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乐园》 幻想乐园_1 《幻想乐园》作者:陈富足 文案 他的心里飞出了一只蝴蝶,震翅,颤抖,却不能飞到很远的地方。 他的翅膀上沾满了水露,风雨将他卷进漩涡。 曾经他也以为,蝴蝶飞不过沧海。 有一个人却对他说,我要剥开你的茧,等你飞向我。 现代架空背景,强攻软受,救赎包养 冷感寡言大少攻 齐衡之*凄惨乖巧MB受 谢眺 预警:攻受双不洁 标签:年上 虐恋 HE 楔子 这个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度,有一个古老的心脏北都。 如巍峨皇冠上最闪耀的明珠,所有的勋章和珍宝都点缀在这个上千年历史的大都会。 正所谓荣华富贵荣华盖,满地遍铺贵黄金。 这是一个疯狂的城市,新派与时髦当道,高楼挺立,追逐最靠近天空的高度。古典与老旧则热爱固守,他们悠闲,缓慢,遛鸟,呼吸着最稳定的空气。 而在这个城市中,又有那个最疯狂的地方。 幻想乐园也许就能称得上这个名头。近几十年来,它的传说出现在这个国家上层阶级的口口相传中,新贵和旧贵族都对此津津乐道,人们都说这里实现你所有的狂想,若你要风,就给你风。若你要花开,就会有鲜花绽放。总会有人为你摘星擢月,无所不能,花样百出。 它是一幢高楼,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没有廉耻,没有约束,所有的规则只为你让步,你若来了,就只有快乐。金钱美酒美人流入这个国度中心的地下。幻想园的大门为权势为财富,为寻乐者永远开放。 这是纵欲者的天堂,财富的伊甸园。你付出金钱,就可以收获最甘美的甜。它是道德的法外之地,使虚伪者脱下面具。她是天堂在人间的倒影,一步可登入仙境。 所以它叫幻想乐园,盛放你一切幻想。 第1章 声色绽放 头条消息:俄国与白俄罗斯“西部-2017”联合军演将于14号正式启动。针对这一军演,此前部分北约成员国曾质疑,军演是为俄罗斯向白俄境内部署军事装备打掩护。对此,俄罗斯和白俄罗斯都表示,此次军演纯属“防御”性质。 齐衡之没想到飞机上随手拿起的时报,被这样一条消息占了头版头条。 俄国军备处和他们签的20架F22战机在他这趟回国前刚好安排出港,这一次军备处那群老头还跟他要了20名高级工程师负责这次军演军械的检修工作,趁着这一波东风,齐衡之狠狠地敲了一竹竿。 摘下眼镜时他还在想,什么时候国际军事的消息,能盖过国内那些纷杂的民生实况和娱乐八卦,占到了头条的位置。这样笑着,便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飞机缓缓落地,到了到达厅,迎面就感受到北都飒爽的秋风。 他一年没回家,屋子里的家居都套着罩子,又不想打扰大哥一家,就住进了自己的酒店里。头一碰到枕头,齐衡之睡了个昏天黑地,晚上如约赴了亲友金溪的“鸿门宴” 今晚约在了大名鼎鼎的幻想乐园,唉,这群永远精力过剩的少爷们,接风也要安排在嫖娼这种耗体力的活儿。 车子停在幻想乐园门口时,齐衡之站在门口抬头望了这个北都第一高楼,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恐高的客人怎么办? 咨客经理早早等在了大门外,见了他一脸殷勤地将他往里面引。 电梯推开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仿照日式庭院的风格,铺满了石子,两边大理石水道流着泉水,整个空间回响着轻轻的流水声。齐衡之走在小道上,目光被两边的壁画吸引,著名的富岳三十六景,此刻仿照版画的质感,大幅地还原在墙上,其中那副被人誉为“浮世绘的脸面”蓝色的海浪图更是扬名四海,经常出现在各种周边上。此刻也被幻想乐园拿来做装饰,印在走廊尽头的屏风上。 走着走着,风景画变成了春宫图。 仍是浮世绘,与秀丽的风景画不同,日本春宫浮世绘展示着人类强大的性欲。 男女交媾,男性巨大的生殖器被刻画得栩栩如生,而后又变成两个女性相互抚慰的画面, 扭曲着姿态,和日本人对生殖器尺寸失真的刻画,又古朴,又色情。 齐衡之还看到有女性与章鱼,女性与狗交合的画面,火辣的画面占着巨大的版面,不可谓不震撼。 一路走到尽头,他几乎都快发笑了。 转过屏风可谓峰回路转,真是骄奢啊,生生在室内造了一个庭院。 竹筒往外垂这清澈的水,水声淅沥,仿佛这空间里唯一的活气。还有就是那水池中的锦鲤了,身上鳞片红白相间,缓缓地游动着,三五成群,搅乱一池清水。 鱼水相欢是动,而水中那台上的那人,便是静了。 水中的露台上,有个人半身赤裸,血红色的捆绑绳,将他掉在一根吊环上,上半身几个晦涩的红印因了他白皙的皮肤,显得更为暧昧。 大概是他的姿态,连下身那影影绰绰包裹住身体的红绸都旖旎。口中带着口枷,也许是真的难受,轻轻地流露出呜咽声。 红绳,白体,衬身后一副红梅图。 庭院都有主景,那这人,该就是这一路的景了吧。 齐衡之面若古井,毫无波澜地走过去,绕过第二道屏风时,终于看到酒厅中,他的狐朋狗友金溪和李冉,正席地而坐,笑眯眯地盯着他。 他坐下来,第一句话便是:“恶趣味。” 幻想乐园_2 金四哈哈大笑。 齐衡之这个损友是玩乐的行家,金家是银行世家,这几十年到北都发展,老家还在江浙一带。逢年过节还得回去祭祖。他的性格与齐衡之截然不同,笑面孔,与谁都能插科打诨,平日里招猫逗狗,是他们这群人里最会玩的一个。因为在家里排行第四,朋友们都叫他金四。 两人卿卿我我闹了一番,齐衡之才算安宁,能细细打量了这个屋子。 依然是日式的装修,巨幅的浮世绘壁画,不同的是四面的玻璃,四面,至少一二十个人,一个个都被绳子绑着,五花八门的姿势,或坐或卧,或被绳子扭曲着身子掉在半空,露出身体姣好的线条。 他们的身体都在凌乱的和服下露出肩膀,后臀,纤腰等处处最能展示身体美好的地方。 绳缚下的躯体尽态极妍,令人血液里不安的因子沸腾流转着,更令人不安和头皮发热的是幕墙中空出一个个小洞,从里面伸出一根根性器,或长或短,高翘着,展露着男性荷尔蒙的力量。 或绳缚,或自慰,或交媾, 名副其实的活春宫。 “我跟他们说了,齐衡之不喜欢这种花哨玩意,他们非给我推荐,说这是他们新出的风雅玩法,又不影响我们聊天,要是觉得不合适,招呼他们将竹帘子拉上就好了” 金四挑眉,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怎么样,我看着倒是不错,有意思,要叫他们拉帘子吗?” 齐衡之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金四见调戏初有成效,见好就收,叫了人进来把帘子拉下,撤了玻璃后的人。待布置妥当,又关心起齐衡之的身体“怎么样,飞这么久,累吗?” “嗯,还好。” “吃点垫肚子吧,他们家日料做得还可以,听说为了从头到尾的日式,专门去请了日本师傅过来,听说这个厅下个月就要重新装修了。”金溪按了服务铃,安排服务员上菜。 特意准备的食物确实不错,卖相和味道都是上佳,被味增汤的味道一勾引,齐衡之才想起他今天饿了一天的肚子,不禁对着食物打起精神来。 三人一阵大快朵颐,李冉在一边帮他们续茶,一边对齐衡之道“大哥应该跟你说了吧,你明天去总部找我就好,时间我约好了,今晚发你手机上” “谢谢你”李冉是正经的北都人,和金溪,齐衡之从小玩得好,三人情如兄弟,常有一起玩的时候。自从李冉进了军队,齐衡之去了俄国,也是几年未见。 李冉笑得豪迈,摆出一副“别跟我客气”的表情。多年没见李冉,他仍是这样豪爽,和以前相比,军中几年的经历又让他身上有了些稳重,齐衡之又问他“你这次休息多久,什么时候回军区?” “不急,我最近回来述职,顺便申请了探亲假,等过了雅麟姐的订婚礼再走。” 方雅麟是他们圈子里的大小姐,也是齐衡之目前闺中密友的独生女,他们两人自童年起就玩在一起,说得上市方家扎根南境多年,对这个独生女儿一向宠溺,这次方雅麟生日宴,更是广发请帖,邀了不少圈中权贵。 “唉,为了雅麟的订婚宴,我这可是紧赶慢赶的从外面回来,回头肯定要让他请我喝几杯好酒。”金溪也在一旁插嘴,嘀嘀咕咕地抱怨道。突然眼睛一亮“诶!刚好时间凑得上,到时候幻想乐园周年庆,我们一块来吧!”、 他从桌下的抽屉里翻出几张小卡,递给齐衡之“就是这,刚才递给我的,说是他们那儿周年庆的邀请函,搞得神秘兮兮的。” 他朝李冉笑,说着:“难得你们都在,咱们去放松一下?” 齐衡之把请柬放在手里把玩,香槟色的小卡,幻想乐园几个字烫了金,怪洋气的。一脸冷漠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金溪和李冉都翻了一个白眼,是是是,对这位性冷淡公子爷来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可那是幻想乐园啊!一年一度的大招啊!云集无数商场大亨,富贵人家的盛景,除了找乐子,还能出风头啊,不出风头,也能看戏啊! “你就当陪我吧。”李冉甩出杀手锏。他销了假就得回南京驻地,假期难能可贵。 这说法确实有说服力,他们几个,总是会惯着李冉一些的。齐衡之接过请柬,放到了一边,就当做默许这事了。 三人酒足饭饱,顾忌齐衡之长途飞行,想让他先下去休息,金溪灵光一转,突然说 “今晚我在这儿睡了,刚才刚才他们还跟我说,最近来了一批不错的新人。你呢冉儿~” 金溪挤眉弄眼地看着齐衡之,李冉被他突如其来的腻歪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顺着他的眼光却看出了端倪,也笑道:“好,我随你” “要不你也在这过夜吧?”局面呈现三比二,金溪在这儿等着他呢?齐衡之失笑“成啊” 奸计得逞,金四笑得满怀,摇了摇铃铛,不一会,经理带着一队人上来,两人礼让出来,要让齐衡之先挑。十几二十个公关莺莺燕燕,不一而足,男一排,女一排,站齐了让齐衡之挑。 他靠在一个大枕头上,慢慢地扫着。 要么说幻想乐园是北都第一销金窟呢,这几个公关各有特色,一个个盘靓条顺,有的大胆些,眼睛里带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齐衡之,有的则露出娇羞模样低垂着眼睛,也不知道着娇羞是原厂的还是高仿的。 他看完一圈,说道“要门口那个” 带队的经理一时有些错愕,问道:“您是说,外面绑着的那位?” 他这话刚一说完,金四在一旁,就扑哧一声笑了。 齐衡之也不知道这里一向聪明的经理发什么楞,只道“对,没错。” 金四忙出来打圆场,他两强忍着笑,各挑了一个人。 不一会,经理带了人进来,那人一头黑发,有些长的刘海垂下来,遮得五官都不太清楚了,唯一能看出来就是他的白皮肤,松松垮垮地批了件浴衣,衣服随意得扎着,露出的那截白白的脖子足以佐证。 人一走,金四立马笑脱了形, “我就说他喜欢黑头发的!给钱给钱!!”金四捂着肚子狂笑,“齐哥我真是…服了你了” 原来是金四和今天提早过来跟李冉闲聊时,说道齐衡之之前的床伴几乎都是黑头发的乖乖形象,顿时起了玩兴,交代了今晚叫过来的公关都是染了头发的,如果齐衡之依旧选了黑头发的公关,李冉就要负责今天的饭钱,如果破例,金四就掏钱买单。 两人图个玩乐,饭钱事小,背地里编排齐衡之的癖好是真。 而齐衡之对枕边人的挑剔,确实是出了名的。 作为一个对自己都挑剔严格的人,在做爱对象上有着同样挑剔的目光和严苛的规则。 比如他一定会戴套。不希望出现什么暗度陈仓的事情。 比如他不喜欢别人狮子大开口,性交易必须明码实价,一锤子买卖。 比如床伴完事之后必须离开,不许过夜。他不希望和一个陌生人一起过夜。 他甚至不怎么去看床伴的脸,虽然不细看,但一定要好看。身材要好,皮肤要滑。不能跌了齐少的份子。 这套规矩一度被友人嘲笑,金溪笑得最大声,说他不如带一把尺子,每次挑人的时候量量尺寸算了。齐衡之竟还觉得有道理,下一次的时候真的差点带了尺子。 幻想乐园_3 齐衡之今晚又挑了个黑头发的,一锤定音后,李冉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去挠金四的胳肢窝,又一脸委屈的道“齐哥!你怎么还是这个品位啊。你看你这样,我就要输给他这顿饭钱了!” 齐衡之看他们闹得愉快,也不恼,调侃道“谁让你要和他混在一起,迟早吃亏。” 第2章 意外 齐衡之到了自己的包房时里面还没人,他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时正看到那男孩赤着身子坐在床边,微微垂着头,看起来不高的个子很纤细,很瘦。他走到床边,刚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就看到那人的眼睫毛,长得像扇子,轻轻地颤抖着。那睫毛是真的长,床头灯的映照下,竟然还能看到一点点分叉。还有他的眼睛,琥珀一般,又大又亮。 齐衡之喜欢大眼睛,可以说是他的春药了,一时情绪上了头,他也不客气,一把将着男孩抱起,一翻身就按在身下,伸手往他后臀一抹,竟然是湿的。 已无需多说,齐衡之从后面进入了他。那里面是真的软,也许是之前就润滑过,齐衡之捅进去的时候被一片潮湿温热。几乎让他一瞬间就满足到了。 整个过程这人都很安静,除了几声湿漉漉的喘气,和齐衡之动作太大时他抽了几声冷气。其他的时候都是安静的。 齐衡之的征伐被这种忍耐鼓舞,他前前后后腰臀并用。干得身下之人耐不住。也许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那男孩拿手偷偷地抹掉。摸完了还把手咬在嘴里。 在他身后,齐衡之只看到隐隐约约的几点水光。见他咬手也不管他,只把手按到那小鸭子的性器上,一下下地撸着。也许是紧张的,他竟然一直挺硬,却没泄出一点半星来。 这一番纠缠足足一个多小时,齐衡之吃饱喝足,将人艹了个通透,正要去洗漱清洁,就听到那小公关说:“齐少,我可以去洗一下吗?” 那声音怯生生的,乍一听软乎乎的,里头也藏了惊惶不定。他挥了挥手,就当同意了。他自己则披着衣服,进了客厅的厕所。 浴室中水汽氤氲,齐衡之舒舒服服享受一个事后澡。此刻正站在镜前,擦拭满头湿发。 边擦拭,脑子里边转着这几天的事情这次回国,表面上是来参加好友的生日,实际上全因为接到了哥哥的一封邮件。 为了安全,邮件只有一句话 “旧案新线索,速归。”,大哥甚至在见面之前,直接联系了李冉,托他带去国安部查证当年的旧录像。 齐衡之直觉让他不安,擦着头发的眉头也微微皱在一起。 ※※※※ 谢眺等在床上,生生憋着。他不对劲,他发现自己不对劲。 尽管很久没见到的齐衡之再次出现给了他震惊,很久没有与齐衡之同床的性爱让他惶惶。但他压下心头的惊慌,等齐衡之离了房间才跌跌撞撞跑进厕所的。 刚才在床上,他的心跳就很快,一下下地快要撞出心脏了,还有后庭,刚才做准备的时候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润滑剂。刚才齐衡之齐衡之对待床伴的方式并不体贴。一直按着他做,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他真的很难受,眼前的难受让他在知道齐衡之规矩的情况下,仍要请求一个破例。 他需要一个厕所,他想尿。 但他尿不出来。 谢眺站在马桶边,一下子有点恍惚,他看着一马桶水用力,但仅仅在前段滴出一两滴淡黄色的液体。 他有些不明白了,脑子里生涩地转着。他只能试着用力。 “嘶…”下面就涨得生疼,那疼传到全身,令他打了个冷战。 他的呼吸乱了起来。谢眺转过身对着镜子,他看到自己脸上爬满了驼色的潮红,在暖黄灯光下显得十足诡异。谢眺的心跳很乱。他现在很憋却尿不出来。使了劲下面还痛。 他打开水龙头,趁着冷水的刺激,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晚上的事情。一下子抱住马桶了,一声呕了出来。呕出来全是淡黄色的胃水。他还嫌不够,手发抖着去抠自己的喉咙。拼了命的想把吃下去的东西抠出来。渐渐地,冷汗爬满了他的额头,湿漉漉黏成一缕缕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狼狈地十足。 怎么办?怎么办?那是…那是…那是…毒啊。 齐衡之简单整理了自己,回到房间时却发现那人还在。厕所门半掩着,传来一些细碎的动静,齐衡之走过去, 他一把推开门,看到那人赤裸着趴在马桶边,吐了一地,有些漏在地板上。这场面倒是他没想到的。他蹲下来,想看清楚这人的情况。但看他趴在马桶边上。不短的头发盖住了大半个脸。齐衡之一碰他,就浑身缩了一下,抬起一张汗涔涔的脸。就这么狼狈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亮。 “怎么回事。”齐衡之问。 “他给我们喂了东西,有冰糖。”他看着齐衡之,大眼睛睁着,眼底有无助:“我尿不出来了。” 齐衡之的眉皱了。冰糖不是真的冰糖,是一种毒品的外号。有致幻和麻痹神经的作用,生效快效果霸道。吸食过量或过敏会导致泌尿道异常,排尿困难,并且影响各种肌理,严重时可能造成休克。 齐衡之走前几步,扶起那人。他察觉这人面色不正常的潮红,和用力压制下仍然紊乱的呼吸。他的声音低沉,问道“心脏难受?” “嗯,” 齐衡之手比脑子快,一把抱起谢眺踢开了门。他往电梯走去,脚步着急。眼前这人,已经起反应了。 齐衡之一路抱着去到地下停车场,把人塞进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才发现那人仍是全身赤裸。才从后箱找出一条毯子,披在那人身上,还把座椅调平,让那人躺着。 发动车子,仅仅一瞬间车子飞驰而出,车上,齐衡之拨通了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来,那边说:“齐少。” “在蒲航医院开一个急诊,有人误食冰糖,要洗胃。你二十分钟后到那等我。” “好的。有其他需要吗”那边声音一开始还有一丝困倦,此刻却已经清晰。 “不要声张,尽快到。辛苦了。” 说完齐衡之挂断了电话,那头是他的助手林堂。从俄国就跟了他,靠谱出了名。这次跟着他从俄国回来,这回估计正倒着时差睡大觉。如非事出突然,他实在不愿意半夜打扰下属的休息。 齐家的产业因为一些原因,在医疗行业有些布局。像开黑帮的总要常备跌打酒,他们也是一样的。北都的蒲航医院是以齐锦之名义资助的私人医院,平时就负责齐家的医疗。在此刻接诊一个这样的意外,最是合适不过了。 齐衡之挂了电话,瞥了一眼副驾驶座。那人已经闭着眼靠在座位上,齐衡之知道他苦苦支撑,恐怕内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想到这茬,脚下油门更猛,闯出了一路的红灯。 二十分钟后,齐衡之驶进蒲航医院时,林堂已经和护士医生带着轮床等在急诊门口。 齐衡之打开车门:“在副驾。” 林堂应声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一个赤裸的昏迷男人着,浑身上下只批了一条毛毯。 这…,林堂心中暗叹齐衡之的剑走偏锋,面上不显,帮着护工把人抬上床。直接往手术室送去。他又前前后后帮着办理填单缴费那些手续,等到要签字时,才想起好在急救室里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不过好在自己医院,他草草留了空。先走了出来。 刚走出急诊门口,就看到他风流倜傥的齐老板,已停好了车,在走廊上站得笔直,灯下的身影显出些冰凉的意思,只一眼,林堂就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齐衡之仍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到林堂来了,伸出手拍了拍他:“辛苦了。” 幻想乐园_4 林堂忙说:“没事没事,不过老板,刚才那位要办入院手续,名字怎么处理。” 名字?齐衡之被问到也一愣。他只知道他是幻想园的人,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过了一会,他才说:“等起来了,你问他吧。” 这…敢情齐衡之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把人这样送过来,林堂心里生出一万种可能的猜测,却在看到齐衡之表情的瞬间打住了,试探道道:“我刚才看他似乎没有衣服。是不是…” “这些都你来安排,”齐衡之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等他好了让他回去就是了。” 待林堂应声点头,齐衡之只说:转身就走了。 走到停车场,齐衡之才感觉到有些凉。北都八月的秋天竟然已经开始冷了。他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包裹,突然生出一丝疲惫。坐上车上后,齐衡之拨了一个电话,刚接通,齐衡之就低声说道:“你们倒是什么脏东西都敢往我齐衡之床上送。冰糖都出来了。”还没等对面说话,齐衡之就收了线。 帕拉梅拉如深夜狩猎的猎豹,几秒钟后已飞驰出医院。 深夜公路空荡,齐衡之把车速飚上了一百二十。到一百二的时候他就没再加速了,不是不相信这车子的性能,而是不相信自己的此刻的脑子。 毒品这东西,一直到是齐衡之的死穴。特别是冰糖,它曾出现了齐家父母的尸检报告中,是致使当年车祸的原因之一。这也是齐家多年不沾毒品生意的原因。 齐衡之空出一手扯了扯领口,明明是凉的夜,却烦躁的他抓紧了领口。 第3章 录像 这个早晨的天气不错,齐衡之到达安全部大厅时神清气爽,昨天的一场风波全无发生过的迹象。李冉站在大堂等他,阳光透过大落地玻璃照在他身上,活脱脱长身玉立的一个贵公子,见了他一脸愉悦。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与齐衡之打招呼。 两人验过指纹和瞳仁,安全门一道道通过。几道门开启后,两人走道档案室门口,李冉才有些凝重起来。 “准备好了?” “嗯。”齐衡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动,李冉定了定心,推开了门。 门内是个巨大的监控室,监控台前立了一整面墙壁的监控器,最大的四个屏幕几乎占了三分之二面墙壁,此刻黑着屏,上面只有一行数字:“19XX年6月29日” “你只能查阅,不能拷贝,时间有半小时,所有权限内能调动不能调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开始吧?”李冉指了指监控台前的椅子,示意齐衡之准备。 齐衡之点点头,按下了播放键。 轻微的马赛克后,画面清晰起来,这是一段环山公路,摄影机设置在转弯口,正对着驶来的车辆。画面中的天气有些昏沉沉地,那天风雨交加,从摇晃得厉害的树木上可以判断,那天的风势不小。 国道301公路是南城周围的国道,高速公路建成之后行车较少,但当时南北高速正在检修,齐衡之的父母一行故而只能选择国道出行,只为了赶上暴雨停飞前的最后一架去往齐氏老家洛城的飞机。 十几年前的录像效果不比现在,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雨天令画面时断时续。 盘上公路上的几辆奔驰车。以正常偏快的速度行驶在盘上公路的入口处。 奔驰都是一溜儿黑色款的E系,外表与普通车辆无异,但齐衡之知道,这些车辆都是改装过的防弹车,而他的父母,就坐在其中的一辆。 他们行驶得平稳。然后,慢车道出现了一队特殊化学材料运输车。车身上有巨大的“柴油可燃物”喷绘。 沉默压抑的空气中,李冉说:“那是工业用柴油的运输车队,事后警方调查了他们通行许可,证明确实是事前安排好的运输,序列号与运输申请都对得上号。” 他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地阐述监控画面中所有出现的细节。“但因为暴雨延误了装载时间,这批货物必须在约定时间内赶到,导致了司机疲劳驾驶了十个小时以上。而且全程超速。” 他停了一会“他们还虚报了数量,以后来的燃烧情况判断,当时车上的柴油超载严重了。” 与非常多个普通的高速超车瞬间一样,几辆燃油车从超车道驶入,将要超过奔驰车队时,从斜后面超车。 意外发生了。 也许是雨天路滑,也许是老旧的运输车在长途运输中制动出了问题,也许是司机的疲劳驾驶出了差错,或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运输车队中间的运输车突然斜撞向第三辆奔驰。连环的车辆像玩具卡丁车一样拧做一团纷纷停摆。车辆的撞击和侧翻的柴油箱子静默无声。 雨中,徒然生出一个火海,火焰吞噬了车辆,也吞噬了齐衡之的父母。 画面戛然而止。 “雷雨劈断了信号的传输,当时只能看到这里。” 齐衡之盯着屏幕上的大火,眼睛血红。 他的呼吸急促,监控室只能听到他用力呼吸的声音。 原来目睹自己双亲的死是这样的,他听到自己身上的血液被恨意沸腾,愤怒烧红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里抗拒着这种可能,不安沸腾的火焰如舌,溅射黑暗的毒液。 他不承认,更不接受, 但他没有办法。 “倒回去再播一遍吧。”好一阵沉默后,齐衡之的声音平静却喑哑。 李冉重新回放画面。 这一次齐衡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唯恐遗漏细节。 仍是那个阴沉沉的天气,路面能见度极低。 山路崎岖,视野受限,下坡路段,坡度大于20°,本就是危险地带。 着急赶路的齐家夫妇行驶时速较快,甚至他们的安保都弱于平常,因调配问题和齐修敏临时变更的行程,他当时的保镖只有十人左右的一队,分别在四辆防弹车中,而在这场车祸中,被狭窄的转弯路口和前后的大车巧妙地围堵,统统碾成了碎片。 合情合理的长途货车,超载的机油。打盹的司机,老化的刹车制动,先是两车相撞,碰撞引发机油泄露。燃烧的机油大雨都不能扑灭,最后大火将一切,只留下齐衡之双亲尸骨的残害,和零散破碎的物证。 这是完美的意外车祸现场。具有合情合理的因果和巧合,但正是这样的巧合,抢走了齐衡之的父母。 “碰巧的是,这个路段在伯父伯母遇难地点往后二三十公里处出现了滑坡,这一块本来就是滑坡的高发地段,但因为还不到雨季,也没有太注重防护。” 齐衡之颔首,他早就知道当时路段发生了滑坡,也是因为当时齐衡之双亲滑坡的消息,引起了齐衡之祖父的注意,齐家伉俪的身份才得以快速确认,只可怜当初千里迢迢赶过来认领尸体的齐家祖父,悲痛之下当场晕在停尸房。 李冉见齐衡之沉默,过了一会道 “当时滑坡,清理道路后,警方赶到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这段时间南向被碎石泥土阻断造成了大塞车,北向的行车都可以在交通录像中拉取。”交通录像是较容易获取的资料,李冉言语中有提醒的意思。 幻想乐园_5 克服最开始的钻心之痛后,齐衡之的大脑几乎是自动地,开始梳理起现场的细节。 时间的疑点之一是碰巧出现的运输车队。 当时警方了解到的信息如李冉所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巧合一个连着一个。而齐家私下调查的结果也显示,所有货车司机的身份,履历,账户,亲属,背后的运输公司,柴油所牵涉的上下游供应链都干净得毫无破绽。 但这种干净正让人心绪难平。柴油的燃烧条件苛刻,比不常见的燃料易燃,如何在一个室外环境造成柴油的燃烧,齐衡之根本不相信有巧合。 但齐家大哥齐靖之是个细心的人,十几年来一直令人定期跟盯,将情况都记录在案。这些事前都打包好,就在齐靖之交接给他的文件里面。 齐衡之看向巨大屏幕,话语中有令人生寒的阴翳“山呢?当时搜山了吗?” 李冉霎时有些失语,国道一侧贴靠山岩树林,都是野山,无路也无人,还发生了小范围的滑坡。或许因此警方将野山忽略掉,当时的搜查范围确实没有覆盖到。 “滑坡,拥堵道路,背靠无人荒山,如果事故时人为的,凶手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偷梁换柱。”齐衡之缓缓道。 齐衡之话语中的狠厉令李冉不安,他安慰道:“齐哥…” 齐衡之仍沉默着,最后向李冉道谢。 十七年前,齐衡之的父与母齐修敏与婴祺,在外出途中得知婴祺怀孕,即将迎接第四个孩子。 新生命即将降临的消息让这对恩爱夫妇非常激动,他们紧赶慢赶,计划赶在齐国伟寿辰那天,亲口向父亲宣布这个好消息。 归心似箭的两夫妇确认飞机延误后,计划驱车前往南城转乘飞机,却在途中遭遇意外,双双身亡。 满心欢喜期盼等待儿子儿媳的齐国伟听闻噩耗后,强撑着一口气前来认领尸体,在掀开白布的一瞬间当场晕倒其后又被“请”进国安谈判。全赖婴祺的父亲在俄国的关系施压才全身而退。 明知这一场车祸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巧合,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而后在漫长的时间中,蛰伏着,忍痛等待着一个血洗屈辱,为家人讨回公道的时刻。 齐衡之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 他走到阳光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混脏阳光太阳照射过的味道灌进他的肺。 带有甜美的生的气息充盈他的身体,用力地与他身体里悲伤与煎熬的气息对抗。 而那让人窒息的绝望,欲将他拉入地狱的绝望。 又来了。 第4章 燃烧的向日葵 从安全部出来,齐衡之驱车前往金山别墅。 他刚经过一场浩劫,车子却驶得稳,此刻四平八稳地开上环城高速,正要去见他的大哥,齐家的掌家人。 齐衡之在兄妹中排行老二。大哥齐靖之性格宽厚,稳坐大家长交椅,妹妹齐锦之比较随性骄纵,算是一家之宝。齐衡之的性格相对折衷,比哥哥锐利,比起骄纵的妹妹又内敛沉稳些。 稳稳停好车,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十足的妍丽可爱。齐衡之摘下眼镜,走进庭院的时候,先被一个大大的脑袋拱到了身前。毛茸茸的金色大脑袋呼哧呼哧地喘气,把口水都滴在 是只大金毛狗,此刻热情地挂在齐衡之身上,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大宝!” 那是个高挑的男子,衣着居家。开了大门就叫着大狗的名字。 大金毛玻璃珠子似的大眼睛开心得睁着,主人的呼唤置若罔闻。大爪子拱到齐衡之的身上,弄得他蹲下来,感受着这大家伙黏糊糊的久别重逢礼。 等感受完,脸上早已晶莹一片了。 “被大宝洗过了?”齐靖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欠扁。 “大哥。”齐衡之被他弄笑了,点头打招呼。 “你嫂子去接乐乐放学了,来,去书房说话。”齐靖之牵着大宝进门,一边招呼着齐衡之,两人三两步上了楼上的书房。 齐衡之关上门,抬眼着这个书房。装饰上风格自成一派,没有繁复的装饰,所有家具的摆设都以舒适为准则。后面高高地两个架子顶到天花板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文学,绘画,建筑,音乐,乐谱,甚至小孩子的识字卡,都摞得整整齐齐,摆在书架最下面的那一层。还有用过的油画棒,堆在一边五颜六色地点缀着。 有谁能想到,无数道密令,都是从这个朴素而生活化的书房发出来的。 齐衡之看着那他大哥童趣与正经碰撞的书柜,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别笑,你迟早也有这一天。”齐靖之看出了眼中的嘲弄,笑着说道。“从ABC到123,到时候有你受的。” “坐。”齐靖之拍着弟弟的肩膀,“你等一会,我给你泡个茶。” 齐靖之没让佣人插手,自己去了小厨房。桌上两个相框则吸引了齐衡之的注意力。 两个相框,一个是齐靖之与妻儿的合照,另一张则年代久远,是齐家小子们年幼时,一家五口留下为数不多的正式合照。照片中,有稳重的男主人,美丽的女主人,两个男孩子露出笑脸,女主人怀中还有一坐着的小胖婴儿。 齐衡之继承了母亲婴祺美丽的眼睛。他的母亲婴祺有一半俄国血统,墙上的老照片如实地记录她眼中的幸福,顾盼生姿,流光熠熠,可不就是美丽吗。 刚才惨烈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勾起他忍耐多时的复杂心绪,此刻看到这张照片,睁着眼睛出神。 瓷杯中的红茶冒着热气被送到齐衡之桌前。“小衡,试试,你大嫂很喜欢。” 仍是笑着看齐衡之玩了一口暖茶,他的声音温厚,“看过录像了?” “嗯”齐衡之的声音中有一丝水汽。齐靖之拍拍他的兄弟, “今天辛苦了,这段录像一直遮遮掩掩,这次借着李伯伯升迁,反而让我们讨到好,李冉那边也帮了大忙,有机会你好好谢谢他。” “我这次着急叫你回来有两件事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新线索吗?” 齐衡之点点头。 “你今天看的视频不是新线索,这是几张照片和一段录像。可能和爸妈的死,不无关系。”他的声音沉下来,悲恸如水般倾泻 “准备好了的话,来看看吧。” 齐衡之沉默着,将那杯红茶喝了一半,放下杯子朝哥哥点点头,齐靖之才按下遥控,投影上开始出现画面。 摄影机摇晃得厉害,环境很昏暗,也许是偷偷进行的拍摄,画质非常粗糙。木窗棱,铁水壶,这些装饰似乎都不会出现在现在的日常生活中,齐衡之心中猜测,也许是不甚发达的偏远山区,或是十几年前的摆设? 幻想乐园_6 或者,同样是因录制时间久远,设备的局限导致了这样的画质。 传出来的声音依然很粗糙,兹兹的干扰声中,似乎有人声吵杂,有人在窃窃私语,环境却很安静。然后,还有一个弱弱的呻吟。 镜头几经摇晃,终于定住,远远地,一个女人被绑在椅子上,穿着一条黄裙子,头微微垂向一边,头发凌乱披散,露出半张脸。 那条裙子! 黄颜色的布料在画质粗糙的录像中依然抢眼,上面隐约地显露着向日葵的图案。也是,婴祺从来都喜欢这样有生命力的花。 齐衡之也许不会对一条普通的裙子反应这么大,也许不会去记住他所见过的每一条裙子。 可那是婴祺当时最爱的一条裙子,随着她在301国道上烧成灰,烧的只剩一些碎屑,贴在婴祺溃烂的血肉上。 那!那…… 录像很短,来不及拍下更多内容就戛然而止。少而短的信息,模糊的画面,令人更加心生恐惧,想入非非。 两兄弟在黄昏中的书房静坐了许久,他们需要消化,消化这残忍的录像,在火红的仇恨中重新找回自己的理智。 “两个星期前,有人将这些夹在促销邮件里,发进了我的私人邮箱。” 系统自动归类到垃圾邮件,碰巧的是你嫂子要找一封促销邮件时发现了它。这个IP,我让刘琦去查过,归属地在南城的附近。 “技术所限,分析出来的图像和妈妈很相似。我有一定的理由认为这就是妈妈,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还有一个东西。” 暮色渐沉,齐靖之打开了第二张图片。 投影上出现了一张工作证,title上的是江潘市警察局法医科,实习生。证件照是个女孩,年纪不大,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张证件我也让老徐查过,奇怪的是江潘市的警察局档案并没有这份档案,而这个分局就是当时第一时间出警的警局,他们是第一批接触到爸妈尸体的法医,其中也许有什么蹊跷。” 齐靖之说尸体这个词的时候有些微的停顿,但很快地调整了过来,他缓了缓,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封邮件,我更倾向于理解为这是一种信号,或者是密码。又或者是一个诱饵,对方布好了局。等着我们几个去送死。” “但可以解释的空间太大了,这样胡乱的猜测会消耗我们的精力。” “小衡,你愿不愿意去一趟南城?” 他又笑了:“再说了,就算你不想去,雅麟也跑过来,拉着你的耳朵把你硬拉过去。” “雅麟?”齐衡之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啊,早在半月前雅麟就把请柬发到我这里来了,为了提防你临时撂挑子,把你的请柬多发了一份给我,叮嘱我一定要把你推过去。” “雅麟和费家的费漫定了婚约。” “他大学时和你们不是同一批的,你对他有印象吗?” 齐衡之摇摇头:“听说过费家的生意,聚会上见过一两面,但没深交。” “费家这个独子,听说性子是一等一的敦厚,要是见到了,你可要对人家客气一点。” “方叔这次一反常态,高调得异常,我听外面人都说他打算把名下的产业趁着雅麟结婚,全部交接出去。听外面说得有鼻子有眼,你倒也可以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兄弟两转而聊起了闲话,仿佛刚才并没有看过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晚饭齐衡之被下课回家的大嫂热情挽留,满满足足地吃了一顿家常菜, 临走前,齐靖之交给弟弟一批文件。“你来之前,我整理了父亲当年一些工作上的文档,时间太久了,都是纸质的,有一些我处理成扫描件放在这里,有一些不合适扫描,你拿好,也许对你有帮助。” 齐衡之点点头,将文件夹接过来。齐靖之又叮嘱道“南城一行,方叔叔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初到那边,他会照应你,” 齐衡之点头,站了起来,对南城一行,他从一开始就展示了毫不犹豫却自有慎重的态度。齐靖之心中暗自满意。 隐而不发,宝剑藏刃,有这样的姿态,齐衡之已能当大事了。 齐靖之站前一步,给了弟弟一个用力的拥抱。 他们都知道,从今天开始,敌在明我在暗,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伺机而动的眼睛,一旦惊动,要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只是他们更相信自己,相信怀中的兄弟,相信他们身上流着的,传承于父母滚烫的鲜血。 “小衡,别让黑暗吞噬了光明” 齐靖之藏下心中感慨,只留这样一句叮嘱。 第5章 圣桌 谢眺在医院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昏昏沉沉睁开眼,看到的先是白,白得刺眼的天花板,脑袋发涩,细密的酸疼钻着他的神经。 谢眺费了一会劲,才侧过脸,看到了床边打盹的浪姐。 他的经理,总是笑盈盈地穿梭在客场里,穿着得体左右逢迎,此刻坐在床边打着盹,七倒八歪地摇晃着。 今早浪姐过来看他,与其说是看他,倒不如说是来给齐衡之赔不是的,只不过他扑了个空,只有林堂还尽职得守着谢眺,林堂油盐不进,对浪姐的道歉一概笑眯眯不置可否, 也许是惊吓,也许是洗胃后的反应,他短暂的清醒后,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直到第二天才有了力气,谢眺在得知自己尿检阴性后,马上就申请了出院, 齐衡之那位八面玲珑的助理没有说什么,只是帮他办好了出院手续,还把一个信封放到他手上,说是齐衡之给他的一点照顾。 谢眺不知道该向那晚遇上这种事情的齐衡之说声谢谢,还是对不起。他只是用尽自己的力气给林堂鞠躬,推辞了这份照顾,然后逃离了医院。 他迫不及待想回家,他已经离开家两天了,离了他两天的妈妈,一个吃喝拉撒全靠人照顾得植物人,此刻家里乱成什么样子,谢眺一想到就心急如焚。 谢眺收好东西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晚上了。他进了全家买了点打包回家,路上车子稀少,拦了好久才上了出租车,下了车,穿过一条小巷子,左拐右拐十几分钟后才到了家。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都是水泥外墙的老楼。这几天下雨,楼下积了一个个水坑。还有老鼠在昏暗的夜灯下跑过。门口停车场的阿伯流着口水打瞌睡,谢眺借着昏暗的光,辨认着跨过那一个个的深浅的坑,走上楼的时候,他的鞋都湿了。 幻想乐园_7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尿骚味。 桌上有张纸条,是看护留下来的,这几天虽然谢眺没回家,但好在那位看护还算用心,定期来给谢眺的妈妈做护理清洁。谢眺看了后心里稍安, 放下东西进了卧室,把母亲的满满的尿袋子换掉。又手脚麻利地换了纸尿裤。拧出湿毛巾给床上躺着不动的母亲擦脸擦身。看着妈妈面色还好, 才热了饭把晚餐吃了。 他母亲是植物人,从意外损伤到神经开始就没有醒过来,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年。自己洗完澡后,谢眺坐下给母亲按摩。他按照护士教的手法动作,手指按在浮肿的微凉皮肤上,留下的痕迹不一会就不见了,按着按着,他的思绪却开始飘远,想着还欠着的高利贷,想着明天的安排,最后想到他自己。从那年父亲进了监狱,自己被押在幻想园开始,仔细一想,原来也已经很多年了。 做完一切窗外鸟鸣声已经起了。他才换衣服睡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几天的事情。 前些天去给齐衡之道歉的主管经理叫浪姐,是他们这儿的男经理,平时管着谢眺。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穿着时尚,精致得很,却有一个艺名叫做浪姐。平时负责编排他们这些公关的。 因为出了这次冰糖的岔子,齐衡之估计闹了些什么事情,店里正在大阵仗地搜查清理,贵客最忌讳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幻想乐园一向不碰毒,有些人更是生怕染上些什么,对这些颇为苛刻,也是蹊跷,就这样中了齐衡之的枪口,自己还倒了霉。 浪姐让他放一天假,避避风头,第二天晚上回来开个会就好了。 还好自己尿检结果是阴性,又因为剂量不大,成瘾的可能性较小,但谢眺还是心有余悸,思索着下次复诊的时间。 迷迷糊糊的,渐渐就困了,神志困顿之间,脑子里竟闪着齐衡之的脸。闪着齐衡之老久之前的那句话。 “我要他了。” 谢眺在家好好地陪了一天妈妈,又因为也许是那天太过惊险,也许是重新见到齐衡之让他心绪不宁,这几天他即疲倦嗜睡,又频繁做着噩梦。以至于第二天晚上回幻想乐园时,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开会休息室在负三层,谢眺走过员工楼梯,差不多是最后几个到的休息室。这个大大的房间放着三四个长沙发,此时挤满了人。几个经理带着底下的人都在。有的人头发还湿着,可能从过夜室过来,只穿了内裤。吧台上,一个男子披着一头秀发,在吹着新做好的指甲,他穿着裙子,很短,露出一干二净的长腿。谢眺知道他是隔壁经理的王牌Tini。 哪怕是做娼妓,也不是谁都做成谢眺这幅窝囊样子。有的人就像Tini,天生就是尤物。他的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透露高傲。传言他曾经拒绝过客人,甚至于他的高人气让他疲于接待,拥有在幻想乐园挑选客人的权益。这些传奇的加成,也让他的高傲像吸收养分而绽放玫瑰一样霸道。 他也越发得离经叛道起来,比如他只穿裙子,他戴假发,也蓄长发。似乎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妖姬,搔首弄姿,高昂头颅,向其他尘土一样的人,投入冷漠蔑视的眼光。 他瞥见谢眺姗姗来迟,手支在脑袋,眼光微微转着,千娇百媚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如其分:“啧,大牌啊。” 这一声,全屋子的人都瞥了过来。 谢眺不与他纠缠,只低着头做到一边去。一旁,与谢眺同一个经理的向航却看不下去,远远地,颇有维护的意思。Tini这才收了姿势,仍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转到一边细细欣赏起自己新做的指甲来。 都是在幻想园做鸭子,像淤泥中的蛆那样活着,也兴这一套斗来斗去。但并不是所有的男公关都阴阳怪气。比如谢眺身边的向航,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摇滚青年。他上半身有面积百分之八十的纹身,抽烟,男子汉。 不羁是很不羁了,鸭子也做得坦坦荡荡,平日里也对谢眺多番照顾, 见谢眺过来,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关切地跟他说起话来。 休息室也有女孩,她们的穿着也各异。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关系好的交头接耳,陌生的用缭绕的烟雾作掩护互相打量。 这些鲜活的尤物们聚在一起,再次说明了一个道理,幻想乐园从不千篇一律。 陆陆续续人都到了,浪姐清了清嗓子,场子都安静了。他打开投影仪。“9月26,是我们的周年庆,大老板说了,要弄点刺激的回馈客人。我先叫名字,叫到的人记住了,是幸运儿,要扬名了。” 大老板从未露面,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说一不二,惹不起的大老板。而每年的周年庆,则是这个充满狂想色彩俱乐部的狂欢最高潮。一年一度,新鲜感,满足所有层级顾客的需求,这是这儿的招牌,更被戏谑为买春界的奥运会。 每年的周年庆,幻想乐园都会推一些主推的公关,作为招揽取悦贵客的尖子,此刻,就是这样一个掐尖的时候。 浪姐的声音还是含着笑意,他永远笑着,笑是他的招牌。“叫到名字的这阵子要培训哦,身体也要多注意” “Jessica,Tini,嘉儿,……,”叫到名字的有男有女,搔首弄姿,或是深色错愕,底下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浪姐的声音并没有停“最后,小灰,谢眺。” “接下里由Tony为大家介绍新玩法”等这阵喧哗声过后,浪姐请另一位经理上来。 Tony也是个帅哥,虽然老了,染了一头灰头发,他放到PPT上的,居然是一张古典的桌子 “我们的新乐子,就叫圣桌。” “创世者创造了世界,他在最后一天创造了人类,将他们安置在一个乐园。这个乐园有美味的水果,甘美的酒,和母乳般的牛乳,流淌在河流中,取之不尽。” “相对的,人类的欲望也无需掩饰,他们各取所需,随心欲动。如同圣卓上的美食,鲜嫩,多汁,美好,独一无二。” 屏幕上放映女性毫无遮掩的裸体,点缀着各色的食物,颜色扭曲着和谐。Tony的声音隐含诱惑:“孩子们,最美的盛宴,就是你们自己。” 从听到自己名字开始,谢眺就有点懵。Tony说规则的时候他没怎么听,因为知道没用的,照做就好了。他的脑子里嗡嗡响着,听不清楚任何声音。 胃里开始翻天地搅着,疼,疼得他抓紧了衣服的下摆。紧紧地抠着。 直到一旁的向航拍醒了他:“谢眺!谢眺你怎么了,结束了!” 结束了?谢眺不明白,怎么可能结束。 胃病发作的谢眺头晕眼花,在休息室待了片刻,夜深了,温度也低,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湿冷的空气钻到他的身体里,楼上,是风花雪月挥金如土,楼下,是残破的身体磨人的病痛、 当他走到街上时,他仍不明白,但已经挨过这一夜,日出了。阳光照在他身上,亮却不暖。 胃部的绞痛如同酷刑,疼痛蚁噬他的神经,走两步就更疼了,谢眺不得不停下来,蹲着忍过那一阵。 “圣桌,真是有趣的名字。” 疼得蒙了,谢眺像抽离出来了一样,痛没了实感,却荒唐得他想笑。 这即是上天的恩赐,人类的餍足,也是他往地狱,更坠深了一层。 第6章 尘土与淤泥 “嘭!”一个酒瓶,在墙上炸开了花。 “怎么回事,骗人呢!拿男人糊弄老子!”又一个酒瓶甩到墙上,炸开一大朵玻璃花儿,喷溅出来的小碎片入肉没有声音,可那穿着裙子的男人,腿上已血红了一片。“叫你们经理来!”那沙发上抽烟的男人又喊了一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几个阔少模样的人坐在原本叫过来服务的公关就下去,笑嘻嘻地抽烟喝酒看热闹。 事情原来是这群客人在楼下大厅喝酒,Tini穿着露肩的蕾丝长裙,就坐在吧台上。女装是他的卖点,几乎以假乱真,有些客人就是吃这一套,这几个阔少一进门就被弄花了眼,到吧台点酒的时候被Tini的脸给钓到了,开了单搂着就往楼上去,等到酒正酣时情正浓,脱了裤子,才觉出不对。 掏裆摸到鸟,这算怎么回事? 客人当下面上无光,就要往死里发作。有些人,面子最不能折损,你让他损点钱财吃点亏都是小事,但一旦牵扯到脸面,特别是在酒肉朋友前出丑,那可真是撞上枪口了。 幻想乐园_8 那客人越想越气,撩着头发大骂:“死人妖,穿成这幅骚样子恶心谁呢,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今天碰上你这个人妖!”那人越说越气,揪起头发就甩了个大巴掌“贱人,死了妈吧穿成这幅鸡样子!” 这巴掌甩得极狠,兴许是指甲挂到肉了,Tini脸上刮出了几道血痕。裙子也在拉拉扯扯中不成形状。 发狠的客人脸上挂不住,火撩撩地烧着。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晦气。 说不清的情绪蒸腾他,让他一把抓过这个卖屁股的,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Tini双腿光裸,半点东西可以遮挡都没有,硬生生地跪在一地碎玻璃上。 红肿着脸,流着血,生生挨受。 一个VIP包间外面,围了好几圈的人,有保安,有公关,还有看客,人们神色各异,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场好戏。 明明是生客, 就是没有一个人能进去帮他说句话。门口的保安更是为难,幻想园虽然要在客人无理纠缠时护着公关们,但更加不能太得罪有权有势的客人,为首的那人早已经按着耳麦通报消息, 谢眺也被堵在了门口,他今晚是要去培训的。 自从定了圣桌的名单后,入选的公关每天都要在固定时间点培训和排练,可能是到时候的场面和表演有些详细,很多细节都需要提前走场,另外需要准备的就是他们的身体状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在正日子能给贵客一个惊艳的体验。 但今天他走去调教室时,被堵在一个包厢门口。场面混乱,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都在说Tini遇上了麻烦。 他和Tini不同组,平时不常见面说话。但Tini这人心气高,平时仗着自己有人气长得美在公关圈子里也是趾高气昂,有点高岭之花的意思。只是再心气高的,碰上眼下的情况,也是白搭。 谢眺的心揪着,隔着哪怕里面是交情不深的Tini,他也不好受。 “哎呀,沈少爷!”是Tony,Tini的主管经理,他未进门声先到,等进了门满面殷勤笑容,仿佛面前这一地玻璃渣和血肉模糊的Tini都不存在,他只是见到一位上门寻欢的普通客人。 “好久不来了,您上次存的酒,我还帮您收着呢。”Tony拿起桌子上的酒,给沈少满上了一杯“还有您上次点了牌的那个小东西,也说很想您。” 姓沈的这人俗称新贵,其实就是暴发户,但背后不知搭上了哪家的权贵,在圈子里也是横得很。他上幻想园来也没几次,但爱面子胜过爱一切。Tony进了门面子给了他十足,又是存酒又是熟客,生生把这人的毛摸顺了。 看客人的邪火稳住了,他又坐直了身体,演出了十足的贴心模样。 “这小东西不懂事,冲撞了您,我让他下去吧,去找几个靠谱的陪您玩,一定包您满意。” 他仍觉得不过瘾,还想在那穿裙子的死鸭子身上找回场子:“你不是说我还存着酒吗,一块上,再加两箱红酒两箱白酒亮相马天尼,我要看着他喝下去。”他夹着烟的手指虚虚一指,点了点地上的Tini。 那酒喝下去,肯定是要了人命的,但Tony笑着挥挥手,只过了一会,二楼的酒台子就送过来六箱酒,划开箱子,侍应生摆了满满一桌子,还端过来十几个酒杯。Tini还跪在那儿,一动一动。 Tony只赔笑,面上一点不露,只是左手里抓着手机,在身后转得飞快, “铃~~~”Tony心里出了一口气,面上也不显,只笑笑接起来“喂,嗯嗯,好的,好的没问题。”点头如捣蒜地应着。 打完这电话,不急不缓地凑到沈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就见那个姓沈的动作一滞,慢慢地,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出来。 “下去吧。”沈少把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不喝酒了,没意思。”他拿上外套,招呼一边看乐子的朋友,正要换场子。 Tini这就算捡回一条命来了?谢眺在旁看得胆颤心惊,只见Tony拨开人群,到他面前来说道:“谢眺,麻烦你送他去医务室可以吗,救护车到了我叫你。”Tony还要陪客人,确实顾不上。 谢眺点点头,走近了那堆碎玻璃。房间里灯不亮,他找了好久,找到了Tini的高跟鞋,扶着他站起来穿上。 谢眺是见过血的,只是没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他不知道怎么的,眼里已经泛起泪来,用力扶着Tini,声音颤着,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疼吗?”“没事。”Tini声音低低的,已经虚弱不堪了, 谢眺见他的手轻颤着,摁在下腹,顺着他的手看下去,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那深色的衣裙,那一块颜色特别的深,他越想越心惊,伸出手去轻轻一碰,竟然沾了一手的鲜血! “Tini!” “刚才他拿酒瓶摔我,玻璃…可能…嵌进去了”tini的声音虚如游丝。 那人竟然下这样的黑手! 他比谢眺高,靠在他身上时还自己用力支撑,就为了不那么麻烦到谢眺。“谢谢你…以前…对不起。”Tini声音微弱,谢眺忙应:“先别说话。我带你去…去医务室!” 谢眺急得颠三倒四,他们已经不能再拖拖拉拉了,可自己一个人,又怕碰到Tini身上的伤口,愣是走得慢,急得谢眺,tini在他怀里越发虚弱,呻吟声都渐渐弱了下来。 两人相扶着走到员工电梯的时候,碰上出来寻谢眺的向航了。谢眺的培训已经迟到,浪姐不放心,让向航出来找,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吓了一跳,忙上去搭把手,又因为顾忌Tini腿上的伤,不敢乱动,只好将他架起来,三人磕磕绊绊地走了好一会才到医务室。 地上滴下的斑斑血迹,还没风干,已经被保洁阿姨清洁一新,就像刚才那滑稽的一幕戏一样,很快就被这繁华的烟火,掩盖一空了。 值班室里,医生检查着伤口。 “唉,玻璃都嵌去了”值班室的医生检查着伤口,眉头皱成一团。他不敢乱动,只得先止血。口中念叨着,走出值班室去打电话:“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内脏,得让救护车快点到…” 留下谢眺和Tini在屋子里,TIni躺在床上,脸上的冷汗已经大雨般倒了下来。一副随时撑不过去的样子。 谢眺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轻声哄着“Tini,Tini,不能睡,不能睡。”Tini已疼得近乎昏迷,谢眺倾身拿小勺舀着葡萄糖,一勺勺地喂着。谢眺的手控制不住地抖着,但他努力地放到Tini唇边催他喝。 “Tini,Tini,你不能睡。”他的声音柔得与水无差别了,按着焦虑和惊慌,硬是挤出声音来:“Tini,你得活下来。” 他怕,他怕Tini在他面前,就这么…… 二十多分钟后,救护车终于到了。谢眺帮着把人扛到床上,Tini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谢眺没办法,只能把他的手用力扣下来。 把tini送上救护车后,谢眺回了调教室,浪姐站在门口等他:“迟到一小时,罚一小时。”他知道事出有因,但既然训练是集体活动,就应该平等对待,才能不落人口实 谢眺垂着头应着,转身进了盥洗室,把衣服脱干净了,跪在地上先浣肠。 柜子上有调好的浣肠液体,谢眺拿在手里,开始清洁自己。 浴室的玻璃是透明的,谢眺跪在地上,高撅起自己的臀部,岔开腿,前后两面镜子,将他袒露的身体和扭曲的姿势照得通透无余。 浣肠液刚进入他身体时微微的凉,异物感渐渐加重,直到清洁完毕,谢眺打开热水,开始洗浴。 这些动作他做过无数遍了,只是这一次。 在他想着今天那房间中满地的玻璃渣混着未干的血迹和Tini那不忍多看的伤处,他就难受得浑身发颤起来。 出了盥洗室,他躺上调教床,任由调教师给他的手脚加上镣铐。连上今天应有的强制高潮训练设备。 幻想乐园_9 前端和后穴的震动器具开始启动,胸前的敏感点也被折磨, 只一小会,谢眺的脸上便浮起潮红,他的气息急促起来,不自主地发出低声的粘腻喘息。 他望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大大,任由灯光刺着他的眼,慢慢地溢出生理眼泪来。 慢慢地,视线就模糊了。 大家都是泥土,污浊的,肮脏的。 到幻想园里来了,就不是人了。要不然怎么有些人是云,高高在上,自由洒脱。有些人是泥,低到尘土里,卑躬屈膝,轻易地叫人踩在地上。生死都说不上话。 云泥之别,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他只想活下去,熬过去,多看一天的太阳,多照顾一天母亲。 他不想被一个酒瓶,一个电话,一句指责,就判定了生死。 但他没办法。 第7章 盛宴 “我要!我要狗狗!”一个小男孩跑在一片大草地上,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声音稚嫩,带了一点点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逗得旁边几个大人哈哈大笑 “小衡,小衡”一个女人笑吟吟地,蹲在小男孩前面的方向。 她的笑容柔和,张开手,朝小男孩拍着手:“来!快来小衡,追狗狗。” 阳光照在草地上,一片温暖。 小男孩卯足了劲儿,追着那只大狗狗,抱着大狗,金色的毛发蹭在他肥肥的手上,闹得他一阵痒痒,哈哈大笑着。 在他眯起来的眼里,有妈妈,有爸爸,有爷爷,还有远处。 他开心得哈哈大笑,仰着头,阳光都要照进他的嘴巴里啦! 他嘴里的阳光一开始是暖的,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他烫的捂住了嘴,一睁开眼,全是血红色的大火! 妈妈呢!妈妈! 爸爸呢,爸爸! 他们在哪里!怎么全是火! 齐衡之睁开眼,看到了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在他的被子上。 和梦里热烈却没有温度的火焰不一样,这会的阳光是温的,暖的,让他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他躺了回去,慢慢地才回过神来。 洗漱时,齐衡之看向镜中的自己,平日里即便忙碌,他也将自己打理得妥妥帖帖,只是这一次回国,总让他觉得水土不服似的,脸上都略见疲乏。 打那天回家睡了一觉起,齐衡之就一直连轴转地忙。一边是接手齐靖之给他的摊子和线索,比如齐家的老臣刘琦。后面会帮着他,理清楚那些不知真假的线索。 刘琦跟着齐衡之的父亲齐修敏多年,早些年也是道上的风云人物,年纪比齐衡之大了一轮多,算是齐家留给两兄弟的陪臣。 另一边倒着时差,盯着“金色河流”的订单。 齐氏这盘踞北境近百年,表面上看是一个产业结构多元化的资本化财团,而隐藏在黑暗中的部分,则有一个响亮国际的名字“金色河流”,一条流淌着黄金和美金,运载着世界上百分之三十的高科技军火的地下河流。 他这个老板旷工的时候刚好是那边最忙的时候,20架大飞机的出货顺利出港后,又准备着手安排工程师的名单和行程,其中那些弯弯绕的坑比起往常只多不少。 等坐下办公,已经中午过。 他点开了金四给他送来的礼物 先前让他调查的一些文档。 齐衡之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南城与北都一代的势力可以说是各自割据多年,南城商会以利益共同体的形式拧成一团,旁人难以进入,所以可是说这帮商人霸占了国境一半以上的海岸线,整个南部围得像个铁桶,让齐衡之这个异乡人不得不忌惮。 所以成行之前,他拖了金四讲一下南城近年来的投资情况,几家巨头的实际情况都给他透个底。金溪虽然玩乐在行,干起事实来也不含糊,这才没几天,就分门别类把这些资料都给传过来了。 还气定神闲地,附了一封好心的“彩蛋”。 是那晚齐衡之床上人的资料。 那日在幻想乐园,齐衡之的雷霆之怒来得莫名其妙,幻想乐园那边为了平息贵客怒火,都求上金四做说客了,金四听了前因后果,脑子转了转,就把事情顺手一推,在邮件里补了一句 “南方那些老滑头,最好这一口。而且难道你就不怀疑,他是谁要放在你身边的棋子。” 这句话说得隐晦,齐衡之却知道他意有所指。 南方多靠海,不少人是海运发家,外贸走私风行数百年,轻工业也发达,这几年又流行起全球贸易。因南面人不像北边那么多讲究,他们头脑灵活,精打细算,出了不少商业大亨,因此,南方也被称作创业者的天堂。 有句话说的正是,想改变出身,除了再投一次胎,就是去南方创业。 也因实用主义盛行,南面人多少有些功利,一双眼睛从上看到下,扫描条码似的,就能看出你这个人有没有价值,有几分价值。他们生活上也精致,这几百年来越发多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开放风情,有头脸的人出门必带情人,也常互赠情人,以示交好。这种事情,在北方是绝不能发生的。 这一趟南方,本就是他要去淌的浑水。即是入乡随俗也是多一手准备,即便这人是谁的眼线,也是一个线索。想到这里,齐衡之打开了那个附件。 谢眺,金四用了初号字体,一瞬间这个名字大得吓了齐衡之一跳。这果然是金四,永远都不放过捉弄别人的机会。 齐衡之接着往下划,看到一张图,类似模特卡一样的照片,画面中男生直视镜头,面容稚嫩,眼睛睁得大而有神,隐有笑意。齐衡之再往下面看,就是几行字。 谢眺,23岁,原北都国府大学学生,三年前进入幻想乐园,卖身还债。 父亲因多重罪责收监在辅桐监狱,已亡。母亲系植物人,卧病在床。 明面上,无其他背景。 明面上?齐衡之看着这句话笑了。他面前又浮现金四煽风点火,幸灾乐祸的样子。但显然,这句“无其他背景”正中齐衡之下怀。 幻想乐园_10 他瞥了一眼电脑下面的时间,发现今夜就是金溪之前约好的去幻想园的周年庆,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心里把金溪日了五百遍。心想爷都忙得没时间睡觉了,还要抽空陪你们去逛窑子,真是交友不慎。 想着想着,齐衡之就笑了。 幻想园在北都贯穿南北的面的洌江边。 双子塔形状的大楼外面都是玻璃幕墙。往常,宾客从一楼的私密电梯上到22层,走过长长的全景走廊,就来到了幻想乐园的大堂。 大堂中高高悬挂着水晶灯,像倒垂的仙岛,丝毫不吝惜展示一身的流光熠熠。 今日不比往常,星火更加璀璨,门前一排靓女侍者,每个女人冲着每一个入场的客人鞠躬,晃着葇荑。一个个笑眯眯地打招呼 侍应生接过他们的请柬,把他们往剧院引了去。 进了剧场,门口的侍应生给他们递过来几个假面,极为小巧,有些威尼斯假面的意思,齐衡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笑了。他接过,却没戴起来,斜斜一插,别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面对贵宾的回馈宴会,剧场里人倒是不多的, 舞台上,不小规模的一个弦乐团正在演奏,齐衡之找到角落的金溪,刚一落座,两人相视一笑,硬是笑出一些心有灵犀来假面晚会,交响乐演奏,不伦不类不俗不雅。为难一个开窑子的,也要搞出这么多花样,戏台子搭得十足宏伟,现代社会的商业,还真是浮夸疯了。 可他们也不得不感慨,对味。 嫖娼一事,自古有之。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卖淫和杀人,最古老的两个行业。 人人都需要性,但赤条条地摆上来,毕竟粗俗。若要拿上台面,不讨人嫌。都讲究酥肩半露,讲究琵琶遮面。讲究樱桃小嘴只抿一点点的美学。 酒池肉林,声色情欲,他们掩映在装模作样的掩饰下,藏身于礼仪规矩之中。为什么幻想乐园嫖而高雅。皮肉生意自然是皮肉,但不可过于粗俗了, 甚至于,今夜寻欢的客人,还有一些女士,她们穿着华贵,面具隐去她们的面容, 多好啊,夜晚来了,追逐情欲的快乐,纵情挑选,纵情玩乐,在面具下,情爱的欲求纤毫毕现。 不一会儿,李冉也来了。他来的巧,第一重幕布向两边开启,一排歌女,并排而战,唱诵着意大利语的音乐剧。 背后红的帷幔随乐声轻轻飘荡,人们应接不暇之时。 花腔歌女婉转的乐声中,缓缓走出一排女人。 她们的身体丰腴,不着片缕,只在身上挂着贝壳的,流苏将他们身上的曲线遮盖起一点点,却让胸前丰沛更为灼人,勾着人的目光往那儿探寻。 女人们的脸上都绽放着笑容,那种笑容是带有一点点慈爱的母性,一排站好后,乐声更是高昂,只见一排侍者手持托盘鱼贯而上,半跪在女人们身前,而女人们对着客人,伸出他们的手,就这么挤弄揉捏起自己的胸乳。 白色泛黄的乳液滴落进小杯中,由这些女人穿行着在宴桌子中,递给自己随便挑中的客人。 这是母乳,真的母乳。不少客人目瞪口呆,端起小杯的手都发抖。 可…却忍不住,想试一试… 母乳上了桌之后,乐声低缓下来,第二组演员上前, 几十个少女和少男手牵着手上台,他们十七八岁的样子,拿着手上的小水晶杯,一杯杯得放在侍者的碟子上, 杯子中的液体微微粘稠,远远看,红与白缠在一起,泛着血红色。 雨燕般的侍者灵巧的穿行,将那些台上的水晶杯递送到客人的桌上,许多的客人拿起来,闻了闻,又捂着口鼻放下水晶杯子,还有人,偷偷地沾一点,放在鼻子下,仔仔细细地嗅着。 金溪拿起来,放在手边扇了扇,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地方的,可能是初潮和初精。” 那些猎奇却让人震撼,刺激本能的物体,分发到每一个客人的桌上。 人们沉默不语,可越是沉默,情欲越是发酵。 ※ 随着小提琴最后的一个高潮断点,琴弦撩拨,大戏缓缓拉开序幕。面具后的歌者,唱诵咏叹调,红幔后的舞台终于揭开面纱, 几十个或坐或卧的裸体男女,错落有致,有的互相亲吻抵舔,有的被绳索所缚, 那是一个,情欲的天堂和地狱。 幕布后错落摆放的三十六个贝壳缓缓打开,露出内里珍珠一样的内核。 人们顺着那缓缓打开的蚌,探视内里的秘密,随即,他们捂住了嘴。 那都是赤裸的人体。 不一样的是,他们或一人,或两人,多的三四人,每一个贝壳里,都做出了不同的姿态, 而圣桌上的食物,羊奶,红酒,牛奶,苹果,草莓,葡萄,在每一个贝壳上一览无余。 一个男子,高高地撅起自己的肥臀,穴口处,正含着一枚小巧的苹果,深红色的嫩肉微微地缩着,挤着果肉。 有一男一女,穴口互对着,一个水晶的双头龙被他们的穴口含住,进进出出,肉体博弈之间,湿漉漉的液体在交合处流下,泛着水光。 更有绳索将一个男子高高挂起,身后水晶的假阳具震动,将他的穴里嫩肉翻腾搅和,引得他连连媚叫,穴中白乳,就这么浸溢了出来。 一室靡靡。 侍者推着贝壳后的推手,将今晚的货物在中间长长的走道上展示。 客人不能触摸,却可以看,用她们的眼睛,看到每一具身体的动人妩媚之处,挑出最喜欢,最想要的货物。 宾客的倒吸气声中,司仪登台寒暄,与身后淫糜之状不同的,他笑得落落大方,他声音温和,与客人调笑,称号今晚的佳肴都是绝佳,问道哪位客人希望上来体验一下。 体验的话,一号就会免费赠与,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需在台前,让大家看看反应,看看今晚的服务,是不是称得上一流。 地下窃窃私语声更大,大家有说有笑,有的人不为所动,有的却举着手,跃跃欲试。 司仪笑意盈盈,在舞台边调了一位男士,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大概是介绍规则,那人微微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号贝壳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两人金发碧眼,见客人选定,远远地笑着,膝行上千。 那位男士看着年纪还轻,带着假面看不真切,贴身上来的男男女女已是摄人魂魄般的妖姬般抚摸上他的身体,亲吻,抚慰,揉捏,数不清的手交缠在他的身前,慢慢,他的脸上泛起微微的潮红,呼吸声在安静的剧场内回荡着,撩动着人们的心跳。 幻想乐园_11 被情欲蒸腾,前后夹攻,他要发出呜咽,却已经被封住了嘴巴。 幕布在此刻骤然落下,声音也被隔绝,只有一篇刺眼的红,赤裸裸地映入人眼。 座位上,有多少人已经看得身下灼热,不自觉地蹭着椅子。 至此,看客终于能够看出,今夜的一切都为了将他们带回繁盛世纪,带回那个繁华的,数百数千年前的贵族时代,而看客即是贵族,高高在上,接下来,要挑选的就是他们今晚的礼物了。 全场哗然,议论声如水沸腾,司仪拉了拉一旁的小钟。宣读了今晚的流程 今晚的流程,也是拍卖,拍品是36件,每一个编码,有的是个人,有的是两人,有的是好几人。都是幻想乐园今年的上品,只要客人拍了去,玩法不限。 但拍卖的不是现金,而是积分。幻想园自有一套积分体系,主要衡量客人的消费积分和预存金。而用金钱能够衡量的只有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相当于信用积分,只是这里用的不是信用,而是名声。你看,这地方就是这样,明明都是钱,却要这样造作,做什么都要遮掉那层铜臭味。 金溪最是喜欢看人豪掷金钱,他捞起酒杯中的橄榄,咬得唇舌生香。突然看到 身边的齐衡之伸出手,在平板上按了一个数字。 什么?!!!??? 齐衡之出手了?在这么一个场合?金溪和李冉吓掉了眼镜,忙扶起下巴,去看齐衡之按下的那个数字编号。看看是哪位神仙,能入了这块冰的法眼。 32号。金溪一眼看过去,只看到白花花的一堆肉。他是近视眼,眯了半天眼睛才算看清。32是个男孩,剥了个干净,一身红绳子紧紧地束缚住手脚,身子是极白的。那男孩可能是牛奶主题的,肛塞没塞紧,有乳白色的液体在身下淌出来。金溪没看出什么特别,他幸灾乐祸地看着齐衡之,齐衡之倒是淡定,敲下了数字之后就坐着,拿着他的酒开始品起来。 台上的尤物们竞价都是一个个来,叫到了哪个,就把特制的金色餐车推到台前来。终于轮到那32号。司仪看着手里拿着的板板,先是惊讶了一声:“哇,028客人,出价10K分” 昏暗的环境下,场下客人们发出低低的讨论声。 幻想园的VIP编号从未变过,编号越靠前,越是老客,越是大佬。齐衡之的号还是赠的,排得漂亮,此时此刻亮出来,正是亮出了身份,等于宣之于众,齐衡之出手了。 齐衡之,这可是齐衡之。看似随便,实则洁癖,轻易不让人爬他的床。此番出手,引得看客们也一番激荡。 这时候,司仪又说了:“012客人,12K分,0126客人,6K分。” 012?谁?这个数字可厉害了啊,因为幻想园前16个数字,都是神秘的从不对外公开的客人,前十六代表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齐衡之今天,碰到对手了。 洛城齐家二少,竟然在欢场上碰到对手,就如同学霸逃课去网吧,打英雄联盟还遇到高手被虐一样,底下的讨论声瞬间就盖过了音乐。只听那司仪又说:“请出价的客人进行第二轮竞价。” 齐衡之倒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第二轮竞价已经出了,其他人都退出竞争,只是齐衡之的028,和那个神秘的012,齐衡之直接翻了两倍,而对面的出价咬得也紧,堪堪少了齐衡之一点。 齐衡之微眯了眼睛,这不是对面该有的姿态。012绝不缺钱,他将叫价咬在齐衡之后面,在他眼里,那就是挑衅。 金溪也感觉到了,对面说不准是冲着齐衡之来的,只是这事情说起来也太蹊跷了,谁能预料齐衡之会在这个男孩身上出手,谁能预料到齐衡之的第二轮出价。他拿起手机,不知道发了条什么消息出去。 幻想园的规矩,在客人未放弃之前,绝不停止他们出价的机会。两方还在互咬,司仪宣布开始第三轮。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是要一个小公关的问题。 而看客更是兴奋,眼看两边叫价疯涨,众人暗惊这是神仙打架仙人斗法,各显神通的时候了。无数探究的眼神四处张望。齐衡之仍是一如既往的稳,轮到他出价时,只在平板上点了一个红色的按钮。按完还是拿起酒杯,品了一口化了冰的威士忌。 金溪看了一眼,笑得像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卖弄。他重新靠回椅子上,在李冉的耳朵边说了句什么。弄得李冉睁大了眼睛,也笑了起来。 终于到第三轮揭晓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下来,等着这结果。司仪看了看手卡,突然做出惊讶地表情“028客人,All in!” All in!清空所有积分!场下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不说那份虚无缥缈的名誉积分,那货真价实的金钱部分,可是值了不知道几位数啊!一夜欢好,竟值千金万金! 等这阵喧哗过后,“012客人退出竞价,32号今晚归028客人。” 满堂掌声祝贺,无数的目光袭来,齐衡之却没有笑。他依旧端着酒杯,滴水不漏。 只是金溪和李冉的笑容更甚,幸灾乐祸无声调侃,好像都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今晚出手? 第8章 月漉漉 走廊上,侍应生推着一辆比较大的餐车在走廊上。 轮子有些颠簸,但还算稳。车上盖着一张香槟色的丝绸餐布。那形状仔细一看,似乎是个侧躺着的人。 那遮羞布下面躺的正是谢眺。他的心跳动着,惶惶不安,耳边还不停地响起那个数字。 028…028…,028. 为了今天他准备了好久, 他知道,028,这个编号,他从很久之前就听过一次,只是没想到今晚,还能再听一次。 那是齐衡之的编号。 就在刚刚,在舞台刺目灯光下的谢眺只能闭着眼。他听到音乐声,听到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也听到司仪一次次报价的声音,还听到那个惊人的“All in”。也听到自己的惊慌,听到自己内心因任人摆布却无可奈何而哀鸣,还听到自己害怕得牙齿打颤轻轻的咯咯声。 他唯独没有听到的是齐衡之的声音。 好像每一次,齐衡之都是出现得那么令人意外,那么沉默,那么无迹可寻。而从不意外的是谢眺的狼狈。就像这一次,他是盘中餐食,由人推着,就要去见他的食客了。 这是今晚最后的规矩,所有的“餐品”,都会在有了主人之后盖上餐布,从舞台上退下,送餐上门。然后进入没有规矩的玩乐。 车子停了下来,轮子在厚厚的地毯上,连声音都不见了。然后谢眺听到关上门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人,没有声音。谢眺一直等着,一直等,等到门又咔哒一声,开了。 然后传来脚步声,很慢,很重,踩在地摊上,渐渐没了声音。 扑通扑通,谢眺的心跳动,快得他几乎眩晕。然后光慢慢透进来,齐衡之掀开了餐布。 齐衡之终于得以欣赏他今晚的战利品,清空了他所有积分,让他被众人目光洗礼的战利品,此刻正赤裸着,毫无遮掩地展示着经过装饰的身体。他身上的红绳还紧缚着,绑出情与欲望,挑逗的意味。口里套着口枷,包括后庭的钢钩,都隐隐约约地滴出乳白色的牛乳。然后齐衡之拿起了餐车末尾的一把剪刀,金色的,还绑着一个好的蝴蝶结。 齐衡之剪开了那些绳结,上下两刀,颇有专业风采。 他审视着,说:“去洗干净。” 谢眺挣扎了一下,爬起来进了卧室。 幻想乐园_12 谢眺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瞥见齐衡之坐在床边,他垂着眼睛走到齐衡之脚边,轻轻地跪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到齐衡之的声音。 “谢眺。” 谢眺,金四的报告无误,清脆的声音如风铃相击,琳琅作响。 齐衡之对气味敏感。除了声音,他还闻到了味道,如同溪流流淌,散发温度缓缓跳动的香气。 香。 那香气是暖的,像血一样。 令他突然想到了幻想乐园的几个小招牌,其中有一种体香香水,叫做“月漉漉” 普通的香水涂抹喷洒在体表,挥发出淡淡的香味,但总有些人为的刻意,但齐衡之曾听说过,幻想乐园为了让公关身上的香气自然,起到催情的作用,会给他们注射一种秘制的针剂。特质的成分直接打进身体里,会随着血液流动变成有生命的香味。 最出名的一款叫月漉漉。能让人闻出,沧海明月上的暖香。 月漉漉,波烟玉。 莎青桂花繁,芙蓉别江木。 明明是催情的东西,偏要披这样风雅的衣服。 “你身上有月漉漉?”齐衡之对这套附庸风雅持保留态度,他问道。 “是,为了圣桌,打了一个月。”谢眺心慌着不明就里,却就实和盘托出。 因为香料的昂贵,和注射对身体的伤害,普通的场面不会使用,这一套方法也被津津乐道,称为一绝。渐渐地也变成了都市传说,齐衡之没想到幻想乐园对这次“圣桌”这么重视,更没想到眼前人担得上幻想园的这样重视。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人。 训练有素,进退有度,乖巧,又脆弱。 也能带在身边,物尽其用。能被他拿在手里,轻易捏碎。 他思量,起身伸出手,抬起了这人的脸。 在他的手掌中,谢眺仰望着他,皮肤是白的,在灯光下展露瓷釉般的光泽,眼睛仍是那么大,少见地直视着齐衡之,完完全全地露出他的强自镇定和畏惧。 齐衡之几乎叹了一声, “愿意和我去一趟南城吗?” “两个月期限”他又补上 “幻想乐园那边我会处理,晚点林堂会把合同拿过来给你,完事后会另外结算你酬金。你的妈妈那边,林堂会安排她到蒲航疗养院,让专人照顾。” 齐衡之说得面面俱到,谢眺一下吃惊,忙瞥一眼齐衡之,只一地收敛了眉目。 房中安静,只有呼吸声,一会谢眺微颤的声音问道:“请问几号启程。” “三天后。” 仍是那样的沉默,齐衡之并不催他,只将他的身影看了又看。 谢眺抬起脸时眼中已再没波澜,终于正视齐衡之:“我跟您去。这之前我可以先送我妈妈吗?” “好的,有事找林堂。”听到了想要的答复,齐衡之微微颔首,走出了房间。 等那阵脚步身渐轻下来,谢眺的心还狂跳着,他浑身力气被抽空了一样地瘫坐在床上。 他看着齐衡之走出去的方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齐衡之还是没有认出他,却再一次要走了他。 ※※ 齐衡之办事效率极快,浪姐第二天就找了谢眺,两人面面相觑,闪电速度把谢眺这几个月“外派”的事情办好。从这天气就可以放假,专心准备和齐衡之去南城的事情。 浪姐妈妈桑做久了,性子也变得很会照顾别人,拉着谢眺私底下叮嘱了很多。 当年齐衡之与谢眺的事情浪姐也知道,只是齐衡之这番行事令他也摸不着头脑,只好与谢眺叮嘱。 “我看他说话办事,没有认出你,翻旧账的意思。” 谢眺低垂着头,乖乖地点头,浪姐心里一酸,面对谢眺,也不知道该劝他上心些好,还是小心些好,一时间也迟疑了,到最后只好拉着他的手,让他万事小心。 谢眺能感受到浪姐对他的关心,他倒是还淡定些,还能反过头来安慰浪姐。 谢眺回家呆了几天,交代了那位一直合作的护工以后不用来了,到了约定的日子,林堂派了车来接他妈妈去蒲航医院的疗养院。 林堂派过来的护工一派专业作风。不多说不多问,只照顾人,手脚也利索,谢眺心中才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妈妈推上救护车的时候,谢眺一直握着她的手,微热的触感在手上,干燥,难以捉紧的感觉。那种不安令得他捉得更紧。一路上没松手。而到了疗养院里,谢眺把病房上下打量,发现干净明亮,空气也清新,窗外还有绿植。虽然妈妈看不到,但如果她醒着,应该也会很喜欢的吧。 忙上忙下安顿,给母亲把平时惯用的小面巾都准备好。对着护工一项项地说着自己平时的护理,来来回回地嘱咐和拜托着。直到日落黄昏,才强按着自己离开。 门一关,他将母亲关在了身后。随着那门的关闭的声响,他想,就剩他一个人了。 回程谢眺拒绝了林堂的接送,他承诺会在约定时间到达。然后回了那个小小的房子。 那破屋子只有一房一厅,他自己睡在小房,母亲平时病床放在客厅,开着小窗户通风。他坐在小椅子上,平时他都坐在这里给妈妈做护理,此刻钢床上被褥收拾一空, 这个地方他拖着母亲住了几年,再破再脏也是他的容身之处。此时此刻没了妈妈,只响动着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干坐了一会,谢眺的电话响了。 他刚接的音浪就传过来:“齐少把你这三个月包了你知道吗?!”声音在那头传过来,因为激动而尖锐的声音冲击着谢眺,他低低应和。 向航在那头嘱咐着,细细地念叨着,把一些南城的天气人文都掰碎了讲给她听,谢眺应着声, 挂掉电话之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全然的安静。 一会,他又想:“也不是没人关心我。” 谢眺呆坐了一会,从随身的袋子中翻出一个塞得满满的文件袋。 幻想乐园_13 就在送母亲去疗养院之前,林堂把合同给他了过来,一式两份的东西,谢眺因为先前答应了齐衡之,匆匆地签下了名字。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拿出来细细翻了一遍,才发现拿在手上颇为厚重,齐衡之契约意识很足,厚厚的一叠纸中说明了这段时间陪同前往南方谢眺需要做到的事情。而齐衡之也会帮他安排护工照顾母亲,了却他的后顾之忧。 两个月,陪在齐衡之身边。 谢眺看着那些字出神,心跳开始渐渐快起来,一下,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自己的胸腔。 陪同和雇佣是装饰过的说法,齐衡之这是要包养他,虽然只有两个月。就像从宠物市场挑中一只鸟儿,短暂地养在独一个小笼子里。 那他好像…可以走出那个牢笼了?走出幻想园那个,他惧怕却无法逃离的地狱? 而代价是另一个牢笼。只不过这个新笼子,属于齐衡之。 “齐衡之”谢眺看着这个名字的一笔一划,如一截枯木,一座古塔,坐得如枯如朽 。 这个下午就这样静悄悄的,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谢眺终于动了。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拉开了自己的抽屉。 都是些零散的东西,指甲钳,吹风机,小剪刀。他的手轻轻地往里面探,终于摸到了一个小盒子。是个在路边10块钱买戒指项链会配的那种小饰品盒,很薄。谢眺手一掰,就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泡沫,和一个金属的吊坠。 用手指勾起细链子,谢眺拿起这条项链,逆着灯看着。 应该很久没拿出来过了,盒子上都沾了一层细灰。链子的光泽却保持得不错,吊坠一面是一朵盛开的花朵。慢慢地转着,终于,露出了一个“齐”字。 谢眺看了一会,将那项链攥在手里,慢慢地收紧着。指甲都抠进肉里。他就这么坐着,又想起那份合同,日已沉,天色如墨滴入水,渐渐连那暗暗的余晖也没有了。 三天后,一架飞机从北都国际机场起飞,在天空划出长长的机尾云。 第9章 初到南城 南城靠海,空气里总湿漉漉的。 齐衡之一行打落地起就被方雅麟妥善安置在方家的假日酒店里,酒店临海风光极佳,有一片大大的私人沙滩,因准备大小姐的订婚宴,从上周开始就已经暂停对外营业了。 第二天,齐衡之就登门拜访方雅麟和他的父亲,南城大亨方长亭。 方家商政两沾,行事却低调,方家别墅在南城南山山脚下,花香鸟语,倚靠着南山下的小湖,方雅麟早早地在家门口等着齐衡之,一边护理着庭院的花草,一见他来,高兴得就要扑上去,可她手上还拿着浇花的水管,水花四溅,吓得齐衡之忙喊住她,两人在庭院里笑闹着,像回到小时候一样。 闹了一会,方雅麟怕齐衡之身上沾湿,才将他迎进客厅,一进门,就见到方家的大家长,方长亭。 他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从一楼的房间出来。见了齐衡之,脸上露出宽心的笑容:“小衡啊。” 方长亭这几年身体不大好,心脏的问题越发严重,五十多岁的年级,有时甚至需要轮椅代步,生意上大部分交给心腹和方雅麟这个大小姐,这一次与费家联姻,被传也有正式传位的意思, 见了他,齐衡之态度十足恭敬:“方叔叔。” “几岁了,还毛毛躁躁。”方长亭对着他点头,又说了几句自己的宝贝女儿,话里虽是指责,语气却全然宠溺。 方长亭将齐衡之引到沙发上,又有佣人上茶,他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齐衡之。 “我现在就盼着她赶紧嫁的远远地。” 方雅麟不爱听这话,做了个鬼脸。 “等把这丫头嫁出去,我就要回瑞士治疗了。小婉走之前还挂念你们几兄妹。小靖先前跟我提过,你在这边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齐衡之点点头,方长亭又问。 “这几天住在哪?” “雅怡酒店,雅麟照顾着。” “本想叫你住家里,年轻人不爱拘束,住着可惯?” 齐衡之点点头,方长亭看着他,脸上就绽起了笑意:“小婉说你的性子,在你们三兄妹中最是沉稳,跟块木头似的。嘴里吐不出半句抱怨,” “没有的,是真的舒服。” 方长亭微咳了几声,边咳边拿手帕出来擦,等了一会才说,“小婉前年走的时候,还记挂你们几个孩子,这回小婉留东西给你们,雅麟也跟你们说了是吧。” “嗯嗯,不辜负她记挂。” 一番契阔,齐衡之捡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逗长辈开心,慢慢地,方长亭露出精神不济的迹象,这会语调已经慢了下来,齐衡之察觉出他的疲乏,说道:“方叔 ,要不您先休息,我和雅麟去看看阿姨。” 方长亭也没撑着,点点头,嘱咐了几句,由看护推进了房间休息。 方雅麟陪着齐衡之上楼,进了肖小婉的书房。 “方叔叔的病,好像没什么起色啊。”齐衡之在楼梯上边走边说。 “唉,心脏问题,很难处理,反反复复地,平白受折磨。”方雅麟语气里有淡淡的担忧。爸爸的病,是她一样化不开的心结,特别是在妈妈去世之后。 “别太担心了,会好的,国外的医疗也有这方面的专家,仔细调理,会好的。” 方长亭的病情是长期的,印象中在齐衡之小的时候,方叔就是斯文又羸弱的模样。 两人无声,推开了肖小婉的书房。 墙上挂着一幅画像,她与婴祺年纪一般大,婴祺脸上有异国血统的惊艳之美,而肖小婉则是全然正统的大家闺秀。照片上擎着笑意,人如其名的温婉。 她嗜房装饰得整洁大方,很有她个人的风格。虽然已经过世了,但窗明几净打扫得如用人使用般,就能看得出方家父女对她的追念。 方雅麟走在前面,垫着脚开了个靠边的门,从里头抱出一个纸箱子来。 “这些都是母亲交代留给你的,应该是跟小祺阿姨有关,说是些书信和录像带,年代久远了,你也看看怎么让人把里面的资料导出来。”他将箱子放到桌上,打开来露出其中的笔记和黑胶带给齐衡之看:“还有些书信和笔记,或者是日记。妈妈说了都给你,留个念想。” 那些书信,上面有婴祺的字迹,齐衡之盯着看,根本转不开眼睛。 “谢谢”他的语气有些滞。 此时无声胜有声,方雅麟也难掩心中酸涩,张臂抱住了齐衡之。 幻想乐园_14 当夜齐衡之在方家陪着方端父女吃了晚饭才回了酒店,刚一回到他就安排刘琦给箱子加了密,连夜空运回了北都。 肖小婉与婴祺情同姐妹,是为手帕交情,病危之时不忘给他留下的这些旧物件,说是留个念想,但其中是否另有内情还不得而知,齐衡之只能小心应对,旧案重提本就困难重重,他实在不愿意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 他回书房和齐靖之通话后,一番洗漱已经是深夜,来南城已经快一周,他时常出门,又因为和方雅麟许久没见,少不得要拜见长辈,一番契阔,出去吃吃喝喝,说说闲话唠唠嗑,忙得脚不沾地。 此刻齐衡之走出来,想去冰箱拿点水,看到那扇半掩着的门,才想起家中除了自己和林堂他们,还窝着一个千里迢迢带过来的谢眺。 谢眺安静,整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活动,让他这几天愣是没察觉出房子里还有这个人。 齐衡之想起金溪之前的猜测,如果真是什么人放到他身边来的,行事不是没有章法,就是太沉得住气了。是与不是,都要试试才知道,齐衡之一时拿定了主意,走到那门前,轻轻地叩着,立马,谢眺就迎了出来。 见到是他,诧异道:“齐少。” 齐衡之颔首“嗯,我来看看你,可以进来吗?” 谢眺忙让出路,将齐衡之引了进来。 齐衡之打量着这个不大的房间,套房里他自己占了主卧,谢眺则选了这个小房间,房间虽小,但窗户望海,还有一个小阳台,此刻窗帘半掩,海风把帘子轻轻吹起来。 两人都是一副居家打扮,齐衡之言语间也有些随意,“到南城来还习惯吗?” “嗯嗯。”谢眺赶忙应道,沉默了一会,他看齐衡之没有回应,又补上:“以前听说南城热,可能是季节过去了,最近觉得还好,吃的东西也都习惯。” “费家和方家的订婚宴定在这几天了,这之前南城商会邀我去他们的酒会,就在几天后。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吧。” “嗯”谢眺略一停顿,点了点头答应,像是刚洗过澡头发有些湿,整个人显得很温顺。他倒是有些诧异为什么齐衡之突然间长篇大论,跟他说起自己的安排,而且“南城商会”“费方两家订婚宴”这样明显就不是谢眺需要知道的事情。 “好。”他仍是低声应着。 “有什么事找林堂说,过几天他会给你送礼服。” “嗯嗯”谢眺仍是应允,对他的安排没有一丝异议,也没有任何质疑。 走出谢眺那个小小的房间时已经不早了,齐衡之想想自己的所作所有,都觉得有些犯傻。如果真是什么人弄到他身边来做眼线的,怎么会这样三言两语就引得露出破绽。只不过沛公舞剑,偶尔使使昏招,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笑意。 他那时一步步往前走, 仍以为将一切踩在脚下。 第10章 疾风骤雨 九月,南城。 早等候着的侍者打开车门,齐衡之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院落。 那是一个老式别墅群,光看建筑,就能看出上面斑驳着的岁月的痕迹,爬墙虎爬着铁栏,遮挡住路人好奇的目光。也许是那韵味十足的红砖小楼任谁看一眼,都要遐想其中王公贵族们的故事。 那是齐衡之达到南城的第二周,齐靖之交代的事情且不说站稳脚跟,好歹安顿下来了。这几日他忙着都住在南城中心的酒店里。忙中有闲,齐衡之收到了在南城的第一封请柬,南城商会位于南越公馆的晚宴。 南越公馆,确实是一个传奇。 南城靠海,曾是列强的殖民地。而当时的南城建起了不少租界,也在建筑留下了不少中外合璧的明珠之作。南越公馆作为租界中心,曾是不少知名银行家,学者,政治家的住宅。后来又经历战争的炮火和岁月的洗礼。这些建筑承载了历史和传奇,岁月也难掩盖他们的光彩。时至今日,成为了有钱人家绝佳的宴请之处,是实打实有底蕴的地方。 这几家挑在这里,也是装模作样至极了。 思至此,齐衡之笑了,脸上挂出礼貌,又不失风度的笑容。踏进了这个歌舞升平的酒宴。 庭院中的彩灯已经点起,装点出星星点点的浪漫。 谢眺低眉敛目,跟在齐衡之身后,踏上软软的地毯。直铺到院落的门口,走得如梦如幻。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到了宴会厅。灯光有些昏暗,落座后,谢眺好一会儿才看清,这应该是个舞厅,宽敞漂亮,墙壁和柱子装点着繁复的小雕塑。此刻摆放着桌椅。厅中有一个小小的舞台,灯光聚焦那处,台子上站了一个人,穿着套装打着温莎结,脸上堆满了笑。 宾客都入座了,谢眺观察着,他注意到很多人来跟齐衡之打招呼,都是生面孔。他们的态度有和气的疏离,有试探,更多的是热情,欲盖弥彰的热情。 酒菜陆续上桌,好一会,厅中的灯光暗了下来,表演开始了。 谢眺抬眼一撇,没有看到演员,却看到司仪重新上台。“今日商会小聚,都为了让大家尽兴,几位老板特意挑选了几个漂亮的孩子。他们会在舞台上一块,使出各种手段互相抚慰,让大家饱饱眼福。有兴头的贵客可以下注,先受不住守不住精的为输,坚持到最后为胜利,商会会给押中的贵宾送上一份小礼物。” 穿行在宴会中的侍者端着小盘子下注,都是在门口时,侍者递过来的小砝码。不少客人兴奋着跃跃欲试,他们小小声地说笑,打量着商量着,戏谑地投下筹码。 齐衡之喝了一口酒,抬眼就看到谢眺,好像是有些紧张。他一紧张就喜欢拿手指抠着衣服下摆,抠得多了,敏感的齐衡之就发现了。 不一会,台上就候着五个小男孩,都是全裸,脖子上戴着皮带系着圆形的牌子。一看就知道,已经是有了主家的小玩物。司仪唱名,男孩们上台,分别是林家,金家,王家,杨家。原来都是南城这几个政商军界大佬们的小点心。 齐衡之把那杯酒放下了。今日南城商会的宴请,一上来就是这种场面,实在令齐衡之生出淡淡的不耐烦。这是让人看不明白了。但越看不明白,越要沉得住气。 等现场宾客都笑吟吟得下注了,司仪才敲了一边的高脚杯,第一回合开始了。 场下五人,抱住就亲吻了起来,其中有个金发的男孩子最媚,不管不顾含着另一个男孩的下面,才堪堪沾湿,就坐了上去。他的屁股上下动作套弄,暖黄灯光下,周围的宾客在黑暗中都响起抽气声。 其他的也动了,里面有个牌子上写着绿色字的,应该是林家的公子带来的,手活极好。一边夸张地呻吟,一边摆弄旁边人的肉穴。他可能是扣到了哪里,两只手指进进出出,竟然争得第一,把一个男孩子弄射了。 慢慢地,随着黏腻的汁水横溢,台上只剩下两个男孩,正是那个绿色标记和金色标记的男孩。他们一个媚,一个巧,正是针尖对上了麦芒,愈发缠斗得激烈起来。台上喘息声非常油腻,整个大厅都黑暗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见不得人的欲望掩盖在黑暗之中,肆意生长。而聚光灯下的男孩们拧做一团,拿出了百分百的架势去愉悦贵客们。 突然,司仪敲响了一边的水晶杯。 按照圈子里的玩法,这是加注了。而且是大价钱。台上的表演暂时叫停,司仪重新回到舞台上:“咱们有一位贵客看的开心,给各位加了酒水,马上就送上来。” 席位的大灯没开,大家纷纷鼓掌感谢,却看不到慷慨者的真容。待大家笑声停了,司仪又说“这位客人还说了欢迎咱们北都来的齐少爷,既然身边带了上过圣桌的好货,就一块下来助兴吧” 就在那一刻,一柱舞台灯照到齐衡之这一桌。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向这边行了注目礼。谢眺的脸瞬间苍白了。 圣桌在公关行业名声大,因为能上圣桌的人,大多身段好技术好态度好,任人揉圆捏扁。而且有一两个拿手的绝活。不恰当的说,圣桌是这行的奥运会,能参加的,都是高手。 幻想乐园_15 谢眺毫无防备,在齐衡之的旁边,被当众揭开身份。 就跟被扒光了衣服一样。 齐衡之笑了,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端起酒杯,向四周敬了一圈。 “初来乍到,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都在观望,北方大族来南方的第一次出场。他是否足够沉得住气。足够厉害,足够狠。 这一杯闷头喝下去。齐衡之不动了,沉默中,谢眺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懂齐衡之的沉默。不拒绝就是默认。这是齐衡之在南城的第一次露面,一切都应该求稳。而且他本来就来自于幻想园,在这种场合取悦贵人,他知道该怎么做,谢眺都知道的。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开始脱衣服。 谢眺很白。光打在他身上,放大了那种惊心动魄的白皙。他的手指解开扣子,白衬衫的扣子全部解开脱下来。他脱掉了上衣,开始脱鞋,脱裤子,整个光滑身子露出来了,灯光下几乎反光。 下一步,他该向前走,走到那个台子上。供人赏乐。 但谢眺停住了。 他像是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般地迈不开步伐,僵持的身体如木如石。那刺目的光开始照着他,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都在看他。 还有影绰在昏暗灯光下,看客们好奇探索的目光,他们好像在说,哟,你看那个人,他一定会很骚很浪。要不然怎么爬到了齐衡之身边。 台上,那几个男孩也在看他,他们好像在说,哟,你看那个人,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扒光衣服。 他们有挑衅,有跃跃欲试,有幸灾乐祸。 他们的目光像缠人的水鬼。 你来吧。故作清高的家伙,装模作样穿着衣服的家伙。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装什么样子。 来吧。 也许还有齐衡之?如果他在看着,那一定是毫无波澜,毫不关心的。 有着他无从抵抗的威严,虽不动声色,却一定要他一步步走下去。 那些目光没有实质,聚焦在谢眺赤裸的身体上,却烧灼着令他刺痛 唯独没有悲悯。 他的脑袋嗡嗡地响着,他想逃跑,他想躲,躲进一个遮蔽他的角落。那种欲望几乎要冲破约束,令他立刻将一切抛开逃走。但抿了抿嘴,谢眺用力地控制着自己,对抗着自己的本能,他努力说服自己,安抚着自己害怕的心,他对自己说,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 终于他迈开步伐,一步步,想着既定的炼狱走去。 ※ 这个人真的很白。 齐衡之想。 他是没有体毛的,浑身上下,剃得一干二净。哪个男人会这样?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的身体仿佛只用于观赏,捏在手心里把玩,务必要求每一个部分,都是干净整洁令人赏心悦目的。不管滑稽与否,不管正常与否。 谢眺,齐衡之记得他叫这个名字。从很多细节上能看出来,他确是个玩物。 那个玩物从往前走。走的很慢,但很稳。 虽然很慢,还是向着那个耻辱的舞台走去。 齐衡之先前就注意到,那人紧张时会有惯性动作,就像他此刻,想抓自己的衣服下摆,却抓不着,也不敢大动。右手在身侧无力的挣着,抓着。 玩物会不会也有伤心?齐衡之突然想。 齐衡之心上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轻轻地痒了起来。又似被一双手,轻轻掐在他的心头肉上, 这么一掐,竟然疼了。 齐家怀疑南城这帮人已经一段时候了。齐家盘桓北境多年,积威深厚,轻易不会有人出手, 这一次南城商会邀约,齐衡之早就知道是龙潭虎穴,近日只是让他齐衡之身边的栾宠脱个衣服,已然算作小打小闹了。 齐衡之心里做了万全准备,不然也不会安排了林堂和刘琦内外接应。 他带上谢眺,实则有一箭双雕的意思。 一来,重要场合携带来路不明的小情人出场,再被人添油加醋一番,齐衡之的纨绔形象自然深入人心,要打草不惊蛇,他认为先得示弱,将敌人麻痹一番,所以才有了齐衡之对谢眺这一路的“看重”。 二来,谢眺如今不是还不知道是不是那家派来的眼线吗?那正好,齐衡之干脆就大大方方地带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总要给人一些甜头,才好让人轻易露出马脚。 再来,也好试探试探谢眺的身份,看看他的身份,是不是正如履历中那样洁白无瑕。 没想到,推波助澜,助出了这样的场景。 谢眺不哭不闹,没有拒绝,因为他的默许,一声不吭地,就愿意去做这样屈辱的事情。 下场供人玩乐,于众人前,与人竞赛高潮。 亏这群老朽物想得出来。 齐衡之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看谢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千锤百炼的铁石心肠,没想到心尖上竟然还残存着一块软和的地界。 只一下,就惹得他寻味起来。 这一切都是那么轻。就像那双手,徒劳地挣扎。 齐衡之抬手,招过林堂,耳语几句。 荒乱是一瞬间的。 “铃!!!”尖锐的火警铃回荡整个公馆。几乎是同时,电路切断,四周陷入黑暗。 幻想乐园_16 那些手藤蔓一样缠上他的时候,谢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整个公馆突然陷入了混乱。 “啊!”最先爆出来的是女士的尖叫声。 警铃还在响,刺耳的声音折磨着人们脆弱的神经,女士们花容失色,抓起裙摆就往室外跑,香槟架被打翻,现场一片狼藉,从二楼图书室冒出来的烟雾越来越多,呛得宾客们睁不开眼睛。乐队的演奏也被迫打断,一时间整个大厅只剩下尖叫和各种砰砰砰餐具掉落的声音。人们四散逃脱,奔跑中丢开优雅的壳子,露出脆弱的本性。 兵荒马乱之下,谢眺抱头蹲下。心有余悸地,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甚至呼吸也急促得乱套,他跌跌撞撞,摸黑跑下了舞台。 桌椅翻腾,桌上的器皿纷纷砸下,碎片翻飞,谢眺赤裸身体,只好用双手抱膝护住自己, 被些细小的玻璃磨到了手臂,渗出血液来,可他也顾不上了,只是仓皇地缩着身体。 慌乱中,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黑暗中他看不清楚,但他闻到了齐衡之身上会有淡淡的香水味。那件外套给了他一个小世界,隔绝了四处飞溅的破碎玻璃和推攘 “走。”那是齐衡之的声音! 混乱超乎意料,来得蹊跷,主家竟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呼和引导,任凭这群贵客抱头鼠窜。趁乱,齐衡之推着赤裸的谢眺,浑水摸鱼,出了南越公馆。 车上,车上气氛有压抑着的怪异。林堂低头pad在处理邮件,他很用力地咬嘴唇。山雨欲来,今晚这个宴会所有发生的事情。无疑都是给这位新到南城的大少爷一个下马威。 后排,谢眺裹着毯子,他可能冷了,打摆子一直发抖。 只有齐衡之最自在,他看着窗外,姿态坐得舒适,只低声交代了林堂几句,一眼,就让司机开动了。 他走马灯般,想着今晚的局面。 不过是南城的地头蛇,这点面子他齐衡之想给也可不想给也可。只不过是多生出点波折来。 齐衡之让那MB下场,是对在场人的尊重。是遵守南城游戏规则的表示。但若不下,就是拂了面子,初次亮相就与南城商会对着呛。不免浮躁了些。 若那人挣扎一番,卖惨一番,说不准齐衡之真的让他下场了。不过一个MB,齐衡之用了也就用了。 但那人不吭声的往前走了。明明是怕的,怕得抓衣服下摆的小动作都出来了,却还是硬扛着一声不吭。 算了,他齐衡之还没有草包到要强迫一个小MB给他挡刀。既然地头蛇做局,强龙也能搅水,且看谁家斗得过谁了。今晚这么一闹,虽没留下明证,难免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他笑了,扯开嘴角,带一丝嘲讽。 只是南城商会的宴请,有人认出千里之外的谢眺。 齐衡之突然觉得自己那晚的想法,并不那么靠谱。 第11章 怪物与萌芽 回到酒店,齐衡之就进了书房。刘琦已等在书房许久。林堂把谢眺引进了卧室。他很专业,尽管目睹全程,尽管他现场放火,眼下还是一切如常,无视了谢眺裹着薄外套的滑稽样子。 谢眺几乎是逃。失态地飞跑进了房间。 他打开衣柜的门,把齐衡之的外套剥下来, 然后他开始穿衣服。一件件地往自己身上套。 内裤,背心,上衣, 然后是裤子…袜子,还不够,还不够! 谢眺的手抓着衣服一直在发抖,他的牙齿也是,上牙打着下牙,微不可见的打着冷战,直到那些衣服快把自己圈成一个粽子,他才把觉得好些了,但还不够。还不够。 还有,还有露出来的皮肤,泛着像鬼一样白枯的颜色。不行!一定要遮起来。连带着把那些人的眼光,把空气都隔离起来。 颤抖着,谢眺戴上帽子,围上围巾。穿上袜子。他觉得自己需要无穷无尽数不尽的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林堂给他安置的,因是齐衡之的交代,林堂揣度之下,订购的全是优质的衣物。一应俱全,甚至墨镜,帽子,过渡季节的围巾都备上了。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肤全部裹起来,给自己加一层保护罩,裸露的另一面是什么,他就要尽力靠近。 给自己穿第三条裤子的时候,因肥肿的裤子已经拉不上来卡在膝盖上,于是他翘起一边的脚,笨拙地提拉着。紧紧包裹的衣服给他安全感。然后他看到镜子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的眼睛。裹着眼睛里流露的全是惊恐。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不是像,他就是。 不是怪物,怎么会穿成这样? 不是怪物,怎么会穿了那么多衣服,被人说脱就脱呢? 哪有人穿这么多衣服,看着还像没穿呢? 既然是怪物,穿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谢眺松开了手,站在镜前,一瞬间失魂落魄。 然后他捡起扔在地上情急之下脱下齐衡之的外套,不敢多触碰,手禁不住地轻颤着,手抬得长长的,把它放到最高的柜子上。如同将神像迎上神龛。 接着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对着镜子一件件的。怎么来就怎么去,不一会,又变成赤条条的一个人。 谢眺知道玩物该做什么,这么多年,他太知道了。 他可以忍的,无止境的忍受,正如过往所经受的那样。 只是他从幻想园出来的时候忘形了,他担忧过,期盼过,暗自欣喜过。因为是齐衡之,他多了一份奢望。想着也许齐衡之记起来了呢?也许仍是玩物,也可以躲开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裸身体表高潮命运。他偷偷地期盼着谁也不敢告诉的如果,如果他注定卑贱,也希望能够保留那么一点点的自尊心。 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赤条条的怪物。 齐衡之的卧室在谢眺隔壁,谢眺听到了齐衡之走过的脚步声,只有他一个人。 谢眺仍在镜子前站着。 幻想乐园_17 他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委屈。他想穿衣服,他不想脱下来。尤其是在齐衡之面前。如果有什么催生了他心里不安的火,齐衡之一定是其中之一的助燃剂。 他想了很久,有什么东西能够交换,有什么资格提条件来交换他的自由。 他不脱衣服的自由。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来谈条件呢? 他想不到了,于是关上了门,谢眺走了出去。 许久,他敲开齐衡之的卧室门,敲门声很轻,如小猫挠痒,轻轻几声。 “进来。”齐衡之在床边坐着看资料,齐衡之在准备出行,今晚原定的计划,他结束晚宴之后就要和刘琦一起去江潘市。 他抬头,就看到了只穿着一件上衣的谢眺,整条腿都露在了外面。 那双腿修长,光滑,少有体毛。有纤细之美。血痕都被擦去,此刻干干净净,细微的伤口都被藏匿起来。 但齐衡之只瞥了一眼,他低下头,继续翻看。 谢眺的心跳已经快突破临界了,站在齐衡之面前花费了他的全部的勇气。那些积蓄的力量本来就很脆弱,本来就是他哄骗自己蒙住了双眼才换回来的一点可怜的抵抗之心。 因为那个人是齐衡之,他才生出一丝孤勇。也许齐衡之,会容忍他呢?就算不会,死在齐衡之手里,也比得在旁人好的。 可他的孤注一掷,此刻轻飘飘的,被齐衡之揭过去了。 他只穿了上衣,整条腿光着,空调的风很冷,他的心跳得很响。齐衡之坐在床边,正看着资料。灯光照着的他脸,勾勒他俊朗流畅的线条。 沉默中,谢眺的手动了,他抚上脖颈上的扣子,解开了第一颗。 那件衬衫的领子被他高高地立起来,显露保守而禁欲的气息,下半身却光裸着,两相对比,生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绮丽。边解扣子,谢眺却没看自己的手,他只望着齐衡之,拼着那一口气,固执又倔强。 齐衡之仍是没看他。 颤抖着,谢眺跪下了。在柔软的地毯上,姿态谦卑又低贱,他俯到齐衡之面前,光裸着身体,露出他所有软肋和命门,低头把头靠到齐衡之的脚边。 他抬起眼,终于,齐衡之看着他了。 他终于得到了齐衡之的注视。 但这注视让他更加紧张,颤抖着手,他去扯齐衡之的皮带,可能是慌的,竟然被一个卡扣难住了。 左右扯着,他开始慌了,紧张着,脸开始红了起来。齐衡之还拿着ipad的手放了下来,谢眺看到,便凑上去生疏地嘬了一口。一边吻齐衡之的手,一边继续探索着那个卡扣。 终于解开了,谢眺轻轻地把齐衡之的裤子褪下来。怕弄疼他,手法轻柔地不像话。他不敢抬头,只一口将那家伙含了上去,用力地吸,混着口涎上上下下地套弄。 齐衡之的家伙慢慢地硬了起来,谢眺用手扶着,更加卖力了起来。他第一次主动,似乎是这变化鼓励了他,他的动作慢下来,睁着自己的大眼睛,含着水,看一眼齐衡之。 齐衡之的性器腥味直冲着谢眺,卡在他的嘴里,让他不断地反胃,想吐。 可他用力地想含得更深,用自己的喉咙去接纳齐衡之的性器,他想让齐衡之知道,他可以,有别的用处。 齐衡之任由他闹腾,他不制止,知道这个人有话要说,也想看他能做到哪一步。从他这个位置,能看到谢眺一个发旋,脑袋上上下下的动着,因为深喉,小小声细碎的强忍干呕的声音溢出来,他还能看到那种干呕的反应。让这具赤裸的身体难耐地颤抖着。 那种紧紧包裹着用力的潮湿压迫着齐衡之的下体,这种没有技巧全是勉强的口交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真是努力,但够了。齐衡之想。 谢眺闭着眼睛,他倒不是第一次给人做这个,只是很久不做生疏了起来,连吞咽深喉都做的不好,是强忍着干呕往下含。见齐衡之没有反应,他还想着要不要吞得再深一些。齐衡之却退了出去。拿起床边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然后齐衡之进了厕所,简单的冲了个澡。他着换衣服的声音谢眺隔着门都能听到。谢眺眼睛红了,赤裸着身子一直跪着,那十几分钟里,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仿佛丧失了听觉和触觉,五感尽失去了。但只有齐衡之,只有齐衡之还牵动着他的感官。 齐衡之走出来,迈几步,走到了谢眺旁边。他蹲下来,带来了一阵沐浴露的味道。 齐衡之的手温暖,他摸了摸谢眺的脸,空调挺猛的,这张脸都冷了 那是没有生气的脸。 “怎么了?”这人的眼睛是真的大,齐衡之想。 谢眺忙抬起头,他知道齐衡之的耐心有限,此刻眼眶红得吓人,却没有一滴眼泪。几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发出了声音:“以后,我能不能不脱衣服。” 我不想脱衣服了。 他看着齐衡之,少有地直视他的主人,他的神,很快地,加了一句“不在外面,只在你,只在你…” 谢眺的声音小下去。他的勇气,最后的孤勇,在齐衡之冰凉的眼睛下,一泻千里。 “可以。”齐衡之低头看她,他点点头, “随你。”他的手离开了谢眺的脸,转身干脆利落,几步就离开了房间。 他被扔下了,谢眺想。 他的脑袋有些糊,赤裸着待在这个房间里。 他提出了拒绝,是他不应该的拒绝。齐衡之不说一句话就走了,他会被扔回到那个很恐怖的世界吗?他会被扔回幻想吗。齐衡之生气了吗,他会回来吗, 谢眺非常冷,他回头找了几圈,仍是跪趴着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但他不敢上床,只是胡乱缩在床下,如果齐衡之回来了看到他睡着了,会不会更生气,他被留在这里。 他只能等着,等着他的宣判。 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明天。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了,谢眺最终熬不过去,在地上缩成一团睡着了。 一晚上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他上上下下,被吊在未知中苦苦煎熬。有谁知道他已经半天没好好吃过东西。有谁知道他此刻衣不蔽体,饿着肚子,忍着胃痛。被恐惧和冰冷的空气煎熬。 他的世界冰冷,寂静。 终于在最后一刻,所有的光明都消失了。 幻想乐园_18 第12章 忽忆旧梦(上) ※ 谢眺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还是过去。 当璀璨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 当闭上眼,光还在他的眼前,花火一般白,令他目眩。 当那些探究,窥视品头论足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那时还小,很胆怯,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在没有人发现的地方,疼痛从身体的中心钻了出来。 他是祭台上的羔羊,在无声地呜咽。 却有一个人,慢慢地从光中走下来。 他从云端中来,高高在上,在祭台下对他伸出了手。 光从那人的脸上慢慢散去,谢眺睁开眼,睫如蝶翼震颤。 那是齐衡之。 “齐衡之……” 谢眺在梦中挣扎,晨曦中,光铺撒到他的身体上,却没有给他半点温暖。 … … 可齐衡之出门了,他确实是有事情,当晚秘密离开了南城。 待他忙完,日已高悬。才想起谢眺一个人在房间里,他打了个电话交代林堂去看。 林堂打开房门的时候,以为打开了一个冰柜。室内外温差大,冻得他打了个冷战。 谢眺缩在地上,蜷成一团,赤身裸体。睡着了一样。 林堂走过去,先拿个毯子盖上去,手不经意一碰,烫得他皱起了眉。 在南城,齐衡之一行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林堂没有声张。让几个刘琦的手下帮忙把人往车上抬,一路垫后一路突发奇想,齐家是不是应该在国内开个连锁医院?自从这个谢眺跟了齐少以来,到底多少次搞进医院了? 林堂一路构思着齐家的医疗布局,心思越飞越远。 南城的医院林堂没敢乱进,走了城郊的中心医院分院,因为是公立医院又有VIP诊室,就安排到那边做了急诊。人送到时已经昏迷,经过排查发现了谢眺原本就患有长期的胃病,他烧了两天一夜,加上精神紧张和受凉,并发了肺部的水肿和炎症。手术过程中还发现了休克,不得不采取抢救。 整个住院过程谢眺都不大清醒,林堂拿到长长的诊断书之后更是惊诧。齐少的一个小情,居然身体状况这么差。什么胃病什么感冒发烧就算了,后面还写了一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 林堂把谢眺的诊断病例和检查单一张张发给齐衡之,走廊上空无一人,林堂看着手上一叠叠的纸,突然叹了口气。 谢眺躺了好几天一直没动过,眼睛都不睁开。自从母亲生病以后,他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做男妓的时候昼夜颠倒,要不是这次一病,他真的非常非常没有这么熟睡过了。 他陷入了十足的漫长的的困倦。 在云层上,安然施展身体,即便赤裸也没有关系,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在意。 他是那么的快乐,眯着眼睛,任性地沉睡着。 齐衡之回到南城是两天后了,他医院探过一次。谢眺躺着,手臂露在外面,打着吊针。一边输氧,睡得安安稳稳。 他的脸还是很白。 嘴唇抿着,薄薄的唇血色尽失。 齐衡之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他发了条短讯: “林堂,把谢眺的资料全部调出来,尽快给我 谢眺等到出了院,也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严刑拷打,或者是花样百出的折磨。仍是照着平常那样,林堂把他接回了那个酒店,一路谢眺都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根本就没闹过这一遭,是不是自己根本没来过南城。一切就像在北都是一模一样。 就像齐衡之又一次的路过。 但不是的,几天后的夜晚,齐衡之冲进了他的房间。 在酒店门口下车时,林堂已经跟他汇报了一路。 仿佛天方夜谭,齐衡之从心里升起不解。 “两年前幻想园点花的时候,您要了他。从那之后点花的公关就是有了主,不需要再接待别的客人。”林堂在脑海里飞速地遣词造句,“但您后来回了俄国,幻想园以为您不要了,就让他挂牌了。” 齐衡之疑惑地皱眉,他没有印象,完全没有。那双眼睛,那双手,那个干净漂亮的身体和脸。统统没有印象。齐衡之从不轻易在风月场留情。谁都知道。所以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点花”的存在呢? 他从酒店前门下了车,皱着眉头就进了电梯。 两年前?难道是那时候…那个… 齐衡之从不去记忆无关紧要的内容,以致于这个结果令他疑惑了一路。走到22楼的走廊,推开门前,他的疑问仍然没有得到解答。 他推开门,穿过客厅,走得很快,传来着急的脚步声。拐了个弯,近了,终于近了。 谢眺要睡了,他的房间是专门为儿童准备的房间。小而温馨,床也很软,让人很舒服,正如他此刻戴着眼镜,窝在厚厚的被子里看书。 齐衡之走进来时带着风,他用力地关上门,发出“彭”的一声。那一声也许使整个楼层都震动了。谢眺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在那一刻扔了书,从被子里弹了起来,收拾着就要下床。 下了床,齐衡之看到他穿着灰色的睡衣,他不敢也来不及穿鞋,光脚站在木地板上。因为齐衡之突然的到来和他的来势汹汹,令他紧张。只是谢眺想不到什么会惹怒这个人,他只能沉默着,捏住自己睡衣的下摆。 短暂的沉默之后,齐衡之把手机递给谢眺,走到灯下的沙发坐下。谢眺忙接过一看,那是一张图,内容是谢眺曾经戴过的项链,金属的圆形板上,刻着一个齐字。是他的项链,背面繁复的花朵图案。 谢眺的手开始发抖了,他的喉咙迅速发干,脸一刹那血色全无,全身颤抖,如同被恐惧所缚。 他的秘密,他拼命隐瞒的过往,强迫着自己的期盼和渴望不去勾起齐衡之回忆的秘密,此刻终于被发现了。 幻想乐园_19 两年前,齐衡之点花点了他,他就应该对主人忠诚, 他绝望地想,认过主的公关不应该再服务别人。虽然齐衡之没有再出现也没有问责过,但幻想园擅自安排他接待,何况他,算作不贞不忠,也违反了规则。可他,没有办法, 在他的心里,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希望齐衡之发现,他期望齐衡之发现自己就是几年前他要过的花儿。这点期望就像孤儿院里孩子盼望自己的父母回来领走自己一样的,一样的渺小和缥缈。 但此刻,齐衡之知道了真相,脸上却没有一点柔情。 谢眺一瞬间就跪下了,在他的脑子能够正常运转的第一秒开始,他选择接受惩罚。 “对不起。” 齐衡之还是沉默着,他仍然没有得到答案,谢眺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反而更添疑惑。但他不着急,只燃起一只烟。慢慢地吐出烟圈。 这个无烟的酒店号称禁烟,烟雾报警器却在此刻恍若哑巴,对这位先生的吸烟行为毫无反驳的意思。等他吸完这根烟,已经是几分钟后了。他叫谢眺起来 “过来吧,我问你事情。” 谢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真的是这样的要求的,走了几步到他的面前,仍是低头站着。齐衡之又挥了挥手, “两年前的点花,怎么回事。” 齐衡之讲话很慢,声音略低沉,有个形容叫金石之声。放在此刻,更是利刃尽藏,寒光难掩。 谢眺开口了,这件事一直在他脑子里,以致于说出来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两年前七月,您在点花上点了我。” 点花是幻想园的一种仪式,是新来的新人调教好第一次亮相的仪式。然而会上点花的,都是可怜人,怎么说呢,手可护花可折花。一朵花可以折下来细细呵护栽培,也可以一手揉碎在手心里,落到泥土里去。那些上了点花仪式的孩子们,生死仅凭摘花人一念。幻想园一向只关心客户,每次点花过后,都不知道会无声无息地玩死多少个人。 点花是大价钱的,一般嫖客还真只能看个热闹。因为点花就是认主,买断了。毕竟生死都能买断,不贵一点怎么回本。 当年齐衡之确实点过,他回俄国的前夕,确实要过一个。但齐衡之点完后却好久没来,浪姐就给了谢眺一个项链。这是幻想园为金主定制的标注。证明这个人闲人勿念了。非常早先的时候,谢眺靠着这块小项链,逃过了好些触目惊心的陪酒。 直到后来齐衡之很久没有音讯,他的牌子才被摘了下来,高利贷债主为了让他还债,让浪姐给他排客人,谢眺没有办法,他只能照办,从此过上每夜每夜服务不同客人的生活,为了尽快还清欠的钱,他吃过的苦,哪里是几句话说得清的。 齐衡之一直沉默地听着。 这个房间只有谢眺的声音,很慢地把事情讲完了。他最后抬起头,对着齐衡之说“请惩罚我。” “为什么?”齐衡之将他强撑的姿态尽收眼底。 “我做错了,请惩罚我。我都接受任何处置。” 齐衡之看着地上俯跪的谢眺,突然明白他所说的接受任何的处置是怎么一回事。圈子里玩男孩的人不少,他曾听说过某大少因情人背叛爬上了别人的床,就把那情人抓起来,让十几条野狗与他交合。也有人惩罚不听话的小公关,找十几个壮汉将那人绑起来轮了一夜。这都是听说的,没听说的地方,那些人的下场如何,谁也说不清。 齐衡之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又走到门口按了按空调控制板。他看着谢眺,低声说道:“你先睡吧。”说完转身离开了。 林堂就站在楼梯口,隔着老远,已经闻到这位雇主身上飘出来的火药味。齐衡之好像没看到他,径直走到楼下书房,关上门掏出枪,对着墙角的花瓶,一连打了六枪。把弹夹的子弹打光了。 花瓶碎开,子弹爆炸的声音惊人心魄。门外的几个保镖拔枪上膛,冲进了客厅,林堂和刘琦在三秒钟到达,手中持枪,已经推下保险栓,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事暴怒的齐衡之。 …… 雪茄室,笼罩着烟雾。 日落时分辰色昏暗。将一张高背椅子笼入阴影。 扶手上,伸出一只干燥的手,略有些枯瘦,抚到一旁桌子上的一套衣裤。 正是那日南越公馆混乱中,谢眺脱下的衣服。 第13章 忽忆旧梦(下) 齐衡之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又走到门口按了按空调控制板。他看着谢眺,低声说道:“你先睡吧。”说完转身离开了。 林堂就站在楼梯口,隔着老远,已经闻到这位雇主身上飘出来的火药味。齐衡之好像没看到他,径直走到楼下书房,关上门掏出枪,对着墙角的花瓶,一连打了六枪。把弹夹的子弹打光了。 花瓶碎开,子弹爆炸的声音惊人心魄。门外的几个保镖拔枪上膛,冲进了客厅,林堂和刘琦在三秒钟到达,手中持枪,已经推下保险栓,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事暴怒的齐衡之。 齐衡之站着,看着一地的狼狈。 他的心跳比往常快,一下下地撞击着胸腔。 草眼钻痛,让他不得不用急促的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等平静下来,齐衡之回过头看着林堂,低声道:“接个电话,给金四。” 此时此刻在泰国某知名酒店金色海滩上的金四还沉浸在温柔乡里,沉浸在冰冻的野青和美人36D的胸里。他想不到眼前的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能如何再美好一点。 直到一个齐衡之一个电话打过来。 “喂?….哦?我正忙呢,你要是没什么…” “啊啊啊你等会,慢慢说别急。” 金四一句话保住了自己的一箱金条,他挥了挥手,36D美人扭着蜂腰,撅着屁股走开了。金四觉得可惜,看着美人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了?.......哦?是有这个事情。” “我曹,这么不地道?” “哦?”金四坐直起来,摘下了墨镜。他听到齐衡之说“问问他,我齐衡之的东西就算放个十年八载,放烂了,也是能让人随便操的吗。” “好,我明白了。嗯,甭客气,白白。” 挂了电话一秒后,他迅速打开微信群:“齐衡之栽了。” “什么?谁干的?CIA,FBI? 朝阳群众?俄罗斯?不不不不,快说说黑的白的?” “傻逼!他谈恋爱了!!!!” 什么!!!!!! 金四得意地看着瞬间99+的狐朋狗友群,享受着这群狗崽子们被撩得嗷嗷叫的快乐,转身拨了另外一个电话。 幻想乐园_20 齐衡之当着众人的面打完电话,转身就离开了。林堂和刘琦的职业修养特别好,一脸波澜不惊。林堂稍微好点,刘琦真是差点绷不出那张惊讶的老脸了 这句话的意思,实在令人费解啊。 “我的人”谁?谁的人?谁的什么? “被人操了” 我曹,谁敢艹这个小阎王的人,嫌自己活得太长是吧? 两人在短短一个眼神中交换了所有的信息,转身就被齐衡之轻描淡写地宣了跪安。 只是今晚,连带着这朦胧的月色,都注定是被八卦折磨得闹心的一个夜晚啊。 齐衡之则转身去了酒店的游泳池。 他脱了衣服换上更衣柜的泳裤,一头扎进水里。在水里,齐衡之听不到声音,看不到画面,只有速度,只有包裹他又被他推开的水。他游得飞快,用尽了所有的爆发力,拼命地压榨自己。或者,他试图用水冷却自己的怒气。 谁都不知道,当年的齐衡之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点花”,会突然要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公关。连齐衡之自己都不知道,从旋转扶梯上下来的那时候,他自己在想什么。 那一幕,近乎戏剧。 那时候,近乎着魔。 那是三四年前的齐衡之,刚回北都不久,春风畅意年少放纵,最喜与一众好友四处玩乐。 幻想乐园那时候就热闹了,齐衡之有时候呼朋引友,会到那儿玩乐消遣。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深秋夜凉,。齐衡之会有记忆,是因为他那是饮酒毕,一群人正准备专场,浩浩荡荡从楼梯上转下来的时候,他隐隐被凉风扑了个满怀。 幻想乐园的大厅留了五层空,装饰了一个大大的水晶吊灯,荣华富贵皆掩映在那气派富丽的霓虹中。客人走旋转楼梯可以俯瞰全场。与这个夜晚肃杀的冷意不同的是大厅的热闹,那大理石铺就的大堂,此刻熙熙攘攘,站满了品头论足的看客。 “哟?点花呢?”身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点花是幻想园的一种仪式,是新来的新人调教好第一次亮相的仪式。嫖客最爱处子的血。自然围观者众。 齐衡之听了一耳朵,他酒劲有些上头,微醺着就看到了厅中的大理石图案,先前来了很多次没注意,这一次,倒让他看清了原来褚色大理石纹理装点出了一个盛放的鲜花。 恰有一个人,站在花心之中,全身赤裸。 那赤着身子的人是个男人。从他苍白的身体,和紧张得比起来的眼睛上看,他还是个少年, 电梯缓慢下降,齐衡之醉眼微醺,懒懒地端详着那人。 地面上的图案如同在他的脚下绽放开一片荆棘与蔷薇,而那个白嫩得反光的裸体少年,此刻是祭台上的羔羊。 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他胸前乳尖上的穿环。 环上坠着珍珠,珍珠有多少,起步价就是多少。显然是不低的,那一串珍珠,静静地垂着,仿佛会动,让人想上前采撷。 他的美丽毫无遮挡,楚楚可怜地任人观赏。任人评价,待价而沽。 而且那可怜的美丽是会动的,在烁然灯光烘焙之下,在齐衡之的眼前,一动不动,却千万变化。 齐衡之觉得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那些光照到那人身上,像钻石的切面一样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地勾动齐衡之的心。 停到一层时,齐衡之回过头,他说:“你们先走吧。” 然后他穿过那些不相关的看客和声音,站在那台子前,他说“我要他了。” 当时是造成轰动的,他身后的狐朋狗友打闹起哄,看热闹的看客跌破眼镜,管事的经理笑脸相迎,战战兢兢地问他,是要点花吗。隔了这么久,想起来那种闹剧般的热闹还是历历在目。 他齐衡之就是这样任性了一回,虽然叫人看了一圈热闹,仍是在当晚见到了那个小鸭子。 他亲手折下来的花儿。 不过是想看看他的眼睛睁开是什么样子。 如同打开记忆的开关,齐衡之也记起当时他酒意上头之下,仍看出那个人有一双,大,好看的眼睛。 又大又好看的眼睛是齐衡之的G点。 那夜再发生的事情已经被酒精覆盖了,但也是顺理成章的欢爱,和打上标记烙印一般的,谢眺成为了他的“花儿。” 那夜过后,齐衡之还是齐衡之,清醒洒脱。 几日之后,他离开了北都,去履行他当履行的职责。 这转瞬即逝的一夜,不过是他前行中的短暂停留。 而谢眺变成了齐衡之的谢眺,他挂上了认主的项链。直到他被他的主人抛弃,重新任人采撷。 他们确实走散了,而走了这么远,冥冥又绕回了他身边。正如此刻,齐衡之还是慢慢地,尽管慢,还是走向了谢眺。心境却全然不同。 从泳池出来,齐衡之擦着仍滴水的头发。 他走上那个旋转的楼梯,走廊的第二间,就是谢眺的房间。他推开门,谢眺果然在里面,他还开着灯,却已经睡着了。 齐衡之走近了,站在床边看着谢眺睡着的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露出一种陶瓷一样的光亮。那确实是被精心烤制的陶瓷会展现的迷人光芒,很柔的,令人舒服。 但谢眺睡得并不踏实,他的睫毛轻轻动着,也许有什么东西正在惊扰他的梦境。他的呼吸也是很急促,有一些浑浊的断点。 齐衡之在床边坐下,侧着身子,看着谢眺露出来的脸。他很少这样看着别人,特别是床伴这样无关紧要的角色。其实他也很疑惑,这个人,真的是两年前,他看到的那个拥白玉雕琢一样,雕塑一样的美丽裸体的人吗? 齐衡之看着他,努力与脑海中那个人联系起来。谢眺的睫毛很长,灯光下都遮蔽出一片阴影了,颤动着,很适合栖息一只美丽的蝴蝶。他的刘海散在一边,露出饱满的额头。还有他的唇。有漂亮的淡粉色。 也许他们重逢的时候,谢眺的嘴还不是淡粉色的,那时候总是苍白着,没有生气。特别是趴在马桶边,那双绝望的眼睛和惨白的嘴唇,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齐衡之忍不住用手去摸他的唇,软的,一触就凹陷了。齐衡之的指腹有老茧,是练枪的时候磨出来的。所以他不敢用力,只轻轻地蹭过去。触感所及,都是软的,脆弱的,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捏碎。 他陷入一种想象,也许还有衡量。谢眺却在这时候,用力地抖了一下,他发出惊叫声。大概是做噩梦了。然后翻身,惶惶不受控地往一边翻扭。眼看就要撞到柜子了。 齐衡之伸手扶住了他,谢眺的头重重地磕在他的掌心。 幻想乐园_21 这一下撞得结实,谢眺在惊惶中睁开眼,他是睡梦中惊醒,还迷糊着,齐衡之把他的头扶到枕头上,手从脖子后面退出来的时候,谢眺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里有恐惧和不安。不明所以,像小动物一样,脆弱,迷茫。 令齐衡之此刻更想弄明白,那种辨认的强烈愿望,他想把他脑海里的那个人对上号。 齐衡之凑得更近一些,他的手指尖暖暖的,划过谢眺的脸,感受到细腻的柔软的皮肤。然后顺着脸颊滑到脖颈,轻一用力,将他紧紧裹住的被子褪下了。 齐衡之的手很慢,他能感受到谢眺随着呼吸起伏的身体,和隐约传过来的心脏跳动。虽然用力地控制着,谢眺的心跳还是快了。 齐衡之按在他的脖子上,很明显地,谢眺的心跳更快了,他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齐衡之仍然只用一只手,指尖划过他的脖颈,滑到了他的扣子上。这时候,谢眺两手按住了他,那手凉得像冰。 “脱衣服。”齐衡之说。 谢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的手开始解自己的扣子。这件衣服是新的,扣子有些大,他手抖着弄了半天,齐衡之就一直在等他。 他在齐衡之面前脱过无数次衣服,却不知道这次等待他的是什么。等他解开最后一个扣子,把衣服往后一翻,收到身后去。他又挪了挪让开位置,露出刚才靠着的位置,齐衡之坐了过来,靠在床板上,仍是看着他。 “裤子,也脱了。”齐衡之又说。 谢眺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或是说他已经没了情绪,在齐衡之的要求面前,他是提线木偶,引线的那头握在齐衡之手里,他只能顺从。 谢眺跪在齐衡之面前了,三两下地褪下自己的裤子,有些用力,手指在腿上刮了一道红痕,他也不管不顾,动作大得床被他的动作带得震动起来。 他脱干净了。毫无遮拦,和他可怜的下体一并,裸露在齐衡之面前。 齐衡之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从上到下,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谢眺能感受到他目光中审视和确认的部分。 他更难受了。他知道齐衡之是想找到他自己挑出来的那个男孩的样子。因为齐衡之只在那一次表露出特别的喜好,他是齐衡之唯一的花儿。 但是他害怕。他害怕现在的自己,和两年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这几年在他看来像一生那么长,有一个词说的不就是恍若隔世吗。 他自己都不认为那是同一个人,凭什么齐衡之就会认账。他已经,已经不是那个独属于一人,干净的谢眺了。 如果他不一样了,齐衡之会怎么处置他吗?丢弃吗?像对待一个失宠的洋娃娃。 谢眺越发难过和紧张了,没有办法的,就像谁也不能暂停时间的流逝,谁也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和判断。他没有办法的。谢眺的指甲,已经在被子下,狠狠地掐进自己的掌心。 “转过去。” 谢眺听到了,照着他的指令转过去,他想,为什么还不给他裁决?还要再确认什么? 齐衡之仍是看着,这具身体是很白的,在它面前露出漂亮的一整个背。包括他转身时候,整个浑圆的屁股,和隐隐约约外露的阴囊。在某一个旋转的侧身,和彼时齐衡之看到的,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就是那个人。谢眺确实是,那只站在祭台上可怜的羔羊。 从那一瞬,齐衡之确认了,那之后,他看的就是变化了,似乎是变化了,细小的变化,在此刻无限地放大。 齐衡之看到谢眺身上有一些小小的伤痕,有新伤,那次在公关,被破碎的玻璃刮伤的细碎疤痕。有旧伤,比如大腿内侧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疤,后腰上有一条细长的疤痕,淡淡的褐色。 他的手指摸上去,谢眺又轻微地颤起来,也许是裸露地太久了,他冷了。齐衡之的触碰让他打了个冷战。 “这里怎么了。”那是谢眺的后腰。 “是鞭子,已经好了。”谢眺一笔带过,他不敢细说,没有谁喜欢瑕疵品,一个不怎么优秀的瑕疵品。 “他们打你?” “嗯。”谢眺轻轻答。 齐衡之往后退到床靠上,对他说:“过来吧。” 谢眺转过身去,看着他对自己招手,膝行几步,靠到他旁边去。齐衡之等他靠近了,一把抱进了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扯过被子,把他紧紧地包了起来。 谢眺不能思考,他的大脑僵硬,原本应该转动的齿轮全部被这一下冻得失常,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谢眺知道结束了,他过关了。 他乖顺地接受了命运,靠在了齐衡之温暖的身上,心有余悸。 他很小心地蜷着,手不知道怎么放,小心地搭在齐衡之的身上。他很冷,有种难以名状的疲惫,和豪赌紧张过后的不确定感,他好像还浮在空中,踩在软软的云上,心惊胆战,等着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粘稠的手,将他扯下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他想着,身体就真的用力地抖了一下。 齐衡之侧过头看他,把被子掖在他的下巴,四周严严实实地确认了都盖好了。 好一会,才隔着被子摸了摸谢眺的背。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都结束了,放心吧。” 因为言先于行,从不是齐衡之的风格。 =================================================== 新的相遇,从“一被子”开始。 题外话:讲一件好玩的小事情。 写这篇文是夏天开始的,期间一直写和改,稿子有好几个版本,且时间跨度一长,就会忘记自己有些地方为什么会这么写。 写到上一章,齐衡之去谢眺房间问他以前事情的时候,有一段是齐衡之坐在沙发上抽烟,他要走的时候,给谢眺的房间的窗打开了一个缝隙,又调整了空调。 原文是: 【齐衡之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又走到门口按了按空调控制板。他看着谢眺,低声说道:“你先睡吧。”说完转身离开了。】 第二遍我去看的时候,突然就有点不懂,开窗开空调不怕漏风吗,而且酒店在海边,高层晚上本来就风大,齐衡之开窗不怕谢眺着凉吗?? 一头雾水之后,我就把这句给删了。 到三次读的时候,一拍大腿,哎哟我去,我终于明白齐衡之为什么又开空调又开窗了。 他在谢眺的睡房里面抽烟,生气的时候没发现,抽完了才发现不能抽,怕谢眺吸二手烟,所以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窗缝,但又怕谢眺着凉,所以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点,在他觉得一个合适的空气流动之后,才离开的。 齐少,实情细心。 幻想乐园_22 期待他后面能做得更好, 第14章 失而复得的花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而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小王子》 ※ 当齐衡之将谢眺与前事重叠时,谢眺在他心里已是不同。 那之前,谢眺只是世上千万与他无关的人。 而现在,谢眺是他曾浇灌,曾摘取,曾庇佑,却也曾辜负过的玫瑰。 他抱着谢眺睡了一夜,谢眺累了,睡得极深,齐衡之却没几乎没睡。 谢眺很轻,刚从医院出来,病刚好身上似乎也掉肉了,躺在齐衡之身上睡着,居然让他觉得没多少重量。这一页齐衡之心中转着心事,南城,北都,林家,方雅麟,费漫。谢眺。桩桩件件,在他心中抽丝剥茧,梳理着交织在一起的细密联系。 就像他一直做得那样,事情越是多,越要停下来想。 第二天的齐衡之很忙,这阵子四处不太平,正是他的旺季。本不是那边办事处的工作时间,也被压得加班加点,他又开了地一个又一个电话会议,忙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日已西斜。 喘气的空挡,齐衡之把林堂叫了进来。 “谢眺在幻想园的欠款多少,有多少内情,你帮我一次查个清楚。他的合同,尽快给他处理了。” 林堂应允,他明白这是赎身的意思。但幻想园背后之人一向不露面,里头的小鸭子都是易进难出,他记下这桩事情,心里已经预料到波折。 又听齐衡之接了一句:“遇上难处了,就找金溪,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林堂脸上开朗地笑了,利索地应声退下。 齐衡之有一丝心神不宁。当然了,完全不影响他的工作。他只是有一些疑问,诸如重遇后为什么谢眺对过往经历保持缄默,谢眺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又为什么在意谢眺。 思绪已经飞远,齐衡之站了起来,看向窗外,这是他们重新认识的第一天。 齐衡之想,可以先从哪里开始,去解决他的疑问。 下班高峰期。 车河拥挤,齐衡之按着导航一路驾车,艰难地七拐八拐到了一家药店。 这药店据说是南城最大的药店,进口非处方药品和一些婴儿奶粉啊之类的药店创收项目都有配备,一进门,笑容可掬的店员就迎了上了。 齐衡之拿出手机,一按电源键就亮起一张照片。是一管子药膏。 “请问有这款疤痕膏吗?” “啊有的,这边请。” 这疤痕膏攻略还是下午抽空让林堂给他搜出来的。让林堂当时盯着攻略上五花八门的药膏,内心的腹诽如天星落黄河,一瞬涛涛。 走到货架前,店员热情地介绍着“这是日本这边的药妆,祛疤效果非常好,而且非常温和,不刺激皮肤。” 齐衡之正要去付钱,就听到店员又说了一句:“唉,先生,可以多带一条维E软膏的!” 齐衡之停了一下,回过头,示意店员说下去。 “这种药用疤痕膏生效时可能会有一些微微的痒,所以建议带上一条维生素E,我建议是这款,可以缓解一些不舒服的反应。” 齐衡之对这些并无了解,他回忆了一下昨天看到的隐约的疤痕,接过了那条药膏。说:“好的” 南城交通有些拥堵,齐衡之到酒店时已经临近八点。 客厅空荡荡,先前齐衡之没注意,今天才发现谢眺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许是齐衡之之前自己的要求也有关系,他不大喜欢陌生人老在他的视线里晃悠,连公关界都是有名的“拔吊无情”,此刻回忆,倒让他楞了一下。 齐衡之将手提的袋子放在一旁餐桌上,走上二层,停在了谢眺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拖鞋拖在地上,有些慌乱和着急的脚步声。 谢眺开了门,他的刘海可能是被自己抓乱的,脸上还架着眼镜,见了齐衡之,惊讶道:“齐少!” 他不知道齐衡之那么早回来,这阵子他都是办公到入了夜才回酒店,要么就是一直在书房办公,没有这种晚饭刚过就来敲门的事情。又因为这是昨晚他们相认之后第一次见面,谢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不大知道如何应对齐衡之。特别是昨晚那种情形过后,他一紧张,手就会垂到两边,想着抓衣服了。 齐衡之眼尖,已经看出谢眺的小动作,他开口:“今天事情少,回来早。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 吃了吗?谢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被问得愣,睁着眼睛答“嗯嗯。” “那陪我吃点可以吗?” “嗯嗯。”谢眺猛点头。跟着齐衡之下了楼梯。 餐厅有酒店客房服务的餐牌,谢眺陪齐衡之坐下,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温水,挪到他手边。 齐衡之简单要了个套餐,又加了杯果汁。谢眺见他点好,忙起身去打电话叫餐,忙前忙后,乖巧又积极,看得齐衡之有些想笑。 叫好了餐,谢眺坐回餐桌上,他这个毛病还没好,一但单独和齐衡之对这,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齐衡之也看出来了,因清楚其中缘由,也不纠结,他喝了一口水,和谢眺闲聊。 “你刚才,戴了眼镜?” “嗯…我在看书。”谢眺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是,是酒店的杂志。” 齐衡之察觉到他这种小心翼翼,几乎都要叹息了。“酒店里书房有些杂志和书,平时无聊可以拿去看,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去选一些书,知道吗?” 刚聊没几句,齐衡之的手机亮了起来,他只得抽空回了一封电邮。 谢眺一直乖乖坐着,捧着水杯喝水,偶尔看一看齐衡之。 幻想乐园_23 过了一会,门铃响了。 “啊!饭来了!!”谢眺轻呼,有些欢快地跳起来,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去开门。 服务员推着餐车到门口,正要端进来被谢眺接了过去,他把大餐盘放到一边,一样样地帮齐衡之摆着晚饭。 有饭食和配菜配汤,还有一杯果汁。最后谢眺把餐盘上配的小鲜花也拿下来摆在桌上,做这些的时候他很认真,端盘子的神情像是端着什么传世宝物,等布好了餐,才坐回位置上。 齐衡之等他坐号,才将那杯果汁放到他面前来,轻声:“给你的。” “啊,谢谢…” 谢眺不知道那杯果汁是给他的,这会捧在手里,有些不舍得马上喝,就抿了一口,捧在手里。 果汁是混合的,味道甜甜的。谢眺喜欢这个味道,他又抿了一口,这回,齐衡之发现了。 他问:“好喝吗?” “嗯嗯”谢眺点头,是真的好喝。 齐衡之这才开始吃饭,齐衡之吃饭比较快,但没有很狼吞虎咽的迹象。可以看出他接受过很好的礼仪教育,而且这些深入了他的日常,都是基础的细节,却显露出他良好的修养。 谢眺看着齐衡之,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着感觉太新奇了,纵然不大礼貌,他也忍不住想往齐衡之那边看。 齐衡之发现谢眺的目光,有些好笑,便找话和他聊:“你每天都是怎么吃的?” 都是怎么吃的?谢眺捧着自己的杯子,偷偷地瞥了一眼齐衡之:“酒店有送餐。”他没敢说自己都是拿回房间吃的,因为在客厅待着,怕齐衡之撞见不喜欢。 “来这里之前呢,我是说林堂安排你的那段时间。” “也差不多,都有送餐。” “你刚从医院出来,吃酒店的东西能接受吗?”似乎是吃饱了,齐衡之放下餐具,看着谢眺问。 “能的能的,我可以选的,我都吃面或者粥什么的。”谢眺不想添麻烦,赶忙说。 齐衡之看着谢眺的眼睛,他发现谢眺的姿态真的很低。微不可闻地,齐衡之叹了一口气。他坐正身体,终于说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郑重。“谢眺,对不起,让你生病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齐衡之向他道歉?而且是这样正式的语气态度。 谢眺愣住,那种手足无措的慌乱又回到他身上。 “…”他想开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眼睛拼命地摇头,“不不,没有!没有!” 齐衡之站起身,走到谢眺身边,仍是看着他“上次确实是我的疏忽,让你遭受了这样的事情。非常抱歉。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如果我有疏忽,请你反驳我。”他补充道:“以后如果我对你做了其他不合理的事情,你有拒绝的权利。”。 “昨天我看到你身上有疤,我先去书房有点事,晚点帮你涂点药膏可以吗。”他最后问。 谢眺忘记自己是怎么答应齐衡之,怎么回的房间,怎么给自己脱了衣服站到淋浴喷头下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脱得精光正在洗澡了。 齐衡之要给他涂药!!齐衡之要给他涂药!!! 而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齐衡之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虽然这顿饭是齐衡之在吃他在旁边陪着,可这是货真价实的一顿饭啊!!他们的第一次。 齐衡之还向他道歉了。 道歉了,他的态度很充分,谢眺不知道齐衡之是戏耍他还是真的在向自己道歉。 如果是戏弄和玩乐,那齐衡之的演技也太好了。谢眺知道自己是真傻,他从不怀疑齐衡之对他的行为有没有恶意。对着齐衡之他可以放弃所有的挣扎和质疑。 他从来都没有怪过齐衡之,感谢和仰望在他那里永远是最多。 热水打在他身上,淋浴间很快漫起水雾。 谢眺站在衣柜前犯难。 齐衡之的公务没有那么快结束,他还有一些时间。但一会要穿什么呢?谢眺看着柜子里的合适的衣服,只有睡衣和睡袍了。他的衣服都是林堂送过来的,这次的几件睡袍是丝质的,有些松散,穿在身上总有些过分的旖旎。边上的几套睡衣棉质居多。 谢眺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几件衣服之间犹豫个什么劲儿,许是想到了什么,脸都慢慢地红了。 时针走过10。 谢眺坐在床边等,他穿了一套睡衣,上下分开。 齐衡之终于来敲他的门了。谢眺去给他开门,走得急,光脚去跳着去开门。 齐衡之走到床边,向谢眺招手.谢眺从另一边上了床,趴下身子卷起了自己的衣服。 齐衡之也靠近了些,让谢眺靠在他的腿上,又拿过被子给他遮着,慢慢地卷好衣服,才把药拿到身边。 那几条疤痕露了出来。齐衡之伸手去碰,在他的经验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触目惊心或严重的程度。只是深褐色的,几道刚刚结痂的疤,那些硬硬的结痂有些已经掉落,长出了淡粉色的嫩肉。 但他也知道,所有的伤疤,都说明此处曾经历痛苦。 他轻声:“虽然你看不到,但是你应该不会喜欢。” 谢眺伏在他的腿上,他能感受到齐衡之此刻的温柔,格外的温柔。他小小声地回应:“嗯。” 明明谢眺的疤不多,就细细几道,但齐衡之涂着涂着,竟涂了好久。 太舒服了,齐衡之指尖的温度从肌肤相亲处传过来,竟好像会催眠了那样,揉得谢眺眼睛都眯了起来,飘飘然间,齐衡之叫他:“谢眺。” “嗯?”谢眺此刻也是舒服得昏了头,懒洋洋地答。 “你说对不起的事情,不要在意。” 谢眺似乎要挣扎起来,被齐衡之轻轻按在他的腰上:“不是你的错。” “嗯…” 幻想乐园_24 “我今晚在你这里,等你睡着再走可以吗。” “啊…”在这里陪他?那种脸红心跳的燥热又回到谢眺的身上,但他哪能能拒绝,齐衡之是他最不能拒绝的蛊惑。 他把脸埋在齐衡之身上,轻轻点头。 这晚,谢眺在齐衡之的怀里睡着了,又一次的。 第15章 风筝与线 第二天早晨,齐衡之少见的没出门,在书房中看文件。 资料看到一半,齐衡之的电话响了。 “小负心汉,忙什么呢?”方雅麟的声音在那头笑得刁难。 齐衡之失笑“雅麟。” “千请万请才把你抓回来,你倒好,直接一头栽进钱堆里了。你就说吧,要不要提头来见啊?”方雅麟亦假亦真地抱怨。 “这样吧,我今晚任你安排。” “你说你,早有这觉悟还要我打电话催你,说好了啊,今晚八点酒店大堂见啊。” “八点见。” 等方雅麟挂断了电话,齐衡之放下手头上的东西,看了看表。又拨了个电话。 刘琦在停车场等齐衡之。见他下来便问好 “齐少,人到了。” “好 ,走吧,辛苦了。” 最近恰好祈亚集团与南城的001合建项目迎合了上面这阵子的文化战略。所以齐衡之才这么忙,忙得方雅麟都抱怨了,好不容易来给他过个生日,特地把他叫到南城来了,还整天见不到人影。 方家的大小姐得罪不得,特别是这位齐衡之敬爱的姐姐兼八九岁时的初恋情人。他不得已,忙过了那几天,也得无论如何把时间空出来。 而且齐衡之隐有预感,方雅麟的生日宴,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过个生日。方家宠这个女儿不假,但他家一向行事低调,这次天南地北地下帖,不符常理。再加上这几年明面不显露,暗地里资产转移风声传得遍天。与费家的联姻消息一传出去,连托孤这样的传言都说出来了 刘琦专程在楼下等,车子扬尘而去。 回程的路上,齐衡之转到了城中的商圈。 南城仅有一家的亚瑟薇丽,这个欧洲牌子的水晶瓶方雅麟一向喜欢,说是拿来插花都可惜,自从今早齐衡之接到“投诉电话”之后,就让林堂查了一下这家的地址。一进门火速包了一款最近的新款。 他给方雅麟的生日礼物他在国外时准备好,这会已经到了南城。这会子临时要加的,正是他的赔罪礼物。 方雅麟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前任女友,不如说是小时候的姐姐,两人间年少时玩笑般的旖旎早已不在,时下只剩下对亲人的关心。 自小的交情让他知道应付今晚问责的好方法之一,就是先准备一份小礼物。 伸手不打笑面人嘛,对吧。 想到这,齐衡之倒笑了出来。也不知道酒店中的谢眺,见到他这位笑面人给他准备的东西,会不会伸手呢。 ※ 正午,谢眺正在犯迷糊。 酒店一向准时,本来每日的送餐时间都是11点45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都十二点了还是无声无息的。他正要去打电话询问,就响起了门铃。 谢眺推开门,却看到服务员推车上是装在打包盒的食物。他不明白地问:“这是?” “这是齐少让我们给您准备的药膳,因我们没有这方面专业的厨师,所以他给您联系了城中专业的药膳服务,每天给您送过来。” “噢…噢噢”谢眺接过餐盒,抱在手上。往里走几步有发现忘了关门,想回来关门又发现手上放满了餐盒。来回走了几圈,最后翘起脚,勾着把门给踢上了。 这次他也顾不上回房间吃了,这是齐衡之专门给他准备的药膳,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 谢眺摆好了所有的餐盒,才发现这套餐非常丰盛,有荤有素,都是清淡的做法。主食是南瓜粥,他舀了一勺入口,瞬间那绵软的口感,几乎将他的胃当做婴儿一般呵护着。 谢眺刚从医院出来,胃溃疡发作,他这阵子吃酒店的送餐确实吃得不多。一旦饿肚子了就吃营养餐,也是将过且过地凑活着。此刻吃到这样百分百熨帖合适的饭食。还是齐衡之专门为他准备的。吃着吃着,谢眺一滴眼泪就滴进了粥里。 如梦初醒般,他迅速地抬手抹掉了有些湿的眼睛,左右看了看,确认左右没人,才接着往下吃。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不是难过,我是感激。我是感激。 这天,谢眺连午觉都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都是唇舌留香的药膳味道。 晚八点,方雅麟准时出现,她穿着简单,说是逛逛,就真的是逛逛的姿态。 倒是齐衡之穿着谨慎些,拎着礼品袋,还带了外套,搭在手上往那儿一站,把方雅麟都逗笑了。“你倒也把这套做派学得很得精髓啊。” 齐衡之任他取笑,先交出礼物:“亚瑟薇丽” “哟,还学会贿赂了。”她拿过礼物袋打开一看“嚯,还是新款,可以啊。” 两人在前台安置好礼物,就到酒店后面的沙滩上散步。 酒店后面连着廊桥,走一小段就是南城一处休闲好去处,白露沙滩。海鸥白鹭聚集于那片沙滩,还修建了长长的栈道,供游人散步慢行。 海浪轻拍。因夜深潮涨,齐衡之与方雅麟并肩而走,方雅麟倒是一反白天的强势谴责,只跟齐衡之聊些家常话题。两人从两家家人,宠物,聊到朋友和吃喝玩乐的好去处,打太极似得哈哈。齐衡之知道方雅麟有话要说却生忍着,也不说破顺着搭腔。 走到海边一处露天吧台,两人停下来休息方雅麟先忍不住了,她走到一处,停下来依着围栏,说道“听说南省那群老头下你面子了?” 齐衡之看她揶揄,也呵呵地笑。 幻想乐园_25 服务员端上茶点和饮品,方雅麟小饮一口,她喜欢果汁那股酸劲,刚想开口接下去说,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阿秋~” 齐衡之随后就笑了,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起身走过去,将外套披在方雅麟身上,细细地掖好,才坐会自己的位置上。 “给我准备的?” 方雅麟有些诧异。 齐衡之笑笑,没想到下一句竟然是“金四说你估计是怀孕了。” “啊?” “要不然不会那么快结婚” “哈哈哈哈要命,你们这群男生怎么这么八卦。” 方雅麟笑过了这阵子,才顺过气来。亮亮的眼睛盯着齐衡之“你平时也这么体贴,糊弄你身边的小甜心?” “谢眺不是。”齐衡之语气淡淡的。 “谢眺?对就是这个名字。为了他,你在人几百年的老公馆里,放了把火?” 闻言,齐衡之装出一脸匪夷所思,正应了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雅麟哈哈大笑:“这么说还真的是?我看外面传得那么邪乎,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还不相信呢,真有你的!” “说吧,怎么回事。” 方雅麟有些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眼睛里全是探究,齐衡之怕是拗不过他,思索了一会,才把他和谢眺的事情大致的说了。 他们几年前如何短暂相遇,如何几年不见,如何重遇,又如何得知前事。 三言两语,听得方雅麟捂起了嘴。 “你…….他……” 她好一会没说出话,一会才说:“他受苦了。” “嗯,我知道。” 他语气仍是淡,脸上无波无澜,油盐不进的样子,方雅麟端详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你来南城,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知道你的意思。”方雅麟接着说“南省那群老头,做的什么勾当你也知道,凡是能捞钱的他们都沾,和越南缅甸都打得火热,这里面的干系,我知道你也晓得。” 齐衡之不置可否地点头。方雅麟看他屁也放不出一个,笑着揶揄:“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把他们搅得如临大敌,你倒好,躲起来泡妞了。你的小东西,现在闹得谁都知道了。” 齐衡之这才笑了。 如同朗月出东山,流光熠熠。 他说:“哪有的事。” 可方雅麟却看到他脸上确确实实有的快意,那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放松笑容。那是讲到心尖上的人才会有的旖旎。鬼使神差的,方雅麟心中突然浮现一个词,栽了。 他的小弟弟,这回是真的栽了。 灯下她也笑,洞察般的不戳穿:“你可得藏好了,南越公馆被你那么一闹,整套火警都重新换了。你现在名声在外面可大了。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有什么为了一个小鸭子得罪南省商会一众巨头,等着吃排头吧。” 方雅麟说得有些急了,她生怕齐衡之不知深浅冒险行事。这次出来,本来就是要给齐衡之提个醒。 “特别是谢眺,你得把他藏好了,树大招风,不要不知道深浅!” “雅麟,谢谢。”齐衡之这才开口“我有数。” 方雅麟看着齐衡之,当年那个拉着他的袖子叫姐姐,把眼泪和脆弱全都展露给他的小男孩,此刻站在她面前,胸有成竹地安抚她。 沉默间,齐衡之另起了话头“我看酒店里的厨子,做的菜有点意思啊” “是啊,你知道我就喜欢吃他们那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嘛,为了准备这次宴会,酒店请了越南那边知名的厨师过来帮忙,怎么样,你那么挑的嘴,能满足吗?” 齐衡之靠到方雅麟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 灯影绰绰,两人低头凑在一处,忽得又笑做一团,就这么乐呵着,海风都变得温柔。 ※ 他回到房间,脱下鞋子,然后突然就不想动了似的,靠在门边站了一会。 这一天明明不是刀山火海,齐衡之也有些疲乏了。 方雅麟今夜的话语,有多少意有所指,有多少明知故问,齐衡之都一一收下,将这太极打了回去。只是方雅麟提醒他是善意,其他人呢?他最近实在是放纵,怕是狂浪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谢眺免不了被他拉下水成了靶子。 深更半夜的,安静无声,齐衡之出着神。只是没想到,谢眺也没睡。 一楼的大灯没开,谢眺踩着棉拖鞋,一身睡衣,悄悄地走着,可能是怕吵醒楼上的人,脚步特别轻,猫儿一样。身子还有些微微躬着。 像一只耗子,夜里偷米的耗子。 齐衡之没出声,身影在阴影里完美隐藏,他就这么悄声地看着,看着谢眺打开了冰箱,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 这只夜耗子还在冰箱前挑剔,翻出了 果汁,泡面,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会,像是不喜欢,又放了回去。挑挑拣拣,好一会,他拿了一袋面包和两三条巧克力,才满足地离开了冰箱。 往回走,谢眺像饱食一顿的偷米耗子一样,为了堵着怀里的食物,背影微微佝偻。 齐衡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谢眺。” 他出声叫住了谢眺。 幻想乐园_26 第16章 风筝与线 下 往回走,谢眺像饱食一顿的偷米耗子一样,为了堵着怀里的食物,背影微微佝偻。 齐衡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谢眺。” 他出声叫住了谢眺。 “啊!”谢眺吓得一哆嗦,他都走到沙发边上了,悄默声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叫他,身子歪了歪,往一旁的沙发就要倒过去。 齐衡之,往前大大地跨了几步,拉住了谢眺。 “别怕。” 他低声地说。 谢眺怀里还抱着食物,抬眼来看齐衡之,大的眼睛被他还湿漉漉的刘海遮住了,整个人稚嫩又软乎,脸上表情那个扭曲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笑。 齐衡之没等他开口,又说:“头发怎么还湿着。” 谢眺咽了一口口水,说:“本来要吹的,但有点饿,想…拿点东西回去….” 齐衡之打断了他“别回去吃了,你在这里吃,我给你吹头发。” 齐衡之走开两步,又叮嘱道:“牛奶热了再喝。” 齐衡之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睡衣,他拿着吹风机,一手顺便打开了客厅的灯,这一下,客厅灯火明丽,谢眺已经坐在厅中的沙发上,面前放了两杯牛奶,加热后的冒着热烟,不知怎么的,连电视都打开了。 深夜档的电视全是动物世界,这不,河马妈妈正带着一堆小河马过河呢,谢眺看得津津有味,齐衡之一下来,就接收到谢眺一个柔软的笑容。 他在等齐衡之。 齐衡之插好电之后,指着一边的单人沙发对谢眺说:“你坐到这边来,可以看电视。” 谢眺有点不敢相信了,齐衡之体贴起来,也是吓人得细致。他乖乖坐过去,齐衡之的手就穿插地嵌进了他的头发。轻轻地抖了抖,水珠洒出来一些。 呼~齐衡之打开了吹风机,暖暖的风就吹到了他头发上。 齐衡之的手势无疑轻柔,扬起他的头发,轻轻地抖,一边吹,一边用手指帮着谢眺梳理头发,顺着风的方向,让那些翘起来的小碎发都服服帖帖地。 暖风过后,不知道是不是怕谢眺吹久了难受,又换了冷风,调低了档位,专心致志地打理着谢眺的头发。 玻璃幕墙让谢眺能看到齐衡之的身影,他站着,低着头,微微躬着身体,心无旁骛地对待着自己的头发,偶尔抬起头,看到谢眺透过玻璃看他,也不戳穿,只是埋头梳理着那些不安分的头发。 可他的唇角,分明有好看的弧度,轻轻地翘起来。 谢眺的心,快要烧起来了。 大概五分钟,大概十分钟,或者更久一些,齐衡之终于停了下来。他收走吹风机,谢眺的头发也弄好了,这时候,他才把牛奶重新热了一遍,看着谢眺就这牛奶吃面包。 长沙发上,谢眺和他挨着坐,齐衡之没管他,只端着自己手上的牛奶,看电视节目里奔跑的动物。 谢眺心里怪不安的,吃几口,就要看一下齐衡之。 终于,齐衡之放下了奶杯,杯子放到玻璃上,磕出轻轻地声音,齐衡之出声了:“今天的饭菜,吃不惯吗。” “没有!很好吃的。” 谢眺很快否定了齐衡之,但齐衡之轻笑起来,侧过脸,来看谢眺,眼神里仿佛在问,既然好吃,为什么晚上还要吃东西。 谢眺被他盯着,没了办法,才小小声的说:“不敢吃太多,胃会不舒服,晚上就会饿。” “不是药膳不好吃。”他才说出来,就飞快地看了齐衡之一眼。 “好,我让林堂多方一些零食在冰箱里,你喜欢什么,就跟他说。”齐衡之拿过了谢眺手上只剩一点点的牛奶:“没关系的,饿了就吃。但头发要吹干,不然会不舒服的。” “身体这几天好点了吗?” “嗯。” 齐衡之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起身,伸出手给谢眺:“送你回房间吧,早点休息。” 这个夜太长了。谢眺回房后,收拾妥当的齐衡之坐到桌前,查看邮件。 林堂的效率一向很快,谢眺的卖身合同已经梳理得一清二楚。因其中还牵涉了北都地下的高利贷团体,林堂知道齐衡之对这件事的重视,故而保险起见,跟齐衡之汇报还需要一段时间 齐衡之打开扫描件,一字一句地看着。 这份合同不是很长,有些合情合理的苛刻,和言而未尽的余味。令人难以想象,就是这样轻的东西,将谢眺绑在了幻想园。也是这份合同让齐衡之遇到了谢眺。 然而不仅是这份合同,将谢眺的翅膀和脊梁骨折断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他为什么会沦落到幻想园去,除了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寥寥数语,一定还有内情,让人含着血往下吞,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此刻,齐衡之拿到了这份合同。他已经百分百,让所有束缚和囚禁谢眺的枷锁展露无疑,撕扯开扭曲羞怯的遮羞布,他审视他们的关系。 买卖与被买卖。 金钱购买肉体,同时肉体和尊严偿还金钱。齐衡之不禁想,多完美,多合理的关系。 多么适合,用之即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建立在金钱上的安全关系,无关痛痒,如同清晨的露水,也美也轻,太阳升起之时就散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此时,不是谢眺,不是他曾注意到谢眺的挣扎与苦。他甚至都会轻轻翻过这一页。会怜悯,会叹息,却不会停留,不会伸出手,这不正是大多数的事不关己和冷漠的路过。 他审视自己心中对于谢眺生出的所有宽容、柔软、多管闲事和无边际纵容。 你拦下他走向祭台的道路。 你允许他穿上衣服,遵循自己的意愿。 明明也是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依旧占有了他又遗忘了他。 幻想乐园_27 他甚至要问自己了,你安得什么心,齐衡之,你安得什么心。 他看着屏幕中的铅字,一旦他解决了谢眺的债务和契约,将他锁在幻想乐园的枷锁被齐衡之解下来,谢眺就自由了。 然后呢?谢眺会去向哪里,他们的关系会如何变化,难道又要给他套上新的契约新的锁链吗?或是利用这种已经存在的关系,仍然将他锁在自己身边? 齐衡之发现这是一种抉择。 他竟然在此刻之前没想到抉择来得这么快。 在他刚刚知道谢眺就是他失散的花儿之后,刚刚苛刻地责问自己之后,又要来抉择他的自由。 但不管如何,不能让谢眺再跟幻想乐园有什么关系了。齐衡之关闭了浏览页面,给林堂回了批复。“结清债务,结束合同,具体走款你来处理。” 结束一切之后,齐衡之靠在椅背上,慢慢地翻看着命名为谢眺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曾经因金四的恶趣味叫做小鸭子,后来齐衡之将名字改成了“谢眺”,存放了他所有与谢眺有关的文件。调查报告,资料图片,还有一张小项链的特写。 齐衡之看着照片中的小项链。 项链,从古至今就是有很多意思的。追溯到原始社会,项链用以宣誓所有权,标注战利品,以示束缚,以示占有。幻想乐园形式主义一套套的,每个点了花的MB都有这个主人牌,是名花牌。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谢眺曾戴着这个链子,戴了一年多。 这条项链,当然不能再戴着了。 而何去何从的问题,也让谢眺自己选择吧。他能做到的就是给谢眺另一种选择。 已是深夜,齐衡之抽出案前笔筒中的铅笔,伏案而画。 齐衡之能画几笔工笔,他的画工,是爷爷小时候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有几分像样子。后来去了俄国才把这茬给荒废了。现在拿起桌上的铅笔,落笔却生踟蹰。 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齐衡之。又写下另一个名字。谢眺。 他闭上眼睛,在想象中找寻谢眺给他的印象,那是起初惊鸿一瞥,祭台上的羔羊,是白又滑的身体,是脆弱又美丽的蝴蝶。又是一个独立的人,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大而有神。 灯下,他凝神专注,一笔一划刻画着。 日程上,距离那场盛大的宴席也越来越近了。 第17章 高朋满座 (本篇待修) 近日来,南城街头巷尾的闲话之中最被热议的就是方家大小姐的订婚宴。 方家自己的酒店歇业半月专门筹备接待,顶层的私人停机坪专门接待客人,更有港口上停着的名扬四海的“维纳斯号”豪华游轮。南城的机场更是连日盘踞着大量粉丝,等着抓拍来参加宴席的娱乐圈明星们。 人们都说这场宴会是真正的纸醉金迷,邀请函万金难求,而方家只向着亲近的亲朋发放邀请。 齐衡之在机场接大哥的时候则实打实得感受到这种气氛,无数扛着长枪大炮的年强男女等在到达大厅的出口,将到达厅的通道一处围得水泄不通。据说是现下正炙手可热的流量巨星。齐衡之站了一会,机场的广播响起,齐靖之走到达通道走了出来。 “小衡。”齐靖之挥着手,神采奕奕地打招呼。身后的老徐带着一个随从,两幅黑超,端得比齐靖之还严肃。 “大哥。”齐衡之上前,接了人就往停车场走。 齐靖之坐到车上就打量齐衡之,心情不错地问他:“雅麟今晚的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还不错,会场我还没进去过,神神秘秘的。” “哈哈哈,她自小就古灵精怪,最能给人惊喜了。”齐靖之脸上有些对妹妹的慈爱和宠溺,又惋惜道:“可惜小锦这几天考试来不了,跟我抱怨了好几次呢。” “雅麟也跟我提了,说不到场,也敲了小妹一笔。”齐靖之最喜欢看小辈玩闹,说来惬意,懒懒地靠在颈枕上,说那一场典礼,谁不期待呢。 ※ 夜未降临,繁灯已升起。 宴厅中穹顶灯火闪耀,用异形灯火做成月亮的图案,垂下就真花卉成簇,装点着这个上千平米的空间,晚宴区眼神至沙滩上,海风吹来,令人惬意无比。 觥筹交错之间,俱是名流。 也有寻常百姓聚在海边,观景长廊上,等着晚上盛大的烟花表演,王谢堂前燕,似乎能够飞到寻常百姓家。 厅中,女士裙摆绽放出好看的花朵样子。杯盏交错,香槟色醇酒倒映灯影与美人笑。 齐衡之两兄弟到酒厅的时候,金四和李冉已经到位,他们也是今天匆匆到达,此刻正围着方雅麟,不知道金四又耍了什么宝,逗得方雅麟哈哈大笑。边上还站着为身高傲人的男子。金发碧眼的,应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费漫了。 见齐衡之携谢眺一块进场,金四脸上挤眉弄眼得更加起劲了:“看看是谁来了。” “齐衡之为了多跟你缠绵,愣是躲着我们跑到南城来了。”明明是第一次见着谢眺,金四却毫不生分,一上来便是自来熟式地调侃。 齐衡之笑着遭了一通编排,低头去看谢眺的脸,看得出他有些紧张,或者是害羞,面庞有些微红。 “你是谢眺吧。”方雅麟看不惯金四的放荡样子,出言解围。 “不要拘束,放轻松些。别理金四这张破嘴” 注意力都在谢眺身上,这些人都是齐衡之的旧友,目光虽然是打量也是善意的,他本能地想躲,却觉得不该,只是强忍着,脸微微地红了。 齐衡之看得出他紧张,等大家换了话题,就把他的手拉过来,卷在手心里,护在身后地往宴会厅里面带。 方雅麟自己对这次酒宴也颇为重视,请了国内著名的婚礼设计师操刀,先前布置主题一直不对外公开,连齐衡之这一班好友都严加保密,连金四多次使用激将法,也没能套出一丝一毫。 此刻一看,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粉色的绣球花与荔枝玫瑰是宴会的主花,手工纸质的装饰装点成的形状,灯火花卉浑然一体,新人在其中,星月般闪闪发光。 幻想乐园_28 似乎与婚姻相关的场合都会沾一些俗气却喜人的烟火气,方雅麟的订婚宴也不例外,费漫与她的故事几次曲折,分分合合,走到今日十足不容易。 新人致辞,向亲友宣布他们即将结婚的喜讯时,没想到谢眺看湿了眼睛。 谢眺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给齐衡之闹笑话。今天到了会场更是一个心灵吊到嗓子顺拐了,此刻一对璧人在台上互诉衷肠,虽不是婚礼,真爱的感染力也毫不打折。谢眺眼睛睁得亮亮的,看得目不转睛,好像一直紧张的神经也有所放松。 齐衡之看在眼里,见他三言两语就被司仪说得眼中带泪光。也不知道自己是好笑多点还是心疼多点。 亮起灯后便是宴会时间。有很多的人,端着酒来找齐衡之应酬。他一开始站在齐衡之身边,慢慢地被挤开了,等人群稍微散开,齐衡之向他走过来。 “我到那边去一下”谢眺轻声地对齐衡之说,他看出眼前场景齐衡之需要应酬的场合,他在一旁不大合适,于是提出避让。 齐衡之本不愿意他走远,但此刻确实不合适谢眺在场,他应允,嘱咐道:“副厅有休息区,你别走远。” 谢眺应声,容不得他们多说几句,齐衡之又被潮水一般的应酬围住了。 那时候,灯火繁华,齐衡之被层层包围,他的笑容仍无懈可击,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众星捧月。 谢眺看了人群一眼,悄声地走开了。 ※ 副厅,谢眺拿起了一杯起泡酒。坐在休息区,愣了一会,才出了一口气。 他少见这样的阵势,正低头发着愣,就听到不远处的议论。 “听说了吧。那边的就是齐衡之的新情人,最近老带在身边的,连方家小姐订婚这样的场合都带上了。”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众了,竟生生爬上齐衡之的床。”有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张牙舞爪。 “啧啧,齐二少号称豪门第一挑剔,也不过看上这种二手货。” “这要是个女人,早就借子上位了,说不定还能搏一搏,挣个正妻的位置” “唉,男人就是这样的,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又能浪出水的玩意。齐衡之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野鸡。”最后一句,盖棺定论般的非议,箭矢一样刺进了谢眺的耳朵。 他们几个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就是刚刚好能装作闲聊又能让谢眺清楚听见他们的鄙夷的音量。这股恶意颇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阴阳怪气,又有些欲盖弥彰的挑衅。 谢眺起初还忍着,这种编排在幻想乐园也不少见,同行相轻嘛,谁能好得过谁呢?但说到齐衡之的时候,徒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愤怒。皮肤迅速泛起一层淡红色,血脉喷张,他的手开始密集地发抖,气愤,愤怒,这群张口就来的疯子凭什么诋毁齐衡之。 是,就算他谢眺是个彻头彻尾的烂货,也是他自己的错,凭什么将脏水和不负责任的泼给齐衡之? 谢眺的脊梁还是挺得笔直,他端着酒杯,径直走到那群人身边去。 “道歉。” 他目光少见的尖锐。 “为你刚才诋毁齐衡之的话道歉。” “呵,新鲜了。”那人堂而皇之的姿态有余。“我说了什么吗” “你有什么证据。没有教养的东西。仗着主人势乱吠。” “啊!你怎么还打人!!…” …… “齐少,谢眺和人打起来了!” 主舞厅中,林堂带着方家的安保朝齐衡之快步走来,神色都有着焦急,因着谢眺是齐衡之带来的人,方家的保安不敢得罪,但也许是场面实在难看,立马就过来通报了。 齐衡之眉头皱了一下,他倒是有些不解,也压着走了过去。 穿过长廊是舞厅的附廊,靠着落地窗,这块离主舞厅偏僻,聚集了一些,他走下台阶,见到的是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他的小家伙像条疯狗一样,满脸写着愤怒。脸上青肿,眼周鼓起一片紫色,眼睛里激着火,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他们扭打的画面竟然有些0.618黄金分割比例,在这个宴会现场狼狈又突兀,格格不入。 此刻鸭子相争,画面滑稽唐突,旁人避之不及,见齐衡之出现,更是聚在一旁窃窃私语。见齐衡之走下楼梯忙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齐衡之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先看看自家的孩子,吃亏了没有。 这样想着,见他拉开谢眺,牵起他的手,走到一旁。谢眺身上湿淋淋的,沾了不知道是酒还是果汁,颜色将他的衣服也染得滑稽粘稠。还有他的头发,还一缕缕地滴着水。 原本谢眺参加订婚宴的礼服已经做好了,只是那次穿去南越公馆,毁在那儿了,就是没毁,齐衡之也绝不会让他穿原来那套,于是这一次,又给谢眺专门裁了一件合身的礼服。 本该是妥妥帖帖的一件衣裳,胸前还特地配了个配饰,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又有他特别的好看,只是这会,狼狈了些。 连得那通身的气焰,都因为齐衡之的到来而熄灭了。 谢眺看到齐衡之的第一秒就知道,他闯祸了。 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他的孤勇燃烧殆尽,全然被尴尬和后怕取代。这是方雅麟的订婚宴会。外面保镖重重,贵客如云。他在此刻失控发疯,就是在给齐衡之抹黑。就像她刚才压制不住自己的原因是他们对齐衡之的诋毁,可此刻他的行径不是更加给齐衡之带来麻烦吗? 谢眺的手又开始张合,揪着衣服将头低垂。卑微成一个扭曲的姿态。 他此刻穿着衣服,却比没穿衣服更然他觉得羞愧和难受。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没有颜面直视齐衡之。 齐衡之没有看那群人,他前后检查过谢眺之后,转身走了两步。见谢眺没有跟上来,又等了他一会。谢眺窘迫得会意,快步跟了上前。 一跟上,齐衡之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方家的安保森严,齐衡之的身后随行的安保只有林堂和刘琦,还有金溪和李冉。 众目睽睽,一行人浩荡,谢眺又感受到那种探究着仿佛有声音的目光跟着他们,这一次不只是他自己,还连累上了齐衡之。 这一路是煎熬的,长廊上的日光晒得他睁不开眼,羞耻而煎熬。 走到客房主楼的电梯处,齐衡之挥了挥手,让谢眺先进去,又向林堂点了点头,林堂会意,也跟了进去。 幻想乐园_29 “林堂送你,你先回房间。” “林堂,找个医生给他处理一下。” 全程,齐衡之只说了这两句话。 齐衡之转身从主楼出来的时候,金溪和李冉等在门口,两人一脸老鸨样的笑容,又带着老姨母般的宽厚,站得歪歪扭扭,只等着齐衡之开口解释。 齐衡之心中再大的不快也笑了。他伸手压上金溪的肩膀,马上的,金溪开始嚷嚷:“唉唉唉,又欺负我矮了啊!!” “不欺负你欺负谁。” 三人开始打打闹闹笑成一团,往宴会厅走的一路,愣是俊男三杀,走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海边的夕阳撒下来,这条长廊,出奇地美。 暖风中,金溪笑着看了齐衡之一眼,开始展露他的观察技能:“刚才那几个人,一个是南省金家的小金丝雀,怼你家小心肝怼得最起劲的是CC影视近期力捧的小演员,他怼你怼得大声,也是有原因的。” “大哥下头的影视公司有个项目没和他谈妥,原本的资源飞了,对你们家正有怨气呢。” “刚才的几家我一个个记下了,留着你秋后算账用。”金溪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想看看齐衡之怎么反应。 “呵”他轻笑。 追究几个闲杂人的闲言碎语。做与不做对齐衡之来说都不重要。 流言蜚语他听得多了,这一点还真的算不上什么,他只是不想在方雅麟的生日宴上留下什么不和谐音。另外也惊叹于谢眺的失控。 在他看来,谢眺的性格一向温顺,是为什么闹成这样,也许回去之后应该好好跟谢眺询问一下。也是担心谢眺的情况,他把林堂留下来照顾谢眺。 另一头的谢眺就没有齐衡之这么轻松了,医生包扎后放了冰袋冰敷。冰块放到他的脸上,他开始刺痛。刚才挥出去的那一拳,打得狠了。不知道是疼了,还是怎么的,谢眺一直发怔地望着天花板。 林堂将医生送出门后,又想起了了他之前关于齐家应该开个医院的神预言。思来想去,他决定如果谢眺后续会晋升他的正派老板娘,这个议题就必须和老板好好聊聊。谢眺在屋里休息,他一边开着脑洞,想起一份邮件需要回复,就进了齐衡之的书房。 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说服老板,突然衣服口袋里想起“滴…滴…滴…”的警报声。 齐衡之这趟出行,刘琦给随行人员都配了一种新型的探测器,主要通过频次探测监听器,监视器。另一种设备检测炸弹,地雷等等爆炸物。 探测器做成钢笔的形状,袖珍便携又不引人注目,此刻钢笔的顶端闪着短频的红光,伴随轻微的震动,让他心惊。 他的面色变得凝重。将钢笔拿到手上走动,有几个区域,红灯闪动开始变频。林堂俯下身子,桌子下,看到黑色的方形装置,电子板上,闪动鲜红的12:00。 下一秒,变成了11:59。 第18章 被遗忘于高塔 倒计时 11:50 香云飘动的宴会,主人已经致辞结束,宾客们纷纷对这对金童玉女送上祝福,齐衡之正与金四一起,在角落里与来向他攀谈的客人寒暄。 在他的口袋,手机微微震动,林堂的电话接了进来。 “齐少,房间发现炸弹” 林堂的声音稳重如常,如同汇报今日的晚餐安排“预估客房其他地方也有,倒计时设置了十分钟,已经开始启动了” “好,你下来吧。” 他挂了电话,脸上还是那种笑容。 稳固,自信,风度翩翩。 齐衡之在宴厅中,无数的隐藏的目光锁定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连那纹丝不乱的镇定甚至那一丝礼貌的微笑,都没有一点破绽。 然后他看了金溪一眼。缓缓地走向方雅麟。 如同齿轮开始转动,金四李冉快步走开,步履如风,走出大厅接通对讲,已是戒备状态。 方雅麟和他的未婚夫费漫站在一处,言笑晏晏,满面春光。齐衡之他翩翩姿态,甚至说得上英俊的笑容。他躬身放下酒杯,走到方雅麟身边。 方雅麟看了他一眼,耳语几句,已经明白事情的首尾。她走到舞台上,示意乐队停下演奏,站到麦克风前,她笑容满面,声音和煦:“接下来给大家准备了烟花表演,请大家登上观光船。” 话音刚落,侍应生们迅速响应,将宾客引导到登船梯。 宴厅中约有百来人,集中了这次到场的所有名流,仍不知道此刻身边不远的高楼布满了炸弹,笑语晏晏地向观光船上走去。 客房区,防暴部队和消防车早已到位。防爆警察已开始拉起警戒线。除了客房区,整个园区开始潜入紧密的排爆行动。 倒计时09:00 林堂在齐衡之的书房收好所有的涉密文件,储存盘带在身边。门被锁上了,他用消音枪击开了门。 看了一圈保镖的人数,没少,他们走了应急通道下楼。 倒计时 07:35 谢眺呆坐在房间中。 那种焦虑像蛛丝锁住他的喉。 他总是不希望自己身上负面的东西,去弄脏一丝一毫齐衡之。齐衡之是他的神像,有谁使之蒙灰。他一定会与之拼命。没想到,今天自己的冲动让齐衡之被看了笑话。 从刚才到现在,谢眺坐着,他的理智似乎无法运作,只有黑色灰色的情绪缠绕他。 他埋怨自己,他反省,他想要寻求齐衡之的原谅。却找不到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说辞。 窗外灯火明灭,他心中却黯淡。 倒计时:05:30 林堂从消防通道下楼,走到16楼的时候,钢笔上的红光终于不闪了。探测器的探测范围有限,但在走廊都能闪动的情况来判断,炸弹应该布置密集,且林堂猜测应是固定位置远程遥控。 幻想乐园_30 倒计时05:20 宾客全部护送上观光船之后,齐衡之一行已赶到了客房楼下。 方雅麟匆匆赶来,楼下聚了一众知情人, 连身体不适的方长亭,也拄着拐杖,亲自过来看。 他们都仰望着灯火渐灭的高楼,眉头深锁。 林堂步履匆匆,走到齐衡之身边时正报告他说所搜集到的情况和文件情况。人群已经在清点,炸弹是自动定时,因此已经拉起楼内警报,疏散所有的工作人员。 齐衡之颔首听着林堂汇报,突然抬起头,环顾一圈。 “谢眺呢?” 谢眺呢?!! 林堂的喉咙里挤一声难听的惊叫:“糟了!在楼上!” “谢眺!还在楼上!” 他撤退时只记得文件,却忘了谢眺一个大活人还待在房间里,这时他看着齐衡之的眼睛全是惊慌。时间只有五分钟,十八楼上下全部封锁,电梯已经不能走了,此刻谢眺在楼上还浑然不觉危险,如同受困高塔,等着时间一到被炸成碎片。 身后的一行人闻言也围了上来,齐靖之更是皱了眉头,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齐衡之抓起一边的氧气面罩,开始飞跑,一道身影义无反顾的拉开警戒线,冲进了楼道。 身后,万千烟花凌空而起,花火绚烂,盛如白昼。 倒计时05:20 “诶!齐哥!”金四的声音尖锐,伸手想去拉齐衡之,可齐二跑得飞快,金四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摸到。 齐靖之站在警戒线后,面色凝重。 “嘟嘟…”齐衡之往上冲,边拨着谢眺的手机,可谢眺的电话接不通!齐衡之摁下手机,继续向上飞跑,他将身体机能调整到极限,只知道慢一秒,他和谢眺都要丧命。 倒计时03:00 谢眺开始听到有人在叫他。还看到了烟花。隔着窗户不大真切,他的窗户对着舞厅那一边,此刻盛大的烟花绽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听着轰隆的烟火声音,感受着那盛开的热闹。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那声音,有些像齐衡之。 “谢眺!” “谢眺!” “谢眺!你在哪里!” 那是他听过为数不多,能称得上震耳欲聋的声音。 仿佛穿墙凿壁,向他冲来。 是齐衡之! 谢眺推开门,他真的听到了齐衡之的声音,他走出来走到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那真的是齐衡之。 气喘吁吁,脸上全是焦急,他向谢眺招手,呼喊“谢眺!” 谢眺听到他大声地说:“跑!有炸弹!!!!” 谢眺的脑子轰一声地炸开了, 下一瞬,他拔步跑向了齐衡之,齐衡之在楼梯口等他,拉起他的手,用力地握着他。 他们拼命地向下跑,抓着对方的手,试图比危险更快一步。 齐衡之的情绪感染着他,他们必须在3分钟内至少跑到13楼,才能避开18楼的炸弹和可能会坍塌的墙体。 生死时速,他们在和死神赛跑。 双手相握之时,比赛开始了。 倒计时01:30 楼道上,齐衡之慢了下来,他感受到谢眺的呼吸越来越乱,步伐也跟不上。他回头看,谢眺的面色惨白如纸。不久前在进过医院的他,怎么能受得了这种程度的运动? 齐衡之蹲下身,示意他到自己背上来。 “别怕,有我。” 谢眺本想拒绝,但他从来就拒绝不了齐衡之。 时间太着急了,数以秒计的倒计时是他们生存的可能,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危险和死亡,谢眺的思绪里是空的,一片花白,只响着他的心跳声。 也许还有齐衡之的。 可这个时候,谢眺突然觉得,即便不能逆转时间,齐衡之也会保护他。 他双手搂住了齐衡之的脖子,他选择相信齐衡之。 齐衡之背起谢眺,飞跑,远远地,第一声爆破声响起,他用力地握住了谢眺的手。 然后爆炸的声音一连串的,一下接着一下。 巨大的声音,震动的冲击使墙壁摇晃。楼道的灯板脱落,他们天旋地转,齐衡之却牢牢地按着他的手,背着他向下跑。 到了!快到了! 走到十二楼他们应该拐个弯,齐衡之将谢眺放下来,却响起一声比刚才所有的爆炸都剧烈的声音。 本能地,谢眺寻着齐衡之,还没等他视线落定,已经被重重扑到在地上。 那是疼的,挤压和碰撞,坚硬的墙面和粗糙的地面,还有齐衡之压上来几乎是毫无缝隙的身体。 幻想乐园_31 他牢牢地护住谢眺。 几秒钟之后,谢眺才看清了地上的震落的碎墙面,和齐衡之手臂上,剐擦下渗出的血。 震动使墙面上的应急灯砸了下来,谢眺被齐衡之紧紧压在墙角时,重重地砸到了齐衡之的手臂和后背。 谢眺刚要开口,却被齐衡之拉起来,飞快地拉近了辅楼。 齐衡之一直背着谢眺,到一楼的时候,谢眺才被稳稳放到地上。 他的身上,已经带上了齐衡之的血迹。 站定,谢眺泛起一阵眩晕,耳鸣中,整个空间连带着齐衡之的身影天旋地转。 齐衡之仍拉着他的手,是旋转间唯一的“定” 谢眺想看他的伤口,却被齐衡之拦住了。 “只是擦伤。”齐衡之说。 外面人声吵杂,警车开到了楼下,闪烁着蓝白色的警灯, 刚才的跑动消耗了很多的能量,此刻停下来,齐衡之的肺像要炸开一样地喘着气,他的声音都不大连续,可看着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谢眺,借着灯光,齐衡之的手摸上了谢眺的肩膀,脖子,再是脸,他在确认谢眺身上没有受一点点的伤。 谢眺的脸上有些惊慌,沾染了一些尘土,齐衡之喘着气,有些狼狈却毫不在意地将他轻轻笼在怀里,他们似乎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只有劫后余生的喘息。 有一会,齐衡之说:“走吧。” 一楼警戒线已经拉好了,一众人死死地盯着出口,看到齐衡之拉着谢眺的手出来时,竟然还有一阵不低的欢呼声。 齐靖之吊着的心算是落到了实处,方雅麟作为主人家,最是不好意思,她迎上来,开口就是:“没事吧?” “嗯”齐衡之仍双手护着谢眺的肩,寒暄几句后,拉着他退到一旁。 他不该是视线的焦点。此刻他是受惊的宾客,主家一应事务由方家的保卫负责,更有新上门的女婿费家大少出头,齐衡之不过是在一边,礼节性地陪一下。 齐衡之从林堂手里接过他刚才脱下的外套,披在谢眺身上, 齐靖之站在一旁,礼貌地打量了他一眼,对他微笑,给他递水。 爆炸过后,主家正在安排善后,排爆警察进入客房楼,一一搜寻。 齐衡之怕谢眺受惊,想让他先走,今晚突发变故不知道闹到几点,知会齐靖之后,齐衡之让刘琦开车先送谢眺去方家临时安排出来的另一家酒店。 刘琦把车子开到园区里,齐衡之一直拉着谢眺的手,把他送到车子旁边。给谢眺拉开车门看他坐定后,靠在车窗上跟他说:“手伸过来。” 谢眺的手刚伸出去,就被齐衡之攥到手里,谢眺还没看清楚,他的手中就多出了一个手机。 那是齐衡之的私人手机,应接不暇之间,齐衡之把谢眺的食指按在开机键上 手机叮咚一声,发出了提示音 “可以了,你可以打开它,到了地方打电话给我,刘琦保护你的安全,我一会就到。有事情一定要找我。” 谢眺拿着齐衡之的手机点头, 齐衡之关上车门,仍将身子俯下来,隔着车窗看他,谢眺的脑海里还是那一阵阵的轰鸣。可齐衡之看着他,那样的目光,总能让他找到一点点的平静。 他们对视却不语,好一会,齐衡之才说:“先走吧,等我。”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人群中齐衡之站在路边朝他挥手。 ※ 现场由警察处理,排除未爆炸的易爆物,确认是否有直流人员,扑灭明火。 齐靖之与齐衡之和方家礼貌道别之后回了酒店,刘琦被齐衡之调过去送谢眺。齐靖之身边的老人老徐则负责他们的安全。 一路上,交警封出紧急道路,他们畅通无阻,齐衡之看着路灯,沉默不语,齐靖之感受到齐衡之身上的紧张。 那是他们都一样的,齐家人对于危险的敏锐,和容易被意外勾起的黑暗回忆。 齐靖之温热干燥的手覆盖在齐衡之的手上。 “大哥。” 齐衡之觉得他的大哥要对他说些什么,也许是询问谢眺的来历,也许是责备自己今晚的冒险,或者想问他关于这场爆炸的信息。 但齐靖之什么都没说。 齐靖之倒是想提醒他,月盈则亏,刚极易折。但他想起齐衡之跑进危险中的背影,将一切咽在了肚子里。 ※ 只能说太巧了,盛大的烟火表演刚好掩盖住爆炸时那十几秒的爆破声,而宾客们一下了船,就听到了疏散警报,方家将早已准备好的撤退车辆将所有宾客送往另外一家备用酒店,方雅麟和方长亭忙着安抚宾客,李冉他们几个则帮着费家,盯着炸出个窟窿的这栋客房楼。一点点地排雷。 好在之前早有安排,方家仍是忙了个昏头转向,齐衡之留下来帮忙,之后又送了齐靖之回房,简单处理完伤口,爆炸完忙到近凌晨才回自己房间。 他站在门外犹豫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眺。 有几秒,或是有几百秒后,齐衡之推开了门。 谢眺坐在床边,不知道同一个动作坐了多久,看到齐衡之,他冲了过来,在看起来像是在即将抱住齐衡之的时候,他骤然停住了身体,看着齐衡之,千言万语尽化作沉默。 那脸上,还是一片的惨白。 没想到下一秒,齐衡之倾身抱住了他。 齐衡之手劲大,这会竟然没有控制,用了全力搂着谢眺,箍得谢眺生疼。 骨肉相贴相压。 他们的心跳靠得很近很近,劫后余生的感慨一句都说不出来,好一会,齐衡之才用轻柔地声音问他:“害怕吗?” 幻想乐园_32 在他怀里,谢眺点点头又摇摇头。 齐衡之笑了,他又动了动手,摸上了谢眺的头发,轻轻揉着: “对不起。” 谢眺在他怀里摇头,齐衡之按住他的脑袋,顺着他的头发轻轻的摸:“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我得先洗个澡,等我一会好吗?” 齐衡之身上还带着爆破的硝烟味,衣服上更有些明显的灰尘。虽然简单拍打,仍不大干净。他笑了起来:“或者你跟我一起洗?” 谢眺出乎寻常地毫不犹豫:“好。” 第19章 道歉 齐衡之身上还带着爆破的硝烟味,衣服上更有些明显的灰尘。虽然简单拍打,仍不大干净。他笑了起来:“或者你跟我一起洗?” 谢眺出乎寻常地毫不犹豫:“好。” 齐衡之牵着谢眺的手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递了毛巾给谢眺,他们进了浴室,齐衡之就开始脱衣服。三两下地,露出精瘦的身体,有些地方有剐蹭,大片的伤口露出淡粉色的血肉。 谢眺开始清理浴缸,放水的时候,齐衡之从后面抱住了谢眺。 谢眺听到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像乱撞的猛兽。齐衡之的手绕到前面,与他的手相扣,从他的指缝间穿过,十指交缠,随即,齐衡之吻在他的耳际,耳语地呢喃:“谢眺。” 他们顺理成章地滚进浴缸里,温水慢慢地漫上来,齐衡之把谢眺弄湿的衣服慢慢地剥掉,露出他的身体。 谢眺还是关心齐衡之身上的伤,他凑过去看,把手轻轻地搭在上面,皱了眉头“怎么没处理一下?” 齐衡之上臂的伤口一片擦伤,露出一片粉色的伤口。幸好那时候隔着衣服,伤口不至于狰狞。 “处理了,不是大事。”齐衡之靠在浴缸边上看着他。听到谢眺嘟嘟喃喃:“明天一定要去处理,不能拖太久,你看这里……” 齐衡之倾身,一把把谢眺捞进怀里“好,我知道。” 两个人又这么黏糊糊的抱在一起,从刚才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样多少次了,齐衡之也好不觉得腻,就这样沉默地拥着,好一会,齐衡之低声说“谢眺,你头发上有灰。” 谢眺一听,梦醒般从齐衡之怀里挣扎着起来,他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齐衡之在一旁哈哈大笑。 “应该是刚才碰上的,我帮你洗头发好不好。” 谢眺点点头,齐衡之伸手捞过来一瓶洗发液,倒了些在手里,打出泡泡之后抹在谢眺的头发上,轻轻地揉搓着,他们面对面坐着,谢眺闭着眼睛满头泡泡的样子显得显得他更怪了。齐衡之凑过去,谢眺感受到她的呼吸,快向后缩时,他按住了谢眺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上去。 仅仅是轻吻,唇瓣发出啵的一声。 谢眺怕羞了,他想睁开眼,却怕泡泡弄进眼睛里,只好微微睁开一只眼,眯着眼瞪了齐衡之一眼。 那样子可爱有余威严不足,惹得齐衡之哈哈大笑,凑到他嘴边又是一吻。 齐衡之的手轻柔,在谢眺的头发上轻轻地打转,那些黑色柔软的发丝缠在齐衡之的手指上,当真说得上是绕指柔。 差不多的时候,齐衡之拿着喷头,给谢眺冲掉那些泡沫,温水带走那些云朵般的泡,顺着谢眺的头发,水流到他的身上,齐衡之的手顺着水流,划过那些光滑的皮肤。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生出一个很滑稽的想法,谢眺像一条美人鱼,顶着一头泡沫,光滑的身体,天赐一般搁浅在他的怀里。 还懒懒地摆着尾巴。 他不是爱幻想的人,也自觉不会有什么浪漫的因子, 此刻软玉在怀,竟然也能生出这种念头。 他笑了笑,甩开了心中那些乱糟糟的画面,为谢眺冲走了最后一些泡沫。 他们嬉闹了好一会,两人湿漉漉地从浴缸出来,齐衡之为谢眺擦干身体,在浴室里吹干头发,套上衣服,把他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又转过身去,把自己身上的水珠擦干。 然后他像对待效忠的神般,俯下身子,单膝跪在谢眺面前,让谢眺俯视自己。 谢眺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睁着,不解又有些紧张。 齐衡之的逻辑里,事情在发生错误之前就应该提前修正,等到道歉这一步骤就实在太晚了。 更何况对谢眺,他想要道歉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觉得,请求谢眺一定会给的原谅,是一种无耻又无能的行径。 他心中酸涩,腐蚀着他。 他决定将真相摊开给谢眺看。 齐衡之直视着谢眺,他说:“谢眺,我之前就知道今晚会有危险。” 完结文文档戳weibo:转基因辣酱 管理 点评回复 编辑 评分 135条鱼 陈富足 楼主| 发表于 201816 21:15 | 只看该作者 ※ 刚到酒店的第一周左右,刘琦就在酒店中探测到了很微弱的监听信号。 他提前将消息递给方雅麟,又安排好人力应对,所以林堂在发现炸弹之后才能快速响应,又有李冉的关系在,提前调动了警察和军队的力量,只是他一直以为事故会发生在人最多的宴会厅,因而将大部分的人力都安排在宴会那边。 没想到幕后之人将目标直接锁在他身上,在他住的楼层安了整整一层的炸药,防爆警察进去排查时,发现承重柱都快炸断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吃饭的那次,你说你都是吃酒店的送餐吗?” 谢眺看着齐衡之,他点头。 幻想乐园_33 “之前,刘琦发现了房间里有监控器,安装的区域比较外围,一楼的厨房,餐厅发现了两次。发现后刘琦一直在安排监控,发现监听器一直在向外输出信息。” “还有一件无厘头的小事情。” “之后,我和你吃饭的那次,发现厨房送餐的餐点,做得特别的不对。” “雅麟很喜欢泰国菜和越南菜,这次宴会也专门请了厨师,我那天无意间点了。发现那种水平根本就对不上。所有的细节都与雅麟之前的交代的不符,所以我怀疑酒店的员工里混进了什么人。” “所以那之后,我换掉了你的饮食,刘琦专门安排人,顾着你的起居。” “和雅麟单独见面的那次,我跟她说了这个事情,让他去查酒店的人事变动,发现最近真的换了一批基层服务员,所以我们一直在监视着宴会上的动向,没想到事情根本没发生在宴会厅,整个主楼却被安了二三十个炸弹。” “我今天把你送回房间,本来是想让你离宴会厅远一些,又有林堂看着你,会更妥当一些。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仰视着谢眺,苦笑:“我实在很讨厌道歉,但谢眺,让你置于危险之中,我真的很抱歉。” 谢眺摇摇头,想把齐衡之拉上来,不想他在地上,地上看起来太冷了。 谢眺的心被齐衡之弄得软又麻,涩涩地,他不习惯,他伸出手去,模仿英剧里的贵族,装腔作势地说,“鉴于你的真诚,我原谅你了。” 齐衡之看着谢眺,他又挤眉弄眼,把手凑到齐衡之面前,示意他亲自己的手。 齐衡之笑了,他的谢眺总是这么善良“遵命,我的殿下。” 谢眺又拍了拍身边的被子,仍是那副装腔作势地样子,示意齐衡之上床来。齐衡之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一个起身,把谢眺摁在床上,两人一番打滚嬉闹, 谢眺怕痒,齐衡之冲着他肚子两边的痒痒肉来,笑得谢眺一阵打滚,像滚到面粉里落得一身白乎乎甜兮兮的粉末的一颗汤圆。笑闹着,他的衣服都撩起来了,露出了白皙的肚子。 笑停了,那白嫩的肉映入齐衡之的眼泪,他心中一滞,怕谢眺着凉,扯过被子给谢眺。 抱在怀里,他才问“刚才害怕吗?” 谢眺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确实害怕担心,却是因为刚才与人争执,让齐衡之出丑的事情,不过经过刚才惊魂的一系列事情,好像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纠纷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可他没想到,齐衡之低声地说:“我害怕。谢眺。” “谢眺,你在上面的时候,我怕我跑得不够快,不能把你抢回来。” 齐衡之的声音越说越低。余悸未平,那种从死神手中抢人的恐惧,刚才在人前,他必须不慌不乱,做好毫无破绽的齐衡之。他必须保证齐靖之的安全,必须指挥现场,此刻只有谢眺和他两人,他抱到谢眺温软的身子,手上的力气就渐渐收紧了。 “对不起。” 齐衡之没说出口的是我不想失去你。 这不是他的风格,用言语表达心意。 在明明经历危险之后,说出这样的话,在他心中无异于推卸责任。 “我害怕,我害怕你会我的爸妈一样。” 谢眺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也许是齐衡之第一次谈起他的父母。他把自己的手,搭在齐衡之的手上。 “我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 齐衡之用一种奇异,缓慢的语调说起,他摸着谢眺 的头发,说:“那场事故是车祸,但其实,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场刻意制造的爆炸,是一场谋杀。我到南城来,除了参加雅麟的宴会,也是为了调查。” “谢眺,我重新遇到你的时候,也怀疑过你的目的。有人说,如果你是谁放在我身边的眼线呢?” “所以,那次在南城公馆,你本来不用去的,是我想试你。” 谢眺的动作,顿住了。 “事后想起来,如果真的我当时没有打断,你就要当着我的面,被他们糟蹋了。这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你以后怎么办呢?不过也幸好我让林堂去把他们的火警砸了,不然以后,后悔的就是我了。” “谢眺,知道了这些,你仍能接受吗?” 谢眺的手在抖,他从齐衡之的怀里起来,回过头看着齐衡之。 “这是我的世界。”齐衡之跟他对视,眼睛中尽是酸涩。 “听起来很滑稽,但暗杀,仇家,炸弹,意外,却是常态,随时需要警惕身边的所有人,信任是最奢侈的事情。” “而我……甚至拿你做了烟雾弹。” 齐衡之将他不平静的阴暗世界全盘托出,他的声音越说越沉:“你与我站在一起,就意味着承担风险,意味着可能会收到无辜的伤害,也有可能像我的父母一样遇见意外。” 似乎是齐衡之身上那种自责和悲伤的心情通过他的话语漫出来,谢眺被他说得难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齐衡之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他明明就知道,谢眺一定会,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对所有邪恶丑陋的阴暗面报以最大的善意。他还是问道:“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承受吗?” 他没有问的是你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谢眺轻轻地点头,他看着齐衡之,眼里流露着宽容。 “这样不好,谢眺。你不能纵容对你的伤害。” 齐衡之轻摇着头,他越发觉得疲倦,靠在床上的动作更松散了些。 “我瞒着你,拿你做诱饵,你不生气吗?” 谢眺认真地想了想,答道:“不生气。”他是真心实意的,自己对齐衡之有用这件事情,觉得奇异。 “我把你留在危险的地方,你也不生气吗?” 谢眺重新靠回齐衡之怀里,他的声音软软的,有些撒娇与安抚的意味:“我相信你,只要是你的安排,我都可以。” “我也有错,我要向你道歉。”谢眺突然挺身,许是齐衡之的道歉让他不大习惯了,他也将憋了一个晚上的事情说出来,像齐衡之那样,袒露自己的后悔。 “我今天闯祸了,不应该在酒店跟他们纠缠,大庭广众下让你丢脸了。我在房间的 时候就特别的后悔,所以我根本没有去想也没有发现危险,你不用担心我,也很谢谢你来找我。” 可能谢眺也觉得他们这样有些肉麻,他说回了那些流言蜚语:“我不知道你需要低调,我以后会多注意自己的行为的。” “不要贬低自己,不用理会那些话,如果你影响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在乎。” 幻想乐园_34 “你没有错。”齐衡之想让谢眺放松些,便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靠,谢眺轻轻地趴在他身上,像抱抱熊一样,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着。“他们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但贬低你的话确实很恶劣,如果你在乎,告诉我你觉得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谢眺眼睛一亮,他从齐衡之怀里抬起头,两眼溜溜地发着光,“你要像电视剧里面一样,收拾他们吗?” 哈哈哈哈,齐衡之少见地哈哈大笑。 “傻瓜,真正厉害的人从不张牙舞爪。” “…哦,那我……” 他凑到齐衡之耳边,支起手,悄声地说着什么,他话音刚落,齐衡之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不知道是不是齐衡之胡思乱想,他们这样抱在一块说些没头没尾的话,有那么一点点像受了伤抱在一起抵舔伤口的小动物。只是劫后余生,能这样安逸地说着傻话,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 【小番外金四の采访】 金四:“三分钟内跑完18层楼梯感觉怎么样,爽吗?” 齐衡之面无表情:“肺要炸了。” “背着你的小情儿往下跑感觉怎么样?” “他很轻” “雅麟的烟花给你做BGM诶!有没有很炫酷!觉不觉得自己在拍好莱坞电影?加一段歌舞根本就是宝莱坞啊!” “……” 第20章 归路与家 第二天是个晴天,齐衡之早上吃过饭后去齐靖之的房间时,他正在看文件,见到齐衡之的齐第一句话是:“你的小朋友呢?” 齐衡之在他大哥的脸上看到了八卦的神色,身边的刘琦也是笑眯眯地装着瞎子,他只好糊弄一下:“他还在睡。” “休息一下也是好的”齐衡之戴着眼镜,从文件里抬头赏了齐衡之一个眼色:“跟着你,担惊受怕了。也省得哪里不舒服,你半夜去砸医院的门。” “大哥!”齐衡之白了一旁的林堂的一眼“ 别听他们瞎说。” “好了好了,别吓唬他们,你自己有没有砸过门你自己知道。”齐靖之摆摆手,他把平板往齐衡之面前一放,说:“看看这个。” 齐衡之收了声,脸上神色严肃。 “欧洲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货已经出港了,我这几天一直在跟。跟过去的工程师也安排好了,交接工作之后就过去。” “工作上的事情我相信你有数,我就不啰嗦了。这边雅麟回头会把当时的资料给我们,你安排寄过去的东西我也收到了,老徐那边已经找人去分析了。” 齐靖之略一停顿:“我听刘琦说,你去江潘了?” “是。” “回去再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吧,尽快回去。” 陪着大哥应酬归来已是深夜,谢眺睡着了,靠在枕头上,被子有点掉下来,齐衡之给他拉好的时候,却把他碰醒了。 醒来的谢眺有些懵,齐衡之帮他把被子掖好,”谢眺,我们要回家了。”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我打算后天就回,你也收拾一下吧。” “嗯。”谢眺的头缩在被子里,齐衡之和他亲昵了一会,转身去洗澡。 谢眺发起了呆,他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按理说齐衡之先前说的包养时间还没到,应该不会急着把自己送回去,但那时齐衡之还不知道他和谢眺的关系,知道了以后,齐衡之还会把自己送回去吧? 谢眺不敢想这些,他甩甩头,把那些想法丢出了脑海。 回程那日,谢眺收拾得齐齐整整,因为齐衡之这几天忙着应酬,他的日常用品也是谢眺帮着收拾的。 在他们坐上回程飞机之前,齐衡之早已经考虑过,该把谢眺往哪里带? 自然不能再住酒店,也不能带回哥哥那儿。 他在市中有些房产,方便他平时工作和聚会,有些也是投资的地产。 只有一栋小楼,是不一样的。 直到他们快到南城机场时,那句“你和我回家好不好”齐衡之都没问,几个小时,飞机稳妥地落地北都。 这个时间人少,两人从通道出来,正要往停车场去,谢眺的眼睛却被墙上的大海报吸引。 时下最敢投广告的就是智能手机厂商了。线上线下所有的流量入口,几乎都被他们包揽。就比如眼前,北都国际机场到达大厅一路所有的墙壁都贴上了最新的广告素材,而且是挨着来,一张盖世,一张orz。 其中,盖世一向主打各种黑科技,虽然安卓系统自身有些毛病,架不住双曲面噱头够响,orz则主打拍照,全娱乐圈的偶像稍微有点名气都被他家拉去做了代言人,端的是有钱啊。 当然,谢眺不会想那么多,他只是一瞬间被那个海报美到了。 蓝色海域上,波澜摇曳,巨大的鲸鱼越过海面,透过整个透明的手机屏幕, 因为是异形海报,电子产品融进画面,视觉感很突出,好像这只大鲸鱼真的跳了出来一样。 齐衡之走前几步,刚想找谢眺嘱咐一会的事情,回头就看到谢眺整个人画面定格般站呆呆地站在走廊上,顺着他的视线,就是眼前两张并立的大海报了。 不怪他多心,两张海报就连着,齐衡之又有主观判断,一下子就有了些联想。 谢眺喜欢这样柔和的大色块,那只腾空舒展的大鲸鱼让他有些失神,还在迷糊中,齐衡之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看兰子凯?” 幻想乐园_35 兰子凯是时下最热门的流量偶像之一。也是这一批ORZ的代言人之一,此刻一张高六米的大美脸喷绘正展示在墙上。因为齐衡之是ORZ的投资人之一,之前曾把市场计划同步给他,所以他记得兰子凯。 谢眺一看边上那海报上面的美男,再看齐衡之一脸吃飞醋的表情,暗叫不好! “我没有!诶……”谢眺想开口辩解,齐衡之却走开了好远,他腿长,谢眺只得快步上前,追了好一段才算追上。 等到上了车,齐衡之看着手机半晌没说话,谢眺憋不住了,开口解释:“我觉得那张图好看,所以多看了一会,我没有看兰子凯…”谢眺咬咬牙,“你不要生气。” “是吗,你竟然看一条大鱼也不看兰子凯?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齐衡之说得煞风景,谢眺知道他是故意的,忍不住笑了。齐衡之也跟着他笑,好一阵,才听到谢眺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解释着:“我是看到那图,我喜欢蓝色,这张图的构图很好,让我觉得很自由。” “而且他说无视界,我觉得画面和文字还挺搭配的。表达的创意也不错。” 终于一口气把想了一路的理由说出来,谢眺低下头,就听齐衡之问道:“你对广告感兴趣?” 广告吗?谢眺短暂的大学只有一个学期,他本来的专业是中文,广告也算一点关联,他不好说,过了一会,有些脸红地答“我就爱瞎琢磨这些。” 齐衡之点点头,他的小谢眺,似乎对有些方面,有着敏感的触觉又乐于思考。 兰子凯和大鲸鱼的话题他们没有再继续。 车往齐衡之的小楼开,谢眺有些困顿,靠在椅背上睡觉,一直歪歪斜斜,好几次撞醒。齐衡之看不过眼,把他揽到自己旁边,靠到自己肩膀上。 他放松的时候,没有那种拘谨,舒舒服服地就靠在齐衡之的肩膀上睡着了。 齐衡之让他靠着睡,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东西。 谢眺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现在应该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像很多这个年纪一样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生活和喜好,比如说喜欢新奇的电子产品,会被一张海报吸引。喜欢听话剧,喜欢下馆子,喜欢半夜吃夜宵店的小龙虾。 如果是谢眺,他应该会有一些带有自己风格的喜好,也许他可能会喜欢摄影,喜欢写作,喜欢收集,可能会喜欢所有能带给他敏感内心满足的小玩意。 这些在齐衡之的想象中都那么理所当然,带有鲜活的生命力,展现着另一种可能下的谢眺。 但眼下的谢眺,只是在一张广告图前,多站了一会而已。 天慢慢暗下来,车子开了一路终于停下来,谢眺似乎是真累了,车子停下来后还闭着眼睛,靠在齐衡之肩上,齐衡之倒是不着急,用手轻轻地碰他的脸,“谢眺,到了。” 已经是日暮之时,齐衡之哄他:“醒了,先下来洗个澡再睡好吗。” 声音轻轻地哄着,谢眺慢慢地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齐衡之在他眼前,“到家了。” “到了?” 谢眺想过齐衡之会让他回幻想乐园,或者让他回酒店,回自己的家。毕竟他的任务好像结束了。他忙从齐衡之身上起来:“谢谢齐少,我先走了。” 齐衡之知道他会错了意,“这是我家。” 齐衡之的家?谢眺错愕:“啊?” “走吧,跟我上去看看。” 小庭院中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两边植了几片小小的花丛,纵使天色已暗,也能看出那些骄纵的红色。 更有青草,夜风中,误踩了那片柔软,都让人感觉心中柔软。 谢眺揉着眼睛,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一栋小楼。 红色的外墙,三四层的样子,有种精巧的可爱。他往前走,齐衡之牵着他,把他的手放到门把上,示意他推开了这个门。 门是实木的,颇厚重,谢眺花了点力气才推开。 “啊。” 看到内里,谢眺倒吸了一口气。客厅很大,也可以说是客人的大博物馆,连老式的壁炉都有,南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幅的油画,夺目异彩。 齐衡之牵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开灯,揭开面纱一般,小楼中的每个角落都展示了出来。 一楼另一面是开放式厨房,大大的餐桌正对着南面的落地窗,若是晴光好的早晨,那真是太美了。 齐衡之还没等谢眺缓过来,就对他招招手,带他上了楼。 他们走在后面的楼梯里,二楼的小平台,走出去是个露台,能看到小后院一片绿化和大大的观景水池。 二楼是卧房,三楼有琴房,小客厅,和附楼的小书房。齐衡之带着谢眺一间间慢慢走着,最后走进了辅楼的小书房,灯下,谢眺停下来了。 这个小书房三面墙,都是两三米高的大书柜,装的满满当当,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摆了一个扶手椅在中间。走进来尽是墨香味,谢眺偷偷地吸了一口气,沁了满心的书香。 他呆呆的站着,觉得连脚下柔软的垫子直到齐衡之叫他:“谢眺。” 齐衡之的眼里有小心翼翼的柔情,似乎有千言万语,绕在他的唇上. 他又轻轻地喊了谢眺的名字“谢眺。” 那目光是水,招惹人沉沦。 谢眺觉得自己快要溺进去了。 齐衡之张嘴:“我……” “铃!!!!!!!!” 楼下响起了门铃声。 齐衡之克制不住地想扶住额头,谢眺也有难以掩饰的尴尬,他磕磕绊绊地说:“有人…门铃响了…” 齐衡之满口的话被铃声噎住,只好作罢。 原来是外卖,齐衡之初回北都,小楼中的佣人之前都撤了还没补回来,因而第一顿还是林堂给叫的外卖,他深知两人口味,给他们叫了一桌清淡的料理。 吃饭时齐衡之没有再提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谢眺也搞不太明白齐衡之把自己接到这里的意思,只是他不好开口问,把疑惑都放到了心里。 晚饭后,齐衡之带着谢眺逛园子,带他看以前三兄妹玩闹耍乐的地方。带她去看小辅楼每一间房子,其中有三楼的小婴祺生前的画室。也有一楼的储藏室,有他们齐家三兄妹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小课本,和一些校服,都放在那里。 幻想乐园_36 有的全是齐衡之的过往,齐衡之的父母家人,齐衡之的童年少年。 这幢房子,是齐衡之的家。 知道这一点,谢眺的心更乱了。 走到最后,齐衡之带着他去了刚才三楼的书房。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坐定,谢眺从齐衡之手里接过一叠纸。 “你在幻想园的合同解除了,按照赔偿要求,贷款那边全部还清了,包括欠的三百万本金和利息。你的履历,我已经让林堂处理。”他看着谢眺,“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考虑幻想乐园的事情了。” 谢眺低着头,他曾经以为把他这辈子紧紧钳住的东西,现在像他手上这张纸一样轻,随着这张纸握在他手上的时候开始,他就自由了!紧紧扼住他喉咙的手不见了,那些窥探轻视的目光也不见了,那些要将他从扯下地狱的手好像也不见了。从齐衡之递给他绳索开始,慢慢地将他拉住了泥沼,直到现在,终于迎来了终结。 他觉得喉咙很干,那几张纸很轻,却依然让他不能承担,不同的是以前欠了别人,现在欠了齐衡之。 “我还不起这些钱。”谢眺只能实话实说。 而且,齐衡之这样的安排,谢眺不敢想背后的意思。 他一紧张就胃疼,现在,他感觉他的胃已经在抗议了。 “谢眺,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他听到齐衡之说。 “这幢房子,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齐衡之的声音是最温柔的海,流动着缓慢的波涛:“留给我之后,我一直没怎么好好打理,接下来我也会很忙,你能帮我好好守着这个房子吗?” “让它干净点,温暖点,你知道房子空太久不好。”齐衡之颠三倒四地胡说八道,“晚上我回家的时候要是能亮一盏灯,就更好了。” 谢眺的手攥着那几页纸,他抬起眼睛,眼眶微红,整个人微微地发抖:“我……” 齐衡之按住他的手:“不要误会,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只是想问问你,愿意住在这里吗?” 谢眺沉默了,齐衡之在等他回答。他发现对着有些人,他总是能生出额外的耐心和宽容来。齐衡之甚至在紧张。 小楼是婴祺的产业,小时候,父母亲一同在这幢小楼陪他们玩耍,齐衡之的母亲在这桩房子居住,画画,在这里陪伴他们兄妹的成长,这里,可以说是齐衡之最柔软的部分了。 如果谢眺不喜欢怎么办?齐衡之突然觉得自己莽撞了,这么冒冒失失,将这里献宝一样的就捧了出来。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相应的,他也要为从没有过先例的冲动承担后果。 他们互相紧张着,在沉默地空气中发酵等待和犹豫。仿佛千回百转,谢眺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发颤 “我…可以吗?” “可以的。”一千个,一万个可以!齐衡之重重地点头。 他局促得像个小学男生,下一秒,谢眺的声音颤抖着:“那……我也可以。” 齐衡之没再犹豫,他探起身子,猛地吻住了谢眺的唇。 ※ 刚才在书房,他们商量谢眺怎么住的时候,谢眺有些害羞了。他想选一个小卧室,齐衡之却想让他干脆和自己睡。 但想到自己经常晚上回家太晚,怕吵到谢眺休息。但想是这么想,他却不想这么放过谢眺,于是一边哄一边弄,让谢眺给他点小甜头,比如这一晚陪他睡在主卧。再比如,以后可不可以经常赏赐自己侍寝的机会。 齐衡之言辞中姿态极低,把谢眺弄得呵呵地笑,答应了齐衡之丧权辱国的条例。 当晚,谢眺许是路途累了些,在齐衡之身边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他的轻轻地搭在。齐衡之侧着身体,轻轻地摸着谢眺的头发。 能让谢眺答应自己留下来已经是满足了,谢眺应该不会看不出自己强行把人留下来的意图。齐衡之也觉得自己无耻了些,他将契约这样一递过去。现在谢眺不是欠了一群人,而是单独欠了自己一个人。难道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吗? 但他一想到,如同折花一般遇见 谢眺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就不舍得。这一番侥幸过关,抱得美人的时候,心里也是熨帖。 自他遇到谢眺开始,熨帖两字足以概括谢眺给他的印象。 入夜,他们在主卧相拥而眠。齐衡之睡得香甜,他梦到谢眺站在他跳动的心脏上 鲜红火热的心脏,流动着他的血液和呼吸,脆弱柔软的心脏,那是一块自幼年起的自留地,齐衡之的安乐园。 现在,谢眺穿着很舒服的衣服在等他,笑容,笑得很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悲伤? 他也没有看到千万藤蔓缠着谢眺的双脚,如锁链将他紧紧束缚,有千万利刃,插在他的后背上。将他牢牢钉在罪的深渊。 第21章 疯子 齐衡之是那顿饭发现端倪的。 方雅麟提前交代过,所有的清洁必须在齐衡之的护卫在场的情况完成,包括送餐。但他发现每天给谢眺送餐的服务员是最有可能的漏洞之后,他准备了很久来应对。 而且这次的场合,难以分清是冲着方家,费漫,还是冲着谁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蛛网星盘一样密集的关系链条。他只能姑且将重心,理解为放在方家身上。 当日所有的宾客集中于宴会厅,密集的隐形摄像头和安保时刻监控着。力求任何的蛛丝马迹不会逃过他们的监控范围。 齐衡之在找,在找那天丝线一般,纠缠的隐秘的视线。 此刻,书房中幕墙上投影着正是那天的录像。 男人,女人,微笑,走动,四处张望目光中带着好奇的人。 当紧急疏散的情况发生时。普通的不知情者应该是慌张,害怕,充满对位置的恐惧。哪怕见惯风云之人,也会有轻微的松动。 他需要寻找的就是在此刻异常的面目。他有一丝预感,始作俑者,就在场。欣赏所有的慌张,期盼鲜血与眼前喷溅。 但是,没有。 一切都很正常,从宣布登上观光船开始,到观礼结束,方家侍从宣布爆炸的发生,那些面孔都太正常了,惊慌失措,愤怒,害怕,紧张,那些面目都是仓皇的。 幻想乐园_37 齐衡之疑惑了。 他停止了画面的播放,切换到爆炸现场的采证画面。 十八楼是最大的重灾区,而炸弹的埋点没有埋在承重柱上。 没有埋在底层,而是把十八层密集投放,如果齐衡之如平日般作息,他此刻就被撕成碎片了。可那天,齐衡之怎么会在客房呢? 这不是致命一击。 这是一个盛大的死亡要挟。 如同在齐衡之的眉心课上血红色的“kill” 幕后之人是个疯子,为了膈应他,不惜扇着方家的脸。 齐衡之面色越来越沉。他未来要面对的是一个为欲望操控而狂的神经病。 书房中,只有投影机运作的风扇声。 第22章 记忆即重逢 ※ 好一会儿,齐衡之才站起身,切换了另一份录像。 “好了吗好了吗?” 镜头摇晃着,天旋地转的一阵模糊后,画面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窗边的沙发,太阳很好的样子,撒下来让桌上的太阳花都艳丽了,沙发上的女孩笑了,笑得很开朗,将糯米糍一样白的牙齿都露出来,那样天然的笑容,她有些骄纵:“你行不行啊。” “行啦行啦,都用过多少次了。”画面外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有些不服气,清脆的声音便有些高“来吧,小祺。开始了!” 还是女人鲜亮的笑声,铃铛一样,好一会才开始说话 “小家伙,今天是妈妈发现你的第一天。刚好婉儿阿姨过来玩,所以我要给你留一个礼物哦,你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样子。” 画面中的女孩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她的手轻柔附上去“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哈哈哈” 她又笑了,那种由心而起的开朗:“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成长为一个勇敢的孩子。” “说起来今天能给你录这个记录,是因为你哥哥刚好睡着了哦。别担心,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哥哥。希望你能和他好相处。”婴祺的为他的设想发笑,接着说道“你的爸爸也是一个有去的人,等你出来,他一定会带你去很多的地方玩。” “不过你第一个认识的人,第一个爱你的人,已经是你的妈妈我了。” 齐衡之按住了暂停键。 这个无人的房间中,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胶卷盒上已经淡化的笔墨写着“1X83年,3月。今天是个好天气,”这是婴祺的笔墨,齐衡之能认出来。 呼吸都慢了下来,仿佛是用尽力气才为自己灌入氧气。齐衡之出生于1X83年冬季,从时间上看,这个生命就是自己。 山崩地裂,高山崩塌,飞沙走石,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肉身血骨之中,分崩离析的震动。 那是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衡之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妈妈想了很久,在遇见你的第一天应该跟你说一些什么。最后我想给你念一段文章。哈哈哈,其他的礼物等你到了再慢慢给好不好。” “在全人类里,我有权利成为第一个爱你的人。” 婴祺拿起了早已准备在一边的书本,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小舌头。对着镜头做了一个鬼脸。她又整理了自己衣服,才继续读下去:“他们必须看见你,了解你,认识你而后决定爱你,但我不需要。你的笑貌在我的梦里翱翔,具体而又真实。我爱你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事实上没有人能忍得住对孩子的爱情。” 婴祺的声音是那样地轻柔,她一字一句,偶尔停顿下来,又整理好情绪慢慢向书本。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轻柔。 慢慢地,她的声音和眼睛都仿佛润上一层氤氲。 “你来的时候,我开始成为一个爱思想的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深思过生命的意义,这样敬重过生命的价值,我第一次被生命的神圣和庄严感动了。” “小家伙,谢谢你。我爱你。” 录像定格在婴祺天使般的笑脸。 齐衡之仍坐着,目不转睛看着屏幕。 时光仿佛在走,时针分针滴答。时间又仿佛没有走,和数十年前,窗外的阳光还是这么好,有蝉鸣有风吹动花丛的声音。有花木盛放的光影和录像中的美好和暖意一般无二。 记忆是一种重逢。记忆是另一种相聚。 回忆里妈妈干燥,柔软的手,拂过他的面颊,牵起他的手,拥抱他,将同样温热的面颊贴上来,传递给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小衡,睡不着吗?” “小衡来,妈妈抱。” “小衡,生日快乐!” “小衡,小衡。妈妈爱你。” 齐衡之仍坐着,与他的母亲对视。 他发现记忆是另一种相逢。,隔着几乎三十年的时光鸿沟,仍未减轻半分的真实。 幻想乐园_38 那是爱。 是婴祺对新生命的期盼。是自己来到世界上之前,第一个爱自己的人,他的母亲在诉说爱语。 他笑了,他却哭了。 小楼中,齐衡之看着母亲的录像,哭了。 他发现这是思念,隔着几乎三十年的时光鸿沟,仍未减轻半分的思念。 那是爱。 是婴祺对新生命的期盼。是自己来到世界上之前,第一个爱自己的人,他的母亲在诉说爱语。 这场意外,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七年,齐衡之本以为他们仅仅追寻一个真相,仅仅是为了还回父母的公道。 但其实不是的,失去父母,对大哥,对小妹,对他都是伤,对祖辈更是挖心之痛。 齐锦之不爱过生日,从父母亲的意外之后,她也不过生日了。 每年父母忌日,大哥总会带着家人去扫墓,风雨无阻。 而自己,远在异国他乡之时,每年父母忌日,他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独自远行,或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一天。 那是孩子对父母融化在血液中的思念与哀恸。自十七年前被生生掐断后,齐衡之发现他们从未走出来过。 这种情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去撕碎,去毁灭,去报复。去揪出那个天杀的变态,质问他,为什么! 然后将它挫骨扬灰,撕成碎片,让他也尝一下同等的痛苦。 要什么公平正义,要什么审判,统统烧了,统统杀了,抽筋拔骨,要抽干那恶鬼身上每一滴血,使之永堕阿鼻地狱。 那是齐衡之的软弱和痛。 他望着投影,无声静坐,任痛苦在他的内心扎根生长。 这停滞的时光。 沉沉的痛如黑色的海洋,压抑着,咆哮着,那海浪如同兽舌,在抵舔,舔舐齐衡之的脚边。引诱齐衡之纵身一跳坠入放纵的仇恨。 齐衡之看着它。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吱……” 有光,灿然撕裂黑暗,照进齐衡之苦苦挣扎的世界。 有人,悄然推开了书房的房门打开了灯。 齐衡之在一秒钟持枪进入射击准备,然后他看到了谢眺。 谢眺是来还书的。 住进小楼之后,谢眺才发现自己的社交圈子几乎没有。 离开了幻想乐园,他不需要再去理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同隐世,仅需牵挂妈妈和齐衡之。 其实之前从学校离开时,那一批同学朋友就被他像抹去自己以前所有痕迹一样断绝了联系。当时高利贷追债的手段凶残,谢眺也不敢去连累别人。 向航和浪姐还和他保持联系。浪姐还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心态,向航因为还债快还完了,最近一直在筹划解约,所以心情也很好。 还有就是Tini。因为那次意外他们奇怪地相熟了起来。 回北都之后,谢眺约上向航去看Tini,Tini的身体没有大碍,他们约在Tini的出租屋里,三人打了个火锅,吃得肚皮滚圆。 谢眺给他剥水果的时候心头暖暖,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活着,能张牙舞爪也是一种幸福。 这个时刻,就是谢眺出去聚会后回家,洗漱后到的时间。 他推开门,房间里黑暗无灯无声,他以为没人,就随手打开了灯。 没想到看到的是双手举枪的齐衡之。 他的身体戒备,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可他的眼里是泪,想狠狠摔碎的琥珀。 齐衡之的眼泪没有声音。 一瞬,谢眺的心被齐衡之的眼泪狠狠灼伤,痛至骨髓。 他跑向了齐衡之。 =============== 备注: 婴祺念给齐衡之的散文段落,来自张晓风的《孤意与深情》 第23章 阿喀琉斯之踵 他的心被齐衡之的眼泪狠狠灼伤,痛至骨髓。 他奔到齐衡之身边,却手足无措了。 他忘了询问,如果齐衡之不希望自己的这一面被人发现,那他的靠近,就是对齐衡之的伤害。他更犹豫了,着急着,不知该进该退,而齐衡之的眼泪仍是不停。 他抬眼看谢眺的时候,眼眶中兜满泪。 谢眺被那种心酸击中,他忘记身份的鸿沟,抱住了齐衡之, 幻想乐园_39 齐衡之的脸埋在他身上,慢慢地,谢眺的 衣服湿了。 “谢眺。谢谢你”齐衡之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哭过的水汽。 他招招手,让谢眺坐到他身边。 他的眼里还停着泪,小湖泊似的。 “让你看笑话了。” 谢眺猛地摇头,他知道齐衡之此刻痛苦,不可以用笑话来形容。他看向齐衡之,眼中满是关切。 “十七年前,我的父母在赶往洛城,来参加我祖父生日宴的途中遇害,你知道的是吧。” 谢眺点点头。 齐衡之看向他的眼睛中终于出现了裂痕。 “我没有告诉过你的是,那时候,我也是始作俑者。” “母亲怀孕的消息先一步传回洛城,我和妹妹对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很好奇,锦之那时只是一个小女孩,她问我,妈妈会不会更爱那个新来的孩子。” “我们都是骄纵的孩子,父母亲的爱让我们快乐的同时,我们都希望他们爱我们更多。” “所以那时候,我们私下约定,我们要第一时间,“见到”那个在肚子里的孩子,我们要跟他宣布,他是比我们后来的,不能抢走太多父母亲的爱。” 这时候,齐衡之话音越来越慢。 “那时……南省发生台风,多处交通停摆,可锦之和我都闹脾气,我们打电话给母亲,撒娇和撒泼,我们想让母亲快点来,一定要赶在爷爷的生日上。” 谢眺的心渐渐地下坠,那…难道说,齐家父母,是因为小儿的几句稚言,才选择冒雨赶路? 齐衡之看到谢眺眼中的疑惑。 “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的爸妈才会着急赶路,才会遇上那一连串的事故。” “他们甚至没有全尸。” “我的妈妈,都烧得不成人形了……” “齐衡之!!”谢眺惊叫出声,齐衡之垂下了头,双手按住了心脏! 那里撕裂一般的痛楚。 他发出野兽一般的嘶鸣声。 让人不忍听。 谢眺一个滑,跪在齐衡之面前,看着他宣泄,等着他缓过情绪。 好一会,齐衡之才重新开口:“失去父亲母亲的孩子。就像他们的根都被拔掉了一般,我们三兄妹,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向谢眺,那是沾了水的宣纸一样的表情,经不起一丝的拉扯了,再拉扯,他就要裂开成一滩烂泥了。 “他们走后,没有人等我回家了。” “我小的时候也想过,如果爸爸妈妈没有走,我会是什么样的。如果我不是这样自私的人,会是怎么样。” “那时候,电话是我说的,妹妹不在,她在玩玩具,所以只有我。我在电话里对妈妈说,你一定要回来,你一定要让我和妹妹先见到肚子里的小孩子,比任何人都要早,我们有话要问他。” “妈妈那时候说了一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她说如果雨太大了怎么办,我说我就等他们,多大的雨都等。可能因为这样,妈妈他们才会……” 齐衡之说不下去了。他抹了一把脸,才继续忏悔。 “我小的时候,有那么一年两年,是不说话的。” “我的外婆一直看护我,医生一直用各种办法告诉我,我不是始作俑者,我不是错的,我不是罪人。” “我是受害者。” “那之后,我才重新开始说话。你知道那时候,我很滑稽,人不说话久了,就不会说话了。十二三岁的我,只能说出断续的单词,那是很不应该的。” 齐衡之牵着谢眺的手,回忆起十多年前的旧事。 “但我始终觉得我有罪。” “谢眺,拥有的东西不好好珍惜,就是我的错,自私固执就是我的错。” “以至于遇见你,仍然伤害了你。” 谢眺眼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他毫不知晓齐衡之缄默的心灵之下藏着这么多昏暗。他心疼啊……心疼啊…心疼地那颗肉做的心,绞碎了一般的。 他哭了,齐衡之反而小了。 “这些是我的自怨自艾,是我必须去面对的东西。” “恐惧和痛苦会永远留在我身上。不断提醒我自己,我是弱小的。我该去克服这些。” “甚至是克服仇恨,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和判断力。如果被吞噬,我将会变得和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一样,阴暗恶毒,只能靠着更多的仇恨和更多鲜血来。” 仇恨是嗜血的刀锋,悄然隐藏在庸碌的杀手手上。 “你不是。” “你不坏。”这好长的一段沉默,谢眺才说出了他心中的话。 他终于知道,齐衡之使用的词汇永远是中性词,如果他有很多疑问,他会说一些疑问,他很痛苦,他会说有点不舒服,他很快乐,他会说还好。 不管是说出口的言语,还是说给自己的暗示。 即便他在烈火中被火舌烘烤狠狠灼烧,因为他已经丧失了表达真实程度的力量。 幻想乐园_40 从此,变成了留一线的齐衡之。 从一而终的慎重。 这就是齐衡之,烈火淬炼中留下的精钢。 谢眺捧起齐衡之的脸。 在他的双手间,齐衡之的面容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严肃端方,这是脆弱,是痛苦煎熬仍强撑抬头的齐衡之。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疼惜。 他用温热的唇吻上了齐衡之的眼泪。 樱粉色的舌头轻轻地伸出一个小角,幼兽的卷舌般轻轻抵舔着齐衡之脸上的泪和痕。 双目相对时,他们的眼中全是爱惜。 “你怎么也哭了……” 齐衡之明明还落泪,可谢眺的唇舌是那么暖,那么细腻,吻在自己的脸上,却让他心里生出了痒。 他还看到了谢眺的眼泪。 “你哭了,我也哭了……” 谢眺笑了,又哭又笑。 他想吻齐衡之,就真的吻了上去,口舌中是泪水的苦涩,是舌底甜甜的津液。 ※ 经历塑造人格。 从小,齐衡之的课业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正常人的课程,拥有正常人的社交,和家庭的温暖。另一个部分是俄国体系下的军事培训。当一个孩子注定加入战场,就像神话中的阿喀琉斯一样,长辈们无疑希望把他浸泡进冥河,练就金刚不坏的身躯。他曾经混迹俄国军营,在最严苛的条件下获取生存的机会,没有优待,没有宽容,有的只是西伯利亚的寒风。 他的家长们高瞻远瞩,把神话中抓住脚后跟的那部分也松开了。小时候曾经哭过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在他失语时,他仍然接受教育。 而齐衡之的体能和格斗等军事技能,在经受过严苛训练后,是能够与特种兵媲美的。 这一切,说多了都是赘言。 他可能完美嵌套进很多文艺作品中所流行的霸道总裁人设。可再怎么扁平的人设,要走到这一步,也是需要付出很多血泪的, 19岁开始接手金色河流,令齐衡之扬名的是雷霆手段。 他的第一步是人治,坚信管理好每一个人是他的理念。 所有为他卖命的人,都享受无上的优待,而一旦背叛,就是一步踏进地狱。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追杀。他严厉惩罚逃亡的背叛者,手段之狠厉,令人瞠目。在追捕近几十天后,抓回来的背叛者被齐衡之在所有部下前将之枪毙,鲜血溅到墙上,也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第二步是以身作则。 他上过战场,与真正的枪林弹雨擦身而过。那是他随雇佣兵,穿越丛林护送一批重要武器时。只有愚蠢的领导者才会次次冲在最前线,齐衡之不是,他出现得恰如其分,如同强心针,坚实地支撑着这条河流。 他用恐惧,将猛兽关进牢笼,供他驱使。从手腕到后台,齐衡之硬得如一块钢板。 冷静,机警,狠。 可以说,齐衡之是一个没有阿喀琉斯之踵的战神。 如果他没有遇到谢眺。 可他遇到了。 战神有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齐衡之有了谢眺。 ※ 那夜谢眺抱着齐衡之睡觉。 也许这是第一次,谢眺的体温给齐衡之温暖。 齐衡之哭累了,睡得昏沉,谢眺却就着窗外的月光,一直看着他。 搬入小楼后,他每日的生活慢慢地形成了时间表。每天早上为齐衡之准备早饭,送齐衡之上班,如果他前夜没有回来,谢眺就睡到自然醒。 然后他会去医院,陪着妈妈,下午的时候会定时去超市,如果齐衡之晚上要回来吃饭,他会安排好外卖或者买好材料。 谢眺自己的厨艺只能达到常规水平,怎么样的常规法呢?就是只能把东西煮熟的程度。谢眺自己应付没问题,他会尽量按照齐衡之的口味安排外卖。也想着自己要不要精进一下自己的厨房技能,晚上的时候,谢眺一般在房中藏书众多,各式各样的书籍都有,谢眺一开始以为那些书会比较老,但后来发现齐衡之会适时添加最新的书,像最近的几本市面上的畅销书,齐衡之都买了放在书柜上,他也就开心地啃了起来。 安稳曾是他最大的妄想,现在,他自然而然地,准守着那个为齐衡之点灯守候的承诺。 除了他觉得齐衡之对自己的安全有些紧张了些,其他的他都觉得自己像做梦了一样。 做梦了一样的好,甚至于他以前做梦的时候都不敢这么想,奢侈得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有时候也觉得,齐衡之那个守屋子的理由像借口一样不容细想,齐衡之怎么会缺给他守房子的人?这是不是一个温柔的借口?他实在琢磨不透齐衡之。 随着齐衡之的忙碌,他们有些疏远。他隐约觉得齐衡之似乎不想碰自己? 偷来的安稳,令谢眺习惯了沉默,胡思乱想着。却不敢深究。 可今天,他遇见了齐衡之的眼泪,他看见了齐衡之的痛苦。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星月沉沉,星辰中呼吸吐纳,像眼睛与谢眺对视。 谢眺起身,拉上窗帘,与他的爱人躺在一处时,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 幻想乐园_41 几日后,齐衡之就发觉命运弄人。 他本就罕见的情绪失控,自他那天情绪上头被谢眺发现后,不仅当晚两人痴缠一番,之后谢眺对他也越发体贴了起来。 往常他们两之间相处总有些点到即止的意思,谢眺对他似乎始终都没有放下疏离的敬重,但那夜后也有了不同,齐衡之会哭会伤心难过之后。对他又有了一些亲近和照顾。。 他想着就笑了出来,笑容中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得意,把办公桌前正打电话的齐靖之刺瞎了眼,隔空点了他一下。 “嗯嗯,乐乐捡了只小狗?” “唉,大宝最近也不大精神,有皮肤病,两条狗放在一起会传染,要不然可以抱回家里养着。”他换了一边手听电话,把助理送上来的咖啡推给了齐衡之,接着说道:“嗯,伤得严重吗?”他对电话那头说。 “他那个小家伙,这样吧,先放在宠物医院那边做治疗,回头看看身边我们帮着找人领养就是了,”齐靖之露出惬意的笑容:“辛苦你了,晚上见。” “你嫂子说乐乐今天放学的捡了条受伤的小狗,说是后腿还受伤了,应该是被车子压过。他倒是从小就喜欢这些小动物。” 齐靖之推了推杯子:“喝喝看,说是巴西的咖啡豆,我是觉得太焦了,我记得你好这口,要的话给你带回去。” “问的事情你大嫂打听了,他们北都大学的制度比较严格,谢眺当时应该是直接办了退学,直接回复学位是不大可能了,可以准备一下预科的考试,从预科开始读起。不过祈亚在他们学校里也设了奖学基金,但这样操作进去闲话就多了,怕是你也不愿意,你大嫂说不如到他们学校去,学风也好些,文科类也是强项,也可以申请预科,到时候转正式学位。”你 齐靖之一边说,一边观察齐衡之的表情,见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嘴角就翘了起来。 “具体还是看你们,你大嫂说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嗯我刚才听大宝怎么了。” 大宝家里的老狗了,身体难免有些毛病。 “医生说他的肝有些问题,最近有时候精神不大好,我和你大嫂一直控制着他的饮食呢。” 齐靖之将桌上文件放到一边,接着说道:“要是大宝身体好点,倒是可以把捡到的这小狗接回家里,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你说对吧。”齐靖之打开微信里的图片,递给齐衡之:“你大嫂刚发来的,这小狗洗干净了还挺可爱的。” 画面中是一条白色狗狗,憨厚的长相,看起来瘦瘦的,也许是流浪途中饿得够狠,整个狗剩了个骨架子。 但洗完澡整个狗还是挺有精神的,溜溜大的眼睛黑葡萄似的,很讨人喜欢。 齐衡之看着心头一动,想到了谢眺。 齐靖之看他放下手机,说“好,那先这样吧,你也早点回去,你大嫂等着我回家吃饭呢。”齐靖之起身准备要下班,突然听到齐衡之说:“大哥,我把这狗我领回去吧。” ※ “今晚早点回去。” 谢眺下午快六点了才收到齐衡之的短信,往常齐衡之回家会比较晚,他准备晚饭的时候就比较充裕,这下子有些乱了手脚,只好将厨房弄得乒乓乱响,紧赶慢赶,在七点钟左右弄好了小半桌菜,刚解下围裙,就听到齐衡之的门铃声。 到了,谢眺放下围裙到前面去,刚走到客厅,就看到齐衡之进了门。 “啊!” 谢眺低呼,齐衡之抱了一只小狗! 他吐着舌头,全身毛发雪白,眼睛黑溜溜的,正朝着谢眺吐气。 谢眺快走几步到齐衡之面前,想去抱小狗又不敢伸手,脸上裂开大大笑容,问道:“这是……” “在外面流浪被人撞了,我大哥的儿子捡到了不能带回家,我想你会喜欢就带回来了。” 喜欢?谢眺喜欢得不得了。 齐衡之把小东西递给谢眺,谢眺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那小狗软软的肚子热乎着,谢眺的手陷进那雪白的毛绒中,整个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帮狗狗顺着毛,小小声地哄狗狗,“乖,不怕,你有家啦!” “给他取个名字吧。” 谢眺笑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被齐衡之这么一说突然清醒了过来“一会!一会!你先吃饭。” 这顿饭谢眺吃得不安生,他一直抱着小狗四处转悠,突然说道:“雪球,他像个雪球,就给他取这个名字吧!” “好” 齐衡之应和,谢眺脸上满足幸福惊喜的笑容让他心头又热又软,觉得自己做了今年最英明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当晚齐衡之就后悔了。 雪球可能是不习惯新环境,又刚刚结束流浪生涯,有些焦虑,整个晚上一直在叫唤,谢眺不忍心它一直这样叫唤,把他一直抱在怀里哄着,摸着顺毛。又怕吵到齐衡之睡觉,抱着雪球就去了小房间。 他一个人怎么睡得着?齐衡之只好抱起被子屁颠颠地去找谢眺,一边走一边想,再往家里带狗,他就变狗算了! 第24章 生日与忌日 谢眺的日常又加上了雪球。 雪球的性格特别乖,也许是流浪过的小狗比较珍惜幸福,除开刚到家里那阵子的闹腾,其他的时间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事的时候就黏着谢眺陪他看书什么的。 有时候谢眺要去医院照顾不了他,就会麻烦家政带着出去遛狗,家里的家政是齐家的老人,以前带过大宝,对此驾轻就熟,从此小楼里多得是欢声笑语,早就不是那个没有烟火味孤零零的旧楼了。 ※ 周五这天,谢眺一早出了门,他没去医院,去了城郊的某个寺庙里。 谢眺出门时没让司机送,先去了商场,买了一堆饼干水果,一个人坐公车,过去了,寺庙下了车还得再走一段,路上两边就是农田,搭了大棚种了一片绿色, 北都的冬天要比其他地方长一些,早入冬晚消雪,整个北都大半时间包裹在干冷的风中。也许是北都漫长的雪期要到了,气温都更低了些。就像今天,虽然还没下雪,路上行人都已经纷纷换上过冬的厚衣服,裹得越发严实。路上冷,谢眺也裹紧了外套。 走了一段才到了那个庙。到的时候,他在寺门口大大的牌坊前站了一会才进去。 他找到庙里的常住,双手合十报了个数字丙六十七。 那常住对着谢眺也合十,带着他到了后面的殿堂,那四面高墙上摆满了牌位密密麻麻,殿堂里线香的味道慢慢地散出来,谢眺把准备好的祭品摆出来,插上三根线香。 他跪在蒲团上,低垂下头。 幻想乐园_42 牌位上方方正正地写着“亡人 谢春秋” 谢春秋这个名字大约七八年前还经常出现在艺术届。他是正规的美院出身,师从名门又留学镀过金,曾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画家,后来成家后创办了“春秋画室”,一边收学生,一边出售画作。 谢春秋此人与多数画家不同的是他喜好交际,对金钱从来就抱着开放的态度,对有钱人的。因为这一层关系,时常出去有钱人的消遣场所,直至后来染上赌瘾,又沉迷毒品,欠了一屁股债。最后为吸毒铤而走险,锒铛入狱。 死的时候,谢眺没钱给他买墓地,将他的骨灰一半洒进了江里,一半安置在这小小的庙里。 谢眺跪在那里,就想起当时大冬天的晚上,自己木然地站在殡仪馆看着父亲的尸体被推了进去,最后出来了一个盒子。 谢春秋火化完之后,他根本没钱买墓地,连假都是浪姐好心帮他挪出来的。怎么办呢?最后还是殡仪馆看门的大叔看他呆站在那太可怜,把他叫过去,告诉他城郊的某某寺庙可以收这种牌位,把骨灰放到陶盆里寄放在他们那里,一年也就几千块。 半夜了路上也打不到车,再说了,出租车司机看着他一脸丧样子从殡仪馆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个盒子,一个个吓得油门都踩快了,谁还敢载他?他就这样大冷天的,抱着他的父亲,走了一夜,最后走到了江边。 冽江传过北都,宽大的江面,当时的凉风冰凌般刮到谢眺的脸上,刮得他的脸麻了,心也麻了。 他打开那个木盒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那些被称为骨灰的粉末。 他曾经听说过人火化之后会留下大量的骨灰,殡仪馆给家属留的不过是纪念意义的一小部分,而大部分的燃烧残余物都被殡仪馆处理掉了。此刻他握在手里的是没有温度的砂砾,和那个抛弃妻子走上歧路的谢春秋似乎也已经无多大关系了。 他松开手,砂砾从他的指缝见滑下。顺滑得如同流水流沙。 下一秒,谢眺抓起一把灰,扬手洒进了冽江里。 骨灰在风里散开了,昏暗中谢眺看不清他们散开的路线,他只是觉得爽快,如同生命走到尽头,一切都已消逝的爽快感。 到现在,他跪在看着本应该放着照片的地方空着一片,心里一片空白。 他后悔吗? 不后悔,一点都不。 从他的爸爸对妻子家暴,出轨,吸毒,嗜赌开始,从他把栽进去不够还要拉自己妻儿下水开始,谢眺早就不认这个父亲了。 谢春秋其实在牢里就已经身体不好了,长期吸食毒品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在牢里的时间不过是苟延残喘,他很多次请求见到谢眺,谢眺一直在拒绝,甚至监狱长委婉地提出家属可以申请保外就医时,谢眺也拒绝了。 他爸在胡作非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最后妻离子散的下场。怎么不顾念无辜的家人。 以为死了就能被原谅,以为进了监狱,生了病就能被原谅? 做错了事情的人,到死也不知悔改,这种人为什么要被原谅? 做错了事情的人,以为死了就能磨平一切伤痕,所做之恶皆能随身躯之腐朽而消散? 不能的,错了就是错了,没了就是没了,凭什么? 而且就算谢眺原谅他,也拿不出这收留尸骨的几千块钱。 人死了就死了,留了尸骨,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小小木盒中的骨灰剩下一半的事后,谢眺席地坐在了江边。他感受到身体中的无力感。报复一把灰烬不会给他带来快乐,甚至知道谢春秋的死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轻松,他只是觉得无力,无感,如同先前的恩怨,发生在他与母亲身上的变故,这么多年疲于应付的生活,已经消耗了他大多数的情绪,此刻只剩下麻木和裹身般的疲倦。 他想到了母亲。如果妈妈醒着,与他一起抱着谢春秋的骨灰,她会哭吗?她会心痛吗?会像他一样讲那些灰烬视若敝履扔进江里,还是会捧在手里和着眼泪将他安葬 也许他妈妈那么心善的一个女人,面对自己曾经的丈夫,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父亲像孤魂野鬼一样无人祭拜。 天亮起来的时候,谢眺去了那个殡仪馆门房给他介绍的庙,掏出了一笔钱买了个牌位,后来手头上宽裕了之后,又续了几年 此刻正午的阳光洒在地上,连平日里阴凉的后殿都暖了起来。谢眺仍跪在地上,看着地上被磨得光亮的青砖,发现自己现在面对父亲的心态都平和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和被生活摁在地上狠狠踩进淤泥里窒息的痛苦都减弱了,他甚至能给谢春秋跪下,拜个祭,再上一注香了。 谢眺回蒲航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了,这天谢母的情况一切正常,谢眺拉了椅子坐在妈妈床边,拿湿布轻轻地给妈妈擦手,一边轻轻地说“妈妈,我去看他了,今天是他过世一年的日子,你也快点醒好不好。” 谢眺的妈妈当然不会回应他,谢眺也继续低着头,像谢母真的能听到那般,轻声地商量着:“他去年死的时候,我把他一半的骨灰扔进了江里,但是想到您,我又留了一半,等着您来管。您醒过来吧,打他骂他都可以,我陪您一块去。”谢眺的声音柔软,软得如同在哄一个闹腾的孩童。如同他的母亲,也只是不开心不愿意醒来一般“您要是醒过来,想去看他我们就去看,不想去看我们就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妈妈。” “或者你不想回家的话,我们就出去玩,去旅游好不好。”他接着擦拭妈妈的手,“你以前总是想去苏杭,想去敦煌,想去川渝,国外您也想去,但是太忙了,总跟我抱怨假期不够用”他轻笑“等您好过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仍是静默,病房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谢眺慢慢地低下头,把头靠在母亲的手边,感受来自妈妈那种算不上滚烫,柔柔的温度。 体温应该是谢母此刻能给的唯一回应。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 齐衡之回了公司管的还是航运的业务。 祈亚的业务主要在国际航运,房地产和食品,控股集团主要管理投资事务,当然了,普通大众一般只认识那个开商场卖饼干的祈亚,和那个股票一直很坚挺的祈亚。 齐小老板回去上班后,公司给配了一个助理叫小冯,小冯是今年刚毕业的管培生,说是性格比较好,HR问愿不愿意给齐小老板做助理时也爽快地答应了。她是个小姑娘,人又机灵爽利,齐衡之用起来顺手就把人留了下来。 但今天,小冯对正经过的林堂挤眉弄眼,她知道林堂是小老板肚子里的蛔虫,赶忙逮住问一句“小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早问了我三次下午的会议安排,还把东欧的会议时间给推了?” 边上的负责的财务的小王拿着资料刚好路过,也插了一句“我也觉得奇怪,今早拿流程给小老板审批,愣是问了我好几次明细。吓得我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今天齐衡之不在状态,林堂听完后,一脸讳莫若深的笑,安慰道“没事,你们今天捡重点的事跟他说就好,其他的等过两天,”故弄玄虚地低声道“今天啊,不一样!”又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一群人发出哲学的“哦”声,这才散了。 只是齐衡之这状态连齐靖之都看出有些不妥,问了句是不是天气的问题。 他自己倒是没觉出什么,下午四点多,他理好手头事物就离开了公司。留下一溜惊讶的下属,直奔了天悦城的某电子产品旗舰店。 第25章 生日礼物 ※ 冬日里哪里的暖气都开得很足,拉开门齐衡之就被暖风灌了一脸,他一行行的逛着,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不一会,就有服务员过来帮忙:“您好先生,是需要看电脑吗?” “嗯,有没有适合那种…”齐衡之一下子从哪里形容谢眺,顿了一下。服务员很快接上“是送人吗?请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啊,年轻人还是长辈呢?” 幻想乐园_43 “男生,20岁左右。” “恩,我们这边的电脑有性能型的,也有年轻人比较喜欢的潮流款式,或者有画画和视频剪辑,游戏需求,可以选择一体机。” 齐衡之对电子产品的了解只是大概,他听着,心里出现的是, “有没有适合上课的本子?” 本子比较轻,手感倒是很好,导购适时加了一句“外形也比较好看,很适合学生上课。”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戳中了齐衡之,他点了点头,要了一这款。 本子比较轻,手感倒是很好,导购适时加了一句“外形也比较好看,很适合学生上课。”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戳中了齐衡之,他点了点头,要了一这款。 电脑是预备给谢眺的生日礼物。挑完了电脑,齐衡之又在导购的帮助下选了他觉得最合适的手机和平板,齐衡之调的都是比较好的配置,特别是屏幕,要不是不同个牌子,他都要把那款水墨屏阅读器都一块捎上的。 他老早就知道今天是谢眺的生日。怎么个过法却让他想了许久。也不是没给人过过生日,一众兄弟的礼物每年都齐衡之都自己准备,还有家里人的礼物。就连最挑剔的齐锦之他都打理得妥妥贴贴。唯独谢眺,给重了不行,给轻了他不想,踌躇得齐衡之不得不多动些脑筋。 红酒牛排蛋糕那一套肯定是不合适的,千想万想,齐衡之最后选了电子产品做礼物。主要是谢眺现在在用的那台手机实在太旧了,屏幕小又有裂痕,他空闲的时候喜欢用手机看电子书,实在是伤眼。 虽然谢眺从不表达自己的物欲,却还是对这种电子产品好奇又喜欢,谢眺行事一向克制有礼,却有好几次对他手上的电子产品感兴趣。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渴望,齐衡之能在他的眼里看到很单纯的好奇。 自从上次谢眺因为是在好奇用自己的平板试了功能之后,被发现后尴尬懊悔急忙跟自己道歉后,齐衡之有给他买一套的念头。也是为了方便他平时获取外界信息,让他更像一个普通的人,有自己的兴趣和消遣。 说到底,他是希望谢眺能开心起来,像他涂抹过疤痕膏的身体一样,齐衡之想帮他填平那些伤痕。说是恩惠也好,施舍也好,想到谢眺能开心,齐衡之就做了。 走出店门是已经天黑,齐衡之开在环城大道上,副驾上放着他刚绕道去取的蛋糕,店家十分贴心地包装妥当,还送了一支黄玫瑰。车里放的是一首应景的老歌《she》 she maythe face I can't fet 她,或许有我无法忘记的容颜。 tracepleasure I regret是一屡我所为之叹息的惬意 maymy treasurethe price I havepay 也许是我的瑰宝或者必定的付出。 明明初雪前天气冷得厉害,齐衡之却觉得全身暖意,总是他脸上没显露出什么,心里也有些不易发现的激动。 都说冬天出生的孩子更聪明,不知道一会冬天出生的谢眺,一会作何表情。 没想到,他回到家的时候,一片安静。 客厅的灯没有开灯,一片漆黑,连日来的狗叫声都没有了。 齐衡之心里生出了一种滋味,叫做不是滋味。 “…你回来了…” 好一会,谢眺从楼梯上下来,神态间有些疲惫。见到齐衡之,他甚至有些惊讶,往常这位大忙人不到九点后是不大可能到家的。 齐衡之身上还有点外面的冷意,他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围巾,问道:“谢眺,你吃饭了吗?” “没呢…”今天他是着实的累,一回来就窝进了房间,躺在这一会,因为听到楼下动静才下来看,没想到会看到齐衡之。 走到厨房边,齐衡之看着干净冷清的厨房,冷房冷灶的,脱口而出:“如果我不早点回来,晚饭你怎么吃?” “简单做就好了,我本来要吃面的。” 齐衡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差点脱口而出你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吗?但许是他的表情有些吓人,谢眺缩了一下,被他看在眼里。他只能生生忍下,话到嘴边,变成了“我也饿了,你可以帮我下碗面吗。” 谢眺还是立在那儿,有些吓到了的懵。 在此之前,齐衡之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不会说话,他静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中午太忙了,没怎么吃,饿坏了。” “啊,可以啊!”谢眺才为齐衡之的突然回家发愁,得此御令,钻进了厨房一通倒腾。 谢眺做的面比较简单,就加了青菜和鸡蛋。另外做了一道煮鸡胸肉,齐衡之回来得突然,他再怎么变也只能从简,好在他做的东西有十足的家常味道,在冬天里吃得身心俱暖,吃完后,谢眺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推开厨房门,就发现外头一片漆黑,灯全关了。 不知怎么的,谢眺一瞬间以为停电了。黑暗中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声音,手抓着门框,轻轻地喊了一句:“齐少?” 一片寂静 只有黑暗。 “齐少?”回应他的是自己的回音,他有些慌了,声音用力得都带着颤“齐衡之?!” 这一声落下,黑暗中忽的亮起了一点烛火。 真的是一点,豆一样大的,摇曳着慢慢地亮了起来,光漫出来,又是一点,多一点,慢慢地,他面前的一排蜡烛全亮了。 驱除黑暗,带来温暖的烛光中,齐衡之看着他,柔声道:“生日快乐,谢眺。” 长久的沉默,谢眺还是站在那儿,抓着门框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的心更是失控般跳得凌乱,扑通扑通,一下下用力地撞击着他的身体。 然后齐衡之走到他身边,把他揉进一个温暖泛着热气的怀抱里,轻轻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谢眺。” 那天谢眺忘记自己是怎么坐到椅子上,齐衡之是怎么给他戴上那个滑稽却温馨的纸帽子,又是怎么像小孩子被哄一般,听完了齐衡之给他唱的生日歌。 三种语言,中,英,俄,是认认真真带着暖意的歌声。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在切蛋糕了,只可惜刀一歪,把水果图案给弄歪了。 谢眺有些不好意思地瘪了瘪嘴,扫了一眼齐衡之,“我弄坏了。” “没事,随你,反正是你的” 他们在这种温馨下分了这个蛋糕,齐衡之没有定太大的尺寸,选了个四寸的水果蛋糕,胚体是白色的淡奶油,吃起来非常清甜,也许是自己的蛋糕,谢眺吃得起劲,一个没留神,竟然吃了一大半。吃到最后齐衡之怕他撑着,只好又劝又哄,把蛋糕放到一边。 “其实还有给你的礼物。”齐衡之一边帮谢眺揉肚子,一边说。 “礼物?” “你等我一会,” 谢眺坐在椅子上,今晚的一切从齐衡之回家之后已经让他幸福得有些昏头,此刻看着齐衡之走过来,把几个盒子放到他面前,都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齐衡之看着谢眺一反常态的愣,脱口而出“你该不会醉蛋糕了吧。” 幻想乐园_44 两人又嘻嘻哈哈笑了好一会,齐衡之才一个个拆开盒子。 平板,手机,电脑,谢眺一个个看着,摸着,看到最后,整个人都愣掉了。 “这都是给我的吗?” “嗯,给你的,明天我教你设置账号。” “我…这太重了”谢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价格,但这个牌子声名在外,他以前的圈子里也有人用,价格区间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也因为知晓而不安。 “东西贵不贵重,要看给谁。”齐衡之答得慢条斯理:“要是给林堂,就绝对不值得,得给他配个耐摔的,给你就刚好,后面还能拿去上课学习。” 学习?谢眺再呆愣也听到了这一句。 “学习?”他今晚已经收到了太多了惊喜,导致脑子里一塌糊涂,只能重复着齐衡之的话。 “是的,我也想问你,想不想回去上课?” 谢眺被他问得有些愣,只代代地重复道“回去上课?” “大嫂是北都师范大学的教授,我了解了一下,你可以争取一下成人教育或是将你休学的档案调一下,另一个办法也可以重新考试,如果你想的话,都是办法。 谢眺的手在抖动,这是他想了无数个日夜,都盼望回去的正轨的生活。 此刻由齐衡之轻描淡写着,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但因为是齐衡之说得,又真切的十足。 “我可以吗?”许久,他颤巍巍地问。 “可以的,”齐衡之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安抚他:“都有办法,看你怎么想,若是一下子适应不了,也可以先读一下预科课程。不着急的,你可以慢慢想。” 沉默太久了,久到苍茫天地,都落下了初雪,象征初生和纯净的初雪。 “谢谢你”谢眺声音嘶哑。 “不谢。”齐衡之牵起他的手安抚他:“学习的事情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就好。” “嗯嗯” 谢眺用力地点头,他的样子可爱得如同孩童,看得齐衡之心里痒痒的,他问道:“还觉得电脑贵重吗?” 嗯嗯… 齐衡之爱看他这种迷糊样子,又装模作样地问:“电脑贵重还是回去上课贵重?” “都…” “都喜欢?” “恩…” “生日开心吗?” “嗯…” “那请问小寿星,可以送我一个亲吻吗?” 齐衡之层层诱导,此刻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此刻脸上有爽朗的笑意。 下一秒,他就被一个湿热温软的吻堵住了。谢眺吻得羞怯,却难掩热情,暗潮汹涌。 本无意扬风,偏生引山洪 齐衡之岂是那种不知情趣的傻子,此刻更是加深了亲吻,将两人的一腔爱意,送上了高峰。 他们最近做得少,一来是齐衡之顾忌谢眺感受,怕他不愿意,二来也许是他们之间若有如无的尴尬,此刻或是因着谢眺主动,这一场性事颇有些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意思。从浴室到沙发到床,两人不知混乱中打翻了多少东西,弄皱了多少床单坐垫,也不知道谁撩拨谁,谁比谁更守不住心,若不是顾忌着明日太阳还要升起,这一夜怕是要将全部情欲都燃尽了。 第26章 夜莺与荆棘 ※ 夜晚静谧无声,谢眺睁眼醒了过来。 他最近总会起夜,好好地睡着,三四点的时候就会醒来一会,要翻那么一会身才能重新睡着,今天他们做爱做得猛烈,谢眺有些招架不住的累,原以为半夜不会醒了,还是差不多的时候就睁了眼睛。 黑夜里只有窗外的灯光透进来,洒一点点到窗台上,谢眺见齐衡之的被子没盖好,轻轻地扯过毯子给他披上,又把他手边的被子掖好,天气冷了,总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此刻仅有他一人清醒,齐衡之在他身侧熟睡如孩童,他也就不再约束自己,将枕边人的模样细细观摩。 齐衡之的五官算是好看的,此刻眉目紧闭,睫毛垂下来,生一丝柔软,鼻子挺立,洒下一片小阴影,他的嘴唇也是抿着,比他平时多生出一丝秀气。 谢眺痴痴地看着,若是齐衡之清醒着,他也一定不敢这样放肆地看他。 眉目不能疏解他的渴望,心中的柔软几乎不能控制地推着他,屏住呼吸轻轻地凑上去, 谢眺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在齐衡之的衣服上。 隔着薄薄的袖子,他能感受到齐衡之的体温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是这样的温暖和吸引。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在一个人醒来的夜晚里 这个晚上他也再没有被噩梦纠缠。 接下里的几天,谢眺比往常早些回到家里。 之前的日子,他确实察觉到了齐衡之对他的疏远,说是包养也好,栾宠也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直到把他带在身边,齐衡之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承诺,他们不说情爱,不说未来。 齐衡之不说,谢眺则更加懵懂。他对情爱太不了解了,他只知道在幻想园,客人对哪个MB喜欢,就会叫他陪酒,和他上床。 齐衡之却不和他上床,最像是情浓时,不过也是拥抱亲吻。 幻想乐园_45 有的时候谢眺觉得自己贱,明明逃出来了,却巴不得用身体换情爱,换齐衡之目光流连。 可齐衡之却不许他自轻自贱。对他事事重视。 这种矛盾的方式让他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安。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又给齐衡之添麻烦了,他更加害怕自己是齐衡之的累赘,一个不愿意垂青,却必须照顾的累赘。 但幸好,那一夜他主动过后,他们的性爱又多了起来,齐衡之对他的疏远渐渐淡了,他们越来越多的在性爱中磨合,仿佛他们之间拥有心照不宣的承诺,也或许是他那天的主动像一种默许,鼓励了齐衡之。 只是他们最近做得多了,谢眺有些不大舒服,肠道…齐衡之还是会克制的,可有时候谢眺不想让他克制,他想到这儿脸有些发烫,他总是不能偷懒的, 这几天,谢眺重新把工具拿出来,给自己浣肠。 他在幻想园时有自己的一套用具,此刻踩在淋浴间,先是洗了全身,热水水雾中,他左手搭在水龙上撑着自己,浣肠器拿在手里,里面是调好的甘油液。 他支起一条腿,有一条软管,挤弄着往自己肛口碰,括约肌缩着,一下下得抖,排斥着那个软管。 他看不到后面,一会儿还没弄进去,他就啧了一声。 折腾了这一会,他的脸上也微红,身上光裸着,起了一层小小的栗子。弄不进去怎么办呢,他支起来一只手掰着自己的臀,一边回头看着。立在地上的腿支起来,撑得有些透红。 拿手指一下下得给自己做扩张。 好一会,软管才算套了进去。 谢眺挤着橡胶,液体一点点地进了他的身体,异物感是有的,他忍耐着,一边动作,一边走了神。 “你在做什么?” 齐衡之的声音突然响起。谢眺以为自己是幻觉了,手上一抖。齐衡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谢眺。” 是他! 谢眺回头看,齐衡之撑着手,他站在厕所门口,刚回来的样子,外套还没脱下来。 可,自己这会大张着屁股,浑身赤裸,后臀还连着一个管子。 “我…”谢眺的脸骤然红了,支支吾吾。他在浣肠,也就是肛交的前期准备, 恍惚之间,腿有些站不太直,他想出来,站到齐衡之面前,可一个着急,把自己绊倒了。 的,齐衡之扶住了他。谢眺此刻身上有一层水珠。齐衡之因为扶住他,身上也溅上了水。看出他有点紧张,就扶着谢眺,两人坐到浴缸边,齐衡之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安抚着。 谢眺难为情,好一会才轻声地答:“这个是浣肠,要先清理。” 没说出为什么要清理。齐衡之也猜到了,却要确认一下,他接着问:“每次都要吗?” 谢眺脸红扑扑,有些烫,他看了齐衡之一眼,想知道齐衡之是真的为什么好奇执着于这个问题。 “都会做,要干净。不然会不大舒服。” 齐衡之没再说什么,他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又扯下洗脸台上的大毛巾给谢眺擦身上的水。一边说:“我只知道要扩张,不知道你每次都要这样折腾。” 齐衡之有些言之未尽的意思。说完,又想去看他的后面,谢眺拦下了他。他决定和齐衡之说清楚一些:“浣肠分两种。我不会灌得很深。这样会比较干净。不会看到脏东西。” “你也会比较舒服。” “疼吗?” “还好。” 谢眺的手搭在他手臂上,轻轻地贴上去,像羽毛似的。“我都习惯了,可以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靠近齐衡之。像说市井八卦一样聊着 “你知道吗,有人治便秘,每天都咖啡浣肠。” 齐衡之轻笑,见他态度有些松动,谢眺忙补上: “所以没事的,我不会弄伤自己,你不要担心。” “我可以帮你吗?”齐衡之看着他怀里的谢眺,声音都轻了。 “脏。”谢眺小小声地呢喃。他指的是那些排出来的肠液。 “没事的,陪我也一起洗澡吧。” 洗浴间里,还是那个软管装置。这次齐衡之拿着,他虽然尽力温柔,却还是一不小心弄疼了谢眺。也许是方向不对,谢眺轻轻地嘶了一声。 “对不起。”齐衡之下意识地说。 “没事。”谢眺按着他的手,挪了挪位置,舒缓了一口气,又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上面,将液体挤进他身体。 他们的感觉是那么奇异。慢慢地,前面有些不能抑制地站了起来 “每次你都会先准备吗?” “最近是。” “平时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要做。” 谢眺被他问得羞了,这种问题,怎么好随便问的。说得太明白就好像谢眺盼着齐衡之上他一样。他只好撒娇:“我就是知道。” 样子是极可爱的,齐衡之笑了,将唇贴在谢眺的耳边:“你又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做。” 说完,他掰过谢眺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唇。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水雾中,齐衡之将谢眺狠狠地吻住,两具赤裸的身体之间紧紧相贴,只有水流滑过,像滑过微微起伏的山峦。滑过他们混乱的呼吸。 齐衡之的手伸进了谢眺干净的肠道。那里潮湿,紧致,干净,是谢眺为他准备的密道。等待他的每一次探寻。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加深加快手上的抽插。 在谢眺炙热的呼吸声中,他蹲下身子,微微地张口,吻住了谢眺的乳尖。 他的舌面微微粗糙,抖动着几下,将那软软的立起来的乳珠逗乐几个上下,然后狠狠地吸住了。一用力,发出了那种吸奶般水滋滋的一声。 幻想乐园_46 这一下的快乐几乎是灭顶的。 谢眺的要下来了。 吻顺着身体的曲线落下,落下了谢眺的肚脐,小腹,然后是那小腹之下的三角区,他的欲望已经抬头,挺立在哪儿,随着齐衡之在他身后的搅动而微微地晃动着。 “齐衡之….” “嗯…..嗯……“” 他的手托着谢眺的臀,软乎乎的肉就挤到了他的手上,像一个熟烂了熟透了的桃子,一掐,就汁水四溢。 “嗯….啊…齐….” 谢眺的声音发着颤。齐衡之咬在了自己一侧的臀肉上! 那一下是真切的疼,可更多的是恐惧和快感。 闪电花火之间,他们对视,仰望着,谢眺眼中琉璃一样的光芒根本无法逃脱齐衡之的眼睛。 下一秒,他推着谢眺的身体,谢眺像他掌间舞动的小人,一下子转过了身体。。 几番深吻,他们的欲望早已焦灼,像是真的忍不住了一般,齐衡之的手指抽出。 他托着谢眺的脸,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谢眺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攀附着他,纠缠在一起,仿佛此刻他是谢眺唯一的力量。 齐衡之就这样,另一只手握住谢眺的前端,后穴中,他的炙热坚定地破开那些软肉,一下进入到顶端。 谢眺后仰的脖颈此刻像天鹅的颈子,伸展的弧度上,是晶莹的水珠。 后面的抽插,齐衡之疯了一样地进犯,像在属于他的乐园中为所欲为。 可谢眺是那么得纵容他,不管怎样的动作就忍耐着,接受者,晃动着腰部回应着。 他们一同追潮。 在到达顶峰的时候,齐衡之将谢眺转了一个身,紧紧相拥着撸动着对方的东西,白浊喷在一处,他们是一起高潮的。 xxx ※※ 好不容易从厕所出来,天都黑了,齐衡之叫了外卖,又把谢眺抱到床边,给他吹头发。 “你以后不要经常这样。” 谢眺当即点头,但他就是这样乖,却有些冒傻气的倔强。齐衡之看着他,心中并没有轻松下来。 他补上一句:“答应我就要做到好吗?在我身边不需要委屈自己。” 谢眺一愣,好一会才点了头。 那晚,齐衡之有些难眠,谢眺早已熟睡,像一只小猫一样舒服着打着呼噜。他靠在软枕上,摸着谢眺细软的发。 齐衡之觉得谢眺苯。明明没有必要的事情,却要这样坚持去做。 浣肠是应该是谢眺在幻想乐园后在接触到的东西,不像寻常人的开塞露,是带有羞辱意味的调教印记。接待客人之前要全方位准备,包括清理好自己,这也是幻想乐园中用无数残酷教育教给公关的道理。 齐衡之其实不太喜欢这样被约束的痕迹还存留在谢眺身上。并不是指责,而是心疼。 他倒是希望看到一个解下枷锁自由的飞鸟。 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是这么傻。 没人逼他了,却还是做着这样的事情。而且齐衡之还知道,谢眺做这些,不为别的,就为了他。 旁人可能会觉得是齐衡之在迁就包容和付出谢眺。他们的关系看似不对等,其中却包含两个人为对方付出的努力。 每个人的客观力量是有限的,但为了对方好的心是一样的。 就像他又发现了谢眺做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 准备每一场性爱的前奏。知道他渴盼家的温暖,每天都点灯等他回家。做到谢眺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哪怕不能尽美,也尽力去做。只要这件事情对齐衡之有一点好,多么低的姿态他都愿意。 这些微小的事情局外人评判也许会说矫情,但遇到有心人,他们所有的真心都被看到。 所有的软弱都被呵护。 而灵魂从此不必在深夜独吟,他们已经找到那块容许栖息的枝叶。 他们是幸运的夜莺,从此不必将心脏献祭予荆棘。 第27章 醉鬼 谢眺决定要回学校。他和齐衡之聊,决定准备明年秋季的预科入学考试。期间先自学一门语言。慢慢恢复正常人的社交。 齐衡之倒是问了齐衡之愿不愿意去公司实习。谢眺有些心动,但是担心自己不能够胜任,两人决定慢慢来,谢眺还要照顾妈妈还要照顾,还有一个奶刚断的雪球。还有一个黏糊糊断也断不开的齐衡之,日子过得也是紧凑又有趣了。 这一日,他要去聚会。 车子开到天悦城门口,齐衡之稳稳当当停了车,谢眺低头去解安全带。齐衡之下来给他开门,前前后后地检查着。 自他们在一起之后,谢眺少有自己的社交。齐衡之叮嘱他:“玩得开心点,一会叫我来接你。” 说着说着,自己都突然觉得好笑,明明是吃顿饭的事情,却有些送小孩上幼儿园的紧张。又有送君出征的凄凉。脱口而出“觉不觉得我们两真矫情,吃个饭也像生离死别。” “哈哈哈”齐衡之说得搞怪,也谢眺被他逗得乐了。脖子有些缩回去,这一下插科打诨,两人刚才微微的不自然也散了。谢眺看了齐衡之一下,向他挥手,转身走进了商场。 那地方不好停车,齐衡之上了车,他一会约了金四,要去品一家金溪最近的新宠。 幻想乐园_47 一路上车流有些拥堵,他一边开,一边想着刚才自己的婆妈,但只要对面是谢眺,总是有些理所应当的。 和金溪约好的地方是一处北都新开的西班牙料理,老板是西班牙人,做得一手纯正的西班牙菜。特别是他家的火腿,金溪喜欢得不得了。一听他说约饭,就定了这个地方。 齐衡之到店时金溪已经坐在窗边等了老久,急得嗷嗷叫:“你赶紧,再不来我就先吃了。”有一边招呼侍者可以先上点好的菜。 齐衡之不疾不徐的坐下来,:“别急,今晚我请你吃” 这顿饭两人吃得快意,东南西北地瞎扯,一会服务员上了黑啤,金四就爱这一口,喝得嘴边一圈酒泡泡。 吃得过半,金四放下手里的酒杯,翘着腿,从容地问 :“说吧,你怎么突然就找我了?” 现下谁不知道齐家二少中了个小年轻的毒,日日沉迷美人乡,近日连在齐氏集团露面的时间都少,正是应了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齐衡之卷起一块烤饼慢悠悠地拼着,等吊足了金四的胃口,才慢悠悠地说“谢眺去见朋友了,我等着一会接他,顺便找你吃个饭。” 金溪噎了一口。 转而哈哈大笑,多时不见,齐衡之怎么当起幼儿接送来了。 按常理,他这时候就得问一句你是来真的还是来假的,扮演一下迷途羔羊的牧羊犬,身在局外的旁观者,没有被恋爱冲昏头脑的亲友,给齐衡之点中肯的意见。 但眼前是齐衡之,该清楚的都清楚,同样的,一但犯了倔,谁也来不回来,说也白说。 何况齐衡之寥寥数语,他已感受到其中的不寻常。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好一会才说道:“你听说过养成游戏吗?” 齐衡之扫了他一眼不做声,金四接着说道:“遇到一个人,捡回来洗干净,买衣服,买一堆衣服回来,一件件给他换,给他升级,喂他吃东西。练技能,平时没事摸一摸培养培养感情。” “这种游戏一年赚几个亿,玩的人特别多,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今天你也栽进去了!” “我不是。” “别狡辩。” 一阵爽朗的笑声,带着幸灾乐祸,金四说的有趣,心却静下来,他想齐衡之怕是早就忘了嫖娼的精髓了。 低头把杯底的酒喝尽了,才堪堪餍足,金四漂亮的眼睛一挑:“大哥知道吗?” 齐靖之在南城时见过谢眺,但齐衡之对谢眺的用情齐家是否知晓,态度又如何,金四觉得还是需要先弄明白的。 “大哥见过,没有细问。” 金四抿了抿嘴,“没什么不好的,你开心就好。我们这样的人家,找门当户对的容易,找个真心喜欢的反而要费点劲。” “比起来,你也不是最疯的那个。” 那顿酒喝到十点多,谢眺的电话就进来了。齐衡之接起来,谢眺的声音带了酒气,还算清醒。齐衡之边听边点头,把地址也记了下来。 他打电话的样子金四看在眼里,明明就是个十足的二十四孝男友。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唉!金溪叹了一口大气。 他拿起外套,边走出去,边漫不经心地道“你上次说的事情,我跟着,那边又要有变化了。” ※※※※※※ 谢眺喝了一晚上的酒,染了一层骄纵颜色。他的酒量是很好的,毕竟出身欢场,夜夜笙歌。但自从跟了齐衡之,他很久没喝得这么多了,许是今晚开心的事情太多,竟惹得谢眺也贪杯了。 车上坐着还好,下了车却迷糊,齐衡之托着谢眺上楼的时候,感受到谢眺身上源源不断漫出来热气,有一种小动物般,他探了探谢眺的额头,不算发烧,也许是酒精令他兴奋,兴奋地血肉都热了。 齐衡之把谢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进卧室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谢眺仍迷糊,齐衡之凑过去想帮他脱了外套,谢眺一直看着他,用迷糊的眼神。 他开口,说了齐衡之始料未及的话:“你是谁?” 齐衡之被这话问得愣住了,他说:“我是齐衡之。” “齐衡之?” 谢眺对这个名字有记忆,他甚至不用怀疑,就一口否定了这个答案:“不可能!” 他凑近,眯起眼睛看齐衡之的脸,有那么一点像,他想。如果他真的是齐衡之,就应该叫他齐少,但面前这个齐衡之穿着很软的衣服,看着他的眼里居然有笑意。这一定是假的,假的齐衡之。 不过就算是假的,也可以是齐衡之,谢眺突然很大声地朝他吼了:“你为什么,要去幻想园!” “去那里的都是可怜人,你为什么要去!” 如果别人敢职责他的生活,齐衡之早就发怒了,但在今天对着这个醉鬼,他出奇地宽容,他很快说:“我习惯了。” “这不好,那个地方没有真心的。”谢眺凑过来,眉头微皱,用软乎乎的手指触着齐衡之的脸,语气轻轻的“他们只说你是齐二少,不说你是齐衡之。” 齐衡之懂他的意思,但更加惊讶谢眺言语中透露的怜惜。 “你爱过人吗”化身长辈的谢眺又问了。 “有的。” 听完,谢眺居然点头了,他流露出赞许和欣慰。甚至在得到答案之后就不去纠结齐衡之为什么要去幻想园寻欢的问题。仿佛这个大少爷只要爱过人过被人爱过,他就能放下心来不做纠结。 果然,他不再关心齐衡之,他关心自己的口渴。谢眺往前走了一步,往茶几上的水杯走过去。他渴了,只想喝水。但只迈出一步,就腿软,整个身子向下坠去。齐衡之扑过来抱着他,和他一起摔在长毛毯子上。 谢眺笑了,发出快乐的舒服的声音,像猫的咕噜声。他趴在地上爬了几步,去够桌子上的杯子。里面有凉水,他喝了几大口,有水从杯口滴出来,他不管不顾,任凭领口被弄湿。 喝完了他还是趴着,圆圆的屁股翘得很高,露出很好看的形状。腰塌着。白色的上衣和浅灰色的裤子都乱了,皱了,却别有风情。齐衡之张开手臂舒服地在沙发上,他看着谢眺,欣赏眼前这个诱人而不自知的人。 谢眺喝足了水,可算解了他的燥渴,一回头,却又一脸正经地问道:“你是谁?!” 齐衡之忍不住想笑了,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宠溺,看着这个借酒撒泼的醉鬼。 那醉鬼却眯着眼睛,一脸狡黠地说到“我在幻想园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什么新来的?齐衡之彻底笑弯了眼,这个小醉鬼,把自己当成小鸭子了,还是新来的,是要欺生吗?谢眺还当自己在幻想园,露出了老道的笑脸。 齐衡之直觉自己看到了另一个谢眺,一个心有忧愁,嬉戏怒骂的鲜活的人。这些表情他统统没见过,可以说今晚的每一个谢眺,都有别于平日里眉目低垂的他,生动得让齐衡之惊讶。 幻想乐园_48 齐衡之伸手抱他,像曾经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别碰我!”谢眺却一把推开了齐衡之,他舔了一口嘴唇,脸上是熟练的笑,懒懒地,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收放自如的荷尔蒙。 他说:“除非你,脱衣服。” 第28章 醉鬼 (下) 齐衡之伸手抱他,像曾经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别碰我!”谢眺却一把推开了齐衡之,他舔了一口嘴唇,脸上是熟练的笑,懒懒地,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收放自如的荷尔蒙。 他说:“除非你,脱衣服。” 谢眺就是要为难他,齐衡之知道。但他脸上自信和狡猾的光彩很好看。他能看出他自我的色彩,他在捉弄自己,可很奇怪的,齐衡之甚至愿意被他捉弄。 但凡他还有一丝理智在,谢眺一点不会有这种要求,可见是真的醉了。 齐衡之一点点地把自己的扣子解开,客厅很安静,安静到他们两人呼吸变化的节奏都那么容易被捕捉。他把上衣脱了,露出精瘦的肌肉和充满曲线的身材,甚至有锁骨。齐衡之是个很善于保养自己的人,毫无疑问,这是具美好的肉体。 美好得谢眺也满意了,他笑了,甚至当做挑选公关一样,用挑剔的眼光流连在他的皮肉上。 “很适合,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富太太喜欢。有肉,有型,” 揶揄地看了齐衡之一眼,谢眺慢慢地说出他的评语。 “一看就很能干”咬了一口嘴唇,谢眺十足的放荡样子,无赖啊无赖。 齐衡之也笑了,被他没脸没皮的放荡逗乐。 “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谢眺又挑眼睛了,很美的眼睛,眼神像小刀一样看他。 “我。” 谢眺笑了,咧出白糯米般的牙齿,“喜欢。” “齐衡之呢,你喜欢齐衡之吗?”齐衡之又说。听到齐衡之,谢眺沉默了。他缩起身子,摸在齐衡之身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说到他,你不开心吗?”齐衡之接住他滑落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你想听吗,”谢眺转了转头,看了看根本不可能有人的周围。小心翼翼地挤到齐衡之的耳朵边,小声地说着。 “嗯” 谢眺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甚至钻到齐衡之的怀里,需要这位“新来的同事”的帮助,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努力地找合适的词,“他是很好的。” 齐衡之适当地引导他,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安抚他:“他好看吗?” 谢眺又露出了他的牙齿,笑了:“他很好看,很多人都说好看,像…那种很老的雕像。” 他说的可能是那种大卫雕像之类的塑像,充满阳刚的帅气。齐衡之暗自在心里对比,像吗?他问自己。 谢眺想到了什么,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句话。 “什么?”齐衡之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谢眺说自己…很大? 谢眺被他的反应弄笑了,他撒娇一样的,双手搂着齐衡之的脖子,窝在他的肩膀上,卖弄自己的“独家情报”,却也害羞:“他很粗的,很长,很会弄,他们都说他很会弄。” 这倒真的是闻所未闻了,齐衡之觉得今晚自己听到了很多大秘密,比如他从不知道自己的风评是“很粗很长很大”,也从不知道自己在公关界的高评价,也许他今晚再听到点别的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他真的很会弄,我有点怕他。”谢眺还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脸越来越红了,齐衡之能看到他头发旁边部分的脸蛋,已经快熟透了。他接话“为什么?” “为什么怕他?”谢眺重复着他的话,说:“太舒服了,他喜欢从后面抱着弄。” 哈?自己喜欢后入吗?齐衡之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不相信?” 谢眺见他没有接话,忙着证明他论调的真实性,手舞足蹈地道:“是真的,我跟他很多次,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弄花样,不然就很随便。” 齐衡之但凡修养再坏点,应该已经翻脸了,从没有人当面评价他的床技随便。但此刻他已经没了脾气,听到床伴这样评价自己,居然用了随便这个词,他真是,失语了。他思考着是否要反省自己在床上的表现,又听到谢眺呢喃。 “但是他弄…他心情好的时候,弄人很舒服,很久,我,我有时候会受不来。” 齐衡之从来不知道自己对谢眺来说会“太久”,床事总是他在主导的,会不会太久,他还真的从来不知道。但谢眺总是很乖的,他从来不抱怨,只在此时此刻喝得断片了,小小声地说一句。 “那你,舒服吗?”齐衡之从来没关心过这个问题,他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简直要把他剥开了。谢眺钻进齐衡之的肩窝窝,双手环得更深了。齐衡之也感受到那一小块地方,温度疯狂地攀升。他安抚他,摸着谢眺的背。一会,听到他小小声地说:“舒服。” “喜欢吗?” “哎呀!你怎么这样啊!” 谢眺瞪着齐衡之,“你不知道吗,我们不能随便讨论客人的!” 那话语里倒像是恼羞成怒的意思,齐衡之忙陪着笑脸,贴上去一下下地给这位前辈顺毛,好一会,他给谢眺顺背的手都快累了,谢眺才斜着眼看了他一下,赏脸靠回了他的肩膀。 齐衡之顺势搂住了谢眺,小心翼翼地,这一次谢眺没有拍开他的手。 “你喜欢齐衡之吗?”他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些狗屁的规定呢。” “喜欢的。” 沉默了许久谢眺捂住了脸,承受不住了一样把整个脸埋进自己的手里“有谁…会不喜欢他。你知道吗,有很多人喜欢他,可我们很难见到他的。” “为什么?” 幻想乐园_49 “齐衡之很忙。”谢眺放下手,注视着齐衡之:“你知道吗,他是一个神秘的客人,很多人在等他,我也在等他,你知道等待多么痛苦吗?他永远都看不到你,你是无关紧要的,只有等他想起你,才有可能回来看你一眼,可更多的可能是他根本不会想起你。” “所以你也不要打他的主意,他谁都不会喜欢的,我也是。” 他垂下来眼,长长的睫毛把眼中如水的悲戚掩盖住。 下一秒,齐衡之就把他吻住了,把他沉浸在回忆中的心神狠狠地吻住了。齐衡之托着他的脖颈,舌头钻进去,刁钻的搅动吮吸着。 谢眺先是迷糊,而后将柔软的手臂缠在他的肩膀上,轻柔回吻,唇舌缱绻。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他们的衣服也被彼此解了下来,远远地扔在一边。 齐衡之舔弄他的身体,赤裸的沾着酒香的身体。想到他刚才说舒服的声音样子,齐衡之就忍不住很硬,忍不住身体里作恶的因子,想把眼前人撕碎了,想给他最轰烈的高潮做惩罚。 战况是猛烈的,谢眺受不住那压人的阵势,只能可怜地将手撑在桌沿上,手指用力地发白了。 “我不是你的客人,也不是你的学生。”齐衡之发狠地说,一边发狠地做。 “我是齐衡之。” 齐衡之这个名字是他的春药。一听到,谢眺浑身一个颤抖,他打着激灵,却被齐衡之进入得更深。他的眼里有泪,齐衡之抱着他,让他的头枕在手臂上,一下下地往里撞击。唇被齐衡之锁住了,吻得很深,剥夺了他求救的机会。 齐衡之,齐衡之,齐衡之。 一但冲破了那层禁忌,他就可以甩掉所有的枷锁,得到快乐的解脱。 谢眺开始发出哼声,用迷离的眼睛看着齐衡之,身体打开,软软地蹭着齐衡之的下面。 齐衡之却慢下来,将谢眺抱得更紧,他们浑身都湿透了,黏黏糊糊地拥在一起。他们面对面,齐衡之只浅浅地弄,进去一点,刚把那地方撑开,又退了出来,弄出很响的一声“啵” 谢眺漂亮的脸被他弄得红了,艳红,那种性爱中无法自制的情欲色彩。齐衡之又吻他,却很轻,羽毛一样,撩拨得谢眺只能张开嘴,去追寻那惹事的唇舌。 他扭动着身子,将湿润的下体凑到齐衡之的跟前,那种湿漉漉的感觉贴上去,能叫人发狂。谢眺还嫌不够,他发出呜呜的可怜声音,连呻吟都带着水汽。 他含着泪呻吟:“进来…快进来…” 今晚的谢眺几乎让齐衡之疯狂。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美味,一个说到他的名字会露出很多种表情的谢眺。像撒了香草的小羊排,令人唇齿留香,欲仙欲死。 “放松,放松。”他甚至不得不用喑哑的声音,催促谢眺放松身体。“谢眺,谢眺。”他叫着他的名字,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他们终于都解放了。 谢眺宿醉一夜,起床的时候生不如死,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都觉得费劲,一脸懵逼地疑惑着身上那种死过一回的疲惫感到底来自于哪里?他们做爱了? 但床铺干净得很,完全没有经受过蹂躏的迹象啊。 欢场上他从不喝到断片。他总是带着解酒的药。只是他今天看着一切行事还是和往常一样,齐衡之还是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林堂见了他还是一脸笑意,那种商业的假笑,今天看来,更加具备更深层次的揶揄。 谢眺突然紧张了,在他喝断片的夜晚,他和齐衡之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酸涩地转动着,他突然捂住了脸。 第29章 你泡的茶很好喝 谢眺突然紧张了,在他喝断片的夜晚,他和齐衡之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酸涩地转动着,他突然捂住了脸。 昨晚那些画面碎片一样地灌进他的脑子里,他摸着齐衡之的胸,他推开齐衡之,他搂着齐衡之的脖子,在他的怀里眉飞色舞地说着话。 “啊…”谢眺小小声地哀嚎。天哪,他都干了什么。 这天的谢眺昏昏沉沉,因为太晚了,他电话联系了相熟的护士,确认了妈妈的情况一切正常之后,就在家里给雪球做湿粮。 雪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团成一团睡觉,就是跟在他脚边,活蹦乱跳。 谢眺给雪球做的是类似营养窝窝头的狗粮,齐衡之曾经在一旁围观过,对配料丰富多样香喷喷出炉的大包子颇为感兴趣,还伸手从蒸笼里捞,想试一口,被谢眺一手拍掉了他的爪子。 当时把谢眺给笑得哟,没见过这样的齐衡之,馋虫上来了什么都不顾。那天还是先给雪球做了一份,又给齐衡之蒸了慢慢的一笼屉大包子,才把他喂饱了。 谢眺蒸包子的手艺没他做饭好,但齐衡之吃得津津有味。 现在想起来,谢眺还是心神不宁的,一会笑一下,一会又微微地红了脸,没得一会安生。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闯了这样的祸,今晚怎么面对齐衡之啊。 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可是齐衡之还是纵容他的,这怎么让人那么满足呢? 直到狗粮进了蒸笼, 他还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事,攥着围裙的下摆发呆。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才四点,齐衡之没有这么快下班的,会是谁呢?谢眺疑惑着,一边走去开门的时候身上还挂着围裙,就这么拉开了门。 开完门就愣住了。 门外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朋友。见谢眺开门,绽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她可能三十多快四十岁了,戴了副眼睛,温文尔雅,轻声地对谢眺说:“是谢先生吧?我是衡之的大嫂陈英,这是衡之的侄子乐乐。” “叔叔好!”小男孩的声音带着一股孩子气,手里还拎着一带东西,笑容礼貌地看着他。 谢眺像是石化了一般, “请…请进来!” “请…坐!我….”他拔腿想跑,又补了一句 ”给您倒茶。”说完就逃进了厨房。 幻想乐园_50 怎么办!!齐衡之的家里人,他从来没见过的生面人,而且此刻,他一个人在家,还穿着一点花底纹的围裙。 “啊…”谢眺小小声地哀嚎,靠在橱柜上一边找茶叶,一边心里发慌。 他很少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应该以主人的姿态接待陈英,却觉得于理不合。如果不接待又显得更不合适。总不能齐衡之的家人来做客,却连一杯热茶都喝不上吧。 可让他接待,他又实在紧张。犹豫了一会,谢眺深吸了一口气,催着自己泡好茶,端着茶壶出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呢。 热茶递到客人的手里,谢眺堪堪坐下,就听到陈英唤了他一声:“谢先生。” 他忙起身,像个被老师叫到名字的学生:“您别叫我先生,请叫我谢眺就好。” 陈英闻言笑了,这一笑是很轻柔。看向谢眺的目光也柔和,有激励的意思。“是这样,乐乐想看看之前那只受伤的小狗,方便吗?” 雪球?谢眺脑海里飞快过着齐衡之先前说过,这几天可能会有大哥家里人来看看小狗,哎呀!给他忙忘了。 “嗯…”谢眺忙点点头:“雪球在后面睡觉,我带您过去吧。” 陈英点点头,低声地叫到了小孩子去后面找小狗,雪球果然在辅楼一楼的小储藏间窝着,他已经醒了,见有人来,冲着齐衡之的小侄子乐乐叫唤,乐乐摸着小狗的脖子,轻轻地嘀咕,一人一狗滚到一处,玩得不亦乐乎。 陈英站在门边,见两个小朋友玩得开心,便转头与谢眺回到了客厅。一坐下, 看向谢眺的目光有强忍的笑意。 “之前听衡之说,你已经决定了到我们学校来读预科是吗?” 谢眺点头,有些腼腆地应着。 “课业上不难的,事先做好准备就好,如果有什么难处,” 谢眺忙点头,感谢着陈英先前为他入学的奔波。 陈英温声细语地与谢眺说着话,一边打量谢眺,她涵养好,也是带着笑看他,观察,不知道这一行,有没有相看的意思在里面。 “听衡之说,家里都是你在打理,真是辛苦你了。” 谢眺猛地摇头,被陈英鼓励的目光打断:“哈哈,不要谦虚,这房子原来是我婆婆打理的,你来了,它才,衡之是粗心也顾不上,幸好有你。打理得有条有理” “就像这茶,你的茶泡得很好呢。” 陈英这样说,谢眺的脸涨得更加红了。 齐衡之到家的时候灯火通明,谢眺正蹲在地上,看着雪球吃狗粮,见到他开门,飞快地冲到他面前:“齐….今天你大嫂来了!!” 谢眺还老改不过“齐少”这个称呼,最近被齐衡之矫正,改成直呼名字。谢眺似乎不大敢,这会子连齐衡之的名字都叫得囫囵。 谢眺说得气喘吁吁,紧张的样子毫不遮掩,又有些憨气,让他忍俊不禁“啊,不好意思,先前大哥跟我说过,忘了告诉你,怎么了,大嫂说什么了吗?” “你先坐。”谢眺拉着齐衡之坐到饭桌旁,给他把饭菜端上来,才坐到他旁边,把下午的事情跟他说一遍,:“大嫂…你之前帮我问学校的事情,就是找的她吗?” 他瞪大了眼睛。等着齐衡之的回答, 齐衡之点点头,“教书多年,前不久刚转的行政。” “嗯嗯,幸好我下午好好地谢了她,就是她夸我茶泡得好。” 泡茶?齐衡之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可明明那就是茶包啊!我就拿开水冲了一下!!怎么就…怎么就好了…”谢眺说得委屈,自己都忍不了地笑了出声。 “哈哈哈”齐衡之被他逗得开怀,“别紧张,也许你真的泡茶包也泡得很好。” 不说还好,这一说谢眺憋不住了,可以说娇俏,可以说亮出了猫爪子的狠,拿眼神狠狠地刮了齐衡之一眼。 “哼!” 齐衡之哈哈大笑,他伸了手,把别扭的谢眺整个搂在怀里。忙不迭地安抚道:“放心吧,大嫂明明是三分好,也要当做七分来夸的宽厚人。再说还有我在呢。” “还有我呢。” 齐衡之拖长了声音哄着谢眺,边摸着谢眺软软的头发,抚过他的脸:“有我呢。” “嗯…” 谢眺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回应他。 真可爱。 齐衡之轻笑,他倒也不怕大嫂会把谢眺给生吃了,只是留着谢眺一人,担心他自己怯场。也许是时候找个时间郑重跟大哥说说谢眺的事情了。不过比起跟大哥交代,眼下还有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齐衡之拍拍谢眺的肩膀,掰着转过来,让他直视着自己,说:“小谢眺,过几天金四要生日了,你得跟我一起去。” 齐衡之这语气,像是遇上大难题了,他凑到谢眺耳边,轻声地对谢眺说了几句话,顿时谢眺开始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弯了。 “好,我陪你去。” 能让齐衡之这么“害怕”的金四,真的是这个圈子里的泥石流。 要知道,在这里,说最有钱,最有势力,最有声势,这些能得衡量的东西浮浮沉沉太多,反而变得虚妄 但要说谁是这圈子里,谁最会玩,谁最能搞事情。你说一个金四,绝对没人跟你反驳。 那是从小含着搅动山海的金箍棒长大的人精,每年,圈子里最是热闹的时候就是金溪金四少的生日。 一年一个主题,加上他的天一样广的人面都会到场捧场,年年群魔乱舞,令人大开眼界。甚至专门有公关公司想凑上来承办一应事项,被金四软乎乎的一句“私人事项”给推了回去。其声势可见一斑。 而且,金四每年闹幺蛾子都要做全套,连齐衡之这样的好朋友,都必须巴巴地拿请柬。这不是,齐衡之正拿着请柬,要打开看呢。 麻将?还是四川麻将,北都第一高楼海伦大厦。X月X日不见不散? 哈哈哈,这家伙搞这套。齐衡之乐得烟都叼不住,忙夹在手里。他拍了请柬,立马给李冉发信:“你完了。” “糊了糊了!”李冉是个数字白痴,从小到大,他陪打麻将只有卖自己和数钱的份。 当日,齐衡之携谢眺到达现场时,侍者等在一边,招呼他上贵宾室。 幻想乐园_51 金四在场面上绝不输阵,今天穿了三件套的燕尾服。端着高脚杯正和人说话,见齐衡之携家眷出场,只远远地朝谢眺抛了个飞吻,又竖起手指指了指齐衡之,招呼他到楼上等着。 一会,李冉也来了,他脱了军装换上休闲衣服,一身架势也是挺拔的很。 楼下都是牌桌,慢慢地宾客越来越多,聚到一处,指指点点。 “诶诶,你看那个!荷官,看到了吗那个戴个小帽子的。” “怎么了怎么了?” “那是小野绘里香!G奶那个。”说话人抖抖自己的胸口,摇出一个空气乳摇,一群人哄笑。 “还有那个看到了吗!!!那个是日本那个拍男男的公司的台柱子,我的天,金小四是怎么把这群人凑到一起的,就这么放着发牌???” 金四站到小台上,朝宾客致礼:“今晚陪大家玩到天亮啊,要搞事情的也有小房间,顶层也有游泳池,随便玩啊。不过说好了,牌桌子大家都得来一波,赢了,我送礼,输了,您脱衣服。女士有豁免权啊!,千万,千万别给我留面子。能赢的多赢点。输得最多的那位朋友,今晚就玩高空蹦极,要从泳池边上的跳板,跳进三米高的蛋糕里。来一个重磅炸弹。” 无限赌局,还是脱衣版,一晚上,这里流动现金的量级,能让多少人的心脏都跳停了。 还没等大家喘过气来,金四扒开了香槟。酒沫四溅。 得,这是羊入虎口了。大家举起酒杯,敬这个疯子。 二楼,李冉垂头丧气地靠着,跟齐衡之吐槽,“他是想着让我跳那台子?” 齐衡之憋不住笑:“你别着急啊,就算你输了,他还能让你真的跳?” “跳啊!谁说不跳啊”金四从玻璃台阶上往上走,边走边起哄:“今晚可等着你跳呢。” “你!”李冉给他一个暴栗子。跳个三米的大蛋糕不是问题,问题是裸体跳,边上再站着几个大波嫩模,要是顺路被人拍个小视频什么的。他一个兵哥,回去他就会被他爹罚电脑主板了。 “走吧,我今天最大!来吧,陪我玩一局。” 坐在牌桌上,李冉先皱了眉:“不对啊,这谢眺不打,我们三缺一啊。” 大家笑开了,齐衡之捏着谢眺的手,小声地问:“你打吗?” 谢眺摇摇头:“我看着你们玩吧。”他还是害羞,在齐衡之身边,他只想乖乖带着。 “好。”齐衡之低声应他,又抬头对金四说:“就这么玩吧。” 就这样,下面是蹦迪的泳池派对,顶层的露天台子,星空繁星点点地悬着,三人麻将局开打了。 麻将桌上,一个个水晶牌,天气有些凉,才十来分钟,麻将在手里还没摸热呢,李冉率先输掉一局,脱掉了外套。 果不其然。 下一轮,先脱了一只袜子,脱到右边袜子的时候。齐衡之回头看了谢眺,谢眺已经在一旁往李冉那边凑了好几次,瞥了好几眼,又小小声地憋着笑,闹得他也不安生。齐衡之靠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了。” 谢眺倒没料到齐衡之会注意他的小动作。他顿了顿,靠着齐衡之,带着笑意问:“李少,刚刚不应该打那张二条。他是不是不会打啊。” 没想到楼下音乐正要换,突然就静了下来,这一句话切切实实,落到了在场三人的耳朵里。 “可不是!连你都看出来!”李冉被这么一嘀咕,也没生气,就是有些无奈地超谢眺招招手。 “我们交情这么多年,你就给我脱个衣服怎么了嘛。”金四仍是笑眯眯。 齐衡之不管这两个猴子打闹,他反问:“你会打?” “我..”谢眺被他这么一弄,都有些紧张“以前陪朋友玩。”他不敢直说,以前幻想乐园陪客人玩,向航和浪姐有时候也玩,他确实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唉!太好了,要不你帮我?”李冉大叫,他可就剩下一条内裤和长裤了,再输个两局,他可就要人前遛鸟了。他一边朝谢眺喊,一边朝齐衡之挤眉弄眼,大有一种向齐衡之借人的意思。 齐衡之不理他,轻轻把手放在谢眺膝盖上,问他:“要不,你帮他玩两局,想玩吗?” 他的声音轻柔,有懒懒玩闹的笑意,讲得这件事不过正反手一样简单。 “我试试”谢眺的眼睛也亮盈盈的,他看了这一会,手都痒了。重要的是,李冉真的打得太烂了! 这一局,谢眺挪了挪位置,做到李冉边上。他低着头,轻声地跟李冉讲些投机取巧的小伎俩。什么碰啊,胡啊,杠啊,两人一边打着牌,一边嘀嘀咕咕,倒是相处地和谐。 脑袋挤在一块,还不时地凑在一起捂着嘴笑,孩子气得很。 金四看热闹不嫌事大,对这种禁忌画面十分敏感,心里笑开了花,还偏偏看着齐衡之,拼了命地挤眉弄眼,仿佛在说:“诺,你看这个修罗场~” 齐衡之也觉得好笑,谢眺总是站在他身后的。此刻他身后空了,谢眺竟然坐到了他的侧面,从这个角度上看,他能看到谢眺微微前倾的身子,和李冉也确实近了些。因是牌桌,要瞧瞧给李冉做指点,脸上笑得也狡猾,像小狐狸似的生动。 这感觉,当真陌生又有趣。 胡思乱想着,李冉,居然赢了一局! 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冉范进中举似得大笑,金四把酒杯放下,大咧咧地指着谢眺“你这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不好玩不好玩,谢眺你来。” “…”他?谢眺正被李冉的喜悦感染地开心不已,被这下一指,也愣在原地。 “来试试吧,你输了,齐衡之脱衣服就好。” 齐衡之给了金四一个眼刀,立马,金四就嗷嗷叫:“诶诶额,你干嘛,今天可是我生日!”齐衡之本就是逗他,这一下也不管金四的疯子做派,他走起来,走到谢眺身边,一下子俯下身去。齐衡之虽然从不知道谢眺喜不喜欢打牌,但他看到谢眺脸上的快乐,那种在自己熟悉和擅长的小领域里,胜人一筹追逐胜利的快乐。他也喜欢这种快乐。于是他问:“别管他,你自己想不想多玩几盘?” 那是带着齐衡之身上热气的询问,一下子,暖暖地裹着谢眺。 “如果可以的话…”谢眺看着齐衡之的眼睛,里面的关切让他想在沙子堆里找糖果的小老鼠一样快乐:“需要的话,可以陪大家多打几盘。” 这家伙,用词都这么可爱。 齐衡之眼睛也眯起来了,那种骨子里的捣乱因子,被眼前人的乖巧唤醒,被今晚的金四挑衅。于是他更进一步,轻轻地吻在谢眺耳朵上。 谢眺半边身子酥麻,齐衡之的呼吸在他的耳朵上,一呼吸,他听到齐衡之说:“接着玩,你赢了他,我给你奖励。” 这话被边上两个电灯泡听到了,又是一番吵闹,可齐衡之不管,他又轻轻地问谢眺的耳朵尖,那块小小的地方,已经被他吻得红了。 吻罢,谢眺才抬头看齐衡之,他小小声,却很用力地说:“嗯!” 幻想乐园_52 第30章 快乐 齐衡之给了金四一个眼刀,立马,金四就嗷嗷叫:“诶诶额,你干嘛,今天可是我生日!”齐衡之本就是逗他,这一下也不管金四的疯子做派,他走起来,走到谢眺身边,一下子俯下身去。齐衡之虽然从不知道谢眺喜不喜欢打牌,但他看到谢眺脸上的快乐,那种在自己熟悉和擅长的小领域里,胜人一筹追逐胜利的快乐。他也喜欢这种快乐。于是他问:“别管他,你自己想不想多玩几盘?” 那是带着齐衡之身上热气的询问,一下子,暖暖地裹着谢眺。 “如果可以的话…”谢眺看着齐衡之的眼睛,里面的关切让他想在沙子堆里找糖果的小老鼠一样快乐:“需要的话,可以陪大家多打几盘。” 这家伙,用词都这么可爱。 齐衡之眼睛也眯起来了,那种骨子里的捣乱因子,被眼前人的乖巧唤醒,被今晚的金四挑衅。于是他更进一步,轻轻地吻在谢眺耳朵上。 谢眺半边身子酥麻,齐衡之的呼吸在他的耳朵上,一呼吸,他听到齐衡之说:“接着玩,你赢了他,我给你奖励。” 这话被边上两个电灯泡听到了,又是一番吵闹,可齐衡之不管,他又轻轻地问谢眺的耳朵尖,那块小小的地方,已经被他吻得红了。 吻罢,谢眺才抬头看齐衡之,他小小声,却很用力地说:“嗯!” 谢眺认真起来,眼睛都不怎么眨,坐得后腰挺得笔直,整个人透出慎重的运筹感。 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让金四脱了一件衬衣。 此时的金四裸了上身打着领结,仍是笑眯眯地,支着手等他摸牌。边笑眯眯地朝着齐衡之挤眼睛:“哈哈哈合着我今晚要自己跳蛋糕了?” “那可不!!治他谢眺!!我给你喂牌!” “省省吧!就你还喂牌!” 两个活宝互怼之间,谢眺的笑容落在齐衡之眼里可美了,他是那样的快乐,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悄悄递给齐衡之的眼神都是得意的,好像在说:“看我把他们的内裤都赢回来。” 牌局转了个把小时,他们玩的筹码不小,金四的筹码已经光了,最后数一数,竟然真的要他本尊来执行这个跳蛋糕的光荣任务。 交代好侍者安排,金四靠在围栏上,朝齐衡之大大地叹了口气:“唉!被你的小情人整了个透彻。”他语气倒是松快,转而指了指麻将桌上,还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李冉谢眺,靠在齐衡之耳边说道:“你看,是不是有点CP感。” 齐衡之想都没想就“切”了他一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看到一个颇有些和谐的画面,两脑袋凑得很近,一边说着什么,远远地听,谢眺笑容轻柔,也许因为面对齐衡之的友人,看着李冉的目光自然又友善,李冉对着谢眺也不端架子,率直,还因为刚才谢眺狠狠地让金四吃了瘪,看着谢眺都有些崇拜了。 两人还真有几分和谐。 齐衡之看了几眼,倒真的笑了,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汗。 金四哈哈大笑,笑罢,他靠在齐衡之的耳边,面上还是笑容,声音却冷静下来:“你之前说的,在南边找的那个女人,我的人找到了,后面把信息给你和刘琦各一份,你看着安排。” “嗯嗯” “刚好归州市有个新的度假酒店,有那边的天然温泉,给你开个套房?” “哈哈,你这…” “这不是让你和你小情人松快松快嘛”金四拍了拍齐衡之的肩膀:“要有情趣知道吗,你个呆子。” 齐衡之这下白眼就翻得不大有力了,金四乐于看他吃瘪,笑得张牙舞爪。 ※ 当晚的高潮自然是“跳蛋糕”,金四套好安全绳,浑身上下就一条粉色沙滩裤,一个领结,扑通一声地从二楼整个奶油蛋糕里,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挤满了奶油和蛋糕。一群男男女女纷纷上前,又摸又舔将他身上的蛋糕“吃掉”,美其名曰沾沾寿星的喜气。 人堆里,谢眺正幸灾乐祸地看呢,一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耳边响起齐衡之的呢喃:“少儿不宜,别看了,跟我回家。” 谢眺噗嗤笑了,拉开齐衡之的手腕,还想跟他吵几句,却直直地看到了齐衡之的眼睛,仿佛摄魂,只一眼,谢眺痴痴地看着他,任由齐衡之牵着手离开了会场。 一路上,谢眺的眼睛亮亮的,仍沉浸在那种痛快淋漓的胜利里,那种大放光彩的自由毫不掩饰,总吸引着齐衡之的目光。 一进门,齐衡之拉着人直奔浴室,刚锁上门就将他吻住了。 浅尝辄止,带来了齐衡之灼热的呼吸,将谢眺困在他的臂弯里。 齐衡之摸他,隔着薄纱一般的衣物,触碰他滚烫的发热的身体,揉弄着让他的肌肤慢慢透出粉红的兴奋颜色。 谢眺浑身战栗,抿着嘴,颤着睫毛,仍看着齐衡之。 他没有反抗,他在齐衡之的臂弯里,紧张,慌乱,微微地发抖。 齐衡之知道这种推拒和抵抗不是对他的抵抗。 也幸好,幸好他知道他的小谢眺是喜欢他的,但他的小谢眺是切切实实地不安着,害怕着,为他的触碰和箭在弦上的欲望而期待害怕着。 幸好他知道,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的小谢眺放下这难以抵抗的不安。 眼前的谢眺是一个蚌。 不能用蛮力掰开它的外壳,不能伤害它,这个核会疼。 要让这个生灵自己愿意抛弃厚重的保护壳,自己露出柔软脆弱的内核。 于是齐衡之吻住了他。 是真真的吻,先是唇舌,后是抚摸,谢眺的脸被齐衡之双手捧着,像对待一个刚刚采撷的鲜嫩苹果一样,捧在手心里细细品味。他吻,或轻或重,轻拢慢捻,他吻,一边吻一边用腿轻轻地撞着,轻轻地一点点掰开谢眺的双腿,露出他已经坚挺,已经楚楚可怜的肿胀下体。 他仍是吻,用吻讲他的决心和爱意,仍是吻,唇舌相交,柔柔安慰。 直到他们分开,谢眺的脸已经潮红,他近乎脱力,靠在墙上,口水控制不住地漫下来。齐衡之在他身边也喘气,那声音已经箭在弦上,他听到齐衡之的声音。 “别怕。” 下一刻,齐衡之蹲了下去。 齐衡之脱了他的裤子,先是西裤,轻轻剥下来,露出棉质的内裤。齐衡之的手指探进裤子轻轻地钻了进去。手指轻轻地描摹着那儿的线条,湿热的舌先隔着薄布料覆了上来,舔过了谢眺半硬的前端。 只一下,谢眺就涨红了脸,吓得不敢动弹。 齐衡之一边吻他的下面,另一只手放到他的小腹上,指腹和掌心把热度传给谢眺,轻轻地搔刮着他的皮肉。是安抚也是引诱。 幻想乐园_53 然后,他褪下了那层薄薄的遮蔽。 那是齐衡之的嘴,齐衡之的唇舌,在距离他的性器每舔弄一下,谢眺都觉得自己要死了,被裸露的羞耻和更为羞耻的隐秘渴求扼住喉咙。 “啊…啊…嗯…” 齐衡之扶住那根小东西,两指一捏,露出粉色的尿道口,里面干净,颜色像血液兜在薄膜上。齐衡之觉得自己疯了,这种地方也觉得可爱,不再等,他舔了上去,上上下下的抖动抚弄。 “不要…不要那里…”腿抖得不像话,谢眺忍不住向下滑,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那里脏…脏…”无措地伸手,去推齐衡之的头,他真的,真的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脏,不脏,别怕。”齐衡之哄他,将安心和宠递进他的口。边接吻,边喘着气安慰道。 不脏,真的不脏,他齐衡之,还想要更多。 齐衡之打开了水阀。热水洒在地上,砸出一点点水花,淅淅沥沥的水声伴着水雾。谢眺靠在墙边喘着气,大张着嘴如濒死的鱼。 齐衡之又蹲了下去,这一次只在前端浅尝辄止,轻轻地吻舔。然后他沾湿了自己的手指,滑到了后穴。 谢眺后穴肉一下下地缩着,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却羞得不行,却痒,痒得他很想去抓,齐衡之趴在那下面,格开他的手,不让他抓。他捧起谢眺的臀,让那小口更清楚的展现出来。 那儿褪过毛,褶皱轻轻地缩着,露出害怕娇涩的形态。 齐衡之看得眼睛发直,他撑开谢眺的臀,重重地那舌面刮上去了。舔湿了,就用他的手指滑进了齐衡之的后穴。 谢眺哭着,眼泪掉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地抖着腰,一点点地把自己往齐衡之口里送过去。 齐衡之套着,吮吸,舔弄着他的前端,又不要命地搅着他的后面,前后夹攻之下,刺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性欲与罪恶感同时鞭笞谢眺,让他不敢索取,却进入得更深。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啊…” “齐…齐衡之….我…我…” 谢眺的声音泛着哭腔,他睁着的眼睛已经迷离,挣扎在失控边界。可,可他正正地对上了齐衡之眼中的欲望。 谢眺泄了,一阵白浊,稀的。 真脏,他有这样的渴望真脏,他敢把脏东西放进齐衡之的嘴巴里真恶心,他又一次懦弱地输给自己肮脏的欲望。高潮后的脱力感困住,他慢慢地滑到了齐衡之的怀里,被他抱住,在温水中紧紧地闭着眼睛。 他不敢看,他不敢看自己的罪状,可是齐衡之…齐衡之却把手放到他的脸上,轻轻地提醒他睁开眼。 眯着一条缝,他看到齐衡之伸出舌头。 “舒服吗?”齐衡之的声音低低的,性感好听得不像话。舌尖还有一点点谢眺的精液。 “…”谢眺红着眼,说不出话。 小可怜。齐衡之想。“别怕。我想让你舒服。” 齐衡之将他拉到水幕中,将他的味道送进谢眺的口中,慢慢地吻,慢慢地品。直到水冲走一切痕迹。 别怕,我的小家伙。 他们在浴室中不知道玩闹了多久。今夜的齐衡之特别爱吻谢眺,吻令人神魂颠倒,意乱心迷。他们双双摔倒在床上,齐衡之撑起来,就这暗淡的灯光,他看谢眺。 谢眺那种不安和羞涩似乎被清水冲淡了一些,此时眼睛睁着,有些羞涩,但也是甜蜜的。 吻确实是有用,齐衡之突然想笑,他就真的笑了。 边笑边说:“你等我,我给你看个东西。” 齐衡之坐起来,走到床边的柜子,谢眺坐起身,目光追着他。 找了一会,齐衡之拿上来一个小盒子,蓝色的,丝绒面料,小小个躺在齐衡之的手心里。 床上,他们对坐,齐衡之开口:“今晚给你的奖励,刚才是,这个也是。” “本来这个要过一阵子,等有机会再给你,不过刚好今天凑巧,先给你吧。” 把盒子往前一递,齐衡之的眼睛充盈笑意“打开看看。” 谢眺的心跳的乱,乱极了。 首饰盒,首饰盒总会让他想到很多东西,很多意义。 他双手伸出去,从齐衡之手里接过来,虽然盒子很重,他却觉得重,重得他不敢打开。 啪嗒,这个盒子倒是很好打开 那是一个链子,项链。 一个镂空的玫瑰,指尖大小,底下是一个银色的圆形吊坠,简简单单,却仔细地雕了一个“谢”字。 “那个链子有个齐字,但意思不好,不要带了。以后想要的话,用这个吧。” 齐衡之指的是谢眺那个在还乡乐园时戴着的链子,他不提眼前这条是自己设计的样式,立刻地,他看到谢眺眼里尽力掩饰的激动,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一般地发起了抖。 他轻轻抚上齐衡之的“我帮你戴上。”边说,双手绕上谢眺的脖颈。在银色的链子下,那截白皙的脖子如同白玉,如同一截光洁的莲藕,引诱着齐衡之心中的欲。 呼吸也旖旎,终于,齐衡之放开了心里缰绳,他吻了上去,绕着这个好看的白玉雕就般的脖颈,将一腔热欲尽数倾倒。 那晚他们做爱,尽情尽兴。 快到高潮的时候,谢眺挣扎着地去摸那个吊坠,甜腻的汗水和他的目光,聚到那个小小的吊坠上。 齐衡之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和他一起把坠子扣在手心里。 做到最后,汗透过那个链子,上面闪着水晶一样的光。 for 100收藏加更~ 小番外:链子没我值钱 幻想乐园_54 谢眺这几天,有事没事总爱去看那个链子。 吊坠有两层,一层是一个镂空的玫瑰,指尖大小,玫瑰花瓣做得纤细,惟妙惟肖,连花瓣卷起的弧度都表现得精致如生,总像是真的,让人不敢用力去碰,怕会将花瓣碰完了,软了。 底下那层是一个银色的圆形吊坠,简简单单,却仔细地雕了一个“谢”字。 谢眺看了许久,才看出那字像是齐衡之亲手写的。 他见过齐衡之的签字,写在他的赎身合同上,但这样还是让他不敢辨认,只是有一次无意中问起,齐衡之才点了头。 没事时,他就盯着吊坠看,链子不长,看得他眼睛发酸,就把链子解下来,绕在手腕,接着看。 看久了,齐衡之也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这几天连着下来对着坠子失神,这一天,他拿手指在谢眺眼前晃了晃:“谢眺,看什么呢?” “没有!”谢眺被打断,抬眼对着齐衡之,一边把项链往后面藏。 “链子是银的,不值钱,别看了。” “银的?”谢眺噗嗤笑了出声,抬高了声量:“不是吧,怎么…” “怎么这么抠?”齐衡之笑这个小财迷:“那是啊,那天打项链的人问我,要不要试试太空金属可贵可贵了,你猜我怎么说的。” “你说?”谢眺挑着眉问,不知不觉地,他的手也被齐衡之攥住了。 “我就说啊,太空金属,不好,不接地气,没有银的实用,对吧,脏了还能洗一洗。” “怎么会弄脏呢。”谢眺微嘟了一下嘴,像是被齐衡之这么一说,颇没面子似的。 “诶,你别,我可不是说你会弄脏。” “然后啊,店员就说,不好,银的没有铂金的好,铂金吧,就跟结婚啊,情侣啊有点关系,重要的是,比银的贵,还接地气,我一听还觉得真不错。” 他挑眉看着谢眺,邀功一样的咧着嘴,没羞没臊:“就这样!挑了铂金的。” 谢眺被他逗得开怀,一直咯咯咯地笑着,像小鸟一样笑得身子都发抖,齐衡之这才搂着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所以说,别看啦,链子没我值钱,多看我,好吗。” 第31章 初遇 预警:微量BG,为剧情服务,为不喜BG的朋友避雷。 ※※※※※※ 凌晨五点 齐锦之意犹未尽地哼着歌,她刚从一个high趴上离场,这是她在爱丁堡的最后一晚,farewell party为她而开,闹到深夜。 走在酒店的走廊上,齐锦之摇摇晃晃,精细修剪过的指甲轻轻地敲在小香包上,朦胧着珍珠般的光泽。 滴答,滴答,她手指很灵活,敲出如雨落般的密集音色。露肩膀的吊带裙衬出她皓月般肩背和姣好的曲线。 走到2203的门前,她停下了。 有人站在她门口,一个男人。 他一身黑色衣装,站得笔直,两手贴在裤缝,低眉敛目。可能是因为等得久了,显露出依稀的疲惫,不过看得出训练有素,即便是干等了一夜,仍站得笔挺。见到她来了,忙正了身体,只辨认了一会,开口道:“齐小姐。” 嗓音沉稳,清朗,干干净净。 齐锦之看他,盯着他,漫不经心。 这人看上去有些稚嫩,眉宇间有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守礼。见齐锦之沉默,他解释道:“我是刘琦哥的下属,今天过来时见过叶冷,她叫我在这等你。” 叶冷是她的随行女保镖,因为要结婚休婚假,先前大哥确实说过找刘琦调一个人过来负责。齐锦之记起来了,今晚嘈杂的音乐里,确实有叶冷的信息。 她打量这个人,看着他的腿,他的站姿,他的垂直放下的手,和可能藏枪的地方。他的肌肉分布很均匀,没有夸张的倒三角和华而不实的累赘肌肉。 他的能力齐锦之倒不关心,大哥和刘琦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付给这人,一定有理有据。 他的姿态倒是不错,不卑不亢, 齐锦之开口:“嗨。” “你叫什么。” “周承。” “哈哈哈,轴承,有意思。”齐锦之笑了。她打了个哈欠:“辛苦了,休息吧,明早九点见。” “是”周承颔首,全程他都微垂眉目,只看到齐家这位小姐白得晃眼的长腿。 齐锦之关上门,她看到了日出。 红云似海,最耀眼的光亮越出了地平线,柔柔的暖金色铺洒开来。 真是一天美好的开始,齐锦之笑了,扬手拉上了窗帘。 几个小时后,爱丁堡机场候机大厅。 齐锦之戴着墨镜,懒懒地坐在座椅上看着机场来回的人流。透过墨镜,她看着这位今日刚上任的新保镖,仍旧是那样,端正,认真,一丝不苟的态度。 看着看着,她的唇角勾了起来。 是夜,哥本哈根时装周,METIE 新春秀。 T台上,模特身着新款春装走秀,时装周永远反季节,超前预测和引领新一次的潮流风暴是品牌的原动力。而齐锦之此刻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大长腿。实在是要感叹一句,造物主的偏心了。 她戏谑着,目光轻轻地扫,停在了周承身上,走秀的灯光迷幻了些,打在人身上光影斑驳的,周承倒是没太在意,整个人在角落中站得笔直,脸上的神色没有刻意的紧绷,却也看出他巡视四周,及时关注着会场人流的动态。轴承今天连轴转了一天,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实在是非常尽职的保镖了。 音乐流动下,齐锦之倒是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俊俏。 幻想乐园_55 哈?俊俏? 齐锦之笑了,她摸了摸手腕的表,重新把精力放到T台上。 哥本哈根时装周作为经典四大时装周之外的东欧时尚盛会,主要是东欧独立设计师的舞台,走秀结束后是慈善拍卖的酒会,一到这会,齐锦之被仰慕的目光紧紧盯住,齐锦之在东欧不叫齐锦之,在名流与时尚的聚集地,大家都称呼她安娜小姐。 齐锦之仍是挂着满分的笑容 ,颇有大小姐的气场,穿过酒杯和拥簇上来的笑容,走向了今晚大放光彩的设计师,她的密友,Metie。 “安娜!”Metie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今晚非常棒,你的小女孩们太漂亮了。”齐锦之笑容洋溢,紧抱着她的密友。两个人穿过人流,来到了贵宾休息室。刚一坐下,Metie笑眯眯地贴过来,端起酒杯,在齐锦之的耳边小小声地说:“角落里那个男孩子,是你的追求者吗?” 角落里?齐锦之循声看去,隔着磨砂玻璃的幕墙,齐锦之看到周承背对着站在墙外,给自己守住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不是。他是我的保镖。” 齐锦之的笑容轻松,Metie也露出了戏弄的笑容,她靠在齐锦之耳边,轻声说:“他看起来很能干。挺帅的。” “哈哈哈哈哈哈。”齐锦之被逗笑了,怎么办,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当夜,周承护送齐锦之回酒店,临到房门前,齐锦之停下了,她转过身来,薄唇微启:“今晚累吗?” “不会。”周承回答得很干脆。 齐锦之微微抿嘴,“你不用这么紧张。” 他有他的尊严,特别是这种从军队里撤下来的孩子,她最后说了一句辛苦,便回房休息。 齐锦之在哥本哈根呆了三天,除了第一天看秀,其他时间倒是清闲,走走逛逛,买买东西,齐锦之喜欢买包买鞋,去时装店里常要走上好久,周承是他的保镖,不知道是不是作弄,齐锦之将提袋重任都交付给他,一天逛下来,周承拎着大包小包混迹时装店,可谓非常像被女友领出门陪逛街的可怜男士了。 他倒是极有耐心,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是有一个地方最好玩。就是齐锦之问他哪件衣服比较好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些脸红,憋了许久,才能憋出一句:“哪件都好。” 答了好几次之后,齐锦之就不再放过他了,只是笑嘻嘻的站着看着他,逼着他有理有据地给自己建议。 齐锦之是谁,齐锦之是次于齐衡之齐家的掌上明珠,长年累月居上位者带来的权威和压迫力,此时此刻竟然压得周承有些口干。 他架不住齐锦之一脸的揶揄,偏偏齐家这位小姐的眼睛,美得活灵活现,会说话一般,看上一眼,让他心惊胆战。 “齐小姐…”他少见的低声喃喃,求齐锦之放过他。 这模样落到齐锦之眼里,就分外的有趣。 晃了两日,到第三日的时候,齐锦之又开始各地飞,她这一趟,是为了巡视齐家在欧洲的地下赌场。直到她到达俄国已过了一周,这是她最后的行程,时近严冬,俄国的圣诞节就快到了,齐锦之这次想提早过来,多陪陪外公,所以早早到了俄国。因天气原因,在俄国西部的圣彼得堡先行转机。 因是长途飞行,齐锦之坐得腰酸背痛,特别是屁股,感觉要被自己的尾椎骨戳穿了肉,她想着自己这个比喻也是搞笑,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出来走走吧,她想着。 走到机场靠窗的角落里,她看向外面的天空。冬天的俄国一片雪白,在阳光下闪耀干净洁白的颜色。 她知道周承就在他身后,她想转身,她想告诉周承,想让他一块看看今天的雪。 只是这一眼还没看到,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爆炸了! 混乱只在一瞬间,轰隆的爆炸声连续想起,墙体震动落下碎屑,四周快速升起浓雾,气味刺鼻,让人眼前花白,双眼刺痛,是催泪弹! 浓雾中,游客奔逃,四处哀嚎,狙击子弹穿过玻璃向他们密集袭来,齐锦之与周承的反应都很快,应声趴下,周承更是一下抓住齐锦之,倾身挡在齐锦之身前,将她护在身下,子弹蹭过了他的上臂。许是伤害到动脉,鲜血很快得渗出来,大面积的擦伤和身上子弹穿透而过的伤口,令周承的脸迅速地苍白下去。 烟雾弹袭击,炸弹爆破,狙击手埋伏,如此大阵仗的狙击,而齐锦之身边的安保,一路随行加上周承满打满算也只是五个安保人员。实力悬殊。 齐锦之也被灰尘和爆炸物碎屑沾了一身,索性身上只有些擦伤,没有大碍。只是几秒的事情,她捡起地上周承掉下的手枪。 429式,子弹已经上膛,她扣下扳机,毫不犹豫地射击。 齐锦之熟悉狙击子弹,经年累月的危险训练在此刻派上用场。她身上带有一种直觉,如同死神的眼睛,洞悉藏身在黑暗中镰 二楼,狙击手在二楼,子弹在至少三四个方向飞过来,他们有至少一个分队,密集的子弹射击路线织成了一张网,要在此刻取了齐锦之的性命。 这时候,齐锦之的安保分队摸到他身边,将他紧紧护住。 齐锦之将子弹打出去。 浓雾之中,兵荒马乱。 直到周围警笛响起,交战的枪林弹雨一阵闪过,机场重新安静下来时,齐锦之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听到有人叫她:“安娜小姐,安娜小姐。” 她也能摸到,周承沾染在她手心的血。 温热,滚烫,黏。 齐锦之喊:“救他,他受伤了。” 是当地的驻军来接应他,车上,齐锦之闭着眼睛和外公通电,报了平安,等到把周承接到军医院,进行流弹碎片取出。 医院里,齐锦之的眼睛总算缓了过来,她靠在椅背上,一语不发。 她心里懊悔,此一行,她明明察觉到危险,却任性地将手下的安保人员置于危险之地,她甚至没有传递这样的信息,只一心逗弄周承。 自己实在不是一个负责任的领导者。 ※※ 南城,今天的雨有点大,齐衡之不大喜欢雨天,此刻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乌云和闪动在云层中的闪电。 电话响了起来,是特别铃声,内线。 齐衡之接起来:“大哥?” “衡之,小妹在俄边境被伏击了。”齐靖之的声音传过来。 窗外恰一道惊雷,劈开浑噩天地。 幻想乐园_56 “齐锦之,大哥安排的安保为什么不用。”齐衡之的声音从线路那头传来,声音低沉,有些喑哑。 “哥,别急着怪我,东欧的账目出了问题。至少空了四成的流水。我们等的人到了。” 东欧五国严禁黄赌毒,可地下资金流动和国际灰色资金市场经此流入瑞士。齐家在东欧的几个地下赌场均记在齐锦之名下,基于二哥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她时不时会查看一下。只是这一次巡视,才确实得将那个米虫挖出来的洞给找了出来。 齐衡之在那头沉默了,齐锦之静静地等着他答复,过了好久,齐衡之的声音传过来。 “三天后我到也卡捷琳堡,你在哪里等我。” “好。”齐锦之挂了电话,她的脸上没有轻松。她回身,圣彼得堡第三行军医院的重症病房玻璃墙后,周承刚做完弹片取出手术。 换好无菌服,齐锦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她停在了周承的床前。 齐锦之看着眼前床上这个人。 他们认识不过几日,这人总是站着,站得笔直,站在角落里,站在她前面,虽然知道他的职责就是保护自己,虽然见过不少比这更严重的伤势,不管是大哥,还是齐家金色河流下掩映的鲜血。 齐锦之说不出此刻心中那种躁动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把床上躺着的人拎起来,在她耳边用力地吼。想骂他,告诉他! 我不需要你不顾自己保护我!! 你顾好自己就好!! 有本事别把自己伤成这样!! 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但她没有动,一切只在她的脑海里,齐锦之仍是站着,站了一会,偏离开了这个病房。 ※ 齐衡之的帕拉马拉开在凌晨的公路上。 刚才在祈亚楼下的停车场接到大哥的电话后,他的手不自然地抖动着,那一刻起,他强自控制的惊慌就覆盖了他的身体。齐家的小孩都不会忘记,正是十七年前的爆炸毁了他们的家,而今,不止他自己收到的死亡要挟,齐锦之也陷入险地,甚至是在俄国边界,临冬季军演之际,借着恐怖袭击的名头公然埋伏齐锦之。 齐锦之没有大碍是最好的消息。东欧赌场网络下的蛀米虫也露出了手脚,前期账目齐锦之和他早已查出有不对,但基于幕后人还没露出马脚,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只是这些人,实在太过。 齐衡之面沉如水。深夜严冬冷冽的空气实在干燥了些,他降下车窗,让冷风的拷打保持他的冷静。 回到家,那栋小楼庭院还亮着灯,掩盖在乔木的宽厚树叶下。 这盏灯从未这样明亮过。踏着落叶走上去,冷夜中树叶在齐衡之脚下发出清脆的轻响,心也被这安宁的夜晚所感染,离那盏灯火越近,越安宁下来。 厅中,谢眺靠在沙发上披着暖被,因齐衡之得到脚步声悠悠转醒。 “谢眺…”齐衡之带着歉意走上前。 要说什么好呢?和我去一趟俄国吧?陪我去吧?和我一起回家吧? 他居然语塞,在暖灯之下,踟蹰未能出口。刚刚睡醒的谢眺目光迷离,纵然如此还是用力睁着眼睛,耐心地等待着齐衡之要跟他说的话。 “走吧,边走边说”齐衡之扶起谢眺“回房间吧。” 他们的脚步踏在楼梯上,谢眺被齐衡之双手扶着,齐衡之用了力气,谢眺只能在他怀里靠着,直到把他稳稳放到床上,齐衡之脸上的神情才算和缓。这番场景,弄得谢眺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换了衣服,齐衡之也和他一块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棉被翻动窸窸窣窣,一钻进被窝,齐衡之就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手上使了劲,箍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眺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怀抱有无助和恐慌,前所未有地,惊慌使他像做了噩梦的孩子。一阵儿,他才伸出手轻轻地搭上齐衡之的背, 等这个怀抱终于恢复了平静,齐衡之才缓缓开口。 “最近冷了,不要等我,晚了就先睡。” “嗯。” “齐锦之在俄国遭伏了,官方通报是恐怖袭击。” “啊!”谢眺惊呼出声,“那…” “她没什么事,但我得过去看看,”齐衡之轻轻地抚着谢眺清瘦的背。 “你喜不喜欢看雪,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是说,快过年了,你想不想去俄国过圣诞?” “啊…”齐衡之这是在邀请?谢眺一时不敢答应,没等他开口,齐衡之又补上一句“可能有一段时间回不了,我得在那边陪外公过新年,如果你愿意,带你去逛逛,好吗?” 那是实打实的邀请,谢眺知道俄国是齐衡之成长的地方,他的另一个家,就在俄国。他的脸红扑扑的,声音有些紧,纵然紧,也慢慢地开口:“好。” 好,我愿意。谢眺在心里偷偷地说。 第32章 家人 云端上,谢眺喜欢打开舷窗,看窗外的云。 云上的蓝通透,引人遐思,谢眺发着呆,想着齐衡之。 他母家在俄国,谢眺先前就听说过,但具体是怎么样的他想象不出来。 齐衡之的爷爷是能上历史书的将领,算得上豪门。谢眺漫无边际地想着,脑海里出现一个冰天雪地的场景,冬雪覆天地一片冰白,城堡在雪山下巍峨,而一位王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骑着白马而来。 雪落在他的肩,发梢,和他远道而来,轻轻伸出的手上。 也许他是齐衡之呢? 也许他身后,还跟着一只蹦哒蹦哒的白色短腿小狗呢。 谢眺想到自己的花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缓过气,正对着齐衡之的眼睛。 幻想乐园_57 “怎么了?”齐衡之有些不解。 他抿了抿嘴,心里偷乐,小小声地靠着齐衡之的耳边嘀咕,把刚才的想象描述出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就是这样。” “想什么呢。”齐衡之失笑,他掖了掖谢眺肩上的毛毯,轻轻地哄他“没有王子,没有城堡,就是个普通人,你看了就知道。” 落地圣彼得堡机场时下着大雪,要见齐家这位大小姐,谢眺又开始紧张的。 齐衡之的家人他见过齐家大哥一家,都是和蔼外表下透着一股子利索,令他这个凡夫俗子颇有些压力,而这位齐家小姐就更加传奇了。据说她的枪耍得比齐衡之还溜,发起脾气来,连齐靖之这个做大哥的都要退让三分。而这位在齐家横着走的三小姐小小年纪声名在外,让谢眺心有惴惴。 随行的行李都交给林堂处理,他一直跟在齐衡之身后,走到出口走廊,边上站了一个姑娘,一见就知道她是齐锦之。 先是一双先声夺人的大眼睛,齐家兄弟都是修长的凤眼,这位姑娘却一双圆润的大眼睛,精神飒爽的。相貌和齐衡之有六七分相似,看到齐衡之时就朝他们挥手,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后面的谢眺,全程笑容不减地蹦跶到他俩身前,喊道:“二哥!二嫂!” 谢眺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胡说!”齐衡之见状打断了小妹的冒失,他回头看了一眼谢眺,见他无大碍,又看向齐锦之脸上的纱布,皱了眉:“伤还没好。” 那日齐锦之被周承紧紧地护在身下,身上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小剐蹭,特别是脸上额角这块被蹭掉了一大块皮,医生处理得细致 ,给她包上了。现在一张俏脸贴了块大纱布,刺目得很。 “你一个人出门的?”他看向齐锦之空空的身后,想到她刚遭遇意外却不用心自己的安全,语气有些不悦。 “叶冷回来陪我了。”齐锦之轻描淡写地揭过:“来吧,去休息一下,今晚转机莫城。” 落地莫城已是凌晨,凉风夹雪扑面而来,刚下飞机就冻了谢眺一个下马威。他打了个喷嚏,从衣服袖子里钻出冻得白花花的手指,揪进了领口。 齐衡之回过头,就看到谢眺冷得脸上表情又丑又好笑,缩着脖子,整个人像被迫钻出洞穴的土拨鼠一样,可怜又可爱。 他解下领口的围巾,环到谢眺脖上,又搓热了手,摸了摸他的脸:“不好意思,忘记叫你穿多了一点了。” 谢眺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夜灯照进他的眼里,他想开口回答,张开口却发出了得得得的牙齿相撞声。 谢眺咬紧了嘴,还是得得得地抖着。两人停下来沉默地对视,突然爆发出笑声。谢眺一边笑还一边打摆子,声音滑稽得走在前面的齐锦之一行停了下来,回头看这对犯傻的情侣。 齐衡之又好笑又心疼,拉下衣服,把谢眺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在他耳边说:“给你暖暖,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直到坐上了车谢眺才算好点,齐衡之一直环着他他捂手,那种暖炉一样的温度包围在谢眺身边,说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又当着外人,他又紧张又羞怯。 让他紧张的还有一会要见到的齐衡之的外公。 这位可以在历史课本和军事史上看到名字和事迹的俄国将军今年据说已经七十多了,挂在他胸前的勋章数都数不清楚,在这个国家是实打实的贵族,甚至于当时婴祺嫁给齐修敏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异国的名媛被齐少爷的相貌冲昏了头脑,选择了下嫁。 高级将领,语言不通,习俗不同,阶级更是天差地别,谢眺想不出自己哪个地方能拿得出手,因此对一会可能的会面感到非常的紧张,他甚至想象了齐衡之的家会不会是个城堡,一会会有士兵夹道相迎,然后见到一个脾气古怪的孤僻老人。 但这样胡乱猜测齐衡之的家人让他觉得自己很不礼貌,谢眺抬起头看着齐衡之的侧脸,路灯照到他的脸上。 所以,当他下了车,脚踩在地上时,就吃了一惊。他想象中宏伟的城堡和宫殿都没有,只有一位老人坐在客厅,见到他们来了又站起来,穿着最舒适的家居服,见到他们,就绽放了大大的笑容,一笑起来,整张脸都是褶子,只有眼睛亮亮的,透露出老人的精神。 谢眺一瞬间就安下心来,他站在最后面,等到齐家兄妹打好招呼,他才微微鞠躬,喊了声俄语的爷爷。 这句俄语是齐衡之事先教过他的,他自己又反复练习过,此刻虽然有些奇怪的口音,却也叫得字正腔圆。老人笑着应了,向他招这手,他一走进,就被老人牵住了手,独属于老人的温度和气息传达给他。 外公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后辈,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叫他们坐下,身后的随从正在一件件安排行李,宅子里的老管家利索地安排着房间,厨娘端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热奶,整个屋子都暖乎乎的,洋溢着热闹温馨。 看得老人他特别宠爱齐锦之这个小外孙女,把她一直拉在手里,笑呵呵地跟他说话,又问了齐衡之几句,齐衡之用俄语作答,声音低沉磁性,谢眺此刻就是睁眼瞎,坐在一边微微笑着,慢慢就走了神。 老人很快注意到了谢眺的出神,露出笑容,他用眼神示意齐衡之,看着谢眺,问了他一个问题。 谢眺听到老人说自己的中文名,吓得突然回了神,问题虽然他听不懂,但能感受到老人眼神中的慈爱,齐衡之坐在他身边,翻译给他听:“爷爷问你路上累不累,还习惯吗?” “嗯嗯”他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属于他的感激和小拘谨:“谢谢您的关心。” 齐衡之翻译后,老人慈爱地拍拍他的手,也许是顾念众人风尘仆仆,他又很快的催促年轻人去认领房间,赶紧睡觉。 齐家兄妹的随行有些去住了酒店,几个随身保护的保镖被安排在客房。 谢眺从厕所洗完澡出来时齐衡之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了,屋里暖气开得很足,齐衡之见了他就展开手臂,让他躺进来:“过来暖暖,今天苦了你了。” 莫城的冬比北都猛多了,齐衡之把谢眺抱在怀里,把他的脸捧起来,细细地检查他脸上有没有龟裂和冻伤。也许是眼神中的心疼太过直白,谢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等他松了手,就像抱抱熊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 对他的撒娇齐衡之乐得消受,他笑得宠溺,凑到谢眺耳边:“怎么样,爷爷家不是宫殿也不是城堡吧。”齐衡之知道谢眺的紧张,谢眺曾跟他说过自己那个关于城堡的臆想。 “嗯,你别笑我了。”谢眺不好意思了。“你爷爷很好,很可爱。” “知道我家不是城堡,我不是王子,你会不会很失望。”齐衡之继续打趣他,捏着他的耳垂,轻轻地揉。 谢眺瞪大了眼睛看齐衡之,他怎么会说这种傻话。 “那是,相当失望了。” 他嘟起嘴,故作失望的样子。虽然也觉得两个人很傻,却乐意朝着这个方向放开缰绳,讲着这种弱智的话题也觉得有趣。 下一秒齐衡之就吻上了他,将他读起来的唇瓣碾下去,吻得浅尝截止:“不是您的王子,真的很抱歉了。还麻烦您将就一下。” 谢眺噗嗤一笑,齐衡之这个没脸没皮的:“要我讲究,你也要多卖力点啊。” 他玩笑开得有些污,自己也看不住脸红了,齐衡之把他抱起来,给他揉着肩膀 “好好好,小的一定多卖力,把您给伺候好咯。” 这话题真是太傻了,说完两人就哈哈笑做一团,笑得倒在被子上,齐衡之怕谢眺着凉,扯开被子给他仔细盖好,把他搂在怀里,才交代到:“我这两天跟锦之忙点事情,你在家里也行,出去逛逛也行,但你不会俄语,得让爷爷派人带你。” 谢眺忙摇头,他不想麻烦别人:“我在家里就好。” 齐衡之知道谢眺的性格,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在家也好,这几天冷,过两天我带你去逛。” 谢眺有些欢喜,他点头答应,两人被窝中又楼的紧了些,双双掉进了甜梦乡。 不得不说,齐家外公这座宅子还是很舒服的。 供暖充足,厨娘的手艺相当不错,谢眺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不习惯这边的食物,结果被这边的肉食喂得饱饱的,厨娘为了照顾他,更是会准备一些中国料理。 齐家兄妹从第二天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齐衡之基本就是深夜才钻进他的被窝,所以一般谢眺吃过午饭后,会陪着伊戈尔坐一会,一起整理花园,或是陪狗狗玩玩具。 幻想乐园_58 第一天的时候,他本来吃完了要回房间,却看到老人家在整理花园。老人家住的地方据说是军队里给退休老将军准备的养老别墅,平时也有保姆佣人,此刻却不见了影子,只留老人家一个人正在搬一个合抱粗的大花盆,花盆上还剩一截枯木。 他站在楼梯看,心里挣扎了一下就跑过去帮忙了。一老一少费了一会儿劲把花盆挪到一边,老人家露出感谢和善的笑容,看得谢眺有些腼腆。 两人把花盆安置好,老人家又示意谢眺要不要帮他把里面枯萎的木根铲出来,谢眺自然不能拒绝,何况最初的尴尬过后,他觉得这个和颜悦色的老人家挺好相处的,便摆出对待家里长辈的架势,乖得一塌糊涂。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下午,汗流浃背,脸上还沾了些脏。相识哈哈一笑,这时候胖胖的厨娘大神给爷俩端上了下午茶,是刚出来的蛋糕。 两人交流全靠英语加比划。谢眺的俄语只学会了“爷爷”英语仅限于大一水平,老人的英语倒是不错,就是有些老年人特有的深厚甚至浑浊。 一开始,他们的交流仅限于 try,eat,try more,eat more。接下来几天,他们渐渐磨合,能用英语交流,主要是老人照顾谢眺的水平,能感受得到,伊戈尔接受过很好的贵族教育,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对他这个无足轻重的晚辈也照顾多多,怕他寂寞,老爷子去医院例行检查身体时也把他带上了。还给他送了拼图。整个宅子都对他开放,可以随意参观。 到第四天一早,谢眺睁开眼。看到晨光里的齐衡之。 见他醒了,齐衡之笑着说:“走,今天我带你出去玩。” 谢眺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出去玩?” “对,我们今天不开车,带你坐车去。” 直到走上街时,谢眺才明白齐衡之所说的坐车是什么概念,他们手上捧着当地一种很常见早餐面包,走在清早的晨光中,和上班族,上课的学生挤在一起,正在走进声名远扬的莫城地铁。 这个以复杂却古老的地下交通系统闻名的城市,城市中甚至每一个地铁站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说他们现在的,如同宫殿般大理石高柱,墙面和吊顶都绘着宏伟的壁画。把谢眺看得一愣一愣,整个人都懵懵的。 谢眺由齐衡之带着,到了某个站转乘了无轨电车,冬日的阳光撒下来真的太美了,树梢上的残雪,说是童话世界也不为过。 车上好多是背着背包的游客,人迹渐渐多起来,等谢眺看到。楞得眼睛老大,张大嘴对着齐衡之,却楞得说不出话:“啊…啊…那个是。” “对,冬宫。”对谢眺的傻样子忍俊不禁,齐衡之说:“叶卡捷琳娜女王的宫殿,世界四大博物馆,俄国多年文明沉淀下来的宝贝,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王子你不是很失望吗,带你来看看真正的贵族。” 没想到齐衡之还惦记着那个王子的梗,谢眺嘟着嘴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脸上还有点热热的,大庭广众的突然就生出钻进齐衡之怀里撒个娇的冲动。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吧? 这样想着谢眺就真的做了,侧着身往齐衡之怀里钻。只是今早出门时齐衡之怕他冷,给他裹了不少层衣服,把他整个人包成了个粽子,那么一扑有些用力过猛,整个人似肉团一般砸到了齐衡之身上,砸的他瞬时眼冒金星,白眼克制不住地翻着。 两人哈哈大笑,又因为在公众场合需要收敛,齐衡之就把谢眺整个人揉在怀里,小小声地哄他,一路哄进了博物馆。 第33章 随你索取 冬宫中,齐衡之一路给他讲着,讲文物趣闻,讲王朝历史,讲坊间八卦,直把谢眺哄得连连点头,脸上都是那种兴奋和快乐,整个人像出笼的小鸟一样舒坦。 走到著名的拉斐尔长廊上,他们站到一旁,看高高的穹顶,繁复的雕塑,一瞬间如坠梦境。他垫着脚尖。仰着头去看这个大大的宏伟的屋顶。齐衡之托着他的脖子。像年轻的爸爸把小孩子抱在脖子上一样。他们都笑着。谢眺享受着他的纵容。他说:“谢谢~” 齐衡之感受着他的重量。柔软又有重量的那部分,隔着围巾,全然托付在他的手掌上。 是极美的。谢眺的眼睛亮亮的,努力将所有的,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惊叹,“哇….” 流连忘返了好一会儿,等终于看够了,才意识到齐衡之还扶着他。东宫穹顶上无数珍宝凝集而成的璀璨星光,还在他的眼睛里,他看着齐衡之,想说谢谢。 齐衡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仍是托着谢眺,倾身吻住了他。 如果是电影里的镜头,此刻他们应该有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大镜头,来一一记录和还原他们深情。但没有,只有几百几千面的。他们所在的这座世界四大博物馆,仿佛是给他们的情难自已,做一个美好的注解。真情本就能比珍宝。 谢眺已经无法挣扎,在齐衡之的怀里,他掉进了一个宇宙,以他的手为浮木,不再沉沦。 他缺氧,还缺齐衡之。在那一刻,他们唇齿交汇的那一个,在穹顶的星空和神像的注视下,谢眺睁开眼睛,他看到了齐衡之的眼睛。 明亮,闪烁,满满的全是他。 从博物馆出来时已近黄昏,齐衡之七拐八拐把他带进了一家街边小店,是个环境温馨餐馆,用餐的人挺多的,四周都是说俄语的本地人,吃过晚饭后,齐衡之说要去最后一站,神秘地拉着他的手就走了。 谢眺走一小段就觉得不大对,俄国的夜萧索,灯火却通明繁华,走到一处空旷处,汽车禁止通行了。和他们同行的人越来越多,行人脸上都兴高采烈地,还有不少情侣手牵着手。齐衡之见谢眺眼睛睁得溜溜大,拉着他的手也更紧了。 谢眺在那些关于中世纪的优雅传说里,甚至是流行音乐里听说过这样带有浪漫气息的地方,那是恋人的圣地,他们在许愿池投下硬币,期盼一生一世,没想到此刻,展现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这样古典的广场,高高立着一身女神像,铜身光滑,身后的翅膀迎风扬起,如同有生命般地绽放着,女神穿着铠甲战袍,脸上却是高昂的笑意。 齐衡之牵着谢眺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到那块铜牌前,告诉他:“这是古代神话中的战神海伦娜,她带领神军守卫古老的俄国,给他的子民庇护。” 他凑到谢眺耳边,吻了一下他的耳朵:“你把手放在铜牌上,告诉女神你的愿望,她就会帮你实现。” “想试试吗?告诉女神你的愿望和名字。”齐衡之的声音响在谢眺耳畔犹如蛊惑,他伸出手去贴住那块铜牌,冰凉的触感传到他的手上。他抬起头,仿佛那女神正在对她微笑,正在用她慈爱悲悯的目光注视她。 从内心深处,谢眺生出一种感激。 谢眺默念完自己的愿望后拉着齐衡之走到了一边,看样子在女神像下许愿是一个流行的传统,他两磨蹭这一会的时候后面已经排起了五六对情侣。 谢眺突然问齐衡之:“你不许愿吗?” “我许过了,在小时候。而且我现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不需要再许愿了。” 齐衡之笑意盈盈地看着谢眺,让他耳朵一红,虽然他带着耳套,却还是觉得耳朵上的温度热得发烫。 齐衡之脱下手套给谢眺揉着手,一边牵着他走,一边问他:“你喜欢喷泉吗?” “喜欢!” 谢眺好像对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带有天然的兴趣。他的声音里带着暖意,齐衡之更是庆幸他的好运气,走到那个大大的台阶广场时,将他抱在怀里。 恰逢一朵花绽放,恰逢星火灿烂一时,谢眺的心跳打着节拍,不安却期待,然后他听到齐衡之的声音。 “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广场上骤然升起一片水雾! 波浪形的水柱从中间荡开,广场上响起卡农的音乐,水柱配合灯光如同幻景。 贝壳,海浪,花朵,水浪变化着图案,灯光也随着音乐追逐变化。 卡农是主旋律和副旋律永恒追逐,从不相遇却永不停息的曲子,几百年来家喻户晓,深受大众喜欢。用在这里,这个真爱至上的浪漫场景,无数情侣已经开始拥吻。 几年前,莫城的市政建设将古老的海伦娜喷泉保护起来,更在四周修建起巧妙的音乐喷泉。 幻想乐园_59 古典与现代的结合,这个民族用上帝赐予对美独特的体会,创造了美好的新形式,不默守陈规,不拘泥形式,这些拔群的艺术家在海伦娜女神前展示了现代艺术的美好,如同大英博物馆前的玻璃金字塔,古典与现代的完美融合,正如同对海伦娜女神的永恒赞誉。 这里更是成为了游人新的圣地,誓愿相守一生的情侣不远万里赶来,他们在女神像下许下一生的誓言,在美妙的喷泉前拥吻,如同对真爱的礼赞,好不吝惜向世人展示他们的幸福。 谢眺眼眶都红了,被这美好的场景感动,被齐衡之温暖的怀抱包围,被齐衡之爱中呓语弄得目眩神迷。 繁华中,齐衡之走到谢眺的台阶下,水声那么大,音乐声那么大,谢眺还是听到齐衡之清清楚楚地对他说:“谢眺,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愿望。” 他的眼睛如同星辰,将谢眺的眼泪看得清清楚楚,下一瞬,齐衡之紧紧抱住谢眺,无惧旁人眼光深深吻他。 ※ 今天的谢眺,仿佛都在做梦一样,齐衡之带他散步,齐衡之和他去冬宫,齐衡之在海伦娜喷泉前吻他,齐衡之告诉他,他就是齐衡之的愿望。 齐衡之更是吻他,一遍一遍地,在博物馆,在等待的车站,在现在的车上。 喷泉结束后,齐家的车子来接。俄国的冬夜冷得出奇,行人都不会游玩太晚,齐衡之担心谢眺受不住冷,便叫来了车辆。 他们坐在后座,一坐下齐衡之就牵过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揉搓着。谢眺今天的脸总是红着,因为齐衡之的小动作,因为齐衡之反常的贴心。他想躲着缩回手,却被齐衡之握得更紧,还伸出一手,将他拢在怀里。 谢眺安静了,不躲了。窗外灯光一闪而过,映出他通红的脸。齐衡之看着可爱,一手托住他的下巴,稳稳地吻了上去。 轻轻抵舔,细细地搔刮着。唇舌也是敏感之地,谢眺被他抱在怀里细细地亲着,魂神已经失了方向,只好将手紧紧搭在齐衡之的手臂上。 齐衡之这般挑拨作恶,弄得谢眺下了车还在喘气,他的心跳在猛地向高处蹿,一下下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们回来得晚了,客厅只剩下为他们留的灯。谢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的楼梯,他心跳如鼓,只能任由齐衡之扶着。 进了房间,齐衡之把衣服脱得只剩下最里面的衬衣,张开手臂,站在床边只等着谢眺。 谢眺已经没了办法,就像他曾经无数次一样,无法抗拒来自齐衡之的任何诱惑。他用力地拽自己的外套,眼睛激得红了,随着一件件衣服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他跑过去,齐衡之把他紧紧搂着,两个人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剧烈,冲动,在这个无声的瞬间,那么清晰地响动着。 齐衡之先吻了上去,那是一个长长的湿吻。 他想起喝醉了的谢眺,小小声地说自己床技随便。他更是捉弄心起,拿出十八般武艺,将谢眺撩得找不到方向。 他们倒在窗前的小榻上,椅腿发出摩擦在地上,尖锐的声音,他们却不管不顾,只痴痴缠绵。 房间的灯都亮着,在床前的小榻上,齐衡之懒懒地倚靠着。他拨弄着谢眺的头发,他说:“我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谢眺不懂这话的意思。痴痴地看着齐衡之。 灯光在齐衡之的面上打上柔和的气氛,在谢眺眼里,他如隔云端。云端上的齐衡之又说了:“今晚我都是你的,随你怎么做。” 他在引诱,引诱谢眺的欲望,引诱他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齐衡之还记得,那个说喜欢和自己做爱时,羞怯的声音。他想再听一次,再看一次。 谢眺完全呆住了,理智离开了他的身体,从齐衡之说他属于自己开始,谢眺已经不行了。有什么,能够比永远不能触及的齐衡之属于自己,更让谢眺震撼?没有的。不可能有的,他只能认命沦陷。 齐衡之煽风点火,微微扬起自己的脖颈,把衣服的前襟一并敞开,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和性邀请。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都是你的。想我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是说出来。” 谢眺激动地嘴唇都发抖,双手撑着自己,伏在齐衡之身上,凑近了去看他的唇。 他想亲吻齐衡之。哪怕他认为自己不够资格,哪怕自己的肮脏,他还是想在此刻,亲吻齐衡之。 可是他,他的好像动不了了,紧张和激动令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仿佛有千万只手,在与他抵抗,与他拉扯。 谢眺要被自己气哭了,在现在,此时此景,他想亲吻自己心中的人,竟然也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竟然还有那么多双手,要将他拖离齐衡之。 但齐衡之很耐心的,抚着谢眺的手臂,抚着他因激动而泛起的小疙瘩,安慰他,给他力量。 他用力地制服自己内心的噪音,谢眺的眼里充满渴望和随之而来的痛苦,激动地发抖。近了,终于近了,他将自己的唇,印在齐衡之的面颊上,慢慢地挪动着,如同胆小的动物,小小心地舔着。 软热的舌头伸出一个尖,轻轻地,轻轻地碰了一下齐衡之的唇角。 啊…齐衡之温柔的眉眼近在咫尺,这一下轻触安全又甜蜜,蛊惑着不让他满足。 他的心痒呢。 骚动推着他双手攀上齐衡之的肩,猫一样地贴上去,用他整个软糯糯的身体,稀烂的理智,倾斜的覆上齐衡之,唇也终于投降,吻上了齐衡之。 他终于做到了,得到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亲吻齐衡之。 唇舌交互抚慰,谢眺无意识地漫出满意的喟叹,“还想要吗?”齐衡之问。 “要…想要…”谢眺终于诚实。早就不太清醒了。“要你…要你…”他扭动着自己的腰部,一下下地蹭着齐衡之的下面。 “想要什么,自己拿。”他知道谢眺已经摘下了懦弱的面具,但还不够,他要看到更加真实的那一面。于是他诱惑,他知道只要是自己,就能轻易诱惑谢眺。 果然,谢眺动了,他舔了舔嘴唇,手伸到齐衡之的衣服上,把他们拔了下来。齐衡之撑起身体,随着他弄。还一个顺手,把谢眺也剥光了。 终于他那觊觎了很久的饱满坚挺的胸肌展露了出来。谢眺喜欢,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他更情动地把齐衡之含在嘴里。细细地嘬着,听着齐衡之发出低声的呻吟。 他喜欢看齐衡之为他动情的样子,喜欢他放纵自己在身体作乱,留下痕迹的样子。 一会儿,谢眺也痒了,他不安地动着,一边含着一边拿起齐衡之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齐衡之没理会他,仅规规矩矩地放着。 谢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抚慰,他带着哭腔:“动,你,你动一下…” 齐衡之撑着身子,吻他的唇,逗他:“怎么弄?” 谢眺快哭了,难为情和欲望的羞耻折磨着他,但得不到的纾解更折磨,近在眼前的齐衡之更让他无法招架。他满是水汽的声音喃喃,挣扎着说:“摸我,除了弄我,用力…弄我…” “嗯…”谢眺哼一声泄出了呻吟。 齐衡之终于动了,他在谢眺可怜的胸脯上作乱,伸出手指夹住那突起,或轻或重地揉捏着。这还不够,齐衡之伸进一根手指,绞进了谢眺的嘴。撩拨得他的口中湿漉漉地泛口涎,那些暧昧的液体滴到他们身上紧紧靠在一起蹭得发热的肌肤上。 他再拿出这只作恶的手,抵在他的奶头上,一下下地划着,带着湿漉漉的水迹,一步步让人难抑情动。 谢眺被他折磨得快发狂了,从齐衡之碰到他的地方开始,他从未有过的来自身体深处的饥渴像烈火一样炙烤着他,他扭动身体发出淫糜的呻吟:“下面,还有下面,后面,都要…” 幻想乐园_60 “下面,这儿吗?”齐衡之还湿润着的手,摸到谢眺的臀,轻轻地抵着。 他不急着进去,只逡巡般撩拨,用湿湿的手指头,一下下地戳着软软的菊口 “嗯,嗯…..”谢眺已经不行了,他靠在齐衡之滚烫的肩膀上,听着他的心跳大口地喘着粗气。 “想要我怎么弄?”齐衡之偏生不叫他舒服,凑到他的耳朵边,将热气吹进他的耳朵。 谢眺颤抖着身体,抓紧了齐衡之的手臂,他像一只发情的狗撅着臀用菊穴去套那根手指,欲望已经烧得他头脑里一片空白。再不给他也许就要哭了,就要大吵大闹地发脾气了。 但齐衡之就是他的死穴,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手,手,进去…..”他的声音滚烫,连着脸,一并将廉耻丢尽了。 齐衡之从边上的柜子里摸过来一瓶润滑液,倒在手上轻轻地戳了几下就滑了进去。那里面是热的,热得齐衡之也低喘起来,谢眺被他挑弄,一面羞耻却一面爽快,已经抑制不住,发出湿漉漉的吟哦。嗯嗯啊啊,一室靡靡。 此时的谢眺可爱得不行,通红着身体,软趴趴地靠在他身上,软肋全抵在他手上,让人恨不得将他抵在手里,让他更舒服更舒服。 齐衡之的手指进进出出,帮谢眺坐着扩张,其中包括好几次摸索着探寻他的刺激点。他们都在等待,心知肚明那快要到来的最后的狂风暴雨。突然,齐衡之停了下来:“自己来,你坐上去自己来。我不想伤着你。” 谢眺的脸红透了,突然怨恨起齐衡之着突如其来的体贴。他气恼着几乎要咬齐衡之。却不能抵抗。只能坐起来,撑着自己,握着齐衡之湿润的性器,抵在了自己的穴口处。 齐衡之的家伙精神硬挺着。谢眺的湿润慢慢地包裹着它,一点点的加深,令齐衡之也忍不住低吟。 他上下地动着腰。是妖姬,人间没有的妖孽。专门下凡,来收了齐衡之的心,要了齐衡之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他生出这样肉麻的想法,但挺动的腰部没有变慢,仍是一下下越来越快,戳得谢眺欲仙欲死。 “用…..用力….”谢眺已经情迷,连荤话都说了出来。“深点,深点,再用力!” 他挺着腰,凹出好看的腰线,任由齐衡之在他身下挺动,双手将沙发抠得深陷,直勾勾地看着齐衡之,眼里又苦又甜“干死我…干死我…齐衡之!” 从齐衡之的名字开始,今夜的欢爱,正式变了味道。齐衡之已停住了捉弄,他撑起身子,保住谢眺转了个身,将他押在软软的榻上。他说:“叫我,叫我的名字。” 谢眺喘着气,眼里全是他,无意识地呢喃:“齐衡之…齐衡之…齐衡之….” 几乎时同时的,齐衡之贯穿了谢眺。 “啊…..啊…..不行了,我不行了….”谢眺的声音已经哑了。 齐衡之却不管不顾,用力地给,用力地抱住谢眺,将满腔爱与欲,送进谢眺的身体里。 第34章 第二天谢眺快中午才起得来床,起身时感觉整个腰酸得快折了一样。酸痛一阵阵的,他就不由想起昨晚的荒唐。齐衡之这天也还是在家,一大早处理完邮件后就去看谢眺,见他醒了,端了杯热牛奶给他。 谢眺不大敢看他,低垂着眼脸还微红,他就偏要去吻谢眺,直把他弄得面红耳赤,把整杯牛奶都喝下去了才算完。喝完了奶谢眺整个人像小孩子一样,懒乎乎地还躲在被窝里,问他:“你今天……怎么还在家里。” “今天我也陪你,带你去我学校看看。” 学校? “对,我和我父母的学校,伊登公学。” 他们踏进芳草遍地的伊登公学时,谢眺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宫殿。 这是一座古老的学府,始建于1755年。是俄国最著名的贵族大学,这所学校以“培英培优”、“绅士文化”闻名世界,也素以军事化的严格管理著称,学生成绩大都优异,被公认俄国第一学府,这个国度最优秀人才的摇篮。 有一个说法是,看一个大学是不是有名,要看他有没有一个大大的草坪。这句话虽然是笑谈,但世界上几个著名的大学都有为人称道的大草坪,比如牛津大学,谢眺自己也很喜欢这种设计,所以当他踏进正门正对着的草地此刻铺满了雪,还有好玩的学生,路上有不少学生,三五成群,边走边聊天,洋溢一派青春气息。 齐衡之一路走,一路护着谢眺,走到小道上,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孩将一页传单递给谢眺。 齐衡之向那位传教的男孩微点了点头,接过传单,对谢眺说:“你知道这是一所东正教的宗教学校,虽然改革之后课程的设计上已经与宗教没有多大关系了,但每个月还是会定期开放教堂让学生礼拜。有时候还会有一些活动。就像这种传单。” 谢眺接过这张床单:“天主爱所有人,但谁寻找他,他就更爱谁”(阿托斯圣山的圣成德者西卢安《作品集》 9.8)” “而且我们学校旁边就是一个公墓。很多学生喜欢去,我本科的时候也喜欢去。” “很有趣,很特别。”他正想顺着这个话题,说说自己的大学:“我…” 他还有什么大学可言? 谢眺话语一滞,齐衡之对谢眺的感觉越来越敏感,他转过头来探究地看齐衡之,只听他说:“我也快有大学了,等有了讲给你听。” 齐衡之怕他想多,拉着他的手:“好,我听着呢。” 他们拐过一条绿荫小道,走到一派建筑,看起来像是有些年代的小楼,齐衡之给谢眺解释:“这是各个学院的图书馆,我们有一个大图书馆,每个学院还有自己的藏书,有一些因为年代久远还是孤本,价值非常高。” “到了” “我带你看个东西。” 谢眺由齐衡之拉着手,走进了一个小楼,应该是某个学院的图书馆,大堂大大的吊灯庄严肃穆,齐衡之带着他拐进了一个陈列室,有些像学院的历史陈列馆,按照时间线陈列着重大事件和优秀学生。齐衡之在89年优秀毕业生合照那个柜子前停下,在那张大合照中找了一番,才指着一个女学生和一个男学生跟谢眺说:“找到了,这是我爸爸和我妈妈。” 真像啊,才一眼,谢眺就感慨道。 齐衡之的眉眼修长,眉毛长得极有英气,剑鞘似的,让他整个五官英气逼人。一双凤眼也修长有神,眼角有一点点细纹,露出笑模样的时候眼角的小小细纹也显露出来,给他添了一丝烟火气。 他的长相很硬朗,不苟言笑时有超乎他年龄的威严,谢眺觉得唯一拆他台的就是他的唇了,天生有好看的玫瑰色,薄薄的形状如樱花的花瓣柔软,人们都说薄唇多薄情,谢眺却觉得不是,这样的唇配上齐衡之干净利索的下巴,好看极了。 而看到合照中的婴祺,谢眺才知道齐家兄妹的气质来自于谁,在齐衡之的描述和他自己的想象中,这位早逝的太太可能更偏向一个柔弱多病的形象,但不是。照片中当时二十出头的婴祺年轻有活力,如同这个年纪大多数的少女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快乐和骄傲。一双杏眼亮得有神。 齐修敏的气质则更加柔和一些,合照中也穿着公学的礼服,胸前配倒着伊登传统的狮子校徽,长身而立,脸上满是温柔笑意。齐家兄弟的眉眼则更像他。 “我妈妈是他们那时候的风云人物。” 谢眺看向齐衡之,此刻的他说起母亲,眼中满是眷恋。 婴祺确实是,将军的女儿,她又是很高的成绩录取进来的,所以什么优秀学生表彰,讲座,经常会邀请他。收到的舞会请柬谢绝都写不完,还有那一箩筐一箩筐的情书。好想像她这样貌美又聪慧还带有一些传奇色彩的女孩子,在这种年纪常会碰到的烦恼吧。 “我爸爸曾说过,妈妈当时说得最多的话 ‘请你适可而止’” “可是我爸爸告诉我,我妈妈就是对他青眼有加,虽然青眼有加还是很难追啊,他就坚持着跟我妈妈加同一个社团,修一样的课程,费了不少劲把我妈妈追到手,已经是二年级了。” 幻想乐园_61 “我妈妈喜欢各种树叶,他就跑遍了整个俄国,给我妈妈做了一本册子,都是他自己做的事树叶标本,几百种样本,一片片叶子都是他自己摘的捡的,再处理成标本。” “我妈妈加了文学社,社区里面每个星期交流诗歌,每个人有一本册子,团员间互相交流作业,我爸爸每天都绞尽脑汁,学那些文学的东西。写了不知道多少首情诗,我妈妈才回一首。” 谢眺看着照片,想着这对年轻的男女的相遇故事,只觉得温馨。 “当时追我妈妈的人太多了,知道他选了我爸爸,好多都跌破眼镜。” “我的爸爸当时不过是普通的异乡人,我们齐家也是在我爷爷和我爸爸的经营下才在北都立住脚。放在当时,我爸爸在我妈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小子。” “因为他们是相爱的。” “从小我的父母感情一直就很好,带着我们一起玩,恩恩爱爱,和对方结婚十几年,升了几个小孩,我羡慕他们的感情,我也期盼要有这样的感情。” 齐衡之拉住谢眺的手。 “我其实带你过来,不仅是想带你看看我以前的学校,也想带你看看我的爸妈。” “我想在他们以前相爱的地方,在他们的照片前,告诉他们,我也有能带过来见他们的人了。” “……”谢眺不知道该回答齐衡之什么,刚想开口时,却虚张着嘴说不出话了。齐衡之也有些动情,声音涩涩地只叫他的名字:“谢眺…谢眺…” “可以吗,谢眺….” “齐衡之,我….” 他如何能…… 可齐衡之看上去是那样的伤感,眼眶都红了,蓄满了泪水。他不忍齐衡之伤感,他搂住齐衡之的背,哽咽,颤抖着,轻声说出他的誓言:“我陪你…” 话语刚落,就被一个深吻堵住了呼吸。 ※ 谢眺自那日从伊登公学回来,心里总想着齐家父母的事情。一会儿是齐衡之当时看着母亲录像流泪伤心的样子,一会是在陈列室目光温热的样子。翻来覆去走马灯一样的,搅得他心头乱乱的。 他心疼齐衡之是真的。 这几天齐衡之又开始忙碌了,他的生意好像在俄国的布局不小,需要有些应酬。另外是之前读书期间结交了不少好友,见他闲下来,一个个地约他出去玩。谢眺一个人在家中倒也自在,偶尔陪陪老人家说话,其他时间就待在房间中或是看书。 这一天,他在婴祺的小书房中看到一架钢琴没有盖好,怕粘上灰尘,帮忙盖上。在钢琴上看到了婴祺的单人照。 结果被老人家发现了,谢眺有些慌乱,老人家却说没事,“这是她的书房。” “你会弹琴吗?” 谢眺不是很会,向航会,在幻想乐园跟向航学了一两首曲子,也是很一般的水平,他不好拒绝,磕磕盼盼地弹了半首梦中的婚礼。 不好意思地对伊戈尔笑笑。 “坐,轻松点。” 爷孙俩在婴祺的书房坐下,闲聊几句,也许是洒在他们的身上的阳光太过安逸,谢眺不知道怎么地,终于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说了出来。 “您不介意我是男孩吗?” 谢眺之前查过,俄国对同性恋并不是很宽容,他一度担心过老人家不接受他和齐衡之的事情。 “爱是重要的事情,幸福也是。” “我知道,你们很相爱。”老人家露出调皮的笑容,挑着眉狡黠地看着谢眺。“他是个特别的孩子,他的选择我也很惊讶。” “听说你们昨天,去了伊登公学是吗?” “是的,他哭过在想念母亲的时候。” “婴是个很好的小女孩。”伊戈尔陷入对女儿的回忆里,脸上浮出骄傲的微笑。 “很体贴,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爱情,很愿意去接受挑战。父母不能把孩子一辈子保护,我很高兴她能自立勇敢。” “谢谢你,陪着安德烈。” “安德烈?”谢眺重复着那个他不太确定的音节。 “他的名字,安德烈。”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谢眺,重复着齐衡之的俄文名。 “能不能…我是说能不能整理一些婴祺的东西,给齐衡之和他的兄妹作纪念?他们真的很想念母亲。” 突然地,谢眺磕磕盼盼地说道,他今天太奇怪了,踏入婴祺的书房开始,仿佛踏入了二十年前的回忆,不可抑制地想为思念母亲的齐衡之做点什么。 只是,他不太肯定伊戈尔能不能接受他翻动婴祺的东西,毕竟这是一道血肉淋漓的伤疤,就算过去十七年,也不是能让人轻易接受的事情。 许久,老爷爷才点点头。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要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也要给我留个纪念。” 第35章 旧物 老将军不仅同意,还打开了一些角落里的箱子,给谢眺展示婴祺的旧画作,芭蕾舞裙,有简单的语言讲着她的过往。家庭相册里,微胖的小女孩依偎着一条大狗。小女孩长大了一些,穿着棒球服,高昂着圆圆的脸蛋。 还是那个女孩子,长大了抽条了,她眼中的光彩渐明晰闪亮,始终注视前方,她穿上了学士服,她穿上了衣裙,与心爱的人站在一起,捧着捧花进入婚姻的殿堂。 如同翻过了一段时光,这一个下午,谢眺在婴祺的书房内,仿佛陷进了婴祺的过往。 轻轻地,他也不敢翻动太过,如果整理些什么小东西让他们兄妹能带着留个念想,最好是小件一点的物件。 最后在书柜的最下面,谢眺找到了一个纸盒子。纸盒中放着不少主人的杂物,发圈,茶叶罐子,书信摞成一摞,还有两本素描本。 幻想乐园_62 谢眺的手渐渐轻柔,抹开一点点薄薄的灰尘,放下了素描本时,他看到一张合照。 相框中放在一个开窗纸盒中,谢眺拉开盒盖,仔细端详起来。照片上是一片户外草地,树下立了两对男女,一对是齐家父母,另一对谢眺不大认得,画面中阳光正好,少男少女都展露出快意的笑容。 少年正风流。 谢眺叹了一口气,将相框放回盒子中,微一用力,却卡着怎么也放不回去,谢眺微一用力还发出纸盒摩擦的声音,他有些不解,翻过来一看,里头掉下了一张小卡片。 娟秀的字迹写的好像是俄文,谢眺不大懂,这张小卡片夹在后面,有那么一些些不寻常的地方时缺了一般,似乎是被谁从中间撕开了,缺了一半,留了一半。 晚上吃过饭,谢眺拉着齐衡之到房间里,他献宝一样,拉开了一个箱子。 齐衡之沉默了,看着谢眺小声地说着:“我…征得爷爷的同意,他说可以整理一些东西,给你和你的兄妹,如果你们想念亲人,至少有什么可以留个念想。” 不知道该说说什么,齐衡之眼睛里水盈盈的,被谢眺这一番弄得鼻头一酸,谢眺又怎么能看着齐衡之这样呢,他忙搂住齐衡之的脖子,暖融融的羊毛衫蹭在齐衡之的脸上。 “不要难受了,我们一起看看可以吗。” “嗯。” 齐衡之咽下那阵波动,好一会才平复,静谧的夜晚中,他们就在房间中翻看婴祺留下的旧物,齐衡之指着那张照片,给谢眺讲着。 “你看,这是我妈妈的好朋友肖阿姨,她就是雅麟的母亲。旁边是雅麟的父亲方叔叔,你还记得吗,婚礼上那个坐轮椅的叔叔,就是他。” “嗯嗯。” “说起来小婉阿姨和方叔叔一直是我爸妈的朋友。方叔叔大他们一年级,当时是三年级。这是快毕业时,留下的照片。” “他们很好。” 他们很好,在天国也会很好的,你不要太难过了,好吗。 谢眺看着齐衡之,眼中饱含爱意却不言片语。 可齐衡之懂的。 他懂谢眺的爱意,并且张开了怀抱,将他紧紧地搂在身体里,仿佛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齐衡之陪谢眺把箱子收到一边,“眺~” 谢眺吓了一跳,一脸错愕地看着齐衡之。这是齐衡之第一次叫他单名。 齐衡之乘胜追击:“眺儿~” 带着北都的儿化音,话语中满满都是亲昵感,更可笑的是齐衡之模仿的是北都早些年街上的二流子,一句“眺儿”叫得流氓气十足,逗得谢眺满脸通红,不知道该回一句“诶!”还是该不理他的作妖。 齐衡之看他咬着牙小脸通红,笑着过来搂他,谢眺微微一挣扎,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就听到齐衡之对他说:“过几天,有一场阅兵,爷爷受邀出席,我和锦之要陪着一块过去。” 俄国是雄踞北境的军事大国,近百年革命立国,许是政治上一些考量,今年计划举办的全军阅兵,还会在之后的两个月与边境四国进行联合军演,代号荣光。似乎要大肆展示这个巨人自立百年以来的荣光。特别是各国政治版军事版的新闻,已经与半年前就热议这个世纪军演。 而作为检阅军队,展示国防实力的阅兵庆典,更是邀请到了诸多社会精英,到时候列席参观。 谢眺点点头,“你是不是要像电视上播的那样,站在城墙上啊?” 还城墙,齐衡之笑得东倒西歪,敲了敲谢眺的脑袋,“小脑袋整天想着啥呢,爷爷也是荣誉骑士,到时候我就陪着在一边当个背景板,凑个人数,晚上就回来了。” “只是后天我和锦之都要陪爷爷出席,到时候还有一个晚宴,等结束回来可能会比较晚,那天你就在家里,有人保护你的安全。” 谢眺乖乖点头,两人说话间已经滚到被窝里,后面的话也就迷迷糊糊地说不清楚了。 知道第三天一大早,谢眺才知道齐衡之说的凑个人数是什么意思。 他穿着双排扣的礼服,胸前别着勋章,墨黑色的礼服,最外头还有 一个大斗篷,将他整个人装扮地挺阔有型,精神煞爽。谢眺走下楼梯短短几步,就已经被他帅的头脑空空,脚步虚浮了。 齐衡之能看到谢眺眼中对自己的欣赏,任何人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展示的痴迷,应该都会感到被认可的快乐和自豪吧。齐衡之也不例外,这会子老爷子和齐锦之也穿戴整齐,齐锦之一改往日张扬做派,一套套裙配着礼帽面纱,整个人散发名媛气息,颇有些“安娜小姐”的派头。伊戈尔将军也穿着礼服,胸前挂满了象征荣誉的勋章,笑盈盈地看着角落里发腻味的小情侣。 “怎么样,符合你想象的王子吗?” 齐衡之还在逗他!谢眺脸上微红,帮齐衡之扶正胸前本就很正的勋章,小小声地说:“你就是。” 要不是碍着要出门又有家人,两人指不定来上那么一段,却又亲随从门口进来,小小声地通报时间到了。伊戈尔将军一清嗓子,打趣地用英语说道:“该走了,小伙子们。” 齐衡之恭敬地答应了,轻声在谢眺耳边呢喃“今晚回来了,我在床上穿给你看。” 谢眺打开电视在家里看直播,电视镜头转到观礼席位,谢眺并没有看到。 他从小没做过关于王子公主的梦,只不过遇到齐衡之开始,好像不管多么荒谬的东西,齐衡之都能帮他实现。 谢眺觉得齐衡之有些太骄纵他了,那晚回来后齐衡之当真穿了那套礼服给他看,当然不只是看,还有一番胡天胡地的作弄,在那件事情上齐衡之似乎很乐于看谢眺失控的样子,他把主动权留给了谢眺,这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新年之夜,伊戈尔将军的府邸热闹非凡,老人家依据俄国的风俗为小辈准备了礼物。谢眺融入这个家庭中,也久违地获得了来自家庭的暖意,虽然 这个家庭借了齐衡之的福。 新年夜闹到很晚,齐衡之搂着他:“开心吗?” “嗯…”谢眺重重地点头,露出暖乎乎的笑容。 “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 谢眺抬起头看齐衡之:“嗯,爷爷知道吗” 齐衡之心头一暖,刮了一把谢眺的鼻子“他知道的。我的事情差不多了,你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我带你去。” 谢眺摇摇头,一来他挂念家里的妈妈,二来他也知道齐衡之日常得事情就多,先前能抽空带着他去玩的那几天已经算是多了。他不想让齐衡之劳累。 “我倒是有想让你陪我去的地方。” 齐衡之这么说着,谢眺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明天有个赛马会,我有些老朋友也会在,我有些事情要跟他们谈,顺便带你去见见他们。” 临睡前齐衡之关了灯,房间里暗了下来,谢眺问道:“是以前的朋友吗?” “读书时的兄弟,从小玩到大,现在生意上也有往来”齐衡之的声音懒懒的:“别担心,他们虽然没脸没皮,行事还是有些分寸的。” 谢眺的头发被齐衡之一下下地轻抚着,他静下心来,坠入了甜梦乡。 幻想乐园_63 第36章 噩梦难逃 齐衡之今天穿的是猎装,整个人英姿飒爽,帅得谢眺整个人脑仁疼。 齐衡之也不知道去哪里给谢眺找了一套猎装,把谢眺打扮得像个英剧里的小王子,谢眺肤白,整个脸粉雕玉琢,比起齐衡之又多了几分清秀和年轻。 就连齐锦之这个眼睛贼毒辣的姑奶奶也受不住了,谢眺跟着齐衡之下楼的时候她正在吃早餐,手上拿了一小节面包边啃边看着新闻,一见谢眺下来了,“妈呀!怎么这么帅!” “小谢眺!!来来我看看。” 两位男士走到一楼,齐锦之迎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嘻嘻饿狼般的笑容,还特意把手上的碎屑。 “小谢眺,你别跟我哥了,来跟我吧。” 她把手搭在谢眺肩膀上,齐锦之身量高,这一下真的搭出一对金童玉女的样子,谢眺就站在那,照顾齐锦之的身高,身体微微躬着,他看到齐衡之脸上微妙的表情,不由得想笑。 齐衡之会吃这口飞醋吗? 他和齐锦之交换了个眼神,朗声道:“好啊齐小姐。” “哎呀,哈哈哈哈或”齐锦之笑得越发张狂,把双手搭在谢眺肩上,认认真真地观察她刚从他哥那儿抢过来的小嫂嫂:“真好看。” 离这么近,谢眺也腼腆了,他微低头,露出好看的睫毛,刷刷的,刷得齐衡之一脑袋怒火。 “啪”齐衡之一手拍掉了齐锦之的手:“想得美。” 冷冰冰地甩下这句,齐衡之把谢眺攥在手里:“你也别想,老实吃饭去。” 早饭自然是吃得鸡飞狗跳,齐锦之在家中多年横着走,怼哥哥自有一套娴熟手法,闹得齐衡之脸上一会红一会白,谢眺在一旁看得几乎发笑,末了都有些不忍心了。 吃完早饭出了门,谢眺在齐衡之身后跟着,凑到齐衡之耳边道:“我骗她的 ,我就跟着你,哪也不去。” 齐衡之留半个背影给谢眺,听了这话健步如飞半步没慢下来,只是在谢眺没看到的地方露出了暖阳般的笑容。 得意的吧,大概是真的得意,好像在说:“听到了吗,谢眺说他哪也不去咧。” 早晨的插曲让两人脸上都挂着笑意,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个赛马场,马棚在一侧,齐衡之先将谢眺带到一楼的马棚,一进来就闻到马棚独有的味道,这里收拾得干净,空气里有淡淡清新的味道,但还是混不住马匹身上的那种味道。 一踏进来,就有马倌向齐衡之问好,谢眺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听得出 交谈很热切,齐衡之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甚至仰头大笑了一番。 马倌领着两人到一处马棚就鞠躬退下了,齐衡之朝马棚里打了个哨声,里头得得得传来一阵马蹄声,清脆着欢快着,然后一个热乎乎的鼻子就凑到了铁栏上,嘟嘟嘟地朝齐衡之的手上喷着热气。 “我的马,中文名叫踏雪。” 马是白色的,雪白的身子肉都是紧实的,毛发打理得干净蓬松,苹果大的眼睛瞪着,不断得朝齐衡之哄,看一眼就把谢眺逗笑了:“真好看,是母马吗?” 齐衡之点点头:“是个小姑娘。” 齐衡之也有一阵子没见到他的小宝贝了,解开插稍,牵住缰绳就把踏雪往门外带,踏雪玩性大,甩了甩头,把背上的鬃毛甩得都糊在齐衡之的脸上。谢眺少见齐衡之这么吃瘪,笑得前仰后翻。 “这小家伙。”齐衡之对爱马有天然的宽容和溺爱,他给踏雪喂了一小块冰糖,踏雪亲昵地对着他 打着响。 “我跟她跑一跑。” 齐衡之招呼马倌给他准备骑具,不一会小马精神抖擞地立着,一阵轻声地低吼,似乎是快意的,齐衡之一拍她的脖子,就得得得地跑出去。 这几天雪停了,马场上干干净净,齐衡之骑在马上聚精会神的,马儿带着他跑,劲瘦的腰身更显了。 谢眺在一旁看,看得竟有点痴了。 “想试试吗?”齐衡之下了马,牵着缰绳朝谢眺走过来。 有些扎手,白马身上的温度朝着他传过来,他看着马儿宝石一样的眼睛,微笑:“她同意吗。” “还真不好说。”齐衡之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有些局促:“但你可以收买她。” 齐衡之把冰糖放到谢眺手心里,让他贿赂贿赂踏雪。手刚伸过去,踏雪就拱着鼻子过来,张嘴把冰糖吞了。 软热得舌头裹到他的手上,有些痒,更多的是新奇。踏雪吃了小零食,大眼睛对谢眺扎扎,又凑过来对谢眺的脸一通舔。 看着他的小宝贝这么黏着谢眺,齐衡之看不过眼,笑弯了腰一边扯着缰绳, 把谢眺抚上马,又牵着小马在场子里走了几圈。 “踏雪出生的时候难产了,从小肺不大好,当时马医说没救了,差点就把他判了死刑。” “小小的一只,身上混着胎里带出来的,你知道我那时候气血上头,有一股子横劲,也特混蛋,我逼着医生给他做心肺复苏。” “还是她自己争气,倒腾地一群兽医都累了,她自己挺了过来。” “她不是血统马,就是长得好看,长得好看,也是命好啊。”齐衡之一边说,一边去摸马颈部的毛,一下下给她顺着。 “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你。”谢眺小小声地说。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也许会踏雪真的会记住这个主人的恩情。谢眺心头一阵暖,想起齐衡之好像对动物有些天然的亲近,比如那只敦厚老实的大金毛,比如调皮捣蛋的雪球,再比如这个娇气却有灵的小母马。 两人围着踏雪玩闹了一番,估计是赛马会的时间快到了场地里人多了起来。齐衡之把踏雪交还给马倌,又交谈了几句,带着谢眺走上了观礼台。 谢眺远远地看到林堂,不仅林堂,还有几位随行的保镖。 有林堂在,齐衡之怕是今天的正事还挺复杂。 谢眺朝林堂点点头,一行人刚坐到位置上,就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安德烈。” 两位西装革履地男士走了过来,都是人高马大的俄国人,一位蓝眼睛的披着齐肩发,一把把齐衡之抱进怀里。另一位则剃了个极端的短发,打一颗唇钉,长相也是极好看,画报似的,给了齐衡之一拳头后,就笑眯眯地看着谢眺。 “你好。”谢眺为数不多会的几句俄语,他尽量遵照齐衡之教的发音,说得字正腔圆。 “你好。”短发礼貌地回他,眼里有探究,谢眺有些羞涩,也站直了任他瞧。 齐衡之从魔鬼怀抱里逃脱出来。拉住谢眺的手:“我跟你说了吧,这就是我没脸没皮的朋友。” 幻想乐园_64 众人寒暄几句,场下的广播响起,赛马即将开始了。 “踏雪今天也跟着跑一跑”赛马场是俱乐部性质的,这场是常规赛,记为积分制,谢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赛马奔跑的速度带着,激动地脸上也发红。 攥着齐衡之的手:“踏雪!踏雪!” 马儿自由地奔驰在赛场上,身形挺拔,筋肉尽显,马蹄声 踏踏震地,踏雪确实表现得不错,跑在第一集团,纯白的身影特别好认,像个战神似的。 冲线了! 冲线了! 本来落后的踏雪最后半圈简直神迹,猛地在冲线时冲到前面,拿了个第三名,积分榜上也刷新,锃亮的名字闪闪发亮。 谢眺兴奋得脸都红了:“你可得喂她一盒方糖。”他不自觉的朝齐衡之的身上倚过去一些,眼里亮亮的,学踏雪那股撒娇的劲儿,朝齐衡之替踏雪讨着糖果。 齐衡之怎么受得了这个?他攥住谢眺的手,朝他脸上狠狠地吻了一把:“好!喂她。” 喂她说的像喂你,谢眺想到些什么,脸也快速地热起来。 两人抱着腻腻歪歪,齐衡之那两位损友在一旁看得几乎要拿手机拍照留念了。 金毛起身站起来,给了齐衡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安,抽烟去。” 齐衡之点头答应,朝谢眺嘱咐“还有一场马术表演,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抽根烟。” “嗯”谢眺点头答应,说话间还给齐衡之拍拍肩上的褶皱。 抽烟哪能只是抽烟,谢眺也不去深究那些齐衡之工作上的事情,他站起来伸伸腰,掏出手机拍照留念。这阵子在俄国他也经常拍照,就拿手机记录一些画面,到时候给妈妈看,给妈妈讲一讲国外的美景,说不定她能听到呢。 谢眺心里就这么暖洋洋的,在他的手机画面里,拉远镜头拍着场下修整的马,他们翘翘的屁股,漂亮的尾巴骄傲地甩着。 拍着拍着,谢眺就觉得不对。 马场上的马匹全部牵了下去,上来一个人,那人看着年轻,脸上的戾气却重,皱着眉头,满脸戾气。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不善,谢眺敏感,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心里却生出不安。 这绝对不是主持人,也绝对不是正常的节目顺序。 一阵喧哗声夹杂着掌声之后,一个全裸的人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狗链牵着,烂泥一般被拖了上来了。 他的身上有很多的伤痕,狰狞满目,粗的叠着细的,看得谢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阵喧哗声夹杂着掌声之后,一个全裸的人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狗链牵着,烂泥一般被拖了上来了。 他的身上有很多的伤痕,狰狞满目,粗的叠着细的,看得谢眺倒吸了一口凉气。 拿着话筒的人说了一段话,观众席的喧哗声越来越大,谢眺听不懂,就是听不懂才不安,最后那人摔了话筒,砰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马场上有人牵着一匹马上来了,是一匹公马,身下的性器生龙活虎,涨得发红发紫,直撅撅的一根粗壮。马不知道是不是喂了药,嘶吼着,发情一样不安暴躁,一边走一边去咬缰绳。 拿话筒的那人拿着一桶东西,泼上了蜷缩在地上的裸体。他恶狠狠地说了句什么,全场嘈杂之中,马儿走脱缰绳,直扑着那人而去。 接下来的画面,便不能看了,公马拱着,踢着,挣扎着将那人当成母马,拼了命要把东西挤进去。 “不要…不要…” 谢眺的声音惨烈,如同撕裂的布。 惊恐像冰水一样泼向他,浇得他一身狼狈。 不要…不要… 没有谁听到谢眺无声的呐喊,场下只有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带着血带着泪,惨叫声几乎撕裂人们的耳膜。 谢眺如坠冰窖。 他想起曾经在国内也有人是这样,把犯了错的公关和几匹野狗拉到一个房间里, 拉出来那个公关下半身已经不能看了。这是惩罚,对下贱玩物的惩罚。 齐衡之带他到这里来…… 这里在惩罚犯错的情人…… “别让我去!”谢眺迸出一声尖叫。 随行的保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们围上去想确认谢眺的情况,却被他伸手打开了。 “不要!!不要!!!” 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是要带走他吗?他是像一个吗? 因为那些错,要这样被折磨羞辱吗? 谢眺泪流满面,他脸色尽白,将自己蜷在一起,紧紧地抱着自己。 他的胃开始疼了。 眼泪像水一样留下来,谢眺嚎啕大哭,已经完全失控了。 别抛弃我!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齐衡之…齐衡之… 胃里像刀搅一样的疼。 他只能空张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你的小朋友很可爱。” 三人惬意地抽着烟,马场上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声浪,好像还有人拿着话筒讲话,夹扎观众席的喧哗,让齐衡之心里略略不安焦躁。 幻想乐园_65 “怎么这么吵?” “呵,”金毛一声嗤笑:“你知道A家族吧,掌握毒品的那一家族。前阵子闹了一个笑话,说是他们家的继承人喜欢上一个公关,为了那个公关闹得家族里意见很大,结果那个公关是个骚货,和一位富太太勾搭在一起了。” 欢场这种事情多了,齐衡之抽着烟没做声:“结果被那位深陷情网的大少爷抓到了,”金毛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更盛:“这可不,他宣称要给那个公关一个教训,今天在这里,也许要来一场好戏了。” 齐衡之瞥了嘴,圈子里那些手段他听说过,不是很雅致就对了。 他从不深究无关紧要的内容:“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齐少!齐少!” 齐衡之的话还没说完,林堂冲了过来,他刹住脚步:“谢眺情况不好!” 齐衡之的烟掉到地上,下一秒他冲了出去,朝那个看台的方向奔去。 齐衡之跑到谢眺身边时,谢眺竟控制不住地打着寒战,整个脸都是灰色的。 “怎么了?”他摸上谢眺的脸,是不正常的热度。 “谢先生看着台下,突然失控了。” 台下那副惨烈的画面还没听,人马强行交合,画面令人胆寒。齐衡之似乎瞬间就明白了,他心里一沉,怀抱里的谢眺却开始了干呕。 他捂住肚子,做出干呕的动作,却吐不出东西,整个人温度高的烫手,抖得不成样子。 齐衡之一个健步冲到谢眺身边。 “谢眺!谢眺!别看别看!我们回家!” 谢眺只是干呕,齐衡之手心冰凉,他抽出手帕,轻轻盖在他的脸上,抱起谢眺飞也似地奔离了会场。 林堂准备好车已等在场馆外, 齐衡之一路把他抱在身上,用力地拢着。车里开着暖气。 谢眺却闭着眼,紧咬着牙齿。冷汗密密麻麻布了他一脸。齐衡之整颗心都揪在一起,话音里带着颤:“谢眺…谢眺…是我…没事的,没事的…没人会伤害你。” 可惜谢眺听不到。 林堂提前通知了家里,齐衡之抱着谢眺回到家的时候私人医生已经在家里等着。纵是知道了情况的伊戈尔也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谢眺被抱进了一楼的医疗室,因为伊戈尔将军身体长年有些毛病,这里像一个小诊所一样设备齐全。 齐衡之被请到外面等待,他着急得像在火上烤,整个人头脑一片空白。 伊戈尔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也陪着他沉默。 齐锦之给他们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的时候,小小声地用俄文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容易生病,这么弱?” 几乎是一瞬间,伊戈尔将军呵斥了一声:“安娜!” 齐衡之站在台阶上,他的脸上开始浮现一种可称之为悲伤地气息。他叹了一口气。 “安娜,我们不会去经受他人的痛苦,那是我们的幸运。”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齐锦之面前,齐衡之说出口,还是那俄文缓缓的强调。“但也不表示,我们对他人所经历的痛苦,可以因不了解而质疑或嘲笑。” 齐锦之已经羞愧得面色通红,她急急说到:“抱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安娜” 齐衡之碰碰妹妹的手,“我们总要学会怜悯。”转身出了客厅。 齐衡之的脚步声消失后,伊戈尔将军招招手,把齐锦之叫到他身边,拍拍她的头 “安娜,永远长 不大的小女孩。要注意你刚才的言语是非常伤人的。” 齐锦之不好意思地缩在祖父的怀里,将祖父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她喃喃道“对不起爷爷,我不干了。” “不要用苛刻的标准要求别人。” “是的。我记住了。只是爷爷,哥哥好像很保护那个人。” 伊戈尔笑了,他仍摸着齐锦之的头,陷入若有所思的沉默。 第37章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爷爷!” “我没事啦!” “嗯嗯,我会注意的,期待下一次见到你。” 谢眺对着屏幕里的老人家笑,一老一小用英语在哪儿嘀嘀咕咕,齐衡之呢?他一手端了个奶壶,正往红茶里倒,要给谢眺调一杯“天下最好喝的奶茶。” 谢眺睡了两天才退了烧,齐衡之一直陪着,晚上的时候用降温袋给他物理退烧,连着熬了两夜,脸上却没显露什么,谢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把他抱起来放在怀里,妥妥地安置好用柔柔的声音哄:“对不起谢眺,让你害怕了。” 谢眺缩成一团,惊畏未定,转而沉沉入睡。 一周后他们回国,两人间没有再深谈这件事情,齐衡之心里觉得不妥,几次想起话题时都被谢眺轻轻盖过:“没事的,都过去了。” “是我自己胆小,下次不会了。” 说道最后一次的时候,谢眺说:“要不你做个奶茶给我喝吧?” 齐衡之没做过,他正想着要去哪里学一学的时候,谢眺已经把茶叶和奶准备好了:“泡开茶,把奶倒进去,你总会吧。” 说这话时谢眺的嘴微撅着,有种被惯出来的娇气,他手指点着茶几上的茶具,指点江山一样的说一不二。 指点完还不忘插上耳机,连上线和俄国的伊戈尔老爷爷视频通话。 幻想乐园_66 齐衡之气笑了,这一老一小倒是非常合得来,现在老爷子都不爱搭理他了,都爱拉着“可爱的小谢眺”嘀嘀咕咕,背地里还一块说他的坏话。 齐衡之手上的热奶氤着热气,一比一地倒进红茶里,再拿搅拌勺轻轻搅拌几圈,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奶茶就做完了,谢眺窝在沙发上,整个人套着珊瑚绒的睡衣,拿袖子捂着嘴,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瞧,好像等着他出丑似的。 齐衡之哪能这样上他的当,他拿了个小杯倒一点自己出来试试,一口抿下去,爽快地把那一小杯喝完了。 诶真别说,就是茶味浓了些,还是有些奶茶的味道的。 “哎呀你等等。” 谢眺忙拦着他,从茶桌底下拿出一罐咖啡伴侣,加了两勺进奶茶里:“加一点更滑。喏,你再试试。” 是好喝了不少,他又喝了一小口,谢眺笑嘻嘻地趴过来,在沙发上把他嘴边的沫沫擦了。又把大杯奶茶倒了一半给齐衡之,一半抱在手里:“我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我。” “好” 事不过三,齐衡之决定放下这件事。 可惜齐衡之那时候没想清楚,真正忘记过去的人,会因为一场性虐画面吓出重病,会不愿谈起心境想着办法躲避? 真正没事的人,才不会说自己没事。 或许齐衡之也知道,只是他选择了缄默。 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谢眺,祈亚的年会在归州,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温泉庄子,走吗,一起去?” “还以为去不成了呢。”小谢眺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齐衡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他虽然喜欢温泉,也以为去不成了。 他失笑:“去得了去得了,带我们小谢眺去玩的约定,从来就是做的了数的。” ※ 祈亚的年会做得低调,集团地产,娱乐,船运三个部分主要业务中高层系数到期,其中文娱影业事业部 祈亚影业可以说出了风头,当晚不仅员工到场,行业内各大导演,制片,监制,和多年合作的明星演员,悉数到场,星光闪耀。 随着齐衡之入场时,谢眺就哇了一声。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明星,电影圈二十年魅力不减的范玲玲,流量男星,号称是八亿少女梦中情人的凌亚,还有那次让齐衡之吃醋的海报上那位主角,兰子凯。 谢眺犯怂了,面对这种场面,他打心里生出一种害怕。 偏偏齐衡之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他一踏入会场,便有人端着香槟杯与他寒暄,有人凑过来与他说笑,走过路过都有人对他问好示意,人们挤到齐衡之身边,只为与他说上一两句话。纵使齐衡之牵着谢眺的手,那些人探究的目光也让谢眺尴尬。 正好这时,齐锦之聘聘婷婷地过来了。 她近日也是焦点,一身长裙修身,身后只跟了周承一人,走过来,先是奚落了他的哥哥:“哥哥,你看你的小谢眺都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齐衡之看了妹妹一眼,不大高兴,也注意到,谢眺不大能应付这样的场合。 “我带他到一边坐一会?刚好我累了。”齐锦之笑眯眯地说。 齐衡之这才缓缓了脸色,他低头去看谢眺的面色,见到他略点了点头。才放了手让谢眺跟着齐锦之。谢眺转身前,齐衡之还不忘嘱咐一句:“一会我来找你。” 休息区,谢眺坐到沙发上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场合。 齐锦之倒是面色轻松,又端了杯果汁放到谢眺面前。“喝点果汁吗,应酬本来就累,忒折磨人。” “谢谢。” “先前的事,对不起了。”谢眺端起杯子,听到齐锦之对他说的这一句,她是真诚地,为了那天谢眺在病中的那句不礼貌的冒犯。语气还有些惭愧的别扭,看得出,她不惯于道歉。 “没事。”谢眺笑笑,齐衡之已经向他道歉过了,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齐锦之,他的印象还不错,相信她没有恶意。谢眺转而又岔开了话题,与齐锦之问起了现场一些到场的人,除了几个电视上的明星,他几乎都不认识。齐锦之又擅长交际,到场谁人谁事知晓得清清楚楚,与谢眺说得清清楚楚,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笑,投缘得很。齐衡之偶尔看一眼,也觉得安心又欣喜。 谢眺从齐锦之那儿听了一肚子八卦,嘻嘻哈哈地笑着,抬眼往齐衡之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他脸上的笑就淡了。 齐衡之在和一个人说话,那人穿着白西装,精致修身,身形挺拔,英俊的气质显露无疑, 他侧站着,谢眺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如同雕塑一般,曲线分明,那双眼睛最是摄人,他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他眼波流露的魅力,看到他笑容和煦地看着齐衡之。 齐衡之也同样用笑容回应他,与他寒暄,隔得太远了,谢眺什么都听不到,他只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谢眺?看什么呢?”齐锦之的声音拉回他的理智:“在看那个跟哥哥说话的人嘛?那是兰子凯你知道吗,这几年最受欢迎的明星,祈亚的摇钱树。” 谢眺嗯了一声,就听到齐锦之的下一句话:“他和哥哥在一起过。” “前几年的事情了,后来和平分手了,不过好像关系还不错。” ※ 齐衡之觉得今晚的谢眺有些黏他。 这种黏,是谢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信赖和依恋。 从刚才会场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回了房,却一反常态地粘腻了起来。 深夜,他们躺在床上却不安宁,因为谢眺问他,能不能把他绑起来。 他拿着一根丝绸的带子,是前阵子买进来浴袍的腰带,眼里有着期盼,问齐衡之:“今晚,能不能容我对你做想做的事情。” 齐衡之伸着手,靠着看谢眺的动作,谢眺则低头摆弄齐衡之的手,那锦缎的带子一圈圈地束缚着齐衡之的手腕,谢眺用力规整,不可谓不疼。 说不疼,是不能够的。 谢眺找不到工具,齐衡之开口,声音里有些涩,像久未转动干涩的齿轮:“我保证不会动的。” 谢眺抬起眼,闻言笑了起来,眼睛里亮莹莹的:“这会,说什么我都不信,都要听我的。” 他这么说着就真的这么做了,结结实实地打上了一个绳结,一拉,齐衡之双手被他提了起来,床头有个灯架,谢眺调着长度,挂上了那绳子,这一下,齐衡之双手被吊起来,前身展露无余,双腿之间微微站起的蓬勃在睡衣之下隐秘探出了头。 谢眺这才趴着,朝齐衡之跪行几步,伸出一只炙热的手指,拨开齐衡之的睡袍,一边吻他。 幻想乐园_67 一吻毕,齐衡之呼吸已经紊乱,他被谢眺剥下来衣服,卡到手臂的时候,谢眺竟然用剪刀划开了那层锦缎,这一下,他狼狈地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展露出来。 无处可逃。 谢眺也动情,如被架在欲火上烤,渴盼像浪潮一样泼灭他的理智,他疯狂地想要齐衡之,却更想看齐衡之疯狂。 他骑在齐衡之的足踝上,当他竖起来的脚是阳具,用自己软乎乎的臀缝去蹭。 那里面润滑过,湿漉漉的臀缝间有那么多不可说的意思,带着他整个人炙热的温度,星火一般,马上就点燃了齐衡之。 他在表演性爱给齐衡之看。 让齐衡之所见,满心都是他随着情欲舞动的姿态,美好的酮体,诱惑的姿态,还有那些不可言说的性爱暗示明示。 他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如同狐妖扒下伪装的皮,显露出通身媚骨。 凸起来的乳头湿漉漉地立起来,那上面沾的是谢眺的口涎,他把自己的指头含进嘴里,伸出淡粉色的舌头出来舔,灵巧的舌头像蛇一样动着,还有滋滋的水声。 坐着这些,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齐衡之,齐衡之微小的反应都让他快乐,让他更加沉溺于挑逗的乐趣。 他喘息着起伏的胸膛上已经泛出了密密的汗,肌肉喷张,随着他的动作动着身体,喘得粗糙。 靠着齐衡之立起来的足背,模仿性交一样抬着自己的腰臀。 这一下要了齐衡之的命,脑海里像是炸开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齐衡之拼命抑制住扯断绳子的欲动,他动着左足,约莫是拿着粗的大脚趾,那么去探和逗弄谢眺已经湿得不成样子的穴口。他不好控制力道,那么一探,谢眺就睁开了眼睛。 面颊的绯红的,如铺上一层薄薄的霞,眼里也有润润的雾气,但睁开眼睛的那一下像个十足的女王,眯着眼睛睥睨着,抬起手“啪”地拍向了齐衡之的小腿。 用了力的一下教训:“我说了,你别动!” 他仿佛一下没了趣味,臀从齐衡之的脚上退开,磨磨蹭蹭地往前凑了几步,手轻飘飘地握上了齐衡之的性器。 那地方已经站起来了,在一片茂密里,显得蓄势待发,连着上面凸起的血管也有一番急不可耐,谢眺噗嗤一声“站起来了。” 谢眺媚得狠了,转过了身子,露出光滑的背部,白晃晃的,还有那可爱的臀部,挤压着上面就留了一些红痕,他的手背极白,贴上去,一地落梅白雪痕,齐衡之的喉咙已紧涩。 他还是那样,拿臀肉去蹭,蹭着,那些润滑剂就沾到了肉柱子上,粘腻腻的,折磨得齐衡之身心俱乱,谢眺一手扶着,恩赐一般,坐上了齐衡之的器具。 这一下是坐得满满当当的,柔柔地整根滑了进去,舒爽得谢眺不由得哼了出来:“啊…好爽…” 双手朝前撑着,高仰着脖子,整个后背拗成一个半月的弧度,上上下下地套弄着。 齐衡之看不到谢眺的脸,却能听到谢眺的声音。 嗯嗯啊啊的吟哦都是带着转的,谢眺似乎是故意要引逗齐衡之,连着那声音里也使上了力气, “啊…” 忽而惊呼,声音里更是甜腻,转过头来看,眼中都是水雾,云雨绕上神女峰,他水汽氤氤地回头,轻飘飘 地与齐衡之对视。 那一刻齐衡之以为他哭了 短短一瞬,那个软弱脆弱的谢眺似乎又不见了,他转过来身子,重重地拿齐衡之的性器作践自己。 齐衡之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往上蹭,应和着谢眺的动作,他们是切切实实在交合,却是谢眺在主导,齐衡之只能跟着他,探寻着谢眺的幽林秘径。 不一会,谢眺自己的声音也乱了,那是烂了的理智,烧糊了性欲,终于要冲到顶峰的声音。 “啊…啊…齐衡之!齐衡之!” 谢眺似是受不住了一般,退了开来,他枕在齐衡之的小腿上,侧卧着玉体横陈。竟然自撸了起来。 谢眺眼中迷离,生生叫着齐衡之的名字,看着齐衡之,哼叫“齐衡之” 他明明是情动了,痴了。 他发狠地撸动着自己的下体,手法是刁钻地,对自己也没有轻下手,刁钻的手法为自己服务, 伸手可得之处,齐衡之只能干看着,干看着,谢眺喊他的名字,齐衡之先前从不觉得谢眺喊自己名字时声音是这样的磨人。 谢眺泄了出来。颤抖着,余波过后,他猫儿似的,趴在齐衡之身上,懒洋洋,身上还掺着精液的味道。视线与齐衡之齐平的地方,他居然羞涩了,垂下眼睛,吻上了齐衡之的脖颈。 而后,追逐似的,轻贴上齐衡之的唇。 浅尝辄止,他嘻嘻地笑着,就真的像猫儿一样,咕咕地笑了,伸出白白的手,去给齐衡之解绳。 齐衡之并不是真的被绳子困着,他像是顺着谢眺,宠着他为所欲为罢了,这一番挣扎,他手腕上生生忍耐挣扎,弄出了好几圈的红痕来。 谢眺看见了,轻轻 地抚上去,拿指尖顺着纹路轻触:“你怎么这么耐不住。” 声音是极其轻柔的。 齐衡之不回答他,反手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谢眺的手轻抚着谢眺,还是那猫儿一样的手,轻轻惦着,柔肠百转,却静谧无声。 他退到齐衡之腿间时,看着齐衡之,手又覆上齐衡之的性器,轻轻地说:“我总不会不顾着你。” 舔了舔自己的唇,上面已经有密密的薄薄的汗了。他撑着手肘上前,吻住齐衡之的性器。 先是吻着,慢慢地就吞了进去。他亲吻齐衡之的囊袋,又有舌尖去舔舐鼠蹊,和冠状沟。时而轻轻地,时而又用力。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让齐衡之快乐。 慢慢地,他给齐衡之做了个深喉,顶端就挤在那又热又紧的喉咙口,谢眺一咽,齐衡之爽快得全身发抖, 齐衡之从不知道原来性爱能让他这样快乐,让他这样颤栗,失控。理智如同拉不住缰绳的马 欲望冲上了他的头脑,性器掌控在谢眺手里,完全让他不能自拔。 幻想乐园_68 他的手无意识地伸着,挣着,想去摸一摸谢眺的脸,欲望必将是让人不安的,让他这样的一个人放下全部防备,全身心地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毕竟是勉强了那么一些。 手摸到谢眺面颊的时候,齐衡之似乎是有些太爽快了,受不住似的往外推谢眺的脸,谢眺退了开来,但他还没完全退开的时候,就被齐衡之攥住了手腕。 紧紧地钳住了,齐衡之几乎用了全力, 谢眺疯了才去勾引他。 他眼中的欲望狂燃,这下好了,他们都疯了。 齐衡之将谢眺拽进怀里,双手双脚地扣住,牢牢囚禁在一方天地间,就这样恶狠狠得抽插着。 …… 谢眺闭上了眼睛,身上是热的,心里却是凉的。 他是一个娼妓。 他用娼妓的办法,去索取齐衡之的注视,去覆盖掉那些人带给齐衡之的感受,如果浓烈,那他就更加炙热些。 只是, 他用娼妓的办法,也得不到齐衡之平等的注视。 他的眼中似藏着星月的清辉,睫毛簌簌地抖动着,轻轻地就将那星光敛了起来。齐衡之再怎么作弄他,他也乖乖地受了,身体就像一块海绵一样,齐衡之给他的那些痛和极致的快乐,都不讲究地,一并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有限的时光啊。 在那么易逝的时光里,他多想,多想,再多那么一点点快乐…… 第38章 远行 连着几天忙碌后,齐衡之回家已经是深夜,夜凉,露水几乎凝成露水,爬上他的肌肤了。 齐衡之在二楼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谢眺的人影,三楼的琴房,小客厅,客房,齐衡之一间间慢慢走着,最后走进了辅楼的小书房,灯下,谢眺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光照得谢眺整个人暖融融的,雪球就趴在毛毯上,呼噜也打得响亮。 齐衡之的脚步放得轻柔,慢腾腾地挪着,终于坐到了谢眺的面前。注视着眼前的温馨,却陷入了沉思。 归州这一趟,他见到那个十七年前的法医实习生。 应该说当年那场车祸所涉公职人员纷纷调岗,资料所剩无几,能找到这个人,除了邮件中的线索,就是金四关键时候派上用场的关系网。 当年的女实习生已近中年,躲在归州旁的小镇里,齐衡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一个学校的档案员,微怔片刻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场到访,有几句话像刀子一样刻在齐衡之的心里。 “当时我们来不及做仔细的检查,尸体就被转移走了。我是去实习的,本来轮不到我值班,但人手不够,所以尸体运过来的时候,我和导师是第一批接触的。” “尸检结果,有什么异常吗。” 面对齐衡之的询问,女人说:“我不知道,收死者的当晚我和导师还在,不久后就被调走,后来就看到了新闻,这些信息都没有公布。我害怕自己会像这些被我查出来的信息一样消失,所以我逃走了。” “而当时,那个场景很奇怪。” “看男尸,是虐杀。看女尸,是情杀。” “你说的两位被害人,表面都烧伤厉害,初步看,女子身上多处绳紧缚痕迹。下体除了烧伤之外,血肉模糊,疑似遭受侵犯。指甲中含有少量不明体外DNA,待检测对比结果。” “男子的初步血检中含有大量镇静剂。” “现场还有有一种淡淡的,特殊的味道。实际上尸体送过来的味道非常大。当时有十几具尸体,肉被烤糊的焦糊味,里面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我对气味敏感,那丝甜味很霸道。” “是什么?” “不知道,我离开时还没等到检测结果。” “我一直在想总会有人找到我,不是抹去证据的人,就是寻找真相的人,所以,这里是我的笔记,你拿着吧。”那是那位最后的话。 齐衡之此刻回忆起来,仍被仇恨的火舌抵舔。 为什么,婴祺和齐修敏的死亡会被这样粗暴地掩盖。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 那是千万双黑色的手,在齐衡之望向光明的时候,要把他扯下地狱。 突然,他眼中的太阳一动,谢眺蹭了蹭椅背,轻轻地皱了皱眉毛。 他该是看书看得极累了,书都堪堪摊开在腿上,几乎要滑下。脑袋歪着,齐衡之轻轻地碰他,睫毛就挣动着。 谢眺在熟睡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碰他,刚想推开那双打扰他美梦的手,就听到齐衡之唤他:“谢眺,起来了。” “别在这儿睡。” “嗯?”谢眺迷糊着挣扎,一动,他膝盖上就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响动。 这下,他彻底醒了。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那是一本俄文书。 齐衡之捡起来,瞥了一眼,就看到那句。 俄文版的普希金?齐衡之一挑眉,发现旁边还放着一本俄文字典和中文诗集。 幻想乐园_69 谢眺似乎是在对照着看,边上还有一张打印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俄文字母。 虽然写法不怎么标准,也看得出花了一些功夫,涂涂改改,不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功课。 在学习俄文吗?齐衡之笑了。抬起头,正对着谢眺羞涩的脸。 “去睡觉了好不好?”齐衡之对着他笑。 “嗯…” 齐衡之把他护到床上。谢眺不知道是因为睡着,还是因为看俄文书被发现而羞怯,总之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柔软细细的发丝撒到枕头上。 齐衡之拉下他的被子,不让他闷在被子里,问他:“你想学俄文?” “也不是一定要……” “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齐衡之用俄文轻声地读出来,话音婉转如珠玉,注视着谢眺的眼睛:“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他念着情诗,眼睛里带着笑看着谢眺。 这一次,他用的是中文。 谢眺已经被他弄得怔了。连同齐衡之,他脑海里都是齐衡之为他缓缓念出的诗句。 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过了好久,他慢慢地抓住齐衡之的袖子,沉溺于亲吻,不能自救。 ※※※※※ 第二天清晨,谢眺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谢眺,你的预科申请出结果了,拿到了准考资格,可以准备六月份的考试了。” 谢眺拿筷子的动作一顿,眼里瞬间就明亮了起来:“真的!!?” “嗯!”齐衡之也为他开心,“这阵子你看看是否需要请辅导老师,或者参加一些培训班,这个我想找个时间带上你,我们约一下大嫂,看看她的意见怎么样,你看可以吗” “嗯嗯…”谢眺忙点头,他对这位热心的女士好感不错,虽然有些害羞,但事关他的学业,谢眺也希望得到帮助。 “还有,你想学俄语的话,我可以帮你找老师。” 谢眺的脸微红,只听齐衡之接着说:“不会影响你预科的考试,全看你的兴趣,你可以想想,今晚告诉我。” 送齐衡之出了门,谢眺忍不住打了圈,他要回学校了!!!! 谢眺那天去医院的时候也抑制不住开心,一直对着他的植物人妈妈唠叨,比如他以后的学业, 他的话音柔柔的,里面全是希冀,笑容里全是暖意。仿佛他面对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而此刻谢眺正准备拥有他们。 这一天也特别美,是他开始新生活的第一天。 只可惜也是这天齐衡之接到了一个坏消息。计划用于俄国世纪军演,运输途中的FFI系统密匙被盗了。 IFF是敌我识别系统的简称。是俄国防军本次世纪军演中计划投入测验的空中防御系统。 在整个空防系统里,IFF是几个子系统的大脑,由它来监控信息,发布指令,记录数据,并由飞行员和指挥官进行操作,他又有一个威武的名字,“天镜” IFF天镜系统与普通的雷达系统不同的是,它采用独立的编码语言,所有的语言序列都经过加密。 IFF密匙也叫解密器,是一个特殊的黑匣子,其外形与普通的飞行器记录仪分毫无差,但经过他的处理,IFF即可被破译。 因IFF系统的接入都必须经过令牌,质问,瞳膜三重验证。所以密匙被盗,军方顾虑的不仅是天镜系统的安全,更担忧着造价数亿美元的辨识系统被破译盗取。涉及整个俄军防的安全性,他们不得不慌。 利器用在自己手中是利器,落在别人手里,就是令人寝食难安的噩梦了。 当天齐衡之就收到了密电。 令他忧心的是,与密匙一同不知所踪的,还有7位工程师。 他们是研发密匙系统的核心工程师,俄军方自然不会将系统的核心部分全部交给外面的工作室,但这几个工程师恰恰是俄国军方特派的科学家,与自己密切合作。消息没有放到明面上来, 搭载工程师和密匙的专机在雷达上失去联系,呼叫多次无回应之后,比例和俄军方进行了搜救,最后找到了专机的藏残骸,机子的腹部烧出一个大洞,一边的引擎炸成了碎片,人和东西都不见了。 密匙失窃,意味着俄军方和金色的保卫力量全部覆灭。 政治事件?消息泄露?内贼?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齐衡之身上也有嫌疑,对于掌握核心情报的军火商人,他太可疑了。 一句监守自盗,足以让齐衡之喝一壶。 他眉头紧锁,接通了境外部下的电话。 现场的图片通过加密邮件传过来,但现在还无法判断全部的情况。 齐衡之越看心越沉下去,越沉却越静,他交代到“林堂,安排一下七点钟的机票飞布鲁塞尔,我回趟家,两个小时后接我去机场。” “坐!” 谢眺正在家里教雪球,这么几个月,雪球吹气一样地胀起来,养的皮毛油亮,上蹿下跳,谢眺操心自己的学习之余,还考虑着要教会小家伙坐,握手,起立这几个常见动作。 他的教学方法就是食物诱惑,只要小家伙做到了动作,他就一个狗粮伺候,正和小家伙玩得起劲,齐衡之回来了。 进门的齐衡之冷着脸皱着眉,谢眺没见过他这么差的脸色,他轻轻地拍雪球,把他放到窝里,迎上去问齐衡之:“怎么了。” “我要去出去一趟,我不在的时候,这几天刘琦会多派几个人来家里来保护你,你别害怕。”齐衡之脱下外套,在谢眺面前,他必须尽力收敛身上的冰霜。 他抱住谢眺,静默无语。 幻想乐园_70 “你也小心些。”谢眺把手搭在他后背,轻轻抚着,他抬起眼,满是关切:“注意安全,再忙也要记得穿衣吃饭。照顾好自己。” 他又问:“情况很严重是吗” “嗯,是很棘手。”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帮你收好衣服,冬天了哪里都冷。”他催齐衡之:“快去洗吧,出来就能吃饭了。” 齐衡之在满是水雾的浴室里洗澡,外面传来谢眺翻箱倒柜地声音,他的动作迅速。能看出尽力掩饰的慌乱。但谢眺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齐衡之,他只是尽力给齐衡之更好的准备,让他能安安心心的走。 齐衡之离开的时候,谢眺把雪球抱在怀里,抓着他的爪子,“来,向爸爸挥挥~” 他觉得有些矫情,但齐衡之的情绪让他直觉这次的事情不一样,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让齐衡之安心。 “我会好好的,别担心我,等你回来。” 那是谢眺用力的承诺。 第39章 糖与清泉 齐衡之的调查并不顺利。 工程师们凭空消失,他的手下折损颇多,调查甚至没有头绪,除了一堆烧毁的废铁,现场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怜。 齐衡之还要忙着自清。 俄国国会高层颇多不和谐音,纷纷质疑齐衡之是否做了某些二五仔的行径,齐衡之扛着压力接受情报特务处的调查,在调查室呆了多日。 第四天的时候,伊戈尔加入调查,他得以喘一口气。 这不得休息的四天,齐衡之胡茬都长了出来,喉咙嘶哑,看着伊戈尔的眼珠里带着血丝。 他说:“爷爷,不要担心。” “我想给谢眺打个电话。” 深夜,谢眺的胃有些疼,刚端了一杯热水,手机就响了起来。 齐衡之发了信息给谢眺:“还醒着么谢眺。” “在!” 几乎是立刻,齐衡之的电话就接了进来。 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齐衡之的名字闪动在屏幕上。谢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手忙脚乱地捋好掉下来的刘海,将被子换到左手,甚至还理了理自己睡衣的折子,好几声铃响后,电话才被接起来。 “喂,谢眺。”那是齐衡之的声音,在电子设备中微微失真,比他真实的声音年轻些。但有些嘶哑。 “嗯嗯…”传来谢眺不怎么肯定的声音。 平时他都在齐衡之触手可及的地方,特别当齐衡之重新知道他的身份后,更是恨不得把他别在裤腰带上。所以那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这感受太过新奇,谢眺能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齐衡之的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齐衡之低语:“我今天好累。” 他的声音像撒娇又像抱怨。谢眺被他弄得愣了,见他愣了齐衡之也笑他,呵呵一声,他的声音低沉,通过电话讯号传过来,震动得谢眺微微有些麻。 齐衡之跟他吐槽呢,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平时从来不对外人说的事情,今天一件件地,通过电话传给了另一个人。 “我一到这边就一堆事情等着我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大飞机吗?” “嗯…” “跟着那群政客和将军们在台上拿着望远镜看,你是不知道他们把我卖给他们的黑鹰喷成什么鬼样子。全身都是蓝绿条间隔着来,真的,惨不忍睹。” “哈哈哈” “还有更过分的,军演完直接军车把我直接就被拉进红灯区了。要我空着肚子嫖娼,简直就是欺负我。” “那你可以欺负回去啊。”谢眺跟他聊了起来。他浸在齐衡之智斗坏蛋的想象力,脑海中的Q版小人齐衡之一本正经地冒着吐槽泡泡,踩着小短腿怼人的样子。他笑了,笑得如同月下清泉,漾开旖旎的涟漪。 “所以…调查….” “一切顺利。”齐衡之轻描淡写地说。 他又听到齐衡之问他:“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今晚去了语言课。” “嗯,老师怎么样?” “第一节课,他让我们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玩了一些小游戏。” 谢眺的语言课是齐衡之帮他调的,他学这个不为考级,至少让他生活上有些消遣。也让他重新适应正常的社交关系。齐衡之又问道:“你的同学呢?” “有大有小,很神奇,有人下了班过去的,有人是放学后过去的,还穿着校服。” “嗯嗯,都好相处吧?” “都很有礼貌。”齐衡之给他挑的俄语老师经验丰富,来往的学生也都颇有教养,听到谢眺声音里讲到课程的兴奋,他也算是一颗石头落了地。 讲着没有营养的闲聊。他们聊着今天的吃过的饭,今天的天气,接下来几天的安排,甚至谢眺还跟他偷偷地说着自己老师的穿衣品味很好,他觉得外教今天的搭配很有心意,惹得齐衡之被塞了一嘴了醋,抗议了起来。他们笑闹,不知不觉地气氛甜得自在。 那甜,如同一颗冰糖掉进一洼清泉,那些甜味蔓延开来,尽管很淡,还是搅动了那一泉清冽的流水。 挂掉电话,齐衡之脸上的和煦暖阳渐渐褪下,冰霜重新爬满他的脸。 谢眺的安好让他心安,可他从不相信巧合和没有目的的敌人。他习惯把事情放在一起整理。藤蔓多了起来,似乎意图遮蔽什么。而虽然被荆棘划开血肉,他似乎也摸到了一些道路的方向。 尽管荆棘刺进了他的身体,疼痛真实刺人。 幻想乐园_71 挂掉电话,谢眺一样失神。 他忘记和齐衡之说了,那天收拾房间,婴祺那个相框下撕掉的半张纸,上面写着的俄文是“我曾经默默无闻 又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第40章 绮梦幻想 月有望朔。 此时朔月,北都扬起凉风,吹动许多灯火。 自齐衡之离开,谢眺倒是很闲,每日看看书,上上课,包揽了所有家务活。不比齐衡之在身边的时候,会跟他说话让他出门什么的,现在的他一个人,从前他总期盼自己能一个人待着,现在在齐衡之的默许下得以独处,却觉得却了些什么。 这天,他在灯下的沙发看书,看得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只有一盏灯亮着,一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谢眺想着收拾收拾上床上去睡觉,又有些懒,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盘起腿,愣愣地想事情。 在这个夜晚,谢眺又想起齐衡之了,算着齐衡之离开已有月余。他抱着毯子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伸手去够的手机。里面有几张张齐衡之的照片。那是他们位数不多留下来的照片。 谢眺总想要一张齐衡之的照片,从很久以前就想要了。那是他还在幻想园的时候,两年前。也许是齐衡之那顺手摘的花,他却记在心里。但齐衡之总也不来,他也没有这个机会。心愿总是越攒越烈转为执念,而等到他们总在一起的时候,那愿望反倒不那么强烈,况且他觉得提出来齐衡之也不会同意的,他总觉得齐衡之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或者说随和,是他想要照片就能要得到人。 只是没想到,他们在俄国的时候,真的拍了几张照片。那是在大街上,他因为齐衡之带他去玩而高兴坏了。他还想拍一拍那种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风景,就在河边的人行道上,拿着手机瞎拍。然后他就在屏幕上看到了齐衡之。 那是穿着米色大衣,裹着围巾,好看又温柔的齐衡之。谢眺一看到那场景,一瞬间就想到他的小愿望,藏了很久很深的小愿望。 他忍不住想按下拍摄键,手都激动得发抖。 那时齐衡之察觉到了,问他是不是想拍照。 谢眺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他摇头,剧烈地摇头,差点把手机也甩出去。幸好齐衡之扶住了他,笑着对他说:“没事,我想拍照了,你帮我吧。” 齐衡之就那样坐着让他拍,笑得牙齿都露出来,呼出浅浅的一层白气。谢眺按了好多张,他忍不住拼命去按那个小圆按钮,他更激动于愿望实现,拍完了齐衡之又把他揽到身边,去看他手机里相片。 谢眺一开始捂着,被齐恒这一抽就松开了手,他以为自己拍得不好,齐衡之却看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也想凑过去看了,却发现 齐衡之哈哈大笑起来,露出那种男孩子特有的顽皮笑容,他拉着谢眺:“来吧,我们来自拍。” 他们又在椅子上,像真正的游客一样,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在河畔的长椅上自拍。 谢眺深陷在回忆里,现在想起来,齐衡之给过他太多美好了。美好得他此刻回想还是觉得脸烫烫的,谢眺忙拿手按上去,想压住那不断攀升的温度。他终于拿过手机,打开了那几张照片。 这几张照片是谢眺的宝贝,他连那张齐衡之恶作剧的产物都舍不得删除,也幸好有那几张照片,可以在这样冷寂无人的夜晚,纾解一下谢眺的思念。 照片中齐衡之笑得很开心,他算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而在这些照片上,他像一个高中生一样,被谢眺的镜头记录下顽皮和快乐的一面。谢眺一张张翻来覆去,最后齐衡之正视镜头的单人照上, 慢慢地,谢眺的脸红了。 他看齐衡之的眼睛。 照片中的齐衡之带着笑意,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那么温柔,那么明亮的眼神,暖呼呼地直视着谢眺。谢眺的呼吸慢慢地重起来,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突然地,他抖了一下。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的声音响着,闭上眼睛,闭上闭上眼睛。 你不能看,你不能看,你,怎么能这么贪婪呢? 可是,能不能让他偷偷地,看一眼?另一个谢眺哀求,挠动着他的心,现在没有别人,能不能让他多看一会? 谢眺睁开眼睛时,睫毛撑开了一条缝,沾着水汽,他还是看到了齐衡之。 他硬了。 “你在干什么?”在他的幻想里,响起齐衡之冰冷的声音。 齐衡之!谢眺吓得一摆,心跳乱如战鼓,扑通,扑通,扑通。 还是在他的幻想里,齐衡之一丝不苟地穿着三件套,缓步站到他的面前,那手中,竟还执着一银色的细蛇纹鞭。谢眺的呼吸急促了,喘着,连带着面颊更加潮红。他望向没有齐衡之的空气,微微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在偷看我?”谢眺紧紧地抿着嘴,羞耻和恐惧令他颤抖,说不出一句话。“回答我,谢眺。” 那不存在的鞭子轻轻地滑到谢眺的腿上,从小腿肚,像蛇一般蜿蜒上攀,细细的鞭子隔着裤子抵着他的大腿内侧。 “脱裤子。”齐衡之的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安稳镇静得人难受。 谢眺的脸滚烫着通红了,手慢慢地向下伸去。他知道没有人,那是他的性幻想,他荒诞的痴心妄想。齐衡之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齐衡之怎么会这样宽恕他,怜悯他,甚至给他纾解情欲机会。 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抑制全身的激动,真的褪下自己的裤子。就那样可怜兮兮地挂在脚踝边。幻想中,那银蛇般的鞭子,啪一声打在他的大腿内侧。谢眺深陷其中,手不自觉的摸上去,重重地掐了自己一下。只一下,那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肉就红了 “贱货。你硬了。”齐衡之在羞辱他,在谢眺的性幻想中,令他更加难为情,他确实硬了,整个性器透着红紫,可怜兮兮地被罩在内裤里,前段滴出来的前列腺液都打湿了内裤。 幻想中,那条鞭像真的蛇,凉凉的粘腻地往上爬,谢眺的手跟着他,慢慢地钻进自己的内裤里。 “脱了。”齐衡之又说,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耐烦 “脱光。” 谢眺闭上了眼睛,他认命地褪下自己的内裤。依然是那样可怜地挂在他纤细的脚踝上,平添一丝色欲。 那性器裸露在空气中,生机勃勃,红色的蘑菇头沾着水光,就那么硬挺着,硬得谢眺心中生疼。他又听到齐衡之说:“玩给我看。” 谢眺已经情动,绯红情色蔓延他的面部,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脸因为幻想中齐衡之的注视而羞耻地埋进沙发里。 手指一伸一张,如晨曦中的花朵绽放,委婉动情,柔柔寻着依附。 他抚上自己的性器,好像自己真的在齐衡之面前表演自慰一样,轻轻地撸动着。碾一碾,揉一揉,他的手角度刁钻地为难着自己,慢慢地,他的呼吸越发粗重,或许是因为情欲和爱意却沉迷其中, 难以自抑,他不知觉地发出低低的喘息声。那鞭子没有让他停歇,只要他往舒爽的浪潮上爬一步,就狠狠抽在他的大腿处,双重夹击之下,谢眺水声连连。他的脚趾无力的伸缩着,一下下地蹬在软软的沙发上,那挂在脚腕处的裤子也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突然地,他的手越来越快,动得愈发粗鲁用力,性器被他撸得深红,却不管不顾,只狠狠地搓动着。 他剧烈地挣扎着,把自己的脸用力地,埋在沙发软软的绒布上,他高潮了。 那精液射出来,滴到他的性器上,慢慢地往下,滴在沙发上,染出一块深色。 谢眺仍然喘着,他在高潮的余韵中失神,齐衡之,齐衡之用鞭子对他用了鞭子。谢眺恍惚着,手无力地搭在。 幻想乐园_72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谢眺回过神来,先是凉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眺。”他脑海中又响起齐衡之的声音,只叫着他的名字。 齐衡之?齐衡之! 啊…他这是在干什么,他刚刚,做了什么? 几乎是翻滚着,谢眺的手微微抖着,摸过自己散落一旁的裤子,看着狼藉的沙发垫,上面还有那圈还没干透的精液痕迹。他刚刚?想着齐衡之自慰了?谢眺慌了,他喉咙发干,想为自己辩解,急忙忙地摸着自己全身,他想找到证据,找到自己并没有纵欲的证据。但摸到自己下身的时候,他停住了。 那还未干透的精液沾在体毛,手一摸湿湿冷冷的,还有他自己用力掐红的大腿,那些红痕无从躲避,都是罪证,都告诉他,无从狡辩了,就是他,刚才想着齐衡之自渎了。 第41章 爱是罪己 谢眺努力地回忆着,刚才被情欲爽得几乎断片,此刻梦醒,细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突然怕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解释,想辩解,想掩盖荒唐罪证。肖想齐衡之是他的罪过,他不应该。 谢眺跪在地上想找到齐衡之,急得转圈,他紧紧地咬着下唇,抑制自己的声音,他怕一松开,就会失态。 可这里哪有什么齐衡之,整个房子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连同那幻想中衣冠楚楚鞭挞他,羞辱他,甚至为他咬的齐衡之都不见了。 齐衡之不见了。 他不见了,他发怒了吗? 因为自己… 自己的亵渎。 自己的贪婪。 谢眺全身发着抖,他沉浸在自己恐怖的幻想里,齐衡之抛弃了他。 他的牙齿上下打颤,发出磕磕的声音。 齐衡之.... 很快的,他没有犹豫,去抓自己的衣服扣子。这件衣服谢眺总穿着睡觉,穿得扣子都松了,他用的力气很大,着急着控制不住力度,哗啦一声把整个前襟都扯开了。 他向在幻想园一般,将自己整个身体,都赤裸了出来,跪在地上,全然臣服。 赤裸是惩罚的第一步,让人放弃遮蔽,放弃尊严,将隐私全然交出来,是幻想园用于调教MB的第一步,也许是印象太深了,此时此刻谢眺自罚的第一步,竟然也是这样的开端。 极度的恐惧让他丧失了理智,还是没有齐衡之,谢眺在等待,等待那个根本不可能的存在的原谅和回应,等得越久,拖过每一秒,谢眺的脸就更加苍白,跪了一会,他的唇全白了。 如果是别的时刻别的人,也许此刻谢眺不会这么失控, 但就在这么一个时候,真是阴差阳错,生生该谢眺去受这个罪。 此刻他太明白。 不是因为情欲,不是因为那个荒谬的幻想而自慰,他是因为思念,思念齐衡之,思念他的人和陪伴,才做错了事。 可是像他这个一个人,被允许思念齐衡之吗? 如果被发现,他惶惶,如果齐衡之知道了,如果齐衡之知晓他的痴心妄想,会,会,会原谅他吗? 谢眺已然乱套,他得到回应,等待得久了,终于,一滴眼泪滴到了地上,搭在木地板上,啪嗒一声,湿了一块。 齐衡之…齐衡之放弃他了? 又是一滴眼泪,那么重,那么轻,又滴进了尘土里。 一定是!一定是他给自己的惩罚还不够,所以,所以齐衡之还不能原谅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响在他脑海里,一定是的! 如同一阵强心针打进心脏,他突然振作起来,抹了抹湿润的眼眶,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站得着急还险些摔倒,幸好忙乱中扶住了沙发,才稳住了身形。他却不管不顾,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这个空空的房间,他在找,他在找惩罚的工具。 没有鞭子,没有尺寸,没有利器,最后,谢眺找到一支钢笔。 “齐衡之…齐衡之…”谢眺忍不住喃喃。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原谅我的思念,原谅我的不要脸,原谅我卑贱无用的感情。 他仍跪在刚才那个位子,向着沙发,打开钢笔盖,那钢笔尖锐的头在落地灯下闪着些微刺眼的光。 他高高地扬起右手,就要往自己的左手上臂刺下。 划下的一瞬间,谢眺用力一偏,墨水在手上划出长长一道痕迹。 他突然想起,他整个人,都是齐衡之买回来的。齐衡之介意自己的身体,就像那时候让自己脱光了验证一样。如果,在他未允许的情况下,在身体上留下丑陋的痕迹,若被发现,齐衡之是不是更不会原谅他? 他是不是可能被直接丢弃,就像那时候齐衡之 怎么办,谢眺全部办法,凄切得低喊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做错事却没有得到惩罚,一定是最严厉的惩罚。 那是遗弃。就像再也没有的垃圾,被打包起来,随手丢弃在垃圾桶里,就像齐衡之曾经对待他的那样,将他遗忘,将他放弃,将他一个人留在地狱里。 谢眺崩溃了。 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猛地爆发出一声哭嚎,他哭得摇头,眼泪如雨,为自己薄弱的意志而悔恨。为他的欲望后悔,为自己累赘的感情而后悔,他恐惧,他害怕,怕得胃部的旧疾也被激得隐隐生疼。 泪光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正握成拳头撑在地上。 那是沉默,除了她的眼泪打到地上的声音,夜晚沉静无人。 谢眺突然直起身子。直直地跪起来,将自己撑起来,摆出虔诚的姿态,那是信徒面对信仰,全然献祭的姿态,他的哭泣也止住了,眼泪还在脸上,却露出一种尘埃落定的表情。 幻想乐园_73 然后他扬起手,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腹部。 那一拳头很狠,打在他本来就 动过手术的胃部,只一下,就疼得他缩成一团,用力地抱着自己。 他脸上最后一份血色不见了,冷汗冒了一层,整个青筋爆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眼前一瞬间就花了。 疼,疼得如经历生死一样,谢眺缩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他抵在地板的面容却露出笑容,因痛苦而扭曲的笑容。 好疼,他想。 这样可以了吗?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可以赎罪了? 齐衡之,这样可以吗? 还是没有回应。谢眺还在等,当然,怎么可能会有回应。 不够吗?手撑在地上,颤微微地,谢眺把自己撑起来,用尽全力,让自己跪回刚才那个姿势。 我可以,我还可以,我还可以再惩罚自己。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我…我都可以。 他笑得凄然,又笑又哭。 爱是罪己。 罪是爱你。 风吹起窗帘的一角落,影影绰绰,谁都不知道,这个小房间里,有一个人在这么折磨自己。 不知道捶打了自己多少下,谢眺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他滴出来的汗和眼泪一起,在地板上融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他只能蜷缩着,用尽力气,爬向角落里的衣柜。 齐衡之在这个房间睡过几次,留下了几件衣服,里面有一件大大的浴袍,绒面的料子,齐衡之喜欢那件,常常穿着。谢眺此刻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还强撑着,爬到柜子边,打开了衣柜。 一打开,柜子里齐衡之的味道扑倒了谢眺脸上。 齐衡之。谢眺脸上流露眷恋,他用仅剩的力气爬进了衣柜里。 他被齐衡之的气息包裹着,一呼一吸之间,都是他身上惯用的香水味,清的,香的,熟悉的,令谢眺心安的味道。 “齐衡之…”谢眺抱起那件睡袍,是,就是齐衡之。他只能小幅度的动着,一只手拽着,左左右右摆弄了好久,把那件衣服严严实实地披在自己身上。 那是齐衡之的味道,紧紧实实地包裹着他,那样暖,那样好。 “齐衡之”抱住了他,齐衡之原谅了他,他的惩罚被接受了。 谢眺笑了一下,满足的,他实在是累了,“谢谢你,谢谢你齐衡之。” 谢谢你的宽容。 就像齐衡之真的抱着他那样,谢眺陷入黑甜梦乡。 墙上壁灯,有一点红光如星星眨眼般,慢慢闪烁。 第42章 命运 谢眺夜夜失眠。 其实已经是旧病了,从他进了幻想乐园起,每个晚上都是交出身体,任人安排的时间,他惧怕夜晚,恐惧黄昏的到来,因为这意味着时间到了,他就必须脱下衣服,露出身体,放下最基本的羞耻,成为幻想乐园的一朵玫瑰。 任人采撷。 陪酒的客人层次不齐,他曾经遇到过很好的客人,也遇到过很恐怖的客人,把他拷在床柱子上,用皮带抽了整整一个晚上,或用普通的蜡烛,滴得他一身的水泡。 有客人不戴套强奸他,客人说:“你又不怀孕,矫情什么?” 第二天谢眺紧急吃了阻断。但他总觉得来了这个地方,自己越来越脏了。 脏得彻彻底底。 他的身体越脏,内心就越讨厌自己,仿佛他的驱壳是一个懦弱的木偶,灵魂却是个高高在上的苛求者,他咒骂驱壳,你这么懦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懂拒绝吗,不嫌自己脏吗? 你怎么不去死? 驱壳能怎么办?他不会说话,只能紧紧地环着手抱住自己,将身体缩成一个蚕蛹。 每一次闭上眼睛入睡前,那些手,就从黑暗里伸出来,抓他的脚,扯他的手,肮脏丑陋地拉扯着,抚摸着,将粘腻的恶心糊满他的全身。 这样破破烂烂的身体和灵魂,让人如何去爱? 他愤怒,他很生气,突然甩了自己一巴掌。垃圾,贱人 贱! 谢眺更加愤怒起来,很用力地狠摔了自己的脸。 他愤怒。气自己的软弱,气自己守不住心。 你凭什么喜欢齐衡之。 他实在是太恨自己了。他的爸爸,他的植物人妈妈,他每一个晚上都被强奸。这样破破烂烂的自己,他有什么资格? 谢眺缩成一团,呜呜咽咽。 “我一定….可以不去爱你。” 谢眺第一时间选择了自伤,他已经习惯了痛苦。痛苦带给他安全感。但又有谁会真的喜欢痛苦呢?实在是齐衡之对他太好。 幻想乐园_74 从那夜失控开始,谢眺陷入了更频繁的失眠。 他一面谴责自己,又一边爱护自己。想劝说自己。你不要去喜欢他,不要越过雷池,那苦口婆心的自己对自己说,你不能够。 每一天,当太阳升起,他与往常无异,用力饰演正常。而夜幕降下,夜夜无法入眠。 齐衡之依旧没有消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进入了无信号区,与世隔绝的他并不知道谢眺正在经受内疚自责的炙烤。 也许有些人真的有不配爱人的理由。 苦难像泥巴一样结在他身上,烈日里晒着炙烤,就像糊了一层厚厚的水泥。塑造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粗糙的表面,被苦难拿捏着,捏成扭曲的形状。 ※ 某个夜里,谢眺梦见了过去。他走在高中放学回家的路上,风吹过,树叶落下来,金黄的叶子落到他的头发上,是秋天也有的舒适美好。 高考的谢眺回到家,放下书包,看到的不是爸爸家暴妈妈,拿着高压锅锅盖往妈妈头上砸的画面,而是爸爸抱着妈妈,塞给她一个小盒子,爱人间甜甜蜜蜜,连谢眺关门脱鞋子的声音也没听到。 “恭喜你谢眺!以后就是一名大学生了!” 父亲高兴起来不管不顾,抱着他直转圈,妈妈也为他做了一桌好吃的,他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去露营,去旅游,去参观谢眺的新学校。他的爸爸抱着他的妈妈,也抱着他,用快乐的语气大声地说:“谢眺!你是我们的骄傲!” 上了大学的谢眺没有发生那个变故,他自然而然地学习生活,结交学校里的好朋友,谈上了恋爱,他没有遇到幻想园的那套生存哲学,是一个自由快乐的青年,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快快乐乐地在校园里的银杏大道里散步,女孩子穿着抓绒的衣服,粉嫩嫩的。谢眺虽然看不清那女孩的脸,梦里却觉得自己很爱她,也很爱自己的生活。 转眼就毕了业,成绩又好,经历也多,又有自己的天赋,谢眺进了一家外企。他穿着得体的衣服,每天准时上下班,偶尔面对客户宣讲时穿着正装,袖子刚刚好扎起来露出小臂, 健康的身体一眼就看到了。 有多少人爱他,有多少人欣赏他,有多少人看着他,为他叫好,他们都相信,这是一个乐观的前途无量的孩子。 谁说不是呢,谢眺自己也开心,施施然地走在大街上,走进满城的灯火霓虹里。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和和美美的恋人,有向上发展的工作事业,有开心自在的心灵。 他朝前走,脸上满是笑。 可这一路霓虹越走越少,越走越暗,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四周的房子建筑业越来越少,慢慢地他的衣服也不见了,先是电脑包,衬衣,再是裤子,最后到一条可怜兮兮的内裤时,他害怕啊,害怕就这么被扒光了,他用力地扣着,捂着那么可怜的一块布,可有什么用,风更大了,卷过来,就将他最后一点遮罩卷跑了。 他是赤条条地一个人了。 苍茫间,又有很多人叫他,一声声的呼喊像海浪一样,向他劈头盖脸而来。 “谢眺!谢眺!你跑不了的!” 又有人叫他,是来收高利贷的。 “你叫谢眺?今天你就是幻想园的人了” 是幻想乐园里接手他的经理。 “谢眺!脱!” 是那些拿着酒,要他脱衣服,要他喝得为胃都要翻过来,仍要接着喝酒的客人。 是那些不管不顾,把手伸进他衣服的客人。 “谢眺。” 是齐衡之。 谢眺是吓醒的。 随着一声声来自现实的呼唤,他的美梦终结,他“正常的生活”崩塌,他醒来,躺在锦绣里,却孤零零的一个人。 醒来就再难睡着了,谢眺起了床,上了厕所,去了酒厅倒了一小杯威士忌,酒端在手里,他才有一种真实感。此刻他在齐衡之的小楼里。 枯坐到夜半,坐到几乎快入定,他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有消息进来。 他看了一眼信息,时间从此就像凝固在他身上,双目瞳孔像呆滞一样。空洞如人偶。 第二天,谢眺溜出了小红楼。他径直去了市中心医院。 Tini躺着,脸上绑着绷带和纱布,脸上一片青紫。包扎得反常的丑陋。谢眺看了看床板上的诊断书,上面写着大大的脾脏裂伤。面色有些凝重。 Tini上次玻璃扎进腹腔已经做过手术,这次从脸上的外伤看就可以知道伤的不轻,尽管收拾过,却还是丑陋又狰狞。他皱着眉想着tini的身体,这时候,tini微微地侧身,醒了过来。 谢眺帮他翻身,看他不舒服,发现他的尿袋已经接近满了。就顺手帮忙把尿袋换掉。 “怎么会伤这样?” “谁把你打成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 谢眺着急,话语像连珠炮一样,Tini身上还疼着,麻醉刚消:“是我该的。没事。” Tini不愿意多说,内情是有的,他此刻眼里有些强忍的遗憾。但很快收拾心情,他对谢眺说:“我感染了HIV。” Tini很愧疚,他的愧疚写在脸上,面对无辜可能会被他连累的谢眺,Tini语凝了。 “我知道…” “你还记得吗,那天我留了很多血,我记得,那天你的手上,是抱着止血贴的。” “谢眺,对不起。” 那一会,谢眺愣了,老久,他心里空得灌满了风。 谢眺是走出医院的,漫无目的的走着,上地铁,过小巷子,走过天桥,绕着绕着,发现自己 原来是走到原来家边上的麦当劳。 他看着那个黄色的大大的M。发愣。旁边有人都看着他了,有谁会在大下午的,站在马路边,看着麦当劳的牌子发呆呢? 幻想乐园_75 谢眺推了门,要了一份炸鸡和雪糕。 他在幻想乐园时就喜欢麦当劳。 麦当劳二十四小时营业,二三十块钱就能吃到大块的肉。一个人吃饭也不会太尴尬,在很多个他一个人下班又饿又累的时候,当他饿得不行忍不住的时候,吃麦当劳。 当他觉得生活苦得不行,吃麦旋风。 此刻他看着手机页面上的文字 :“艾滋病是一种危害性极大的传染病,由感染艾滋病病毒引起。HIV是一种能攻击人体免疫系统的病毒。” 雪糕放在一旁化了,鸡翅放在一旁冷了。谢眺呆坐着,然后他打了个电话。 齐衡之的电话接不通。 第二天谢眺自己去了疾控,他觉得自己很自私,联系不到齐衡之就应该给他发信息啊,给他发邮件啊,找他身边任何谁都好。必须告诉齐衡之他是一个可能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可是他又是那么的卑劣, 想要拖一拖,拖到真正结果出来的那天。也许呢?也许就有侥幸呢? 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快要走不到了。 每跨出一步,都耗费着他几乎全部的勇气和力量。 然后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的时候,又把他拽进了万丈深渊里。 谢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长长的走廊有走来走去的医护,穿着白色衣服。有男朋友陪着来的小男生。还有一群穿着校服的男孩子,他们甚至是结伴来得,背着书包还在一旁说说笑笑。 只有他一个人,不像在等结果,像在等宣判,等悬在头顶的侧刀滑下来。 拿到阴性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眼泪滴到了未干的墨迹上。那张报告被他折叠起来后,放进了口袋里。 那夜谢眺坐在窗台上坐到了天明。 静谧的黑夜让谢眺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其实从下午医院的长凳上,谢眺就已经,已经听到了那些细碎的,柔韧的,挥散不去的话语。 “你看,出了错也不要怪别人,你也有罪。” 刚见面时,谢眺就在齐衡之面前出尽了丑。 去了南城,因了他,齐衡之被人刁难,当众打脸,背地里难听地非议,以身涉险。 在北都,因为齐衡之对自己太好了,好得谢眺生出了一点侥幸,好像他不是齐衡之的麻烦,而是能给齐衡之带来欢乐,被珍视的人。 他谢眺就是这样没用的人。 懦弱,无争,低贱!整天做一些让人瞧不起,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事情。 酒宴上惹事也是,,在俄国也是,今天也是,放着齐衡之家人的面出丑。 他突然很愤怒。那种对自己自身深深地厌恶催动他扬起手,啪一声,响亮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那是真的疼,他这一张甩得很狠。谢眺脸上泛起红紫色的掌痕迹。 他对自己的愤怒是真切。 怒其不争,厌其入骨。 你看你,什么事情都做得这么烂,装什么无辜。 他冷笑着,嘲讽自己。 他听到自己对自己说,总是给自己找借口。明明都这么烂了。还硬要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难道你自己不是烂货? 他是吗。谢眺问自己,他的胃又开始疼了。绞痛让他不得不弯曲身体。趴伏在地上,匍匐着痛哼。 确实,他真的是,烂。 谢眺点点头,告诉自己。 没有他们身份的鸿沟,没有那些狼狈的往事,探究恶意的目光, 他仍是个麻烦。一个沾染上,就会让齐衡之碍手碍脚,丢脸,损失,被议论的累赘。 没了难堪,有非议,没了非议,有他的狼狈惊慌,就算这些都没有,他甚至可能染上病,不声不响地害了齐衡之。 他甚至丑陋得不敢告诉齐衡之,他那些肮脏的过往,他肮脏的身体,可能让齐衡之也染上疾病。 谢眺突然就明白了。 扯开了自愿不自愿的遮羞布,他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自己心中的回响。看到这个残忍的真相。 自己是走在沙漠里,衣不蔽体的人。 被命运抛弃,置在荒漠里艰难爬行。 他多么多么地渴望,在前方不远处的清泉。 可没靠近一点,就会被清泉的甜美滋润吸引,他快干涸的身体已经扛不住那样的诱惑。。 齐衡之就是那水。 可他没有资格。 他有丑陋的手,重重的罪做脚铐,拖得他靠近不得。 更何况….他宁愿自己被命运折磨。也不愿意齐衡之沾染上一丝不应当的阴翳。 不能让齐衡之受他一点拖累。 决定的种子在他心中埋下。 幻想乐园_76 谢眺突然想起他以前初中的时候,热血梢头的少年人强说愁滋味,有些偏激的人会拿玻璃或是尺子划自己的手或脸。只为了在自己身上留下一点恋人的印记。 一旦恋爱了,就一定要买定情信物,比如对戒,比如刻着对方名字的木牌,结一个同心锁。更甚者,一定要在身体上纹一个爱人的名字。 人小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借助外物,却证明爱的存在。 他就有点像,只是早已不需要任何外物。 几年如一日的贪恋爱慕。早已将齐衡之的名字,一笔一划镌刻在他的心里。 他软弱,那血肉做的心,一刀刀刻上去,钻心的疼。疼过了,血流过了,结了痂,从此死死的刻下了这个名字,抹也抹不去。 决定使人勇敢,谢眺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并没能安稳睡到天亮。 半夜谢眺被电话吵醒,电话那头,护士着急慌张的声音刺痛他的耳膜:“谢眺!你快来医院,你妈妈心跳停止了!快!” 啊! 谢眺疯了似地挤出了被窝,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再爬起来,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往外冲。 妈妈!妈妈! 不要走。 眼泪不停地从谢眺的眼眶里飙出来。 天塌了。 他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第43章 失踪 齐衡之的嫌疑艰难洗清. 他着手反扑调查,每日连轴转。接过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刘琦的电话拨进来。 刘琦稳重,很少这样直接打电话过来,他招手叫停了助手,接起了电话。 “二少,小楼的监控系统五分钟前被入侵,我的人在做拦截。问问您的意思。” 黑暗中的那双手真是越伸越长了。齐衡之听着,看向窗外,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检查所有监控的情况,搞清楚他的目标。” “好的。”刘琦在那边应对谨慎。 齐衡之在小红楼监控除了他的书房其他地方都有布点,当时因南城局势不明朗,为了提防,都是用局域网传送防止泄密。齐家搞侦查和反侦察家学渊博,设监控时齐衡之就留了一手,时常关注着。 没想到他人都离开北都多日,还有人惦记着他的监控。 齐衡之拨了电话给林堂,言简意赅让他去跟刘琦对接,必须把所有监控的情况都核查一遍。这口锅扔下来,顿时林堂的天空就失去了颜色。 他倒是高效,嘴上归抱怨,登上了内网之后点开了视频库,对着几十个G的视频,视死如归地看了起来。 是日深夜,不明网络攻击才算停止,刘琦手下的人把记录筛查一遍,确认没有丢失,就把集中攻击对象列表清单给到林堂,林堂已经在电脑前盯了监控一天,一时间困得不行,迷糊着眼睛,就点进一个视频。 深夜无风,办公室的白炽灯亮如白昼,林堂手边的咖啡杯突然被重重放下,一声巨响,咖啡溅出杯子,他迅速地站起来,很惶恐地回头看了一圈,看向玻璃幕墙外空荡的办公室,然后他拨通了齐衡之的电话。 “齐少…有个东西,你有必要看一下。” 齐衡之今天的会被打断了五六次,已然有些烦躁。那种烦躁山雨欲来,令人喘息都费力。他扯松了领带,跟助手耳语几句,中断了会议。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电脑中林堂传过来的视频还在加载。此时是国内深夜,琐碎事情林堂也不会现在要他知晓。齐衡之还是看着窗外,他想着今年的夏天真的来得有点早了,连这炙热的天气,都让他徒生厌倦。 叮。 电脑的加载结束,齐衡之坐回电脑前,打开了视频。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是谢眺在绿湖喜欢睡的那件小卧室。他看了一眼底下那行时间,他离开一个月后。 这趟远行,出来得实在太久了。 小卧室的监控安床面墙上的壁灯边,是个微型摄像机,齐衡之看到画面中,谢眺在小沙发上坐着看手机,边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那是他睡前的习惯,抱一本书看着。 也是因为太久没见谢眺了,他没有快进画面。 他想念谢眺。 画面中,谢眺脱下了裤子,听不到声音,齐衡之被他的举动弄得不明就里,等了一会,谢眺把自己的内裤也脱了下来。然后,露出自己的性器,他硬了。 齐衡之的呼吸用力却慢了下来,他的心跳随着谢眺的动作生乱,然后他看到谢眺摸上了自己的性器,他在自慰。 齐衡之没见过他自慰的样子,而在监控中看着爱人自慰总有些偷窥的感觉。齐衡之不知道此刻自己,但他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重,林堂刚才电话中声音的惊慌,不会是因为这样一段视频。 无声的画面如默剧,谢眺突然间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隔着屏幕,齐衡之都能感受到他的畏惧和绝望。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全身赤裸地跪下了 齐衡之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体不自觉前倾,手把鼠标捏得几乎碎裂。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见画面中谢眺的眼里掉出眼泪,然后他站了起来,在房间中好像找这东西的样子。 齐衡之心神被牵引,对着谢眺最后的动作,他看到那是一支钢笔。 那只写下谢眺名字的钢笔。 那之后,齐衡之睁得大的眼睛,映着画面中斑驳闪动的影像。 谢眺将钢笔戳进自己的手臂,却半途而废。谢眺眼泪如雨,哭得崩溃。谢眺献祭一般的动作,他扬起手,重重地捶打自己的腹部。 “谢眺…”齐衡之的心跳因极度震撼重重地跳动,痛苦自心而起,蔓延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谢眺要这样对待自己。 幻想乐园_77 他的胃做过手术,因为胃进过医院,监控没有录音,他无法想象,谢眺当时的声音,他的哭声,会有多凄苦。 但他哭成那样,哭得眼泪在监控里都反光了,他不疼吗? 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害怕。他更痛苦,他不明白,他难道就不疼吗? 齐衡之拿起手机的手抖着,他不知道此刻打给谢眺该说什么,但不管说什么,他一定要在这一刻听到谢眺的声音。 电话接不通,取而代之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林堂,我一个小时后到机场,给我最快的飞机回北都。” 他要回去,有那么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一定要在现在,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谢眺。 一小时后的飞机上,齐衡之看着窗外的云,此时上空晴空万里,齐衡之千头万绪,看着云海白浪被飞机抛在身后。他从未,从未如此慌张,从未知晓原来自己对谢眺的了解这么少。 他的心被挖空了,血肉淋漓。唯有找到叫谢眺的那一块血肉来填补。 他到达北都机场已经接近黎明,林堂和刘琦站在出口处等他,两人神色虽极力镇静,倦容却难掩不安。 见到齐衡之,林堂知道最难的那一刻来了,他开口,已是噩耗:“齐少,谢眺失踪了。” “嗯”齐衡之点点头,仍是沉默。 已经是第七天了,齐衡之几乎动用了他所有能动用的关系,雷霆般寻找着这个失踪的情人,道上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都有,风声四起,而此刻风暴的源头,正经受着同样的煎熬。 他已经几天没合眼了,眼中狰狞地布满血丝,露出疲倦的神态,却不肯休息,甚至是一刻不许自己合眼。身边的烟灰缸堆了满满的烟灰和烟头,林堂趁着齐衡之还在沉默,轻手轻脚地换了个干净的,他们都知道齐衡之的状态不对,却没有人敢劝阻。 查一个人的失踪,一般的思维是个人信息的使用,如身份证乘车,住店登记信息,信用卡刷卡信息等,或者是图像信息的筛查。国内目前人像识别系统与功能越发成熟,各大机场火车站。建筑在城市中每一个监控录像,甚至是精度为十米的监控卫星,可谓天网 ,将亿万生灵笼罩在天网之中。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辅桐,北都,南城,谢眺的大学,谢眺母亲的疗养院,所有齐衡之能想到的地方,都配备了相应的人手,日夜监视,企图得到一丝信息。 除了这些,齐衡之这几天带着人,上门把幻想园给掀了。 奇怪的是,谢眺像一滴水融进大海,从此无声无息。 搜查一无所获,每过去一秒,他担心谢眺受伤,担心他无处落脚,无所依傍,受饥受寒,更怕他死了,一时心死,自杀了。时间没过去一刻,齐衡之就越加焦急,担忧,气恼,焦虑,包裹着齐衡之,甚至令他快要窒息了。 他像困兽,发狂地发泄,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克制自己。 他快死了。 “齐少,要不从家里入手?” 齐衡之似乎是听入了耳朵,侧过身子,看着林堂,示意他接着往下讲下去。 他本是不忍看着齐衡之颓唐才顺口一说,脑袋急急地转了起来,“事必有因,谢眺这样走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黑白道我们已经安排下去查了几天,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过来。眼下与其干着急,不如从缘由这方面下手,有了因,才好找果。” 齐衡之仍是听着,却流露出思索的神情,林堂松了一口气,忙接着说:“不如就从家里入手,谢眺住了这么久,总会留下些痕迹,聊天记录,通话记录,甚至这阵子见了什么特别的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了解清楚了,我们也好有些头绪。虽然这样做侵犯了隐私,事情紧急,您看呢?” 齐衡之抬起头看,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他的声音嘶哑:“你安排吧。” 齐衡之被强行带打了镇静剂,安置在家中休息了一个下午,短短三四个小时,是他几天来唯一眯眼的时间,齐靖之本以为他会休息一会,就关上了门守在隔壁的房间,没想到到下午日暮黄昏时,齐衡之房中传来一声惊呼,他匆忙推门而入,见到的正是面色惨白,如见鬼魅的齐衡之,失魂落魄地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坐在床上,难掩颓态。 齐靖之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晚上齐衡之又出了门,他去了李冉处,其实事情一个电话就能交代清楚 ,齐衡之却固执起来,哪怕是看一眼录像也好,一定要自己出门,齐靖之知道此时不能来硬的,让刘琦开车送着,浩浩荡荡出了门。 李冉在监控室等他,情况搜寻仍是一无所获,全国的监控系统,出入境记录加上都没有匹配信息,甚至部分区域加上了民警走访,再加一等,就是对待重型逃犯的规格了。 但这样合适吗? 总不好拿通缉犯的待遇对待谢眺,一旦到了那一步,流言都是小事,李冉在系统里,更知道如果传递了错误的命令,下面人有些邀功心切的,事情就有可能变得更坏。 李冉当机立断,只留下普通的图像搜寻,晚上见面时对着齐衡之一脸的憔悴焦急,也硬是把事情和他讲了个清楚。 齐衡之沉默了半晌,和李冉道了别,铁青着脸一路一言不发,面色灰白如纸,连刘琦这样的铁汉都流露不忍。 天气已经凉下来了,到达齐家大宅子时,齐衡之站在门前,凉风包裹着他,旅人在途,是否够吃够穿,他看了一眼夜灯,才推开了门。 没想到林堂面露喜色,就站在客厅等他,见他会身,急急忙忙道:“齐少!找到了谢眺的博客!” 【番外 未能寄出的信谢眺】 齐衡之: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是深夜,前几天母亲在太平间停留一日,安排到了殡仪馆进行火化了。谢谢你的安排,让她最后的日子很安详。我常来看他的时候,还抱着她也许能够重新醒过来的想法。但她走着也没有痛苦,总之还是要谢谢你。谢谢。 我的妈妈已经睡了几年,从我大学一年级开始,从我父亲欠债进监狱开始,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真的有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一了百了了解自己的想法。但是她不能没人照顾。那件事情之后她就一直躺着,我再也听不到她说话,看不到的的动作和表情。其实在她能动的时候,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的爸爸是个画家,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教我画画,带我玩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我的妈妈则是个老师,她很温柔,备课的时候让我坐在他旁边,她会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教我做功课。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家里开始有点变化,寄宿学校每周只能回一天家里,妈妈总是瞒着我,其实她的身上,都是伤。我是怎么发现的呢?你会不会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因为有一次我回家早了. 那一天我周五晚上就放学了,我发现在我的家里,我爸爸搂着另一个女人,而我妈妈被我爸爸,按在地上打。 那时候,还有两周我就高考了。 考上大学之后,我妈妈决心和他断绝,带着我,我们到了北都,我们找了一个小房子,住了下来。 我以为日子会变好,至少我们离开了不配做我爸爸的人,去到新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然后那个男人捅了人,吸了毒,欠了钱,找了我妈,想要我去抵债。我妈瘫了,把自己弄进了监狱,把我卖给了幻想园。 对不起,这些琐碎的事情,我不应该跟你提起,我想你也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 幻想乐园_78 我并不是,我并不是从来都那么下贱。 齐衡之,请原谅我的大胆和放纵,其实我想直呼你的名字,很久了。 如果我是一个穿着衣服的人,站着,能够走到你的面前,跟你说你好,齐衡之,很高兴认识你。这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我看到过很多人,他们遇见你,向你介绍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饱含希冀,自信的神色,他们渴望你的回应,渴望被你记住,渴望你平等又珍重地与他们交谈。 我也一样。 对不起,这让你不舒服了吧,像我这样的人,也渴望被你看到,渴望很自信地介绍自己,我总是很羡慕他们的,你身边的那些人,他们站着,穿着衣服,可以抬起头颅,他们可以大方介绍自己,我也很想,走到你面前,跟你说,你好,我是谢眺。 但是我不行。我不配。 有些人注定像云朵,星星,和月亮一样,干净明亮优秀而高不可攀。 齐衡之,你就是这样的人。 她走的时候我陪着,她的手冷了,我想帮她捂热,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齐衡之,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无意有意做过的所有事情,不管是我还是母亲。 现在她走了,我想带她回家。 你还需要我吗?我看过他们看你的眼神,我觉得可能不需要得,有很多比我好的人,愿意为你服务的,我是很差的人,不管是娈宠,还是一个摆设。 谢谢你帮我还的钱,等我攒够了,我会还给你的。 谢谢你曾经的照顾,非常非常地感谢。如果你能接受,我想把下半生所有的好运都给你,虽然我没有这样好的东西,但只有有一点,我都是可以给你的。 你会有站在你身边,他会是清白的,穿着衣服,和你站得一样高的优秀的人。 而不是我这样,永远都跪着,赤裸着,懦弱低贱的人。我不配。 祝你一切都好 第44章 日记 日记 2X14,09,19 (齐衡之点花后一个月。) 今天妈妈并发了肺部感染,进了手术室,现在在ICU观察,情况还得看24小时后的感染情况。 这个月妈妈这样好几次了,神经受损会很多并发症。 她的情况不太好,幸好最近我的客人没有来,我可以请假。 日记 2X14,09,21 妈妈的情况稳定了一些,现在还在ICU观察。今天去交了钱,这个月的钱差不多花光了。 今天以为要先跟经理借钱,我没跟他借过,不知道能不能。但下午跟他一提多安排工作,他说客人上次的钱下来了,我可以先去拿。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还这个月的债了,妈妈的医药费也续上了。 谢谢这个客人,真的非常感谢。 日记 2X14,09,25 请假一个星期,我怕再不回去经理要生气了。 回去了才知道点花了以后的MB不能接外客,一段时间内只能给一个客人服务。 其他时间可以培训或者去巡场子,做展示。今天很闲,早早下班去看了妈妈,她的情况还好,我松了一口气。 我还不知道我的客人是谁。 日记 2014,X9,25 浪姐说点花就像客人摘花,点了我就像他的花一样,只被他养着就好。 他还告诉我我的客人叫齐衡之。是齐家的二少爷。 日记 2X14,10,20 妈妈的情况有些反复,感染时好时坏,身上的皮肤病和尿道感染又复发了,我最近都睡在医院。但白天人进人出,虽然没办法好好睡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浪姐说点花说明客人喜欢你,喜欢你才点你,点花不便宜,他付的钱,给了园里,还够给我发奖金,说明真的不少。 但他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我不敢问浪姐是不是别的客人也这样,给了钱不来。但好像不是的,我看到有些客人总是会来的,带他们的公关去喝酒什么的。 我不是很能喝,我还不会。浪姐叫我学。 但如果是我的客人需要,我可以陪他喝。 我想谢谢他。 2X14,11,02. 昨天是单身情人节,园里又办了活动。 寂寞的人总有各种名头狂欢。店里缺人,妈妈的情况还好,所以我回去帮忙了。 坐在吧台的时候,隔壁组一个不常见的MB过来找我说话,说了几句他就说起我的客人,说他打赏MB多阔绰,说他多好,多有钱多有名。 我静静听着,等他终于说完了,他说:“我看他点了你,却从来没来过啊。” 浪姐帮我挡了,他说齐少很忙,但钱没少给。 那个人讪讪地走了。 幻想乐园_79 其实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做得不好,他不喜欢我了。所以不来了。 虽然.......我只有一次,我也不是很懂。 希望吧,我也不知道,没有办法。 如果… 2X14,11,05 今天狼姐给了我们摘了牌子的几个人一人一个盒子,我打开看,里面是项链。 他们都打开了,我才跟着打开,里面是一个项链,一个小小的吊坠,刻着“齐”。 我那时候脸红了,浪姐说我把他戴起来,就不会有不礼貌的客人。也不会有那些看戏的人来找我的麻烦。 这不像一个名牌,像一个护身符。 2X15年 02,04 今天是除夕,医院里人少了很多。妈妈今天的情况还不错。幻想园人少了些,浪姐给我放了两天假,今天到医院陪妈妈。 今年的新年有些冷,电视说北方会有冷空气。不知道北都还会降温多少度。 我知道冷,因为手上长了冻疮,打字疼。 病房的电视晚上播了春节晚会,很热闹,红红火火的,不知道妈妈能不能听得到。 今天有一个同事,他和我一样也是被点花的,他的客人来看他,给了他一个红包,说是压岁钱。 突然想起整个冬天都没有看到我的客人。 我不是想跟他要钱!真的,我的钱够花! 只是毕竟是过节,不知道他在哪里,冷不冷。 祝他新年快乐,有人给他压岁钱。 2X15年 02,14 今天是情人节,店里很多客人来。 我不能出台,只能陪浪姐招呼客人,他似乎拿我做招牌,“齐衡之的人”,说出来好像很有面子,很能揽客。 我看到朋友圈里,今天是大学注册的日子。 去年的时候我看到这些会难过的,会很难过。但今年我能看了,能盯着那些字看。 还清钱之前我不能上学了,带着妈妈也很难,但我没有去年那么难过了。 祝我的客人今天也快乐,今天是情人节,希望他送出玫瑰。 2X15,03,04 麦当劳出了樱花雪糕,向航下了班约我去,他说买一送一。吃了之后说像牙膏一样。 他很好笑,人很好,会唱歌弹吉他,好像以前是酒吧驻唱,欠了钱才到这里来。 他甚至有女朋友。 我没有深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也许我的爸爸和妈妈算是我的秘密,幻想园也是我的秘密。 2X15,04,12 今天向航说我可以百度我的客人,他是名人,一定能搜出来一些东西。 啊,我怎么没有想过这个呢?但我不敢在人前搜,回了家我才敢用手机查。 我一直记着,浪姐说他的全名是“齐衡之” 我不知道是恒还是衡,都搜了,搜衡的时候出来了图片。 我不是很敢看,但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看了。 那是一种合照,按在一个大招牌上,有好几个人,有点模糊,放大了我才看到了他的脸。原来他是这样的,我太久没有看过他,那种感觉很陌生。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精神。确实是他,我大概记得他的眼睛。 我又看了几篇报道,他说一些事业上的事情,好像很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感觉很奇妙,我的客人是他,我和他有关系。虽然是这样的关系,但我受了他的帮助,还拿着他的钱,我总是要感谢他的。 2X15,05,13 今天我和人发脾气了,在幻想园里,我打了人。 起因是他弄断了我的项链,一个喝醉了的MB ,来找我的麻烦,他说“占着齐衡之的名号,嚣张什么!那么多奖金,凭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嚣张了,他越说越大声,吵了起来,骂了我,打了我,还扯我的链子。 “像狗牌一一样!”然后就扯断了。 我看着链子断在他手里,拽着链坠的时候,血冲到我的头上,然后我冲上去,挥拳揍了他。 他凭什么拿我的链子撒气。 我弄破了他的脸,自己脸上也一脸血。最后浪姐把我们驾开,都送了医院,他缝了针,我也是,缝在下颚。 向航说我傻,但我知道自己不傻,他弄坏了我的链子,那是我和客人为数不多的联系。 2X15,04,12 幻想乐园_80 今天浪姐告诉我,我的客人没有再给我钱了。 也许是用完了。 我也不能戴着那个链子了。 从第二天开始要挂牌了,那天他放了我假,我像孤魂野鬼,没地方可以去,一个人回医院坐了一天。 整天我都在想,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或者是失去了一个神。 晚上我看着他的图哭了,在医院的厕所里,大半夜的捂着嘴,哭了一个晚上。 大不了明天起我去卖,总能赚钱,总能还钱,妈妈还要看病,我不能先死。 但是我总是伤心的。 我总不能没有伤心的权利。 他是很好的,虽然没有来,但一直给钱,让我有时间请假照顾妈妈。以后没有了。 以后我也没有护身符了。 2X15,04,13 今天浪姐让我接待一个客人。一个晚上只有一个客人,说明他是包夜。 我有些紧张,但不能被发现,走进房间的时候,我发现他是一个中年人,雍容的感觉。他看着我,居然露出那种慈爱的笑容,像长辈一样。 他一个晚上都在跟我聊天。问我多大了,是哪里人,来幻想园之前做的是什么。甚至问我喜欢和男人做爱吗。 到十一点左右,他就离开了。 我不明白,但浪姐拿了一大笔奖金给我。 2X15,08,16 今天,我见到了我的客人。 他把我叫出去,把车停在路边脱了我的裤子,把烟烫在我的腿上,把我弄流血了。全程他很生气的样子。 一开始,我以为他还认得我,到中间,我以为他生我的气了,气我没有等他,气我重新挂了牌子。 到后来我发现都不是,他一点都不记得我,他送我回来的时候甚至跟我说了对不起,塞了钱给我。他一点都没有认出我。 今天明明不冷,我却一直在发抖。 我想告诉他, 是我啊。 是我。 想拿着项链给他看,想让他看看我的脸,我想让他记起来,他点过我。我是他的。 但我现在不是了,我没有资格。 他也不记得我了,我更没有理由去缠着他。 只是真的很疼。 我都不知道烟烫在身上能这么疼。 2X15,09, 今天服务的客人说齐少一直在俄国,他家里有事,而且去那边管理企业。 听说老人倚老卖老,不服管,给他下绊子。 怪不得他那天那么生气。 我听着给他加酒。 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3月后他没来看我,是因为不在国内,他那天那样,是因为心情不好。 虽然他还是不可能记起我了,但我还是觉得好受一些。 我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在客人的乐的消遣,本就不必要被人长记着,他们只要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好了,就够了。 2X15,10 今天和向航去看了一部电影,叫做COCO。 在亡灵之城,有一具骨头因为被在人世的亲人彻底遗忘而消逝,我哭了。 死亡不是真的死,被遗忘才是。我是被客人遗忘的玩物,虽然没有死,却被遗忘了。 片尾,小男孩哭着求自己的曾祖母想起她的父亲,他苦苦地哀求,想起他,不要忘记他。 眼泪占据了我的视线,我捂着嘴,不能让哭声打扰其他的观众,但我在哭,我在心里喊,想起我,想起我,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齐衡之。 ※ 15年没有下一篇了。 齐衡之看着空白的页面,心脏已经疼麻了。 为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谢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 幻想乐园_81 …… 齐衡之听不到声音,他看不到东西,眼前全是黑暗,他捂着眼睛,慢慢地,冰冷的眼泪从指缝间流下来。 为什么他一直以来都有自信,自己对谢眺仁至义尽了。 施以援手,帮忙还清欠款,处理他和幻想园的关系,让他不再过MB的日子,给他新的选择。 日子久了,连齐衡之自己也认为,这样就够了。 但如果感情是是这种能用对等衡量的可量化物质,现实中就不会有那么多怨偶。 此刻他回头看,自己十足失败。 他竟然没有发现谢眺这么苦。 他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在幻想乐园的堕落,在心底里否定自己,他对自己始终仰望,感谢,甚至依恋, 他那么卑微,将自己低进尘土里,甘愿将所有尊严捧到自己面前,亲眼见任由自己踩碎作践。 却毫无怨言,仍嫌弃自己不够好。 他的伤心不敢说出来,那些羡慕,妒忌,愤怒,怨怼的情绪都被他咬紧牙关收敛起来。 留给齐衡之的只有轻描淡写的“没事的。” 他的快乐小心翼翼,胆小着。藏匿着。也否定了齐衡之喜欢他的种种细节,明明那么感动,却强劝自己给一切加上施舍的标签。 却一点点用文字记录,用心刻画,将一点点恩情都全数记得。 甚至,他因爱自己而自罚。明知不能爱,却宁愿生扛,承下那些苦,仍克制不住要去爱。 一篇篇日志。最早的时间追溯到谢眺高中事情,齐衡之第一次出现在其中,是他们第一次点花后月余。 在这之前,齐衡之真的不知道自己对他这么重要。他想过,也许谢眺对他是恨呢?恨他多次抛弃,不管不顾。恨他囚禁自由,将他锢在身边。或是恨他自作主张。 原来并不是,一分都不是,谢眺对他的情谊白纸黑字,从相见一刻起,就是牵挂,都是胜过对自身爱。 而他都将这些思绪藏起来了,是因为他太自尊?亦或是因为他太自卑? 是他太爱齐衡之,还是他太爱自己? 齐衡之竟然也没有察觉,或者他趋利避害,选择了忽略? 爱人时,人与他一体,谢眺举刀自戮,那痛也传到他身上。 任刀割之痛蛛网般紧裹住自己,齐衡之任痛苦凌迟自己。 谢眺,让我找到你好不好。 ======================= 下一更:3月3日晚上 写这章的凌晨,我哭吐了。谢眺的苦就在于,他哪怕是对自己说的日记博客,也不能直接说出他所有的痛苦,他只能言尽于此,所有的言辞,只是他苦痛的冰山一角。 第45章 齐衡之躺在浴缸里,温水慢慢地浸上来, “2015,08,16 今天,我见到了我的客人。 他把我叫出去,把车停在路边脱了我的裤子,把烟烫在我的腿上,把我弄流血了。全程他很生气的样子。 一开始,我以为他还认得我,到中间,我以为他生我的气了,气我没有等他,气我重新挂了牌子。 到后来我发现都不是,他一点都不记得我,他送我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对不起,塞了钱给我。他一点都没有认出我。 今天明明不冷,我却一直在发抖。 这些文字他看过无数遍,已经能默背,但他仍在看,水漫得高了,快碰到手机的时候,他后仰着头,放下手机, 这是谢眺的日记。记录着和自己有关的心事,他却忘记了这一段过去。对谢眺所说的“见到”毫无印象。 2015年的8月,齐衡之回忆着,在记忆中逡巡。 那是他接手“金色”不久的日子。 久病沉疴,顽疾颇多,老部下自从齐修敏过世后齐靖之分身乏术,对“金色”管理颇松散,那些老人就蓄势敛财,占山为王,做了颇多说不清的勾当。“水至清则无鱼”本也是对的。齐衡之知道这个道理,并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是人惯久了就有惯性,恶习难改,还为难起他这个少东家来。 比如说他与客方谈妥的生意,后勤偏生掉不出护送的运输船队,要么就是生产方调不出产能,不能满足这么高的需求,林林总总,总有些阻挠他的理由。就像那次,生生搅黄了他一单生意。 “蠢货! 齐衡之对着电话大骂:“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盯得多紧,你就贪这么一点?” 他摁下电话,幻想乐园的酒吧很吵,DJ台放着轰炸耳膜的音乐,齐衡之站到门帘外,抹了把脸。 他刚接过金色的掌控权,一班老臣对他颇为试探,行事保留不说,还处处给他下绊子,把齐衡之气得一肚子火。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新来的,业务还没摸清个道,谈何去跟那帮老家伙对着干。 他觉得厌烦,身体里伸出生出的烦倦,这里的事情快点做完,做完他就会立刻回俄国,跟那群老赖真枪实弹地干。 他撩起帘子走向吧台要结账的时候,刚停下,就看到一个男孩子坐在他的座位边上,白衣,看上去很稚嫩。 幻想园的小鸭子左胸上都别一个蓝色的小扣子,看不清是什么形状,却很好认,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卖的。 齐衡之觉得自己身上的邪火更甚,他记了账,扣了扣那男孩子面前的吧台:“你的经理是谁,跟他说你跟我走。” 幻想乐园_82 那些八面玲珑的经理早就把这场景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这个公关是不是特意安排到自己身边来的,不过没有关系,齐衡之冷漠地想。他拉起那小鸭子的腕子。摸起来,温温软软的,齐衡之却一点不慢下步子,他拽着人走,把人拽得几乎离地。粗暴地塞进了他的后座里。 谢眺坐在后座上,整个心都是乱的。 这是齐衡之吗,是齐衡之吗,是那个他曾经的摘花人吗。他还记得自己吗,是不是来找自己算账的,算那改弦更张的帐?谢眺不敢说话不敢问,规规矩矩地坐在方寸之间,只有停红灯的时候偷瞥了一眼,那一眼,他看到齐衡之的眼神像冰棱一样,冷得他打了一个冷战。 齐衡之这一路开得很野,车速快得人心惊,越开越偏僻,车速慢下来之后谢眺才有机会看清窗外,那条路他没见过,也许在郊区,一排明亮的路灯过后,驶入的道路两边都是高高茂盛的树木,把路灯的光都遮挡得斑驳。 错落着,路边停着几辆车。 每一个城市是不是都有这样一条路,夜幕降下来之后树影缠着灯光,就有那么一些车停在路边,车里男男女女,脱得光溜溜车震。这么一条路就叫车震路。 谢眺的心跳重重地顿了一声,这是车震路。他来过。 齐衡之还是面无表情的,他熄了火,开了车门坐进了后座。谢眺一时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让到了一边。 齐衡之点起了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很快散开,在车里封闭的空间内转动着。齐衡之说“脱。” 谢眺被烟熏得眼睛有点睁不开,他和齐衡之靠得很紧,反应慢了那么一拍,齐衡之又说了:“脱衣服。听不懂吗。” 这回他的声音不是冰棱,是刀,刮得谢眺生出疼。 齐衡之的车贴了黑膜,所以车外偶尔行驶过的车辆 看不清里面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已经脱下了他的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正低着头解自己的裤子。 车灯偶尔透过玻璃照到那身子上,照的他的身体一清二楚,照的齐衡之心火邪生。 那香烟燃到一半,他叼在嘴里,一把把那男孩拽到自己身上。让他张开腿,跨在自己身上,却抬高他的臀不让他坐下。这样那男孩只好撑着,跪在他面前,将褪到大腿处的裤子和内裤一并露在齐衡之面前。 齐衡之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的呼吸里弥漫,微苦。那个男孩的生殖器此刻裹着一块布在他面前,将露不露,倒让他也生出一种,隐秘的欲望。 欲望分很多种,性欲与施虐都是欲望,此刻混在一起,搅和得齐衡之的血有点热。 他仍把烟叼到一边, 他是存心给人难堪的,存心折磨这个落在他手上的小鸭子,撕完裤子那阵让人爽得肝颤的声音过后,他看向这个人,因为车子高度有限,他又跪着,只好半躬着腰,一边的手勉力支撑着,此刻刘海散下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呼吸,是很轻很轻的,里面含着难抑的微微的颤抖。 施虐,要有受虐者的反应才会给人快感。齐衡之觉得不够,他知道不应该欺负弱者,可此刻的心魔不会放过他,他当然就不会放过眼前人。 他摸上那个小鸭子的性器。半硬着,软趴趴的窝在那块布里,兜着看着可没劲了。 齐衡之的呼吸重了起来,他把烟拿在手里,夹在指间,伸同一只手去触,触那小鸭子软软的器官。夹杂着他自己越来越慢的呼吸声,和那小鸭子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乱的喘息,他放下了手。 在刚刚,他是想把烟烫在他的鬼头上的。滚烫的燃烧的火,烫在一个男人最脆弱的紫红色狰狞的性器官上。 他会尖叫吗,他会哭吗,他会狰狞地滚到地上,拽着自己的裤子苦苦求饶吗? “脱裤子。”齐衡之开口的声音很沉静的。谢眺怕那根烟,他怕燃烧和高温的东西,也怕此刻。他微微侧身,手慢慢地把裤子按下来,齐衡之却嫌他动作慢,仍是直接上手,一声裂帛声,谢眺赤条条地露出来了。在一个狭窄的车里,折成屈辱的姿势,被剥光了蔽体的屏障。 那小鸭子是真的白,男人的下面总是有些黑色或者褐色的褶子什么的,显得又脏又丑,他不是,那块地方一点毛没有,牛奶一眼的颜色,齐衡之看不过瘾,伸手按下了后玻璃的挡光板,又开了灯。 车里顿时变成暖黄色的。又有那些满是尼古丁的烟雾,他们的动作也慢下来,香烟燃烧得快完了,掉下一大叠烬,齐衡之大大咧咧地抖到地上,踩灭了。 “滋…” 齐衡之的动作毫无征兆,他抬头看着谢眺大腿根部那些白嫩的皮肤,白的脆弱,白的通透,白得甚至美好而隐秘之后,他将最后一点燃着红焰的烟头摁在了那块白色上。 在了谢眺挣着跪着,完全张开的大腿内侧上。 那些白色的皮肉肉眼可见的jinluan了起来,抖得那个厉害啊,那个看不清楚的五官也扭曲了起来,发抖,狠命地发抖。疼得一颗眼泪,马上就落了下来。 “啊…”嘶吼困在男孩的喉间。 但他的姿势还是没有变,两手撑着座椅,双腿分开跪着,把齐衡之罩在一个半封闭的“怀抱”里。 齐衡之低头看那个伤口,此刻血污混着烟灰落下来,在一片柔和的白嫩上,落下了一个凹陷的丑陋的伤口。那个伤口丑陋的,血流下来,混着烟灰,伤口的粘液,又脏又臭,黏黏糊糊地流着血。 齐衡之看完了,又去看这人的脸。刘海披散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便伸出手,把头发拢到后面去,这双手刚把烟烫坏了他的肉,又柔柔地卷起他的头发,露出谢眺一额头的冷汗,和微微眯着的眼睛,那眼里已经全是泪了。 齐衡之喜欢这个人的眼睛。 他收回手,去脱自己的裤子,放出自己已经红热的生殖器,生龙活虎地立着,拽着那小鸭子的腰,就要把他的菊花直挺挺地按下去。 男孩“嘶”了一声,咬着唇。齐衡之却不管,他摁着谢眺的屁股,抱起来,坚定地冲进去。 他没有对准,不是为了享受性的快感,他像被不知名的魔鬼昧住心,一心想要毁坏什么东西,才算过瘾。 他这般横冲直撞,全无润滑也没有带套。 凉凉的触感,有些粘腻,从他的柱子上滑下来。 那地方是不会出水的,齐衡之停了下来。 就这暗暗的灯光,他低头一看,有猩红的液体从他们相接的地方,留下来。 红红的一条线,虫子一样,弯弯曲曲,顺着他们身体连接的地方,流到那男孩白白的大腿上。 齐衡之经常看见鲜血。敌人的血,自己人的血,自己的血。 眼前的场景在他的过往经历中,实在称不上震撼或者血腥。只不过是别扭。这血来得污浊,可怜,是齐衡之拿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泄欲的产物。是齐衡之的怒火所灼伤的痕迹。 挥刀向弱者,也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呢。 齐衡之按下按键,车窗降下来一条缝,吹散了一车子熏人的烟味,也吹散了齐衡之一脑子的荒唐。 呵,齐衡之在心里嘲笑自己,欺负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有什么意思? 齐衡之看着他自己身上的人,被他搞得破破烂烂,心里叹了一口气。 车里沉默着,沉默得空气几乎停滞,谢眺的腿也勉力支撑着,轻轻颤抖。他微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齐衡之停了下来。然后他低下头。也看到了从他下体流下的血。 丑陋,狼狈,可怜,煞风景的红色血液。 齐衡之松开了谢眺,他吸了一口气,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他说:“对不起。” 幻想乐园_83 轻轻地,他把谢眺放到旁边的一坐上,给了他一盒纸巾。 齐衡之不做了,齐衡之跟他道歉了。疼痛让谢眺几乎不能思考,他不着一缕,从齐衡之身上被推下来。拿起齐衡之递过来的纸巾,谢眺抽过一张,很快的垫在后面,他只是有点疼,也许齐衡之把里面弄裂了,但也不是很疼,不到受不了的地步。 他踟蹰了一会,犹豫着,小小声说:“我…没病的” 齐衡之没看他,他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那句小声的呢喃,伸手就打开门,冷风灌进来,猝不及防,谢眺打了一个冷战。 齐衡之看着江边,洌江凛风肃杀无比。齐衡之又开始抽烟了。 谢眺坐在车里,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冷风快把他吹成灰,还没有吹成的时候,齐衡之回来了。 “我送你去医院。” 齐衡之放他下车时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钱,不少钱。他很快开车走了,全程没有问过他的姓名,没有问过以前的事情。谢眺捂着下身的毯子,脑子里浆糊似地想:“他不记得我。” 清创很麻烦,清创之后的伤口却很疼。 在那之前,他不知道被烟烫伤是这么的疼,他以为自己是很能吃苦的,在幻想乐园那么久,他以为自己很能挨疼了。 烟燃烧时中心是800℃,烫在人最稚嫩的一块皮肤。 该有多疼。 那晚谢眺一直在掉眼泪。 他觉得自己不伤心,真的,一点都不伤心。 只是他跪在齐衡之面前,在那个小小的车里,他看着齐衡之柔顺的发旋,真的很想问他:“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谢眺,是你自己选的我。” “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 “求求你,想起我。” 然后他的幻想被烫出了一个丑陋的洞。烫成了一个疤。 不知道多少天之后,东欧的枪声传过来,新的秩序终于被建立起来。 谢眺自然也不知道,他囿于现实,日日劳碌,甚至无法去关心那夜齐衡之离开之后的心境。 他们就像万里皓空上擦身的两片云朵。 见过了,又散了。 ※ “我对不起他。” 此刻齐靖之的书房,齐衡之憔悴萧索,将昨天他看到的谢眺所有的日记,和他们两人的一路经历,对着齐靖之全盘拖出。 他似乎是来忏悔的,齐靖之与他血肉相连,一开始,还诧异着担心着齐衡之的心境拿捏不清楚尺度,到后来已经全然被齐衡之多年未袒露的内心吸引。听完全部,已错愕得失声。 谢眺失踪一事,齐衡之一反常态闹得翻天覆地,他早就知道,好一会,他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幻想园和高利贷那里我都问过了,公安那边盯着,齐家的关系网大大小小,不管明的暗的,我都用了。” 齐靖之听了一皱眉,沉默了一会,叫了老徐进来。 老徐多年跟在齐靖之身边,一身肃杀,垂着手立在一边,齐靖之当着齐衡之的面,吩咐道:“衡之的男朋友这阵子失踪了,你跟道上,不管南边北边相不相熟悉,都传我的话。谢眺是我们齐家的家里人,有消息的来报个信我们欢迎,要是有人打什么主意搞什么动作,齐家倾了全力,也会讨个公道。” 他说这番话时沉稳, 不疾不徐,言辞中却透露出一些以势压人的震慑,甚至是狠厉的杀意。 “明白了吗?”齐靖之说完,抬头看了老徐,老徐早已神情郑重,重重点头,答道“清楚了。” 关上门,书房里剩下两兄弟,齐靖之看着齐衡之脸上些微不解的神色,终于叹了一口气 “谢眺失踪十数日,你方寸大乱,带着人四处去寻,四处去闹,现在人人皆知,你这次丢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心上人。” “但你可曾想过,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越多,谢眺会越不安全。你能找他,你的仇家就能找他,齐家的仇家也可以找他。你找不到他,不代表别人找不到他,同样,不代表别人不会伤害他。” 齐衡之眼里渐渐明朗。他才接着说道“所以我放出消息,只当震慑,并让老徐多加注意,对” 齐靖之心知此刻齐衡之关心则乱,他尽量将前后关系讲得细致。 他不忍说出口的是,他们不是常人,对身边的人哪怕多谢关爱,这是他们所理应的背负,却对身边人不公平。 这样想着,对齐衡之不小心的指责也没能说出口。 “大哥…”齐衡之被一席话点得心中又急又痛,双眼满是血丝,眼中终于显露出无助。 “小衡…关心则乱。”齐靖之的手微暖,覆着齐衡之,给他传递一些支持“你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也一定要找到他,他现在危险,需要你振作。” 齐衡之长这么大,未曾犯过这样的蠢,直到此刻才知道什么是失魂落魄。他回到家中,把林堂和郭琦一同叫到了书房,说了一夜的话,等到深夜,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将谢眺的笔记又拿出来看。 自从发现这笔记的存在,他就时常带在身边看了又看,仿佛多看一次,就能多了解一些谢眺隐瞒的心境,多看一次,就能将自己的歉意,传达一分给谢眺。 齐靖之有些风湿,最近夜里疼得厉害,陈英每每都要帮他按摩。这夜,陈英的声音轻柔:“小衡今天来,你把他说哭了?” “哪有?”齐靖之起了身,将陈英的手放入掌中。拉着老婆的手细细地将齐衡之与谢眺近期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陈英听到最后,已然红了眼眶。“这…” 齐靖之把他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我让老徐过去,给郭琦打个下手。以他们两人的功夫,找个普通人应该是够了。” “只盼这孩子,现在千万不要落在什么人手里。或者若是他不是普通人,对小衡有什么坏念头,也要查清楚。” “你怀疑他?” “他的身份,金溪查过,衡之查过,就代表没有问题的几率很大,或者说,他背后人,手面很大,遮天蔽日,能给他捏造一个绝不露馅的身份。” “小衡把他带在身边快一年了,这一年,FFI丢了,小妹遇袭,衡之也险些遭难,齐家的紧要关头,我不敢轻易放松。” “当然,我也相信,他有可能只是可普通的孩子,受了苦,又刚好被衡之看在眼里。” “不管怎么样,衡之对他已经动了真心,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总要把他找到。” 幻想乐园_84 “你别担心了,我也跟着盯着,衡之有些乱了阵脚,我肯定是要帮忙的” 陈英点点头,转而又说:“说起来倒是好笑了,妈妈以前还说他是个傻孩子,从来不懂得讨女孩子喜欢。” “他不懂,我可是懂的。” 齐靖之笑笑,想到爱妻当年英勇,接过妻子话头:“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见的第一面吗?我都没见过打棒球这么厉害的女孩子。” 他翻过身把妻子的手握在手里,柔柔地,眷恋地回忆起往事来“那时候,我总是去偷看你……” 夫妻夜语,渐渐淡下。 ※※※ “齐衡之” 齐衡之离开金山别墅,神色匆忙。 齐衡之走进幻想园,来势汹汹,他的脸上像围住的困兽,罕见了袒露了凶残。 这些照片一张张投影在大大的荧幕上,旁边的墙上,笔记的线,点,数据,呈现了一个大三角形。 齐衡之,齐锦之,齐靖之。 齐家三兄妹的个人资料,密密麻麻地贴在了墙上,出行照片,健康状态,资产动向等等情况一目了然。 这一面墙,是一个缩影,一双缜密的眼睛,将齐家的一切看得透彻。 一双干燥,骨节粗大的手,剪开了一根雪茄。烟缭起来,火星吞噬雪茄的烟身。星火一明一灭。 谢眺的名字写在齐衡之旁边,像卫星缠绕着行星,那人的目光望向着两个名字,终于发出一声蔑视的轻哼。 日已西沉,只有房中整面嵌入墙中的水族箱,发出幽幽蓝光。 第46章 来时路 虐,重口预警 天空是蓝的。 谢眺回忆以前的时候,第一个印象就是天空的颜色,蓝得像淡淡的海洋色,说宝石也不是,说深海也不是,也许是天空特有的颜色。 他走在树荫下,听着五月底的蝉鸣,他想回家了。 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放假他很期待见到自己的父母,让他们鼓励自己,认可自己,让他们在自己踏上高考考场之前给自己一点勇气。 像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一样,恩爱的父母,坚定后盾一样的家庭,让他这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一想到家就开心得脚步轻快。 那天也是巧了,谢眺没有带钥匙,他摸了好久自己的书包,才确认自己没有带钥匙,怎么办呢,他在家门口踌躇了一阵子,突然就笑了,露出小机灵鬼的笑容,因为他记得自己家里后面小画面有一盏灯,放着家里后门的钥匙。 那天下午,天气实在是太好了,谢眺哼着歌,把手摸进那个小灯,果然就摸到了那金色的小钥匙,他从后门进了家,轻手轻脚了,天还早,爸爸妈妈应该还没下班,谢眺有些困了,还能先睡个觉。 “嗯….好痒….” 他走到二楼的时候,听到了一种声音。 女人的声音,黏腻,造作,像蛇一样。“啊…啊…不要不要….太深了….” 那不是他的妈妈。 “别动,让她给你舔。” 一个男人的声音,含着笑意,跃跃欲试的兴奋, “缩什么缩,这都做不好!” 那是皮带打在皮肉的身上,伴随一个女人的尖叫,哭泣,哀求。 “别…别打了…” 谢眺趔趄一下,险些跌倒,强撑着扶住身边的墙壁。 他浑身都掉进冰里了。血冲进他的脑里面。 这是她母亲的声音,恐惧,痛苦,羞耻,绝望,像千万根银针扎进他的头皮里。 谢眺身体动不了的那十几秒里,他抬起眼睛,终于看到了半掩门中,他的妈妈,伏在一个女子和他爸爸的交/合处,正卖力地吸着,咗着,他们交/合的地方。 她的妈妈,裸着的身体上,满是伤痕,新伤,旧伤,细长条的,交织成网状的,甚至有一整片发红的。 谢眺在那瞬间疯了,他冲进卧室,狠狠地踹了那个女人一脚,然后把他的妈妈紧紧拽住,冲出了家门。 冲出了小区,谢眺妈妈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此刻眼睛通红,满是不堪,双手抓着衣领。 “小眺!”她喘着气:“小心,小心他….” 谢眺强忍着眼泪,为他的妈妈披上衣服,拉着他的妈妈,跑在马路上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扬尘而去的时候,身后的 谢眺专门把下车地点定在校园附近,他们跑进小路,七拐八拐,跑到了一家校园边上的小旅馆。谢眺极为熟悉这一代的小路,因为他课余时间,会出来这里改善伙食。 谢春秋最终没有追上他。在小旅馆中,谢眺听到了他妈妈隐瞒多年的血泪。 “他….一直打我。” “这几年他在外面跟那些人,沾了很多脏东西,他吸/粉,赌/钱,还….玩那些不干不净的…” “小眺,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让你看到了这些…妈妈没用。” 幻想乐园_85 一整个晚上,谢眺抱着他的妈妈痛苦, 看呢,他过往十几年的人生是假的。 美好的家庭,是一个个施虐的父亲,和一个苦苦支撑,为他承受着沉重苦痛屈辱的母亲。 第二天,谢眺收拾了自己的存的钱,认认真真地跟他的妈妈说:“妈,我们走吧,我考完试,我们就走。” 谢眺胆战心惊地考完试,谢春秋没有出现在考场,那个暑假,他带着妈妈先到了北都,他大学生活即将开始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安稳无比,开学,上课,他很快找到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妈妈在家里做起了家教。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避开了苦难。 他以为带着妈妈,远远地离开谢春秋,他和妈妈的人生就能重新开始了。 可惜,人永远逃不过将至的噩运。 谢春秋毒瘾已深,为了吸毒,对这客户的公司做了手脚,失手杀人。他锒铛入狱,身后还留下一笔本金数百万的高利贷。 谢眺的人生第二次溃烂的那天下午,是他回到学校边上的那个小窝。一群凶汉冲进了他的家,他们个个人高马大,拿着一张欠条,上面写着五百万,印着谢春秋的红手印。 “我们!已经离开谢春秋了!我们和他没有关系了!” “哈哈哈这就好笑了,谢春秋把你们母子都押给我们了,还说没有关系?” “你以为那个老货只欠了五百万?房子车子能押的他都押了,这一点钱,是他拿你们抵的,知道吗?” 谢眺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瘫软地坐在地上。 男人们冲上来围着他要拉着他去什么地方还债,谢眺推拒,挣扎,却像小鸡仔一样被驾着拖出了小房子。 谢眺的妈妈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她至今仅剩的一个儿子,被一群人塞进了车里,她疯了似的一声尖叫,手里的菜篮子撒了一地,就要从马路对面冲过来, 然后是一声惨烈的刹车声。 谢眺只在一群大汉的手脚缝隙之间,看到了他的妈妈,冲过了马路,被一辆急行的汽车撞飞,撞成了一片血红。 谢眺终于在这个时候暴哭。 医院里,他呆呆地守在手术室旁边,仿佛行尸。 第二天,他的妈妈变成植物人,只有插着管子才能生存,无法回应他,无法看着他,无法再陪伴他。 他没有家了。 可就是这样了,谢眺还是守不住他的妈妈,那群人冲进了医院,逼谢眺还钱,拿着一管水银,按在了谢眺妈妈所剩无几的完好皮肤上。 “小朋友,还不上钱,我们就把这些东西打进去。” “我还…我还….” 谢眺守了妈妈一夜,第二天踏进了那个高利贷公司。债主是强哥,北都地下高利贷的一个大佬,他看了谢眺拿上来只有十几万的存折,和他憔悴却不失水灵的脸,他说:“小朋友,知道什么叫卖身还债吗?” 谢眺牙齿打着战,望着炼狱,他点了点头。 ※※※※ 谢眺走在幻想乐园长长的走廊上。 地上是入云的高楼,地下是MB们的调教室和休息室。 云泥之别,真不是说说而已。 给他领路的人叫浪姐,脸上总挂着笑,推开某个大门之前,他对谢眺说:“小家伙,你要学会你该学会的东西,明白吗?” 谢眺发着抖,点了点头。 大门推开后,谢眺捂住了嘴。 大堂内,不知道几十几百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三三两两甚至多人,他们都在口口。 LUAN交。 肉池之中,人不是人,都是性爱的器皿,被享有,被使用。 谢眺浑身发抖,他害怕,他想跑,却有一种力量训斥着他,你不能跑,你跑了,妈妈怎么办 浪姐后退了一步,谢眺一个人站在门前,很快,就有这个场子中唯一穿着衣服的人走上前。 “脱衣服。” 调教师下着指令。 谢眺动不了了,他知道该动,可是他….他…. “啪!”一记重重的鞭子抽在谢眺的后背。 他的眼泪一下子蓄满眼眶。 颤巍巍地按在了口子上,他又受了一鞭。“快。” 谢眺抽着气,太疼了,疼得他眼前花白,却挣扎着扭动着用力扯自己的扣子。 他不要了,他不能要这一身的衣服了。 第一次,  谢眺别人面前展示他的身体,不着衣物,光溜溜的。 他的皮肤细腻,顺滑,闪着年轻人特有的光泽,可他胆小,手指拧着,要去遮腿间。 “啪!” 又一个鞭子打在他的手背上。红痕马上现了出来,手背已经疼麻了。 幻想乐园_86 谢眺耳鸣之间,听到那个人说:“在这里,你没有遮挡的权利,明白吗?” 在幻想园的第二天,他们给谢眺做了粪便调教。 他倒趴在一个铁架上,每一阵战栗都让他几乎昏厥。 他想排泄。此刻收紧肛门的每一丝挣扎都像在地狱边缘以卵击石,他眼里蓄满了泪,想忍过去,忍过去还能保全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冲破阈值,踏过界限的一刻到来,调教师教鞭无情,谢眺忍不住痛,脏物流了他一腿。 从此有些什么东西离开了他的身体。 被脱下衣服,也被操纵了身体,在别人面前排泄,高潮,ziwei时,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自己了。 最后一天,他们要他取悦三根假阳JU。 第二根东西往里面塞得时候,谢眺疼得下体发麻,强行撑开的甬道充血变红,括约肌变成深红色,谢眺口中含着口球,无力地呜咽着。 他的手被反绑在后面,露出光滑的身体,调教师玩弄他的Ru头,只要谢眺往下坐往下含的动作没有那么努力,他就狠狠地抽谢眺巴掌。 整个室内都是巴掌甩在脸上,清脆的响声。 谢眺没有哭,他的眼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他只是调整着自己的身体,放松自己,含下了第二根,第三根。 下体流出了血,流到了假阳具上。 他像一个破布玩偶,反绑着身体,侧躺着,双眼紧闭,睫毛修长,乖顺无声。 浪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个作品,一个美的,妖的,欲的肉体。 他摸上了谢眺的后穴,慢慢抽出了三根教具。 扶着他,浪姐把他从调教台上抱下来,坐到了自己怀里。谢眺像一个乖孩子,不发一语。 浪姐拉开了窗帘,玻璃外面是那肉林,他摸着谢眺的身体,像对待一个情人,又像对待一个孩子。 “你不要去害怕性爱。” “谢眺,我知道,与你不喜欢不爱的陌生人做爱是痛苦不堪的。 可你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种状态,不是吗。” 他轻轻地拂过谢眺的睫,耳垂,又转着手,滑到了他胸口的红点上,重重地按了下去:“每个人都有欲望,把你的欲望拿出来,让你自己适应,如果你都不能接受,那伤害的只能是自己。” “把你的欲望拿出来,这是乐园,不是屠宰场。” 浪姐说的是歪理。 可现实已经扭曲了,他已经堕落至此,正理已经无用。歪理也就成为贴在伤口上的一块狗头膏药。 他转过身子,抬起眼睛,眼里已经是挣扎的乖顺。 他吻上了浪姐的唇,像小兽,甩动自己的绒毛,紧紧地钻进浪姐的怀抱里。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用手,用口,用任何一个地方去取悦他该取悦的人。 在浪姐的怀抱里,那些粘稠的液体射出来时,谢眺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某些东西也流走了。 他的脑海里响起两个声音。 “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妈妈还活着,我不能死。” “现在呢?” “可以了。” “你知道吗谢眺,你要被点花了。” “点花就是有客人喜欢你的话,他就会买下你,享用你,占有你,也会庇护你。” 谢眺在凌晨三点睁开眼。 他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恍惚,让他分不清现实虚妄。 睁开眼,他看到的是白色的屋顶,空荡的房间,只有一盏夜灯陪他,往常该在他身边的齐衡之不见了,他的呼吸,他的温度,声音,统统不见了。 谢眺的手撑着床板,好一会才挣扎着坐起身,他环顾着这个房间。不大的房子,一房一厅,老式的装修,许多家具都还罩着防尘罩。半夜了,又安静,又冷,只响着谢眺一个人微微的呼吸。 他像是还不明白。 不是还在齐衡之身边吗?不是有一幢温馨的小楼,不是有一条雪白的小狗,不是有一个家吗? 不是吗? “啊!” 谢眺的嗓眼迸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在哪里!齐衡之在哪里! 他在那里!他自己又在哪里? “冷静,你已经没有资格跟齐衡之在一起了。” 他的脑海里响起另外一个声音,还是自己,却冷静克制:“你爱上他,就不能让他知道,明白吗谢眺。” “你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齐衡之。” “也可能快死了,所以必须离开,不能让他们伤心,知道吗?” 幻想乐园_87 许久,晦暗的颜色才爬上谢眺的脸,那张脸毫无生气了,仿佛血液全部已经凝固,只能颤抖着,和着泪水,被自己的手紧紧捂住。 那是深夜里凄厉的哭声。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着翻找着网页,终于找到了他在博客中的最后一篇更新。 像是确认一样,他看到了躺在草稿箱里,未寄出的信。 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屏幕上。 其实哪有什么是能寄出的信,博客中一切都是他的自言自语,他从来不敢对别人说起的往事。 他….他已经…要彻彻底底离开齐衡之和这些荒唐过往了。 谢眺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秒之前,按下了账号注销键。 ※ 北都,深夜林堂的信息切进了齐衡之的手机。 “齐少!!!!谢眺上线博客了,我们找打了他的IP。” 【140 感谢小番外】 “齐衡之,俄国的妹子是不是很好看啊?” 睡前,谢眺翻看公众号,看到有一篇推动提到俄罗斯的美女基因,他突然想问问。 齐衡之正在换睡衣,身上的衣服脱到一半露出一片结实的肌肉,手还是卡着衣服,他侧过头,看到谢眺一脸好奇的贼样子,笑了。 “说说看?”谢眺在齐衡之的沉默中不肯善罢甘休,提议道。 齐衡之将睡衣换好,回过身来谢眺还是亮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 齐衡之真拿他没办法了,无可奈何地笑了,走到床头摸出了手机,翻了一会递给谢眺。 谢眺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金四的朋友圈,里头发了个美女图的九宫格。“上一次他去看我,连着发了三天朋友圈。” “真的,很好看啊。”谢眺发出感叹,划着手机里的图片,目不转睛。 齐衡之坐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春宵时刻,谢眺居然沉迷于观赏俄国美女,真让齐衡之哭笑不得。他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家伙,伸手将他揽到了怀里:“是好看的。而且个个都长得不一样,美得不同。读书的时候,金四总说要找我换,去泡俄国妹子。” “那你那时候干嘛不找一个这样的美女?”谢眺睁着眼睛,语气真诚。 倒还替齐衡之可惜了。齐衡之无奈地笑出声,靠到谢眺身边,轻轻地说“因为都没你好看。” 第47章 蝴蝶 谢眺在给自己煮面。 清水煮沸,泡泡冒出来,水汽蒸腾,面放下去,水雾才会被压下来一点 这一觉睡醒,他才像是知晓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他剥夺了自己留在齐衡之身边的权利,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他唯一耍赖的理由没有了。 因为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对齐衡之的感情是感激而不是其他带着肮脏的私欲。 他想到了死,他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有的肮脏在此找上他的时候,他再无逗留的理由。 谢眺开始陷入每天十个小时以上的睡眠,他白天睡觉,深夜醒来,每日缩少他的饮食。 每天,谢眺用白水煮一份面,每一天都是,第一天,他吃下半碗,第二天,第三天,他剩下三分之二,第三天第四天,他吃得更少。几乎只动了几口。 每天,他吃得更多的是止痛药。 他的胃,已经疼得没了知觉。 他在用饥饿惩罚自己,更加因为他的厌食症,已经很严重了。 他不想吃东西,这副身体,吃了任何东西都是浪费和玷污。而他的腹痛,已经到达了一种限度。 像濒死的小动物得知自己死亡将至,都会偷偷躲起来,这一次逃离,谢眺下的决心极大,他为自己做了装扮,胡乱地买了把剪刀剪短了头发,用齐衡之曾经在闲聊时与他聊过的方法,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个人信息。而这一处藏身之所,是记在谢眺母亲的姨母名下的资产,实际上是谢眺母亲的私产,她在家庭突变之中唯一能给谢眺留下的一处避难所。 因为杯水车薪,谢眺并没有拿出去抵债。 林林总总,最终让他在绝望中找到一处容身的洞穴。 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之中,谢眺甚至感受到了安宁。 “当我时候受到责备痛苦与惩罚,我的灵魂才能停下对我身体的谴责。 让我能够安然入睡。” 第十六天,黄昏,门铃响了起来。 这栋楼少有生人,但偶尔还有物业的人上来收费,前几天谢眺就是找人交齐了先前欠下的水电,他未生疑,刚打开了一个门缝,突然被冰霜覆住了全身。 他看到了一双鞋,剪裁得体的裤脚,再抬头,他看到了齐衡之! 那是齐衡之! 谢眺那一瞬彻底慌了神。 他要败了,他要被齐衡之抓住了。 他那肮脏的心思再也无法隐藏躲避,就要赤裸裸的被齐衡之发现了。 他爆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按住了门把手,用力地堵在了门口, 怕的一声,想要把齐衡之关在门外。 幻想乐园_88 他真的坐到了,听到了齐衡之的一声闷哼,那个声音很痛苦。 他低头看,看到齐衡之夹在门上的半只右手,被他的身体压着。已经通红了,骨结都涨红了充血。 谢眺死死地盯着齐衡之的手,咬着牙齿,下一秒终于哭了出来。 他该死,他竟然这样伤害齐衡之的身体。 浑身的力量泄掉了一样, 谢眺落荒而逃,他抱头在墙角蹲下。牙齿磕磕地打战。 “你卖了我吧,打死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他泄出嘶吼,如濒死的小兽,声音渐弱。 齐衡之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谢眺心上,将他推向崩溃边缘,他瞪着充血通红的眼睛,声嘶力竭:“不要碰我!” 我赃…. 谢眺颤抖着蜷缩,腹中疼得痉挛,他看不到了,只能感受到,一个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用温暖的体温罩着他,带着尘埃的味道包裹他,用夹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谢眺!没事了没事了,” “别怕,我带你回家。” 在齐衡之的怀里,谢眺的剧烈反应好一阵才停下来,平静后的他像个木偶,齐衡之用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眼睛是空洞着,回避着齐衡之痛心疼惜的目光。只是不挣扎了,随着齐衡之抱在怀里,将他抱进卧室,侧着放在床上,像放一个易碎品。 “谢眺,我来了。” 谢眺低垂眉目,静默无声。 齐衡之强忍着心中的凉,轻声地哄着: “不想去医院的话我们就休息一下,你等我,弄点东西,填填肚子好吗。” 谢眺仍然不答。 空的厨房,灶台上摆着一只单口奶锅,没有冰箱,只有一个储物柜,全无蔬菜肉类,只有一包面签,灶台上还放着一只碗一双筷子。 只有垃圾桶里面,打了两三个面团,清汤寡水,膨开了,都是谢眺吃不下去的东西。 齐衡之的心掉到了谷底。 他来得再晚一些,谢眺会绝食而死吗? 自从那次裸身冻了通宵的一夜之后,齐衡之早知道谢眺有胃溃疡,那病疼起来要人命的,可他不知道,谢眺还有厌食症。 现在谢眺就在他的手边了,再也不会不见了。 他的人守在楼下,小区外,相当于做了个网把谢眺囚在里面。 可是…这样的谢眺,了无生气,灵魂已经破碎一般的谢眺,还是那个他心上的人吗? 他又亲手造了多少孽? 他还是只能煮面。 热水冒出烟的时候,面条撒进锅里,他在想,如果把他自己的肉和血放进去,能让谢眺好。他是愿意的。 可惜没用。 他必须送谢眺去医院。 齐衡之关了火,他正端着面出了厨房,却看到一个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冰凉的画面。 卧室内,谢眺半撑着身体,眼睛直得像是一把刀,他在看着齐衡之,他在笑,可她眼里全是不舍眷恋。 而他的手,执着一把剪刀,刀尖锐利,扬起手臂,做势就要狠狠地向着自己的心脏扎过去。 … …. 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心里的那只蝴蝶了。 那只黑色的蝴蝶,从重新见到齐衡之,重新从他的怀抱里开始,就像被唤醒,被吸引,被谢眺的思念和情欲滋养,卷动颤动着它的翅膀。 蝴蝶想要飞向齐衡之,飞到齐衡之的心口上,停住,吻住他的衣领。 告诉他,自己的主人,那颗煨出这只蝴蝶的心,是多么痛苦绝望地思念着他。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 谢眺颤抖着指责自己:“安静一点,安静一点,不要再为齐衡之而动了,等忍过了,我陪你一起想他好吗。” 可蝴蝶振翅。 纵然心与心之间风暴沧海,纵然鸿沟如天堑难以飞过,它仍振翅。 它没有那么多思量,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 蝴蝶只知道他要去。 谢眺按不住这一只蝴蝶。 按不出从他的心里生出那些对齐衡之的眷恋。 他只能杀死蝴蝶。 手拿着刺向心脏的凶器,毫不留情。心脏等待在被解开赤裸秘密前的解脱,毫不胆怯。 他们想推着主人一同走向死亡。 幻想乐园_89 只可惜 齐衡之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不知道是怎么样。 谢眺被他抱在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颤抖着痉挛着浑身不自然地抖动,流出来的眼泪混着嘶哑的声线沾在他们的衣服上。 那太疼了,太疼了。 “我不行,我脏。” “我没有穿衣服。我从来都没有穿上衣服。” 我好气,我是垃圾。 我就是垃圾。我活该。 我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我恨我自己,我讨厌我自己。我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也许在你需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把我给别人,也可以把我的衣服脱下来。 因为那些事情,我好像被剥脱穿衣服的权利了。 “对不起,对不起齐衡之。”那是齐衡之听过最凄厉的哭声。 谢眺倒在了他的怀里,最后一刻还在和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齐衡之…. 第48章 两条项链 “强奸,长期强制性爱,自我厌弃,厌食。精神分裂征兆。父母有家暴历史,父亲有犯罪史。自卑,长期焦虑,精神紧张。加之身体长期存在营养不良及慢性疾病。” 李曼丽看着谢眺的病例,叹了一口气。 她是北都最好的心理医生之一,也是齐衡之的旧友,在从业生涯中,她见过很多离奇的苦难的灵魂,却仍心疼于谢眺的病情。 谢眺在医院住了下来。 他出奇不哭不闹,好像接受了齐衡之对他的安排,却越发封闭自己,比方说对所有的医护人员友善,却畏惧齐衡之,多数时间独处。 “他是个克制的病人”李曼丽这样对齐衡之说。 “比如前面说到的强制性爱,那他应该对性爱是恐惧的,这个源头应该也是社会关系,要帮他摆脱厌食,我会制定方案,定时吃东西,每次吃多少,帮他探索一下在什么环境下能比较放松的吃。而父母造成的问题其实就是人及社会关系问题,可以通过我先跟他建立信任关系,当然要有信任关系才能诊断治疗。” 李曼丽说到最后,下了结语:“这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但信任对他来说还有些难” “也许可以由你来提供某些对于谢眺来说能够产生信任,舒缓的物品,人也好,作为治疗的媒介,可能会给谢眺带来正向的刺激。” 齐衡之颔首,他在玻璃房外看谢眺,在这个全缓冲的房间里,粉蓝色墙纸播放着欢乐的动画片,地面上铺满软垫,家居都是圆角的地上散落了一些画笔和纸,治疗师正在跟他画画。 他穿着病服的样子,消瘦,脸颊深陷, 他已经是这世界上的一座孤岛。 ※ 齐衡之送来的是两个项链,一个旧一点,普通的金属材质,一面是绽放的花朵,一面是一个“齐”字。一个新一点,是简单的工笔蝴蝶,背面是一个“谢”字。 李医生听完两个项链的背景之后,也不好做判断。她看了一眼齐衡之,觉得这不仅仅是给予他的病人信任,也是眼前这位孤岛之外的行人,对自己一次残忍的试验。 两个项链都被送到了谢眺面前。 治疗室内,只有谢眺一人窝在角落里,他先看到齐衡之为他做的“谢”字项链,伸手去触那个漂亮的盒子,脸上的笑容可以称得上温暖和慈爱,如同孩童看着他的至宝,却放不下疏离和礼貌。他的表情像缅怀,浅尝辄止的甜蜜回忆,只轻轻舔一口那蜜糖,却不留恋,转瞬就将那朵玫瑰关进了盒子。 谢眺看向第二个袋子。打开纸袋后,明显地手上一停。 他的表情开始露出裂缝,那些防备,自我保护,梳理的克制像地震中纷纷落下的砖石。天地轰塌,巨浪汹涌,而那座孤岛也氤氲起沙尘。他的自保化作粉末。环绕以保护主人柔软的心灵。 但谢眺却伸出手,似乎连伸出手都是艰难的跋涉。 直到他碰到那个普通甚至简陋的蓝色绒布盒子。打开了露出了躺在里面的旧项链。 它是很旧了,添上了细纹,添上了酒池肉林中的昏暗靡靡,甚至吊坠的背面,因为合金材料经过环境的腐蚀,露出了内里廉价的金属材料。 它是一个路边摊级别,随处可见的项链。但谢眺看着它,慢慢地落下了眼泪。 并无征兆,自然而然的泪,在他无波无澜的面庞上划过,他像见到老朋友一般亲昵,依赖,双手将链子从盒中取了出来,环在自己的脖上,低头弄好搭扣,弄了好久好久,却丝毫不觉厌烦。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在倒影上欣赏着自己的模样。 他双手捧起那个一面繁花一面文字的坠子,在掌心久久观赏。 久别重逢,游子归乡,迷路的孩子回到了他的乐园,彷徨的游子回到母亲的怀抱,孤岛亦无需在风浪中独自支撑。 这是可以被称为诊视的东西。 单向玻璃外的齐衡之一直看着谢眺,从他拿起项链的那一刻,齐衡之如遭雷击。 痛苦包裹住他的心脏。血液仿佛也不受控制地淤滞着,挤得他心脏发疼。 悔恨缠绕住他,如同蛛网剥夺他的呼吸。而那些这么久来支撑身体的力量也流失了, 如大厦坍塌。 齐衡之在单向玻璃后,浑身发抖。 浑身的每一块骨节,每一根神经都发出了哀鸣。 幻想乐园_90 看啊,这就是你说的爱。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 他的眼睛里灌满眼泪,心扉之疼,疼得他无力承担,像一个麻袋,重重地摔在椅子上。 他多一眼都不敢去看,可眼睛却没有办法闭上一般, 他眼里的谢眺,剥开了那些纸片一样层层遮罩下最脆弱的灵魂锁住了他的目光。 那些伤痕,泪,别人浇上去的精液,腐烂的红肉翻着蛆虫。 齐衡之吐了出来。 助理快步上前,为齐衡之递上纸巾和温水,可齐衡之全然不去看自己身上沾上的污秽物,直管看着谢眺。 他心疼他的谢眺。 他错了。 骄傲自满,自以为是的蠢货, 不真诚是一种伤害,对痛苦视而不见也是伤害, 他自以为给了谢眺新的感情,其实还不如给到当初的保护和守候来得真诚。 唯一庆幸的是,谢眺仍爱他,爱那个给予他保护,力量,守候的他。 ※ 谢眺的厌食症好了很多,齐衡之又陆续给他送来了很多旧物,比如他惯用的抱枕,书籍,谢眺自己家里的台灯,收纳盒等等。现在的谢眺已经能够按时吃饭,和护士说说话。 向航和Tini也抽时间来看他,有一次甚至浪姐也来了。齐衡之对幻想园的印象虽然一般,但知道这些人是真心记挂着谢眺,也不拦着。 现在的谢眺剩下最后一个症结,就是关于爱的议题。 或者说是关于对齐衡之的感情。 如同藤蔓互相缠绕生长。这几年间齐衡之在他的生命中已然密不可分。那些羁绊化成的藤蔓有些甚至像绳索勒得谢眺生疼,勒进了他的血肉,但尝试放弃的那段时间里,每每触碰,都弄得谢眺一身血泪。 他失忆了吗?也不是,他的记忆正常,他的情绪也恢复稳定,也许是潜意识在规避着“齐衡之”这样一个会伤害主人的话题,他从不提起齐衡之。 这也许超过了心理治疗的范畴,但作为谢眺恢复正常的缓冲,李医生建议他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办公室中,齐衡之突然提出了他要在旁旁观谢眺的治疗。 李曼丽几乎跳了起来。 “你不能这样,这已经破坏了职业道德,我的执照可能会被督导吊销的!” “这是一点,另外,我不建议你这样做。让他毫无遮拦地将他深层的心理活动展示出来对他来说本身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你被发现,谢眺会出现怎么样应激反应,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我只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齐衡之话音低沉。 “衡之,我们多年朋友,我会尽我所能帮助谢眺,但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 “衡之!衡之…” “曼曼,”齐衡之用了他们少时的昵称,“我找不到办法了。” 李曼丽眉头皱在一起,看着齐衡之,她心里不忍,纤细的脚踝,穿着小羊皮鞋子踩在地面上,踏出踏踏的声音。 “或许有一个办法。”她给了齐衡之一个安抚的笑容。 第49章 揭开 “谢眺,我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李医生话音温柔,在这一天的治疗里,牵着一只白色的大熊走进治疗室,走到谢眺面前。 这是一个玩偶套装,齐衡之套着笨拙的演出服,透过眼睛部分的网格,他揣着一颗紧张,担心被拒绝而紧张的心看着谢眺。 而网格之中,谢眺的眼睛绽放出了明亮的光泽,像星星一样,他走近那只大白熊,贴着它毛茸茸的肚子,声音柔柔的,眼角带着笑,他问:“你有翅膀吗?” 大白熊没有,他摇了摇头,很用力地。 “没关系,我也没有。” 谢眺像一个大哥哥安抚着白熊,他说:“我们可以一起玩。” 于是,谢眺有了一个玩伴,白熊总是在晚上下午出现,谢眺会拥抱他,抚摸他身上柔柔的毛,和他一起读书,经常是谢眺拿着一本书,靠在白熊的身上,为他读绘本。 那时候谢眺像对待一个笨拙的孩子拿出了十足的耐心。自己也少了烦恼,展露轻松笑颜。 有时候,谢眺会为这个新朋友画画,他的画画天赋仍然在,谢春秋是个烂人,却画了一首好画, 谢眺现在还能画出一只可爱,笨拙,却让人疼爱的小熊。他说:“送给你,没有人喜欢你没关系,还有我。” “喜欢我的人也很少,所以没关系的,好吗。” 没有想到,下一刻,他听到谢眺说:“也有人爱过我,我知道的。” 齐衡之唯有沉默,眼泪也沉默,眼泪也呐喊,他爱你,他爱你。 齐衡之就这样陪着谢眺一个月,在所有他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穿着厚重的玩偶服陪伴在谢眺身边,齐衡之在记录。 他们畸形的关系始终需要解开,不管最后结果是聚是散,谢眺是否能够重新接受他,都必须给彼此一个断决。 他不能自欺欺人。 幻想乐园_91 可…. 齐衡之不是神,无法掌控结局,他只能将一切他能记住的东西用眼睛记下来,即使有一日他们必须分离,即使谢眺不能原谅他,他也有一点可以守在心里的回忆。 他想着,透过网格看谢眺的眼睛就有点热,可心也是热的。 在等待中,齐衡之生病了,他喉咙变哑,张口也说不出话来。 失语。 齐衡之又失语了。 三天后的早晨,谢眺吃过早饭后发现治疗换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像个治疗室,有一把椅子,一面墙是玻璃,他看到齐衡之坐在他对面的房子里。齐衡之的桌前放着一个白板。 “谢眺,如果你能看到我,如果你愿意听我说一些话,你敲一敲窗户。” 齐衡之的眼睛看向这边,谢眺的心狂乱地跳动。 他走动着,齐衡之却没有追视,谢眺靠到玻璃边挥了挥手,挥动的幅度很大,齐衡之仍是没有反应,谢眺就知道了,这是一面单向玻璃。齐衡之在盒子里,他是一个被观察者。 谢眺站到了笼子外面。齐衡之看不到他。 他左右看了一会,低了头,看着此刻等待他的齐衡之。 齐衡之不像齐衡之了。穿着虽然还是那样的端正整洁,那件衣服谢眺记得,谢眺曾经抚摸着他的肩膀,帮助他整理衣服上细微的褶皱。那时候齐衡之的身体是鲜活的血肉,健康高大。 此刻那件衣服却大了,虚虚笼在他身上。他的面容有挥不去的倦。谢眺甚至远远地看到了他的白发。 被接到医院之后,就再没见到齐衡之了,没想到相见一刻是这样,谢眺的心里涩了。 “笃…笃…笃….”窗户被敲响的声音响了起来。 齐衡之的心真的落到了实处。他笑了一下,欣慰却拘谨,像一个被老师检阅的学生,低头在白板上开始写字。 “我这几天声音坏了,说不出话。”他没有再让谢眺敲窗户,差不多写两行字,就转过来给谢眺看。 “曼丽说也许是我的失语又犯了,所以原谅我只能这样跟你说话。” “…谢眺。” 齐衡之的声音!像砂砾一样嘶哑,艰难地开口,像是生生撕开了充血的喉咙,发出了难听,晦暗,却绝望欲泣的呼喊,这呼喊却很克制,通过房间的收音设备传过来。 “我害怕我写太慢,你不愿意看。” 谢眺敲了敲玻璃。 那边,齐衡之笑了,笑比哭难看。 “你真好” “我麻烦了李医生给我们安排这样一个房间。” “坐在这个房间里,你能听见我,看见我。”说话对齐衡之来说太勉强了,他停下来,再开口那声音还是刺耳:“我不看不到,听不到,只有一个人。除非你愿意看我,” “这像不像以前我对你那样”他望向那面玻璃,嘴角那个弧度还在,眼却缓缓闭上。 “永远是你在等待我的注视,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那声音带着血。 “我想体会,我曾经对你做下的残忍的事情。自从你离开,我一直在找赎罪的机会。” “但我错了,原来我犯下的错误是这么多,罄竹难书。让你受了这么这么多的苦。” “治疗辛苦了。看你一天天好起来,是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事情,让我知道那些伤害仍能被弥补。” “其实我应该等你了,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这样你才不会受我影响,会慢慢好起来,是吗。” 齐衡之想露出笑容,却牵动着引发一阵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好一会,他缓了过来。 “你那天选项链的时候我看到了,谢眺。” “我不知道该痛恨自己,还是该庆幸,你还愿意挂那个链子。” 齐衡之打开了手机,滑到一张图片,隔着玻璃给谢眺展示,是他和小熊衣服的合影,脱下头像,用力地为谢眺展示一个笑脸。 “陪你做游戏的白熊也是我,对不起,用这样的方式欺骗了你,因为我太害怕再没有机会。” “谢眺,我想问你,你还愿意接受我吗?我们重新开始。” 收音器在玻璃附近,放大了他嘶哑的声音。齐衡之走到玻璃前,他不知道谢眺在哪里,只是将手放到玻璃上,五指张开紧贴着。 他瘦了,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甚至那些没有刮的胡茬都显得刺眼。齐衡之不应该是这样颓唐的样子。 但此刻的齐衡之就是这样狼狈,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浓浓的愧疚。 “如果真的有两个谢眺,可不可以对那个小谢眺说,对不起。” “齐衡之对不起他。” “但齐衡之需要他。” “齐衡之需要谢眺,一个原原本本的谢眺,齐衡之没有谢眺想象的那么强大,你看,谢眺不在,齐衡之连话都说不出来。” “齐衡之想等一个赎罪的机会,等一个和谢眺重新开始,共此余生的机会。” “齐衡之会等。” ※ 幻想乐园_92 第50章 我愿意被你伤害 谢眺在虚空中悠然踱步。 天地为他所有,任他支配,他坐在云端上,安详快乐。 这里他经常来,曾衣衫褴褛戴着镣铐,匍匐爬向永远追逐不到的火种,也曾片刻得到安宁,直到今天,他才仿佛真正坐上了主人的位置。 他是掌控者。 有一个声音问他:“谢眺,这里是你的天地,还舒服吗?” “是,我很喜欢。” 谢眺的声音欢乐。 “过去的伤害你还害怕吗?” 谢眺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翅膀,坚实有力,给他力量。 “我有了翅膀,我可以给自己舔伤口,也可以抛下伤害我的人去更远的地方。” “你很棒,很棒谢眺。” “如果….” 那个声音有片刻的停顿:“带着你的翅膀,你想去哪里,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见妈妈,给妈妈一束花。” “好的,很棒,没错。” “….”谢眺沉默了一会。 “我想带着翅膀去见一个人。” 梦之外,谢眺的眼角坠下一滴泪。 ※ 等待宣判的时间齐衡之得到了一种奇特的平缓。那种歇斯底里的撕扯变成一种持续的钝痛。 痛苦也给人力量。 错了就是错了,他需要接受惩罚,现在主导权交给谢眺,齐衡之仍然忙碌。他也在用力走出来,努力工作麻痹自己,坠机的调查没有进展,航运这边倒是多了几个大单,齐衡之的努力,从金四一众的角度来看,齐衡之倒像是做好了侧刀掉下的准备,积蓄着抵御即将到来的绝望。 只是他知道谢眺仍安好,已经从医院出院,住在自己租住的小房子里,仍与李曼丽有很好的联系。 这也给齐衡之力量。 青草茂密之时,北都迎来了六月。 周五下午,齐衡之走下了公司,他已经连续忙了四个周末,这个傍晚大哥勒令他回家吃饭,走出大厦时,齐衡之看到门外的青翠树木,茂密具有生命力。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尘世烟土,不掩新鲜。他又想到了谢眺,他想忙碌之间,其实也错过了四季的变化。不知道谢眺呢,是否会看到这样的树木,有这样的遐思。 林堂的车子还没来,齐衡之仍耐心地等,他视线逡巡,看向四周,突然听到一声呼唤。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齐衡之。” 那一刻天地都静了。 天地都空了。 只有一个谢眺,只有一个勇敢的小小的身影,他站在树下等待,看到齐衡之,露出快乐的笑容,那种终于等到的幸福感满溢他的眉毛,眯起来的眼睛。那个谢眺看到齐衡之,眉也弯了,嘴角也翘起来,他张开了手臂,做一个拥抱的动作。 他走向了齐衡之,带着穿山越海而来的风尘仆仆。带着他终于生出来的翅膀,几乎是奔到了了齐衡之的身边,用力地抱紧了他。 纤细的身体,用力地环抱着齐衡之。 “我来了齐衡之。” 齐衡之呆愣了,属于谢眺的温暖气息包裹着他:“你….你….” “你抱着我,我来给你答案。” 齐衡之的手比脑子先动起来,紧紧地抱着谢眺,用尽所有的力量将这个从天而至的天使箍在怀抱里。 “我们回家吧衡之。” ※ 齐衡之像在做梦,他少见地笨拙,他言简意赅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坐在谢眺的身边,像一个做错事等待老师批评的孩子。 反而是谢眺拉着他的手,在这个几个月没回来的小红楼里面,他们沉默,却用眼神交换信息。 他们知道,没有彼此,家不完整,红楼也缺少光彩。 重温之旅的终站,他们在卧室的地摊上席地而坐,谢眺拿出一直录音笔,递给齐衡之:“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们现在听吧。” “嗯。”齐衡之点头,他的心在云端上,此刻终于要坠下,等待谢眺将他接住,或是狠狠摔在地上,撞成烂泥。 录音只有两句话。 “你怎么就这么贱,这么不怕死?” “我不怕了,我现在不怕了,如果齐衡之要伤害我,我也能治好自己。” 谢眺看着齐衡之,笑着说:“ 这是两个我,李医生之前给我诊断过我是不是人格分裂,她说不是,是我内心没有达到一种平衡,她帮我做了一次催眠,我发现我在假扮两个人,一个人劝阻我去爱你,一个人….他没办法放弃你。 ” 他直视齐衡之,眼眸流转着动人的光彩:“他们对话了,我听到了我心里真正的声音,他们都很爱我,他们怕你伤害我。” 齐衡之的脸上现出那种落寞的神色,氤上了一种悲伤。 幻想乐园_93 可谢眺却摸上了齐衡之的脸,他双手捧起齐衡之的脸,如人间至宝,放在手心呵护:“别怕,别怕衡之,我没有责备你。” “我对他们说,首先,齐衡之没有伤害我。他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没有问我能不能在一起,他没有爱的坦诚。除此之外,他都没有错。” “错的是我。” “我怎么这么不勇敢,我怎么这么胆小啊!” 谢眺退开一些,眼中再也装不下那么多晶莹的泪,滴下来,滴到了他们交缠的手心:“我也可以让齐衡之伤害啊,哪有人不付出代价就想要获得爱,你说对不对。” 他声音轻柔如云:“过去错的是我,他们让我的身体变了一个人,可我不应该把自己都丢掉,李医生在帮我,你也在帮我,我的妈妈,浪姐向航他们都在帮我,我应该自己站起来好起来才是对的。” “我不能只期待被爱,却不愿意被伤害。” 谢眺的手掐住齐衡之的手,十指紧紧交缠:“所以我愿意,我跑过来了,我要完完全全地和你在一起,如果….如果…要被你伤害,我也认了” “可以吗,齐衡之。” 谢眺用了一生的勇气,交出了誓言,交出了真心,交出了软弱。 他的软肋从此在齐衡之面前展露,任他处置。 谢眺等到了一个吻。他得到了谢眺全部的信赖和爱,他该用全部报答。 齐衡之扶着他的后颈,往后倒下,深吻用力,挚诚。 下坠仿佛无尽,可齐衡之的手温柔如羽翼托着他,他听到齐衡之嘶哑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说:“我爱你,谢眺。” 第51章 不害怕了 从那天起,齐衡之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专心在家里陪伴谢眺。 小楼与世隔绝,留这对重归于好的爱侣一片小天地。 而谢眺蜕变彻底,所有曾经的痛苦仿佛被他留在原地的茧,心里那只蝴蝶也咬破了蚕丝,挤出了束缚吻在了齐衡之的胸口。 他们对视着,偶尔还有腼腆,羞涩,和苦痛留下的波澜。 只是齐衡之变得谨慎,失去过一次的人会让他惶恐到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尽管他曾是一个接近无所不能的掌控者。 他会比谢眺早醒,晚睡,用一种带着悲伤的目光看着谢眺,如视至宝,心中忐忑,分不清现实梦境。 好像谢眺勇敢地走出了那些阴影,他又被新的阴影笼罩。 他仍然愧疚,在谢眺要重新挂起那条新项链时,他摇了摇头,抱着谢眺说:“不喜欢就不要挂了。” 更直接的表现是,他偶尔还会失语。 伤痛不是一时能够治愈的。谢眺将齐衡之的拘束看在眼里。 他知道齐衡之不是不爱,而是知晓如何伸手,他顾忌那些自己犯下的错,仍在介怀自责。尽管齐衡之仍是忍不住去拥抱谢眺,重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这天晚上,谢眺拿着一本笔记本,窝在齐衡之怀里,要和齐衡之一起读。 “给你看一下东西,衡之。” 齐衡之喜欢谢眺柔柔地叫他的名字,他躺下,与谢眺分享一边的书页,看到一半,面色沉了下来。 “今天他侧入了我,他好像会喜欢伴侣韧性好一点,随便他弄。” “齐衡之可能喜欢别人吻他的背” …… “这是我的笔记,从点花开始,每一次和你做爱,我都记下你喜欢和不喜欢的细节”谢眺的声音微颤。 很长一段时间中,谢眺和齐衡之接触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做爱,他们不说话,不交流,齐衡之根本不记得他。 但也许惦记一个人的表现,就是弄明白他,了解他。谢眺从两年前幻想园的那场点花之后,就开始通过床事,记录和观察这位齐少爷的喜好和习惯。 这是他唯一的办法,唯一的途径。 非常可笑,太可笑了。一个人知晓另一个人所有的高潮姿势,所有的兴奋点,所有的小性癖,却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齐衡之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向谢眺,心中酸涩生疼,颤抖着将他暖热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 怪不得那次喝醉酒,他说自己喜欢后入。这只是谢眺观察和记忆中关于自己的冰山一角而已。原来有一个人通过这样卑微却努力的方式,去用力地想要了解自己,想要关心到自己,是这样的一件事情。 齐衡之的心被猛揪着。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 谢眺抬起脸看他,已经哭得满是泪水。 “好。好。没事的,没事的谢眺。” 齐衡之的眼泪也出来了,那么自然而然,那么顺理成章。 “没事的谢眺,以后不会了。”他收紧了手臂,用力地抱着这个笨拙的谢眺“以后不会了。我都跟你说好吗,我想什么都跟你说。” “嗯。”谢眺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怕了。” 谢眺仍含着泪,却笑得温柔:“因为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你会记住我,在乎我,我以前总是不相信,觉得自己不行,配不上。” “可是我错了,只要你喜欢,我再差都配得上。” 谢眺扑向齐衡之,用他暖炉般的体温贴在齐衡之身上:“所以,你也放下那些痛,好吗。” 幻想乐园_94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齐衡之以吻回答,吻得缠绵缱绻,眼泪微苦,滚在他们唇舌之间,滚烫炙热。 他们这阵子,也许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 等流干了泪,齐衡之亲手将那个写着“谢”字的项链挂在谢眺的脖子上。 他们拥抱一起,终无间隙。 ※ 两条线。 方雅麟站在镜台前,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验孕纸上清清楚楚的两条线,她又拿起,包装上的说明一个字一个字地看,“阳性,建议复查。” “啊啊啊啊!!!”她尖叫出声,激动得面色微红,不过马上地,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她需要镇静!不能吓到肚子里可能已经落户的小生命。 一个小时后方雅麟穿着平底鞋让司机载着她直奔了医院。风驰电掣的那一个小时方雅麟吃了早饭预约了医生,而后一直站在,仿佛这身衣服会被她可能的孩子看到一样的慎重。 她的眉乐里又透着梦幻。 她和费漫有孩子了! 她看了看手表,此刻德国那边费漫应该还在睡觉,算了,就让那家伙好好地再睡一会吧,方雅麟这样想着,飘飘然地去了医院。 几个小时后,方雅麟一条票圈就这么发了出来,还带了颤音。 “老娘怀孕啦!!!!!!!” 方雅麟怀孕的喜讯传遍了他们的朋友圈子。 重新回去上班的第一天早上,齐衡之刷到朋友圈,火速给方雅麟发了一个红包,看着好友幸福地步入人生新阶段,再看看为自己忙活早餐聚精会神的谢眺,他也突然也生出了某种不该有的期待。 比如他在想,如果,如果谢眺可以怀孕,是不是还会为自己 齐衡之笑自己傻,踱着步子,流氓一般走到谢眺身后,贴着耳朵把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告诉谢眺,哄得谢眺呵呵直笑。 临出门前,谢眺吻在他耳边:“等你回来,齐爸爸。” 齐衡之眼神一深,他被这句话说硬了。 某种异样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飘来飘去,最后爆发出一阵爆笑,齐衡之赶时间,捂着裤裆上班去了。 新生活从这里开始温馨快乐,除了一件事不太妙,这阵子换季,流感凶猛,齐衡之重回工作岗位的第二天开始发了烧,窝在家里没再去上班。 谢眺开始照顾病号,雪球又正值换毛,家里鸡飞狗跳,也其乐融融。 南城 方长亭这个长年病痛的病人也患上了这场流感,方雅麟不得不推迟和老公出国度假的计划,一边养胎,一边专心在家里照顾生病的父亲。 此刻夕阳日下,室内昏暗,方长亭呼吸绵长安稳。 方雅麟忍不住困,在父亲的床前睡着。 床头,一本橙色的羊皮笔记本放得端端正正,斜斜地露出书签的一个角。 那是一句俄文诗。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 谢眺的预科入学考临近,提前考试一周齐衡之和他一块去领了准考证,又看了考场。 学校里全是活蹦乱跳的小年轻,预科考试的学生大多是特长生,年纪都是十六七岁,眼睛里都透着水灵,谢眺自觉年级颇大,一路表现得紧张得宕机。一向灵活机敏的小脑袋瓜都不大转得动。来登记和拿证明时陈英也过来了,他更是几度九十度大鞠躬,恭恭敬敬像是犯了事的中学生见教导主任似的。 齐衡之在一旁看得又想笑又心疼,他拉着谢眺出了办公室,谢眺手里还紧紧攥着转考证,像捏了个珍贵的宝物似的。 “紧张吗?” 谢眺愣愣地看着齐衡之,先是猛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像个仓鼠似的。 齐衡之噗嗤一笑,把他搂在怀里,箍着:“带你去吃个年糕,好不好。” 齐衡之带着去的是学校边上的一家小店,还没到饭店,已经有不少学生在排队了,齐衡之没明目张胆地牵他的手,却把他护在怀里,熟练地点了菜。 店里飘着令人垂涎的炸鸡味,极为诱人,谢眺站在齐衡之怀里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鼻子上的小动作也颇多,滑稽的动着:“香吧。” 谢眺抬头看齐衡之,猛地点头。 齐衡之心里更软乎“这家店打我读书的时候就开在这里了,学校里的学生都喜欢,你来点份炸鸡加年糕就能吃得很饱很香,以后啊,犯了馋就可以来这里吃,知道吗?” 谢眺点点头,齐衡之又说:“学校边上有个小超市,走几百米还有个大超市,等你入学了,我带你去买需要的东西,周边交通什么都很方便,还有…” 齐衡之像带着孩子的父母一样,无微不至地跟谢眺介绍起学校周边的设施来,谢眺心中微动,:“你,相信我能考上?” “相信。” 语气很坚定。 谢眺低下头,他脸红了。 排了一会队,韩式炸年糕,加炸鸡。真的超级棒,谢眺那颗扑通跳的心都被美食安抚了一般,不知道怎么的,他也很期待起接下来会来的新生活了。 接下来的几日齐衡之忙着给雅麟准备了怀孕的礼物,让齐锦之带着一起去了南城。 先前因为学业,缺席订婚宴和婚礼的齐锦之终于赶上了闺蜜的人生节点,开开心心打包行李去陪方雅麟了。 送走小姑奶奶,齐衡之又安排着去洛城祭祖的事情,谢眺一直窝在家里复习功课,他作息也比较好,不像别的考生一样临考通宵,猛踩油门。 幻想乐园_95 齐衡之却仍觉得谢眺紧绷,而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眺考完试的后一周,是谢眺父母亲的忌日。这一年谢眺会陪着他去洛城老宅,祭拜逝世多年的父母。 还剩三天的那个晚上,齐衡之搂着谢眺睡觉,床头点一盏夜灯,他问谢眺,:“紧张吗。” 谢眺还是那样,万事先摇头,齐衡之看了他一会,他才老老实实地答:“怕。” 闻言齐衡之就噗嗤笑了:“怕什么。” “怕考不上。” “你都准备了大半年了,怕什么。” 谢眺也说不出自己怕什么,他说不出话,就想往齐衡之怀里钻。齐衡之顺势抱住他,像给一只小猫顺毛一样摸他的背:“要不明天你出去逛逛吧,别憋坏了。等后天轻轻松松去考场就好了。” “我没什么想去的。” “让刘哥跟你,去吃吃东西,逛逛街,放松一下,考前崩太紧不好的。”谢眺支吾了一会,在齐衡之怀里舒服地被抚摸着,想了一会才道:“那我去趟书店吧,看看上次看的那本书有没有出续集。” “好。”齐衡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亲了亲谢眺的耳朵尖,那块小小的地方渐渐地红了,齐衡之又去亲谢眺的脸,谢眺的身体,过了一会,夜灯也暗灭了。 南城,齐锦之绕着方雅麟转了三圈,端详着姐妹的空气孕肚,笑眯眯地陪着方雅麟一起养胎。 年少时她们一起逛街,一起收男孩子的情书,一起讲姐妹的八卦,转眼也会要有第一个宝宝了。 方雅麟在孩子上身的第一个月开始迅速进入母亲状态,闲聊之间对着远远守护的周承挤眉弄眼,朝齐锦之看了好几眼,暗示明示都有了,齐锦之都笑着糊弄过去。 直惹得方雅麟呵呵直笑。 养胎时美中略有一点不足的是,方雅麟第一次孕检出结果时,医生问她有没有心脏病史。 “您的心脏检查指标偏高。一般这种情况会出现在高龄产妇中,也不排除家族病史遗传的可能性,建议您确认一下家族病史的情况,我们再会诊判断后续如何预防。” 方雅麟想起自己的妈妈,一时神色黯淡,跟老公简单打完电话之后,方雅麟安排家里的医生调出妈妈的所有医疗记录。 档案回传时,方雅麟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慢慢地,下意识捂住了尚平坦的小腹,一种凄厉的灰白爬上了她的脸。 档案少了一部分! 肖小婉的忌日方雅麟记得清清楚楚,可档案上母亲临死前两周内的记录和她记忆中的治疗完全对不上,比如好几次的急救,记录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齐锦之被方雅麟安排到度假村玩几天的时候还有点摸不清头脑,方雅麟牵过她的手,小小声说了句“爸爸的病情….”方雅麟就懂了。 方长亭的心脏多年来都有问题,坐轮椅也是因为心脏的拖累导致下肢浮肿无力,这阵子该是换季,毛病闹起来,家里人忙于照顾。 她脑子转了几下,爽利地上了车,由周承陪着,一路往方雅麟安排的度假村去睡懒觉去了。 方雅麟坐上了自家车子,脸上的微笑面具瞬间卸下。 阴霾重新覆上她的脸,车子驶入方家宅院,家中无人,方父去了定期体检,今天一天都不会在家,方雅麟屏退家里仆人,直奔了父亲的卧室。 方家医院里肖小婉所有的就医记录,方长亭的书房中有一部分母亲当时的检查单。 肖小婉走得苦,病入骨髓,先是突发的脑溢血,阻断了脑部的神经血液,神志不清地卧床卧了半年,走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那时候方雅麟还小,她只能哭得抽抽搭搭喘不上气地问她的爸爸。 方长亭的,昏暗之中,方雅麟翻找书架,心跳越来越快。暮色黄昏中,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盒子。 第52章 父亲 阿莫塔菲。 方雅麟的视线触及这四个字,如直视烈日,被烧灼得闭上眼睛。 这种药剂用于心脏病治疗切实有效,可超量就会引起不良反应,久而久之中枢神经损坏….那时候妈妈昏迷中泛着青紫的脸一瞬间化作惊雷,劈中方雅麟的心尖。 方雅麟跌坐在地。 头脑闪过无数的念头,妈妈的病例,爸爸的书房,幼年时期父母亲的恩爱甜蜜,和握在手上的病历本上,“阿莫塔菲”四个字。 好一阵她才从泪水中看清,书架底,薄薄的灰尘覆盖下,有一道微微的缝隙。 那是命运递给方雅麟的潘多拉宝盒,打开它,人世间遍布妖魔,不打开,方雅麟压抑不住心中狂乱的跳动。 她按着一个秘密。 按着她妈妈的死因,一个沾着血的秘密,站在命运的分叉点,方雅麟怀揣双份的心跳,她将手覆上了自己的腹部,推开了书架。 一阵阴冷的微风慢慢向她覆来, 面前是长长的旋转楼梯,往下走,方雅麟拿着手机做照明,步履缓慢,狭窄的空间内没有灯光,压得她胸闷,终于踏到实处,灯火自动亮起,方雅麟渐渐看清这个“密室”的情况。 那是一个巨大的书房,房内无窗,灯光暖黄幽深,三面墙壁是正面的书架,角落放置书桌,背后一面墙贴满了牛皮纸。 而唯一没有暑假的那面墙,是一个大型水族箱,占了整面墙壁,幽幽泛着蓝光。 巨大的“鱼”飘浮在水中,静谧,安逸。 方雅麟朝着鱼缸走去,她的目光全然被水中的海藻和那修长的鱼吸引。 漫长的十几秒过后,方雅麟终于看清那水中的“鱼”。 “啊啊啊!!!!!!!” 方雅麟呆立原地。 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不要直视美杜莎的眼睛,你会变成石像。 幻想乐园_96 方雅麟直视了这那片幽蓝水光,她变成了石像,可记忆深处那些早已经被她隐藏深埋的话语一瞬间破开了她的神经。 “她就那么好!值得你抛妻弃子?” “我的父亲,哥哥帮了你一路上去,肖家给了你多少,卸磨杀驴你也得等我死了,我告诉你方长亭。” 那年方雅麟六岁,午睡醒来,往常都会在身边。 “藏着她的东西你安着什么心?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是方雅麟第一次忍住了自己的眼泪,这个早慧的孩子,已经隐约猜到父母亲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背后,有着某些她不能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 往后的时光中,她再少遇到父母吵架的情形,记忆也渐渐淡化,可母亲说过的这些话,在此时统统清晰地回到她的脑子里。 包括她母亲那次离奇的病倒。记得是齐家阿姨叔叔到访,父母亲接待了他们,婴祺喜欢小孩子,对方雅麟极其温柔,开开心心地陪她玩了好几天。 然后是一连串的变故。 先是齐家叔叔阿姨的失踪,小小的一个孩子是偷偷听到父母亲打电话才知道这个惨事,“车祸,烧伤,死”这样的词,一个小女孩很少听见,她的眼眶迅速就染上了泪,更是惧怕。 死是什么,死会带走叔叔阿姨吗,死会让她的玩伴没有爸爸妈妈,死会随着大火大雨一样恐怖吗? 父亲那时候刚好碰上工作忙碌,只有母亲抱着她,在暴风雨敲打窗户的雨夜里,陪在她身边,哄着她入睡。 那时候的方雅麟也许已经足够敏感,风雨最盛的夜晚,她梦到了大火,暴雨,狂风,和渐渐化成碎片的妈妈,她的妈妈穿着白裙子,眼角还流着眼泪,可已经化进了风里。 可那场雨过后,妈妈就病了。 爸爸牵过她的手,把他交给一个阿姨,阿姨带着她,过了 大半个月,也许是两个月,方雅麟再见到妈妈的时候,妈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是那种弄脏了的布娃娃的颜色,那时候的方雅麟该哭,嚎啕大哭,可一种孩子的直觉只让她落下了眼泪,却没有发狂失控,她全身冰冷,眼泪像泉涌落下。 像一个冷静的布娃娃,在某种压强之下,为免窒息,强撑着一口气。 她害怕,自己哭了,也会变成妈妈这样。 那时候妈妈的喉咙里发出来了浑浊声响,敲进了方雅麟的心里。 她现在好像听懂了那些音节。妈妈在说:“雅雅,快跑!” “雅雅。” 那是方长亭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是梦境,温和疼爱。 他的父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你都看到了。” 幼年的记忆虽然懵懂,此刻攥着这薄薄的体检单,那些模糊的影像却渐渐清晰。 透过泪水,方雅麟颤抖着发出了声音:“我的妈妈,是你害的,对吗?” 逆光中,方雅麟仰视着这个塑造她给她生命的父亲。这个高大的男人,毫无病态的男人,缓慢地点了头:“是” “齐叔叔小祺阿姨,也是你害的,对吗。” “是” 方雅麟眯起眼睛,剧痛之间,仿佛脑海里那些散落的片段统统都串在了一起。 “你有一本笔记本,谁都碰不得,小时候我撕碎了一个角,你都打我,妈妈来劝,你还打了她,那本子,难道….” “妈妈死后,每年…六七月的之后你都会消失,回来后你都会消沉,闷闷不乐,我以为你是去拜祭妈妈…..” “那是小祺阿姨的忌日!是你亲手弄死了她,却假惺惺地缅怀,你有你爱的人,那我的妈妈呢?” 方长亭沉默着。 “ 好,只有一个婴祺是你的心尖肉,其他的,妈妈,我,方家,都是渣滓是吗?“ “方长亭!你未免太过分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肖小婉讽刺的一生,自己的存在,方长亭的冷酷。 口舌是剑,传人剖心之痛。 方长亭转身坐到那把椅子上,仍是稳如泰山:“小婉是高门贵女。嫁给我,是委屈了她。你说得对,方家这十数年,借了肖家的势,不说平步青云,也是更进一步了。” “我和你的母亲在伊登公学遇见,那时候她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而彼时我恋慕婴祺,与小婉只是朋友。” 他陷入回忆之中。“会变成今天这样,也要谢谢你母亲的捉弄。” 方长亭几十年积蕴的儒雅,让他的声音像柔软的泉水一样温文,但他说的话,却像修罗的利刃,直接刺向了心脏 “雅雅,你真的要追寻真相的话,我告诉你真相。” “婴祺和齐修敏都是我杀的。” 方雅麟闻言双腿一滑,跌坐在地。 “雅麟,小婉也是帮凶。” 当年,婴祺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之后本应该提前一天赶回北都,不知道是不是女人也是有劣根性的,她们总是不愿意,哪怕一点都不愿意接受自己比不上另一个女人。阴差阳错的,台风天到来之前,小婉留下了婴祺两人,也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 “小婉太聪明了,她跟踪了我,找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折磨他们的地方,看到了齐修敏的尸体。” “她是一个人来的,做事不能说不小心,你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女性,但仍被我的人发现了。不得已,我只好去见她。” “你的母亲就这样问我,是不是为了私欲,可以弃家族荣誉于不顾,可以放弃家庭,放弃现有的人生。” “她近乎崩溃,在问我,我真的不管不顾吗。” “雅麟,你说呢,如果是你。” “我当然不是。”他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只能放弃你母亲。” “小婉有长期的心脏病,她的身体本就有顽疾,与我争执时许是情绪波动太大,心脏出了问题,抢救回来之后一直在疗养院休息。” 幻想乐园_97 “就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不够,不够保险,安全。” “所以我安排了人,给你母亲注射了超量的药物。 “你!” “就是你看到的档案,它损害了小婉的神经系统,整日神志不清,慢慢地智商退化如孩童。肖家的人多次发难,但这些年我们两家绑在一起,做了多少勾当,哪是小婉一场病能破坏的,而且彼时小婉的父母已经式微,小婉的哥哥,毕竟隔了一层。” “长期的病痛折磨,你的母亲最终很安详地走了。” 方长亭话语中毫无波澜,如同阐述一件简单的事情,方雅麟却激红了眼,如同发怒的老虎。 “你骗人!她死于长期中毒,根本就是你要她的命!你害她!!” “是,是我害的。”方长亭看着发怒的女儿,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行。 得到如此直接的回应,方雅麟如同被打了一拳一样,血液冲上大脑,她的头嗡嗡地作响交缠着。 她的妈妈,一位柔韧良善的女子,一生对丈夫的爱,对家庭的付出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笑话。 眼泪滴下来,她泛起一阵阵恶心。 天旋地转,呕吐感冲到她的喉咙。 泪化作一点点薄雾,模糊住方雅麟眼前的父亲。 他还能称之为父亲吗? “雅麟,拥有你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幸福的事情。” “现在这幸福也到头了。” 方雅麟捂住了心脏,天旋地转间,她的心跳乏力地跳动,像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动弹不得。 方长亭走到她面前,扶起滑落到地上狼狈的方雅麟,又将她稳稳地坐到软椅上。 黑暗像她袭来,方雅麟无力的心脏是一首挽歌终段,终将消逝无声。她垂落的头歪到一边。 “雅雅,从小爸爸就告诉你,不要随便喝别人给你的东西,身边的人也是,你那个助理,就不老实。” “从现在开始,你也沉默吧。” 黑暗淹没意识的最后一秒,方长亭说。 ※ 第二天谢眺果然出门去逛了街,买了点考试要用的文具就进了书店,他是喜欢看书的,从小就能在书店里窝一个下午。齐衡之也安心将他交给刘琦,自己一心管着手头上的工作。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和北欧那边开了长长的跨国会议,FFI的调查仍然没有太大的进展,现在已经在分析被盗文件的破解方式,以求分析出地方的,齐衡之仍受到监控。会议在四点钟结束,齐衡之刚打开手机,提示铃恰在此刻响了起来。 一封匿名邮件躺进了他的收件箱。 是一个空白邮件,只有一个附件,他打开备用电脑,运行安全软件,放着检测文件的病毒情况。 一边起身倒茶,回到座位时检查结果刚好出来,叮铃一声,是检测无异常的意思。 附件是个音频,齐衡之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慢慢地,他的手缩进了,钳住滚烫的茶杯,手背上青筋四起,听到某个节点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手臂一扫。 “……”齐衡之一阵天旋地转,他重重捶在桌上,一室狼藉 “齐少!刘哥中枪了!” 刘琦? 那谢眺呢? 此时,齐衡之的电话响了起来。 “小衡,你的小朋友在我这里,很安全。录音你也收到了是吗。” 齐衡之不出声,沉默着,粗重的呼吸传进听筒里,纤毫必现。 “两个小时后到辅桐大洋冷冻库,你自己来,不许带任何人,不然你就见不到你的两个小家伙了。” “老板!” 林堂快急疯了, “刘琦怎么样。” 子弹射穿了左肩,现在在医院抢救,听说心脏没问题。 好,派人去盯着。 “齐锦之在哪里?” “锦之小姐?”林堂楞了一下,“锦之小姐在南城….我马上和她的保全联系….” 齐少!他跟在齐衡之身后,齐衡之却拦住了他“不用了,从现在开始加强所有的安保,所有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堂:“你去见大哥,从现在开始你归他指挥。” 齐衡之神色匆匆,带着微喘,他叮嘱林堂。 “他手上的砝码还不够。我必须去,不然小妹和谢眺都不安全。” 在刚才,他在内网把录音已经转给了齐靖之,很快他就会安排相应的动作,齐衡之一点都不担心齐靖之的响应速度。 他现在是火在烤,十八年真凶出现,谢眺和齐锦之可能都落在他手里。 齐衡之的手攥紧了方向盘,发动机声音轰鸣。 终于出现,如同在迷雾中终于找到了方向,又牵挂谢眺性命,两重煎熬,车子在他操纵下却开得极其稳重。 幻想乐园_98 驶向最终的命运。 两个小时后,辅桐高速公路出口驶出一辆帕拉梅拉,如电掣,急急地停在了大洋水产冷冻库的园区门口。 那是一处废弃的园区,辅桐靠海,滨海路沿海而起,吹过来的风都卷携着海水的咸腥味。 大洋水产冷冻库原先是个国企,十年前,此刻点着几盏大探照灯,十足十地阴冷。 齐衡之关上车门,就被风糊了一脸。 大门是打开的,整个冰库阴暗,却点起一条灯路径,一路都亮着灯,齐衡之随着灯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 一直有人盯着他,眼睛和枪口,在每一个路过的走廊,房间,随他而行,齐衡之却走得坚定,最后一盏灯亮起的时候,齐衡之看到了两张椅子。 谢眺。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着眼,垂着脑袋,熟睡般安谧。 看上去像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另一张椅子,齐锦之的情况不太妙。 脸上有血痕。衣服破烂,肩膀脖子甚至有擦伤的伤口。 长发松垂,眉眼紧闭,脸色苍白。 齐衡之走上前去先摸了摸齐锦之的动脉,又快步俯身蹲在谢眺身前,双手按上了他的脖子。 血液流动动脉的波动,像小河中的流水轻轻地拍击着顽石,发出美妙跃动的音色。 太好了! “咔哒”黑暗中响起枪支上膛的声音,齐衡之迅速起身,将妹妹和谢眺护在身后。 “小衡。” 那声音越来越近,随着沉稳缓慢的脚步声,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持重,方长亭走进了这个暗室,随即照明灯也亮了起来,四面墙一溜的黑衣保安都持枪,黑压压的枪口正对着齐衡之的脑袋。 第53章 齐衡之走上前去先摸了摸齐锦之的动脉,又快步俯身蹲在谢眺身前,双手按上了他的脖子。 血液流动动脉的波动,像小河中的流水轻轻地拍击着顽石,发出美妙跃动的音色。 太好了! “咔哒”黑暗中响起枪支上膛的声音,齐衡之迅速起身,将妹妹和谢眺护在身后。 “小衡。” 那声音越来越近,随着沉稳缓慢的脚步声,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持重,方长亭走进了这个暗室,随即照明灯也亮了起来,四面墙一溜的黑衣保安都持枪,黑压压的枪口正对着齐衡之。 “方叔。” 齐衡之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低沉带着冷气。 “小衡,为了请你来,我把你的小家伙和妹妹都请过来了。谢眺还好,锦之就麻烦了,身边的人太忠心,还伤了我几个人” 方长亭斜睨了眼坐到一把椅子上,才说道:“FFI系统的下落你已经查到了,越南那边也看到了你的人,你很聪明,小衡,所以你也该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就是问问你,密匙是什么。” “方长亭,和林糠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齐衡之直视方长亭,眼中无畏:“你与林糠做的那些事情,在齐家插的那些人,我都看清了。” 他在暗示方长亭,齐家也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只是方长亭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林糠是玩命徒,没办法,他想要解开密匙拿到那个系统,我就必须交出你,这艘船会往公海一直开,开出公海之前你还没有交出密码,林糠就会从我手里接受你。” 齐衡之沉默着,他知道,越南叛军组织 “我知道你的厉害,小衡,赌场的人被你拔了,留在你身边的眼睛都遮住了,你的韬光养晦,很是精彩….这样吧,小衡,给你看一个礼物。” 方长亭的眉毛挑了一下,站起身走向室内的一边,齐衡之这才发现方长亭身上病气全无,而 房间的一端,还有一个蒙着布的大箱子。 “看看吧。” 蒙布解开,整面墙高的水族箱泛着幽蓝光线,箱中水清澈,漂浮着一条大“鱼”。 如摄魂,齐衡之被吸引了视线,不自觉地靠近那个水箱, 走到箱前,他才看清,那鱼是条“美人鱼” 或者说一具女尸。 赤身裸体,双目紧闭,如同在母体的子宫中炫富的胎儿,她舒展着四肢,如坠海的精灵般沉睡着。她有柔软的头发,在液体中如海藻般散开,披散在女人身体周围,遮掩着,让这具身体神秘又美好。 她还有丰满的乳房。那地方实在太容易吸引人们的视线,但那是一个母亲的乳房,她的小腹微微凸起,有一道蚯蚓般的刀痕。 玻璃幕墙后的那个世界是蓝色的,那个女人的身体是白的,苍白,那些血管里本应流动的血液也许可以给她一点颜色,如果还有血液的流动,还有生命的跳跃迹象, 可惜没有,她唯一缺少的是生命力。 她的身体没有了呼吸的起伏,眼睛也永远不会张开,灵魂永远远离了肉体,缄默着 ,是一个完美的标本。 日日夜夜活在一个人的眼里,日日夜夜被一双眼睛注视,眷恋,却冰冷。 她是齐衡之的母亲。 死于17年前。 幻想乐园_99 而无人知晓,她的尸体竟在这牢笼中困了十七年。 一瞬间,齐衡之疯了,他发狂地扭动着,像一头疯牛一样的推搡着押着他的保镖,齐衡之一反抗,那些黑衣人就拳脚并用压制着他,但齐衡之管不上这些了,他的母亲!那是他的妈妈! 拳脚打在他的腰背和胸腹上,齐衡之被摁在地上,满脸都是灰土鞋印。 方长亭看了一眼齐衡之,居高临下地,他挥了挥手。 齐衡之站起来一个趔趄,他不管不顾地冲到玻璃幕墙前,似乎是卸了力气,一把跪倒在那高高的玻璃面前。 眼泪自动地落了下来。那是他的妈妈,自十七年前骨肉分离阴阳两隔后,再没见过的妈妈,世间最好的妈妈。 就在刚才,他甚至以为婴祺还活着。 他想拍一拍那个幕墙,想让婴祺睁开眼睛回应他,却又不敢,他怕惊扰了水中的妈妈。 其实仔细地瞧,仔细地看,抹掉那些可怜的泪水,他就发现了。 这是一句没有生命力的尸体。 “这是我用高浓度的福尔马林保存的,定期去换里面的液体,再加了一些药剂,能把婴祺的容貌保持二十年。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她那时的样子。” “怎么样,很美吧。” 齐衡之置若罔闻,他扶着玻璃站起来,脸贴上去,穿过那些液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妈妈。 “你仍能镇静,无非就是相信齐靖之和你的祖父会来救你。” “那时你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夜是真的深了,此夜无月,密云遮掩天光。 “小衡,你知道那种在黑暗里呆久了的感觉吗?呆久了,光明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了,荣光也不可炫耀,喜悲无人知晓,如阴魂野鬼 ,这滋味,着实一般。” “呆久了,都有些忘了我要干什么了。” “” “小衡,你真有齐家人特有的不招人喜欢。” “走吧,带上婴祺,我们该出发了。” “等等。”齐衡之这才开口。 方长亭没理会他的说辞,径自往外走,突然齐衡之拔出了枪。咔嚓一声利索地上膛,举平手臂对准了方长亭的后脑勺。 “放了他们。” 一排的枪手此刻蓄势待发,正待着齐衡之有一丝异动就将他射成筛子,却见顷刻间,局势又变了。 齐衡之将枪口一转,利索地对准了自己的草眼。 “我死了,你也就拿不到FFI的密匙了。” “放了谢眺,冲我来。” 方长亭沉默了。 十七年前,齐修敏也是这么说的。 “放了婴祺,冲我来。” 回忆涌进他的脑海里,方长亭皱了眉,想要驱逐却无能为力。 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深情款款,装作为爱不顾一切的样子,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懂得怎么去爱的痴情种。聒噪得让人脑瓜生疼。 仿佛除了他们,别人都是不懂爱,不配有去爱的资格,都要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 齐家人,生来让人生厌。 方长亭强压着心头的烦躁,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一声枪响破空而生,齐衡之应声而倒。他的小腿外侧一个血洞往外涌着血液,疼痛直钻进齐衡之的心脏,他侧躺在地上,青筋暴起。 却暴睁着眼睛,用力得眼球几乎凸起,钩子一样的眼神盯着谢眺的方向。 “这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 四个小时后,齐靖之带上精锐赶到了大洋冷冻库。 腥苦的海风吹来海上季风的味道,强烈的味道令人喉咙口紧涩。 齐靖之确实在一开始镇静和荒乱之后马上开始追踪齐衡之的信号,并且带着人找到了齐衡之的车。可车里没看到齐衡之,却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谢眺。 此时,辅桐渔港港口一艘大型远洋货船了。 ※※※※※ 小的时候,方长亭的记忆是灰色的。 他的妈妈早早过世,因为身缠重病,方家众人对方母这个媳妇并不待见,也许她临死那段郁郁寡欢的时间,与这个让人透不过气的家有关。 方母走时,方长亭十三岁,灵堂之中,有冷漠的父亲,有聒噪的小妈,有嘴碎的亲眷。唯独没有了他的妈妈。 有很长一段时间,方长亭让佣人给他找医生相关的书,让他的家庭老师为他讲解医学的 内容, 在他读本科的时候,他擅自转了专业。他呆在实验室里面,让他感觉非常安全。‘ 仿佛可以规避死亡,仿佛可以与他童年时期,庇护他,给他唯一温暖的母亲近一点。 在他的常困扰他的噩梦里他常有的痛苦梦境里,他走在一条长长的路上。有很多的手,从岩洞伸出来拉扯他。在梦境里,有人打他,是他的妈妈在保护他。 在岩洞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打昏。 幻想乐园_100 大二的时候,他爹勒令他转为商科。“方家的家业,你想让我给外人管理吗?” 他决定放弃医学,像很多次曾经的那样,听从于他父亲的,这是一种无原则的讨好,从他的妈妈开始,连带着他也在模仿,模仿如何让这个暴戾的父亲哪怕片刻地注视他。 他在整理所有的医学笔记,直到他注意到手边一份掉落的实验报告。 他像是石像一样凝固住,许久,他冲向自己的保险柜,那是一份他当时复印出来的,妈妈的医疗报告。 那时一样的临床反应,日渐衰弱的母亲,与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因为他们摄入了过量的重金属“NHTY”类铅。一种新的合成金属,用于治疗心脏疾病,但过量摄入,会导致中枢神经系统的不可逆损害。 那一年,方长亭二十一岁。 本科毕业的时候,方父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当天,在学校的休息室当场脑梗。瘫痪卧床,半月后不治身亡。 方父咽气的那天晚上,床头看护的是他。 父亲在迷离中醒来,看到的是他的儿子,可他觉得这个儿子不是他的乖巧顺从的高材生儿子,而是一个长满獠牙的怪物。 “小时候,家里三楼尽头那间不能靠近的卧室,您在里面玩女人吧?监禁,性虐,然后玩死一个又一个,那些龌龊的游戏就没有停止过,对吗?” “我母亲撞破你,不愿意与你同流合污,这样正好,你与那个贱女人,共同谋害了他,是吗。” “用一点点药,就能结束我妈妈的生命,是吗?” “您是这么想的是吗?” “那太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着。”方长亭将针剂推进了父亲的静脉。 药物反应起来之后,方父开始剧烈地挣扎。 “您一直在挣扎,瞪着眼睛不肯死,是想小妈来救你是吗?” “小妈已经被我控制了。她不会来救你的。” 不久,方父的继妻死于车祸。方家大权交由方父之二弟,方长亭的二叔。 有时候,方长亭就在想,是啊,如果不是娶到肖家的大小姐,他方长亭那部分交出去的家业,也未必能顺利地回到他的手里。 他该说谢谢,该说谢谢命运的安排让肖小婉与他坠入爱河,蒙蔽双眼,舍弃理智。 他更该咒骂命运,去他妈的天命, 如果不是这一份万恶愚蠢的幸运,他必定会走到另一条道里,与另一位女孩心意相通,他会与那个叫婴祺的女子,共筑一生。 会吗? 那一年西伯利亚的寒风异常寒冷。他到达伊登公学时已经错过了基础课程的几个星期。 他选择了深造学业,必须让方家掌家人的相继死亡在人们的视线中冷却,必须给予二叔一定的空间,完成权利的交割,他需要示弱,需要让人知道,他还是那个书痴,无用的少爷。那个病秧子生的儿子。 他第一次在校园中行走时,需要找到一个教授的办公室,他迷路了,遇见一个女孩子,怀中抱着一本橙色的笔记本和一个信封,上面印着像火焰一样绽放的大丽花。 他向他问路,那时候,方长亭的俄语说得还不是很好,有些磕磕绊绊的。 那女孩耐心地等了一会,用淡淡的笑容打断了他:“你是中国人吧,那个教室在教堂左边第二栋大楼的三楼。” 女孩转身要走的时候,方长亭拉住了她,指着笔记本问道:“这是什么,很美。” “诗社的笔记本。” “我也想参加,你的笔名是什么?” “你先学好俄语吧。”最后那一个微笑最终要了方长亭的命,他记住了信封上的那个名字:“肖小婉。” 他后来加入了社团,在社团的邮筒里一直给“小婉”写信,他们天造地设,从不缺少话题,书信来往非常开心,方长亭心花怒放,那些黑暗的颜色都被这一朵大丽花驱散了。 在那个社团看到了小婉和另一个女孩子,小婉阳光开朗一些,另一个温柔、纤细、瘦弱。 可惜他没有搞清楚,一直以为自己在给婴祺写信。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他和自己的学弟牵着“小婉”的手在聚会时出现,而真正的小婉红着脸,给他递来一封情书。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笑着,把血咽到肚子里。 所以,十七年前,婴祺冰凉的身体倒在他怀中结束了最后一次心跳时,他感到莫大的幸福,他终于将他的公主留在了身边, 往后的日日夜夜,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他们将永不分离。 命运对他的恶意,他终于用自己的方式弥补了。 PS: 1、辅桐相当于天津,其实船不大可能开到越南去,所以就当做架空来写,大家随意想象一下就好。 2、尸体保存找朋友帮我问过一位法医,大概有可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还是保留了这个设计。 3、文中所有毒pin,药品,有毒重金属全部是虚构的名字。 第54章 真相 公海上,这艘货船的船底仓里某个阴阳的小房间,方长亭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缩在血污中的齐衡之。 第四十个小时,齐衡之被疼痛和药物的双重控制下,虚弱恍惚。 “那七个科学家都送到越南去了,手指都一根根剁了下来,眼球也是,一个个试过了,都不是。” “林糠的人想带走你,被我拦住了。” “小衡,我怎么能让你破破烂烂的。” 幻想乐园_101 “但让我奇怪的是,你的指纹和瞳膜也不对。小衡,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鬼。” “他想要FFI系统和米格35的核心技术。”自此,齐衡之摸出了事情的始末。那艘失踪的战机,FFI的密匙,和齐家十几年前的惨案,终于露出了端倪。 “你想要我的命,对吗?” 齐衡之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方长亭神色如常,吐出长长的眼圈,突然发出喟叹 “你们三人,你和你妈妈最像。”那声音亲切得是个亲密的长辈。“齐敬之和齐锦之,都太像你们的父亲了,聒噪,令人厌恶的乐观。只要一眼,就看得我作呕。” 齐衡之皱着眉,伤口感染,他手脚被捆着触不到,但应该是发炎了。他直视方长亭:“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长亭笑了。 “这是我一生做的最快乐的事情。” “她答应了我,允许了我,用这样的方式。永远地陪着我。” “想听的话,我说给你听。” 婚后几年,方长亭每当见到肖小婉在他面前的笑,那种带着幸福,闪耀,得偿所愿的虚伪,都让他恶心得想吐。但方长亭都忍住了,无数次,像一个有教养的绅士,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让肖小婉纤细的手腕搭在他的臂弯上,扮演完美的男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无数次,无数次在深夜醒过来,面对肖小婉熟睡的面容,她的无辜,放松,幸福,都让方长亭想伸出双手,狠狠地掐死这个蠢女人。 这个自作聪明,心怀不轨,恶毒的蠢女人。 十七年前,齐家需要拓展南部的商业,因为齐家在北方盘踞多年,这一次,他需要来自南方的支持。 不得不说齐修敏是一个柔中带刚,滴水穿石的男人。 在商场之中如鱼得水,在他的家庭里,与自己的女儿妻子,朋友都相处的圆润亲昵。 方长亭看在心里,心中滋味更为纷杂。他们朋友多年,早已领会了齐修敏的魅力如此, 那个风雨夜前夕,方长亭牵头将齐修敏介绍给南城众人,却提前回到家中,找到了婴祺。在书房之中,他对婴祺,说起往事,说起那首那些阴差阳错的信,说起校园的初遇,她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是否有勘误的机会。”这是方长亭说得最出格的一句话。 得到的唯一回应,是婴祺给他的笑容。“哥哥,那不是错误,你本该和小婉相爱,即便那是个错误,也是个很好的错误。” 他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机会,终结在婴祺的一个微笑里。 “好的,晚安婴祺。” 第二天,车辆驶出南城之外,婴祺渐渐感受到一种喘不上气的疲倦,她丧失神志之前,躺在了齐修敏的怀抱里,只要在爱人的怀抱里,她就觉得安全。 而睁开眼,世界已覆灭。 在一间废弃厂房里,婴祺与齐修敏被铁索和药物所控制,方长亭一身白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慢条斯理地对他们解释,同行的司机保镖被方长亭的人药物控制,车上有一个装置,会定时释放麻醉剂。而方长亭在公路上控制了车辆,选择了监控盲点,将两人送到了几十公里之外深山中的一个废弃工厂。 他要在这里杀了齐修敏,独占并囚禁婴祺。 “冲我来。对我,方长亭,对我做。”在他将手术刀按在婴祺的腹部时,齐修敏疯狂地喊叫,挣扎,鼻涕眼泪一起流,狼狈凄惨,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方长亭仿佛极度被鼓舞,在手术台上破开了婴祺的腹部,强行流产了那个“不洁的孩子。” 婴祺身上也就不带有齐修敏的任何痕迹了。 醒来的婴祺瞬间失控,她苦苦哀求方长亭放过,麻痹他的警惕,又找机会观察牢房,仍试图逃脱,所以当方长亭打开门,看到婴祺脱开了禁锢,拿着从他身上偷来的钥匙去解齐修敏的枷锁,他还保有的最后一丝善意消失了。 施刑时,他当着婴祺的面对齐修敏注入了超量的镇静剂,又用同样的药剂,处死了婴祺。 车祸现场的尸体,男尸是齐修敏,致死的药剂会在四个小时自动挥发,即便检测,也很难断定。 那具女尸,是他找来的替代品。真正的婴祺,被他制作成了美人鱼。一个完美,光裸,有着大理石肌肤和海藻长发的美人鱼,从此卧在他精心准备的水箱之中,无尽地陪伴他。 期间有一个不和谐插曲,是肖小婉找到了这一处厂房,那一刻方长亭是愤怒的,从美梦中跌回了现实,特别是那个女人竟然以摸去法医证据,在公/安/部追查下以肖家的势力支持作为要挟要求他处理掉婴祺的尸体。 方长亭如何能妥协,他只能选择处理掉肖小婉这个不和谐音。 漫长的时间里,他总是会回忆,婴祺的身体,在他捂上药物,剥夺走她最后一分呼吸的时候,在他的怀抱里是那样的温暖。 生命在她的身体里跳动,缓慢,像火苗在风里慢慢熄灭。 可是有生命的婴祺并不爱他,并不在意他的爱。 当那些跳动的火苗终于熄灭的时候,他终于获得了婴祺。 方长亭从未将这段记忆说给别人听过,此时对着一张与婴祺极其相似的面容,心里面有一阵奇异的心跳,又是刺激快活,又是平静淡然。 “我留下了你们三个,从那之后,我一直在观察你们,小衡,我对你失望透顶,你们兄妹三人,你最像婴祺,可我没有想到,你是这么肤浅,浅薄,仅凭容貌,竟然能让这样一个人左右你” “告诉我FFI的密匙,我帮你解决谢眺,让他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背叛你。”方长亭抛出一个诱饵,等着齐衡之上钩。 “让谢眺重新挂牌的人也是你?” “呵。”方长亭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他像是慈爱的长辈,看着小辈犯蠢,忍不住地嗤笑:“一个微不足道的妓女,小衡,你太不应该。” 方长亭陷入某种回忆里面。 “三年前,你的点花让我吃一惊,之后你远走“金色”,对他不理不睬,我想这也许是孩子的尝鲜,直到我见到那个孩子。” “你见过?” “是啊,我还上过,小衡,不过如此。” 痛苦和愤怒同时冲上齐衡之的大脑,他紧咬自己的下唇,一丝血气蔓延在他的口腔,他 按下性子,继续与方长亭交谈。 “呵。”方长亭冷笑出声:“小衡,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刚回来,安排他见你的是我,南城是我,北都是我,你能想到的幕后之手都是我,谢眺消失的时候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找不到,凭他那三脚猫一样的伪装功夫?是我抹掉了他的证据,我觉得你应该舍弃这种无用的感情。” “他像是我给你留下的一个试验,我看着你,像笼子里的小老鼠,呆久了,总要给你留一个特别的洋娃娃。也是小衡,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看过他的病例,像他那样的人就快死了,我以为他会远远地躲起来等死,没想到他还有脸回去找你,回去消耗你的感情。” “可是你们该死的齐家人总有让我生气的地方,你找回了他,为了他丧失了斗志,在医院里陪着他,都累瘦了。” 方长亭走到齐衡之面前,摸了摸他的下颚,蹭了蹭,满是怜惜。 幻想乐园_102 看着婴祺的血脉延伸,方长亭生出一种错位感,天知道他曾经多么多么想成为婴祺孩子的父亲,此刻正是以“慈父心肠”劝告齐衡之,也像在讲自己的心境:“小衡,这是错的,让一个人知道,了解你无用的心意,递一把刀给别人,这是错的。” “他不是妓女。” 方长亭的表情在那瞬间很精彩,恼羞而怒,他重重地扇了齐衡之一巴掌。 “呵,当然不是,他连妓女也算不上,” 齐衡之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狂热,对自己的期待,很突然的生出了一种异常的感觉。 方长亭在嫉妒他,嫉妒他得到了谢眺的爱,嫉妒父亲得到母亲毫无保留的爱, 而嫉妒入骨,使他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 方家早已偏居一隅,为何要找西北费家联姻,为何要转移资产,齐衡之心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方长亭的轮椅,反复的病情, 他已是穷弩之末。 “知道我的妈妈为什么拒绝你吗?”齐衡之用他一生最冷酷最无情的话音化作一把利刃:“你是一个疯子,活该得不到任何的爱。” 有很多,很多的画面和声音一瞬间冲进方长亭的脑子。“贱人生的儿子”“怪物”“阴森森的”“像他这种样子,活该死了妈”像是云雾蒸腾起来,沸得他脑子里的血都是热的。 方长亭发怒了。 眼睛瞪大,眼眶发红,他的气息紊乱,急促地喘息着,这是一个假面人被撕下面具,被一句话刺伤全部,露出无助扭动像虫一般的躯体,丑陋地扭动着。 他扭动着自己的灵魂,朝齐衡之吐出了毒液。 他重重地击打着齐衡之的头部,这一下毫不留情,齐衡之侧倒在地,连着整张椅子一起倒下,电击棒按在齐衡之的颈部,一阵电流流遍了齐衡之的身体。 齐衡之吐出了白沫,瘫倒在地, 方长亭凝视他许久,像在看一具尸体,许久才走出了舱室。 齐衡之醒来时船舱幽暗,他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剧痛折磨拉扯齐衡之的神经,令他受过训练的身体都有些难以招架。 黑夜帮助他思考,齐衡之喜欢黑夜,如果此刻控制他神经的药剂不那么霸道,溃烂的伤口不那么疼的话。 方长亭有恃无恐,无非两个原因,越南林糠,握在他手中的FFI,和孙家延绵百年的实力。 一个家族延续百年,背后盘根错节的人脉,经济,产业,在政治上的依仗,桩桩件件都难以估量。方长亭这个疯子,从绑架他的一刻开始,就将这一切,都放在了制约他的天平上。 齐衡之能感受到方长亭看他的眼神,其中暴戾的厌倦深入骨髓,恨不得把他油煎火煮千刀万剐,此刻若遵从他的本心,齐衡之已经被片成刺身套餐,蘸酱吃了。 他能活到现在,一定有什么,在牵制了这个疯子。使他的脖子上套着锁链。这是好消息, 有所牵制,外面的人就能有所突破。 止疼药和精神控制的药物一同生效,一时半会死不了的齐衡之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养起了神。 这会是一场拉锯战。齐衡之想。他以身作饵,组织营救的不出意外应是齐靖之。 而大哥行事稳重,从不打无准备之战。但凡出手都是一击必杀,只要他不因自己和妹妹乱了阵脚,就一定会摸清楚背后底细再行事。齐靖之虽留了个儒雅温和的名声在外,但没有够硬的手腕,哪能齐家家主一位,坐上这么多年。而他们是可以互相留出后背的兄弟。 十多年前血的仇恨,此刻终于找到了复仇的箭靶。 为这一刻,齐家数年筹备,哀兵必胜, 陷入昏睡的前一秒,齐衡之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涉险的人不是谢眺。 ※※※※ 撬不开齐衡之的嘴,方长亭好整以暇,并不表露焦急。 急的是齐衡之。 齐锦之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第七天出现了身体的感染,她昏迷,溢出白沫,几度出现休克,船上的医生似乎无法再给她提供什么好的治疗,只是一日几次地连续注射着镇静剂,让她陷入更深的睡眠。 在单独的小房间里,只有周承守着她。方长亭伏击齐锦之时周承紧紧地护着齐锦之,子弹击穿了他的左肩,可昏迷时仍紧紧把齐锦之护在身下。此刻被方长亭栓在齐锦之的床边,与他要守护的人紧紧拴在一起。 方长亭将齐家两人惨不忍睹的照片发给了齐靖之,齐家三子还没被他控制,却最难控制的一个变数。他必须在船只驶出公海之前,完成他该做的事情。 齐靖之收到照片时眉头竖起两道深沟,平复了心情,才走进了谢眺的病房。 备注:方长亭就是谢眺日记里面重新挂牌第一夜找他说话的客人,两人没有性关系。方长亭骗齐衡之的。 下一章谢眺上船救夫,老齐的身体快捱不住了。 第55章 终章31 谢眺睁开眼,在床头招呼他的是陈英。两颊深陷,面色灰暗,如蒙了一层厚厚的尘。齐靖之敲门而入,神色也是肃穆。 “大哥,大嫂….”谢眺这回不再迟疑了,跟着齐衡之喊了人,又着急得问道:“请问衡之怎么样了….” 齐靖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眺是他救回来的,看到车上的人,他就知道齐衡之托付之意,这几天将谢眺保护得很好,只是对上这个孩子急切的眼神,齐靖之心里总是想着很多事情。 他简单答道:“小衡不是很好,锦之尤为糟糕,我晚上会上船一趟。” 上船,显然是有去无回的潜台词,陈英在不远处,不由地攥紧了拳。 正面对上方长亭那种重压感还在,谢眺不由开始颤抖,泛起了雾,齐靖之看着心疼,又轻拍了谢眺的肩膀,叮嘱了一句安心养伤,转身就该离开了。 今夜,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谁知道还没转身就被谢眺紧紧地拉住了袖子:“大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齐靖之和陈英都很吃惊,可谢眺脸上的表情全然认真:“我….我不能一个人躲起来…我要和齐衡之一起。” 齐靖之重新坐回了椅子,谢眺是一个变数,如果谢眺是叛徒,拥有齐衡之百分之一百信任的他极其容易在船上倒戈,但就算谢眺是真心爱着弟弟,也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累赘,货船上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 幻想乐园_103 但….对他来说是个变数,对方长亭来说又何其不是。也许他去了,还能够给到齐衡之一个心理上的支撑。 齐靖之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谢眺,你能不能做到一件事。”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也许是一种方式,能帮到衡之。” “我…..可以。”谢眺咬着唇,为了齐衡之,不可以的事情他也会尽情做到。 “今晚的谈判,方长亭要小衡给他密码,你代替我去,要扮演一个软弱,胡搅蛮缠,劝说齐衡之交出密匙的角色,到时候,你软弱,贪生怕死,甚至害怕齐衡之不能给够你的钱款而央求衡之交出密码。” 谢眺紧紧地盯着齐靖之的眼睛,他点点头,表达了自己的决心。齐靖之感受到了他的勇气,接着往下说:“见到小齐就告诉他一句话,安心睡觉,会有睡前故事的。然后,戴着这个耳环。是定位器,信号经过处理,应该不会被检测出来。” “其他所有的 事情,一概装傻。明白吗。” 谢眺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晚八点,方长亭站在甲板上,看着越驶越近的快艇。 齐靖之已经在动他的根基,掐断了南城的运输线,他带着一腔怒火,和最终将齐家三子一网打尽的快感,站在海风中等待着最后一位客人的到来。 可走上船的是谢眺。 身子单薄,站在风口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摔倒,站都站不稳, 方长亭瞬间感觉被羞辱。一声令下,一群人围住了谢眺,那枪指着,将他押到了方长亭面前。 谢眺上牙磕着下牙齿,他害怕,但还是说出了他的台词:“我有办法,劝齐衡之给你密码。” 方长亭重重地喘着气,谢眺这个小妓子 算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跟他提密码的事情,可是交出密码这个诱惑,戳中了他心中一丝隐秘的焦虑。 船只即将开出公海,届时林糠拿不到FFI系统的密匙,方长亭可以自保却后患无穷。可他当初联手林糠,就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压制在别国身居高位的齐家外祖。 没想到这次联手,让他最后的围剿束手束脚。 “呵呵,那好,那就看看你的办法。” 谢眺被拷上了手铐,走在泛出异味的船舱,许久才被押进一个房间里。 开了灯,谢眺看到了令他疼入骨髓的一幕。 齐衡之倒在地上,浑身衣服脏乱,沾满了无数的尘土脚印混着干枯的血液,仿佛一遍遍地被新的血液覆盖。 谢眺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尖叫,失控一般扭动着身体挣扎着,押着他的保镖将他四肢钳制得紧紧的,肯定是用了力气,他却全然不顾。 “谢眺….” 齐衡之声音嘶哑,像是悠悠转醒,神志还有些模糊。 方长亭看着齐衡之至始至终没有露出怯懦表情的脸此刻终于有些松动,挥了挥手让保镖松开了谢眺。 突然放手,谢眺突然摔倒在地,可他全然顾不上, “衡之….衡之….你不要出事…..衡之…..” 他哭得长气不接下气,贴在齐衡之耳边的呢喃声音不大,却让然听得清清楚楚:“给他….给他吧….他要的东西。” 谢眺哭得动情,演技浑然天成,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演戏还是真情,他受不了齐衡之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比拳脚加在他身上还疼,比他受过的苦还让他痛。 他倒在齐衡之怀里,泪水沾湿了 方长亭在一旁已经看得色变,一对爱侣仿佛专门在他面前表演情投意合,此刻的齐衡之仿佛不是身陷囹圄,一身的狼狈全然不见,在,他们如同牢笼中的小受相互抵舔,抚慰疗伤。 像是踩到了方长亭的尾巴,他挥了挥手,保镖将谢眺从齐衡之身上拎起来,拖远了,重重地按在地上,方长亭握着手枪,拔掉了插稍,将枪口抵在谢眺的头上。 “放开他!!!!!!!!!” 齐衡之一声怒吼如困兽。 方长亭的枪口指着谢眺的草眼,听他嘶吼,更觉得畅快,枪口顶得更紧了。 是齐衡之先败下阵:“我说,我说!我给你密匙!” “密匙简单,但必须用隐藏代码,让你的技术人员来跟我谈….”齐衡之咬牙。 方长亭终于笑了出来,笑声嚣张,快乐冲到了顶峰,看啊,无能的齐家人,最终还是败在他的手下,他重重抓住谢眺的领子,将他摔向了齐衡之的身侧,挥一挥手,又走到一边看着齐衡之亲手输入了那个该死的密码,他得到了。 方长亭扬长而去。 船舱仍是一片黑暗,几点荧光从门缝渗进来,谢眺几乎是立马地撑起来,爬到齐衡之身边去,借着一点点光,颤巍巍地摸上齐衡之的身体。 先是脸,后是手,摸到齐衡之受伤的小腿处,几天来沾染的血污已经干掉了,他的手抖,控制不好力气,摸到了伤口。齐衡之重重嘶了一声,握住了谢眺的手,摸到谢眺脸上的水,才发现他又流了一脸的泪。 他心头一紧,用挤出来的力气将谢眺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谢眺….别哭别哭…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来,不能放你一个人。大哥同意了。”谢眺哭了一会,好不容易顺了气,才抽噎噎地答道。 “对不起,牵连你了。” 谢眺眼睛哭疼了,一开始是演戏,后来是真的哭,他揉了揉眼睛,又凑在齐衡之耳边说:“大哥让我带话给你。” “大哥说了什么?” “睡个好觉,他会给你讲睡前故事的。” 谢眺回抱着齐衡之,拿自己热热的小身子贴着齐衡之,想让他好受一些。 “眺。” 齐衡之甚少叫他单字,谢眺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看他。齐衡之把他搂在怀里,重重地抱着。 在他的耳边,齐衡之声音虚弱却戏谑:“用我给他们的密匙,破译密码的时间需要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就会发现,整件事情都是假的。” “假的?” 幻想乐园_104 谢眺几乎是立刻地,对着齐衡之转着眼球,他心跳响动如雷,惊愕却灵敏地提醒他:“小心点。” “放心吧。”齐衡之吻他的耳朵,轻轻地:“他是一个自负的人。这里有监控器,却没有窃听。” “事情是假的。”齐衡之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谢眺的怀抱里得到了些许的放松,他眷恋谢眺身上的味道,仿佛在他的气味包裹中,能消去他全身的痛苦。 “对…”齐衡之身体虚荣,用他最轻柔的语气哄着谢眺:“早在我刚回国不久,就已经抓到了他的蛛丝马迹,所以我和外公,哥哥做了一个局。真正的FFI已经交到俄国军方的手里,他和越南抢到的是假系统,我给的密码也是假密码,时间一到他就会发现。” “金三角对他的容忍有限,内战在即,林糠对方长亭的耐心应该有限了。我原本以为会过几天,但从大哥把你送上来,要你让我交出密码,本身也是一种信号,时间他掐得很准。” 谢眺有些楞,他迟疑了一会,说:“大哥说…他有其他安排…一会也…” “对,他会反攻。” “那是不是我们就得救了!” 谢眺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齐衡之,眼里全是希望,齐衡之看着谢眺,心里却有些酸涩。 大哥的计划,他稍微猜猜都能知道,这回可能已经将这艘货船层层围起来了,说不定联合了官方的力量,倒不是说不可一战。可是时间就这么多,二十多分钟后方长亭就会发现这个骗局,越南和他都是一个不可控因素。 而自己受了伤,身上有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自保都无力,谢眺又在他身边…他只求一会事情有变,能全力保下谢眺。 谢眺的心被狠狠揪起,又听齐衡之说:“谢眺,你挪一下身子,我身下有一个小钥匙,你帮我摸上来。” 钥匙??? 谢眺彻底惊呆了,他蹭了蹭齐衡之的身子,将那枚小小的钥匙攥在手里,又听到齐衡之靠在他耳边说:“方长亭应该是得了病,要把我们三个一网打尽给他陪葬,不然他不会把我母亲也带出海。” “衡之…” 齐衡之苦笑一下“大哥一会如果赶不上时间,我护着你,刚才的技术员是我们的人,一会你找一个办法跳到海里面,不要留在船上,大哥会救你的。” “你要…你要做什么…”谢眺睁大酸涩的眼睛,齐衡之想送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吗? “我的身体,怕是走不远了。”齐衡之说了实话。 “所以…你打算一个人留下来承担危险,” 谢眺心里酸涩,齐衡之总是这样,即便牺牲自己不顾代价也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是他也想啊,他也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齐衡之已经把他送走一次,难道还要把自己再推开吗… 他紧紧地搂着齐衡之的脖子:“我…我不想走,大哥让我上来,就是觉得我有用,衡之…”他的声音真正带上了哭腔,却生出一番孤勇:“我…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好不好,不要赶我走…” 齐衡之的新北重重揪了一下,谢眺来保护他,谢眺来勇敢… 他能做到吗? 齐衡之突然想起来,很多次谢眺比他勇敢,比他真诚,比他有力量的过往,心里酸涩又甜蜜,拍了拍他的后背:“会很危险的,谢眺。” “我不怕!”谢眺的声音瓮声瓮气。 “好…我左边的裤袋里,有一把小手枪,你拿着防身。”齐衡之叮嘱道:“一会你扶着我,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大哥不一定会迟很久,你要紧紧地跟着我。” “好。” 小房间里没有光明,仿佛时间停滞,齐衡之听着自己心里清晰的心跳声,仿佛感受到将来的命运。 他捏住谢眺的手,感受他温暖的体温浸润他的心灵,明明从没应对过这样凶险的场景,却紧紧地跟自己绑在一起,为了不让自己,为了他而拼命勇敢。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最后一只靴子落下的时候,齐衡之轻轻地吻上了谢眺的耳廓:“别害怕,我们一起。” 踹开门的是一群黑衣人,进来拽起齐衡之和谢眺,一路拖行到二楼甲板,方长亭回过神,面色已是阴冷:“小衡…解释一下,无效密码和空白内容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上的笑容已癫狂入骨,下一秒便会失控一般。 齐衡之瞥了一眼桌上的时钟,直视方长亭:“是,系统是假的。” “方叔叔,真真假假,你也谙熟此道,雅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将她联姻西北费家,借此搭上金三角。她怀着孕,你怕他坏事,授意费家将他囚禁起来。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你在齐家安的卧底,是在外面生的儿子,让他对领养他的你感恩戴德,在我身边窝着多年给你干龌龊事。” “我说的对吗,方叔叔。”齐衡之如吐信的毒蛇,咄咄逼人。 方长亭不发一语,可胸口起伏更加剧烈,那个一夜欢爱生出的孩子,是他一生的耻辱,他标榜自己爱婴祺入骨,自身却烂账一本,被齐衡之当着人面说出来,血气已经沸腾。 齐衡之揣测着方长亭的身体状态,他的呼吸紊乱,面上已经有不正常的潮红了,于是,他说的话更加刻薄,冷笑出声:“方叔叔,这就是你说的爱?你说的比我父亲强?肖阿姨,雅麟,你的义子,你身边的任何人,哪一个因为你获得一点点的快乐?” “何况你也活不长了,方长亭,癌症的滋味不好受吧。” 突然轰鸣声,枪声从下层的船舱传来,直升机的探照灯照到甲板上,方长亭面色,他们被包围了。 齐衡之在拖延时间! 方长亭如梦初醒般,又朝齐衡之投来阴恻恻的目光,似箭,那道光线射过来,眼眶全红了。 “齐衡之。”他放下拐杖,脚步直接朝着齐衡之冲过来,黑黝的枪口直指齐衡之面门“谁也别想走!”保镖应声而动,冲着齐衡之和谢眺包围而上。 谁也不知道齐衡之怎么解开了手铐,又怎么还有这样的力气,他冲上去,拳头比身形快了一步,冲散这一轮围攻,又回身拽起谢眺的手,“谢眺!跑!!” 子弹擦身而过,齐衡之两人朝着甲板的方向相携奔逃。 他们终于跑到护栏边,退无可退,海风刮面,吹得人摇摇欲坠。 援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他已经无法支撑,谢眺身上的手枪所剩子弹只有一枚了。齐衡之喘息之瞬,看到谢眺将他护在身后,双手持枪,对着凶徒将来的方向,逞强又坚定的样子。 不容片刻遐想,方长亭已经追上,枪口指向齐衡之的面目,一生愤恨,化作一颗子弹破空而出,只是同一瞬间,齐衡之拉着谢眺,纵身一跃! 齐衡之在空中紧紧地抱住他,将他整个身体裹进自己的身体里。以减少海水对他的伤害。 海水的冲击让谢眺昏了头,强烈的挤压痛感传遍他的全身。 海中漆黑如夜。海上却像燃烧焰火一样。闪动一阵又一阵的光亮。那些激烈的炮火轰鸣被海水阻隔,只剩下一阵阵混沌的声响。 幻想乐园_105 齐衡之。齐衡之。 齐衡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却闭着眼睛。 齐靖之踏上货船甲板时战场已经一片狼藉。破落的钢板随地散落,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 方家活下来的保镖都被控制在一旁。方长亭的腿伤了。被押着跪坐在地上。唯独不见齐衡之和谢眺的身影。 ※ “齐衡之。齐衡之。” 那个柔柔的声音环绕在齐衡之身侧。像快乐的精灵,像一个宽厚的守护神,亲昵地叫他:“齐衡之,齐衡之” “小衡啊小衡。” “你是谁。” 那个人像山泉一样笑,叮叮咚咚的“” “你要睁开眼,才能看到我。” 亮光洒在白色的窗帘上,风将那纱帘吹起来,变成好看的弧度。 真好看。 齐衡之闭上眼,真好,他还能看到,还能呼吸,还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唯一不好的是,全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他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自己打着绷带掉得老高的脚,还有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大哥。 “呵…大哥”齐衡之气息还有些弱。 “活过来啦?” “嗯”他懒洋洋地答着。“哪都疼,累死我了。” “呵,你倒也晓得疼和累,是谁着急上火招呼不打一个就瞎跑,明知我要去找你了,还不能等我一会,偏要跳进海里。老天爷没让你喂了鱼,真让我很遗憾啊小衡。” “大哥别编排我了。”说话对他来说有点勉强:“谢眺呢…” 你的腿在海水里泡发炎了。把你捡回来的时候,谢眺也昏迷不醒,那孩子还死死抓着你的手不放。” 齐衡之挣扎着想说话,齐靖之按着他的肩膀: “谢眺还好,有些小伤,有些虚弱,就睡在隔壁床呢。” 齐衡之这才喘下了那口气,又听大哥说:“我接回妈妈了…过几天安排火化。” 齐衡之一顿,睁着眼仰视着他的哥哥。 “方长亭被我枪毙了,他勾结境外势力,方家多年前包庇他行凶,方敬以权谋私,全部被我打包成材料交到委员会那儿去了。” “坐看大厦倾覆吧。” 齐靖之在齐衡之床边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齐衡之戳满软管的手,怕触到他手背上的针头,只轻轻拿手指去碰他的指尖。 齐衡之闭上了眼,似乎是品味仇人覆灭的快乐,也像是血雨腥风之后,悲怆的沉默。 慢慢地,眼泪从他的眼角沁出。 “好累啊大哥…”语气虚弱。 这一番悲剧,因一人私欲而起,纠缠裹挟二十余年,终于走到了今日。走到了结局。齐氏兄弟虽然得胜,付出的代价几何,又怎么能说清。 “好好休息。” “我想看看谢眺。” 齐靖之有一会愣神,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径直走出病房,好一会,大概是齐衡之闭眼呼吸过了几次之后,护士送进来一面镜子。齐靖之拿着镜子悬在齐衡之视线上方,轻轻一侧,谢眺熟睡的面庞就出现了。 小谢眺果然睡在他不远处的另一张病床,脸上轻微的擦伤也好好地包扎起来了,此刻睡得安稳,眉目舒展,说不出的可爱乖巧。 齐衡之看得贪恋,心里暖着,那一阵酸楚也渐渐潜下去。松下来,身上那种疲倦又浪潮般卷了上来。 “谢谢哥。” 他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沉睡。 齐衡之再一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谢眺了。 他的小谢眺一直守在他床边呢,在自己醒过来能自由活动之后,病房也没出去过,不是在床上躺着休息,就是在齐衡之床边牵着他的手等他醒过来。 他伤得不重,养伤养得好,除了面色有些白,其他都恢复得不错。此刻聚精会神地拿着一块暖手巾给齐衡之擦手臂,低着头也没发现齐衡之睁开了眼睛。 齐衡之就这样看着他。 密密的睫毛垂下来,垂成温柔舒服的弧度,因为白,脸上褐色的疤痕显得有些刺眼,瘦了些,瘦得下巴都尖了。但仍是这么好看,这么好。 那双眼睛也是美的,缓缓抬起来,明珠一样流光涟涟,啊,怎么有了水汽。 “齐衡之!”齐衡之还没反应过来。谢眺先低声地喊了出来。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闻言齐衡之就笑了,抬起手去接谢眺的泪,晶莹的一点,凝在他的指尖上,“谢眺。” “别哭,谢眺。” 谢眺怎么能不哭,齐衡之腿上的感染已经控制住了,人却迟迟不清,整日昏昏沉沉地睡着,起先体温忽高忽低,后来体温控制住了仍旧不醒。 谁也说不清他为什么睡的时候,他却醒了。 醒来能吃能睡,恢复得越来越好,谢眺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齐靖之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两个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事,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状态,谢眺自己也是伤员,怎么能这么透支体力。于是也安排医生一并照顾他。 这下好了,齐二少悠悠转醒,谢眺也松了一口气。 幻想乐园_106 这几天太阳多起来,齐衡之的腿还不大好,坐在轮椅上,让谢眺推着他到楼下院子里走。 蒲航医院楼下的小院绿化做得极好,绿树成荫,有花有草,柏油铺了一条条小路,让坐轮椅的病人也能安心地逛园子。 “停下来坐一会吧”齐衡之怕谢眺推得累,让他也坐下。谢眺依言坐下,拿出放在轮椅下面的保温杯,倒了一小杯菊花水出来,自己喝了一口,又给齐衡之喝了一口。 “我们这样,像不像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等老了我瘫了或是病了,走不动了,你就推着我到花园里散步,像这样,把泡好的枸杞拿出来给我喝。”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眺被他说得大笑,真别说,还真的很像啊。“不过你不能瘫,我警告你哦,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就把你往花园边上一放,去和那些老太太跳舞,让你看着干着急。” “哈!小鬼!”他去捏谢眺的鼻子,谢眺没躲开,结结实实地被他掐在手里,软软的鼻子挤成个滑稽的图案。那笑容却一点不假,像太阳一样,包容地,闪耀着,毫不掩饰爱意。 齐衡之脱口而出:“谢眺,一起变老吧。” 第56章 终章二 几年后。 “你们有没有觉得,嗯,就是,二少最近,快办酒了?” 几个大汉围在楼道抽烟,里头最高的那个靠着墙一边抖烟灰一边小声的说。这几个是大刘底下的保镖,平时跟着齐衡之,轮着给他做司机。 “怎么了就怪了?”瘦一点的这个真的太瘦了,脸颊都瘦进去了,冷声应和。 “唉,我上次听李伯说的,二少爷的比特币放在一个硬盘里,二少奶奶一个不小心,把硬盘给格式化了。”高个子挤眉弄眼“你们晓得什么是比特币吧?两百多万的比特币,放到现在得值两千万了。他娘的值钱玩意!” 众人一脸不信 :“就你乡巴佬,然后了怎么样了?” 高个子狠吸了一口烟:“二少眉毛都没有眨一下,拉着二少奶奶的手还安慰他,我看那个架势,他是想问问少奶奶删的时候有没有扭到手,有没有累到了。”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众人哄笑。 “这还有假,你让刘哥说!”最高的这个不服气了,急着增加可信度,把一旁的的刘琦也拉上。 “唉,我看二少这会真是老房子,呸,小房子着火,噼里啪啦了!”他叹了口气,缓缓吹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还记得去年从海伦号下来吧,二少带着少奶奶,非把我从车上赶下来,说要自己开。结果大冷天的我下来打车愣是吹了半小时冷风,末了两人把车扔了压马路去了!奶奶的,我还要去把车从交警那里赎回来。你说这叫什么事!”说到动情狠狠拍了大腿。 刘琦早些年跟着齐靖之的时候常在外面跑动运筹,放在道上也是有声有响的存在。跟着。这几年跟着齐衡之倒是围观了不少小年轻谈恋爱,这一番话说出来,一众兄弟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脸。 那瘦子难得的出声了“二少,上次一个人去买戒指来着。” 嚯,这可是大事,几个汉子都静了,就等着瘦子说下文,只听他又说了:“上个月的事情了,有一天二少就让我开车,去了那个商场,一个人逛了老久。拿着那个册子一个个翻着,可耐心了。” “他还一个个样品拿出来看,问说能不能刻字,问得非常细。” “要我说少奶奶也是有心的,二少最近忙到吐,他就一定要晚上炖一盅汤过来陪加班。” “听说那几百万比特币,也是一点点攒着还呢,可惜现在涨了。” “你还真比说,……” 几人七嘴八舌地列举着这两夫夫互相宠爱的证据,说着说着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己的婚恋状况和没有心上人暖被窝的忧愁,纷纷沉默了起来。 在沉默的气氛和沉默的烟雾之中,他们当然也没有发现谢眺站在防火门边上,脸红得要烧起来了。 也许是那个位置坐着自己在意的人,这些小小的细节也变得不同和重要起来。上周自从来看过摆设,谢眺总觉得茶水间还差一些什么。齐衡之喝咖啡要很浓,饮水的机子要装过滤。还有一定要配备一些小点心。虽然齐衡之平时不喜欢这些小东西,可有时候开会开起来肯定顾不上饭点,好歹要有小点心垫着。 谢眺花了一个周末定了一批采购计划,因为是“总裁家属”的需求,行政部走了特批采购流程。总是这样也要两个周后才到位物资。谢眺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摆放。公司的每个楼层都放置了这种高水平的茶水间,还配备了小茶几和沙发,供员工休息。谢眺每个楼层都跑了,确认了所有的细节都满意,这才安心歇下来喝一口水。 可不曾想会听到这样让他面红耳赤的对话。 谢眺花了很久才平复下自己的心跳,甚至还整理了衣服和头发,最后才鼓起勇气敲开了齐衡之的门。他正在打电话,见他进来,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拜拜。” 他看着谢眺,只要谢眺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总是会给到这样专注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谢眺想起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话,心里更是一阵乱跳。他走到齐衡之身边,齐衡之马上握住了他的手。 谢眺的手刚洗完,有一些湿,齐衡之扯过纸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他不说话,谢眺只好低头去看他的手,这时候听到齐衡之说“刚才是锦之,她说布鲁塞尔进行得还不错。” 谁也没有想到,齐家这一代的接过白玉扳指掌管金色河流的居然是小女儿齐锦之。她在前年正式从齐衡之那里完成交接,接过那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白玉扳指,从此将齐家的水下部分全权接管。 “战斗和胜利是我从小的渴望,它在我的血液里,我不能割舍。” “大哥有大嫂,你有谢眺,我没有,所以给我扳指吧。” 齐衡之把谢眺的手握在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锦之的这两句话。他们全家从小宠到大的小珍宝,最后竟然成为齐家世代传承皇冠下,新一任的女王。 他知道她很优秀。齐锦之上任后镇压了一波又一波来自内部的压力。位高权重的老功臣们拥兵自重,被她耐心地架空出局。更有旗鼓相当的几个亦敌亦友的对家,也纷纷施压,明里暗里使绊子。几个固定的买家也对齐家传递着观望的信息。种种不利接踵而至,齐锦之刚到任的时候也忙得焦头烂额。她打电话朝齐衡之吐槽,“他们不就是看我是个女的,看我不带把,那天惹急了,老娘带把枪一个个扫了他们!” 齐衡之接过电话,听了十几分钟唠叨,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是带把的,也被他们绑了一个多月。你要是不行早点回来,大哥给你安排欧洲的学校,安心教书去。”说完就挂了电话,噎得齐锦之一肚子怨气。 他这招激将法使用了半年后,以布鲁塞尔为核心的产业已经服服帖帖,令人恐惧的密集枪声和哭喊声过后,一切的不和谐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齐锦之在这期间表现的智慧和手段流传在道上。人人都说,齐家这一代的黑珍珠,可以让金色河流的招牌多闪耀六十年了。 只是这金色河流的主宰,也同样意味着齐锦之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安逸。她将与世界上所有先进兵工武器的流通挂上钩,与在世界版图上,最穷凶极恶的凶徒,雇佣兵团,恐怖组织和更加凶狠难测的政客利益团体打交道。无声的硝烟将伴随她以后每一天的日出,永不止息。 “锦之小姐还有一个忠诚的守卫呢。”谢眺靠在他身上,温温地安抚着齐衡之。他说的是齐家大哥的那位心腹。那位忠厚老实,却木讷得不识风月的保镖。齐家从来不缺为家族效忠的下臣。可齐家的小小姐,却缺这位腼腆而不知趣的保镖一句表白。这一对欢喜的冤家,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齐衡之和谢眺相视而笑。长年累月的默契让他们知道对方一定是想到了一样的事情。他们的眼里又同时流露温情,因为他们已经跨过了所有困难,将所爱之人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了。 他们温存了一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齐总,张总监还有5分钟就到了。” “好的。”齐衡之应了一声。他先扶起谢眺,站起来整理自己弄皱的衣服。又摸了摸谢眺的脸“我要和产品那边开个会,你等我,七点钟我们准时走。” 谢眺听完撅了嘴,装作不开心的样子,却伸手快速捞了一下齐衡之的裤裆,这一下猛虎出山,硬是被逼出一个宏伟的形状。还没等齐衡之生气,谢眺已经飞奔到办公室门口,脸红扑扑的,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他跑进一个空的会议室,坐在沙发上发呆。谢眺心跳得很快,脸也很红,因为他刚才调戏了齐衡之,也因为他们刚刚黏糊糊的视线,因为下午不经意听到的小秘密。 他坐在会议室里等着,天慢慢黑了下去,他有些饿也有些困,秘书拿了毯子给他后就下班了,可这时候齐衡之那个会议室还亮着灯,他能想象齐衡之撸起袖子,抽着烟,听他们讲产品方案的样子。 齐家这几年三子也分出了不同的样子。齐锦之领了齐家地下那部分的产业。齐大则通管集团方向战略。他对实业展现出坚毅的爱好和兴趣。这也许可以概括为“民族实业家最后的倔强。”他们总是认为实业是一切的基石,生根发芽来自于土地的养育,因此也对实业表露十二万分的热爱。 身为长子,他常年居住才洛城老宅,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越发显现出对家庭的热爱。比如最近迷恋每天接小孩上下学,雷打不动,把保镖的活都抢走了。 幻想乐园_107 而齐衡之则更加倾向于给齐家这艘大船加入新鲜的血液的资本的运作。他也将精力放在互联网创意项目的孵化上。结合资本的运作,让齐家的产业结构更加优化。这好像成为了他的历史使命,也融入了自己的私心,他想做点有意思的事情,等公司的事情稳定了,多找时间带谢眺去玩。 期间伴随一些令人称奇的典故,比如他拆了两辆最新版的新能源特斯拉,给自己投资的新能源汽车企业做研究。这传言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切切实实给他的新项目拉到了一些关注。这也是这位剑走偏锋的小齐总,一些个人风格浓厚的手段吧。 第57章 终章33 等齐衡之开完会天已经全黑了,他低头一看表,已经八点多了。长时间高强度的会议令他有点闷,转了转脖子,突然想起谢眺呢!! 齐衡之知道他还在等他,一定还在等。可是他在哪里呢?齐衡之一时竟然没有想到给他打电话,只一间间会议室去看。看到最靠近自己办公室的那个,门虚掩着。一推开就看到谢眺睡倒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毯子。 这个糊涂鬼,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这屋子确实是暖,哄得人舒舒服服的。 还好记得给自己开个暖气。齐衡之一边想,一边去摸谢眺的脸,滑滑的。最近天气干了,自己皮糙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谢眺的脸还是这么嫩。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软的,滑的,香的,乖乖地只属于他齐衡之一个人。 谢眺睡得迷迷糊糊,刚才齐衡之一直在开会,他等得有些困和饿,就披着毯子闭目,没想到真的裹着就睡着了。他正睡着舒服,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抚弄他。羽毛一样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徘徊,而后撑开他的唇,伸到他的唇舌之间,不安分地搅着。 谢眺显然被打扰到了,他哼了一声,想翻身换个方向接着睡,却被一股力量牢牢地牵制住,紧接着一个吻落下来,和他缠绵,占有他,舔弄他,甚至不顾一切用力地深入他。 谢眺被吻醒了,像一个睡美人,眼神迷糊又澄澈可爱。一睁开眼,就看到齐衡之对他笑“走,我们吃饭去吧。” 回家的路上谢眺的脸还是那么红,一整个下午他都满腹心事,再加上刚才那个吻,还好他们没有继续加深。理智阻止了他们在一个工作用的会议室里干出什么不正经的事情来。 齐总裁把人接去了最爱的泰国菜馆,狠狠地喂饱了才罢休。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刚才开会太迟,一路上非常殷勤,车子都开得又稳又慢。 车上齐衡之说着闲话,今天新能源汽车那个项目,据说想要直接用齐衡之的名字做品牌LOGO。谢眺听着就笑了起来,如果真的印一个宋体的“衡之”在车上,那还真的是有趣了。 齐衡之瞥了谢眺一眼,他也很愉悦的样子,说到“被我一个打回了,太土了,我可不想在各种菜市场和路边停车看到我大大的名字。” “而且开“衡之”也不好听啊,要不你做个自行车,我看“骑衡之”很好。”谢眺笑意强忍不住,已经溢了出来,说话都带着笑音。 齐衡之手撑在方向盘上,也笑了“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说说笑笑开了一路,齐衡之停在了他们家附近的一个购物广场,说要下来买点东西。谢眺下了车,齐衡之走到他身边,把他的手牵在手里。 那个购物广场是仿造欧洲小镇的风格设计的,中间有个小广场,商铺分布在小道上,虽然是个购物广场,设计上却真看出了一点诚意。正是刚入冬的天气,哈出的气都冒了烟火。 齐衡之拉着谢眺,慢慢地逛着。走到中间的广场上看到有椅子,就拉着谢眺坐下,谢眺刚整理好衣服坐下,一定神居然看到齐衡之,就这样跪在他面前了! 谢眺吓了一大跳,忙要去拉他,却把他一手按住 “谢眺,你…别动,听我说几句话。” 齐衡之的脸在暖光下,好看得醉人,他的声音更醉人“我想了好久,想跟你提几个要求。” “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以后等我老了,请不要抛弃我,请不要嫌弃我。” 齐衡之又说了“如果嫌我烦,可以把我送到养老院,但你要常来看我。” “如果我又被绑架了,我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不要管我,不需要为我冒险。” “但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也觉得缺了什么,直到我想起大哥和大嫂。” “如果你答应和我结婚,上面的你都可以不用答应。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我会保护你,跟你一起冒险,和你一起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这里有两个戒指,我觉得适合你,希望你也喜欢。 齐衡之单膝跪地,在这个充满塑料欧洲风情的小广场上紧张却坚定地表白,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把路灯的光也映进去。周围的路人已经远远地围在一起,朝这边观望。他却不管不顾,只看着谢眺一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我爱你,谢眺。” “和我结婚吧。” 谢眺从他说第一句开始就呆住了,从他单膝跪地,拿出那个小盒子开始,从他看到象征着誓言和永恒的戒指开始,他哭了,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在初冬零散的雪花中闪着。 他也跪下来,单膝,抱着齐衡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枚戒指。 白金戒指上刻着“Q&X”,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齐衡之小心地帮他擦了。 “我也爱你,衡之。” “我们结婚吧。” 不容易看到的男男求婚画面,令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兴奋到已经完全不顾围观礼仪闪着闪光灯,咔咔咔地响着。有的女孩子拉着男朋友的手,已经哭花了妆容。齐衡之笑了,是他独有的自信和洒脱的笑容。他拉起谢眺的手,突破人群的包围,快乐得奔跑了起来。 谢眺也笑了,那牵引他的手给他浓浓的幸福和温暖,他们奔跑着,跑向一个独属于他们的,不一样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