在男人怀里急促呼吸着。 呼啸的北风,吹彻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好天良夜,总是留不得。 阮毓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她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睡在褚昭陵怀里,胸贴着胸腿勾着腿,他的阳物甚至还一直抵着自己小腹。 男人大概早就醒了,倏而四目相对,阳光照在他脸上,有种神秘而梦幻的光芒。 阮毓忽然恍惚而不安,她似乎在他褚昭陵眼底捕获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躲闪,这复杂的神色令她恐慌。 不料褚昭陵松开了她,转身别过脸去坐起。那宽厚的背影使阮毓莫名难过,脑海中开始波涛翻滚,昨夜的温存幻灯片似的一幕幕呈现眼前,她想这若是徐屹就好了,就不会有负罪感。 可惜一切都是妄念,都那么不切实际。她如一朵伶仃孤寂的山花,在褚昭陵怀中次第盛开。然而这样的春景,只是场见不得光的交易。天亮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又该回归自己那方风刀霜剑的天地中去,她阮毓的春天,从来就是短暂的,她已经习惯了。 玲珑四犯(上) 阮毓披上大衣要离开,褚昭陵拦住她,将那副卷轴画包好了原物奉还:“这个自己收好!” 她有些犹豫,却听男人淡淡道:“放心,答应你的事儿我会办。”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她以为这就结束了,手搭过去要开门。褚昭陵突然欺身上前,贪婪地勾住阮毓的腰,吹一口气在那颀长的后颈上,光洁的肌肤勾得他心痒,到底没忍住,埋头轻咬一口,箍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紧。 阮毓呼吸一滞,她赶着去上班,眼看时间就来不及了,挣扎两下脸颊反贴上他鬓角,浑身体登时燥热起来。 “你别闹了,我衣服领口低……” “怕被瞧见?”褚昭陵抬头,对上她焦急的眼,玩味道,“那换个地方。” 一时大衣滑落,卷轴顿地。他将人面对面抵在门上,鼻息寸寸向下探,领口下几颗扣子被蹭开,内衣展露。 褚昭陵隔着布料吮吸舔弄几下,明亮的眸子对上她,噙笑说:“还是这儿好吃!” 不容多言,他牙关咬住内衣向上一扯,张口吞住她一只乳,另一只手也顺势去揉那一边。 乳头被噬咬着,细微的疼和难耐的痒混杂糅合,阮毓明显感觉到身体有股热流往下坠,心也越跳越剧烈,她无力地开口:“我要迟到了……” “嗯?”褚昭陵抬头,舔了舔嘴唇,手还不老实地在她胸上搓着,笑吟吟问,“那怎么办?” 阮毓急得眼泪打转,强咬着嘴唇不说话,才听他幽幽道,“这样吧,你亲我一下,今天咱们就到此为止。” 她内心明明一百个同意,可身子还是一动不动,男人见她迟疑,便继续说,“你要是再磨蹭,我可改主意了啊!” 顿时下定决心似的,阮毓把着男人的双手,踮脚贴上去挨近他唇角,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立马就要逃。褚昭陵不依,扣住腕子好整以暇地瞪她,“敷衍我是吧?”说着低头,作势要啃她脖子。 阮毓怕了,忙告饶:“你别,大不了我……” 褚昭陵停住动作,玩味地与她四目相对:“你干什么?” “再亲你一下。”她说着竟脸红起来,低垂着眼睑亲一下他唇角。褚昭陵反客为主,霸道地侵入她口中,一时唇舌交缠,气息迷乱。 直到她潮红满面呼吸急促,他才松开,边伸手为她揩掉脸上的口红,边笑道,“会亲我了吗,下次别再让我教了。” 下次两个字让阮毓心绪凌乱,可哪有工夫深究弦外之音,她只求赶紧脱身。 褚昭陵妥帖地为其调整内衣,又将上身一排扣子给她扣好,才一扭门上手柄,将人送到门外,道别时还不忘叮咛,“路上注意安全!” 阮毓头重脚轻,深吸着气往电梯方向走,却听不远处有开门声。原本没当回事儿,可里面走出的人让她怔在了原地。 是徐屹。 左拥右抱,还浪声浪调打情骂俏呢! 一瞬仿佛天旋地转,阮毓眼前发黑,扶着墙定了定心神,才没摔个趔趄。徐屹他们走出几步,似乎也察觉到身后有人,下意识地停下脚。阮毓急得脸无血色,忙转过身去,想也不想就往回跑。 门没关,阮毓惊慌闯入时,褚昭陵正架着腿在沙发上抽烟。 对她的去而复返,他没有过分意外,只是摁掉了刚抽几口的烟,起身过去,不疾不徐问,“怎么了这是?” 阮毓重重合上门,倚在那喘粗气。 咚咚咚—— 急切的敲门声,吓得她一惊。褚昭陵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她摁在怀里,故意透过猫眼瞧了一阵,轻声说,“哟,这就是你那未婚夫吧!嘶……他怎么在这儿啊?身边有女人也就算了,还带了俩……” 阮毓刚才做贼心虚,忘了这一茬,褚昭陵这一提醒才听出了不对劲。交往之初她就知道徐屹是个花花公子,为此还回家抱怨过,可阮竹涛始终认为能攀上这门亲是祖坟冒青烟,因此明里暗里教育她要做贤妻良母,要她学会知足。徐屹倒没当着阮毓面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可这层窗户纸捅不捅破都没区别,她不只一次收到过陌生号发来的辱骂或诅咒短信。 “阮毓,是不是你?”外面重拳砸门,徐屹大声叫嚣着,“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唉……”门内的褚昭陵,煞有其事般长叹一声,“这次咱俩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着俯身一咬阮毓的耳朵:“怎么办呀?” 她虽然慌了神,脑子却还清醒:“没人理他的话,过会儿他可能以为看花眼了,就会走……” “你确定?”褚昭陵说这话时,手已经探进裙摆开始拨弄,“万一他就是堵着门不走,或者去调监控,看是不是你呢?” “嗯……”阮毓还没想好说什么,腿心就被挑得泥泞不堪,忍不住呻吟出声。 褚昭陵轻薄笑着:“这么快又湿了,你也舍不得我,对不对?” PS:本篇先性后爱。 玲珑四犯(下) 徐屹将门拍得震天响,他不确定刚才一闪而过的影子是不是阮毓,本来没放心上,但对方见鬼似的躲那么快,反而勾起了他的疑心。徐屹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县官不如现管,他爸的几分薄面已经够他在本地横着走了。徐屹在心底发狠,暗想里面要是阮毓,他今天非得让这对狗男女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不是也无所谓,反正不能把他怎么着。 里面,褚昭陵仅隔了一道门在和阮毓亲昵。 他浑身没一处闲着,右手伸进去,手背紧贴着她滑腻的腿心摩挲,左手有条不紊地解扣宽衣,剥落长裙,牙齿也撬开红唇肆意掠夺。阮毓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有什么过人天赋,竟然次次都能最快找准敏感位,将自己撩得欲火焚身。 察觉到她故意哽在喉咙里的呻吟,褚昭陵松唇,“怎么不叫出来,怕他听见?” 她膝盖一软,泪水从涨红的脸上滚下。 “哭什么?”男人好奇地打量过来,手臂紧紧箍住细腰,“让我说着了,你还在乎他?” 阮毓不知怎么回答,她才不是什么痴情女子,甚至对徐屹连喜欢都谈不上,她只是反抗无能从而对现实妥协,然后装得令人艳羡而已。可现在,她不能再忽视徐屹,她可不想被徐屹抓包,然后让对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凌辱自己。 “你要不说话,我就给他开心了?” “别——”阮毓回身,手下意识一抓褚昭陵腕子。本就要掉下来的衣服登时滑到手臂,胸衣也松松垮垮挂在肩上,欲遮还露,一片春光已经展现无遗。 这半掩半开的样子最诱人,褚昭陵垂眸,牙咬着肩带扯下碍眼的遮挡。她胸前结了两只木瓜似的,硕大充盈,极小的一点乳头昂然挺翘,仿佛示意他尽快品尝。纵然爱不释手了一夜,他此时仍不免心跳骤烈。 “你说,不想让他看见,可他又不走,那怎么办啊?”他脸埋在两团温软酥香之间来回蹭,冒尖的胡茬自然没来得及刮,细腻光滑的皮肤被扎得又痒又麻,细微的触觉顺着神经末梢传遍全身,最后汇聚成一汪潮水,在腿间破闸决堤。 “你……一定有办……法……”气若游丝,身如飞絮,软塌塌地向下落。 褚昭陵接住,身子也顺势下沉,最终将其压到地毯上,手指利落地褪下她腿上的阻隔,故意轻蘸了腿心一点露华,弹在她脸颊,“又想挨操了,嗯?” “求你……” “求我什么,打发走外面那个,还是现在操你?” 阮毓泫然欲泣,褚昭陵炉火纯青的磨人功夫,她昨晚就领教足了,此时心绪焦急忙乱,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只有黑漆漆的双瞳在哀求乞怜。 他也不再逗她,抓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兴师问罪的语气:“我说你他妈酒店里养了一群废物啊,管理越来越不像话了,大清早的哪来的疯子拍老子门?” 那边连连抱歉:“哎哟褚局,实在对不起,估计他们刚交完班儿没注意,打扰您休息了……我这就让人去处理!” “我操,都他妈多长时间了还没注意?一分钟内你要是不给我把那疯子撵了,那不好意思!”褚昭陵蓦地切断通话,眼中的狠戾还没完全消弭,阮毓捕捉到这微妙的神色,心底寒意渐生,她恍觉与自己温存缠绵的褚昭陵,跟刚刚打电话的是两个人。 或者说,眼前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有两副面孔,也可能更多。相较之下,还是徐屹表里如一,至少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小人嘴脸。 外面的喧闹戛然而止,褚昭陵果真说到做到,甚至不到一分钟,世界就安静了。 “人走了,现在,该你投桃报李了……”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温情脉脉。 她任由自己被剥开,雪白一片照眼明。男人勾起软腰要抱她去卧室,阮毓忽然心念一闪,身上多了些力气,挣扎开他,翻身去抓自己包里的手机,昨晚她开了静音没取消,果然屏幕提示全被未接来电占满,都是徐屹打来的。 阮毓脸上各种表情交替着,犹豫一霎,她咬牙拨了杨茗的号码,对方永远在忙,连续打了一分钟才通:“喂阮毓,有事?” 听这语气,就知道又在忙,她尽力不让自己露马脚,强做镇静道:“徐屹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啊,怎么了?” “嗯……”呻吟滑出喉咙,褚昭陵故意干扰她,从背后搂起她环在怀里,掰开她湿漉的双腿置在自己膝上,鼎盛炽热的欲望迅速贯入虚空花径,膨胀感霎时充斥她全身。 观音坐莲台,魂魄飞天外。 阮毓不可抑制地喘息出声,电话那端的杨茗不解:“阿毓,你怎么了?” “没事……刚追公交跑太快,没喘过气来……” 男人噗嗤一笑,含她乳头的嘴张开,她生怕露馅儿,忙冲听筒里说,“茗茗,帮我个忙,要是徐屹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昨晚在你家住的,回头我再和你解释,千万记住!” 对方还想问什么,她一句手机没电,匆忙结束通话。 褚昭陵起身,下巴搁在阮毓肩上,耳鬓厮磨:“扯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你一直都这样?” 烘春桃李(上) 阮毓心跳如鼓,不知哪来的勇气,反问褚昭陵:“是不是你故意的?” “嗯?” 男人出其不意,双膝猛地一颠,她猝不及防,身子骤起又落,将粗硬的阳物套得更紧,饱和的胀满力令她控制不住呻吟,“啊……” 他哈哈大笑,双手一边一只扪弄奶子,明知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不是早知道徐……啊……啊……”话没说完,就被迫哽在了喉咙里,褚昭陵故技重施,将婉转的呻吟声控制得有条不紊。 这是转移话题,更是默认。阮毓看不见褚昭陵的脸,只能听见背后男人的浓重鼻音,他使尽解数似乎是为了中断自己的思绪,可为什么呢?自己平庸至极,有什么什么值得他绞尽脑汁来图谋的呢? 褚昭陵又一次捕捉到她的分心,蓦地停住动作,抽离。阮毓意犹未尽,忽觉空洞,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放倒在地,他似乎不满于看不清她表情的状态,于是这次面对着面,提起她两只脚搭在肩上,卖力操弄的同时,还能居高临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若是昨晚,阮毓还会觉得羞耻,可花样试得多了,她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廉耻心和意志力。在身体快感面前,原来世俗铸造的道德枷锁微不足道。 “唔……”由感而发的一声吟哦后,阮毓选择闭眼享受。反正她抗拒不了褚昭陵的挑逗,那不如随波逐流。只是眼皮合上的一瞬,余光无意间瞥见落在门边的画轴,她似乎懂了。 时间过得漫长,但阮毓的心不在煎熬,她终于体会到了性爱的美妙。 不知过了多少,直到阮毓心神在高亢巅峰徘徊良久后,褚昭陵才缓缓退出,紧接着她感觉腿上忽热,精液已经一股脑射了上去。她眼皮微动,心底却没像往常一样腾起莫名的厌恶。 其实徐屹很小心,每次做都会戴套,事后也会谨慎地处理好一切。并不是对方有多在意她,而是宝贝自己的精子,怕有女人借孕上位,毕竟徐屹吃过一次亏。这内幕是杨茗费尽周折打听到的,当时对安甚至邀功般地给她建言献策,“我说你啊死脑筋,跟徐屹这种男人过招就不能太老实,抽空我给你找个不用的微针头,悄悄在套子上带多扎几针,反正肉眼看不出来,总不能他不开口娶你,就一直耗着吧!” 彼时的阮毓只是摇头,她不屑干这些。不仅是瞧不上这种手段,更在于她不稀罕怀徐屹的孩子,别人抢着上位是别人的事,对她而言,徐屹只是块一时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乃至于徐屹每次房事后慎之又慎清理避孕套的样子,她都觉得无比可笑,也就自然而然,心里觉得精液肮脏。 可此时此刻,她也不知怎么就让褚昭陵成为例外了。 他伏在她身上剧烈喘息,两具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毫无露水夫妻间的疏离。 默了片刻,褚昭陵起身,抱着阮毓去浴室。看着男人手举花洒全神贯注为自己冲洗的神色,阮毓再一次陷入迷惘,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优秀的情人,活儿好,心还细。 但再好也终究是情人,见不得光,就如晨曦的雾气,东升的旭日一照,就该散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阮毓裹了浴袍出来。上午十点的阳光,穿过厚重帘幕的缝隙直射房间,她有一丝心虚。 后知后觉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提醒,是人事部门对她临时请假的审批。正暗自舒口气,褚昭陵不声不响地过来,边拿毛巾擦头发,边贴近她,声音带些沙哑,“跟这儿高兴什么呢?” 她一怔,身体有些不自主地僵硬起来。这男人永动机似的,一靠近她准没好事儿。准备躲开,不料慢了半拍,褚昭陵按住阮毓,半干不湿的头发故意去蹭她脖子,闹了半天才松开,见她无精打采的,嘴里问着是不是饿了,手指已经飞速拨号,“送点儿饭上来。” 总算干了件人事,阮毓腹诽着,走去收拾自己的衣物。褚昭陵也不避她,倏而又打出一个电话,听语气,通话的应该是其亲近的人。 “江宁,忙着呢?”玩笑几句,毫不客气地直切主题,“帮我办件事,你从北京那儿找条靠谱的关系给我捞个人……” 旋即阮竹涛三个字出口,阮毓搭衣服的手停在半空,回眸凝望,阳光照得褚昭陵面容深邃,深到怎么都看不透。 “嗯,其余的我回头跟你说,先这样。”他挂断电话,近前接过她臂弯里的衣物。 阮毓初觉小臂一松,紧接着手里也空了。是褚昭陵夺了她的卷轴画,面不改色地看过来,“我改主意了,你和画,我都要!” PS:暂时忙完,后面勤更。 烘春桃李(下)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阮毓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现实。 被传到价值连城的古画,怎么可能有人不动心,她发现褚昭陵其实比徐屹还贪心,只是胜在吃相好看些。 敲门声打破沉寂,送的餐点到了。 热腾腾的饺子,让阮毓一霎失神,她恍然想起今天是冬至节。 褚昭陵搁下托盘,摆着碟子,嘴里念叨:“冬至吃饺子,才不会冻耳朵!” 阮毓心口一滞,浑身像被抽干了气般窒息,在对方的催促下,她才颤巍巍执起筷子,从面前的盘中夹一只热腾腾的饺子,机械般地蘸醋,送进嘴里。 精心调制的馅料,明明鲜香味美,她却如同嚼蜡。 冬至吃饺子,才冻不着耳朵。 往年每到冬至,邵阳都会这么说,她还不耐烦地揶揄他碎碎念来着。哪知流年暗换物是人非,今朝今刻,曾经令她倍感甜蜜的话,从眼前这至亲至疏的男人嘴里说出,阮毓只觉无比讽刺,又无限怅惘。 她埋头,尽量不让悲伤外露。 好在褚昭陵忙着饱腹,没瞧出异样。 饭后,阮毓重新补好妆,理了理头发准备走,男人再次拦住她,指指嘴唇,“不和我告别一下?” 她无奈,轻车熟路地踮脚亲他。毕竟这人精力充沛到堪比种猪,她可不想再被折腾。香甜的漱口水味道充斥味蕾,褚昭陵心弦又被触动起来,上手在她胸前揉捏。 生怕重蹈覆辙,阮毓忙壮着胆子推掉那熟稔的手。 她垂眸,转移话题:“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想起来了?”褚昭陵双指抬起她下巴,似笑非笑。 透过对方火烧火燎的眼眸,阮毓的思绪被勾起。那是去年岱川书画院的新春笔会,市里文宣部门的几个领导应邀出席,阮毓是书画院的理事,每逢此类活动都要忙前忙后。当时她端着盛满清水的笔洗回来,刚在画案上放下,就听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褚昭陵怪声怪气调侃:“哟,姑娘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儿,单这双手别人就比不了!”阮毓有一双洁白细嫩的手,搭着她周身的书卷气,更是相得益彰。她自己也向来对手上心,可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上来就移不开眼,足见其轻佻。 纵然再软的性格,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她立马就沉下脸,却也不好表现太明显,最后只能丢个白眼转身而去。 其实褚昭陵长得不难看,身形伟岸气宇不凡,有种淬火成钢的男人味儿。可阮毓愣是没记住这张脸,不是他没有记忆点,而是她觉得没必要记。 沉默,让褚昭陵再次洞穿了阮毓的心思,俯身泄愤似的咬住她的唇,倏忽的痛。 四目相对,他坏笑着:“这次,能记住我了吧?” 阮毓魂不守舍地点头,然后告辞离开。 真得入冬了,纵然阳光明媚,可风刮在身上,仍然有透骨的冷。阮毓没有叫车,裹紧了大衣迎着严寒迈步前行。下身不时传出酸胀感,似乎在提醒她昨夜的放诞与今天的暧昧。 可阮毓不在乎了,步子急而轻快,难受就难受吧,只要能摆脱徐屹,吃点苦头也值。她从没觉得阳光像今天这样好、天像现在这样蓝,她的世界已经灰暗了太久。 但今后不会了,她在心底对自己默语,泪水已然夺眶而出。她想只要顺利救出父亲,然后顺势让他看清徐屹的嘴脸,这段折磨自己许久的关系,即可宣告结束。她先前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分手,这次歪打正着,也算有失必有得吧! 迫不及待想将喜悦分享,于是给杨茗发消息,说晚上去她家,对方这次回得倒很快,十几秒后发来一个简短的“好”字。 刚一见面,杨茗就被热情的拥抱缠绕住,今天的阮毓实在反常,浑身上下毫无半点以前那种迷茫又迷人的神态,曾经浮游飘散的目光,如今也一点点聚拢,然后坚定起来,“茗茗,我决定甩掉徐屹那王八蛋!”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对方怔了怔,才拉她进门。 沙发上,两个女人盘膝坐着,互诉心扉。 杨茗不解地打量阮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好好的干嘛要分手啊?而且……你爸那事不是还没解决,没他帮忙……” 她听了这话反倒更激动,冷笑道:“指望徐屹帮忙,黄花菜早凉了。这几天我每次打电话他都说有事,我爸出事到现在连个鬼影儿都没露,我看狐狸尾巴快藏不住了!” “可你爸那,不是还没消息吗?” “我另外找了人帮忙,估计……八九不离十吧。”她甚至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褚昭陵那人深不可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不过没关系,她还不至于天真到别人都信,一旦褚昭陵出尔反尔,她有办法令对方得不偿失! 效颦十解(上) 阮毓话出口才有些后悔,因为好友甚至只听了个引子,就开始冷水兜头—— “我说阮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杨茗声调骤然抬高,眼角都有些发红,“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去单独约见其他男人,万一那是个变态,把你骗过去肾给你割了,你就完了!” 没料到她反应这么激烈,而是这样别出心裁的担忧,阮毓一时哭笑不得。 刚想解释,不防对方语快惊人:“你怎么老是这么冲动啊?这么大的事,就不能先和我商量商量吗,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呀?” 幸好消息提示音打断,阮毓得空辩白:“昨天我是想跟你说的,你不是着急去开会嘛,我怕耽误你……” 杨茗身子向另一边斜了斜,靠着沙发,大概在回信息。半晌,她才抬眼,似是质问,“你……该不会昨天晚上去的吧?” 过来的路上,阮毓原本想将前因后果都和盘托出的,可现在她动摇了,垂眼干笑着答,“上午我把东西留在那,就走了。” “真的呀?” 两人目光交错,阮毓毫不犹豫点头,可眼神却是空的。每到这时候,就没人读得懂她了。 “对了,徐屹是不是找你了?” 反是杨茗语顿,停了两秒才摇头否认:“没有,我忙了一天,谁顾得上他啊……” “嗯,没找你麻烦就行,我想好了,等我爸回来我就和他分!” “刚才我急想说你。”杨茗大为不解,还想着劝几句,“阮毓,你能不能现实点儿!你跟徐屹就差一张结婚证了,虽然他这人不怎么老实吧,可那种家庭也在所难免,而且他带来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啊!” “我知道,但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被家庭背景、身份、名利那些东西绑架了,徐屹就是个绣花枕头,他根本不懂我,跟他上床我都恶心……” 杨茗被恶狠又麻木的口吻惊呆了,今天的阮毓实在太诡异了,如果说从前的她像一朵柳絮,轻柔而飘忽不定,那么眼下,已经变作了仙人掌,除了刺再无长处。 努力吸了几口气,杨茗复又苦口婆心:“阿毓,我知道你是那种有思想有才华的人,你需要被人欣赏,需要有人懂你。可你要明白,地球不是围着一个人转的,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徐屹或者我这种的俗人,我们就是为了赚更多钱,为了让别人瞧得起。我们这样的人都很忙,而你又太敏感了,你什么事都爱往坏处想。你以前跟我说徐屹跟你谈恋爱可能有目的,那时候我怕说多了你又钻牛角尖,可你为什么不想想,徐屹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用得着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你是不是想说……真正高攀的是我?” “你看,你又开始往极端方面想了!”杨茗无奈地放下手机,皱着眉谆谆善诱,“你读的书比我多,你应该知道杜甫的经历吧,再有才华还不是一样穷困潦倒?这个世界很残酷的,就算你才华横溢,可在很多人眼里,你跟他就是不对等的。我一直想跟你说,别把恋爱和婚姻想得那么天真,现在大学生都不讲爱情了,你已经很幸运了,不用每天对各种各样的傻逼赔笑,我是为你着想才说这么多,要学会知足。” 阮毓倒也明白,杨茗怕惹恼了徐屹殃及池鱼,毕竟她的医美诊所刚开业没多久,徐屹他爸分管卫生,真想找麻烦一句话的事。立场不同,争论再多也是白费口舌,阮毓选择闭嘴。 杨茗也意兴阑珊,起身去厨房,临走时扭头:“我做饭去,要不你先洗个澡,省得晚上水压低费劲。” “嗯。” “那行你先去,我等会儿给你拿浴巾和睡衣。” 阮毓一进浴室,就迫不及待地一撩裙摆往下褪打底和内裤,怪不得路上就觉得潮乎乎的,敢情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她得承认,褚昭陵是个高手,翻手为云覆手雨。他带来的悸动与快感,并没随着分离而消散。 水龙头被扭开,温热洁净的水柱哗哗流淌,阮毓搓了好一阵,才洗净了布料上浓浓的“米汤渍”,拧干挂好后,又将其余衣物投进洗衣机。 她盘好头发,闭眼仰头,在花洒下放空思绪。 其实杨茗那番话不无道理,可她就是想任性一次,无论是跟褚昭陵做交易,还是打算和徐屹分手,她都想过最坏的结果,可她不后悔。 出去时,杨茗已经做好了两菜一汤。阮毓擦干身子,赤条条涂身体乳,转身见对方还举着手机端详什么,因此随口问,“又在忙啊,你医院的事?” “是啊!”杨茗放下手机,抱怨起来,“就我跟你说过,做眼综合那个女的,妈的说给她留疤了,一直来医院闹,还说要上卫健委投诉,傻逼!” 听出她不高兴,阮毓点了点头也没接话,转身穿好衣服去拿碗筷盛饭。 饭后,杨茗突然调转话题:“对了阿毓,你去见的那人,什么来头?” 效颦十解(下) 突然提到了褚昭陵,阮毓下意识地一并腿,心也跟着狂跳,“就……我爸以前认识的一个部队上的关系介绍的,具体人家不方便多说,我求人办事,也不敢问太多。” “该不会连叫什么也不知道吧?”杨茗笑得意味深长,转而又问,“哎,那他长什么样啊?” “忘了。”阮毓忍不住翻个白眼,显然不愿回想。 杨茗却不知趣,点评道:“看来是个路人脸,要是长得帅你不可能记不住,哎就没其他特征吗?” 特征……阮毓心底腹诽,性欲极强。她腿并得更拢,又怕杨茗瞧出端倪,一时起身,故作从容,“我刷碗去,你先洗澡吧,一会儿再聊!”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推进了浴室,阮毓长出口气,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厨房,然后直奔卧室上床睡觉。 虽然靠装睡躲过了追问,但她怎么都睡不着。杨茗有遗传肥胖,呼噜打得震天响,阮毓心事难平,加上常年神经衰弱,这觉就更没法睡了。 她翻身面墙,吐纳深吸,努力哄自己入眠。可一闭眼,褚昭陵的浓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回荡,她再次夹紧了腿,身体由细微的颤栗中迸发出快意。似昨晚,却又不如昨晚。 次日,阮毓的黑眼圈更深,涂了好几层遮瑕才稍稍盖住眼底的乌青,然后浑浑噩噩去上班。各自梦醒,重回人间,现在她又开始焦虑父亲的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那天出了酒店,她就想也不想地把褚昭陵的号码删除了。继续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会有什么后果,她清楚。 她身体眷恋着那个男人带来的极致体验,但理性又告诫他,不能再跟对方扯上关系,因为那是一个比徐屹背景还复杂、比周戎昆心机还深重的人。 阮毓不愿跟这类人打交道,因为她的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然而褚昭陵哪会被牵着鼻子走,几天后的上午,归属地为北京的号码毫无征兆拨进来。她一猜就知道是谁,任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着,然而越是无人接听,那边越不消停。 最终阮毓还是妥协了,褚昭陵大概再开车,听筒里的声音有些杳远:“我说……过河拆桥也不带你这么快的吧,才几天啊就把我手机号拉黑了是吧?” 玩味的语气里带几分嗔怨,竟不生气,让阮毓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方似乎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告诉她:“以后别拉黑我了啊,翻脸这么快,你爸的事儿也不管了?” 她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哪知褚昭陵来了个大喘气:“我就是特意告诉你一声,他的审查已经结束了,明天去接人吧,时间和地点等海关的通知。” 阮毓悬着的心渐渐落地,刚刚褚昭陵提的是海关,也就是说阮竹涛的事安全部门并没介入。她更加笃定,之前徐屹是夸大其词,目的不纯。 “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的男人朗声笑着,“该不会想立马和我一刀两断吧?” “没有……”阮毓嘴唇嗫嚅,然后说出了方才哽在口中的两个字,“谢谢。” “要是真心想谢我,不如……” 他有意顿住,阮毓心里又惴惴的,心想此时他要是趁机提什么出格要求,自己想不答应也不行。不料这次竟是她小人之心了,褚昭陵只是腻歪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阮毓拿着手机怅然若失,也摸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褚昭陵此刻刚下高速,明天部里有个为期三天的干部培训交流会,不能缺席。时间全挤在了今天,他把着方向盘,边看路况边给堂弟打电话。 褚江宁接的很快:“哥,你到了没?” “刚出收费站,到市区还得个把小时。” “那行,我等着你!”褚江宁说着,忽又想起什么,“哎四哥,你先别挂?” “又怎么了?” 那边支吾一阵,道:“捞人的事儿,我双姐都知道了,就她那脾气……我怕……” 褚昭陵还是不以为意:“不要紧,你哥心里有数,抽空我亲自和她解释。先这样吧!” 挂上电话,准备抄小路进二环,哪知刚准备拐弯,方向盘还没打,忽然一前一后两辆车逼近,直接给他别住了。 褚昭陵摘下墨镜,抬眼就见正前方横了辆五菱,车牌京A打头后跟5个9,他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解车锁准备下去打招呼。 然而对方来势凶猛,褚昭陵刚推车门还没迈脚,就被后车里出来的俩壮小伙拽下去架住了,前车下来一道火红的身影,几个箭步到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褚昭陵,你挺有种啊,都他妈算计到我头上了!” PS:本系列权势最滔天的人登场2333 青山湿遍(上) 刚那一巴掌挨得瓷实,褚昭陵缓了半分钟脑袋还是嗡嗡响。 抬眼,笑眯眯地觑着眼前的女人:“我说,你这好歹也是副主委了,怎么还跟个炮仗似的,我们老五受得了你啊?” 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对方火冒三丈,直接一把薅住他脖领子:“褚老四,别说我不给你机会,那姓阮的老头跟你什么关系?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我他妈扔你到非洲喂狼!” 褚昭陵这才正色,有些抱歉道:“实在对不住,那事儿的确怨我!这不怕时间紧来不及嘛,我就没让江宁和你细说,寻思先把人捞出来等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女人闻言,冷笑不已:“你该不会以为……我瞧你那老婆不顺眼,所以就得帮着你外面那小三儿一起挤兑她吧?” 褚昭陵挨打不见生气,却在听了“小三”两字后眉头紧皱:“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至于说那么难听?” 霎时,抓他衣领的手一松,对方明媚的脸上挂满不屑:“知道难听你还这么明目张胆?你现在还没离婚吧,装什么深情款款?你要真在乎那个女人,就不会把她往风口浪尖儿上推!” 争执间,警笛声忽近。 虽说这里地段偏僻,行人不多,可到底还是首都,起先褚昭陵的车刚被别停,就有路过的群众觉出不对,直接报了警。 近两年扫黑除恶斗争激烈,该片儿的警察老长时间没逮着车匪路霸了,一听报案堪比打鸡血,直接哇呜哇呜几辆警车包抄过来。 公安以为抓到了大鱼,美滋滋地都带回所里问话,结果几人一亮证件,在场民警直接一个头俩大。公安民警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特警和俩解放军,会在半道上打一个国安,而带头的还是个民主党派? 眼看办案民警一劲儿挠头,褚昭陵一边收起证件,一边开口化解尴尬:“嗨,让你们公安的同志误会了,这是我弟妹和她家几个兄弟,正好路上碰见了说点儿事……”说着,目光扫了下眼前威风八面的女人。 他堂弟媳妇却双,四九城没人敢惹的主儿。这位不但家庭背景硬,自身能力也出众,年纪轻轻就当选了民主党派的副主委,虽然非专职,但因其海外影响力不容小视,所以上面特批她享受厅级行政待遇。如今却双才三十出头,照这个势头发展,将来大概率是一党领袖。 民警本以为是感情纠纷,一听这言简意赅的关系介绍,更摸不着头脑了。也不知这亲戚间的沟通方式为何如此不俗,直接从车上拽出来扯脖领子交流的。可人在首都混,最重要的是耳听八方,被打这位年纪轻轻警衔就不低,姓氏也不常见,想必正是那个炙手可热的褚家,而褚家的姻亲潘家也是一门煊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安这边客气几句,赶紧把众位神仙送走。 车就停在院子里,走出没几步,却双手扶车门,又冲褚昭陵道:“我可提醒你,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大好,你那堆烂摊子赶紧善后,要不然就不光我找你算账这么简单了……” 说完上车,转眼绝尘而去。 褚昭陵也面无表情地驱车离开,赶去赴约。 也难怪却双要生气,先前褚江宁搭救阮竹涛的事并不顺利,情急之下,褚昭陵索性授意六弟找却双出面,她不仅是民主派大佬,现在更是一号首长眼前的红人,深得器重。阮竹涛的案子虽然涉及到走私和国家安全两方面,但褚昭陵早摸清了底细,里面真正有嫌疑的是岱川书画院的院长怀其龙,副院长阮竹涛只是被当了枪使。 却双倒没含糊,一番操作,两天就把事摆平了。可回过头一想,越琢磨越不对味儿,让人一查才知道,合着褚昭陵跟她玩儿瞒天过海呢!要不是沾亲带故,今天就不是一巴掌能收场的了。 等见了面,褚江宁才知道了路上发生的事,虽然是堂兄弟,但俩人打小关系就好,感情的事也不介意交谈。 看堂哥心事沉沉,褚江宁试探着问:“四哥,后面……你打算怎么办啊?” 褚昭陵仿佛下定了决心,回过神,干净利索地吐出两字:“离婚!” 褚江宁却像遭了雷劈,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心里一边替哥哥高兴,一边又对那位传说中的“新四嫂”无比好奇。褚昭陵当着弟弟,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么绷着脸,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话题来来回回地绕不开阮毓,褚昭陵每每提及,都忍不住勾唇。 可谁都没料到,阮毓等来的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而是满天风雨下西楼。 PS:没错,本系列最有权势的人是男主的弟媳却双,因为她不但在国内有政治地位,在海外也叱咤风云,常规高干手眼只通北京,但却双能通联合国2333~ 以及,民主党派专职副主委有对应的行政级别,非专没有,所以是特批,三言两语讲不清,却双的事业线,后面会新开一文单讲。 青山湿遍(下) 阮毓一晚上没睡踏实,次日起个大早,问孙春艳是否一起,结果对方翻个白眼,摔门就走了。她莫名其妙,再电话也不接,就叫车直奔看守所。谁知扑了空,徐屹一声不吭就把阮竹涛接走了。阮毓心里有火,却想起那天酒店的事,也没底气兴师问罪,吭哧吭哧又原路折返。 楼下停着徐屹的车,看来他们已经回来了。 一开门,阮毓就看见了父亲,虽然略显沧桑老迈,可好在人没大事,她霎时五味翻滚,眼泪刷一下涌上眼眶。 “爸,你回来了!”嘴唇嗫嚅着,阮毓上前几步。本该是副父慈女孝共聚天伦的画面,但阮竹涛面色不知怎的冷下来,枯槁的脸霎时扭曲,只见他猛地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去。 五指印浮现在阮毓右脸的同时,泪水掉落。她错愕地睁大了眼,眸中写满不可置信。 阮毓犹自不解,捂着脸泪水涟涟:“爸,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阮竹涛冷笑着,眼底的火恨不得将她吞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你干过什么!徐屹和你孙姨前前后后的忙活,让你拿画出去疏通,你理都不理,要不是徐屹厚道一直找关系帮忙,我这把老骨头就得死在里面……你倒好,不但放着你爹的死活不顾,还跑出去跟野男人鬼混,早知你这么不知廉耻,当初生下来老子就该把你掐死!” 他说着,颤巍巍地将手机打开,甩到阮毓脸上:“你干的好事,我刚开机就看见别人老婆发短信骂我,问我怎么管教自己女儿的,你知道人家话说得多难听?什么表面书香门第,实际男盗女娼……这种不要脸的照片都拍得出来,你还有脸在这叫屈!” 顾不上脸上的痛,她捡起手机,入目是一张极为震撼的照片,她置身酒店房间里,全身赤裸表情平静,眉梢眼角毫无不适。照片只在敏感部位打了马赛克,可越是这样越显醒目。背景环境的确眼熟,跟那天的房间环境是一致的,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不容她细看,阮竹涛就一把夺过手机,进而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货,跟你那个婊子妈一样不识好歹!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来……” 恶毒的咒骂,如魔音一般萦绕耳膜,阮毓觉得眩晕,她的记忆,又被拉回到了高一那个暑假。她从寄宿学校放假归来,没有看见浓妆艳抹的母亲,更没有其他男人的面孔。沉闷的空气充斥着阴暗逼仄的出租屋,她放下书包,动手做饭。没想到冷锅冷灶尚未回热,警察就敲响了门。 年方十七的阮毓,被带去公安局,然后又去了停尸房。她妈死了,因为跟有妇之夫搞婚外情,被人老婆围追堵截,慌乱之下掉进河里,溺水而亡。有人揭开白布,阮毓看见床上躺着的冰冷苍白的母亲,眼珠子突突瞪着,死不瞑目。那一刻,她感觉世界都静止了。 房东不容商量地将她赶了出去,她就这样毫无准备地,从一个别人口中离异家庭“不正经”的女孩子,骤然进阶为离父丧母的天煞孤星,左邻右舍指指点点,将原先戳在她妈脊梁骨上到利刃,纷纷转移到她身上。那些污言秽语,与今天阮竹涛脱口的词汇大抵雷同,她记得自己像只游魂,四处飘荡,甚至连花坛一角,都没人愿意让给她落脚。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阮毓又被赶出了门。 砰一声,世界再次回归平静。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才推搡间包掉在了地上,转身拍门叫喊,可怎么都没人回应,唯有对门邻居张望一番,然后不合时宜地重重一摔门,表达不满。这种旧小区,隔音没有多好,争吵的声音一旦过大,楼上楼下四面八方隐约都听得见。 阮毓浑浑噩噩下楼,脚步声经过每一层,都能察觉到厚重防盗门后面的喘气声和窃窃私语。看吧,人就是这样,瞧别人的笑话,比中了彩票都过瘾。 她摸到了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也快没电了。能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是杨茗,彩铃又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对方又在忙什么,接通时语气淡淡的:“喂……” “茗茗……”阮毓欲言又止,顿了两秒才实话实说,“我被我爸赶出来了,现在身份证银行卡都不在身上,晚上能不能去你家……” “晚上刘明兴过去!”杨茗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刘明兴是杨茗男友,从大学两人就在一起,其间分分合合,纠缠多年。有次刘明兴与杨茗吵架动手,阮毓看得心惊直接报警,杨茗赌咒发誓说要跟男的断干净,结果私下再次复合。阮毓早就猜到了这走向,只是以前杨茗会小心翼翼瞒着她,今天倒是心直口快。 “我马上得去医调委,这样吧,我晚点儿打给你。” 杨茗说着挂了电话,阮毓搓搓手,临时决定回君氏集团,然后再想办法。 银河浮槎(上) 人事总监在食堂碰见阮毓,一看手机果然有她的销假记录,知心大姐般上前搭话:“家里要有事先去处理就行,反正老大年前没其他安排了,下个展最早快也到年后三月,又不差几天,别累着自己啊!” 她只是笑笑:“赶早不赶晚嘛,丹青party系列需要的作品还挺多,虽然收集差不多了,可那副主打的画我觉得还欠点儿意思,赶紧弄完君总点了头我才放心。” 正好排到她们打饭了,都是聪明人,默契地收住话题。 餐后,阮毓回到画室,执笔开始精修平铺在桌案上的水墨画。其实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只是她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急于找点事做平复心绪。 等意识到手机电量早就充满时,已经下午了,走过去想从工资卡里转些钱出来备用,可接连几次都提示卡片异常。给银行打去电话,那边只说信息资料需要更新,让她携带身份证件去柜台办理。阮毓握着手机寒意顿生,已经猜到了徐屹在赶尽杀绝。她如同被烧化的蜡,软塌塌地瘫坐在椅子上,不仅家容不下她,连钱也要被扣留,难道他们真要逼死她才甘心? 晚上十点,保安由上到下逐楼清场,到地下二层时见画室的灯还亮着,队长轻敲两下门说:“小阮,你没下班啊?下面大门都锁了!” 君氏是家族企业,保安队长自然也是老板亲戚,说话都比别人底气足。 阮毓回身,一副昏天黑地的样子,故作惊乍,“哎呀,忙得忘看时间了,那怎么办呀!” “这么晚走也不安全,不如去后面住院部找个空房将就一宿,正好我们也过去巡逻,走吧一块儿过去!” 这倒是正中下怀,她脸上表现得勉为其难,其实早已不胜感激。 护士长邱淑娜刚查完房,阮毓见今晚值班的是她,心里咯噔一下。当时杨茗还在君氏市场部,因客户开发问题与住院部起了冲突,她因和杨茗交好,就和邱淑娜来往不多。 保安队长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阮毓从旁默声站着,心里越发不安。万一对方窥出窘迫刻意刁难,那今晚就真要流离失所了。 “哦。”那张明媚的脸上固然严肃,却无刻薄:“小王,最里头的病房今晚没人住,你带她去吧!”说完,转身径直回办公室。 阮毓百感交集。想起从前,杨茗每每提起邱淑娜都恶语相向,彼时自己像根墙头草一样随声附和,意在讨好朋友。这一刻才知道多可笑,多讽刺。 她以为的患难之交,在自己穷途末路之时未能出手相救,而她认为的冷眼旁人,却在这个冰冷的夜晚不计前嫌,为其提供了栖身之处。 这一刻的阮毓幡然醒悟,有必要重新审视过往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一步?徐屹翻脸无情她不意外,可她父亲竟然一句解释都不听,就将她赶出了家门,还有杨茗,过去关怀备至,现在也判若两人。难道错的真是自己? 夜醉黑,人不寐。 天刚蒙蒙亮,阮毓就爬起来整理好床铺,值夜的护士还在冲盹,她蹑着手脚,悄然离开。 这一天过得稀里糊涂,到了晚上,再次蒙混过关在住院部借宿。其实有的同时已经看出端倪,只是没明说罢了。阮毓裹着被子,陷入焦虑,都说事不过三,明晚再想故技重施,恐怕就难了。 可惜意外比明晚来得更早,阮毓一大早还没投入工作,就被人事总监叫了过去,她被解雇了。原因似乎很多,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什么业务调整,什么老板有他的考虑,都是扯淡。归根结底,是徐屹打过招呼罢了。 她霍然起身:“工资现在能结清吗?” “没问题,我一会儿通知财务。” “我要求现金结算!” “这恐怕不行。”对方公事公办的口吻,态度早没了前几日的热络,“公司的规章制度不是我定的,老员工工资打卡,不用我重复吧?” 阮毓轻笑,果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摇摇头,转身要走,哪知对方又补充一句,“领导说了,你的岗位比较特殊,就不用办交接了,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尽快离开吧,别让大家难做!” 也不知她听没听见,一声不吭地就出去了。 消息传得很快,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偷偷跑来惜别,边说边帮她收拾。其实没多少东西,无非是几本拓片,还有一条没织完的围巾,有人找了个小纸箱帮她装好。 说几句有空再聚,便就此别过。 走出大楼,寒风呼啸,长发遮住了视线,她腾出手捋了两下,才看清对面停的那辆车。徐屹按下车窗,志得意满的面孔上勾出冷笑。阮毓看在眼里,觉得那笑很远很远,远到从来就没走进过她心里。所以她不觉得痛。 银河浮槎(下) ye hua6.co m 北风中,裹着酒红色大衣的影子越来越小,没人知道她将去向何方。阮毓自己也不知道,今夜,该往何处安身? 箱子里的几本拓片还能卖些钱,要实在没办法就到文化市场去,换点钱上郊区租个房子,多给房东百十块钱,应该就不问身份证的事了。 可现在,她还不想做这些,只想漫无目的走下去,累了再说。 临近二环路的小公园,本就行人稀少,这个季节就更没人光顾了。参天大树会在夏天织起大片绿荫,现在正值隆冬,树干顶端是光秃秃的枝桠,入眼皆凄凉。阮毓从市区一路走来,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小时。 落寞的长椅孤单地枕着花坛,她过去坐下,怀抱纸箱发呆。 不远处的半山坡上,是泛旧的高墙,墙上拉着密集的铁丝网,里面几座灰色的小楼引人遐想。 她去年无意中发现了这里,情绪低落时,会带着蘸水毛笔过来,独自在空旷的小广场上写字。笔走龙蛇,有时一待就是一下午,所有不快也随之消失。 今天不巧,没有毛笔也没有好天气。阴霾的天空越发暗淡,黄昏渐渐来临。但阮毓不想走,她喜欢这里的寂静,纵然寂静的代价是寒冷刺骨,是手冻得乌白。可她还是任性地从箱子里拿出那条围巾,艰难地织下去。粗壮的木质毛衣针,经过多年的摩挲,针头已经油亮光滑。夲伩首髮站:yehua5.com 八年了,可真快。阮毓微微叹气。 那时她还青春少艾,男人电话里向她抱怨,说西疆的风吹进脖子,像凌迟一样从肉到骨冻得人难受。她心疼他,当天下课就去买了毛线和织针,虽然给恋人织围巾是她高中时代流行的产物,可她不觉得过时,喜欢哪有过时的呢? 可惜啊,当初天涯尺尺,互诉衷肠,如今只剩寒来暑往,孤雁仿徨。 泪水还没落完,就干在了脸上,阮毓苦笑,仿佛心脏被揪成了一团,堵得难受。 压抑的咳嗽声伴随身子起伏不定,她半晌才喘匀了气,倏而抬眼,恍然惊悸。 褚昭陵比鬼都夸张,她甚至没听见脚步声,结果人就来了身边。他探寻的目光打量下来,欲言又止,最终挨着她坐下。 阮毓心神俱疲,只看了一眼,没力气跟他费口舌。他倒不见外,捉过她冰凉的一只手,攥在掌心,声音带些沙哑,“先跟我走。” 她摇头,无力地瞑上眼,说话也不像从前那么小心翼翼:“我跟你之间的交易早就结束了……” “你说什么?”他身子倾过去,不容分说揽她在怀,手臂撑着椅背,让她无处可躲。 “看着我!”舌尖打湿阮毓干裂的嘴唇,他笑意玩味,“我们,才刚开始!你要么现在就跟我走,要么……” 男人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转而轻衔耳垂,低声戏谑:“你要是无所谓,咱们就在这儿打野战,反正也没人来!” 纵然光天化日之下,褚昭陵也可以把下流话说得这么面不改色。阮毓气得冷笑,褚昭陵已经抱起她往车边走。 没有挣扎,因为她守护在怀的东西经不起蹂躏与折腾。 坐进车里,阮毓感觉麻木的四肢逐渐有了知觉,褚昭陵极其自然地俯身,为其扣好安全带。她也不知哪来的豪横,不客气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跟踪我?” 褚昭陵噗嗤一笑,抬头与之相视,转而朝半山坡上努努嘴,“那是我单位的办公楼!” 阮毓恍然大悟,这座公园她来过无数次,入口处竖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国家安全主题公园,而标题旁边还立着“龙潭三杰”的雕像和生平介绍,国安的办公场所设在这儿并不突兀。 可她没有释然,反是不寒而栗。也就是说她早就成了别人的猎物,或许从她第一次到公园写字释放的那个下午开始,褚昭陵就在某扇窗户里瞭望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或许,自己今日命运的无常里,至少有两成与他脱不开干系。 车子拐进小区时,她仍然入神。 他的家很简单,两室一厅,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关上门,他才说:“以后你就住这儿,咱们好好的。” 阮毓忽然咬了牙,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褚昭陵,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杀要剐不如来个痛快的,别一而再再而三用那些手段羞辱我!你老婆已经闹到了我爸那儿,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我求你高抬贵手行不行?” 眼泪伴着吼声滚落,褚昭陵闻言,眯起了眼:“我老婆?” 她泣中带笑:“你是不是觉得家外有家挺新鲜的,还是我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觉得有趣?” 他似乎被刺痛了神经,生拉硬拽推她到沙发坐下。 “我有样东西给你看。”褚昭陵说着,从身上掏出本红色小册子,直接摔在她面前,“自己看!” 褚昭陵离婚了,日期是三天前,他一口咬定,说阮竹涛收到的短信不是他前妻发的。阮毓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但心里也开始动摇。回忆起令她颜面无存的照片,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是光影。 东风无力(上) “我没有必要骗你。”褚昭陵言辞诚恳,“这事儿闹大了,难道对我有好处?就算为我自个儿着想,也不会由着人胡闹!” 他毕竟是公职人员,能如此迅速地离婚,就必然要做好善后,否则难保不会影响前程。纵使家庭背景足以保他仕途顺遂,但外遇和离婚时间赶了个前后脚儿,组织上问起来不好交代。何况还是从事安全工作的,要是这点小事都捂不住,又有什么脸赖在如今副局长的位子上。 阮毓知道他没撒谎,甚至内心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可她不愿想,更不敢想。 “既然这样,多说无益,以后我们两清了!”她起身打算离开,又被拦住,褚昭陵掐着她腰轻笑起来,“这就想走?” “让开!” 谁也没想到,相持不下的结果是纸箱散了架。只听哗啦一声,里面大小不齐的数册拓片率先落地,其中还夹杂着那条没织完的围巾,以及几页内容古怪的复印件。 褚昭陵目光跟过去,眼中的愕然一闪而过。 阮毓彻底慌了神,顾不得别的,忙蹲下去抓起围巾和那本复印件抱在怀里。她长舒口气,不放下一秒,围巾就被褚昭陵夺了去。争执间,双双跌在沙发上。 男人仰着脸,一手紧扣她腰,一手举高了围巾,自作多情道:“怎么才织一半儿啊,准备送我的?” 她双眉倒竖,显然压着火儿呢,“还给我!” 褚昭陵反倒来了兴趣,好整以暇地瞟着她:“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是给哪个男人织的……该不会是徐屹吧?” “不是!”阮毓答得干脆,甚至翻了白眼儿,可见对这名字多厌恶。 “那还有谁啊?”见她抿着唇不说话,褚昭陵笑得越发玩味,“你要不愿说,就当是给我的吧,虽然没织完,不过也能将就着用,好歹一片心意不是?” “不行!”一向犹豫的阮毓,此刻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斩钉截铁。 “那现在就告诉我,那个男人叫什么。”褚昭陵刨根问底,偏执得像吃醋。 她还是沉默,手紧紧攥着,心跳声格外真切。虽然对褚昭陵不算了解,可依他的性子,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继续僵持下去,不知他又想出什么损招。 沉吟半晌,阮毓语气沉重地吐出两个字:“邵阳。”她忽觉心口堵得难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邵阳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模糊到连他的声线都记不清了,可是对方在她心中的位置仍然无可取代。她想起自己那暗无天日的青春岁月,所有人都是冷漠过客,只有邵阳的驻足,为她点亮了一盏明灯。 褚昭陵别过脸去,阮毓看不清其神色。片刻沉寂后,他忽然手臂一松,将围巾递还。 一时喉头滑动,他似乎渴了,放开她,起身去茶几边倒水。 “你是不是……特恨他?”也不知怎么问了这么一句。 她还陷在飘渺的回忆中,好半天才回神,讷讷摇头:“没有。” “嗯?”褚昭陵好奇着,又吞了两口水。 阮毓只觉悲从中来,她多么不愿相信,那个阳光一般温暖和煦的男子,早就不在人世了。她一点也不想承认现实,但似乎没其他可能了。泪水无声滚落,她再次沉没于痛苦之中,溃不成军。 “因为他死了。”话出口时,她更觉得身似浮萍,心如死灰。 “咳……”褚昭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嗓子被呛得难受,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他刚才做了无数种揣测,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答案竟然是阴阳两隔。 咳嗽几声,他恍然戏谑:“合着你这是……心里有座坟,埋着意中人呐!哎那谁……他……怎么没的啊?” 她从没见过这么欠揍的人,登时好性格好修为都被冲散,近乎咆哮地骂道:“你有没有人性?”说着揩一把眼泪,咬着牙收拾东西。 褚昭陵腔调不再吊儿郎当,一边帮她捡东西,一边服软,“我不问了行吧,你别走……” 阮毓还是横眉立目:“我不想再跟你这种人有任何关系!” “那就由不得你了——”男人当即表演了个“变脸”,去旁边的书柜取出那副卷轴,折返回来扫量她几眼,慢条斯理问,“不和我解释一下这个?” 阮毓愣在那里,心跳已经漏了半拍,她的把戏终究被识破了。 这幅画连赝品都算不上,因为从里到外都是假的,造假者是她本人。至于真品在哪里,她不得而知。 PS:女主其实是装老实人,装得差点儿自己都信了2333 东风无力(下) 许多年里,阮毓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像那副传说中的画一样,都是骗局。 她母亲叫纵秋华,出身萧县纵氏,虽不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但也世代书香,颇有文化渊源。她外公祖上几代都是书画匠,不仅水墨丹青手艺了得,装裱做假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纵秋华生得白皙美丽,自小就心高气傲,不甘在小县城里平淡终生。 可外面的花花世界虽然夺目,却也水深火热。自恃美貌的纵秋华非但没能出人头地,反而受尽情伤,失意归乡。她的名声早被败坏完了,任是漂亮依旧也无人敢娶,阮竹涛是跟老爷子学国画的徒弟,长得的确一表人才,可惜天生残疾,右手缺了三根手指,快三十还是光棍儿一条。于是纵老爷子煞费苦心,为女儿和徒弟穿针引线,并多番暗示会把祖传古画做陪嫁。 阮竹涛就这样做了师父的乘龙快婿,心想着老婆虽然跋扈,但为了古画委曲求全也未尝不可。然而直到跟纵秋华的婚姻走到尽头,他都没见过那画一次。但为了自抬身价,阮竹涛还是会装作不经意地跟外人提起那所谓的古画。 阮毓在跟母亲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依稀见过一幅卷轴画,古朴的底色上绘着松树和雪。她那时候还小,虽有点国画功底,可寥寥几眼也鉴别不出画的年代。早在纵秋华死之前,画就不知所踪,可能是她一时兴起送给了相好,也或许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后来阮竹涛作为监护人将阮毓接走,又不只一次追问画的事。那时阮毓就明白了,父亲似乎对画的关心更甚于她,然而她不愿细想。她只有十七岁,她恐惧再过漂泊无依的生活,她生怕说了实话连父亲也要抛弃没有价值的她。所以许多年里,阮毓一直在撒谎圆谎,她骗阮竹涛说画存在了妈妈朋友家里,被问及朋友姓名,又支支吾吾。 然后谎言的雪球就越滚越大,直到徐屹出现。原本她跟徐屹那种风流浪荡子是不会有交集的,可怀璧其罪,纵然一眼都没见过所谓的古画,也不妨碍阮竹涛在酒场饭局上自吹自擂。 徐屹干的就是艺术品拍卖这行,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既然甜言蜜语上床许婚都不能让阮毓着道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逼着孝女救父。 机关算尽,本该天衣无缝。只可惜阮毓手里根本没砝码,她知道这话说出去不会有人信,也知道自己早年心血来潮伪造的假画骗不过徐屹,所以她只能铤而走险。起初想着去骗周戎昆的,因为这些当兵的只会附庸风雅,但实在高雅不到哪去,在艺术品上远不如徐屹精通。再者,周戎昆身在体制内,现在反腐风潮正盛,他得了稀世珍宝也不敢声张,露馅儿的可能就小些。 她知道这么做不厚道,还会遗祸无穷,可阮竹涛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不管将来发生什么,眼下先把人弄出来才是关键。 没想到周戎昆压根儿不接招,反招惹了褚昭陵这么个难缠主儿。 现在对方沉着脸质问她:“觉得我们都大老粗,不懂你们文化人儿的道道,所以拿副假的打发我完事儿?” 阮毓埋着脸不说话,心里感叹褚昭陵眼尖,又怨自己学艺不精。她姥爷家祖传的造假手艺,据说清代和民国时能横扫琉璃厂,以假乱真少有败绩,不想到自己这儿轻易就让个外行瞧出破绽了。 “怎么不说话了?”褚昭陵一件一件抽空阮毓怀里的东西,全堆到了茶几上,然后迭指抬起她下巴,脸也凑近,“敢跟我掉腰子的人,你是独一份儿!不单给我副假画,还在画轴里头装窃听器,真是小看你了啊!” 手指在她嘴唇上摩挲片刻,转而急转直下,鼓起的胸脯隔着布料被狠狠握住,男人指节发力,逼她呻吟。 “怎么不叫了,嗯?那晚上录下来的东西回去都听了没,是不是除了哥哥把你操得求饶的音儿,就没别的了?” 阮毓毛骨悚然,不敢直视褚昭陵的眼。窃听器是她临时起意装进去的,毕竟见面地点是酒店房间,那么暧昧的场合,她就算再豁得出去也不得不留一手。果不其然,两人发生了关系。后来担心他吃干抹净了不认账,她甚至合计过,要是父亲救不出来就去举报,大不了鱼死网破。 现在网破了,褚昭陵急切地准备处置她这条鱼。 并蒂芙蓉(上) 性挑逗并非随时随地都可充当黏合剂,正如眼前,当褚昭陵清晰觉察到阮毓的不安时,居然一改姿态,放开了她。 他靠在沙发上,气息变得平稳:“放下你心里那个人,咱们俩试试看,怎么样?”这语气一半在商量,另一半又仿佛命令。 阮毓摇头:“我要是不答应呢?”她从前是有求于人,且怕漏破绽,所以不得不如履薄冰,任其摆布。现在窗户纸一捅破,卑微也随之不见。 以为褚昭陵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笑道:“据我所知,你前两天是在公司住的吧?我要没猜错,现在你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不在身上,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强呐?” 阮毓脸色苍白,却也无从反驳。她现年29,不是19,人情冷暖尝得多了,也就知道骨气当不了饭吃,嘴硬也无济于事。 他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好声好气地祈求:“往后不闹了行不行,咱们一块儿过下去。” 也不知这低声下气从何而起,阮毓满头雾水,有种隔了万水千山的飘忽。 她抽回手,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顿了顿,嘴唇嗫嚅:“那你能不能……” 话到一半就哽住了,她不知怎么说出口。褚昭陵何等精明,见她眼珠子瞟在茶几上,已经落叶知秋,因此赌咒发誓,“行,只要你好好的,我半个字儿也不再多嘴!” 许诺倒痛快,令阮毓愕然,他怎么就这么善解人意呢?仿佛会读心术,自己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目光如炬。 她问:“你……你看上我什么了?” 褚昭陵忍俊不禁,长臂一捞,拢她入怀,低声说:“某些人啊,一不开心就拎着桶拿着笔上我们那小公园儿搞行为艺术,我想看不见都难呐!”他故作沉吟,半晌又补充。“当时我就想啊,这么才气横溢的妞儿,死活我得弄家来,哪怕她恨我怨我呢!” 痒丝丝的热气,簌簌落在脖子里,阮毓没来由地脸红心跳。哪怕知道话里真假参半,可她胸腔里还是怦然而动。是,从没有人当面轻执她手,柔情缱绻地说着情话,她觉得新鲜,又刺激。 “诶,你以后要不高兴了,能不能别去外面写字儿了,你就在家里头教我,我指定好好学,行不行呐?” 她心跳更剧烈了,暗想这人不愧是跟情报打交道的,什么事都心中有数。这几句话听着稀松平常,可在她心里,远比砸钱给奢侈品,或者显摆权势管用多了。 褚昭陵真得清楚她喜欢什么,并且一副甘愿投其所好的样子。 “我……我饿了!”阮毓紧张地挣开,几步进了厨房,她嘴里念叨,“你们家都有什么菜啊,咱们做点饭吃吧!”说着自顾自打开冰箱,里面的青菜有的蔫儿了有的发黄,看得出主人不常下厨。 又没话找话:“你一次少买点菜嘛,吃不了都放坏了,多可惜……”其实哪有那么熟,可她实在局促,只能信口开河。 褚昭陵斜倚门框,只是静静看过来。那眼神不深邃,但绵长,没有情欲,不掺城府,就那么淡如清水,却令人不敢直视,生怕多看几眼就耽溺进去。 那话怎么说来着,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阮毓埋头摘菜,心想这套路徐屹可是望尘莫及,装得跟真事儿一样,要是二十出头碰见他,估计被吃得渣都不剩。 “怎么突然哑巴了?”男人还是笑着,上前接过她手里那把菜,几下摘完,然后投进筐里冲洗。 阮毓偷瞧一眼,按捺心绪。她发现这样的日常小事,比床笫间鱼水相欢都难得多。因为在床上,无论起初乐不乐意,她身体的满足都能促使心灵放松,而眼下,她脑子空旷,导致四肢也变得木然。 直到燃气灶窜高的火苗,使其猝然回神。褚昭陵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等她抄起锅铲时,倒是很默契地后退一步,抬手将油烟机调到最大档,站在旁侧默默看她发挥。 阮毓做饭很好吃,但很少有人夸她的厨艺。因此褚昭陵这个细心食客不吝溢美之词时,她不免茫然。想起以前杨茗也有过认可,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因为在所有亲近人眼里,她都处事糟糕。她想褚昭陵还没完全了解自己,所以才会说这么多好听的话。 夜里入睡时,他们紧密相拥。耳边是褚昭陵平稳的呼吸声,她听着听着,一颗心渐渐踏实,心说这男人的确与众不同,因为他有镇静安神的作用。不过阮毓才不信对方是真心喜欢自己,男人嘛,大多图个新鲜,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听人描述过滋味儿。 但无论现实如何,她只能先住下,然后想办法去办身份证,再找份工作安身立命。纵然有一天跟这个男人也一刀两断,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盗文真令人绝望,后面大概会在悦阅小说市集先更,链接见文案,暂定那边更上下整章,这边更半章。 PS:女主自卑,没有安全感,心事重,认为自己天生配不上好的。本文大概就是写几笔她重塑自我的过程,毕竟我前两本的女主一上来就不弱,所以这个侧重于走出弱势。至于男主,嗯,我想象不出更写不出完美男人,所以我笔下的男人大都不讨喜,过得去或实用已经是作者的极限了。所以不用怀疑,褚昭陵大概率没什么魅力,他的作用是推动并见证女主蜕变。 并蒂芙蓉(下) 醒来,褚昭陵已经上班去了。阮毓将自己的东西归置进某格不起眼的吊柜里,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一来是现在无处栖身,再者,她还是了解徐屹的,既然认定了她的背叛,那么无论有没有真凭实据,都不影响其展开报复。反正已经被迫做了荡妇,那就不能轻易放过褚昭陵这个奸夫。 哪怕他动机不纯虚情假意也没关系,只要能提供庇护,让她躲一阵风雨已足够。 下午,阮毓赶在褚昭陵下班前煮好了饭,她甚至想到对方端碗动筷的样子,心里立马有了餍足感。无关情爱,被欣赏的感觉会使人神清气爽。 过了冬至,天黑得仍然很早,男人赶在夜色微浓时回家,他进门第一个动作就是热切相拥。阮毓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心想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见天这么肉麻? 她听见锅气冲顶的声音,想摆脱束缚,可他不依。贴在一起的身子摩擦起电,隔着裤子已经感受到他鼎盛的欲望。 “你放开我,糊锅了。” 褚昭陵置若罔闻,笑着拈抬死她的下巴,四目相觑,问:“叫我什么?” “你先放开我!” “叫声哥哥我听听——” 阮毓身上一阵恶寒,多年前邵阳偶尔打过电话来,也会这么没正行。可那是邵阳,那个温润如玉开朗和煦的邵阳,她心中无可取代的邵阳,纵然调情口吻,她也觉得甜如炼蜜。但同样的话,褚昭陵唇齿相碰说出来,她丝毫觉不出风流倜傥,全是油滑腻人。 诚然眼前的人待她不错,体现在不会蛮横地强迫她,会照顾她情绪上。然感激与喜爱,又不可同日而语。 她脸色冷下来,没有迎合与动情,只是无措和犯难。褚昭陵身体一滞,手臂松开,所有情绪都化作喟然一叹。 阮毓也装聋作哑,盛菜出锅,寂然开饭。 沉闷在饭后被打破,她准备洗碗时被拦住,还是油腔滑调,不过这次没那么令人生厌:“细得跟瓷似的一双手成天洗碗还不糟践了?放着我来!” 他说着抢先一步开了水龙头,阮毓垂眸,望着自己白皙嫩滑的手背,想起邵阳多年前的话:这么好的手成天做家务多浪费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等阮毓追问时,只听见电话那端一阵坏笑。 第二天褚昭陵就买了洗碗机,安装师傅在厨房里忙碌,手机也随之响起,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她不胜其烦,但又找不到理由挂断。 直到四十分钟后安装完毕,通话才结束。 阮毓莫名其妙,褚昭陵那儿倒是心情大好。握着电量不足的手机上楼回办公室,唇角上扬的弧度稍稍平复,进门刚坐下不一会儿,属下便来敲门,“褚局,证明那些已经开好了,都在里面装着。” 他微微颔首,示意将东西放下。 晚上,原本意兴阑珊的阮毓,在信封拆开的一刻动容。其实前几天她就给居委会打过电话,问找不到户口本能否请他们先给开张证明,对方好像早就知道内情,直接答复她让户主本人联系。没有居委会的证明也没有户口本,补办身份证根本不可行。 现在褚昭陵不但弄来了身份证明,甚至还有户口页信息,她岂能无动于衷。心想这时撒娇或直接投怀送抱最奏效吧,然而想归想,终究做不出夸张的举动。反而思绪纷繁,想起自己流离在外已经一星期了,可家人、好友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来过。 泪水啪嗒一声掉下来,知道煞风景,偏偏收不住。 褚昭陵拥她入怀,笑意清朗:“想谢我也用不着哭啊……”旋即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来,先让哥哥亲一口!” 吻落在面颊,舔舐掉泪水,咸的。而阮毓却觉得,心里的苦涩不那么重了。 星期一,她迫不及待去公安分局补身份证。路上惴惴不安,担心没有户口本原件会被刁难,结果所有人都客气到离谱,可想而知是褚昭陵打了招呼。 流程很快走完,阮毓道谢离开,以为至少要几天后才能制出新证,结果下午工作人员就通知她去取。 看着证件照上波澜不惊的面孔,她感慨万千,想起旧身份证上十九岁的自己,彼时还带着婴儿肥。曾经无比嫌弃地拍给邵阳看,耿耿于怀自己“脸大”,邵阳当即打过电话来,说她那是可爱,叫她不要妄自菲薄。 十年弹指,岁月流逝间,面容也瘦削下来。脸型变得满意,可人事全非。 残阳余下一痕血红,不够刺眼,但剜心。十七岁那年的深秋,也有这样颓丧的黄昏。她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走,不知归往何乡,天快黑时,曾经的邻居少年突然出现,极力邀请她回家,饥饿与困顿,让她对曾经瞧不上的不良少年有些青眼了。毕竟,这是她感受到唯一善意。 两个白水鸡蛋,一桶方便面,是残酷青春岁月里的她感受到的最大温暖。然那温暖背后,又包裹着污糟。少年突如其来的表白,称暗恋她好久,然后是拥抱,是青涩的吻,是懵懂而抑制不住的冲动。 而她只有无措和顺从,她不想再漂泊,她想起她妈时常挂嘴边的“依靠论”,大抵是再要强的女人,都是有个男人才有依靠。于是经年流转,她妈总是在各种男人间徘徊,没遇见一个,就以为有了依靠,结果每个都是流木,都没能结束母女俩的漂浮生涯。 少年笨拙地爱抚,让她心欲跳脱,阴唇被牙齿轻咬着,身体成了积水地浅滩,潮湿泥泞。乃至于生殖器,都未发育至成年人那种粗俗的外形。她的身体一次次被试探被撩拨,却没有一次进入成功。 那个过程中,她脑子里只有一幅画面,那就是多年后的自己,在厨房的材米油盐中奔忙,在丈夫孩子中打转,那不是她幻想中的生活。而眼前赤裸相对的少年虽然青春帅气,可他只会打架,他仿如一具空洞的皮囊,不懂艺术,不通军史,不能和她谈天说地。 阮毓于是爬起来,穿上衣服嘤嘤哭泣。少年愧疚地摸着头,相顾无言。耳尖又爱搬弄是非的邻舍,就有了新的话柄,少男少女共处一室,谁又按捺地住说三道四的心?等少年的母亲清早打牌回来,倒没过多追问,成年人的逻辑总是耐人寻味,她亲昵地和阮毓说话,试图让其留在自家,幸好阮竹涛在那天下午赶来,没有缠绵不舍依依惜别,阮毓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的母亲恼羞成怒,开始谩骂。左一声荡妇右一句骚货,极尽羞辱。阮竹涛自然听见了,可文化人的体面使然,他只能黑着脸推搡阮毓,进而加快脚步逃离。 后来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阮毓闷声落泪。哭自己的堕落和世道的乖舛,她差点为一桶方便面和两个鸡蛋,就葬送了自己的贞洁。是呢贞洁,从小到大无数的视剧和很书籍里,都明里暗里强调女人的贞洁,她一度以为那层膜大过天。后来才发现那是可笑又窒息的枷锁。她所谓的完璧之身,给了徐屹,对方惊讶之余只剩取笑,“哟,原来不是所有搞艺术的都玩儿得花啊!”然后,他的生活中又多了一笔吹嘘的谈资。 从此,阮毓对男人的所有幻想都终止了。 鱼游春水(上) 傍晚堵车厉害,公交车缓慢开了近一小时。 阮毓下来,快步往小区方向走。到门口时碰见了夜班保安,见是她,老大爷笑眯眯地走出传达室问候,“小阮老师回来了?” 她也回之一笑:“李大爷您甭客气,叫我小阮就行!” “你这孩子真不赖,有文化脾气还好……” 上次装完洗碗机,她顺手把包装箱和几件其他废品捎下楼给了正翻垃圾桶的李大爷,对方连声称谢,不几天两人就熟络起来。 通过李大爷,阮毓对褚昭陵的情况摸清了一些。他是北京调来地方历练的,所以住的房子属于单位宿舍,而这座小区起初是作为集体福利房建造的,到后来政策放宽,很多原来的房主直接房子转卖全家搬走了,所以目前小区里至少一半住户都不跟警务系统挂钩。 而褚昭陵又不是个喜好交际的人,因此在这儿住了一年半还是跟大多数人不熟,甚至门卫经常见他,也仅仅了解到这主儿是警察且是个领导,但具体管哪块儿一无所知。他前几天去传达,直接说自己老婆过来了,登记完基本信息要了门禁卡。阮毓当时听到完人都懵了,腹诽褚昭陵嘴里真能跑火车。 李大爷倒是很喜欢她,得知是艺术院校毕业的,还一劲儿夸她有气质,顺带帮自家孙子问了些学书法的技巧。 寒暄几句,阮毓告辞上楼。 褚昭陵回来时已经快八点了,果然年底各单位都忙,进门他边换鞋边问:“身份证都办好了?” 见阮毓点头,男人手摊开:“我看看。” 她不情不愿地将新证件递过去,褚昭陵来来回回端量很久,一时莞尔,“比以前那张漂亮了。” 阮毓愣住,心想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倏而转念,差点忘了他干什么的,证件信息而已,还不手到擒来。 她懒得多话,转身进厨房拿碗筷。 饭菜的香气让褚昭陵心里满当当的,想起小时候背过的那首词,人间有味是清欢,他喜欢这样的烟火气。 饭后,两人去外面散步,褚昭陵捉了阮毓的手轻声道,“抽空去办张银行卡,我给你转点钱,有事儿也能应急。”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脸上,看不真切情绪,“我准备找工作。”虽然褚昭陵事事体贴入微,可她还是没有安全感,男人给再多钱也不如自己挣来的踏实。 “嗯。”他倒不反对,顿了顿提议道,“也不差这几天了,要不年后吧!” 阮毓不置可否,当作默认了,毕竟还住着人家房子呢,不乐意也没必要说出来。 转天开了银行卡,褚昭陵二话不说就转了十万给她,美其名曰零花钱。不算多,但也不是小数目。 阮毓一瞬恍惚,觉得自己真被包养了,他却很自然地絮叨:“这不马上年底了,我那工作你也知道,不是总结就是汇报,到时你自个儿去置办些年货。过年了,买几身新衣服祛祛晦气,别老穿以前的!” 话是这么说,可褚昭陵还是抽了一天时间,拽着阮毓去商场。进门就直奔有名的女装品牌专柜,服务员脸上堆满了热情,嘴里夸两人登对,手上已经指了好几件新款向二人推荐。 褚昭陵也不含糊,让对方都取下来,饶有兴致地推阮毓进试衣间。刚进去她就忍不住掀吊牌,单一件小衫都五六千,外套更是好几万。或许于褚昭陵而言这算不上大钱,可阮毓还是忍不住咋舌。她当然是见过钱的,不至于为了万儿八千大惊小怪,但清楚自己什么段位,倘若她自身消费实力达不到这样的档次,那么别人馈赠再多都无济于事。没有人会认为庶民套上龙袍就能睥睨四海,反倒龙袍加身时的巅峰喜悦会让庶民迷失在虚空妄念中。 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褚昭陵干咳一声,挑帘而入。阮毓明显只上身了一件就迫不及待脱下来,此时酥胸半掩,男人凝眉,“怎么不都试试?” “还是算了吧。”她解释,“价格都不便宜,可配色、款式都一般,跟我不搭,也不算舒服……” 找了一堆勉强的理由,以为能说服他,不料对方不置可否,蓦地倾身将其抵在隔板墙上。 褚昭陵故意往她胸脯上吹口凉气,声息忽重:“不舒服?” 阮毓听懂了话里的意味,想躲已经来不及,灼热的掌心罩下来,按在挺翘的一端,他双目微红,嗓音略带沙哑地问,“现在舒服了吗?” 鱼游春水(下) “你别胡闹,外面有人!”她低声斥道。 褚昭陵置若罔闻,手指已经穿过胸衣握住了她的柔软,脸上是轻狂的笑,“要不要让人听见,全看你的……”语罢低身,热切的吻自锁骨划过,含住椒乳,大口吮吸。 他这个人,仿佛任何时候都能漫不经心,哪怕帘外就有脚步经过,也从容自若。 “嗯……”难平的呻吟刚涌上喉头,阮毓就下意识地伸手捂在嘴上。她的身子徐徐下沉,直到整个人瘫倒在更衣凳上。起先勉强穿好的衣服全部乱了,此刻被垫在身下,随着男人的寸寸撩拨皱成一团,进而濡湿。 他最喜欢剥到她衣不蔽体后架腿上肩,然后绵绵湿吻。只是以前都浅尝即止,这回凶猛的啃舐直到腿根都没停。 春水满溢,涨潮似的。褚昭陵径直吻过去,阮毓被惊得差点儿尖叫。幸而意识虽迷乱但不糊涂,另一只手也无力地掩上来,死死压着自己的唇,以免叫出声来惊动了外面的人。 这是空前的煎熬,但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她喜欢褚昭陵舌头在自己小穴钻探的感觉,因为那里太空洞了,他刚好填不上。但还不够,不够长,不能把所有的空虚填满。 “啊……”浅浅的一声吟哦后,阮毓陡然回神,骂自己实在荒唐。神经传递的快感已经开始支配身体,大脑竟毫无意识,难道她真得迷恋上了褚昭陵,迷恋上了与这个男人的身体交互? 可这个男人实在太会拿捏她了,纵然处在随时可能暴露的公共场合,也不妨碍她被勾得欲火焚身。 她算发现了,自打跟褚昭陵一起后,自己的道德束缚感越来越低了。 眼下,那狗男人卖力舔弄,恨不能吸干她似的。要是再这么下去,等会儿可怎么走?阮毓有些担心,可又阻止不了,这时节别说推开褚昭陵,稍一松手都怕自己会会忍不住叫出声。 幸好他的手机适时响起。褚昭陵不得不探出脑袋,盯着来电显示犹豫几秒,主动接起。听语气,是工作来电,大概率是他领导打来的。 阮毓支着身子颤抖着想坐起来,接电话的狗男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摁下她,手指故意捻了下奶头。她吃痛,紧抿着唇不敢出声,眼中的欲火越发难耐。 褚昭陵的手掌从胸脯向下游移,手掌最终陷在她紧紧闭合的双腿间。 通话结束,他抽出手,沾满蜜露的手指挂在她脸上,低声道:“咱们得回去了。” 说着已经整理好衣服,大摇大摆钻出帘子,气定神闲地找服务员结账。听见外面一本正经的交谈,阮毓心里又骂了几十句狗男人。她的衣服又皱又湿,自然没法再穿,所以褚昭陵仅凭口舌之利,就得逞了。 离开的时候,阮毓眼皮垂得不能更低,滚烫的脸颊潮红未褪,她生怕被人瞧出破绽。 服务员很懂事,嘴上继续恭维,先说两人般配,又道美女有气质,称穿出了衣服的高级感。一句话引来了店内其他顾客的注目,阮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倒是褚昭陵笑声爽朗,夸对方不仅有眼光还会做生意。 阮毓听不下去,头一次挽起他胳膊,借机上手狠掐,两人才在众目睽睽下“恩爱”离场。 一路上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出电梯时脚步虚浮好悬没踩空,幸亏褚昭陵及时扶住。 坐进车里,阮毓恨恨一眼剜过去,狗男人笑吟吟地凑过脸来,边为其扣安全带,边耍贫嘴,“好好的怎么还急眼了,我哪儿得罪您嘞?” 她气急,趁机勾住脖子咬上去。 褚昭陵也不恼,就杵在那儿任她闹,胸腔还不时起伏,发出畅快的笑,等到她松了口,才坐正身子问,“解恨了吗?” 这且解不了的,她转过头去故意别扭。 回家放了东西,褚昭陵一副欲走还留的样子,继续招惹她,“我说,我回单位了?” 日子长了阮毓也不惯着他,咬牙切齿道:“滚!” 以为他起身真要走,谁知虚晃一招出其不意抱住了她,一时耳鬓厮磨,“真舍得我走啊?” 阮毓的心火再次被点着,没羞没臊的话说不出口,身体却很诚实地缠上去。 哪想到天不遂人愿,褚昭陵的手机再次毫无征兆地响了。他赶忙接起应承两句,恋恋不舍地松手,“今天实在来不及了,你待会儿洗个澡吧!” 关门声过后,人就早消失得无影无踪。阮毓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幽怨,她扶着沙发缓缓站起,强按住浑身的娇弱无力,去浴室冲澡。 可水温调低了也不管用,她身上的火还是灭不了。半晌,突然质问自己,该不会喜欢上褚昭陵那混球了吧?下一秒又猛摇头,立马在心里纠正:喜欢他身子,仅此而已。 想到这儿阮毓笑了,心说不只男人会凭下半身冲动支配上半身,她自己也不遑多让。 宣静三台(上) p o18 e t.c om 褚昭陵开始夜不归宿,也不知是存心的还是真忙,一连几天面都不露,有时深更半夜会拍两张工作照发过来。 阮毓醒来看了,不免冷笑,然后心无波澜地继续浏览招聘网站。她说不上来对褚昭陵什么感觉,若拿世俗的眼光看,对方样样都好,好家世、好前途、好风度、好秉性,对她无一不妥帖,别人要是知道了两人的羁绊,大抵会说一句阮毓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这外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阮毓还是提不起兴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忍不住在纸上写下这两句诗,阮毓先是大喜,转而大悲。如果邵阳没出现过,那么别说褚昭陵了,徐屹都会让她觉得是祖坟冒青烟才能遇见的金龟婿。然而荣华富贵再好,也不如心有灵犀难得。 电话在这时响起,褚昭陵也不知发什么疯,说是给她买了张梳妆台,待会儿厂家就送货上门。 没两句就挂了,阮毓盯着手机屏哭笑不得。褚昭陵一直独居,这房子里连根儿长头发都没有,更别说梳妆台了。 等安装师傅走了,一个人在卧室里徘徊,最后手指还是忍不住触摸上细腻的台面。小时候家里生活倒也过得去,但梳妆台仍属于奢侈用品,买块大点儿的镜子挂墙上就凑合过去了,后来阮竹涛熬出了头,可惜物是人非,父亲的新家能给她一席容身之处,已是慈悲施舍。 继母孙春艳倒是有张漂亮的梳妆台,青春期的阮毓一度想靠近,却每次都被厉声喝止,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因为梳妆台最下层的抽屉尽里头,藏着副自慰用的假阳具。有年暑假,阮竹涛去外地参加笔会了,阮毓的上的补习班提前放学,她以为家里没人,开门进来才听见主卧传出的呻吟。门没关严,透过狭长的一道缝儿,她瞥见了孙春艳在床上卖力地自我操弄,梳妆台下那一格禁忌的抽屉被拉开大半,收纳用的黑色塑料袋敞口露在那儿。 那天直到晚上,阮毓都藏在自己房间没出门。她以为只要自己守口如瓶就万事大吉,没成想做贼心虚的孙春艳竟栽赃嫁祸。 从外地归来的阮竹涛,到家第一件事竟是踹开女儿房门,然后满屋翻箱倒柜,最后从床底下找出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裹着用到半旧的仿真阳物。不堪入耳的谩骂瞬间充斥房间,阮毓那时顿觉外人的白眼和非议比起来都望尘莫及。一直被尊为丹青手的阮竹涛,她那人前风雅的父亲,嘴里的污秽之词到了足以令地痞流氓汗颜的程度。 开口要争辩,阮竹涛却不容分说,举起那假阳具甩在她脸上,塑胶制品打人格外疼,似乎还带着残留的体液腥膻气。她本能地干呕,可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接着重拳急脚落在身上,掺着下作的辱骂,全化作了她流之不尽的泪水。 在那个家里,阮毓没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哪怕成年以后,阮竹涛也会因为她晚上睡觉反锁房门而大发雷霆。后来梳妆台就成了她心里的执念,前两年有次想起往事冲动莫名,找出了自己八百年不用的微博,在上面许宏愿,说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买张干净的梳妆台。 不为梳妆,只求干净。本文首发站:po 18t d.c o m 不得不感叹褚昭陵心细如发,像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总能在不经意间歪打正着,治愈她不堪的过往。 可蛔虫终究是虫,有害,打掉是早晚的事。 阮毓这样想着,心也坚定了,合计着过完年要尽快找工作,重新攒笔钱才方便后续规划。 她撕掉了刚才写在纸上的诗,搓成团又觉得不放心,最后摊开撕成碎片丢掉。 褚昭陵一直到腊月二十九都没回来,第二天年三十,阮毓睡了个懒觉,起来时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接到男人的电话已经是中午,他在高速上,有些抱歉地说:“我家老爷子的规矩,年三十必须一家人凑齐了守岁……” “我懂!”不容多解释,她一语打断,转而道,“你好好开车吧,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就挂了电话,阮毓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她没多少难过,反而满心着急,本来还怕今天不好交代,现在好了,可以安心扫墓了。 邵阳埋在哪里她并不知道,所以这些年就养成了个习惯,每到年节清明,就去烈士陵园祭奠,买一篮子菊花挎着,去无名烈士陵前挨个放一支,没有人会觉得她神经病,反而陵园的工作人员都混成了熟脸,有时见面还会聊两句。 宣静三台(下) 除夕夜里,阮毓守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有些落寞,转瞬又平复了。 其实往年也没有多热闹,她挤在阮竹涛一家叁口之中,坐立都别扭。最初和徐屹交往时,还认命般地幻想早点结婚,就算没有爱她的男人,也至少有一个家。后来才发现,那个男人既不爱她,也没想过给她家,所以她的人生始终是动荡的,是没有安全感的。 砰—— 外面烟花炸开,绚丽一瞬,又陡然凄凉。她苦笑着,感叹自己还不如这烟花呢,烟花至少灿烂过,她却人到叁十,什么都没留下。 手机屏在这时亮起,以为又是同学和前同事拜年问候,打开一看才发现褚昭陵往她银行卡转了一笔钱,八千八百八十八,倒是吉利。 时间接近零点,他发来叁个字:新年好。 阮毓的心弦动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快抵挡不住这些温柔攻势了。邵阳走了很多年,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被这样时刻关怀呵护了。虽然对擅长拿捏情感的人而言,这不过开胃小菜,可她就是吃这套。 电视里,新年的钟声敲响,褚昭陵的电话也蓦地打来,他的声音带足了蛊惑:“过年好。”顿了顿,又补了叁个字,“我爱你。” 阮毓登时恍惚,浑身像过了电一样,心脑骤麻,她仿佛听见了邵阳的声音。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幻听了,可她还是无法平息自己的激动。 激动到,手机哐一下掉在地板上。 通话中断,她猛喘几口气,庆幸对方没再打过来兴师问罪。于是什么也不再想,洗漱睡觉。 可哪里睡得着。心平静了,身体又开始冲动。这感觉真使人抓狂,尤其是嗅着身侧若有似无的男人气息后,就莫名地血脉偾张,双腿也不自觉夹紧。 若性爱的阀门得以正确打开,会让人欲罢不能。男人入身的感觉,初时酸涩,进而胀痛,等到疏解了这股子胀,后劲则是无穷无尽的舒爽。女人但凡体验过一次高潮,就会终身难忘,何况褚昭陵有本事让她次次欲仙欲死。 第二天是初一,阮毓以为自己还可以多几天清闲日子,没想到褚昭陵会赶在傍黑天回来。 她被堵在卧室门口,有些局促,男人脸上写满玩味:“昨晚为什么挂我电话?” 风尘仆仆的凉意贴上来,冰得她一缩身子,背靠在了墙上,“信号不好。” “是吗?”他还是笑,目光扫向房内,阮毓明显心虚,试图往外推他,“你……饿不饿?” “饿。”简洁明快的回答,接着出其不意打横抱起她,“你现在喂饱我吧!” 不由分说,已将人扔在床上,褚昭陵身子覆上去,边解衣领扣子边问,“刚才我敲门为什么没开,把自个儿关屋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没有,唔……”她想狡辩,刚一开口就被封住双唇,对方索取霸道而强横,有意让她呼吸都变得不畅。 “你这人怎么……”阮毓挣开,“不讲理”叁个字还没出口又遭钳制,褚昭陵捏住她下巴再次深吻,手也理所当然地撩开衣摆,伸进去恣意探取。 “几天没回来,奶子又鼓了,嗯?”骨节分明的手指抓在一团柔软上,辗转用力。 “啊,疼……” “知道疼还敢想别人,嫌我操得你不过爽是不是?”褚昭陵眼角余光向衣橱,没关严实的柜门里掉出来几缕米白穗子,他刚才一眼瞧个真着,就知道阮毓又是在织围巾念故人呢! 也明白这飞醋吃得无厘头,可心里就是拧不过劲儿来。牙关毫不留情,咬在白滑细腻的嫩肉上,顷刻浮现出浅红一道齿痕,他还觉得不够,弓着身子解皮带,想做更混账的举动,却见她恼怒瞪着自己,似要喷出熊熊烈火。 这样目光犀利的阮毓,褚昭陵还是第一次见。他算发现了,邵阳是她的底线,只要不触及这个禁忌话题,她都可以逆来顺受,可一旦试探过了头,她会接着涌现傲霜斗雪的勇气。 无声对峙半晌,最后以褚昭陵的妥协告终。阮毓觉得眼前的男人简直是个间歇性精神病,前一刻还雄赳赳气昂昂发疯,现在突然又换了副面孔,连吻都变得小心翼翼。 “咱们遇见之前的事都不想了好不好,以后重新来过?” 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四目相觑,只剩呼吸之声。 阮毓沉默到底,到底没表态。 她怕,怕自己真动了心,从此在虚荣里丢失心智,没了最后底线。 换巢鸾凤(上) 褚昭陵是聪明人,聪明人懂得只在曲中求,不向直中取。 纵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还是就此打住,翻身下床,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衣裤,背身道,“我真饿了,咱们做饭去吧!” 说着出门去了客厅,阮毓会意,起身重新把围巾收了,关好橱柜。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个择菜,一个切肉,直到吃饭都静默无声。 “真不理我了?”饭后,他将碗筷放进洗碗机,设置好流程出来,从背后抱住她。 阮毓不知道说什么,心想住在他的房子里想别的男人,道义上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一时难过起来,小时候她妈总骂她蠢,什么事也做不好,后来杨茗也略带指责地说过一句话:阮毓,你没有维护长期稳定关系的能力。 转回身,想道歉,忽被他掩了口。褚昭陵有种善解人意的天赋,总能第一时间看穿阮毓的心事,他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莞然而笑,“走,我带你出去玩儿!” 也不等应声,抓起两件外套就拉她出门。 荒郊野地,四下空旷,褚昭陵熄火停车,径直走向车尾。 也不知他要干什么,阮毓跟过去,在后备箱打开那刻直接愣住了。后面满满当当全是烟花,大盒小箱,品种齐全,他还自鸣得意,“上午打北京一熟人儿手里拿的,全是好货!” 阮毓暗翻白眼,心想知法犯法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褚昭陵不知她的心思,自顾自地往空地上卸货。半晌,男人长舒一口气,拉她上前,点燃了那听320响的吉祥富贵红。 劈啪作响声一时充斥耳膜,璀璨焰火照亮上空,雪花还在刷刷掉落,从早上下到现在,已经为整个城市覆盖了厚厚一层银装,倒不用担心会引燃周围枯草。 她看得呆了,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用我叁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褚昭陵突然一本正经地蹦出这两句,阮毓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虽然没听过情话,可不代表就喜欢这种土味情话。 空气一下凝滞了,阮毓无言以对,最终选择不发表意见。褚昭陵自知尴尬,过去点其他烟花缓和气氛。 明灭不定的光影下,她的注意力渐渐从烟花转到了雪花上。思绪飘远,顿时想起大二那年的冬天。彼时成都罕见地下了雪,阮毓跟着同寝室的女生去雪地拍照,碎银子似的一层雪被踩得沙沙作响。那一刻她脑子里闪现出一重画面,幻想下一个冬天,邵阳会突然降临,在风花雪夜中向自己求婚,而自己身披毛绒绒的斗篷,青春洋溢,感动不已。 是个独属于小女生的梦,现在追忆只剩好笑二字。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幻想的人和事一样都没有到来,生活也徒留一地鸡毛。 阮毓又想,如果此时此地与自己共看烟花碎的不是褚昭陵,假如同样的土味情话自邵阳口中冒出,又会怎样?越想就越绷不住笑意,也是大二那年,邵阳在生日前一天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女朋友。彼时还是刚满二十的小丫头片子,其实心里早期冀了无数次,可话到嘴边又羞涩到说不出口。于是第二天通话时,邵阳换了个方式问她,“今天小爷25了,某些人不能亲自来给我过生日,就说两句我爱听的好听话吧!” 那时候她可真顽劣啊,明知道对方期待的是什么,还故意插科打诨,对着听筒调侃道:“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现在他早已奔赴来生,而她还在消磨今世,兄弟是做不成了。 褚昭陵递了一直刚点燃的荧光棒到她手里,阮毓接过,忽然什么都懒得想了,两人像傻子一样在雪地里挥舞乱转。 疯累了回车里休息,在后座上互相靠着的两人,竟有了几分小情侣的惬意。阮毓仿佛没了往常的顾虑,气喘吁吁地问褚昭陵,“你会唱歌吗?” 对方怔了几秒,旋即一拍胸脯,活似卖瓜的王婆:“就没我不会的,想听什么尽管说!” 她语气幽幽:“似是故人来,会吗?” 褚昭陵登时语塞,半天才答非所问道:“那歌——怪伤感的,我给你唱个更好听的!”也不管她乐不乐意,扯嗓子唱起另一首粤语歌。 旧梦不须记,逝去种种昨日经已死,从前人渺随梦境失掉,莫忆风里泪流怨别离…… 阮毓眼眶酸涩,这歌叫《旧梦不须记》,他唱出来挺好听的,可她不想听。她就是想听《似是故人来》,她埋怨自己当初怎么不把跟邵阳的通话都录音,她每一年都会扫几次墓,会想方设法祭奠他,可时过境迁后,竟连对方的声音都记不起了。 为什么拼命去回忆,可耳边回荡的仍是褚昭陵的歌声?旧梦不须记,旧人也该放下吗? 换巢鸾凤(下) yuzhaiwuvip.com 她伸手掩住男人口鼻,不防尖锐的胡茬儿扎手,痒。 灼热的气息喷在手上:“怎么,不喜欢这首?那我给你换一个……” 阮毓回神,果然梦只是梦,哪怕梦里的人再完美,可此刻与她共度年华的都是另一个男人。 “不听了,我们回家吧!你胡字都长出来了,回家刮一刮。”家字出口时,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是心。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褚昭陵较了真。早上醒来,下巴故意往她脖子里蹭。 男人的胡子就是长这么快,一夜过后更扎人了。阮毓哎哟几声,最终求饶,调笑一阵,他放开她去了洗漱间。 她跟过去,扶着门框张望。昨晚那场烟花,无形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她身上的拘谨和不安都少了几分。 褚昭陵两腮涂满剃须泡沫,拿起把老式剃须刀就要往脸上招呼,阮毓忍不住问:“怎么不用电动的?” 他回身,幽怨地瞪她一眼:“还好意思说?都没电多久了,你也不帮我充上!”更多免费好文尽在:roushuwu2.com 扭头又开始刮胡子,锋利的刀刃撞上坚硬胡茬,不时传出细微的沙沙声。 阮毓始终认为男人动刀是有天赋的,那么快的刀片划在脸上,怎么就割不着肉呢?哪像她,也曾自信满满用刀片修眉,结果刚刮两下,眉尾就多了条口子。 “我帮你刮好不好?” 以为褚昭陵会摇头,没想到对方受宠若惊,下一秒刀柄就塞进了手心,“好,我老婆干什么都行!” 老婆二字,让她周身一震,觉得轻佻,可又洋溢着热情。 阮毓呼吸变得短促,目光犹带躲闪,只盯着对方下巴,刮刀小心翼翼地用力。褚昭陵的眼眸那么热,热到她生怕自己一对视就被融化殆尽。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却故意问。 因为怕看了,眼里、心里、身体里,就是全是你了。略一分神,手上没了轻重,霎时只听褚昭陵“啊”的一声,下颌上多了条血口子。 “想谋杀亲夫是吧?”他箍住阮毓,一边气咻咻嗔怪,一边夺过剃须刀,叁下五除二把脸刮干净。 光洁的面孔贴上来,她嗅到一丝血腥味,轻声说,“我去给你找创可贴。” 可褚昭陵没放她,炯炯双目对上她的,绵绵情话脱口而出,“我爱你,真的!” 阮毓有些心不在焉,哪有守在马桶旁边表白的?其实她只是想到昨天他那个重新来过的提议,有些憧憬,又觉得可行,所以打算试一下。 人总是要往前看。然而他刚刚的话,又让她畏缩起来。这个爱字太沉重,重到失真。相识不过两个月,他就轻易将爱说出了口,这不耍她么? 对方似乎早猜到她有此反应,也不恼,手一松任其逃去客厅。 过了好几天,褚昭陵脸上的伤都没好,赶上周戎昆从北京回来,非要和他聚聚。阮毓不想参与这种场合,可找了一堆理由还是没推辞掉,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褚昭陵身后。 地点在周戎昆部队附近的家常菜馆,小包间里就他们仨,阮毓坐在褚昭陵旁边,静静听两人聊些以前的事。 这时阮毓才知道,俩人竟然是战友,原来褚昭陵是部队转业到国安的,这么久竟然一句也没听他提起过。 “对了,老蔡可能五一过来……”不知为什么,周戎昆语气倏地不自然起来,他有意瞟了阮毓一眼,才继续道,“年前我听那意思,估计嫂子也跟着一块儿。” 褚昭陵听明白了,不动声色地揽上阮毓后腰:“我也得带上家属是吧?这有什么,我媳妇儿不在这嘛!” 阮毓呼吸一紧,脸就红到了脖子根,藏在桌下的手想掐他,刚碰上就被对方温热的大手包住。周戎昆暗自叹气,索性埋头喝水,当自己聋子瞎子。 幸亏服务员进来上菜,阮毓趁机挣脱腕子,周戎昆故意干咳一声,将面前盘子往前推了推:“来妹子,你尝尝,他家清炒丝瓜那是一绝!” 不防褚昭陵伸手又将盘子推了回去,面无表情道:“好这口你自个儿都包圆了,她不吃丝瓜!” 措辞十分霸道,但确实给阮毓解了围,丝瓜是她最厌恶的蔬菜之一。男人抬手夹了两只大虾,迅速将虾壳剥掉,将整块虾肉放在她的碟子里,“吃吧。” 周戎昆夸张地撇起嘴,不禁嘟囔:“好家伙,真不够你俩腻歪的!” 阮毓有些不好意思,拿筷子的手停滞几秒。褚昭陵看破不说破,就着和周戎昆碰杯的工夫,一脚瞪过去,对方立马消停了。 春风袅娜(上) 散场的时候八点来钟,周戎昆先回部队去了。 褚昭陵喝了酒没法开车,她自己又不会。两个人站在路上,对方故意往她身上靠:“那怎么办啊,待会儿我酒劲上来真跟半道儿上醉了,你背我回去?” 推了一把没推动,阮毓也不理他,拿出手机:“代驾还是打车?” 褚昭陵摇头,拽着她往前走,笑道:“车先放这儿吧,改天来取,咱俩坐公交去!” “啊,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还不兴我跟你学学过日子?” 公交站离得不远,刚走到就来了车,两人默契地去了最后排。坐下来,空调暖风吹得阮毓心里发烫,此刻眼前没有鲜花美景,只有人头攒动,和嘈杂中的报站声,可她只感受到了浪漫。 扭头看褚昭陵,暗黄的光线照在他脸上,鼻梁高挺,竟带着说不出的迷人。咫尺之距,第一次觉得真实。 她习惯了坐公交,可往常从没人理解她的习惯。杨茗和徐屹每次听见公交二字都流露出鄙夷,让她学会大方处事,别总小家子气。连未发迹时公交都舍不得坐的阮竹涛,也会跟着斥她几句。 仿佛公交车是下流的象征,有权有势者一定会嗤之以鼻。 “干嘛盯着我?”褚昭陵对上她的眸子,从没这么亮过,里面似乎藏着一整条银河。 阮毓回神,笑而不语,主动靠在了他肩上。 褚昭陵霎时不敢动了,走走停停的公交,颠得他一颗心咚咚狂跳。 随着到站声一次次响起,车上乘客也越来越少。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丝瓜?”半晌,阮毓忽然发问。 男人低头,愣了片刻道:“忘了我干什么的了是吧?”长臂将她捞在怀里,“这世上只有你老公不想知道的,没有不能知道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耍花活。” 热气呵进脖子,痒丝丝的,阮毓神色迷离,他真得什么都能知道? ※ 春节过完,褚昭陵照旧早出晚归。以前阮毓每天都盼着他赶紧上班去,结果现在人一走就空落落的。 去书房开电脑继续投求职简历,笔记本密码是她的生日。也不知褚昭陵什么时候设置的,讨女人欢心的招数还真多。 阮毓毕业于四川美院的国画专业,择业范围很窄,这些年一直混迹医美圈,目前除了重操旧业,也没更好的选择。 接连一周,她都在四处面试,奇怪的是竟都没有下文。 玲珑有致的身影,迎着正午的烈日在路上徘徊。虽说之前君氏的岗位属于内推,但自认工作能力没那么差,不至于大大小小的机构都看不上她。 阮毓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踌躇半晌,最终拨出个号码。 欣容整形是国内最大的莆系连锁品牌,目前正筹备上市,前两年那边的运营总监就频抛橄榄枝,既然求职接连受挫,也顾不得那些傲气了。 电话接通,对方开始还装糊涂,话到最后索性直言相告,“徐公子让人放出话来,医疗行业谁敢用你,谁就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又是徐屹在搞鬼,阮毓气得咬牙。 第二天褚昭陵调休,早上吃完饭就拉着她出门。 阮毓拧不过,跟着下了楼,就见对方不知从哪弄来辆半旧自行车,跨上去朝她努嘴:“上来,老公带你出去玩儿!” 她真切得听见了自己的心动。没成想到了叁十的坎儿上,竟把年轻时幻想过的恋爱场景都来了一遍。 两个加起来六十好几的人,比小情侣都肉麻。阮毓侧坐在后面,紧紧抱住男人的腰,暝上眼,沉醉在荷尔蒙的清甜中。 褚昭陵边蹬自行车,边腾出一条胳膊,握着她的手揣进口袋,嘴里叮咛,“别冻着。” 她嗯了一声,语气娇嗲:“知道了。” 嘀—— 汽笛声忽然冲开了周遭弥漫的恋爱酸臭。 这是条老路,双向单车道,褚昭陵于是往边上靠靠,没想到那辆车也慢下来。 车窗落下,阮毓看清了驾驶位上的人,是杨茗。 几步之遥,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一个坐在自行车上笑,一个从宝马里抛出一记不屑的白眼,然后扬尘而去。 阮毓悲从中来,脸贴在褚昭陵背上,泪水肆意。 她发现自己不认识杨茗了,以前那个互相扶持守望相助的朋友,怎么傲慢至此?抑或,她从来就没真正看清过对方,往日种种,皆为虚妄。 “昭陵——”她哑着嗓子,初次直呼其名。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笑如春风:“嗯!” “我想去菜市场吧?” “坐好了,这就走!” 车把转个方向,风驰电掣。 阮毓又忍不住比较,徐屹推崇高档餐厅,青眼于那些被精心点缀在餐盘中的食物,不算很可口,但胜在别致,能凸显身份。可她喜欢的却不是那些,她理想中的恋人,是牵着手一起去逛菜市场的,她曾以为这辈子只会为邵阳洗手作羹汤。却没想到,乐得与她品味人间小清欢的人,会是褚昭陵。 此时此刻,他笑看自己与卖鸡鸭的摊贩砍价,神色中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带着一股欣慰自得。 春风袅娜(下) 手机响起时,她正逐句逐字改简历。 周戎昆倒不见外,上来就问:“妹子,不忙吧?” 刚叫了声周团,对方就大喇喇打断,“这么客气干嘛,我和昭陵谁跟谁啊?以后叫哥!”于是直奔主题,“跟你说个事儿,我一文旅局的朋友,想找个专业的人辅助他们梳理本地的抗战史,我以前好像听你爸提过,说这方面你很在行,那边价钱给的还不错……” 阮毓了然,其实就是政府单位想找个具体干活儿的劳力,要听使唤更要懂行。诸如此类的很多外包项目,并非体制内没人能胜任,不过是为了方便走财政预算,活儿包出去钱付出去,方能体现项目的含金量,也更利于捞油水。当然这外快能不能赚着,主要在于有没有熟人引荐。 若是其他选题方向,她会直接拒绝,可战争史的题材实在太有诱惑力。 思忖片刻,阮毓终究答应下来,周戎昆听这满口称谢,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找借口挂了电话。 搁下手机,他定定打量褚昭陵,“我说哥们儿,你这是来真的啊?” 对面的人笑意清朗,把着手里的建盏,忽而抬眼:“我什么时候来过假的?” “那你干嘛不自己跟她说,正好表表真心不是,非得让我当这传话筒!” 一时褚昭陵眉头深锁,半天才说,“她太敏感,加上徐屹拿狗杂碎又从中作梗,这时候我要是做的明显过头了,难保她不多想……” “哟呵!”周戎昆笑得玩味,“没看出来,你还挺体贴呢,才几个月啊就情根深种上了,怎么着还真是拿回一见钟情的?” 褚昭陵不喜欢这种玩笑话,尤其是开在了阮毓头上,他凝眉,嘴角的笑也冷下去,“不该问的别问,喝你的茶去!” 周戎昆也识趣不再多嘴,转天把对接人的电话发过去。 阮毓像换了个人似的,成天不是在书房些提案、做细化大纲,就是泡档案馆、图书馆,每周还有抽出一个工作日的时间去文旅办公室汇报进度。 文旅口的领导也不无惊讶,原以为只是一常规关系户,所以不求她能做多好,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却没想到阮毓不但专业而且敬业,她提交的内容方案,水平不亚于那几个顾问专家。这些人虽然表面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但内心已然服气,怎么也想不到长了张温柔的脸,有一副文艺身子的阮毓,竟如此熟稔军史,她真正热爱的是金戈铁马。 自然也很少有人知道,阮毓与邵阳的相识,也缘于军史。 那年被阮竹涛接回去,原先乖戾暴躁的少女,被无家可归的恐惧吓得性情大变,从此变得安静内敛。看似有了家,但没有人关心她。她的父亲,只会在她偏科严重被老师约谈后大发脾气,却不知她已被母亲死亡的噩耗及繁重课业压到窒息,没有人愿意把精力浪费在一个敏感自卑的少女身上。 升入高叁后积重难返,学习变成了世上最困苦的事。每到晚上,当同寝室女生都奋笔疾书时,破罐子破碎的她就拿出手机,逛网站刷论坛。 那时还在用2G网络,小巧的诺基亚握在手里,5块钱买30M流量一个月都耗不完。那年“瓦良格”还在组装,十八岁的阮毓,觉得世界新鲜极了。她最喜欢上军事论坛,兴冲冲注册了超级大本营的账号,上来就起了幢“摩天大楼”——板荡之中饮黄龙,技术梳理从1840~1949年的百年战争史。 随着不断更新,留言的网友也越来越多,邵阳的ID是楼里活跃最频繁的那个。从版聊发展到站内私信,最后邵阳成了她注册QQ号后的第一个好友。 熟了才知道对方是军人,她以为学习不好的男生才去当兵,没想到邵阳还是个学霸,在军校名列前茅。于是最初的深夜闲聊,渐渐演变成了隔空辅导。经常会在宿舍熄灯后,对方主动上线,等她把数学难题拍照发过去,然后解答回传。 难熬的高叁,变得不再枯燥。 高考前,他问:准备报哪里? 阮毓想也不想就打出四个字:国防大学。 可惜她的人生,自己没有主导权。阮竹涛期望家里培养的是淑女,所以偷偷更改了阮毓的志愿,她的分数上不了清美,所以第一志愿就成了川美。 虽是名校,终非她所愿。 阮毓哭过闹过愤怒过,迎来的不过是羞辱和毒打,阮竹涛重翻旧账,亲自将荡妇帽子扣在她身上,骂她不知好歹,还出言威胁,说如不听话就把她赶出家门,什么学都没得上。 她终究屈服了,个性被撕成碎片,性格逐渐惶恐焦虑。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等着邵阳上线,与之倾诉。 对方不知怎么安慰她,竟破天荒地要了她手机号,那是相互陪伴了几百个深夜后的第一次通话,他说既然没法上们我学校,那你以后上我家户口本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