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姑,妳咋不上天???(H 1V1)》 #001穆冰瑶重生 大秦,凤央宫。 这里九重宫墙,巍峨堂皇,彩凤旋舞。 此时站在栖梧殿堂上的一对男女,原本应是人间最值得称羡的一对夫妻;但现在,一个明黄身影却将一杯琥珀色的可怕液体,强行灌进他结发妻子口中。 女子挥掉了青玉杯,但那剜心蚀骨的毒液,已经进入她的腹内。 “段钊!你登基一年,送给结发妻子的新年贺礼,就是一杯毒酒?” 穆冰瑶头戴九尾凤冠,琳琅珠玉已是稀稀落落、摇摇欲坠;一身镶着金边的艳红宫装,袖口印着金凤展翅,绕着银丝勾成的云纹,似有呼啸之势。 如此高贵的女人,此时却躺在地上,挣扎着起不了身;刚刚用尽力气的控诉,也让翻涌的胃,往上涌出一口腥血! 鲜血,让展翅的凤凰污了一身。 然而居高临下的男人,此时却带着一种终于解脱的目光,睨着地上狼狈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跟了他十年,助他登基称帝、扫平四海;为他生儿育女,百无怨言。 “狡兔死,走狗烹。谁让朕的结发妻子如此聪慧机敏,知道了太多这世人所不该知道的事?”段钊笑得和煦,轻如春风。 穆冰瑶从不知道她一直迷恋的这张斯文谦和的脸,会用蛇蝎般毒辣的目光看着自己。 “段钊,你、你怎么舍得……” 回答穆冰瑶的,却是一串清脆娇俏的女声:“呵呵呵……” 穆冰瑶回头,猛然一震!那是自己的长姊,穆冰莹。 穆冰莹穿了与穆冰瑶无异的凤袍:“妹妹,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来,多谢你为长姐待在皇上身边筹谋,也为长姐开拓一条坐稳后位的康庄大道,长姐在这里谢谢你了。” 段钊拉过穆冰莹,一把就将她搂进怀中:“朕就说,这身凤装,就该穿在你身上,再让朕脱了……” “皇上!”穆冰莹一脸娇羞。 段钊竟然直接当着穆冰瑶的面,扯开穆冰莹胸前衣襟,将手伸了进去,亵狎穆冰莹伟岸的胸脯;穆冰莹一声娇弱吟哦,瘫软在段钊怀中。 “你、你们!” 胃里毒液翻涌,一口鲜血带着愤恨又狂呕了出来,污了自己一身,也污了地上金丝精绣的地毯。 段钊鄙夷觑了穆冰瑶一眼,,将脸直接埋进穆冰莹的胸口,穆冰莹娇嗔连连,渐渐衣不蔽体。 “我要杀了你们!”穆冰瑶眼泪流了下来! 段钊贵为大秦帝王,后宫三千,她早知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但没关系,她是皇后,至少两人有相濡以沫的革命情感,他还是她孩子的父亲,即使孩子刚刚才断气…… 穆冰莹突然推开段钊,坦露着一边豪乳来到穆冰瑶面前,蹲下身,掏出素白手绢,好心擦了擦穆冰瑶的嘴角,轻声笑道:“妹妹,你要杀我们?快别痴心妄想了!还是早早上路,去陪你那可怜的孩子去。”穆冰莹一副突然想到的模样:“放心,他走得很安详,感觉不到疼。药一下去,就走了。” 穆冰瑶一凛,几乎目眦欲裂,她用尽力气扯着穆冰莹的衣领!这个她从小崇拜的长姐,毒死了她的孩子? “你……杀了本宫的孩子?你怎么敢?怎么狠得下心?他还不到满月,他是皇上的孩子──” “哈哈哈,妹妹,我怎么敢杀皇家子嗣?”穆冰莹笑的跋扈,站起身来,那身姿随着颤动,胸前肉团也跟着颤巍巍晃动,引得一旁段钊眼睛发红。 段钊不耐烦往穆冰瑶身上一踢:“那孽障分明是你与段锦私通的孽种,竟敢说是朕的?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跟七弟的破事儿?”说完怒不可遏,又是重重一脚。 “啊!”只听见“喀啦”一声,穆冰瑶的腰骨断了! “你、你胡说!”穆冰瑶痛极,酒毒更是完全发作,再也没了力气和眼前的男女争辩,怒指二人的手渐渐下垂,缓缓的,将最后一口气咽下去…… 段钊已经完全扯落穆冰莹的衣衫,将人推到床榻,覆身而上。 穆冰瑶僵硬躺在地上,一双原本灵动清澈的眸子瞠得大大的,彷佛要将已经在她床榻上苟且的男女看清楚。 短暂的二十四年生命,一幕幕影像开始在眼前回放── 四懿书斋的进学、段钊的迎娶、成为他的太子妃、为他与众文武百官斡旋、为他找人杀了段锦身边最厉害的影卫晋言、为他说服段锦交出『黑豹』兵符、成为他的皇后、为他生下一子…… 穆冰瑶苦笑,她的短暂一生,竟然都是为了段钊;然而到最后,背叛她、扼杀她生命的,也是段钊! 一股愤恨痛苦、怨怒慨然的情绪直冲天际,她咬牙,以灵魂怒吼── “苍天在上,后土为下。我穆冰瑶今生遇人不淑,全为人做嫁衣裳,最后落得死无人道。若老天开眼,让我重走人世,我定不负皇天苦心,誓灭所有负我之人!” ***** “痛……”头怎么能这么疼?这彷如重槌击来的疼痛,快将穆冰瑶的头给击碎了! 毒酒穿肠,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阎王因为她人间坏事做尽,连死也不让她痛快?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黑暗,穆冰瑶陡然睁开眼── 这里是? 穆冰瑶不敢爬起来,也爬不起来,头仍晕着,但眼睛遛了遛四周,这里的景物既陌生又熟悉,穆冰瑶愣住了。 这不是她在穆丞相府的寝房吗?那个放在桌上的妆奁,是她的亲娘芷姨娘给她的,结果在十五岁出嫁时,段钊嫌它破旧,扔了…… 穆冰瑶忍着昏眩,急忙跳起来,踉跄了一下,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放在一角的小铜镜,往自己脸上一照。 “这……” 穆冰瑶抚着自己的脸,摸起来就和镜中稚嫩的面孔一样,丝滑娇嫩,而且那孩子气的模样,似乎在告诉自己,她回到了过去? 穆冰瑶着魔似的举起手臂一口咬下! “唉哟!”那撕裂的疼痛以及手臂上渗出的鲜血,在在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是活到了以前的日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端着水盆的瘦小姑娘,她见自己醒了,笑着说:“小姐醒了?难得小姐早上没被惊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这是……秋月? 秋月还在自言自语:“小姐真可怜,自从芷姨娘过世,府里的人就开始欺负小姐,就算是庶出,小姐也是丞相大人的二女儿,怎么可以连下人都对小姐吆三喝四、还欺负小姐?害得小姐日日睡不安稳。” 是啊,以前她整日服低做小,生活得惶惶不安,就连在睡梦中也未曾安稳。 穆冰瑶不说话,只是目光紧盯着秋月,看着她转身,拿着湿棉布要为自己擦脸,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猛然扑进秋月怀里,紧紧将她抱住,生怕这只是梦。 穆冰瑶用一种沉痛却喜悦的声音喊出:“秋月!秋月!我好想你!” #002咱们不蠢了 搂着秋月,那真真实实的温度,让穆冰瑶明确知道一件事: 她重生了!她再世为人了! 秋月自小与她相依为命,对她来说秋月是比她亲姊妹还要亲近的人。可是秋月在她十五岁出嫁前便死于非命,如今她竟然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穆冰瑶如何不激动?她从未想过她们主仆还有再见的一天! “小姐,你怎么了?奴婢不是每天都在小姐身边吗?小姐,上个月你才过完十四岁生辰,再一年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这么孩子气。”秋月顺着穆冰瑶的背轻轻拍了拍,好言安慰道。 十四岁?穆冰瑶一愣。她十五岁嫁给段钊,所以她现在是重生在还没嫁给他之前? 穆冰瑶想起她闭眼前的誓言。 【若老天开眼,让我重走人世,我定不负皇天苦心,誓灭所有负我之人!】 是,她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穆冰瑶的眸子变了,退去了刚刚的雾气,流露出一抹锐利的清明,缓缓放开秋月。 换秋月揉揉眼睛:“小姐,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了。”穆冰瑶看向秋月,那眼神,流淌着喜悦和感恩:“秋月,你还在,真好,真的很好。” “小姐,你不是病了吧?”秋月将手放上了穆冰瑶的额头,试了试她的额温,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没病啊?小姐不舒服吗?奴婢去跟大小姐说一声,说你今日不能随她上学了。”秋月小心翼翼的说着。 大小姐?穆冰莹。 穆冰瑶露出超龄的笑容,把秋月看得更懵了! 不对!小姐真的不对劲啊! 穆冰瑶直起身来,冲着秋月笑了笑,说道:“秋月,你知道什么人最蠢?” “老做错事的人。”秋月心里吐了吐舌头,大小姐背后都一直骂小姐蠢。 “不,做错事不蠢;重复做错事的人,才蠢。” “小姐?”真不好!小姐真病了!秋月一脸担忧。 穆冰瑶又对秋月露齿一笑:“从今天起,咱们不蠢了!秋月,梳妆。” “是。” 蠢,可以说停就停? 秋月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穆冰瑶的眼神更是悲悯;心里一直想,可怜的小姐,你还有救吗? ***** 四懿书斋是从翰林院办的翰林书斋分出来,专门提供贵族小姐读书识字的书斋,能在这里学习的姑娘,全是京城各府的千金小姐。 在这里,琴棋诗画,想学什么都行,先生们也都是翰林院里的先生;只是大家都知道,在这里做学问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来结交权贵,找玩伴的。 当然,四懿书斋也是“才女”的量产中心,近年几届牡丹宴的魁首都是这里的学生;而能拿到“第一红妆”的女子,犹如男子科考的状元,先生们争相教导、姑娘们急于结交;当然,权贵世族、皇室宗亲也急着想将她们娶回家…… 在这些美丽高贵的千金当中,却有一个异类,那就是穆冰瑶,即使她是二品丞相穆晟的庶女。 说到这个穆冰瑶,大家都知道,她的生母是一名低贱的歌姬,那些高贵的小姐们对穆冰瑶的抵触嫌恶,就像与生俱来看到肮脏污秽的老鼠,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无论穆冰瑶做什么,对她们多么低声下气,都不能换来她们一丝一毫的好感,甚至还以捉弄她为乐。 在门框上放一只盛满墨汁的碟子,淋得她满身漆黑早见怪不怪;在她的座位放置恶心丑陋的昆虫活物也是家常便饭;后来发展到了老鼠尸体、被碾压过的蛇、恶心的蟾蜍等等,都常常吓得穆冰瑶惊声尖叫! 看她愈狼狈、她们就愈欢。 这些穆冰瑶都默默承受了,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份低微,就算是她的父亲,也将她当成一个卑微侍妾所生的女儿,和她的长姐,由嫡母王敏柔所生的穆冰莹,是完全不一样的。 渐渐的,穆冰瑶学会安静、学会沉默;她知道上课的时候,就算她会,她不能举手、文章不能写得太好、话不能说得太大声,如果不小心表现好了,第二天就没好日子可过。 唯一对她好的老师,纪畅纪先生,因为总给她机会,得罪了这些千金,最后被远调外地,这件事对穆冰瑶打击很大,让她更加沉默起来。 一两年下来,粗俗无文、胆小怯懦,成了穆冰瑶的代名词。 可如今,不同了。 穆冰瑶走进四懿书斋,来到课堂门前,看到那半掩的门扉,穆冰瑶心里失笑,这些欺负,还真令人感到怀念啊! 看着门扉上缘露出一角的白色瓷碟,穆冰瑶叹了口气:“创意呢?连整人都这么不用心。” 想想自己上一世也是可怜,演戏演得这么辛苦,以为受点欺负可以赢来友谊,结果根本痴人说梦。 穆冰瑶随手捡拾几块石头,拿在手里踮了踮份量,正准备扔出去时,却瞥眼看见自己的长姐穆冰莹。 她身穿一袭白色丝缎绣杏花的衣裙,飘然若仙地从后面走来,身后跟着她的丫头,是与她同样盛气凌人的红儿。 穆冰瑶嘴角上扬:长姐,好久不见!那门扉上的浓黑墨水,就当咱们这一世相见,妹妹送给长姐的见面礼。 穆冰瑶将石块丢到一边,昂首挺胸地越过穆冰莹,刻意走在她的前头。 穆冰瑶的举动,让秋月和红儿同时发出惊呼! 红儿大喊:“大胆!竟敢走在大小姐前面,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份?” 秋月吓得不敢发声,穆冰瑶冷哼:我忘了身份?那你这丫头又记得自己是谁?敢这样喝叱本宫? 秋月忙上前想拽住自顾自走在前头的穆冰瑶,但穆冰瑶却对秋月报以安心一笑,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在穆冰莹前面。 秋月愣住了!心想真的糟了,小姐真的坏了!不是才说不蠢了吗?怎么又…… 果然不出她所料,穆冰莹立即快步追上她,怒道:“穆冰瑶,就凭你也敢走在本小姐前面?红儿的话你没听见吗?难道还要本小姐开金口提醒你,让你注意自己卑贱的身份?” 穆冰瑶对穆冰莹的话置若罔闻,拉着秋月愈走愈快,这更加激怒心高气傲的穆冰莹。 顾不得什么大家风范,穆冰莹提起裙襬,疾步上前,终于在课室门口前一把拉住穆冰瑶,将她推开! “跟本小姐抢?” 穆冰莹得意地推开半掩的门扉── “匡铛!” 门上一盅装满墨汁的瓷碟倒下,随着众人的惊呼声,黑水悉数泼在穆冰莹脸上、身上,墨汁碟子还重重敲在穆冰莹头上,“匡铛”一声碎裂在地,穆冰莹后脑也旋即肿了起来。 “啊!”穆冰莹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书斋房顶! “是谁?给本小姐站出来!”穆冰莹一身墨汁,一脸污垢,精心修饰的妆容都被墨汁染了个遍。 穆冰瑶一脸纯真,惊呼道:“长姐,想不到长姐对妹妹这么好?瑶儿真是太感谢长姐了!” 穆冰莹气得浑身发抖,平生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丑,火气全涌上来。 穆冰瑶摩挲着下巴:“也不知是谁放的碟子?明知长姐一定会走在瑶儿前面,还做这种事?长姐,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惹人讨厌的事,得罪了什么人?” 穆冰莹整张脸只剩一双铜铃大眼,瞪着课室内的千金们,里头自然噤若寒蝉,没人敢看她,也没人敢发声。 开玩笑,别说穆冰莹是当今丞相穆晟的正房嫡女,还是两朝元老威远侯王牧的外孙女;谁敢承认那是自己做的陷阱? 穆冰莹狠狠瞪了课室内的同学,又回头瞪向穆冰瑶。 这门上放墨碟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知道那是设计来对付穆冰瑶的,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为了逞强,反而忘了门上机关。 “你给我等着!贱人!” #003‘造反’这两个字怎么能说? 受辱的穆冰莹几乎是用冲的打道回府,在一众奴仆的遮掩下钻进她那顶衔珠琉璃顶的粉色小轿子里。 她一走,穆冰瑶露出一抹慧黠快意的笑容,那眼睛晶亮的,如同夏夜被揉碎的星空。 秋月揉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气焰嚣张的小主人。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穆冰瑶皱了皱眉,瞅着秋月:“秋月,别掐了!你没有做梦,这就是你家小姐我。还有,你掐的是我的手。” 秋月闻言“啊!”的一声,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毕恭毕敬地交握在身前,站在课室之外,看着脱胎换骨般的小姐,直着背脊,威仪的走进课室中。 威仪?小姐? 秋月好想哭!看来不是小姐变了,是她的眼睛坏了…… 就在穆冰瑶走进课室,不远处二三十步远的地方,一名玉带束发、眉目俊俏张扬的男子,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身边的护卫齐敬提醒他:“殿下?” 段锦一身品红锦袍,一双桃花目透着玩世不恭的慵懒,却又妖孽得吸引人;他嘴角噙着笑,一手不自觉把玩腰带上的冰鉴宝玉,目光却紧紧黏在那慧黠调皮的背影身上。 “没事,走吧。” 没有人知道,大秦的七皇子淮王段锦,右手所抚的冰鉴宝玉,正发出寒凉如冰的温度。 ***** 一直到中午散学,穆冰莹都没有再回书斋。 穆冰瑶带着一整个早上都在恍神的秋月回家,走在路上,秋月惶惶不安地道:“小姐,咱们要不要晚点回去?现在回去不是找死吗?大小姐不会饶过你的。” 穆冰瑶用手指绕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绺长发,轻描淡写地说:“长姐不饶过我?我还不想饶过她呢!”她眨眨眼,满是狡黠。 秋月看穆冰瑶的表情大骇:“小姐,你是不是有轻生的念头?千万别啊!秋月虽没读多少书,也知道生命很可贵的!小姐不会是想学话本里的女主人公,和故事中的坏女人玉烧石头?那多不值啊!” “什么玉烧石头?是‘玉石俱焚’!”穆冰瑶失笑,捏捏秋月担忧的脸:“你放心,你都说本宫……本小姐是玉,怎会跟那石头一起焚呢?还有你说对了一句,生命很可贵,本……小姐很爱惜。” 重活一世,怎能轻易死去? “那就好。小姐,现在我们真回去啊?你记得大小姐上次拿鞭子抽你吗?”秋月说完眼眶都红了,那一次小姐足足躺了十天。 “那一次,小姐可疼死了!” 穆冰瑶唤起遥远的记忆,只因为当时的自己一时不注意,在学堂里抢了长姐想回答先生的答案,回家后她就遭穆冰莹一阵毒打。 此时穆冰瑶一脸严肃,眼神有秋月陌生的冷芒:“秋月,你记住,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让咱主仆疼死;要有,本小姐会先让她──疼到想死。” 穆冰瑶的话,让秋月陡然浑身一冷,双手不断搓着双臂;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不是小姐的眼神冷,是天气冷、天气冷…… “好了,快走,咱们可没有轿子等着……”穆冰瑶素手一抬,将那绺青丝甩到了背后,腰杆挺得直直的昂首向前走去。 青石路边的杏花被风一吹,落下缤纷红雨,秋月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了神,见穆冰瑶已经往前走了十几步,她忙追了上去。 秋月觉得,今天的小姐,不一样了。 跨入丞相府侧门,庭院身着黑绸短褂的仆役看到穆冰瑶,也不觉得是主人回来了,眼睛连抬都不抬。 一两个丫头从后院出来,看到穆冰瑶甚至露出轻视的嘴脸,其中一个还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穆冰瑶挑眉,穆冰莹不是省油的主,今天被她这样欺负,是绝不能忍的;现在整个府里这么安静,大概就叫风雨前的宁静了。 穆冰瑶照例先去北雁堂给祖母请安,张嬷嬷出来说祖母疲累,正在休息,今日就不用请安了。 穆冰瑶乖巧点头,她知道,这是等等王敏柔母女修理她时,祖母“不在场”的理由。 果然,她才出了北雁堂,王敏柔身边的施嬷嬷,就一脸苛薄的来找她。 “二姑娘,夫人大堂有请。”嘴角还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一进大堂,穆冰瑶果然就看见穆冰莹和她母亲王敏柔坐在堂上,两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两个窟窿。 “瑶儿给嫡母请安,见过长姐。” 只见穆冰莹“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穆冰瑶面前,抬起手便往穆冰瑶脸上挥去!穆冰瑶眼神一凝,侧过身,穆冰莹落下去的手挥了个空,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 “你居然敢躲?” 穆冰瑶淡笑:“瑶儿又不是傻子,你要打我,我为什么不躲?” 穆冰莹盛气凌人地指着穆冰瑶的鼻尖:“本小姐命令你不准躲!” 相对穆冰莹的气极败坏,穆冰瑶显得从容闲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是先生教的道理,瑶儿不敢不从;只怕长姐要失望了。” 王敏柔坐在堂上,本悠闲喝着今年宫里拿回来的春茶,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穆冰瑶。那贱女人的女儿,愈大愈像她娘,简直该死!所以一直以来,她十分放纵自己女儿对穆冰瑶为所欲为。 穆冰莹没想到这卑贱的庶女竟然还敢回嘴,再一次举起手要朝穆冰瑶的脸搧去,但就在她的手掌离穆冰瑶的脸不到一寸,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穆冰瑶左手猛地抓住穆冰莹的手,右手同时狠狠在穆冰莹的脸上甩了一记耳光。 “啪”!这一掌不仅打懵了穆冰莹,也让王敏柔手中的骨瓷茶杯摔了个粉碎! “穆冰瑶,你干什么?”王敏柔大叫。 “你竟然打我?”穆冰莹不可置信的侧头捂住脸,直到脸颊传来辣辣的疼才回神,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杏眼。 穆冰瑶笑了笑,转了转手腕,不屑地说:“先生又教了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莫非长姐上课都在昼寝?”穆冰瑶摇头:“这样不好,传出去长姐伪装这么久的名声就毁了。” “放肆!”一旁坐着的王敏柔怒气冲冲地说道:“穆冰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想造反?” 穆冰瑶一脸惊恐:“嫡母,说话要凭良心,你平时这么虐待瑶儿,肉都不曾吃两回,瑶儿怎么吃得到熊心豹子胆?还有啊!‘造反’这两个字怎么能说?这是要抄家的!” “你……你……”王敏柔脸色一白,手指着穆冰瑶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嘴这么利?喝叱道:“施嬷嬷、春燕!把二小姐给我抓起来,丢进柴房饿两天,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是!” 施嬷嬷和春燕一脸不怀好意的逼近穆冰瑶,穆冰瑶仍是气定神闲地笑着。 “嚣张?”穆冰瑶的眸子透着森冷的目光;忍,可不是她重活一世要做的事。 “瑶儿让嫡母看看什么才叫‘嚣张’。” 话音未落,穆冰瑶已经伸手扼住施嬷嬷的喉咙,迅速丢了一颗小药丸进她嘴里,然后往她背部一拍,药丸就顺势进入施嬷嬷的咽喉;又抓了春燕的头发往后一扯,春燕张嘴大叫,一样趁机丢进一粒药丸让她咽下,两人脸色瞬间发白,捂着喉咙大叫:“你让我们吃了什么?” 穆冰瑶转身揪住早呆楞一旁的穆冰莹,又搧了她两道耳光,一边对“服毒”的两人说:“还不出去催吐,想死吗?” 两奴才吓得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出大堂,在门边就开始呕起来,哪里管得了现在穆冰莹已经被搧成了猪头。 “啊!娘!救我!”穆冰莹痛得尖叫出声。 王敏柔匆忙从椅子上下来将穆冰莹护在怀里,用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着穆冰瑶说道:“穆冰瑶,你疯了吗?” “疯?”穆冰瑶犀利的眼神看着王敏柔,眸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嫡母,你说一个三岁小娃看着亲娘被嫡母下毒害死,能不疯吗?” #004段锦,我们终于见面了 #004 段锦,我们终于见面了 王敏柔闻言脸色一白,她、她竟然知道! 王敏柔脸色红白交替,一脸心虚却极力反驳:“你这贱蹄子胡说!你娘分明是自己病死的,跟我什么关系?小小年纪竟血口喷人。来人!把二小姐抓起来扔柴房!快!” 无奈施嬷嬷和春燕还在催吐,那药丸那么小,吐得两人眼泪鼻涕口水直流,还见不到那药丸,杀千刀的!她们是不是要死了? 两人转身冲回大堂,跪在地上哭求穆冰瑶:“二小姐,请你给奴婢解药吧!奴婢不想死啊!” 穆冰瑶冷道:“去求你家主母,她要关我进柴房呢!” “夫人、夫人!”施嬷嬷和春燕转身跪求王敏柔:“请夫人这次别跟二小姐计较,让她先给奴婢解药啊!求夫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施嬷嬷和春燕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和喉咙有火在烧,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怀里脸肿成猪头的穆冰莹正嚎啕大哭,地上施嬷嬷和春燕又哭哭啼啼,让王敏柔不知如何是好。 穆冰莹突然大吼:“把那贱女人抓起来!拿本小姐的鞭子来!我要鞭子!我要打死她!” “谁敢?都想跟这两个奴才一样吗?”穆冰瑶大喝一声,浑身散发令人窒息的威压,吓得门口的奴仆都不敢进来。 整个大堂就两个奴才跪在地上求饶,王敏柔抱着气疯了的穆冰莹、以及突然五通神附体的穆冰瑶,和一脸惊恐却呆楞当观众的秋月。 穆冰瑶镇住众人后,又上前扒开王敏柔和穆冰莹,两母女尖叫一声,穆冰瑶抓着王敏柔的衣襟,直接将她丢进檀木椅!王敏柔一声惊呼,满头的珠玉叮当作响。 “你要做什么?杀人啦!” “杀人?母亲比较有经验吧?教教我怎么杀?毒杀?虐杀?还是你最常做的丢柴房杖毙或饿死?”穆冰瑶今天一定要逼她亲口说出她毒杀娘亲不可!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碰!”一声!接着就是瓷器碎裂一地的声音。 穆冰瑶转头,只见秋月惊慌地高举双手,地上有个已经昏厥的丫头红儿。 “小、小姐!她……她要偷袭!” “做得好!秋月,本小姐前方打仗,后方交给你。”穆冰瑶一把抓住王敏柔衣襟:“说!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毒?我娘亲为什么会吐血!你还不说!” “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穆冰莹扶着椅子站起来,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张不开;她拉起声音高叫,却没有人敢进来。 她又踢了踢地上那两个“中毒”的施嬷嬷和春燕:“你们两个跪着干什么?还不去救母亲!” 穆冰瑶却斥声道:“动得愈快、毒发作得愈快!给本小姐好好跪着!” “是、是!奴婢跪着!”施嬷嬷和春燕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没人理解一向唯唯诺诺的二小姐,今天的气势简直不输皇家! 王敏柔被穆冰瑶揪着头发,痛得哇哇叫:“穆冰瑶!你就不怕老爷把你赶出家门?” “怕,我怕死了!所以不多揍几下,我岂不亏了?你还不说!” “你个天杀的小贱人!我瞧你是撞邪了!” 穆冰莹想趁机逃走,秋月立刻通风报信:“小姐!” 穆冰瑶转身一看,用脚勾起凳子直接往门口踢去,狠狠地打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门适时打开,一道低沉威严的斥喝声传来,让堂内的闹剧得以骤止。 “老……老爷……” “爹爹──” 穆晟一进门,就看到堂上这一片壮烈景象。 可这场灾难的肇事者,却没有将目光投到穆晟身上,而是瞧向他身后,那一具高挑挺拔的身影。 竟然是他! 段锦,我们终于见面了。 ***** 上一世她闭眼前,出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淮王段锦。 他是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穆冰瑶不露痕迹的一笑,这一笑包含着愧疚、包含着缅怀,还包含着自己也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穆晟还穿着官服,显然刚下朝堂便赶了回来,两个婢女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施嬷嬷和春燕跪在地上哭得呼天抢地;而他的大女儿穆冰莹脸颊肿得像猪头,半趴在地上,妆容凌乱、衣衫不整,头发更是被扯得像蓬草。 而另一个女儿穆冰瑶,则揪住他妻子的衣领,一脚还跨踩在他平时常坐的檀木雕花大椅上,花痴地瞅着人家七皇子。 堂堂大秦丞相脑袋轰然作响,整个人都想凿地把自己埋了!穆晟今天好不容易才邀请素有玉面战神之称的淮王段锦来府作客;怎能想到一回到家里,就看见家里成了灾难现场! 穆晟碍于段锦在场,努力让脸上的纠结趋于平稳,憋红着脸,心里先三次深呼吸:“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还不给老夫起来!” 段锦一来就发现那气势凌人的姑娘,便是今日闹书斋的女子。 他挑眉抿唇,好看的桃花眼也一瞬不瞬的瞅着她。 他的手又不自觉去摸缀在自己腰带下的冰鉴宝玉,仍然寒凉如冰;今天太奇怪了,冰鉴宝玉一直牵引他跟着穆丞相回穆府,就是为了见她? 他表面不动声色:“想不到相国大人家里这么热闹,平时夫人和女儿……都这么玩儿?” 穆冰瑶放开王敏柔,一条青丝辫子甩到身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衣裙,走到段锦面前。 “殿下,小女子穆冰瑶。” 段锦,你要记得我,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万箭穿心,我还会把这大秦的江山送还给你。 穆冰瑶的眸子看起来清湛澄亮,但里头却燃着一股段锦说不出的炽热和激动;段锦忍不住想伸手摸她的脸,幸好经年的战场历练,让他抬起手时维持住了理智。 “你叫穆冰瑶?所以?” 段锦挑着斜飞的剑眉,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直接望进穆冰瑶眼中,手一直摩挲腰间冰玉。 甫获得自由的王敏柔连滚带爬挨到穆晟身边,顶着一头蓬乱长发,惊慌失措地抱着穆晟的手臂说道:“老爷,这丫头她……她要杀了妾身。”王敏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穆冰瑶。 穆冰瑶冷眼往她一扫,王敏柔又吓得缩回了手。 就在穆冰瑶眼神飘走那一刻,段锦心里又是一震。 那双眸子,竟可以这么冰冷、这么恶寒,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她不是尚未及笄? 齐敬从暗卫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她才十四,是穆晟的庶女,歌姬所生,三岁亲娘就过世了,一直是嫡女穆冰莹的跟屁虫。 除了一张还可以的脸蛋,“粗俗无文,胆小怯懦”这八个字就能概括她的一切。 可是他今天在四懿书斋远远看到的穆冰瑶,却不是这样。 她灵动慧黠、双眸湛着睿智的光;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跋扈的长姐替她受过,是个绝不吃亏的主。 因为冰鉴宝玉的反常,段锦找暗卫调查她,得到的内容,却与他在四懿书斋看到的大相径庭。 不是胆小怯懦吗?可她殴打长姐、威胁嫡母,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她做来理直气壮,还一脸余怒未消;而且她刚刚的眼神,是一种饱含怨恨的阴鸷,那是一双要报仇的眼睛。 那里头的恨意,彷佛和王氏有着血海深仇。 段锦眼神半瞇,这小姑娘…… 穆晟脸色难看,对王敏柔低吼一声:“混账!现在是抱怨的时候吗?还不给老夫下去整理整理?” #005太子段钊 王氏此时才注意到,丈夫身边的人竟然是当朝七皇子,淮王段锦。 她心头一惊:“臣妇拜见淮王殿下。” 这淮王长得真俊啊!王敏柔已届中年,但俊美男子,谁不爱看? 只见段锦身如劲柏,着一件品红云绸广袖长袍,五珠白玉冠将三千青丝束于头顶。腰间挂着一条暗蓝色梅珞琉璃绦带,一块晶莹通透的冰鉴宝玉垂挂而下。 他的五官俊美妖冶,剑眉斜飞入鬓,下面嵌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鼻如悬胆、唇若冰玉,整个人带着妖魅慑人的魅力。 可这人,却是大秦皇帝所有儿子里,唯一有军功的“玉面战神”。 等等,这么俊美的一个人,他在看谁? 穆冰瑶? 王敏柔大声斥喝:“瑶儿,你站在贵人面前做什么?还不退下!”忙又拉了穆冰莹上前:“殿下,这是我丞相府嫡小姐冰莹……” 段锦收回他注目穆冰瑶的目光,却没把注意力放在穆冰莹身上,反而看向穆晟:“丞相大人家中看来有事要处理,本王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穆晟忙回道:“老臣汗颜,教女无方让殿下看笑话了!” 段锦微微点头,转身准备离去;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又走到穆冰瑶面前,眸光幽杳:“冰瑶姑娘这么聪慧活泼,实在少见。” 穆晟在身后抹汗,这么顽劣你说这叫活泼? 段锦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抽出腰带上悬挂的冰鉴宝玉:“这枚冰鉴宝玉就当做是本王与冰瑶姑娘的见面礼。”说完就将那枚冰凉沁寒的羊脂白玉放到了司徒瑶儿的手心。 一道砭骨入髓的凉意从手心蔓延开来,穆冰瑶隐隐一震。 前世里,段锦也是这般,温柔笑着,然后掏出黑豹骑的兵符,放于自己掌心…… 段锦盯着穆冰瑶,穆冰瑶盯着稀世宝玉。 就在段锦方才转身的剎那,他心底古怪又起;总觉得又有一股声音吶喊:“把玉交给她!交给那个叫穆冰瑶的女子!” 一旁穆晟也盯着这两人,眸光老成深邃。 段锦此时看了穆晟一眼,穆晟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这顽劣姑娘,他护了。 穆晟转身对穆冰瑶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殿下赏赐?” 穆冰瑶回过神,低头一揖:“瑶儿谢殿下赏赐。”只是那嗓音里,有着别人听不出的苦涩。 段锦微微点头,俊美的身影便离开丞相府。 “咦?我呢?”蓬头垢面的穆冰莹楞了一下,穆冰瑶得了块玉,那她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爹!这贱女人得了块玉,那女儿呢?女儿被她打得这么惨──” “住口!” 穆晟待管家送段锦出去后,转过身的脸顿时乌云密布。 他把院里院外的人全叫进来:“今日之事,老夫不管谁对谁错,都不再追究,也不准再提!若有人胆敢私下议论,老夫家法伺候。”穆晟说完瞟了穆冰瑶手上的宝玉一眼,便摔袖而去,留下一众女眷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老爷!” “爹!” 王敏柔和穆冰莹惊呆了!怎么能不追究?怎么能不处理?那个贱女人生的小贱人怎么能骑到她们母女头上? 母女俩恶狠狠瞪着穆冰瑶,穆冰瑶则只是对着手中的冰鉴宝玉发呆;明明宝玉冰凉,她却觉得烫手。 “二小姐、二小姐!可以给奴婢解药了吗?” 穆冰瑶回神,一双冰棱般的眼神射了过去,施嬷嬷和春燕又抖了两下。 穆冰瑶从腰带中拿出两颗黑色药丸:“张嘴。” 两人如水中冒出的鲤鱼,张着嘴,穆冰瑶便将药丸丢入她们口中:“多喝水,晚上就没事了。”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施嬷嬷和春燕两人感恩戴德的叩谢,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秋月陪着穆冰瑶往自己住处走,小声问:“小姐,你哪来的毒药?” 穆冰瑶小声笑:“你家小姐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那她们吃的是……” “四懿书斋前院的泥土,小黄狗最常撒尿的那一块,营养着呢!” “那解药……” “是先生最常倒墨汁的那块地,瞧你家小姐我多好心,让施嬷嬷和春燕肚子里也装些墨水。” 秋月掉了下巴忘了捡,小姐,这样诓人好吗? 回头看那两人毕恭毕敬地欢送她们,嗯,好像还不错…… “小姐,等等奴婢啊!” 傍晚,穆晟破天荒叫了穆冰瑶,到大厅与他们共享晚膳。 这是秋月有记忆以来,自己小姐第一次可以上桌和老爷、老夫人一同用膳,秋月为此高兴了好半天。 但穆冰瑶并不这么认为,穆晟是一只老狐狸,又受了王氏影响,他只会想从一个赔钱货的庶女身上,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回想上一世,自己刚满十四,穆晟第一次跟她说,要让她嫁给当今太子,段钊。 段钊乃当今皇后所出、也是皇上的嫡长子,十五岁那年就被立为太子。 段钊是个天之骄子,平时骄矜自满,仗恃皇后支持,背着皇帝结党营私、勾结百官,暗地里干预三院六部,安插自己人,许多朝官敢怒不敢言。 而且随着皇帝其他皇子的崛起,他更加变本加厉。 去年,二十岁的四皇子赵王段钤被民间学院拱为文坛领袖,发表《治安策》二十卷,与文渊馆学士联名呈给皇上,皇上引为治国良策。 十八岁的七皇子段锦去年以五万兵马,力抗西戎名将尉迟磊十万大军,以少胜多、势如破竹,最后凯旋而归。皇帝大喜,立即册封段锦为淮王,他的母妃杨贵嫔也晋升为妃,封号“德”,成为杨德妃。 段锦因此成为大秦最年轻封王的皇子,“玉面战神”的封号亦不胫而走。 这两人一文一武的杰出表现,让段钊恐慌,与朝臣互动更频繁,终于让谏官上书弹劾,皇帝也沉了脸。 老子还活着,当儿子的这么蹦跶? 然而,让皇帝真正决定出手教训太子,是太子向皇后娘家安国侯府讨要莫家军。 莫家手中兵马超过二十万,是皇后娘家最大势力,也是太子最大倚仗,因此皇帝第一个下手收拾的,就是莫家军。 皇帝一口气拔了莫家麾下六个将军、十个副将、十二个参军,让莫家军名存实亡;死忠者劝诫太子低调沉潜,以免再触逆麟。 然而皇帝的教训没有停止;今年开春又当众拔了他在兵部和吏部的权利,直接交给淮王段锦,此时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莫皇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告诫太子再不收敛,废黜储君只是早晚的事。 一个顿然失去皇帝目光的太子,前途未卜,许多原本攀附他的臣子,现在就进退维谷。 穆晟,正是其中之一。 去年他才和太子幕僚透露议亲的可能,要让穆冰莹嫁给段钊,成为太子妃。 可是,就在太子方面来了首肯后,居然太子就遭到皇帝一连串重挫,手中权利一个一个被剥夺,反而他的皇弟赵王、淮王一个个爬了上来,展现他们不凡的才华和实力,这让穆晟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在穆冰莹与太子的议婚,如一块烫手山芋让穆晟坐立难安,他不能将整个穆府赌在风雨飘摇的太子身上。 于是妻子王敏柔替他想出一条万全之策,那就是李代桃僵,以穆冰瑶替换穆冰莹。 如果段钊终能继承大位,再让穆冰莹取代穆冰瑶,反正一个庶女不小心“病死”,太子再娶也没什么。 若段钊败,死的是穆冰瑶,不过一个庶女而已。 果然,晚膳过后,穆晟便召穆冰瑶到书房。 “瑶儿,往日是父亲忽视了你,才导致你心生怨气,怪罪你嫡母和长姐。” 穆冰瑶没有说话,只是用湛澄澄的眸子看着他。 一个人要多凶狠、多没良心,才能将自己女儿的命不当成命? 穆冰瑶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了,但再走一遭,还是会觉得胸口此时如钝刀磨心,血淋淋的痛着。 父亲,你是送女儿去死! 成也死,败也死,庶女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穆晟完全不知道穆冰瑶的想法,自以为慈爱地微笑说:“瑶儿,你一定会很高兴,父亲为你议了一门好亲事。” #006夺嫡 好亲事? 不等穆冰瑶询问,穆晟就以施舍的得意神情道:“是当朝太子!父亲要将你嫁给太子,让你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觉得如何?” 穆冰瑶静静听的穆晟的话,一颗心比外头二月的天还冷。 “女儿惶恐!”穆冰瑶低下头,掩住冷凝的目芒。 “老夫的女儿是个好的,瑶儿不用妄自菲薄,明日为父和太子便会一起向皇上请婚,放心,皇上一定会答应的。”穆晟笑了笑,一切都会如他想象的美好。 穆冰瑶一双藏在袖子底下的素手紧握成拳。 穆晟还滔滔不绝,说他是如何费尽苦心才帮她争取这一世尊宠的荣耀。 “瑶儿,你若能嫁给太子,此生安享荣华,未来甚至有机会母仪天下,你说,这是不是天上掉下来最好的礼物?唉!若阿芷还在,一定也会满口赞成。” 当穆晟提到穆冰瑶的娘亲,穆冰瑶几乎要将捏得发白的拳头,狠狠砸在那张忝不知耻的老脸上。 穆冰瑶抬头:“父亲,长姐比瑶儿年长,又是嫡女,怎么不是长姐嫁给太子?” 穆晟一愣,穆冰瑶继续说:“长姐可是京城有名才女,又是威远侯家的外孙,皇帝和太子殿下一定更喜欢不是?” 说说看,你还可以如何无耻? 穆晟脸色一变,声音冷了起来:“叫你嫁你就嫁,难道还有理由不成!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总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给我准备嫁进太子府去。”穆晟喘了口气,手警告般一指:“对了,这阵子别给老夫惹事,像今天这样的事不可再犯,听见了没有?出去。” 穆冰瑶低头敛眉,嗯,果然无耻,连敷衍都不愿意。 “是,多谢父亲……” 多谢父亲,让我更坚定复仇的意志。 翌日,穆冰瑶一如往常,简单吃了早膳,就等着跟穆冰莹前往四懿书斋。 两人一块出的门,但穆冰瑶让秋月去告诉穆冰莹,她想去买两个胡椒饼,让穆冰莹先走。 穆冰莹嗤之以鼻,果然粗鄙的人就喜欢粗鄙的东西。 “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什么人穿什么衣。相府的锦衣玉食有人无福消受,偏偏粗陋的吃食她瞧得上眼;也罢,胡椒饼倒配得上她穆冰瑶那点身份,你们尽管去吃,别拿这来脏本小姐的耳朵。” 秋月垂下眼帘,两手在身前绞着绢子。 穆冰瑶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她也就剩那张嘴了。” 秋月望着如此自信的穆冰瑶,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姐真美,比穆冰莹还要美! 穆冰瑶带着秋月走到城东一户朱漆大门前才停了下来。抬头向上看,朱红大门上挂着金漆匾额,上书淮王府三个鎏金大字。 秋月狐疑地问:“小姐,咱们不是要买胡椒饼吗?” 穆冰瑶笑眼弯弯:“这里有比胡椒饼更好的东西。” 不理秋月一脸惊愕,挥挥手叫她敲门;见秋月不敢,干脆自己来。 她提裙跨上台阶,拉起大门上兽头嘴里衔着的大铜环,叮叮咚咚地敲起门来。 没多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名仆役的脸。 “这位姑娘,请问您有何事?” “我找你们家殿下。” 仆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穆冰瑶。 这姑娘看来眉清目秀,不像是个不正经的人;但一身俭朴,又不像王公贵族的千金。要知道他家殿下可是号称玉面战神的淮王段锦,在京城姑娘间可是有一见误终身的魅力,他不敢随便放姑娘家进府。 “小姐既来寻殿下,可有拜帖或信物表明身份?” “拜帖没有,信物的话……这行不行?”穆冰瑶取下脖子上的那枚冰鉴宝玉,这是昨晚巧手的秋月,将淮王送的那块宝玉给她做成的项圈。 “告诉你们殿下,他若不见我,会终身遗憾。” 仆役心想,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不过他一看到冰鉴宝玉还是吓了一跳! 那是淮王的随身物品。 不久,是管家亲自出来迎接,他恭敬地将项圈双手还给穆冰瑶:“原来是穆府的二姑娘,殿下吩咐,让小老带您进去,请随我来。” 穆冰瑶点点头说道:“有劳。” 淮王府前院看起来疏朗大器,假山流水以开阔简约为主,看得出来主人不喜弯弯绕绕的个性;但一些阁楼、凉亭的造景却又颇具巧思,也能看出主人家别出心裁的逸趣。 连接前后院旁是个很大的人工湖泊,中间还有一道九曲明渠;管家带着穆冰瑶来到了王府的明渠边上,拱手说道:“穆二姑娘,殿下在湖心亭赏杏花,请司徒二姑娘移步上船,让小奴泛舟带您过去。” 穆冰瑶点点头,秋月紧紧跟在身后。 “且慢,穆二姑娘,殿下只请您一人前去,还请您身边这位姑娘留步。 “啊?”秋月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穆冰瑶转身对秋月吩咐道:“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在这里等我。” 湖心亭建在明湖东南角的湖面上,被一大片荷叶团团围住。小船行驶在湖中,穆冰瑶想,等到夏天,湖中青莲粉荷交相辉映,在这游湖泛舟,一定写意至极。 当穆冰瑶上岸,眼前别有洞天,彷佛人间仙境;眼前一排杏树,春风一吹,红雨飘落,穆冰瑶看到一座白色小拱桥连着湖心亭,身着绛红锦袍的段锦独自一人斜靠在乌木柱子上,侧过脸含笑温柔地望着她。 茶几上还煮着茶,隐隐传来茶香。 段锦上一世就很喜欢张扬鲜艳的红色衣服,但不得不说,很适合他。 皇帝的儿子里,太子段钊谦和、四子段钤出尘、五子段钧霸气、七子段锦妖魅、八子段钰斯文,还有一个十子段铭才八岁,颇见秀气之相。 果然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但以长相最让人怦然心动的,当属有一双勾人桃花眼的七子段锦,宛若兰陵王再世。 他敧卧在乌木柱上,春风一吹,鬓边余下的散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夹杂着几点红杏花瓣,茶香在微风中浮动。 穆冰瑶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有些心跳加速、红嫣染颊。 她偏过头去,将视线投在湖面上一片随风摇曳的荷叶上。 “穆二小姐,不是说本王不见你会终身遗憾?” 穆冰瑶回神,行了个万福礼:“穆冰瑶见过殿下。” “免礼,希望穆二小姐要告诉本王的话,真有其价值;若让本王觉得见了你反而会遗憾终生,那本王不介意丢你下荷花池,让你冷静冷静,以后才知道别说大话。” 穆冰瑶朝荷花池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这人怎么这样,这一世第一次聊天,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 穆冰瑶巧笑倩兮:“殿下,瑶儿有笔生意,想和殿下合作。” “生意?”段锦半瞇着眼:“本王可听到风声,丞相大人打算将你嫁给太子皇兄,而你却上门找本王谈生意?”段锦转身坐回石椅,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如电觑着她。 穆冰瑶一窒,好看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她脸上的表情,段锦没有遗漏,闻着茶香,静静看着她,他没忘记昨天她那双复仇的眼神。 穆冰瑶深吸口气:“瑶儿不想嫁给太子。” 段锦眉宇一扬:“穆二小姐不想嫁,应该跟穆大人说,与本王说有何用?” 穆冰瑶深吸口气,她走过拱桥站在亭外:“瑶儿须要殿下帮忙,当然,瑶儿也可以帮殿下。” “帮本王?”段锦提眉一笑:“帮本王什么?” “夺嫡。” #007娶我 夺嫡? 段锦陡然起身,狭长的桃花眼瞿然注视望着亭外的穆冰瑶。 良久,他才道:“上来。” “谢殿下。”穆冰瑶心里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打直拳有用。 “穆二小姐,你方才的话若被有心人听见,弄不好你我都要人头落地。” 穆冰瑶没有接他的话,直接拿起石桌上他帮她倒的茶,吹了吹,泯了一口,然后以帕子拭擦自己的嘴唇;段锦将目光紧紧锁在她犹湿润的唇瓣,突然一阵奇想,想那两片晶莹唇瓣,亲吻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晃了晃脑袋,这两天怎么了?老是被这姑娘闹得神思不宁;昨晚躺在床上就百思不得其解,他竟然将一直随身配戴的冰鉴宝玉,这样简单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丫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那迷人的唇瓣掀动:“不想争皇位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段锦一愣。 她大着胆子说:“太子作孽,惹恼皇上,皇上散了莫家军、拔了太子兵部和吏部职权,正是扳倒太子的最佳时机。太子失了莫家资源,又不能明目张胆拉帮结派,便找上丞相府议亲;别说穆晟深得皇上信任,丞相府也有一个强大后盾,那就是嫡母王氏的娘家,威远侯王牧。” 穆冰瑶见段锦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可是我那聪明的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太子的船不稳,他怎么可能将整个穆府和王家都交到太子手上?所以议亲的对象,从嫡女穆冰莹落到了我这个庶女身上。” 穆冰瑶现出一抹很悲哀的笑容:“太子娶了我这个庶女,可以让皇帝觉得太子守分,对我父亲更百利而无一害。”她看向段锦:“若太子顺利登基,我这个庶女就会‘病死’,给长姐让出一条通往皇后的康庄大道;若太子输了,死的也只是一个庶女,他损失的起。” “那也是你的事,与本王何干?” 穆冰瑶正视着段锦:“我不甘心为人作嫁是其一,段钊表面谦和、一副翩翩君子风范,实际上却是兔死狗烹之徒,能共患难,却不能共享乐,所以,瑶儿私心不想让他成功。” 段锦微笑:“本王还真承蒙你看得起。” 穆冰瑶道:“瑶儿信任殿下,殿下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您放心,事成之后,瑶儿自会远离,不会让殿下有见到瑶儿的机会。” “你为什么这么恨穆家和太子皇兄?” 穆冰瑶澄澈的眸,蒙上厚厚的沉痛阴霾:“瑶儿命苦,十四年来穆家视如草芥,唯一的亲娘又死在王氏手中,所以瑶儿恨穆家入骨,不想自己成为人家摆弄的傀儡。”她深吸口气:“不想制于人,只得先发制人。” 段锦有些楞忡,这是坊间传说“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冰瑶?为什么他觉得此时的她美得不可方物、像一朵艳绝傲世的牡丹? 那身瘦弱的傲骨让他心疼,让他想将她纳于自己羽翼之下? 段锦摇摇头,这是疯了吗?昨天不但把冰鉴宝玉给她,今天竟然还想凭三言两语就答应她? 段锦自认自己很少依直觉做事,但遇到穆冰瑶,他就只剩直觉。 “你想让本王如何帮你?” 穆冰瑶望着段锦妖孽得不象话的脸庞,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来,整张小脸腾地变成了粉红色,与她身后漫天红杏倒是相映成趣。 段锦往前跨一大步,来到穆冰瑶的面前。 “很难说出口?” 穆冰瑶紧盯着地板,突然像下定决心般猛然抬起头,大声说:“娶我!” 段锦的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好几倍,她甚至可以看见那双桃花眼里映着自己绯红的脸蛋。 “啊!”她被这张放大的帅脸吓了一大跳,双手下意识想推开段锦,却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向后倒,倒下去的剎那又下意识抓住段锦衣襟,段锦迅速将手护在穆冰瑶的身后,两人紧贴着身子,一起弯腰倒在乌木柱上。 一阵沁人的木梨香混着茶香袭来,让穆冰瑶一下子失去了反应。 而与穆冰瑶的脸仅有咫尺距离的段锦,压在穆冰瑶柔软的身体上戏谑地说:“穆二小姐,虽说你已经向本王求婚了,但我们进展得是不是太快了?” “我,我只是不小心……”穆冰瑶急着争辩,一双清澈的大眼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跌进了段锦戏谑妖孽的桃花眼中。 两人青丝缠绕,段锦的手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手指毫无征兆地抚在了她翻飞如蝶的羽睫上,温凉搔痒的感觉如触电般传遍穆冰瑶全身。 “娶你不难,你口口声声说能帮本王,如何帮?” 穆冰瑶细眉如柳,轻轻往上一挑,淡然说道:“瑶儿前些时候昏迷了几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能梦到日后发生的事情。” “哦?”段锦有些失望,这么一个可人儿竟想用怪力乱神来骗自己,看来坊间对她的评论还是有参考之处。 段锦将她扶起来,两人靠这么近,她身上的馨香在他鼻息间缭绕,那两片绯樱唇瓣有些招人。 “预知梦?这般神奇?”表情却是不信的。 穆冰瑶此时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尽,也知道段锦不会轻易相信,但她的确拥有“预知”能力。 穆冰瑶柳眉轻抬,表情是从没有过的自信:“你有一支暗卫称为‘暗影’,暗影一部只有一人,叫做晋言,是你的贴身暗卫;此后每个小部有四人,训练的人叫孙战,曾是江湖杀手组织里排名第一的人物……脸色别这么难看,我都说是作梦来的,我没能力查。” 段锦脸色铁青,攥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有一瞬间,他想杀了穆冰瑶:“继续说。” “殿下最近提拔了一名将领叫高峰,他用兵如神,当然,差你一点;还有,你接了吏部和兵部,赵庆、杜海、陈田是你的人吧?呃……好吧!瑶儿说点别人的事,否则殿下可能会杀了我。” 穆冰瑶觉得看这张俊俏的脸变化也挺有趣:“皇商李旭,二公主的驸马,是太子的人,也是太子最大的金主;一直在地方辗转历练的柳名志,近日要回京述职,不久太子会找上殿下,请您给他一个吏部位子。立言书院、白鹿书院和明德书院是赵王在民间的幕僚书院。喔,对了!翰林院院正欧阳墨,是赵王段钤的人,最近风风火火的《治安策》一半以上是他的手笔;而现在他已经开始着手写《农桑论》,是一部重新规划农田管理的着作……” 穆冰瑶澄澈的眸子突然凝聚一层冰霜,看着眼前脸色变化不定的人:“殿下,瑶儿只是一个丞相府里不受宠的庶女,命如草芥,若不能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支持,想报仇难如登天!殿下或许想问为什么瑶儿选的对象是你?不论你信不信,在瑶儿的预知梦里,你是个好人,瑶儿图的只是一个无忧安乐的后半生,不用每天睡不安稳,上了榻都担心第二天眼睛无法睁开,如此而已。” 不得不承认,穆冰瑶的话十分令人震撼;但除了自己的部分,其他的有些未能证实。 穆冰瑶看出他的犹豫:“三日后,皇上可是设宴宴请权贵重臣?” 段锦闻言,浑身一僵,这件事父皇昨日只是随口跟他提起,全公公还未下旨…… 他眯了眯眼,哑然道:“这世间真有这般奇事?” 穆冰瑶抬起眸子,硬声道:“万千世界,无奇不有。若瑶儿嫁了太子,对殿下也不是一件好事。” 段锦轻柔一笑,朗声道:“穆二小姐天赋异禀又如此聪慧,本王确实意动,不过……你空口白话,本王就要为你得罪太子皇兄和穆丞相,有些冒险……” 穆冰瑶眸子一凝:“殿下究竟欲意为何?” 段锦挑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眸底:“凭你一腔言论就要本王与你同谋,穆冰瑶,本王如何知道你是真心诚意,而不是替太子皇兄来打探虚实?要知道你身上流的是穆家的血,议的是太子皇兄的亲。” 他的脸靠近她,两人呼吸相闻:“本王可没瞧见穆二小姐的诚意。” 穆冰瑶灵眸冰冷,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要什么证明?无非就是要她自绝嫁与段钊的路。 穆冰瑶纤细柔荑伸向自己胸前,毫无犹豫地扯落襟前衣带,湖青色的短襦衣襟敞开,露出里头雪白中衣。 以己身为祭,这就是她的诚意。 男人眸光从女子精致的五官下移,瞥过雪白细颈、勾着冰鉴宝玉的项圈,落在微微起伏的丘胸。 #008穆二小姐,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段锦眸光一深,手一使劲,身娇体软的娇躯就落入他的怀中,修长的手指在她后腰处一挑,腰带掉落,襦裙的绑带露了出来,只要扯开,娇美的玉体就能任人狎弄。 段锦红了眼睛,穆冰瑶则熟透了脸。 前一世她嫁为人妇,自然知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今生复仇是她唯一信念,穆冰瑶早断情去爱,绝了嫁人念头,如果这一身皮囊能助她完成大业,淮王想要,给他又有何妨? 不过是闭眼承受一个时辰罢了。 想是这么想,但男女身型先天有别,淮王身材伟岸,妖孽的脸又太魅惑,身上好闻的木梨气息混着经历战场杀伐的凌厉,那种属于男人天生支配者的威压,还是让她的心脏差点蹦出喉咙口。 段锦已经挑开她雪白里衣,露出绯色绣着丁香小花的肚兜。 白皙无暇的秀颈美若天鹅,他相赠的冰鉴宝玉就躺在绝美的锁骨之上,兜衣遮掩的幽壑起伏,豆蔻少女的玲珑身材对他发出幽香…… 段锦低下头,先亲吻冰鉴宝玉,然后将唇贴在穆冰瑶的颈窝香肩处,落下绵绵细吻。 穆冰瑶屏住呼吸,然后整个人一僵,段锦的手竟直捣黄龙,隔着兜衣直接覆盖上她左边的软峰! “唔……” 段锦抬头,修长的手指开始轻轻柔捏,幽潭深眸盯着怀中女子的脸:“穆二小姐,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穆冰瑶腿软地几乎要挂在段锦身上,隐隐发颤,她声音有些不稳:“我只需要你是个守信之人。” 穆冰瑶羞红欲滴,眼睛也氤氲着水气,但整个表情透着倔强又让段锦清楚明白,怀中美人没外表这么柔弱,这矛盾组合让他对这小人儿更为着迷。左手揽着纤腰的力道不禁又多了三分,然后右手伸进肚兜,沿着腰际美好的曲线攀上浑圆软绵的山峰。 “殿下……” 穆冰瑶咬着唇,整个人埋在段锦怀里。 这里是湖心亭,就算知道没有段锦下令没人会来这里,但毕竟乾坤朗朗、光天化日,前世的自己就算曾是一国之后,什么场面没见过,却也不曾与自己丈夫这般胆大,在寝屋之外幕天席地狎戏亲昵! 更别说,眼前这人,还是她前世的……小叔? 一种狂乱悖德的禁忌感,让穆冰瑶羞得抬不起头来。 “瑶儿不曾被人这样碰触吧?” 兜衣之下,段锦带着薄茧灵动的手指轻轻挑弄软峰上的蓓蕾,没多久,绯红果粒悄然挺起,柔嫩又尖挺的触感也让男人有些难以自持,他扯开她雪背后的兜衣带子,丁香花飘落,绯樱浆果瞬间在男人眼前颤然绽放。 “殿下!啊……” 段锦将穆冰瑶抵在亭柱上,她的里衣已经松垮落在腰间,上身完整袒露出两座雪白玉峰。 穆冰瑶虽然纤瘦,雪峰小巧却浑圆饱满,被触碰的浅粉蓓蕾颤巍巍于春光中挺立,一片杏花花瓣飘来,就落在冰肌雪峰之上,段锦看得移不开眼。 “殿下,别看!” 段锦灼热的视线让穆冰瑶想伸手去挡,但男人岂会让她如愿?他箝制住她伸来的手腕:“瑶儿好看。” 然后他轻启灼唇,含住少女的左边。 “段锦!” 穆冰瑶激动喊叫出声,这连名带姓的叫喊,反而更触动段锦欲望! 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总之就是从昨天在四懿书斋见到这个女子,冰鉴宝玉透着不寻常的温度,他的眼睛就移不开她。 段锦在军中历练过,不是一个会放纵欲望之人,但自从穆冰瑶出现,所有发生的事都不能用常理判断,包含他一直克制自己想要她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要放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他的。 段锦吸吮穆冰瑶左边柔嫩的蓓蕾,舌头灵活挑弄、牙齿轻轻研磨啮咬,加上啜吸的声音让穆冰瑶羞臊难安,右边的绯色浆果也在段锦灵活的捻揉挑逗下昂然挺立,颜色缨红;她不禁夹紧双腿,搔痒与欲望放肆地在自己体内流窜,甚至有一股热流在下腹涌动。 段锦的唇舌也挑动了她欲望的神经。 上一世玉面战神是京城所有女子心中幻想,他与乔太傅之女乔若兰的大婚,不知让多少女子妒恨伤心;穆冰瑶在与段锦议政时,也经常为其翩翩神采惊艳,更曾暗中羡慕他与乔姑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为段钊采遍百花、后宫充盈黯然神伤。 可如今,自己竟在段锦身下承欢,七分羞臊中带着三分快意。是啊!现在自己又不是段钊妻子,今生也没有嫁人盼想,段锦也还不是他人夫婿,快意当前纵情一回,总好过一世空闺独守、长夜寂寥。 复仇本就离经叛道,走在刀尖,难道她还不能享受当下? 一股决绝的孤勇瞬间如泉泛滥,但她也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穆冰瑶抓住段锦扯她裙带的手:“殿下,一旦你要了瑶儿,是不是就表示你应了我的交易?” 段锦的声音有些瘖哑:“本王应了你就给?” “命都能搭上,更何况是这身皮囊?” 段锦瞇觑着眼:“你要知道你没有回头路,保住清白嫁与太子皇兄,纵然未来不一定母仪天下,但总保一生富贵。” 穆冰瑶笑了,那笑靥满园杏花也为之失色:“段钊的一切我都不屑,但与淮王共谋,不论成败为何,瑶儿都无憾。” 段锦没有说话,直接俯身吻住穆冰瑶的唇。 他含住早已被她自己咬红的唇瓣,开始辗转研磨;怀里小女人先是一凛,然后才开始笨拙回应。 段锦感受到怀里女人对他的接纳,遂伸出舌头,闯进对方檀口,用更霸道的气势去逗引对方杏舌,与之纠缠。 穆冰瑶身体微颤,两只手紧紧攥着段锦衣襟,以维持自己不至于腿软出糗;淮王穿着平滑如丝的锦缎,她则上身赤裸,冰凉的触感让她背肌雪臂冒出一颗颗颤栗的小疙瘩,不禁将娇弱的身子更往他怀里窝去。 段锦搂紧她,从少女口中汲取甜美香津,欲念愈发泛滥,他从穆冰瑶回应的吻,感知她方才说的话出于真心。 他又伸手去解小姑娘的裙带。 “殿下。”穆冰瑶毕竟是个世族千金,实在不习惯野合:“我们……我们是不是去屋里……再说。” 段锦闻言,理智瞬间回归;他松开她,嘴角勾起邪魅一笑。 “回屋里,还有说话余地?” 他的话让穆冰瑶又羞红了脸。 段锦不是急色之人,就算两人达成初步协议,他也不会马上做出什么行动。 他勾起挂在栏杆上穆冰瑶的肚兜,替她穿上。 穆冰瑶一脸楞忡。 “是本王的,就不急于一时。” 段锦给她穿戴好衣服,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三日后的宴会想办法让太子皇兄与你退婚,一旦他退了婚,本王就去找穆晟。” ***** 穆冰瑶坐上小舟,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湖心亭,偌大的亭中只剩下段锦红衣的艳绝身影。 穆冰瑶不自觉想起,上一世段锦被万箭穿心却坚定不肯跪下,以及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有错愕、有理解、也有释然。 穆冰瑶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心里发誓,这辈子,属于段锦的,她都会还给他。 毕竟这辈子,他也算又被她利用了。 从淮王府出来时已是晌午,穆冰瑶没有再去书斋,她带着秋月随便找个地方祭了祭空无一物的五脏庙。 秋月放下手中还漂着些许葱花的馄饨面碗,感到很满足;她很想问小姐她和淮王殿下说了什么,小姐的脸好红,嘴唇甚至有点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梅梅小剧场: 秋月:小姐,你的嘴唇有点肿。 穆冰瑶清咳两声,你没看见的地方也有点肿…… #009我一定让他印象深刻 两人付了账,弯进一条小巷,穆冰瑶低头沉思,段锦初步同意合作,但也给了第一个任务。 让段钊厌恶她,主动退婚。 段锦这样要求的目的有二,第一是利于他后续行动,否则淮王突然跳出来与太子抢婚,抢的还是穆冰瑶?穆冰瑶想想都觉得可笑。 第二也是考验她的能力。 秋月突然拉住穆冰瑶的衣袖,指了指墙角一团黑色不明物体。 “小姐,这……是个孩子呢!不会死了吧?”秋月声音有点颤抖。 穆冰瑶走过去,伸手往那人鼻下探去;突然,地上的人举起鸡爪般瘦弱的手抓住穆冰瑶,颤颤巍巍吐出一个字。 “饿……” 穆冰瑶叹了口气:“秋月,去买一碗粥来。” “好。” 秋月不久就端回大半碗稀粥,那人呼噜地喝了个精光。 穆冰瑶见那孩子已经恢复过来,转身欲走。 “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秋月有些不放心,那孩子的眼睛跟小狗崽一样骨禄骨禄的。 “不走,难道还把他带回丞相府?”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秋月发现那孩子竟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她又扯了扯穆冰瑶的袖子:“小姐……” 穆冰瑶用余光一瞟:“我知道,走我们的就是。” 一直到丞相府的大门外,那孩子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冰瑶站定,转过身停在原地,对那身影招招手:“过来。” 那人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如蚊蚋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云倩。” “是个姑娘呢!秋月,把她洗干净了再带来见我。” 秋月本就见这小不点可怜又可爱,心下一喜,连忙拉过她,兴高采烈道:“小不点快跟我来。” 不多时,秋月牵着云倩走了进来;云倩穿着秋月的粗布衣裙,低头站在穆冰瑶的面前。 瘦瘦小小的身材,套着不合身的衣服,云倩看起来十分瘦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秋月梳了双丫髻,露出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小脸,但看起来清而不妖、秀而不媚;更重要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带着英气却又复杂深沉的眼睛;她姓云,不得不让穆冰瑶多想。 “几岁了?” “十三。” “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乡下闹蝗灾,家里没有活头,就出来讨饭。”云倩声音弱如蚊蝇。 “你想跟着我?” 云倩径自跪下,重重叩了个头:“只要姑娘肯给云倩一口饭,一檐遮风挡雨的地方,云倩愿侍奉姑娘一生一世。” 穆冰瑶没有说话,但砭人的目光让趴在地上的孩子抖了一下。 半晌,穆冰瑶才道:“秋月,再带她去找李嬷嬷吃点东西。” “哎。” 穆冰瑶随手拿了本书,无聊翻阅着,开始琢磨宴会的事,突然心头一顿,有些心神不宁…… 此时秋月进来,整理要换洗的衣服;穆冰瑶见秋月手里拿着一件青色外衣,眸色瞬间一沉,放下书跟在秋月出了房门。 对穆冰瑶而言,秋月不只是丫头,和李嬷嬷一样,是她的亲人。 但穆冰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所以身为她的丫头,不仅要照顾穆冰瑶,平日还要兼着洗衣,做后院粗活。 穆冰瑶跟在她身后,看她将各院的衣服泡在水中,和其他粗使丫头一起干活。 前一世,秋月从穆冰瑶房里拿走那件青色衣服的晚上,被人给杀害了。 秋月将衣服先用皂角泡着,把浆好折好的衣服装进藤篮,往王氏的蕉兰馆走去,穆冰瑶一路尾随。 秋月走到王氏房门,本想进去,欲敲门的手蓦地放下,似乎正听着里头对话。 没多久,秋月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手上衣服落到地上,她慌忙地将衣服捡起,但藤篮碰地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屋内人。 “谁?” 随着穆晟在屋内大喝,房门被用力打开,穆晟环顾四周,可是屋外却空无一人。 王氏也出来说:“会不会是猫?老爷,您现在都快草木皆兵了。” 穆晟紧皱眉心,明明他刚刚听见了脚步声。 他走下台阶,却在门前地上发现了一个东西。 穆晟弯腰捡起,那是一只青玉耳环。他瞇着眼研究了片刻,转身又进入王氏房内。 躲在花台后面的穆冰瑶,见穆晟关上房门,意示秋月别说话,才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两人迅速回到自己住处,秋月坐在床板上瑟瑟发抖。 穆冰瑶倒了杯水给秋月。 “没事了,冷静下来。” 秋月满眼惊恐的接过茶杯,发抖的手却端不稳杯子,热水洒出来,烫着了手,但她却浑然不知。 穆冰瑶忙拿手绢帮她擦干。 “小姐,你不能嫁给太子,老爷他们要害你!”说完,秋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穆冰瑶闻言笑了笑,给秋月擦眼泪:“别怕,你说的我都知道,李代桃僵嘛!给穆冰莹铺路的。” “小姐你知道!”秋月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 穆冰瑶点头:“嗯,我都知道,现在这件事先放一边,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字一句听清楚,而且务必照做,知道吗?” 穆冰瑶表情严肃,眸光凌厉,那是秋月从来没看过的表情,她咽了咽口水,肯定地点点头。 穆冰瑶让秋月把耳上剩下的一只青玉耳环取下,重新戴上一副银耳环,让她当作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现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论老爷和夫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行,记住了?” “秋月记住了。”秋月深呼吸,平缓了一下心绪,才站了起来。 穆冰瑶不由一笑,秋月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忠心又护主,前一世若不是自己愚蠢,也不会害了她、又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眉眼温和拍了拍秋月的肩膀:“秋月不要怕,我会跟在你后面,如果发生意外,我随时会出来。” “好。”秋月提起衣篮,照着原路又去了蕉兰馆,敲了门,走了进去。 秋月应对的很好,果然瞒过了穆晟夫妇。 太好了,秋月不会死了。 穆冰瑶永远记得,从小到大,只比她长三岁的秋月是如何为了护她一口吃食、半匹绸缎与那些刁恶的老婆子恶丫鬟斡旋,又是如何受尽穆冰莹的欺辱。 回到穆冰瑶房间,秋月还一脸心有余悸:“小姐,奴婢竟然对着威远侯的女儿撒谎了。” “哐啷!”门口传来木架倒下的声响。 两人侧头去看,就见云倩正惨白着一张脸。 穆冰瑶皱眉,瞇眼瞧着云倩:“怎么了?” “没、没事……”云倩低下头,快速捡起地上的木架,小跑出了房门。 房内,盯着跑远的背影消失在庭院中,穆冰瑶抚着旧木桌,手指敲着桌面,发出低低声响…… ***** 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院中花叶上的露水都尚未干透,穆晟便遣了他院里的婢女来给穆冰瑶送衣裳。 “你说老爷怎会平白无故地送二小姐如此贵重的衣物?” “你还不知道吗?听说老爷要将二小姐嫁与太子呢!” “什么?竟有这事,那二小姐日后岂不是太子妃了?这可真是麻雀变凤凰!” “我听说原本议亲的对象是大小姐,平白无故变成了二小姐;你想想,前两天二小姐这么打夫人和大小姐,说不定这婚就是她抢来的。” 穆冰瑶本坐在房中看书,起身冷脸打开房门,门口的奴婢,被她猝不及防的开门吓得不轻。 “啊!”连忙跪在地上将手里的东西高举过头。 “二、二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给您的流仙裙,还有这些首饰都是老爷吩咐要给您的。” 穆冰瑶低下头扫了眼那套价值不菲的湖蓝色裙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高兴的表情。 她还记得前世自己看见这条裙子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穆冰瑶收回思绪:“父亲还说什么没有?” “回二小姐的话,老爷还说两天后让二小姐打扮得漂亮点,随他参加宫宴──” “知道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是,那奴婢就将衣服放这。”两名婢子正准备离开穆冰瑶的房间。 “等等!”穆冰瑶眉眼一沉,突然冷声唤道。 婢女瑟瑟发抖,最近二小姐简直大反常!阴测测的,好可怕! “下回这般早时,不要在我门前嘀咕,扰本姑娘清静。”穆冰瑶抱着手臂,瞟着这两名婢子,挥手道:“退下。” 婢女几乎是落慌而逃,穆冰瑶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首饰:“不就是想让段钊心甘情愿娶我……”想到这,穆冰瑶勾起一抹慧黠笑容。 “放心,我一定让他印象深刻。” #010宫宴 宫宴的日子终于来临。 穆冰瑶穿上流仙华服,将玲珑窈窕的身姿衬托得如瑶池仙女;肌白可透的高亮脖颈上,秋月帮她戴上穆晟送过来的琉璃璎珞。 她的纤腰坠了条绦带,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飞仙髻,旁边插着一支镶银的梅花步摇。 穆冰瑶这一身装扮看在秋月眼里,堪比嫦娥下凡;而穆冰瑶一出门,更惊得府里丫头嬷嬷们目瞪口呆。 全京城都晓得丞相府中,有一名绝伦美人穆冰莹,却不曾想这相府后院,也有一颗蒙尘珍珠。 穆府奴仆倒是知道府里二小姐长相可人,只是受制于大房淫威,得睁眼说瞎话,说穆二小姐容貌平庸,难登大雅之堂。 穆冰莹看到穆冰瑶这身装扮,简直妒火中烧,那套流仙裙她求了父亲好久,没想到今天竟然穿在这小贱人身上。 “娘,女儿不要跟她一同入宫。” 王氏安抚穆冰莹,瞟着穆冰瑶嘲讽道:“莹儿不用担心,你是正房嫡女,有人就算华服上身也是沐猴而冠,改变不了粗鄙本质。”王氏的话让穆冰莹的心情稍微好转。 王氏看向穆冰瑶:“对了,今日府中马车吃紧,瑶儿,得让你自己迈着腿走去皇宫。” 穆冰瑶冷冷扫向王氏,她替王牧感到难过;好好一个王家,怎么养出这样肤浅的女人?她明知今天自己要代替穆冰莹去赢得段钊好感,还这样膈应她。 “行吧!那宫宴瑶儿就不去了。” 王氏一惊:“不行!你怎么能不去?” “反正母亲说府里没马车、瑶儿又难登大雅之堂,那就不去给穆府丢脸,岂不正好?”说完转身便要往回走。 “站住!”王氏气极。 穆冰瑶回身,给了王氏一记甜美笑容:“那母亲给不给马车?” 王氏一噎。 穆冰瑶靠在朱漆的栏杆上,看似漫不经心,但清脆的声音却字字如刀:“你都说瑶儿粗鄙,那我怎么也对得起这两个字不是?” 王氏听到穆冰瑶此言,嘴唇抖了半晌,终是怒了一句:“没教养的东西!” 穆冰瑶目光冷凝,抱着手,走到王氏母女二人的台阶前,王氏母女只能一个劲地往后退,一脸色厉内荏:“穆冰瑶,你又想干什么!” 穆冰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今日,若是让我走着去,那等会我就能让母亲和长姐爬着进宫门。母亲,好好考虑,瑶儿先去门口等。” “娘!你看这贱人!”穆冰莹快要气炸了。 王氏也很无奈:“没办法,她现在有淮王殿下护着,还有你父亲要让她替你嫁给太子,今天势必得让着她。” “难道任由她骑在本小姐头上?” “放心,等她嫁给了太子,解除你的危机,要是她再这么不上道,直接送她下黄泉便是。” 一出大门,穆冰莹对穆冰瑶咬牙:“穆冰瑶,你以为一个庶女能嚣张多久?” “那长姐以为,以你的小脑袋又能嚣张多久?” 穆冰瑶说完径自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到了宫门口,引路太监将一行人引到了麟德殿。 穆冰瑶和穆冰莹跟在穆晟夫妇后面,走在最后一个。 丞相府两位千金一到,立即引发宫宴中人侧目。 穆冰瑶冷若冰霜,配上流仙裙,让她的美显得缥缈不真实,人人目露惊艳。 穆冰莹发现自她们一进场,所有焦点都在穆冰瑶身上,十分难以忍受,正想一脚往穆冰瑶踹去让她出丑,就被王氏阻止。 “莹儿,别胡闹!别忘了今天要让太子满意那个贱人,忍一忍。” 穆冰莹委屈咬牙:“是,娘。” 穆冰瑶一到座位,就感受到一道目光胶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便看见男宾席上,排第一位的男子直冲着自己笑。 段钊见到穆冰瑶第一眼便惊为天人!这样绝色竟然蒙尘于京城,无人发现? 见穆冰瑶也抬头朝自己看来,段钊立即对她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还对她举杯。 段钊。 穆冰瑶一直努力攥着广袖中的拳头,腰部甚至还产生剧痛的幻觉。 上一世他一脚踏在她的腰骨上,让她痛得撕心裂肺!还有那一杯被他强灌入喉的毒酒,如今仍在喉咙里干烧。 段钊,这一世,我定要撕掉你这张虚假面具,让你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穆冰瑶眸中冷芒让段钊楞了一下,从小到大,这位天之骄子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他觉得自己一定看花了,整个大秦不可能有女子对他不屑一顾。 不过,穆冰瑶是穆晟的女儿,比她的嫡姐还美丽几分;冷一点、高傲一点也无所谓,这样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段钊对自己很有自信。 然后皇上偕着皇后进场了。 穆冰瑶看着这对貌合神离的帝后,几个月前,皇上几乎毁了皇后娘家的莫家军,但皇后依然在皇帝面前风雨不惊、面目和善的扮演好她母仪天下的角色。 穆冰瑶突然想到,是不是每一对帝王夫妻都是如此,彼此之间除了利益,就什么都不剩了? 想想自己上一世为段钊奔走时,一直告诉自己:当上皇后就好了! 然而却在成为皇后之后,才发现当皇后那一年,是她最痛苦的一年。 也是那一年,她走到了人生尽头;当一杯毒酒放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在段钊和穆冰莹眼中,她的努力与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 坐在五皇子燕王段钧身边的段锦,一边泯着酒,一边打量刚刚大着胆子瞪太子皇兄的穆冰瑶;这能做预知梦的女人,竟然在宴会上发呆? 他是不是该提醒一下他的合作伙伴,现在是宫宴,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 然后他又想到那天杏雨纷飞的早晨,美人肌肤赛雪,玉峰柔软,那两片啮咬起来娇嫩的唇瓣…… 段锦觉得喉咙有点干。 “听闻穆大人嫡女冰莹姑娘琴艺出众,还是去年牡丹宴琴试魁首,今日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一闻仙乐?” 有个臣子突然开口,皇上一听龙颜大悦:“不错,早听闻穆爱卿家的嫡女琴艺出众,今日若能献艺助兴,如此甚好。” 穆冰莹当然乐得表现自己,当下得意起身,经过穆冰瑶时,还骄傲地瞟了她一眼;突然之间,一计上心,嘴角扬起笑容。 穆冰莹抱琴上前,让宫女协助她架琴,她款款在帝后面前行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有个妹妹名唤穆冰瑶,从小与臣女一起长大;平时在家臣女抚琴,妹妹起舞,今日不知能否让妹妹与臣女一同献艺,也可为臣女壮胆。” 皇后凤眼一亮:“是吗?本宫不知道丞相大人的二女儿也能歌善舞,穆二小姐在哪里?” 穆冰瑶恭谨上前:“臣女穆冰瑶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惊艳道:“好个清丽佳人。”她看向王氏:“穆夫人真会养女儿。” 王氏硬着头皮道:“娘娘谬赞!” 她都快气死了!穆冰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让穆冰瑶出了丑,还怎么让她嫁给太子? 再偷瞄一眼位置上的穆晟,也是一脸铁青。 皇后又道:“穆二小姐今年芳龄为何?” “回皇后娘娘,瑶儿刚满十四。” 皇后点头,微笑道:“好好表演,跳得好,今年牡丹宴就参加吧。”皇后看了太子一眼,她知道这穆冰瑶是他议亲的对象。 席间段锦一双慵懒的桃花眼觑着穆冰瑶,心想她有没有梦到今日得跳舞? 穆冰莹心里可高兴了,穆冰瑶平时被她打压,虽读了点书,但琴棋诗画这些大家闺秀会的东西,穆冰瑶都不专精,特别是舞,她连碰都没碰过,今天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表演,就是要让她出丑到以后都不敢出门! 穆冰瑶看了坐在琴座前的穆冰莹,这个长姐,真是蠢的太有亲切感了! 没错,她上一世在四懿书斋没有学过舞蹈,但不代表当了太子妃后,她也没学过。 #011狐狸转世的小仙姑 段钊喜歌舞,因此上一世的穆冰瑶很认真将琴和舞专研起来,特别是舞,还被师傅赞美身骨柔软、体态优美,很多困难的动作都能做。 只可惜,段钊来她屋里次数不多,她没有机会跳,慢慢将注意力放在琴上面;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用场。 穆冰瑶对着穆冰莹微笑道:“姐姐,你先请吧。” 穆冰莹白了她一眼,素手纤指优雅摆在琴上。 一开场就是一长串的滑音,穆冰莹不愧是去年牡丹宴琴试的魁首,弹了一曲最能展现高超技巧的曲子──《春江花月夜》。 席间听过这支曲子的人不少,眼睛都是一亮! 《春江花月夜》包含了各种高难度滑音指法,就为了营造出诗中似幻似真、空灵缥缈的悠远意境。 曲子是抽象的,要营造春江海潮、江树花林可以凭空想象,但舞却困难;众人将目光移到了穆冰瑶身上,她那身湖蓝色的流仙裙倒是很适合这一支曲子。 只见穆冰瑶原本蜷曲着身子微蹲,在穆冰莹流泄的轮指琴音中,缓缓舒张双臂,轻纱薄袖中的光辉玉臂晃了一下,让殿中所有人心神一荡! 那是一只青鸟。 一个轻盈飞跃,青绡如翅飞扬,流仙裙襬跟着蹁跹旋转,穆冰瑶化身一只青鸟,随着她的飞舞,殿中宾客彷佛看见春江海潮、江树花林间,月升月落的苍茫深阔、静谧幽远。 席间有些体悟深刻者忘情落泪,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心神皆空,痴痴望着场中飞仙,以她柔软出尘的身段,引领众人进入一片缥缈的春江月景。 段锦看着场中令他惊艳的穆冰瑶,又想起三天前站在湖心亭下,杏花飞雨中的那名女子,他喉头发紧。 能做预知梦的飞仙…… 他举酒轻泯,场中青鸟举翅悠扬,高雅如仙;但在段锦眼中,却十分引逗人。 想起流仙裙里的玲珑身段,呵,这是只狐狸转世的小仙姑。 穆冰莹弹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她琴艺高超,大家的注意力应该在她身上才对,怎么她变成了穆冰瑶的陪衬?她的琴声竟然助小贱人博得更多人赞许的眼光! 不!她不允许! 突然之间,琴音骤歇,穆冰瑶此时刚好以右脚尖支撑,双手平举做飞翔状,而左脚高举过头,宛如一只优美引颈的天鹅。 琴歇人停,全场阒无人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穆冰瑶金鸡独立的姿势竟可以维持得既优美又持久!这功力内廷教坊的师傅都不一定能做到。 这腰身!男人们眸光瞬间变得幽深。 此时段锦突然说了一句:“穆大小姐忘了后面怎么弹了?” 众人乍醒,穆冰莹也终于回神,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束整支曲子。 她一动,穆冰瑶也动;琴音缓缓停歇,青鸟也袅袅敛羽…… 全殿爆出热烈掌声! 穆冰莹心里恨极!她知道这掀顶的掌声,大多是给穆冰瑶的;而她,成了帮她伴奏的琴师。 皇帝龙心大悦:“穆大人两位爱女真是了得,朕重重有赏!” 穆晟挥汗:“谢皇上恩典!” 穆冰莹和穆冰瑶也叩首:“谢皇上恩典。” 皇后道:“穆二小姐舞艺超群,本宫十分喜欢,今年的牡丹宴绝不能缺席。” 穆冰瑶一揖:“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穆冰莹听皇后娘娘连提都没提她,心里又气又恨!整张脸涨得通红,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王氏身边,眼眶都红了。 席散后,段钊走到穆冰瑶身边:“穆二小姐。” 穆冰瑶一见是段钊,上一世他掐着自己灌毒的画面,又清晰浮在眼前:“见过太子殿下。” “穆二小姐风华绝代,方才那样出众的舞姿,日后若能天天欣赏,岂不甚妙?”议婚可成,以后你每天都跳给本太子看。 穆冰瑶道:“太子府不乏能歌善舞的美人,臣女雕虫小技,就不去现丑了。”谢邀再联络。 段钊尴尬了一下,又跟上穆冰瑶:“穆二小姐请留步。” 穆冰瑶猛然转身,瞪着段钊,眼神是明晃晃“别惹我”三个字。 她心底吶喊,本姑娘重生不久,看到你实在忍不住想杀了你,所以快讨厌我、快取消议婚、你不是本宫良配! 段钊一脸疑惑:“穆二小姐是不是对本太子有误会?” “太子殿下说笑了。”杀身背叛之仇哪来误会? 段钊还不死心:“是不是穆大人还未跟二小姐提起我们……” “太子殿下慎言,臣女与太子殿下素不相识,何来‘我们’之说?” “既然素不相识,今日也相识了,二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 “殿下终于看出臣女是拒人于千里。” 段钊语塞,脸色难看起来,他堂堂太子,要什么美人没有?须忍受一个女子对他撒气? “看来本太子和二小姐是话不投机了。”议婚不用谈了。 “太子殿下真是聪明睿智。”你终于看出来,谢天谢地。 段钊脸色铁青,长袖一挥:“哼!不识抬举!”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穆冰瑶看到他愤而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方才段钊投来的嫌恶眼光,竟与上一世最后一眼如此相似。 穆冰瑶恍神走在长廊,没发现段锦跟在她身后。 段锦见她一路失神,走路歪歪斜斜,身边丫头都快扶不住她;想到她在宫宴上似乎喝了不少酒,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你想摔死在皇宫里?” 穆冰瑶止步,回头看见是段锦,悠悠一笑:“淮王殿下。”眼中隐隐蓄着水气,给傲然的眉宇凭添几分娇弱。 穆冰瑶想上前,但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段锦连忙伸手扶住她:“还没及笄就喝这么多酒?” 这一幕好巧不巧,就被回头找穆冰瑶的穆冰莹看见。 穆冰莹一惊,忙躲到帷幕后,只是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看到穆冰瑶和淮王两人肢体上如此亲近,不由得见猎心喜。 “今天很值得庆祝,不是吗?”她能重生,难道不值得庆祝? “那也不能庆祝完就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穆大人夫妇呢?” 穆冰瑶耸耸肩:“不知道。” “本王送你回去。” “不用了!瑶儿识路,回得去。” “你──”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看在穆冰莹眼中,就是一个男盗女娼的故事。 穆冰莹恶毒地想:穆冰瑶,这次你总算被我抓住把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冰莹快速离开,没注意到穆冰瑶的眼角轻轻扫了她一眼。 ***** 隔了两天,穆冰瑶与段锦有染的事,连同穆冰瑶宫宴一舞,一起被渲染得沸沸扬扬。 王氏听到府里嬷嬷告诉她这件事,气得直跳脚! 她随便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好事,转身厉骂自己女儿:“你怎么不和娘商量?” 穆冰莹一脸得意:“娘,打铁趁热,一犹豫一商量,效果哪有现在这么好?您看外面把那贱人传的……哈!那叫一个精彩!” “你……”王氏指着女儿,气到无力。 穆冰莹还沾沾自喜:“做大事不能优柔寡断。娘,你看现在谁还记得穆冰瑶那贱人舞跳得有多好,只记得她和淮王殿下苟且之事。” 王氏气的将帕子扔到穆冰莹脸上:“我的老天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脑的女儿?你这么做坏了那小贱人名声,她还怎么嫁给太子?她不嫁给太子,谁嫁?你以为咱们穆家有几个女儿?” #012本王是来与你议亲的 穆冰莹一惊!对啊!那小贱人是要代替她嫁给太子的,现在闺誉受损,那、那、那── 穆冰莹开始慌了,她是冲动无脑,但不代表她不会想;她无端给太子送了顶绿帽,穆冰瑶和太子的议婚,恐怕不成了。 那怎么办?自、己、上? “不!”穆冰莹脸色刷白,好不容易扔出去的屎,怎么又丢回自己头上? “现在只能等你爹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话才说到一半,穆晟就挟带满身怒气,“砰”一声踹开正厅大门:“把那逆女给老夫带上来!” 穆晟恶声恶气:“你们两个也是!都给老夫留下!” 前厅的气氛异常压抑,穆冰瑶来到大厅中央,穆晟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瞪着她的眼神,似乎准备将她撕成碎片。 平时最喜欢幸灾乐祸的王氏母女,此时脸上也全是怵惕之情。 穆晟“呼”一声站起来,走到穆冰瑶面前:“说!你都给老夫干了什么好事?” 不等穆冰瑶说话,穆晟手一扬,一记厚实的巴掌就猛然打在穆冰瑶脸上,将她身体都打歪向一边。 穆冰瑶努力抑制昏眩的感觉,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重新将身体站直。 她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眼底暗含一丝讥讽:“瑶儿一直都做着好事,不知父亲说的是哪一桩?” 穆晟被她的眼神和语气彻底激怒:“我穆家怎么会出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东西?来人!请家法,今天老夫就要好好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太子赔罪。” 穆冰瑶心一凝,眸底的墨色愈发浓重。 打她给太子赔罪?看来他仍贼心不死,还想让她嫁给段钊。 “飕”一声,穆晟的棍子重重落了下来! “小姐!” 穆冰瑶咬牙,她知道要退婚,这一关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 秋月想扑上去护主,但家奴将她紧紧抓住,她只能哭喊,眼睁睁看着穆晟施虐。 一旁王氏和穆冰莹喜不自胜,穆冰莹甚至让自己婢女递上她常用的鞭子:“爹爹,棍子不好使,仔细手疼,改用鞭子吧!您用鞭子狠狠抽她,这小贱人简直丢尽了我们穆家的脸!” 从那劲道十足的呼啸声,也知道那每一鞭下去,都如利刃割在身上,两三道下去,背部已透出斑斑血痕。 穆冰瑶咬紧牙根,尽管已经被打得站不稳,“咚”一声倒在地上,她还是一声不吭。 “小姐!”秋月已经哭不出声。 最后是穆晟手酸不愿再打,嫌恶地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穆冰瑶,吩咐道:“将她扔到佛堂里去,关个三天不准出来!” 穆晟话音刚落,家奴便已上前将穆冰瑶给拖下去,地上还带着一条血痕。 穆冰瑶的背完全被血渍染红,早看不出衣服颜色。 她被丢进平时老夫人念经的佛堂,一直昏迷着;不知何时,穆冰瑶彷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隐忍啜泣,才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张眼,剜肉蚀骨的疼痛袭来,让原本意识不清的穆冰瑶瞬间清醒。看到眼前老泪纵横的人,竟是这几天闭门不出、纵凶行恶的祖母,穆冰瑶又重新闭上眼睛:“是祖母啊……瑶儿占了您念经的地方……” 说完努力撑起身子,匍匐想往旁边移去。 穆老太君幽幽叹了口气:“孩子,祖母知道你不容易,但祖母劝你一句,别折腾了,这个家经不起折腾……” “蝼蚁尚且偷生,祖母的意思是,要瑶儿就算被打死也要认命吗?”穆冰瑶闭上眼,不打算再理会老人。 “祖母知道你怪我这么多年来装聋扮哑,任由王氏母女欺凌你,但祖母也不易……” 老人苍白褶皱的脸上写满沧桑,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为谁解释?为自己抑或为穆家。 穆冰瑶闻言,冷笑一声:“你们都不易,打死我最容易。” “瑶丫头,老婆子若不装聋作哑,这个家早就给她们折腾散了!老婆子天天求神拜佛,什么都不图,就图这个家别缺了谁。瑶丫头,顺着她们吧!你惹不起。” “惹不起我也惹了!老夫人回去吧,就当作穆家没有我这个不撞南墙心不回的孙女好了。” 老太君一愣,她改口叫她“老夫人”,是连祖母都不要了? 老太君忍不住又掉下眼泪,喃喃道:“看来这座丞相府留不住你了,也罢!祖母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答应祖母,若真有机会起来,别对穆家赶尽杀绝可好?” 穆冰瑶整个背宛如火炙,疼到无法再说话;她的意识全都用来对抗疼痛,老祖母后来又对穆冰瑶说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纵然穆晟已经将穆冰瑶毒打一顿,但段钊取消与穆冰瑶议婚的书信,第二日还是送到了穆晟手上,并提出议婚对象改为穆冰莹。 穆晟看着太子的信简直欲哭无泪。 王氏肿着两只桃核眼睛哭道:“老爷,您说这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莹儿嫁过去!” “不、老爷!千万不可以!现在太子这个状况,咱们闺女怎么能冒险?” 王氏抓挠丈夫,穆冰莹是她的心头肉,怎能让她上了太子这艘风雨飘摇的船? 穆晟一把甩开王氏的手:“那你说怎么办!和太子毁婚不能讨好皇上,却能立刻得罪太子!我说你是怎么教导莹儿的?没事去散播什么谣言?现在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一句“不嫁”就能解决吗?当初做蠢事时怎么不多想一想?” 王氏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是不顾了,她指着穆晟说:“皇上皇上,你眼里只有皇上和你穆家的地位,你若真让莹儿嫁过去,我定会让爹摘下你的乌纱帽!” “你!” 穆晟抬手欲搧过去,管家此时却在门外报:“老爷,淮王来了。” 穆晟和王氏一愣。 淮王?他来做什么?按理他现在应该对丞相府敬而远之才对,怎么自个儿还凑上来? “应该是为佛堂里那位来的,我先去探探。” 段锦着了一身银红锦袍,英气逼人地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慵懒喝茶。 “淮王殿下大驾光临,老臣迎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段锦放下手中茶杯,一双慵懒迷人的桃花眼觑着穆晟:“最近本王拜贵府所赐,在京城挺红的。” 穆晟一脸尴尬:“小女不堪,侮辱殿下清誉,实在是……” 段锦截断穆晟的话:“穆大人,废话少说;本王只问我太子皇兄取消与穆冰瑶的议婚书信,可送到你府上来了?” 穆晟猛地将头抬起:“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今天,是来与你议亲的。” “议、议亲?殿下说的可是……”穆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段锦轻巧一笑:“当然是穆冰瑶。” 穆晟脚下一个不稳,目光灼灼盯着段锦:“殿下当真?” 段锦有点不高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穆大人觉得本王亲自跑来,只是要与你开玩笑?” 穆晟继续追问:“可是小女才刚被太子拒绝,殿下此时上门,只怕要招人非议。” 段锦见穆晟仍旧对太子抱有希望,只好将话挑明:“莫非穆大人瞧不起本王,认为本王没有资格迎娶穆二小姐?” #013妳这么弱,如何襄助本王? “不、当然不是。” “本王觉得穆二小姐挺好,上次才以冰鉴宝玉相赠;更何况外面把本王与穆二小姐传得沸沸扬扬,不如顺坡下驴,岂不完美?”段锦一脸通知到位,准备走人:“本王等大人好消息。” “殿下慢走。”送走段锦后,穆晟立刻命人将穆冰瑶从佛堂带出来。 老狐狸阴沉着脸,淮王这是来议亲的吗?根本只是来通知的吧? 正当穆晟还在心里拨算盘,派去找穆冰瑶的家仆却急忙来报;“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 穆老太君走后不久,佛堂窗外,翻进一名身材娇小的人。 穆冰瑶警惕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烛光一看,是云倩。 “是你?你来做什么?” “小姐,云倩来救你出去。” “救我?算了,如今我已不能再庇护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云倩跪在穆冰瑶面前重重叩了一个响头:“云倩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今生今世这条命就是小姐的,小姐有难,云倩自当相救。” “你若当真如此忠心,就不会拿那些胡编乱造的身份来蒙我。”穆冰瑶早就猜到了这丫头的身份,尤其那日听到王氏的名字,她那直觉的愤怒与激动。 “小姐,云倩本是朝廷流放的罪臣,隐藏身份只是怕小姐遭受牵连。小姐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我云家因得罪威远侯王牧,满门被灭,男丁全死,女子流放,无一幸免,我……” 穆冰瑶听完云倩的话叹了口气,她果然是“那个云家”的人。 穆冰瑶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快走吧,莫再说什么救我的话,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别又受我牵连。” “请小姐相信云倩,云倩自小习武,救出小姐还是能办到的。” 穆冰瑶闭上眼,沉思半晌:“你考虑清楚了?救了我,咱们以后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穆冰瑶现出虚弱地微笑,云倩立即高兴背起她,从佛堂里跃了出去。 几个兔起鹘落,云倩笑问:“小姐,我们现在去那里?” 穆冰瑶目光一沉,一字一顿道:“淮王府。” ***** 段锦坐在云岫阁偏厅,手中端着玉杯就口,看似悠闲,但双目却幽深如墨。他的身边站着王府第一护卫齐敬,脸色亦十分难看。 淮王府的防卫何时成了筛子? 半个时辰前,他自以为防护得滴水不漏的淮王府,竟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突破层层防卫,背着受伤的穆家二小姐,直接来到淮王段锦所住的遄飞院。 而此时段锦也剑眉倒竖,好看的桃花眼闪着危险目芒;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的淮王府被个小姑娘闯入,而是他前脚到穆府议亲,回来就看到浑身浴血的穆冰瑶。 段锦瞟了一眼心灵受创的齐敬,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去找孙师傅领罚。” “是。”齐敬心想除了领罚,他还要自动加训三个月、重新部署淮王府防线;然后他再找时机会会二姑娘身边这个高手。 他就不信,这姑娘的身手如此了得!背个人还可以在淮王府来去如风? 此时偏厅的门打开,管家将钱大夫延请入厅。 段锦立即问:“穆二小姐伤势如何?” 钱大夫摇头:“唉!下手之人可说是毫不留情,那鞭子抽得一个姑娘家皮开肉绽,看伤口至少已经一天一夜,有些伤痕更已经发炎溃烂,老夫已经让医女帮姑娘清创上药;只是伤势严重,这几天须好好休养,没有发烧的话,三天后便可以下榻,好好敷药,一个月内疤痕也能消失。” 段锦点头。这钱大夫是淮王府的府医,专门医治外伤。他说严重,就是真严重,绝不会掺杂半滴水分。 段锦眼眸一暗,眸底闪过锋芒:“给穆二小姐最好的伤药。” “殿下放心,已经将紫玉雪梨膏交给二小姐的丫头。” 钱大夫惯会看脸色,云岫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未来淮王妃的住所;可以躺在云岫阁寝房的女子,穆冰瑶可是第一个!所以拿出上等伤药哪里要等淮王开口? 钱大夫走后,段锦来到寝房。 医女已经帮穆冰瑶上完药,段锦手一挥,让医女和府内婢女们退下,瞅着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的穆冰瑶:“终于闯祸了?” 穆冰瑶的背满是伤痕,云倩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让她半卧在床榻上;又抬了张绣墩在榻前给段锦,然后静静立在一旁。 段锦看了云倩一眼,掀动长袍,潇洒坐下。他看着眼前一身虚弱,眉眼却仍带着三分倔强的女子:“你这么弱,如何襄助本王?” 穆冰瑶咬牙,一脸苍白:“要让太子主动退婚,这一劫我必须受得!” “是你设计穆冰莹传出谣言?” 穆冰瑶敛下眼帘,嘴角噙着自嘲笑容:“穆冰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践踏我的机会。”她抬起头:“不过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让他们这样羞辱我!同样的,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也一定百倍奉还!” 穆冰瑶的眼神迸射的狠厉与痛楚,毫不保留地让段锦收入眼底;那孱弱瘦小的身子不住发抖,粉嫩纤细的拳头紧掐着棉被,泛白的手背青筋浮动。 段锦从暗卫的报告,以及他自己观察的结果,他有些不解:穆冰瑶纵然是庶女,但容貌清丽绝尘,宫宴一舞更是名动京城,就算穆晟不宠爱,但也不应厌弃如此!而这可人的小姑娘究竟在穆家吃了多少苦,才能让那小小身子承载满满的愤恨与怒火。 “报仇不是靠闯祸和一张利嘴就能达成,穆二小姐,如果你所谓的报仇,只是这些天的恣意妄为……”段锦突然挺直背脊、一脸清冷:“本王不否认你的确引起本王注意,但本王没有兴趣和你扮家家。” 穆冰瑶身体一震,焦急道:“殿下,瑶儿不是不知分寸之人,这次被父亲责罚,是瑶儿故意为之,为了让穆冰莹散播谣言,才遭受父亲家法,但我顺利解除与太子议婚不是吗?”穆冰瑶低头:“只是污了殿下清誉,对不起。” 穆冰瑶双眼噙着雾气,口中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紧咬的下唇透着不屈服的傲然,让段锦冷硬的表情忍不住放柔了些,叹了一声:“罢了!本王今日才去穆府议亲,眼前已是骑虎难下;如果你现在精神尚好,本王有些话要对你说,说完就尽快送你回府,你现在的身份不宜在淮王府逗留。” 穆冰瑶让云倩也出去守着,然后认真对段锦说:“瑶儿洗耳恭听。” 段锦眼睛盯着她缨红略肿的唇瓣,应该是方才清创上药时忍痛咬的,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在湖心亭品尝那两瓣馨香的滋味,柔嫩甜美…… “殿下?” 段锦回神,清清喉咙:“穆二小姐……” “殿下叫我瑶儿吧!咱们是战友。” 穆冰瑶眨着清亮的眼睛,整张脸却娇媚得勾人,段锦暗自腹诽:小狐狸! “瑶儿,本王不管你是基于什么原因要让太子倾颓、要穆家覆灭,但这不是儿戏,不是你大闹四懿书斋、殴打嫡母长姐、或在宫宴漠视太子就能成事。‘暴虎冯河者,吾不与也。’本王的合作对象,必须是一个有勇有谋、能综观全局、谋定后动的伙伴,你明白吗?” #014妳还欠着给本王的『诚意』 穆冰瑶低头,的确,大闹四懿书斋、殴打嫡母长姐、漠视太子这些事做来恣肆畅快,让她的前世委屈获得很大的抒解,但对未来的大事却没有好处,反而激怒对方,让他们朝自己下手。 就像这次,虽然知道会有一顿毒打,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不计后果的作法,自己也差点死于穆晟鞭下。 她心里有些后怕,这一次若无淮王,说不定要伤口溃烂、屈死在穆家;别说报仇,更枉费此世重生。 穆冰瑶抬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澈湛然:“瑶儿受教了。” 穆冰瑶笑眼弯弯,对段锦露出一抹绝对坦率纯真的笑容,段锦心脏狠狠被撞了一下! 段锦愣忡一会儿,心想撇开仇恨,小狐狸这开朗率真的可爱模样,也挺讨喜的,不由得嘴角上扬:“孺子可教也。”伸手在穆冰瑶脸颊上捏了捏。 穆冰瑶原本苍白的双颊染上绯色,她很喜欢段锦身上这淡淡的木梨香,手掌的温度也让她觉得温暖。 段锦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摸在自己娇嫩的肌肤上,感觉有点酥痒。 穆冰瑶突然想到这手曾在她兜衣底下恣意探索,挑弄狎戏她胸前雪峰,脸上不禁一红!忙道:“殿下,瑶儿前阵子的确是恣意妄为,但瑶儿并不后悔。没有这几次的胡闹,说不定我已经抑郁而亡,更别提因此结识殿下,不过以后不会了。” 段锦点点头,很欣赏穆冰瑶坦然接受错误却不后悔的潇洒态度,这和他所接触的任何名门女子都不相同。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很好,这才是要成为本王王妃该有的样子,以后做事,必不能再这么冲动。”段锦眼神一凛,透着冷光:“不过,本王的王妃也不是可以任人随意鞭笞。”他的表情又恢复以往的张扬恣肆。 “以前你只是一个人,但现在你有本王,谁打你,打回去就是;有事,本王担着。” 穆冰瑶一愣,鼻头突然泛起酸意。 以前为了帮段钊上位,背地里没少受委屈,她不相信段钊会不知道;但自己从未在他那里得一句宽慰,还傻傻为他卖命,最后落得酖酒一杯…… “本王送你回去,这几日好好睡觉,多作些梦,本王的大业还有劳小仙姑。” 小仙姑?因为自己会做预知梦吗? “发什么呆?不想走?”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一凑近,穆冰瑶的心脏立刻漏跳两下! 你才是个大妖孽! 段锦似乎不打算让穆冰瑶的心脏好过,凑得更近,声音更有刻意压低的瘖哑:“放心,本王还舍不得你死,别忘了你还欠着给本王的『诚意』……” 寝房里的空气,突然稀薄了起来。 穆冰瑶呼吸有些困难,脸上的绯色瞬间转为潮红:“殿、殿下,咱、咱们好好说话……” 她将手抵在身前,想阻止段锦贴近,手掌心正好贴在他的胸口,隔着质料柔软的丝绸锦衣,穆冰瑶感觉衣帛下的身躯,是一副精壮结实的身子。 掌心突然烫了起来,吓得穆冰瑶急收回手,段锦失重一倾,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鼻息相闻;若不是段锦左手撑在床榻边柱上,他的唇就要贴上她吹弹可破的粉颊。 段锦发现穆冰瑶长而翘的睫毛,勾得自己快要无法自持。 无法自持?那就不自持。 心念一动,段锦就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他早就想再尝那两片勾人的唇,大手小心不碰到她背部的伤口,将她抵在床榻上,舌头探进檀口,恣意品尝她的芬芳;在两人舌头的追逐纠缠中,女子溢出难以自持的娇吟。 “唔……” 段锦的眸子浓如深墨,手早就覆盖在她胸前柔软,那是他日思夜想的温柔山丘,而穆冰瑶在他碰触的那一刻宛若电击! 她按住他的手:“殿、殿下……” 段锦的唇稍稍离开她,但穆冰莹仍感觉他呼吸粗沉:“小仙姑,你想嫁给本王,是真想当本王的王妃,还是只想利用淮王妃位置,达到你复仇的目的?” 穆冰瑶一愣,她突然想到段锦上一世娶了太傅乔景行之女乔若兰。 乔景行是段锦的启蒙讲师,乔若兰又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唯一得了两次牡丹宴‘第一红妆’的女子。 坦白说她并不清楚段锦和乔若兰的感情如何,犹记当时他另有两个侧妃、几名侍妾…… 一想到这里,穆冰瑶脸色一沉,用力推开段锦,但因为牵动背后伤口,痛得呻吟一声:“嘶──” 段锦被推开后,轻笑一声:“生什么气呢?怎么,本王的问题很难回答?” 穆冰瑶没想过她的计划,会不会导致一对前世夫妻从此绝缘?但自己大仇未报── 她不负责任地想:若没有开始,那何来拆散?穆冰瑶看向段锦,他的眸子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指点江山的渴望。 江山与美人,从来不能得兼。 “冒昧问一句,殿下此时心中可有所属?” 段锦挑眉,嘴角微扬:“有当如何?没有又该如何?” “若有,算瑶儿对不起她。瑶儿对殿下绝不敢妄想,待瑶儿心愿得偿,必将王妃之位归还于她;若没有,事成之后,瑶儿也绝不恋栈,必将正妃之位还予殿下,以待佳人。” 段锦闻言,直视穆冰瑶一双清澄坚定的眸子,里头没有闪烁、没有犹疑;她的意思是事成之后,她和他就一拍两散、互不相干? 她没打算待在他身边,她和他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明知道这是标准答案,也是最好的答案,但段锦心情没来由变得恶劣;笑容迅速消失,旋身而起,离开穆冰瑶的床榻。 “齐敬,备车。” 门外低应一声,自有动作。 沁人的木梨清香瞬间抽离,让穆冰瑶有些怅然若失;她觉得她回答得很好啊!为什么淮王看起来不怎么高兴?难道他想和自己过一辈子? 怎么可能? 穆冰瑶起身,对段锦轻轻一揖:“殿下,事情若败,瑶儿身死绝不拖累殿下;然事情若成,殿下,也就不只是殿下了。” 段锦霍然转身,目光矍铄。 穆冰瑶没出口的意思,段锦如何不知?事情若成,他不再是“殿下”,而是“陛下”。 段锦欺向谦卑行礼的女子,眼神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她还未及笄,竟可以把事情想得这么深远,将两人的关系定位得这么透彻。 助他谋位、拉下太子、报复穆家……事情若败,她注定一死;然事情若成,他不再是淮王,他身边的位置也不只是王妃,那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段锦吐出长长一口气,不想再执着这个问题。 ***** 齐敬驾车,段锦与她同坐车厢,亲自送她回丞相府;车轮辘辘,回荡在阒黑丑时的京城街道。 两人经过一阵尴尬的安静后,段锦道:“本王已经向穆大人提出议亲,但这只老狐狸深懂为官之道,不会马上答应本王,会先审度时势,加上皇子的婚配必须由父皇指婚。”他看向穆冰瑶:“要让父皇同意指婚,成为本王正妃,瑶儿还有段路要走。” 皇帝不避讳让众人知道他对太子不满,甚至藉此打击皇后莫家;也乐观其他皇子对东宫位置表示兴趣,毕竟皇帝正值盛年,他一点都不怕皇子有野心;他玩的是皇子之间相互制衡,最安全的是他。 穆冰瑶已经很疲惫,但她沉重的眼皮掩不住慧黠的眸光,冲他一笑:“反正不能后退,瑶儿就只能向前。等我,瑶儿一定会成为殿下正妃。” 梅梅的话: 小仙女们,投喂一下呗∧∧ #015长姐找碴 那瞇成一弯弧线的眼睛,慧黠中带着清丽水波,看得段锦心脏又开始不合拍。 “不久后皇后娘娘在天香园举办牡丹宴,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眷参加。你赶紧好起来,本王会在那天向父皇请求指婚。” 没听到某仙姑任何回应,段锦低头一看,这小仙姑已经靠在他肩上睡昏过去。段锦眉宇不自觉放软,这两天她吃了不少苦头,马车晃着晃着,睡昏过去也属正常。 到了丞相府,段锦让齐敬将马车停到丞相府后院;好在穆冰瑶不受宠,她的住处连个正式院落都没有,就在府邸的最边缘,几间房屋围着就算是她穆二小姐的院子。 段锦小心抱起她,一跃跃进丞相府,将她安放在她简陋的床榻上,环顾一下穆冰瑶的“闺房”,目露嫌弃,叫云倩好好照顾穆冰瑶,便又轻巧无声地翻墙离开。 本王的小仙姑,怎睡这种地方? ***** 卯时未到,穆冰瑶就醒了。 穆冰瑶不是一个好入眠的人,这次一口气可以酣睡两个时辰,让她即使背上隐隐发热,却也精神奕奕。 她将秋月和云倩叫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和上药;那紫玉梨膏当真是好东西,抹在伤口上冰冰凉凉,隐隐还有木梨清香,让人闻起来神清气爽。 穆冰瑶问秋月昨晚府里状况,秋月哭哭啼啼地说昨天老爷发现小姐不在佛堂,发了一顿雷霆脾气!老爷还带人出去找,她躲在房间没敢出来,好在丑时云倩来找她,她才知道小姐回来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小姐你是去哪了?让奴婢好找。”秋月想到穆冰瑶背上的伤,双眼噙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老爷实在太狠心……” 穆冰瑶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秋月,你去祖母那里走一趟,按照我刚刚告诉你的告诉祖母,她会帮我的。” “是。”秋月抽抽噎噎地擦干眼泪,往老夫人的北雁堂走去。 穆老夫人虽然没有能力保护她不被欺凌,但昨天看到她遍体鳞伤,掩护她一晚不被穆晟追究,她还是肯的。 穆冰瑶在床榻半躺着,李嬷嬷端来了清粥,让云倩服侍她吃下。 昨天算是和淮王达成协议,他允她淮王妃之位,助她报仇;而她则助他登位大宝,两人算是搭在同一条船上了。 但接下来呢? 依照自己前世的记忆,皇帝此时打压皇后的莫家、斥责太子无状,隐隐透露易储打算,让其他皇子蠢蠢欲动,也在朝野群臣心中投下石子。 人人都睁大眼睛,希望自己有从龙之功、未来更上层楼。 这是皇帝下的一盘好棋,他想看看,搅动一池春水后,哪些人沉不住气…… 而皇子们明知表现太积极很危险,但危机也是转机,谁不想穿上龙袍,成为大秦之主? 穆晟是只老狐狸,跟随皇帝已久。他一方面不敢得罪太子,又不敢和太子太亲近,所以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 偏偏经过她的算计,段钊拒绝与自己议亲,屎盆子又扣回穆冰莹头上。 而她自己,偏偏又得了淮王青睐。 段锦去年对西戎一役,英略独擅、丰神俊伟,母亲杨德妃又得宠,穆晟不会傻的将他拒于门外。 因为段锦的加持,她穆冰瑶开始有与长姊一拚的本钱。 不过她是庶女,名声又黑,要让皇帝同意指婚,也不是太容易。 怪不得淮王昨天会说:“要成为本王正妃,瑶儿还有段路要走。” “不怕!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上辈子都可以走上皇后之位,区区淮王妃的位置,她穆冰瑶还怕坐不上? 正当穆冰瑶陷入沉思,寝房外传来喧哗,她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 差点忘了,她要上位,有人不乐意呢! 走了一世,在揣度人心上,穆冰瑶不敢说自己天下无敌;但将对手分等级,穆冰瑶自认还行。 她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有够蠢,才会被这对母女蒙蔽。 “小姐真的在寝房休息,没有离开丞相府!” “在不在寝房,看了就知道!开门!咱们丞相府可不能有不清不白、私自出府、夜不归营的女儿!” 那张扬刻薄的声音,不是王氏是谁? “秋月、云倩,让他们进来。” 寝门缓缓打开,这阵仗让穆冰瑶都笑乐了! 王氏把府里管家、各门管事,以及她和穆冰莹院里的所有丫头、嬷嬷、婆子、粗使奴婢、长工全叫来了,满满二、三十人。 特别是王氏身边的施嬷嬷、春燕、夏蝉,还有穆冰莹的贴身丫头红儿、碧儿,那眼神,标准的见猎心喜。 这么大阵仗,标准搞事情的节奏! 穆冰瑶感到好笑又无奈,好歹她也是丞相府二小姐,带着这么多人闯她寝居,这王氏真顾及她的闺誉? 云倩无声地护卫在穆冰瑶身侧,秋月则搀扶穆冰瑶起身。 好在她衣着整齐,若她衣衫不整,被她们这么闯进来,一堆粗使下人、长工瞧着,她还能不能找婆家? 穆冰瑶锐芒一闪而过,立即摆出恬然表情。 “母亲一大清早和长姐带这么多人来,所为何事?” 王氏和穆冰莹看见穆冰瑶好端端在房里,有些愣忡。 穆冰瑶昨晚在佛堂,不是被男人劫走至今未归吗? 她们看见老爷气极败坏、神神秘秘的派人到处寻找,到现在都还没回府! 王氏母女心想,若穆冰瑶整夜未归,绝对是一个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的机会。 昨日听到老爷说淮王段锦亲自到府议亲,对象不是穆冰莹,而是穆冰瑶,王氏就气得脑仁炸裂! 凭什么这个歌姬所出的贱人,可以摆脱屎盆子太子,让皇子中最神俊的淮王段锦亲自上门议亲?而她最骄傲的女儿,却要重新走进前途未卜的太子府? 王氏不甘心道:“我说瑶儿,昨天你父亲去佛堂看你,你不好好待在佛堂思过,跑哪儿去了?整夜都找不到人,贪玩儿也不是这个样儿!传出去,咱们丞相府还要不要脸?” 穆冰瑶心里愤怒,还没审罪名就先判;她穆冰瑶贪玩?逃出佛堂?夜不归营? “母亲,瑶儿受父亲责罚,整整两天都待在佛堂,况且背部受伤,怎能跑出去?母亲这么说,岂不是毁女儿清誉?” “你还有清誉可言?”穆冰莹对她投来鄙夷目光:“你与淮王私下苟且,做了见不得人的肮脏事,败坏我丞相府门风,爹爹没打死你算不错了,你还自以为有清誉,简直笑掉人家大牙。” 穆冰莹说完,身后施嬷嬷、春燕等家丁奴婢,各个面露鄙夷,一副穆冰瑶就是丞相府的耻辱。 云倩脸色一沉,拳头暗握。 秋月气得大骂:“大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穆冰莹柳眉一挑:“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穆冰瑶和淮王不清不楚,否则你以为太子为什么拒绝议亲?而且如果这贱人没有和淮王暗通款曲,昨日淮王殿下又为何会上门?这不是摆明告诉天下人,他们两人有染?” 虽然不甘心,但只要能侮辱穆冰瑶,她穆冰莹就一定要踩她两下。 穆冰瑶忍着背疼,往前一步:“长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妹妹与淮王殿下不过点头之交,岂有什么苟且情事?这传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穆冰莹一脸无惧,指着一院子的人:“这府里府外、全京城谁不知道你与淮王那件破事儿?你还当自己冰清玉洁呢!” #016淮王撑腰 秋月忍不住:“你!” 穆冰瑶拉住秋月,放眼环视,果然一院子的奴仆婢女各个脸色鄙夷,还有两个粗使长工面目猥琐,只有老总管一脸忧心,低头不敢看她。 这些人,果然都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来她得动手收拾一番。 她穆冰瑶再世为人,虽然不会再放肆妄为,但要她事事委屈求全,也是没门儿! 鲁莽,后悔一时;怯懦,却后悔一世。 反正有靠山不是? 穆冰瑶秀眉微颦:“长姊慎言,长姐污蔑瑶儿也就算了,可是皇亲贵冑岂是你我可以非议?”她轻笑出声:“淮王殿下是什么人?当今皇上的七皇子,杀伐决断的玉面战神,岂容你私下嚼舌根?” 王氏和穆冰莹一听,脸色顿然失色! “你、你说什么?” 穆冰瑶一脸无辜:“长姐是京城有名才女,与粗俗无文的妹妹有着天壤之别,妹妹懂的道理,长姐岂会不明白?”她往穆冰莹跨一步:“长姐要坏妹妹名节,也选个可以得罪的对象。你让妹妹成为京城百姓的谈资,不是也泼了淮王一身脏水?长姐就不怕淮王生气,责怪父亲,罪降穆府?” “你、你、你危言耸听!” 穆冰莹心里骇然,王氏也觉得兹事体大,因为谣言的确是穆冰莹传出去的,若淮王要降罪…… “妹妹是不是危言耸听,长姐心里有数,母亲也能分辨一二不是?” “贱人!”穆冰莹冲上去要抓穆冰瑶,立即被云倩架退了一步。 穆冰莹心里害怕,涨红着脸,一只手不断往穆冰瑶方向刨抓:“我亲眼看见你和淮王两人鬼鬼祟祟,我没有胡说!就算是淮王也不能否认──” “这句话等淮王来兴师问罪,长姐再跟殿下仔细解释,希望他有这个耐心。” “穆冰瑶,你这贱人,不准你胡说!” “住口!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一声喝叱,让所有人往后看去;只见一脸怒气的穆晟和淮王段锦就站在院口,而穆老太君身边的张嬷嬷微弯着腰,和齐敬恭敬站在两人身后。 “老爷!” “拜见淮王殿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氏和穆冰莹脸色青白交替;一院子大大小小都跪了下去,穆冰瑶也在秋月的搀扶下行了礼。 “免礼,都起来吧!” 段锦剑眉星目,一身火烧云潋滟红锦,鲜艳张扬,腰间是四指宽的银色祥云玉带,领子与袖口同样绣着银色祥云,衬得他俊逸非凡的外表更加光彩照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环视众人。 段锦心想,小仙姑昨晚应该睡得不错,今日狐假虎威,整起渣姐来精神奕奕、火力十足。 他忍住嘴角笑意,看向穆冰瑶,突然皱起俊眉,某仙姑的额际此时正微微沁着汗珠…… 她背上的伤!钱大夫说三日才能下榻。 他顿时声音一冷:“丞相府习惯站着招待客人?” 穆晟一听马上弯腰延请段锦:“老夫该死!请殿下前院奉茶。”然后立马转身喝叱众人:“一群人围在这里做什么?全都散了!” 都是淮王说要来看穆冰瑶,否则也不会撞见这一幕。 “等一等!”穆冰莹见机不可失,她不能让段锦娶穆冰瑶,现在不破坏她的名声更待何时? 她装出一副长姐慈爱的模样:“让殿下见笑了!妹妹昨日一夜未归,母亲和我十分担心,竟惊扰到殿下,莹儿深感不安。” 这消息透露的不能再直白了。 穆晟脸色一变,怒目看向王氏。 蠢妇!女儿怎么教的?后院手段竟然搬到皇子面前,简直愚蠢至极! 想不到淮王却道:“知道不安就好。”段锦的声音彷佛含着冰。 王氏脸色一白,立即拉着穆冰莹:“打搅淮王殿下,臣妇这就带小女告退。” 可是段锦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等等,这事关清誉,穆二小姐还是本王议亲的对象,干脆都到前院,把话说清楚。”说完自己就先举步往前院走去。 穆晟脸色铁青,恨不得把穆冰莹的脑子抓起来晃! 穆冰瑶就算是庶女,也是穆家的女儿;事情闹大,穆家就有面子? 穆晟拂袖往前厅走去,走了两步回头:“还杵在那里干什么?都到前厅来!其他人全散了!” 一群下人立即鸟兽散。 来到前厅,下人奉茶。段锦看到云倩细心地拿个靠垫垫在穆冰瑶身后,眼神透出满意的神色。 当他目光扫向穆冰莹,带笑的目芒瞬间化为利刃,吓得穆冰莹一时承受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穆晟硬着头皮道:“淮王殿下,小女不懂事,让您笑话了!” 段锦邪魅一笑:“的确不懂事,本王昨天才来议亲,今日便见到穆二小姐被刁难的场面,这不是故意让本王难堪吗?” “请殿下恕罪!”所有人又倏的跪了下去! 穆晟、王氏、穆冰莹吓得脸色惨白。 “殿下,小女无状,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教导不周,请殿下责罚。”王氏瑟缩着身体,她现在才明白,老爷之前说的严重性!这淮王是皇子,想拿捏穆冰瑶,再怎样也不能得罪淮王! 段锦不理王氏,反而对穆冰瑶说:“穆二小姐,赐座。” “谢殿下。”穆冰瑶很安心地就坐下了。 段锦演戏演全套:“丞相夫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做错就该责罚;本王想想,该怎么罚……” “殿下!莹儿不服!”穆冰莹抬起头急道:“母亲和我关心妹妹一夜未归有什么错?殿下不问妹妹整晚夜不归营是去了哪里,反而要处罚母亲,是不是有欠公允?” 面对穆冰莹的指控,此时站立一旁的张嬷嬷突然上前,跪在地上恭敬说:“启禀殿下、老爷,老夫人让老奴来前厅,就是要告诉老爷夫人,昨晚是她将二小姐接出佛堂,因为二小姐身体不适,整晚都在北雁堂歇息,今日清晨才回自己寝居。只是时辰已晚,来不及禀告老爷夫人,才造成误会。” “你胡说!”穆冰莹愤怒大吼。 “放肆!”穆晟怒斥:“殿下面前岂容你喧哗!” “爹──”穆冰莹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段锦嘴角微扬,挥挥手:“穆二小姐聪慧自持,就是和一般张牙舞爪的浅陋女子不同。丞相大人,您内宅不宁,如何专心在朝堂为我父皇解忧?” 这一席话,让两个人摇摇欲坠! 张牙舞爪的浅陋女子穆冰莹差点昏厥,内宅不宁的穆晟则头趴得更低。 “臣惶恐!” “好了,都起来说话。” 等穆晟、王氏、穆冰莹谢恩回座,段锦又说:“本王今日拜访,是因为听到流言,说宫宴后,有人议论本王与穆二小姐……” 穆冰莹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吧!淮王真的是来找她算账的?好不容易和缓的脸色,又整个绷起来,身子几乎瘫软快坐不住。 段锦剑眉冷眼,寒气瞬间释放:“穆大人。” “臣在。”穆晟立马又站起来,躬身听令,而王氏和穆冰莹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冷汗涔涔。 “本王欣赏穆二小姐,却让有心人趁机泼了脏水,不但污蔑穆二小姐清誉,还大胆非议皇室,简直目无法纪。你身为我大秦丞相、又是穆二小姐之父,端正视听责无旁贷。本王限你两日之内,找出乱嚼舌根之人予以严惩,否则……” #017穆冰瑶的霹雳手段 冷冽目光扫向穆冰莹,吓得她宛如置身冰窖:“否则等本王亲自抓人,必叫他死、无、全、尸。” “是。” 段锦看穆冰瑶笑得眉眼弯弯,看来是解气了,那就让她更高兴。 “齐敬,东西拿进来。” 齐敬应了一声,须臾,两名婢女袅袅而入,手中各捧一只檀木盒子,随齐敬走了进来。 “本王特送上两件华服,供二小姐赏玩。”不用靠近,光那锦缎反射的光泽,也知道那两件衣裙绝非凡品。 王氏和穆冰莹一眼就看出那是湘南七彩琉璃纱和蜀国进贡的百羽华缎锦袍。穆冰莹的眼神立即透出三分嫉妒、七分贪婪。 “多谢殿下。” 穆冰瑶认真看着段锦,眼神是真诚的感谢,这让段锦心情大好。 “好了!本王另有要事。对了,方才本王见二小姐的院子淡雅古朴,颇发思古幽情,可惜没有院落名。这样吧!本王赐名‘琼琚苑’,也算相称穆二小姐闺名。” “谢淮王殿下。” 穆晟和王氏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淮王这可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打脸!他这么说是在责备他们苛待穆冰瑶,竟然让她住这么简陋的屋子。 穆晟瞪了王氏一眼,王氏立即道:“臣妇今日立即命人镌刻牌匾。”她心里肉疼啊!这匾额一挂,少不得内外都要修整一番…… 琼琚苑,美玉盈地?唉!得怎么修整才能符合这个名字? “二小姐好生休养,牡丹宴见。” “恭送淮王殿下。”又是一片下跪恭送声。 穆晟亲自送段锦离开,穆冰瑶见穆冰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两只木盒上,不带硝烟的眸子寒得碜人:“长姐,知道‘天作孽尤可为’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穆冰瑶眸中的冷光让穆冰莹踉跄了两步:“是‘自作孽不可活’。长姐,但你知道什么比死还痛苦?” 穆冰瑶眼中的冷光化为寒刃:“那就是‘等死’。” 王氏母女相互抱着,震慑坐在椅子上,看着如凤临天下的女子,威仪慑人地从自己面前离开,心底不自觉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 这是她们熟悉的穆冰瑶吗?王氏觉得眼前这才十四的女子,不再是那个善良害羞、遇事怯懦的小白兔,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历经风雨、千锤百炼、洞察世情的成熟与闲定;眸中闪烁的光泽,也不再无知懵懂,而是练达与睿智,浑身上下更透着一股皇家威仪。 皇家威仪?她眼花了吧! 今天,王氏这个在后宅玩鹰的人,竟被一只小麻雀给啄了眼。 穆晟回来,见到王氏发呆,而穆冰莹还坐在椅子上哭,就一顿火气。 “哭、哭、哭!除了闯祸和哭,你们还会什么!”穆晟没耐烦地吼了出来。 穆冰莹被穆晟一吼,吓得停止了啜泣声,满脸泪痕地望着父亲。这个一直将她宠在心尖的父亲何时这样吼过她?如今却因为那个小贱人…… “娘!” “你也一样!都是妇人之见!今天老夫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穆晟袖子一甩:“母亲都比你们通透,瑶儿再怎么不堪,也冠着穆家的姓,她夜不归营是家事,你们蠢得拿到淮王面前说?丢穆家的脸就算了,这不是摆明踩淮王的面吗?而踩淮王的脸就是践踏皇家,你们懂不懂?” 王氏和穆冰莹被骂得哑口无言,只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咽下这口气又是一回事。穆冰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气? 王氏毕竟是当家主母,知道女儿委屈,但穆家安危利益她也不能不顾;她以眼神示意女儿放心,转身面向穆晟:“老爷,妾身明白了!以后妾身会注意。” “哼!老夫已答应淮王议亲,淮王也说会在牡丹宴上请皇上指婚,这几天别给老夫再出什么夭蛾子。还有,瑶儿的院子赶紧置办起来,把她后面那两个屋子也划进去,到时候迎娶才不会难看。就先这样吧!” 穆晟说完,袖子一甩,走了又回头道:“对了,别让淮王又拿那件破事儿刁难,咱们自己抓几个碎嘴奴才、婢女出来杖毙。真是!皇家私德也敢随便议论!”说完丢下王氏母女,自行到书房去了。 穆晟这一顿风风火火,又骂得穆冰莹抬不起头来!她也不管母亲,负气脚一蹬,径自往自己蕉雨阁发脾气去。 王氏叹了一声,坐下来揉揉额角,身边丫头春燕、施嬷嬷忙上前搥肩、倒茶。 “夫人,喝茶。” 王氏揉着胸口:“唉!你们说,我容易吗?” 施嬷嬷眼神一瞟,趋近王氏小声说:“夫人,是不是回王家找老爷和将军商量?” 王氏抬头:“你是说,找父亲和哥哥帮忙?” 王氏的父亲王牧,因救过先帝而被封威远侯,掌握大秦三分之一兵权;而王氏哥哥王浩也是一身军功,被皇帝封为震远将军。他的儿子王珩亦追随衣钵,在王家军历练;如今尚未弱冠,也已经是大秦武将中,年轻辈里的翘楚。 “是啊!”施嬷嬷是王氏从王家带来的人,觉得有事当然要找王家出头:“夫人,琼琚苑那个贱蹄子若成为淮王妃,又成了太子妃,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咱们姑娘可就要被踩下去了!但如果太子能守住储位、扭转局势……” 王氏一听整个人来了精神,是啊!既然都要上太子这条船,那就好好守住这条船不就好了? “还是你聪明!” 施嬷嬷忙哈腰:“唉哟!老奴怎敢承夫人夸奖,是咱们王家硬啊!大小姐可是个有福的,哪是那个贱蹄子可以攀比?” “就是!”春燕一旁附和:“夫人,珩少爷现在也很受皇上重用呢!京城的五城兵马都是珩少爷管的;还有轻云小姐,她可是京城里唯一可以和大秦第一才女乔若兰媲美的姑娘,他们可疼大小姐了,绝不乐见大小姐受委屈。” 在施嬷嬷和春燕两面劝说下,王氏大乐:“有道理,春燕,下午备车,咱们回去一趟。” “是。”主仆三人欢天喜地,兴奋得好似穆冰莹已经母仪天下、成为后宫之主了。 “夫人。”老管家进来,将手上一份名单恭敬地递上去。 “什么事?”王氏将单子接了过来。 老管家声音平稳:“二小姐刚开了名单,说这是这两天四处造谣污蔑淮王殿下的贱婢和奴才,应当场杖毙,以免祸害穆府。老爷已经看过,请夫人现在行刑,以绝后患。” “什么!” 王氏瞠大双眼,瞪着名单双手不住颤抖!名单里她身边的施嬷嬷、春燕、夏蝉;穆冰莹身边的红儿、碧儿;还有平日仗她们母女之势,到处作威作福的一些粗使婆子、二三等丫头、劳役、长工,全在上头! 一共洋洋洒洒二十七人! 施嬷嬷、春燕吓得脸色全无,抖如筛糠:“夫人救命!”刚才的喜色与得意嘴脸灰飞湮灭。 外面更传来隐隐哭喊和求饶声…… 王氏气得全身发抖,牙龈都快咬碎了!“别怕!我去找老爷。” “夫人。”老管家拦住王氏:“老爷已经派人将名单上的奴才都抓到肃风堂前,就剩施嬷嬷和春燕,老爷说,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意思是弃车保帅、势在必行、绝无转圜。 王氏趑趄倒退两步,施嬷嬷和春燕更是倒趴在地,大声求饶! 老管家大手一挥,两名汉子架起地上腿软的两人,一路拖行往肃风堂,哀嚎声不绝于耳…… 王氏眼睁睁看着两个心腹被拖走,老管家面无表情拱手:“夫人,老爷等您前去执行,小的先行一步。” “啊──”王氏尖叫一声,将手中名单用力揉碎! “穆冰瑶,我王氏没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梅梅小剧场 穆冰瑶:长姐,知道‘天作孽尤可为’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穆冰莹翻桌:明知那个没良心的梅梅没生脑子给我,你还问! #018妳把丹城里那支军队交给我吧! 肃风堂前响起一片肃杀闷重的杖责声,每一次杖落,不只打在那二十七个人身上,也狠狠打在所有丞相府下人心中。 堂前坐着四个主子,是的,四个。穆晟、王氏、穆冰莹,以及穆冰瑶;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不忍看,由张嬷嬷陪着,在佛堂斋戒礼佛。 穆晟一脸漠然,二十七个贱奴生命可以换得淮王息怒,十分划算。 穆冰莹攥着丫头朱儿的手,闭紧眼睛不敢看红儿和碧儿;她们投向她悲戚的求救眼神,凄厉地吓人。 王氏一脸木然。 所有穆府下人,全被叫来围观这二十七个劣奴杖毙之刑。 他们有的暗自窃喜、有的心存侥幸;有的满心感叹,也有人兴起兔死狐悲之慨。但不管如何,他们明白穆府的风向已经变了,许多人悄悄将视线瞄向端坐在穆冰莹身边的二小姐。 回到琼琚苑,秋月想起小姐这几年被这些恶奴欺负,即使杖刑惨忍,但还是一脸大快人心。 “小姐,看了那么多血腥一定不舒服,伤口疼不疼?奴婢再替您上一次药。” 穆冰瑶摇摇头,血腥的场面她上辈子看的会少? 政治这条路自古就是由鲜血灌溉,白骨铺就。 “小姐?小姐?”秋月有些担心地摸了摸穆冰瑶的额头:“还好没发热。” “我没事。”她坐上榻,让云倩帮她宽衣:“秋月,你去提膳,云倩帮我上药。” “哎。”秋月应了一声,提醒云倩小心伺候便出去了。 云倩解开穆冰瑶的衣裳,伤口愈合的不错,仔细擦拭后,便小心翼翼在她背上擦药:“小姐主动出击,是趁机清理门户?” 穆冰瑶趴在床上,露出浅浅微笑:“你倒看的清楚。王氏有王家当靠山,少了这些爪牙,还可以再补,她不会痛太久的。我不过是趁机拔掉她在我院里的人,看了碍眼,顺便立威。” “只是经过今天这一场,那对母女怕是要恨死小姐了。” “没经过这一场,她们就不恨我?反正有人跟我说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那如果她们又塞人进来……” “她送人来,我就一定要吗?琼琚苑怎么重修、怎么用人,我自有主意。” 就像今天,如果她不主动递出名单,王氏一定随便杖毙三五个不中用的奴才,这么不痛不痒,怎么对得起淮王今日的卖力演出? “咱们今天的伙食应该不差。”那些下人都是人精,经过今天上午,谁还敢轻怠琼琚苑? 上完药,穆冰瑶穿好衣服,秋月也提膳回来了。 果然,以前两个菜、一个清汤;现在两道青菜、一盘糖醋鸡肉、一尾清蒸鱼,汤是新挖的竹笋,还有一小盘水果,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秋月帮穆冰瑶布菜时,眼眶泛红,都快哭了。 吃完后,秋月收拾下去,穆冰瑶把云倩留在屋里,让秋月在门外守着。 “倩儿,云扬将军是你什么人?” 云倩闻言泪流满面,跪了下来:“是家父。小姐,云家真的没有造反。” 穆冰瑶知道云倩是云家人,但想不到竟然就是云扬大将军的女儿。 云家是丹城着名世家,相传是火神祝融的后代,祖传着深奥兵法与高深武艺;其祖父云崇礼是大秦第一个文武状元,深获先帝重用,和王氏的父亲王牧当年可说是大秦两大门神。 邻国东陵因为王牧不敢进犯,北周铁骑则因为有云崇礼而不敢南下牧马。 大秦建国之初,就是靠这两位将军,百姓才得以安生。 这两位更是后继有人,王浩和云扬分别继承两人衣钵,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王家军和云家铁骑成为大秦的铜墙铁壁,确保百姓近五十年安康。 然而两年前,威远侯王牧声称掌握云家通敌叛国证据,带兵灭云氏一门;男丁全杀、女子入奴籍,但云氏女辈巾帼不让须眉,全数自刎,三十万云家铁骑收入国军,部分将领曲折投入王家军。 一代英门就此湮灭…… 然而上辈子的记忆中,穆冰瑶记得自己二十二岁,无意间查探到云家并没有完全灭门,而是在丹城深山里,藏有一支秘密军队,她将这个消息告诉段钊,却被王牧先下手为强,云家铁骑,全军覆没。 等到段钊即位,穆冰瑶得以窥探皇家档案,才发现云家之灭,乃是王牧一手策划。 穆冰瑶看着跪地哭泣的云倩。她想着,老天爷为什么让她再活一次?除了报仇雪恨,是不是也能阻止一些悲剧发生? 她扶起云倩,让她坐在自己面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倩儿,你信我吗?” “小姐,我信。云倩一辈子跟着小姐。”语气一样铿锵有力。 穆冰瑶慧黠一笑:“你虽然服侍得好,但你当婢女太可惜了。”她的眸子皎洁如月,脸庞圣洁得如同玉山神女:“我帮你重振云家声威,你把丹城里那支军队交给我吧!” “小、小姐!”云倩震惊地站了起来,椅子倒了都不自知。 穆冰瑶起身握住她的手,精致的脸蛋扬着令人炫惑的自信:“好好跟着我,我让你成为大秦第一个女将军。” ***** 穆冰瑶上辈子为了帮段钊上位,啃了不少兵书、更陪着打了不少仗;云倩家学渊源,从小耳濡目染,两人一拍即合,兴奋聊了一下午。晚上穆冰瑶又大笔一挥,把琼琚苑的整修图画好,让秋月交去给王氏;王氏表面不动声色,但后槽牙几乎要咬崩了。 穆冰瑶累一天下来,入夜就微微发烧。 她慵懒喝药洗漱,上完药后,便只着肚兜,趴睡在床榻上。 她没有让婢女守榻的习惯,所以,当段锦翻墙进入她的寝房,看到的就是穆冰瑶辗转反辙、睡不安稳的模样。 一个翻身,双颊泛红、轻颦秀眉的玉质美人,胸前粉色肚兜上的海棠花,瞬间映入段锦的眼帘…… 轰── 段锦立刻将头往上仰,因为直觉一股温热液体,很快会从鼻孔中奔腾而出。 该死! 一进来画面就这么热血喷张。 段锦忙运气稳住心神,确定鼻血不会出来丢脸后,一双妖孽的桃花眼,才睨向床上睡不安稳的肇事者。 段锦轻颦剑眉,蹑手蹑脚靠近床榻;小仙姑又一个不安的翻身,脸朝向床榻里侧,晶莹白皙的雪背就这样袒露在段锦面前。当然,那怵目惊心的伤痕,映着窗外斜照进来的月光,也毫不遮掩的揭露下手人的凶狠。 他知道穆冰瑶伤得很重,但不知道她伤的这么重! 段锦眼神一滞,没来由一股气窜了上来,这穆晟是有多蠢,就算错当珍珠为鱼目,好歹也是自己女儿,竟下手如此狠毒! 所有旖旎绮想都收了起来,他悄悄走近,轻拉薄被想帮她盖上,这副身躯,莫名考验他的定力。 可是段锦的手才轻碰上被子,穆冰瑶就被惊醒。 一个翻身,银光在空中划了道弧度,往段锦颈部袭来!段锦反应极快的跃开,急忙说了声:“是本王!” 穆冰瑶忍痛直坐起身,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才将手上银簪放下:“殿下?” “咳咳!”段锦忙别开脸,将衣架上她的衣袍递给她:“本王来找你讨论事情,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寝。” 该死,现在他的脑海里,都是那几朵粉嫩绽放的海棠花…… #019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穆冰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敷药,身上仅着一件肚兜,不觉羞红了脸,忙将衣服胡乱穿了起来,但用力过大,扯了后背伤口:“嘶──” 段锦心下不忍,轻声道:“放心,月光昏暗,本王瞧不清楚。” 这当然是善意的欺骗。 他走过去,也不管穆冰瑶的意愿,拿起她手中的衣服,顺好并小心帮她披上;穆冰瑶这才顺利地穿上衣服,走下床来。 穆冰瑶点亮油灯,房内顿时清晰起来。她瞪着淮王:“殿下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只是不知小仙姑这么早睡。”他自动自发地自己坐下、斟茶。 “殿下怎么进来的?” “翻墙。” “翻墙?” “走正门太麻烦。” 穆冰瑶嘴角微抽,心想走正门麻烦,那翻墙就方便了? 她整理好自己,随手将一把青丝以素带束在左胸前,几缕细发在她两颊轻拂,映着灯光,让她柔弱纤细的外表,多了一丝出尘之气。 段锦看得有些痴,转开视线,仰头喝了第二杯茶。 穆冰瑶坐在他旁边:“平常瑶儿是不早睡,今日是因为受伤才如此,怠慢殿下了。”奇怪,被闯香闺的人是她,怎么还得她道歉? 段锦轻笑:“是本王唐突了。”看着她又皱眉:“瑶儿就寝,手上都握着银簪?” “多一分保障,多一分安全。”语气轻描淡写:“我不喜欢‘意外’。” 段锦心里一沉,她才几岁?在相府究竟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连觉也无法安稳睡:“伤口很疼?本王刚进来,见你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明日让钱大夫过来看看?” “谢殿下美意,不用了,瑶儿睡眠一向如此,与受伤无关;也多亏殿下良药,紫玉悉尼膏极好。” “那就好。”心想明日再让齐敬送一罐予她。 穆冰瑶瞅着段锦,上辈子虽然与他交往不深,但他雄才伟略、为人磊落,不像其他皇子会摆谱,本来就很得人敬爱;又想到今天早上他这样帮自己,不禁心口一暖:“瑶儿真心感激殿下。” 段锦知道她指的是早上的事,也得意地俊眉一扬:“本王不是说了吗?有事本王给你顶着;本王未来的淮王妃,怎能任人欺凌?” 穆冰瑶顺着他的话:“既然如此,那盘桓在相府的暗卫,能不能偶尔也借瑶儿用用?” 段锦一顿,目光定在穆冰瑶身上;瑶儿悠闲泯了一口茶,粉嫩的唇瓣有了水润的光泽,看得段锦喉咙一紧。 瑶儿缓缓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一有麻烦,殿下就来解围,当然是殿下派来保护瑶儿的府中暗卫,迅速通风报信的结果,只是不知道这是暗影的第几号小队?”无论是保护或监视,能让我用就好。 段锦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打了个响指,就有四个黑影齐齐降落在寝房外间:“殿下。” 段锦道:“暗影二号,以后瑶儿姑娘的指令,等同本王命令。” “是。” 穆冰瑶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段锦面前下令:“那就有劳了,退下吧!” “属下告退。”说完不到一息,四条影子倏的消失。 段锦深邃的眸觑着穆冰瑶,明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下起命令来倒是浑然天成。 “早上你杖毙二十七个奴仆,下午王氏就修书一封回王家,有没有梦见信里写了什么?” 穆冰瑶撑着头挑起柳眉,模样是青涩的十四岁少女,但眸中的光却闪着超龄的机智:“这哪里需要作梦,还不就是让威远侯支持段钊,好稳固他的太子之位,让我那长姐可以平步青云,成为后宫之主。” “你不紧张?”段锦夸张拍着自己胸脯。 穆冰瑶翻了翻白眼:“殿下戏演上瘾了?今天您到相府,虽说是帮瑶儿出气,但逼王家表态,不也在殿下意料之中?” 她继续道:“皇上现在不满太子,打压皇后莫家,太子就积极与王家外孙女联姻;别人看是因为我这个庶女传闻不好,可皇上心思比别人多一窍,舍庶女就长女,这长女的外公还是掌握大秦兵权的威远侯,你说皇帝还会高兴吗?” 段锦干笑两声,皇帝的心比别人多一窍,小仙姑又何尝不是? “那小仙姑觉得本王这棋下得如何?” 穆冰瑶表情讳暗莫深:“王家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牧手握大军,绝对是个香饽饽,段钊不会放过;只是他也聪明,眼下皇帝正警告他,他若和相府结亲,成了威远侯的孙女婿,自然也怕皇帝多想。”她眨着玲珑慧眼:“所以鸭子划水,表面很从容,只能在河面下卖力。” 是啊!上辈子她怎么看不出来?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凭什么让段钊看上?她只不过是台面上蒙蔽皇家的棋子。实际上,段钊与王家早已说好,让她为穆冰莹开辟一条康庄大道;一旦功成,就是她的死期。 “瑶儿?” 段锦瞇起眼,眼前这瘦弱女子,浑身笼罩的悲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提到太子皇兄会让她这么伤心? 段锦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 没有爱,何来恨? 一股不舒服涌上来,他和穆冰瑶是合作关系,但如果她对太子皇兄有男女之情,那他宁愿不合作,太危险了! 他站起来:“穆冰瑶,本王不知道你对太子皇兄有这种情感,恕本王不掺和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别。”穆冰瑶忙拉住他的袖子:“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段锦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这句话听起来就是“我和他有关系”的意思,而这意思让他十分不喜。 段锦语气危险:“你和他不是哪种关系?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说完一把拉起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气息相闻;在阒黑幽静的夜,气氛暧昧起来。 穆冰瑶眸色一暗,对着一张妖孽的脸孔:“殿下希望与瑶儿是什么关系?” “那就要看穆二小姐的诚意了?” 段锦一边说,手一边在穆冰瑶的腰际逡巡;穆冰瑶一凛,这男人,对她的身子一直有着高度兴趣,上一世这人也是这样?。 大秦富裕,与异族通商通婚频繁,民风自也开放,男女和离再嫁再娶都算正常,有钱的男子妻妾无数,民间有些地方甚至有共妻习俗;但皇家与书香门第还是会谨守礼教大防,除了大秦第二任君主是女帝,后宫男宠无数,其余官家女子若破了身,基本就无缘于皇家贵冑。 穆冰瑶当然没有为段钊守身的想法,她明眸流转,盼睐风流,纤手往段锦身后探去,男人腰封“倏的”落地,柔荑如蛇攀向他的胸膛,缓缓脱去他锦袍外衣,又解去他里衣绑带,露出男人精实伟岸的胸膛。 寝房的空气瞬间凝窒,油灯火花摇曳,男子妖孽脸孔上的神情变得晦暗危险,呼吸浓重起来。 穆冰瑶倾身贴着硬朗胸膛,温度烫得吓人!她柔软如缎的唇贴上男人脖颈,淮王不自觉喉结滚动,任由这只狐狸在他身上表现“诚意”。 坦白说穆冰瑶前世和段钊几乎没什么闺房乐趣可言,一来是因为害羞,二来段钊不太到她屋里,所以此刻表现起来十分笨拙,但不碍段锦感受她的诚恳。 这小姑娘一边颤着身子,一边用她的唇亲吻他的脖子、脸颊,双手颤巍巍圈住他的窄腰,在他后背摩挲。 段锦呼吸变得急促,小狐狸的手恣意在他后背点火,他自然也不客气扯落她的外衣,双手顾忌她后背的伤,有些施展不开。 穆冰瑶咬住他的耳垂。 段锦低吼一声,抱起穆冰瑶,直接上榻。 他吻住穆冰瑶的唇,与她唇齿纠缠,寝房内的温度骤升,男人迅速解开两人身上的束缚,没多久,段锦的舌头就从穆冰瑶的唇、脸颊、耳珠,一路流连到秀颈、锁骨,然后直接含住她右胸上的蓓蕾。 #020妳这小妖精! “嗯……” 穆冰瑶一声轻吟,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入段锦手中,在雾气染得迷醉的月光渲染下,段锦已经完全被如玉雪峰给俘虏。 他眼睛灼烧泛红,下身也撩起一簇火苗,开始窜烧。 男人在探索身体欢爱上,似乎有着先天本能;段锦托住穆冰瑶一边雪乳,手口并用,揉搓捏咬、舔弄研磨,眸光更是恣意欣赏,穆冰瑶在他灼热的目光和手掌的抚弄下,清晰感觉自己肌肤发烫,乳尖硬挺,更感觉体内深处莫名兴起的一股热浪,让她不自觉弓起身子,去迎合段锦的手…… 她咬唇,深怕自己溢出让人羞臊的声音。 “小仙姑,你真美……” 穆冰瑶眼睛湿漉漉的,早没有先前的精明,像一只落入猎人手中的小白兔,娇颤地任人宰割。 段锦从她的娇弱无助,早看清这只狐狸只是色厉内荏,白天强悍得像只守护领土的母狮子,在男女情爱上却笨拙得只能依赖本能。他逗弄她胸前樱红浆果,玩狎之心又起:“小是小了点,但触感很好,又软又香,本王喜欢。”他一掌覆盖:“你才十四,还会长大……” 穆冰瑶何曾听过床榻上这些浪语,脸上娇红出水,紧咬下唇不敢看身上的人;但段锦岂能让她如愿?硬掰过她的脸,与她唇舌缠绕,而下身早热胀如铁,急需要她的抚慰救赎。 “殿下……” “念你背后有伤,今天本王不欺负你,但总得给本王舒缓舒缓。” 他握住她的手,往他下身探去;穆冰瑶细嫩小手碰触到炽热硬杵的剎那,整个人一震!想缩回手,但段锦却不容许,命令道:“握着!唔──” 段锦倒抽口气,硬得发涨的茎体被小手包覆的感觉简直让他欲仙欲死:“你这小妖精!” 穆冰瑶也没好到哪去!她感觉小手下的茎柱还在涨大,柱体热烫、茎络曲虬凸起交错,她不敢去看,但绝对是一把凶器! “不……” “瑶儿,帮我──” 段锦箝制住穆冰瑶的手,瘖哑的声音透着渴求,让她退不得,并缓缓带着她撸动,穆冰瑶几乎要把头埋进枕下!就算当过一国之后,何曾给男人做过这种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听着淮王呼吸变得粗沉急促,眼神迷离兴奋,她自己也春潮涌动,快意不已。 他因为她而快乐吗? “是、是这样吗?” 穆冰瑶无师自通开始揣摩上意,手速略略加快,男人的喉咙忍不住溢出闷吼,低头又含住穆冰瑶雪峰。 “小姐?” 寝房不寻常的声响惊动外屋的秋月,穆冰瑶一个惊吓,手顿时停住,这一停让某皇子很不满,在她耳边命令:“继续。” 穆冰瑶只好一边手上动作,一边喊道:“没事,不用进来。”真让秋月进来还如何善了? “小姐是不是背疼?要不要再上一次药?” 段锦握住她的手,抽弄的速度更快,内外室仅隔一道薄薄的屏风!穆冰瑶羞臊得要哭出来:“不用,我只是起来喝个水,没事,你睡吧!” “好,小姐需要奴婢就喊一声,奴婢在外面。” 等秋月声音停些,脚步远去,穆冰瑶瞪了一眼段锦:“你!” 段锦双目赤红,觉得自己已濒临爆发界点,粗喘道:“你不需要奴婢,但好瑶儿,本王需要你。呃啊──” 当一片滚烫湿黏的液体盈满穆冰瑶的手,她小声惊呼一声,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整张脸红得可以滴血,段锦的头抵在她的肩头,整个人还处在体内炸裂的快感当中。 “你……” 段锦从激浪的漩涡中缓缓平复,眼神渐趋清明,呼吸也渐渐平稳,但从眼尾的赤红与嘴角的笑意,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次穆冰瑶的诚意。 无声吻了吻穆冰瑶的秀颈和耳垂,餍足坏笑道:“小仙姑果然聪慧,悟性挺高。” “你、你下去!唉呀!” 穆冰瑶气得踢他一脚,但牵动背后伤口,整个人又疼得倒抽口气,感觉手上湿黏,碰哪里都不是,也不知怎么形容目前这复杂心情,眼泪竟然就这样流了下来。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委屈掉眼泪。 段锦感觉她脸颊的湿意,蓦的有些慌,忙起身拿巾帕给她擦手,又赶紧把自己穿戴好,傲娇又尴尬道:“是你……算了!本王去给瑶儿舀水。” 以他的武功,神不知鬼不觉进水房给穆冰瑶端一盆温水一点都不难,但当他第一次将温热棉巾往女子脸上擦,心头也涌起一股怪异感。 堂堂淮王殿下,这是第一次给女人擦脸。 “背还疼?”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方才那一场风月。 “本王给你上药。” 穆冰瑶也不矫情,她都给他做那件事了,便直接将药膏扔给段锦。 段锦笑道:“小仙姑倒真不拘小节,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还不是瑶儿命苦?我若是一般待字闺中的少女,殿下会夜闯瑶儿香闺?” 为了化解尴尬,段锦一边给她背部上药,赶紧转话题:“知道牡丹宴吗?” 牡丹宴?点头:“莫皇后喜爱牡丹,特别辟了一座天香园种植各色名贵牡丹,并在每年春末举行牡丹宴,藉由赏花让王公贵族的女子进行才艺比试。每项才艺魁首赠名贵牡丹胭脂醉,最后取三名花魁,最优者赠牡丹花魁‘魏紫琉珠’,第二、三名分别赠御袍黄和洛阳红,花魁还能得到御笔亲赐的‘天下第一红妆’牌匾,这可是京城贵女一年当中最想得到的殊荣,堪比士人科举。” 大秦京城富庶,自古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女子也多生得柔婉娇美;皇后娘娘的牡丹宴,可说是贵冑佳丽一年里最重要的战场;这个战场,不分嫡庶,都可同台较量。甚至北周、东陵和西戎的公主郡主、世家千金,偶尔也会藉交流之名,前来比试或踢馆。 为了这一天,京城贵女可拚尽全力,琴棋诗画、歌舞骑射,就等那一天在世人面前大鸣大放! 因此牡丹宴还私下被称为“不栉殿试”,隆重得很。 只是前世里,这些对穆冰瑶而言,都只能作壁上观。王氏不可能找名师教导她,穆冰瑶永远只能跟在长姐身后,以欣羡的目光看着台上发光的各家千金。 段锦点头,从他私下对穆冰瑶的调查,别说让她在牡丹宴得前三或抱盆胭脂醉回家,就是连上台竞技都不敢奢望。 但她是小仙姑不是? “本王是想问你,有没有夺人眼球的法子?” 穆冰瑶看向段锦,这淮王心地真的很好,不忍心说她是个草包,为了能让他向皇帝提指婚,竟拐弯问她,有没有办法另辟蹊径、一鸣惊人? “笑什么?”本王这是为谁操的心? 段锦捏了一下穆冰瑶鼻子,这亲昵的动作让穆冰瑶楞了一下。 穆冰瑶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晶莹潋滟:“殿下放心,瑶儿自有打算,必不让殿下失望。” 段锦被这眸子闪得恍了神,心中颤了一下,下腹好不容易压下的欲火又有复燃趋势,忙洋咳两声:“小仙姑有底就好。本王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说完起身要走,却想不到狐狸仙姑拽住他,不给走。 “殿下,您叫我小仙姑,瑶儿总该名副其实贡献一下。”她瞇着眼睛,澄澈的眸闪着慧黠的光:“刚才睡不安稳,是因为作梦了。” 梅梅小剧场: 穆冰瑶:梅梅,本宫有预感,我会在牡丹宴大鸣大放。 梅梅骄傲喝着咖啡:尽量啰! 大妖孽一顿,桃花眼立刻向某梅飙出暴雨梨花针。 某梅立刻打开电脑:一定让小仙姑炸上天! #021乌云来了,癞虾蟆都叫起来了 段锦瞠着眼,倏的又坐下来,衣袍带起一阵清风,木梨沁人的清香瞬间让穆冰瑶笑弯了眼睛。 他表情可激动了:“你梦着什么了?” 穆冰瑶凑近段锦:“现在皇上盯着,不适合与段钊一争长短,却是默默攒钱的好时机。” “殿下,本仙姑梦到一条财路,我要的不多,五五分,如何?” ***** 看着已经睡着的穆冰瑶,段锦内心翻涌不已。 原本他对穆冰瑶能做预知梦的事,是带着几分玩笑性质看待;毕竟她除了提前告诉他宫宴的时间,并无其他惊人之举。 然而她方才告诉自己的,却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无一不明确精细。 别说自己底下的暗卫没查到,就是大理寺或父皇底下的皇家暗卫,短时间都没有办法查出她刚才告诉自己的内容…… 一个小小丞相府庶女,没有仙人指路,如何得知这样大事? 这件事,既荒谬又真实;就像自己现在坐在她身旁,任她依偎一样不可思议。 见穆冰瑶闭着眼,熟睡在自己肩头,弯而翘的睫毛挂着一颗水珠,是方才打呵欠时挤出来的。 段锦脑中又浮现她方才情动的表情,心律又不规整了。 他伸手将她脸颊沾贴着的发丝顺到耳后,并让她侧躺,动作轻柔,就好像穆冰瑶真是一只白玉雕琢的娃娃。 见她眉头微皱,轻语道:“好好睡,别再作梦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大夫和两名医女就被淮王送来丞相府。 丞相府的下人经过昨天的震撼教育,再看到淮王一早派来的大夫,哪里还有疑问? 对待琼琚苑的人,再也不敢摆出轻视脸色。 穆冰瑶洗漱用膳、看完伤口、送走钱大夫,就听秋月说王氏和穆冰莹出门了。 果然如她和段锦所想,母女俩回王家商量大计去了。 如无意外,段钊与王家军联合,是铁板钉钉的事;这样段钊前世的两大助力,二驸马皇商李旭、威远侯王牧,就通通到位了。 可现在,并不是段钊说了算。 ***** 穆冰瑶有太多事要做,实在无法乖乖躺在床上静养,她叫来管家,说要出门。 老管家告诉她,夫人出门前已经安排人来修葺琼琚苑,问二小姐有没有特殊交代?穆冰瑶素知老管家公允,以前她在府中受欺凌,老管家虽无力袒护,却绝不落井下石,穆冰瑶便将修葺的事交给他;只说琼琚苑添人她自己挑,至于监工,交给李嬷嬷即可。 穆冰瑶从床榻里侧夹层,拿出一只首饰盒,里头是以前芷姨娘辛苦攒下来的私底,大多是金灿灿的首饰,看得出来,芷姨娘留下这些,不是让女儿配戴,而是让她应急的。 以前穆冰瑶再苦,也舍不得将这首饰盒里的东西典当;却傻得镇而重之将这盒子交给段钊。 段钊先是严肃拒绝,而后才面露难色地收下。现下想来,他一定在心里取笑自己愚蠢;这点东西,和王家相比无异是杯水车薪,塞他牙缝都不够,自己却还敝帚自珍的献上去。 这辈子,穆冰瑶要将它发挥在更有用的地方。 她穿着鹅黄色丁香花裙,头上让秋月帮她梳了一个秀气的单螺髻,只插了一支银簪,这身装扮在京城满街都是。所以当她以这装扮来到诚正当铺,掌柜看她根本不用正眼,让她主仆三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就在穆冰瑶起身欲走,掌柜才捋着髭须慢悠悠道:“姑娘,轮到你了!你要典当什么?” 秋月瞪了掌柜一眼,才将首饰盒放到台前,黄金自有黄金的价,芷姨娘留给穆冰瑶的,都是十足十的好货色,掌柜想欺负老实人也没机会。 等到穆冰瑶拿出一只翡翠镶白玉环,掌柜犀利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姑娘,这翡翠成色不错,不过白玉的水头却不足,并非上等,恐怕没有好价钱。这样吧!本柜与你交个朋友,这只玉环,就三百两吧。”说完提笔准备写单。 穆冰瑶笑了笑:“本姑娘不缺朋友。秋月、倩儿,走吧。” “等一等。”掌柜声音还算沉得住气:“姑娘可是嫌太低?这已经是友谊价了,给别人只会更低。” 穆冰瑶回身:“在我看来,你的友谊不值钱,京城里还有李家、张家、叶家甚至慕君山庄的当铺,本姑娘不想浪费时间。” 掌柜开始焦急,搓着手:“姑娘,这样吧!五百两,姑娘不用再去别家了。” 穆冰瑶连话都懒得说。 “唉哟!姑娘,您等等啊!”掌柜忙走出柜台,来到穆冰瑶面前哈腰,一脸心疼样:“一千两!这是最高价了!” 秋月摀住嘴,一只玉环可以有这个价?刚刚掌柜的还只肯出三百两,不禁脸色升起愠色。 穆冰瑶最瞧不起这种踩低捧高的无耻之徒。 没有人叫当铺做慈善事业,也不需要你委曲求全,但至少做到童叟无欺、公道实在。 若是前世还没当皇后的穆冰瑶,一千两她也要咋舌了,但可惜,这是芷姨娘留给她最有价值的东西,是她的“嫁妆”,她绝不贱卖。 “掌柜的。”她寒目射向掌柜:“我记住你了。” 穆冰瑶说完脚都还没抬起来,掌柜就直接举起右手,十分肉疼地伸出五根手指:“一口价,五千两!”说完整个人都萎颓下去:“姑娘,留点油水给小的吧……” ***** 穆冰瑶主仆三人坐进马车,秋月捧着盒子,里头沉甸甸的首饰都不在了,已换成了银票,但秋月却更加小心翼翼护着;她不知道芷姨娘留下来的这些东西这么值钱。 她偷偷看自家小姐,小姐真的变了!以前的唯唯诺诺、胆怯害怕都不见了。 秋月很心疼,是丞相府的凉薄把小姐逼的不得不成长、不得不狠厉起来。 “秋月,我的脸快被你看出花来了。”穆冰瑶缓缓睁开眼睛。 秋月腼腆一笑:“小姐比花儿还好看,而且比大小姐那些大家闺秀都美!” “嘴甜。” “小姐饿不?你说的醉仙楼快到了,先喝口茶润润?” 主仆闲话着,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醉仙楼前,云倩和秋月扶穆冰瑶下马车。 秋月本牵引她往醉仙楼走去,但穆冰瑶却继续直走,走约三十步,就看见七八个汉子围着一个摊子挑事。 “小姐……”秋月拉住穆冰瑶。 穆冰瑶安抚她:“有倩儿在,不碍事。”而且四周还有个暗影小队护着。 老板是个脸色黝黑年轻人,摊子上摆着一些雕刻的小玩意儿,只是没有人敢上前买。 恶霸一:“你不是武林高手吗?这什么?鸟?什么鸟?喂!这是用你那把绝世名剑削的吗?” 恶霸二:“听说那把‘决云’是江湖十大名剑之一,削铁如泥,果然是雕刻的好工具,你看,这鸟刻得多栩栩如生啊!” 恶霸三、四捧哏:“是啊!看起来就跟小鸡一样。” 恶霸五六七也十分配合地跟着嘲笑,然端正坐在摊子后面的年轻人,却不为所动。 “小姐,他们好可恶!”秋月正义感发作。 “要不我过去。”云倩来自武将世家,有崇武精神;那男子一看就是身怀绝艺,竟流落街头任人轻贱,她看不过去。 穆冰瑶微笑摇头:“不,我去。” “小姐!” 此时恶霸里有人讪笑:“你们看,他的脸黑的像不像天上乌云?” 恶霸们正准备附和,就听见一道清脆女声:“是啊!乌云来了,所以癞虾蟆都叫起来了。” #022赵王段钤 #022 赵王段钤 笑声嘎然而止,恶霸小队霍然转身,黑脸年轻人也抬头看向发声之人。 穆冰瑶无视眼前这八个凶神恶煞,只是满眼看向那年轻人,努力抑制想奔过去的冲动,露出一丝温暖久违的微笑。 唐晔哥哥,好久不见。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段钊要杀她,却敢挡在他进宫前劝阻的人;然而,段钊却为了让她死,宁愿牺牲一个助他登位的大将军。 黑脸的年轻人动了一下,等等,这荳蔻女子怎么这般看自己?不自觉心跳加速,脸红了一下……呃,不好意思,脸太黑,看不出来。 “姑娘,你快离开,这里危险。” 穆冰瑶笑得更迷人了,嗯,这一世的唐晔哥哥还是一样好。 “这是哪里来的标致姑娘?”恶霸露出猥琐笑容。 八个人围住穆冰瑶主仆,其中一个道:“这三个妞儿都销魂,可咱兄弟八人,怎么分?”恶霸瞧她们衣着只是平常人家,觉得惹了也不碍事。 “还不简单?轮着上呗!”恶霸们开始排起顺序。 穆冰瑶寒气凛冽:“秋月,说话的那两个,给我打烂他的嘴。” 秋月在云倩身后瑟瑟发抖,她知道小姐指的是恶霸二三号:“小、小姐,要打烂他们的嘴,也得、也得他们乖乖让奴婢打呀!” “倩儿。” “是。” 云倩一得命令,立即拔剑冲了出去!剑影所及,八人迅速分散开来,使包围她们的恶霸瞬间露出一个缺口,唐晔趁机将穆冰瑶和秋月安置在摊位后,拿起剑也跃入战场。 不足一刻,八个恶霸全躺地哀嚎。 围观的人不敢大声叫好,但都一脸解气,这些恶霸平时没少欺负人。 云倩拉起二三号,他们各折了一只手、一只脚,满脸血污。 “秋月姊姊,帮你把人带来了。” 云倩一喊,秋月顺手拿起摊上一个不知名物品,直往恶霸嘴上敲:“打烂你这脏嘴,什么浑话都敢说!”换另一个:“还有你!我家小姐是你可以随便污蔑的吗?呸!死打你们两个脏东西!” 唐晔满脸黑线,呃,不好意思!还是看不见。 他呕心沥血、巧夺天工的物品,现在被拿来打人嘴巴? 小姐,割鸡焉用牛刀!唐晔忙拿一块刨好的木头,换下秋月手上的精品:“姑娘,这个比较顺手。” 啪!好响啊!这个好! “看我打烂你们两张臭嘴!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良民?敢不敢调戏良家妇女?” 可怜恶霸二三号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嘴肿如肠,想开口求饶秋月姐姐也不给机会。 一旁恶霸恶狠狠道:“娘儿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穆冰瑶笑道:“还敢自报家门?不怕丢爹娘的脸?敢光天化日下欺负良民,不是恶霸是什么?” “就是!这么多眼睛看着,难不成还冤枉你们?”秋月丢下木板,站到穆冰瑶身边。 恶霸们肿起来的眼睛很想目露凶光,只可惜……尽力了! “等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你就笑不出来了!” 唐晔一脸欲言又止,但穆冰瑶却笑得更灿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都是大秦皇上的子民,怎么,你的主子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俨然想自立为王了?” 恶霸八人组瞬间变了脸色!好个犀利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传出去,他们八个就算没被她整死,回去主子也一定重罚。 这女子好狠的心! “女侠饶命,一切都是误会。我们与唐兄弟开个玩笑。” 恶霸一想站起来,穆冰瑶却寒气四射:“跪下!” “咚咚咚!”恶霸立马跪一排。 恶霸们心里骇然,这女子是谁?怎有这样的威压气势? “姑娘……”唐晔上前,他不希望这女子因为一时好心,陷入险境。 “感谢姑娘见义勇为,但这八人──” “唐晔哥哥放心,大秦还有王法,就算是李家,也要遵守不是?” 这八个恶霸,正是李家的人。 李家是大秦四大世家之首,京城有名皇商,平时和权贵关系很好,没有人敢得罪他们;萧良妃最喜欢他们家进贡的湘织烟雨双面绣,一匹天价,全大秦也只有李家才拿得到。 这李家不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家主长子李旭,三年前中了二甲第二名进士,却娶了皇帝的二公主段宜秋,成了驸马爷,标准皇亲国戚;因此下人眼高于顶,在京中横行,奉天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京城的食衣住行,都躲不开李家;最近更频频接触武林中已经销声匿迹的唐门,想将唯一传人唐晔收编己用。 唐门是赫赫有名的暗器专家,然唐晔有骨气,不愿屈膝权贵,而且他有预感,李家心怀不轨,因此他严辞拒绝。 他愈拒绝,李家逼得愈紧;唐晔虽武艺高强,但蚁多咬死象,他一人如何与李家抗衡,因此他消极对待,不理睬也不反击。 穆冰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那跪在地上的八人不禁咬牙,这娘儿们连李家都不怕? 穆冰瑶瞥见一辆华丽文车停驻已久,很好,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李家也太目无法纪,天子脚下,也敢欺侮良民,本姑娘好不容易想到醉仙楼吃饭,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以后醉仙楼也不用来了。”转身:“唐晔哥哥,咱们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再好好聊聊。” “谁说醉仙楼不能好好吃饭?” 众人望去,一名身着玄色绣金线锦衣,脚着黑色云龙靴,面如冠玉、手执玉扇的翩翩公子,在随从拥护中,排开众人,仪态从容地朝穆冰瑶走来。 “是四皇子!是赵王殿下!” 有民众高喊,围观的人一听,纷纷下跪,包含穆冰瑶、唐晔等人也都跪了一地。 “是你说醉仙楼不能好好吃饭?” “臣女丞相府穆冰瑶,拜见赵王殿下。” 来人正是当朝皇帝的四皇子,赵王段钤;段钤虽身着便服,但腰带上的皇家玉佩,正昭示他烜赫身份。 恶霸八人组抖同筛糠。 李家的人都知道,赵王的母妃刘淑妃,和嫁入李家的二公主母妃萧良妃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段钤看了一眼穆冰瑶,再瞥向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八人组,看到他们身上衣服,认出是李家人,鄙夷道:“李家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四皇子段钤,但不是人人都知道段钤是醉仙楼老板。 穆冰瑶十分无辜的告起状来:“启禀殿下,臣女本想到前面醉仙楼用膳,偏偏遇到这八人欺负良民;臣女的婢女出手解围,偏偏这八人口出秽言,并威胁臣女。臣女感叹天子脚下,竟连好好吃顿饭都不行。唉!这醉仙楼真不能来了。” 赵王脸黑的快赶上唐晔。 秋月亦大胆道:“殿下,这几个贼子还威胁我家小姐,说也不看看他的主子是谁,敢在这里坏他们的好事。” 八个恶霸努力瞪大眼睛,我们没有,你们血口喷人! 赵王脸更黑了。 这李家纵容刁奴在他醉仙楼前胡作非为,摆明和他过不去! 李旭的迎宾楼就在不远处,两家酒楼竞争很激烈。 看来最近醉仙楼营收下降,就是李家搞的鬼。 赵王冷哼一声:“大胆刁奴,光天化日不但欺侮良民、还对官家千金口出秽言,简直无法无天!你家主子真了不起,看来是没把皇家看在眼里。来人,把这几个刁奴送到奉天府,本王倒要看看,这个皇城是不是他李家说了算!” 梅梅小剧场: 唐晔:为什么我的皮肤那么黑?我也想当花美男。 大妖孽:搞清楚,本王才是颜值担当,你当一个技术控就行。 唐晔:我想当一个技术控的花美男。 大妖孽(看向梅梅):把他后面的戏删了。 #023赵王要我们陪妳用膳 身后侍卫利落出列,三两下就把地上有口难言的恶霸八人送官法办。 穆冰瑶低身一揖:“殿下英明,京城有赵王这样正直、不畏强权的皇子,真是我大秦百姓之福。” 围观的百姓群声附和,交口赞誉,还纷纷竖起大拇指,热烈鼓起掌来。 “是啊!赵王英明!” “赵王好样的!” 赵王顿时飘飘然;身为皇子,平时恭维者多;但来自百姓的爱戴,还是第一次。 他有争储野心,看到百姓对他这么热烈的眼神,隐隐激动起来! 因为这样,他又高看了眼前女子一眼。 原来她是穆晟的二千金。 以前听说她才学平庸、粗俗无文;若只听闻她的名声,赵王自是不屑与之结交,但今日一见,却是难得的沉静清丽、优雅出众。 段钤自诩雅士,也喜结交朋友;穆冰瑶一个柔弱女子,如此不畏强权,挺身为百姓出头,倒是与一般闺秀不同,或许这就是她被传为粗俗无文、不知礼节的原因。 可今日一见,她眉如翠羽、肌肤胜雪,风采皎若太阳、灼若芙蕖;一双眼睛更是明眸流盼,怎么可能才学平庸? 真是传言误人! 段钤正准备开口邀她醉仙楼用膳,穆冰瑶却先说:“兴致已过,今日就不去醉仙楼了,臣女告退。” “等等。”段钤觉得有些可惜,忙道:“穆二小姐不让须眉,本王十分欣赏。坦白说,本王正是醉仙楼老板,今日不能让穆二小姐尽兴,本王深感遗憾。” 穆冰瑶立即装出诧异模样,忙要跪下:“臣女不知,方才口出狂言,请殿下恕罪。” 段钤忙虚扶她:“穆二小姐何罪之有?是本王招待不周,扫了穆二小姐雅兴。” 穆冰瑶浅浅一笑:“殿下客气,臣女本贪好醉仙楼美味,实因时间不早,臣女尚有要事,以后有机会,必亲临醉仙楼享用。” “那就不挽留穆二小姐,本王择日送上拜帖,还请穆二小姐赏光。” ***** 穆冰瑶让秋月买了些酒菜,直接将马车驾到唐晔的家门口。 唐晔住在城西一处偏僻胡同,打开大门,院里杂乱,设备也简陋,让他有些窘迫;一进大厅,满屋子堆着不知名的工具器物,便冲着穆冰瑶尴尬一笑,立即收拾起来。 穆冰瑶笑着说:“唐哥哥不用忙,让秋月整理张桌子用膳就好。” “哎。”秋月一听,忙利落开始收拾,在云倩的帮助下,将酒菜布上桌。 唐晔看着穆冰瑶一个相府千金,刚刚帮他的忙、得罪李家,还拒绝赵王宴请,不避讳跑到他一个男子家中同桌而食,真不是普通的惊世骇俗。 “穆二小姐……” 穆冰瑶却举起杯子:“唐哥哥,我穆冰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谢你前世为我,舍命求情。 “不敢。”唐晔立刻站起来回避,他一个草民,如何担待得起。 “你受得起。唐哥哥请坐。”玉儿又看向秋月和云倩:“这里不是相府,你们也坐。” 穆冰瑶看着唐晔:“唐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满腹疑惑,但这些你都不用管。所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只问你,唐门已经不在,你一身武艺绝技是想屈居街衢,还是想发挥所长,成就大业?” “穆二小姐?”唐晔黝黑的脸看不出神色变化,但干涩的声音可以感受他正处于极度的震惊。 穆冰瑶站起来,环顾四周,随手拿起一柄造型奇怪的斧头:“这是你设计的斧头;轻巧锋利,不但能锯木割芒,还能成为近身搏斗的武器;这斧柄上的凹槽藏有三把飞刀,偷袭最能得手。”又拿起一小型匕首:“这叫鹰爪刀,轻薄却坚韧,除了可以近身防护,刀身藏有一管,注有毒液,手把处有一按钮,只要一按,见血封喉。” 唐晔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而秋月的表情,则和唐晔一样;只有云倩,稳稳地坐着吃饭喝茶。 从小姐开口跟她要军队之后,她就觉得穆冰瑶无论做什么、知道什么,都理所当然。 穆冰瑶又拿起一支羽箭:“这支看似普通的羽箭,射程却比其他枝箭多出数丈,箭镞两角设有倒勾,倒勾上有密刺,一旦被射中,想拔箭,就等着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若射中腹部,拖肠曳胆……” 秋月把碗放下,小姐说的实在是……不下饭啊! 唐晔骇然:“你!你究竟是谁?”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有被完全料中的恐惧,亦有被透彻理解的兴奋。 穆冰瑶站在门前,背着阳光,金灿的光芒在她身后染成一片光晕。 “我和李旭不一样。” 穆冰瑶眸盈秋水,凝聚的却是万丈豪情:“唐哥哥,你精通暗器、剑术高超,但实际上更厉害的却是近身搏击。如果我给你一支军队,你愿不愿意用你的专长和武艺,让战场上出现百个、千个、万个,甚至百万个唐晔,以光你唐氏门楣、护我大秦江山?” 唐晔喉头一滞,浑身不自觉战栗起来;穆冰瑶明明娇弱娴静,但他却宛如见到一只遨翔天际的九尾凤凰,那样威严、那样令人肃然起敬,想伏地拜服! 他双膝“咚”一声着地,低头握拳:“属下唐晔,愿誓死追随穆二小姐,此生肝脑涂地,死而无悔!” 穆冰瑶扬起嘴角,笑得如娇花照水,甜美可人。她上前扶起唐晔:“你好好活着,才是报答我最好的方法。” ***** 穆冰瑶让云倩修书,连同今日典当的银两,让唐晔一起带去丹城。 穆冰瑶思索自己是云家军的新主子,无论如何得找时间亲自去露脸一次才行;而唐晔带去的银两至多只能应付半年一年,若淮王那边不顺利,她还得想办法开源,否则这么多人吃饭,她也挺伤脑筋。 唐晔还是个暗器发明狂,烧钱啊…… 不过她想,以段锦的能力,不出十天,必有所获。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入袋,今天又见故人唐晔,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小姐,牡丹宴您打算上台吗?”秋月突然一问。 “当然,不上台,淮王怎么有机会让皇上指婚?”她低头把玩刚刚唐晔送她的木雕喜鹊;拉动尾巴,双翅还会震动,十分可爱。 秋月瞅着自家小姐,瞧瞧这语气,小姐真是强大。 回到相国府,已接近酉时,早过了晚膳时间。老管家却延请她到正院偏厅,说老夫人、老爷、夫人、大小姐都在等她用膳。 穆冰瑶一愣,没说话,带着秋月和云倩到正院偏厅。 一到,穆冰瑶便愣住,只见食前方丈,佳肴满桌,而穆老太君、穆晟、王氏和穆冰莹都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玉儿给祖母、父亲、母亲、长姐请安。” “咳咳。”穆晟轻咳两声,表情平和道:“瑶儿出门辛苦,快过来用膳。” 王氏瞪了穆冰瑶一眼,一副隐忍模样;穆冰莹则满眼妒火,一副她不想吃桌上佳肴,直想撕咬她一顿。 穆冰瑶坐下:“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全是大菜啊! “赵王刚才派人赐十二道菜予你,说这是醉仙楼最受好评的名菜,要全家陪你用膳……” 穆冰瑶瞪着满桌大菜,眉尾抽动。 赵王好心,可眼前这堆人真心不下饭。 穆冰莹闷哼一声:“妹妹真是好手段,出门一趟,又收服一名皇子,看来妹妹尽得芷姨娘真传。” 穆冰瑶凛冽的眸子射向穆冰莹:“长姐似乎不长记性,看来也尽得母亲真传。” #024手别停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穆晟斥喝一声,首先夹了一块鸡肉,放在老夫人碗里:“母亲,请用膳。” 老夫人对两个孙女针锋相对视而不见,安静用膳。 拜赵王所赐,丞相府吃了一顿尴尬的晚膳,简直要把穆冰瑶吃出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用膳结束,穆晟又将两个女儿招至书房,询问牡丹宴的事。 穆冰瑶主动问:“不知长姐参加什么项目?” 穆冰莹瞟了她一眼:“怎么?想跟我竞争?” 穆冰瑶摇头:“当然是要避长姐锋芒,瑶儿不敢跟长姐争辉。” 穆冰莹冷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本小姐静艺参加『画』,动艺参加『乐』;你选什么?” 穆冰瑶一脸诧异:“我静艺参加『诗』,动艺……也是『乐』。” “你不是很会跳舞吗?怎么不去参加『舞』那一项?” “跳过就不新鲜了。” 穆冰莹心里审视穆冰瑶,一定是因为背上的伤。 呵呵,她可是经过仔细打听,牡丹宴几个厉害名媛所参加的项目,而且牡丹宴没几天就到了,这贱人的伤没好膏药势必难好全。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和轻云表姊说好,牡丹宴的“挑试”要让穆冰瑶好看,让淮王不好意思要皇上指婚。 穆冰莹站起来:“既然你也挑了乐,那就好好表现;不过我建议你,让你的奴婢手巾多带几条,可以遮羞。”她看向穆晟:“爹爹,女儿必不负爹爹期望,让太子当日顺利向皇上请求指婚。” 看来今日王牧已经答应要全力倾助太子,否则穆冰莹不会这么甘愿嫁与段钊。 回到琼琚苑都过了戌时,穆冰瑶一整天在外奔波,又吃了一顿消化不良的晚膳,觉得十分疲惫,想洗漱后早早睡觉。 谁知道──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穆冰瑶杏眼圆瞠,俊美无匹的淮王殿下段锦,正双腿盘坐在她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勾着一双哀怨的桃花眼,怨怒地瞅着她。 “殿、殿下……” 段锦冷哼一声:“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脸惊恐?” 穆冰瑶白眼一翻,这惊恐是谁吓的?哪个闺女回房,看到一个男子坐在自己榻上还能一脸淡定? 看来后院的墙砌得再高,也挡不住他淮王大长腿。 轻功好了不起!穆冰瑶倒了一杯茶给他:“殿下忙了一天,怎不早回府休息?” 段锦接过茶杯:“你也知道本王忙了一天。”仰头一饮而尽,皱眉:“再斟。”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穆冰瑶又帮他斟了杯茶,她怎么觉得淮王今天怨气冲天? “是谁让殿下不开心?还是事情不顺利?” 段锦剑眉轻挑,瞇着眼瞅着穆冰瑶。 今天暗卫报告她一天的行程:先进当铺、再救美男(虽然黑了点)、三获四皇兄青睐赐膳,他淮王的女人今日尽做一些勾搭男人的事。 “你缺钱不会跟本王说?还有,那唐彦和你什么关系?你对本王四皇兄又有什么意图?” 穆冰瑶轻啜着茶一停,放下杯子,湿润的唇瓣微扬:“瑶儿做事可没瞒着殿下。” 淮王伸手一拉,将她拉上榻,她轻吟一声,扯动背部伤口,表情瞬间痛楚起来。 淮王放轻动作,起身将位置让给她:“脱衣服。” 穆冰瑶瞪大眼睛,淮王手一挥:“本王带了比紫玉雪梨膏更好的药给你,牡丹宴快到了。” 淮王坏笑道:“你背上的伤本王也不是没见过,还是……你想和本王干些别的什么?” 穆冰瑶睨了他一眼,手伸向脖颈处开始解扣子,脱得上身只剩一件肚兜,趴好,顺便将头发顺到右侧榻上,云瀑墨发散落在雪白床单上,肩颈柔美的线条顺着她的双臂往上延伸,光辉玉臂,夺人眼目;淮王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胳肢窝下那若隐若现的圆浑…… 轰── 淮王喉咙干痒,忙稳住心神,他坐在她的床缘,拿起白巾小心翼翼擦掉她背上的紫玉雪梨膏。伤口愈合得很好,但伤口愈合导致边缘的红肿却怵目惊心;她今天在外面强忍了一天,如何好受? 满心旖旎之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疼。淮王打开瓷罐:“这是宫里御用的冰肌玉蓉霜,是本王跟母妃要来的。” 穆冰瑶知道冰肌玉蓉霜,那是宫里最好的去疤圣品,只有皇后和四妃每年配给一罐;而淮王,竟为她去向他母妃杨德妃求来冰肌玉蓉霜? 他微凉的指尖带着药霜轻轻抹在她背上,冰凉舒服,强忍一天的不适,瞬间都因为他的碰触而逐渐消失…… “殿下,你对瑶儿真好。”声音轻轻柔柔,软棉无力。 淮王嘴角有不自觉的喜悦上扬。 “说说你今天做的事。” 穆冰瑶面向里侧,闭着眼睛道:“你看到的唐晔,是武林中唐门的唯一传人,他精于暗器发明。瑶儿带了一些回来给殿下,如果殿下的黑豹用得上,瑶儿帮殿下量产,价格好谈。” 段锦对自己军队被了如指掌的事,其实感觉并不舒服,脸色如霜:“你到底怎么知道本王这些事的?”手停了下来。 穆冰瑶撑开沉重的眼皮,眸子迷迷蒙蒙的:“殿下叫我小仙姑不是吗?放心,除了神仙没人知道。”声音突然带着抱怨:“手别停……”声音带着她自己也没发觉的娇嗔。 段锦怒瞪了穆冰瑶一眼,挖了药霜,继续帮她上药:“娇气!你预知梦里的神仙还真无所不知。还有,你和四皇兄是怎么回事?” 还赐食?都不知道本王今天胸口堵了一天。 穆冰瑶嘤咛出声,语气带着满足:“让赵王杠上李家,对殿下现在做的事有帮助。” 萧良妃没有儿子,将女儿二公主段宜秋,嫁给了皇商世家李旭;李旭有才,却因为尚二公主而绝了仕途;但皇商的地位远远不能满足李旭的欲望,因此他把他的政治野心地下化,坐上了太子段钊的船。 他是段钊最大的金主,借着外戚身份,除了暗中支持,更利用段钊的势力,逐渐掌握大秦经济命脉。 控制经济,等于掐住大秦咽喉;当大秦的民生军需都需要他,别说王公大臣,连皇帝都要让李家三分。 段钊有了钱袋子李旭,再加上有兵马的王牧,岂非如虎添翼?穆冰瑶当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所以一方面让段锦去破坏李旭的生意,一方面让赵王与李家对上,给李旭添赌。 段锦点头:“今天你让四皇兄和李家发生龃龉,可以混淆他们的视听,对以后咱们要做的事,会顺利得多。” “嗯。”穆冰瑶快睡着了。 淮王帮她抹完药,见她懒洋洋的,慵懒玉臂一横,这彷佛是无声的邀请,淮王喉咙一紧,这妖精! 他翻身上了榻。 “殿下?” 段锦将她翻到自己身上,搂着她吻了起来。 “唔……” 段锦知道她伤未愈,牡丹宴又迫在眉睫,他不能折腾她,但自己就是想亲近她。 两人唇齿交缠,男人的舌在对方檀口中恣意掠夺,一开始彼此彷佛互不相让,一个想进攻、一个抵拒,但渐渐的缠绵起来,屋内温度升高,气氛旖旎;段锦的手扯下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兜衣,在两座雪峰深壑中抚摸探索,寻找那尝起来异常甜美的红果;随着美人一声娇嗔,身下渐渐变热变硬,他缓缓带着她的手往自己下身探去。 “殿下!” “手别停……” 什么叫食髓知味,淮王做了最完美的诠释。 #025本王给妳舒服 段锦身下热铁在穆冰瑶柔软无骨的手中变得更加肿胀炽热,他在穆冰瑶耳边咬牙:“小仙姑,你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虽然没有进入女人身体,但段锦觉得仅在穆冰瑶的嫩手包覆下,也快乐得难以形容!同时随着穆冰瑶的动作,血液滚烫起来,像岩浆往四肢百骸流窜,烧得他目眩神驰,快感一波波袭来,几至灭顶! 穆冰瑶才觉得段锦有毒,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重欲之人,但每次看段锦在自己身边展露痴迷,穆冰瑶也会恍然;上一世,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让男人迷醉的本事,可是这一世,段锦每每都能让她误以为,在他面前,自己是天下最有魅力的女人。 因为这样,她鬼使神差地丢开羞涩,用自己笨拙的技巧,想去取悦他…… “是这样吗?”她的手开始在热杵上动作,也大起胆子低下头,伸出舌头,去舔段锦右胸凸起。 “啊……”段锦从喉咙深处发出赞叹,他深深汲取她耳后香气,今天她的头油抹的是清雅的桂花香,对他而言却是极度致命的催情药。 “瑶儿,你做得很好,继续……”段锦将她搂得更紧,一手挑弄她胸前蓓蕾的手也更灵活,娇果挺立。 穆冰瑶有些难以自持,段锦的反映无疑鼓励了她,眼睛变得迷蒙,声音娇喘,手上的动作也因熟练而加快。 她突然幻想有一天手里这东西如果进入自己体内……一想到这里,一股热流在下身流淌,春意潺潺,穆冰瑶不自觉扭动腰支,双腿相互磨蹭,脸因为羞臊红得出水。 被身上美人这样蹭着,段锦理智几乎崩坏! “该死!本王真想不管不顾……呃!” 极乐的顶峰来得猝不及防── 白浊的热液涌了出来,淮王脑筋顿时一片空白,只能埋首在穆冰瑶秀颈间不断喘息。 半晌,段锦从极致的峰顶缓缓下来,黏腻的精水沾满穆冰瑶纤手,那画面淫靡却有一股让人兴奋的奇异感,他动情地又吻住她的嘴。 “嗯……” 两人呼吸相闻,津液交换,淮王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要离开,但一离开美人的唇,看见两人嘴角藕断丝连的银丝,以及美人红肿的唇瓣湿润晶莹,他实在移不开眼。 高潮的痉挛是暂时退了,但腹内汹涌的情潮似乎更猛烈,这样极致的快乐,他也想让她体验。 手往女人身下探去。 修长的手指伸进穆冰瑶柔软的里裤,直接探进亵裤里,覆上那片初长毛发的小丘。 冰冷的触感覆上那隐密温暖之处,穆冰瑶噔时张大眼:“段锦──” 淮王立刻吻去女人的惊呼,瘖哑道:“嘘,别喊,本王给你舒服,别又把你的婢女招来……” 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有些粗糙,轻轻揉按那片还不算浓密的芳草,动作不快,但时重时轻,快慢交替,穆冰瑶摇着腰支、颤着身子,一股奇异的搔痒说不上舒不舒服,却在体内挠搔得厉害!于是本能弓起身子,想让男人的大手更贴着自己。 “啊……”穆冰瑶紧闭眼睛,羞耻中又带着一份隐密的期待。 段锦一直轻重有致的揉按耻丘,食指还顽皮地卷起几根细毛玩弄。 “小妖精,喜欢吗?” 穆冰瑶眼尾泛红,双颊红扑扑的,表情有些恼羞:“你……啊!” 段锦的中指探向芳草覆盖下那条紧闭的幽径── “段锦!”穆冰瑶无力颤抖地喊出男人的名。 即使是上一世,和段钊是合法夫妻,段钊都没有这样用手轻柔探寻过她那里;段锦是他上一世的小叔,比段钊俊美勇武、也比他更有男子气概;可这样的男人却如此温柔地说要“给她舒服”,心脏处不由得一软,夹紧的双腿甚至不明显的微微敞开。 在段锦身下,她可以当一个被取悦的女人。 已经溢出的春水,染上了男人手指。 段锦手指纤长,骨节嶙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细缝处轻轻抠弄,因为有蜜液滋润,很快突破第一层花瓣,探进幽谧湿热的花径,触碰那颗羞怯的肉蕊,轻轻逗弄起来。 穆冰瑶身体抖了起来。 “瑶儿不怕,本王给你弄弄。” “不……”穆冰瑶害羞想拨开段锦的手,但男人怎么可能给她机会?他另一只手箝制她的手腕,嵌在沁着湿蜜缝中的手开始按压那颗娇嫩的蕊肉。 “啊哈……” “瑶儿不老实,这里都湿成这样,明明你也喜欢。” 段锦的声音像一尾软蛇,和他探寻的手一样,蜿蜒缠绕,让穆冰瑶浑身发麻发痒。明显的,那颗果肉因男人的挑弄而肿胀,感觉也更加敏感,抚触的酥麻快乐与内在的空虚焦躁矛盾并存,穆冰瑶不安扭动起来。 段锦探寻的指蛇,幽游在溢出蜜汁的花口逡巡。 穆冰瑶紧紧咬住下唇,或许是感觉太过鲜明,段锦手指狎弄不久,就发现在她猝不及防中,男人手指已经探入她的身体。 “噗!” “啊──”她抓紧他的手臂,还是忍不住溢出声音。 段锦深深叹了口气,俯下身轻咬穆冰瑶耳垂。 “本王的手指进去了,瑶儿好湿好紧。” 手指一开始轻而慢地在桃源洞内插进抽出,紧致包覆手指的花壁也让段锦兴奋,手指慢慢抽动深入,从一个指节到两个指节,在她幽深的窄道刺探前进。 穆冰瑶呼吸急促,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眼泪,隐隐涌来的陌生快感伴随着羞耻逐渐将她淹没!穆冰瑶纤细的腰支款摆,清丽的脸透着染欲的媚态,几乎要把段锦看痴! 一个深入,段锦整个中指都被吸入壅塞的窄道里! “呃啊──” 段锦低头吸吮住穆冰瑶胸部右边颤晃的娇果,下面手指也加快动作,水声啧啧,期间混着男人粗喘与女人的娇吟;段锦兴奋起来,受不了把穆冰瑶的手放在自己又擎天顶立的欲根撸动起来。 “瑶儿,你握着本王,而本王的手指在你体内,我们一起快活,嗯?” 穆冰瑶直想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本王很舒服,你呢?” “你──” 穆冰瑶气极!这男人做这种事怎么这么碎嘴?这让人怎么回答? “瑶儿……我的瑶儿……” “嗯啊──” “本王给你舒服!” 段锦的手指不断在蜜道里进出,一层一层的浪潮不断把穆冰瑶推向高处,陡然间!穆冰瑶猛然睁大眼,一股汹涌袭来的浪潮几乎要将她灭顶! “段锦!”穆冰瑶开始啜泣。 段锦的动作更快了,他知道穆冰瑶快来了,因为这个认知,他的茎柱肿胀不堪且烫得吓人,冠顶殷红如血,马眼贲张! 这样的穆冰瑶也刺激得段锦眼睛发红。 “啊──” 穆冰瑶搂住段锦的脖子,两人一起往云顶高峰攀去,又同时被灭顶的浪潮给拍击得心魂俱失,忘了身在何方! 两人相拥着,床榻已经一片狼藉,穆冰瑶双手黏腻,而段锦还舍不得把自己的手从湿热里抽出,仍旧轻轻在壅道内按压,引发美人敏感的身子间歇性的娇颤。 穆冰瑶眼神涣散,坦白说今晚的感受是两辈子都没尝到过的,她羞臊中百感交集。段锦只是用了手指就能给她这样的欢愉,可上辈子她与段钊夫妻一场,竟连这样的鱼水之欢都没感受过。 穆冰瑶恍恍惚惚想,不禁觉得自己上一世,简直失败到底。 她张开迷蒙的眼,看着段锦好看至极的侧脸。 她能给他什么?对了……这个天下。 不知道穆冰瑶想什么的段锦,明知她已经累得神智半昏,但还是舍不得放开她,一直在她眉眼、耳朵吻着。 穆冰瑶已经魂游天外,突然呓语:“殿下,记得江宁织造的功劳给赵王、爆竹厂交给燕王,鞍山铁矿开采出来的交给瑶儿、矿山给殿下……粮草、黄金咱们一人一半……” 淮王宠溺一笑,起身拿白巾给昏睡的美人擦身,又给她穿衣。 小仙姑这么缺钱,他以后可得努力挣钱才行。 段锦离开前,从怀中拿出一支镂金的月季白玉簪,替换了她枕头下紧握不放的银簪。 “本王期待你的牡丹宴。” #026牡丹宴1 经过几日休息,牡丹宴的日子终于来临。 冰肌玉蓉霜不愧是宫廷名药,穆冰瑶背部鞭伤几乎痊愈,疤痕也几乎消失,只有新生的肌肤泛着绯红。 那一夜之后,段锦就没来找过她;想到那一晚两人的亲密举动,穆冰瑶脸红心跳,觉得自己太大胆;那夜她在段锦身下辗转承欢,想到他的手指在自己体内……穆冰瑶面红如水,羞臊意乱。 她又悄悄看秋月,第二天她明明看见榻上淫靡的痕迹,可是却连问都没问,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稳重,也让她刮目相看。 看破不说破,真是好秋月。 “可惜小姐不跳舞,若穿这件在阳光下起舞,裙子一飞扬,一定像真的梨花仙子。”秋月赞叹道。 今天她穿的,就是淮王送的湘南织造圣品七彩琉璃纱,衣服衬里是用蜀纨,外面是粉金锦缎做成的衣裙;缎面以二十种不同白色丝线绣着梨花,那是湘南最有名的湘绣。花朵由上往下开散,再覆以两层七彩琉璃纱,一样缀绣着同款梨花,只是量数较少,配合缎面梨花,显得错落有致。 穆冰瑶点头:“七彩琉璃纱之所以称为七彩,是因为在阳光照耀下,琉璃纱会因为反光,折射出不同的颜色而流彩熠熠。真不知道淮王殿下送这件衣服,是帮我夺魁还是替我拉仇恨?”话这么说,但心里却喜爱极了。 云倩说:“这支镂金月季白玉簪正好搭配这件七彩琉璃纱,不得不说,淮王殿下好眼光。” 穆冰瑶干笑两声,脸色窘红。这两个居然连问都不问,这簪子淮王是怎么给的、什么时候给的,又一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简单吃了早膳,就有人通报穆冰瑶快一点。 “哼!有嫡母这样做的吗?同样是相府千金,她连问一声小姐需要什么都没有,实在是!” “她不插手才好,别一副咱们多需要她的样子。秋月,帮我把昨天让李嬷嬷做的荷包给我。” 穆冰莹今天也精心打扮了,但看到穆冰瑶如桃花含露、出水芙蓉,不禁嫉妒万分,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气的转身上马车。 穆冰瑶和老夫人坐一辆。 一路上,老夫人闭目养神,这刚好顺了穆冰瑶的心;今日的“意外”很多,没有一刻可以放松,她必须仔仔细细再想一遍,她十四岁时的牡丹宴,究竟发生什么事…… 而她的参加,又会带来什么变化?怎么才能让淮王顺利向皇帝请求指婚? “你也会紧张?” 穆冰瑶睁开眼。 老夫人微笑,眼角的皱纹深陷,让她的笑容显得虚弱:“都快将你的七彩琉璃纱给掐皱了。” 穆冰瑶松开双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老夫人突然靠过来,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帮她抚平纱上折痕。 “谢谢祖母。”语气冷淡客套。 到了皇城宫门必须下马,改坐宫里派出来的轿辇,穆冰瑶要下车时,老夫人突然说了一句:“瑶丫头,能拿第一,就别拿第二。” 穆冰瑶惊讶地看着老夫人。 “瑶丫头,祖母只希望家和……” 穆冰瑶打断老夫人的话:“牡丹花季很短,祖母今天好好欣赏。”说完就在秋月和云倩的牵引下,往接待自己的轿辇走去。 穆冰瑶看着眼前一草一木,闭起眼睛。 前世在这里,她戴着九尾凤冠、身披凤袍黼冕,本以为从此幸福一生,但迎接她的,是丈夫的背叛、毒酒灌喉,以及孩儿的死亡! 她睁开眼,婴孩的容貌已经模糊,但眼前的宫殿,亭台塔榭、殿宇高楼,她了如指掌;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清晰地告诉她,她死在这里。 “小姐,背疼吗?” 轿子停下,秋月担心地望着穆冰瑶。 在她前面不远的穆冰莹讪笑道:“是没见过大场面,紧张了吧!” “我没事。” 她看了穆冰莹一眼,今天她自然有人收拾。 穆冰莹不是第一次来参加牡丹宴,但今天心情特别不同。因为她已经与太子议婚,幻想自己一旦嫁给段钊,成了太子妃,以后就是后宫之主。 这里,通通是她的! 她的! 一双眼睛涨满兴奋,整个人趾高气昂!今日京城贵冑所有千金都在这里,她要把她们都踩在脚下── “唉呀!”穆冰莹踢到一块凸起的青石板,一个踉跄,直接撞到走在她前面的王氏。 四周都看了过来。 “莹儿,你怎么回事?”王氏忙稳住她,眼神凌厉。 从走进后宫园子这一刻,贵族千金间的较劲就已经开始。 今日没有一刻可以出错。 收到母亲责备的眼神,穆冰莹忙收回心神,她已经听到不远处有人窃笑的声音。 穆冰瑶目不斜视,走到穆冰莹差点跌倒的地方,秋月本来想提醒她,可是穆冰瑶很自然地跨过去。 三月牡丹季,天香园满眼奼紫嫣红,园子往前有三个以琉璃建造的透明温室,里头种植着更娇贵难得的稀有牡丹;用来赠送前三名的魏紫琉珠、御黄袍和洛阳红,就被娇养在琉璃温室内,每一株都是莫皇后的心血。 温室外园子已设好席位,男左女右;席位中央搭建了台子,是动艺竞赛及『挑试』场地。 天香园内已有不少人到了,一撮一撮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你们猜今年魁首是谁?” “除了大秦第一才女乔若兰,还有谁?” “她已经搬多少盆魏紫琉珠回家了?” “今年不一定了,有几家名媛不错,去年威远侯府王轻云就差点扳倒乔若兰。” “柳家千金也是黑马。” “穆丞相嫡女去年琴艺精湛,今年应该也很有看头!” “礼部尚书千金楚玉歆今年十四,第一次下场;她那气质神韵,我觉得今年很玄。” “这几位姑娘都到了议婚年龄,我得好好睁大眼睛,给我家世子相个媳妇儿。” 有赞誉的,当然也有令人非议的。 “说到第一次参加,你们知道穆二今年也要下场。” “你指的是那个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冰瑶?” 提到她,聚在一起的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什么场合,也敢下场?” “呵,今天有好戏看了!” “可听说前几日宫宴,她一舞惊艳全场,连太子都看入迷。” “是吗?可我听说宫宴结束,就传出淮王殿下其实是穆冰瑶的入幕之宾。”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太子本来要与穆二议亲,但听说之后就把议婚对象换成嫡女穆冰莹……” “一个庶女,抬回家就得了,还要议亲?” 此时有人喊道:“快看,乔若兰和王轻云来了!” 乔若兰一身湖绿雪纺纱,头上梳了优雅的百合髻,插着两支碧玉珠花,非常符合她清雅出尘的气质;随她身后走来的,是一身水红如意云烟裙的王轻云。 看着她们两人,所有人都点头赞叹,谁还记得方才惊鸿一瞥的穆二小姐? 这两名官夫人心中的好媳妇首选,此时狭路相逢。 “乔姊姊今日幽妍清倩,容光夺魂,将这一园子的女子都比下了。”王轻云开口,表情却没有说的话那么恭维。 乔若兰微笑回应:“轻云妹妹今日才是钟灵毓秀、艳冠群芳。” 王轻云来自武将世家,说话自带霸气:“乔姊姊客气。对了,昨日家中芍药开得颇俊,让妹妹想起乔姊姊,明日让人送两盆去给姊姊赏玩可好?” 芍药是假牡丹,王轻云藉此损乔若兰。 乔若兰笑道:“那到不用,我家园子里有两盆魏紫琉珠和一盆洛阳红,实在没有地方摆芍药了;轻云妹妹养过魏紫琉珠没有?我倒可以送一盆给你?” 两双描绘精致的眼睛,已在空中较量了一回。 #027牡丹宴2 两人斗得正酣,却听到周遭一阵抽气声。 穆冰莹一袭艳粉昙花勾金烟罗裙,头上飞天髻同款白玉昙花簪,无疑是天香国色;然而,震慑众人的,却是随着她进来的少女。 少女一身粉金锦缎加七彩琉璃纱,头上惊鸿髻上只有一只镂金月季白玉簪,在春阳照耀下流彩熠熠,映着她双颊玉质柔肌、欺霜赛雪;身后墨发云瀑流泄,光可以鉴。 而她让人惊讶的,不只是美貌。 少女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平视前方,双手端端正正交迭在胸腹之间,肩膀轻松,气息平稳,好似这个姿态她做过千万次,娴熟而无误。她一步一步走来,拖曳在她身后的裙裾淡淡飘动,纱缎上的梨花随她轻扬飞舞,赏心悦目,美丽内敛。 每一步都好看、每一个姿态都自然;神色闲正,气韵清婉,又带着一股隐微的威严,一种不容忽视、不得亵渎的高贵。 在座许多夫人哪个不是眼睛犀利的?这一路,少女就将满园的女子全比了下去。 有人喊出:“那是穆冰瑶。” 穆冰瑶! 这玉凿冰雕般的女子,竟是刚刚众人口中粗俗无文的穆冰瑶! 穆冰莹发觉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后,看的都是那个小贱人,瞬间怒不可抑! 还好王氏立刻抓住她,凌厉扫了她一眼,才让她冷静下来。 王氏对这样的意外内心也震惊不已,心里暗下决定,无论今日穆冰瑶表现如何,回去之后,穆冰瑶就是一个死字! 入了席,穆冰莹立即被四懿书斋的几家小姐拉走,聚到池边说话。 “冰莹,穆二是怎么回事?那一路走得真吓人!好像她是这园子的主人,那威仪……我看得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眼睛瞎了不成!那小贱人走路会有威仪?不过是东施效颦,看着前面学本小姐的。” 围着她的小姐们,家里官位不比穆晟,不敢反驳。 “也是。”赵家小姐道:“那一路也就是沐猴而冠,等等下场比试,还不原形毕露?” “可不是?”另一个刘小姐道:“咱们等着看笑话就是。” “穆冰莹。” 众人回头,是去年牡丹宴得第三的柳青。柳小姐自诩才情高,走清冷孤傲的路线;在四懿书斋与穆冰莹虽不在一块玩,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突然走来,还带着一对姊妹花;姊姊叫范明月,妹妹叫范明珠,父亲是个武将。 女人天生对“危险”感觉敏锐,赵小姐等人分别找了理由迅速离开。 穆冰莹瞪向柳青:“柳小姐今天还是下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抱一盆洛阳红?本小姐期待你的表现。”转身欲走,却突然一个趔趄! “啊!”穆冰莹小腿一阵刺痛,直往池塘栽去,一旁范明珠见状,赶紧伸手──送她一道掌风。 “穆大小姐!” “噗通──”穆冰莹跌进池子,溅起一大片水花! 王氏惊骇地起身,与嬷嬷丫头们急往池边奔来。 “还站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 范明珠一脸自责:“穆夫人对不起,明珠想拉住穆大小姐已经来不及!” 王氏一心都在女儿身上,没空理踩范氏姊妹。 “快,再下去两个!” 范氏姊妹与柳青对视一眼,悄悄退出围观,回到席位。 原来范明月趁穆冰莹不注意,弹出早藏在手中的石子,等穆冰莹一个踉跄,范明珠再送她一道掌风,穆冰莹自然成了落水西施。 柳青给了范氏姊妹一个“做得好”的眼神。 坐在位置上的穆冰瑶没上前凑热闹,柳青三人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 看吧!就说今天有人收拾穆冰莹。 因为上一世,柳青整的人是她;让一身湿淋淋的自己,狼狈站在段钊面前,只因上一世他议亲的对象是自己。 柳青心悦段钊已久。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众皇子公主到了。 大公主段如意风雅清丽,十七岁和亲北周大皇子,可惜英年早逝,皇帝不忍段如意独居异乡,便接回国。 二公主段宜秋浑身珠围翠绕,环佩叮当,彰显自己是第一世家李家长媳身份,不过驸马李旭并没有出现。 接着品貌端正伟岸俊朗的太子、风流不羁自带名士风范的段钤、一脸桀骜却也俊秀出挑的段钧、以及已届十七,俊逸非凡眉宇却还保有一丝纯真的八皇子段铨都到了。 皇子们的出现让在场许多千金看得脸红心跳。 “这是怎么了?” 段钊一到就看见穆冰莹被宫女从池子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发上还挂着一株水草,衣服贴在身上,脏污不堪,眉心微凝。 王氏忙将斗蓬罩住穆冰莹:“太子殿下,小女不甚落水,幸无大碍,恳请殿下让小女退下换衣。” 段钊瞟了一眼狼狈惊慌的穆冰莹,这丞相府的千金一个个都不省心。 王氏和婢女迅速将穆冰莹带下去。 段钊经过女宾席,范明月故意对妹妹道:“今天穆大小姐连路都不会走了。” 范明珠回应:“是啊!刚刚进来时还差点摔跤呢!” 段钊脸更黑了。 “长姐落水,你倒坐得住。” 穆冰瑶身边,突然坐下一名娇媚可人的姑娘,穆冰瑶一看,竟是楚玉歆,礼部尚书楚江的女儿,和自己一样,今年第一次下场比试。 楚夫人姜氏看自己女儿竟然跑去和绝缘体穆冰瑶坐在一起,脸都绿了! “楚小姐你……应该认识我吧?”竟敢坐在自己身边。 楚玉歆扬眉笑道:“穆冰瑶,你对自己的名声这么没信心?” 我谢谢你,穆冰瑶呵呵两声。 楚玉歆泯了口茶,小声说:“小心王轻云,她一直看着你。” 穆冰瑶楞了一下,叹了口气:“楚小姐还是赶紧回座吧!别让你母亲担心。” 楚玉歆闻言却笑了出来,眉宇间颇有英气:“我果然没看错人,穆冰瑶,你这朋友我楚玉歆交定了!你不会嫌弃我吧?”一脸你敢你试看看的样子。 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穆二小姐!” 穆冰瑶和楚玉歆一抬头,赵王段钤锦衣翩翩,手执玉扇,一脸惊喜地站在她们面前,身后是跟着他的八皇子段铨。 穆冰瑶和楚玉歆忙给两个皇子行礼。 “四哥,你说那天在大街上不畏强权、挺身捍卫百姓的人就是她?”段铨探出脸,澄澈的眸子直盯着穆冰瑶。 不畏强权、捍卫百姓?段铨的话让现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你说的人确定是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冰瑶? 两位皇子一来就直奔穆冰瑶席前,已经令人侧目,再加上段子轩这席话,穆冰瑶和楚玉歆瞬间成为全场千金嫉妒羡慕的对象。 “没错,小八,穆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此乃本王亲眼所见。”段钤挥着玉扇,毫不掩饰他对穆冰瑶的赞赏。 段铨比较直观:“穆二小姐长得好俊!” “八殿下谬赞。”穆冰瑶气度谦和有礼,可是心里已经快气死! 两位皇子行行好,本小姐没得罪你们,需要这样帮我拉仇恨? #028牡丹宴3 果然,众人眼睛全瞠得大大的,连一向自持力不错的王轻云也不淡定了! 王轻云倾慕段钤已久,非君不嫁;现在赵王却当着她的面,对穆冰瑶这么热络,叫她如何接受? 远处端坐的太子段钊也皱起眉头,朝这里望来,听着四周碎语。 段钤兀自高兴说:“本王一直期待穆二小姐光临醉仙楼,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午时,本王在醉仙楼摆上一席,恭迎穆二小姐。” 穆冰瑶还没回答,就有一只漂亮的手搭上赵王肩膀:“四哥,吃饭喝酒这种雅事,怎能不邀臣弟?” 穆冰瑶抬头一看,正用笑得很妖孽的桃花眼瞅着自己的人,不是段锦是谁? 穆冰瑶整张脸立刻红起来,忙低下头! 自从那一晚,两人用手抚慰对方后,现在是第一次见面。 段锦俊逸妖孽的容貌本就十分吸睛,上扬的嘴角看似嘲讽顽劣,却因为这张魅惑俊美的脸,散发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今日他一袭金红蟒锦,更显风姿特秀,连身旁朗目清举的段钤都逊他三分,成为天香园最灼眼的风景。 穆冰瑶感受到背后灼烧着一股犀利的目光。 唉!真佩服自己的招黑体质,还没比试,她已经得罪了大秦两大才女:乔若兰和王轻云。 众女眷在一旁,对穆冰瑶和楚玉歆又羡又妒,她们面前站了三个皇子,三个! 楚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怕自己笑得太开怀;歆儿好样的,实在太有先见之明!几个官夫人都用钦羡的眼神望着她,她家女儿运气真好! “一来就听四哥说醉仙楼,不管,明日你和穆二小姐之约,臣弟也要参加。” 段铨忙道:“四哥,小八也要。” 结果就是段铨连楚玉歆都邀请了。 楚玉歆有些懵,她不是来和穆冰瑶说说话的吗?怎么就得了同时和三位皇子共餐的邀约…… 段锦的目光一直在穆冰瑶身上,他就知道她适合这套七彩琉璃纱,看到她发上的簪,一双眼睛灿若繁星,隐隐带着得意:“对了,穆二小姐,知道你要弹琴,本王有把不错的『松雪』,今日带来给你用。” 松雪?那把前朝名琴“松雪”! 段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众人一听淮王帮穆冰瑶准备名琴,都震得差点弹离座位。 乔若兰手中的茶水晃了一下。 段钊一双敛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穆冰瑶面色有些为难:“殿下,臣女的琴艺怕是──” 段锦却打断她的话:“齐敬,拿上来。” 秋月诚惶诚恐的接下松雪,怕有所闪失。 段钤献殷勤被捷足先登,忙问:“不知穆二小姐静艺参加的是?” 穆冰瑶头皮发麻,但又不得不回答:“臣女不才,参加写诗一项。” “如画,将本王惯用的鹦哥翡翠兼毫笔、洮河石砚以及阿胶松烟墨拿来给穆二小姐。” “是。”如画一揖,立即回去取。 穆冰瑶楞忡着:“赵王殿下,这……” “只是本王惯用的,希望穆二小姐不嫌弃。” 就是你惯用的才不好啊! 段锦似乎没看见穆冰瑶脸色已快黑出墨汁,继续输诚:“穆二小姐还缺什么?本王让人去取。” 段钤一样不喜欢输的感觉:“告诉本王也一样,本王王府比较近──” “等等……” “哈哈哈──” 一旁段铨纵笑出声,声音大得整个会场都听得见:“穆二小姐是香饽饽,四哥和七哥都抢着要!” 赵王和淮王都抢着要?赵王和淮王! 那个穆冰瑶?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许多千金小姐的心,瞬间碎成一片片。 如果眼刀能伤人,穆冰瑶应该已经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穆冰瑶眸光一沉,她担心这会激化某些人比试的态度,也增加了自己危险。 此时帝后来了,身后跟着众嫔妃与一干文武大臣。 六公主段嫣、九公主段宜萍和十皇子段铭跟着他们母妃一起入场。 午宴正式开始。 穆冰莹换了一件桃红色缠枝碎花图案的锦缎,美丽富贵,但与她头上的首饰却不太相配。 穆冰莹看似平静,但眉眼惊惧,脸色也苍白;她将视线射向柳青和范氏姊妹,目光带着愤恨。 午宴食物精美,众千金都吃得很含蓄,进食到尾声,司礼太监到各个姑娘身边登录比试项目。 除了静艺和动艺,“挑试”是所有项目中最精彩的,不论之前有否参加比试,甚至男子都可以向女子挑战。去年八皇子段铨就在挑试时挑战柳青的棋艺,最后险胜,但也因此让柳青声名大噪,拿下去年洛阳红。 午膳结束,皇帝身边的全公公抱来签筒:“请皇上为诗、画组抽题,皇后抽韵部。” 参加写诗组,都是现场皇帝出题,莫皇后抽韵部,想事先撰写或倩人捉刀,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抚须道:“今年三清观无极道长云游归来,等会儿还会莅临现场,那么诗题就不再吟花弄月了,改以道家玄学为主。都是女孩子家家,题目就自定吧!只要与老庄、易经玄学相关即可;至于画作题目,就定《逍遥》。” 题目一出,参加诗画组的女子脸色一变!今年题目和往年大大不同,她们连《道德经》、《庄子》、《易经》都没看几页,怎么写诗?怎么画《逍遥》? 然后皇后纤手一抽,将签交予全公公。全公公大声宣布:“下平二仙韵。请写诗组的姑娘们前往天香堂,而参加绘画组与弈棋组的姑娘上比试台。” 画与棋是公开竞赛,就在天香园正中央的台子上。台子一分为二,一边比画、一边弈棋,可让观众观看棋手棋路,也能欣赏作画过程。 写诗组则进入摆放文房四宝的天香堂,两处都有翰林学院与四懿书斋的先生们进行监视、纪录和评比。 参加写诗的千金特别多;穆冰瑶往天香堂走去,皇帝出三玄诗,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穆冰瑶心里感叹,今天要用上场的,都是嫁与段钊那十年间努力学来的能力。本来是为了让自己配得上他,但现在,却要成为毁灭他的刀。 “你比莹儿告诉我的还要心机深沉。” 穆冰瑶一揖:“轻云表姊。” 王轻云冷笑:“穆冰瑶,今天我不会让你好过。”说完,径自先一步进入天香堂。 乔若兰往天香堂前,先去找六公主段嫣。 段嫣和段锦都是杨德妃所出,与乔若兰交好。 “今日好好表现,再拿下一盆魏紫琉珠,成为天下第一红妆,本公主帮七弟向父皇要求指婚。” 乔若兰双颊一红,娇羞道:“今日高手如云,若兰没有信心。” 段嫣十分看好她:“放心!本公主瞧着现场没人比你厉害,谁比得过咱们大秦第一才女?” 乔若兰表情却显忧愁:“近日听闻淮王殿下对穆家二小姐……” 段嫣打断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弟轻狂惯了,那不会是真心的;而且淮王妃什么身份?哪是一个鄙陋庶女能肖想的?” 乔若兰一听才放下心,她已经十八,还真不能再等下去了…… 进入天香堂,好巧不巧,她的座位就在穆冰瑶旁边。 “穆二小姐。” 穆冰瑶抬头:“乔姑娘。” 乔若兰一脸清高如兰:“第一次参赛难免紧张,别在意得失,否则失了比试又失了风度,得不偿失。”说完坐下,指挥她的婢女研墨。 穆冰瑶瞅着她,敢情她认为自己是“志在参加”,与胜负无缘? 本来她还为抢了淮王妃位置感到罪恶,但现在不会了;既然她也眼高于顶,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倩儿,磨墨。小心一点,赵王的阿胶松烟墨很名贵的;秋月,淮王殿下的松雪照顾好,名琴禁不起闪失。” 梅梅:我不要魏紫琉珠,我要珠珠!? つ ?_? ?つ #029牡丹宴4 王轻云:…… 乔若兰:…… 大秦两大才女此刻想掐死穆冰瑶。 至于天香园里,美人执子对弈、佳人素笔丹青,在这一片奼紫嫣红的牡丹园,怎么看怎么风雅、怎么赏心悦目。 参加作画的,有十二名千金,包含楚玉歆、穆冰莹;而棋组有八名千金,分四组对弈,包含柳青、范明月,还有与穆冰莹友好的刘、赵两家小姐。 对弈不算精彩,柳青以碾压之姿,几乎没有悬念。 而画的部分,瞧每位姑娘都聚精会神,还瞧不出谁优谁劣。 皇子公主们坐在一起,一边啃着核桃奶枣、一边品茗喝酒,倒是闲聊起来。 段铨首先道:“看来棋的部分,还是柳小姐胜出。” “不知道天香堂里,诗写得如何?”段钤啜了口酒。 燕王段钧笑得有些深意:“四哥似乎挺关心穆二小姐?” 段钤闻言,挑眉笑了笑,不说话。 段钧放下摆弄半天的九连环,看向段锦:“老七,听说太子皇兄和穆二小姐一退婚,你就马上上门议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五哥消息倒是灵通。”段锦也不避讳。 段钧不解地望向段钊:“太子皇兄,你怎么就取消了和穆二小姐的议婚?” 段钊维持一贯谦谦风范:“没有父皇指婚,身为太子私下议婚不合适,所以才取消。” “穆二小姐人是标致,可惜是个庶女,我搞不懂,庶女当个侧妃侍妾也行啊!太子和老七怎么就找她议婚了?” 六公主段嫣:“五哥说的没错,庶女要当正妃,哪那么容易?” 二公主段宜秋也道:“这穆二小姐传言粗俗无文,恐怕无法当一府主母;还是太子英明,早早放弃是对的。”她看向段锦:“老七也早一点放弃,免得将来后悔。” 段锦冷笑一声,算是回应。 段钤虽不喜听到老七与穆冰瑶议亲之事,却也不喜他人污蔑穆冰瑶。 “传言不可信,眼见者为凭;别说本王见到的穆二小姐并非粗俗无文,刚刚她的谈吐仪态大家也有目共睹,为何还要以讹传讹?” 段嫣一楞,没想到一向不拘小节、自命潇洒的四皇兄,居然会为了穆冰瑶教训起她来。 此时九公主段宜萍突然说:“四哥,我听八哥说那穆二小姐不畏强权、保护百姓。这『强权』是谁?在京城还有谁的权力比咱们皇家还强?” 段钤瞟向二公主段宜秋,冷笑两声不说话,段宜秋一脸尴尬,瞪了段宜萍一眼。 段宜萍瞠大眼睛:“是二姊夫家?” “宜萍!”段宜秋涨红着脸,一脸气愤尴尬地瞪着段钤。 李家那八个挑事的直接被段钤送去奉天府,李旭丢了好大的脸,虽不至于对她怒颜相向,但总归脸色不豫。段宜秋正想找穆冰瑶算账,想不到同母所出的妹妹却倒打一耙,害自己脸上无光。 段钊浅笑:“好了,别说不开心的事,写诗组不知谁会胜出,本太子做庄,大家消遣一下。” “那还用赌,当然是乔家姑娘。”燕王勾勾手:“阿忠,一千两。” “是。”阿忠立即一千两银票交给太子。 段嫣:“五百两,乔家妹子。” 段宜秋:“一千两,王家小姐。” “老四?老七?小八?” 段铨很想捧亲哥哥段钤的场,但他年纪小,不想跟钱过不去:“五百两……乔姑娘。” 段钤瞪自己弟弟一眼,两张银票掷在桌上:“穆二小姐,两千两。” 哇!大器! 怎么看起来和穆二小姐议亲的是赵王,不是淮王? “老七不玩?”太子看向段锦,这个他永远看不透的弟弟。 段锦伸懒腰,站起来将解开的九连环还给段钧,一双桃花眼笑得轻狂随性:“太子皇兄这儿的赌盘太小了,刚刚臣弟在怀安王世子那里下注了。” 一直闭眼假寐的大公主突然张开眼睛:“一千两,穆二小姐。” 所有皇子公主都朝她望来。 段钊笑若春风,内心却十分警醒;皇家子弟里,他和大公主相处时间最长,也最清楚段如意的能力。 天香堂的沙漏滴完最后一颗流沙,参加写诗的千金便都搁笔,鱼贯走出天香堂。 帝后与许多嫔妃不在位置上,等公布名次,他们才会出现。 穆冰瑶走到一丛牡丹花前,看着花朵鲜妍发起呆来。 “这叫『胭脂醉』,每项竞赛的魁首,都能够获得一枝胭脂醉牡丹。” 穆冰瑶回头,是段如意,她忙行礼:“臣女穆冰瑶见过大公主。” “起吧!”段如意伸手轻抚胭脂醉的嫣红花瓣道:“胭脂醉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它繁复艳丽的花朵,也不是她浓郁的花香,而是魅力。” 段如意走近穆冰瑶:“就像你,本公主刚刚站在远处,你的右边不远有六公主和第一才女乔若兰,左边有王轻云,还有京城艳冠群芳的萧良妃与她的女儿二公主和九公主,但第一眼进本公主眸子的,却是站在花前的你。”她看向花朵:“这就叫魅力,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穆冰瑶一揖:“臣女禁不起大公主这般称赞。” 大公主直盯着穆冰瑶,眼神不容闪躲:“穆二小姐为何舍太子而就淮王?” 穆冰瑶心里吓了一跳,但表情不动声色:“臣女惶恐,不知大公主此话何意?” 段清华突然浅浅一笑:“吓着你了?”她往前跨一步,靠穆冰瑶极近,眼神带着慧黠:“别骗本公主,你胆子可大了。对了,今日警醒点,本公主头一次下注,不想血本无归。”说完便仪态万千地走回自己席位。 大公主这是提醒自己,有人要针对她? 穆冰瑶一回座,王氏眸光凌厉扫来:“你得罪了大公主?” “一场误会,母亲不用担心。”穆冰瑶淡淡地说。 “不用担心?真不该带你出门,无时无刻不丢丞相府的脸!” “如果瑶儿没记错,一进园子被讥笑不会走路、掉进池子的,好像是长姐?” 王氏一张脸涨得通红。 穆冰瑶眼睛撇向其他地方:“劝母亲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长姐身上,今天她的对手不少。” 王氏冷哼一声,心想反正她已决定除去穆冰瑶,不介意她再蹦跶一会儿;今晚莹儿一开始就着了柳青的道,她得盯紧些才行。 诗、棋、画比试都已结束,帝后也回到园子,无极道长一来就加入评审阵容,众人都等着公布结果。 棋没有悬念,柳青成为魁首,得到莫皇后今日第一朵胭脂醉。 柳青谢恩之后,往段钊方向看去,正巧段钊也看着她,让她羞红了脸;回座位时,对穆冰莹昂着下巴,将那朵胭脂醉摆在桌上,好不张扬醒目。 穆冰莹小声咒骂:“可恶的贱人,竟敢设计我!” 穆冰瑶听到,轻叹道:“长姐有空抱怨,不如仔细想想,柳姑娘既然已经盯上你,绝不会这样罢休。若她挑试找你弈棋,你该如何是好?” 穆冰莹脸色骤变!棋是她最弱的项目,穆冰瑶的推测是有可能的,到时她该怎么办? 无极道长和翰林院院正欧阳墨走上试台,开始公布画作前三名。 太监们将三个盖上红幔的画架搬上台,禀告皇帝台上这三幅,就是这一次“逍遥”作品的前三名。 红幔从第三名开始揭,穆冰莹只得了第二。 穆冰莹脸色一白,没有第一,就表示她等会儿琴若没拿下第一,便与魏紫琉珠绝缘! 只有拿下胭脂醉的魁首,才有资格评选天下第一红妆。 第一名红幔一拉,是楚玉歆。 全场轰然声动!尚未及笄的楚玉歆,初试啼声就打败穆冰莹,拿下画组魁首。 许多人向楚尚书夫妇恭喜,而楚玉歆也领取了皇后赏赐的胭脂醉。 接着,台上搬上三座木架,那是诗作前三名,分别被挂在架上,一样以红幔遮着,十足引逗人心。 今年诗作竞争激烈,因为大秦两大才女都在这一组;众人毫无悬念,认为一二名一定是乔若兰和王轻云;至于第三名,抱歉,没人在意。 这两人可是天下第一红妆的大热门。 只见仙风道骨的无极道长拿着拂尘,缓缓走到木架前。 #030牡丹宴5 #030 牡丹宴5 他白眉白须、动作翩然若仙,气韵绵长地道:“今日诗作,令贫道大开眼界;这三首作品,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是出自于闺阁女子之手。” “道长揭晓吧!”皇帝近几年十分好道,对今年诗作也特别好奇。 只见无极道长从第三名的红幔揭起── 第三名,王轻云。 王轻云霍然起身,怎么可能! 整个天香园炸开了锅──大秦两大才女之一的王轻云,竟然只得第三,没人在乎的第三? 王轻云脑中嗡嗡作响,四周的喧哗她已经听不见,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王夫人白氏悄悄拉下女儿。 道长评论她的诗,说格局颇大,意境高深。 但那有什么用?才第三! 没人在乎王轻云的诗意境高不高?大家都想赶快扯下第二名布幕,看看是谁将王轻云给打了下去? 乔若兰心里窃喜,她才不关心第二名,自觉第一名已是囊中物。 无极道长揭开第二名木架上的红幔。 第二名,乔若兰。 别说乔若兰忘了矜持倏的起身,全场三分之二的人都站了起来,而且有两个人私底下高兴到要尖叫! 穆冰莹眸现精光:“娘,轻云表姊和乔若兰都落马了,我是不是还有魏紫琉珠的机会?” 一旁柳青也要努力咬住帕子,才能防止自己高兴笑出来! 柳青焉能不笑? 乔若兰、王轻云穆冰莹,她三个最强大的对手在静艺全没拿到胭脂醉,那她只要动艺再下一城,便会以碾压众人之姿得到魏紫琉珠,成为天下第一红妆! 柳青第一次离成功这么近,内心好激动啊! 无极道长赞叹乔若兰诗作气度恢弘,掌握了老子清虚自守、无为而万物为的境界。 皇帝也抚髯赞叹:“好诗。” 乔若兰起身,脸色苍白地对皇帝一揖,脸上没有半点笑容:“臣女谢皇上赞赏。” 这是她参加牡丹宴以来,第一次没拿到胭脂醉。她觉得很荒谬,从没想过拿不到胭脂醉竟然比没拿到魏紫琉珠,还要让人觉得难堪! 是谁?究竟是谁?能将三玄诗写得比自己好? 别说穆冰莹、王轻云和乔若兰,几乎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之中,却忽略有一个人,一直端坐上位,没有开口说话,那个人就是莫皇后。 皇后任凭会场像炸开的锅,她静静观察这些才女们的反应。 真正气度恢弘与才气相当的女子,才是她心目中天下第一红妆。 然后她看向一个人──她端坐席位,先凝视手中茶杯,又倾身向身边宫女,彷佛问着她喝的是什么茶?又细细品味起来,周围的喧腾彷佛都与她无关。 太子一开始议亲的对象是她,但后来却换成了此刻手舞足蹈的穆冰莹? 皇后柳眉颦了起来。 皇族席间,段锦心里却升起一股期待。 不会吧?小仙姑能夺魁?难道预知梦也能泄题? 燕王段钧一千两飞了,脸色与口气都不好,他想知道是谁让他蚀了本:“无极道长,可以公布三玄诗魁首了吗?” “唰”一声,红幔落下── “三玄诗魁首:穆冰瑶。” “不可能!”忘情尖叫出声的人是王轻云。 “轻云!”王夫人立即拉下王轻云,心里不认同是一回事,喊出来是对无极道长与欧阳墨的不敬,更是对皇帝、皇后的无礼。 全场几乎翻了天! 那个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家庶女,她打败了大秦两大才女乔若兰和王轻云,成为诗作魁首! 别说他人,连穆晟、王氏和穆冰莹都懵了。 赵王段钤乐坏了:“拿酒来!” 太子一双深邃眸子觑着穆冰瑶,而段锦则在背后关注着太子,他不希望太子因此又打起穆冰瑶的主意。 穆冰瑶恬淡起身,向台上无极道长行礼。 莫皇后秀眉深锁,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再怎么处之泰然、宠辱偕忘,也不可能老僧入定如此;看无极道长年逾百岁,喜怒尚显于色,一个未及笄的姑娘…… 这若不是天生使然,便是心思深沉。 皇后当然想不到,十四岁的穆冰瑶,既不是天生使然,也不是心思深沉;她是经历一世的淬炼,才有此刻的风华气度,那叫做“百炼成钢”。 无极道长说穆冰瑶的作品文字质朴,尽去雕琢,精准阐述八卦易象,气势刚强遒劲…… 台下哪听得进去?只有皇帝起身上前,仔细赏玩穆冰瑶的诗;许多翰林院学士也跟着上前,和皇帝一起品评。 穆冰瑶感觉段钊在看自己,她望了过去,又立刻撇开眼。 那剎那迸射的火花,让段钊心口一紧,今天她给他的意外太多,第一次后悔取消与穆冰瑶的议婚。 段锦看着这一幕,眸深如墨。 “啪、啪、啪!”他鼓起掌来:“好作品就该鼓掌。” 哼,拍散你俩儿那暗传的秋波! 穆冰瑶看见段锦对她咬牙切齿的目光,有点看不懂。 许多人也开始鼓掌,眼神从不相信到赞叹;从今天起,穆冰瑶不再是粗俗无文的代名词。 “全公公,把这首诗抄回去,朕要好好研读。” 皇帝要抄诗,这是多大的殊荣! 皇后笑容可掬地望向穆冰瑶:“穆二小姐,快来本宫这里领你的胭脂醉!” 黑马纷纷落马,今年魏紫琉珠花落谁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千金们的动艺比试,也更惹人关注。 美人在牡丹园中抚琴起舞,本就赏心悦目,耍起花枪、舞剑步射也是娇俏动人。皇后命人送上点心茶果,男女宾席看得津津有味,毫无倦意;就连皇帝也放弃午休,留了下来。 步射项目,范明月技高一筹,得到一支胭脂醉。 轮到『舞』, 赵小姐第一个上场,她跳长袖舞,随着音乐一奏,长袖抛出,颇为明媚。 穆冰莹无心观战,绞着手绢盯着穆冰瑶桌上的胭脂醉,觉得十分碍眼,几乎到目眦尽裂的地步。 “长姐不舒服?”穆冰瑶轻声问。 “你才不舒服!”穆冰莹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穆冰瑶从四喜干果中挑了个雪山梅放入口中,那酸中带甘的口感让穆冰瑶笑瞇了眼:“妹妹怎么会不舒服?得了胭脂醉还说不舒服,不就矫情了?” “你──”穆冰莹一噎,指甲都掐进了手心。 王氏握住穆冰莹的手:“莹儿!”她瞪着穆冰瑶:“专心自己的比试,别上了贱人的当。” 穆冰莹因落水本就惊惧不安,加上比试失利、柳青又得棋艺魁首,让她更加忐忑。她当然知道自己必须稳住心神,无奈她心性本就不定,再加上穆冰瑶、柳青桌上的胭脂醉又螫人眼球,竟很难安定下来。 柳青也参加舞的竞技。 她穿着一身粉色舞衣,衬托她婀娜曼妙的身材。春风一扬,轻纱折射着点点晶光。 随着音乐,柳青开始舞了起来。她跳的是《绿腰》,一种节奏由慢而快,十分能展现女子轻盈柔美身段的舞蹈;她媚眼秋波,姿态妖娆,一下桃花纷舞,一下杨柳慢摇,看得众人心旌摇荡。 乔若兰嘴角轻扬,这一局,胭脂醉是自己的了。 段钧拍手叫好,狎笑道:“跳得好,比勾栏里的姐儿好!” 段钤摇头:“好好的《绿腰》被跳成了艳舞,这么媚态横生,反失了《绿腰》的清丽风韵,俗气。” 段锦则冷哼:“一支胭脂醉就让孔雀骄傲了。” 穆冰瑶看准备下台的柳青,暗自摇头,又是一个有爪子、没脑子的千金,和穆冰莹一起丢进太子府刚好。 #031牡丹宴6 柳青回到座位就被柳夫人责备。 “媚态横生岂是主母之姿?青儿莫非想当他人曲意承欢的妾室?” “娘!”柳青脸色顿时刷白!她只想到要把《绿腰》的柔美婀娜展现出来,却忘了身份,没想到人家会这么看她! 糟,她得意忘形了。 『舞』的最后压轴,是乔若兰。 乔若兰娉娉婷婷上台,一身白衣胜雪,手执水袖,音乐落下时,恰巧一阵春风,吹起她蹁跹裙襬;一个悬身,乔若兰宛如一只点水天鹅,腾空而起。 “是《惊鸿舞》!” 乔若兰的舞似乎就是冲着柳青的《绿腰》而来,《绿腰》轻盈柔软,一个掌握不好,就成了媚舞;而《惊鸿舞》是一支着重写意空灵的舞蹈,借着开阖旋转的舞姿,呈现鸿鸟优美形象。 柳青脸色槁灰,不用先生评论,她知道这一关她输了。 果然,成绩公布,乔若兰从皇后手中拿到了胭脂醉。 乔若兰捧着胭脂醉,往皇子席位望去,见段锦正转身与他人说话,不禁有些失望;不过,拿着胭脂醉的手还是很激动,她终于扳回一城。 稍事休息后,便轮到『乐』了。 这一场比赛,是众人目光所在,穆冰莹、穆冰瑶姊妹同台竞技,加上王轻云和楚玉歆,许多公子又开始心痒难耐。 赌盘已经在休息时间开出,王轻云是常胜军、穆冰莹则是去年乐组魁首,两人势均力敌;但穆冰瑶和楚玉歆异军突起,翻盘机会亦大,银票堆沓,赌盘好不激烈! 段钧不服气地再拿出一张银票:“本王赌王轻云一千两,就不信穆冰瑶在王轻云和穆冰莹夹攻下,可以再下一城。” 段钤拿出方才穆冰瑶帮他赚的两千两:“穆冰瑶,两千两!” 八皇子又心疼地拿出五百两,嗫嚅道:“四哥,这次小八挺你,只是我若输了,能不能算你的?” 段钤一听,将段铨的五百两丢回去,又掷出一千两:“小八,赢了算你的,输了亏本王。” 八皇子闻言高兴道:“四哥豪气!” “老七呢?”段钤试探问。 段锦这次让齐敬拿出一迭银票:“穆冰瑶,五千两。”眼眸看向太子,笑得颇有深意。 穆冰莹和王轻云一起坐在竞赛席,由于两人是对手,又都有志在必得的压力,两个表姊妹此时有点尴尬,便没有平常的亲昵热络。 第叁个上台的是穆冰莹。 她是去年『乐』的魁首,加上柳青没拿到第二朵胭脂醉,让她安心不少,一曲《湘妃怨》弹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指法炉火纯青,获得不错的掌声。 王氏表情瞬间轻松起来,对穆冰莹夺魁还是很有信心。 楚玉歆的琴技也令人眼睛一亮;一曲《鹭鸥忘机》弹得潇洒快意,淋漓尽致。她的表现,让接续在她后面的王轻云有些压力。 王轻云在诗的部分输给穆冰瑶,在乐的部分又有穆冰莹和楚玉歆珠玉在前,心里很是抑郁。 她坐上琴座,深吸口气,一曲《离骚》却意外的符合她内心愤懑、满心压抑艰涩的情境。一曲结束,竟余音绕梁,众人低回不已。 穆冰莹脸色惨淡,王轻云这次技高一筹;她有点想哭,想不到自己最后竟败在自家表姊手上。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穆冰瑶。 她抱着段锦给她的松雪,缓缓走上试台。 不知从何时开始,看穆冰瑶走路,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不同于她上午的端庄稳重;现在她抱着松雪,身后云发如瀑,每一动莲步,七彩琉璃纱拖曳身后,衣带飞舞,似要将她带上天,浑身透着出尘清雅的仙气。 摆好松雪,洗手焚香,坐上琴椅,如削葱根的纤纤十指摆上琴弦,一切张弛有度、不急不躁,全场几乎都被穆冰瑶散发的气质吸引,屏息竖耳,不敢随意出声,否则就亵渎了台上抚琴的佳人。 穆冰瑶抬头看向天空,想着上一世的事,一切都似雪泥鸿爪,只会变淡,不会消失,一旦记起,就让你痛彻心扉。 段钊,这一曲是上一世为你笼络樊青,让他刺杀段锦第一影卫晋言而练;但今世,它是预言你灭亡的镇魂曲── 穆冰瑶那一眼狠厉直射向段钊,段钊彷佛心口碎裂,狠狠一痛! “铿!”琴音铮鏦而出,穆冰瑶一出手,十根手指头便开始在琴弦上快速拨弄。 “是《广陵散》。”段钤挺直背脊,倾身向前,满眼不可置信。 《广陵散》是叙述刺客聂政的故事,曲段共有九段,把聂政为友刺杀敌人后,为避免拖累亲友,自毁容貌慷慨自戕,其姐聂荣认尸哀恸而亡的故事。 整支曲调激昂悲怆,指法繁复快速,穆冰瑶以繁复快速的指法弹奏“亡身”、“含志”、“烈妇”叁段,将聂政朝自己割面、剜眼、剖腹的壮烈,与其姐聂荣认尸哀恸而绝的悲愤凄楚,淋漓尽致地传达到众人耳轮。 琴音铮铮,如雷霆风雨;情义切切,又如惊涛拍岸。 松雪不愧为前朝名琴,能与弹者共鸣。天香园无论文武、男女,几乎都化为琴音中的聂政,为他的慷慨而壮志凌云、为他的不悔而义勇倍增、为他的自戕而肠断心碎,更为他的结局而悲恸低回…… 段锦不知不觉坐直原本猫着的身躯,并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已经离不开试台上的女子。 小仙姑,你曾是谁的聂政? 还有,方才她抚琴前看太子皇兄的那一眼,他很在意,非常在意! 不行,他必须要了她!非要不可! 穆冰瑶吐出绵长的一口气,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痛快! 呃,发生什么事了?穆冰瑶楞忡着,她被众人的表情吓到了。 还有段锦,他的眼神,彷佛要吃了自己。 ***** 穆冰瑶的案上,有两株刺眼的胭脂醉。 周遭的女宾都在背后偷偷羡慕着、议论着、咬牙切齿着,完全搞不清楚穆冰瑶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神”。 现在别说穆冰莹,包含王轻云乔若兰柳青,看着穆冰瑶的眼神,较之她案上的胭脂醉,简直猩红得可以。 楚玉歆又来到穆冰瑶身边,自来熟的坐下。 “你怎么又来了?” “来看你背后有多少窟窿。”楚玉歆还真往穆冰瑶身后瞧了一眼。 穆冰瑶倩笑出声:“你别妨碍我吃东西,我要存储气力。” “嗯。”楚玉歆摩挲下巴:“你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挑试的对象吗?” 穆冰瑶看着眼前正走上台的人,叹了口气:“不是有一天,而是现在。” 挑试是一种向他人挑战的比试,特别是对获得胭脂醉的千金,如果你挑试成功,你也能获得一枝胭脂醉;如果是男子上台挑试,一旦成功,皇后也会有赏。 自有牡丹宴以来,被挑试就是一种荣誉,证明别人看得起你,才找你较量;基于风度,就算技不如人,还是会接受。 毕竟台下的观众是有眼睛的,故意去挑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就算赢了胭脂醉,也输了气度。 因此,挑试几乎是强者对强者,针尖对麦芒。 当欧阳墨宣布挑试开始,柳青就第一个上台。 原本她今日的目标是穆冰莹,但穆冰莹今天太弱,反而是穆冰瑶,她手上有两株胭脂醉,只要挑战成功,她也会有两株胭脂醉。 她不相信穆冰瑶什么都会。 她在试台上大声朗道:“柳青要挑战穆冰瑶:弈棋。” 众人窃窃私语,柳青已是棋艺魁首,应当是被挑试的对象;但想不到她竟然以自己的强项,要去攻击别人的弱项。 八皇子就皱眉道:“柳姑娘,你已经是棋艺魁首,怎么还拿棋艺挑战她人?” 柳青处之泰然:“今日穆二小姐惊才滟滟,在诗、乐大放异彩,相信穆二小姐在其他方面的造诣一定也精彩绝伦,臣女不敢小觑,自然以拿手项目与之切磋,希望穆二小姐成全。” 很多千金基于不可言说的心情,竟纷纷说自己也想看穆冰瑶和柳青对弈。 楚玉歆有些担心地看着穆冰瑶,但穆冰瑶从容起身:“挑试不是不容拒绝吗?那瑶儿恭敬不如从命。” #032牡丹宴7 试台上,两女坐定后,穆冰瑶突然说:“柳姑娘会不会下盲棋?” “盲棋?”柳青微微变脸,那是下棋者将眼睛蒙起来,由第叁人来摆棋子的比赛。 下盲棋有两个条件;一是棋艺水平要高,二是要有很强的记忆力,必须记住自己和对手棋盘上的每步棋。 穆冰瑶表情略微失望:“不会啊……那没关系,咱们就这样比吧!” 柳青立刻被激将成功:“盲棋就盲棋,一对一的盲棋,本姑娘还行。” 其实柳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她挑试穆冰瑶,没道理对方提出更困难的方式,而她拒绝。 只是当黑布蒙上眼睛,她就开始感到紧张,但柳青又告诉自己,穆冰瑶只是故弄玄虚,若她棋艺精湛到可下盲棋,为何静艺比试不挑棋,反而挑诗? 台下想不到穆冰瑶竟然主动要求下盲棋,又开始喧腾起来;皇子们各个都是弈棋高手,连皇帝都睁大眼睛。 段钊没管桌上又堆上来的赌资,一直注视着台上那被蒙着眼睛的少女,刚刚那双愤恨控诉的眼,彷佛利箭直接穿透他的心脏,让他到现在还感到窒息。 穆冰瑶…… 一名棋艺师傅和两名记录员上台后,执黑子的穆冰瑶首先喊:“十九路叁。” 穆冰瑶喊出后,棋艺师傅便将一黑子放在指定的棋格上。 “九路九。” 两人开始对弈。 “十七路二。” “五路十叁。” 约落到第二十子后,柳青的速度已经变慢,思考的时间增长;而穆冰瑶的声音,还是一样沉稳快速,一旦柳青下子,穆冰瑶便立即报出位置,好像她完全不用思考,便能将难题丢还给柳青。 落到叁十五子后,柳青的额头已经沁出细汗,脑中的棋盘也开始混乱起来。 “十二路……八。” 棋艺裁判道:“柳姑娘,十二路八已经有棋子了。”但他不能告诉她是黑子还是白子。 “柳姑娘忘了?十二路八是你的第十叁子。”穆冰瑶却很好心地提醒柳青。 到了此刻,只要会下棋,都已经看出这次挑试的结果。 果然,这一局挑试,柳青以惨败收场;当解开蒙眼的黑布时,她呆若木鸡地看向棋盘。 穆冰瑶的棋路是她完全没有看过的,犀利狠绝、毫不留情,光要记忆和防守已力不从心,更别说想要攻城略地。 最可怕的还是她下子奇快,完全不用思考…… 自己竟以惨败收场! 穆冰瑶在柳青从她身边走下试台时,小声道:“柳姑娘。” 柳青惊惧回头。 “长姐让瑶儿好好陪你下棋,希望没辜负你的期待。”穆冰瑶一点也不介意帮穆冰莹拉仇恨。 “你!”柳青快步走下台阶,然后狠狠瞪向被坑的穆冰莹。 柳青这一败,把她所有的优势,全败光了。 皇帝对穆冰瑶的棋艺十分欣赏,把穆晟招过来:“穆老,你这二姑娘不错,想不到你挺会教孩子。” 另一边不太会教孩子的柳大人:…… 穆晟尴尬地弯腰谢恩,脸都不敢抬:“谢皇上谬赞……” 谁能了解他的心虚?他根本不知道穆冰瑶何时学了这些,还学得这么好?王氏用心栽培了十六年的穆冰莹,恐怕还没有穆冰瑶一半的功力。 棋艺师傅将穆冰瑶和柳青的棋谱公开,许多弈棋高手争相誊抄。 八皇子嗜棋,看着棋谱直呼:“穆二小姐真厉害!” 穆冰莹见穆冰瑶已成为天香园的风云人物,更惊恐发现太子的眼神一直盯在穆冰瑶身上,瞬间充满妒恨! 她一转头,看见王轻云和乔若兰都一副郁郁寡欢,突然心生一计,大声对王氏说:“娘,妹妹好厉害!她挑试击败魁首,拿到第叁株胭脂醉,今年的魏紫琉珠是妹妹无疑了!” 王氏楞住,不解女儿怎么突然赞美起穆冰瑶。 “娘不相信?你看,现在所有千金里,只有妹妹拿到叁株胭脂醉,想在胭脂醉上赢过她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在挑试上打败她,打败全场最多胭脂醉的人,才能取代妹妹得到魏紫琉珠。” 她的话迅速在王轻云和乔若兰心中发酵。 只有打败穆冰瑶,才能得到魏紫琉珠! 穆冰瑶领取第叁株胭脂醉回来时,王轻云已经换上一身劲装,走上台,场内瞬间静肃下来。 “臣女王轻云,要挑试穆冰瑶:射箭。” 会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台上。 难不成今天的挑试都要冲着穆冰瑶? 段锦、段钤脸色不好看起来,连帝后也轻轻皱眉;但挑试自来不受干预、全由挑战者与被挑战者自行解决。 穆冰瑶看向王轻云,将胭脂醉交给云倩,心想终于来了。 上一世,穆冰莹和王轻云串通好,嗾使她上台挑试王轻云,让她出了好大的丑,直接从试台上滚下来。今天,这个耻辱她可以还给她了。 穆冰瑶又走上试台:“瑶儿接受表姊挑试。” 王轻云道:“瑶儿连问都没有问怎么比就接受,会不会太草率?” 穆冰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形,侧着头显得娇俏:“反正互相切磋,好玩就好。” 王轻云瞬间怒气高涨! 好玩就好?她用玩的心态就想将自己在牡丹宴上打趴? 王轻云很努力克制才能维持表面清冷,语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瑶儿心态真好,那咱们姊妹就在这试台上,好好玩耍一番。”她看向婢女:“拿弓箭来。” 台下人来了兴趣,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穆冰瑶今天不断以自身实力过关斩将,许多人对这小姑娘的看法,已经从瞧不上眼到惊才滟滟,开始产生了维护之情。 王家是大秦的武将世家,别说威远侯王牧,就连王轻云的父亲王浩、哥哥王曜都是铁铮铮的英雄;一个武学世家的女子,挑战一个文臣家尚未及笄的庶女射箭,实在是……欺负人。 王轻云自然知道众人的想法:“瑶儿,你和莹儿从小就常来威远侯府,咱们一起学骑马步射,却从没有比试过,今天正好切磋切磋。” 穆冰瑶嗤之以鼻,她什么时候有这荣幸去威远侯府学骑马步射?王轻云摆明给她自己的不要脸敷粉。 不过她不介意,这样也好,事后不会有人追究她的箭术从何而来。 毕竟她不能说,上一世为了陪段钊出征,每天至少叁百发练习,累到回了寝房,连手都抬不起来…… 穆冰瑶笑的眉眼弯弯:“都听表姊的。” “那好。”王轻云目光冷凝,笑?等等我就让你笑不出来。 “咱们每人叁箭,比准度;只是射固定的箭靶实在无趣,就像咱们在家玩一样,将苹果顶在头上如何?” “当然好!”穆冰瑶笑得更开心了,有些人不做死就不会死,会死都是自找的。 “大家都说咱们大秦江山是靠王家军庇护的,瑶儿听说,王家校场经常可见一堆人挂着靶板四处奔跑,躲着满天箭雨,因此王家军练就了一手好箭法与好体魄,而轻云表姊更是射活靶的个中好手,只可惜瑶儿没机会尝试,今天倒是可以体会一下当活靶的滋味。” 台下人脸色都古怪起来,王家军以人为靶? 皇帝冷眸微瞇,外面还传我大秦江山是靠王家军? 底下几乎都在窃窃私语,威远侯府在家都“这样玩”?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燕王段钧:“王家都玩这么大?” 王氏和白氏脸色大变! 穆冰瑶这话实在诛心!偏偏今天威远侯王牧没来,王浩和王曜父子看完动艺比试便回去了,她们妇道人家,如何解释军中事务? 段钊脸色阴沉,而段锦则心里偷笑。 果然是狐狸转世的小仙姑,趁机阴了王家一把。 穆冰瑶率先拿起苹果,走向试台无人的那一面:“表姊,你先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