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 边境 一路往北上,出了边境的城门关,初秋的天气就越发冷冽起来。 车队里的人衣服穿得单薄,一日下来,双手纵然是缩在袖子里,仍是都僵得合不拢。 眼见着天要黑下来,领头的将军索性一抬手,示意整队人停下来修整。 冒着寒意的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惹地人鼻腔有些不舒服。 风将气味拖卷着刮散,近处的人不由几声干呕,却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李显闻声,这才转头,看向队尾一直被马匹拖着的尸身。 路面多是粗粝的石子,将那具尸身也磨的没了什么好肉。 似乎是从昨日晨起,那人就没再喊过疼,他也就逐渐忘了这一茬,眼下才想起来。 眼瞧着周围的人脸色都不大好,他微一别头,示意下属把尸体解下来,自己也整了整盔甲,几步走到尸体身边,抬脚踢了几下。 “都看好了,有家人关押在京的,如果敢有逃跑的心思,这就是你们家人的下场。” “至于没有家人的,只要被我抓到,死法也只会比这个人更难受。” 说完这话,他瞧了一圈神色各异的脸,这才冷不丁一脚将碍事的尸体踹开,自顾自坐到马车边扯着手里的干粮啃起来。 北境多山,这一路出了雁门关,连烟火气也见得少了。 护送和亲公主的差事本就最是折磨人,一路上苦寒不说,到了胡人跟前,还要受不少折辱。 众人纷纷推诿下,这顶高帽就架到了他头上。 也怪他自个儿官气小,纵然心里一百一千个不乐意,也只能耐着性子接下来。 果然,刚行出南宋境内没多久,就有不少人生出了叛逃的心思。 虽是腌臜了些,却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那些心思飘忽的人安分下来。 胡人生性残暴,说到底,这一队人原也活不下来几个,只是现下仍是在护送的路上,多些人手,才能震慑住图谋不轨之人,防止有变故发生。 干粮下肚,李显眯起眼,想到些什么,看向一旁紧闭着的车厢。 他叩指在剑柄上敲了敲,随手扯起来个丫鬟,“去,看看公主如何了。” 丫鬟听令,诺了一声,起身,凑到车帘边,小心翼翼对着里面开口,“公主,若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可得及时告诉咱们。” 里头的人回得很快,声音顺着风传到耳朵里,轻的像根羽毛,轻轻挠在人心上,“无碍,不必担心。” 瞧着无事,李显才收回目光。 这十年里,南宋送往前凉的公主统共六个,大都坚持不了多久就没了命。 这位,已经是第七个了。 国势低微,生出来的公主也都是为了平息边关战事,至于是死是活,送出去后,南宋主就不再关心。 不过传言来看,这些公主到了前凉人手上,也早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有些是乱箭射死的,有些是叫挑在刺刀上祭旗的,有些,则是被扔到乱军营里,叫人活活折磨死的。 思及至此,他啐了一口。 真晦气。 这趟差事,权是来送死人的。 ··· 歇少行多,又全速赶了七日的路,才算是到了前凉王帐。 李显操起不大熟悉的胡话,对来迎人的军官开口:“公主并金银都已经在后面了,清单在这,您可以点一点。” 这些年来,南宋主年事渐高,身下这把椅子坐得越发不稳当,对周围人也逐渐都起了猜忌之心。 原先那些个在战场出生入死的老武官都被连根掀了个干净,剩余的人也都是岌岌可危,一来二去的,朝廷里竟再没了可用之人。 前凉人骁勇善战的势头下,南宋节节败退,十年间已被吞并了大半疆土。 如今南宋主亲侫远贤的荒唐事远传四海,前凉人尽皆知,南宋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之境,所以对南宋来使也向来是瞧不起的态度。 眼下李显来献礼,纵然是殷勤地学了一大段胡语,却连可汗的面都见不上,只能和眼前这趾高气扬,无名无份的小官赔笑脸。 那人随意看了几眼清单,轻飘飘道:“可汗有令,下回再送来的银子,该翻番了。” 没人再开口,是在等李显应答了。 说是等应答,也只能有一个答案,毕竟上一个使臣说了几句他们不想听的,后来是直接被人扒了皮挂在边关墙上送回来的。 李显暗自捏紧了指节,咽下不甘,垂首应下,“臣自当禀报皇上。” “既然如此,人我也送到了,就先行一步。” 那人没多为难他,只是清点着人数,随口道:“走吧。” 李显最后看了车队一眼,握着缰绳翻身上了马,唇边低低一喝,双腿轻夹马身,独自踏上了回路。 女人要被充做军妓,男人要被砍了喂狗。 从始至终,能回南宋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天色还算是早,李显脸上也总算是露出了几分松缓。 虽说受的折辱不少,最终也算是平安将人送到了,此行倒还算是顺利。 不想他方驱着马蹄行出没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风利箭声。 李显觉出不对,眸光一瞬间紧缩,利落翻身一躲,不想那箭却似乎打一开始就并非冲他而来,如同料想到他会躲开一般,猛地贯了肉身,正破骏马喉头。 腥血如同撒了闸,泼雨般溅了他满头。 李显尚未反应过来的功夫,身侧的爱马已经没了生息,轰然倒地。 他愣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转头看向出箭的人。 那人见他转头看回来,不紧不慢收了弓,阴声一笑。 “我说,走。” 美人 似是他满头是血的模样太过荒唐,一旁的人也都挤了眉眼,接连笑出声。 讥笑声顺着风传过来,似乎抚弄在他脸上,狠狠下了几个耳光。 李显在原地顿了一会儿。 北风肆虐,割过他粗糙的脸颊,刮起他头冠上殷红色的长穗。 落又起,伏又跃,将他泛起冷意的眸光遮的若隐若现。 忽然,他一把拔出了剑。 剑光粼粼一闪,透着令人胆寒的光。 周围陷入一片静谧,方才出箭的人也双眸一眯,握着弓的手一紧。 气氛诡异的档口,似乎有什么在蓄势待发。 李显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头,眸中有人看不懂的意味。 僵持之下,他眉头终是一凝,手里的剑直接破风而出,挥出一招,砍入血肉。 铮铮声响回亘耳际—— —— 胡人被这声激得一凛,循声看过去。 一阵短短的宁静后,却是接连的笑声又喧嚣而起。 还以为有多大的骨气。 不想方才这南宋来的大将军恶狠狠使出的一剑,最终竟是落在了一旁的死马上。 李显却仿佛再听不见旁人不加掩饰的低嘲声一般,只是面无表情地专心拆解着尸体,任由坐骑仍滚烫的血喷溅在脸上。 血肉纷飞,腥味浸满了身体,好似一并融进了他的骨血里。 直到最后一点筋骨被斩断,没多停顿,他扛起一只马腿,一步一步地,缓慢行出了众人的视野。 来接见的人见他人影远了,这才冷嗤一声,收回眼神,慢悠悠挪了腿脚,对着后面的小兵随口吩咐了一句。 “老规矩。” 跟着车队的汉人听不懂胡语,却触到小兵们陡然兴奋起来的目光,如同饿狼盯着猎物的眼神一般,泛着幽幽精光。 仿佛他们不是在看活人,而是在看供人分食的肉。 汉人神色纷纷涌现出几分不安,逐渐凑成团,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轿内,郑婉被忽然四起的尖叫与砍杀声一惊,蓦然抬睫。 血红的盖头下,她的长睫如同浅影一般颤了一颤,顿了许久,盯着眼前的一片带着火红色的虚无。 耳侧的嚎叫似乎已经非人所能发出的声线,如同一柄利刃,借着风剜进耳道,针刑一般,扎着她脑仁也细细密密的疼。 听了一会儿,郑婉淡淡垂下了眼,方才下意识交迭攥紧的手也松了开。 果然,一切都与传闻中大差不差。 或许是瞧不起,或许是不给安插进奸细的机会,贡礼送到,前凉总会将护送的人斩草除根。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才算没了声响。 浓重的血腥味却仍是难以消散,透过层层阻隔,绕环在鼻端。 “吱——呀——” 透过盖头,能听到厢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兵器在门棱上慢悠悠敲了两下,大约是要她出去的信号。 郑婉依着意思起身,摸索着下了马车。 一路上大都在车里待着,她也仍穿着在南宋时的薄鞋薄袜。 下了地,行过没几步,足尖就逐渐被浸湿。 还尚温热着。 是已流成了一片水洼的血。 被人领着进了王帐,郑婉在中间站定,用有些生涩的胡语,低身一拜。 “妾拜见可汗。” 南宋势微,近来每每送来和亲公主,也会着人略微教些胡语,到了可汗面前,总不至同一个哑巴般败兴。 只是南宋通胡语之人本就廖廖,语义也并不详熟,纵然是教了些东西,也仅是聊胜于无罢了。 福身的动作僵持了很久,才听到面前传来沉沉一声应。 郑婉方起身,前方不远处忽然冷不丁袭来一只器物。 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档口,那东西便猛地擦着她细白的耳廓掠过,铮地击碎珠宝,一并带离了盖头。 珠饰上的琳琅红石坠落一地。 宝珠四溅的清脆声响中,少女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颤,身形勉强维持住了安稳,缓缓抬头看来。 正是晌午,日头也温润,合雾一般,映在她周身。 内侍纷纷一愣。 山影眉,水波眸。 少女安静立在那里,略一抬睫,翦水秋瞳便似白鹤惊鸿,余韵点在人心头上。 南宋献来的美人从来不少。 这位公主称得上其中最美的一位。 她方受惊吓,脸色还有些苍白。 细白的耳廓被利箭划出一点伤口,断了弦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打落在肩头,四溅在脖间,流出几道鲜艳的血痕,更衬她比山巅雪还要光洁的肌肤。 原是没什么兴致的可汗也一愣,随后敛了懒怠,坐直起身子。 鹰眸一凛,缠在她身上,隐约透出几分邪。 方才那箭,是他射地莽了些。 可汗盯了她一会儿,朝一旁勾了勾手指,随从十分顺意地躬身呈上了贡礼清单。 十六岁,照那些宋人的话来说,还正是二八芳华。 原本他年事已高,对这些汉室女也已尽磨光了兴趣,还想着将这回送来的女人随便赏给哪个儿子,不想这回的来人竟有不俗美貌。 既然如此,他倒不介意再品一品。 兴致渐起,他索性随手扔了礼单卷轴,将拦在身前的酒桌抬脚踹了开,三两步拦腰扛起郑婉,往里间走去。 内侍习以为常地避开一条路,默默收拾好被掀翻的酒桌,又点上汉室刚刚送来的熏香,才颔首退了出去。 哭什么 北境苦寒,穿衣也只求保暖,向来不比南宋在衣物上的奢华。 眼下这女人捏在手里,身上的绫罗布段尽是光溜溜的,简直让人抓也抓不住。 可汗几步进了内室,一把将人扔到榻上,也不待什么,两手接着一撕,不承重扯的衣裳就碎成了几片,留了几缕细碎的绸丝,还顺在人身前。 雪白的肌肤在嫁衣碎缎中半遮半露,如水一般透出温润的光, 可汗眸间精光更甚,索性三两下除了身,也倾身上去,先狠狠在她身上咬了一口。 “呃...”痛感传来,郑婉低低一嘶,将将往后退着一缩,又被人拽着脚腕扯了回去。 他向来对女人无甚怜惜,下手也不曾收过什么劲,一口下去,登时留下了一对鲜红的牙印。 前凉日日都受风沙粗粝打磨,无论男子女子,大都是一身糙肉,甚少能见到南宋女这样水嫩的肌肤。 每每南宋公主来朝,他尚有几分兴趣,也是为的这柔嫩的触感。 只是这人生得娇嫩,自然也受不得多少折腾。 他在床上向来喜欢把女人当猎物调教,更不会顾忌什么手轻手重,自己玩得尽兴也便罢了。如此一来,那些女人每每过不了几日就浑身青紫,沉痕遍布,看着也不如一开始时赏心悦目,不免让人失了兴。 不过无论日后如何,眼前郑婉却仍是能让人尝个鲜。 齿间柔弹的肉感让他浑身一凛,下身也没花费多长时间,直接挺着怒立起来。 可汗憋守不住,直接将她身上的衣服尽扒了扔至一旁。 尚在发育的浑圆胸脯没了肚兜的遮挡,在眼前颤着轻轻一跳。 少女初经人事,一对乳只是在人前显露,甚至没有碰触,乳尖便胆怯着,顺着急促的呼吸立了起来。 可汗瞧着,更是心急,粗粗一喘,直接狠狠地揪上右粒,嘴一口咬上左胸,将大半都扯进了嘴里。 算不上多大,但是软嫩得不像话,让他沉迷着使劲啃吸,发出滋滋的声响。 身下的少女似是受不了这样的撕痛,有些痛苦地含哼了一声。 似有似无的声响像是拉开了洪水的闸,让他的下身更狰狞地暴涨起来。 他索性一把扯着郑婉的腰拽到身前,在她下半身上胡乱揉搓了起来,也不顾那穴前尚是干涩的,便并指一撞,将紧壁撑出个豁口。 郑婉痛得浑身一凛。 穴前乍一受破,分泌出些粘腻的水液来缓解,勾连在男人指间。 可汗伸舌尝了一口,腥甜得很。 他揪过郑婉的脸,索性把手指也都填进她唇里,把淫水用她的唾液消解干净。 “小骚货,你们汉室女,都是不禁干的废物。” “咳——咳呃— —” 掏弄着她唇腔的力道让郑婉一阵干呕咳嗦,绵软的舌头被迫含吮在他指间,湿滑地裹含着指节,生涩却带着难言的快感。 他已憋到了顶,索性一口咬上她的唇瓣,随即直接挺着后腰,整根刺了进去。 郑婉眉头被痛意折磨地拧起来,双手紧紧抓捏起身下的被褥,才算没有痛晕过去。 “真他妈紧啊,”他粗粗一喘,舌头全无章法地往郑婉唇腔中搅,汲取少女口中微甜的津液。 紧吸的逼仄感像是要把他的命根连根斩断在里头,他只能狠狠拧着她的臀肉,大力往里操弄,才算破开了些宽豁。 处子血被他大开大合的动作带出在穴口,滴答流出狰狞的红色。 可汗低低吼着攻陷身下的女人,嘴也放开了她的唇,在她身上乱咬,时不时吸出一片淤色的痕 他向来爱听这些汉室女高亢的求饶,可眼下郑婉任他怎么操弄,却只是紧缩着身子,时不时泄出几声闷哼。 少女死不松口的模样让他心底有些焦躁,他索性狠狠刺了几下,一把拧着她的肩将她掰正了来。 大手扬起几分,刚想甩下一巴掌,却见少女正紧咬着下唇强忍着痛,这会儿乍然与他目光相撞,忽然憋不住委屈一般,闯出了怯怯一泣。 湿漉漉的眼含蓄着水光,顺着流在颊边,随着被他狠撞的动作一路滑到了颈窝。 眼前这一副比含苞花还娇婉的模样,竟是叫他一时下不去手。 那一巴掌莫名转了方向,落在她随动作颤着的酥胸上,甩得已布满红痕的乳肉都荡出暧昧的软波。 “贱人,怎么跟个死人一样,叫几声啊!” 身下的少女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被他的动作又刺激着一缩。 逼仄的穴肉里仿佛是长了一张小嘴,每次进入都裹吸着他的阳根一般,爽感像是真正射出来的那一刻一般激烈,简直让人上了瘾一般只想这样天长地久的一直被她含下去。 可惜到底是年岁大了,肉根也不似壮年时持久,他堪堪操弄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再守不住精关,整个颤着泄了出来。 快意释放后,可汗浑身松懈下来,便索性在榻上歇了会儿。 深喘平息下来,他转头往一边看,身旁的人缩在被子里,也不知再干什么,没出什么声音,只是莹白的肩头透着牙印,细细看去,似乎似雨打的花一样,颤着极细微的弧度。 他微眯起眼,直接把着肩头把郑婉一把扯了过来。 少女脸颊透着嫣色,额际尚有细密的汗珠,一双水眸里,泪要掉不掉,透出些馋人的红。 这是哭了。 他平生最厌人哭,眼下却是一顿。 原来这女人的哭,好看和不好看,给人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哭的难看的,像从前的那些汉室女一样,每每在他身下声嘶力竭,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叫人看着就没什么兴致。 但像郑婉这样哭的好看又安静的,只会叫人刚消下去的火腾地又窜上来,掉下来的泪珠也融在人心尖上,生出几阵酥酥麻麻的痒。 若非他如今身体不比从前,必还要把她按在榻上狠狠再发泄一番。 可汗握过她的脖颈,将人掐到身前,粗粝的手在她眼尾一拂,“哭什么。” 这话出了口,他才心道无用。 汉室来的女人向来胡语不精,也大都听不懂他的话。 少女透过朦胧的眼看他一瞬,长睫沾着水珠,随着眨动映出细密的影。 她咬了咬唇,忽然瑟缩着,一步步试探过来,直至趴伏到他怀里,细腻的肌肤也贴合在他粗糙的皮肉前,如同落单无措的小兽寻求慰藉一般,虚虚依附进他臂弯中。 纵然对汉人从来厌恶,不过被这样的女人投怀送抱,任谁也是不想推开的。 可汗散漫一笑,索性在她细嫩的乳房随手一扇,瞧着软波如水,泛在眼前,才餍足地缓缓一叹。 南宋此次送来的礼,倒颇得他心。 欲火 出乎意料,对此次南宋送来的人,到了第七日,可汗仍是没有倦了的苗头。夜夜承欢不说,平日纵然人前,也大都将这公主置于膝上。 护卫军前来觐见时,见这情形也不由一愣。 现下正是处理公务的时候,不想可汗就这么将人留在了怀里。 下意识地,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 被人囚在身前的人低垂着眼,唇被齿关印着,力道似乎有些大,唇瓣也透白。 她脸却是含着红晕。 晕在颊间的粉如同晨起的雾,透着影绰的缠绵。 生来便模样清媚的人,纵是如今这副看起来有些难受的神情,竟也偏给脸上添了几分活色生香。 单是看上一眼,都像要把人魂儿也勾了去一般。 护卫军一时竟是有些挪不开眼。 他视线微一展,忽然瞧见少女宽大的外衫下,探进去了一只手。 随着手深浅相合的动作,衣衫也鼓起有些突兀的形状。 周围宫人神色平常,男人探动的幅度也不算大,似乎无人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 但若是仔细留神,便能发现周围安静过了头。 “什么事。” 冷不丁的一句话,将护卫军猛地一惊。 一股厚厚的冷汗瞬时在他背后沁出。 可汗手上动作没停,眼略抬,轻飘飘地将视线落在了前来传报的护卫军身上。 护卫军将头埋得很低。 “三...三少主回来了。” “嗯。” 方才还只是慢条斯理地剥动她衣衫的手忽然钻过了松垮的肚兜,冷不丁贴合上肌肤。 男人手心粗粝的质感贴合在肌肤上,磨出一阵疼。 郑婉低了低眸,齿咬得更重。 “让他进来。” “遵命。” 脚步声去又来,稳稳停在殿前。 有人声自前方传来。 “臣完颜束里,拜见可汗。” 郑婉低着头,也瞧不见来人,只能听到问安的声线。 嗓音有些低,不似北境人惯有的粗犷,反倒多出几分莫名的薄。 像在人手心融化的冰块,带着一股流进血管里的凉。 “如何?” 衣袍下的手不顾人前,继续往上侵占。 粗糙的指尖拨弄到樱尖,上下一挑,将乳尖浅浅勾到指缝中间。 随即又一合。 略微一停后,男人的指腹也贴了上来,忽然用了狠劲,磨搓着撮弄起尚柔软的乳尖。 痛意递上来。 郑婉眉头一皱,被逼出生理性的一股泪。 钻进外衣里的手变本加厉,伴着动作,又收紧了指缝,将她整个乳尖拽着拉扯。 郑婉颤抖着深深一吸气,指尖也扣进掌心。 回应的声线仍旧如常,似是察觉不到这头的不妥当。 “抓住了族群头领,已经关起来审讯了。” “下去吧,”肆意地拧磋了一番,那手才算放过她一般,转而把整个嫩乳裹弄在手掌,不轻不重地捏玩,“还有。” 脚步声一顿,“可汗吩咐。” “方才那个兵,”可汗轻飘飘揩掉郑婉颊边的一滴泪,“眼睛挖出来。” 那头的应答没有片刻停滞, “遵命。” 脚步声渐远,随着合门声,转为轻而又轻,逐渐消失在了耳边。 帐内再没了人声。 郑婉这才缓缓放开手,低低地呼出一口气。 静谧十分的档口,可汗忽然一把掐起了她的脖子,逼她抬头与他对视。 “贱人,白日里也不肯收敛这副骚样。” 郑婉一惊,顺着抬头望去,眼底乍现几分懵懂。 可汗的眼神裹着些冷,锁在她眸际。 颈间的手半轻半重,似是在摩挲她的肌肤,又似乎是在丈量着能将她一把掐死的分寸,叫人拿捏不准力道。 郑婉迟疑了一瞬,随即眼底一动,忽然自己抬手,主动缓缓将衣服褪至了肩头。 莹白的细骨仿佛叫人稍微一掐便能碎成片。 酥胸也现出浅浅一片,似霜雪清白,上头还有他弄出来的红痕,若隐若现的铺开,顺应着她的呼吸,半起半伏。 郑婉小心翼翼抬眸,对上他阴沉的目光。 纵然可汗心中还窝着火,现下看见这一幕,怒意反倒被邪思盖了大半去。 他向来在房中下手不轻,不过郑婉的身子也着实奇了,从来第二日只会留些淫靡的淡红痕,没烙下过丑陋的青紫色,叫人看了不光没有败兴,反倒欲火更旺。 他听服侍的宫人提过,每每完事,郑婉都会在身上涂些药膏,瞧这效果,似乎是不会留痕的药。 总归是为他花心思,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反倒比从前那些女人要赏心悦目得多。 内侍不知何时都退下了。 郑婉见他怒意似乎消了些,索性又试探着将衣衫褪了大半。 丝滑的衣理一寸一寸顺着肌肤滑落,在乳前。 落到臀上,略因起伏减缓了速度,又流连着往下坠,最终滑落在桌角处,堆成了一团,叫人随意踢到了更角落处。 余留成一片片雪白的肤,主动蹭贴到他掌心,少女皮肤生来滑嫩,摩挲在他掌心,传递着比衣料更丝滑的触感。 乌黑的发尖顺合在肤前,被他玩弄成硬点的乳尖从中冒头。 发如墨,乳如苞,透着半含半露的情色。 微凉的手摸索着探至他衣前的襟扣,一颗一颗往下解。 少女的小手无意间贴弄在他火热的身上,星星点点的凉逐渐种成五脏经脉里的烫。 身下的欲望叫嚣起来,可汗低吼一声,直接把她下身的衣服也一把扯烂,丢至一旁,也顾不得去内室,直接猛掰开她的双腿,囫囵撑指一拓,便在堂座上一个挺身,整个插了进去。 下身严丝合缝地交融在一起,纵然内壁里还有些干涩,紧致带来的快感与火热却也是要人命的舒爽。 吸绞着,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紧密地吞裹进去。 他一边狠狠咬上她的乳肉,一边疯了一般地往上挺身,直将她整个人都顶得上下起伏。 “骚货,呃...你们汉室,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铺天盖地的痛感遍延在四肢百骸,郑婉眉头紧皱着,低低痛吟出声。 少女痛苦的声线落在耳际却像是兴奋剂。 男人猛地站起来,将她翻了个身,直接压抵在桌前,大手打着她的臀肉啪啪作响,更卖力地抽插起来。 “夹的老子这么死,贱人,真会夹。” 郑婉半身贴抵在冰冷的桌前,半身被男人不尽兴地圈套在怀里,如同开疆拓土一般肆意冲陷。 她一手伏桌,按出失血的乌色,贝齿磨磋着唇肉,在因震荡而模糊的视线中,缓缓看向殿中空无一人之处。 尽情的宣泄过后,可汗才将她随手扔进屋里,合衣走了。 郑婉歇了一会儿,坐起身,进了下人准备好的浴桶。 新添的伤口被水浸着,几缕血丝氤氲而出。 郑婉垂眸,凝视着血漫成几团,被水波推拂着,逐渐弥散,直至消失不见。 升腾起的雾气中也绕上淡淡的腥味,她肩侧略微一松,抬睫,往浴桶后轻轻一倚。 北境似乎总是与血挂钩。 一如她。 一如那个在殿前平静着流了一地血的三少主。 他叫,完颜束里。 夹好 前凉旧主是游牧民起家,自立了国以来便是举国极北,山漠连绵。 莫说庄稼作物,连带绿叶的树都是少见。 耕种不便,前凉人的日常温饱也是一桩大问题。 除开时不时去南宋打劫,也只能靠在马背上闯出一片天。 国势之下,不似南宋设有文武双科,前凉子民真正重视的,只有骑射之术。 凛冬将至,万物齐喑之时,便是一年一度的冬猎。 距日出也有段时间了,太阳已挪到了人脑袋顶上,却时不时有阴云遮着。 瞧着虽不是要下雨的模样,天却也是半阴不晴的,看着不大爽利。 已到了出发去围场的时辰,各亲王重臣也都整装待发,一早在宫墙外头候着了,里头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的动静。 可汗素来行事不论章法,当下宫人互相使了几个眼色,终是无人敢上前去询问。 旁人等一会儿事小,若是一个不长眼扰了人兴致,便是掉脑袋的罪过了。 一番纠结下,眼见着找不出个胆大的,众人只好安分下来,默默垂首在殿前候着。 门外时不时传来众人低低的交谈声,身后是人发了性的肆意顶撞。 郑婉被男人压着腰箍住,动弹不得,只好压指按在墙前,堪堪受着。 墨色的发,雪白的肤,被激烈的动作带动,一并如软波般荡漾在眼前。 可汗眼尾猩红一片,大手自她背后延至胸前,抓握着她嫩乳的动作愈发粗鲁。 力道之大,几乎是要将她五脏六腑皆顶碎了。 郑婉年岁尚小,此前又未经人事,每每只是挤进去,便能吞人不少力气。 待蛮着破几下,下头出多些水,便是拿什么都不换的快活了。 冲插在少女体内时被裹吸着的温热快感,直叫人心中脑中尽是烫的,把理智也一并搅碎了,同登天的极乐一起熬煮。 此时此刻,即便是要溺死在她的紧穴中,他大约也全无悔意。 身后的男人呼吸急促,听着是兴奋到了顶。 性事于他是世间最上瘾之事。 于郑婉却是难以消解的折磨。 男人的性器像一把锋利的闸刀,大开大合的动作,顶着干涩撞进去,几乎次次都像是要将她的下身撕成两半,完了事后也会有一阵子止不住血。 若非郑婉自小便是能忍痛的性子,怕早已被他折磨地失了理智。 夹杂着厉痛的攻陷逐渐加快,升至巅峰,耳边只剩肉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身后的男人这才顿了动作,粗哼着贯在她体内,尽数释了出来。 肉根从体内抽离时,穴口已经变得红肿不堪。 被撕裂的痛感方有些缓解,郑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体内就又忽然被人抵进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差距过大的温度让她不适地低声一喘。 “呃...” 体内被塞进来的东西借着血的湿润滑了进去,将她狭窄紧致的幽径撑得满满当当。 可汗探指,将最后一点末端也平了进去,才满意地一拍她愈发丰满的臀肉。 郑婉还正是发育的年纪,才到了前凉不长的功夫,身材便已经比从前又勾人了不少。 酥胸挺翘,腰肢又软又细,再加上这张脸,近来光是隔着衣服瞧两眼,就叫人憋不住身下的火。 说是南宋来的公主,却活脱脱是个做妓子的身段。 郑婉咬唇直起身子,刚要将那异物拔出来,却被男人一把拎住了脖子。 眼前一双鹰眸打量着她,虽有餍足,却仍是遮着阴恻恻的雾气。 耳侧尚含着烫的嗓音让她陡然一缩。 “夹好了,不准掉出来。” 说罢,可汗将衣物往她身上随手一扔,自己也拾起骑装着身。 郑婉缓缓弯腰,仅是拾起衣裳的功夫,脸就已经白了几分。 体内的东西太过坚硬,稍稍一动便让郑婉呼吸难畅。 异物尽贯在下体,底端被她鼓涨起来的穴口包拢,时时刻刻研磨在敏感的内壁上。 麻涩感一时不顿地折磨着她,莫说走路,只是这样站着,下身仍是在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痛意。 可汗似乎很是满意她的不自然,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动作。 瞧出她的手颤抖无力,勾动指节的动作都十分困难,他目光又往上一挪,落到她浮起一层薄汗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森森的笑。 “贱人,既然这样能忍,本汗倒要瞧瞧,你能忍到几时。” 郑婉咬牙穿戴好衣物,被男人一把勾着出了殿门。 ··· 宫人在外候了多时,这会儿见两人出来,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前凉人历来不甚在意男女大防,于性别从来也无过多桎梏,故而子民无论男女,大多都精于骑射之能。素来冬猎,女眷也能一同加入。 下人早提前备下了两匹良驹,见状也牵了过来。 可汗先利落上了自己的烈马,随即却将正要上马的郑婉拦腰一扯,隔着空往身前一拽,一并锢在了自己马背上。 臀落马身,那硬物又入体几分,捣杵一般根深在郑婉体内,重重一撞。 她脸一白,几乎虚脱。 可汗瞧着她的脸色,勾唇一笑,猛地扬鞭一挥,骏马登时极速狂奔起来。 下体如同扎着一根刺,穿骨凿肉,将她捣得神魂俱裂。 颠簸带来的痛苦将她摧成一抹枯叶,在煎熬中浮沉。 身后的男人似乎是铁了心要折磨她,速度忽而放慢,忽而猛进。 郑婉死死掐捏着双股,用更大的痛感盖压着不适,才将将保持住了清醒。 男人快活地跑了一会儿马,才状似漫不经心地将注意力放回郑婉身上。 拧着她的脸回头。 他视线一顿。 跑 他脸色一阴,手边的缰绳一扯,将正肆意狂奔的马生生扯慢了下来。 该说是蠢,还是在她这掐一把就碎的身子里,当真生了一根叫人碾不碎,打不弯的硬骨。 一会儿没吭声的功夫,少女的脸色已经苍白如雪,气息也微弱不堪。 连抬眼来看他的力气都被消磨尽了,似乎随时便能化成一片虚无。 可汗本就是为了折磨郑婉,如今见她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原是该心下生愉,这会儿却叫烦躁浇了头一般。 搁在旁人身上,莫说是跑了这几里,怕是刚上马背就要连连求饶。 郑婉却半点不顺着人心。 照她现在的模样,再跑下去,怕是喘口气也要问阎王爷借一借,可她仍是不肯吭一声。 可汗被她磨得没了耐性,当下将缰绳扯在手里又是狠狠一拽。 马受痛停了蹄。 他冷着脸将郑婉往马下一扔,也不再管她死活,直接挥鞭而去。 郑婉踉踉跄跄站稳,未试着去追上他的马,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修整。 待到呼吸逐渐平静,下半身要被撕裂的疼痛也被逐渐被冲淡下来,她才静静抬头,看向大雁展翅的行踪。 略微辨别出方向后,她开始慢慢往回走。 虽然花心仍是被磋磨着难耐,却始终比马上要好得多。 猎场内是一片生得极茂密的松柏林,现下天光本就算不得亮堂,如今头顶的柏枝黑压压一片罩下来,眼前更是透不下什么光色。 冬日将至,暮起也比平日里快得多,郑婉撑着身子方走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天边便已擦了墨色。 四周与她隔得很远的跑马声随风递来,似有似无。 亦有野兽低鸣穿梭于林间。 郑婉理了理微乱的发,手又垂回身侧,合紧了手心。 柏林深密,寒阳浅淡,东风透过算不得厚的衣裳,像是要往人骨子里头逼。 又慢慢走了一会儿,郑婉浑身的气力也几乎要被消磨光,这才顿了脚步,找个了地方坐下休整。 时间顺着风声在指间掠过,她双手置于膝上,慢慢地,轻轻一绻。 林间落叶声起了又平,吹拂着在脚边滚过。 郑婉垂下眸,在风声隐约的侵袭下,渐渐察觉到一股诡异的宁静。 风声,松叶声,与缓缓盈舒在她体内的呼吸声。 偏偏少了一种声音。 因为那一种声音的缺少,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几乎是死寂。 心室内低频的震动逐渐清晰起来,郑婉脚下几不可察地一动,缓缓一退。 她忽地抬眸,直直望向眼前幽深的密林。 脚尖磋地,松针受力的沙沙声乘着风递出几步。 交换着信号一般,她听到暗处传来与她的呼吸声截然相左的深喘。 如同离她越来越近一般,一下一下,变得清晰。 —— —— 两点绿眸在暗色中如同须臾鬼火,自虚无中燃起,同她的视线猝然一撞。 跑。 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郑婉顾不得身下的疼痛,转身飞奔起来。 藏匿在暗色的野兽也四爪刨地,跟着在林中破出身形。 郑婉跌跌撞撞地往前奔,也余不得功夫去瞧身后究竟是何物,只在匆匆中慌忙一瞥,瞧见在暗色中奔扬起的一身雪色毛皮。 身后传来的蹬地声低而沉,在她耳边不可遏制地增大。 双腿终究难敌袭速,堪堪几步的功夫,她便被身后的猛兽一掌掀翻,猛地跌撞在地。 爪上的利刃将她皮肉划开,伴着血四绽在身上。 郑婉忍痛翻了个身,这才看清了袭击她的野兽。 通身雪白,唯额前三道墨痕,此刻正双目紧盯着她的,竟是只白虎。 前凉人生来身形高大粗壮,眼前这白虎却比之身形还压了两倍不止。 血腥入鼻,它双耳一动,眸色更显嗜狂。 许是存了些逗弄猎物的心思,见郑婉仍存着挣扎的力气,它并不急于吞食,而是又一掌袭来,将她刮蹭着挥出一丈远去。 后背被树干猛击,硬如铁板,郑婉胸中一痛,呕出几口血。 白虎伏耳等待了片刻,少女被撞回地面后却没再动了,只剩胸前微弱的起伏能证明她还存了些生息。 嗤出一口气,白虎弓着腰,了无新趣地往前踱。 郑婉静静地趴伏在地上,呼吸间,她感觉方才的攻击下,她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撞碎了。 空气入体,也同刀割。 松针与虎掌的摩擦声朝她走近。 兽息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自无至有,不紧不慢地抚弄在郑婉脸前。 感受到狩猎者的逼近,她微微睁开了眼。 白虎的尖牙近在咫尺,她一动不动,气息也几乎于无。 片刻的停顿后,白虎忽然猛地张开了嘴。 郑婉盯着眼前的景象,利齿排排密布,血红的喉咙里似乎有个深渊,要将人魂魄也拖进去烬灭。 她捏紧了手,微微垂眼。 赫—— —— 一柄羽箭凌空而来,在白虎全无防备的档口,一击便猛透了喉。 箭刃定在她眼前半寸之遥,带出咸腥粘腻的血,溅湿她半面。 郑婉收回怔愣,在虎身坠过来前撑着一口气躲了开。 巨物轰然扬尘。 响动几乎要将她耳膜震破。 借着最后湮没在地平线前的一抹天光,郑婉看清了来人的脸。 前凉与南宋相隔千里,国土有异,子民模样也大相径庭。 南宋文弱,前凉粗悍,素来一眼便能辨出分别。 眼前这张脸却有些出人意料。 他有前凉人的高大锐利,眉眼却偏偏掺了一抹独似汉室的风姿。 被形状温润的眼尾剥离了莽色,他眼底濛着的,只有淡漠。 随意抛下一眼,马上的人便引绳锁住死物的颈部,略微一拽,将猎物拖至了身前。 那庞然巨物被他毫不费力地提起,向马后扔去。 见他要走,郑婉忍着痛站起身,低低一鞠。 少女虚弱而低的声线如同一抹即消的雾气,堪堪萦过耳侧,又被风声吞并。 “三少主。” 接下来的话,却不是道谢。 “前方有埋伏。” “二十一人。” 马上青年的身形瞧不出丝毫停滞,只是扬鞭一挥,消失在尽黯的夜色里。 郑婉直起身子,又被逼咳出几口血。 耐着行出几步,终是被疼痛折磨得失去了意识。 ··· 固执 已是逐渐逼近午夜,殿内仍是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人匆匆来回的走动声。 冬猎后按照习俗,是该邀着众人开宴庆祝,给狩猎所得最多之人也封个头彩。 今日可汗原也是打算照常参宴,只是坐到了主席上,看着眼前一照如旧的烈酒佳肴,他倒不知怎的没了兴致,吃喝入嘴也无滋味,反倒是只觉得耳边吵闹。 他索性散了宴,拾了壶酒,自己在外殿檀椅上坐着。 他手上把玩起汉室送来的珠串。 外殿萦了烛,火光映在珠身,透出温色浅浅的光。 一珠一珠往下按,手串时不时在掌中发出清粼粼的声响。 浅浅淡淡,挂在耳中,尚留余韵。 他想起郑婉每每在他身下痛不可遏时的喘息。 如珠音一般,碰撞在汗液里,叫人欲罢不能。 女人的倔强,从来说不上是好是坏。 倘若只有固执鲜明,叫人看着也败兴。 但若有旁的作衬,那便不大相同。 郑婉的固执,恰似一桌酒肉,边沿处摆着的一碟清口小菜。 看似平平无奇,却能叫人解腻的。 娇妇软骨,温香软玉吃的多了,偶尔现出一点带着凉意的违逆,不光无伤大雅,反倒是让人觉得不上不下,被那一点儿莫名的悖纲勾着兴致,从而延伸出淡淡的痒。 他向来对汉室的人没什么耐性。 毕竟女人,身下一张嘴,都是一样的东西,用腻了换新的就是。 郑婉这回撑得时间算是久。 其中也大有缘由。 他总有些不甘心。 乖顺皈依也好,投怀送抱也罢。 郑婉在他面前从来不肯求饶。 今日下得手狠了,差点将人折磨死,他其实也有些后怕,却不想承认。 无论如何,也先将她扔下马,不叫人死在马背上再说。 为着面子,他便耐着性又调远转了几遭。 想着若是郑婉叫兽吃了,便是她运气不好,自个儿也能省份心,省得总叫他心中憋着一股气。 可在周遭跑了一会儿马,偏偏他心中不起丝毫快意,总想着扯着缰往回走。 等想着时间是差不多了,他才调头回去。 不想再看见郑婉时,已是浑身浸在了血里。 从吩咐随行的人送医时,到如今寒月高挂,已过了两个时辰的功夫。 若是就这样死了,倒叫他说不上来该作何反应。 正想着,殿门缓缓开启,里头的大夫走了出来。 “可汗,现下已无性命之忧,人要醒过来,还该再将养些功夫。” 话毕,身后的人呈上一根粗长的玉器。 大夫迎上他的视线,欲言又止,“这物件...不慎将人伤了内里,如若这几日强行房事,大约会有性命之忧。” “知道了。” 仰首灌下一盅酒,可汗索性将手里的珠串往一旁一扔。 串身不慎勾到桌角,当下四分五散,滚了一地的珠。 撇了一眼,他起身去了偏殿。 好歹也是捡回了一条命。 ··· 略微一动身子,浑身连着筋骨都像是被石头碾过一遭。 郑婉蜷卧着消解了一会儿痛感,才缓缓起身,从床侧的矮桌上握起杯凉茶。 一盏将歇的烛火涌动着落霞般的光,流淌在来人脸上,给他面目添了几分莫名的温绻。 郑婉看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话音起,烛火簇簇,也被轻声搅动着一般,推波出一片片潮。 “三少主,可有受伤?” 青年靠在一旁的椅背上,淡着眉眼瞧她的动作。 烛光很温和,他人生得漂亮,相应相合的,一眼瞧过去,像青山映湖,似绕风流。 待他一开口,却像是凉过冰,半点起伏也无。 “今日来袭,只有二十人。” 果真是通汉文的。 郑婉酌了口茶,莫名一笑。 “听着口风的确是有二十人,但那些人既下了刺杀的心思,保不准还有旁的准备。” “多说一人,三少主回程的路上大约不会掉以轻心,若逢变故,也好应对。” 近来可汗时时留她在身边陪着,前凉人又皆以为她不通胡语,在她面前说话并无忌讳。 那些人打算如何手段虽也听得一清二楚,但郑婉莫名觉得,只同他提点一番人数便够了。 陷在烛光里的人起身,静步行了过来。 “既通胡语,却这样轻易告诉我。” 他手中匕首忽然出了鞘,反握在掌中。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落在她颈前,力道强硬地将她往后墙上一摁。 两人离得过近。 侧墙上的人影亲昵般相融在一起,如同爱侣颈首合贴。 青年的目光凝注在她脸上。 无情无波,似乎有种能将人尽数看穿的锐利。 他语调沾着懒散,含了些谑。 “公主,你所图为何啊。” 筹码 郑婉依顺着刀锋的力道后缩,明明是弱势一方,她的眸光却异常平和。 如同一汪湖水,平静地吞纳了所有的攻刺。 少女开口的语气轻而缓,如同娓娓道来一般。 细听她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前凉人赐名,皆以胡语为准,落到我们汉人耳中,未免晦涩难懂。” “一如大少主,完颜呼赤,以汉话为译,应当是完颜琼,取玉石出类拔萃之意。” “五少主,完颜哈努,便是完颜晟,秉前途璀璨之望。” 明明颈前横着刀,她姿势却很放松,面容恬静而温雅,透出一点游刃有余的婉约。 “至于三少主你的名字,胡语是完颜束里。” “用宋话叫你,则是完颜异。” “异类的异。” 她缓缓抬眸,借着烛光,盯着他形状漂亮而文气的眼睛。 她笑得有些淡。 话声很浅,像是怕打扰了谁一样,呼吸着,低声在人耳边徘徊下一句。 “异族的异。” “今夜对三少主设陷之人究竟是谁,少主,可还需我多嘴告知吗?” 郑婉得知完颜异会遇刺一事,并非巧合。 完颜晟冬猎前在围场布置的人手被可汗捉了形,原以为是有人要借冬猎对他不轨,不想将人抓到殿前询问后,才得知他要刺杀的对象是完颜异。 可汗当时的语气莫名古怪,“为何同他过不去?” 他的意思似乎不是怪完颜晟要伤害手足,而是不懂他为何费尽心思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原因也很简单。 单纯瞧着完颜异不顺眼。 完颜晟自小是骄纵的性子,可汗听了也没劝阻什么,只是随口说了句,“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你想教训也随你。只是我留着他还有用,注意分寸,莫要弄死了。” 那时父子的对话很是平常,连宫人都安安分分地在一旁扫洒,仿佛谈论的话题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只有郑婉几不可察地长睫一垂,掩住了神色。 原来在这前凉用尽百般手段求一线生机的人,与周围人皆格格不入的异族。 除了她郑婉,还有一个完颜异。 完颜异盯着郑婉。 这南宋的公主自来了,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像一把经不起雨打风吹的花,将他那个父汗迷陷在寝宫里,日日缠着交欢。 如今在他面前,倒像是块被供奉上来的玉石。 瞧着晶莹如许,手当真触上去,才发现是冷到了骨子里。 他的刀仍是在她颈前搁着。 说话间细细摩挲了几分,如同是在抚摸人一样,力道轻轻痒痒,几乎要让人忘了这是个能割断脖子的东西。 “既已在可汗这坐稳了位子,公主难不成是蠢昏了头,竟要同我来递个橄榄枝。” “坐稳了位子?” 郑婉呢喃着一笑,反问他,“可汗对我的兴致究竟能维系多久,三少主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 完颜异挑眉,不置可否。 眼前的人倒实在是个清醒之人。 能安安稳稳在可汗这个位子上坐了二十年的人,十年间率领众部开疆拓土之辈,不会轻易因为什么小小伎俩便昏了头。如今的片刻沉沦,不过是被一线兴致吊着,能持续多久,怕是连可汗自己都说不准。 刀刃离了颈,在他修长的手中略微一挑,转而挑起少女白皙的下颌。 他又往前一近。 密如风林的睫几乎蹭在她脸侧,勾起淡淡的痒。 “公主的筹码,是自己?” 郑婉不畏不缩,只是顺应着刀身的力道,视线一抬,对他平覆过来。 “郑婉不才,少主心中所求,愿意一助。” 完颜异笑了。 眉眼沾了懒,整张脸都添了几分朗月般的风流。 “助我?” 他这话不遮轻蔑,郑婉倒不觉冒犯,只是浅浅一笑,温和道:“莫非少主以为今夜这些内侍都恰好睡得极熟?” 话毕,她略微一近,唇贴上他耳际,缓缓道:“我所通的,远不止胡语。” 少女身上不知名的清幽香气环绕周身。 她分明脸色仍是苍白,一双润眸却是极亮,漾着如冷月般清寒的光。 “三少主,还望慢慢考虑。” 异的由来 过了冬猎,年关便也不远了。 郑婉那头虽时时派人盯着去瞧,但那日的确是伤到了内里,始终见不得好转,一时之间倒叫人碰不得。按理说汉室送来的人到这时早也该被可汗腻弃了,此次不知是郑婉姿貌太过难得,还是可汗自己心中留了桎梏,眼下倒没多为难,瞧着是愿等上一等。 憋着身火候了多日,虽说可汗没说过什么,瞧着面上的烦躁却是一日攀一日的更甚。下面的人瞧着眼色,小心翼翼地侍奉下来亦是不好受。恰逢小年夜设宴,底下的人便张罗着挑选了许多身姿出众的舞女,一轮一轮登台献舞,若有能入青眼之人,帮着解解燃眉之急,也能叫大家都舒坦些。 管弦温软,满殿奢靡,宴中央的舞女个个媚眼如丝,瞧着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可惜几曲下来,主座上的人仍是未起什么兴致,反倒是眼眸沉沉,一副阴晴不定之态。 完颜异座列偏角,绫罗翻起时,他略一抬眸,瞧向可汗。 男人酒喝得快,目光却无波无澜,心思是半点未放在殿里。 他垂眸,落回眼前泛着冷光的酒水上,弧度极低地挑了挑眉。 即便只是一时叫情色昏了头,那郑婉也着实是有些本事。 汉室之人将她巴巴地送过来,若当真是未识清这柔弱下藏的寒,便实在是蠢过了头。 这样的人,对他却是开诚布公的坦白。 郑婉所图,着实是叫人好奇得紧。 汉室送来的贡品一年胜一年的精美,盛装锦潢之下,打眼一瞧倒像是进了南朝皇帝的宫殿。 眼前是辉光满殿,各色争欢,众人遥遥推杯换盏,唯完颜异这一头似往常的冷清,不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有意无意的打量中,完颜异微展眉眼,松散地瞧着殿中舞目。 青年斜眉凉眸,隐约透着几分醉态,衬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流。旁人不免难堪的处境,视中所及的人却模样清闲,瞥不出半点颓色。 其实倒也怪不得旁人,众人行事如此明显,自然是事出有因。 虽说明面上是实打实的王室血脉,完颜异的身世,却是前凉人尽皆知的禁忌。 不为别的,只为他名字中,异的由来。 多年前南宋国力尚盈之时,曾出过一门沉家忠烈。 家主率领其众部戍关多年,英武非常,也曾叫当今的可汗狠狠吃过几次苦头。 原也是一方能将,可惜后来南宋皇帝见沉家势大,恐终有一日民心不定,便令人在边关最后一役时派人对沉家射了冷箭。 不仅沉家家主死在了战场上,当初沉家的独女也因在战场上孤立无援,重围之下,被可汗擒回了前凉。 沉家无子,只出了一女,自幼时便常常跟着沉将军游走于军营之中,后来还不顾父亲违令,多次冲杀于战场上,几次率部溃击过前凉军部。 那沉家女手上杀过的前凉将士数不胜数,是个在前凉只稍提上一嘴就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角色。 当日将沉家独女擒回,可汗却并未将其杀了泄愤,反倒是废了她一身武功,囚在身边日日折磨。 一来二去,一年之后便有了这位三少主。 原是为了磋磨她的一身傲骨,可汗还派人日日看着不许沉家女自寻短见,后来见沉家女有了他的骨肉,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一般,也失了最初反抗的劲头,便日益觉得失了兴致,逐渐地便不再上心。 后来那沉家女郁郁病死,完颜异更是无人照拂,每每被人欺压设局,几次险些丧命,全靠着不要命的厮杀才活到了今日。 说到底,可汗最初对沉家女也只是存了折辱的心思,故而对她诞下之子也无半分怜悯。 如今众人当面虽称完颜异一声三少主,却也都只是将他当做一把用完即弃的刀。 这一点,前凉的上上下下,包括他完颜异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明镜一般。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把旧刀,再如何趁手,终归也只能被扔回炉中再锻化回浆罢了。 这群起争权之局,从来容不得他半点位子。 众人各藏心思之时,不远处正开怀笑着的人忽然挺脖一梗。 只见他猛地咳嗦了几声,身形也一颤。 慌乱间手胡乱按住桌角,缓身的功夫,踉跄打翻了不少汤碗。 一旁的人纷纷看去,这才发现那人的脸转瞬间变得赤红非常,似是憋极之象。 在旁侍奉的婢女觉察出不对,刚要上前去扶一把,瞧瞧情况如何,那人便死死地攥着胸口,倚住桌角的身子猛地一翻,重重撞到地砖上。 珠玉瓷器碎了一地,宴上人听得动静不止,停住手脚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慌乱围上去。 “这是怎么了?!” “五少主?!五少主您可是有哪不舒服?!!” 灭口 旁边询问的人颇多,倒地的完颜晟却压根余不得心思回话,只是猩红着一双眼睛,自顾自地不断猛击胸口。 旁边有人试探着要去扶他,也直接被他一掌挥开,转而一手狠狠揪着脖颈,张宽了口粗喘,试图往里吸气。 来回几阵,难捱的喘声愈发粗重,几乎磨砺着嗓子一般透着劈哑,他脸色却不见丝毫缓和。 嘈杂中,完颜异也漫不经心地起了身。 他站得不远不近,透过层层众人,目光淡淡地落到完颜晟身上。 青年长睫松散地垂着,烛光被遮拦在眼前,衬他双眸如同深断的涯。 一眼望去,只蕴着墨色。 “怎么回事?” 可汗见势不对,眉头紧皱,起身令侍卫剥开人群。 他刚要近身,却见完颜晟面色已因窒息透出暴紫,双眼撑鼓,几欲爆开,模样十分骇人。 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完颜晟难耐地拧着脖口翻滚几圈,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了几下,甚至连给可汗回话的空档也顾不得,忽然在众人面前一口污血喷出,溅了身边之人满面。 人群一惊,下意识些微退了几步。 再回过神看去时,完颜晟却已僵直了身子,直挺挺面地轰然一倒。 变故陡生。 众人仍摸不清头脑的空档,完颜晟却再没了动静。 有人壮着胆子凑上前去,轻轻摇了摇完颜晟。 “五少主,少主,你醒醒!” 完颜晟被人一拨弄,身子顺着力道一滚,脸转回到众人面前。 他仍是睁着的眼一动不动。 烛光映照进去,只有一片使人毛骨悚然的虚无。 有人不慎同他一双眼对上,不由退了几步,呢喃着摇头,“死...死了...” 人群赫然一阵尖叫。 惊惧之下,人群也陷入慌乱。 完颜琼先警觉起来,猛地将可汗护到身后,厉声道:“保护可汗,宣大夫!!” “怎么...难不成是真的死了??” “方才还好好的,难不成,难不成菜中有毒?!” “看五少主的模样,嘴唇都已是青紫了,怕是猜得不错...” 不知是谁窃窃私语起来。 可汗被拦在远处,目光原本皱凝在完颜晟身上,闻言倏尔抬眸,扫射过去。 众人下意识躲闪了目光,脸色蒙上一层煞白。 完颜异夹杂在人群间,也看向地上已一动不动的身子。 他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眼底微光一闪,如湖面掠波,转瞬而隐。 大夫来得很快,几番诊治下,虽一声未吭,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可汗在一旁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一把挥开拦在身前的守卫,大步走上前去,“怎么回事,中毒了?” 大夫目光躲闪,支吾了几声,竟是一时答不上话来。 他眉头紧拧,厉声一喝,“哑巴了?!” “五少主...五少主他...”大夫吞咽几许,才壮起胆子,磕磕绊绊回道:“五少主他,似乎是中毒之象,已经...已经回天乏术了。” 此言一出,四方哗然,皆惊色看向满堂的吃食。 可汗眸光如利刃刺髓,骇得人阵阵发软,他直接将人揪着领子掀起来,阴声道:“你说什么?” 豆大的汗珠粒粒滚落,大夫紧闭起眼,索性破罐子破摔,颤着声回,“五少主他...他中毒身亡了!” 中毒而亡,眼前最可疑的,便是这晚宴上的吃食。 更重要的是,方才完颜晟从谈笑风生到断气,短短不过几瞬的功夫,难保不会有旁人也中了招,只是现下仍未察觉罢了。 现下完颜晟的死虽仍是疑点重重,眼下首当其冲的,却是要差人好好检查一下这满堂的吃食,瞧瞧毒究竟是被下在了哪里。 事态紧急,顾不得逾矩,完颜琼看了可汗一眼,先吩咐道:“来人,着银针,五少主桌上的东西,务必仔细查验,不许漏过一丝一毫。” 经过方才完颜晟的挣扎,原本桌上的东西都已被打翻的不成样子,一件件查起来着实有些难度。 虽说如此,眼下多双眼睛盯着瞧,内侍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点点试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一动不动地围在一边,已不知过了多久,却无人不满时间的长短,只是都紧缩着瞳孔,死死盯着内侍手上的银针,生怕是漏了什么。 直到内殿的烛换过一轮,内侍才咬牙直起身子,垂首颤声回:“禀告可汗,五少主桌上,并无可疑之物。” 方才东西都已被仔仔细细地查过一轮,连掉到地上的残渣也未曾被人放过。 旁边这么多人盯着,下毒之人即便是手眼通了天,也不可能在这个关头上蒙混过关。 那么就说明,饭食中的确无毒。 既不是吃食,却偏偏在宴上没了气。 菜中无毒,却因中毒而死。 其中缘由,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可汗仍是沉默着,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忽然一人惊呼一声,指着一个角落道:“那边桌角后,方才慌乱间,酒壶被拂到了那边,怕不是那里面有毒?!” 内侍闻言,忙紧走了几步,将壶拾了起来。 他先开了壶口查验。 鼻端只绕着一股石榴酒的清香,乍看并无什么异常。 前凉地寒物薄,向来酿不成什么好酒,向来设宴用得也多是南宋奉上来的。 这石榴酒味香醇烈,历来都是年宴时拿出来让大家共同品尝,从没出过变故。 如今若是真在酒中查出什么端倪,倒不知是前凉有人蓄意谋害,还是汉室其心可诛了。 人群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可汗的眸色显而易见地冷冽下来,见内侍面上犹豫不决,一槌定音道:“查。” 完颜异闻言,也略一抬眸,凝在内侍手中的银针上。 银针入壶,旋又拨,落复起。 怕旁人看不仔细,一旁的内侍将烛火又添了几盏,将整殿映出明熠的光色。 酒液一滴一滴顺着银针落回壶中,脱衬回清凌凌的银色。 没有一点发乌的迹象。 内侍抬眸,“回可汗,酒中亦无毒。”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地,脸色却仍不见轻松。 虽说众人脱离了危险,可完颜晟的死,如今却是彻底没了眉目。 完颜琼皱眉,又思索几瞬道:“父汗,或许五弟的毒,是参宴前被人所下。” 可汗盯着完颜晟的尸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仔仔细细的查,半点线索也不许放过。” ··· 晚风比前几日都要急,即便窗户被叩得严严实实,耳边仍是隐约透着铺天的风声。 放大,冲踏,消弥,复起。 扰得人不得安宁。 方剪掉烬黑的烛芯,郑婉被过亮的火光一闪,略有些不适的皱起眉头。 她低眸按了按眉心,索性闭上眼缓神。 内侍都被遣了出去,殿内被一时不断的风嚎声衬得有些空荡。 忽然,她的动作轻轻一顿,眸影微动,缓缓开口。 “来灭口吗?” “三少主。” 罪 颈前被冰凉的刃挑起个微妙的弧度,郑婉略微抬眸,看向烛光中的反影。 “果真是聪明人。” 耳侧的声音像浸了霜寒,隔得不远不近,也让人凉得一缩。 “公主有什么遗言,但说无妨。” 刀又近了一寸,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逼扼住血管的跳动。 灯影照着,她看见她的一缕发在髻间脱离,飘飘摇摇坠下来。 方一触到那刃,便被拦成了两段。 只剩断了的发绾着尾,轻轻扫在刃前。 郑婉静了一晌。 她虽不怀疑完颜异的狠心,眼下他这柄刀挥得却实在利落。 想到这里,她也禁不住轻轻一勾唇,笑了起来。 完颜异看她的表情。 少女长睫温顺地垂下来,将她的一双眸合在里头,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他略一挑眉,轻飘飘道:“看来是没有了。” 原本也就只打算留一句话的功夫,眼下瞧郑婉的模样,似是谱着一场大戏。 总归是人死前的那一套,他没什么心思陪着演。 指关正要施力,郑婉却忽然先毫无顾忌地一转头。 刀刃切肤,不消费力气,便拓出蜿蜒的血。 血如白袍点墨,迅速蔓延。 绛红的血滴顺着刀刃汇聚,勾连到柄,随后再往下漫,直至流入完颜异手中。 微热的触感并着腥淡的味道,牢牢攀附在他指间。 匕首割的口子不算浅,血一股股,似没有停歇。 眼前的少女却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带着清明的视线注视过来。 完颜异没有挪开视线,迎上她递来的眸光。 她的脸浸在烛光中,血色在她颊边如同雾气一般,逐渐扩淡,消弥。 她开了口,话说得很平和,听不出被人利用后的失望。 “这样急切,原来三少主想要除掉的,仅仅只有一个完颜晟吗?” 完颜异垂眸,视线落在指节前。 郑婉的血在他凸出的指骨上挂着,合成滴,挂成坠,展成地下四溅的痕。 他略一挑唇。 “公主,危险之人向来不好相与,我一介无能匹夫,自该知晓适可而止的道理。” 那晚初来郑婉宫殿,两人东扯西扯了一番,他眼见着也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没了兴趣,要走时却突然被郑婉叫住。 她递给了完颜异一瓶东西。 里面的液体色香都与年年奉来的石榴酒别无二致,酒液用银瓶所装,自证无毒。 那时她的脸尚苍白,在他打量的时候,直接抬手,将东西合在了他手里。 郑婉的手指很凉,像块冰,轻轻划在他掌心,转瞬又离。 她笑了笑,语气很是寻常,“这里头的东西,望少主宴时设法置于五少主酒中。” “见面礼,不成敬意。” 原是不该轻易相信的人,但郑婉的目的又实在让他好奇。 想着总归是无毒的东西,似乎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他便随手下在了完颜晟酒中。 前凉晚宴颇多,又从没出过什么大茬子,所以他的行动很是顺利。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他对郑婉多了几分戒。 虽说心中多少猜到了这东西的功效,完颜晟死得这样利落,还是叫他有些意外。 她说得没错,她所通之事,并非只有简单的胡语。 就如同现在,郑婉即便早就洞悉了他要来取她性命的心思,仍能轻飘飘勾起个笑。 刀横于颈,无惧无畏。 完颜异不知该不该荒唐。 他手底下死过很多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有恐惧,有麻木,有愤恨。 但细看郑婉的眼神,他能瞥见的,只有如同风掠荒原的空寒。 她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这样的人,即便尚不知深浅,完颜异也能肯定,她必定是个危险的人。 今晚之事,虽说完颜晟的死眼下看来疑点重重,但若冷静下来,稍加思索,纵然手头没有证据,也不由让人与这位新来的公主挂上勾。 毕竟一切都一如往常,最近唯一的变数,只出在南宋来人身上。 火总会顺着烧上来。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 与其费尽心思留下她这条性命养虎为患,倒不如干脆利落地除了她这枚太过锋利的棋。 郑婉闻言,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她眼神蒙上一层雾起的焦距,喃喃一句,“原来如此..” “所以。” 完颜异的目光冷下来。 刀更陷一寸,血花溅烛,几缕混着腥味的烟绕起。 “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既然如此,我余有一条计策,愿赠少主。” 失血过多,她的声音缠上飘渺的虚弱。 少女的长睫略垂,在脸前落下一层忽明忽暗的影子,随火光四闪,推出如潮水涨落般的波。 完颜异低眸,目光落向她垂在身侧的手。 青葱一样纤细的手指,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没有半点要反抗的动作。 他收回目光,“说吧。” 郑婉听他应了,继续开口。 “早年雁门关久攻不下,其中关窍,其实是在五十里外的一个岷城。那里看似毫不起眼,历来也从未被将领放在眼中,城内却有直通富庶之地的运河,敌军久攻时,钱粮总可源源不断运至前线。若日后少主再起攻占之心,待两方焦灼,胜负难分时,可派些精兵乔装打扮,趁夜色翻山,将岷城外的堤坝设法毁掉,决堤淹城,届时岷城驻兵将士尚且自顾不暇,更无力援助雁门关,再行围攻之法,雁门关便可尽入囊中。” 完颜异刀一顿,眸中翻现出几分异色。 南宋近年来将领凋零,可用之人乏善可陈,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江山也被前凉人一连吞并了不少,已缩回了开国时的疆土。 明明是一击即溃之势,前凉却迟迟未曾大举出兵灭国的缘由,也是在南宋易守难攻的旧外防上。 南宋开国之时的国主斥大力开山拓河,构建起了严防不断的边关线,北境人不通地形,难以参透其中关窍,仅仅是全力攻打下一座城池,也必会耗尽人力物力,需得休整许久。 也亏得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才能让南宋帝箍缩在皇城中,年年不问国事,只一味沉迷酒色,竭力撑出一副万事太平的模样。 如今的可汗也试着攻过几回,最终都是扩疆廖廖,兵马折损远超平常。 后来南宋自觉送来丰厚供礼,加之他年岁已长,便也就逐渐安于这年年不菲的供奉,许久未再起过大举进攻的心思。 郑婉一届深宫公主,能知晓这些已是不合常理,眼下却坦然告知于他,几乎是将南宋的江山撕开了一个口子,供前凉于其中吸光南宋最后的气数。 停滞之余,郑婉温缓的嗓音再起。 “今日少主杀我,可汗也可借此机会将完颜晟之死与南宋联系起来,纵然无铁证在列,但唇亡齿寒,他想必也会再起歼灭南宋之心。三少主若将我方才的话铭记在心,借此机会屡居战功,届时若想自成一势,或许不是难事。” 完颜异盯着她许久,郑婉也不避他的凝视,将眼底尽数袒露在他面前。 明明是一望分明的人,却如同隔了一层探不出的雾,让人看不透彻。 刀尖停了一瞬,蓦地离开了伤口。 往上,以钝背挑起窄细的下颌。 眼前的脸苍白难掩,反倒添了一丝如霜雪般易碎的韵味。 “公主这般对我倾囊相授,所图为何。” 郑婉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顺着刀尖的方向,朝他抬眸。 寒似玉的手指一抬,轻轻覆上他指间,展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痒。 “郑婉有罪。” 少女的手柔中带寒,触感如同一片羽毛覆于肌肤之上,轻到几乎叫人觉察不到她的触碰。 完颜异问,“公主有何罪?” 轻盈的手指握住他的掌背,带动他手中的匕首,往下移去。 刀尖一亮,指回喉前。 “虽知情理不合,有违纲常,却不顾一己破败之身,难抑顽思,贪念少主。” “如今自知死有余辜,只愿最后助少主一力。” “望少主日后迎大道坦途,乘风直上。” 完颜异垂眸凝视她良久。 风声哭嚎,蓄了大半夜的力,攒到如今,才猛地撞开了窗。 半开的窗柩喑哑乍起,殿内满盈。 他低头凝视指尖变冷的血,慢悠悠道:“夜黑风高,杀人放火。” “公主,该上路了。” 帮忙 三更天,众人尚熟睡时,不知是谁瞥见不对,破声一句惊喊,“起火了!!” 一声喊醒了半个宫,将众人都惊起了身。 待人手整理好衣物赶来时,火光已烧烈了半边的天,热浪被风携着往两旁猛吞。 顾不得揪出缘由,为防火势再蔓延下去,众人也只能拼命一盆接着一盆的往里浇水。 偏逢眼下风格外大,带着火势几乎要闯盈了天,若不及时止住,只怕要绵延至周遭几里。 内侍拼了命跑前跑后,整整忙活了一整夜,鞋底都几乎要被踏破之时,才总算将火按了下去。 这一场火着实来得猛烈,除开汉室公主的寝殿,还将一旁的两三个寝殿都烧的只剩了残骸。 里面未能逃出的人尸骨众多,已焦黑异常,一时也分辨不出都是何人。 眼下刚刚救熄了火,鬼门关却还在后面。 被选出来去禀报的宫人几乎是惨白着一张脸去的。 前一晚刚死了五少主,如今汉室来的公主也葬身火海,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那人几番强打精神,软着的一双腿脚却还是不受控制,如同半个身子踏入了鬼门关一般,只是稳身跪着便已耗尽了力气。 口中的话几次被紧缩的喉咙扯断,宫人袖下的手几乎要将自己的大腿掐烂,才算是战战兢兢地说完了全貌。 可汗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听完了来人的禀报。 宫人攥紧了手心,飞速抬头看了一眼,却是一顿。 接二连三的死了这么多人,他却是出乎意料的面无表情。 只是不知从哪透着一股莫名的阴郁。 那一股阴郁如同阴云压山一般,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被什么东西扼着,喘不上气来。 他透过窗遥望向一片废墟,下人静静地跪伏在他脚下不远,不敢冒昧叨扰。 许久,上方才传来了让人一缩的声音。 “冬日无食,一群火都救不下来的废物,扔去后山猎场喂虎,也算能听个动静。” ··· 这样得罪人的差事,自然从来都交给合适的人来经手。 将一群哭得要死要活的内侍送去后山,又派兵仔细沿着蛛丝马迹查探完颜晟其他中毒的可能,在外奔波了一整日后,完颜异再回到府中时,天边已袭过了半边墨色。 方一推开内门,踏出的步子便几不可察地一顿。 原本正仔细对镜上药的郑婉被突然打开的房门一惊,手边下意识拾起半坠的衣服披回一半。 眼前是大片如云般白皙的身体,青年长眸略微一垂,才将门在身后带上。 昨夜完颜异本来的确是定了除掉郑婉的心思,只是临到了,郑婉的一番话终究还是让他生了迟疑。 毒杀完颜晟一事,她意非挑起前凉内乱,反倒是要激着前凉举兵南下。 虽不知郑婉究竟意欲何为,但若她是南宋派来削弱前凉之人,最佳计策自然是美人计,不会选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完颜异当为同谋。 无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归值得他敲打出来看看。 毕竟他身边本就杀机四伏,倒没什么值得怕的。 乱局之下,未必无他乘风之势。 如今既不能再将郑婉在可汗身边留着,索性由他带回府里,若有变故,也好即刻铲除。 看清了来人,郑婉放下心来。 指尖一拂,外裳又垂顺地散落回身侧。 少女纤细白皙的后背上,只剩肚兜在颈后与背脊处细细缠着的两根细线。 绛色的细带攀附在肌肤前,带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缠绕,末端的珠串碰撞出淅沥的响动。 那道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并不算大,却仿佛轻抚过耳际,叫人无法忽视。 “叮——”交错着,又泻出一声,“——嗒” 完颜异没看她,阖眸的速度几不可察地变慢。 珠子如同缠碰在他耳边。 他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敲。 震颤顺着骨节往上传,他眼底透出几分了然。 前些日子被虎掌挥过的伤口被郑婉刻意搁置了一段时间,如今才将将是要好的兆头。 对着铜镜观察了一番背后的伤势,上药却是不方便,边角处囫囵一拂,没什么大用处。 思索一瞬,郑婉抬眸,看向桌案旁坐着的完颜异。 “三少主,可否帮个忙。” 唐突 完颜异听到郑婉叫他,掀眸递过去一个眼神。 郑婉略侧着身子,前胸处被布料合缝地盖着,后背却是夺目的雪白,挽起的长发垂了几缕,乖顺地贴合在背前,墨色缠人。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收回眼神,随口道:“瞧着是要好全了,便是不那么仔细,也无大碍。” 听出了话头,郑婉一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自顾自换了个方向,将发尾绾去了另一头,指尖蘸起药膏,对镜慢慢揉疏另一侧的淤青。 角度有些不方便,有地方照顾不到,她便又一转。 动作牵扯到了颈上新添的伤口,透出微微的疼。 郑婉停了动作,掌心覆握住纱布,低低一吸气。 正要继续,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拿捏得有些重,腕骨发着若有若无的疼。 “公主,若要装,也该装得好些。” 完颜异随手将郑婉散在身侧的褂子披回,声音中透着淡淡的谑。 “昨夜刀刃入肤都不曾皱一次眉的人,如今倒叫这伤口折磨地不得安生?” 郑婉闻言,也不辩驳,只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无意叨扰,对不住。” 这般逆来顺受,完颜异听着她的语气,倒像是他欺辱了无心人一般。 被他擒住的手柔似无骨,只是轻轻顺应着力道垂下。 这个角度看去,少女的眼陷入一片温色的影,映出粼粼清波。 是无春光也醉人。 完颜异略微低下腰,眸光轻散地打量下来。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平白让人觉得发冷。 “公主,这是在暗行勾引?” 郑婉垂眸一笑,顺势认了,“手段拙劣了些,少主见谅。” 她眸光方垂下一瞬,便被人捏着下巴又抬起来,逼复对上完颜异低下来的眼神。 直勾勾地,不加掩饰。 眼前形状太过漂亮的一双眼,沾了灯影,衬着叫人望而生畏的墨色。 仿佛只透过淡淡一瞥,便能扯露出旁人精心隐藏的伎俩。 他唇一合,轻飘飘道出一句。 “可惜。” 青年又近了毫厘。 呼出的气息也相斥着融合。 完颜异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一层层,抽丝剥茧,直直刺到她最底处。 郑婉很少见这样的目光。 不带一点掩饰,是尽展的锐利,如刀剑出鞘,寒光凛凛。 他忽然掀了唇角,扯出个玩味的笑。 “公主的眼中,怎么只有一潭死水,看不出丝毫情动。” 男子的气息围绕身侧,是让人手脚皆缚的冷冽。 他分明就将她的伎俩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吗?” 郑婉呢喃着,视线略微一垂。 短短一瞬,她又抬了睫,直直一望,撞进人瞳里。 灯如水,起落泛波。 完颜异挑眉,留了几分耐心,等她将话说完。 万物似乎皆屏了声的空档,郑婉忽然往前一寸,不带丝毫犹豫地吮住了他近在咫尺的唇。 眼中利刃遍生的人,唇际却没什么防备,以至于轻松地被人撬开关守,纠缠住了舌尖。 难以形容的感受似乎生出一双无形的手,将人禁锢住。 完颜异一时被困住了手脚般,被动地接纳住唇上异样的柔软。 被侵入的气息仍是温和,透出丝丝缕缕的甜。 陌生而失频的呼吸声闯入耳际。 是属于少女的,带着馥郁的清香。 恰如春日缠绵耳畔的风。 见完颜异一时生滞,郑婉微一阖眸,身子前倾,离他又近一分。 含住他的动作更深一步时,她忽然被人猛地掐着脖子逼了开。 伤口被指际毫不留情地重压,血如同破了闸,顷刻浸濡纱布。 顿了那一瞬,完颜异终于回了神。 他脸色一如平常,却不知是哪里透着一股冷淡的戾气,只看一眼,也令人遍体生寒。 他掐着脖子将郑婉拦开,却并不打算止步于此。 指前的力道一点点在加重。 呼吸如被巨石挤塞着,越发艰难起来。 郑婉却似乎感受不到颈前的重压,只是失声一笑,艰难地道:“脾气..还真大。” 失氧的难受逼着她皱起眉头,精气也似乎被精怪吸着,一点点从她脸上消弥,转而变为一种异样的涨红。 郑婉微凉的手逐渐吃力地覆上他施力的手上,似乎要挣扎着拼出几分生路。 柔软的指腹攀附上来,在他捏紧的指节处堪堪一握,似乎停顿了极短的一瞬,终究没有反抗,只是逐渐失了最后的气力,又缓缓顺着滑落。 指下的呼吸逐渐变得稀薄,少女的脸色也已透出不正常的红。 完颜异盯着她,眼前的双眼被憋涨出许多泪,盈满了,坠出来,流淌到他指节,积蓄在虎口,也是一样的凉。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郑婉的生命正在他手下被一点点抽离。 郑婉胸中最后一丝气息也要被耗尽的档口,他心中没来由地闯入一丝异样,索性松开了指关。 喉前没了禁锢,郑婉脱力一跌,接连咳了几声,眼泪也又逼出几阵,才算顺好了气。 完颜异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待她逐渐平息了不适,才抽出个帕子将掌心的泪水擦掉,不冷不热添道:“若再犯,公主这条命,怕禁不起第二回了。” 郑婉却半点瞧不出劫后余生的恐惧,只是又咳了两声,才低低一笑,“方才见少主对我勾引的手段有些不满意,故才改了,少主怎倒又受不住?” 说着她眉头略微一蹙,思索片刻,忽然眼神轻轻一动。 “莫不是...” 她调子拉长着,笑着看来,又轻轻慢慢开口:“少主初经人事?” 几分软,一点谑,透着参破人秘事的兴致。 “那倒当真是郑婉唐突了。” 不做刀 完颜异看她一眼,忽然荒唐一笑,也索性低了身子,同她平齐了视线。 “公主,我瞧你是当真不想活了。” 他隔得有些远,话也轻飘飘的,言辞松散,像是调笑之语。 郑婉目光落在他指间,干涸的血迹四横,衬得青年一双手越发玉白。 那双手下了力气时,轻易就能将人脖子拧成两段。 眼前的人似暗夜里的狼,阴霾之下,露了獠牙,凶得很。 郑婉轻轻一叹,索性说开了,“少主对我,实在无需这般恐吓施威。” 她往前凑近了来,毫无顾忌地抬指,轻轻将他一缕鬓发拂至耳后。 微凉的指尖一路擦过他耳侧,似挑弄般停顿了一瞬,才又收回。 她微挑着眉,语气寻常,“我这颗棋,少主若非是蠢昏了头,必然不会白白弄折在自己手里。” “我在少主这里,也自有图谋,不会当什么毕恭毕敬之徒。少主若想以性命威胁拿捏我,还是该省省这份心。” 完颜异若要杀她,索性直接扔在火殿中一并烧了便罢了,何苦又将她带来府中,多加风险。 既已定了心,他尝到甜头前,便不会轻易又改变主意。 如今这几次三番的施压,着实叫郑婉有些累了,还不如当下便将话尽说透了。 完颜异任着她一番动作。 越了界限的手,却偏偏留了分寸,只是在他耳畔一滞,指腹便轻轻摩擦着,又离了肤。 他眸色幽幽一闪,也不觉冒犯,只懒洋洋一笑:“公主前日在宫中花言巧语,说得万般好听,现今脱了险,倒不装了?” 郑婉弯了唇,如雾中芙蓉,有种带着寒意的妩媚。 “我虽自言心悦少主,却从未说过,自己是不争不求之人,” 完颜异挑眉,声线无起无伏,“那敢问公主所图为何?” 郑婉抬腕,手覆上他胸前。 不算重的力道,略微一推。 完颜异也索性遂了她的意,就地坐定。 郑婉见他无意阻拦,便又往前,直至稳稳跪坐在他腿上。 她语气淡淡。 “若有朝一日少主位临鼎座,我要做的,是堂堂正正在旁的女人。” “我郑婉,不做他人手中刀。” 眼前的少女几番失血,已是嘴唇苍白,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她声音也轻,堪堪只遮过了耳边的风声。 她这话说得狂妄贪婪,却偏偏让人挑不起半分厌恶。 她说,不做他人手中刀。 或许完颜异也说不清那一瞬的心思。 他垂了眸,淡淡一笑,似是而非答了一句,“公主好志气。” 郑婉略微一动,下身与男子身下逐渐无法忽视的耸起又近了几寸。 “少主,这似是同意了?” 郑婉的衣衫因为刚刚的动作略有散乱,只堪堪遮了一半在胸前,此刻又是凑得极近,随着动作,柔软的乳肉便状似无意地蹭在完颜异胸前。 纵然是隔着有些厚重的衣物,仍是能让人感知到她身体的柔软。 温香软玉在怀,气息幽微,氤氲在鼻端, 纵然是生性冷淡,完颜异也是个正当年的正常男子,必不可能全然无波。 如此被郑婉点破,完颜异倒并不觉得有何难堪。 这样的冲动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从前他自也有纾解的需求,不过并不频繁,自己尚能解决。 如今这样,大概该是时候找个女人了。 完颜异索性捏起她下巴,盯住眉眼。 双眸点水,轮廓清妍,粉颊雪肤,透着相得益彰的一点艳。 的确是一眼惊鸿的模样。 目光落在她透红的唇上,他忽然想起刚刚短短一瞬的吻。 试探在他唇中,温软的舌。 透着甜。 他指腹缓缓磋磨在她细腻的下颌上,懒懒开口:“汉室公主,大都金枝玉叶,示贞洁如性命。” “公主,你现下以身为饵,何故能这般坦然?” 莫说汉室女,便是前凉中人,也少有女子能同郑婉一般,游刃有余地对人投怀送抱。 郑婉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肩也微微一耸,似是听了极大的笑话。 “贞洁救不了人性命。” 她听出完颜异话中的谑,微一摇头,轻飘飘应道:“少主若要贞洁,那郑婉的确无能为力。” 话罢她敛眸,往后一退。 正要起身,忽然被人拦着腰,强横地往前一拽。 身形不稳,郑婉踉跄跌于他身前。 再抬头,见青年散着眉眼,凉淡一笑,“贞洁的确救不了人性命。” 他抬指,覆着她的脸往上抬,眸光泠泠一闪,“公主,但愿日后你的用处,抵得过你今夜这一番话。” 郑婉依顺着,颊往他手中一蹭,温声笑道:“郑婉必不负少主所望。” 原就堪堪伏在肩侧的长衫随着她的动作略一滑。 在肩头层层覆着,受地心的吸引,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纤细的肩颈透着温润的白色,再往下,便是被包裹在里衣中的柔弹隆起。 衣衫刚要落下,忽然被修长的手一拎。 后被人抬着贴了回去。 完颜异漫不经心收回了手,“公主,男女之事,既然并非真心,还是暂时莫要勉强自己。” 领罚 郑婉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又反问,“少主又如何知我非真心?” 完颜异懒懒抬眸,“公主可知,眼睛,从来难藏心事。” 他非蠢善之人,也不在意旁人是否真心。 郑婉眼里,有凉薄,有野心,于他却并无威胁。 刚刚少女淡笑迎合时,衣衫也流离着借力,缓缓要自肩头滑落的一瞬,他的确不介意就此纾解。 只是在那一档口,她清若芙蓉的眼底,几近于无地闪过了一丝黯。 几近于无,却终究是勉强。 郑婉一滞。 完颜异抱着她起了身,将她往桌边一放,“方才重了手,公主还是先处理伤口为上。” 话毕他便提了撂在一边的剑,先出了内室。 郑婉坐于镜前,看着镜中倒影,静了片刻,随后垂眸,自嘲一笑。 太聪明的人,当真难对付。 ··· 晚间冷得起了霜,院中的男子却只身着单衣,持剑自弈。 长剑徐徐而生风,衬着月色,倒映出青年胜于山水俊俏的眼。 时间一分一秒自指间奔弥,恍惚间似乎眼前起了一层朦胧的雾。 完颜异一顿,收了剑,抬头看去,才发现天地间已漫下了飘渺的雪。 风声俱静,只剩雪飘摇而下的簌簌声。 单衣已浸了一层汗,他在院中立了一瞬,收剑回了内室。 内门前些日子上过油,动静微乎其微,将剑置回时,他目光无意中掠过一旁的寝屋。 内寝灭了灯,从廊前侵入一层淡淡的光色,落到室中人如同纸薄的身形上。 郑婉缩卧在墙边,呼吸声微乎其微,不知何时入了眠。 醒着时还言语嚣张,步步紧逼的人,入睡了却缩成紧紧的一团,几乎叫人一眼未曾察觉。 偌大的一张床,她占的地方,尚不足富贵人家养来解闷的狐狸之榻。 随着他的影动,原本微舒的眉目似乎蹙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 收回目光,完颜异敛眉,几步离了灯口。 ··· 这几日一连都是霜雪茫茫,完颜异纵是要装样子,也东跑西跑了一阵子,将手头的东西都大约集了集,问询也时好给上头一个交代。 郑婉近来身子多受折磨,也的确是撑到了顶,便总在房中休养着,除开一日三餐,不曾有人去打扰。 眼见着该查的东西都查了个净,完颜异才入了宫。 踏过积攒了好几日的积雪,时辰还尚早着,他便守在宫门旁等了一会儿。 待到伺候可汗梳洗的内侍退下,他才进了殿门。 天色不佳,殿内光色也算不得亮堂。 正座上的人看过来,“有何进展了?” 完颜异呈报道:“臣前日派人查了查五少主近来有来往之人,府中上下也派人查探了一番,并未有何异常。” “废物,”可汗冷冰冰道:“自己去领鞭刑。” “是,”完颜异无停顿地应下,又道:“还有一事,臣自觉可汗应当知晓。” “说。” “南宋公主殿内失火一事来得仓促,臣也着人留心了一番,后听到宫人有人前来禀报,说冬猎公主遇险那日,曾有人奉医师之命来查探公主状况,不料殿内人人无一回应,虽说尚有呼吸,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 “那日宫人见事不对,欲唤侍卫,不想正要走时,公主自己拖着病体自殿内出现了,说是内侍今日为她操劳过多,一时睡得熟了,无需慌张。那宫人见公主无碍,便未声张,直到昨日侍卫问询,怕此事有关,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可汗许久未应声,完颜异也垂着眉眼,未再多说什么。 “怎么,”不短的静谧后,上面忽然沉沉问了一句,“你既通报,难不成是觉得两事有关?” 完颜异摇头,“臣愚钝,不敢妄自揣测。只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该禀承示上。” 可汗自完颜晟死后就未曾有过片刻松解,如今听了完颜异的上报,眉心更是拧成了川。 当夜完颜晟中毒之时,他便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与新入前凉的人有什么瓜葛,只是这念头匆匆在脑海中掠过,始终未被他放在心上。 一来,汉室之人若有此本事,要毒杀之人,也理当是他。 二来,近来那几个儿子个个忙着争权夺势,保不齐便是哪个起了歪心。 他只当日后总有机会,想着待到抽丝剥茧之后,再去盘问也不迟。 不想便是那一瞬间的懒怠,竟似乎是让最重要的一条线索逃于指缝之间。 本来中毒与失火接连发生已经足够蹊跷,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若说那晚郑婉亦是昏迷不醒,此事尚能指摘一二。 但郑婉自己负伤出门,几番言语打消了内侍疑虑,听起来倒像是在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她参与其中的事。 况且这段时间以来,郑婉在他眼中胡语通意寥寥,似乎没有能力与内侍清晰地说完那段话。 这当中,又隐藏了多少秘密。 眼前如同蒙了几层雾,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一个明晰的思路。 关窍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去探,却只有一场空,实在叫人难耐至极。 思及此,他冷眸看了完颜异一眼,“愣着干什么,出去领罚。” 完颜异略一拱手,“是。” ··· 完颜异再回到府中时,郑婉正披着他的一件氅衣在廊下坐着。 阴了一上午的天,这时才稍稍展了晴。 暖洋洋的日光落到她身上,她也微阖着眉眼,像个偷闲享日的狐狸。 听到他的脚步,郑婉抬眸,起了身一笑,“少主回来了?” 完颜异看她。 或许是她话迎的自在。 异样之处,倒在于并不异样。 府里人手不多,但都是完颜异信得过的。 毕竟旁人向来对他也并不上心,倒没什么眼线需要防着。 所以见郑婉出了内门,他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简单一应。 他生得高大,氅衣着在郑婉身上不免及地拖着,郑婉抬手迭了些在臂下抱着,才算是未曾弄脏。 走了两步跟上去,郑婉先道:“今日有些凉,所以拿了件少主的衣物,少主可有介意?” “无碍,”完颜异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模样不错,若是喜欢,过后找府中人裁成合身的即可。” “我还有事,公主不必跟了。” 男子步调本就大,郑婉跟得有些吃力,闻言又加快了步子,一把拽住他。 衣袖被人扯住,完颜异回眸,见郑婉又收紧了指节,“瞧着少主伤得重,还是先将伤口清理过后再去做旁的好些。” 完颜异步子慢了些,“有味道?” 行过刑后已敷了止血的药,血腥在回来的路上也淡了不少,原来还是能被人觉出些端倪来。 郑婉顺了顺息,又道:“现下少主身上用的东西是下等物件,届时伤好得慢,结起痂来也熬人,还是先换下来吧。” 完颜异将衣袖抽回,随口回:“留些疤也无妨。” 郑婉索性交错着牵住了他的指尖,“换了药也会止些疼,不费多少功夫。” 像是怕他逃离,掌心也细腻地贴合。 分明披着厚重的氅衣,她的手却还是透着淡淡的凉。 瞧着郑婉是一副必要换药的心思,左右手头的事也不急,完颜异顿了顿,没再推脱。 覆在他指尖的手指迟疑地松了一瞬,又浅浅贴合回掌心。 郑婉抬眸,将交错的手略微一抬,解释般道:“怕少主一时反悔,以此为锁。” 完颜异挑眉,不冷不热回了一句,“随公主心意。” 烫 w oo1 4 .co m 到了内室,弃了外裳,再看白色的中衣上已沁出了乱杂的血色。 郑婉看了一眼,也算不上意外。 施刑的人本就医术草草,大约也没什么耐心,再加上伤药不佳,虽说也能缓缓愈合,要吃的苦头却不会少。 顿了一顿,她才轻轻地贴合着衬缝将他的中衣也解了下来。 即便是有些准备,伤口上的皮肉绽态也让她皱了皱眉。 看这模样,不只是单纯的鞭伤,行刑的鞭上还布有不少倒刺,才这般不成样子。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s huw u .nam e 草药也是取了低劣的,粗略洒了一层上去,聊胜于无罢了。 郑婉愣了一愣,随即荒唐一笑。 折磨人的路数也大差不差。 果真是像。 “草药这样敷着,血即便止了也要烂一阵子,只怕要拿水冲掉。少主,还要担着些疼。” 完颜异终归闲着,便拿了军中递来的信看,闻言随口一应。 郑婉轻轻吸了口气,出门唤内侍打了一盆深井水来。 腊月出头,井水尚镇着寒气,顺着背脊一点点往下浇,带下不少沾着凝血的脏污。 如此往复了三轮,才算是出了些模样。 郑婉将脏污处理出去,后开始一点点上药。 身后的伤口经了井水一逼,越是燎着发烫,被不知名的药膏涂上,才有了些纾解。 完颜异耐着性子将军报粗略看完了一遍,转头,看向镜中仔细低眉上药的郑婉,略一挑眉,“公主通医理?” 皮肉四绽着,只薄薄地贴合在一起,郑婉动作虽尽量收着劲,仍是新裂了不少伤口。 “略懂些皮毛罢了。” 完颜异垂眸一笑,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如此倒方便了。” 郑婉手上的动作略顿了顿,“少主是能忍痛之人。” 完颜异随口回:“习惯了,便算不得什么。” 大体上完了药,完颜异正要起身,郑婉微凉的手却忽然搭在了他肩上,将他的动作一阻。 随即,背后已被烫意烧了许久的肌肤上便吹拂过一阵浅浅的呼吸。 清冷的气息,缠绵着落在滚烫的伤口上,将不适感也消解了许多。 转而化作一阵痒,逐渐在背后蔓延。 完颜异抬眸,眸光几不可察地缠上一抹墨,“公主在做什么?” 少女轻盈的呼吸一顿。 “这药膏我常用过,怕气味留着,被有心人发现端倪。还好只是添过一味料增香,并不浓烈。趁着如今,吹淡些,避免枉生事端。” “再者,”郑婉又添,“这样的伤口惯来燥热难忍,吹一吹,少主也好受些。” 她言辞妥帖,倒是很关心人般。 完颜异半晌未答,随后忽然轻飘飘一笑,“原来如此。” 得了准许,郑婉手搭回完颜异骨线明晰的肩侧,略微低了腰,缓缓依着方寸吹息。 分明是缓解之势,只是肩上柔细的手时不时轻展借力,随着动作在肩侧游离,不经意地磋磨在骨肉前,拓出淡淡的热。 那股热汇聚在身下,逐渐演烈成了不可忽视的涨发。 完颜异垂着眸色,额际倒不知怎么,逐渐沁出一层细细的汗,连带着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细致地吹过每一寸伤口,郑婉又绕回完颜异面前。 她瞧他汗沾了满额的模样,却半点瞧不出意外,只是自顾自地抬手,轻轻用指将他的汗揩了去。 “三少主,回神罢。” 完颜异抬眸,与郑婉对上眼神。 青年仍是漂亮的一双眼,却似有波涛暗涌,愈演愈烈。 他嗓音透了些喑哑,似乎让人耳侧一烫。 “公主原不必为我擦汗。” 郑婉仍是未止,慢慢靠近来,直到凑得极近,近到他息间皆是她带来的淡香。 少女垂着眉眼,目光落在他线条清晰的唇上。 眼前的面容恬艳,睫毛长而翘,如同蝴蝶蹁跹的翼。 “少主瞧着有些不好受。” 完颜异的脸透着一股异常的红,微之极微,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危险。 他一把捏住她的手,力道并不算轻,指尖也延递过一阵鲜明的热。 “我昨夜的话,公主皆当了耳旁风?” “现下这般,是危险之举。” 郑婉微微蹙眉,目光落到他鼓起的下身上,“郑婉并非固执,只是,终究看不得少主受苦。” “少主可知,”她声线低而惑,“江水涨潮,一味的淤堵并非良策,时不时,也该开闸泄洪。” 话毕,她抬指,用未被禁锢的手,缓而轻地拂过他侧颊隐忍而下的一缕汗。 随后四指顺延着贴合过来,展在他耳后。 凉入髓。 唇近了几分,她轻轻开口:“不止伤口,如今少主这样烫得难受,我也有法子纾解。” 唇瓣几乎要贴合,翻搅出脑海中极压不下的欲望。 完颜异盯着她。 脑海中的思绪几缕脱离了控制,往不像话的路子上跑。 郑婉既然指尖这样凉,若是含住她的唇,大约也如饮凉泉,能解人涨热。 只剩一寸。 只剩一毫。 郑婉却忽然止住,随后低低一叹,略微一退。 “不过少主所言也对。” “郑婉不该唐突。” 伤口的滚烫如同沸起了一锅浆,将完颜异架在上面熬煮。 唯一的慰藉,是郑婉搭在他脸侧微凉的指。 郑婉却在这关头上自言唐突,开始缓缓抽离。 掌心,到指根,再到指腹。 唯余了指尖,余带着几分如杯水车薪的凉慰。 “我这便退下。” 凉意也尽消了。 烫跑遍了身,燥热搅得人理智难平。 完颜异顿住,而后翻唇,扯出抹笑。 他抬了眸。 同郑婉潋滟的眸色撞上。 郑婉这会儿所图为何,完颜异看得一清二楚,也的确被惹起了一身火。 既再三警告过了,他倒也不必再委屈自己。 思及此,他一把反扯过郑婉,攥着她腕骨,将她冷不丁拉跌进怀里。 郑婉攀住他身子坐稳,刚要开口,他的唇便已侵了下来。 停(H) 他吻来得很急。 不同于初次的被动,他俯身将郑婉按得更紧,别着她的手腕,一把扣在她腰后,将人囚得动也动不得。 理智被欲望倾轧,完颜异的动作也沾了几分莽。 唇瓣贴覆着合缠,津液也交融,透入唇齿间。 带着细微的甜。 无师自通地,他像忽然得了关窍,舌尖侵着往前,撬开了微闭的唇关,一路入了齿腔。 舌尖乍一相碰,似有一阵说不出的酥麻递入百骸。 郑婉身子轻轻一抖,呼吸也落了调。 完颜异略一顿,随后便更强势一逐,将她的舌尖吮着裹含在一起。 舌面无意间贴合的瞬间,脊背也逼入一股麻。 像是被不知名的冲动牵引着,唇瓣相印的男女不由自主顿了一瞬。 分开。 灯下的目光交汇,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不知是谁指节紧叩,拉扯着对方,更贴紧了一寸。 随后清影覆合,再度陷入了无休止的抵缠。 混乱充斥在眼前,叫嚣在脑髓。 微薄的空气中尽是独属对方身上的味道。 耳际只剩彼此逐渐放大的呼吸声,微滞,又深喘。 落到耳深处,像是沸出一锅滚烫的水,将人烧得浑身燥热。 灯恍恍一晃,郑婉再受不住愈发难畅的呼吸,略一偏头,避开了完颜异的唇。 乍一得凉,她按着起伏剧烈的胸口,眼神微茫。 她唇被吮得几乎红肿,气息也紊乱不堪,只能堪堪捏着他肩头保持平衡。 喘息声迟迟不歇。 完颜异低眸看向鬓发微乱的郑婉。 她额际出了层薄汗,脸颊也浸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粉。 热与欲一波接一波地掀过来,倾盖如潮。 青年的眸色再不似平日里的凉,翻腾起愈演愈烈的火。 “公主想清楚了?” 郑婉坐起身,眸色渡上几分深。 她不喜欢旁人展露出的恻隐之心。 她既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全部压在了这条路上,又何谈是否勉强,是否甘愿。 这样几次三番的留退路,她不需要。 迎上完颜异的眸光,她索性双手交错着,搂住他后颈。 她略微抬颌,轻轻交错着,在他唇瓣上摩挲了个来回。 完颜异得了回答,也摒了所剩无几的顾忌。 原本在她腰后的手收回,合拢在郑婉脸侧,将她脸又抬了几分,随后轻轻咬住她的唇。 略一分,又贴回。 舌尖撬开齿关,整个侵入进去,翻搅在她舌尖前,引迫着与他的一并含覆在一起。 津液吮动的湿滑声入耳,郑婉禁不住地后腰一抖。 完颜异吻上放缓了攻势,手却是一路往下滑,在她脖颈前略微一停,接着延至衣缝下,忽然整个勾了进去。 凸起的乳肉隔着贴身的肚兜,如丘壑,挺立在指前,略微一裹,软肉便四溢在指间。 像是抓住了一团云,禁锢在股掌中,任人随意捏弄成各种形状。 青年的掌心贴合在乳前,乳尖逐渐在捏动下挺立成硬粒。 随着手掌上下耸动,合着乳肉松放相接,乳头便被阻隔在中间的衣料研磨着,传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痹,让人呼吸也被掐住一样,说不出的一阵难受。 郑婉心下难安,低低喘起来,脸上也不自觉爬上更甚的红。 完颜异随意勾弄了一阵,指前却总有碍事的肚兜挡着,如何也挡了兴,便将她拦腰抱起,置于床榻上,几下除了碍事的衣衫。 肌肤相贴,郑婉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完颜异身上烫得人发慌。 没再顾忌,他伸指扯开了连系着肚兜的带子。 薄薄的布料没了保障,只是摇摇欲坠地贴合在身前。 耳侧郑婉的呼吸似乎加大了几分,她身子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微寸。 完颜异一顿,“怕?” 郑婉将将止住喘息,迟疑着摇了摇头。 算不上怕,郑婉只是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今日哪里有些陌生。 方才唇舌间的交缠,身上肆意的游探似乎让她身上起了些莫名的异样。 那股难以言说的异样,让她也浑身热起来,勾起说不上来的一阵空虚。 空荡荡的,凭己力难以填满的空虚。 她不确定是因为什么。 郑婉迟疑的功夫,完颜异却没了更多耐心。 骨节修长的手沿着抚住郑婉后颈,落下几个含着热的吮,接着往下种,方吮住骨骼纤细的锁骨,衣料便被蹭着脱落在一旁。 郑婉身上再没了遮挡。 室内早先被撤了炭,如今温度有些凉。 骤然除了衣衫,郑婉不受控制地一瑟,身前的软乳也随即浅浅荡出个颤。 完颜异落下眸光。 眼前玲珑有致的身躯乍现,被略暗的灯光映照。 起伏贴合着细骨,延伸成清雅的胴体,在光色下如月色盈亏,秀寒有致。 青年被覆住的眸色如掀翻了墨,无边延伸出更深的欲望。 初经欢爱之人,该是迷茫,该是无措。 但仿佛男子天生就知该如何贪愉。 他只微滞了片刻,便自顾自伸出手,将郑婉勾着腰,往身前毫无犹豫地拉了几厘。 唇际轻轻噬咬上她细腻的肩头。 清整的手则含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往上缓慢地揉弄,在丰盈的乳肉前停住。 挑拨,轻拧。 没了里衣阻隔,指前的触感是难以言喻的松软。 少女秀挺的乳肉如同是一摊有形状的水,尽握在指里,仍有小半脱离了掌心,溢出如月华的光泽。 略微一揉,便落了几抹淡淡的红。 完颜异几乎舒服地轻吟,更变本加厉地捏动起她的肉乳。 完颜异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郑婉却是被全然异样的感受惊昏了头。 她向来善忍痛,却不曾想,现下身上所遭的,却并非彻骨的阵痛。 而是一股难言而奇异的舒服。 连绵不绝的吻,吸吮在颈前,濡湿又缠绵。 男子指尖划过她肌肤,带着轻缓却带着逗弄的拨弄,让乳尖缓缓颤动着,硬成敏感的一粒。 随着拨弄,电流般的袭扰便让人脊背一僵。 身上再没有熟知的疼痛,反倒在完颜异轻佻不断的吮含下,蕴出让她控制不住的轻颤。 喉间被什么东西堵着要冲破出来,逐渐让人喘息都没了章法。 她微张开口,意在调整呼吸,却不知为何,忽地控制不住,转而发出了几阵轻吟。 淫靡而痛苦的声韵回荡在耳边,几乎让郑婉不敢相信,是她自己。 “呃...嗯...” 刻意被人压低的声音总不受控制,眼见着一声盖不住一声,以至于郑婉双目失了焦,喘息愈甚,下意识捏在他肩头,指甲也印入。 完颜异的动作却越发娴熟。 他又低了腰,将郑婉的身子揽着向上,直接低头,吮住了细乳上红嫩的芽尖。 男子的舌火热如炭,细密地将乳头包裹住。 尚未反应过来完颜异的反客为主,胸前便被吸吮着,含裹在微烫的津液中。 似是要在她体中唤出并不存在的乳汁一般。 “啊...少主...你...” 郑婉的身子不可遏制地一软,陌生的无力感回延在四肢百骸。 她费力抬手,抵在完颜异肩侧,挣扎着想结束这场让她不安的侵袭。 只是开了荤的狼,哪里还有回头路。 完颜异察觉到她的异常,懒洋洋抬了眸。 舌尖拨弄几番她的樱尖,上下拍打,瞧着颤动的弧度,靡红不堪的模样,他又贪心一吮,才欺身上前,得心应手地含上她的唇瓣,将她未说完的话一并吞进唇间。 郑婉原本压抵在他肩侧的手也被他握开,顺着往自己脖后一搭。 见郑婉被吻得不能呼吸,完颜异才有些不满足地停了一瞬。 清灯之下,他唇边的笑有些残忍。 “公主,如今再想反悔,可没有回头路了。” 说话的空档,完颜异已将她整个捞进了怀里,手暂离了她的胸前,顺着往下探去。 温热的腿心忽然被挑拨。 郑婉低声一喘,有些不适地一合。 反倒迎合般,将指挤到了潮热的穴口。 湿热的肉缝下意识合紧。 少女紧闭的穴口染着莫名的湿潮,感受到有异物轻叩穴关,抵抗般涩涩一翕,却反倒将他的指腹吮吸着,一下一下往里裹。 奇异的感觉在指尖传递过来,完颜异一挑眉,也顺势一下一下地轻磨在穴口。 像是好奇地审视独属自己的领地,他探得肆无忌惮。 温和却不掩强势的触碰没什么章法,时不时碰到花核,让郑婉又是浑身一抖。 完颜异一手箍住了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又瞧着她的神色试着探。 几番来回,轻易拨弄到了关窍。 “原来是这。” 指腹驱开包裹住甬道的阴户,落上在阴核处。 只是轻轻一磋磨,郑婉便拧着眉头一颤,后腰缩着,像要逃离。 饱立的奶尖便也随着乳波上下颤抖,余韵出几阵迟迟才消的涟漪。 完颜异的动作变本加厉起来。 他将她的腿分得更开,方便动作后,指腹整个贴合上去,又施了几分力道,一下一下来回揉动。 铺天盖地的刺激缕穿在脉络中,身下泄出一股股陌生的渍。 郑婉几乎不能呼吸。 脑中一阵盖过一阵的快感,像是要将她冲着腾上云端。 慌乱间,郑婉要逃开他的侵弄,却被人牢牢摁着肩头,动弹不得。 挣扎之时,她腿心一抖,忽然将正磋动着的长指错了方位,误打误撞地一路压进了花穴中。 紧闭的空间忽然被破开一条细细的缝,肉壁被穿磨开,吞吐出不少液。 郑婉眼前一白,呼吸滞着,几乎窒息。 “少主...呃..不...不行...” 指节被吸的很紧,拔出来也费了几分力气。 完颜异低眸,看向指间沾上的温腻液体,偏偏起了坏心思,抬到郑婉眼前。 两指一分,连系成一道透明的丝,他声线低而烫,逼着她看,“是好事?” 郑婉浑浑噩噩看到,下意识一躲,反倒叫完颜异挑起了丝笑。 “看来是好事。” 他索性将郑婉拉坐在身上,低头索着吻回了她的唇。 手下越发大胆起来,几次冲入了径里,又带出许多湿淋淋的液体。 上下夹攻下,郑婉的泣吟尽被完颜异吞入齿间,只剩含糊不清的呜咽。 喘息与轻吟冲撞在她体内,她好像已不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只能任由快感托着软溺在完颜异怀里。 郑婉逐渐失魂的神情固然有趣,身下一波又一波的鼓涨却已难再让完颜异这样看下戏去。 他听着少女不由自主的低咽,像被这股声音勾动着,延展成身下蓬勃暴涨的欲望。 他难耐地喘了几声,终是将郑婉平放在床前,身子挤着将她的腿分开,合在背后,轻易将阳器对准了穴口。 显而易见的差异,必定不好进。 但完颜异已略微捉摸到,方才那些水渍,能帮着郑婉好过些。 俯首一吻郑婉已红润不堪的脸,他低声道了句,“稍微忍着些,公主。” 随后便猛地一挺。 紧闭的肉穴乍然被贯了个透,纵然有水液帮助,鼓涨的痛感仍是让郑婉眉心一拧。 这痛熟悉,却比从前更甚,几乎让她难以消解。 阳物被温热的穴严丝合缝地包拢住,随着郑婉身子的一颤,又紧紧地吞吸着他往里夹。 几乎冲天的快感让完颜异险些失了防,堪堪守住了精关,又借着势来回抽动,次次都是让他难以守住理智的爽烈。 完颜异低眸,看向郑婉神色有些痛苦的脸,喘了几声,还是先停了腰身。 低覆身下去,吮出她的舌尖,引着轻搅。 心觉不够,他又以掌覆住肉乳,整个裹进手中捏动,掌心也撮弄着乳尖打圈。 瞧着郑婉紧锁的眉松懈了几分,他才托着她的腰,将两人的身子又联紧了些,随后轻咬着她的唇,后腰狠动,又拓了起来。 郑婉本觉得那痛感安心,不想完颜异的动作之下,她下身一波泛起一波的潮,反倒将那痛感消解着,转成一阵难以遏制的快感,与痛并行,随着体内被侵入的动作,次次都化作灭顶的极乐。 将她扰得晕头转向,不知该喊停还是该沉溺。 她避开完颜异作乱的唇,可那快感仍是只增不减。 仿佛她是暴雨里的一只薄舟,被快意的潮搅得天翻地覆,再无力顾忌覆灭之危。 “啊...啊....少....少主...” 口中的话被冲得七零八落,铺天的兴奋让她不由自主合住腿,并在完颜异腰后。 完颜异眉头被快感驱着拧起一道淡淡的痕,越发没了顾忌,一下一下有如饿狼饮血,无半点节制。 他从前听情爱之事只觉轻蔑。 却不想男女交合,竟是当真如此令人失智。 只让他抛了所有防备,只想天长地久,永远陷在郑婉身子里。 贪欢地抽合了许久,头脑间的快感却丝毫没有要消退的意思。 完颜异低头再去看身下的郑婉。 她眸边不知何时坠下了两行泪,看着他的眸色朦朦胧胧,似有迷茫。 他动作一滞,翻身将她勾起,置在身上,减缓了速度。 “很痛?” 抵撞的速度慢下来,回荡在体内的快感尚有松解,却仍是如蟒蛇摄物般紧紧缠着她。 郑婉低喘着,颤声央求。 “有些...难受...嗯...少主...停...停下来...” 哪里是难受,被人猛猛破开,尽数填满的滋味简直舒服得要让她疯了。 嘴上这样说,她身下却很诚实地挺起腰,不自觉地迎合着完颜异一刻不停的动作。 指关堪堪捏住完颜异精壮的手臂,又是一阵抑制不住地喘吟。 身体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仿佛理智的把持者已经变成了令人上瘾的快感。 这让她慌乱不已。 她半点不想停。 她竟想就这样让快感将她浇溺在潮里。 完颜异闻言,略微放下心来,索性捏住郑婉的腰,又狠狠顶撞起来。 “停?” 男子的话含着深喘,在耳边交织起暧昧的烫息。 “这样被你含着,很热,很紧,舒服到我永远不想停。” 郑婉汗浸了满脸,又被他这番动作狠狠磋磨着阴核,夹击之下,陷入一阵几乎连喘息也抽不出的爽意。 少女紧致的下身随即更逼仄地收缩起来。 完颜异也再忍耐不住,低低一喘,进入了最后冲陷。 郑婉喘息也耗尽了力气,只能将指甲嵌进完颜异肤中,在他一刻不停地冲剿下,忽地浑身跌入了不受控制的颤动。 完颜异亦被她似要绞合的收缩逼出一股浓精,随后几番粗喘,才算是从登天的快感中回过神来。 喘息声终于变得平静下来时,郑婉早已瘫倒在他怀里,失了意识。 汗打湿了她额际的发,沾贴在脸侧,衬着她的脸色越发酡红。 完颜异静了一瞬,伸手,将她鬓边湿透的乱发拨到耳后。 看着少女微皱的眉眼,他才后知后觉一阵脱力,撑着身子简单地梳洗过后,索性抱着郑婉上了塌。 厌恶 郑婉再醒来时,是日昏时分。 身上被人穿戴好了中衣,枕畔已没了人影,唯余床边被人喝剩的一碗药。 郑婉起身,将药碗拿了过来,借着残余的药味略微一闻。 是解热的药。 完颜异果然已看清了她的伎俩。 挨了鞭子后人本就虚弱,再上井水一激,不发热才是怪事。 再则壮年男子本就阳气易升,若有若无的一番挑拨下来,几乎等同于被下了药。 大概也只有意志昏昏沉沉间,她才能这么轻易地近了完颜异的身。 郑婉回眸,索性靠坐在床头,抬头看向窗边仅余的一抹残阳。 早前时的记忆被冲的七零八落,只剩些许片段,在脑中撞来撞去。 若非今日,她还真是不敢信,那样的声音居然是她口中跑出来的。 赤色逐渐被夜色吞并,氤氲着压灭了最后一片霞光,她才淡淡垂了睫。 当真是蠢。 明明是借着完颜异发热设下的计,反倒是自己也一时忘了形。 ··· 前凉的天向来比南宋黑得早些,近来冬日更甚。 待完颜异再入内室时,将将也才一更天的功夫,天色已黑尽了。 夜深霜重,男子外袍上也染着不浅的寒气,虽说门关得快,仍是带进来几阵廊间徘徊的风。 郑婉听见声响,随手披了外裳走过去。 完颜异见她过来,随口问了句,“醒了?” 话中倒听不出什么别样的意味。 郑婉顿了一瞬,点头,“有一会儿了,”她抬手将完颜异解下的外裳接了来,又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少主现下还发着热,还是该多静养歇着。” 完颜异生得高,郑婉立直了身子,眼睛约莫是到他胸膛的高度。 两人如此相对而立着,他看向郑婉的眸光也是散漫地投下来,落成一片浅浅的淡影,叫人看不到半点波动。 他淡淡瞧着郑婉的动作,略微一应,“劳公主挂心,现下身子倒爽利了许多。” 郑婉将他宽大的戎氅置在火炉近处晾上,静了片刻,忽然冷不丁开口:“少主既将我心中算计看得一清二楚,眼下于我,可有厌恶。” “厌恶?”完颜异在书桌旁坐下来,闻言抬了眸,看向郑婉略有些削瘦的身形,“为何厌恶。” 郑婉走到他近处,停了脚步,缓缓道:“今日我趁少主心智混沌,借此近身,勾行床笫之事。于情于理,少主心中,也是该藏了厌的。” 既然完颜异这样善察人心,她倒不如去了弯弯绕绕,尽数剖白来得痛快。 书桌上一早被人点了油灯,烛泪盈成了一摊,似乎是燃了有一会儿了。 完颜异坐在桌前,发现笔墨皆被人动过,面前的宣纸上被人写了几行字,瞧着是汉文。 字体娉婷,如同绽在台面上的几行墨梅。 他视线落在宣纸上,懒懒听完了郑婉的一番话,才道:“今日我是发热,不是死了。” “我非手脚被缚,行动不便,公主又只是区区女流,若是不想,总有机会将公主推开。” 说到底,郑婉现在这一条命,全然攥在他手中。 现下她如此步步为营,甚至以身为祭,强撑着去做她不愿的事,图的,不过就是手中多一线筹码而已。 于他并无半分威胁的手段,他又谈何厌恶。 他看向郑婉,忽然抬了指,勾着穿过腰带,拎扯着带子,施力将她往前带了几步。 他人生得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文气,眼中又常常浸着凉,如此动作,也算不上轻浮,倒是让人瞧着他清漠如远山的眉眼,不自觉地顺应起他的心思。 “我素不喜强人所难,”他将人近到了身前,又冷不丁收紧了手,将郑婉借着力拽入了怀里。 行云流水一般,往腿边一置,直接断了退路。 郑婉身形不稳,下意识地攀上他。 青年顺势将她虚环着的手往自己肩侧并紧,钻在腰带间的手也一把捏住她,收紧了力道。 “但若公主投怀送抱,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距离拉近。 烛光照亮完颜异递过来的眼神,欲望逐渐在其中翻腾而起,像在打量掌中猎物的饿狼。 腰侧的手摩挲着将她往里锢,呼吸声逐渐在耳畔一寸寸清晰起来。 “公主歇了一晌午,眼下可修整好了?” 千方百计,所图为何 食髓知味的人,一回自然是满足不得。 郑婉被囚入牢中一般,陷在方寸之间,浸入在他所带来的气息里。 清洌如冬猎时穿过的柏林,带着淡淡的血腥,又混杂着风的凉。 外头风声猛烈,衬得室内安静如渊。 郑婉垂眸淡淡一笑。 “只怕少主身子仍有恙。” 完颜异眉尾稍稍一挑,环在她腰侧的手施力一按,将人锁到了近前。 影子陷进烛光里,给眉目凭空遮上一层旖旎的帘。 青年似是已掌握了要领,微微偏头,角度也控制得很合适。 目光自她眸中抽出,落到嫣红的唇上。 少女的唇瓣似桃花,勾勒出的弧度饱满湿润,透着几分娇。 晌午时力道把控得不好,眼下还泛着些肿。 似乎被他目光注视的久了,她下唇下意识一收,被齿关印了印,又一寸寸在被压白的痕迹中拾回更艳的红。 静谧间,郑婉有些不安地吞了口口水。 声响很轻,却被无声的环境衬得有些明显。 她轻轻启唇,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完颜异印上来的唇堵在了齿间,湮没在被打乱的呼吸里。 身后的手拦着退路,郑婉几乎是全部困在他臂弯里,呼吸间都是交汇的轻息。 男子的气息充斥在唇齿间,倾潮一般,逐渐将她吞并。 郑婉舌尖被带动着引出,有些被动地与他的搅缠在一起。 完颜异的吻是有攻占性的,真的缠上来,却很轻。 像夏日里绕过指间的风,叫人骨髓里莫名生出一阵酥酥麻麻的无力。 腰也不争气地叫人抽了骨头,软成一片。 烛火的光微微颤着,扰人似的在眼前簇动,郑婉不由自主地微睁开眼。 撞入视线的,是青年一双清越的眉眼。 她能看到他眉眼凉湛,这样合着,像云里雾中沾着冷意的竹影。 睫也垂着,覆盖下一片浓中趋淡的影。 她从前不觉,原来唇齿相合时,两人会离得这样近。 似乎吻得尽了兴,原本拦在她背后的掌略微一绻,摩挲着她的脊背,像要把她整个人融并进自己的身体里。 被烫到一般,她倏尔合了睫。 她并非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之人,原本该比完颜异更娴熟些。 只是从前种种,于她所添的,从来只有淤痛。 如今唇间缠绵,她却莫名被挑起了一身燥。 津液交缠的档口,她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圈紧了手,将距离又缩了几寸。 心底被逐渐放大的,是混乱的跳动。 她莫名想起早些时候被占入时的难以自持。 如坠云端的浑浑噩噩像毒一般,丝丝寸寸攀上脑,诱着她上瘾。 呼吸与喘吟都无法控制的失态,竟让她不知为何开始隐隐回味。 思绪被莫名而来的慌乱扰乱,郑婉对脑海中陌生的渴望有些失措。 完颜异察觉到她的异常,略先分了开。 混着冷的空气灌进胸腔,郑婉下意识大口喘息。 他顺势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 他垂眸看了郑婉一眼,眼底分明仍有被情欲缠着的懒怠,眸光却如一柄寒刃,将人看得清明。 “公主瞧着是怕了。” 他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公主在怕什么?” 完颜异似乎并不在等她口中的答案。 他指腹缓缓磋磨在郑婉的下颌,擦了擦郑婉仍润湿的唇角,顺延着往上,拂上她亲吻后涨起红肿的唇瓣,来回轻蹭。 “怕我?” 郑婉依着他的目光刺下来,沉默半晌,随后淡淡一叹。 “是。” “怕少主,也怕与少主亲近时的欢愉。” 完颜异不料她的坦诚,动作一顿。 郑婉似有似无一笑,轻轻坦言道:“欢愉如蜜牢,引人贪倦,蒙人双眼,困人手足。” “少主人中龙凤,我怕我心智不清,当真陷溺在少主身侧,稍有不慎,将所图之事抛之脑后。” “毕竟少主心中也清楚,我从前对少主多行谄媚,不过皆是违心之语。” 完颜异盯她半晌,也颇为无趣地收了手。 他再开口时的语气难掩嘲谑,“还以为少不了多周旋些日子,眼下你倒坦白地痛快。” 郑婉摇头一叹,自嘲笑了笑,“少主既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你我相处,既要结盟,总要坦诚以待。倒不如去了这些弯弯绕绕,全盘托出来得痛快。” 完颜异漫不经心地将她身侧一缕发勾到指间,转了几圈,又松指,任她发丝滑脱出手中。 “既如此,公主不妨开门见山,说说千方百计要到我身边,所图为何。” 眼下嘴上虽说起了话,方才完颜异起的燥意却不是假的。 说了会话的功夫,郑婉实在叫身下横着的硬物硌得身心两难安,索性攀着完颜异的肩略微往后一挪,才算是略微能安分下来。 完颜异见状没拦着,也瞧不出什么不自在,只是收了拦在她腰后的手。 郑婉坐定了,才缓缓启唇。 “我愿,助少主越边疆,破江河。” 她抬了眸,直直看向完颜异,眸光一片平和。 “竭我所能,灭国南宋。” 短短几字,她说得轻松,如同小儿玩笑。 任谁听都不会相信的事,完颜异却难得安静了一瞬。 他缓缓抬手,合拢在她颈侧,四指并起,合着掐在她命脉上,将她的身子也带着往前压。 只有拇指力道是近乎于无,如同抚摸般,缓缓来回,逗弄般摩挲着郑婉侧脸。 掌心似乎有合拢的趋势,郑婉感觉到气息隐约被阻滞着,不再顺畅。 完颜异在考虑要不要杀她。 他笑了笑,话声放低,目光却含着一股冷,“话说得这样狠毒,我眼前的公主,当真是公主吗?” 郑婉一动不动,没有要躲开的倾向,只是答非所问道:“于少主而言,我是谁重要吗?” 完颜异眸光落在她身上片刻,随后也低了眸,以羽睫掩断了视线。 他意味不明地一笑,收回了手,“若能达成公主心中所想,其余,倒不是什么大事。” “那么,眼前只剩一件事,”郑婉视线略微一垂,随后两腿分开,正坐在完颜异腿前,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少主似乎,不大好受。” 完颜异眉头一挑,不由好笑,“公主方才自言心中有惧,现下倒这般体贴。” 他的坏(H) 413g .co m 郑婉抬眸,双手轻轻搭上他肩头。 距离拉进,呼吸萦收间,尽是少女身上馥郁的香气。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人言心中所惧若不肯示于旁人,便如洪水猛兽,逐渐将人侵蚀。” “如今少主已将我里外皆看了个透,既未杀我,便是心觉我仍有用处。” “郑婉不才,思来想去,倒不妨趁我还有些利用价值前,能争得少主一丝垂怜,纵然是当真贪恋上少主,也好过日后没了功用,被白白弃如敝履。” 完颜异看多了弯弯绕绕,也自来知人心口不一之行径,现下郑婉所思所想皆对他吐露殆尽,眼底也瞧不出丝毫遮掩,倒莫名觉得有意思。 左右他近日来情欲渐涨,少不得要找人泄火。 他索性一手合握回郑婉不堪一掌宽的后腰,往前压着一收,将两人间微乎其微的缝隙压没。 青年话声中掺着几分懒:“公主若要立投名状,便不能只空口扯上几句,”说罢他冷不丁张唇,一口咬在她耳侧。 力道算不得重,耳垂方被湿热侵染,青年又冷不丁地吮了吮她细白的耳廓。夲伩首髮站:2 hhp. com 舌尖顺着耳骨的轮廓,蹭着往下滑。 清晰到能感觉到他唇舌的纹路。 郑婉下意识一吸气,不知哪麻了一块。 热气氤氲,耳侧的声线漫过来,冷清中沾染着浓烈的欲望,“公主总得,身体力行来表示一番。” 红烛燃得暧昧。 磨蹭了这会子,完颜异也早等不得了。 含吮着她耳廓的力道中似乎藏着被压抑的不满,合着淡淡的麻。 说完话,他却没再进一步,只是微挑眉头,反倒倚回了靠背前。 青年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唯余一只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在她腰间。 他一双长眸泛着湖光似的,锁在她身上,伴着唇角似有似无的一勾,恰是如桃花迷人眼。 连清烛都格外衬他。 见郑婉只瞧他,迟迟没个动静。 完颜异指节一合,握着她腰间的软肉,半轻半重地一掐。 郑婉这才参透了他所图。 瞧着这意思,是要她先做些表示。 郑婉垂了垂眸,索性顺了他的意,缓缓凑上前去,摸索着落吻在他唇角,轻轻一含。 又移到下颌,再到颈间。 完颜异垂眸看向仔细把控亲吻力道的郑婉。 眉心轻轻皱着,落吻也小心,似乎很认真。 濡湿的触感顺着唇延递过来,先是浅浅地印上,然后舌尖也将敏感处的肌肤覆上,吮出淡淡的淤痕。 许是生疏,并不得章法,却仍是叫人隐约有些酥。 少女低低的呼吸离得很近,裹着温热,脉络一般,种入骨子里,轻之又轻地,将他挠了一下。 他呼吸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几分。 接着她总透着凉的手指轻轻落在完颜异脖侧,灵巧地贴覆到衣领下,往两侧分别一开,他身上算不得端正的里衣便一并被剥了开。 烛光缈缈,似乎给人身上罩了一层朦胧的影子,将清晰的沟壑衬得愈发绷张。 郑婉下意识看了一瞬。 虽说身上深浅伤疤遍横,完颜异的身形却是一等一的上乘。 宽肩窄腰,肌理清阔却不过分膨壮,有种多一分少一分都难达的精致。 实在哪里都养人眼。 不过短短停顿的功夫,身下的男子又有些不满地捏了捏她侧腰。 下身呼应着似的在她腿间一撞,哪哪都没了耐性。 这样一撞,纵然还有厚重的衣物隔着,他身下张扬着叫嚣起来的器物仍是不容忽视地偎在了郑婉腿间。 她能感觉到穴前不算清晰的形状,挺硬的肉柱像是已迫不及待般抵在肉缝间,叫人呼吸一乱。 耳边递来完颜异缠上热的声音,“公主总等什么?” 一会儿的功夫,催了也有个几回了。 郑婉索性两手往他脖侧又一搭,彻底没了动作。 “这事自得有来有往,我方才帮少主宽衣,现下少主也少不得来帮我,哪有总这样坐着的道理。” 完颜异淡淡一嗤,懒洋洋挺直了腰,在她颌侧不轻不重一咬,“倒是个会唆使人的主。” 脸侧淡淡的痛痒传来,郑婉轻声一嘶。 左右完颜异不会对她怎样,她便大着胆子,也默不作声地回掐了一把。 不知是从哪学来的一副狗性子,总逮着她身上咬来咬去。 完颜异叫她这小动作惹地一笑,偏偏不改,变本加厉地拿牙尖磨了磨郑婉的侧颈。 她颈部的肌肤皙白而清透,完颜异眼下不过轻轻往上一印,便能感觉到纤细血管的跳动。 他顿了顿,顾忌着没轻没重伤了这人,便换成了吮住,略微一吸,才算报了这份仇。 “咬上两下,我自收着劲,又不疼,怎么还这么娇气。” 打趣的功夫,比不得她方才的不紧不慢,完颜异动作则利落得多,直接一把给郑婉扯了腰带,随手往旁一扔。 身上罩的外衫被轻松褪下,只剩了个单薄的肚兜,在脖后背后不堪一扯地拦着。 这时完颜异倒一顿,未急着去剥掉碍事的阻隔,反倒是覆掌,借着遮盖,自肚兜下侧往上探,合拢着捏住了柔软的隆起。 体温差有些大,郑婉乍感受到陌生的触碰,下意识一抖,呼吸也紊乱。 男子的手比起她的要大很多,这样一拢,却还是有些覆不住的乳,溢在指侧,软如一团棉。 本是少尝情事的人,技巧却很是娴熟。 这样眼前隔着一层布料,也很精准地探到了乳头,掌根覆着乳肉揉捏的同时,食指也来回拨着原本柔软的乳头挑弄。 完颜异在她颈后一舔,随后又一吮,留下濡湿的痕迹,“公主好软。” 瞧着是风清朗月的人,这般叫人难堪的字眼却是信手拈来。 说来也怪,这话他说来并不叫人心中生恶。 那话头反倒像阵风一般,钻入耳中,在心上不轻不重一挠。 上下夹攻,痒中衍生出一份叫人难捱的舒服。 郑婉眉头轻轻一皱,控制不住地一哼。 她身上经不住这样过分的逗弄,不过片刻来回,乳头就挺立着硬起来,昂在指前,似在默默反抗他的作弄。 完颜异低低一笑,捏着郑婉的腰将她往上一扶,自己则低头探到她胸前,隔着肚兜在乳尖上不轻不重一咬,随后又将那点含进了唇里。 唇腔中的津液转瞬便湿了料子,他含吮着模糊的形状,舌尖一卷,裹吸起来。 吸吮的声音在耳际淡开,流连着,让人莫名一痒。 肚兜上有些粗糙的质感磨着乳前,混着潮热的吮弄,上下卷磨,左右挑逗,杂着微微痛意的快感几乎叫郑婉瘫在完颜异肩头。 “呃” 完颜异似乎格外爱来回挑弄她这一对乳。 完颜异一边含咬着她一侧的乳尖,一边抬指贴进她肤里,揪起她另一侧的乳头,半轻半重地撮弄起来。 左右都不闲着,力道也拿捏得很精准,不轻,却也不会过于粗莽。 唇腔中吮着右侧的乳头,左边他也合了指,将挺硬起来的乳尖夹在中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拧按。 痛多了半分,爽意却也仿佛登了峰,相合着一直往郑婉脑中撞。 郑婉眉头一拧,扣着他肩头浑身一抖。 浑浑噩噩间,只觉得身下被逼出一股粘腻的潮,随后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这样折磨了她半晌,完颜异才觉有些碍事,松了唇,扯开了她胸前濡湿的肚兜。 汉室的料子从来都是一等一的上乘,略一拽打在后背上的结,胸前的布料便丝缕般顺着肤滑了下去,领襟处的凸起在她胸前稍一余顿,带动着挺立起来的乳头也微微一颤。 许是折磨得狠了,乳头微微肿起,透着勾人的嫣色,上下轻抖,一副引人舔含的模样。 郑婉喘息着打起精神,将将坐正,不想才刚松缓下来的胸尖又被完颜异指腹轻中含重的捏了捏,掌心也含盖住乳波,如同逗弄宠物一般来回揉搓。 郑婉不适地挺了挺腰,又下意识往后躲,方才退了半寸,便被完颜异又愈扯回了来。 这会儿红灯恍恍,衬得完颜异眉目也不似从前一般凉,反倒照出了秋水泛波的风流欲起。 他自郑婉下颌尖上合了个吻,又含着轻地在她唇瓣上咬了口。 男子身下的挺硬隔着布料,对着她腿心懒懒一撞。 隔着布料,模糊的凶物却像很是熟门熟路一样,偎依着蹭到她花核处,上下囫囵磨过,立时叫人呼吸一抖。 “公主,我尚未泄火,现下没得你躲。” 郑婉指尖在他肩头略微一掐,潮红着脸打商量,“少主若是身心不宁直接泄火即可,实不必啊实不必如此。” 一回两回,这男人在她乳上的功夫每每都像是在吸她力气,实在难熬。 说着话的空档,完颜异却丝毫不顾她几乎于无的抗拒,自顾自将她掐着腰往上一托,舌尖上下自她透着粉的乳晕边舔含了一圈,随后冷不丁将兴奋起来的红粒吮进了唇中,上下逗弄着吮动。 完颜异这头已经是越发上道,齿关也轻合着碾在她乳晕前,郑婉只觉骨髓中递过一阵莽撞的酥麻感,叫她险些晕过去。 他一边不慌不忙地稳着郑婉的腰身,一边轻佻地将她胸前含了个遍,这才懒洋洋地探掌,轻易钻过了郑婉身下薄如寸缕的中裤。 “公主身子生得妙,我并不觉如此是浪费时间。” 郑婉的身子,腰细臀腴,没有一寸不是生得刚刚好,胸前一对乳更是形如水滴,软如绵波,叫人如何也松不了神。 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费力地扣合在她腿心,登时被水意淋漓了指节。 脸上瞧着捱不过,难受得紧,花心倒不会说谎,一波接一波的,潮得厉害。 完颜异指身略微一探,便有湿滑声传来。 他似是心情极好地一勾唇,一手合拢在郑婉后脑,将她往前一拥,少女脸上说不上是痛苦是极乐的表情被他收入眼底。 “况且,公主这不也很是受用吗?” 郑婉的眉头皱得越紧。 脸上的潮色也似雾一般,濛濛在颊上扩了开,像被雨打湿的花,透着孱弱的韵。 他瞧着有意思,动作越莽了,指腹似分身一般,在郑婉穴前肆意地游逛,穿插着抵上肉缝,虚虚往里一闯,下头传来的声音也一声攀一声的滑腻。 偶尔指节扫过肿起来的花蒂,作弄着掐捏几下,郑婉这头便难耐地扭起腰,从嗓间闯出几声无力的呜咽。 郑婉这时的表情有些复杂。 是一副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准贪溺,却又叫快感搅得晕头转向的迷茫。 原本男子若要舒服,身下叫女子的穴径含着,酣畅淋漓地泄一场便罢了。可完颜异每每瞧着郑婉在他掌下难以抵抗的模样,反倒是莫名上瘾一般,只想着再多下几分力气,叫她没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一时不顿地脱力迷醉才好。 完颜异凑近过去,轻轻在郑婉耳根处舔了舔。 细腻的耳垂被人一吮弄,郑婉又是低低一颤,两腿不自觉一合。 耳边的人开了口,嗓音低又沉,像给她厉火遍身的周身熨了块冰一般,莫名叫人下意识地依存。 “公主,不想要吗?” 郑婉上身与他微烫的胸膛贴合在一起,胸前敏感的樱尖也一直被似有似无地磨动,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让她难安。 她难耐一扭,腿心被他挺立起来的东西磋磨着,反倒是攀上一股莫名其妙的空虚。 不上不下的快感将她越推越高,反而唤起了深存在她体内的不知名冲动。 完颜异的手指已不满足于在穴外揉捏,沾满了她身下泛滥的水液,有些凶猛地侵入了径里,如同阳物一般,深浅有度地在她体内来回抽插。 一根换两根,两根继没指。 他手生得修长,如此这样尽贯进去,沿路磨磋着软肉,已经叫人浑身战栗。 但很奇怪,尽管她已经被撑得有些难受,却仍觉得不够。 她想将腿前那些碍事的衣物皆扯个干净,让身前的人与她贴合得更紧些,他下身那个吓人的莽物也整个融进来,将她尽贯满了才好。 完颜异未听得回答,捏着她的后腰上下一蹭,手指也顿了,随后冷不丁抽了出来。 “公主若不要,我便不为难。” 嘴上说得容易,可郑婉这径里缠得紧,他抽出手指的动作竟都有几分费力。 伴着啵的一声水响,这才算是逃了紧口。 郑婉浑浑噩噩回了神,眼见着一股更大的空虚朝她袭来。 现下被他正是勾的浑身难耐,自然不想就这样戛然而止。 纵是从前未曾说过此等话,转念一想,她也觉如今在完颜异面前已是尽托了底,实在没什么好扭捏的,只好咬了咬唇,耐着性子开口:“自然是想” 完颜异这才一笑,将她抱起,往桌前一置。 “瞧公主的模样,怕也坐不稳了,还是有个撑的好些。” 几下尽除了衣衫,完颜异将她的双腿往自己身后一拢,挤进她腿间。 经了方才那阵子逗弄,现下除了衣衫一瞧,她花阴处虽还因早些有些红肿,却早已湿的一塌糊涂。 完颜异那物方一出了底衣,便已是狠翘了头,整根涨成了绛紫色。 他将肉根扶着抵在她穴径前,头茎便能清晰地感触到潮热的温度,穴口肉壁似有似无的吮裹,一张一合,似是邀他整个入进去。 只是首端略微接触到了湿潮的径里,微不足道的含吮感便缠了上来,如同织成了一张极欲的网,让人一触便愉满了身。 完颜异这才忍不住般的,低低泄出一声喘。 郑婉下意识低眸看了一眼,便见那凶物顶勃着头,强硬地抵在她阴道前,铃首试探般上下蹭着,黏了些水液,黏连着银丝。 候了多时的阳物涨出的尺寸实难不叫人心惊,原本就瞧着吓人,这下更是粗涨,棍身憋闷了许久,以至于透出了几分泛紫的凶色,血管与青筋也凸起着盘错,甚至是有几分狰狞。 完颜异低头含了含她的唇,阻隔了视线,“怕还是有些疼,瞧着也无益。” 憋了这会儿,他虽有坏心挑弄郑婉的身子,眼下也的确是被燥得难受,再等不了一分一毫。 说罢他也没再耽误功夫,直接低头含住她的唇交吻,身下随即一个挺身,直直挤进一半。 郑婉惯来不太怕痛,方才又是被上下缓弄了好一会儿,虽涨裂感着实有些难受,却是能忍下来,便只低低闷声一哼。 她虽未呼痛,可身下一瞬间的紧缩还是让完颜异觉察到了她的不适。 阳物被濡热紧贴包裹的感觉几乎让人尽失理智。 欲望如火,猛地窜了天,拼命催着他贯穿到底。 说是不想再顾忌郑婉,完颜异抬眸,看到郑婉紧咬着唇,额前也泛了一阵汗,泄欲的关头上还是一顿。 滞了半瞬,他下身稍稍收敛了力道,还是停在半中,压着唇一路往下,裹吸住她的脖颈耐心缓解。 颈间敏感的肌肤被吸吮,郑婉不自禁扬了扬头,指节扣紧了完颜异的背肌,默默喘息着适应。 完颜异抬指娴熟地在她胸前拨弄了几番,指腹掐着乳波,陷入松软的乳肉中,略松,又整个抓握在掌中揉搓。 半轻半重的力道游曳点火,让人自尾椎骨一路麻了脊。 郑婉低低几声吟哼,又是被惹出几股水。 她双腿不自觉地一合,将完颜异往身前锢了些。 完颜异轻咬了口她秀致的锁骨,抬了唇,瞧着郑婉脸色略有松解,才抬手握起她泛着潮红的脸,低头缠下个吻。 唇舌相合,完颜异也纵地一贯,借着水液的缓解,整个挺身挤了进去。 痛感登了顶,似乎整个人都被完颜异填占了个满,郑婉皱眉,几乎呼吸也一滞。 “呃” 总归是破了进去,完颜异被方才那一阵子消磨尽了耐心,便没再顾忌什么,按住她的胯边,在逼仄的包裹中,挺腰的动作越发用力起来。 随着他抵动变快,涨裂过了度,疼痛不知不觉消失殆尽,反倒是让人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充足感。 像她的躯壳一次次被酥麻灌满,抽离,又再度猛击。 来回磋磨的动作,次次狠狠贯底,似乎将快感滚雪一般越积越烈,勾出郑婉身下一阵一阵的水潮,将声响激着明显起来。 郑婉忍了几许,终究是没压下嗓中不断冲出的喘吟,蹙着眉上气不接下气地破了唇关。 “啊少呃少主慢些” 粗涨感得到消解,身下被含吮的快感登峰造极。 明明早些时候才吃过郑婉一回,这会儿完颜异却觉得交合之感比上回还要舒服百倍。 身下足尝着腥,他的声线也不似从前冷清,反倒沾上一股入了髓的惬般,递到耳边,气息也尽是烫的。 “公主这话说得违心,”他眉心淡淡一凝,动着腰又尽兴撞了几次深的,将人折磨得一声喘也断成了三节,一边抬指,轻佻地撩拨起郑婉早已硬成挺立状的乳尖,“是公主含着我,不肯放。” 指腹撮弄了几番,他又合了食指与拇指,揪着红粒一拽,再松,乳肉便如波一般上下晃荡起来,随着他抽插的动作,如同浸了水一般,一层一层波落又起,迟迟不消。 郑婉叫他这样折磨,身下又被一时不顿地侵入着,几乎是丧失了全部的思考能力,只浑浑噩噩地依扶着完颜异,颤着腰急促喘息,尽量在如掀了天的快感中维持清醒。 “怎么不回答?” 完颜异挑了挑眉,低头,在她乳前合牙浅浅一咬,又含进大半乳肉,舌面覆在奶口来回拂了几番,施力一吸。 “难不成是不喜欢?” 郑婉浑身颤起来,攥了手心,不受控地一仰头,几乎是魂也要被他搅乱。 “不不是” 完颜异见她实在是受不住的模样,这才松了唇。 这番挑拨下,郑婉下体处早已没了最开始的微涩,反倒是水潮泛滥,次次撞声。 完颜异身下便越没了桎梏,合着郑婉的腰将两人身子拉贴在一起,凭兴加快起来。 混着水声的滑腻声响在房中四蹿,给人助着兴一般,惹得浑身涨热,郑婉唇齿间早已压不住冲动,随着完颜异的动作,肆声喘吟不止。 青年粗硕的下身脱缰一般在她体内泄着火,上头却还不满足地托着她的腰,肆意驱唇在她肌肤上游动侵袭。 她失了心思考虑其他,只觉眼前皆是乱光扰人,只剩完颜异略有些松懒的笑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烛火见了底,冒出一缕烟,蓦地消了色。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体内如骤雨狂风的冲撞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郑婉借着房中透进来的一缕极黯月光,难耐地直起腰身,低低求道:“少主灯都歇了少主还是快些。” 快感满盈了天,瓢泼似的又浇下来,将她浮沉在其中无处可依。 若再如此被侵弄下去,怕她也再不认识自己了。 青年凑到她耳边,声线中层层裹着浓如墨的欲望,变成一张网般,连她也套牢在里面,“公主,再叫大声些,我想听。” 眼下的确是动了欲,说话也没个忌讳了。 郑婉咬唇不应。 青年也不恼,阳物挺着猛入了几下,茎身也偏生狠狠磨在阴核处,几乎要将她呼吸掐断的快感铺天袭来。 不过一两回的功夫,他已将她身上这些敏感之处拿捏得尽透了。 郑婉碾着唇瓣的牙齿也在这档口松了防,“啊我”片刻停滞,她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叫不成.” 现下的声响便已叫她无颜自面了,完颜异竟还不肯知足,要她再大声,实在是坏到了骨子里。 “好吧。” 黑暗中,青年懒懒的一笑传来,随后便抬臂,竟将她绕着腰整个捞了起来,搁在身上。 再入时,郑婉惊声一叫,甬道也猛地一缩。 她身子没了倚靠,现下的贯入承载了她自身的重量,是从未有过的深入,几乎挺过了径里,一路破至了头。 快意登峰造极,她叫这一下似乎灌了天,眼前似乎有白光蹿过,浑身颤着一抖,除了喘息,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快感蓄到了顶,郑婉也脱力泄了许久。 潮热的水液一层层浇下来,缠裹在茎首,层层迭迭的肉臂也更为紧缩地收缩着他的棍身,完颜异舒服地一闷哼,反倒兴致越浓,索性保持着插入的姿势,锢着郑婉,随手捞起件衣裳,往她肩侧一披。 走了几步,一把将她悬着抵在墙边,以身体撑住她的重量,更为猛烈地继续抽动起来。 郑婉叫方才那一下尽破了防,眼下浑身敏感,又再度被填占着磋磨,什么矜持顾忌一瞬间都被抛至脑后化为了无,索性也遂了他的性,双腿紧紧合在他腰后,指尖报复般嵌进他背肌间,随着他的动作一声攀过一声。 眼前是鲜有光亮的尽黯,郑婉身中脑中被填的尽是满的。 她在震荡的视线中抬眸,看着近在咫尺,朦胧不清的轮廓。 青年用力时粗沉的喘息充斥在她耳道中,让人再也无法听到丝毫旁的声响,仿佛世上只剩下将她托举在身前,在她身体中肆意冲撞的人。 极乐遍在骨子里,是从未体会过的欢愉。 完颜异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起眸,顿了一瞬,便覆上唇,精准地捉住她的唇瓣。 他阳物撞得人几乎魂断,舌也莽得很,强势地交缠过她的舌尖。 吮出,又轻咬,惹地她喘息更加难宁。 身子无限紧密缠合在一起的瞬间,舌唇也交付于彼此的暗夜里,郑婉浑浑噩噩地陷溺在如洪流的酥麻中,再一次被铺天的欢愉倾覆,身子不受控地陷入一阵无法遏制的痉挛。 在她身子中贪溺了许久的人这才餍足一叹,在一声低喘中按着她泄了洪。 观戏罢了 许是知道郑婉浑身再拾不起一点力气,完颜异结束后将她拥抵在墙边静静地休整了片刻,便差人打来热水,随手替她擦洗了一番,才将她置到了床上。 郑婉也的确是没了什么余力,便恹恹依着他作使,不想缩到褥中后,瞧着完颜异却抽身要走。 她眸色微微一闪,跟着缓缓坐了起来,半真半假幽幽一叹。 “少主方才折腾我这么久,如今抽了身,怎的倒一刻也不愿同我多待?” 完颜异听出她语气中颇有些阴阳怪气,便回眸瞧她。 方才云雨时无灯也添情调,不过结束后,屋里尽黑着也不方便,他便在侧角边点了支烛。 这会儿红霞般的雾色缈缈,衬着人也眼波动人,只是郑婉就那么不躲不闪地缩成一团抬头看他,倒活像是方才叫他欺负了一阵又被随意甩掉的可怜人。 完颜异心下一时觉得有意思,便一挑眉,也不否认,就借着她的话头往下说,大有一派登徒子的论调,“怎么,公主这是伤心了?” 郑婉垂下眼,低声回了一句,“不敢。” 声线低又淡,又有几分落寞一般,若有个不知情的人听了,必也要心尖上生一阵酥酥麻麻的疼。 完颜异睨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低低一笑,索性自一旁拎起剑,借着光在她眼前晃了晃,“去练剑罢了,公主安心。” 郑婉闻言也慢吞吞起了身,方一挪动,身下逐渐积蓄起来的酸胀也起了势。 一日两回叫完颜异吃了个尽兴,下头少说也该肿上个几日。 她不自觉脚下一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又忽略掉不适,强撑着精神下了床。 完颜异见状一顿,却也不来扶她,只是不为所动地站在一旁。 指腹在剑柄上虚虚一握,摩挲了几下,青年的目光才递过来,轻飘飘来了句,“公主这是做什么?” 郑婉自顾自拿过他的氅衣,往身旁草草一围,抬手将及地的长处往身前一掖,仰头看他一眼,“少主英姿,我想观摩一二,是否唐突?” 完颜异打量她。 郑婉每每着他的衣服,尺寸都大得过分,现下整个身子都埋在里头,瞧着却并不滑稽,反倒衬得她身子太过单薄,像来阵风便能被一并刮了走。 奇异的地方在于,无论身形如何单薄,模样如何虚弱,郑婉的眼睛,从未透过半分怯。 情绪被装出来时,她的眼底也如陷墨渊,只有冷。 外面风声一刻未止,他凝视郑婉的双眼,莫名想起了猎场里的那一日。 郑婉大约是有心走到了他的必经之路。 她被猛虎袭击时,他一开始便在近处听到了端倪,也在不远处勒了马,以旁观之态看到了全貌。 完颜异最开始并未打算出手。 这些汉室来的女人,无论什么死法,终归是活不长久。 即便那次他救下她,郑婉的命运也并不会有什么分别,反倒多引麻烦。 最后让他举起弓的,是郑婉被那白虎猛击后,奄奄一息地坠地时的一瞬。 她看似认了命,耗尽了力气,将那白虎也无趣地引到了身前。 那白虎却未察觉她掌中已藏了根发簪。 那根聊胜于无的簪子被她紧紧握在指节间,力道之大,几乎泛白见了骨色。 他隔得远,却看得清。 郑婉长睫下的眼神没有丝毫颓淡,只有拼力一搏的决绝。 那日的林间夕阳尽是稀薄的,铺天而来的黑暗在大地间蔓延。 他乘于马上,却在那一瞬间,似乎窥见了幼时不肯放过一线生机的自己。 一次次悬于阎罗殿前,又一次次撑着一口气爬回来。 世上所有人都觉得他该死,他偏要活下来。 不远处虎齿之间仅持蝼蚁之力的汉室公主与他何其相像。 纵使伤痕累累,也要拼出个活路。 于是他停了原本要走的念头,略微一滞,举起了长弓。 那时他离弦而发的一箭,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救她。 那日后大约老天使然,他不知不觉间与郑婉命运相缠,后来多番半真半假的试探,他也不过是观戏罢了。 他从最初便知,郑婉从不是肯顺依救死之辈。 挣扎着要在虎口前夺回生机的人,接近他的缘由,也必定不是什么她口中的倾慕不已。 他只是好奇,眼前如同一团迷雾的人,何以给他如此相同的错觉。 思绪渐消,完颜异意味不明地一挑唇,提剑离了屋,“公主自便。” 郑婉闻言也跟在他身后,一并走到了内庭中。 脆弱与她 晚风仍是急,将树上的枯干挟着,浅影招摇不止。 见完颜异已提剑站到了中央,郑婉便略微紧了紧衣裳,自一旁的长廊边寻出个位置,默默坐稳,不再言语。 青年手中持剑的一瞬起,身上的懒怠便尽消了,转而自他周身散发而出的,是一股如冰雪般无法让人接近的凉漠,似他手中青剑照月闪出的泠泠寒光,只叫人觉得是冷到了骨子里。 郑婉默不作声的看着。 北境人多用砍刀,再多的,是一把粗鞭。 其实甚少有人佩剑。 一来剑难锻造,即便是南宋,郑婉也只知是江南铸剑师多些。 出一柄剑,若功夫往精细里走,也得要半年的时间。 前凉远隔千里,要得一柄剑的难处不算低,又大多消磨功夫。 大部分前凉人早也看不惯南宋万事都温吞的臭性子,故而也不愿意耗时耗力去求剑。 二者剑本是贵家子弟身上佩着的物件,隔段时间还要使法子润剑身,少不得要花多心思打磨养护,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这第三,便是剑对于持剑人的功夫要求,比其他武器要刁钻些。 剑不比砍刀,只要握在人手里,一顿乱无章法的砍下去,如何也能偷得些宽豁。 若持剑人不懂如何借剑之力,这东西提在手里,便是一块毫无功用的硬疙瘩,十分的力使不出半分来,反倒是累赘。 即便是勤学着练就了一身好本事,日子长了想偷懒懈怠,这剑上的功夫也会如明镜一般,再到用时,立时会变得愚钝,退回初学的模样,实在是少一分缺一毫都难以打发的物件。 现下完颜异的手里却有一把剑。 不仅如此,那还是一柄极好的剑。 利刃劈风斩雾,在他娴熟的招式下,似乎遍生出一股能割山的力度,将烈烈风声也破为两半。 月夜下的人专注而冷淡,偏偏眉眼垂着,透着一股似雾气般浅淡的柔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到了哪里都是如此道理。 前凉男人也是蓄长发的。只是惯常是编成一头的辫子,间或缠上几根颜色烈些的发绳,马背上也不易受绞缠。 完颜异却像中原人,发间无饰。 郑婉多瞧着他是拿一根其貌不扬的簪子全锢起来,有时便是更简单的用根发带束起来。 这样恍恍一看,几乎与中原男子别无二致。 郑婉盯着完颜异。 手心不知不觉间越扣越紧,直到掌心被指甲深深嵌入的疼痛传来,打破了她一瞬间的怔愣,她才回过神。 寒风将阴云四散着驱开,原本隐匿了一半的月光越发明了,照在人身上,亮堂堂的,却是冷得厉害。 郑婉下意识低头,看向紧攥的手。 后知后觉地微松开,掌心已被压出几个泛着血红的印子。 她的视线短短停了一瞬,又往下挪,看向自己光洁的手腕。 几不可察的,她笑了笑,随后便仰起头,将手又缩回柔软的氅衣间,抬头看向月光。 风消了些声,月亮也漂亮,毛裘一阵一阵托着热气。 郑婉总还是暖和不起来。 肆意地挥了一会儿剑,额际也发起一层淡淡的汗。 完颜异顿了身形,这才抽出个闲余来,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郑婉。 方才说着是要来看他练剑,这会儿却直直地抬头看月亮,甚至连他停了也没察觉。 果真是个骗子来的。 他的眸光顿了顿,刚要挪开,又一停,落了回去。 郑婉从来生得白皙,但现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此时在月光下的她,脸上几乎是没有一丝血色。 她眸中清清,如一汪湖,将月色都倒映在里面。 脸上的表情与从前分明一般无二,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坐在那,像候不到来年春的孤枝,冷清又脆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完颜异不由荒唐一笑。 或许前路混沌,万般诡谲,但他总有一点看得明白。 他将脆弱与郑婉连系在一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完颜异总归也松豁了身骨,便收了剑,走到她近前,打量她脸上不知是哪里的不对劲,“身子难受?” 郑婉略微回了神,眼神也淡淡搁回到他身上。 “方才见少主只顾着练剑,也不瞧我一眼。吃味,故而也不想看少主。” 说起来算是错漏百出的借口,她的回答却总是不紧不慢,一副游刃有余,任天也无奈何的模样。 完颜异懒懒一笑,也不给面子,“公主,如今你我之间还需如此曲意逢迎?” 郑婉却不瑟缩,自顾自坐直了身子,朝他莞尔一笑。 “假话听多了,不管是听者还是说者,保不准哪日便当了真。” “少主,可莫要哪日一个不留心,当真栽在我身上。” 那是大忌 月色如纱,拂在人脸上,凉意也动人。 完颜异低低躬腰,凝着她一双眉眼。 风过湖一般,涟漪层层波波,是琉璃般的光色满盈。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盯着郑婉的眼神越发黑了,从嗓底勾出一声低低的笑。 他语调清幽,挑逗般在她周围绕了一绕,有种言语也来剥人衣带的轻佻。 “栽在公主身上,也无不可啊。” “不过,还是公主在上,缠得紧,吞得深,我更喜欢些。” 郑婉饶是心平气和,这档口上也不由眸光一闪。 也不知是不是男子生来的本事,这般捻词拿调的本事,学得比谁都快。 再说,这一日少说也有个两回了,她身下仍是涨得不好受,这会子完颜异竟又在想这档子事了。 她半轻半重地推了完颜异一把。 青年也没下多少劲,叫她虚虚一推,索性顺着意退了几步。 “少主,节制才是长久之道,莫要这些日子贪尽了欢,日后虚不受补,才是折磨人的时候。” 说罢郑婉便起了身,也不知是不是见缝插针地凝了他一眼,先往寝屋回了。 完颜异任她擦着肩过去,不紧不慢地将身侧被人蹭歪的佩剑扶正,才慢踱着跟了上去。 “公主瞧着是戏演过了头,倒开始为我盘算起来往后身计来了。” 郑婉一路回了屋,也没再回完颜异之后的混蛋话,自顾自倾身将书桌角又奉了盏新烛。 刚要坐下,却是瞧着桌上杂乱的痕迹一顿。 方才昏了头,这里那里都让完颜异拥着辗转了一遭,眼下回神再看,俨然已是一副哪里都坐不得人的模样。 完颜异这会也进了屋,瞧见郑婉执灯瞧着桌子,难得皱了皱眉的场面,不知怎的倒没忍住,笑了一声。 眉梢眼角也都拾起似有似无的坏。 “啧,瞧着还真难清扫。” 他凑过去,前胸略蹭着郑婉后背。 头也微微低垂,定在她脸侧,虚拥着她一般,这厢那角,怕她瞧不见一般,来回皆指了个清楚。 他顺势在郑婉耳侧浅浅一咬,渡着热气懒散道:“公主虽气,这事却也怪不到我头上。” 郑婉叫他惹地激灵一抖,倒没顶嘴。 她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虽总归同完颜异脱不了干系,却大半都是她身子不争气弄出来的痕迹。 完颜异瞧她难得乖顺,便也正经了几分,“来桌前是想写字?” 郑婉低叹一口气,随口答了句,“总得将这先收拾了才行。” 刚要去拿东西收拾,完颜异忽然拦着她的腰将人又收了回来,抬颌随便指了个橱柜,“那边还有笔墨,你坐到窗边的桌子上去写吧。” 郑婉一顿,抬眸看他,“少主这是?” 完颜异自顾自将染上了痕迹的东西随手扔了,也不迎她的眼神,只轻飘飘道:“下边既肿着,还是少乱动,这道理,公主怎的倒不知?” 他既都这么说了,郑婉便也没再推脱什么,依言拿出了纸墨,坐下在窗边。 她执起笔在墨中一蘸,略微思索了一瞬,便垂眸写了起来。 郑婉笔下写的东西时间隔得太久远,记得已并不十分清晰,需得时不时凝神回想一番,才能顺利写出来。 微微抬首思索时,青年高挺的影子便映着烛光侵过来,铺落在她眼前。 郑婉能看到他低眸擦拭桌面时的模样。 隔得远,灯光又非满室,她原本只能虚虚看到些模糊的轮廓。 只是目光投过去,仿佛人离得很近,又有万盏灯亮堂堂的映着,能让她瞧见完颜异专注的眸光,睫羽的倒影。 郑婉似乎观察得到他每一抹呼吸的盈收。 那是她熟悉的气息。 沾着松柏似的,极淡的清。 男女尊卑已是根深蒂固,即便于前凉完颜异身份尴尬,却终究也已成了可汗用得最为顺手的一把刀。 如今他府邸家用一应俱全,比其他亲王也无不及。 完颜异是不必做这种事的。 烛火如照人心一般,清凌凌一恍。 停顿的笔尖上,一滴墨滴落,落成一个不规则的痕。 郑婉收回眼神,垂覆眼睑。 她明白一件事。 平静状态下时,目光不受控制的投注,是大忌。 她盯着纸中心的污迹。 四周细细密密的,伸出墨的支脚。 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氤成不容忽视的范围。 她刚刚看完颜异的时间并不久。 但足够久了。 他的意思 完颜异这头皆收拾干净后,抬眸瞧见郑婉还低眸写着,便没多说什么,接着坐了下来,自顾自处理起旁的事情。 风声伴着月影摇曳,室内难得的安静,只能听到低而又低的烛火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郑婉才轻舒一口气,拿着写完的宣纸站了起来,往完颜异手边一递,“少主。” 完颜异抬眸,未料到郑婉这东西是写给自己的,略一顿,“什么?” 郑婉袖下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绻。 “方才少主所练,乃沉氏武法。我瞧着虽精炼,却似乎只有一半。多年前我曾瞧过沉家所撰的兵书,对全招式有些了解,方才试着默背了下来。时间隔得有些长,大概也有出入之处,不过其中总归有少主未曾涉猎之处,若能帮少主精益一二,也是不错。” 在南宋宫中时,郑婉曾有一次误入了个荒废许久的藏书阁,她素来能走动的地方不多,乍一发现那处,心下好奇,余下的许多日子,若有闲暇便会偷偷在其中待着。 也是那时,她误打误撞在一堆旧书中翻到了一本沉氏撰的剑法略讲。 当时沉氏在朝中被废也有十年已久,理由与其他兵家被打压的缘由也并无二致。 她了解不深,却隐约记得沉氏曾出了几个战无不剩的将军。 尤其,使得一手好剑。 前任皇帝在位时有段时间很器重沉家,又觉平常赏物未免俗气,便差人在江南寻了个极出名的铸剑师,耗费三年之久,炼出来个好剑,借以褒奖沉家护卫边疆之功。 这剑在沉家传了几人,听说最后一个沉将军家中虽只有一女,却也不输男儿之勇。 一次军中比武,那沉家女竟莽气十足地将自己父亲败倒在地,借势将剑也抢了过来。 从那之后,这剑便也归了她。 她方才瞧见完颜异的佩剑,打眼一瞧便知不是什么俗物。 又想起前段日子隐约听她殿中的奴仆聊过闲,才知完颜异原来便是那沉家女所出。 也是有些唏嘘的。 她自得了那本沉家剑法后,曾有心打听过沉氏最后的下场,只听得是战死沙场,却不想那位曾经巾帼不让须眉的沉家女却并非结果在战场上,而是被人囚回敌帐,郁郁而终。 完颜异听完她的话,眸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添了几分深。 他转眸瞧了瞧郑婉手中的宣纸,一停,又收了回去。 “我不通汉文。” 简单明略的话,隐约透着几分凉。 郑婉瞧他一眼,青年的眉眼即便浸在光中,也透不出半分暖意。 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既如此,我说给少主听也是一样。只是也要劳少主多听上几回,莫要嫌我叨扰了。” 完颜异随口一应,听不出什么情绪,“随你。” 一时没了话。 郑婉将纸仔细迭好,一并连方才拿出的纸与笔都放回橱柜,倾身将方才点的灯也灭了,回眸问了句,“夜深了,少主身上既有伤,还是早些歇下?” 完颜异一顿,将手边的东西归置好,也点头,“好。” 瞧着完颜异是要走,郑婉便拉住他衣袖,“外厢的床小了些,被褥也薄,睡着必然不舒坦,少主若不想同我一起,那我换去外头也好些。” 完颜异停了步,似笑非笑回她,“你这样一通说,我若再放你去住外头,岂不是实在心狠?” 郑婉挑眉,也不遮掩,“我自是想同少主共枕,借此一言,说不准少主心软了,便留我一起。” “一起?” 完颜异上下打量她一眼,微眯眸,语气也显而易见的意味深长。 “公主的身子遭得住?” 郑婉对着他如狼的眸光,也不由得有些腿软。 他说这话虽任旁人听起来是玩笑,可那眼里渐起的烫,却不像是假的。 瞧着郑婉有些犹豫,完颜异不由挑唇一笑,轻易将她打横着抱了起来。 “公主这是允了。” 等等... 郑婉下意识抱牢了他,心底却是一颤。 她何曾说过允了。 若当真这样下去,她岂不迟早要被完颜异弄瘫了一双腿。 僵着身子被人撂回床上,完颜异瞧着她难看的脸色,挑眉凑近了来,低低在她耳侧说道:“公主,准备好了?” 郑婉吞了口口水,开口的声音却还是有些发颤,“我...嗯..” 完颜异的影子侵了上来。 郑婉下意识闭眼。 浸着冷的气息将她包围,似乎停顿了一瞬。 极浅的,她似乎听到一声笑,还未被人捕捉到,便消匿在耳际。 影子又将她压暗,却只是在她唇上浅浅一覆,便分了开。 再睁开眼时,完颜异已与她隔了一段距离,在床侧躺了下来。 “灯在旁侧,劳公主熄了吧。” 郑婉见他放过了自己,一时却愣了,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可能是今夜到此为止,却也可能是要郑婉熄了灯自己动。 若他当真是第二个意思... 郑婉脸白了白。 她身子本就不好受,若真要应了他的意,怕是几日也不用下床了。 完颜异兀自在一旁闭了眼睛歇神,也不再去刻意留意郑婉的动静。 不多时,便感觉身侧的人慢吞吞起身,将床侧的灯吹灭了。 今日奔波许久,加之身上有伤,他也的确是有些疲了。 意识刚要放浅,却忽然感觉身侧沁着香的气息在逼近。 有些笨拙地,生疏地,凑过来。 吻落在他眉眼。 往下,含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