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年上]》 囚鸟[年上]_1 《囚鸟》作者:白芥子 文案: 本是笼中金丝雀,却偏偏连心也沦陷。 包养文,金主走肾,被包养的那个却偷偷走了心。 作品标签:年上 虐恋 HE 第一章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岑司祁拎起书包匆匆走出教室,室友追上来问他晚上去不去学校外面撸串,岑司祁尴尬地笑了笑:“不了,我还有事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晚上不回去不用给我留门。”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积雪已经有半个小腿那么高,岑司祁撑着伞,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学校大门,呼出的浊气在寒风中凝结成一团白雾,他抬眼看向前方,行人大多成双成对三五成群,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笑闹而过,衬得他一个人越发形单影只。 须臾的恍惚后,岑司祁平复心绪,加快了步伐。 地铁站就在学校大门外,挤上地铁时刚刚过了六点,看了一眼腕表显示的时间,岑司祁有些心急,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收到霍隆庭发来的短信,说他今晚会过来,虽然说了不用准备晚饭,但他也不能太晚才回去,霍先生脾气不太好,他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惹他不快。 好在搭地铁到霍隆庭给他安排的住处只要半个小时,出站时他又顺便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已经快用完的必需品,收银小妹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岑司祁神色淡定,大大方方地回视对方,收银小妹红了脸,低下头迅速给他结了账。 提着东西从便利店推门出来,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他又折回去买了几盒猫粮,收银小妹脸红红地与他搭话:“你买这个牌子的吧,味道很好的,我家的猫咪挑食得很,也特别喜欢这个,很适合给肠胃弱的猫吃。” 岑司祁笑了笑:“不用了,它不挑食,也没有那么娇贵。” 锦江花园是个建成已经有快十年的老楼盘,当年房价就挺高现在已经涨到了天价,物业好环境也好,不过这些都跟岑司祁没什么关系,这里不是他的家,最多也就是个临时住处,而且只有在霍隆庭说要来的时候,他才会过来。 两室一厅精装修的小户型房子里冰冰冷冷没有人气但很干净,做打扫的阿姨一周会来两三次,对方都是白天过来,与岑司祁的时间错开了让他避免了很多尴尬。 进门之后岑司祁便把房间里的灯和暖气都打开了,把买来的东西收拾好,那几盒猫粮锁进了厨房的柜子里,霍隆庭不会光顾的地方。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出来时霍隆庭已经进了门来,正在脱外套。 霍隆庭一身藏青色的呢大衣里面是笔挺的西装,身形挺拔,朗目乌眉,瘦削的面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虽然他也才不到三十,举手投足间的矜贵却是与生俱来的。 岑司祁并不知道霍隆庭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很有钱,是豪门出身的贵公子。 岑司祁是在大二那年的暑假认识的霍隆庭,他父母早逝,唯一的奶奶把他拉扯大,那年奶奶得了尿毒症,巨额医疗费不是他一个在校大学生承受得起的,即使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也远远不够,在他最茫然无措的时候遇到了霍隆庭,霍隆庭给了他一张支票,他把自己卖给了霍隆庭。 岑司祁接过霍隆庭脱下的外套帮他挂起来,再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茶来,霍隆庭喝着茶与他闲聊了几句,问的都是他在学校里的一些琐事,岑司祁顺口说起自己拿到了上个学年的国家奖学金,霍隆庭点了点头,语气是一贯的平淡:“生活费够用吗?” 岑司祁嘴角的笑微微凝滞,原本还想多说几句自己花了多少心思怎么努力才拿到的奖学金,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霍隆庭看似在关心他的学习,其实不过是无聊找话题而已,他是不在意的,只会按时给他足够的钱。 那之后便是按部就班地上床,霍隆庭不粗暴也不算温柔,在床上并没有什么怪癖,一年多的时间,岑司祁早就适应良好,这个时候他往往很安静,几乎不发出声音,也只有在最后被霍隆庭翻过去冲刺的时候会抓紧身下的床单,压抑着闷哼出声。 一场情事结束后,岑司祁趴在床上喘气半晌缓不过劲来,霍隆庭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开始穿衣服:“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岑司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霍隆庭从来不会留下来过夜,他早就习惯了。 关门声响起时岑司祁才软着腿从床上爬了起来,黏腻的白浊顺着大腿根滑下,他在心里苦笑,幸好,这样的狼狈和难堪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 再次冲了个澡出来岑司祁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也起身换了衣服,从储物间翻出了不要的纸盒子和几件旧衣服,再去厨房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柜子,抱着买来的猫粮背着书包出了门。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到处都是灌木,岑司祁在花园里来回转了转,小声喊了几声,一只才几个月大的小猫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岑司祁蹲下打开猫粮盒子,倒进带来的小碗里,放到了小猫面前。 小猫谨慎地凑过去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流浪猫,两个月前岑司祁在这里捡到它,小猫只有一丁点大,他生了恻隐之心把猫抱上了楼,那几天为了这只猫他几乎每天都回来这边住,一直到一个星期后出差去外地的霍隆庭回来,一进门就被小猫抓了,当场就黑了脸。 那是岑司祁第一次看到霍隆庭那么生气,虽然他没有骂人甚至没有说什么叫岑司祁难堪的话,只是让他立刻把猫送走,但岑司祁依旧从他的眼神和语气里感觉了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岑司祁不敢再收留小猫,也不可能把猫带回学校宿舍,只能又放了回来,隔个一两天悄悄给它送些吃的,就这么散养着,好在这猫够坚强,也活了下来,还越长越壮实了。 但是现在天冷了又下了雪,他怕小猫冻出毛病来,在小东西吃饱后把它抱了起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打算给它搭个窝。 用硬纸板和旧衣服搭起来的窝还算结实,小猫趴进去冲着岑司祁喵喵叫了几声,岑司祁很高兴,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又多给它倒了一些猫粮出来放在一边,安顿好之后才起身离开。 没有再上楼去,岑司祁背着书包回了学校,即使雪天夜路难走,他也不想再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房子里待着。 夜色已然深垂,白雪在路灯映衬下泛着暖光,显得格外的柔和,岑司祁对着手心呵了呵气,心情好了不少,撑开伞,慢步走进了雪夜里。 第二章 岑司祁回到学校时去外面撸串的室友也才刚回来,见到他都很意外:“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不用留门的?” 岑司祁把来的路上买的奶茶递给他们,笑道:“时间还早,就回来了。” 寝室长魏冬一脸狐疑地瞅着他:“你小子老是夜不归宿,老实交代是不是瞒着我们在外头交女朋友了啊?” 瘦高个的刘向阳贼笑着贴过来长手一捞勾住了岑司祁的脖子:“来来跟哥说说,是不是真的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就连一贯话少的沈之禾也笑眯眯地看着岑司祁等着他坦白从宽,刘向阳这家伙瘦够瘦的,手劲倒是大得很,岑司祁艰难地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很无奈地解释:“真的不是,我就是跟着我一老乡一起做兼职打工,有的时候晚了就在他那里凑合一晚,你们想哪里去了。” 岑司祁嘴里说得轻松,心下却忍不住自嘲,刘向阳说的金屋藏娇并没有错,只不过他是被藏的那个而已。 “你还需要打工啊?不是才拿了奖学金吗?” “谁会嫌钱多?” 一寝室的四个人说笑了几句,这事便就揭了过去,岑司祁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和霍隆庭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实在无法想象要是有一天被他的这些同学朋友们知道了,他们会怎样唾弃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自我唾弃呢? 魏冬换了个话题,说起明天下午自己要去面试实习岗位,提议道:“正好明天下午没课你们跟我一起去啊,面上了我请你们吃火锅,没面上你们请我呗。” 刘向阳无语翻白眼:“你没面试上还要我们请客?美得你。” “要真没面试上那你们得安慰哥受伤的心灵,好歹认真准备了个把月,不然哥回来哭给你们看了。”魏冬厚着脸皮大咧咧道。 囚鸟[年上]_2 所有人都笑了,他们关系好经常请客来请客去的这并不算什么,何况其他三人都知道魏冬为了这个实习面试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岑司祁第一个点了头:“行,明天我们一块去,面上了你请客吃火锅。” 他想着霍隆庭今天来找了他,明天肯定不会再来了,他和室友一起出去也没关系。 刘向阳鄙视归鄙视,也不会真的反对,沈之禾更是一贯地随大流,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岑司祁顺嘴又问了魏冬一句:“你明天要面哪家公司?” “恒庭地产。” 刘向阳好奇道:“那公司不大吧?你打算去那里?” “成立刚八年,规模还行吧,也能排进全国房地产公司前三十,我就没想去大公司,大公司竞争激烈啊,而且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多,小公司机会多嘛,恒庭挺有发展前景的,大老板据说背景雄厚不怕他突然倒闭了,话说你们要不干脆跟我一起去试试?” 魏冬侃侃而谈,还蛊惑起了其他人,不过大家都没什么兴趣,他们念的是建筑系五年制的本科,魏冬这家伙从大一开始就嚷嚷着以后一定不进设计院又没钱又累得慌,还是去甲方公司更痛快,现在才刚大四便已经开始瞄准各大房地产公司投简历寻找实习机会。其他人与他不同,刘向阳是本地人小富二代,毕了业就打算回去继承家业并不需要找工作,沈之禾是学霸,铁定是要保研的,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至于岑司祁,他成绩也很好,对于未来他也曾有过很多种设想,他更想去设计院,从一开始选择这个专业他就是有设计梦想的,只是自从他把自己卖给霍隆庭之后便有些不敢畅想以后了,他的人生已经蒙上了一层永远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室友们还在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岑司祁已经有些意兴阑珊,草草洗漱过后就爬上了床,狭窄的寝室木板床远不及霍隆庭给他安排的那个住处的高级大床睡得舒服,却更让他心安,翻了个身,岑司祁闭上眼睛,将那些纷繁思绪全部从脑中摒除,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快到周末了憋了一周的学生们纷纷出来放风,岑司祁四人在食堂吃完中午饭就出了校门,搭地铁辗转到面试地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恒庭地产总部在闹市区的CBD,一整栋的大楼十分的气派。他们到的时候离魏冬与hr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去前台登记完之后就上了楼去,其他三人则在一楼大堂的沙发里坐了下来。 沈之禾从背包里翻了本专业书出来看,刘向阳拿出了手机打游戏,岑司祁和刘向阳联网打了几盘觉得没什么意思,收了手机靠进了沙发里发起了呆。 沙发一侧的落地大窗外可以看到冬日里略显萧条的街景,因为天冷,即便是闹市区也远没有平时那么人气鼎盛,细细碎碎的阳光洒在残余的积雪上,也没能带来多少生气,岑司祁的目光没有聚焦地随意扫过,直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大楼正门口。 保安上前去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的霍隆庭脚步生风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下属,岑司祁下意识地坐直了身,脑子里一片空白,视线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霍隆庭一路过去。 像是有感应一般,霍隆庭的目光转向了他坐着的角落,俩人的视线对上,霍隆庭微蹙起眉,岑司祁心中一惊,猛地回过了神低下了头去,霍隆庭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了电梯间。 电梯门都已经阖上后岑司祁才松开了不知什么时候用力握紧的拳头,一手心的汗,身边的同学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刘向阳敲了敲下巴,若有所思道:“刚才那个人是恒庭的老板吗?长得好脸熟……我想起来了,他是霍家人啊!” 岑司祁抿紧了唇没有接话,沈之禾好奇看向刘向阳,刘向阳笑着解释:“之前跟我爸去参加一个商务宴会的时候见过,刚才那个人是卓凌董事长的亲兄弟,我爸说他很有本事的,他老子去世的时候他就只拿了一笔钱自己出来开公司,没想到就是恒庭啊,难怪魏胖子说这公司背景雄厚呢,原来是背靠着霍家的,霍家你们知道嘛?城中顶级豪门,我家这点钱也就够他们家塞塞牙缝。” 沈之禾叹道:“那确实很有钱啊。” 他们这些穷学生别的不知道,但万亿集团卓凌电子不会有人不认识,岑司祁垂下眸,捏紧了手中的手机,犹豫之后他给霍隆庭发了一条短信:“我陪同学来面试实习岗位,不知道这是你的公司,抱歉。” 半个小时后,那边才回复过来,只有一个字:“嗯。” 岑司祁已经习惯了霍隆庭的冷淡,他知道这就是他不计较自己突然跑来他公司里的事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隐约有些不是滋味。 处理完手头的文件,霍隆庭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期然地想起了坐在楼下沙发里的小孩,刚才大概吓到他了,乍一看到岑司祁他确实很意外,一瞬间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以为岑司祁是起了什么心思特地来这里守他,之后看到那条短信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岔了。想了想,他把秘书叫了进来:“你打个电话去人事部问问,今天是不是有T大建筑系的学生来面试设计管理部的实习岗位。” 虽然不知道董事长怎么突然关心起了招实习生的事情,秘书小姐也还是很尽职地应了下来,出门去打了内线电话,十分钟之后再次回来给他回复:“确实有一个T大建筑系大四的高材生来面试,hr那边已经通过了,设计部那边的方总监也亲自面试了他,能力挺不错的,但方总监说他们还是倾向于收明年就能毕业的大五生,会再看看再做决定。” “能力不错就留下来吧。” 董事长开了金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设计部的方总监还以为来的是霍隆庭哪个朋友家的小孩,之后还特地上楼来跟他汇报了一声,霍隆庭摇了摇头:“人进来了该怎样就怎样,不用特地跟我说。” 岑司祁陪着来面试的必然是跟他关系好的同学,虽然岑司祁只是他养的一个颇合他心意的小宠,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能让岑司祁开心,他还是愿意做的。 魏冬签完合同高高兴兴地下了楼,等了他许久的三人见到他出来同时站了起来,魏冬豪迈地大手一挥:“海底捞走起!” 其他三人扑上来捶他,笑闹了一顿后勾肩搭背地出了门,等地铁的时候魏冬滔滔不绝地说起刚才面试的过程,心有余悸道:“那个设计总监一开始好像不想要我的,说他们更想要大五的明年就能全职了,我心里都拔凉拔凉准备走人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出门去上了个厕所又想通了,回来就直接跟我签合同了。” “你小子运气真不错。”刘向阳大咧咧地一巴掌挥上他的脑袋。 岑司祁笑看着他们玩闹,暗自皱眉,留下魏冬的,难道是霍隆庭吗? 第三章 收到霍隆庭发来的短信时岑司祁正和室友在吃火锅,手机屏幕上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我一个小时后到你那里,你准备一下。” 岑司祁心下一惊,立刻停下了筷子,在室友们诧异的目光中站起了身:“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什么事这么急啊?一定要现在去?东西都还没吃完呢……” “不好意思,真的有急事,我不吃了啊。” 岑司祁没有多解释,丢下这话拿起外套和背包就急匆匆地走了。 赶在车门阖上的瞬间冲进地铁里,岑司祁弯下腰不停地喘气,因为跑太快心脏还在剧烈跳动,才吃过东西小腹处也在抽痛,他却顾不得这些,看了一眼腕表心中着急不已。 从这里回去锦江花园,少说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没有赶在霍隆庭到之前回去,他肯定会不高兴。到现在岑司祁也依然记得他刚跟霍隆庭时,有一次因为学校有事耽搁晚了半小时回去当时霍隆庭难看的脸色。 入夜以后又飘起了雪,从地铁站出来,岑司祁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冲进了漫天雪花里。 紧赶慢赶地依旧是迟了一步,霍隆庭已经先到了,正靠在沙发里看杂志,岑司祁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里,被寒风吹乱的头发耷拉在额前,他低下了头不敢看霍隆庭,瓮声道:“抱歉霍先生,我回来晚了。” 霍隆庭蹙眉看向他,他的衣服上还挂着没有化开的雪花,裤脚处全是雪水,袜子已经湿透了,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跟同学去外面吃饭,抱歉。” 霍隆庭没有再问:“先去洗个澡吧。” 岑司祁点了点头,进了浴室里去。 热水浇头而下时,几乎已经冻僵硬了的身体才逐渐有了一些暖意,岑司祁闭上眼睛,只觉得疲惫不堪。 胡乱冲了个澡出来,霍隆庭依旧坐在沙发里翻杂志,岑司祁犹豫着问他:“霍先生你吃了晚饭吗?” “没有。” “那我现在去做。” 霍隆庭偶尔会在他这里用晚餐,冰箱里有做打扫的阿姨准备的各种食材,岑司祁的手艺很不错,七八岁大的时候家里就是他做饭,要满足霍隆庭的胃口很容易,只要把菜做得清淡一些,他并不怎么挑。 忙乎了半个小时,岑司祁做了四菜一汤出来,刚才他火锅只吃了一半就跑了出来,现在却也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下来陪霍隆庭一起吃,偶尔夹一筷子菜,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吃完了这顿晚餐。 囚鸟[年上]_3 等到他收拾完碗筷,霍隆庭也已经洗完了澡,正靠坐在床边看着他,岑司祁很自觉地走上前去,在霍隆庭面前跪了下去,俯身含住了他的。 岑司祁卖力地吞吐,努力地取悦着霍隆庭,霍隆庭微眯起了双眸,目光所及只有岑司祁微垂着的眼睛,甚至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身体很愉悦,他心里却莫名的有些不痛快。 今天他原本没打算来岑司祁这里,只因为下午在公司见到他才忽然起了心思,岑司祁比他晚回来他本也没打算说他什么,但岑司祁那副疲于应付狼狈不堪的样子确实让他很不舒服,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般。 还有刚才,他其实没想让岑司祁为自己做这个,岑司祁误会了他的意思,一句话不说就跪了下去献祭一般地讨好他,但是现在,他也并不想推开他,心里反而慢慢滋生起了一股施虐欲,他用力抓起岑司祁的头发,挺动起了身体。 被在深喉发泄出来,岑司祁呛得不停咳嗽,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嘴角上,眉眼间,甚至是额前的发丝上都沾上了黏腻白浊,一双没有焦距的双眼目光涣散水汽氤氲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哭出来一般,有一种被凌虐之后的美感。 霍隆庭心中一动,将软身跪在他身下的人拉起来,捏着他的下巴,欺身过去含住了他的唇。 当霍隆庭的舌尖顶进来,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充斥在鼻尖,岑司祁骤然睁大了眼睛,身体整个都僵住了。 这是霍隆庭第一次吻他,虽然霍隆庭从来没有说过,但岑司祁能感觉得出来他在这方面是有洁癖的,上床只为了发泄欲望,这种唇齿交融的亲密或许是他认为不应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但是现在,霍隆庭吻了他。 尝到岑司祁嘴里腥膻的味道,霍隆庭皱了皱眉,放开了他。 岑司祁也终于回过了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往后退开了身,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里去。 霍隆庭下了床走到卫生间门边,见岑司祁趴在洗手台上一边咳嗽一边用水冲洗嘴巴,略微有些不爽,他一步走进去,抓着岑司祁的后颈把人拎起来,再次吻住了他。 不再有那股子呛人的味道了,霍隆庭很满意,抱紧了怀里的人,岑司祁呜咽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乱动了,任由他把他抱起,上了床去。 每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岑司祁总是小心翼翼的不肯发出声音,偶尔逼急了,才会闭着眼睛在他身下溢出一两声破碎的呻吟,霍隆庭看着这样的岑司祁,心里无端地软了几分,放温柔了动作,低头又一次含住了他嫣红的嘴唇。 这一场情事结束已经快到十点,岑司祁冲完澡出来,原以为霍隆庭已经走了,却见他脱掉才穿戴好的衣服,又回了房间里来:“外面下大雪了,开车不方便,我在这里睡一晚吧。” 岑司祁心情复杂,却不能拒绝:“我给你拿一床新被子,你睡这里吧,我去客厅沙发上睡。” 这里只有两间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霍隆庭占了床他确实只能去睡沙发了,霍隆庭却没有答应:“就睡这里吧,不用麻烦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单纯只为了睡觉,感觉到旁边霍隆庭身上的热度,岑司祁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连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霍隆庭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更往他身边靠了一些:“我有那么可怕吗?” 岑司祁垂下眸,低声道:“抱歉。” “别再说抱歉了,你今天已经说了好几次了。” 岑司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霍隆庭主动找话题与他闲聊起来:“今天来面试的那个同学是你室友?你自己呢?等后年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以后再说吧,还有将近两年呢,”岑司祁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说本来设计总监不想要他的,后来又改了主意,是你留下他的吗?” “嗯。”霍隆庭不在意地点了一下头。 岑司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谢谢。” “小事而已。”对霍隆庭来说,这确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没有特地拿出来说的必要。 闲聊了几句一向生物钟十分准时的岑司祁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霍隆庭看着他恬然的睡颜,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岑司祁在他面前这么放松安然的样子,没有了平日里醒着时的谨小慎微。 到现在他也依然记得第一次在医院的走廊上遇到岑司祁时,他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泪水的那个茫然无助的眼神,就在那么瞬间让他心念一动,跟他做下了这样的交易。 岑司祁确实很合他的心意,在岑司祁之前他交过几个女朋友也有过几段类似这样的关系,但最长的一个也没超过半年,岑司祁是第一个男孩,也是第一个待在他身边一年多他依旧没觉得腻味的,至于这段关系还能持续多久,霍隆庭自己也说不准,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放过他。 第二天是周六,岑司祁一觉睡到自然醒,身边的床榻早就空了,霍隆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坐起身,靠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去洗漱。 离开之前他又去楼下的花园里看了看那只小猫,小猫很乖地趴在窝里,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幸好有这个窝没有冻着它,岑司祁帮它把窝边上的积雪给清了,又多倒了些猫粮给它。 抚摸着小猫毛茸茸的身体,岑司祁小声说起了他不能对人言的心思:“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破格把魏冬留下来是因为我吗?昨晚他还亲了我……” 小猫“喵”了一声,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岑司祁垂下了脑袋,有些丧气又有些难过,他确实一直都在自我唾弃,唾弃的不只是他为了钱就把自己卖给霍隆庭,更唾弃他把自己卖给霍隆庭之后还对他动了心,或许在霍隆庭第一次走到他面前将纸巾递给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时,他就已经陷了进去。 但是这些都是霍隆庭不需要的,在霍隆庭眼里,他只是他包养的一只金丝雀,等到霍隆庭腻味的那一天他便没有资格再留在他身边,到了那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四章 转眼就到了年底,临近元旦,学校里过年的气氛逐渐浓郁起来,三十一号那天就停了课,岑司祁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吃完晚饭回到寝室,一个人都不在,魏冬去恒庭实习一个月就勾搭上了公司做行政的小姐姐玩起了姐弟恋一大早就出去二人世界了,刘向阳回了家,沈之禾的家里人来学校看他跟着家长去校外住了,只剩下岑司祁一个。 夜幕逐渐降临,岑司祁心不在焉地看着书,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和远处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这样的热闹却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快到零点时微信好几个同学群都开始抢红包互发表情包祝福新年快乐,班级群里有人在说离学校不远的商业中心广场有大屏幕倒计时活动,问有没有人想去,班上的活跃分子纷纷响应号召,岑司祁看着却没有参与进去,他有些寂寞了,朋友看似很多,这个时候想找个人陪着一起迎接新一年,却不知道该找谁。 退出微信点开短消息,删删减减地打了一大段话,最后又全删掉了,只给霍隆庭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他没奢求过什么,去年的今天他还在医院的病房里守着奶奶,在霍隆庭的帮忙下奶奶做了换肾手术,虽然最终没能熬过去,春天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他,他却依旧很感激霍隆庭,也爱慕他,这样的感情他或许会一直藏在心里不会说给任何人包括霍隆庭听,也并不奢望霍隆庭能把他留在身边多久,只要这一刻,还能对霍隆庭说一句“新年快乐”,就已经很好了。 原本没想过霍隆庭会回复,那边的电话却很快打了进来,看到来电显示的“霍先生”三个字,岑司祁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愣了几秒才慌乱地接起:“霍先生……” “你在学校?” 这是岑司祁第一次听到霍隆庭电话里的声音,微微的低哑又有一些撩人,很好听:“嗯,在寝室里。” “今天跨年也没有跟同学出去玩吗?” “他们都有事,有同学去广场倒计时跨年了……” 电话那头的霍隆庭轻声笑了起来:“想去?十五分钟后我到你学校门口,你出来。” 虽然不知道霍隆庭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但能与他一起跨年对岑司祁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他没有想太多,挂断电话之后就立刻起身去换衣服。 出门之前还仔细把头发给梳了梳,岑司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这样的机会或许不会有第二次,他希望能多留下一点日后能够再念起的美好回忆。 霍隆庭的车子就停在学校大门外,他已经先到了,开了天窗在抽烟,动作慵懒而优雅,岑司祁远远看到,停下脚步等了一阵,等到自己过快了的心跳平复了才走过去,喊了他一声:“霍先生。” 霍隆庭转过头,路灯下的岑司祁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双眼正绽放着光彩,看起来特别的勾人,他碾灭了烟,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上车。” 岑司祁坐上副驾驶座,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霍隆庭便贴过身来吻住了他,岑司祁惊讶之下慌乱地想推开他,却被霍隆庭按住了他手,扣着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囚鸟[年上]_4 这里是学校大门外,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跨年夜学校没有关门进进出出的学生依旧很多,那一瞬间岑司祁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却都因为霍隆庭的这个深吻无法思考更多,他瘫软在霍隆庭的怀里,逃无可逃地闭上了眼睛。 霍隆庭终于放开了他,满意地轻拍了一下岑司祁的脸,低笑了一声,坐直了身发动车子。 岑司祁低着头咬着被霍隆庭吮吻了许久已经有些麻木了的嘴唇,心里又酸又涩的不是滋味,他应该生气的,但对着霍隆庭且不说他根本没资格生气,也气不起来。 霍隆庭捏了捏他的手,安慰他:“放心,没有人看到。” “霍先生怎么突然有兴致来学校找我?” 岑司祁的声音有些低,霍隆庭扬了扬唇角:“你不是想去看倒计时吗?” 他的确是心血来潮,晚上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坐了坐喝了杯茶,后来朋友都回去陪家里人了,他一个人开着车在外面无聊晃悠,不知不觉间开到了岑司祁学校附近时收到了岑司祁那条短信,才会打电话给他。 岑司祁见到他时脸上的欣喜他看得真真切切,岑司祁一直都是这样,努力地讨好他却并不谄媚,开心也是发自内心不是故意装给他看,或许这也是他会一直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 岑司祁没有再问,却又忍不住笑了,虽然霍隆庭刚才的举动让他很难堪,但只是一句话而已,便又能让他心花怒放。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一对一对相拥在一块的小情侣,离新年还有最后半个小时。 霍隆庭把车停在路边,他们没有下车,霍隆庭按开了车内音响,轻柔的歌声在车内缓缓流淌,他重新点了一根烟,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边,时不时地抽一口,微眯起双眼,享受着这样的时刻。 岑司祁控制不住地看向他,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抽烟也能这么性感迷人,或许只因为他是霍隆庭,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一晚上起起伏伏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即使只是这样坐在这里陪着他抽完这一根烟,岑司祁也觉得,很幸福。 霍隆庭弹了弹烟灰,转过头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岑司祁红着脸低下了头:“霍先生长得好看。” 霍隆庭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不差。” 最后十分钟,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潮全部涌向了倒计时屏幕前,霍隆庭隔着车窗看了一眼,问岑司祁:“想不想下去看看?” 岑司祁摇头,他更想和霍隆庭单独待在这里,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或许也会是唯一一次,他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能更长久一些。 对上岑司祁不含任何杂质的目光,霍隆庭心中微动,伸手把人抱到了自己身上来,搂着他耳鬓厮磨地亲他,岑司祁靠在他怀里,生涩地回应着他,因为激动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空气里的暧昧,霍隆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眼里的情欲瞬间褪去,眼神示意岑司祁坐回去,接通了电话。 岑司祁不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只看到在那边说了几句什么后霍隆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里甚至有了一丝焦急:“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蹙着眉吩咐岑司祁:“你打车回去吧,我有事要先走。” 岑司祁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问霍隆庭发什么了什么,乖乖下了车,霍隆庭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发动车子,片刻便汇入了滚滚车流中。 站在寒风中的岑司祁有一瞬间的茫然,一直到霍隆庭的车子再看不见影子,眼前只有远处那一片连在一起的不停闪耀的车灯,他才在恍惚中回过神,转过身,广场上的大屏幕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人群在沸腾,无数人跟着一起呐喊倒数。 “3、2、1——” 焰火冲天而起,在天际炸开最璀璨的烟花,身边的人都在互相道着“新年快乐”,岑司祁却在这样的喧嚣热闹中慢慢蹲下了身,抱着双膝闭上眼睛,无声地滑下了眼泪。 重复了 第五章 那个晚上岑司祁是走回学校去的,迷迷糊糊倒在寝室的床上时人已经冻僵硬了,早上魏冬回来发现他发起了高烧吓了一跳,当即就要冲出去找辅导员。 昏昏沉沉的岑司祁拉住了他的手,声音沙哑道:“别叫人,帮我到柜子里翻一下,有退烧药。” “你身上这么烫,得去医院,光吃药不行。” 岑司祁摇头:“我不去。” 魏冬拿他没办法,给他翻出了退烧药,又去打了一壶热水来,将药送到他嘴边,岑司祁囫囵吞了下去,又倒回了床里去。魏冬看着他这样,担忧问道:“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烧成这样啊?” 岑司祁闭着眼睛嘴角扯开一抹苦笑:“犯傻了而已。” “犯傻了跑出去吹冷风啊?”魏冬有些不明所以,再想问岑司祁已经转过身去又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假期岑司祁都是在床上躺着度过的,好在有室友给他送饭还不至于饿死,第二天晚上他的体温终于退到了三十七度一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岑司祁爬起床去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心情好了不少,室友再问他怎么会发烧,他也只是打哈哈而过只说吹了冷风并不想多提。 之后大半个月霍隆庭都没有再找过他,好几次岑司祁想主动联系他,拿起手机呆愣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都只能放弃,不过他也没有太多心思想这些,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每天早出晚归待在自习室复习功课,由不得他多想。 考完最后一门考试的那天下午,寝室四个人照旧一起去学校外的美食街找了间烤鱼馆聚餐。 热气腾腾中,四个人举杯轻碰,一年又要过去了,明天就开始放寒假,再见便是年后了。 吃着东西刘向阳顺口问起岑司祁:“你今年打算在哪里过年?回老家吗?” 岑司祁笑着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就留学校里吧。” 奶奶去世后他就没有特别亲的亲人了,为了给奶奶治病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 几个室友都知道岑司祁家里情况特殊,也不好说什么,刘向阳大咧咧道:“要不你去我家里过年呗?” “那怎么好意思,算了吧。” 刘向阳是本地人,去他家里确实方便,但岑司祁并不想大过年地去给人找麻烦。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家里保姆过年也不放假,不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吗?” 刘向阳极力地邀请,其他俩人也跟着劝了起来,岑司祁依然是摇头:“真不去了,我已经跟一个老乡约好了,去他那里,打短工包吃包住。” 他这么说刘向阳也只能算了,给四人都倒满酒:“那要是有时间你来我家玩一天总行吧?” “没问题。”岑司祁笑着应下。 魏冬舔了舔嘴唇,提议道:“我们别喝啤的了,叫瓶白的怎么样?” 刘向阳白眼他:“你小子不是想买醉吧?” 囚鸟[年上]_5 “我请总行了吧?”魏冬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当真要了一瓶白酒来。 把几个人杯子里的啤酒换掉,魏冬举起杯子:“来来,都跟哥走一个。” 岑司祁第一个举杯响应他,刘向阳和沈之禾便也无奈地举起了杯子。 这一喝便有些喝高了,尤其是魏冬,两杯酒下肚便趴在桌子上又哭又笑地开始说胡话,其他三人早看出他不对劲,这几天考试他都心不在焉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过来,他那位小姐姐把他给踹了,跟前男友复合了。 “她说她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气她前男友,说我还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可是我那么喜欢她,我什么都肯为她做,她为什么不要我……” 魏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刘向阳拍着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他:“你这就是谈恋爱谈太少了,第一次嘛,才会这么伤心,像哥一样,多经历几次就麻木了。” “你滚,”魏冬挥开他的手,“你个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的花花公子,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我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了?”刘向阳很不服气,“我对每一任女友都是百分百真心的好吗?” “百分百真心那你还把你前女友们编成abcd号每天晚上在寝室里跟我们评头论足?你真心个屁!” “喂喂你小子别以为你失恋了我就不会揍你啊!” 魏冬和刘向阳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了嘴,岑司祁看着他们笑,时不时地抿一口酒,反倒有些羡慕他们,喜欢也好,爱也好,他们都能堂堂正正地说出口,而他的爱情,却注定永远只能隐藏在阴暗中见不得光。 吵吵闹闹间,斗嘴的两个又把火力转向了看热闹的岑司祁和沈之禾,刘向阳嚷嚷道:“你们也说说,我交的女朋友多了一点就不是爱情了么?凭什么看不起我?!” 岑司祁想了想,回答他:“你要是真的对每一任都真心喜欢过,我觉得是爱情。” 沈之禾附和:“我也觉得是。” 刘向阳得意地冲魏冬扬起眉,魏东不以为然地摇头晃脑:“你们两个单身狗,压根没谈过恋爱,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你们连暗恋都没有过吧?” “冬哥你这话我们可不爱听了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没有喜欢的人?”岑司祁笑着反驳道。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你真有喜欢的人?谁啊?团支书?隔壁班的班花?还是新闻系的那个小美人啊?” 岑司祁有些无话可说,他在学校里一贯低调,却也有好几个女生明里暗里地与他表白过,全都被他拒绝了,他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那些女孩子们的爱的,不明所以的室友们却扼腕不已,之前都以为他是还没有开窍。 岑司祁拿起酒杯,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辛辣的味道一路从喉口灼烧进胃里,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什么不提也罢?神神秘秘的……” “不要吊人胃口啊!” 魏冬和刘向阳不满地嘟嚷,岑司祁无奈道:“我喜欢他也没用,他又不喜欢我,我们没可能的,有什么好说的。” 沈之禾好奇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不是,你们都不认识,”岑司祁没有再说下去,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该你了,你呢?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乍一被问到沈之禾愣了愣,对上岑司祁眼里的揶揄,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眼珠子乱转渐渐红了脸。 岑司祁被他这副反应给逗乐了,另两个也很意外:“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原来也春心动了啊?快说快说到底是谁?!” 一贯老实的沈之禾被起哄得满脸通红,抱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开口求饶:“你们饶了我吧……” 酒足饭饱,第一次喝白酒的四个人全都醉了,付了钱从餐馆里出来勾肩搭背一路歪歪扭扭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失恋了的魏冬扯着嗓子唱起了五音不全的情歌,刘向阳骂了几句也跟着嚎了起来,岑司祁眯着眼睛笑,偶尔跟着哼哼几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借酒消愁,喝得这样醉生梦死的不用去想那些烦心事,原来真的会舒服很多。 总算是平安回到了寝室,刘向阳和沈之禾爬上床就睡了过去,魏冬依旧不死心地想要挽回,抱着手机躲去了阳台打电话,岑司祁躺在床上,听着那偶尔飘进来的魏冬低三下四的哀求声,莫名地心酸,他拿起手机,借着酒劲到底是给霍隆庭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当初说好的三年,现在才刚刚一年半,霍隆庭难道真的就已经腻味了吗? 那边一直没有回,岑司祁抱着手机迷瞪着眼睛等了许久,一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依旧没有等到霍隆庭的回复,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在魏冬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寝室其他三人便陆续回了家去,岑司祁收拾了东西去图书馆,这一个寒假,他打算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这里了。 与室友说的打工其实也不算在骗人,他找了一份家教的活闲暇时间一直有去做,赚的钱勉强够维持生活,学费有助学贷款和奖学金也够了,这两年霍隆庭给他的钱,除了奶奶的医药费其它的他其实都存了起来,一分都没有动过。 放假了图书馆里人少了很多,岑司祁看看书再画画图,时间也过得很快。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一个三年级的学妹来找他,交了一本图册给他,说是问沈之禾借的,让他帮忙还给他。岑司祁点头收了下来,给沈之禾发了一条微信。 “你帮我放抽屉里就行。” 收到回复,岑司祁顺手翻了翻这本图册,是沈之禾的作品集,全是他这几年的辛苦成果,岑司祁看着有些羡慕,论结构严谨和布局合理,沈之禾可能比不上他,但沈之禾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比他要强不少,作品都很有自己的个人特色很出彩,也难怪系里几个教授都很看重他。 那一个下午,岑司祁都在翻这本图册,后来便迷迷糊糊地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变暗,他的对面坐了个戴眼镜的高个男生,沈之禾的那本作品集摊开在他面前,见到岑司祁醒了对方笑了笑把图册推回给了他。 “不好意思,刚刚看到你睡着了就顺手翻了一下。” 岑司祁点了点头,对方还想着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霍隆庭发来的短信:“一个小时后我到你那里。” 岑司祁脸色微变,不再给对面的男生搭讪的机会,把图册装进背包里胡乱收拾了东西便起身离开。 去管理员那里还书时,刚才遇上的男生跟了出来,他冲岑司祁笑了笑,视线从他学生卡的名字上一扫而过。 “我们能认识一下吗?我和你一个专业的,比你高一个年级,我叫宋严明。” 男生笑着做自我介绍,岑司祁点了点头:“学长好。” 宋严明这个名字他听过,大五生里的学神,当年考进来就是某省的高考理科状元,年年专业排名第一成绩一骑绝尘,大三就开始跟着系里的教授做各种项目,据说赚了很多钱,是他和沈之禾这样的所谓学霸完全比不了的。 岑司祁不怎么参加系里的活动,所以之前对宋严明这人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高个男生与他想象中倒是不大一样。 若是换个时间,岑司祁还当真有兴趣跟他结交一番,但是霍隆庭刚刚发来短信,这会儿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所以在男生说着“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时,他也只是回了一句“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和霍隆庭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昨天晚上醉酒后发出去的那条短信也石沉了大海,再次收到霍隆庭发来的消息,岑司祁不是不激动的,他几乎是一路跑着进了地铁站,只想第一时间赶回去等霍隆庭来。 囚鸟[年上]_6 霍隆庭是准时到的,半个月不见他的眉宇间有着明显的疲惫之色,进门之后先松开了勒在脖子上的领带,岑司祁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看着他犹豫问道:“霍先生很累吗?” “家里出了点事,我还没有吃晚饭,你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霍隆庭的嗓音有些哑,并不想解释太多。他的小姨去世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操持老人家的后事确实很累,他是家中老来子,母亲去世后小姨便一直扮演着他母亲的角色,是他很亲近和尊重的长辈,对方忽然的离世确实对他打击颇大,但是这些霍隆庭觉得并没有必要说给岑司祁听。 “我现在就去做,你先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好。” 岑司祁进了厨房去,即使霍隆庭不愿意跟他多说,但他还肯来这里,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这大半个月来的忐忑和焦虑也终于一扫而空。 手脚麻利地把饭菜做好,岑司祁先给霍隆庭盛了一碗热汤:“你嗓子不舒服喝点这个冬瓜汤吧,下火的。” 看着岑司祁殷殷期盼的眼神,霍隆庭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笑着让岑司祁也坐下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问他:“你昨天晚上给我发的短信我看到了,怎么突然想到发那个?” 岑司祁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嚅嗫着解释道:“我跟同学去聚餐,酒喝多了……说胡话而已……” 霍隆庭点了一下头,没有再问:“吃饭吧。” 霍隆庭冲澡的时候岑司祁一直站在浴室门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想要学着主动诱惑一些,事到临头却连推开门都犹豫不决。 这段时间霍隆庭一直都没来找他,岑司祁也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往太过木讷无趣才会让霍隆庭这么快就厌倦了他,每次上床都像砧板上的死鱼一样给不出什么反应来也难怪霍隆庭会腻味,他想试着改变,但在这方面他又实在没什么天赋。 霍隆庭推开门出来时岑司祁还呆呆傻傻地站在门边,霍隆庭擦着头发看着他挑了挑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岑司祁红了脸,瓮声道:“我帮你擦头发吧?” 霍隆庭不置可否,在床边坐了下来,岑司祁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跪在床沿边,仔细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霍隆庭闭起眼睛放松地享受起岑司祁的服务,这个小孩或许别的地方不怎么样,单就乖巧这一点来说确实让他十分满意。 擦完头发,岑司祁依旧跪在霍隆庭身后帮他按摩肩膀,霍隆庭随口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放寒假了?” “嗯,今天是第一天。”岑司祁乖乖答话。 “过年要回老家吗?” “不回了,老家只剩几个远房亲戚,我跟他们关系也不好。” 从奶奶生病他借遍所有亲戚都没借到几个钱起,那些人便已经没有再往来的必要。 “过年那几天打算怎么过?” “看书,画图,反正也就几天而已。” “想出去玩吗?” 岑司祁刚想说哪都不想去却见霍隆庭睁开了眼睛,正笑看着他,他愣了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嘟嚷道:“我一个人能去哪里玩啊……” “谁说你一个人的?”霍隆庭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下他的后颈,“我跟你一起,正好我也没地方过年,不如我们凑个伴吧。” 岑司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隆庭:“真的?” “想去吗?” 岑司祁用力点头。 “那你想想去哪里吧,想好了跟我说。” “霍先生你不用回家去过年吗?” “我孤家寡人一个回哪里的家?” 霍隆庭笑了笑,他虽然是霍家人,霍家家大业大,但父母已逝,兄姐都有自己的家,麻烦事也多,他也并不想去凑热闹。 岑司祁没有再问,满心都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和欣喜,他弯下腰抱住了霍隆庭的肩膀,轻声道:“好,我陪霍先生过年。” 第七章 离过年还有十余天,第一次可以和霍隆庭一起出去旅游,岑司祁很期待,霍隆庭让他选想去的地方,但在上大学之前连老家的省都没有出过的岑司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选,担心自己选的地方霍隆庭不喜欢,更担心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出去会丢了霍隆庭的脸。 犹豫不决下一直到大年夜前两天依旧没有决定要去的地方,那天下午霍隆庭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让他收拾行李,说半个小时后过来接他,岑司祁还傻乎乎地问他:“要去哪里?” “不是说好了出去玩吗?赶紧收拾东西吧,三个小时后的飞机,记得多带几件夏天的衣服。” 等到坐上了霍隆庭的车,岑司祁才确信这确实不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我们去哪里?” 霍隆庭无奈一笑:“不是让你选的吗?” 岑司祁不好意思地咬住了唇:“我不知道选哪里好,怕霍先生你不喜欢……” “那就跟我去吧。”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飞机降落在了南太平洋的岛国,第一次坐飞机的岑司祁晕机晕得一张小脸煞白,靠在霍隆庭怀里半天说不出话来,霍隆庭好笑地撸了一把他浓密的头发,带着笑的声音就在岑司祁的耳边:“还撒起娇来了嗯?” 岑司祁尴尬地站直身,低声道歉:“抱歉霍先生,我失态了。” “那么严肃做什么,”霍隆庭揽过他的肩膀,“不舒服就靠着我,一会儿还要坐直升机,有你受的。” 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外的小岛,第一次搭乘直升机的岑司祁很紧张,坐在霍隆庭身边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袖子,却又因为好奇忍不住地朝外看。 随着直升机的爬升,蔚蓝壮阔的海面逐渐显示出了全貌,海水怕打起几十米高的巨大浪花,仿佛就在脚下,看起来颇有些惊心动魄。岑司祁惊叹不已,这样极致的美景,只有霍隆庭能带他领略。 半个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了海岛上,岛上有新建成的七星度假酒店,是有钱人的天堂。 从直升机上下来,岑司祁跳得过快的心跳才终于恢复正常,松开攥着霍隆庭的手,一手心的汗,这才发现霍隆庭的衬衣袖口已经被他扯得不成样子,赶紧道歉:“抱歉,我刚才太紧张了。” “说了不用这么拘谨,放松一点,头还晕吗?” 霍隆庭眼里的关心真真切切,岑司祁有些鼻子发酸,摇了摇头:“不晕了。” 囚鸟[年上]_7 “还说不晕,你去照照镜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会儿到了酒店先睡一觉,醒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不用,我们现在去也可以……” 霍隆庭很无奈:“我也要睡觉,时差还没倒过来。” 岑司祁眼里滑过一抹懊恼,赶紧道:“好,那先睡觉。” 霍隆庭叫人订的是有两间卧房的大套间,岑司祁晕晕乎乎地倒进柔软的大床里时还在回味着进房间之前霍隆庭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好好睡一觉,醒了带你去看海豚。” 他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地傻笑,然后便这样嘴角带着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在酒店的露天餐厅用完餐,岑司祁跟着霍隆庭上了他包下的游艇出海。 原以为霍隆庭说的看海豚只是说笑,没想到在远离海岸线之后还当真能看到时不时划破水面而出的小海豚,一路追逐着他们的游艇嬉戏,岑司祁兴致勃勃地喂着海豚,霍隆庭坐在他身边安静地钓鱼,钓上来的东西全都成了岑司祁喂进海豚嘴里的食物。 看着因为兴奋而脸颊泛着红晕双眼都在放光的岑司祁,霍隆庭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岑司祁快乐的情绪轻易就能感染他,有岑司祁陪着,他觉得很轻松很惬意。 “好玩吗?” 对上霍隆庭带着笑意灼灼看着自己的目光,岑司祁的脸更红了一些,他下意识地点头:“嗯……有钱真好。” “怎么好?”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坐个飞机就能来地球另一端看海豚,真爽。” “小傻子。”霍隆庭轻笑出声,只是看个海豚而已,就能高兴成这样,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落日余晖洒满整个海面的时候,游艇开始往回开,随船的厨师给他们准备好了精心制作的料理,霍隆庭收了鱼竿叫人上了香槟酒来,金色的液体在透明酒杯里泛着亮光,衬着夕阳的颜色,流光溢彩,霍隆庭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递给了岑司祁:“你尝尝。” 岑司祁伸手接过,醉人的酒香萦绕鼻尖,霍隆庭的眼神却更是让人沉溺,岑司祁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喝就已经先醉了。 “别傻看着我,尝尝好不好喝。” 岑司祁红着脸移开视线,仰头喝了一小口,有如天鹅绒般丝滑的液体滑入口中,刺激着他的味蕾,甜美的果香中似乎又蕴藏着一些有如奶油的清香,甜中还带着酸,是令人愉悦的味道。 “很不错。” “这个度数不算高你可以多喝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霍隆庭提醒着他,夹起一块沾了酱汁的新鲜生鱼片放进岑司祁面前的瓷碟里,这或许是岑司祁第一次看到他的霍先生也会有这样温柔细致的一面,让他越加情难自禁,仔细地把虾和蟹剥了壳,递给霍隆庭:“你也多吃些。” 夜幕降临后他们才回了酒店,前台的服务生提醒他们半夜会有中国新年的庆祝活动,有兴趣可以起来看,岑司祁很开心,霍隆庭笑着与人道了一声谢,揽着岑司祁上了楼去。 岑司祁回自己房间去洗澡,霍隆庭跟了进来,他一个眼神岑司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脱掉衣服,全身赤裸主动地爬到了霍隆庭的身上,虽然笨拙却竭尽所能地挑逗他,扶着霍隆庭的坐下去时岑司祁闭上眼睛,遮去了眼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只是太高兴了。 那个夜晚他们一直没有睡,国内时间零点时酒店后面的海滩边燃放起了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开,绚烂的颜色几乎映亮了整片夜空。 岑司祁趴在阳台上看得有些入了迷,霍隆庭将手里的烟头捻灭,从身后将他揽进怀里,在他的耳边轻笑:“新年快乐,这算补了跨年夜那晚的吗?” 岑司祁点了点头:“都是一样的。” 跨年夜那晚的失落他不想再去回想,现在还有机会能补回来对他来说已经是绝对的意外之喜了,能和霍隆庭在这遥远的南半球的小岛上单独过这个新年,他又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岑司祁仰着头看着夜空中还在不停绽放的烟花,漫天的璀璨光亮倒映在他的双眸里,许久之后,他轻声道:“希望这一刻能更长久一些。” 霍隆庭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吻了吻他鬓边的发丝。 第八章 在岛上的第三天,白天依旧开游艇出海,天气好的时候霍隆庭会跳进海里游一小段,每次岑司祁都提心吊胆不错眼地盯着他,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小心,在霍隆庭上来之后第一时间给他送上大毛巾,霍隆庭很享受岑司祁这样的殷勤和细致,以往每次来度假他都是一个人,第一次带了个伴一起,岑司祁的表现并没有让他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那天下午游艇靠岸从船上下来,岑司祁拎着在海上钓来的鱼,念着一会儿回酒店去要亲手做烤鱼,霍隆庭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莞尔,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大声喊:“Aaron!” 霍隆庭下意识地回头,一身明艳的黄色碎花长裙的女孩追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笑得灿烂:“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好巧啊。” 霍隆庭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抽出了手臂,笑了笑:“来度假的,你呢?跟家里人来的?” “对啊,我爸也来了,今天刚到的。” 霍隆庭顺着女孩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挺着个肚子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正大步走了过来,霍隆庭迎上去与他握了握手:“王叔,好久不见。” “早说你也来这里玩可以一起来的嘛,欣丫头前两天还念叨着你呢。” “也是临时决定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霍隆庭笑道。 面前这个叫王铭胜的男人是他父亲的朋友,与他自己的公司也有一些生意往来,霍隆在他面前一贯以小辈自居,王婼欣是王铭胜的独生女,才二十出头,前几年霍隆庭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有意撮合他们,被霍隆庭以对方年纪还太小为由拒绝了,不过小女孩似乎一直都对他有些不一样的心思,霍隆庭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保持着距离,这种天真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他并不太想沾惹。 “既然碰上了,时间还早一起去喝个茶吧,晚上再一起吃晚饭?” 王铭胜开了口,霍隆庭不好推辞,点头答应了下来,王婼欣很高兴,又勾上了霍隆庭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从这父女俩出现起就被挤到了一边的岑司祁大概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默不作声并不想找任何存在感,待那三人走远了他还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霍隆庭停下脚步,转头喊了他一身:“别傻站在那里发呆了,赶紧跟上来。” 王婼欣这才注意到了岑司祁的存在,看着岑司祁走近,她上下扫了他两眼,笑问霍隆庭:“他什么人啊?” 霍隆庭难得地露出了些许尴尬,他们这样身份的,有一两个养着玩的小情人其实再正常不过,只不过霍隆庭从来不把人带出来,这么突然被认识的朋友撞到,他确实有些不自在。 霍隆庭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一个远房表弟。” “噢……表弟啊,”王婼欣拖长了声音,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又看了岑司祁一眼,追问道,“什么表弟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欣丫头你没事问那么多干嘛?小孩子别多事。” 王铭胜适时地打断了王婼欣,岑司祁走了过来,霍隆庭没有给他们介绍,只叮嘱他别乱跑,就与王铭胜他们说着话径直往前走了。 到了酒店后,岑司祁没有再跟过去,主动与霍隆庭道:“我先回房去吧,顺便把这些鱼处理下。” 囚鸟[年上]_8 霍隆庭叮嘱他:“你可以交给酒店的侍应生让他们帮你处理,一会饿了你自己去露天餐厅,那里有自助餐。” 岑司祁点了点头,提着东西上了楼去。 打开袋子,之前还活蹦乱跳的鱼这会儿似乎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岑司祁苦笑了一声,拎着袋子又下了楼,去了酒店后面的海边,既然没有人想吃了,还不如放生算了。 霍隆庭跟着王铭胜去了茶室里喝茶闲聊,没几句话就谈到了生意上的事去,王婼欣很受不了地撇嘴:“我去做spa啦,你们慢慢聊吧。” 然后她又冲霍隆庭眨了眨眼睛:“一会儿我再来陪你一起吃晚饭啊?” 王婼欣离开后王铭胜才很无奈地道:“我这个女儿就是这样的,小女孩心气,你别放在心上。” 霍隆庭笑着摇了摇头,王铭胜凑近他,笑问道:“刚才那个男孩子,是跟着你的吧?认真的?” 没有王婼欣那个小姑娘在,霍隆庭坦然了不少,他抿了一口茶,淡道:“养着玩的而已。” 入夜之后岑司祁再次下楼去了海边的露天餐厅,拿了个餐盘随便拣了些吃的,正要去倒饮料时,王婼欣出现了,她换了身紧身的红裙,婀娜身段尽显,头发高高盘起,看起来成熟女人味十足,不再是下午那个在霍隆庭面前娇憨天真的小女孩。 王婼欣倨傲地打量着岑司祁,岑司祁拿着杯子接饮料,并没有搭理她,他不是傻子,对方眼里的厌恶明明白白,他并不想去自讨没趣。 “你真是Aaron的表弟?” 原来霍隆庭的英文名是叫Aaron吗?岑司祁默默在心里念着,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岑司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绕过打算离开,王婼欣却伸手拦住了他:“你这人什么态度啊?懂不懂得尊重人?” “王小姐问这话前是不是该先反省一下自己的态度?” 王婼欣冷嗤:“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要尊重?Aaron给了你多少钱?你一个大男人出卖自己不觉得羞愧吗?” 岑司祁不想再跟她浪费口舌,转身就走,王婼欣追上去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臂:“你别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和Aaron到底是什么关系?!” 岑司祁的手上还拿着餐盘和饮料,被她这么一拉扯,杯中的饮料全部泼了出来,王婼欣尖叫一声往后退开,饮料依旧泼了大半到她的裙子上,蹬着高跟鞋的脚大概是踩到了石头扭到了,吃痛地跪坐到了地上去,瞬间梨花带雨。 霍隆庭和王铭胜走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王铭胜大步过来扶住了女儿,王婼欣哭哭啼啼地告状:“他拿饮料泼我!还推我!我的脚好痛!” 岑司祁下意识地争辩:“我没有,是她自己过来拉我,我不是故意的……” “啪”的一声,霍隆庭一巴掌挥上了他的脸,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岑司祁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隆庭。 霍隆庭却没有理他,也过去扶起了王婼欣,与王铭胜道歉:“抱歉王叔,是我没有看好人,我替他给您和婼欣赔不是。” “我才不要你道歉!你道歉有什么用!是他推我!我要报警!”王婼欣不依不饶。 “算了算了,”王铭胜摆摆手,“年轻人嘛,吵两句嘴没什么大不了的,欣丫头你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报什么警。” 说是这么说,在刚才岑司祁争辩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是十足难看的,霍隆庭给了那一巴掌之后才稍霁了一些,这会儿不过是给霍隆庭面子顺着台阶下了。 岑司祁迷茫地看着霍隆庭,呐呐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霍隆庭冷着声音呵斥他:“闭嘴给我滚回去!” 岑司祁眼里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王婼欣还在歇斯底里地哭闹,王铭胜哄着他的宝贝女儿,霍隆庭把人抱起来,进了酒店去找医生,周围看热闹的都散了,被落下的岑司祁却依旧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第九章 霍隆庭回来时已经快到凌晨,岑司祁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他过去敲了几下门,过了半分钟里面才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门拉开了一半,一身睡衣的岑司祁睡眼朦胧,半边依旧红肿着的脸颇为显眼。 “抱歉霍先生,你一直没回来我就先睡了。”岑司祁嗓音低哑,微垂下眸没有看霍隆庭的眼睛。 霍隆庭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疼吗?” 岑司转开视线:“已经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生气了?” “没有。” 岑司祁心下苦笑,他有生气的资格吗?刚被打的时候还觉得委屈迷茫,一个人在沙滩上吹了整晚的冷风脑子里便清醒了,或许是霍隆庭这几天的态度让了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现在只是认清现实了而已,所以回来之后倒进床里就睡了过去,什么都不想,他反而轻松些。 他的反应这么平淡霍隆庭却莫名地有些不痛快,打那一巴掌的时候他其实没有多想,一方面是确实恼火岑司祁给自己惹麻烦,另一方面也是给王家台阶下免得真把事情闹大,但是亲眼看到岑司祁从着急辩解到现在满脸麻木,眼里的光彩全部黯去,他又很不舒服,甚至觉得这小孩是故意跟自己斗气,但是岑司祁说,他没有。 “真没有?” 岑司祁被他钳着下颌,脸转不开,垂着眸眼睫微微颤动,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真的没有……我不敢。” 霍隆庭蹙起眉,冷眼看着岑司祁,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他在与自己置气的证据,但岑司祁的眼里只有一片淡漠,他是真的不生气,只是悲哀而已,悲哀自己的自甘下贱和堕落。 僵持片刻后霍隆庭甩开了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去,用力带上了门。 岑司祁的身体无意识地随着关门声震了一下,呆呆在门边站了片刻,也轻轻关上了房门。 原本计划一个星期的度假提前结束了,霍隆庭已经彻底没了兴致,第二天一早便打算离开。 岑司祁胡乱收拾了行李,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下楼,在酒店一楼的大厅里,他们再次碰到了王婼欣父女俩。 昨晚的事情,仿佛没发生一般,王婼欣又活蹦乱跳起来,笑眯眯地过来与霍隆庭打招呼,顺便邀请他:“Aaron,我们今天一起出海好吗?” “家中有事,我要先回去了,马上就走。”霍隆庭嘴角噙着笑,随口敷衍道。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闻言王婼欣不高兴地噘起了嘴。 “今天就回去?”王铭胜也顺口问了起来。 霍隆庭点了点头,解释道:“也已经待了三四天了,本来就定好今天回去。” 他这么说,王家父女也不好再强留,走之前王婼欣递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盒给霍隆庭,羞涩一笑:“送你的,一定要用啊。” 囚鸟[年上]_9 霍隆庭笑了笑,接了过来塞进了裤子口袋里,道了一声谢,出门上了车,一直被无视的岑司祁也赶紧追了出去。 回去时依旧先搭乘直升机,再辗转到附近城市的国际机场。 时间还早,到了机场之后霍隆庭没有急着下着车,而是在车里抽了一根烟,岑司祁看出他心情不太好,默默坐在一旁也不敢出声。 烟雾缭绕中霍隆庭的视线转到了岑司祁的侧脸上,果真如岑司祁所说睡了一觉昨晚被他打过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了,只是岑司祁低着头沉默不言小心谨慎的样子,却与这几天会开怀大笑会在海岸边快乐奔跑的他判若两人。 霍隆庭的心情越发的糟糕起来,他捻灭了烟,冷声道:“你在跟我拿什么乔?就因为我昨晚打了你?” 岑司祁抬眼看向他,平静无波的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简单地反问他:“所以我要怎么做霍先生您才能满意?” 霍隆庭被他问住了,竟有些无言以对,短暂的沉默后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丢一下一句“认清楚你的身份”,推开门下了车。 亲耳从霍隆庭嘴里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岑司祁却并不觉得难过,他或许应该感激霍隆庭这么直白地提醒他摆正自己的位置,才不会让他有机会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走进机场大门时霍隆庭随手把刚才王婼欣送给他的东西扔进了门边的垃圾箱,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岑司祁却在晃眼间看到了因为他扔垃圾的动作而从礼盒里被甩出来的东西,那是用岛上特产的海底玛瑙石做成的一对十分别致漂亮的袖扣,之前他在酒店旁边的精品店里看到过,也曾想过买来送给霍隆庭,现在却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下手,那并不便宜,买下来估计他又得多打一份工了。 vip候机室里人不多,霍隆庭坐下后就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早晨一起床霍隆庭就说要回去,他们连早餐都没有吃,岑司祁甚至昨晚的晚餐也浪费了,这会饿得肚子咕咕叫,候机室提供免费的点心,但霍隆庭坐着不动,他也不敢起身去拿吃的。 再等一会就好了,岑司祁默默在心里跟自己说,一会儿上了机就会有吃的了,虽然他已经饿得快要胃痉挛了。 霍隆庭手里的杂志翻过去一页,忽然出声:“饿了就去拿吃的,别搞得跟我虐待你一样。” 他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视线一直落的手里的杂志上,岑司祁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确实叫得太响亮了些,既然霍隆庭开了尊口,他也不打算再自我虐待,起身去了餐饮区拿食物。 过了一会儿,霍隆庭也走了过来,看到岑司祁要了一杯咖啡,还没吃东西就先喝上了,直接将咖啡杯从他手里顺了走,皱着眉不耐教训他:“不能空腹喝咖啡,没人教过你吗?” “抱歉。”霍隆庭一发脾气岑司祁便下意识地道歉,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果然霍隆庭一听他说这两个字,便越加暴躁:“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爱糟蹋就糟蹋,你跟我说抱歉有什么用?” 话说完他把咖啡杯重重搁到桌子上,转身就走。 岑司祁愣了愣,不知道霍隆庭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想不明白便干脆不想,拿了几块点心狼吞虎咽地快速吃完,胃里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二十分钟后服务生送了两份早餐过来,有鸡蛋有培根有火腿,还有面包和果汁,看着很丰盛,岑司祁有些意外,不是他点的餐那便是霍隆庭点的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该感谢霍隆庭即使生气了也还记得他吗? 霍隆庭没有搭理他,翻着杂志从容用起了早餐,注意到霍隆庭比自己多了一杯牛奶,岑司祁微微咬住了唇,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霍隆庭知道他对牛奶过敏,思来想去又无奈自嘲一笑,就算霍隆庭真的注意到这点小事特地没有帮他点牛奶又如何,他刚刚才提醒过自己要认清身份,他怎么能不记打。 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确实还没吃饱的岑司祁也拿起了刀叉,继续填饱肚子。 第十章 回国之后霍隆庭便没有再来过岑司祁这里,岑司祁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惹了霍隆庭不痛快,却也不想再就纠结这事了,整天整天地泡在学校的图画图,偶尔回去给小猫喂个食,人也心平气和了很多。 初十那天刘向阳打来电话,极力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岑司祁推辞不过便答应了下来,一大早就出了门,从学校到刘向阳家里要转好几趟地铁,出了地铁站刘向阳开了车来接他,岑司祁拉开车门坐上车,笑着与室友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你三十那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都没见你在群里说话?” 刘向阳开着车随口问起他,岑司祁有些尴尬,他跟霍隆庭出去玩没有告诉任何人,便随便编了个借口:“老家有点事,回去了一趟,处理了事情。” “难怪呢……” 刘向阳没有多问,很快又扯起了其它的话题,岑司祁暗暗松了一口气。 车子开了十分钟便到了刘向阳的家里,他家住的是独栋的别墅,这一片都是这样的房子,所谓的富人区。 刘向阳的父亲母亲很热情地把岑司祁迎进门,刘家父母都是很儒雅的精英人士,家里装修得很有品位,看着不像是商人家庭倒像是书香门第。岑司祁将自己带来的水果和点心送上,礼貌地问好,从刘母那里得到了一个红包,刘向阳冲他眨眨眼睛:“压岁钱,你收着呗。” 岑司祁忍不住地笑,压岁钱这种东西,他真的很多年没有拿过了。 刘父刘母很健谈,岑司祁与他们说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情,听到他说去年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刘母连连感叹不容易:“要是我家向阳有你这孩子这么爱学习就好了,他成天就知道玩。” 刘向阳不满地辩解:“我也不差的好吧,怎么说也是T大的高材生。” 能进T大的都是学霸,只不过岑司祁是学霸中的学霸,刘向阳这种进去了只能做凤尾,但其实已经足够他父母在那些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了。 岑司祁笑道:“没办法啊,我不努力不行。” 不努力他永远都无法成为能和霍隆庭比肩的人,即使霍隆庭羞辱他看不起他,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告诉他,自己曾经爱过他,仅此而已。 中午刘家父母带着他们去了外面吃午饭,就在附近郊区的私人农庄,农家菜做得很出名。 岑司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霍隆庭,他们到的时候霍隆庭已经吃完了饭,正从农庄里出来,猝不及防地照面,四目相接时岑司祁愣了愣,当即低下了头,刘父也很意外,大步上前去与霍隆庭打招呼,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一直就认识,霍隆庭与他寒暄了几句,离开时看似不经意地又看了岑司祁一眼,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走远之后,和霍隆庭一起的高大男生笑问他:“小叔,刚才那个男孩你认识?他见了你怎么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霍隆庭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唇,拉开车门上了车。 因为岑司祁和刘向阳一起走在后面,刘家父母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刘向阳一贯神经大条,也没有注意到他见到霍隆庭时不正常的反应,反而小声与他八卦了起来:“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就是恒庭的老板,上次在恒庭大楼见过的,他身边的是霍家嫡系的少爷,都是有钱人。” 岑司祁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家也够有钱了。” 刘向阳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哥哥带你来吃香喝辣了。” 下午岑司祁跟着刘向阳在他房间里打游戏,刘向阳兴致勃勃,岑司祁却一直心不在焉,不见到霍隆庭还好,一看到人,他的心里又会不自觉地再起波澜,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弥足深陷,但情感却不是理智能够百分百控制的,何况他与霍隆庭有过无数次那么亲密的肉体关系,即使只是交易,即使霍隆庭告诫过他要记得身份,他也依旧会忍不住去想他,明知是错,却回不了头。 晚餐也是在刘家吃的,刘母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亲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不停地给岑司祁夹菜,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长辈关爱的岑司祁心中五味杂陈,即开心又羡慕,羡慕刘向阳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钱,而是他家家庭和睦,疼爱他的父母都还在身边,不像他,才十九岁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 吃完饭时霍隆庭发来了短消息,说今晚会过去,岑司祁没有像以往那样收到短信第一时间就跳起来赶回去,犹豫之后照实给霍隆庭回复:“我在同学家里,答应了在他家里住一晚,今晚可能回不去了,抱歉。”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霍隆庭,岑司祁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短信发出后他又很紧张,一直握着手机盯着屏幕看,几分钟后那边回过来:“地址发给我。” 岑司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再拒绝霍隆庭或许真的要发火了,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囚鸟[年上]_10 二十分钟后,霍隆庭的短信再次发进来:“出来往前走,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 岑司祁与刘向阳告别说要回去,刘向阳挽留他:“不是说好了在这里住一晚的啊?” “我明天一大早有事,不回去明早会赶不及,不好意思啊。” “那我送你去地铁站啊?” “不用了,我老乡来接我,就在外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从刘向阳家里出来,往前走了一段路,霍隆庭的车子果然就停在街口的路灯下,岑司祁坐进车里,霍隆庭看也没看他,直接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回到锦江花园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进门之后霍隆庭才终于开了口,问岑司祁:“为什么不想回来?” 岑司祁低着头,吱唔回道:“我答应了在他家里住的……而且太远了……” “也是你室友?你跟他关系很好吗?还跟他父母一起去外面吃饭?” “不是之前那个,是另一个,我们关系都挺好的。” 霍隆庭没有再问,他脱下西装解开脖子上的领带,把岑司祁拉进怀里抱了抱他,低声道:“以后要出去玩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我没你想的那么不近人情。” 岑司祁愣住,霍隆庭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他没想到霍隆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男人一会儿冷酷一会儿温柔,他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傻了?说话。” 岑司祁咬着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霍隆庭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心情好了许多,晾了岑司祁几天,其实他还怪想他的,今天才特地来找他想要好好哄哄他,岑司祁一服软,他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岑司祁脱外套时刘母给的红包掉了出来,霍隆庭顺手捡起来,问他:“谁给你的?” 岑司祁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刘阿姨,说是压岁钱。” 霍隆庭乐了:“你都几岁了,还要压岁钱?” “十九……” 他念书早,不到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也不过是想早一点毕业早一点工作好赡养奶奶,可惜终究没有机会。 岑司祁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霍隆庭,面前这个小孩其实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跟他的时候才刚刚成年,他打他骂他或许确实太刻薄了些。 想到这个,霍隆庭真正有些心疼了起来,再次把岑司祁抱进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天晚上霍隆庭没有走,岑司祁一觉睡到天亮枕边才没了人,却多了个红包,不是昨天刘母给的那个,是一个新的,他拆开来,里面的钱不多,只有一千块,和一张字条,上面是霍隆庭遒劲有力的字迹:“压岁钱,给你的,新年快乐。” 岑司祁怔愣片刻,捏紧红包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新学期开始,平静了一个寒假的校园重新恢复了热闹,过了一个年学生们放风得有些厉害,刚开学两天翘课的人都比以往要多一些,即使是T大的这群天子骄子,也会有倦怠的时候。 但对T大建筑系大四的学生们来说,却有另一件大事情让他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新一届的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要开始报名了。这是由国家建筑学会主办的影响力最广最具权威性的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若是能拿到名次对参赛学生以后无论是保研、出国还是找工作都有很大的帮助。为了保证获奖率,T大要求只有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才能参加,而实际上三年级的学生参加这种比赛多半是陪跑,大五生处于毕业季都在忙着为前途奔波参赛的也并不多,真正的主力军便是这群大四的学生。 岑司祁宿舍四个人都回来后的第二天便说起了这事,去年大三的时候只有岑司祁和沈之禾报了名,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今年他们两个打算再战,而且都期望着这一次能够有所斩获,至于魏冬和刘向阳,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压根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过了一个年,除了岑司祁其他三人都胖了不少,尤其是魏冬,原本就胖现在更是有往两百斤发展的趋势,刘向阳摸着他貌似又多了一层游泳圈的肚子,嘻嘻笑道:“这块肉割了可以熬好几斤肥油了吧。” “滚远点!”魏冬恼羞成怒地拍开他的爪子,“哥这是化悲愤为食欲,为了走出失恋阴影你懂什么!” “切,说得好像你不失恋就不会长胖一样。” 过了一整个寒假,魏冬似乎确实从失恋阴霾里走了出来,整个人乐颠颠地说着老家过年的趣事,还带了不少土特产回来分给寝室其他三人吃。相比魏冬这个豪迈的东北汉子,来自江南水乡的沈之禾就要腼腆得多了,他也带了不少家乡特产来,微笑着分给大家。 在魏冬和刘向阳插科打诨的时候,岑司祁小声问起了沈之禾正事:“你是打算一个人参赛吗?” 沈之禾点了点头:“也找不到其他人,或者……我们两个一起?” 比赛规则是单人或者团队都可以,最多不能超过五人,去年他们小打小闹都是各自做自己的,实际上还挺吃亏的,多几个人合作集思广益更容易出成绩,教授也鼓励他们选择团队作战,当然前提是搭档要合得来,若是谁都不服谁为了一点小细节就吵翻天那么合作就没有半点意义了。 岑司祁正有此意,立马笑着应了下来:“好啊。” 之前在图书馆翻沈之禾的作品集时他就有这个想法,还担心沈之禾独来独往惯了会不愿意,现在他主动提出来,那当然再好不过,岑司祁笑吟吟地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过了几天下午,系里一个和岑司祁关系不错的老教授打电话给他,让他过去办公室一趟,岑司祁立马就去了,进门坐下后教授开门见山问他比赛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岑司祁如实回答:“报名材料都准备好了,明天会提交报名表。” “对这次的主题有信心吗?” 这一次设计大赛的主题是“建筑和灵魂”,颇为中规中矩的题目,要出好作品却并不容易,才刚开始报名,无论是岑司祁还是沈之禾都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也不急。 “我会尽力的,希望能做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有信心就行,”老教授点了点头,“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五年级的宋严明你认识吗?他提出想和你一起参赛,你觉得怎么样?” 岑司祁愣了一愣,不是老教授说起他都快忘了之前与宋严明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情,宋严明会主动提出与他合作,说实话他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不理解。 宋严明那个级别的学神十年难出一个,大三他第一次参加这项比赛就拿了名次,去年更是直接拿了金奖,还在国际大赛上拔得了头筹,学弟学妹们都在猜测他今年已经大五了应该不会再参加这样的比赛给大家留条活路,没想到他这次不但要参加,还打破了以往单打独斗的惯例,主动提出要与比他低一个年纪的岑司祁合作。 “认识是认识……但是他为什么会选我?宋学长他一个人参赛也没问题的吧?”岑司祁没有被天上砸下的馅饼冲昏头脑,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他都大五了,带带学弟是应该的,而且他现在忙着组建自己的建筑事务所,没多少时间,还是以你为主,他也就从旁协助给你提些意见,选你怎么了,四年级里你的成绩不说最好也是名列前茅,而且你比其他人都踏实不浮躁,是认真走设计这条路的好料子,换我也选你。” 岑司祁心知老教授这是在鼓励自己,但问题是他跟宋严明根本不熟,他就不担心自己扶不上墙会拖了他的后退? “可我已经答应了室友跟他一起参赛……” “那没关系,你自己跟宋严明他说一声就行,你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组队参加。” 从老教授那里出来没多久,岑司祁便收到了宋严明发来的短信,也不知道他是问谁要的自己的电话号码:“你好,我是宋严明,还记得吗?林教授应该都跟你说了吧,关于组队参赛的事情,现在有没有时间?我在东门这边的咖啡屋等你,我们当面说吧。” 囚鸟[年上]_11 岑司祁犹豫片刻直接过去了,无论答应不答应,总得当面把话说清楚。 宋严明就坐在咖啡屋靠落地窗的位置等他,见到岑司祁进来便站了起来,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入座。 岑司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一声“谢谢”坐了下来,宋严明叫了服务生来给他点了单,咖啡送来后才进入正题,他笑道:“希望我擅作决定没有唐突到你,你觉得可以吗?我们一起参赛?” 面前的男生高大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眼睛却很明亮,笑起来的模样春风和煦的,之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长得还挺不错的,难怪听说那么多学妹暗恋他,岑司祁想了想,问他:“你为什么会想和我一起?” “我觉得你不错啊,我听林教授说了,你成绩很好,画图也很有天分,说句实话我今年已经大五了,参不参加这个比赛其实无所谓,我自己也不太想,但系里一定要求我参加,我才想到说带个人一起的。” “所以你选了我?” “林教授说你是他得意门生啊。” 他这么说岑司祁便释怀了,或许是林教授向宋严明推荐的他,对他来说这确实是很好的机会,他也没理由拒绝:“可以加一个人吗?之前我已经答应了和我室友一起组队……” “这没问题,”岑司祁话没有说完,宋严明就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几个人一起你来决定,由你来统筹,到时候我的名字放在最后就行了。” 没想到宋严明这么好说话,岑司祁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多谢学长,这杯咖啡我请啊?” 宋严明唇角上扬:“好。” 喝完咖啡岑司祁有事要先离开,走之前他们交换了微信,岑司祁的微信名就是他名字的拼音SIQI,头像是一只长得颇可爱的花猫,朋友圈里分享的也大多都是这只小花猫的照片,宋严明翻了翻,嘴角的笑意蔓延开,顺手给他发的最新一条点了个赞。 第十二章 那天一回到寝室岑司祁就把与宋严明组队的事情和沈之禾说了,原本打电脑游戏打得正起劲的魏冬和刘向阳闻言都围了上来,魏冬一爪子拍上了岑司祁的肩膀:“卧槽!你小子什么时候勾搭上学神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刘向阳也跟着嚷嚷:“就是就是,赶紧说说,你给了学神什么好处,他这么提携你不是摆明了帮你保送嘛!” 岑司祁笑着解释:“他自己不想参加了,但系里要求他参加,他才想带几个人一起的,他就挂个名,主要还是得我们来做,应该是林教授推荐的我,之禾你怎么说?” 沈之禾犹豫问道:“带上我一起宋学长不会有意见吗?” “他答应了,完全没问题。” “还犹豫什么,赶紧上啊,这种天上砸馅饼的机会,傻子才不要。” “就是,你不上难道便宜别人啊?” 旁的两个人起哄怂恿沈之禾,沈之禾不再多想点了头:“好,那就一起吧。” 魏冬和刘向阳都是嘴巴大的,被他们一宣扬很快整个年级甚至整个系都知道岑司祁得到了宋学神的青睐,要跟他组队参赛,一时间岑司祁的短信微信响个不停,有来跟他道恭喜的,也有旁敲侧击打听还能不能加人的,虽然宋严明说了几个人由岑司祁自己决定,但他也是有私心的,尤其这些人明显都是冲着抱宋严明的大腿来的,他便对谁都没有松口,只加了一个沈之禾,当晚就在网上提交了报名表。 一起坐在电脑前填表的时候沈之禾小声问岑司祁:“你和宋学长之前就认识吗?” “不算认识,放寒假的时候在图书馆碰到过一回。”岑司祁随口回答他,填着网上的信息,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沈之禾略显不自在的表情。 报名表提交后没多久霍隆庭的短信发了进来,说十分钟之后就到锦江花园了,让他做好准备,岑司祁只得老实给他回复:“我还在学校……” “我去接你,十五分钟后出来。” 坐上车岑司祁解释说因为比赛报名的事情才没有回去,霍隆庭问他:“你不喜欢住那边?是不是我不去你一般也不回去?” 岑司祁不敢撒谎:“有些远……学校里热闹一些。” 霍隆庭没有说他什么,换了个话题:“你说你参加大学生建筑大赛?” “嗯,去年也参加过,不过没拿到奖。”一来是当时确实水平有限,二来那个时候奶奶重病去世他也没实在没心情,没拿到奖实在太正常了。 “今年有信心吗?” “我尽力而为。” 霍隆庭笑了笑:“那你加油,我等着你拿到好名次。” 岑司祁用力点头,再次强调:“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着这样的话时的岑司祁孩子气十足,霍隆庭忍不住笑着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回到锦江花园,岑司祁进厨房泡茶时霍隆庭接了个电话,他端着茶杯出来霍隆庭已经站起了身,穿上了才刚刚脱下的外套:“我有些事要走了,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别又跑回学校里去了。” 岑司祁愣了愣,脸上勉强挤出笑:“那霍先生你慢走,路上开车小心。” 霍隆庭点了点头,走到玄关穿鞋子,抬头见岑司祁还呆呆地站在厨房边端着茶杯看着自己,忽然有些无奈,也心软了几分,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岑司祁下意识地走过去,手里依旧端着茶杯,也不知道随手搁下来,霍隆庭将茶杯接过搁到一边,捏了一下他的下巴:“去把衣服穿上,我带你一起去。” “啊?” “啊什么啊,傻不拉几的你,我说我带你一起出去玩,赶紧去穿衣服。” 重新坐回车里时岑司祁还有些恍惚,这才想起要问霍隆庭:“我们去哪里啊?” 霍隆庭扬起唇角:“现在知道问去哪里了?怕我把你卖了?” 岑司祁涨红了脸:“不说算了……” 霍隆庭带岑司祁去的是那种很高级的私人会所,没有他带着岑司祁连门都摸不着的地方,霍隆庭的一个朋友在这里攒了个局,来的都是富家子弟,岑司祁跟在霍隆庭身后一进门就有好几道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岑司祁局促地挨着霍隆庭坐下,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他很尴尬连手脚都放不开,霍隆庭脱掉外套扯开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倒了杯加了冰的酒,猛灌了一大口,与他对面坐着的男人举起酒杯冲他示意:“Aaron你可不是一般的难请,说好给你过生日都不给面子啊?” 霍隆庭笑了笑:“我这不是来了吗?” 男人冲他身边的岑司祁抬了抬下颌:“这位小帅哥不给介绍一下?” 被点名的岑司祁有些紧张,霍隆庭淡道:“他叫岑司祁。” 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多说,做什么的,跟他什么关系完全不提。 囚鸟[年上]_12 当然他不说,旁的人也一眼就看得明白,毕竟这里带人来的也不只霍隆庭一个,只是霍隆庭在这方面一贯不太热衷,更是第一次带人出来,才会让这些朋友产生几分好奇而已。 知道霍隆庭是什么性格,他不继续说了就不会再说,男人没有再追问,笑道:“行了,废话不多说,先祝寿星你生日快乐啊。” 所有人都举起了杯,霍隆庭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倒进了嘴里。 岑司祁有些懵,他压根不知道今天是霍隆庭的生日,呆呆看着他的喉结因为咽酒的动作而上下滑动,嘴唇动了动,想说很多话这个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杯酒下肚,又有人继续给霍隆庭和岑司祁倒酒,霍隆庭的手挡住了岑司祁的杯子:“他不能喝,别给他喝这个。” 岑司祁的酒量他是清楚的,并不想看到他在这里被人灌醉。 倒酒的人“喂”了一声,并不怎么信:“总不至于滴酒不沾吧?你别护犊子护得太过分啊?” 霍隆庭看了岑司祁一眼,摇了摇头:“给他杯果酒意思意思得了。” 霍隆庭打定主意要护着他,旁的人也无可奈何:“行,你是寿星你最大,你说了算。” 依旧有人对岑司祁很好奇,有人换坐到他们身边来,递了张名片给岑司祁:“小弟弟你是干什么的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拍戏?” 岑司祁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就再次被霍隆庭给挡开了:“行了,把你的名片收回去吧,别什么人都想着往你那圈子带,他是名牌大学生,不稀罕跟着你混。” 递名片的男人“啧啧”出声,看岑司祁的目光里越发充满了好奇:“你真是大学生?哪个大学的?” 他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视线再次汇集到了岑司祁的身世,这年头大学生不稀奇,但被这些富家公子带来这里的几个人,大多是小明星小模特,就算念过大学也多半是野鸡学校,名牌大学学生,那还真是不多见。 被这么多人盯着追问,岑司祁再次紧张了起来,他并不想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不想因此产生可能的麻烦,也不想让学校的名誉蒙羞,霍隆庭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嘛?反正是你考不上的学校,他不跟你们一样靠爹妈。” 有在场的女人不以为然地娇哼:“他是不靠爹妈但是靠Aaron你啊~” 一片哄笑声中,岑司祁低下了头,除了难堪更多的是难过,他并非没有羞耻感,但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字字句句的嘲讽也确实只因为他即便是外人眼里所谓的天之骄子高材生,依旧为了钱出卖了自己,这一点是他怎么都辩驳不了的。 大概是看出了岑司祁的不自在,霍隆庭没坐多久就带着他走了,再次坐进车里,岑司祁的情绪明显比之前来的时候要低落了许多,霍隆庭甚至隐约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兴起带岑司祁来的。 开着车子往回走,是岑司祁先打破了沉默,他小声问霍隆庭:“今天是你生日吗?” 霍隆庭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点了一下头:“是今天。” 岑司祁笑了笑,语气轻松了很多:“生日快乐啊,我之前不知道,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过生日。” “霍先生……今年多少岁了?” 霍隆庭挑起眉,偏头看了岑司祁一眼,笑了起来:“你猜。” 岑司祁瓮声道:“我猜不到……” “二十九。” 岑司祁“啊”了一声,霍隆庭笑出声:“很意外?” “有点。”岑司祁实话实说,他知道霍隆庭很年轻,但没想到他才不到三十。 二十九岁的霍隆庭,只比自己大了十岁,十年后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岑司祁的思绪无端地就跑远了,他所能想象的十年后,或许那时的自己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过着朝九晚五……不,做他们这行的一定经常加班,说不定是朝九晚九的生活,每个月拿着比普通工薪族略高一些,但可能还不够今晚那些少爷们开一瓶酒的月工资,虽然忙碌,却又很充实,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和霍隆庭也大概早就成了陌路人了吧,或许霍隆庭连他是谁也应该都不记得了。 十年后的他,不会再做这种被人嘲笑看不起的包养情人,但也再没有资格留在霍隆庭身边。 不明白刚才还笑吟吟的岑司祁说了几句话怎么忽然又没了精神,霍隆庭没有多问,只是再次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第十三章 再次回到锦江花园时已经过了十一点,霍隆庭帮岑司祁挡了几杯酒后劲还挺足,代驾把他们送到后岑司祁几乎是搀扶着他上的楼,在电梯里霍隆庭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岑司祁的背上,双手紧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笑:“幸亏有你在。” 带着酒香的温热呼吸烫着岑司祁敏感的后颈处,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红了耳根:“霍先生喝醉了。” 霍隆庭贴得更近了一些,哑声呢喃:“还不都是为了你。” 岑司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下意识地挨着他蹭了蹭,霍隆庭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叫他上天入地,更何况是这样亲昵十足的暧昧挑逗,他很难忍着不情动。 进门之后霍隆庭就直接倒进了沙发里,头顶的灯光大概有些刺眼,他抬起左手臂挡住了眼睛,衬衣袖子向上折到了手肘处,露出一节肌理结实的小手臂,岑司祁倚坐在他身边,怔怔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视线下移,下意识地抬手帮他把之前解开的最上面的那颗衬衣扣子扣上,遮住了露在外面的锁骨。 手腕被扣住时,岑司祁惊了一下,抬头对上霍隆庭迷离中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抓了现行,他的一张脸烫得通红,嚅嗫道:“霍先生累了去里面睡吧,躺这里会感冒的。” 霍隆庭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阵,岑司祁低下了头,垂下的浓密眼睫在眼睛下投下一小片暗影,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霍先生……” 霍隆庭抬起手,按着岑司祁的后颈将他拉了下来,把人抱进怀里,贴上去亲吻他。 唇齿相依的亲密感觉叫岑司祁迷恋不已,被霍隆庭的气息包裹着,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柔软的舌随着霍隆庭的勾勾绕绕。 一吻结束后,霍隆庭贴着岑司祁的唇,笑着呢喃:“还挺甜的。” 岑司祁晚上喝的都是果酒,嘴里全是水果的香甜味,确实很甜,被霍隆庭这么一说,他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目光飘忽:“那什么……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宵夜解解酒吧。” “不用麻烦了……” “很快的,你先休息几分钟,很快就好。” 岑司祁说完不等霍隆庭再反对便起身进了厨房去,利落地烧水切菜,不到十分钟,一晚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出了锅。 “还有二十分钟才到零点,正好来得及,过生日必须得吃一碗长寿面。” 岑司祁把面碗端上桌搁到霍隆庭面前,看着他的眼里都是期待:“你尝尝。” 霍隆庭的酒已经醒了很多,他有些感动,笑问岑司祁:“你过生日谁给你做长寿面?” “以前是奶奶,现在就只能自己做了。” 囚鸟[年上]_13 霍隆庭点了点头,不想再提他的伤心事:“你就做了一碗?你自己不吃吗?” “我不饿,霍先生吃吧,我看着你吃。”岑司祁笑眼弯弯。 霍隆庭很给面子地把一大碗面都吃了, 夸赞岑司祁的手艺很好,岑司祁心里高兴,脱口而出:“你喜欢明年我还给你做。” “好。” 第二天一大早岑司祁就爬了起来,霍隆庭在他这里留宿的次数不多,每次他都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往往醒来时霍隆庭早就已经走了,这一次他特地先起床,只为了给霍隆庭做一次早餐。 霍隆庭起床时岑司祁做的鲜肉水饺已经上了桌,还有几个凉拌的配菜,待到霍隆庭吃完,岑司祁帮他把西装衬衣也都给熨好了,一件件递给霍隆庭,看着他穿上,再帮他系领带。 岑司祁系领带时的模样很专注,纤长的手指在霍隆庭的领口处快速动作,霍隆庭比他高半个头,略低头就能看到岑司祁微垂着的眉眼,他心中微动,往前靠,在岑司祁的额头亲了一下。 岑司祁愣了愣,抿嘴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将领带系好,又帮他捋平衬衣领子,最后才小声对霍隆庭说:“霍先生去上班一路小心。” “你还真像我的小媳妇。” 霍隆庭随口逗笑,不得不说,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很新鲜,岑司祁仿佛是他的小妻子,一大早起来忙着给他做早饭给他熨衣服,再帮他系领带送他出门叮嘱他路上小心,让他可以安心去工作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霍隆庭对婚姻并不向往,大学时的初恋女友在一起两年多最后还是分开,霍隆庭对她各方面都挺满意,但因为女孩想要一毕业就结婚便把他给吓跑了,后来又交过两个女友,也是刚谈没多久就开始明示暗示他定下来,到后来霍隆庭烦了便不再尝试这样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身边的人换了好几个,都是明码交易,对方不能过多要求他什么,他也乐得轻松些。 当然,他也并不是所谓不婚主义者,等电梯下楼的时候想起岑司祁最后送他出门时那个含着羞怯爱意的眼神,霍隆庭忍不住嘴角上翘,岑司祁爱慕他,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岑司祁乖巧听话,虽然是男孩,但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更合他的心意,所以他才会把他留在身边这么久,但就因为他是男孩,霍隆庭便没有想过会与他有现有关系之外的发展。 如果岑司祁是个姑娘,即使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但他温柔单纯,上进好学,又是T大的学生,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霍隆庭所希望的未来妻子的最佳选择,霍隆庭不是不婚主义者,非但不是,他对自己未来的婚姻家庭还一直有着明确的规划,包括三十以后再结婚,找一个体贴懂事的小家碧玉,也包括以后要生几个孩子,要怎么教育后代,这些,是岑司祁给不了他的,所以从一开始,岑司祁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当初与岑司祁说好了三年,那个时候霍隆庭并不觉得自己能对他保持三年的新鲜感,但是现在他觉得只要岑司祁愿意,他可以把他留在身边更久一些,等到他结婚的时候出于对未来妻子的尊重,他会理清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到时候他会给岑司祁一笔补偿,再放他离开,让他以后都能衣食无忧。 第十四章 在提交了竞赛报名表三天之后,宋严明给岑司祁发来微信,约他和他的室友一块吃饭,顺便商量一下参赛作品的事情。 岑司祁顺嘴就与沈之禾说了,当时正对着电脑画图的沈之禾闻言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顿,小声回答他:“好啊。” “宋学长问我们想吃什么,说让我们挑,这怎么好意思啊……” 听到岑司祁的嘀咕,沈之禾点了点头:“你让他决定吧。” 岑司祁给宋严明回过去,顺手把他们三个人拉了一个微信群,随便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沈之禾与宋严明问好:“宋学长好,很高兴这次能有机会跟你一起组队,请多指教。” 宋严明回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和一句话:“不客气,你是小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岑司祁对宋严明的不着调和自来熟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也没当回事,沈之禾抿了一下唇,没有再回,岑司祁和宋严明一来一往地商量起了吃饭的地方,最后定下了美食街上的一家烧菜馆。 岑司祁和沈之禾到的时间早,宋严明是在二十分钟后他们点的菜都上了桌之后才赶过来的,他穿了一身西装,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个学生而是个社会人士了。 “最近都在忙着筹备事务所的事,很少回学校这边,迟到了不好意思啊。” 岑司祁把菜单递给他:“学长你再点两个菜。” 三个人吃着东西闲聊了起来,因为宋严明提到筹备事务所,之前林教授也说过他毕了业就打算自己干,岑司祁有些好奇,便多问了几句,宋严明笑着解释:“拉了笔资金,跟两个同学一起开的,才刚起步,慢慢来。” “你没打算读研或者出国深造吗?” “不想再读了,没什么意思,”宋严明弯了一下唇角,“我们的事务所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小岑你要是有兴趣,毕了业可以过来,或者现在就过来实习也行。” 岑司祁笑着打哈哈:“我还没想好毕业后要做什么呢,再说再说。” 沈之禾一贯都是话少的,一直是岑司祁与宋严明在聊,到后面谈起正事,说到比赛的事情,宋严明问他们有什么想法,岑司祁斟酌道:“我们俩商量过,想做一个山区民宿的概念方案,重在融入自然,这几天已经找了一些资料……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而已。” 他和沈之禾都是小地方的人,都倾向于设计更贴近生活一些的作品,选择自己熟悉的东西来做,总出不了错。 宋严明很赞同:“可以啊,想法挺好的,不过与其这样盲目地找资料,不如去现场看看,你们有想过去实地调研吗?” 岑司祁和沈之禾面面相觑:“要去哪里调研?” 他们不是真的给人做项目方案,没有那么多建筑规模地形规划方面的限制,比的多半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实地调研的意义并没有那么突出,但既然宋严明提出来了,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对。 宋严明笑了笑:“前年暑假的时候我在徽省的一个山区里支教,那里山清水秀自然风光很美,周围可以玩的地方也很多,但是居住条件就有些一言难尽了,要是真能开发出足够吸引人的民宿度假村,还可以给当地的山民增加收入,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 岑司祁和沈之禾都知道宋严明这是在说笑,每年大学生建筑比赛获奖的作品都不少,最后能建造出来的约等于没有,当然,听他这么说,真去现场看一看,也确实未尝不可。 “什么时候去?” 宋严明想了想,提议道:“要去就尽快,我跟你们一起去,后天就周五了,不如我们坐周五晚上的夜班车,晚上上车睡一觉早上就到了,然后周日晚上再回来?” “我没意见。” 沈之禾很爽快地答应,岑司祁闻言却有些犹豫了起来,霍隆庭一般周六的时候都会去锦江花园,这一年半来几乎已经成了惯例,要是他周五真的去了徽省要怎么跟霍隆庭说,他会不会生气? “小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宋严明关切地询问,岑司祁摇了摇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就周五去吧。” 晚上岑司祁犹豫再三还是如实与霍隆庭说了这事,霍隆庭听完后不出意料地蹙起了眉,问他:“你说的那个学长,你跟他很熟?” “还行吧,他很厉害的,拿过好几次奖,还帮着教授一起做项目,我比他就差远了。” 提到宋严明,岑司祁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他确实挺佩服宋严明的。 “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怎么会比别人差,”霍隆庭不太喜欢岑司祁说起那位宋学长时的语气,他伸手捏了一下岑司祁的下巴,“都能考进同一所大学了,他做得到的你也可以。” 岑司祁乐了:“那不一样,人家是高考大省的状元,我真比不了。” 霍隆庭不以为然,成绩再好在他眼里也只是还没毕业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而且听岑司祁刚刚说的,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宋严明是怎样的恃才傲物自视甚高,这种小孩他见得多了,不出了社会栽几年跟头是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你答应了他跟他去是吗?” “不只我一个人,还有我一个室友,我们三个人一起,”怕霍隆庭误会,岑司祁赶紧解释,满眼期盼地看着他,“我可以去吗?” 囚鸟[年上]_14 霍隆庭彻底无奈了,岑司祁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奶狗,也总是这样怯怯看着他,让人心生怜爱,可惜因为他对动物毛发过敏,养了一段时间就将之送走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想去便去吧,花了这么多工夫在这上面,那就争取做出成绩来,我等着看你拿奖。” 岑司祁点头:“我一定做出成绩给霍先生看。” “尽力就行,不过你们打算坐夜班火车去?为什么不坐飞机?” “飞机票贵啊……” 岑司祁小声嘟嚷,霍隆庭原本想说“我帮你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是不介意把三个人的票都出了,但很显然岑司祁不会希望他这么做:“行吧,火车上人多又闹腾,你自己小心一些,贵重的东西收好,别弄丢了。” 霍隆庭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觉得自己简直像在操心儿子一样操心岑司祁,岑司祁连连点头,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我知道,谢谢霍先生。” 亲完了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眼珠子左右乱转很不好意思,霍隆庭被他逗笑了,翻身把他压到了床上。 一场水乳交融的情事过后,岑司祁缩在霍隆庭怀里轻喘着气,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霍隆庭啄吻着他细嫩的面庞,低声呢喃:“你老家是不是就是徽省的?” “嗯。” “不想顺便回去看看?” “不去了。”岑司祁并不想回去,他连过年都不回去了,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霍隆庭没有再问,爱怜地吻了吻他嫣红的唇。 第二天工作时,霍隆庭在堆成山的文件里看到了一份徽省某市新项目开工的报告,看完之后他犹豫片刻,把自己的秘书叫进来,将文件扔给她:“去安排一下行程,周六我去参加这个项目的开工典礼。” 秘书小姐很惊讶,这种小项目开工,什么时候需要总公司董事长亲自前去了?但既然霍隆庭吩咐下来,她照办就是了:“好,我这就去安排。” 第十五章 周五下午一放学,岑司祁和沈之禾便赶去了火车站,宋严明比他们先一步就到了,还买好了一会上车去吃的泡面和零食。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就随便拿了几盒,一会儿让你们先挑。”宋严明言笑晏晏,他今天没有戴眼镜,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更帅气了不少。 “不用那么客气,我们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岑司祁笑道。 “我也都可以。”沈之禾应和着岑司祁的话,只看了宋严明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检票进站的时候岑司祁回头随口问了一句跟在他身后的沈之禾:“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沈之禾下意识地否认:“没,这里人太多挤得太热了吧。” 火车票是宋严明订的,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出行,只订到了一张下铺和两张中铺,一番商量后下铺给了年纪最小的岑司祁。岑司祁还挺不好意思,但宋严明和沈之禾都坚持让他,他便收下了这份好意。 火车开动后,三人吃着泡面和零食闲聊了起来,说到岑司祁的老家也在徽省,而且与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得很近,宋严明好奇问他:“你之前去过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老家和那里在地理位置上确实近,就是相邻的两个县,但中间隔了座山要绕路,其实还是挺远的。” “难怪之前我在那边支教也经常会在山下的县城逛,我说怎么就从来没碰上你呢,可惜了。” 岑司祁笑了笑没有接腔,前年的暑假他根本没有回过老家,那个时候他奶奶刚刚查出重病被他接来了京中的大医院治疗,那是他最痛苦也最焦头烂额的一段日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霍隆庭,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说给外人听。 吃完晚饭,为了打发时间他们三个玩起了斗地主,宋严明不愧是学神,连玩扑克牌都比人要技高一筹,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牌技太高,盘盘都能赢,相比之下第一次玩这个的沈之禾输得就惨了,没几盘过后脸上就已经贴满了纸条子。 在宋严明又一次打算把纸条贴到沈之禾脸上去时岑司祁终于看不过眼了,出言阻止:“学长,要不这回就算了吧,之禾已经输了很多盘了,他脸本来就小,再贴脸上就快贴不下了。” 宋严明挑眉笑了笑:“那这盘你替他贴?”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贴吧,”沈之禾回绝了宋严明的提议,很不好意识道,“是我输了,应该的。” 宋严明笑看着岑司祁,岑司祁无可奈何:“那你贴吧,弄张小一点的意思意思得了啊。” 宋严明笑出声,将纸条按到了沈之禾的额头上,叹道:“你们室友关系还真好。” 岑司祁笑道:难不成学长你和室友关系不好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们相处模式是以互坑对方为乐,如果是他们肯定不会说出算了这样的话。” 岑司祁理解地点头:“那也是关系好的一种表现,所谓损友才会这样,我们有的时候也会互相吐槽的,之禾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沈之禾却有些走神了,他正无意识地摸着刚才被宋严明碰过的额头,忽然被岑司祁这么一喊,赶紧收回了手,茫然道:“啊?” “啊什么啊,”岑司祁很无语,“你的脸怎么又这么红啊?” “没有,”沈之禾目光闪烁,嚅嗫道,还是太热了……” “真没事?” “没……” 岑司祁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宋严明笑道:“沈同学似乎不太爱说话啊?” “他就是这样的,在刚认识的人面前有些害羞而已,熟了就好了。” 岑司祁帮着解释,沈之禾咬了一下唇,从纸条的缝隙间偷偷看向宋严明,很快又垂下了视线,小声道:“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希望学长别介意。” “没事没事,小岑说的对,熟了就好了,我们多接触就熟了。”宋严明笑着安慰他。 “嗯。”沈之禾点了点头,轻轻笑了起来。 十点钟的时候岑司祁简单洗漱后便躺到了床上,床铺随着列车的行进不停地晃动,他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抱着手机刷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不知不觉间便点开了短信图标。 短信列表里只有一个“霍先生”,会用短信和他联系的人只有霍隆庭,从一年多前开始,每一条岑司祁都没有删过,即使内容全都大同小异。 他呆呆看着手机屏幕,回想起他和霍隆庭的第一次,那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早在那之前三个月,他就与霍隆庭达成了交易,只是霍隆庭一直没有碰他,直到他成年。 那个晚上,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给了霍隆庭,身体很痛,心里却很满足。 囚鸟[年上]_15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一丝一毫地不愿意。 手机屏幕忽然就亮了,岑司祁愣了愣,看到“霍先生”三个字心跳猛地加快了,是霍隆庭发来了短信,问他:“到哪里了?” 五分钟之前车子才刚刚到站,岑司祁回想着广播里报的车站名,回给了霍隆庭。 霍隆庭的第二条短信很快又发了进来:“在火车上早点睡,注意安全。” “我知道,霍先生你也早点休息。” “本来打算今晚去你那里,你不在我不早点休息还能怎么办?” 岑司祁弯起了嘴角,难得的霍隆庭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他想了想,回道:“那等我回去再赔给你吧。” “怎么赔?” “随便霍先生想怎样都行。”即使只是打字,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岑司祁也忍不住耳根发烫。 “好,那我等着。” 和霍隆庭一来一回的聊着天,岑司祁渐渐有了睡意,最后与他道过晚安后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霍隆庭按掉手机,无奈笑了一声,身边被叫来陪他喝酒的人笑问他:“小叔这是在跟哪个小情人聊天呢,笑的这么开心?” 霍隆庭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对方凑近他:“是上次那个小男孩吧?小叔你难不成跟他来真的,真动心了啊?” 霍隆庭嘴角的笑微微凝滞,顿了一顿,他道:“他不合适。”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喜欢不就行了。” “也没有那么喜欢,”霍隆庭摇了摇头,“你对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就算再喜欢,会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吗?” “这不对吧?小叔你对这些猫啊狗啊的过敏,这个比喻没有任何意义,再说人和猫和狗能比吗?” 霍隆庭笑了笑,没有再说。 十一点时火车上的灯熄了,在床铺上躺了许久却一直没有睡着的沈之禾翻了个身,看向对面的铺位,那里还是空着的,宋严明一直坐在走道上看书。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之后去洗漱完的宋严明走了进来,在睡熟了的岑司祁身边微微弯下了腰,短暂的犹豫之后抬起手,手指轻轻摩挲上了他的面庞。 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灯光映亮了宋严明的半边侧脸,沈之禾清楚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专注和细碎的亮光。那一瞬间他用力咬住了唇低下头,宋严明已经站直了身,爬上了中铺去。 许久之后沈之禾才抬起头,愣愣看向对面床铺的背影,渐渐模糊了眼睛。 第十六章 早晨七点,列车停靠在了岑司祁他们三人这一行的目的地,徽省南部某县级市的小站,下车之后宋严明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租了一辆当地人的黑车,谈好价钱,上车出发。 原本以为需要自己来说价的岑司祁半句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宋严明已经与人谈好了价钱,操着一口听不出任何问题的本地话,似乎比他这个老家就在这附近的当地人还要熟练一些。 岑司祁好奇问他:“你怎么会这里的方言?” 宋严明笑了笑:“来支教的时候在这里前后待了三个月,跟当地人学的。” 岑司祁默然,不愧是学神,短短三个月就能把当地方言学会个八九成,他们一般人还确实做不到。 司机大叔很健谈,从他们上了车起就不停跟他们聊起了当地的山水风光风土人情,听到他们三个是京城名牌大学来的高材生更是高兴,又说起了家里的老婆孩子,抱怨着小孩难教不爱学习怕考不上大学以后跟他一样开黑车拉客。 宋严明一路都在与司机大叔闲聊,岑司祁偶尔也会插几句嘴,只有沈之禾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一向就不爱说话,另两个人便也没放在心上。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当初宋严明支教过的山村。先一步得到消息的村长带着好些个村民一起来迎接了他们,这里人淳朴热情,虽然生活条件不怎么样,却过得很安逸,宋严明被一群孩子围着叫老师,他笑眯眯地摸摸这个揉揉那个,把带来的文具和零食拿出来给这些孩子们分。 岑司祁看着忍不住与沈之禾感叹:“宋学长人真的很好啊,你看这些村民和孩子们都这么欢迎他。” 沈之禾轻轻“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在岑司祁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的时候,他却忽然问道:“你觉得学长很好吗?” 岑司祁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下意识地看向沈之禾,沈之禾避开了他的视线,岑司祁不解道:“难道你觉得他不好?” “没有,学长人很好……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他。” 沈之禾说完这句便没有再说,岑司祁也没有多想,他拿起手机拍起了照,宋严明说得对,这里确实山清水秀环境很好,这些村里人的生活条件虽然不好,住的房子也大多成了岌岌可危的危房,但仔细看这些房子又大多是有着几十甚至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保留着比较完整的老式徽派建筑的特征,即使是他自己的老家那边,也早在这些年轰轰烈烈的拆迁改造工程中变得面目全非,很难再看到这些一代一代留存下来的历史痕迹了。 “在这里建筑的灵魂应该包括山的灵魂、水的灵魂、花鸟草木自然万物的灵魂,以及,人的灵魂,最好的建筑理应是这样,是人与建筑与自然的融合为一,是人与建筑产生共情,是人的精神进入建筑,人又能从这样的建筑里体验到精神上的巨大愉悦和满足,所谓天人合一。” 晚上在村长家,宋严明与两位学弟侃侃而谈起自己对专业的一些理解,沈之禾听得很专注,不错眼地看着他,认真地与他讨论了起来:“那么学长觉得怎样的设计才能最好地将建筑的灵魂展现出来?” 宋严明笑了笑:“这就要靠设计师自己去领会了,设计师要自己心中有数他通过设计所想要表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建筑设计不是简单的图形堆砌,好的设计师能从最细节的地方,从每一根线条,每一处的结构运用中展现他所想赋予他笔下建筑的灵魂。我个人是推崇以人为本的,不适用不能让人感到舒适安全的建筑设计得再漂亮都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这样的建筑在我看来是谈不上有灵魂的,因为它不能让身处其中的人产生共情,设计师要做的就是寻找这一能让人与建筑之间产生共情的点,才能真正赋予他的建筑作品生命和灵魂。” “这还是太抽象了,”沈之禾摇头,“每个人的共情点都不一样,也许设计师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身在其中的其他人却未必会这么想。” “所以要寻找一个平衡,至少这个建筑要让大多数的人觉得愉悦和满足,如果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寻找这个点,就多听多看,去实地看,就像我们今天来的这里,这个看不仅是看建筑,还要看当地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和人文历史,看身处其中的人的想法和情感诉求。” 沈之禾若有所思,又继续请教起了其他的问题,只要一提到专业相关,这个平时话不多的闷葫芦也会变话唠,宋严明似乎还挺高兴有人与自己讨论这些,他们你来我往地交换着观点,岑司祁反倒成了插不上话的那个,不是他不懂这些,只是宋严明与沈之禾之间的氛围太和谐,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插话的必要? 入夜他们就在村长家里住了下来,宋严明和村长的儿子一间,岑司祁和沈之禾单独住客房,宋严明回去睡觉后与他讨论了一个晚上的沈之禾还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拿了随身带的笔记本出来做笔记,岑司祁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揶揄道:“难得看你在学长面前这么多话,你对着他好像一直都很害羞啊?” “哪有啊,”沈之禾转开视线,吱唔道,“学长人很好,跟他一起能学到不少东西。” 岑司祁点头:“确实,这次我们能跟他一起组队是占了大便宜了。” 洗漱过后躺上床,昨晚在火车上几乎没怎么睡的沈之禾很快就睡了过去,岑司祁划拨着手机,早上他下车后给霍隆庭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到了那边一直都没有回,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一条,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手机屏幕忽然就亮了:“把你的位置发给我。” 虽然不知道霍隆庭问这个做什么,岑司祁还是很听话地把定位发了过去。 霍隆庭没有再回,一个小时之后,在岑司祁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了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了:“你出门来,往河边走。” 岑司祁惊得当即就坐起了身,短暂的犹豫过后他直接给霍隆庭打去了电话:“霍先生……” 囚鸟[年上]_16 霍隆庭带着笑的声音传来:“不是叫你出来吗?怎么不听话?” “去河边?” “嗯,你出来就知道了。” 岑司祁不再多问,挂断电话匆匆穿了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有吵醒沈之禾离开了房间。 出去的时候却在堂屋碰到了起夜的宋严明,宋严明见他要出去,疑惑问他:“你这么晚去哪里?” 岑司祁很不自在,胡乱扯了个理由:“有点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去睡觉吧,我一个人走走就行。” 宋严明闻言忍不住蹙眉:“外面太黑了,你一定要这么晚跑出去?” “真的没关系,”岑司祁笑了笑,“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被人拐跑吗?再说这山里也没有狼能把我叼走。” 明知道宋严明起了怀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扯谎,最后他到底是打发了宋严明出了门,一路小跑着去了村后的河边。 这条河是白天村里最热闹地方,孩子们都喜欢在这里玩,天黑之后就冷清了下来,只有远处村子里哪家还没入睡的家中亮着的点点灯火能带来一点光亮。 岑司祁越跑越快,他已经看到了停在河边的直升飞机,以及站在机舱门边抽着烟等他的霍隆庭,那一瞬间,他心跳如鼓,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一路飞扑撞进霍隆庭的怀里,这是之前的岑司祁不会做也不敢做的事情,霍隆庭扔了烟用脚捻灭,单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属于霍隆庭的气息和温度将他完全地包裹住,岑司祁几乎溺毙在其中,许久之后,他才哽咽道:“霍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不高兴?嗯?” “没有,”岑司祁赶紧摇头,“我很高兴,真的。” “高兴就行了。”霍隆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上了飞机去,“跟我走吧。” 第十七章 直升机在马达轰鸣声中缓缓上升,岑司祁晕乎乎地被霍隆庭抱在怀里,在他的气息包裹中,他们旁若无人地接了一个缠绵的长吻。 一吻过后,岑司祁红着脸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霍隆庭:“霍先生怎么来了这里?” “来这边参加一个项目的开工典礼,顺便来看看你。” 霍隆庭笑着解释,其实是兴之所至,特地来找岑司祁想哄他开心,顺便参加了项目的开工典礼,他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了,并不觉得这样有多么兴师动众,当看到向他跑来的岑司祁眼里的兴奋和不敢置信的欣喜时,他便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我后天就回去了……” “可我等不及后天了。”霍隆庭霸道道。 一个小时后,岑司祁浑身赤裸地躺在上百公里外的省城五星级酒店的大床上,双腿交叠磨蹭着摆出最淫荡的姿态,看着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一颗一颗解开衬衣扣子以最情色的目光打量着他的男人,眼神里的热切代替了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霍隆庭就是他的王他的神,他心甘情愿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 被彻底的进入贯穿,痛与快乐并存,岑司祁大声地呻吟,不再压抑自己的感觉,在令他晕眩的极致高潮中,他迷蒙着双眼看着身上不断冲撞占有他的男人,只觉得仿佛连灵魂都被对方打上了烙印,永远都不能再挣脱。 一场激烈的情事后岑司祁被霍隆庭抱进了浴室去清洗,霍隆庭难得这么细致体贴,岑司祁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由着他摆弄,水光潋滟的一双眸子里都是餍足,霍隆庭看着有些心动,又一次吻了吻他不自觉微微噘起的唇:“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岑司祁一瞬间清醒了不少,赶紧摇头:“我们是来做实地考察的,今天才刚到,明天还要去周边地方看看,不好这么快就回去。” “那算了。” 原以为霍隆庭会不答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岑司祁反倒愣了一下:“霍先生你生气了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霍隆庭无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在你心里脾气就这么差动不动就生气?” 也没差多少,这句话岑司祁并不敢说出来。 重新躺回床上,他们却都没有多少睡意,岑司祁靠在霍隆庭的怀里小声跟他说话:“霍先生以前有来过这边吗?” “第一次来,怎么?你要跟我介绍吗?” “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省城还好一些,我老家那边就是小地方,又落后,唯一可取的就是吃的东西还不错,可惜时间匆忙,不然我可以请霍先生去老家那边吃小吃。” 霍隆庭轻声笑了起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吃货?” “民以食为天嘛,吃得饱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口腹之欲也没什么不好。” “不是说不打算顺便回老家的?” “是不打算去的,不过要是霍先生有兴趣,带霍先生去看看也可以,可惜就是没时间。”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私心里岑司祁确实希望他们现在能够有多一点的交集,希望霍隆庭能多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一些足够他日后回忆的痕迹,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梦是会醒的。 “下次再说吧,”霍隆庭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有机会一定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霍隆庭便又把岑司祁送了回去,岑司祁轻手轻脚地回到住处时沈之禾还没有醒,他脱了衣服躺上床,虽然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这会儿却也兴奋得睡不着。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玻璃洒进房间里来时,岑司祁再次爬起了床出了门,宋严明已经先起了,正在井边帮着村长儿子打水,岑司祁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宋严明的视线转向他,顿了一下,问道:“刚起吗?” “嗯,”岑司祁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有点认床,睡得不太习惯。” 宋严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给他打水让他先去洗漱,沈之禾出门来的时候宋严明和岑司祁已经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吃早餐了,岑司祁挥手叫他过去,沈之禾有些不太好意思:“我起来晚了……” “不晚不晚,是我们起得太早了。”岑司祁笑眯眯地把刚出锅的烙饼递给他,显得很高兴。 三人吃完早餐便出发去了附近的山林里转悠,岑司祁抱着相机不停拍照,沈之禾则拿着画板随手涂鸦,他的手绘能力很强,短时间内就画出了四五张线稿来,宋严明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提意见指点他要怎么改,岑司祁啧啧惊叹,深刻认识到沈之禾的基本功都比他要扎实,当然他的手绘素描水平也不差,只是平时没事发呆的时候画建筑画得少,画人却画得多,而且画得都是同一人。 那本时刻塞在他随身背包里的素描册,里面画的都只有一个霍隆庭,他并不敢拿给别人,甚至霍隆庭本人看。 “你们俩这么牛,我觉得我似乎还挺多余的。” 囚鸟[年上]_17 岑司祁笑着调侃,沈之禾无奈道:“你在空间和结构的掌控方面比我强多了,我们取长补短啊,何况真要说多余,比起十项全能的学长,我们俩都挺多余的。” 难得沈之禾也会开玩笑,岑司祁深以为然,宋严明在专业方面几乎没有短板,一个人就能搞定所有,根本不需要带他们两个拖油瓶,宋严明闻言笑了起来:“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再厉害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而且,能跟你们合作我很开心。” 他说着目光复杂地看了岑司祁一眼,岑司祁的视线落在沈之禾的画板上,却并没有注意到。 傍晚的时候他们搭村长儿子的车下山,要赶去火车站坐夜班车回去,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收获却很不错,无论是岑司祁还是沈之禾都有了新的思路和灵感,这一趟确实没有白来。 在火车站候车时岑司祁接到了霍隆庭打来的电话:“半个小时后我让司机去接你,你就在火车站等着。” “啊?我马上坐火车回去啊……” “听话,别挤夜班车了,昨晚不是说好了带我去你老家看看的?车子很快就到了,你在那里等一会儿。” 霍隆庭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岑司祁不敢忤逆他,而且昨晚的话虽然只是他随口一说,但霍隆庭真的上了心他其实很高兴,于是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与宋严明和沈之禾告辞:“我老家突然有点事,我要回家去一趟,你们先走吧,我明天再回学校去。” “什么事?这个时候回去?很急吗?”沈之禾担心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正好过来了就顺便回去一趟吧。”岑司祁解释道。 “你从这里回家要多久?” “坐大巴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很快的。” “明天能回学校吗?” “事情解决了应该没问题,明天大概要翘一整天的课了,要是有老师点名你帮我应付一下啊。” “这倒是小事,那你一个人小心一些。” “放心,这里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 一直没出声的宋严明忽然问道:“刚才是你家里人给你打电话?” “嗯……说有事让我回去。”因为是随口编的借口,岑司祁到底有些心虚,转开了目光,没有与他对视。 宋严明也没有再多问,只说了一句“那你注意安全”,岑司祁点了点头,与他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第十八章 又在省城多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岑司祁带着霍隆庭回了自己老家,他老家也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县城,一如岑司祁说的那样,地方小又落后,乏善可陈,霍隆庭却坚持说想去看一看。 岑司祁从前的家在县城的东北角,是他父母工作的国企单位的员工福利房,后来被他父母凑齐钱把产权买了下来,不过两年前为了给他奶奶治病,又被他匆匆卖掉了,小县城的老旧福利房,统共也没卖到几万块。 老式的小区已经有好几十年历史,砖混结构的楼层最高也只有七层,斑驳的楼墙外爬满的尽是青苔,小区的绿化却做得很不错,种了几十年的高大梧桐亭亭华盖,清早树下已经三三两两地围坐了许多一边看小孩一边闲聊的老人,很有生活化的气息。 似乎是怕被人认出来,岑司祁没有下车,车子停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楼洞给霍隆庭看:“我家以前就是住在那个单元,六楼。” 他抬起头,看向曾经属于他的家的那一层阳台,良久之后,无声地垂下了视线。他在这里出生长大,上大学之前的十六年都在这里生活,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父母奶奶都不在了,连房子都易了主,再来看也不过徒添伤感而已。 霍隆庭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多问,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那之后他们又去了岑司祁念过书的中学,是这个县里的县重点,岑司祁在这里读了六年书,四年前他成为这所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考上T大的学生,名字到现在还挂在学校门口的光荣榜上。 岑司祁有些得意地与霍隆庭解释:“我是我们那一届县里的状元,当时学校和县教育局各奖励了我一万块钱,我奶奶特别高兴,说我出息了,以后下去见到我爸妈也好跟他们有交代。” 他说着目光又黯了黯:“奶奶现在肯定已经见到我爸妈了,他们知道了我上了T大念了建筑系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霍隆庭握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会想到学建筑?” “我爸以前是他们厂里的土木工程师,我学这个也算是继承他的衣钵吧。” 霍隆庭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在那间医院的走廊上遇到岑司祁时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给他钱说白了也不过是看中了他的色相,要说他对岑司祁的遭遇有多少同情其实还真没有,他这样的人,腌臜事情见得太多性格也太冷血,并不懂得感同身受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是今天,亲眼来岑司祁出生长大的地方看过,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酸楚和不是滋味。 岑司祁才十九岁,比他的侄子还小,却要在父母双亡后小小年纪一个人撑起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在奶奶重病走投无路的时候逼不得已出卖自己,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他大概怎么都不会接受自己那肮脏的交易,刚才说起光荣榜说起县状元时,他是真正骄傲的,他也是他父母奶奶和学校的骄傲,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子,却生生成了被人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但人都是自私的,霍隆庭承认自己卑鄙龌蹉,他可以尽全力的对岑司祁好,给他物质上的所有,却依旧给不了他最想要的平等和爱,怜惜和同情也并不能与爱情划等号。 岑司祁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东西吧,我答应了请霍先生吃好吃的,这顿就让我请吧。” 霍隆庭点了点头:“好。” 下午的时候他们从岑司祁的老家离开回省城,霍隆庭问岑司祁还有没有要去的地方,岑司祁犹豫之后摇了头:“没有了,这里就这么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其实他还想去坟上给父母和奶奶上柱香,既然回来了理应去看看他们,但又担心霍隆庭对这个有忌讳,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 当天晚上他们便搭飞机回了京,岑司祁在飞机上就睡着了,连着被折腾了两晚他确实累得够呛,这会儿靠在霍隆庭身边很快便撑不住闭上了眼睛,霍隆庭帮他换了个姿势,让他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抖开毛毯给他盖上,维持着半边肩膀有些别扭的姿势,安静地看起了杂志。 飞机落地时已经快到十一点,被霍隆庭小声叫醒的岑司祁揉着眼睛坐直了身,霍隆庭活动了一下已经被压得有些麻木了的肩膀,提醒他:“到了,要下机了。” 岑司祁很不好意思道:“我刚睡着了……” “没关系。” 霍隆庭起身拿了随身的行李,牵着还有些迷糊的岑司祁下了机。 上车之后来接他们的司机问霍隆庭是不是直接回家,霍隆庭看了岑司祁一眼,点头道:“回去吧。” 岑司祁没有多想,一直到车子开进某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库,他才反应过来霍隆庭说的回去是回的他自己的家。 将近两年的时间,霍隆庭每次约他都是去锦江花园,岑司祁很清楚自己不是第一个住进那里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霍隆庭不去的时候他一般也不会过去,但是现在,霍隆庭把他带回了家,带回了属于霍隆庭的真正的私密空间。 这是一套独门独户四百多平米里的湖景大平层房,是霍隆庭一个人独居的地方,他很注重个人私隐,从来不会在家里招待朋友,岑司祁确实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客人,虽然他并不打算告诉岑司祁。 “很晚了,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先去洗个澡。” 岑司祁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霍隆庭提醒他他才回过神,胡乱点了点头,抱着霍隆庭给他的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里去。 被霍隆庭压进床里的时候岑司祁依旧有些懵,霍隆庭轻笑:“偶尔换个口味,在这张床上做也不错。” 囚鸟[年上]_18 岑司祁咬住唇,瓮声道:“霍先生高兴就好。” 岑司祁实在太乖了,乖得霍隆庭都有些不忍心欺负他了,他把他人抱进怀里,温柔地点了一下他的嘴唇:“我们慢慢来。” 第十九章 五月底,将参赛作品的最终版图纸提交后,岑司祁长出了一口气,这三个月他和沈之禾花费无数心思,改了又改,到现在终于都结束了,接下来只用安心等待最后的结果就行了。 提交完作品的那天许久未在学校露面的宋严明给岑司祁打来电话约他和沈之禾聚餐,岑司祁欣然答应,即使大部分的工作都是他和沈之禾在做,但宋严明的从旁指导和给出的一些修改意见同样功不可没,最终的作品是属于他们团队一起努力的辛苦成果,当然要一起庆祝。 “林教授说我们的作品拿奖是没有问题的,就看最后能拿到一个什么样的名次了。”宋严明笑着告知两位小学弟刚刚听来的内幕消息,林教授是他们这次参赛的指导教师,与大赛组委会关系很密切,虽然不能帮他们走后门,但拿到第一手消息却不成问题。 无论是岑司祁还是沈之禾都很高兴,辛苦了这么久无非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结果,证明他们的努力确实没有白费。 三人吃着东西闲聊起来,宋严明下个月就要毕业了,这几天便打算把宿舍里剩的最后一点东西全都搬走:“我事务所选的办公地址离学校这边还挺远,以后估计没什么事不会常过来了,你们要是有空可以去找我玩。” “好啊,有空一定去。”岑司祁笑吟吟地应下,沈之禾也笑着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你们暑假有什么打算?回老家吗?还是留在这边找实习?” 过了这个暑假岑司祁与沈之禾便也要升上五年级,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大多数的人已经开始着手规划未来的人生,岑司祁也想着趁着这几个月假期去找份设计院的实习工作,积攒一些工作经验,他已经想清楚了,本科毕业就出来工作,不打算再继续读下去。 “我不回家了,这几天已经投了几份简历,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实习机会。” 闻言宋严明赞许地点头:“你要是不嫌弃我的事务所刚开张盘子小,不如来我这里实习吧,待遇我们就参照外面设计院的来。” “那怎么会嫌弃,钱不是问题,我就想多学点东西。”岑司祁笑道,他的确心动了,这几个月跟着宋严明一起设计参赛作品,确实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宋严明的建筑事务所刚开张肯定不如那些大的设计院体制完善流程规范,一个人或许要做多个人的活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更快的积攒起工作经验,而且他对宋严明还是颇有信心的,他的事务所日后肯定能够做出头。 岑司祁说着又撞了撞沈之禾的胳膊,问他:“你呢?暑假回家吗还是留下来?” 沈之禾抿了一下唇,犹豫之后说道:“我也想找份实习做。” “你不是准备读研究生的吗?” “这也不冲突吧……” “那也是,先干着总比回家玩两个月浪费时间好。” 宋严明也向沈之禾发出了邀请:“你们俩可以一起来我这里,我这里现在正缺人,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于是这事就这么口头说定了下来,中途沈之禾去了一躺洗手间,剩下岑司祁和宋严明两个人,宋严明给岑司祁夹了一筷子菜,问他:“你真的会去的吧?” 岑司祁刚想开玩笑说一句“学长你要不要这么紧迫盯人啊”,对上宋严明看向他的目光,却微微愣了一下,宋严明刚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眼神已经有些迷蒙,看着他的双眼里除了期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见岑司祁没有回答,他又说了一句:“我希望你能来。” 岑司祁莫名地有些别扭,含糊道:“我考虑一下吧。” 宋严明微微笑了笑:“其实你感觉出来了吧?” “嗯?” “我挺喜欢你的。” 岑司祁心中猛跳了一下,即使他确实已经察觉到宋严明对他有些不一样的心思,但没想到他会当真这么直白说出来,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能追求你吗?”宋严明的言语直白,看向岑司祁的目光更加毫不掩饰他的情意。 岑司祁避开了他的视线:“我不知道学长为什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你很好,从第一次在图书馆认识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宋严明坦率地表白。 岑司祁有些懵:“图书馆那次我们一共也没有说几句话……你然不成是因为那本作品集?那本作品集不是我的,是之禾的。” “一开始我确实以为那是你的,后来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们俩的设计风格我都已经很了解了,我早就猜到那本作品集不是你的是他的了。” “那你还……” 宋严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些设计作品才喜欢你的吗?没错那些作品当时确实给了我眼前一亮的感觉,在我误以为作者是你时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搭讪,但是真正叫我一见钟情的是你这个人,我喜欢的是你,跟那些图是谁画的没有关系。” 岑司祁彻底无话可说了,他低下头,沉默了良久,轻声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严明确实很好,恭谦温和,各方面都很出色,岑司祁是弯的,如果没有遇上霍隆庭,他或许当真愿意给自己和宋严明一个机会,但就因为有了霍隆庭,因为他和霍隆庭是这样尴尬不能言说的关系,他便不可能再考虑其他人。 他得对宋严明负责,他远没有宋严明以为的那么好,宋严明知道了他和霍隆庭真正的关系一定会鄙夷他,他也得对霍隆庭负责,当初拿了他那么多钱说好的三年,他不会做主动毁约的那一个,他更得对自己负责,他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一个霍隆庭。 早就回来了的沈之禾在立柱后面呆站了片刻,后退两步,快速走回了洗手间去。 一顿饭到最后三个人都心不在焉谁都没有了胃口再吃下去,结了账便散了,岑司祁叫了辆出租车,和沈之禾一起把已经有些喝醉了的宋严明送上车,先付了钱叮嘱出租车司机把他送到目的地,宋严明不错眼地看着他,在岑司祁弯腰给他系安全带的时候捏住了他的手。 岑司祁立刻把手抽了回来,不想被车外的沈之禾发现端倪,他没有多说,只留下一句“学长一路小心回去早点休息”便退出了车外去,带上了车门。 出租车载着宋严明离开,岑司祁喊了一声有些呆愣的沈之禾:“我们也回去吧。” 沈之禾点了点头,跟上了他。 俩人一路沉默不言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岑司祁有些心烦意乱便也没有注意到身边沈之禾不对劲的反应,宋严明给他发来了微信与他道歉:“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 岑司祁想了想,回了他一句:“算了,你喝醉了,回去早点睡吧。” 过了几分钟,宋严明又发来了一条:“你说的喜欢的人,是上次在山里时来接你的人吗?” 岑司祁微微蹙眉,他不知道宋严明是怎么知道的,或许是那天晚上他出门之后宋严明又跟了上来看到了,又或许是早上他回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起了,但无论如何,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霍隆庭的关系。 “这个与学长你无关,请不要再问了。” 片刻之后那边再次回复:“抱歉。” 岑司祁没有再回,按掉了手机。 囚鸟[年上]_19 第二十章 半夜岑司祁起床上厕所,发现沈之禾还抱着膝盖缩在椅子里戴着耳机看电影,寝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还有一点黯淡的光。 “你还没睡啊?” 听到动静,沈之禾摘掉耳机转过头来:“嗯……睡不着,想把电影看完了。” 他的眼睛有些红,岑司祁凑到电脑前去看了看,笑道:“你看的什么片子,怎么还把你给看哭了?” “没有,”沈之禾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眼睛,“看太久了眼睛有点疼而已。” 岑司祁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也没了睡意,搬了把椅子坐到沈之禾身边来跟他一起看起了电影。 这是一部很老的外国文艺片,讲述痴男怨女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虽然中间误会重重狗血连篇但或许是演员演技太好,描绘出来的感情却很真挚动人,轻易就能勾起看客的共鸣,在看到男女主角因为各自内心的彷徨和顾虑一再地错过之后,岑司祁不免有些唏嘘:“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尤其在爱情上面,要是能简单地喜欢就在一起就好了。” 沈之禾轻抿了一下唇,沉默片刻,低声道:“那也得互相喜欢才能这样彼此折磨,否则便连这个都是奢望了。” 岑司祁有些无言以对,沈之禾说得并没有错,在感情不对等的时候,甜蜜也好失落也罢都只是单方面的独角戏,就如同他会为了霍隆庭随便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便控制不住地心潮起伏辗转反侧,而霍隆庭在他面前却永远都能做到泰然自若,只因为他确实稳操胜券,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感情。 于是失眠的人变成了岑司祁,电影结束后沈之禾躺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岑司祁翻来覆去却没了睡意,他不断划拨着手里的电话,到底按捺不住,鬼使神差间拨出了霍隆庭的电话号码。 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起,霍隆庭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醉酒后的慵懒传来,问他:“有事?” 背景音很喧嚣,震天响的音乐声中夹杂着许许多多的笑声闹声,以及霍隆庭身边黏黏糊糊喊他的声音:“霍先生再把这杯也喝了嘛。” 岑司祁的心跳陡然加快,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击了挂断电话。 霍隆庭蹙着眉晃了晃已经被挂断了的手机,不耐烦地推开了几乎要黏到自己身上来的小男生:“离我远点。” 小男生泫然欲泣,画着妖冶眼线的双眼里蒙上了雾气,慌张地道歉:“对不起霍先生,对不起……” 霍隆庭没有再理他,身边的朋友笑嘻嘻地凑过来问他:“怎么?不高兴啊?这个看不上?” 霍隆庭冷眼看向对方:“你要给我拉皮条?” “说得那么难听干嘛,这不是看你上次带了个男孩来,以为你真好上这口了,特地给你留着的,干净得很,还是个雏。” “没兴趣。” 霍隆庭猛灌了一口酒,他说没兴趣就是真的没兴趣,这种浓妆艳抹矫揉造作的小男生确实勾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趣,即使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喝高了,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却都只有岑司祁白皙细嫩的皮肉和他在自己身下拼命隐忍时那个叫他又爱又怜的神态。 别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岑司祁的一丝一毫? 搁下酒杯 ,霍隆庭站起身,随便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开。 半梦半醒间接到霍隆庭打回来的电话,岑司祁吓了一跳,不想吵醒了寝室里的其他人,他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走到阳台上去带上了玻璃门,才按下了接听。 “霍先生……” “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霍隆庭的声音依旧是不清醒的,此刻他躺在车子后座椅里,看着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一再倒退,怎么都提不起劲来,听到岑司祁的声音才勉强痛快了一些。 “我以为霍先生有事,怕打扰到你了,抱歉。”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还敢挂我电话了?”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教训人,霍隆庭的声音里却是带着笑的,岑司祁暗暗松了一口气,关心问道:“霍先生你喝了很多酒吗?现在还在外面吗?” “在车上,是喝了不少。” “那回去早点休息。” “你不在我睡不着,你来陪我。”霍隆庭霸道得理直气壮。 “现在都快两点了,靠近宿舍楼这边的校门早就关了……” “你到门口来,我有办法让你出来。” 岑司祁很无奈,但霍隆庭的话是容不得他反对的,他只能顺着他哄着他,去换了衣服出了宿舍。 霍隆庭大概是叫他的司机给校门口值班的保安塞了条烟说了几句好话,对方当真给岑司祁开了一扇小门放了他出去,岑司祁一坐进车里,立刻就被霍隆庭给揽进了怀里,霍隆庭整个人缠在他身上,压着他的背,得意地笑了一声。 岑司祁闻到满车子的酒味,不敢与醉鬼计较,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霍隆庭的嘴唇在他的耳后、颈侧胡乱蹭着,下巴上冒了头的胡渣蹭得他有些痒,岑司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声提醒他:“霍先生,这是在车上。” 霍隆庭在他耳边轻笑:“车上怎么了?” 岑司祁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开车的司机目不斜视,却只当自己不存在。 回到锦江花园把醉鬼弄上床已经快到三点,岑司祁去拿了热毛巾来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帮霍隆庭擦脸,没几下便被霍隆庭握住了手拉进怀里,抱着他翻过身去便是痴缠的一个深吻。 在岑司祁已经呼吸不稳等着更进一步时,霍隆庭却放过了他,只是侧着身双手拥着他的腰把他钳制在自己怀里,眯着眼睛与他小声聊起了天:“你下午给我发消息说你的参赛作品已经提交了?” “嗯,本来还想给霍先生看一眼的,我拍了照。”下午作品提交后他就给霍隆庭发了短信,只是霍隆庭一直没回,他也就没有再多提。 “明天看吧,”霍隆庭紧紧拥着他,“你要是真能拿奖,我送份礼物给你,想要什么你自己选。” 岑司祁贴在霍隆庭怀里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 “真的什么都不要?” “嗯。”我要你就够了。 “傻样,”霍隆庭在他头顶的发璇上亲了亲,呢喃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就算拿了奖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嘛,还有学长和我室友呢。” “自从你跟那什么学长一起组队参加这个比赛,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提过多少次他吗?”霍隆庭抬手捏了捏岑司祁的下巴,“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们的合约上还得加上一条,不许在我面前一再的提起别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任何人都不行。” 囚鸟[年上]_20 “我也没总说他,还有我室友呢……好,我再也不说了就是了。”岑司祁有些心虚,又有些别扭,毕竟冷不丁地忽然被宋严明表白这事,他确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最好,他也一点都不想让霍隆庭知道。 霍隆庭终于满意了,贴着岑司祁蹭了蹭脸:“睡吧。” 岑司祁有些意外:“今天不做吗?” “不做了,睡吧。” 岑司祁没有再问,他关掉床头灯,小心翼翼地缩回霍隆庭的怀里,这还是第一次,霍隆庭来找他,却不是为了做那种事。 第二十一章 晚上七点半,岑司祁从图书馆出来,饿得饥肠辘辘,这半个月都是考试周,除开考试的时间他一天几乎有十八个小时都在看书,太过废寝忘食刚才从书本里抬头时发现窗外天都黑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错过了吃饭的点。 原本想从图书馆旁边的小门出学校去外面随便买点什么填饱肚子,刚走出图书馆却不期然地遇到了将近一个月未见的宋严明。 对方冲他笑了笑:“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岑司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已经吃过了……准备回寝室去。” 话说完他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即使那天后来宋严明发微信与他道了歉,但岑司祁依旧没想好要怎么跟他相处,这事怎么想都很尴尬。 宋严明却并不介意:“那陪我走走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岑司祁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学校的林荫路往前走,宋严明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学校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便回来了一趟,没想到这么巧正好碰到你。” “嗯。”岑司祁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宋严明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他问岑司祁:“我是不是让你特别为难?” “也没有……就是有点尴尬而已。”岑司祁实话实说。 宋严明笑了:“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再郑重跟你道一次歉。” “算了,其实你也没做什么……”岑司祁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就是那个……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好意思。” “我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告诉你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那天原本也没想说的,可能是多喝了两杯,一时上了头就说出口了。” “抱歉。”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拒绝的权利,我明白的,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的吧?” 岑司祁松了一口气,他停下脚步,看着宋严明,认真道:“宋学长,你是个好人,虽然我只能给你发好人卡,但你要是不介意,我是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闻言宋严明轻声笑了起来:“你愿意我当然更愿意,还有实习的事情,你还来吗?” “那个我再考虑一下吧,等考完试跟你说。” “好。” 他们两个说着话,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跑车跟上来停在了他们身后,直到远近交替的车灯不停闪烁,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到坐在驾驶座正敲着方向盘玩味地打量他们的霍隆庭,岑司祁直接愣住了。 宋严明微微蹙眉,岑司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按下接听,车子里的霍隆庭举起手机,盯着他的动作,沉声道:“上来。” 岑司祁匆匆挂断了电话,低头与宋严明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学长我有事先走了”,转身便要走。 宋严明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担忧道:“你认识他?你跟他去没关系吗?” “没事的,他是我……朋友。” 岑司祁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几乎不敢抬头看宋严明的眼睛,他最怕的就是他和霍隆庭的关系会被他的这些朋友同学知道,上一次已经被宋严明看到了,这一次又被他撞见,宋严明这么聪明或许随便一猜就能猜到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说他掩耳盗铃也好,他真的很怕被人发现他其实这么自甘下贱。 说完这一句,岑司祁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了车,霍隆庭的目光转到宋严明的身上,与他的视线对上, 只看了一眼便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岑司祁坐在车里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直到被霍隆庭握住了手:“怎么?生气了?” “我不敢。”岑司祁瓮声道,他只是不舒服而已,霍隆庭的忽然出现他本该高兴的,却又偏偏在意别人的目光而觉得难堪不自在,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矛盾纠结的心思。 “说这种话那就是生气了,脾气渐长了啊你,”霍隆庭捏了捏他的手,“刚才那个就是你那什么学长?” “嗯……”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不过看起来还嫩了点,眼里藏不住事。”想到最后那一眼时对方眼里隐约的敌意,霍隆庭便有些好笑。 岑司祁没有接话,霍隆庭再次捏了一下他的手:“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问我暑假要不要去他的事务所实习。” “你答应了?” “还在考虑。” “不许去,”掷地有声的三个字,霍隆庭的强势和霸道毫不掩饰,“你暑假打算实习?那来恒庭吧。” 岑司祁想说他并不想去地产公司工作,但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好”。 从来他就学不会忤逆霍隆庭,即使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都快八点了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行,那正好,我也没有吃,我们先去吃饭。” 一顿饭吃完回到锦江花园已经快到十点,霍隆庭洗澡的时候岑司祁看到刘向阳在他们的室友群里问后天考完最后一门就放假了要不要大家一起出去旅个游,但没有人响应他,魏冬鄙视他不学无术说放假之后要认真上班了把兼职变全职,两个人斗了几句嘴,话题转到岑司祁和沈之禾的身上,问他们什么打算,岑司祁想到刚才在车上时答应的霍隆庭的事情,犹豫之后回道:“实习吧,先多投几个地方再决定。” 过了一会儿沈之禾也回道:“我也不出去玩了,买了大后天的车票,考完就回家去。” 岑司祁闻言有些意外,问他:“不是说留下来实习的?怎么一考完就回去了?” 囚鸟[年上]_21 “我奶奶想我回家陪她,还是回去吧,回家里那边实习也一样,我爸认识我家那里一间小的设计院的院长,已经打好了招呼。” 岑司祁想了想,点开了沈之禾的对话框私聊:“真要回去啊?你跟学长说了不去他那里吗?” “嗯,已经说了,不好意思啊,本来说好跟你一起去的。” “那没事,我应该也不会去,先找找别的实习再说。”岑司祁没有过多解释,但宋严明那里他肯定是不会去了。 那之后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一直到好几分钟后,沈之禾才再次回复过来,却只有一句话,问他:“你是怕对着他尴尬吗?” 岑司祁心中一跳,立刻明白过来那天在餐厅里他和宋严明的对话被沈之禾听到了:“你那天……都听到了?” “嗯。” 岑司祁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这回事,也不知道沈之禾是个什么想法,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对方发了一个笑脸过来:“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啊。”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我跟学长都不知道要怎么相处,一面对他我就紧张,说话都不顺溜。” “你跟他讨论专业问题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除了那个,我跟他就没话可聊了,他对我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我今天在学校里碰到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单独约他吃了一顿饭,我跟他说了你要是不接受他,他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他好像很惊讶,还跟我道歉,我要他道什么歉啊,他又没做错什么,是我太不起眼了,他看不上我又不是他的错。” 完全没想到沈之禾会说这些,岑司祁十分惊讶,沈之禾一直是寡言少语很低调的人,他回想他们三个人相处时沈之禾对着宋严明确实一直都很不自在很害羞的样子,他还以为他就是那样的,怎么都没想到沈之禾他其实一直喜欢宋严明吗?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这些事情也跟你没关系,他只是不喜欢我喜欢你而已,我就是羡慕你又有点嫉妒你,大一刚进校的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他帮我搬行李我就喜欢他了,但是后来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也不奇怪,喜欢他的人那么多,能被他看进眼里的能有几个呢,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喜欢女生所以从来不敢奢望什么,那天听到他跟你告白,你拒绝他了,我其实很生气也很难过,为什么他那么好你还要拒绝他,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我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我就是太难过了,对不起,对不起。” 岑司祁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拨了沈之禾的电话,那边却一直没有接,只能打给魏冬和刘向阳:“你们有没有和之禾在一起,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怕他出什么事,我现在不在学校,你们能不能去找一下他?” 挂断电话时霍隆庭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顺手顺走了有些恍惚的岑司祁手里的手机,随便一按便看到了他和沈之禾的微信对话,岑司祁想要抢回来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霍隆庭的眉头越蹙越紧,他紧张地低下了头,片刻后,霍隆庭将手机塞回给他,示意他:“洗澡去。” 岑司祁犹犹豫豫地解释:“那天学长确实跟我告白了,我没有接受他……” “不用跟我说,去洗澡吧。” “你不生气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霍隆庭好笑道,“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现在你爱我我爱他要死要活的,过了几年再看什么都不是,也就你们这些小孩子斤斤计较这些。” 霍隆庭浑不在意地说着,岑司祁听着心里莫名地就涌起了一股怒气,他不想再听下去,转身进了浴室去带上了门。 第二十二章 那天晚上后来魏冬给岑司祁打来电话说在学校外面美食街的小餐馆里找到了沈之禾,他一个人已经喝醉了,他们打电话过去是餐馆老板娘接的,他们才把人给带了回来,魏冬和刘向阳都对沈之禾一个人借酒消愁的行为十分好奇,但沈之禾已经醉死了,岑司祁也没有多说,只让他们照顾好沈之禾,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岑司祁回去之后也再没有与沈之禾谈起过微信上的对话,仿佛约好了一般,他们默契地同时将这件事给忽略了过去。 六月底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就开始放暑假了,岑司祁顺利地通过了恒庭地产的实习面试,他不知道是不是霍隆庭已经交代过下面的人,尽管面试的时候他表现得并不积极,依旧被恒庭的设计管理部给录用了,在放暑假后的第三天接到恒庭的人事打来的电话,不得不去报道。 办理完入职手续,被设计部的总监亲自领着去部门介绍给一众同事,已经在这里干了有近一年的魏冬见到他眼睛都瞪圆了,在岑司祁被设计总监领着认了一圈的人终于得到自由坐到指派给他的工位上去后立刻凑了过去:“你小子什么时候投的这里,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不声不响地就过来了啊?” 魏冬一肚子的疑问,岑司祁随便扯了个借口:“临时决定的,本来只是投着玩也没真打算来就没说,但是找不到更好的又不想浪费时间就只能来这里了。” 魏冬还是觉得稀奇以岑司祁的能力怎么可能想去设计院去不了,岑司祁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这里给的工资高嘛。” 原来是这样,魏冬理解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以后跟着哥混,哥罩着你。” 岑司祁笑了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不愿意来恒庭除了因为他确实更想做设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魏冬也在这里实习,他实在不想被他的室友看出他和恒庭的大老板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但霍隆庭的要求他又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既然已经进来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了。 原本还担心霍隆庭真的给他开了后门,好在从早上进公司之后无论是人事经理还是设计总监对他的态度都很正常,岑司祁稍稍放心了一些,霍隆庭应该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大概更不愿意被人看出自己跟他的关系吧。 一个早上岑司祁都没有什么事,办完手续领了电脑和办公用品把要用的软件全部装好,转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下班前带他的项目主管丢了一堆文件给他让他下午先看这些熟悉一下,岑司祁点头应下,魏冬过来叫他:“走走,别看了,吃饭去吧。” 简单地把桌子上凌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岑司祁跟着魏冬一起去了二楼的公司食堂,恒庭的员工福利很不错,食堂是自助式的,中西餐都有,菜色也都很好,还有饭后甜点水果酸奶什么的,样式很多,魏冬小声与他唠叨:“我跟你讲,你来这里就对了,我们大老板不愧是顶级豪门出身的,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工资高出业内平均水平不说,方方面面的福利都特别好,正式员工还更好一些,而且加班也不算多,我就打算毕业以后也继续在这里干了。” 岑司祁点头:“看起来确实很不错。” 也确实是霍隆庭的风格。 他们找了张两人坐的小桌子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魏冬问岑司祁来了一上午感觉怎么样,岑司祁想了想,回答他:“挺好的,大家看起来都挺好相处。” 魏冬“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刚来不知道,职场里那些大人个个都是演技帝,这里面水深着呢,你别傻乎乎地看谁都挺好,转头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岑司祁笑道:“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当然有,”魏冬小声与他分享起了公司里的八卦,“坐你右手边工位的那个女生,她也就刚毕业一年,现在已经是项目主管了,你知道为啥吗?因为她把刚进来的时候就带她的师傅给卖了,她师傅是个项目经理,大概看她一刚毕业软绵绵的小女生没什么戒心,微信跟她聊工作的时候多说了一几句方总刚来公司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他们要多担待些,这其实很平常一句话吧,结果那女生转头就把聊天记录发给了方总,方总又是个心眼特别小的,第二天就把那位经理手头的活都撤了直接把人孤立,最后把人给逼走了。” 岑司祁很无语:“看不出来方总是这种人啊……” “人不可貌相吗,他也才来一年多而已,空降过来做了设计部总监,据说是大老板从外头直接挖来的,然后把之前一直想要这个位置的某位副总监外放去了外省分公司,部里很多人都是原来那位副总的亲信不服他啊,包括之前那位项目经理,他不就找个人杀鸡儆猴嘛,嘿嘿,不过也有不屌他的,带你的那个项目主管人家跟项目总监关系好,项目总监比我们方总还高一级呢,上次有一个项目方案,他就绕过了方总直接去跟项目总监汇报,然后项目总监拍板定下来之后方总才知道,当时那个脸都是绿的,还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说,出来混,还是背景后台最重要。”最后魏冬慢悠悠地总结,“我们这种小虾米得多长些心眼,要不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岑司祁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没事,还有哥在呢,哥说了罩着你就一定罩着你。”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时,岑司祁收到了霍隆庭发来的短信,让他去地下一楼搭乘董事长的专用电梯去楼上他的办公室,他的秘书小姐会下去接他。 岑司祁很无奈,只能找了个借口与魏冬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让他先回办公室去,然后匆匆下了楼去。 到地下一楼的停车场时,霍隆庭的秘书已经等在了那里,微笑着帮他按开了电梯请他进去,岑司祁浑身都不自在,秘书小姐目不斜视,态度自然,似乎对他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 霍隆庭的办公室在这栋大楼的顶层,柔软的纯手工羊绒地毯从电梯口一直铺到了走廊尽头霍隆庭的办公室里面,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岑司祁却能听到自己不自觉加快的心跳声。 秘书小姐帮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请他进去,岑司祁走进去后对方又帮他们带上了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岑司祁和霍隆庭两个人。 囚鸟[年上]_22 霍隆庭正站在落地大窗边抽烟,岑司祁轻喊了他一声:“霍先生……” 霍隆庭回头冲他招了一下手,岑司祁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被霍隆庭拉到了身前来,笑问他:“怎么傻呆呆的?在公司里看到我不自在?” “嗯,有一点。”岑司祁诚实地点头。 “吃饭了吗?” “刚吃完。” “这么快就吃完了?看来我晚了一步啊,还想叫你跟我一起吃的。”霍隆庭说着回身在烟灰缸里捻灭了手里的烟,拨了内线电话让他的秘书去叫饭,“那你再陪我吃一些吧。” 十分钟后,餐厅的工作人员推着送餐车把专门按着霍隆庭的口味准备的午餐送了进来,份量很多,很明显是两人份的。 “一会儿我让人把你的指纹录进系统里,不用人帮你刷卡你也可以搭那个电梯,以后每天中午下了班就直接上来,下午也一样。”霍隆庭脱去外套坐到了餐桌前,随口叮嘱他。 岑司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拒绝:“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我室友他也在这里实习,我每天一下班就来霍先生你这里,他肯定会怀疑的,而且要是被公司其他人看到……” 霍隆庭抬眼看向他,微微蹙眉,打断了他的话:“你很介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岑司祁低下了头,小声道:“霍先生不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 “我们这样的关系……会给霍先生惹来非议吧,会影响霍先生名誉的。” “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是我表弟就行了,过来坐吧。” 霍隆庭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岑司祁却很苦恼,说自己是他的表弟,或许能骗过公司里的这些人,但朝夕相处的室友,可能相信吗? 第二十三章 放暑假后为了上班方便,魏冬在公司附近租了三个月的短租房,下午活少摸鱼的时候在群里问岑司祁要不要一起住过去,岑司祁拒绝了:“我还是住我老乡那里吧,我还答应了帮他看店的。” 这是岑司祁万般无奈下找出的不算借口的借口,他确实有这么一个老乡,以前晚上回锦江花园也是和室友说的去跟老乡一起打工在他那里借住,这次只能再将之抬了出来,不管能糊弄多久,他还是尽可能的不想让魏冬发现他和霍隆庭的关系,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他的店离恒庭只有几站地铁的距离,我跟他说好了以后每天中午还有晚上一下了班就去帮他看店,他给我包吃包住还付工资,我想多赚一点。” 魏冬哀嚎:“你要不要这么拼啊!中午也要去?!” 岑司祁发了一个笑脸:“没办法,中午是他的小餐馆最忙的时候,我得去搭把手。” 刘向阳也在群里冒了头,插进话来,问岑司祁:“你也进了恒庭?怎么没听你小子说过?” “嗯,今天刚来的,这里工资高。” 之后刘向阳与魏冬便开始轮番挤兑他,一个说他不够意思不声不响就跑去实习了还跟死胖子一起抛弃他,一个嚷嚷着还以为找到人陪自己一起吃饭分担房租了结果丫钻进去了钱眼里要打两份工。 岑司祁赔着笑由着他们说,群里很热闹,唯有沈之禾一直没有出现,从放假回家后他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纠结那些事情,岑司祁犹豫之后到底没有去烦他,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也实在没什么立场管别人的事情。 至于宋严明那边,昨天晚上岑司祁已经发微信与他说了找到了新的实习不能去他那里,对方也没有多问,还祝福了他工作顺利。 岑司祁按掉手机,决定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竟然已经进了恒庭,就安心工作吧。 从那天开始,他便当真按着霍隆庭说的每天中午一下了班就下到地下一楼去,搭霍隆庭的专用电梯去他的办公室跟他一起吃饭,之后在他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一觉,两点钟再下楼去,下午也一样,要么陪着霍隆庭在办公室用晚餐,要么跟他一起去外面吃,晚上再一起回住处。 是霍隆庭独居的那个家,离恒庭不远,从岑司祁第一天来恒庭的晚上霍隆庭把他带回去之后日日都如此,有的时候霍隆庭晚上有应酬也会让司机先把岑司祁送回去,早上他们再一起出家门去公司,岑司祁会在离公司两条街的地方先一步下车走过去,是他自己要求的,霍隆庭难得地没有为难他。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一段日子对岑司祁来说就像是做梦一般,虽然要时刻小心不能被同事发现他每天一下班就会去大老板办公室报道,也虽然魏冬对他神神秘秘的行踪十分怀疑几次追问他差点就露了馅,岑司祁依然很开心,他和霍隆庭每天同进同出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在夜晚同一张床上入睡,仿佛最亲密的爱侣,他觉得很幸福,即使他知道这种幸福经不起推敲,也未必会长久。 八月底的时候,从林教授那里收到消息,他们的作品当真在大赛中获了奖,而且是金奖,岑司祁几乎不敢相信,第一时间在一起参赛的三人小群里分享了喜讯,发完之后才想起他们仨之间复杂纠结的关系,正尴尬地想着要再说些什么,宋严明第一个回复了,发了一堆烟花爆竹的表情,与他说“恭喜”。 岑司祁尽量自然地回复他:“学长你跟我说恭喜干嘛,你自己也有份啊。” 宋严明回了一个笑脸:“对哦,不过确实是个好消息,要不哪天一起出来庆祝一下吧,叫上你们的室友也来,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有奖金的。” “没事,奖金我们照分,但是客得我来请,你们都还是学生呢,我请是应该的。” 岑司祁和宋严明说着话,消失了两个月的沈之禾终于出现了,在群里回复道:“好,谢谢学长。” 岑司祁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沈之禾大概也平静下来恢复正常了,这样再好不过:“林教授说下个月底的时候会有颁奖典礼,你们都有空去参加吗?” 沈之禾自然是没问题的,宋严明回道:“到时候有时间就一定去。” 霍隆庭洗完澡出来,见岑司祁笑眯眯地趴在沙发上与人发微信,他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问他:“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岑司祁从沙发上爬起来,勾着霍隆庭的脖子搂住了他,兴奋道:“霍先生,我得奖了,教授说我们的参赛作品得到了今年全国大学生建筑大赛的金奖。” “你很棒。” 霍隆庭夸赞着他,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朋友抱了起来,岑司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实在太大胆了一些,瞬间面红耳赤,霍隆庭看着他红了脸的害羞模样,只觉得可爱,抱着人进了房间里去。 把人扔到柔软的大床上,霍隆庭欺身上去亲吻他,岑司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乖巧柔顺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霍隆庭轻笑出声:“得了奖真的这么开心?” 岑司祁睁开眼,对上霍隆庭盛满笑意的目光,脸更红了一些,胡乱点头:“嗯。” “之前说好的,你得了奖我送你一样礼物,你自己挑,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说了什么都不要……” 霍隆庭亲了亲他的唇:“别说傻话。” “我想要一直和霍先生这样。” 囚鸟[年上]_23 岑司祁脱口而出,然后又懊恼地咬住了唇,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竟然把这样的话说了出来,霍隆庭微微挑眉,再次亲了亲他:“这样是怎么样?” “就是……这样。”岑司祁吱唔道,垂下了眸,不敢再看霍隆庭的眼睛。 霍隆庭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拿奖了是不是还有什么颁奖典礼之类的?” “嗯,霍先生怎么知道?” “我好歹是搞房地产的,跟你们这行打交道多,以前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颁奖典礼几号?我到时候也去给你捧个场。” 岑司祁闻言瞪圆了眼睛:“你也要去吗?” “怎么?你不想我去啊?”霍隆庭捏着他的下巴,又亲了他一口,“我去给你捧场不好吗?” “不是不想,就是……”岑司祁难以启齿,霍隆庭去了他要怎么跟他的老师同学说? “那种活动肯定会邀请不少业内人士社会名流之类的,我也去搞个邀请函名正言顺地去,你要是觉得为难,我装作不认识你总行了吧?” 其实岑司祁的小心思霍隆庭都一清二楚,这两个月他在公司有多小心翼翼霍隆庭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岑司祁不想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他自己是无所谓,但岑司祁不乐意,他顺着他也无妨。 岑司祁终于笑了:“好,谢谢霍先生。” “小东西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霍隆庭低笑着呢喃,含住了岑司祁的唇,舌尖扫过他的唇缝,在岑司祁闷哼出声的时候,长驱直入勾起他柔软的舌,缠绵深吻。 第二十四章 接到岑司祁打来的电话时霍隆庭正陪着兄长在霍家的大宅里喝茶,小声与兄长说了一句,他起身去了外面的院子里接通了电话。 “霍先生晚上会回来吃饭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岑司祁清朗的少年音传来,霍隆庭笑了笑:“你这么乖?行吧,你自己看着做,你做什么我都吃。” “那好,那我就随便做了啊,希望能让霍先生满意。” 小声说笑了几句,霍隆庭挂断电话,转过身见自己的侄子站在身后正满眼揶揄地看着他:“小叔这是跟谁打电话呢?这么甜蜜?” 霍隆庭好笑道:“少拿你小叔我找乐子,有事?” “没什么事,”对方凑过来笑问他,“就是听说小叔都把人带回自己家去同居好几个月了,我就想问问那是我正牌小婶吗?” “想哪里去了。” “原来还不是啊?小叔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霍隆庭嘴角的笑淡了一些,这两个月他确实放纵过了头,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让岑司祁一步一步地入侵了他的私人领域,这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兆头。 “没有的事。” “我看小叔你也别嘴硬了,以前也没见你对谁这样,既然喜欢干脆把人娶回来算了,反正爷爷都不在了我爸也管不了你……你总不能因为对方是个男生才顾虑那些有的没得吧?我看小叔你不像那么死板的人啊?就算以后想要小孩还不简单?找代孕不就行了?” 霍隆庭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回了大宅里头去。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自律严谨求的是安稳和顺遂,因为兄长对他忌惮猜疑,他可以在父亲去世后毫不犹豫地放弃霍家偌大的家业只拿了一笔钱出来自己开公司,为的只是不想沾惹麻烦。他并不强求自己能活得多么出彩,只图一个四平八稳,一个能相夫教子的妻子,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才是他想要的。 至于岑司祁,虽然他乖巧听话,但霍隆庭总觉得,自己困得了他一时困不了他一世,岑司祁会有他的抱负和野心,他也不忍心一直把他困在身边当他的囚中鸟。 想到那晚岑司祁说着“一直这样”时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的眼神,霍隆庭便忍不住想笑,岑司祁过于天真,也傻得可爱,他却给不了他违心的承诺。 挂断电话,岑司祁哼着歌将冰箱里的食材一样一样取出来,心情很愉悦。今天是周六,霍隆庭回了霍家大宅去,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岑司祁是闲不住的,他打算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为霍隆庭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三点半的时候,工作群里突然出现了一条通知,让全部门都立刻回公司去,一个小时后要召开紧急会议。 事出突然,岑司祁没有其他消息来源,只能打电话给魏冬想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那边却一直没接,他不想搞特殊化,给霍隆庭发了一条短信,简单收拾了厨房,不得不出了门。 到了公司在同事们七嘴八舌的交谈中岑司祁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正在跟进的一个本地非常重要的项目规划报批没有过,被市规划局给打了回来,方案要大改,而且因为这个项目时间紧,这一耽搁原定的开工日期肯定是开不了了,公司的损失是肉眼可见的。 “方总发了好大的火,那一组的人现在还在里面挨批呢。” 岑司祁听着不免有些担心,魏冬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虽然他只是小虾米一个,但难保不会牵扯到他。 不好的预感很快成了真,二十分钟后设计总监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方总监黑着脸出来冷声吩咐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他身后刚才被叫进去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走在最后的魏冬更是红了眼睛,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岑司祁过去小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跟你有关系吗?” 魏冬哽咽道:“不是我的错,他们冤枉我……” 他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岑司祁安抚了他几句,拉着他先去了会议室。 那之后整整一个小时,方总监都在骂人,没有人敢吱声,岑司祁也终于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半个月前规划局在他们这个项目原有的规划条件上给出了一份新的补充条件,魏冬是负责与乙方设计院对接的,却并没有把这份非常重要的补充条件发给设计院,设计院做出的方案自然就没有参照新的要求来,项目组也没有及时发现这个纰漏,最后拿去政府报批时才出了问题。 方总监上午已经因为这个事情在项目总监那里吃了憋,这会儿便可劲地找着手下的人发泄,即使魏冬一再解释投资管理部的同事并没有把这份所谓的补充条件给他,他真的不知道有这样东西的存在,但投资管理部却拿出了当时他签收文件的证明,言之凿凿他们确实把文件给了魏冬,并且魏冬当时还答应了说会立即传真给设计院那边,如此一来魏冬的辩解便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会议一直到六点半才结束,岑司祁拉住已经被骂得木了的魏冬,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确定没有收到过那份文件吗?” 魏冬握紧了拳,咬着牙关用力点头,哑声道:“我骗别人也不会骗你,我就是没有收到,管理部压根就没给我,至于那个签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哪次无意中签上的。” 这种可能是有的,公司经常发东西发福利什么的都要签名领取,一般这个时候也没人会仔细看签的是什么往往大笔一挥就签上了,谁知道会被人给坑了呢,岑司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魏冬,魏冬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提醒你小心,结果我自己掉坑里了,老子大不了不干了,谁他妈还稀罕一定要赖这里了!” 岑司祁回去时已经快到八点,霍隆庭不在,下午他准备到一半的食物全部浪费了,折腾了这么久他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吃,胡乱煮了一碗面就算是解决了,吃完东西收拾干净,霍隆庭才终于回了来。 “开完会了?”霍隆庭进门来换了鞋,随口问他。 “嗯,”岑司祁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点了点头,“六点多才开完,霍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人说了。”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真的就大到需要惊动霍隆庭的地步,到项目总监那一级就差不多了,他们自然会想法子补救,霍隆庭也只是听下面的人提了一嘴,并没有过多关心。 见岑司祁欲言又止,霍隆庭提醒他:“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 囚鸟[年上]_24 “我同学他是被冤枉的……那份文件管理部的确实没有给他,签名也绝对不是拿到文件后签的……” “你跟我说这个没用,既然管理部拿得出证据证明他们把文件给了你同学,这个哑巴亏只能你同学来吃,这事说到底其实是管理部和设计部之间的龃龉,还涉及到公司内部的权利斗争,你同学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不过是躺枪的炮灰而已,正好撞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岑司祁不解道:“权力斗争就可以牺牲公司利益吗?霍先生这是你的公司,你看着他们这样也坐视不理吗?” 霍隆庭摇头:“故意这么做他们应该没这个胆子,如果你同学说的是真的那很大可能是管理部的失误,他们或许之前就发现了问题不尽全力去补救却想出了这么个推诿责任损人不利己的法子,手段确实不干净,这一次没有证据,但我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那我同学呢?他就活该做炮灰吗?” 霍隆庭看着他,皱眉道:“你已经十九岁了,应该知道这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正义,你同学也并不完全无辜,如果他更小心一些,每次签名之前都仔细看清楚签的到底是什么,便不会被人有可乘之机。” “如果被冤枉的人是我呢?你也会这样置之不理,任由他们冤枉我公司开除我也觉得我活该吗?” 岑司祁脱口而出,看着霍隆庭越蹙越紧的眉,他的心里却又开始后悔,他不该问的。 冗长的沉默后,霍隆庭沉声反问他:“你觉得你跟他有什么不同?” 岑司祁愣住,睫毛微微颤了颤,他垂下了眼睛:“抱歉,是我逾越了。” 霍隆庭抬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放柔了声音安慰他:“如果是你,我就算想给你撑腰你会乐意?是不是又会担心别人会背后议论是非?” 岑司祁红了脸,瓮声道:“我不是……”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同学就算离开了公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是份实习而已,以后毕业了你们这样的名校生想去哪里去不了,这次就当是买个教训好了。” 岑司祁点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站在霍隆庭的立场,他没有任何问题,他是公司大老板,牺牲一两个小实习生他确实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即使被冤枉的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不过是他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罢了。 第二十五章 开学之前,魏冬离开了恒庭,即使公司并没有辞退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之前说着毕业之后继续在这里干走的时候却只剩下满腔的不平和抱怨,岑司祁没什么好安慰他的,却与他一起辞了职,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来这里,再继续留下去也没有意义,道理他都懂,只是觉得没意思而已。 当然在递交辞职申请之前他是先和霍隆庭打了招呼,当时他们正在霍隆庭的办公室里吃午餐,岑司祁低着头小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霍隆庭一直没有出声,他也不敢抬头看他,直到霍隆庭夹了一筷子菜进他碗里。 “想走就走吧,本来也没打算长留你在这里。” 岑司祁心中别扭,总觉得霍隆庭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明年你就要毕业了,现在想好了毕业以后做什么吗?” “嗯,进大的设计院吧,我还是想画图。” “你喜欢就好,”霍隆庭点头,“好好加油吧。” 新的学期即将开始,两个人的同居生活也结束了,岑司祁搬回了学校去,霍隆庭再要找他依旧是去锦江花园那边。其实霍隆庭并没有提过要岑司祁搬走,但他的住处离学校太远,岑司祁再住这里终究不合适,便主动搬了出去,霍隆庭也默认了没有反对。 暑假那几月趁着霍隆庭有应酬时岑司祁也经常会抽空回锦江花园,他对这个地方并没有留恋,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那只他散养在院子里的猫而已。 好在小猫如今已经有一岁多长得很壮实,野猫的生存能力都很强,并不需要岑司祁过多操心,他只用有空时去给它送些吃的就行。 将一盘刚炸好的小鱼干搁到小猫面前,岑司祁笑眯眯地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快吃吧。” 猫儿“喵呜”了一声,凑过来不客气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岑司祁看着高兴,顺手拍了几张照片,蹲在小猫面前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明天就开学了,最后一年了,等明年毕了业我跟他的三年之约也到期了,以后也不知道还不能不能来这里……到时候你跟我走吧,我有一口吃的总不会饿着你。” 猫儿低着头正吃得欢,半点回应都没有,岑司祁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其他的倾诉对象,只能跟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说,要是他也能像猫一样什么都不想,只用吃饱喝足就够了,该多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响起的霍隆庭的声音让岑司祁吓了一大跳,他立刻转身站了起来,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霍隆庭,涨红了脸,心虚道:“没……我就是下来逛逛……”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霍隆庭不喜欢他养猫,看到他特地跑下来喂猫,会不会生气? 霍隆庭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脚边那只正埋头苦吃的馋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猫抬头瞥了他一眼,叼起最后一块小鱼干,迅速蹿进了草丛里去,消失了身影。 霍隆庭微微蹙眉,刚才他来的时候就看到岑司祁蹲在这里对着一只猫发呆,这只猫他有一点印象,之前岑司祁还抱上楼去过,被他说了才送了走,原来他其实一直都在养着。 “上去吧,记得洗干净手。” 到底没有多说他什么,霍隆庭丢下这句,转身先进了楼里去,岑司祁懊恼地咬了一下唇,赶紧追了上去。 时间还早,才五点多一点,霍隆庭这个时候来必然是没有吃晚餐的,岑司祁给他倒了一杯茶,就要进厨房去,被霍隆庭喊住了:“别忙活了,今晚去外面吃吧。” “啊?” 见岑司祁一副呆呆的样子,霍隆庭没忍住笑了,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过来。 岑司祁挨着他坐下,被霍隆庭揽进了怀里:“傻东西,今天什么日子记得吗?” 岑司祁不明所以满眼迷糊,霍隆庭无奈,低头亲了一下额头:“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岑司祁愣了愣,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已经二十岁了。 “走吧,出去给你庆祝生日。” 岑司祁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谢谢霍先生。” 霍隆庭带他去的是一间很有情调的西餐厅,包了场,烛光摇曳中岑司祁看着霍隆庭英俊的面庞和含笑的眼睛,只觉得喝进嘴里的酒都成了蜜。 “生日快乐,祝我的小朋友永远开心幸福。” 霍隆庭举杯,岑司祁的鼻子有些酸,这一句“我的小朋友”似乎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忍不住想要流眼泪。 “怎么眼睛都红了?过生日应该高兴的。” 霍隆庭伸手过来抹了一下他的脸,岑司祁又笑了,他用力点了点头,也举起了杯:“嗯,我很开心,真的。” 切蛋糕的时候霍隆庭送出了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一枚车钥匙,看到上面显眼的标志性logo,岑司祁赶紧摇头:“我不会开车。” 囚鸟[年上]_25 “收着吧,总要学的,学会了再开。” “可是这太贵重了……” “我不觉得贵就行了。” 不想扫他的兴,岑司祁只能收了下来,心里却有些惴惴难安,他们认识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上了霍隆庭的床换取了霍隆庭提前预支给他的奶奶的救命钱,去年的今天,霍隆庭在床头给他留下了一枚昂贵的钻石手表,今年则是近千万的车子。 霍隆庭出手一年比一年大方,岑司祁却并不觉得荣幸。 其实霍隆庭也早就发现了,岑司祁对物质几乎没有要求,两年多的时间他从来没有主动开口问自己要过什么,他的助理每个月会帮他给岑司祁转十万生活费,岑司祁却依旧过得很简朴,衣服也是看不出牌子的便宜货,甚至他之前在外面给人做家教霍隆庭也清楚,没有过多干涉只是不想为难他而已。 “去年送你的手表呢?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 “收起来了……太名贵了,戴着不合适,”岑司祁不敢撒谎,“霍先生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还是学生,戴那个太招摇了……” “那就先收着吧,以后再戴也一样。” 岑司祁点了点头,之前还很雀跃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霍先生是好意,他却又一次清楚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霍先生可以送他名车名表,他却只能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煮一碗不起眼的长寿面。 只是现在的气氛太好,他并不想给自己和霍隆庭添堵,岑司祁微微笑了起来,再次与霍隆庭道谢:“谢谢霍先生。” 第二十六章 大学生建筑大赛的颁奖仪式在开学一个星期之后举行,地点在国家建筑学会的展览馆,所有的优秀参赛作品都陈列在展厅内,会有为期三天的展出时间。 那天岑司祁的寝室四人全体出动都去了现场,岑司祁和沈之禾领奖,另两个来给他们捧场。 许久未见的宋严明也亲自来了,在展览馆外等着他们一起进去,见面之后岑司祁大方地与他打招呼,宋严明笑着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一旁的沈之禾,沈之禾目光闪烁了一下,垂下眸小声道:“学长好久不见。” 宋严明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进去吧,颁奖仪式快开始了。” 在会场里落座后,岑司祁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霍隆庭的身影,几天前霍隆庭就说起过他已经拿到了今天仪式的邀请函也会来给他捧场,虽然一早说好了互相装作不认识,但岑司祁还是想亲眼看到他出现,他想在霍隆庭的注视下走上领奖台,想要与霍隆庭一起分享他的喜悦。 “你怎么一直晃头晃脑的?看什么呢?”坐在岑司祁身旁的魏冬小声嘀咕了一句,提醒他,“马上就开始了,别动来动去了。” 岑司祁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坐直了身目光放回了领奖台上。 金奖的颁发在最后面,时间慢慢滑过,一拨一拨领奖的学生走上台去,岑司祁却始终没有在会场里看到霍隆庭,直到一条短信发到他的手机上:“公司临时有事要去外地,我现在得去机场,去不了你那里了,回来再帮你庆祝。” 岑司祁默默咬了一下唇,虽然有些失望,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工作重要,霍先生一路平安。” 那边没有再回,岑司祁收起手机,不再胡思乱想。 颁奖仪式结束后,宋严明兑现承诺请大家一起吃饭庆祝,跟来凑热闹的魏冬和刘向阳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簇拥着他们往外走,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闹市区生意十分火爆的火锅店里,一口气点了二十几个菜,大有不把宋学长吃穷不罢休的气势。 宋严明也很高兴:“你们随便点啊,多点些,反正今天拿了奖金。” 金奖的奖金有五万块,林教授一分没要让他们自己分,宋严明只拿了一万,说岑司祁和沈之禾出力更多让他们俩多分些,他们也没有过多客气,便平分了剩下的四万块,这一个暑假岑司祁在恒庭实习也赚了上万块钱,新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已经足够了。虽然霍隆庭每个月都会转一大笔钱给他,他却从来没有动用过,总有一天他会把钱都还了,包括之前奶奶的救命钱。 有了魏冬和刘向阳两个在场耍宝活跃气氛,一起参赛的三人小组坐在一块总算没有显得过于尴尬,宋严明自若地与他们闲聊,仿佛之前他与岑司祁告白又被沈之禾告白的事情都不存在一般,沈之禾依旧是老样子,浅浅笑着听他们说话,偶尔才插一两句嘴,这样的他似乎永远都是人群之中最不引人注意的那一个,岑司祁看着他总觉得很难想象那晚在微信上与自己说那些话的人会是这样的沈之禾。 “所以老子就不干了,什么狗屁玩意儿,还真当老子稀罕不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魏冬又在愤愤不平地讲述自己在恒庭的奇葩遭遇,末了还用力拍了拍岑司祁的肩膀:“还是这小子够义气,说辞职就跟我一起辞职了,够哥们!” 岑司祁笑了笑:“我本来也不想在地产公司待,不就是图那里工资高些嘛,开学了也没多少时间去了,还是算了吧。” 宋严明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压榨你的劳动力才不肯来我这里呢,早说就是工资的原因啊,我给你开双倍都没问题。” “我也是想着跟胖哥一起方便一些。”岑司祁笑着解释,宋严明说话时的眼神太过坦然,语气里也没有一丝暧昧,当真就只是在随口说笑,所以并不会让他觉得为难。 “那明年毕业之后来吗?……还是算了,我这里庙太小,就不拖着你们了,你还是先去大的设计院磨练几年吧。” 岑司祁没打算读研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说起来还都挺替他惋惜,明明有机会保研的却放弃了,学渣如魏冬和刘向阳都恨得磨牙,岑司祁却不以为然:“我想赚钱啊,早点出来工作没什么不好,学长不也没有继续读嘛。” 宋严明点头:“读有读的好处,不读也有不读的优势,既然选定了就不要后悔。” “嗯,我也不想后悔。” 说起前途,他们这帮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自己的未来都充满了憧憬,沈之禾被问起时也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下个月就是保研的笔试了,之后还有面试,希望能顺利通过,等到毕了业……就回家乡去吧。” “你要回家乡啊?”刘向阳第一个嚷嚷了起来,“你不是吧?你家乡那小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啊?!” “喂你小子这话有些欠扁啊,知道你是京城户口也不能看不起我们外地人啊!”魏冬不服气地帮腔。 刘向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实话实说,之禾成绩这么好,留在这里以后大有可为,回去干嘛,屈才了啊。” 沈之禾笑道:“也不会,或许会去老家的省会,离我家里近一些。” “说起来你和学长是一个地的吧,学长是不是也是苏省人?” 刘向阳大咧咧地问沈之禾和宋严明,沈之禾愣了一下,宋严明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是,我们是一个省的。” 沈之禾尴尬道:“学长是吴城大城市的,我只是省会下面的县城里出来的,没得比的。” “那也说明你们俩有缘嘛,怎么说也是老乡啊,以后可以互相照应。” “就是,学长你要多关照我们之禾啊,我看之禾你干脆也别回去了,毕业以后跟着学长混好了。” 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纠葛的魏冬和刘向阳一唱一和地起哄,沈之禾尴尬得脸都红了,岑司祁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怪受不了的,出言提醒没心没肺的那两个:“你们俩行了啊,管好你们自己吧,之禾有他自己的打算,要你们操什么心。” 宋严明给沈之禾添了一杯饮料,诚恳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沈之禾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囚鸟[年上]_26 第二十七章 霍隆庭是在三天后回来的,下了飞机回程的路上给岑司祁发了一条短信,小孩知道他回来了很高兴,主动问他晚上过不过去想给他做饭吃。 霍隆庭的嘴角无意识地上扬:“去吧,你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不用弄得太麻烦。” “好,那我等霍先生来。” 得到了确定的回复,岑司祁立刻冲出了校门直奔地铁站,一路想着晚上要给霍隆庭做些什么,即使霍隆庭说了让他随便弄,他却很珍惜每一次能给霍隆庭做饭的机会。 霍隆庭笑了笑收起手机,抬头见车子已经开到了国家建筑学会的展览馆外正在等红绿灯,想起三天前的颁奖仪式失约的事情,没有多犹豫便吩咐司机道:“开进展览馆里头去。” 他记得岑司祁说过他的参赛作品会在这里展出三天,现在进去应该还赶得上。 偌大的展厅里一排一排的展板上挂满了参赛学生的优秀作品,来参观的人却很少,或许是因为展出最后一天又快到闭馆时间了,或许是外面天气也不太好,再者这种展览会有兴趣来看的人原本也不会太多。 若不是因为有岑司祁的作品在,霍隆庭也同样不会有这个兴致。 金奖的作品在展厅中央最显眼的一块展台上,霍隆庭进来后便直接走了过去。岑司祁没有详细与他说过他设计的是什么,这还是霍隆庭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山中的民宿,在山与水的环绕中浑然一体,匠心独运的外立面设计,巧妙的空间运用,将设计者所想要表达的东西展现得淋漓尽致,作为在校学生的作品,确实叫人眼前一亮,也难怪能拿奖。 霍隆庭不是专业人士,但毕竟是做房地产的,自然一眼就看得出作品好在哪里,只可惜现在做他们这一行的图的都是一个钱字,一切以利益化优先,精雕细琢并不实惠,这样的作品终究也只能存在于画稿上。 他几乎能想象出岑司祁在设计作品时是怎样神情专注心无旁骛的模样,他的小朋友,只有在面对他自己的专业时才是最自信也最投入的,拿到金奖是他理应有的回报,以后他也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在霍隆庭心思百转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来,也在欣赏面前的作品。霍隆庭最后看了一眼转身打算离开,他手里的纸杯里装着刚才进门时在自动贩卖机上买的咖啡,因为走神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人,很不凑巧地撞到了那位女士身上,手里的咖啡也泼出来了半杯。 年轻的女士穿着浅粉色的套裙,那半杯咖啡正泼在她的胸前,霍隆庭赶紧道歉,将纸巾递给她,对方表现得很得体,非但没有破口大骂甚至连恼怒都不曾有,接过纸巾简单擦了一下反倒笑着安慰起了霍隆庭:“算了没关系,也是我自己没注意,刚才看得太专注了。” 霍隆庭表示愿意赔偿给她,对方摆了摆手:“不必了,没关系的。” 霍隆庭只能再次道歉,在对方又一次表示不介意之后才无奈离开。 从展览馆出来,之前还只是阴沉沉的天已然大雨磅礴,车子从停车场里开出来,霍隆庭的视线透过车窗玻璃落在了展览大厅的门口,刚才被他不小心撞到的女士正站在那里试图拦出租,但这个时间段又下着大雨车子并不好拦,霍隆庭吩咐司机:“把车子开过去。” 车子停在了展览大厅的门口,车窗落下,霍隆庭问她:“需要帮忙吗?我送你吧?” 对方抱着胳膊因为突如其来的冷雨而有些瑟瑟发抖,乌黑的长发已经微湿了,单薄的套裙上也沾上了雨水,胸前印着咖啡渍的地方更是晕开了一大块,显得颇为狼狈,没有多犹豫,她拉开车门上了车。 “谢谢。” 坐进车里来后对方笑着与霍隆庭道谢,霍隆庭点了点头,将纸巾递给她,提醒司机打开了热空调。 他们简单互相认识了一下,对方自我介绍名叫林慧贞:“我父亲是T大建筑系的教授,他指导的学生拿了奖,我才想着过来看看,出门忘了看天气预报,没想到会突然下大雨,幸好碰上了霍先生,麻烦你了。” “应该的,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意思。”霍隆庭客气道。 他们闲聊了起来,林慧贞的谈吐很文雅,不愧是高知家庭出身,长相也很秀美,妆容精致却并不浓艳,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很舒服,霍隆庭猜到她父亲大概就是岑司祁的指导教授,嘴上却没有提,只说是来看表弟的参赛作品:“他能拿奖我很高兴。” “你们表兄弟感情真好啊。” 林慧贞随口感叹,霍隆庭笑了笑,没有多说。 林慧贞的家就在T大附近,霍隆庭将她送到小区门口,递了一把伞给她,在对方下车之前他想了想又脱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递过去:“你披着吧。” 林慧贞没有多推辞把衣服和伞接了过去:“霍先生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过两天衣服洗干净了我再还给你。”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霍隆庭其实并没打算要回来,不过对方这么说他也没有拒绝,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林慧贞接过看了一眼,在看到恒庭集团董事长几个字时她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明显的诧异,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来头这么大,而且他人看起来绅士儒雅彬彬有礼的,倒是一点不像她固有印象里的有钱人那么令人望而却步,她点了点头,道:“那之后再联系。” 到锦江花园时刚刚六点,岑司祁已经做好了饭菜,霍隆庭进门之后习惯性地想要帮他拿外套却见他身上只穿着衬衣,好奇问道:“霍先生的外衣扔在车子里了吗?” 霍隆庭随意点了一下头,笑问他:“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香芋墨鱼排骨汤!” 岑司祁厨房先给霍隆庭盛了一晚热汤出来:“霍先生先喝完汤暖暖胃,外面变天了,别着凉了。” 霍隆庭喝着汤,身体确实暖和了不少,心里也泛着暖意,他提醒岑司祁:“别傻看着我,你自己也喝。” “嗯嗯。”一直盯着霍隆庭看被抓包了的岑司祁赶紧低下头喝汤,眼角眉梢都是羞赧的笑意。 吃着东西,霍隆庭说起他刚才去看了他们的作品,岑司祁闻言很惊讶:“霍先生去了展览馆?” “正好路过,就进去看了看,确实很不错,也不枉你花了那么多心思。” 岑司祁眉眼弯弯,旁人再多的赞誉,都比不上霍隆庭的一句肯定更让他开心。 第二十八章 转眼到了十二月底,离新年还有最后两天,岑司祁抱着一堆资料兴冲冲地从图书馆出来,正准备回寝室放了东西就去锦江花园时,接到林教授的电话,让他过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事,”林教授示意他坐下,笑着告诉他,“我们系里明年有两个公派留学的机会,去E国,你和沈之禾两个人这次比赛拿了奖成绩又一直是系里排名前列的,会优先考虑你们,沈之禾他已经确定保研了,你呢?有没有想法?想去的话我先帮你占个名额,你回头尽快把材料准备一下。” 林教授一脸喜气洋洋,岑司祁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去几年?” “两年制的研究生,费用你不用担心,奖学金足够你在那边生活,你去了那边用心学习就行,不用想其它的。” 短暂的沉默后,岑司祁摇了头:“还是算了,把机会给别人吧,我不想去。” 林教授闻言蹙起眉,问他:“为什么不想去?之前你说不想保研要早点工作赚钱我也没多劝你,但这次机会难得,去的学校不出意料就是最好的那两所之一,多少人想去都没机会,只是两年而已也耽误不了什么,你是怎么想的?” 岑司祁垂下了眸,怎么想的……他只是不想和霍隆庭分开而已,他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说不心动确实是假的,但若是他真的去了,他和霍隆庭,怕也就当真走到头了。 岑司祁知道他这样的决定太过无可救药,明知是错的,他却选择不了对的。 “对不起,教授,我真的不想去……” 林教授无奈:“你这孩子真是,我该说你什么好,你还是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吧,别意气用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三月之前决定都行,再晚就真的没机会了。” 囚鸟[年上]_27 岑司祁点了点头:“谢谢教授。” 离开之前林教授从抽屉里取出了两张票给他:“明天晚上我女儿的大提琴演奏会,有空的话去捧个场吧。” 岑司祁将票收起来,笑道:“好,我一定去。” 他与林教授是同乡人,进校以来林教授一直对他颇多关照,他还去过几次林教授的家中,知道教授有个独生女是专业大提琴家,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工作,几个月前才刚刚回来,一直都是林教授的骄傲,既然林教授给了他票,他肯定得给面子去捧这个场。 公派留学一事岑司祁没有再与任何人提起,晚上与霍隆庭闲聊时也只说了林教授给他演奏会门票的事,试探着问霍隆庭:“霍先生有兴趣吗?我们一起去吧?” 他知道这个邀请很大胆,他确实不想被自己的老师同学知道他和霍隆庭的关系,但或许是三年之约快到期了,他又实在很想多创造一些属于他和霍隆庭的共同回忆,可以留待以后独自咀嚼。 霍隆庭也笑问他:“不怕被你的老师问起我们的关系吗?” 岑司祁红了脸:“反正教授也不认识你,你说的啊,我是你表弟嘛。” 霍隆庭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接过了票去。 林慧贞独奏会,看到这六个字霍隆庭瞳孔微缩,嘴角再次浮上了一抹浅淡笑意。 演奏会的时间是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的晚上,他们到的时候音乐厅门口已经排满了花篮,大多来自社会各界的名流,林慧贞在国内外都已小有名气,这场演奏会的关注度也很高,岑司祁暗自赞叹着,却并没有注意到当中那个署名是霍隆庭的花篮,与霍隆庭一起走了进去。 他们的位置在第二排,进来时岑司祁碰到了林教授与他简单寒暄了几句,林教授也并未对霍隆庭的身份起疑请了他们进去,坐下之后岑司祁小声感叹:“没想到慧贞姐原来这么有名,她好厉害啊,这里来了好多人。” 霍隆庭笑了笑:“你来捧场都不送个花篮吗?” 岑司祁这种还没出社会的学生哪里想得到这些,霍隆庭故意逗他:“我叫人帮你订一束花直接送到后台去给她吧?” “她也不认识我啊……” “没关系,你的心意到了就行。” 于是岑司祁便傻乎乎地点了头,霍隆庭还当真给自己助理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去订了花来演出结束后送去后台给林慧贞。 没多久场内的灯光便暗了下来,唯一的一束光留给了一身白裙出现在台上的林慧贞,鞠躬之后她抱着大提琴坐了下来,琴颈置于左肩,乌黑的长发全部拢到右侧肩膀处用水晶发卡别起,露出白皙柔美的面庞和修长的脖颈,悠扬舒缓的琴声随着她运弓的动作而出,在厅内缓缓流淌,勾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岑司祁安静地听着,连呼吸都不由地屏住,心绪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琴声起伏,神思深陷其中,时而激动难耐时而怅然若失,这无疑是一场听觉盛宴。 时间慢慢流逝,直到琴声渐弱,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如潮的掌声响起,岑司祁才仿佛如梦初醒,跟着用力鼓起掌来。 大厅里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林慧贞站起身再次鞠躬致谢,美丽的面庞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让她更加迷人,岑司祁看着忍不住有些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拥有这份自信与从容就好了。 一个半小时的演奏会很快就结束了,与林教授告辞从音乐厅里出来时岑司祁依旧很兴奋,不停地念叨着刚才演出过程中所感受到的震撼,坐进车里霍隆庭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轻笑出声:“有那么好吗?” 岑司祁用力点头:“太棒了!也难怪教授说起慧贞姐的时候那么骄傲,真的很厉害!” “你也不错,各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在自己的专业上你也不必任何人差。” 猝不及防又被霍隆庭给夸了,岑司祁很不好意思,瓮声道:“那哪能比,慧贞姐在她的专业上已经是大师级别了,我还是初出茅如的学生呢。” “以后你也会有更大的成功的,自信一点。” 岑司祁忍不住地笑:“谢谢霍先生。” “谢我什么?” “总之……就是谢谢。” 谢谢你这样相信我肯定我,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努力。 演奏厅的后台,林慧贞从助理手里接过刚刚收到的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问道:“知道是谁送的吗?” “里面好像有卡片吧。” 她将卡片翻开,上面是很简单的一行字:“祝演出顺利成功,霍。” 林慧贞低下头,嗅着鼻尖的芳香,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放寒假之后岑司祁更加忙碌了起来,要做毕设还要跟着林教授做外面接的项目,但虽然忙碌却很充实,做项目是有钱分的,林教授出手大方,手头的项目在毕业前做完他能分到近十万块,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到这么多钱,实在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天傍晚他帮着教授去甲方的公司送完资料,在回程的地铁上遇上了许久未见的宋严明,宋学长比前段时间消瘦了不少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打招呼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岑司祁问他:“学长工作很辛苦吗?” 宋严明无奈点了点头:“是有一些,自己出来做不比以前跟着教授,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很多事情都很麻烦。” 他也知道岑司祁现在在跟着林教授做项目,鼓励他道:“林教授人很好,你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你想进好的设计院他应该会帮你推荐的。” “嗯,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岑司祁没有细说,林教授人脉很广,是好几间设计院和建筑事务所的顾问,有的还占了股份,要给他推荐一份好工作确实很容易,但林教授很希望他能出国深造几年,这一个多月也一直都在劝他,只是他自己下定不了决心而已。 既然碰上了他们便决定一起去吃个晚饭,出了地铁站随意找了间靠街边的餐馆,点了几个家常菜,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宋严明说了一些工作上的琐事,创业不容易,即使在出校园之前他是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进了社会一样要摸爬打滚经历挫折,好在他生性乐观,遇上麻烦也并不过于在意,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幸好你当初没有答应我入伙,要不真的把你拉进火坑了,你选择去大的设计院历练几年是对的。” 宋严明半玩笑半认真道,岑司祁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是火坑,学长你太谦虚了啊,我比不上你,我这种性格的不适合创业赚大钱的,还是得老老实实找份安稳工作吧。” “嗯,早点工作当然好,不过有机会的话多学一点也耽误不了什么,我听林教授说系里今年有公派留学的机会你不想去是吗?” “你也听说了啊……” “为什么不想去?出国念两年书不好吗?要是去年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去了,你说你不想在国内读研那也就算了,但是去国外长长见识机会难得为什么要放弃?” 岑司祁大抵明白过来宋学长估计是林教授找来的说客,他无奈道:“学长你别糊弄我了,以你的成绩真想出国就算学校不提供机会,你自己申请想去哪里去不了,你不也一毕业就出来工作了,干嘛非要撺掇我去留学。” “因为我当初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想着要创业,当时手头又正好有两个比较好的项目不想错过了时机,你不一样,你只是想找份安稳的工作,晚两年耽误不了什么的。” 囚鸟[年上]_28 岑司祁还是摇头:“之禾他也放弃了,还是选择了在本校保研,去国外未必就有那么好。” “我也问过他,他说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行,老人家可能随时……他不想离开太远,那你呢?有非留下来不可的原因吗?” 岑司祁无言以对,他有非留下来不可的原因,只是那样的原因太难以启齿,他根本说不出口。 霍隆庭是突然出现的,在岑司祁纠结着要怎么跟宋严明解释时,他大咧咧地拉开了岑司祁身边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岑司祁惊讶得回不过神,霍隆庭偏头冲他笑了笑:“怎么?看到我傻了?” 然后他又冲宋严明点了一下头:“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吃吧?我是司祁的表哥。”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强势,虽然是询问句,却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宋严明不由地皱眉,下意识地去看岑司祁,岑司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确实是表兄弟,不好意思……” “没关系,既然是你表哥正巧碰上了一起吃应该的,我叫人来加副餐具吧。” 即使明显地感觉到面前这个傲慢的男人很不好相处,宋严明却不想给岑司祁难堪,叫了服务员来多加了一副碗筷,又再点了两个菜,不亢不卑地与霍隆庭客套道:“不知道表哥您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这顿我和小岑说好了的我请,还请表哥不要客气。” 霍隆庭当然觉察得出面前这个大男生对他敌意颇深,事实上他也看对方不太顺眼,刚才他开着车经过这里,见到岑司祁和这位学长坐在窗边的位置有说有笑的一起吃东西,总觉得那一幕有些刺眼,才会心血来潮停了车进来。并不想被对方故意一口一句的“表哥”占便宜,他随手扔了张名片过去:“我姓霍,你叫我的名字吧。” 宋严明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内容,心里再怎么惊讶疑惑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分毫,淡定地点了点头:“霍先生客气。” 加的菜很快上了桌,霍隆庭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随意看了一眼,是林慧贞发来的消息,她在外地演出,给他发了刚刚拍的城市夜景,霍隆庭回了一句“挺好看的,晚上的演出加油”,按掉了手机,顺手给岑司祁夹了一筷子菜。 从霍隆庭进来起岑司祁就没有自在过,那一顿饭吃得完全食不知味,霍隆庭和宋严明倒是还聊得挺多,只是一来一往言语间的火药味,傻子都听得出来。 用餐结束霍隆庭示意岑司祁:“跟我回去。” 岑司祁麻木地点了点头,小声与宋严明说了一句“学长我先回去了”就要起身离开,宋严明喊住他,有些担忧地提醒他:“林教授的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岑司祁点了一下头,宋严明从随身的包里取了一本书出来递给他,是一本建筑专业书的外文原版:“之前我听之禾提过说他想要这本原版书,这是我托在国外的同学寄来的,你帮我给他吧。” 想了想,他又有些尴尬地添上一句:“你随便找个借口吧,别说是我给他的。” 岑司祁没有多问,接过了书:“好。” 坐上车霍隆庭侧身过来帮岑司祁系上安全带,顺手捏了一下他的下巴:“不高兴了?” 岑司祁垂眸:“没有。” “你这样子想骗谁呢?我突然出现让你觉得为难了?” “对不起……” “算了,”霍隆庭也没真的生气,就是想逗逗他而已,“刚才你那位学长说的林教授的希望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情。” 霍隆庭没有再问,坐直了身发动车子。 岑司祁的手机上有宋严明几分钟前发来的微信:“我知道这事我不该问,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那位霍先生……真的是你表哥吗?” 岑司祁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犹豫了很久才回道:“抱歉学长,这事你还是不要问了。” 过了片刻,那边再次回过来:“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不要感情用事,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谢谢。” 回完这两个字,岑司祁按掉了手机,他看了一眼身边专心开车的男人,收回视线闭上眼睛,疲惫地靠进了座椅里。 第三十章 今年过年岑司祁依旧没有回老家,和暑假一样,自从放寒假之后他又搬回了霍隆庭的住处,一直到开学。过年他们两个人就窝在这个家里,没有外人打扰,过了一段对岑司祁来说很开心很难忘的二人世界时光。 岑司祁的毕设已经做完,论文也写得差不多了,等到开学再有一个月做完毕业答辩他的大学生活基本也就要落下帷幕了,但是在那之前,他更惦记的,还有霍隆庭的生日。 去年就说好了今年的生日也要一起过,岑司祁想给霍隆庭一个惊喜,他没有其他的东西能送给霍隆庭,只想亲手给他做一个生日蛋糕,做一桌子菜,当然还有过生日必备的长寿面。 那一个下午,他忙忙碌碌地准备了很多东西,想象着霍隆庭来了之后会露出怎样愉悦的表情,便忍不住嘴角上翘,完全地沉溺在快乐的情绪之中。 五点半,生日蛋糕出炉,闻着空气里浓郁的香味,岑司祁心满意足地给霍隆庭发去短信:“霍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二十分钟后那边终于回复过来:“我今晚不过去了,你自己吃饭吧。” 岑司祁愣住,雀跃的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他不甘心地追问:“上个星期不是说好了今天霍先生生日,我做饭给霍先生吃吗?” “公司临时有点事,要加班,你乖一点,自己吃吧,生日下次过也一样。” “长寿面也不吃了吗?” “要是结束的时候不晚,我尽量赶过去吧。” 岑司祁呆站了许久,转身关掉了灶台上的火,将蛋糕扣进了垃圾桶里。 霍隆庭收起手机,他知道小孩今天肯定要失望了,说不定还会偷偷哭鼻子,虽然心里隐约有些不踏实,却又觉得自己也并不用太迁就他,宠过头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加班,下班时间一到就准时出了公司,去了与林慧贞约好的餐厅。 林慧贞今晚穿了一身很性感的红色长裙,发髻高高挽起,妆容比之平时要更艳丽一些,平添了几分成熟妩媚。 他们在烛光摇曳中相对而坐,林慧贞眼中含情地看着霍隆庭,举起了酒杯,微微一笑:“谢谢你肯赏脸让我给你过这个生日。” 霍隆庭的心情很愉悦,与林慧贞认识小半年,他们的关系发展得不算快却也一切都自然而然,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动过那方面的心思,那件借出去的西服外套对方归还时他也是让助理去拿的,但林小姐显然对他颇有好感,几次主动联系他,一来二去他们便熟了起来。那一回林慧贞的独奏会他先前已经送过了花篮并未打算再单独送花,那束花确实是帮岑司祁送的,只因为与助理说的时候没有交代清楚,助理自作主张留了他的名字,误会发生了他也没有解释,可以算是顺水推舟了。 从那之后他们之间的交往渐渐多了,经常单独出外约会,彼此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只是还没有挑明而已。林慧贞温柔娴静,有才情却不高傲,家世也十足优秀,霍隆庭想要娶妻生子,她无疑是最佳人选,所以他并不抗拒,甚至乐见其成。 半杯红酒下去,气氛似乎更暧昧了一些,林慧贞看着面前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忍不住地面红心跳。哪怕是在半年前,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她从前认知里满身铜臭的商人,但霍隆庭就是有这样致命的吸引力,让她一见钟情之后念念不忘,甚至放下矜持主动去追求他。 囚鸟[年上]_29 “三十岁的生日,你有什么特别的生日愿望吗?” 看着林慧贞眼里细碎的亮光,霍隆庭笑了笑,决定主动挑破那层纸:“三十岁当然要成家立业,希望能早一点实现吧。” 林慧贞秀美面容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一些,她轻笑道:“你有恒庭这么大一个公司,还不算立业吗?” “那也只能算完成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呢。” “我陪你一起实现这个愿望吧?”林慧贞并不傻,霍隆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这也是她想要的,她没理由不接茬。 霍隆庭深深看着他,却没有立即接话,像是在审视什么一般,他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些复杂不明的情绪,让林慧贞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刚想改口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霍隆庭却忽然道:“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顾及家中的事情迁就我的另一半,我需要一个能全心全意在背后支持我为我相夫教子的妻子,最好是全职太太。” 若说霍隆庭唯一对林慧贞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她的工作,虽然音乐家这个名头给她增添了很多的光环,但经常抛头露面全世界各地演出,却并不是他乐见的。 林慧贞的眼里有短暂的犹豫和挣扎,最终下定了决心:“如果是你,我愿你为你改变。” 霍隆庭回来时已经过了零点,岑司祁一直窝在沙发里,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面前的电视机屏幕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在放着一部很老的外国电影,他看得心不在焉,一直到玄关传来动静,霍隆庭推开门进来才猛地站起了身。 下意识地去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看到时针已经过了零点,他的心里空落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霍先生你来了……” “你还没有睡吗?” “嗯……本来想煮面给你吃的,但时间已经过了。” 岑司祁小声道,听不出有什么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霍隆庭听着有些不舒服,他只是忽然想起去年的今天他们约定好的事情,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他本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再想起来,看到面前岑司祁失落的样子,多少都有些触动。 之前与林慧贞吃完晚饭又陪着她去看了一场电影再送她回家耽误到现在才过来,他应该再早一些回来的,至少在十二点之前,霍隆庭心中遗憾,他抬起手揉了一下岑司祁的头发:“现在吃也一样,我正好没怎么吃饱,你去做吧。” 岑司祁摇头:“长寿面只能过生日那天吃,霍先生要是肚子饿了我去给你做些别的吃吧。” 霍隆庭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在跟自己赌气,但见岑司祁表情淡然又似乎不太像,他已经有些困倦了,也没有多想:“好,随便做点什么吧。” 岑司祁点了点头,进了厨房去,离开了霍隆庭的视线终于再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睛。 霍隆庭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和香水的味道,不是他平常用惯了的那款男香,是一种很特别的女士香水的味道,而且这样的味道出现在他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一直想装着不知道,但是到了今天,似乎再不能自欺欺人了。 第三十一章 开学一个星期后的某天,回了一趟家的刘向阳刚一回到寝室就兴冲冲地拿出了几张邀请函来,给其他三人一人手里塞了一张:“今天晚上哥带你们几个土包子去见见世面。” 魏冬抖着手里洒上了金粉看着十分高级的邀请函,啧啧称奇:“这啥玩意?” “慈善酒会入场券。” 魏冬闻言唾弃道:“慈善酒会入场券你给我们干嘛?难不成要我们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去陪酒啊?” “想哪里去了,”刘向阳白眼他,“这个商业慈善酒会会去很多名人,还有大明星哦,你最喜欢的那什么影后也会去,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给你你还不稀罕。”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老子跟主办方的老板是铁哥们,我就让他多弄了几张邀请函来,你们倒是说说,到底去不去啊?” “去!当然去!” 魏冬一听有机会见到自己偶像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怎么会不想去,至于其他俩人,也完全无所谓,反正今天是周六,就当真的去见见世面好了。 参加这样的酒会总不能穿得太随便,不过他们已经大五了都是快要走进社会的人衣柜里一两套正装还是有的,于是便当真都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上了刘向阳家里来接人的车子。 一路上魏冬都很兴奋地在与刘向阳打听一会儿酒会现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刘向阳说得天花乱坠,连沈之禾都眼中带着好奇听得很认真,只有岑司祁一直心不在焉。 自从霍隆庭生日那晚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他,霍隆庭去外地出差了好几天,岑司祁这些天一直心烦意乱,却又庆幸霍隆庭不在不用去面对他,他是真的没有想好要再怎么面对霍隆庭。 慈善酒会的排场很大,举办地在中心城区最好的五星酒店,因为有大牌明星出席现场还来了很多娱记和粉丝,刘家的车开到了另一个侧门,他们从那里直接进了内场。 刘向阳自从上大五以后就开始跟着刘父慢慢接手家里的公司,今天他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跟着他爹扩展人脉,带来的三个拖油瓶则纯属来看热闹的,刘父把他们几个安顿在靠角落处比较安静的位置,让他们自己吃吃喝喝,要是想找哪个大明星要签名一会儿再带他们去,之后便先带着自己儿子应酬去了。 魏冬翻了翻桌上的菜单,转着眼珠子瞅着四周的热闹,小声与岑司祁两个嘀咕:“这哪里是慈善晚会啊,这个排场,还有这个菜单这些酒,这根本就是烧钱吧,而且来的明星不多啊。” 沈之禾笑道:“本来就是偏商业性质的酒会,明星只是点缀,我刚已经看到好几个财经杂志上出现过的大人物了。” “你又不是学金融的你对财经杂志还有研究啊?” “看看也没坏处啊。” 在魏冬与沈之禾说话的时候,岑司祁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向宴会大厅的入口处,却在那里看到了那个正走进来的熟悉的身影。 霍隆庭一身银灰色的笔挺西装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正在与人寒暄,身边还跟着一位挽着他的手穿着礼服长裙的女伴,即使隔得远,岑司祁也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身边的人,是林教授的女儿,林慧贞。 他们站在一起脸上带着同样得体的笑,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岑司祁就这么愣愣看着,一直到他们被人引领着走到大厅靠中间的一桌坐下,他看到林慧贞侧过头,微笑着与霍隆庭说话,霍隆庭同样嘴角含笑地看着她,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骗不了任何人的眼睛。 魏冬推了岑司祁一下:“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没事……”岑司祁慌乱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眼角酸涩,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冗长而无聊的酒宴进行到一半,刘向阳那小子终于回了来,笑嘻嘻地说现在带他们去找影后要签名,已经吃饱喝足的魏冬立马来了精神,他们跟着刘向阳往靠近大厅中间的地方走,岑司祁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后面,周遭的人带着各式各样虚假的笑脸来来去去,在他的眼前渐渐汇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不停地往下攥,攥得他心口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司祁?岑司祁?” 沈之禾在他身边小声喊他,岑司祁恍恍惚惚地回过神,迷茫地看向他:“嗯?” 沈之禾担忧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好难看……” 岑司祁摇了摇头,避开了沈之禾的目光,无意识地看向前方,却正对上了前面不远处霍隆庭的视线。 霍隆庭刚应酬完两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转头就看到了傻乎乎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的岑司祁,惊讶过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林慧贞小声问他:“你在看什么?” 囚鸟[年上]_30 霍隆庭转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没什么。” 岑司祁依旧呆呆看着霍隆庭,霍隆庭却没有再给过他一个眼神,霍隆庭的身边不停地有人来去,与他寒暄碰杯,他听到霍隆庭与人介绍他身边的林慧贞,说那是他的女朋友。林慧贞微微笑着,自信而美丽,她站在霍隆庭身边,丝毫没有被他的光芒掩盖,她与他一样那么耀眼出众,所有人都在说他们很登对,祝福着他们早日步入婚姻殿堂。 而他只能永远站在见不得光的暗处,看着他们的幸福,做这个世上最愚不可及的傻瓜。 魏冬已经拿到了影后的签名,激动的不能自己,沈之禾也很开心地与一名大师级别的学者合了影,他们都在笑着闹着,只有岑司祁几乎站不住了,他想要逃离这里,现在就走,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我们走吧,”他拉住了沈之禾的袖子,红着眼睛几乎是在哀求他,“之禾,我们回去吧,现在就走好不好?” “你怎么了?真的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岑司祁用力摇头:“我想回去……” 细心的沈之禾已经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原因,他也立刻把玩疯了的魏冬喊了回来,与刘向阳说了一句,让他叫司机把他们先送回学校。 回程的路上沈之禾与魏冬不停问岑司祁到底怎么了,岑司祁却只是摇头,他的手机里有霍隆庭几分钟前发来的短信:“晚上我去你那里,我们好好谈谈吧。” 岑司祁自嘲苦笑,至少霍隆庭还愿意跟他谈一谈,而不是依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他已经有了可以结婚的另一半,他们之间又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三年一场梦,也终于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第三十二章 霍隆庭喝了不少酒,他一进门岑司祁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还有那一款香水的味道,之前他每次去见的人果然都是慧贞姐,岑司祁心里想着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他只是霍隆庭养的一个玩物,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不再有别人,更何况,那是他可以结婚的真正的另一半,他才是那可耻的第三者。 他只是觉得悲哀而已,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连道德底线都被霍隆庭踩到了脚下,如果慧贞姐和林教授知道了他与霍隆庭真正的关系,他们会怎么看他,他还有脸去面对自己的恩师吗? 霍隆庭看着面前垂着眸眼眶微红的岑司祁,那种十分不舒服有如如鲠在喉的感觉又一次冒了出来,之前在酒会现场见到岑司祁他确实很惊讶,顾及到身边的林慧贞他没有搭理他,却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看到他神情恍惚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几乎冲动得想要上去抱住他,后来岑司祁跟着同学离开了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怎么都不踏实,所以发了那条短信给他。 霍隆庭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与岑司祁解释什么,他只是他花钱包养的小情人,他根本不用顾虑他的感受,他的所作所为若说有对不起的那个,也该是林慧贞。在与林慧贞定下关系后他其实就已经在考虑要怎么处理岑司祁的事情,之前约定好的三年也不剩多少时间了,他舍不得放岑司祁走,但是齐人之福这种东西,却并不是那么好享的,他也不想学他的父亲和兄长,身边看似人多,最后却都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被岑司祁撞破他与林慧贞之间的关系,或许是注定的。 只是看着岑司祁这么难过,他又终究心有不忍,还是打算与他说清楚:“我和林小姐……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她很温柔贤惠,我需要一个妻子,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岑司祁点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了,谢谢霍先生愿意跟我说清楚,没有让我平白做了恶人。” 霍隆庭闻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烦闷不堪的情绪,冷了声音:“你想现在就离开我吗?” 岑司祁闭了闭眼睛:“不然呢?霍先生已经和慧贞姐在一起了,难道我还要留在这里做你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吗?我也是有自尊的……我虽然卖给你了不代表我就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慧贞姐是林教授的女儿,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霍隆庭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脸色很难看,他的性格一贯霸道,骨子里也是自私的,即使之前一直想着岑司祁应该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不该被禁锢在他身边,甚至今晚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要放岑司祁离开,但是真正亲耳听到岑司祁说出口,却又十分之不痛快。 他觉得不应该这样,岑司祁的反应不该是这样,他应该舍不得,应该哭着求自己,让自己犹豫心软,而不是这样冷淡地说着他也有自尊。 “明天我叫人去办理过户,把这套房子过给你,以后你还是住这里。” 霍隆庭的声音有些哑,黝深的双瞳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气,岑司祁的心下却是一片冰凉,他麻木地摇头:“不用了,霍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套房子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霍隆庭猛地掐住了他的下颌,收紧手力道大的让岑司祁几乎要窒息:“你知道这套房子值多少钱吗?别人求都求不来,我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岑司祁一双大眼睛里不停涌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倔强地瞪着霍隆庭,一字一顿道:“我不要。” “我说了给你你就给我收着!” “我不要。” 那之后便是沉默,僵持到最后,岑司祁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完全喘不上气来,却咬紧了牙关不肯求饶,霍隆庭终于松开了手,却依旧在质问他:“你是不是故意在跟我斗气?” 岑司祁抬手抹去满脸的眼泪,片刻之后终于哑声回答他:“霍先生以为我很喜欢这里吗?你不来的时候我宁愿在寝室里待着也不想来这里,这个地方让我觉得难堪,它时刻提醒着我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房间里的那张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躺上去过,我跟他们一样为了钱躺在你身下,我觉得我真的好脏,做你的金丝雀,是我这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这番话成功激怒了霍隆庭,岑司祁被他用力推到墙上,后肩痛得他几乎倒抽气,霍隆庭欺身过来,压制住他,声音里的怒气已经不加掩饰:“你觉得脏是吗?我把你捧着宠着温柔对你你觉得脏,那么现在呢?这样是不是更脏?” 他的手扯开了岑司祁的裤子扣子,用力将他的外裤连同底裤一起拽了下来,岑司祁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的赤裸,霍隆庭的举动仿佛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一次不是拍在脸上,而是拍在了他的心口,他没有挣扎,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霍隆庭压着他翻过身去,毫不温柔地从背后刺入,无情地在他的身体里征伐。 咬破的嘴唇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十根手指抠进墙里磨得血肉模糊,身后那个地方被反复地蹂躏,锥心刺骨的痛,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 在岑司祁几欲昏厥之前,霍隆庭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把人抱进怀里,看着岑司祁睁着一双不停流泪却毫无光彩的眼睛一句话都不再说,忽然就后悔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昏了头了吗?心里像被人用重物反复敲击,难以言说的钝痛蔓延全身,第一次,霍隆庭意识到,这种感觉或许就是心痛。 “对不起……”他抱着岑司祁说出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话,“我做过头了,你别哭了……司祁你别哭了,我不逼你了……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霍隆庭有些语无伦次,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岑司祁了,明明以前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为什么真正到了现在他会觉得心痛甚至要发疯,他不想放岑司祁走了,脑子里隐约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把岑司祁留下,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留下他。 岑司祁的瞳仁缓缓动了一下,许久之后,才呐呐道:“霍先生……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第三十三章 毕业典礼在六月下旬,大学生活即将结束,走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上,每一个毕业生的心里或许都有着各式各样的触动,台上他们的老校长在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讲,鼓励着这些或将走向社会或将去往全世界各地进一步学习深造的天之骄子们,台下的岑司祁悄悄握紧了手心,十分钟之前他收到短信,他的E国签证已经下来了,明天就可以去大使馆领取。 拿到那两本沉甸甸的学位证和毕业证,岑司祁长松了一口气,五年的时间,终于收获了最终的成果,即使过程中掺杂着许许多多的不堪,至少他没有辜负自己。 毕业典礼结束后,穿着学士服的学子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在学校里拍照,来观礼的学生家长也很多,学校里到处都是人,他们寝室四个只有刘向阳的父母来了,二老乐呵呵地举着相机,在教学楼前给他们拍合影。 学士帽高高抛起,最青春无悔的岁月在这一刻定格。 魏冬找了一份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地产公司的工作,明天就会正式去报道,沈之禾也打算后天回老家,不过三个月后他又会回学校来继续读研究生,刘向阳已经开始在自家的公司上班,从基层开始磨练,他们三人依旧会留在这座城市,以后也经常会有相聚的时间,只有岑司祁一个,要去到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家,开始他独自一人的留学生涯。 “你小子走了以后我们打麻将都三缺一了。” 说是这么说,但其他三人都为岑司祁能有这样的机会而感到高兴,他要去的是E国最好的公立大学,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即使作为他的室友,也会觉得与有荣焉。 “明天就能去拿签证了,我打算下个月就过去。”岑司祁也很开心,阴霾终于都要过去了,他只要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闻言其他三人很惊讶:“下个月就去?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才开学吗?那边的住宿什么的搞定了吗?” 囚鸟[年上]_31 “下个月签证就生效了,尽早过去吧,提前熟悉一下,宋学长说帮我联系了他在那边的同学,去了有个照应,住宿什么的有他们帮忙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最终能去E国留学,确实要感谢很多人,林教授,宋学长,他们都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岑司祁想着,半年前那个傻乎乎为了虚无缥缈得不到回应的卑微感情想要放弃前途的自己确实傻透了,或许他还应该感谢霍隆庭,没有让他太晚清醒过来,还来得及去追回差一点就要错失的机会。 对霍隆庭,他并不怨恨,霍隆庭也并不欠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模糊了他们之间的包养关系,擅自在你情我愿的交易中投入感情,最后的痛不过都是活该和报应。 他其实依旧很感激霍隆庭,当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希望,这三年也给过他短暂的幸福和快乐,就已经足够了。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教学楼旁的路边,霍隆庭从车上下来,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待到岑司祁与他的同学拍完照,才朝着他走了过去。 那晚之后他与岑司祁都没有再提起那些难堪的事情,这三个月他们依旧像以前一样,他给岑司祁发短息,他就会去锦江花园等他,他没有明确表态会不会放岑司祁走,岑司祁也没有再失态地求他放过,那个晚上的事情就仿佛没发生过一般,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又有什么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岑司祁不再无意识地笑着与他撒娇,不再在他加班的时候给他发短信问他过不过去,甚至在床上,也变回了当年他刚跟他的时候那样,隐忍不言,沉默以对。 霍隆庭说要想一想,事实上到今天他也依旧没有想清楚到底要拿岑司祁怎么办,他舍不得放岑司祁走,又不能委屈他依旧做自己的地下情人,但要他放弃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去与一个男孩厮守终身,霍隆庭又并不觉得自己对岑司祁的感情真的就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这几个月他与林慧贞的交往也淡了许多,事实上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一直都停留在单纯的牵手拥抱的阶段,林慧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应该有察觉到什么,却也一直没有问过他,对于她,霍隆庭同样是于心有愧的。只是他心里隐约又希望,林慧贞能主动放弃,替他做出选择,那样他可以说服自己,不是他想要去选这样一条偏离了人生航向的路,是对方不要他而已。 或许就是因为无论怎么选都心有不甘不能两全,他才会左右为难。 岑司祁与室友说着话,抬眼就看到正朝他走过来的霍隆庭,他愣了一下,迎上前去,小声问他:“霍先生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前两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会过来给你捧个场的?” 岑司祁点了点头,对于霍隆庭的出现,他并不是特别惊讶也没有过期待,甚至连难堪和尴尬都不觉得了,无论怎样,都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刘向阳的父亲见到霍隆庭倒是颇为意外,过来与他寒暄,霍隆庭解释道:“之前一直没有说过,司祁是我表弟,他今天毕业,我来看看他。” 他的话一出口,刘向阳他们几个全都诧异不已,魏冬撞了撞岑司祁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控诉他:“我靠你小子竟然是霍董的亲戚?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真人不露相啊你?” 岑司祁淡道:“远亲而已,我跟他其实不是很熟。” 魏冬与刘向阳依旧对他和霍隆庭的关系好奇不已,围着他问东问西,只有沈之禾转头看了一眼正与刘向阳父母寒暄的霍隆庭,再看向面色平静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之感的岑司祁,不由地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霍隆庭与刘向阳父母说完话,偏过头看了岑司祁一眼,问刘父:“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和司祁拍张照?” “当然没问题。” 岑司祁也没有拒绝,他们并肩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留下了三年时间的唯一一样合影。 拍完照霍隆庭便要赶去机场,他今天要去国外出差,一个星期后才会回来,原本就是特地抽空来的这里,走之前他叮嘱岑司祁:“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等我回来带你去旅游。” 岑司祁笑了一下,看着霍隆庭:“你去吧,一路平安。” 霍隆庭点头,转身离开,岑司祁看着他,一直到他走到车边,再次朝他挥手坐进了车里,岑司祁轻抿起唇,在心里无声道:“霍先生,再见。” 第三十四章 毕业典礼结束的第二天,岑司祁顺利拿到了签证,那之后他最后一次去了锦江花园。 原本是想把留在这里的东西收拾走,走进这个临时住处才发现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东西留在这里,这里的一针一线都不属于他,他也不想要。 那两样拿到之后就一直锁在抽屉里的生日礼物放到了茶几上,连同那张存着这三年来霍隆庭给他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的银行卡。 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带给过他痛苦和难堪,也给过他短暂的甜蜜和快乐的地方,岑司祁闭起眼睛微微一笑,不再留恋,留下房门钥匙,大步离开。 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找到了那只他已经散养了快三年的猫,岑司祁把小家伙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呢喃:“对不起,我食言了,没办法养你了,我把你交给别人好不好?” 他已经和刘向阳说好了,把猫抱去给他养,刘向阳的母亲是全职主妇,最喜欢这些小动物,一定能照顾好这个小家伙。 小猫睁着琉璃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贴着他的手臂蹭了蹭。 抱着猫即将走出小区大门时,猫儿忽然在他怀里剧烈挣扎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想要把它抱走的意图,小猫从他的手里跳了下来,转身就往后跑,岑司祁赶紧追上去,猫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钻进草丛里很快就没了身影。 岑司祁愣了愣,还想把猫找回来,但无论他怎么呼喊,平时一叫就到的小猫却怎么都不肯再出现了,最后他只能无奈苦笑,连猫都不肯跟他走,大概注定了他带不走这里的任何东西吧。 那之后,岑司祁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打算走哪算哪,用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去天南海北地转一转。 霍隆庭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回来的,下了飞机回程的路上便给岑司祁的手机号发了短信,但是第一次岑司祁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他的消息,霍隆庭打电话过去,回答他的却是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对方关机了。 他慢慢沉下了眸色,示意司机直接把车开去了锦江花园。 房子里冷冰冰的,每次他回来会做好饭等他帮他拿衣服递茶水的岑司祁不在了,霍隆庭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茶几上那十分显眼的几样东西,他的额头紧锁了起来,四处看了一圈,似乎什么东西都在,又似乎有什么已经不在了。 做打扫的阿姨接到霍隆庭的电话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五天前她去的时候那几样东西就已经在了,她不敢乱动就一直放在那里,这一个星期房子里都没有人住过的迹象,厨房没有用过,房间里床单上的褶皱似乎都不曾变过。 霍隆庭挂断电话,颓然地坐进沙发里,岑司祁走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留恋地逃离了他,没有带走他给他的任何一样东西,就这么走了。 许久之后,扣在茶几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霍隆庭立刻拿了起来,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林慧贞”三个字又皱着眉扔了回去,烦躁地扯了扯衣服领带。 电话那头的人锲而不舍地一再重复拨打,霍隆庭不得不按下接听,林慧贞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回来了?” “刚下机。” “晚上有空吗?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不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出来吧,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霍隆庭无可奈何地点了头,与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挂断之后他尝试着再一次拨打岑司祁的电话,那头却依旧是关机状态。 那一瞬间怒气猛地从心头蹿起,霍隆庭一脚踹上面前的茶几,那一块价值百万的手表从表盒里飞出去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表盘上出现了道道斑驳的裂纹,掉在墙角的垃圾桶边,仿佛随手一掷的垃圾,那也是岑司祁不要了的东西。 霍隆庭黑着脸转身大步而去。 林慧贞定的餐厅是之前给霍隆庭过生日的那一间,今天的她没有再精心打扮,只穿了一身很普通的套裙,霍隆庭却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林慧贞看着面前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的男人,心下轻叹,霍隆庭是不在意的,无论自己是什么样,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看进过眼里。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霍隆庭心里有人,那个人却不是她。 囚鸟[年上]_32 “我的经纪人说,明年我有机会与欧洲的皇家乐团合作,开启世界巡演,如果要敲定下来,现在就要签合约。” 霍隆庭随意点了点头:“挺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慧贞看着他,“之前你说过,想要一个全职太太,我也愿意为你改变,那么现在呢,你的想法还是一样的吗?” 霍隆庭微蹙起眉,他觉得林慧贞这个问题很多余,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不期然地又闪过了那个晚上在他怀里流着泪毫无光彩的那双眼睛,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林慧贞见他不言,红着眼睛轻笑了一下:“我明白了,Aaron……我们到此为止吧。” 长久的沉默后,霍隆庭低声道:“抱歉。” 从餐厅里出来,霍隆庭坚持送林慧贞回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交谈过,一直到车子在林慧贞家的小区门口停下,下车之前,她问霍隆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隆庭摇了摇头:“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慧贞轻轻一笑:“你又何必骗我?还是你其实在自欺欺人?你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霍隆庭沉默地看着窗外远处不停闪烁变幻的霓虹灯,心头像压着什么重物一般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喜欢就去追吧,不要让自己以后后悔。”林慧贞笑着说完,拉开车门下了车,大步离开。 霍隆庭没有立刻开车走,他点了一根烟,却没有抽几口,不停地重拨着岑司祁的手机,一遍一遍地听着那公式化的提示音,心神恍惚。夹在手里的烟头慢慢灼烧着烟纸,一直到烫到了手指,他才回过神,闭了闭眼睛,捻灭了烟,发动车子。 一个月后,岑司祁回到老家,祭拜完父母和奶奶,他收拾行李,去了沪城,从那里出发前往E国。 上飞机之前,他打开关机了一个月的手机,他的同学朋友发来的各种消息不断涌进来,他一一回复,然后便看到了那几条来自霍隆庭的短信。 “我回来了,晚上去你那里。”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到底在哪?” 最后一条是昨天半夜发来的:“要是看到了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别躲起来了,你能躲一辈子吗?” 岑司祁扯起嘴角,自嘲笑了一声,最后在室友群里发了一条“我要上机了,到了那边再联系你们,回见”,之后再次关掉手机,将电话卡取出,随手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里,背起随身行李,走进了登机口。 第三十五章 霍隆庭这一个月都很不好过,岑司祁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最开始他特别恼火,一心想着把人弄回来之后要怎么教训他,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种集聚在胸口不断翻滚的怒气也终于慢慢沉淀了下去,变成了难以言说的无奈和失落。 那天晚上他被那几个成天在外头玩的朋友叫出去,大概是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那些人叫了很多人来捧场,男男女女都是按着他喜欢的口味选的,围在他周围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霍隆庭一口一口地灌着酒,满心烦闷想的却依旧是那个已经失踪了的小混蛋。 “那边那个,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长得白白嫩嫩的,不比你之前那个小情儿差吧?” 狐朋狗友笑嘻嘻地怂恿着霍隆庭,他随意抬眼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确实是个看着与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不一样的小男生,白白净净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那双不安转动的眼睛却像极了岑司祁。 他不由地蹙起眉,不耐烦道:“谁叫你搞这些的?” “还不都便宜你了,你别不领情啊。” 霍隆庭最终还是把人带了走,他喝得有些多,想着岑司祁那股子强压下去始终没有宣泄出来的怒气又冒了头,烧得他心下一片燥热,岑司祁走了就走了,不过是一个他养了几年有了一点感情的宠物而已,他凭什么要这么惦记着他,换了别人难道还不行了吗? 他把人带回了锦江花园,进门之后丢下人自己先进了浴室里去。 热水浇头而下,被酒精蒸腾过浑浑噩噩的脑子渐渐清醒了一些,霍隆庭走出淋浴,看到镜子里自己疲惫颓然的脸,那股浓重的失落感无端地又冒了出来。 从浴室里出来,他带回来的那个小男生正拘谨地坐在床边,岑司祁曾经坐过的地方,低着头无意识地搅动着手指。霍隆庭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岑司祁第一次被他带回来时,也是这样局促不安带着掩饰不去的紧张和忐忑,却又笨拙而努力地想要取悦他,他又想起那一次岑司祁红着眼睛说出的那句“房间里的那张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躺上去过”,岑司祁说他觉得脏,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愤怒,现在再想起来,或许岑司祁真的没说错,确实很脏。 霍隆庭也在床边坐了下来,却没有去碰那个男生,他点了一根烟,烟火缭绕中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还是学生?为什么选择做这个?” 小男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低下了头,咬住了嘴唇,好半晌才小声道:“我需要钱……” “原因呢?” “我妈妈工伤高位截瘫要一大笔钱治病,责任方老板跑了拿不到赔偿,我爸早就去世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我没有办法了。” 霍隆庭听得蹙起了眉:“你要多少钱?” “三……三十万,”小男生用力咬了一下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哀求他,“您让我跟你吧,我只要钱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很听话的……” 霍隆庭没有再问,一直到抽完手里的那根烟,他才站起身走出了房门,小男生犹犹豫豫地跟出去,见到他拿出了支票本,几笔下去之后将支票递给了他。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小男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霍隆庭转开视线,下意识地回避那双几乎和岑司祁一模一样的眸子,三言两语把人给打发了走。 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他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呆站了片刻,又一次拨了岑司祁的手机号,依旧是关机,心里蔓延开来的失望和隐约的无措压下了愤怒,他跌坐进沙发里,似乎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是怎样一种滋味。 他又给岑司祁发了一条短信,“要是看到了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别躲起来了,你能躲一辈子吗?”,语气看似依旧强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消息在发出去时他是抱着怎样的忐忑和不安。 岑司祁当然没有回,他大概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 那天之后霍隆庭吩咐自己的助理把锦江花园的房子挂出去转卖,几天之后助理告诉他做打扫的阿姨把房子全部清理了一遍,整理出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来,问他还要不要,霍隆庭原本想说全都扔了,话到嘴边顿了一下又改了口:“先留着吧。” 那个下午他再次路过锦江花园时,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把车开了进去。 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岑司祁的,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几件不要了的旧衣服,几本过去随手买的杂志而已,唯一让霍隆庭意外的,是一本素描册,他曾经见到岑司祁拿出来过,岑司祁似乎一直都随着带着这本册子,有一回他心血来潮想要看,小孩涨得脸都红了,却坚持不肯给他,后来他逗了他几句这事便也忘了,只是没想到这本素描册岑司祁也没有带走。 同来的助理与他解释,说画册是打扫的阿姨在沙发后面捡到的,大概是不小心掉在了那里。 霍隆庭慢慢翻开,终于看清楚了画册里的内容,那一整本册子,画的全是他,每一张图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注释。 “2015年7月6日,第一次见到霍先生,谢谢他。” “2015年9月13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霍先生在一起了,很痛,但是很开心。” “2016年4月17日,奶奶过世了,我很难过,还好有霍先生在。” 囚鸟[年上]_33 “2016年9月13日,霍先生送的手表,太贵了,我舍不得戴。” “2017年1月1日,昨天和霍先生去跨年,他先走了,没有和我一起倒计时。” “2017年1月28日,半夜和霍先生一起看到烟火了,我很开心。” “2017年1月30日,他打我了。” “2017年3月2日,原来今天是霍先生的生日,我竟然不知道,笨蛋。” “2017年3月16日,霍先生竟然半夜搭直升机来接我,太夸张了。” “2017年7月6日,实习很顺利,每天和霍先生在一起,很开心,他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2017年9月13日,霍先生送的生日礼物越来越贵了,我不敢要。” “2017年12月27日,虽然放弃机会很可惜,但能和霍先生在一起就好了。” “2018年3月3日,昨天他和别人过生日去了,他真的有别人了。” 最后一幅图是今年他生日之后的第二天画的,画里的他一副微醺的姿态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里的温度却是冷的,那是岑司祁眼里看到的他。 原来那个时候小孩就已经知道了,霍隆庭闭起眼睛,想象着岑司祁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画下的这幅图,心脏便像被割裂了一般,真正体会到了心痛到难以忍受的滋味。 走出楼道,外面阳光正好,他却浑身冰凉,他原本总以为只要他招一招手岑司祁就还会回来,但是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清楚认识到,岑司祁是真的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从草丛里钻出来的猫在他脚边转了一圈,霍隆庭在恍惚中低下头,对上了猫儿那双琉璃眼珠子。 “喵……” 小猫轻轻喊了一声,霍隆庭认了出来,这是岑司祁一直偷偷养着的那只猫。 他下意识地弯下腰伸出了手,猫儿警惕地瞅着他,过了片刻才慢慢挪了过来。 霍隆庭把猫抱了起来,轻捋了一下它杂乱的毛,上了车去。 第三十六章 霍隆庭没养过猫,小时候他的侄子带了只猫回来养了没两天他就因为过敏进了医院,从那以后他们家里就不再养这些小动物了,所以第一次见到岑司祁把那只猫带上楼的时候他确实不太高兴摆了脸色,小孩被他吓到了把猫放了回去后来就只敢偷偷地散养,但是今天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不但把猫抱了回来,还打算帮着岑司祁一直养下去。 当天晚上霍隆庭就开始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不停地咳嗽手背上还起了红疹,他知道这是猫毛过敏的反应,只让助理去医院拿了些药回来,比起内心深处那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心慌,身体上的这一点不适他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得不到根治,一个月的时间身上反反复复地起反应,再后来,似乎是某一天一觉醒来,他的过敏症状便全都消失了,那只被精心打理过越发漂亮了的猫趴在他脚边睡得香甜,霍隆庭起身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看着远处天际初升的朝阳,许久之后,唇角扯开了一抹无声地苦笑。 到了今天,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他对岑司祁,不再是单纯的对包养小情人的可有可无的喜欢,会因为他心痛,会在他离开后不断想念他,会忍着过敏的不适养他的猫,这大概就是曾经叫他不屑一顾的所谓爱情,但这两个字,他却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过敏的不适,忍一忍总能过去,那么失去所爱的痛呢?一直忍着也能过去吗? 岑司祁的去处,要打听到其实并不困难,霍隆庭通过林慧贞联系上林教授一番询问,便早已知晓了他是去了国外留学,岑司祁曾经为了他傻乎乎地想要放弃机会,后来又被他伤了心清醒了过来选择了真正正确的路。 霍隆庭甚至不忍心去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岑司祁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矛盾和挣扎,才会在对他彻底死心后一句招呼也不打直接离开。 刚知道岑司祁在哪里时他确实有冲动直接过去找人,拿起电话想要叫助理订机票时却又犹豫了,如果是以前,他可以以最强硬地姿态出现在岑司祁面前,强迫他不得不面对自己,但是现在,他做不到了。 岑司祁成了他的软肋,他舍不得再去为难他,舍不得再让他因为自己心烦意乱,离开了他,岑司祁会有更远大的前程,会遇到更好的人,也会忘了他曾经给过他的那些痛与伤害。 如果一直忍着真的能冲淡这份迟来的爱情,他愿意承受这挖心一般的痛,这是他应该有的惩罚。 岑司祁的研究生生涯已经开始了,课程压力比在国内时还要大得多,每天往返于教室和图书馆,一天最多只能睡六个小时,虽然忙碌,但对岑司祁来说这就是他想要的,他觉得很充实也很平静,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每天只要不停地学习、画图就足够了。 那天下午的时候,他在图,室友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沈之禾他们三个人刷着屏地祝福他生日快乐,岑司祁愣了一愣,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国内时间已经到了零点了,陆陆续续地还有其他的同学朋友给他发来了祝福,岑司祁一一回复,心情难得地不错。 来了这边之后他跟国内的同学联系得就少了,也实在是没时间,更何况隔着时差,今天好不容易群里四个人都聚齐了便多聊了几句,各自说起了自己毕业这几个月的生活。魏冬在新公司混得风生水起很得上司赏识顺利转了正,刘向阳被老爹操得要死要活好在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来痛并快乐着,沈之禾也在一个月前回了学校,跟着导师提前开始做研究生阶段的项目,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充实,岑司祁看着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才是他们这群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应该有的状态不是吗?他也要加倍努力,不能落于人后。 沈之禾单独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来:“宋学长他今天手机掉了,让我也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下次回来请你吃饭。” 岑司祁忍着笑意给他回复:“学长手机掉了怎么联系上你的啊,你们这个点还在一起?” “我给他送资料一起吃了个饭碰上下雨就在他这里借宿一晚而已。” “噢~” 沈之禾给他回了一个双手捂脸的表情,岑司祁笑了笑,不再打趣他:“帮我跟学长说一句谢谢啊。” 他其实有些羡慕的,不是他对霍隆庭还有留恋,而是羡慕沈之禾对宋严明这样坦坦荡荡的喜欢,这种不含杂质的感情,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也不敢奢想。 短信消息里还有一条来自国内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生日祝福,岑司祁有些疑惑地回过去:“谢谢,但是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解释说是低他一个年级的学弟,从其他学长那里要到了他在国外的手机号,因为也想要来这边留学,想跟他咨询一些事情,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 岑司祁很爽快地通过了微信好友申请,对方给他发来一个笑脸:“谢谢。” 小学弟自我介绍名叫赵生,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岑司祁认识的低年级学弟也不多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对方找上门来他也没有拒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客气,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就是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在那边的学习生活怎么样?功课紧吗?累不累?住在哪里?是跟人合租还是自己住?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吗?会不会很辛苦?” 原以为小学弟会问一些有关学校申请和专业相关的事情,没想到他上来就是一连串琐碎的关于生活方面的问题,岑司祁顿时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回答他:“功课确实挺多的,还要跟着导师做项目,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出来念书前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我是跟上一届来这边留学的学长合租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房租也还能接受,吃饭的话学校食堂中午会开,但是西餐吃多了会腻,我一般晚上都自己做,做两个简单点的菜很容易的,早上就随便买个面包对付了,刚来确实有些辛苦,时间长了就还好,也就两年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你要注意休息,别逞能,熬坏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岑司祁觉得这小学弟说话还挺奇怪的,却也没有多想,他回道:“哈,谢谢关心,没事,我心里都有数。” “那就好……以后我要是经常打扰你不会让你觉得烦吧?” “我的时间确实不多,你有事可以给我留言,我看到了会给你回复。” “好,你那边快到吃晚饭的点了吧?现在在宿舍吗?” 囚鸟[年上]_34 “还在图书馆,晚点再回去。” “早点吃饭,别拖到太晚了,对胃不好,我不打扰你了,你。” 岑司祁随意回了一个表情,按掉了手机,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专业书。 第三十七章 一年后。 飞机即将着陆,听着广播里的提示音,霍隆庭放下手中的杂志,将安全带系好,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来E国,是为了拓展恒庭的海外业务,但真正踏上这片土地,他却不得不承认,他会亲自过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手机微信里还有岑司祁昨天晚上发来的晚安,却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那个叫做赵生的学弟,霍隆庭心中苦笑,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如今却变成了求而不得,这是他的报应。 岑司祁生日那天晚上他用陌生的手机号发去祝福,并没有指望岑司祁会回复他,但是岑司祁回了,他到底不舍得就此放弃,硬着头皮装成岑司祁的学弟加了他的微信,他知道自己装得并不像,岑司祁却丝毫没有怀疑,大概根本没想过他会做这种事情吧。这一年他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岑司祁或许觉得他很烦,却依旧好脾气地应付着他,每天岑司祁这边晚上的时候他会与他聊个十几分钟,也不敢打扰他太久怕他太辛苦,从一开始每次都是他主动,到后来岑司祁也会时不时地联系他,与他说一些学习生活中的琐事,他们因此成了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不得不请公司的设计总监给自己恶补建筑专业知识,甚至叫新进公司的应届生来谈话,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在与朋友交流时会用怎样的语气找怎样的话题,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再接近岑司祁的办法。 他没有再找过别人,一年过去这份迟来的爱情非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在心中扎了根,密密麻麻地散开藤蔓将他的心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在处理完公事后的第二天,霍隆庭便去了岑司祁的学校,车子停在路边,他坐在车里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教学楼去的学生,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比以前瘦了一些,夹克外套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背着双肩包的岑司祁脚步匆匆地走进教学楼里,只留给霍隆庭一个模糊不清的侧影。 霍隆庭怔怔看着他从视线里消失,许久之后他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从后门进了岑司祁上课的教室,霍隆庭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前面第二排正认真听课奋笔疾书做着笔记的岑司祁,虽然只能看到他一个消瘦的侧脸,于霍隆庭来说,空了一年的心,却终于有了饱胀的充实感。 两个小时的课程,霍隆庭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岑司祁脸上移开过,下课之后,岑司祁收拾东西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室,霍隆庭跟着他,看着他在教学楼外与同学挥手告别,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他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隔着好几张桌子,陪着他在图书馆坐了半个下午。 以前的霍隆庭从来不知道岑司祁认真学习时是什么模样,因为他不在意,但是现在,哪怕只能这样远远看着,他也觉得很满足。 五点半,岑司祁收起东西起身离开,霍隆庭依旧跟在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有很多话想跟岑司祁说,但真正见到了人,他似乎又不愿意上前去打扰他了,岑司祁现在过得很好,他大概并不需要他。 岑司祁一路想着刚才看书时碰到的问题有些走了神,没有看到疾驰过来的车子直接走到了马路中间,一直跟着他的霍隆庭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小心!” 岑司祁停住了脚步,似乎还有些迷茫,车子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不等他转头,身后已经有人冲了上来,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到了人行道上。 “你怎么走路还发呆?知道这样多危险吗?” 不自觉教训人的话说出口,看到岑司祁呆怔的表情霍隆庭立刻就又后悔了,放柔了声音提醒他:“你刚刚那样太危险了,走路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 岑司祁垂下眸,片刻后,轻声呢喃:“霍先生,好久不见。” 他们在街边的咖啡馆坐了下来,岑司祁低着头慢慢搅动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沉默不言,霍隆庭看着他瘦得都快没了的小脸,心里不由地难受:“你学习很辛苦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也没有,功课确实多,也还好吧,习惯了。” 岑司祁随口回答,似乎并不想多说,霍隆庭看着他,想起昨晚那个在微信上跟小学弟抱怨论文很难写教授太严格的小孩,心里轻叹了一声。 长久的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霍隆庭的心中却被各种情绪翻江倒海地不断蒸腾着,他还是低估了自己,亲眼看到了人,才发现,这样远远不够。 岑司祁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小声道:“霍先生你慢慢喝吧,我得先走了,晚上还有很多作业要做。” 他说完就要站起身,却被霍隆庭按住了手:“司祁……你很不想见到我吗?” 岑司祁愣了一下,转开了视线,落在落地窗外街对面的大海报上,他瞳孔微缩,心里那隐约跳起的一点水花重归平静,淡道:“慧贞姐在这边开巡演吗?霍先生再帮我送一束花给她吧,这次我可能不能去给她捧场了。” 霍隆庭也看到了外面那张林慧贞世界巡回演奏会的海报,难免有些懊恼:“我跟她早就分开了,你离开之后就分开了,我跟她没有……” 岑司祁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霍先生我真的要走了,已经很晚了。” “我们还有可能吗?”霍隆庭脱口而出,看着岑司祁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说了出来,“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没有放过真心,现在说再多的漂亮话估计你也不会信,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给你看吗?” 岑司祁微蹙起眉,片刻之后嘴角扯开了一抹自嘲的笑:“霍先生别拿我寻开心了。” “我是说真的。” 岑司祁摇头:“霍先生,我爱过你,以前总想着等到有一天我也能事业有成了再告诉你,因为那样我才有底气说出口,但是现在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了,霍先生应该早就发现了吧?我一直傻乎乎地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霍先生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傻?我不想再这么傻下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阴影里走出来,真的不想再走回去了,抱歉。” “真的……不行了吗?” 岑司祁站起了身,轻声说了一句“霍先生再见”,背起书包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第三十八章 画完最后一笔,岑司祁揉着酸痛的肩膀站起身,画室里走进来了两个同组的同学,岑司祁笑着与他们打了声招呼,对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都没怎么搭理他,其中一个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岑司祁耳尖地听了出来,那是一句骂人的脏话。 嘴角的笑淡去,岑司祁没有争辩,收拾了东西背起书包离开了画室。 身后关上的画室门里隐约传来愤愤不平地骂声,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们,但人在异国他乡,岑司祁并不想与人为恶,忍让着一些就是了。 即使这里是世界一流的高等学府,能进来的学生个个都是高材生,却并不代表素质也一定高人一等,这一点他从进学校第一天起就早已心中有数。 回去的路上一个与他关系不错同是从国内来的别组的留学生给他发来了消息:“卧槽你行啊你,我刚看到上次你们组那个项目把你的名字改到第一了,那个M国佬要气疯了吧?” 岑司祁很意外,不确定地回道:“你在哪里看到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刚在你老板那里看到的,你自己去看下就知道了。” 岑司祁不由地皱起眉,对方说的M国佬是他们这组的组长,也就是刚才在画室里骂他的人,他们四人搭档一个小组跟着教授做项目已经有一年多了,因为他是亚洲人一直被另外三人抱团排挤,虽然他们表现得不算明显,但岑司祁不是傻子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尤其每次项目完成后署名时他的名字无一例外都排在最后,甚至有一次还故意漏掉了他的名字,而他却从来不是出力最少的那个。 教授是大忙人根本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岑司祁也从来不争,他很清楚自己是争不过的,便不想在这上面花心思,虽然这样的成绩单不漂亮,他也不是很在乎,只要能真正学到东西,眼前这一点得失并不需要太过计较,但是他确实没想到,这一次他的名字会被提到第一,联系到刚才在画室里发生的事情,这事应该就是真的了,只是……为什么? 那之后连着一个星期,每次碰上同组的其他人气氛都很尴尬,被冷嘲热讽多了岑司祁脾气再好也会烦,又一次被三个人一起堵在画室用各种外文俚语指桑骂槐时,实际全都听懂了的岑司祁终于没忍住回了他们:“我做的事情并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少,这个项目我更是出力最多的一个,在你们三个人泡夜店开趴的时候我在图书管理熬夜找资料,我的名字放在第一有什么不对吗?” 囚鸟[年上]_35 大概是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被怼了的三人一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话反驳他,脸色却十足难看,最后在岑司祁不再搭理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那位组长才冷笑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知道你们Z国人就是这样的,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我们三个都不会再跟你一组。” 岑司祁懒得再与他费口舌直接走人了,再之后他便被换到了新的组,新搭档都是专业十分过硬的牛人,人也不错,比之前的那几个要好相处得多,为此教授还专门把他找去了谈话,和颜悦色地给他鼓励:“你的表哥霍先生说你很努力,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小家伙,专业上也很有天分,好好加油吧。” 岑司祁愣住,嘴上呐呐道着谢,心里却五味杂陈,这事原来是霍隆庭插了手吗? 很快他便知道了真正的原因,霍隆庭大手笔地给他们学院捐了一座图书馆,对接人就是他的教授,霍隆庭不过是与之提了一两句多关照一下他的表弟,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对方当然不会拒绝。 正值圣诞,有两个星期的长假,连图书馆都关了门,室友出去旅游了,岑司祁却依旧每天把自己锁在出租房里看书画图。这天傍晚准备做晚饭时发现冰箱里已经弹尽粮绝了,他拿了钥匙和钱包下楼打算去趟超市,没想到会碰到等在楼下的霍隆庭。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了霍隆庭,岑司祁的心里已经不再起一丝波澜,平静地与他打了招呼,霍隆庭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岑司祁淡道:“还没有,正准备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做。” “正好我也没有我们一起吃吧,我对这里不熟,你推荐间餐厅?” “不用了……抱歉霍先生,元旦过后就要考试了,我要看书,不想出去吃饭浪费太多时间,你找别人给你推荐吧。” “现在连跟我一起吃顿饭都不愿意了吗?” 霍隆庭的嘴角还带着笑,眼神却有些难过,岑司祁避开了他的视线,再次道:“抱歉。” 他低下头就要走,被霍隆庭用力拉住了胳膊:“不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故意表现得这么冷漠?” 在大街上拉扯实在很难看,岑司祁尴尬道:“霍先生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你看着我!”霍隆庭按住他的肩膀,对上岑司祁满是难堪和不安的双眼,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却又不得不强迫他正视自己,“你看着我说,你一定要这样躲着我吗?连跟我一起去吃顿饭也让你这么难受吗?” 岑司祁闭了闭眼睛,冷淡道:“对不起霍先生,我真的不想跟你一起吃饭,不想再见到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时隔一年多,再次听到这句“放过我吧”,霍隆庭心里集聚起来的失望和懊悔几乎要将他灭顶,扣在岑司祁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他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请放过我,我不想再与霍先生有任何牵扯,还有给学院捐图书馆的事情,霍先生想要做善事与我无关,但请以后不要再插手任何我的事情。” 岑司祁的声音越加冷硬了,虽然不知道霍隆庭怎么会知晓他和同学之间的矛盾,但他若真想知道必然有的是办法,这些岑司祁都不关心,对霍隆庭这种方式的示好,他也并不领情,只觉得难堪。 “我不想你被人欺负,你花了那么多心血结果成果都被别人抢了,你就甘心这样?!” 岑司祁苦笑了一声:“这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正义,是霍先生说的没错吗?我确实不甘心,但那又怎样?我付出了心血,我学到了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别人抢不走,我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争这些有的没的?霍先生用这种方式帮我自以为为我好,有没有想过我的其他那些同学会怎么看我?觉得我仗势欺人吗?会不会他们背地里议论我能进学校也是靠你捐款捐来的机会?” 岑司祁的话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霍隆庭的脸上,让他又愤怒又无话可说:“……我只是想帮你,这也有错吗?” “我不需要你帮,真的不需要。” 在霍隆庭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后,岑司祁往后退开了一步,看着霍隆庭,认真道:“霍先生,过去的事情我真的不介意了,也不想再回头,你放过我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算我求你了。” 第三十九章 半夜岑司祁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五点,睡意却不剩多少,翻来覆去地想着接下来一周要做的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都再睡不着了。 这段时间他的压力一直很大,面临毕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找工作,他打算留在这里,想要找到一份合意的工作却并不容易。 手机屏幕上还有入睡前赵生与他说的那句“晚安”,岑司祁顺手划开,给他回:“吃中午饭了吗?” “正在吃,你这个点就醒了?” “嗯,有点睡不着。” 他和赵生很聊得来,虽然最终赵生并没有来这边留学而是选择了留在了国内工作,他们的联系却没有断过,他的一些想法和困扰赵生总能适时地给出许多有用的意见和建议,有的时候岑司祁甚至不觉得对方是比自己小一岁的学弟,他更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者。很多话他没法跟别人说却会告诉赵生,他们几乎无话不谈,也包括感情方面的问题。 他没有明着提过自己和霍隆庭的事情,只是在有一次聊起感情问题时隐晦说了自己曾经有过一段很失败的暗恋,赵生问他现在走出来了没有,他犹豫了很久后说了实话“我还喜欢那个人,大概这辈子都会喜欢,但是已经不想再回头了,我不想让自己活得太卑微失去了自我”,赵生没有再多问,只是安慰他“向前看吧你会得到更好的”。 那是个同样失眠的夜晚,岑司祁心中一直以来的苦闷似乎在这句不痛不痒的安慰里找到了出口,他不知道以后是不是真的能得到更好的,但他确实只能向前看。 “为什么会睡不着?压力很大吗?” 被对方说中了岑司祁便干脆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这段时间遇到的总总不顺,赵生沉默片刻,问他:“你在找工作?你决定了留在那边吗?真的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赵生一个月前就问过他,当时他回答的是再考虑一下再决定,但是现在他确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对,我打算先在这边工作几年再说,先积攒一些经验吧。” “在国外工作并不容易,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知道,我会努力适应。” “努力也要量力而为,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最要紧。” “知道了,小学弟你不要装大人教育我。” 霍隆庭低声呢喃了一句“小傻子”,却说不出劝阻的话来,岑司祁选择了他想走的路他想要的人生,他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他。 半年前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岑司祁从他面前退开身再一次求他放过他时,失望和难堪几乎冲破了他的理智,他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把人抓回来,然后他看到小孩红着眼睛问他:“你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那一瞬间他便又彻底心软了,他很想解释他并不是面子上过不去,他是真的爱上了他,但是这些话太苍白无力了,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人信。他想他做的最错的,就是在岑司祁当初求他放他走的时候强行把他留在身边,逼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将他的自尊彻底踩在了脚下,同样的错,他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从那之后他如岑司祁所愿,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不再打扰他,实在想他想得受不了,来回二十多个小时飞过去一趟,也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不再靠近他让他为难。 霍隆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情圣,他一直就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但是现在,他只能一再地放低自己,屈从的不过是心而已。 他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一下面前相框里的合影,两年前在岑司祁的毕业典礼上拍下的这张合照一直放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这是他与岑司祁唯一的合照,如今也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吃饱了的大猫在他的脚边转转悠悠,这只养了两年的猫已经不是当年霍隆庭刚把它抱回来时的模样,体型大了一倍不止毛发也越发蓬松柔软,从小猫变成了大猫甚至有些娇生惯养了,霍隆庭乐意宠着它,甚至每天都把它带来办公室。 他顺手拍了一张猫儿歪着脑袋对着镜头卖萌的照片,给岑司祁发过去,岑司祁很快回了几个惊叹号:“真可爱!” 霍隆庭忍不住地笑,第一次发照片的时候他其实很忐忑,怕岑司祁会认出来,但或许是猫儿真的变化太大,岑司祁只说很像他以前养过的一只流浪猫,也很喜欢他的猫,却完全没有发现是同一只,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拍几张猫的照片发给他看,他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小孩看到这些照片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只要他高兴就好。 岑司祁确实很高兴,曾经他散养的那只流浪小猫已经找不回来了,他不是不后悔的,那段时间他心情太差自顾不暇也顾不得那只猫,后来刘向阳有再去锦江花园帮他找过,只是依旧没找着,赵生的这只显然比他的流浪猫养得要好得多,岑司祁看着又欢喜又羡慕,毕竟那只小猫是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可惜却再也回不来了。 “等你回国了,我把它送给你吧。” 囚鸟[年上]_36 没想到赵生会这么说,岑司祁惊讶之下又有些尴尬,想了想他回道:“那怎么好意思啊,这是你的猫啊。” 对方回了他一个微笑的表情:“你喜欢就好。” 这话有些过于暧昧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岑司祁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这个学弟对自己有着一些不一样的心思,只是对方从来没有明着说什么,最暧昧的也不过是今天这句“你喜欢就好”,岑司祁便也不好明着拒绝,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却也完全不想与他发展出友谊以外的任何关系。 他会和赵生交心,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因为对方是自己连长相都不知道的网友,在虚拟世界里很多事情不自觉地就能说出口,但若要回到现实,他承认他确实怕了,至少在现在,他还不想再涉足任何一段新的感情。 “不用了,你养了这么久了,猫儿自己也有感情的啊,你把它送人它会觉得你不要它了,也会难过的,既然养了就要负责啊。” 霍隆庭轻叹了一声,只是看到这些文字,他就能想象出小孩纠结烦恼的表情,他便舍不得再为难他:“算了,等你以后回来了再说吧,你别再玩手机了,时间还早再睡个回笼觉吧,我不打扰你了,安。” 第四十章 一个月后,岑司祁顺利应聘进了E国最大的建筑事务所,成为该所第一位聘请的华人建筑设计师。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原本只是顺手一投简历并没有抱太大的指望,但几轮面试下来,一切顺利得几乎不可思议,最后他推掉了另外两个也很不错的offer,进入了这间业界公认为建筑行业金字塔尖的事务所。 正式收到录用邮件通知后岑司祁高兴得立刻群发消息告诉了他关系好的同学朋友,看着那些不断回复过来的“恭喜”,满心都是欢喜,赵生也在第一时间回复了他:“恭喜如愿以偿。” 在结果出来之前,他只与赵生提过想去这间事务所,但觉得希望渺茫,他差得不是专业能力,即使没有摆到台面上,职场歧视却一直都存在,外国人特别是亚洲人想在这里找一份好工作尤其是这种本地人也抢破了头的好工作并不容易,好在他确实成功了。 “谢谢!借你吉言了!” 之前赵生就鼓励过他说以他的能力肯定没问题,当时岑司祁只以为他是在说漂亮话安慰自己,现在却觉得赵生大概是他的福星吧。 “我给你寄的东西呢?收到了吗?” “今天刚去邮局拿回来了,你太破费了啊,别总是给我寄东西了。” “没事,都是些零食特产,不值钱的。” 赵生给他寄了一箱子各种这边买不到的吃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他似乎特别清楚自己的口味,岑司祁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的牛轧糖?” “以前听其他学长说过。” 岑司祁没有再问,他嚼着嘴里奶香味十足的花生牛轧糖,刷着网页想着也要买点什么给赵生寄过去。他不喜欢欠人人情,去年他生日赵生给他寄了一块手表来,他查过价格只要一千出头才没有心理负担地收了下来,后来赵生生日他送了他一根这边产的钢笔,赵生也很高兴地收了,说会一直用着,岑司祁觉得这才是朋友之间礼尚往来的正常方式。 他刷了一阵网,最后挑中了一件休闲卫衣,问赵生:“你多高,穿什么码子的衣服?” “188,xxl.”霍隆庭慢慢打着字,嘴角不由地上翘,桌子上签了一半的文件一直没有再动过,那支从收到后就一直被他当做宝贝的钢笔就在手边。 岑司祁轻咬了一下嘴唇,回道:“你很高啊。” 他对这个身高和尺码太敏感了,霍隆庭的身体他抱过千百遍,闭起眼睛也能描摹出他的身形。 岑司祁晃神了一瞬间,很快又将不该想的人从脑中摒除,赵生给他回:“是啊,从小营养就比较好吧,学长要送衣服给我吗?” “你不是说喜欢运动吗?刚好我看到网上打折,送件卫衣给你,运动的时候穿着方便,我也不好意思总白吃你的东西。” 岑司祁的话不带一点暧昧,甚至有故意撇清的意思,霍隆庭看着又好笑又忍不住叹气,小孩没有想过与别的人发展感情他当然应该开心,但似乎意味着他自己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和赵生闲聊完又在网上下了单,岑司祁起身去厨房做中午饭,许久未联系的沈之禾给他打来了电话,开口就先恭喜了他:“你很厉害啊,那么顶尖的事务所都能进去,以后我们得靠你罩着了。” 岑司祁笑道:“运气好而已,你呢,找好工作了吗?” “唔……还是在学长这里做吧。” 沈之禾和宋严明的事情岑司祁一直都是知道的,也知道沈之禾从去年开始就在宋严明那里帮忙,宋严明创业最初的几个合伙人因为各种原因陆续都退出了,他一个人压力有多大不用说,幸好有沈之禾帮他分担才撑了下来。 “真打算跟他一起开夫妻店了?”岑司祁打趣道。 “什么啊,你别说笑了……对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你知道我们从去年开始就在跟恒庭合作,恒庭的老板霍先生前几天说想投资我们三个以前拿奖的那个山间民宿项目,而且说不做任何修改,就按照我们当初的那个方案去做,这事我和学长都没意见,但你也是当初的参与者,所以学长让我问问你怎么看,霍先生给的费用还是很可观的,你觉得呢?” 岑司祁沉默了下来,去年圣诞之后他与霍隆庭就再没有见过面,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但是乍一听到“霍先生”这三个字从熟悉的同学嘴里说出,他的心中依旧会有起伏,更多的却是苦涩:“你们决定吧……这事我不参与了,钱也不用分给我。” “那怎么行,方案当初是我们一起做的,怎么能没有你的份。” “不用了,我不想要,要不你帮我把我那份捐了吧。”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沈之禾,片刻之后,他似有犹豫地问道:“司祁……那位霍先生,真的是你的表哥吗?” “不是,”岑司祁苦笑道,“你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条件的,怎么可能有个那么有钱的表哥,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你和学长想的那样,但是都已经过去了。” 沈之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他:“那就好,你也别想了,在那边好好工作吧,有时间休假了就回来看看我们。” “嗯,到时候再看吧。” 挂断电话,岑司祁呆站了片刻,一直到面前锅子里的水开始沸腾往外扑,他才赶紧关了电磁炉,从那些烦闷的思绪中抽离,再次平静了下来,不管霍隆庭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投资他们以前做的项目,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沈之禾放下手机,站在前边不远处刚与同事交代完事情的宋严明转头冲他挑了一下眉,沈之禾点了点头又很无奈地摇头,宋严明走近过来,问他:“怎么了?小岑他怎么说?” “他说随便我们,但是他不要钱,宁愿捐了也不要,要不我们还是跟霍先生说算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这个项目霍先生他势在必得的。” 想到霍隆庭与自己提起想要把岑司祁当初的设计变成现实时那个坚定的态度,宋严明便觉得他大概怎么都不会放弃。以前他对霍隆庭这人很不感冒,猜到他与岑司祁的真正关系更是对他反感,但是后来岑司祁出国留学后霍隆庭来找过他打听了一些岑司祁的事情,跟他接触多了宋严明反倒有些佩服他了,佩服的是他的强势性格和在生意场上的手段,对他和岑司祁的事情宋严明并不了解真相却也能猜个大概,同情他的同时又觉得他实在很活该。 “那怎么办啊……” 宋严明笑了笑:“就按霍先生说的做吧,我们就当是做好事了。” 沈之禾不明所以:“做什么好事?” 宋严明看着他有些迷糊的模样,不自觉地就放柔了声音:“帮霍先生完成心愿啊。” 霍先生既然想要玩睹物思人那一套,那就成全他好了,最好他永远被禁锢其中,一辈子都惦记着岑司祁,那才是真的报应呢。 囚鸟[年上]_37 第四十一章 三年后。 汇报完项目方案,岑司祁在一片热闹的掌声中与甲方公司的大老板握手,对方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他赞赏有加。岑司祁笑着虚心接受,大方地回应对方的夸赞。 三年的时间,他已经能在工作中够独当一面,并且在上个月刚刚通过了全部的考试拿到了建筑师资格证,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回程的途中接到沈之禾的电话,问之前与他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岑司祁犹豫之后回答他:“你们让我再想想吧。” 半个月前,沈之禾联系他想邀请他回国去他和宋严明的事务所做他们的新合伙人,给的条件自然是足够优厚的,岑司祁也确实动了心,他已经在这个国家待了五年,最初想的也不过是积攒一些经验,迟早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国的,对这个地方他始终没有什么归属感,唯一让他犹豫的,只是回去的时机和去向而已。 “行吧,反正也不急,不过你真要回来,一定优先考虑我们啊,我们就等着要你这块金字招牌呢。” 沈之禾笑着道,丝毫无掩饰他的动机,他和宋严明积极招揽岑司祁回去,看中的无非就是他那个建筑师资格证的含金量,岑司祁也笑了:“行啊,反正下个月我肯定会回国的,胖哥昨天给我发了请帖,他的婚礼我一定会去参加,到时候我们见面谈吧。” “那好,到时候见面再说,没想到还是胖哥本事大,终于请动你回来了。” “我没有那么厚此薄彼好吧?你和学长要是办婚礼,我也肯定会回去的。”岑司祁打趣道。 沈之禾和宋严明两年多前就在一起了,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很好,他们两个性格互补又是事业搭档还是同乡人,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别尽捡着漂亮话说了,回来的时候把时间和航班号告诉我,到时候我跟学长去接你。” “好,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挂断电话时,车子已经开进了公司的地下车库,这辆二手车是岑司祁两年前买的,驾照也是当时考的,那个曾经拿着霍隆庭送的千万跑车的钥匙忐忑不安说着“我不会开车”的他,早已在平淡冗长的时光里淡去了身影。 今天公司里的气氛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跟经理汇报完工作后听到对方提醒说一会儿公司的幕后大股东会过来考察,让他打起精神来,岑司祁点了点头,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建筑事务所虽然是E国的老牌事务所,七八年前却被南非的一个大财团给收购了,幕后老板据说是位很年轻的富商,这些岑司祁都是平时听同事议论的时候说起过,只是他没想到那位大老板会在来到这里四处转了一圈后,就点名把他叫了去单独谈话。 棕发蓝眼的男人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名叫艾伦,岑司祁却并没有直呼其名,依旧很恭敬地以姓氏加尊称称呼他,对方问了他不少问题,起初都是工作方面,岑司祁一一回答了,但是当他问道“听说你来这个国家学习加工作也有五年了,没想过要回去吗”时,岑司祁终于忍不住微蹙起了眉:“先生,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您对我不满意吗?” “没有没有,”对方赶紧摆手,“你工作很努力也很优秀,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你一直没想过回去吗?” “抱歉先生,这是我的私事……我不太想说。” “不,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我不该问的,”艾伦似有懊恼地解释道,“其实……我说实话吧,我是替我一个朋友来问你,他似乎对你很关心,却不敢主动联系你,我不忍看他难过,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来了这边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回去,当然我无权干涉你的事情,你不想说便算了。” 岑司祁愣了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您是霍先生的朋友?” 艾伦点头道:“是的,我说的朋友就是他,他很关心你,为什么你不想见他呢?” 这位年轻的富商是霍隆庭当年在欧洲读大学时的室友兼死党,两个人关系非常铁,对霍隆庭和岑司祁的事情,艾伦并不知情,只是在三年前的时候接到霍隆庭的电话帮了他一个小忙,又在上个月与许久不见的霍隆庭小聚时,听到他喝醉之后断续吐露的痛苦和难以释怀,热衷多管闲事的艾伦才想着再帮他一个忙。 岑司祁沉默了下来,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心再次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他以为霍隆庭应该早就释怀了,原来竟然不是吗? 事实上两年前他被外派到欧洲另一个国家的分公司实习时,曾被推荐去帮人做了一次室内装修设计,而当时那栋别墅的主人就是霍隆庭的侄子和他的爱人,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小,现在再想来,其实根本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从霍隆庭的掌控下真正走出来过。 “抱歉,我跟他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帮我转告他,谢谢他当初放过了我,请他也放过了自己吧。” 离开之前,岑司祁最后问艾伦:“先生,三年前我能进公司,是不是也是您帮了忙?” 艾伦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你不够胜任这个岗位,没有任何人能帮你这个忙。” 岑司祁点了点头,道:“谢谢。”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岑司祁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邮箱,开始打辞职信。 如果说之前他还犹豫是接受沈之禾他们的邀请,还是申请调去公司在国内的分部,现在便已经不再考虑第二条路,在这里三年他学到了很多迅速得到了成长,能走到今天公司的栽培功不可没,但是说到底,他能进来这里,依旧是因为霍隆庭,即使艾伦说他的能力已经足够了。 他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霍隆庭这三个字的阴影下面,他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别人能给他的再好,那也终究不是他的。 第四十二章 推着行李车走出关口,一眼就看到挥着手喊自己名字的沈之禾,岑司祁笑了笑,走上前去与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是宋严明。 “谢谢你们来接我啊。” “一路辛苦了,”沈之禾拉着岑司祁仔细打量了一番,问他,“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岑司祁哈哈一笑:“抽条了吧。” 他把带来的礼物递给沈之禾和宋严明,沈之禾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这么客气干嘛,还带礼物。” “应该的。” 沈之禾比之当年在学校时要开朗了许多,这大概都是宋严明的功劳,看到宋严明自然地揽着他的肩膀,岑司祁有些感慨又有些羡慕,笑了笑,与他们一起推着行李走出了机场。 坐上车,沈之禾和宋严明顺口问起岑司祁这几年在国外的生活,岑司祁一一都回答了,最后他说:“我已经辞职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打算在这里扎根。” “辞职了?”沈之禾闻言很意外,“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岑司祁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可能会找别的工作,之前你们的提议我想过了,还是算了吧。” “行啦,知道你有顾虑,不来就算了,我们不会勉强你的。”沈之禾笑道。 他们的事务所和恒庭合作密切,岑司祁真要来了,不可避免地要跟霍隆庭打交道,对方说不定还会以此为借口缠上来,岑司祁有顾虑他们当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岑司祁刚刚回国,沈之禾他们干脆把他接回了他们自己的家暂住,这套在三环地段很不错的小区的房子是沈之禾和宋严明一起贷款买的,这几年他们的事务所业务蒸蒸日上,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两个人也赚到了不少钱,事业和爱情都稳定了下来,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晚上一起去外面吃吧,胖哥和刘向阳也会来,我们都五年没有聚过了。” 沈之禾帮着岑司祁一起收拾行李时顺口说起晚上的聚会,岑司祁笑着点头:“好,正好我也给他们带了礼物。” 宋严明去阳台打完电话回来,问他们:“恒庭投资的我们当年设计的那个山间民宿项目昨天已经正式竣工了,他们发了照片过来,你们想看吗?” 沈之禾下意识地去看岑司祁,岑司祁面色平静地回答道:“好啊,我也想看看最后到底做成什么样了。” 囚鸟[年上]_38 宋严明从邮箱里把照片下载了出来,一张一张点过去,岑司祁认真看着,心中滋味复杂难言,霍隆庭真的把他们当初的设计预想原原本本地还原了出来,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很不容易,但是他确实做到了。 “我上个月去现场看还没有这个效果,确实很不错了,恒庭有心了。” 宋严明低声解释,岑司祁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换个衣服”回了房间去,沈之禾皱了皱眉,小声问宋严明:“干嘛对司祁说这些啊?” 宋严明捏了捏他的手:“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些而已。” 晚上的聚餐是在一间人气旺盛的火锅店,魏冬和刘向阳都带了女朋友来,魏冬和女友下周就要举办婚礼,对象是个成熟知性的大姐姐,比他大三岁,是魏冬一贯的口味,至于刘向阳的小女友还是个大学生,沈之禾悄悄告诉岑司祁,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不知道多少任,不用太当真。 岑司祁笑着与他们一一拥抱,又与两位女生握了手,坐下后他环视一圈,无奈笑道:“你们都成双成对了,就我一个单身狗,好可怜啊。” 刘向阳嘁了他一声:“你在国外五年,都没钓个洋妞回来啊?” “想什么呢你?我不好那口。” 说笑过后几年不见的那一点点生疏很快就消失了,依旧和当年一样,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同学和最好的朋友。 几年的时间他们各自都有了成长,在事业上不说顺风顺水也都小有所成,相比起来,岑司祁反倒是唯一的失业游民了,虽然没人会相信他在工作上也会有种种的自我怀疑和不如意。 被问起回国之后的打算,岑司祁淡淡一笑,回答道:“已经投了几封简历了,也回到了回信,这几天就会陆续去面试。” “你怎么想的啊?要回国可以申请工作调动过来啊?干嘛要直接辞职?” “想换个环境,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烦的,”岑司祁说着摇了摇头,“都已经辞职了,再说这个也没意思了。” 这一顿饭,岑司祁喝了不少酒,即有旧友重逢的开心,也有重新回到这个承载着他所有爱和痛的地方的伤感。后来他是被沈之禾扶上车的,迷迷糊糊地靠在车玻璃上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微信里收到了赵生发来的消息:“抱歉学长,我要失约了,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过,我打算去澳洲留学,签证已经下来了,这两天就走,现在要回老家去收拾东西,可能不能跟你见面了。” 岑司祁轻蹙起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却抓不住那转瞬即逝的念头:“去澳洲?这么急吗?” 在决定辞职回国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赵生,也约定了回来之后他们见个面一起吃顿饭,没想到最后还是错过了,对这个在虚拟世界了交流了五年的好友,岑司祁是很有感情的,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多少都有一些失落和难过。 “抱歉,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的猫得拜托学长照顾了,这几天我把它寄养在我朋友的宠物店里,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麻烦学长去接一下它吧。” 赵生发来的地址就在这附近,借着酒劲,岑司祁把事情和沈之禾他们说了:“我想现在去把猫接回来,可能要麻烦你们几天,等我租好了房子就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说什么呢,”沈之禾拍了拍他的背,“跟我们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就是一只猫嘛,我也喜欢猫啊。” 宋严明立刻调转了车头,把车子开去了宠物店。 那只岑司祁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大猫正在猫笼子里不安地转来转去,岑司祁将门打开,小心翼翼地把它抱了出来,猫儿挣扎着似乎不太愿意让他抱,岑司祁点了点他的鼻子,低声呢喃:“你爸爸不要你了,以后你跟着我吧。” 把猫抱上车,沈之禾凑过来捏了捏猫爪子:“它好肥啊,似乎有点认生。” 岑司祁微微皱眉,他的目光落在沈之禾的手握住的地方,愣了住,那里有一道伤口,是以前他在赵生的照片里从来没有见过的,但伤口的形状和位置,却与他从前散养过的那只流浪猫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次那只小猫被树枝扎伤了爪子流了很多血,是他把猫送去了宠物医院做了缝合,他不可能会记错。 下意识地,岑司祁脱口而出,问宋严明和沈之禾:“以前我们系里有叫赵生的人吗?比我和之禾低一个年级的?” 第四十三章 在岑司祁回国一周后,霍隆庭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这一次却是发给他本人的:“霍先生,我们见一面吧。” 第一次霍隆庭发现这个称呼是如此的刺眼,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骗了岑司祁五年,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 要弄清楚赵生的真实身份并不难,宋严明托在通讯公司工作的朋友帮岑司祁查了查,那个手机号背后的人果然就是霍隆庭,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岑司祁沉默了很久,他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回想这五年来多少个夜不能寐的晚上他和赵生聊着从前以后,坦诚地把心事说给他听,花足了心思给他挑礼物,自以为真心相待,其实一直都像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中。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从霍隆庭的掌控和阴影下走出来呢? 坐在恒庭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等霍隆庭过来的岑司祁轻轻闭起了眼睛,他觉得很累,特别的累,五年的时间,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他以为他早就从霍隆庭身边逃离了,原来根本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霍隆庭推开咖啡厅的门匆匆走了进来,四目相对,远没有戏剧里的那般撕心裂肺,岑司祁淡漠地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霍隆庭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只是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他,他的心里不再有不能自控地起伏澎湃,更不会再对他生出那种让他目眩神迷的迷恋,这或许是时间唯一带给过他的东西。 霍隆庭在岑司祁对面坐下,贪婪地看着面前已经从少年长成俊秀青年的他,这些年他每隔几个月就会飞一趟E国,远远看岑司祁一眼再回来,却没有哪一次,能够像现在这样这般的靠近他。 岑司祁脚边的猫笼里,原本无精打采趴在地上的猫见到霍隆庭立刻站起了身,冲着他不停叫唤,岑司祁将之抱了出来递给霍隆庭,淡道:“这只猫,霍先生还是拿回去吧,我跟它五年没见,它早就不认识我了,现在它只认你一个人,这两天它在我这里连东西都不肯吃,我养不好它。” 霍隆庭轻声叹气:“司祁,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只愿意跟我说这些吗?” “还有这张银行卡你收下吧,密码是六个一,里面是当年我奶奶的医药费和安葬费,拖欠了你这么多年很抱歉,利息都在里面。”岑司祁自顾自地说着,把卡片推到了霍隆庭面前,这是他这些年工作的积蓄,如今全部还给霍隆庭,他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霍隆庭皱了皱眉,把银行卡收了起来:“还有呢?还有其他的东西要还给我吗?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彻底两清了?” “赵生……一直都是你吗?” “你就这么希望他是其他人?你真的希望有这样一个小学弟存在吗?” 岑司祁的眸色更黯淡了一些,低声呢喃:“我真心把他当朋友,原来都是假的。” 看着他这样,霍隆庭又不由地心疼了起来,这件事他解释不了,赵生从头到尾都是他编造出来欺骗岑司祁的一个谎言:“对不起……” “算了,是我自己傻,怨不得别人。” 岑司祁没有再说,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站起了身:“抱歉霍先生,一会儿我还有个面试,要先走了。” “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短暂的沉默后,岑司祁轻声道:“我的朋友一直是赵生,他是假的,所谓的朋友便也是假的。” 说完他最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霍隆庭目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灌了铅一般的双腿却站不起来,他甚至不敢追上去,一直到脚边的猫儿扯着他的裤腿喵呜了好几声,他才逐渐回过神,窗外热辣的盛夏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用力闭起眼睛,没有让周遭的陌生人看到他通红的双眼。 岑司祁今天要面试的是一间全国知名的大型设计院,过程很顺利,当场就被设计院老总拍板定了下来,给他定的职务级别很高,工资也相当可观,还能安排住房,对岑司祁来说,这些条件已足够优越,他也想尽快安定下来,便不再过多犹豫,当天就与之签订了劳务合同。 那之后他去超市买了一些菜,打算回去给沈之禾和宋严明做顿好的,感谢他们这几天的照顾。 这一顿晚餐很丰盛,三个人围坐在桌边举杯为岑司祁庆祝他顺利入职,岑司祁喝下半杯酒,笑道:“明天我就搬去他们给我安排的宿舍,就不用打扰你们两口子二人世界了。” 囚鸟[年上]_39 沈之禾摇头:“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没你在我们哪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我们还巴不得你在这多住几天呢。” 宋严明也笑道:“是啊,不用急着搬,不是下个月才入职吗?你真想好了去那里?我以为你会比较想去外企。” “就那里了,他们给的待遇很不错,我不想再挑三拣四。” 他没有说的是,这些天他陆续收到了好几个offer,最后选择这里,很大一个原因是这间设计院与恒庭没有业务上的合作,他是真的不想与霍隆庭再有任何牵扯。 洗漱完躺上床,岑司祁无聊地划拨着手机,不经意间点开了微信聊天界面,赵生的名字就在靠前的位置,他呆愣了片刻,终究是点了进去,删除了联系人。 沈之禾来敲他的房门,进来后笑问他:“还没睡啊?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岑司祁笑了笑:“有话直接说啊,干嘛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事务所搞周年庆你不是也去参加了嘛,当时我介绍了我们事务所的一个姓罗的法律顾问给你认识你还记得吗?……那人他跟我们是同类,自己开律师事务所的,今年刚三十,人还不错,他对你印象很好,这几天一直跟我和学长说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本来想帮你推了,但是想想反正你现在也单身,不如给个机会……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岑司祁闻言很意外,沈之禾说的罗律师他确实有一点印象,在他回国的第三天,宋严明和沈之禾的事务所搞六周年庆活动,他跟着去捧了场,沈之禾给他们做了介绍,那位罗律师彬彬有礼一表人才的,也在E国留过学,他们随口聊了几分钟,后来他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现在想起来似乎对方当时确实就有意问他要联系方式。 这样的事情岑司祁不是第一回碰上,尤其在国外的那几年,追他的人不知凡几,只是他一门心思都在学习和工作上,根本不想再考虑这种事情,但是现在……想了想,岑司祁回答道:“好,你把我联系方式给他吧。” “真的?”沈之禾大概没想到他会真的答应,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岑司祁笑着点头:“真的,罗律师他人不错,我对他印象也挺好的,你说的没错,反正我现在也单身,为什么不能给大家一个机会。” 第四十四章 两天后是魏冬的婚礼,因为女方是京城本地人,婚礼就在这里办了,为了娶这个老婆,魏冬据说也很不容易,家中父母把家底都给掏了出来,才终于凑够了在这里买房子的首付钱,让女方家长点了头,但无论怎样,小两口感情不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岑司祁他们几个都去做了伴郎,一大早就跟着魏冬去女方家中接人,塞了无数个红包后终于闯进了门,因为人太多,帮着魏冬打头阵的岑司祁被推挤得差点摔倒,幸亏旁边人扶了一把,醇厚的男音就在耳边:“小心。” 岑司祁赶紧道谢,抬起头,对上面前罗律师笑盈盈的脸,意外道:“罗律师?你是新娘亲友?” 罗星景笑着点头:“我是新娘的表哥。”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当真是很小,昨晚他们才刚刚交换了微信简单聊过对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没想到今天就能在同一场婚礼上遇见,来不及多说,身为伴郎的岑司祁还有艰巨的任务要完成,匆匆跟着魏冬进了新娘的闺房去接人。 在魏冬傻笑着签下那份完全不平等的婚后协议所有人都在鼓掌起哄的时候,沈之禾看了新娘身后的罗星景一眼,转头冲岑司祁挤了挤眼睛,轻笑道:“缘分啊。” 岑司祁淡笑不语,主动走上前去帮魏冬喝下了一大杯混了各种调料的茶。 婚礼地点就在离新娘家不远的五星级酒店,去时岑司祁上了罗星景的车子,跟在浩浩荡荡的车队后面,罗星景笑着与他道:“我没想到你会是今天的伴郎,好巧。” 岑司祁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确实挺巧的。” 罗星景提醒他:“做伴郎一会儿要帮着挡酒挺辛苦的,开桌之后你记着抓紧时间吃两口东西,等到新人敬酒估计就没机会再吃了,空着肚子挡酒有你受的。” “没那么夸张吧,”岑司祁笑道,“有没有那么拼啊?” “经验之谈,我已经给人当过三次伴郎了,再不想当第四次了。” “因为很辛苦?” 罗星景偏过头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因为有个说法叫事不过三,再当第四次伴郎就当不了新郎了。” 婚宴一共开了四十桌,大部分是女方亲友,魏冬这边除了父母和几个至亲,来的几乎都是他的同事和以前的同学。到酒店之后岑司祁就和罗星景分开了,去帮魏冬接待客人,魏冬念书时的人缘非常好,这次结婚请了很多大学同学来,俨然一次小型的同学聚会,绝大多数的人岑司祁从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这一次再见面不少人都已经变了样子,有的甚至已经拖家带口了,每跟一个旧同学寒暄,他就不得不感慨一次时间的飞逝。 婚礼正式开始后仪式阶段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喘口气,一旁同样累得够呛的沈之禾问他什么感想,岑司祁看着台上认真宣誓的新人,想了想,回答道:“看到这么的多以前的同学都结了婚,有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好像真的老了……” “你才几岁呢,说这种话。”沈之禾受不了地推了他一把,岑司祁读书早,明明还比他们这些同届的都要小个两岁呢。 岑司祁没有再说,其实他只是心态变了,以前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地爱一个人天真地以为只要能永远赖在他身边就是幸福,经年累月之后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在他只想要一个安稳平淡的生活,要是能有个聊得来的人搭伙过日子,不至于让他在深夜寂寞时孤枕难眠,便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奢求了。 婚宴结束后,宋严明和沈之禾还要回去事务所先走了,刘向阳已经喝醉了被人给抬走了,岑司祁也喝得很多,好在并没有醉迷糊,与其他同学一起走出酒店,互相告别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终于撑不住找了个垃圾桶吐了出来。 罗星景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库开出来,停在了他的身边,罗星景下车来给他递水和纸巾,关切问道:“你还好吧?真的喝了很多?” 岑司祁摇头:“没事,谢谢你之前的提醒,总算没有跟其他人那样醉到被抬回去。”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岑司祁他没有拒绝,道谢过后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依旧住在沈之禾他们那里暂时没有搬走,路上罗星景没有再找话题打扰他,让他靠着座椅休息一会儿,岑司祁点了点头,靠进座椅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被身边的人叫醒,车子已经停在了沈之禾家的小区门口,他迷迷糊糊地再次道谢,下车前罗星景最后提醒他:“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晚上吃点清淡的东西。” 岑司祁再次点头,下了车去,走进小区大门之前,却看到了从路边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霍隆庭。 岑司祁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一直到霍隆庭走到他面前,皱眉问他:“他是谁?” 听到他和从前如出一辙的强硬语气,岑司祁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真的是霍隆庭,只有霍隆庭会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质问他,他不想搭理,却更不想跟他在这里纠缠,心里想着他真的得赶紧从这里搬走了,嘴上敷衍道:“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他没有解释,霍隆庭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出端倪。刚才他在车里等岑司祁时,看到他坐着别人的车回来,看到别的男人与他之间的亲密互动,那一瞬间他确实不受控制地怒火中烧,但是现在,面对面前满脸淡漠应付着自己岑司祁,他却连多一句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懊恼刚才用那样的语气去质问他。 罗星景没有立刻就走,他也看到了忽然出现的霍隆庭,他按了按喇叭,岑司祁转头冲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先走不用管他,罗星景微微皱眉,与他身边的男人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短暂的僵持之后,罗星景发动了车子离开。 岑司祁也不想再与霍隆庭多说,点了点头就要走,被霍隆庭拦了住:“先等一下,我来找你,是有件东西要给你。” 岑司祁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烦躁:“抱歉,我不想要。” “司祁……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霍隆庭的声音有些哑,他看着岑司祁,双眼里竟是带上了一丝哀求,岑司祁心中像被针刺了一下,不疼却让他很不舒服,他转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霍隆庭将手里的公文袋递给他,低声解释:“之前你们设计的那个山间民宿项目已经完工开业了,里面有一些资料介绍和照片,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实地看一看,好歹是当年你付出过心血的东西。” 犹豫之后,岑司祁终究还是把公文袋收了下来,说了一声“谢谢”,用力捏紧那仿佛千斤重的纸袋子,匆匆离开。 囚鸟[年上]_40 第四十五章 岑司祁走进餐厅,罗星景立刻站起了身,很绅士风度地帮他拉开了椅子,岑司祁笑着道谢,与他对面坐了下来。 罗星景将菜单推到岑司祁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先点吧。” “没关系,我不挑的。”岑司祁随意勾了两个菜将菜单推回给罗星景,罗星景也没有再客气,又多添了两个菜,让服务员下单。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罗星景是个很健谈的人,因为共同的留学经历,他们的话题也很多,和罗星景相处岑司祁觉得很舒服,对方很懂得照顾旁人的感受,一直都是如笑春风的样子,很能感染人。 “回国之后我和以前的同学一起开了律所,事业渐渐稳定后家里就开始催结婚的事情了,于是我就干脆出了柜,明着说了我这辈子只会找个男人,我爸妈一开始也接受不了,后来我抗争了好几年,他们终于认命了,现在又开始问我怎么男人也没见我带回去一个,”罗星景说着又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以罗律师的条件要找到好对象应该不会很难的吧?”岑司祁顺口接话道。 罗星景看着他,认真说道:“我的原则一直是宁愿勿滥,找不到真正喜欢的,宁愿一直单着。” 岑司祁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罗星景对他有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也确实觉得这位罗律师人很不错,是很合适的交往对象,只是罗星景他太过真诚,如果不能回报他同样的感情便草率地答应和他在一起,岑司祁觉得自己未免太糟糕了一些。 “当然,无论最后我们能不能走到一起,你都别有压力,就算是多个朋友也可以的吧?” 岑司祁点了点头:“好……谢谢。” 他们聊着天,岑司祁忽然愣了住,他的目光落在了餐厅门口处正走进来的霍隆庭身上,与他四目相对,霍隆庭微蹙起眉,岑司祁立刻低下了头,心念电转间想起这间商场离霍隆庭的家不远,以前他们还一起来这边吃过饭,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凑巧再次碰上。 霍隆庭是一个人来的,他进来后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岑司祁没有再看他,罗星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买单吧?” “行,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今天有一部喜剧片上映。” “好。” 罗星景说这顿他请,岑司祁没有跟他争,从站起身到跟着罗星景一起去前台买单,他都没有再看过霍隆庭那边一眼,却能感觉到身后那一直追谁着他让他如芒在背的目光,结完账便快步走出了餐厅。 电影票罗星景也早就订好了,是一部十分无厘头的搞笑喜剧,放映厅里几乎无时不刻都充斥着满堂的哄笑声,只有岑司祁一直心不在焉,整整两个小时,完全没有看进去到底演了些什么。 快结束的时候罗星景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说律所有急事他要现在回去一趟:“抱歉,本来还说把你送回去的。” “没关系,我打车也一样,你有急事先走吧。” “好,那下次再约。” 罗星景离开后岑司祁也无心再看,提前退了场,走出电影院,却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门口似乎特地在等他的霍隆庭。 他低下头回避了霍隆庭的视线,匆匆走进了电梯里,在电梯门阖上的最后一秒,霍隆庭跟了进来,岑司祁按了一楼,他却按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岑司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楼层按钮发呆,霍隆庭也不言不语地站在他身后,仿佛乎他们两个只是陌生人。 但当电梯停在一楼,岑司祁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却猛地被霍隆庭给拉了回来,快速按下了关门键。 “你干什么?” 霍隆庭依旧一言不发,紧抿着的唇和蹙起的眉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电梯门在负一层再次打开,霍隆庭扣着岑司祁的胳膊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拉了出去,推进了自己的车上,用力带上了门。 岑司祁被霍隆庭压在后座上不能动弹,他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你到底要做什么?” 霍隆庭掐住他的下颌,盯着他的双瞳里各种激烈的情绪反复交替翻滚,最他后欺下身,狠狠咬住了岑司祁的嘴唇。 岑司祁拼命地挣扎,接吻变成了撕咬,霍隆庭很快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却不愿意放开,五年了,再一次拥抱身下的这个人,他几乎要发疯,他用力拽开了岑司祁的衣服,探进了手去。 当裤子也被扯开后,岑司祁终于不再动了,他只是睁着眼睛,眼泪不停地往下淌,霍隆庭尝到泪水的咸涩味道,抬头看向他,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的岑司祁比那个时候更悲伤,更绝望。 失去控制的理智终于回了来,霍隆庭慌乱地放开手,一巴掌挥上了自己的脸,哑声呢喃:“对不起,司祁……对不起,是我昏了头了,你别再哭了,我不会做什么的……我这就放你走……” 他帮岑司祁把被自己扯得凌乱不堪的衣服整理好,胡乱地帮他擦着似乎怎么也擦不尽的眼泪,岑司祁的眼珠子缓缓动了动,终于哽咽出声:“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彻底放了我?” 霍隆庭红着眼睛哀求他:“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改的,真的会改的……你不要跟别人在一起……” 在岑司祁离开以前,霍隆庭一直以为自己很理性,不会为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但五年漫长的时间早已让他认清楚了他要的是什么,没了岑司祁,迟早有一天他真的会疯的。 岑司祁闭上眼睛,不想再回答他,即使他承认这些年他对霍隆庭的爱从来就没有少过分毫又能怎样,他对霍隆庭没信心,对自己更没有信心,如果有一天,他再次被霍隆庭抛弃,霍隆庭只是会发疯,而他,会死的。 第四十六章 后来还是霍隆庭把岑司祁给送回去的,一路上岑司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霍隆庭几次转回头看他,他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焦虑,懊悔,不甘,各种复杂情绪反复刺激着霍隆庭的神经,他却不敢再多问一句,不敢再看到岑司祁在他身下崩溃流泪的那一幕。 停车之后岑司祁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下了车,霍隆庭跟下去,他们沉默地相对而立,许久之后,岑司祁抬起头,看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漆黑夜空,呐呐道:“霍先生,以后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 “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霍隆庭艰难地哑声问他,喉口里尽是苦涩味道。 “如果霍先生执意不肯放过我,我只有远远躲开了,这个世界这么大,霍先生并没有只手遮天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总会有我的栖身之地的。” “你别走!”一听到他说要再次离开,霍隆庭顿时急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以后我再不打扰你,我保证不再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不再干扰你的生活……我求你,别再离开了,至少……至少让我能远远看到你就好,行吗?” “有什么意义呢?”岑司祁轻声呢喃,“以后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你放不开的不是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你其实没必要这样执着于我,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霍隆庭红着眼睛看着岑司祁,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岑司祁相信他是真的爱他,他又心疼又愧疚,能说出口的语言却是如此的苍白而无力。 那一整个晚上岑司祁都没睡好,早上六点多就醒了,手机里有两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他没有理,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镜子里的人满脸愁苦,眼睛下面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整晚他都在做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到许久没有再去回想过的他和霍隆庭的从前,他其实真的不想再这样,但有些事情却不是他仅仅靠理智就能控制得了的。 囚鸟[年上]_41 在洗手台前呆愣了许久,岑司祁才打开了凉水弯下腰直接往脸上泼。 那个号码第三次打了进来,他按下接听,对方是个陌生的男音:“岑先生你好,我是霍钊霖,还记得吗?两年前在欧洲,你帮我做过室内装修设计的。” 霍钊霖他当然知道,是霍隆庭的侄子,岑司祁不由地皱眉:“你好,请问霍先生有什么事?” “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我小叔他昨天晚上进了医院,现在还没醒,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闻言岑司祁心里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后才再次开口,尽量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他出什么事了?” “服用安眠药过量。” 四十分钟后岑司祁到医院的住院部时,霍钊霖正在病房门外的走廊上和医生说话,见到他之后便走了过来,小声道:“谢谢你能来看小叔。” 岑司祁白着脸问他:“他到底怎么了?” “他昨晚吞了大半瓶的安眠药,幸亏助理发现得早及时把他送来了医院,已经洗了胃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岑司祁抖索着嘴唇,几乎说不出话来,霍隆庭为什么要吞安眠药,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误会了,”霍钊霖无奈解释道,“小叔他没有想不开,他就是……病了,被诊断出躁郁症好几年了,平常看不出来,但其实经常喜怒不定控制不住情绪,他自己也不怎么配合治疗,一到晚上就头疼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只能靠服用安眠药助眠,一开始是半颗,后来剂量逐渐加大,昨晚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竟然吞了半瓶药下去。” 岑司祁低下了头,心里抑制不住地难过和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走之前霍隆庭的身体还很健康的不是吗? 霍钊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说没问题应该就是真的没什么问题……说句实话,我跟你说这些,确实有帮小叔他博同情的意思,我不知道当年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几年我眼看着小叔一天比一天消沉,他是真的喜欢你,如果可以,能不能试着……帮帮他?” 安静无声的病房里,闭着眼睛的霍隆庭躺在床上一只手还在输液,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干燥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岑司祁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过霍隆庭这么脆弱的样子,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强势掌控一切的男人,和现在躺在这里仿佛随时都可能失去生气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痛得不停瑟缩,岑司祁闭起眼睛,强忍住仿佛随时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无处可逃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压垮他。 这五年他难道就过得好吗?刚去国外的时候他也一样经常整夜的失眠,只能靠不停地看书学习麻痹自己,短短几个月瘦了将近二十斤,他心里的苦和闷却无法对任何人说,那个时候谁又能来帮他? 明明……当初是霍隆庭不要他的啊。 他爱得那么卑微,最傻的时候甚至真的想过就做一辈子霍隆庭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哪怕他结婚生子也厚颜无耻地赖着他,直到发现他的女朋友是恩师的女儿才终于如梦初醒,没有彻底践踏掉自己做人的底线,霍隆庭想要娶妻生子,他选择远离成全他,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以为倾心相交的朋友,是假的,他以为凭着自己努力得到的工作,是假的,为什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霍隆庭还是不肯放了他,要这么残忍地一直将他禁锢在过去的阴影里不能释怀? 现在霍隆庭病了,明明不是他的错,岑司祁却觉得自己仿佛罪大恶极一般,他又委屈又难过,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这个死局里走出来。 病床上霍隆庭的眼皮动了动,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岑司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要再怎么面对霍隆庭,只想赶紧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转过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第四十七章 在正式入职前一周,岑司祁回了一趟徽省的老家,去看他的父母和奶奶。 他父母出意外早逝,合葬在一处,奶奶的墓地也和他们的在一块,岑司祁买了两束花在墓碑前放下,走上来之后他才发现,这里似乎之前就有人来过,相邻的两块墓碑前都摆着水果盆,周围的杂草也清理干净了,并不像是好几年都没有人过问过的样子。 他在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岑司祁想不到还会有谁来看他的父母和奶奶,唯一的可能……忽略掉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不愿去深想。 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当年奶奶去世前拉着他的手一直合不上眼,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说还没有看到他毕业工作没有看到他成家立业,岑司祁回想着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答应奶奶的,说一定会让自己过得很好,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糟糕透了,反反复复纠缠在同一段感情里,既割舍不断,又裹足不敢向前,连再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在墓碑前静默站了片刻,岑司祁撑起伞,转身离开。 原本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等到他走出陵园到公路上时,雨势瞬间就大了,来这里的公车一小时才一班,还要等很久。 在公交站台看着广告栏上面贴的全县旅游地图发呆的时候,岑司祁忽然想起之前霍隆庭给他的资料里,他投资的那个山间民宿项目似乎就在这附近,是这个县这几年引进的重点项目,这份旅游地图应该是刚更新过的,他在上面仔细找了找,果然找到了标识,确实离这里不远,转一趟公交车就能到。 凉风卷着冷雨打湿了他的发梢,也搅乱了他的心。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二十分钟后他去对面站台坐上了反方向的车。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又出来了,思祁山庄建在山林里溪水之上,他拾阶而上,很快就看到了山庄的概貌,老派徽式风格的建筑糅合了现代美学,在青山绿水中,与自然完美地融为一体,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也和当初他们的设计一模一样。 在前台办了入住手续,岑司祁要了一间清净的单人间,推开窗就能看到山上缓缓淌下的溪流,四周山峦起伏林海茫茫,嗅着雨后清新的芳草香味,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脑子里了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似乎都被屏除了,只余心旷神怡。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睡了个午觉,下午岑司祁再次出门,沿着山路往上走,偶尔停下来拍一两张照片。这一整片山林都被恒庭拿下整体开发,没有破坏大自然原有的笔墨,只是将之修剪得更加动人了而已。 他走到溪边蹲下喝了一口冰凉的溪水,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举目四眺,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横亘在山崖间的木桥上,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 霍隆庭正被人簇拥着从木桥上而过,人群之中岑司祁一眼就看到了他,之前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山庄的服务生说他们集团总公司的董事长今天来了这边视察,没想到真的是霍隆庭。 不知道这是他有意的安排还是又一个巧合,岑司祁心情复杂,视线却一直没有从霍隆庭的身上转开。 他停在桥上似乎正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精神奕奕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他的诊断书,岑司祁也不会相信他其实病得那么严重。 那天他离开医院没多久霍钊霖就再次给他打来了电话,说霍隆庭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第二天就能出院,他胡乱应付了几句慌张地挂断了电话,那之后便一直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霍隆庭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会又在这里碰到他。 岑司祁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办,五年前离开时,甚至是刚回国的这段日子,他都是下定了决心不想再跟霍隆庭纠缠的,他并不相信霍隆庭对他的执着是因为爱,也害怕自己再次弥足深陷只能远远躲开,但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只是他依旧不敢回头。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桥上的霍隆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岑司祁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站起身迅速钻进了一旁的山林里去,挡去了对方的视线。 “董事长?” 身边的下属轻喊他,霍隆庭收回目光,轻抿了一下唇,他刚才,似乎看到了岑司祁?是他的错觉吗? 这里建成之后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过来,对这个思祁山庄,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着帮岑司祁把作品转变为现实,几年下来对岑司祁越是求而不得,这个地方就越是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加注了诸多的情感和意义,他却一次都没有来过,既想看又不敢看,睹物思人那一套,其实并不适合他,只会让他疯得更厉害。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岑司祁这个活生生的人。 那天他在医院里迷迷糊糊醒来时其实已经看到了岑司祁匆忙离开的背影,至少岑司祁还肯来看他,他也并非当真如嘴上说的那样绝情,对霍隆庭来说,这或许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无论如何,他还不想就这样放弃。 岑司祁已经没有了再继续闲逛下去的心情,回了房间去,原本打算现在就离开,外面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雾蒙蒙,窗外的景致看着都萧条了许多,他只能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先在这里住一晚再说。 那一整晚他一直都心神不宁,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半夜里辗转反侧间忽然感觉到床下一阵震动摇晃,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但当同样的震动再次出现,外面似乎已经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喊声的时候,岑司祁才终于惊醒,地震了。 有人来敲他的房门,他顾不得许多,随手扯了外套披上就下了床,拉开房门,门外是紧锁着眉满脸严肃的霍隆庭,见到他立刻拉过了他的手,焦急道:“地震了,你赶紧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囚鸟[年上]_42 第四十八章 山庄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虽然慌乱但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他们这个地方的震感其实并不算十分强烈,震中很明显不在这里,有人选择先在这里待着等天亮再离开,也有人立刻就发动了车子出山去。 霍隆庭简单交代了下头的人安抚疏散游客,拉着岑司祁上了车:“调直升机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以防万一,我们现在就出山去。”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并担心会出什么事,但岑司祁也在,他却不能不多考虑一些。 岑司祁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到车子发动驶上了出山的盘山公路,他才终于回过了神,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霍隆庭紧握着,不自在地抽了出来,一手心都是汗。 霍隆庭轻声安慰他:“别怕,没事的,出了山就好了。” 岑司祁胡乱点了点头,他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小声道:“谢谢霍先生。” 他其实并不害怕,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霍隆庭碰面。 “跟我不用说谢。”霍隆庭的声音有些哑,他拿了一条毛毯出来给岑司祁盖到腿上,岑司祁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虽然是夏天,但山里的深夜气温还是很低的。 岑司祁没有再说,他已经很累了,也不知道要跟霍隆庭说什么好,靠进座椅里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霍隆庭没有再打扰他,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的焦躁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再一次感受到剧烈的震动时岑司祁几乎已经要睡过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霍隆庭猛地拉进了怀里,霍隆庭把他压在身下,将他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用身体将他完全地挡住。 耳边是不断响起的剧烈的山石滚落的声响,身下的车子跟着晃动,前排的司机慌乱地喊着“怎么办怎么办山体滑坡了”,身上护着他的人却没有动过分毫,嗅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霍隆庭身上的气息,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别怕,司祁别怕,我在这”,岑司祁闭上眼睛,眼泪却不停从眼角滑落下来。 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随着最后一声山石落地的巨响,世界重归安静,巨大的山石就落在车子的正前方,离他们只有不过几米的距离,满脸惨白的司机终于回过了神,抖抖索索地换挡往后退,再重新踩下油门,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山石,飞奔离去。 好在后半程都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一直到进了城区,霍隆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被他紧搂在怀里的岑司祁,黑暗中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没事了。” 他摸到满手的泪水,心疼得厉害,却只能轻拍着岑司祁的背安慰他:“真的没事了,别哭。” 一个小时后,直升机把他们接去了省城,住进了从前来这里住过的那间酒店。 霍隆庭叫人开的是有两间房间的套房,进门之后他先烧了一壶热水,倒进杯子里递给呆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岑司祁:“你嘴唇都白了,喝口热水吧。” 岑司祁接过水杯轻抿了一口,握着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霍隆庭想让他心情好一点,故作轻松道:“有那么可怕吗?这不是没事了吗?” 岑司祁低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之后他才轻轻点了一下头,嚅嗫道:“谢谢……” 霍隆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很晚了,进房间去睡觉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岑司祁沉默不言地进了房里去,站到镜子前才发现自己双眼通红,满脸都是泪痕,当真是狼狈极了。 草草洗漱过后他躺上了床,已经快天亮了,他却没有了睡意,拿着手机刷上网看了看新闻,网上已经有了关于地震的报道,震中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县,级别并不高,伤亡也很小,只因为他们是从山里出来,碰上地震引起的山体滑坡,感受才更强烈一些。 闭上眼睛脑子里似乎又浮现起在山石崩塌和地晃中霍隆庭坚定地把他护在身下的那一幕,只可惜黑暗中他没有看清楚当时霍隆庭脸上的表情。 心脏一阵钝痛,岑司祁按住自己的左胸口,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后怕,他不敢想要是霍隆庭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微信里有沈之禾发来的问候消息:“我看到新闻你老家那边发地震了,你没事吧?” 岑司祁轻吁了一口气,回复道:“没事,我已经到省城了,明天就会回去,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熬夜加班嘛,图没画完没办法,真的没事啊?看到新闻可吓死我了。” “真的没事。” 看到朋友关切的问候,岑司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跟沈之禾聊了几句,在沈之禾说到一会儿天亮了就和学长去楼下喝砂锅汤然后回家补眠时,岑司祁心中微微一动,问他:“你和学长在一起是不是很幸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吗?” “当然幸福啊,前提是要互相喜欢,其实我原本也没想过真能和学长在一起,他说我们试试那我想着反正我喜欢他那就试试呗,现在还挺好的……司祁你问这个啊?你是不是春心动了?和罗律师最近发展得很不错吗?” 岑司祁轻咬住了唇,他是羡慕沈之禾的,沈之禾从前看似寡言低调,其实一直以来都比他要勇敢,而他的勇气,早就在当初那段不对等的关系中消磨殆尽了。 他知道从头到尾除了最后那几个月的强迫,霍隆庭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是他自己坏了规矩先爱上了霍隆庭,伤心和痛苦都是他自找的,但是同样的,后来他不愿意再回头,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他也并没有对不起霍隆庭。 但抛开这些对与错,他还爱着霍隆庭,霍隆庭也说爱他,两情相悦的幸福他心底深处始终是渴望着的,如果……如果真的如沈之禾说的那样,就试一试,他需要做的,只是把他丢失的勇气再一点一点找回来吧。 在生死关头,霍隆庭能够不顾一切第一时间把他护在怀里,他是不是也可以……为他再勇敢一次? 第四十九章 岑司祁一直没有睡意,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了件外套出了房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外面的阳台上却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火光,是霍隆庭在那里抽烟。 短暂的犹豫之后,岑司祁走了出去,轻喊了一声:“霍先生。” 霍隆庭转过头,他的神情疲惫,眼里还有红血丝,几缕发丝散乱地搭在额前,烟雾缭绕中整个人看着都颓丧了许多。 岑司祁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问他:“霍先生是睡不着吗?头还疼吗?” 霍隆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捻灭了烟,摇了摇头:“还好,我这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钊霖他跟你说的有点故意吓唬你了,那天晚上我确实不太舒服,头一直疼想早点入睡不小心就多吃了几颗药,是我糊涂了但不是故意的,你别想太多。” 事实上那天晚上岑司祁说的那些话确实让他很绝望,甚至有过自暴自弃的念头,当时当真是魔怔了,但最后能够因祸得福,让岑司祁对他心软,霍隆庭便觉得去鬼门关走这一趟也算是值了。 “真的没事吗?” 霍隆庭扬了扬唇角:“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不是不想睡,是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在等人跟我汇报山庄那边的情况。” 岑司祁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确实担心,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 “烟……还是少抽一点吧。” “好,以后戒了。”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霍隆庭却已经认真开始考虑戒烟的事情,看着岑司祁消瘦的下颌轮廓,他同样很心疼,问他:“你是不是也睡眠不好,经常会失眠?” 囚鸟[年上]_43 “没有啊……” “以前你总是半夜三更和赵生聊天,说睡不着。” 岑司祁彻底无话可说了,霍隆庭轻蹙起眉:“真的睡不好?” “没你那么严重……我是学习压力大,我可没有躁郁症,病了还不肯配合治疗。” 听到岑司祁藏在抱怨里的掩饰不去的关心,霍隆庭再次笑了:“嗯,是我的错,以后改正。” 只要是岑司祁不喜欢的,他都愿意改。 听着霍隆庭这没个正经的语气,岑司祁一阵气闷,他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但霍隆庭好像自己都不当回事,他又能说什么。 霍隆庭见好就收,没有再故意逗他,转开了话题:“赵生那个名字是我随便取的,赵是我母亲的姓,生字就是随手从我的名字里取了一部分出来,其实不是故意要骗你,当时原本只是想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没想到你会回复,才一时鬼迷心窍了装起了你的学弟,骗了你好几年,对不起。” “那赵生的生日……” “那其实是我的阴历生日。” 岑司祁胡乱点了点头,含糊道:“算了……都过去了。” 虽然在知道赵生就是霍隆庭的时候他确实很难过也很失望,但其实这几年也多亏了这个朋友,在他最孤单寂寞的时候给了他一点温暖,而这个人是霍隆庭,他的心里不可能当真一点触动都没有。 回想这几年赵生给过他的鼓励和安慰,如果说那些话的人都是霍隆庭,他其实真的很难再拒绝他。 “你这几年送给赵生的东西,我都留着,谢谢你。” 霍隆庭这么一说岑司祁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卫衣就是自己好几年前送给他的那一件,这几年他们相互送了不少礼物,都是不怎么值钱的小东西,他去国外的第二年过生日时赵生寄给他的那块手表他也一直戴着直到回国知道真相才取了下来,却并没有扔掉,比起当年霍隆庭送的他一次都没戴过的上百万的钻石手表,这些小礼物更能让他感受到其中的情谊,当然,是他单方面以为的友情。 “这衣服已经很旧了,也不衬霍先生的气质,你还留着啊……” 岑司祁实在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他以为的赵生学弟是那种阳光开朗的大男生,给他选的衣服颜色也是很鲜艳跳脱的,穿在霍隆庭身上实在有些违和,霍隆庭却似乎完全不介意,笑着解释道:“这衣服质量挺好,穿着挺舒服的,我一直当家居服穿。” “不太好看。”岑司祁瓮声道。 “你送的我都觉得挺好看的。” “又不是送给你的……” 霍隆庭没忍住笑出了声:“嗯,就算是我占了赵生小学弟的便宜吧。” 岑司祁尴尬地扯开了话题:“发生地震又山体滑坡,山庄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不大,有一部分建筑毁了,目前还没有听到有人员伤亡的消息,你们当初设计的时候不是就把防震这一块考虑进来了?施工的时候在这上面还做了加强,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之后再重新修缮一下就是了。” “那你的损失肯定也不小了。”岑司祁好歹是专业的建筑设计师,这一场地震,刚刚建成的山庄就这么遭了殃,霍隆庭嘴上说得轻松,但具体会损失多少他其实是估计得出来的。 “没有关系,就算思祁山庄没了,人还在就行。” 岑司祁心中蓦地一酸,霍隆庭盯着他的目光太炙热,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沉默片刻后,问他:“昨天我去给爸妈和奶奶扫墓,发现之前就已经有人去过了……是霍先生吗?” “嗯,我每年都会来这边一次,你人在国外,我帮你来看看他们应该的。” 岑司祁的眼睛也有些酸了,怎么会是应该的呢,他的父母和奶奶,霍隆庭哪里来的责任每年都来看他们,说到底都只是为了他而已。 “谢谢……” “我说过了,跟我不用说谢,以后都别再说了,我帮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但是还是……谢谢。” 远处天际初生的朝阳已经划破了黑暗,跃然云层之上,天亮了。 朝晖映在岑司祁泛着水光的眸子里,格外的动人,霍隆庭心中柔软成泥,他微微一笑:“天都亮了,我叫人送早餐来吧,睡不着就先吃点东西。” 面对面地坐到餐桌前时,岑司祁还有些恍惚,心情却逐渐放松了下来,时隔这么多年,他们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闲聊,一起迎接日出再一起吃一顿早餐,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幸福? 第五十章 下午下班之前,罗星景发来微信消息:“今天我过生日,能赏个脸一起吃晚饭吗?” 岑司祁有些尴尬,之前答应和罗星景进一步了解他确实是诚意十足,想要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的心境又再次有了变化,对罗律师他实在觉得很不好意思。 犹豫之后,他回道:“好,我们晚上见吧,地方你选,我请客。” 二十分钟后手机短信里也收到了新消息,来自一串岑司祁早就删掉了但其实一直烂熟于心的号码。 “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霍隆庭” 岑司祁轻咬住了唇,心中不由地懊恼,但既然他已经与别人有约在先,也不好再变卦,只能回道:“抱歉霍先生,我今晚要加班,不好意思。” 霍隆庭很快回了回来:“没关系,下次再说吧,工作重要,但是记得吃饱了饭再干活,不要太晚回去。” 简单闲聊了两句后岑司祁便没有再回复了,他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地发起了呆。 从徽省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发生地震的第二天他是和霍隆庭一起回来的,那天霍隆庭把他送到住处,在他下车之前很认真地跟他说了一句下次再见,他也点了头,但是在那之后他们便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 虽然理智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但有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情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岑司祁很讨厌这样的患得患失,这会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他实在不想再变回原来的那个他。 想了想,岑司祁拿起手机再次回复:“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很辛苦吗?” “也还好,上周回来之后就紧接着去了国外一趟,今天才刚回,我给你带了礼物,本来想晚上给你的,只能下次了。” 岑司祁轻吁了一口气,彻底无话可说了。 “下次……可以的吧?”霍隆庭不确定地再次问他。 “嗯,就下次吧。” 囚鸟[年上]_44 因为路上堵车,岑司祁到的时候晚了一点,罗星景已经在餐厅里等他了,他一坐下便先开口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是我来早了。”罗星景的嘴角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将菜单递给他,“点菜吧。” “你过生日还是你点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这顿我请吧。” “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罗星景笑道,他没有再客气,点完菜让服务生下了单。 对上罗星景的笑脸,岑司祁很不自在,他能感觉到罗星景对他比上一次见面又要更热情了一些,他的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说到底是他耍了人,浪费了别人的时间,实在很难做到心安理得。 用餐中途有挎着花篮的小姑娘进来挨桌兜售玫瑰花,走到他们这一桌旁边时也停了下来,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罗星景笑了笑,买下了一支玫瑰递到岑司祁面前,笑着冲他扬了扬下颌:“节日快乐。” 岑司祁愣了愣,看着周围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七夕。 原来霍隆庭约他,也是因为今天是七夕吗? 罗星景笑看着他,岑司祁却没有接下那朵花,他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抱歉,这花我不能收。” 原本还想着把这顿饭吃完了再说清楚,现在看来却是没有办法了。 罗星景脸上的笑凝滞在了嘴角,片刻后他垂下了手,无奈叹气:“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我一直有喜欢的人……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浪费了罗律师你的时间,实在很抱歉。” 即使他知道罗星景对他未必就有多喜欢,或许也只是停留在有好感的阶段,但被拒绝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其实我感觉得出来,不过我原本以为你愿意试着跟我接触就是打算把以前放下了。” 原本是这样的,岑司祁没有再解释,只是再次道歉:“是我的错,抱歉。” “算了,只是我们没缘分而已……能问一下他是怎样的人吗?” 霍隆庭是怎样的人?岑司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以前的他强势霸道以自我为中心惯了,现在似乎变了,也懂得温柔体贴懂得包容退让了,又或许变得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感情罢了。 “他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但却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 岑司祁说着,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冲动,站起了身朝着罗星景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但是现在我必须得走了,真的对不起。” 快步从餐厅里出来时,岑司祁用力扯开了胸前的领带,心情也跟着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唇角无意识地上扬,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开始滑落,脚步一再地加快,到后面几乎是跑了起来。 他不清楚霍隆庭知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不会拒绝他的邀约。 在大马路上一路狂奔,岑司祁又哭又笑,从开始到现在,八年的时间他从来没有这样真正坦率地正视过自己的的感情,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想。到了今天,心中那个包袱才终于彻底卸了下来,不管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煎熬,他还爱着霍隆庭,舍不得,放不下,他不是要回头,只是想重新开始,给霍隆庭一次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次机会。 到霍隆庭家的小区门口时,岑司祁才终于停下脚步,他抬手抹去满脸的眼泪,张着嘴大口地喘气,平复着过快到几乎要爆炸的心跳。 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出去时身后的车灯亮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上了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霍隆庭的目光。 四目相对那一刻,他们似乎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情绪。 霍隆庭大步走了过来,张开双臂将岑司祁抱用力揽进了怀里。 岑司祁闭上眼睛,飘飘忽忽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地,他在霍隆庭的耳边轻声呢喃:“我想试着相信你一次。” 霍隆庭收紧手臂,声音低哑而坚定:“好。” 第五十一章 一路紧扣着手进地下停车场、下车、进电梯、进家门,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却能清楚听到彼此不断加快的心跳和呼吸声,来不及开灯,在霍隆庭欺身过来的时候岑司祁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启开唇,回应他炙热缠绵的一个深吻。 唇舌亲昵胶着纠缠,许久都没有分开,一直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时,岑司祁才微微侧过了头,人已经被霍隆庭压到了沙发上,借着阳台外面透进来的一点亮光,霍隆庭看清楚了他泛着水光的双瞳里掩饰不去的羞涩,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 “什么?” 霍隆庭没有解释,只是含住了岑司祁的嘴唇,再次给了他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到后来岑司祁还是哭了,尝到嘴里咸涩的泪水的味道,霍隆庭把人拥进怀里,柔声哄他:“乖,不哭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岑司祁觉得很丢脸,他也不想这样多愁善感,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那些刻意被压抑在心底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出口和方向,从今以后都不再会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独角戏,霍隆庭也爱他,到了今天,他才终于确信,这是真的。 他微微仰起头,主动凑了过去又一次亲吻霍隆庭,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轻声呢喃:“我们做吧……” 霍隆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样的邀请也根本拒绝不了,一颗一颗解开岑司祁的衬衣扣子,一再地亲吻他的额头、鼻尖、脸颊和嘴唇。 当岑司祁身上的衬衣扣子只剩最后一颗还没有解开时,霍隆庭忽然停了下来,哑声道:“还是算了……下次吧。” “我想……” 霍隆庭心疼道:“没有东西,你会受伤的,下次吧,等准备充分了再做。” “没关系,用别的就行了,我不怕疼,我想要你。” 最后四个字的尾音不自觉地上翘,又甜腻又惹人疼,霍隆庭轻叹了一声,犹豫之后他把人抱起来,进了房间里去。 岑司祁趴在床上,光裸的背后霍隆庭跪下身,手指慢慢摩挲过他的肩胛,俯下身仿佛顶礼膜拜一般沿着他的脊椎一寸一寸地亲吻下去,舌尖撩动着他最敏感的神经,感受着身下的宝贝身体微微的战栗,想要通过这样最亲密的方式将满腔的爱意都传达给他。 岑司祁在他的身下浅浅地呻吟,磨人的器刃一寸一寸碾进身体里,太紧了,五年没有做过也没有经过彻底的润滑,那个地方下意识地抗拒着外来的入侵,无论是岑司祁还是霍隆庭都很不好受,岑司祁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努力强迫着自己放松身体,即使已经满头大汗甚至眼泪被逼了出来,他也没有喊停,他想要霍隆庭,现在就要。 “太紧了宝贝,算了吧,还是下次……”霍隆庭停下了动作,心疼地将身下的人圈进怀里,吻去他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眼泪。 “进来……” 岑司祁如此执拗坚持,霍隆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动作也更温柔了一些,已经硬得快要爆炸的性器终于慢慢压进了岑司祁的身体里,被温暖紧致的甬道紧紧包裹住,他低喘着气深呼吸,才能压住身体里想要疯狂的冲动,就怕会弄伤了岑司祁。 岑司祁侧过头去够他的嘴唇,霍隆庭立刻贴过去吻住他,唇舌交融,又是一次缠绵深吻。分开时嘴角牵扯出黏腻的银丝,岑司祁轻声低语:“你动吧。” 霍隆庭缓缓摆动起了腰身,温柔地撞击着岑司祁的身体,身下的这个人,他肖想了五年,终于再一次拥他入怀。 囚鸟[年上]_45 岑司祁闭起眼睛,细致地感受着霍隆庭在自己身体里律动的感觉,那又硬又胀的性器填满了他的身体,一再地进出攻城略地,也填满了他的心。 “重一点。” 岑司祁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陷入情欲中的媚意,看着霍隆庭的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更是格外的勾人,霍隆庭终于不再刻意压抑,勾起他的腰,大开大合地抽插了起来。 五年的时间,霍隆庭过得近乎苛刻,别说再去找别人,他连自己用手都再没有过,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岑司祁,到了今天,终于不用再忍耐。 “嗯……”岑司祁的嘴角溢出甜腻的呻吟,终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这才是他和霍隆庭之间的性爱,他更喜欢这样被霍隆庭强悍地占有,完完全全地属于身上这个男人。 撞击的速度不断加快,霍隆庭的呼吸逐渐加重,岑司祁听着他在耳边性感的喘息声,身体里的欲望完全地被调动起来,他喜欢看霍隆庭陷入情欲中的样子,喜欢看他为了自己着迷的表情。最敏感的那一点被反复摩擦,强烈地快感从亲密结合的地方传遍身体每一处,高潮来临时,岑司祁终于忍不住放声吟叫了起来。 最后一刻霍隆庭猛地抽了出去,黏腻的白浊全部喷在了岑司祁的大腿根处,而岑司祁射出来的东西也溅在了床单上,又淫靡又情色。 大汗淋漓地倒在岑司祁的背上,霍隆庭心满意足地舔着他的脖颈,嗓音沙哑地表白:“我爱你。”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能打动岑司祁,他红着眼圈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知道,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 霍隆庭轻声笑了起来:“嗯,我也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岑司祁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面地抱住了霍隆庭宽阔坚挺的肩背,抬起双腿勾住了他的腰,贴着霍隆庭的脸与他耳鬓厮磨:“你刚才干嘛要抽出来再射……” “弄里面太难清理了,我不想你不舒服。”以前他在性事方面从来不会考虑岑司祁的感受,弄疼弄伤过他很多次,这点他也会改。 岑司祁摇头:“没关系,我喜欢你射在里面,这个不用改,你太温柔了我反而不适应了……我们再做一次吧,这次我想看着你做。” 霍隆庭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你说好就好。” 第五十二章 清洗干净后相拥着躺上床,岑司祁在霍隆庭怀里翻了个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上,不由地皱眉,爬起身一样一样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霍隆庭揽着他的腰小声解释:“这是医生小题大做,非要开这么多的药。” 岑司祁抿紧了唇,看着那些药罐子不作声,心里却十足不好受,这些药都是给霍隆庭治病的,但除了那一瓶几乎见底了的安眠药,其它都没怎么动过,霍钊霖说他并不配合治疗,原来是真的。 “真的没事……” 岑司祁抬眼看向霍隆庭,眼里带着掩饰不去的担忧和气闷:“你病了不吃药能好吗?就靠每天吞安眠药?” “是药三分毒,吃那么多药也没什么好的。” “那你的病呢?就这么拖着不管它?让它越来越严重?” 霍隆庭贴过去亲了亲他微红的眼圈:“我这个病其实是心病,你回来了就会好的,你就是最好的良药,不需要再吃其它的药了,别担心。” 岑司祁抬手轻推了他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哪有病不治就能好的?” “真的,”霍隆庭将他拥进怀里,重新躺了下来,轻声呢喃,“只要你别再不要我,我会好的。” “我哪有不要你……明明是你不要我了。”岑司祁趴在霍隆庭的怀里瓮声道,说了两句便不想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再翻旧账实在是没意思,他只是担心霍隆庭的身体而已。 霍隆庭握住他的手到嘴边亲了一下:“嗯,是我的错。” 岑司祁心里莫名地难受,他抬手帮霍隆庭按了按太阳穴,问他:“真的很不舒服吗?一般多晚能睡着?” “不好说,累了很快就能睡着,有的时候太想你便怎么都睡不着了。” 以前岑司祁从来没有听过霍隆庭说这样肉麻的情话,现在倒是有些习惯了,爱与不爱,果然是不一样的。 “真的这么喜欢我吗?”贴着霍隆庭的脸与他耳鬓厮磨,岑司祁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霍隆庭闭上眼睛,唇角泛着温柔的笑意,亲昵地蹭着岑司祁的鼻尖:“对,很喜欢,我爱你。” 这三个字,从今以后,他愿意每天都在岑司祁耳边说一遍。 岑司祁轻声笑了起来:“睡吧,我陪着你,不用再胡思乱想了,早点睡。” “好。” 那一晚他们终于都得到了难得的好眠,一夜无梦到天亮。 岑司祁醒来时已经过了九点,他下了床到衣柜里随便拿了件霍隆庭的衬衣套上出了房间门,霍隆庭正在厨房里泡咖啡准备早餐。岑司祁四处转了一圈,虽然当年只在这里住过短暂的几个月,在这个地方留下的回忆却大多是美好的,这里还是和当年一样,是属于霍隆庭的私人领域,唯一不同的只是客厅一角多出来的的猫架和猫窝,以及那只懒洋洋窝在猫窝里正打盹的肥猫。 岑思走进厨房时霍隆庭正把刚烤好的面包取出来,转头冲他笑:“洗漱完了吗?去外面坐着,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 “霍先生还会做早餐啊……”岑司祁摸了摸鼻子,觉得很是稀奇。 “我一个人住早餐基本都是自己解决的。”霍隆庭很无奈地解释,大概是因为从前只要有岑司祁在,他就会主动包揽下这些事情,但是现在霍隆庭很高兴也很愿意亲手做早餐给岑司祁吃。 他走到岑司祁面前,抬手揽了一下他的腰,在他耳边低语:“司祁,以后喊我的名字吧?” 岑司祁愣了一下,对上霍隆庭期盼的目光,良久,才呐呐道:“霍……隆庭。” 霍隆庭轻笑:“再喊一遍。” “隆庭……” “乖,”霍隆庭侧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去帮我喂个猫吧。” 岑司祁双脸烫得通红,赶紧转身逃离了厨房。 把准备好的食物端到猫窝前,岑司祁蹲下来有些犹豫地伸手揉了揉肥猫的脑袋,小家伙立刻贴了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掌心直叫唤,岑司祁瞬间乐了,之前不是都不认识他了吗?怎么现在又愿意让他撸了? 与岑司祁亲热了一阵,肥猫趴到了自己的大碗前开始狼吞虎咽,霍隆庭给它准备的食物都很精致,岑司祁想着五年前自己随便扔几条炸鱼干就能养活的流浪猫现在竟然非高级进口罐头不吃了,还真是好命,难怪之前他接回去那几天小东西一直跟他绝食抗议呢。 “它现在确实很娇气,还是你养得好,别管它了,过来吃东西吧。”霍隆庭端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放到了餐桌上,提醒岑司祁。 岑司祁去洗了个手,回来到餐桌前坐下,问霍隆庭:“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养小动物的吗?” 囚鸟[年上]_46 霍隆庭给他倒橙汁,随口解释:“不是不喜欢,是我对动物毛发过敏,不过现在好了,这只猫是你的,我就是想帮你养着,没想太多。” “你就是故意想要我心疼你……”嘴上抱怨着其实岑司祁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霍隆庭真的为他改变了很多,要适应过敏必然也不会像他嘴上说的那么轻松吧。 不想让岑司祁多想,霍隆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吃东西吧。” 用完早餐,霍隆庭取出了昨天从国外带回来的说要送给岑司祁的礼物,是一大盒E国当地很出名的一款手工巧克力,岑司祁在国外那几年特别喜欢的,在微信里跟他说过好几次,还说太贵了他也就很偶尔才舍得买一次,那个时候霍隆庭就恨不得去把整间店都收购下来送给他。 岑司祁抱着他的礼物十分感慨:“我那个时候还想给赵生寄这个呢,可惜不能长时间保存没法邮寄,回国的时候我还给他带了,结果他说要去澳洲不肯见我。” 霍隆庭闻言酸溜溜道:“赵生就是我,你对赵生小学弟这么好,对我也好一点吧。” 岑司祁笑了,问他:“那我能加霍先生你的微信吗?” 霍隆庭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我就只有赵生这一个微信号,是为了跟你联系才开始用这个的,你之前把我给删除了。” 岑司祁很无语:“霍先生你跟你的其他朋友不用交流的吗?” “有电话就够了,还有,叫我的名字。”霍隆庭再次提醒他。 岑司祁笑着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靠近与他额头相贴,鼻尖相抵,呢喃道:“隆庭……” 霍隆庭碰了碰他的嘴唇:“宝贝,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好。” 第五十三章 岑司祁的行李不多,回国时只带了两箱子东西回来,在公司安排的宿舍也就只住了半个月,搬到霍隆庭家,同样是那两箱子行李,当年走的时候他没有从霍隆庭那里带走任何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如今再回来,带回的最重要的一件东西,也只是一颗重新拼凑完整的心而已。 坐上车,岑司祁小声问霍隆庭:“锦江花园的房子后来还有人住吗?” 霍隆庭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与他的紧扣着,用力捏了捏:“那个地方你不喜欢,当年你离开后我就卖掉了。” 岑司祁点了点头:“噢。” 霍隆庭转头看向他,岑司祁轻笑了起来:“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 霍隆庭松了一口气:“搬了家你每天上班得早起了,要不开车吧,你在国外不是也开车吗?之前给你买的那辆车还一直留着,你要不要?” “你饶了我吧,”岑司祁赶紧摇头,“开上千万的跑车上班明天我就得在公司里出名。” “那算了,要不换辆普通点的车子?你还有钱吗?”霍隆庭犹豫提议道,“我给你买吧?” 听出霍隆庭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岑司祁拉起他的手在手背亲了一下:“谢谢你。” 他并非一定要在物质方面跟霍隆庭划清关系,以后他们要长久下去,分太清楚显然不现实,他也并没有那么敏感和矫情。 霍隆庭被他这无意识撒娇的举动弄得心痒难耐,趁着等红绿灯,把人拉过来给了他一记深吻。 回家之后岑司祁从随身的包里翻了一张邀请函出来,给霍隆庭看:“慧贞姐的国内巡演第一站,就是今晚,你要一起去吗?” 霍隆庭略显不自在道:“我也收到邀请函了……” 他和林慧贞当年虽然没做成情侣,但一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两年前林慧贞结婚的时候他也去参加了婚礼,虽然其实他和林慧贞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毕竟当年岑司祁选择逃离他的直接导火索就是林慧贞,说起来怎么都有些尴尬,他也怕岑司祁会多想。 “这样啊,”岑司祁笑着拉长了声音,“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霍隆庭一伸手把人捞进怀里,贴过去狠狠碾磨了一遍他的嘴唇,低声解释:“别吃她的醋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当年就没有,现在她早就嫁人了更不可能有什么。” 岑司祁摇了摇头:“我没有吃醋,我跟慧贞姐关系其实挺好的,在国外那几年她经常去我们那边演出,帮我给林教授带东西,她结婚我知道的,虽然没能回来参加我还给她寄了礼物,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我是真心为她开心。” 霍隆庭笑着再次亲了亲他:“好,那晚上我们一起去吧。” 依旧是当年的那个音乐厅,演出规模却大了一倍不止,这几年林慧贞的事业确实发展得很不错,两年前还与默默守护了她十年的经纪人修成正果结了婚,事业爱情双丰收,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霍隆庭一早就叫人送了花篮过去,去的路上岑司祁问起这事,想了想提议道:“我还是送束花吧,这次我自己去挑。” 霍隆庭什么都没说,直接带着他去了花店,当年那束其实是以他自己名义送出的花,始终都让他对岑司祁心中有愧,只是现在再说给岑司祁听也没有意义,没必要再让他难过一次,以后再加倍补偿他就是了。 将挑好的花包扎好,岑司祁问花店老板要了一张卡片,认真写下祝福:“祝慧贞姐演出成功。——岑司祁” “一会儿开场前我去后台送给她。” 霍隆庭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对岑司祁和霍隆庭的一起出现,林慧贞并不意外,接过花之后笑吟吟地与岑司祁道谢,同时俏皮地冲霍隆庭眨了一下眼睛:“恭喜。” 霍隆庭唇角上扬:“谢谢。” 走出后台岑司祁抬手戳了戳霍隆庭的肩膀:“你在跟慧贞姐打什么哑谜?” 霍隆庭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她知道我们的事情,她去国外经常去看你,除了帮你给林教授带东西,也是受我所托,我就是想你能多交几个朋友,开心一点。” 岑司祁彻底无语了:“你到底在我身边布了多少眼线?以前我在国外的公司大老板也是你的朋友吧?” “艾伦吗?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因为你当时说很想去他的事务所我才跟他打了个招呼,其实你别觉得是我帮你走了后门,以你的能力,足够进去那里工作了,那个时候你手里也不只那一个offer不是吗?就算不去那里你也一样能找到好工作,我根本没帮你什么。” “反正你总是有理由。” 霍隆庭笑着握住他的手,不再辩解,岑司祁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次的演出十分成功,林慧贞比之五年前更加成熟大气,演出结束时场馆里的掌声经久不息,看着站在聚光灯下笑得自信从容的林慧贞,霍隆庭忍不住感慨,幸好当年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毁了她的前途,也幸好,他认清楚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的司祁才能回到他身边。 岑司祁用力地鼓掌,真诚地为林慧贞感到高兴,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羡慕林慧贞,她很出色,他自己也同样并不比任何人差。 从演出厅出来,外面下起了雨,霍隆庭打起伞,将岑司祁紧揽在怀里,带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岑司祁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耳边笑着呢喃:“现在这样就跟做梦一样。” 囚鸟[年上]_47 霍隆庭偏头亲了他一下:“不是梦。” 坐进车里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炙热的气息交叠缠绵,唇舌相依,怎样都觉得不够。 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雨不断冲刷着车窗玻璃,世界也仿佛被隔绝在外模糊不清,这一方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他们的世界也仿佛只有彼此。 情热最炽时,岑司祁受不住地轻推了推霍隆庭的肩膀,喘息着呢喃:“我们回去吧。” 霍隆庭最后舔了一遍他已经娇艳欲滴的红唇,哑声道:“好。” 第五十四章 五点半,霍隆庭的微信发进来:“今天能准时下班吗?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岑司祁灌了一口浓茶,打着哈欠给他回复:“可以,现在就能走,事情已经做完了。” “那你下来吧,我在你公司楼下。” 看到这一句岑司祁立马来了精神,赶紧收拾东西关电脑,如霍隆庭所说,他已经在公司里不眠不休加了两天两夜的班,再不回去霍隆庭可能真的要上来抓人了。 一坐上车,霍隆庭的手就伸了过来,捏起岑司祁消瘦的下巴,看着他眼眶下面隐约的黑眼圈,忍不住皱眉:“你这两天不会一点都没睡吧?” “怎么可能啊,我又不是铁人……” “睡了几个小时?” 岑司祁心虚地避开视线,含糊道:“昨晚睡了四五个小时,中间也断断续续眯了一会儿吧。” 霍隆庭闻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岑司祁其实没必要这么拼的,但是在这方面他也不好干涉他太多,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身体累垮了就太亏了,不值得的。” “知道了,大叔,知道你是过来人,不要倚老卖老了。” 岑司祁笑吟吟地挤兑他,霍隆庭又气又笑,用力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越来越贫了你。” “我真的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岑司祁认真道。 “你知道就好。”霍隆庭贴过去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轻吻。 说了几句霍隆庭发动车子,岑司祁靠进椅背里打起了盹,霍隆庭顺手脱下了西装外套给他盖到身上,将车内音响的声音调小。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家,岑司祁睡得浑身骨头都软了,不愿意动,霍隆庭直接把人从车里抱进了电梯里。 岑司祁窝在他怀里,手指戳着他的胸口,笑问他:“这么抱着不累吗?” 霍隆庭颠了一下手,好笑道:“就剩一把骨头了,你自己几两重都不知道?” 岑司祁皱了皱鼻子,双手圈住霍隆庭的脖子,贴上去亲他。 一直到电梯门打开,胶合在一块的唇舌才不舍分开,霍隆庭低头蹭了蹭岑司祁的鼻子,笑着提醒他:“你看。” 岑司祁转过头,直接愣了住,漆黑的屋子里到处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汇成一道斑驳璀璨的星河。 “前两天你不是抱怨晚上看不到星星吗?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霍隆庭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岑司祁眼眶一热,咬着唇低声笑了起来:“这几天忙昏了头我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谢谢你。” 二十岁的时候,他选择离开霍隆庭,现在他已经二十六岁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能有机会和他的霍先生一起看星光灿烂。 餐桌上摆满了一整桌的精致菜肴,都是霍隆庭之前叫人预定来的,他也亲自下了厨,给岑司祁做了一碗长寿面。 “以前是你给我做,这次我做给你吃,祝我的宝贝生日快乐,永远都开心幸福。” 岑司祁坐在餐桌前对着那一碗长寿面,只会傻笑了:“谢谢。” 有美食有美酒还有爱的人在身边,连续加班带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这是岑司祁成年以后过得最开心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而他们还有以后的每一年,还有许许多多年。 吃完饭,霍隆庭拿出了他准备的生日礼物递给岑司祁,岑司祁疑惑接过,摩挲着手里的画册封面,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他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霍隆庭,霍隆庭冲他笑了笑:“你打开看看吧。” 那是当年他念大学时从不离身的画册,后来毕业的那段时间因为情绪太差经常精神恍惚弄丢了,那个时候他只想着或许是注定的,丢了便也就罢了,没想到却被霍隆庭给捡了去。 回想起当年画的那些画和里面记载着的自己那些隐秘的心事,岑司祁不由地面红耳赤,深呼吸之后才慢慢翻开了画册。 依旧是当年他用稚嫩的笔触描摹下的那一幅幅自己眼中的霍隆庭,只是在每一张图的注释下面,都多了一句话,是霍隆庭给他的回复。 第一句,就让岑司祁红了眼眶。 “2015年7月6日,第一次见到霍先生,谢谢他。”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动了心,是我太蠢,明白得太晚了。” “2015年9月13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霍先生在一起了,很痛,但是很开心。” “你真的很可爱,那一晚,我到现在也记得。” “2016年4月17日,奶奶过世了,我很难过,还好有霍先生在。”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2016年9月13日,霍先生送的手表,太贵了,我舍不得戴。” “没有什么比你更珍贵。” “2017年1月1日,昨天和霍先生去跨年,他先走了,没有和我一起倒计时。” “以后每一年的新年都陪你一起倒计时好不好?” “2017年1月28日,半夜和霍先生一起看到烟火了,我很开心。” “那晚我也很开心,真的。” 囚鸟[年上]_48 “2017年1月30日,他打我了。” “宝贝对不起。” “2017年3月2日,原来今天是霍先生的生日,我竟然不知道,笨蛋。” “小笨蛋。” “2017年3月16日,霍先生竟然半夜搭直升机来接我,太夸张了。” “因为太想见你了。” “2017年7月6日,实习很顺利,每天和霍先生在一起,很开心,他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我一点都不好,你才是最好的。” “2017年9月13日,霍先生送的生日礼物越来越贵了,我不敢要。” “我想把心都给你,你要不要?” “2017年12月27日,虽然放弃机会很可惜,但能和霍先生在一起就好了。” “傻瓜。” “2018年3月3日,昨天他和别人过生日去了,他真的有别人了。” “没有别人,以后都不会再有别人,只有你。” 翻到最后一页时,岑司祁已然泣不成声,在最后一张空白的图上,只有一句话。 “宝贝,我们结婚吧。” 岑司祁低着头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霍隆庭起身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拉住了他的手,轻声呢喃:“我们结婚好不好?” 泪眼朦胧中,岑司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不停点头,霍隆庭拿出了他真正的礼物,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里装着的两枚铂金对戒,衬着星光的颜色,熠熠生辉。 他执起岑司祁的手,郑重地将其中一枚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低下头,在他的指尖印上虔诚的一吻。 岑司祁也颤抖着手帮霍隆庭把另一枚戒指戴上了无名指,四目相对,他又哭又笑,终于哽咽着说出了那句:“好,我们结婚吧。” 霍隆庭如释重负,笑着贴近他,唇齿相依,在这一刻互相许下终身的诺言。 “我爱你,一辈子。” “我也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