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异闻录之灵魂契约》 楔子 楔子 霍明海打包好最后一个配件,坐回电脑前看是否有新的订单。 这是他失业的第二个星期。 他之前的快递公司倒闭了,老板携款而逃,警方介入调查,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至今未有着落,为了赚生活费,他开了家网店卖电脑配件,可惜生意不太好,两个星期下来,仅完成了几件交易。 这样的销售量实在不尽人意,掰指头算算,两个月的工资加上网店亏欠,下个月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可真是要喝西北风了。 霍明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打开网页,搜索招聘信息。 快递这行的工资都不高,底薪加提成,多劳多得,霍明海联系过几家,可惜开出的薪酬太低,交房租都成问题。 但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干脆随便找个先干着吧。” 鼠标移动,戴在手腕的佛珠突然散开,滴滴答答滚了一地,这是母亲给他求的护身符,霍明海想,难道是戴得太久,绳子断了? 一颗颗捡起,灯光下,珠子上多了几道裂缝,轻轻碰碰,那几颗珠子裂开,碎成了小块块。 这时候,手机响了。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明海,你在哪?” “妈,我在……公司。”霍明海不敢告诉她自己失业的事情。 “明海,送快递要到处跑,多注意安全。” “妈,我很好,不用担心。” 母亲经常突然打电话,叫他注意安全,其实他安全得很,健健康康,从来没遇上什么意外,霍明海又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门铃响了。 穿着漆黑制服的男人朝他微微一笑:“你好,天地通快递公司,我来收件。” 天地通快递? 霍明海纳闷,他好像没联系过这家啊? “请问寄什么呢?” “一些电脑配件。”霍明海搬来小箱子给他检查。 “好的,请你填一下单子。”男人接过箱子,熟练地用透明胶捆好,套上一层厚厚的快递袋子,霍明海将填好的单子递过去,付了钱。 一张名片夹在零钱里一同递给霍明海。 “我叫杜佳骏,负责这区的收件,要是有东西要寄,打我电话就好。” 送走杜佳骏,霍明海拿着名片发愣。 天地通快递?难道是新开的? 霍明海干快递好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公司,输入名片上的网站,点开一看,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大大的招聘字样悬挂在主页上,一个挺着大肚腩q版壮汉朝他招手,头顶冒出一圈大大的文字泡:“你是不是在找工作啊?” 是啊……霍明海心想。 壮汉嘿嘿一笑,又冒出一串字:“我们公司正在招人,包住不包吃,待遇从优,请将简历投到这里。”手指点过屏幕,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投递简历的按钮。 “你也可以来我们公司参观参观,随时欢迎哦。”q版壮汉挤挤眼,噗一声化成一团轻烟消散了。 霍明海拖动页面,下方是公司的简介,搭配一些环境照片。 天地通快递的总公司在另一个城市,s市的是今年新开的分公司,地址在繁华的市中心,网页里各种资料一应俱全,霍明海觉得这个公司好像还不错,反正投投简历不吃亏,于是点进了投递按钮,将简历发了过去。 当天晚上,霍明海收到了面试通知,第二天一早,他穿戴整齐,按照地址来到市中心。 “建设路是这边没错,但是……”警员的眉头拧成一团,“建设路444号天地通大厦……唔,其实就是400到450号,这片都给商业城包了。” 手指着前方,虚画了一圈,警员继续说:“这个公司,可能开在商业城里吧。” 霍明海道了谢,往商业城的方向走,商业城占地面积非常大,上下五层全是商铺,霍明海站在宽阔的入口,一下子不知该从何找起,拨打天地通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哦,你看看左边,那栋大厦就是啦!” 左边? 霍明海看过去,大厦是普通的办公楼,大约三十多层,再仔细看,边上不起眼的位置印着天地通大厦几个字。 在一楼大堂,有个很大的告示板,里面划出一栏栏,写着寄件人和派件员的名字。 “这里的都是vip客户。” 霍明海转过头,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后面。 男人介绍说自己姓钟,斯斯文文地架着眼镜,头发剪得整整齐齐,西装也是笔挺整洁,他是天地通公司的区域经理,负责管理s市的分公司,霍明海就是他联系的,两人在会客室里聊了会,钟馗对霍明海非常满意,开出的工资更是…… “你……你说什么?”霍明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馗又报了一遍数字,笑盈盈地看着霍明海。 底薪是……平时的三倍! 霍明海愣在那里,一时间没回过神,就连钟馗带他参观公司,霍明海也像是踩在棉花上,飘飘忽忽如堕梦里。 公司待遇确实不错,员工宿舍是附近的高级小区,一间公寓两个人住,彼此有个照应,也不会太过吵闹,行政部的人打开门让他进去参观,公寓是一房一厅,虽然不大,但整洁明亮,小小的客厅里摆着一套沙发,还有液晶电视,地面是干净的木地板,阳台有洗衣机,已经晾着好些衣裤。 房间里,行政部的人指着上铺床位:“这是你的。”指指下铺,“这是你室友的,他来得比你早,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哦。” 床铺是高档木材制作,霍明海摇摇床,床铺很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霍明海很满意,比他的出租屋要好太多了。 当天下午他签了合约,搬进新住处,退房获得的押金买了好些啤酒和零食,想着跟室友一起吃。 缓缓合拢的电梯门被一只手挡住,门打开,一个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 “抱歉。”他手指在楼层面板上移动,见到自己的楼层亮着,于是缩回了手。 电梯门缓缓关闭合,霍明海偷眼打量他,漆黑的制服上印着天地通logo,对方觉得热,摘了帽子扇风,侧脸轮廓分明,打湿的发丝贴在耳边,鼻尖上还冒着小小汗珠。 “杜佳骏?” 天地通公司唯一接触过的,收件员杜佳骏。 “霍……先生?”杜佳骏看向他的眼里有着一丝诧异。 “嗯,我来天地通上班了。”霍明海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叮咚,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霍明海拿出钥匙打开门,没想到杜佳骏跟着他也走了进去。 “呃……进来坐。”霍明海觉得既然都进来了,赶人显得太见外,反正都是同个公司,那就让人家来坐坐喝杯茶水吧,等室友回来了再解释解释。 他将茶放到杜佳骏面前,杜佳骏似乎渴了,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住这?”杜佳骏问。 “嗯,今天才来。”霍明海见他渴得厉害,好心送他一罐冰冻啤酒,杜佳骏一口气喝光,走进厨房,问他吃过饭没有。 霍明海囧了,你说这客人吧,也太热情了,送他啤酒,回报一餐饭? “还有点菜,番茄蛋好么?” 从冰箱掏出袋子,杜佳骏在厨房忙碌起来,见霍明海愣在门边,杜佳骏嘴角一挑:“忘记告诉你了,我也住这。” 第一章 星愿(上) 第一章星愿(上) 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霍明海知道自己睡着了,同时他又清晰地感觉到屋子里有很多人在走动,其中有个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霍明海隐约觉得床边站了个人,那人正低头看着自己,霍明海想睁眼看看,但是身体不听使唤,他甚至无法发出声音,霍明海知道自己在梦里,必须尽快醒来,他努力调整呼吸,将所有意志集中起来,那人忽然拽上霍明海的手,发出孩童的声音:“霍霍,快来呀!” 霍明海身子一震,终于醒了。 又是这样…… 明知是梦,但那些杂乱的脚步,说话声,盯着自己的视线却是太过真实。 不管换多少个住处,这种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明海,时间不早,该起床了。” 霍明海微微一愣。 “再不起来,要赶不上火车了啊。”母亲把衣服收进行李袋,拉好拉链,“冬天快到了,多带几件衣服。” “妈……”霍明海昏昏沉沉地坐起来。 “还有佛珠,唉,你这孩子就是丢三落四,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母亲捡起桌上的一串珠子递给他。 “知道了,妈。” 接过佛珠的刹那,有风吹过,带起一片沙尘,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等霍明海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溪边,母亲却站到了对岸。 他向母亲走去,但无论怎么走,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明海,佛珠避邪,保平安,记得要带好啊。” 清晨的阳光落进房间,霍明海睁开眼的时候还分不清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里。 “醒了,就起来吧,第一天上班可别迟到了。”杜佳骏正站在衣柜前换衣服。 整个晚上都在做梦,醒来后特别疲惫,霍明海捞过手机,还没到起床时间,他又缩进被窝继续睡,手机闹铃调的是懒人模式,隔几分钟响一次,断断续续从七点响到八点,眼瞅着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霍明海才迷迷糊糊地钻出被窝。 天地通快递是八点半上班,霍明海精打细算,起来洗漱,路上随便买点豆浆油条去到公司时间刚刚好,结果出到客厅发现在餐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盒牛奶和几片热腾腾的面包。 小纸条上写着:早餐,旁边的是酱。 真高端,吃面包还带酱! 霍明海有点感动,没想到这个室友那么体贴,拿着酱翻来覆去地研究,上面没有图案,全是花里胡俏的艺术字,也不知是哪国的语言,他一个词都看不懂,只是觉得很高端的样子,没想到杜佳骏的生活那么有格调,连带的,作为室友的霍明海觉得自己也变得高端起来,给面包抹好酱,一口咬下去,忍不住两行清泪流下来,翻过小纸条,后面还写着一行小字:那瓶是浓缩芥末,不要放太多哦~ 公寓离公司只有几分钟路程,霍明海去办公室报道,简单了解流程后,下到一楼取货,天地通大厦比较特别,整整三十多层有一半用来做仓库,包裹有专人分类好,送到一楼的待派送区,一楼除了前台和几间办公室,其余的空间全都用来堆放包裹,霍明海有个专属的小房间,里面的东西就是他要派送的货物。 大堂告示板里,多了一排寄件人名单,派件员一列下来全是霍明海,这些都是vip客户,包裹千万不能弄丢,霍明海出门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将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谢小园今年三岁,趴在沙发上看妈妈折星星。 细细的彩带在妈妈手里绕过来绕过去,捏一捏,胀鼓鼓的星星就完成了。 “妈妈你折星星干嘛呢?” “这叫幸运星,折够九百九十九个,会带来好运哦。” 折好的星星装进小瓶子里,拧好盖子,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你好,是要寄什么呢?” 年轻的妈妈笑了,递过瓶子:“老样子。” 谢小园从门边探出头,目送快递小哥离开。 “园园,谁来了?”卧室里走出个睡眼朦胧的老人。 “外婆!”谢小园扑过去抱着老人,“很高的大哥哥哦。” 外婆走到门那,警惕地往外看看,关好门,挂上安全锁。 “园园,下次有人来,要先叫醒外婆,不自己开门,知道了不?” 谢小园扁扁嘴,偷偷瞄了眼在一边偷笑的妈妈。 外婆白发苍苍,身体却非常硬朗,从乡下过来照顾孙女,买菜做饭家务活样样能干,晚上,爸爸回来,谢小园争着摆筷子,爸爸,妈妈,外婆,自己,一共四双筷子四个碗。 “哎,这孩子。”外婆摸摸孙女的脑袋。 “随她吧。”爸爸夹菜的时候手肘一碰,一碗热汤危险地倾斜,妈妈及时扶稳了碗。 “好险啊。”外婆责备儿子,“小小烫到手!” 爸爸嗯了声,将汤碗推远了些。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呢?”谢小园望着空空的座位。 爸爸笑道:“姐姐要上学,忙着呢。” 谢小园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总盼着姐姐快点回来,晚饭后,谢小园跑进房间里玩,一边画画一边哼歌,爸爸在旁边围观,好奇地问:“园园,这画的是谁啊?” “这是爸爸,妈妈,姐姐,外婆,我……” 彩色蜡笔在人物周围画了一个又一个小星星。 “幸运星!”谢小园给小星星涂颜色,“九百九十九个会带来好运哦!” 爸爸问:“现在是第几个了?” “一,二,三……”小女孩认认真真地数了数,“三十个了!”抬头看向爸爸,又转望向旁边的妈妈,“很快九百九十九啦!” 爸爸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妈妈笑道:“加油哦。” “嗯!加油!”谢小园拿着笔继续画起来,画着画着,又抬头,“爸爸,蜡笔不够了。” “走,我们去买。” “好哇!”谢小园抱着爸爸开心地笑起来。 爸爸跟谢小园去买了蜡笔后,又出了趟门,最近爸爸总会在晚上出门一趟,很晚很晚才回来,谢小园一直画到爸爸回来喊她去睡觉,她才念念不舍地放下蜡笔。 “爸爸晚安。” “晚安。”爸爸给女儿盖好被子,关了灯走出房间。 “妈妈晚安。” “晚安。”妈妈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吻。 她有两个孩子,小女儿谢小园,和正在念大学的大女儿谢小芳。 霍明海看到快递单上的名字,心中一跳,没错,是谢小芳,但是…… “她是收件人?” 与vip公告板上写的不一样啊! 公告板上明明写着寄件人谢小芳,难不成公告弄错了? 谢小芳穿着一袭白裙,亭亭玉立,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她来到霍明海身边,见他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嗨,我是谢小芳,来拿包裹的。” 对于vip客户,霍明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谢小芳的头发乌黑,衬托得脸蛋特别白,待她签下名,拿走包裹,霍明海从兜里摸出分名单,在谢小芳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名单里罗列了送货地址和收件人,霍明海草草扫了眼,收好名单,跨上电动自行车骑往下一个地方。 公司里有配备车子,霍明海嫌停车麻烦,看货物不多,于是要了个想停就停想开就开的电动自行车,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转眼到了黄昏,还剩最后一份包裹,他将车子停在大门外打电话叫人下来拿,结果王大妈嫌天气热,硬是要他送上门,没办法,客户就是上帝,门卫给他开了门,电梯正好到达一楼,一个老太婆牵着小女孩走了出来。 “外婆,给我买点彩带好不好!” “啥?彩带?”老人很茫然。 “那种……细细的……能折出星星的!”小女孩比划,“要很多颜色,折很多星星!” “好好好,咱们先去看看,有就买几条。” 一老一少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一抹漆黑的身影趁着门开启,敏捷地钻了进来。 霍明海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等他。 “谢谢。”钻进电梯,手指在楼层面板上移动,见到要去的楼层亮着,于是缩回了手。 门合上,电梯嗡嗡上升。 “你看,电梯都帮你按好了,怎么谢我?”霍明海问。 杜佳骏:“嗯,那你想怎样?” 霍明海摸摸鼻子,诚实道:“还没想好。” 杜佳骏建议:“那么晚上一起吃饭吧?” “喔。” 显示屏上亮起的数字慢慢跳动,9……10……11…… 霍明海问:“收件?” 杜佳骏:“嗯。” “同一楼,巧哦。” “巧。” 电梯停稳,二十三楼到了,霍明海捧着包裹按下王大妈的门铃,而杜佳骏去到另一边也按下门铃。 王大妈四十好几,热衷网购,见新来的快递小哥长得挺标致,眼里放光,上上下下扫描起霍明海。 霍明海被她看得发毛,递上包裹:“请……签收……” “小哥新来的呀?很面生哟!”王大妈接过包裹,走廊另一端,传来杜佳骏说话的声音。 “你好,是要寄什么呢?” 王大妈探头看去,门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递上一份小包裹。 “老规矩,还用问?”门内的女子轻轻笑着。 付好钱,门吱呀一声关了,杜佳骏拿着包裹走向电梯。 “他在跟谁说话?”王大妈问霍明海。 “住户呀。” “男的?” “女的。”霍明海眼巴巴望着王大妈手里的包裹,见她发愣,忍不住提醒道,“请签名。” “噢!”王大妈回过神,匆匆签好名,又朝杜佳骏的方向看了看。 “他的制服跟你一样呢。” “嗯,同个公司。” “小哥,你得叫你同事小心点呀。”王大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那家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带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那家闹鬼呀!” 杜佳骏按着电梯按钮,见霍明海过来,侧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看,电梯都帮你按好了,怎么谢我?” 霍明海嘴角一抽:“咱扯平了!” ——那家闹鬼呀! 霍明海忍不住抬头看去,电梯门缓缓关闭,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奇怪的风,仿佛有个东西无声无息渗了进来,凉凉的。 “好像……有点冷啊?” “你站在空调下,当然冷。”杜佳骏将他拉到身边,“这样好点了吧?” 霍明海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出了小区,霍明海骑上车子正要走,杜佳骏喊住他。 “去吃饭啊。” “啊?” “走,这附近有家拉面很不错呢!” 招牌拉面洒满葱花,铺着满满的牛肉,热腾腾地冒着香气,霍明海光闻味道都觉得醉了,尝了口,味道真鲜啊! 服务生知道杜佳骏的口味,特地给他送来一小碟芥末。 霍明海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芥末尽数倒进碗里,搅拌了一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脸不红气不喘,泪花也没见洒。 “好吃吗?”霍明海忍不住问。 “唔,你要来点吗?” 霍明海默默将碗递过去,杜佳骏夹给他一片沾了芥末的葱花。 霍明海:“……” 杜佳骏:“这儿的芥末混了辣椒油,不知你习不习惯。” “哼哼,老子好歹南方人,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习惯?” 杜佳骏很有先见之明,在霍明海吃下葱花,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及时递上一杯水。 霍明海一仰头喝光,泪流满面地放下杯子:“为什么是热水……” “吹吹就凉了。”杜佳骏笑得人畜无害。 夕阳西下,落地窗外,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过,被石头一绊,即将跌倒时,年轻妈妈及时扶了她一把,老太婆小跑着从后面追上,一把牵过小女孩的手,唠唠叨叨地训着话。 感觉到视线,年轻妈妈转过头,认出杜佳骏,朝他挥挥手。 “你认识?”霍明海好奇。 “收过几次包裹。”杜佳骏津津有味地喝着混了芥末的面汤。 霍明海辣得肚子热热,没了胃口,用筷子挑着面条,编出一截小辫子,想到什么,忽然抬头问:“刚刚你就是收她的包裹?” “对。” “她是张芸?” 寄件人:张芸,收件人:谢小芳。 寄件地址正是这个小区。 没想到今天送的包裹,是杜佳骏负责收的,对于同城寄送,霍明海表示见怪不怪,但是…… “公告板上写错了吧?谢小芳不是寄件人,应该是收件人呀?” 杜佳骏淡淡一笑:“包裹未到而已。” “哦……” “……”杜佳骏默默看着霍明海编面条,等他编满一碗小辫子,才喊服务生过来结账。 杜佳骏指指碗:“要打包么?” 霍明海用筷子戳戳小辫子:“汤都干了。” 杜佳骏嘴角一挑:“戴头上还能当假发用。” 霍明海:“……” 第二章 星愿(下) 第二章星愿(下) “来,笑一个,一,二,三!” 啪嚓。 几个女生闹哄哄笑成一团,师姐们找到工作,马上要搬出去了,谢小芳坐在角落,感到一阵失落。 “小芳,一起来拍个照吧。” 谢小芳的宿舍是六人间,除了她正在念大二,全是即将毕业的师姐们,平时课程不在一起,很难聚在一块,今夜大家相约出来聚餐。 果汁喝得有点多,跟师姐们挤在一块拍照的谢小芳想,等会该去趟洗手间才好。 “小芳,过来点,搂着我哈。” “哎哟,我也要来!” 这时候,有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病人情况有变!血压……脉搏……” “医生!快……” 似有若无,断断续续听到一点词句,谢小芳微微一愣,顺着声音看去,正好快门按下,婷婷师姐嚷嚷这张不算,大家摆好手势再来,谢小芳只好摆正姿势,对着镜头,耳朵却仔细等着那个声音。 连拍好几张,奇怪的说话声却没有再响起,果然是错觉么? 一个师姐拿出平板电脑,播放起录制的班级活动视频,另一个师姐也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文件。 现在的平板电脑和手机都能放电影,谢小芳想,可能是谁忘了暂停电影了吧? 趁着师姐们讨论班级活动,谢小芳起身想出去,婷婷师姐喊住她:“去洗手间吗?我也去!”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灯泡坏了几盏,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昏暗,婷婷师姐胆子小,一路挽着谢小芳,直到进隔间才松手。 “小芳,要等我啊!” “知道啦。”无奈地笑笑,走进旁边的隔间。 “小芳!你还在吗?”隔着挡板,婷婷师姐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 “在!” “唉,我这边的灯一闪一闪,好讨厌啊!” “哈,谁叫你选那边。” “进来才闪的,呜呜。” “别怕,我在你隔壁呢。” 滋……滋滋…… 灯灭了,又亮起,小芳抬头看去,头顶的灯似乎接触不良,又闪了闪。 “小芳?小芳?” 谢小芳下意识想应声,但她忽然愣住了。 不是师姐的声音! 那是……男人的嗓音! 可这儿是女洗手间啊! “小芳?小芳?” 中年男人似乎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外,声音隔着厚厚的挡板,听起来模模糊糊。 “谁?!”谢小芳警惕起来,高声喝问。 静悄悄,那男人走了吗?啊……真是,难道遇上变态了?真讨厌啊! “谁在外面?!这儿是女洗手间啊!”谢小芳提高了音量又问一次,这句话是说给隔壁的婷婷师姐听的,提醒她门外有个变态,不要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谢小芳感到有人在俯视她,连忙抬头看去,只看到天花板上灯正缓缓熄灭变暗。 又坏了一盏…… 不!不是一盏! 谢小芳惊恐地发现,四周的光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淡去。 停电了?正想着,一股消毒水和酒精混杂的味道飘了过来,谢小芳扇扇空气,她最讨厌这股味道,每次闻着,就会想起在医院打针的情景。 停电时间非常短,很快,灯又亮了,谢小芳故意大声说:“婷婷师姐!刚刚停电了,好吓人哦!” 外面的男人没有再吭声,是不是被吓走了? “哎,不知还能不能撑过去。” “是啊,那么年轻的孩子,唉。” 门外响起对话声,太好了,有人来了! 谢小芳推开门,然而…… 门外空无一人。 婷婷师姐的隔间门虚掩着,明显里面的人已经走了,谢小芳不敢久留,飞快地跑出洗手间,她要告诉师姐们,这店里有变态,要快点离开! 包厢门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谢小芳推开门,包厢里干净得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师姐们全都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包包! 谢小芳愣在门边,不知该怎么办,手机和钱包都在包包里,现在的她身无分文,该怎么回去? 走廊深处,忽然传来声音。 “小芳!小芳!” 拐角,洗手间的位置,有人正在喊她。 “爸……”谢小芳不可置信看过去,她敢肯定是爸爸的声音,但为什么爸爸会来这儿,而且……还是在女洗手间?! 声音停了,走廊里又陷入一片死寂,谢小芳站在包厢门外不敢动,直到爸爸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小芳才快步往洗手间奔去。 “爸!” 爸——爸——爸——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只有回音。 最里面的隔间,门板晃动,谢小芳轻轻推开门。 “爸?” 隔间里没有人。 “小芳?你在干嘛?” 声音来自背后,谢小芳脑子一炸,回过头,没想到撞上一个东西,谢小芳惊叫地跳了起来,婷婷师姐也被她吓到了,惊呼一声连退好几步。 “小芳……你没事吧?”婷婷师姐脸都白了。 “师姐……” “这……呃……这里有什么吗?” 顺着婷婷师姐的视线看过去,谢小芳摇摇头,隔间里什么都没有。 “师姐,你刚刚去哪了?” 婷婷师姐一脸茫然:“我刚出来呀。” “啊?” “刚刚不是停电了嘛,我不敢出去啊。”婷婷师姐心有余悸地看着头上的灯,牵上谢小芳一起逃离洗手间。 深夜,宿舍的灯关了,只剩下电脑幽幽的光,婷婷和小露正在赶毕业论文,听到床板咯吱一声,回头看去,原来谢小芳坐了起来,她睡不着,仿佛一闭眼就能听见爸爸的声音,还有隔间外那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音,谢小芳从袋子里掏出毛线织起东西。 “不睡觉,小心起不来哦。”婷婷师姐说。 谢小芳歪头想了想:“没课。” “还没织完吗?” “快了。”谢小芳翻翻袋子,毛线快没了,也该收尾了。 师姐们为毕业实习忙得焦头烂额,找到实习工作的已经搬出去住了,短短的几天,热热闹闹的宿舍还没离开的只剩婷婷和小露,因为毕业论文不合格要重做,宿舍里常能听见她们俩敲键盘的声音。 不知不觉,天亮了,校园里开始热闹起来,保存好文档,婷婷揉揉眼,紧绷了n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回头问谢小芳:“我们一起去麦当劳庆祝一下呀?” 谢小芳的床位空空的。 “咦,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婷婷轻声问小露。 “没注意呢。”小露保存文档,松了口气,“我去趟洗手间,婷婷帮忙拷进u盘。” 只要论文通过,就能顺利毕业了,婷婷回想起在学校的日子,心里一阵不舍,拷贝文件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好啊,好久没去过麦当劳了呢。” 回头看去,谢小芳坐在床边织围巾,没来由的,婷婷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小芳……你……你回来了啊?” “什么?”谢小芳却说出令她费解的话,“我一直没出去呀。” 小露从洗手间出来,见到谢小芳,高兴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可是饿坏啦,走走走!”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是谢小芳的。 “你好,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 霍明海收好电话,研究起小包裹,这份包裹来来去去寄了好几次,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同校区还有几件快递,其他人陆陆续续拿走了自己的那份,唯独谢小芳,左等右等人还没到。 霍明海埋头整理快递单,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嗨,我来拿快递哦。” 像是凭空出现般,谢小芳站在了霍明海面前。 “呼,吓我一跳。”霍明海捂着活蹦乱跳的小心肝。 “哈,我都喊你好几声啦。” 她什么时候来的?还喊了好几声?霍明海冒汗,他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远远走在后面的婷婷悄悄问小露:“哎,你觉不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啊?”自从前几天聚餐后,她总觉得谢小芳哪里不太对劲。 小露一脸莫名其妙,这段时间都在忙毕业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小师妹,她只知道谢小芳很快要织完一条围巾了。 “哎,你看,快递小哥很帅哦。”小露一见帅哥,注意力马上转移,只剩婷婷望着谢小芳的背影发呆。 霍明海递给谢小芳一份小包裹,等她签收后,骑上车子正要离开,谢小芳忽然喊住他。 “请问,要寄东西,可以联系你吗?” 霍明海经常来送包裹,谢小芳手机里有他的号码。 霍明海跟她解释他是负责派件,要寄东西的话打单子上的电话就好,末了,好奇地问了句:“你是寄什么东西呢?” “嘿嘿,一条围巾啦!” vip客户谢小芳终于要寄东西了! 霍明海骑着车子离开时,心里暗想,等拿到包裹,一定要优先送她的! 麦当劳里,谢小芳拆开包裹,是一瓶漂亮的小星星。 “男朋友寄的?你床头都有好几罐了呢。”小露拿着瓶子翻来覆去地看,“哇!是幸运星哦!” 没等谢小芳说话,正在看手机的婷婷胳膊一震,打翻了可乐,黑乎乎的液体溅了一身。 “喂,小心点呀。”小露掏出纸巾递过去,婷婷却没有拿,只是瞪大眼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 “你……你陪我……去趟洗手间好吗?”婷婷脸色铁青地收了手机,一把牵上小露往洗手间走,婷婷胆子小在宿舍里出了名,小露只好朝谢小芳挤挤眼叫她等等。 婷婷带着小露去到洗手间,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你看看……你看看这照片……” “照片怎么了?”小露接过手机研究起来,照片是几个女孩挤在一起拍的大合照,没有少谁,也没有多谁,更没有什么灵异画面。 “我本来想挑一些送小芳……你也知道,我这几天都忙忘了……”婷婷的脸白得吓人,“但是……你翻一下照片看看……” 先是合影,然后是个人照,小露快速翻了一遍:“哪有问题?” 婷婷点出一张,照片里是她的个人照,她指着角落:“看。” 角落里,谢小芳只拍到背影。 小露看着看着,渐渐瞪大了眼。 她看见了一瓶汽水。 摆在茶几上,应该被谢小芳挡着的汽水,在谢小芳的身上若隐若现。 “还有这张……” 婷婷点出最后一张,照片里的她倾斜着身子,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朝镜头笑。 但是,这张应该是双人照。 在婷婷旁边的,应该是谢小芳,但不知什么原因,谢小芳消失了。 小露又调回第一张重新看了一遍,图片是按拍照时间排列,大合照里有谢小芳,然而…… “小芳就像是……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婷婷的话音刚落,头顶的灯闪了一下,然后,她看见了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洗手池那,谢小芳在镜子里洗手。 当天晚上,婷婷和小露匆匆搬了出去,只带了钱和一些衣物,其他东西完全顾不上收拾。 六人的宿舍,只剩下谢小芳一个人。 谢小芳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不明白,婷婷师姐和小露师姐到底怎么了,在麦当劳里,她也去了趟洗手间,隔间门都开着,婷婷和小露都不在。 洗手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明天是关键,能不能过去,就看她了……” “谁?!”谢小芳转头看去,洗手间只有她一个人。 奇怪,错觉吗? 低下头洗手的谢小芳完全没注意到,镜子角落里出现一脸惊恐的婷婷和小露。 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谢小芳心烦意乱。 织完最后一针,谢小芳抖开围巾,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真想快点寄给妈妈。 谢小芳拨通快递单上的号码,忽然想起,现在那么晚了,快递公司应该下班了吧? 自嘲地摇摇头,谢小芳想挂电话,没料到,那边突然接通了…… “这么晚了,还上班?”霍明海一脸好奇地看着杜佳骏。 “嗯,有个急件。”走到门边的杜佳骏朝霍明海挤挤眼,“要一起来吗?” 快递下单只有一个,两人去公司报了道,取车子前往目的地。 公司给收件员配备的车子又宽敞又霸气,霍明海坐在车子里,恍然有种被大款带着去兜风的错觉。 “下单人是谢小芳。”开车的杜佳骏忽然说。 霍明海心中一跳:“哈,我知道她要寄什么。” “哦?你居然知道?” “一条围巾呢。”霍明海笑道,“不知是不是寄给男朋友的呢?” 谢小芳是第一次织围巾,看书学的,质量当然比不上商场里买的那么好,但总算赶在妈妈生日前织好了,她写了张卡片,祝妈妈生日快乐。 杜佳骏提供了一个盒子,围巾和卡片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 像是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心愿,谢小芳回到宿舍,感觉整个人轻松多了。 “明天应该能到吧?”谢小芳躺在床上,唇边挂着笑,闭上眼后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中,陌生男人的声音又响起。 “快!转移手术室,准备心肺复苏!” 哒哒哒…… 好多人在奔跑,哐当哐当,是轮子的声音吗? 好吵啊…… 谢小芳带上耳机,打开mp3,舒缓的音乐掩盖了爸爸的声音。 “小芳!小芳!” 谢小芳听不到,她在音乐声中缓缓堕入了梦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种莫名的寒意惊醒,仿佛身上的温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流失,谢小芳迷迷糊糊起身,想着去关一下窗,手碰上窗户的时候,她的动作顿了顿。 好像哪里不对劲? 怎么那么黑呢? 对面的男生宿舍,总有几户通宵亮着灯,但是现在却漆黑一片,连路灯昏黄的光线也消失了。 黑暗中,她已经看不清对面的男生宿舍楼了。 摸到开关,按下,光管没亮。 停电吗? 谢小芳摸黑找到手机,但是……不管她怎么弄,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一二三!” 噗通! “再来!一二三!” 噗通! 飘渺的陌生男音,还有一些不知是怎么的响动在黑暗中传来。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谢小芳越来越冷,孤零零坐在床沿,她觉得,好像整个世界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离自己而去,恐惧中,她捂着脸哭了出声。 “呜……爸……妈……” 床头上放着的几罐小星星忽然发出柔和的光,星星点点的光线连成一片,一条发光的路延伸出去,直通向黑暗深处…… 霍明海早上收拾派送货物时,见到了谢小芳的包裹。 到达小区,正好一个老太婆牵着小女孩打开防盗门。 “外婆,我们去哪?” 老太婆眼里泛着泪花,避开话题,只是说:“快点,爸爸已经开车过来了。” 车子停在路边,霍明海看到老太婆带着小女孩钻了进去。 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张芸的家人吧?那现在,家里还有人吗? 电梯嗡嗡上升,停在二十三楼,霍明海按下张芸家门铃。 “嗨,没人在呢。”买菜回来的王大妈好心道,“刚刚你没见着,他们都出去了。” “啊……发生什么事了?” “唉,这家出了车祸,一死一伤,大姑娘至今还躺在医院没醒呢。” 这家死了人,真晦气,王大妈不愿意多聊,打开自己家门正要走进去,霍明海赶紧喊住她:“请问……那个大姑娘叫什么?” “谢小芳。”回答他的,却是打开门的年轻妈妈。 “啊啊啊啊!”看到明明应该空无一人的家突然自动打开门,王大妈大叫着逃进了住处,砰一声关紧了门。 霍明海在空空的走廊上站着,穿堂风风吹着他的头发。 “谢小芳?奇怪,我昨晚才见到她。” 张芸笑而不语,接过包裹,拆开,将围巾围在脖子上:“好看吗?” 霍明海笑道:“真漂亮。” “谢谢。” 张芸在单子上签下名。 谢小芳觉得,她应该沿着星星铺成路往前走。 黑暗无边无际,星星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这条路通去哪呢?谢小芳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好像一直走下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算了,还是回去吧。 谢小芳转身往回走,她心里惦记着围巾,同城快递一天内能送到,现在包裹应该到家了吧?那就打个电话问一问。 毛线是跟妈妈一起逛街买的,希望妈妈能喜欢这份礼物。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得祝她生日快乐。 “小芳。” 谢小芳回过头,妈妈站在远处朝她笑。 “围巾收到了,送快递的小哥也说妈妈围着很漂亮呢!你过来看看呀。” “妈!”谢小芳拔腿往妈妈的方向奔去,明明十多米的距离,谢小芳跑了好久,两人之间还是相隔那么远。 “小芳……”妈妈的身影越来越淡,“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哦,妈妈永远爱你。” “妈……你去哪?等等我啊……” 谢小芳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空! 星星的路到了尽头,谢小芳大叫着,失控掉了下去…… “醒了!醒了!” 又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到底是谁啊? 谢小芳迷迷糊糊睁开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床边还有喜极而泣的爸爸,还有抹眼泪的外婆,唯独妹妹谢小园一脸不解。 “姐姐你怎么了?”谢小园趴在床沿,好奇地问,“你不舒服吗?” 谢小芳和妈妈张芸出去买毛线时候,遇上车祸,妈妈被碾在车轮下当场死亡,而谢小芳被妈妈推开,虽然避开了车轮,却也撞成重伤,家里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小女孩,怕给她童年带来不好的回忆。 但是,谢小芳的病情恶化太快,抢救了一夜,已经下达病危通知书了,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外婆决定带谢小园过来,看姐姐最后一眼。 “真是奇迹啊。”一个专家级老医生亲自给谢小芳检查,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在下达病危通知书的几个小时后,她平安回来了! “妈呢?”谢小芳看向四周,爸爸在,外婆在,妹妹在,妈妈呢? 爸爸朝外婆使了个眼色,叫她带小圆出去回避一下,谢小园却说出不可思议的话。 “妈妈在家呢。” 谢小园从兜里掏出一粒小星星给姐姐看,告诉她这段日子,妈妈总是在家折星星。 九百九十九颗幸运星送给了姐姐,妈妈又多折了一个送给她。 “妈妈说折够了九百九十九个,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哦。” “园园,瞎说什么呢,妈妈她……去旅游了。” 晚上,谢小园回到家里,妈妈果然不在。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饭桌上,谢小园摆好三个碗三双筷子,她自己的,爸爸的,外婆的。 难以回答的问题,最后是外婆念起故事书,才转移了谢小园的注意力。 爸爸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吸着烟。 谢小芳也说过,她一直在学校,还收到几瓶妈妈折的幸运星。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做梦,而谢小园的那颗,很可能是爸爸或者外婆偷偷折的。 只有爸爸知道不是这样的。 谢小芳昏迷期间,饭桌上总是有四个碗四双筷子,多出的,是给妈妈的吗?当时张芸就坐在旁边吗? “老婆,你在吗?”爸爸问空气。 当然,没人回答他。 张芸已经不在了。 一滴泪滑过爸爸的脸。 “老婆,生日快乐……” “你相信灵魂存在吗?”拉面店里,杜佳骏忽然问霍明海。 “啥?灵魂?”霍明海叼着一口面,抬起头,“不信。” “也许你见过,但你不知道而已。”杜佳骏将芥末倒进面里,搅拌了一下,吃得津津有味。 服务生端来一盘剥好壳的虾,霍明海最喜欢吃的白水煮虾,醮着蒜蓉吃可美味了! 服务生挤了一圈芥末淋在虾上。 霍明海:“……” 杜佳骏夹起一只放到霍明海碗里。 “尝尝,吃虾沾芥末才够味呢。”见霍明海愣在那里,杜佳骏挑挑眉,“哎哟,怕了?” 霍明海面不改色地吃下一口,点头:“味道果然不错。” 扳着脸,泪花不听话地冒了出来,霍明海淡定地拿过旁边的水一饮而尽。 “为什么……又是热水……” 杜佳骏:“刚刚服务生来续水,你没见到吗?” 霍明海:“……” 杜佳骏又给他夹了几只虾:“看,你都快灵魂出窍了,来来,多吃几个。” 霍明海:“……”多大仇? 杜佳骏笑着,将自己的冰冻啤酒放到梨花带雨的霍明海面前。 当然,酒量不佳的霍明海吃了太多芥末,遇上冰冻啤酒便迫不及待地灌了一整瓶,然后吐了一路。 杜佳骏:“都白吃了!真浪费啊!” “我这就吃回去!”醉汉左脚绊到右脚,被杜佳骏扶着才没跌倒。 醉汉有意见了,喷着酒气嚷嚷自己没醉能走,嚷了半天,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脚下悬空,被杜佳骏当做包裹扛在了肩上。 醉汉蹬腿:“放我下去!老子才不是包裹!” 杜佳骏:“对对,你不是包裹,你是东西。” “才不是!”为了强调立场,醉汉捶胸蹬腿,“老子不是东西!呜呜!老子真不是个东西!!!” 路人纷纷歪头围观。 杜佳骏:“……” 第三章 山楂树(上) 第三章山楂树(上) 霍明海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告示板,果然,vip客户谢小芳的名字消失了。 莫名地,霍明海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小霍呀,这次的包裹有点远,主要分布在东城区的郊外。”分配包裹的同事拍拍霍明海,“辛苦你了。” 霍明海笑笑说没事,但接下来,同事的一句话让他茫然起来。 “苏木的包裹有点麻烦,多注意一下。” 苏木? 寄件人:苏木。派件人:霍明海。 vip告示板上的名字。 当霍明海过去时,按门铃没人开,打电话没人接,霍明海只好作罢,想着晚点再来。 他收好包裹,骑上车子前往下一个地方。 “你好,请来拿一下包裹。” 电话里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哦,铁门没关,你送进来好么?” “好。”擦擦汗,霍明海推开一扇大铁门。 东城区的郊外是一片待拆迁的老宅,每家每户都是一栋独立三层楼,楼前有一片小院子,绿树成荫,与钢筋水泥的大城市格格不入。 城市规划,这片地方将会改建成地铁口,住户们获得新的住处,早已搬得七七八八,而霍明海刚刚来的路上,已经有将近一半的院子被铲成了平地。 “可惜,这么漂亮的地方要拆了啊。” 爬山虎异常茂盛,分布在灰色的墙面上,从地上一直蔓延到屋顶,翠绿翠绿,还开了几朵小花,霍明海抬头看去,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飞快地闪过一个人影。 走上阶梯,按下门铃,脏兮兮的门铃被他一碰,啪一下从墙上脱落。 门铃的电线老化,断裂了。 霍明海那个汗啊,只好改为敲门:“你好,请来拿一下包裹。” 疏于保养的旧木门随着敲击震落丝丝粉末,霍明海的手停在了半空。 门开了。 准确说,是开了一道缝。 有风吹来,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又开大了些,屋子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你好,请来收一下包裹!”霍明海忍不住加大声音,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哒哒哒…… 二楼传来一阵响动,那人下楼了吗?霍明海站在门外等着,但是一直没见人出现在楼梯上。 霍明海心里纳闷,刚刚不是见到自己进院子了嘛,怎么还不下楼呢? 腐朽发霉的味道顺着气流迎面扑来,霍明海走进门,脚下踏起一片灰。 这家人也太脏了吧?怎么都不打扫一下? 随着走动,留下行行脚印,大厅里空荡荡,几张破烂的木椅子蒙着厚厚的灰,霉味越往里走越浓,屋子里常年关着窗,也不见阳光,又阴又冷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 霍明海心里发毛,又朝楼上喊了几声,吸入了粉尘,被霉味刺激得咳了几声。 这屋子,真的住了人吗? 上到二楼,站在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刚刚,有个人站在房间里往外看,霍明海敢肯定自己不会看错的,那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没法下来呢? 门内没人应。 霍明海试着按下把手,很意外,门没锁,开了。 窗帘拉着,没有一丝风,朦胧的光线中,霍明海打量起这间房,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烂的木床,与大厅一样,都是布满了厚厚的灰。 霍明海只觉得遍体发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栋老宅,根本没人住! 那个站在窗户后面的,真的是人吗? 顾不上关门,霍明海慌慌张张地逃出房间,走廊里响起霍明海奔跑的声音,他跑着跑着,突然回头。 “谁?!” 明明响起另一种脚步声的地方,空无一人,其他房间全都紧闭着门,只有一间…… 他刚刚进去的那个房间。 走廊尽头的房间。 有什么不祥的,看不见的东西,跟着自己走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那股霉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腐烂的,真的是木头家具吗? 霍明海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跑到楼梯口时腿一软,包裹脱手掉落,霍明海心中大叫不好,万一里面是玻璃制品,这一摔,肯定要破了! 这时候,楼下突然冲上来一个人,一只手捞过包裹,另一只手扶上即将跌倒的霍明海。 “你没事吧?” 霍明海抬起头,迎上年轻男子的目光。 说不清是什么眼神,像是有点恼怒,又像是有点诧异。 “你……你住这?” 见男子点头,霍明海将包裹递给他:“你的包裹,请签收。” 男子拿着包裹看了眼,摇头:“你搞错了。” “啊?” “这里是107栋,不是101栋。”男子笑了,“可能那个7字掉了漆,你看成1了。” 男子送霍明海下楼,霍明海看着楼梯上厚厚的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路过院子,树上突然掉下几颗小果子,滚呀滚地停在了霍明海脚边。 “是山楂。”男子捡起小山楂塞进霍明海手里,“开胃,拿回去尝尝。” 霍明海抬头看去,大树上零星吊着一些红红的小山楂。 “你种的?” “嗯。” 在南方土生土长的霍明海是第一次见山楂树,山楂是北方特产,在南方的s市几乎种不活,但这棵山楂树却顽强地长大,还结出好多小果子。 小山楂个头不大,跟市面的比起来,显得又小又难看,霍明海将山楂揣进兜,骑上车子,走之前看了眼门牌。 果然是个7字,只是那一横掉了颜色,看上去成了1。 在101栋门前,小青年等得不耐烦,见快递小哥过来,脸马上拉得老长。 “怎么才来?等你好久啦!” “抱歉抱歉,刚刚走错地方,到107栋那了。”霍明海一边道歉,一边将包裹递给他,没料到小青年手一抖,包裹啪一声掉地。 霍明海捡起包裹递给他,却看到小青年铁青的一张脸。 “你刚刚……去了什么地方?” “107栋。”霍明海跟他解释,“门牌掉漆,看错成101,所以来迟了。” “你进去了?” “嗯。”见小青年愣着,霍明海提醒道,“请签名。” 小青年却看着107栋的方向。 “那栋屋子已经空了好久。”小青年忽然转过头看向他,脸上满是恐惧,“你有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空了……好久? 霍明海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空了好久,所以积了厚厚的灰尘! 他记得,下楼的时候,楼梯上只有一行脚印! 他自己上楼留下的脚印! 那么出现在楼梯上的男子,他是怎么上去的? 夕阳西下,包裹送到最后一件,霍明海骑上车子,却在路口停下,拐了个弯,兜去另一条路。 就算兜远一点也好,他再也不想路过107栋了。 去到陈先生的住宅,门铃按到第三下,对讲机终于接通。 “哪位?”冷冰冰的女声。 “你好,有份包裹,请来拿一下。” “谁的包裹?谁寄的?” “是苏木寄给陈大民的。” “从什么地方寄的?” “没写。”寄件人的信息里,只有苏木两个字,连电话地址都没有。 对讲机里沉默了片刻就挂断了,接着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隔着铁门问:“寄的是什么?” 霍明海忽然觉得好笑,这女人也太谨慎了吧,他哪知道包裹里的是什么东西呀。 “你能帮忙拆一下吗?”卷发妇女没有开门的意思。 “请签收一下。”霍明海好脾气地递上包裹。 “笔呢?” “这。” 卷发妇女拿着笔,任由霍明海拿着包裹,隔着铁门签下名。 “请拆开。”妇女说。 霍明海收了单子,拆开包裹,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霍明海手一震,差点将包裹丢下地。 “谢了。”卷发妇女返身往回走。 “等等,包裹……” “不要了,你自己吃吧!” 砰!门关上了。 公司大堂里,告示板上苏木的名字并没有消失。 杜佳骏下班回来,见霍明海愣愣望着包裹发呆,好奇道:“谁寄的?” 翻过快递单,见到收件人名字时候,疑惑的目光望向霍明海。 “喂喂,你想到哪了?看。” 指着签收栏,霍明海苦笑:“签收了,但人家不要。” “哦……”看向桌子上的几颗小山楂。 “这是其他人送的。”霍明海解释。 杜佳骏收走了小山楂,进厨房捣腾一会,端出一壶红红的山楂茶。 “那这些怎么办?”霍明海拨了拨包裹里的小山楂。 小山楂很新鲜,把子还绿着,杜佳骏将袋子拿出来,摊开山楂让它们透透气。 山楂并不多,霍明海数了数,只有三十多个,但几天后,数量增加到六十多个。 苏木寄给陈大民的第二份包裹,再一次被遗弃。 告示板上苏木的名字还高高挂着,霍明海心烦意乱地骑着车子,不知不觉路过了那栋诡异的老宅。 视线瞥到什么,霍明海转头看去。 107栋的大铁门前,那个年轻男子坐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正在摆摊,树叶铺成的毯子上,放着一袋丑丑的小山楂,袋子下还压着一张纸,写着新鲜山楂,开胃消食。 “买吗?很便宜哦。”男子见他停下,主动招呼道。 阳光下,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霍明海还是不敢靠近,远远地问:“树上摘的?” “嗯。”男子拣出几粒给他看,“刚摘的,没有虫蛀,可新鲜了。” “多少钱一斤?” 男子提起袋子:“十块钱一袋,你要的话再多送几粒。” 靠!坑爹呢吧! “你这袋子能有一斤?”霍明海先是对数量表示质疑,然后才吐槽起价钱,“现在的山楂一斤也就几块钱,你卖得太贵啦!” 山楂又酸又没有果汁,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市场销量不佳,一年比一年便宜,这位小哥估计是没跑过市场乱开价,难怪没人买他的。 再说,这种山楂小小的,丑丑的,能比得上市场卖的吗? 男子见他无心光顾,失望地放下袋子。 霍明海送完快递,故意回到那条路,男子还在摆摊。 “多摘点吧,你这袋子还不够半斤呢。”霍明海故意放慢车速,远远地好心提醒,在男子抬头前准备假装路过地离开。 “你说什么?”距离太远,男子没听清。 霍明海只好停下车子,加大音量又说了一遍。 男子看了看山楂树,最后还是摇摇头。 “数量不多了。”男子说。 第二天,男子还在摆摊。 第三天,男子还在摆摊。 第四天,107栋门前空了。 是卖出去了?还是卖不出去走了? 霍明海更偏向最后一个可能性,就算是逗比也不会买这些玩意呀! 晚上,当霍明海见到某个逗比提着异常眼熟的袋子回来时,下巴差点落地。 “用得着感动成这样吗?”某逗比见霍明海反应如此之大,显得很开心,喜滋滋地拿着山楂进厨房。 “家里不是有一堆么?”霍明海说的是桌子上被遗弃的山楂们。 “放久了,早不新鲜了。”某逗比不知在折腾什么,霍明海无语地把玩着小山楂,有些果子开始发暗,快要坏掉了。 “第一份的确实快坏了,但第二份前几天才来,还新鲜呀……唔?”唇上一甜,霍明海乖乖张开嘴,含上一颗甜甜的玩意,仔细一看,原来是冰糖葫芦。 一串三个的小山楂上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糖。 某逗比也拿起一串尝了口,自夸道:“味道不错。” 霍明海点头:“味道不错。” 某逗比:“酸酸甜甜真好吃。” 霍明海:“嗯,酸酸甜甜真好吃。” 某逗比:“我真是太崇拜杜佳骏了!” 霍明海:“我真是太崇拜杜佳……呃了?” 某逗比逗他:“少了个字,重念一遍。” 霍明海:“……” 陈晓莎在那个快递小哥第三次按下门铃时,再也忍不住,狠狠挂断了对讲机。 “谁?”哥哥陈戈走过来问。 “没事,一个送快递的而已。” 话音才落,门铃又响了,陈戈接通对讲机,问了几句,按下开门键,对妹妹说:“我去看看。” 一直紧闭的铁门啪一声,是开启的声音,但霍明海没有进去,他看到里面的门打开,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出来,站到霍明海面前。 “谁的包裹?” “陈大民的,请问陈大民先生在吗?”霍明海这回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包裹给他。 “我是他儿子,陈戈,爸爸不方便出来。” “又是苏木寄的山楂吧?”陈晓莎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包裹呢?” 陈戈显然比妹妹冷静,他拦着妹妹,接过包裹看了眼,寄件人只有苏木两个字,于是他问道:“能联系到这个苏木吗?” “他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陈戈不屈不挠:“他要下单,总得打电话的吧?没有电话记录吗?” 陈晓莎马上明白了哥哥的意思,解释道:“请帮忙转告一声,不要再寄山楂来了,我们都不吃这种东西。” 熟练地在快递单上签下名,陈晓莎将包裹塞进霍明海怀里。 霍明海有点纳闷,包裹又是不给你们的,你们瞎闹腾个什么劲呢? “请帮忙拆一下包裹。”陈戈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回去。 “肯定是山楂。”陈晓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霍明海拆包裹,盒子打开,她指着新鲜的小山楂叫哥哥看。 “包裹是给陈大民的。”霍明海实在忍不住了,“我觉得,应该转交给他比较好。” “爸爸胃不好,不能吃山楂。”陈戈解释,“而且,苏木这个人,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第四章 山楂树(下) 第四章山楂树(下) “小胖,下来玩啊!” 阳光明媚的午后,窗外响起一阵叫喊,小胖从窗户里探出头,小伙伴们在院子外等他。 院子里打理花草的老人抬起头,只说了一句话,让小胖和小伙伴们全都噤了声。 “作业写完了吗?” 小胖的爷爷特别严厉,附近的孩子们都怕他,小胖被爷爷一瞪,怯怯地缩缩脖子,眼睁睁看着小伙伴们落荒而逃。 阳光洒进房间,小胖闷声不响地写作业,对爷爷端来的水果不理不睬,爷爷知道宝贝孙子闹脾气了,于是说:“今晚过节,有红烧肉,早点下来吃饭。” 菜上了一道又一道,偏偏没有最喜欢的红烧肉,小胖想,难道爷爷在撒谎? “作业写完了吗?”爷爷端着碗,眼珠子却盯着小胖,爷爷在家里是大家长,他一说话,三姑六姨等一票亲戚全都转头看向小胖。 小胖心虚道:“写完了。” “啊,抱歉,久等了。”妈妈端出一盘红烧肉,“焖肉时候偏偏炉子没火了,唉,真气人啊。” 一声炮仗炸响,接着是烟花的炫光,小胖在红烧肉的香味中,听着烟花呼呼地冲上天,觉得心情也跟着快乐起来。 “爷爷从来不骗你。”老人依旧盯着孙子,目光如炬,一字一字道,“所以你也不要撒谎,明白吗?” 饭后,一家的亲属们全坐在院子里看烟花,唯独小胖满脸通红地看地面,华光褪去,家人渐渐离开,四周恢复寂静,只剩爷爷坐在藤椅上看着前方。 小胖偷偷顺着爷爷的视线看去,在那里,他见到了一棵大树的剪影。 “这是你奶奶种的。”爷爷的声音响起,“不知不觉几十年,它都长那么大了。” 可惜,山楂树一直没结出果子。 “北方的树始终不适合在南方种啊。” “那为什么要种呢?”小胖无法理解。 这时候,爸爸走了过来,笑道:“你爷爷呀,可是跟你奶奶从北方私奔过来,顺手带了点北方的纪念呗。” “愿你枝繁叶茂,庇佑我们的家人。”这是奶奶许下的愿望,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回忆,露出一丝笑意。 “真的?”小胖问。 “爷爷从来不骗你。” 但是,没等到树结出果子,奶奶就去世了。 爷爷望着山楂树,不知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尝到一颗山楂。 家里人知道老爷子的心病,偶尔会买来一些山楂,市场上的果子又红又大,小胖第一次喝山楂茶的时候,酸得脸都皱了。 小胖不喜欢,家里人也不喜欢,唯独爷爷喝得津津有味。 “哼,你们年轻人懂啥?健胃消食,多吃点健康!” 在第二年的夏天,爷爷与世长辞,办完丧事,为了冲喜,几个姐姐分别与男朋友结婚,喜宴一场接一场,而小胖就在那段日子吃坏了肚子。 炸虾,炸鸡,红烧肉,咕噜肉,还有飘着油的老火鸡汤……小胖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一回想起那些菜,恶心得直想吐。 “这孩子是吃腻了肠胃。”老中医给他检查完,开了份药单,“一天喝一次,喝一个星期就好。” 黑黑的药放在桌子上,小胖趁爸爸妈妈出去,偷偷将药倒掉了。 肚子胀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下的饭菜不会消化,憋在肚里发酵,小胖出了一身汗,手摸到开关按亮灯,想着去倒杯水喝,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环顾四周,在桌子上发现几颗不协调的颜色。 又小又丑,但他还是认出,这种果子叫山楂。 不知道甜不甜呢? 小胖咬了一口,一股清新的酸劲酸得下巴都疼了,他倒了杯热水,把小山楂丢进里面泡着,不一会,整杯水蔓延出艳丽的红,他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一杯红红的山楂水进了肚,酸溜溜挺开胃。 第二天一早,桌上又有几颗小山楂,小胖吃完后,觉得有点饿了。 “健胃消食,多吃点健康!” 爷爷确实没骗他。 “妈,昨天的山楂好好吃,还有吗?” 正在洗菜的妈妈一脸莫名其妙:“山楂?我没买过山楂呀,问问你爸?” 小胖又去问爸爸,爸爸叫他问表姨,表姨正在院子里扫树叶,一颗颗小山楂被扫到角落,当做垃圾堆在一起。 “这树结出果子了?”爸爸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又一颗山楂落下,爸爸捡起来咬了口。 “呸呸,又酸又涩。” 小山楂被爸爸丢到地上。 “不过能结出果子真是太好了。”表姨将那颗山楂也扫进垃圾堆里,“可惜老爷子走得太早,他真该看看这些果子。” 在山楂树结出果子的日子,每隔那么几天,桌子上总会放着几颗小山楂,小胖不敢跟爸妈说,也不敢再继续吃,只好偷偷丢掉了。 送果子的人似乎知道了小胖的想法,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桌子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山楂。 有天夜里,小胖发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半夜忽然被冷醒,窗户开着,一个年轻男子探着手往桌子上放山楂,当觉察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那男子也愣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吃点山楂,开胃,多吃饭,病就好了。”他拿起一颗,“看,最大的哦。” 小胖见男子眉目含笑,不像是坏人,于是老不客气地接过小山楂。 “小胖,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啃着山楂,乖乖地回答:“陈大民。” 陈大民醒了。 他躺在床上,当年的小胖子如今瘦得不成人样。 小时候吃了太多油腻东西,伤了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病症晚期。 “爸,醒了?来喝点水。”陈戈扶起老人,让他斜斜靠在床头。 “山楂呢?”陈大民看向桌子。 “爸,您又做梦了,您这病,不能吃山楂。” 陈大民撑起身子,似乎要下床。 “爸?” “我要回家。”老人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爸,这儿就是你家。” “我要回家。”老人还是那句话。 陈戈叹了声,终于点点头。 陈戈当然知道爸爸要去哪。 他们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即将拆迁的107栋。 半年不见,小院子花草繁茂,像有人在打理,一点也不荒芜,路上散落着小山楂,陈戈担心爸爸摔倒,特地将路上的小山楂连同杂草一起踢去角落,陈晓莎扶着爸爸进来时,地面既干净又整洁。 随着病情加剧,陈大民的视力一天比一天差,模糊的视线中,他根本看不清院子里有什么,陈戈快他们一步进老宅,爸爸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过几天这片土地要被铲平,陈戈想,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回老宅了。 他收拾起房间,将破烂木条扫去一边,打开窗户时,陈戈瞪大了眼。 几颗小山楂放在窗台上,枝丫还绿着,是新鲜摘的啊。 伸出的手猛地停住。 等等……这怎么可能?! 有人趁他不注意,偷偷进了房间? 但是…… 一些不合理的细节被觉察的时候,陈戈感到一阵阵寒意直窜上脊背。 他可以肯定,老宅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窗台上的山楂,是谁放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陈晓莎扶着爸爸正往这边走,陈戈几乎想也不想,抬手把那些新鲜的山楂扫出窗台。 “啊……真是怀念啊……”站在窗边,陈大民难得露出一抹微笑,指着窗外,对陈晓莎说,“当时他就站在外面。” 爸爸又在说糊涂话了,陈晓莎附和道:“对对对,他还给您送山楂呢。”爸爸不知唠叨过多少次的梦境,陈晓莎几乎能倒背如流了,她看向哥哥,希望哥哥也附和几句哄哄爸爸,但映入眸子的,是哥哥铁青的脸。 “当时呀,他伸过手,递给我一颗山楂,哎哟,真酸呀。”陈大民伸出手,接过不存在的东西,放进嘴里嚼着,一个劲地说,“真酸,真酸。” “屋子里不干净,我们出去吧。”陈戈关好窗,朝妹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将爸爸扶出房间。 “喂,怎么了?”陈晓莎偷偷问哥哥。 陈戈不说话,紧紧抿着嘴,等出了老宅,站在阳光中,陈戈才告诉她刚刚见到的东西。 “一开始我还以为爸爸在做梦,但看情况……爸爸说的应该是真的……” “真的有人送山楂?”陈晓莎瞪大了眼。 “爸爸的房间在二楼。” “二楼又怎么了?” “爸爸说,当时那人是站在窗外的吧?窗外有地方给他站吗?”话音才落,眼前掉落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几颗小山楂,像是见到了不祥的东西,他狠狠地将山楂踩扁,远远踢开。 “这地方有问题,真是很不对劲啊!” “哥……你说哦,那东西……会不会就在我们旁边啊?”陈晓莎是真的怕了,一想到与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一起住在老宅,而且一住那么多年,她感觉自己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可惜我还没问他的名字呀。”老人还沉浸在回忆中,朝空气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呀?” 站在老人身边的年轻男子薄唇动了动,某个音节传递开,陈戈和陈晓莎扶着消瘦的陈大民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从哪天起,已经长大的陈大民再也看不见他了。 霍明海骑着车路过107栋,那个年轻男子又在摆摊。 “喂。”霍明海远远地问,“还是十块钱一袋啊?” 男子点点头。 霍明海不理他了,开始一天的工作,忙完,傍晚回程时又路过107栋,那个男子居然还在。 “越卖越少啊,你这袋子只有十来颗,半斤都不到呢。”霍明海忍不住提醒。 “没了,就剩这些了。”他指指山楂树,霍明海抬头看去,树上光溜溜已经没有果子了。 “你很缺钱吗?” 男子嗯了一声。 “很急?” “急。” 霍明海鼓起勇气走过去:“那这袋山楂我要了。” 男子摇头:“但是卖了,我就没东西寄了。”见霍明海一脸茫然,他解释说这是最后一袋山楂,本来是要寄出去的,但是没钱,付不起快递费,只好拿来卖,但是卖了,又没东西可寄了。 思虑再三,他忍痛割爱地掂出一颗小小的山楂:“看你那么有心,我就卖你一颗好了。” 霍明海:“……多少钱?” 男子:“十块钱。” 霍明海:“一颗?” 男子:“嗯。” 霍明海:“……” 男子:“已经是最优惠了,不议价哦。” 霍明海摸摸鼻子,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个逗比,而与逗比搭腔的自己更是逗比中的战斗机,不再搭理,霍明海骑上车子绝尘而去…… 苏木的包裹在第三天出现。 霍明海当天第一份派送的,就是vip客户苏木的包裹,他按着地址,找到那家医院。 “你好,有什么能帮你?”小护士见来了个快递,还以为是自己的化妆品到了,结果快递小哥告诉她,要找住院部的c栋,问她该怎么去。 “请把包裹放到传达室,会有人给送去的。”小护士解释。 “陈大民是我的熟客,我正想顺便去探望探望他。” 撒了谎,霍明海跟着小护士顺利到达了c栋,在重症病房里,他终于见到了陈大民。 陈晓莎和陈戈坐在床边偷偷抹眼泪,一抬头见到一身黑衣的霍明海,兄妹俩顿时跳了起来。 “滚!谁让你进来的?!”陈戈再也无法冷静,心里早把这个送快递的与山楂联系到一起,见了他,就像见了不吉利的东西,陈戈气势汹汹地抬手赶人。 “陈大民有包裹。” “你给我滚!”伸出的手推了个空,见霍明海闪躲开,陈戈的怒火腾地冒起,大手一抓,提着霍明海的领子把将他推向大门。 霍明海的脾气也上来了,反手抓上陈戈,冷冷道:“包裹是给陈大民,不是给你的!” “你找打是吧?” 霍明海挺直腰板,顶着陈戈的视线瞪回去。 “哎哎,别激动啊,快松开手……”几个护士想上前劝阻,但看着陈戈血红的眸子,她们也怕了。 坐在一边的陈晓莎走过来,一手拦着哥哥,一手伸向霍明海:“拿来,我签收。” 霍明海的视线越过陈晓莎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 “拿来。”陈晓莎按捺下脾气,又重复了一遍。 “包裹是给陈大民,不是给你的!” “你这家伙!”陈戈彻底火了,挥出去的拳头即将碰上霍明海时,却被一只从旁边伸出来的手稳稳抓住。 “这位先生,请冷静点好吗?” 抓住他拳头的,是同样穿着快递制服的男人。 不可抗拒的力道阻挡了拳头,陈戈恍然有种被铁钳卡了手的错觉。 “发生什么事?”护工和警卫赶过来,陈戈瞪了那男人一眼,讪讪收回手。 陈晓莎见状,语气也软下来,扯扯哥哥叫他别激动,柔声细语地跟众人解释说误会一场,爸爸病重昏迷,哥哥心情不好而已,末了,对霍明海说:“请转告苏木,不要再寄山楂了,我们都不吃……” 病床上发出一声响动,陈晓莎和陈戈同时转头看去。 陈大民睁开的眼里亮亮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陈晓莎赶紧过去喂爸爸喝了勺水,老人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霍明海。 准确说,是盯着霍明海手上的小包裹。 “爸?” 老人指指包裹,示意霍明海过来。 苏木的包裹几经周折,终于送到了陈大民手上。 陈大民拿着笔,在快递单上歪歪扭扭地签下名。 出病房时,霍明海回头看了眼,陈大民拿着一颗小山楂,笑得像个孩子…… 电梯发出嗡鸣,下沉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霍明海两手空空,歪头问:“重吗?” 大包小包的杜佳骏点头:“重。” 霍明海见他大汗淋漓,意思意思问了句:“要帮忙不?” 话音才落,一大堆东西塞进怀里。 “还有一个。” 大包裹上又加了一个小包裹,杜佳骏歪头看看,又在小包裹上加了一个更小的包裹。 杜佳骏很满意:“这样好看多了。” 霍明海:“……” 电梯门打开,杜佳骏两手空空,提醒道:“捧好,看路。” 被堆得高高的包裹挡住视线的霍明海只好歪过头,愤愤不平:“我靠!你好意思么?” 杜佳骏抿嘴一笑:“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霍明海:“你怎么能好意思呢?” 杜佳骏:“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帮忙吗?我怕你过意不去,这不是好心让你帮忙了嘛。” 霍明海:“……” 杜佳骏:“下楼梯了,小心别摔了。” 霍明海一步一颤,自暴自弃道:“摔了又怎样,我才不怕摔!” 杜佳骏:“包裹里的是陶瓷制品。” 霍明海茫然:“陶瓷?” 杜佳骏解释:“有个病人要在房间看着自己的收藏才睡得着,于是家里人把他的收藏全搬了过来,现在他出院,车子要放大花瓶,所以这些小东西只能寄回去,哦对了,据说里面一个盘子价值一辆宝马呢。” 瞥了眼走得小心翼翼的霍明海,杜佳骏默默别过头。 霍明海歪头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憋气道:“想笑就笑,偷偷摸摸像什么话!” 杜佳骏很给面子地大笑出声,好不容易顺了气,好心问:“要帮忙不?” “要!” 杜佳骏理直气壮:“你好意思么?”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杜佳骏耸耸肩:“但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是算了。” 霍明海:“……靠!” 告示栏里,苏木的名字消失了。 霍明海再去到东城区时,那条街成了一片废墟,断墙瓦砾掩埋着片片绿叶,随着住宅被清空,地铁工程也会正式启动。 旧的东西都已成了历史,只留在回忆中。 霍明海在107栋的废墟前路过,前往他要派送的地方。 苏木再也没寄包裹,反而,有人寄了封信给他。 寄件人:陈先生。收件人:苏木。 没有地址,没有电话,空空的信封上只有这两个名字。 霍明海心里明白,这是陈戈寄的,但是…… “苏木住哪?” 跟同事打听,一路问去,终于,霍明海在大厅里拦住了要出门的杜佳骏。 “苏木的包裹是你收的吧?你还记得他的地址吗?” “记得。” “他住哪?” “告诉你也没用,他的家已经拆掉了。” 听到难以置信的信息,霍明海瞪大了眼。 “他搬去哪了?” “不知道。” “那……那……该怎么找苏木啊?”没有地址的信紧紧攥在手里,忽然,霍明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在这。” 年轻男子身穿漆黑的制服,站到了霍明海面前。 “我是苏木。”他的眼角弯出柔和的曲线,“又见面了。” 公司后方有一片大花园,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霍明海从窗户里看到苏木拿着刚刚收到的信件往花园深处走。 他是去花园里散步吧?霍明海没多想,整理好包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傍晚,下班打卡,路过窗户的时候往花园看了眼,夕阳西下,澄黄的光中,隐约有个漆黑的人影,过去一看,果然是苏木,他坐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抱膝,埋着脸,陈先生寄来的信放在一边。 虽然偷看人家的信件不太好,但摊开的信纸上,几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异常清晰地跳进视线中。 “苏木先生你好,虽然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不要再寄山楂了,爸爸昨天去世了,并且我们家没人吃爱山楂!” “陈大民去世了?” 苏木点点头。 “你是他亲人吗?” 苏木点点头,又摇摇头,闷声闷气道:“朋友。” “他收到了你的山楂,很开心的样子。”霍明海坐过去,拍拍他叫他不要太伤心,小护士曾经说过,陈大民的病症是到了晚期,药物对于他来说已经全都无效了。 “他小时候……病了……吃不下饭,只要吃山楂,他就会好起来……”苏木吸吸鼻子,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小泪珠,“而且他爷爷也说……山楂开胃,多吃点健康……” “所以他搬出去后,你给他寄山楂?” “嗯。”苏木又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可他却……呜呜呜……” 霍明海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一下子又想不明白,只好岔开话题:“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你住哪栋公寓?” 本想着送伤心的苏木回去,结果苏木却摇头说他没有分配公寓。 苏木最后的包裹没给快递费,欠了钱,钟馗经理亲自把他拎回公司,让他打工还债,工作还算不错,是个仓库管理,总比在外面摆摊要好,但霍明海没想到公司连公寓都没分给他。 “那你住哪?” “这。” “……啥?” “我不用住公寓。”苏木揉揉眼,“我的活动范围有限,没法走太远。” 霍明海看向苏木的腿,心想难道他的腿有毛病?视线在苏木身上扫荡,最后,落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好像……有点眼熟? 没有果子的树混在花园里,一点也不起眼,霍明海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107栋的山楂树。 “这儿的土很舒服,我很喜欢。” 看着一脸呆泄的霍明海,苏木挂着泪痕的脸上渲染开一抹顽皮的笑意。 某种奇迹,产生于遥远的过去。 混沌中,它忽然听到了声音。 “看,它冒芽了!好嫩的叶子啊!” “哇!真是太棒了……哎?夫人你在干啥?” “你也来,咱们许个愿!它肯定有神灵在保佑呢!” 年轻的男人和女人双双跪下,双手合十。 “树木啊树木,愿你枝繁叶茂,庇佑我们的家人。” “啧啧,什么树木啊,它是山楂树!”男人忍不住纠正。 “我在喊它的名字呢!”女人掐了男人一把。 “好好好,它叫苏木,你继续。”男人笑嘻嘻地附和她。 “苏木,你要快点长大,我们都等着你结出果子哦。” 摸到微微隆起的小腹,女人幸福地微笑着。 第五章 守护者(上) 第五章守护者(上) 李丽是网络小说家,在某个知名网站上连载一部奇幻小说。 她喜欢午夜工作,独自一个人在书房,关着门,不开灯,密封的房间里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光,这种环境让她的灵感源源不绝,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到第三页,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03:54。 来了—— 那声音马上要来了! 数字跳动,03:55。 吵杂声如约而至。 李丽第一次听见楼下的声音,是从她连载小说的那天开始。 男人怒骂,女人尖叫,噼里啪啦像摔碎了什么东西,隔着窗,闷闷地响,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吵那么一次。 她打开窗,往楼下看去。 楼下的窗户黑乎乎,是拉着窗帘吧?李丽用力跺了跺脚,提醒楼下的安静点。 但是没用,吵杂声依旧。 时间到了04:00,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所有声音在这一刻戈然而止。 李丽揉揉额头,她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每到那个时刻,她总会停下工作,等待声音响起,然后在女人一声短促的惊呼中结束,渐渐的成了一种习惯。 她决定把每天准时响起又准时消失的奇怪声音写进小说里。 新章一发布,引起众多讨论,有人推测楼下夫妻生活不合在吵架,有人推测楼下其实是放了个收音机,更有人推测楼下是上夜班的主,那声音其实是个性闹铃……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李丽关了电脑,出去散步,等走到楼下,她往自己的房间看去。 窗户外有盆小植物,在李丽的照顾下绿油油地随风摆动,视线往下,整天吵架的那一户没有安装防盗网,紧闭的窗玻璃反射着光,李丽看到窗帘动了一下,一个长发女人在窗帘缝隙中看着自己。 哎哟,真讨厌! 李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那女人已经离开,扇窗户后面只剩下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有住户推开窗,玻璃反射的阳光闪了过来,李丽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的感觉让她浑身乏力,坐到路边的椅子上,李丽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恶臭,像是很多天没洗澡的馊味,她皱着眉,睁开眼看见了…… “啊——!!” 满是皱纹的脸,吓得李丽惊叫出声。 “你占了我的位置。”脏兮兮的老人指指椅子,李丽认出,老人是附近的流浪汉。 原来这张椅子是他的床啊? 李丽迅速站起,然而,手被抓住了。 “你活不久了。” 听到无比恶毒的词汇,李丽又惊又怒,挣脱开,后退一步。 “老大爷,是我不好,没注意占了你的位置,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有些事并不适合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啦。”老人的话让李丽心情越发郁闷,李丽曾经找过几份工作,投去的简历都如石沉大海,万般无奈下,她选择写文章投稿,稿费低点是低点,好歹有收入,可惜,投去一次又一次,没一次被录用。 老大爷的话在她听起来,是咒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喜欢的工作不适合,就连写小说也不适合。 “谢谢你的忠告!”李丽擒着泪花,扭头就走。 “再继续下去,你会没命的!”老人的声音又响起,李丽捂着耳朵,快步跑开。 霍明海低头看手机,笔名为lili的作家连载的一部小说很火,看得正起劲,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看路啊!你这个大笨蛋!” 霍明海抬头看看树,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手机,没几步,砰,成功撞树。 杜佳骏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问:“爽不?” “好爽。” “撞疼了吧?”杜佳骏给他揉揉额头。 “不疼。” 杜佳骏伸出一根手指头:“这里有几根手指?” 霍明海知道杜佳骏在逗他,冷冷哼了一声:“一根!” “错了!啧啧,果然撞傻了。” 霍明海不服气:“那你说几根?” 杜佳骏勾起一抹笑:“当然是五根!难道你的手不是五根指头吗?” 霍明海说不过他,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看,杜佳骏拽着他走出一段路,回头见大笨蛋一副沉迷的样子,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网络小说,很好看呢。” “真的?” “发你。”霍明海将网页传给杜佳骏,杜佳骏看得飞快,眨眼功夫看到最新章。 “故事不错。” “我靠你居然看完了?!”见杜佳骏收了手机,霍明海一脸不可置信。 杜佳骏挑挑眉,非常专业地分析了一下剧情,还一字不漏地背出最新章的其中一段—— “当时间跳到03:55,奇怪的声音准时响起,持续五分钟,所有动静准时消失,我想,这楼下到底在干什么呢?天天重复同样的吵架累不累?这天早晨,我进电梯的时候,发现4楼的灯亮着,也好,那么我就去跟他们谈一谈吧……” 李丽在电梯里,看着数字闪烁,正如她写的那样,进电梯时,发现4楼的灯正好亮着。 嗯,那就过去跟他们谈一谈吧。 指示灯熄灭,电梯门开启,走出电梯的李丽,听见了脚步声! 昏暗的楼道里,穿皮鞋的男人正走进一扇门。 房号405,李丽楼下的那家! 是男主人吗? “哎,请等等!” 男人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进屋后关上了门。 脾气不好的男主人形象在李丽脑子里拼凑,心里一边感叹女主人的生活,一边敲了敲门。 “你好!我是楼上505的李小姐!有点事情想跟您谈一谈!” 预想中的场面没出现,屋子里没人回答。 李丽以为敲门声太小,他们听不见,只好寻找门铃,按下。 门内静悄悄的。 李丽又按了按,不得不承认,门铃坏了。 “你好!我是楼上的李小姐!”敲门的力气大了些,门吱呀一声开了。 “打扰了,有点事情想跟您……”说了一半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发现,开了一道缝的门内没有人。 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对不起……我进来了哦……”她把门推大了些,刚迈进屋子,有种非常不祥的气息迎面扑来。 不安,非常的不安,潜意识告诉她,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好!我是楼上505的李小姐!” 杂乱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书籍报纸散落一地,尘封的味道直冲鼻尖,她拉开窗帘,试着开窗,窗锁锈了打不开,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给空间里增添了朦胧的光。 刚刚明明见到有人进来的呀? 她茫然地四处看,发现墙上沾有酱油的痕迹,低头一看,脚下踩着的报纸上也有不协调的颜色。 这到底是什么呢? 李丽小心翼翼地走动,就在这时,视线的一角,瞥到了奇怪的东西,她转过头,虚掩的卧室门内,有人一闪而过。 鼓起勇气,李丽今天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 “对不起,我是楼上的李小姐,我们可以聊聊吗?” 唦——唦——唦—— 卧室里传来翻动塑料袋的声音,慢慢扩大的门缝,像是张开嘴的怪物。 真是的,搞什么呀! 李丽大步走进房间,然而…… 黑乎乎的房间里,李丽并没看到任何人。 她跑过去拉开窗帘,洒进的阳光给她带来不少勇气,房间里的东西一览无遗,衣柜,大床,梳妆台…… 唯独,没有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丽倒退着,小腿被东西挡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退到了大床边上。 唦——唦——唦—— 塑料袋的声音再次响起,像装了什么带水的东西,湿答答地响。 唦——唦——唦—— 在哪?在哪? 冷汗直冒,李丽转动视线寻找发出声音的塑料袋,然后,她猛地低下头。 声音,是从床底传来的! 来不及诧异,床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丽的脚踝…… 霍明海今天的包裹并不多,一圈跑完,还剩下两件。 到达小区门口,打电话给对方,当然,也是千篇一律的答复。 “你送上来吧。” 霍明海将车子停在值班室门前,拿出一份长长的木头盒子,请求门卫帮忙保管几分钟。 目的地是市郊区的博物馆,路太远,霍明海把它留待最后一份派送。 vip客户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 门卫吸着霍明海送的烟,笑哈哈地把木头盒子放进柜子里,拍胸脯叫他放心,除非这玩意自己长腿跑了,否则谁也碰不得。 霍明海进小区时,迎面冲来一个女人。 “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 穿着花格子裙,烫着一头金色卷发,又年轻又漂亮的她此刻面容扭曲,放声大叫,一路冲到值班室,几个保安围过去,里面一片嘈杂,几分钟后,保安带着她往小区的警卫处走去。 门卫叼着烟,朝围观的霍明海耸耸肩。 “你要进去吗?”浓烈的臭味钻入鼻子,霍明海转过头,对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你进去,不怕撞鬼吗?”老人往警卫处抬抬下巴,“小心没命哦。” “那个……我……我来送包裹而已……”霍明海见小区闹鬼,心里有点慌,冷静一想,不对呀,刚刚不是有人接电话的嘛,那人肯定不是鬼啊。 走马灯似的,脑子里回想起与苏木见面的情景。 不不不……别想……别想…… 霍明海才不承认苏木是那啥呢! 看着霍明海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的脸,老头发出几声怪笑,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我真是搞不懂了哟。” 出门前,苏木还找上他,叫他小心点。 “这批包裹里有一件很不寻常,你要当心。” 连苏木都重视的包裹,就是vip客户楚干将寄的木头盒子,很重,盒子里既没有蹦出个鬼,也没有变身成一棵树,普普通通,要是说不寻常的话,给自己分配包裹的苏木才是最不寻常的吧! 不不不……别想……别想…… 霍明海拍拍脸,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苏木只是个普通人,对,是普通人! 上到十六楼,将包裹平安送达的霍明海松了口气。 哪里有鬼嘛,那女人真是自己吓自己! 电梯门打开,霍明海走进去,按下1楼。 拿出名单,在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还剩楚干将的包裹,寄给博物馆的墨邪。 送完这份,就可以下班啦! 收好名单,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打开,霍明海跨出电梯,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层并不是1楼。 抬头看标识,4楼。 电梯门已经关上,没办法,霍明海只好等。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电梯还没到,数字定格在1楼一动不动,霍明海心里纳闷,往消防梯走去,心里想着,4楼也不高,走路没准还更快呢! 消防梯在走廊另一边,霍明海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 走廊里空无一人。 当霍明海再次走动时,还有另一个脚步声响起。 有人在跟踪自己? 霍明海停下脚步,光线不足的走廊阴沉沉,一道影子越来越近,从他身边走过。 那男人奇怪地看了眼霍明海,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原来是住户啊…… 不……不对! 霍明海想起,他来的位置是电梯间,那儿除了电梯,并没有其它通道! 电梯的声音一直没响起。 那么,这个男人,是从哪来的? 吱呀—— 那扇门打开一道小缝,吵架的声音突然爆发,一男一女吵得凶,东西摔得砰砰响。 哎呀,吵架了。 霍明海想着自己是个外人,不方便管这种事,于是假装路过地离开,就在这时,门缝里传来一声短暂又凄厉的尖叫。 出事了! “喂!发生什么事?!”霍明海推开门,粉尘的气息迎面扑来。 大厅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东西杂乱地掉了一地。 霍明海又喊了几声,走到客厅里,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地上书籍杂志乱成一堆,一些酱油的痕迹地上有,墙上也有。 真的是酱油吗? 口干舌燥的霍明海慢慢后退,在光线中,黑褐色的痕迹还泛着暗暗的红。 那不是酱油,那是……血! 好多血,到处都是血!! 这屋子里,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但事实告诉他,他正站在惨案发生的现场! 噗,噗…… 厨房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刀子抬起又落下,似乎在砍着什么。 不能过去……不能过去…… 霍明海盯着厨房的方向缓缓倒退。 砰! 一不留神,撞翻了一张椅子。 厨房里的声音停了,脚步声响起,有人正走出厨房,霍明海慌不择路地往房间里跑,他有种预感,不能让那人发现自己,但房间里,只有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一张大床,还能躲去哪? 霍明海退到床边,小腿下感觉到什么,霍明海探手摸去,床底并不是密封,可以钻进去! 侧身,飞快地挪进床底,透过垂落的床单缝隙,他看到了走进房间的一双皮鞋。 皮鞋男在床边站了会,走向柜子,霍明海听见了打开柜子的声音,心里暗暗庆幸没有躲到那里。 似乎想起什么,皮鞋男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后,霍明海看见一边的床单被撩起,那人好像要弯腰往里看。 糟了!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大厅里响起脚步声。 “哥……我喝多了……嗝……让我住一晚吧!” 皮鞋男走了出去,霍明海趴在床底等了半天,大厅里安安静静,皮鞋哥哥和那个敲门的弟弟,好像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地不宜久留,霍明海拿出手机打算求救,但手机像是受到了干扰,黑屏,无法使用。 床底下漆黑一片,霍明海忽然觉察到,明明还有阳光的客厅,不知什么时候黑了。 唦——唦——唦—— 身后传来塑料袋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霍明海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看着他。 唦——唦——唦—— 越来越近。 唦——唦——唦—— 黑屏的手机忽然亮了。 白花花的光线下,霍明海缓缓转过头——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第六章 守护者(中) 第六章守护者(中) 霍明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阳光灿烂,微风拂面。 保安正在给他抹风油精,见他醒了,关心道:“中暑了吧?感觉好点没?” 霍明海觉得额头好疼,手摸上去,揩下一片鲜红。 “可能跌倒的时候撞到石头,破了皮。”保安朝对讲机催促,“主管,快点哦。” “在路上,马上到了。” 夹杂着电流,对讲机里的声音听起来机械又生硬,霍明海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撞伤的额头很热,可身上却是一片冰凉,霍明海满身汗地坐了起来,怀里的木盒子啪一声滚落在地。 这是…… 难以置信地拿起木盒子,翻到侧面,快递单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投递信息。 楚干将寄给墨邪的…… 为什么包裹会在这里? “嗨,药水和止血贴来啦!”保安主管挥着手,小跑过来。 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地给快递小哥上药,贴止血贴,还送给他一瓶矿泉水,霍明海喝了几口,混乱的脑子终于清晰起来,一伸手抓住身边的保安,还没说话,就听那保安发出一声惊呼。 “天呐!好多血!” 在阳光下,漆黑的袖子上泛着暗暗的红。 检查完,保安放下霍明海的袖子时,全都一脸茫然。 除了额头上的伤,霍明海并没有其它伤口。 “这些血是哪来的?” “这血不是我的!”霍明海抓住保安,紧张得语无伦次,“杀人了,出人命了!快报警啊!” “几楼?” “四楼,快上去看看!” “小兄弟,你冷静点。”保安主管把跳起来的霍明海按着,“喝点水,再休息休息。” “这位小哥,住户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这了,总不能是从四楼跳下来吧?”保安搓搓手指,将手指展示给霍明海看,“你看,有血迹吗?没有对不对?其实你袖子上的血是干的,应该是以前受伤,沾了血,衣服没洗干净吧?” 霍明海摸上袖子,搓搓指头,确实,手上是干的…… 保安们将中暑的霍明海带到警卫处吹空调,霍明海接过一杯热茶,哆哆嗦嗦地喝了几口,放下杯子,抬起头问坐在对面的男人。 “你是北方人吗?” 保安主管爽快地伸出手:“对,我来自大东北,卫建涛。” 霍明海跟他握了握手:“难怪你说话带点北方的口音。” “呵呵,习惯了,来南方那么多年还是改不掉呢。” 正说着,对讲机响了。 “滋滋……报告,一切正常。” “嗯,好,辛苦了。”卫建涛收好对讲机,朝霍明海做了个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的手势。 “但是……那家好多血……报纸杂志散了一堆……”霍明海心里乱糟糟,恨不得还原现场给他们看,见他不相信,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而且床底下还有……” 猛地回过神,霍明海迅速闭了嘴。 “床底还有……?”卫建涛的眉毛拧成一团。 “唔……没什么……”霍明海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床底下,裹在塑料袋里的女人,真的能叫做人吗? 霍明海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卫室,门卫见他过来,乐呼呼地去拿包裹,但是…… 柜子里的包裹不见了! “谢谢,我走了。” 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门卫追出去:“哎,你的包裹……” 霍明海回过头。 “真是……非常抱歉,包裹弄丢了!”门卫哭丧着脸,他实在想不明白,包裹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还在苦恼的门卫在霍明海接下来的一句话里愣在了原地。 “没事,包裹在这。” 长长的木盒子正好好地躺在包裹篮里。 目送渐渐远去的快递小哥,门卫连叼着的烟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奇怪了……难不成包裹还真自己长腿跑了?” 郊区的路不好走,崎岖不平,有车开过会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霍明海看向袖子,他清楚地记得,那女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但是保安却告知没发现异常。 难道……是一场梦? 记忆出现了断层,霍明海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趴在草地上的。 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哎,头疼。 车子硌上一块石头,重重颠簸了一下,木盒子磕在篮子上发出哎呀一声。 同时,旁边踩自行车的男生也发出哎呀一声。 颠簸的自行车很快超越霍明海,又是一个坑,自行车再次颠簸,男生弹起又落下,苦着脸,摸了摸裤裆。 “好伤啊。”霍明海看得脸都皱了,车子开得小心翼翼,路上的坑特别多,车子震啊震,木盒子在框里咯咯咯地磕来碰去。 “哎呀……好疼啊……” 身后传来细微的痛呼,霍明海心里好笑,想着又是哪个年轻人在路上糟罪了,车子拐了个弯,使上一条小路,小路是通往博物馆的捷径,同样是坑坑洼洼,车子一路颠簸,摇来晃去半个小时后,终于上了一条平整的柏油马路。 “呼……”霍明海抹汗,屁股都颠簸疼了。 “呼……”身后传来如负释重的声音,被车辆呼啸的声音掩盖,霍明海没有听见。 在小区耽搁了太多时间,去到的时候,博物馆已经闭馆了。 接待他的是守门大爷。 “小兄弟,真辛苦啊,来来来喝点茶。” 霍明海渴了,一口气喝光,抹抹嘴问:“大爷,他们都下班了吗?” “是啊,都下班回去了。”大爷指指墙角的几份包裹,告诉霍明海,要是有包裹可以先放这,平时都是由他代收。 楚干将并没有写墨邪的联系电话,霍明海只好将包裹递给大爷,请他签收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大爷看了快递单后,摇摇头:“这包裹我不能收。” “啊?” “我们这儿没有姓墨的人。”大爷戴上老花镜,翻出一份通讯录,按着字母索引,m字开头的拼音栏里只有个叫莫小庆的女生。 “大爷,您再找找?” 大爷又从头翻到尾,还掏出了往届的通讯录,细细翻了一遍后,朝霍明海摇摇头。 霍明海顿时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抱着木盒子不知所措。 “小兄弟,这份包裹会不会写错名了?”大爷摘下老花镜,诚恳地建议道,“带回公司核查一下吧。” 霍明海只好返程,木盒子在篮子里翻江倒海地磕来碰去好不容易熬到公司,霍明海摸到木盒子时,发现盒子的顶端湿出一片,脏兮兮的像是呕吐物般恶心,可能是车子溅起什么污水沾上去了吧。 唉,这份包裹送不到了。 霍明海将沾有污迹的一端朝下,斜斜抱着木盒子走进大厅,然而在告示栏里,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vip客户楚干将的名字消失了! 下意识地,将盒子翻转,快递单上,收件人签名一栏是空的,只是…… 霍明海用指头搓了搓,最后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印有淡淡血指印的痕迹擦不掉了! 可能是摸额头染了血,然后捡起木盒子时不小心沾了上去。 苏木捧着一堆包裹,路过的时候在霍明海面前停下,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止血了。”霍明海以为他说的是额头上的伤。 苏木示意他看地面。 地面上,积起一小摊奇怪的液体。 “你吐了?”苏木问。 “没有啊?” 想起什么,霍明海将木盒子翻了个个,沾有污迹的那一端湿湿的,等倾斜往下,又滴出一些疑似呕吐物的液体。 “难道……里面是有装液体?”霍明海吓得脸都白了。 “不,这里面是个金属古董,硬得很。”登记货物的苏木记得很清楚,“没有液体。” 霍明海将木盒子放回仓库,还贴心地用布清理干净。 白天遇上的事太多,特别累,霍明海回到公寓,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被杜佳骏摇醒。 晚饭是番茄蛋和几盘菜,杜佳骏将芥末倒进碗里拌了拌,一口饭一口菜,手里还拿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看什么呢?”霍明海好奇地伸着脖子。 “更新了。” 几句话间,杜佳骏看完了,将手机递给霍明海。 “哈,没想到更新了。”霍明海一边看,一边笑,“这个作者,都是凌晨五点多才更,那么早放出还是第一次呢。” “嗯,这章写了件谋杀案,主人公去到楼下,发现里面根本没人住,到处都是酱油的痕迹,我看那不是酱油,是干掉的血迹,而床底下抓她的,应该是……”话说到一半,杜佳骏抬头看向霍明海,“你怎么了?” 霍明海拿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字全都飞了出来,405,满地报纸杂志,酱油痕迹,有一个梳妆台一个柜子一张床的房间,更可怕的是,那地方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明海?” “……哎?”回过神的霍明海将手机递给杜佳骏,笑道,“新章很精彩呢。” 杜佳骏接过手机,又把新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你在怕什么?” “我没怕什么呀。” “那你怎么抖个不停呢?” “这章写的有点离奇。”霍明海哆哆嗦嗦地将洒出一半的汤放回桌面。 “嗯,想象力不错。”杜佳骏夹了片肉放进霍明海碗里,“就算有凶案,那也是警察的事情,你说对不?” 霍明海点头,将肉片一口吃下肚,豆大的泪水滚了出来。 杜佳骏:“哎呀,我忘了,这肉沾了芥末呢。” “我靠你这家伙……” 杜佳骏:“怕了?” 霍明海吸吸鼻子:“谁怕了!” 杜佳骏又夹了一片给他:“那再来一次?” 霍明海:“……” 卫建涛早年做过发型师,有了点资金后开始创业,可惜没多久,公司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他是海景小区的保安队主管。 “今天真是邪门,一个说405有鬼,一个说405出人命,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啊。” 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自己的观点,卫建涛调出监控视频,与同事一起看。 同事是新调来的小伙子,检查视频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卫建涛全神贯注地看着监控,而小伙子却看一眼监控,低头看一眼手机,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一眼监控。 “你先去休息吧,视频我看就好。”卫建涛拍拍小伙子,“巡逻辛苦了。” “不辛苦。”小伙子坐去一边,埋头看手机,卫建涛暗暗松了口气,一个一个地排查视频,其实他早看过一遍,在电梯视角,李丽一个人上了电梯,却没有选楼层,卫建涛很好奇她会去哪一层,因为他清楚地看见,电梯楼层的按钮一个都没亮,很快,电梯停了,从打开的门往外看,楼道是很普通的楼道,李丽走了出去—— 问题就出在这! 卫建涛翻遍了当时的所有楼层监控,根本没有看见李丽的身影。 李丽走出点电梯,却没有一个监控拍到她! 她就像……去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不久,一个快递小哥从1楼乘搭电梯,一直上到16楼送快递,回来,进电梯,按下1楼的按钮。 卫建涛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一排楼层按钮中,只有1楼是亮着的。 电梯在某一层停下,门打开,快递小哥走了出去—— 与李丽一样,快递小哥也失去了踪影,去到了一个监控拍不到,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卫建涛拖动视频,他是在下午四点左右收到通知,在草地上发现昏迷的快递小哥,可是,卫建涛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自从快递小哥出了电梯后,楼层里的所有监控,再也没拍到他的身影。 没有进电梯,没有进消防梯,也没有在走廊走动过,像是凭空出现般,躺在了草地上! 卫建涛关了视频,点燃烟,转头问:“要来一根吗?” “不用。”小伙子头也不抬,手机里不知有什么正吸引着他,卫建涛觉得好笑,问他在看什么,要是有岛国动作片的话要记得分享分享哦。 小伙子笑笑说一定一定,低头继续看,看了好一会,忽然抬头问:“涛哥,这儿几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命案啊?” 卫建涛笑了:“你是问哪个?” “哇,很多吗?” “哈哈!大城市每年出那么一两起案子,很正常的不是?” 小伙子点头说对,但接下来的话,让卫建涛从头凉到了脚。 “涛哥,海景花园的405是出过人命的吧?”小伙子回忆几年前看过的报道,“几年前这儿应该是叫鸿屿新邨,海景花园好像是后来才改的,当时在405的床底下发现了被肢解的女尸?” 卫建涛喷出口烟,点头:“就是这里,不过,案子都破了,杀人犯被枪毙了,你呀,在外面可别乱说话,这儿有一批是新住户,还不知道这事情呢。” “哦!哦!”小伙子继续低头看手机,念念有词道,“真是可怕呀。” “在看什么那么入迷?” “一部小说,很恐怖呢。”小伙子将网站发给卫建涛,叫他也看看,“作者肯定是根据鸿屿新邨的凶案进行改编,写的真是活灵活现呀!” 卫建涛嗤之以鼻,点开网页,看到最后几章,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小伙子还在滔滔不绝:“涛哥,你看,下面跟帖的也很有意思,有人问凶手是长什么样,作者说高高瘦瘦,在下巴上有粒痣,喜欢摸下巴……哈哈太逗了,就好像她真的看见了凶手一样,还有啊,有人问那对男女到底在吵什么,作者回答是带京腔的方言,她听不懂,哎呀,其实这些写不写都无所谓啦涛哥你说是不是?” 半晌没得到回应,小伙子抬头看去。 卫建涛的脸在手机光下一片铁青,胖胖的脸上肥肉抖动。 小伙子偷偷绕过去,从背后看向卫建涛拿着的手机。 屏幕上,是最后一章的一个跟帖。 霍霍:我很好奇,那女鬼叫什么名? 作者答复:杨美娇。 一块钱一杯的豆浆像是有什么魅惑众生的能力,杜佳骏看着霍明海愣愣吸着豆浆,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在他撞树前忍不住拉了一把。 “怎么,魂都被豆浆迷走了?” 霍明海呆呆地嗯了一声,叼着吸管继续想心事,白乎乎的豆浆在吸管里上升,下降,又上升,杜佳骏一把夺过豆浆,狠狠吸了口,一脸嫌弃地还回去:“味道很普通啊。” “嗯。”霍明海失魂落魄,继续咬着吸管,豆浆像温度计似的上升,下降,上升,下降…… “新章看了吗?”杜佳骏挑起话题。 见霍明海摇头,杜佳骏开始绘声绘色地背诵给他听。 lili在第二天清晨,又发布了新的章节。 是关于杨美娇的故事。 故事里,主人公自从进了一次405,被鬼抓了后,每天睡觉都会梦见莫名其妙的片段,等她把事情细细写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那个女鬼杨美娇的经历。 事情其实很简单,几乎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杨美娇生前是发廊妹,与一个客人相恋,但是这个客人并没有与她长相厮守的意思,并在她怀孕后强行带她去堕胎,失去了一心想要的孩子,杨美娇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男人更是对她不理不睬,两人渐渐疏远,直到有一天,那男人过来问她要钱,说是投资开公司,于是在那天晚上,杨美娇积累已久的怨气全都爆发出来…… lili用她的妙笔将女鬼的经历写得活灵活现,给读者呈现了最真实的场面。 杨美娇喊那个男人为梁齐军。 但,男人的这个名字,其实是假名。 网友们有的骂那个男人真是个王八蛋,有网友谴责男人太没诚意,交个女友也用假名,更有考据狂翻出几年前的报道,指出这个凶案曾经发生过,死者正是女鬼的名字,并且剧透出破案过程,凶手毫无悬念地被逮捕归案。 只有李丽知道不是。 案子,并不是那么简单。 屏幕的光线闪得眼睛一阵眩晕,李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等缓过劲,才继续敲键盘。 ——你活不久了。 ——再继续下去,你会没命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昏暗的房间里,李丽像是着了魔,手指一刻不停地跳跃。 她有种预感,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七章 守护者(下) 第七章守护者(下) 海景小区成了霍明海的噩梦,只要往那段路去的,他肯定远远绕开。 可惜天公不作美,哦不,应该是海景小区的那个网购狂不作美。 霍明海看到送往海景小区的包裹,差点哭了出来。 磨磨蹭蹭,还剩最后一份。 指示灯闪烁,1——2——3——4——5……很好,并没有停在4楼! 霍明海莫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回过头,只有干净的镜面折射出脸色铁青的自己。 切!真是自己吓自己! 四面都是镜面的电梯里,霍明海垂着脑袋不敢四处看,16楼到了,购物狂是个老太太,穿得花里胡俏,还戴着太阳眼镜,见快递小哥偷眼瞧自己,老太太心花怒放。 “小哥,你看我今天穿的漂亮吗?哎呀一会还要出去吃饭呢!” 霍明海诚恳道:“很……光鲜亮丽……” “哦呵呵,你看我像多大年纪了呀?”老太太抛了个媚眼。 “您……看上去就像四十来岁……” 老太太开心极了:“哎哟,你太夸张了,人家都七十多啦!” 霍明海擦汗:“嗯……还真看不出啊……您一直住这么?” 老太太点头:“住好多年啦!这楼刚建好,我就住这啦!” 在快递单上签下名,老太太还舍不得小帅哥离开,缠着他聊天,霍明海的包裹送完了,也陪着她又一句没一句地聊,聊起这栋楼的时候,霍明海问:“您认识4楼的住户吗?” 老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晦气的事,呸呸两声,叨咕了一句大吉利是。 “哪有什么4楼啊,小哥你可能不知道,几年前,这里叫鸿屿新邨,4楼闹过人命,从那次起,所有住房都已经没有4楼啦!” 霍明海懵了:“什么意思?” “电梯里,尾数是4的楼层全都取消了呀!” 站在电梯里,霍明海按下1楼后,垂着脑袋不敢看面板。 ——尾数是4的楼层全都取消了呀! 但是,霍明海所在的电梯,楼层面板上,整整齐齐的数字一个都没少。 3的上面是4……4的上面是5…… 还有14……24…… “我看到的,一直是正常的啊……”霍明海在空调下吹得一阵一阵发冷,闭上眼,不去看镜面上自己苍白的脸。 电梯停了,传来门开启的声音。 有事情要发生了! 强烈的预感几乎让霍明海晕过去。 门外,果然不是一楼…… 霍明海站在电梯里不肯出去,无论怎么按关门键,电梯像是坏了,一动不动地固定着打开的状态。 他站了多久,电梯的门就开了多久。 咬咬牙,霍明海走出电梯。 随着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走廊里响起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脚步声正在往一扇门走去,响起开门的声音,接着,传来千篇一律的吵架声。 霍明海心里明白,几分钟后女人将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为什么缠着我……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龙卷风一样在脑子盘旋,霍明海鼓起勇气冲过去,对啊,要是能做点什么的话,自己是不是能阻止那个男人行凶呢? 然而,他推开门,里面的喧嚣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昏暗的大厅,窗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报纸杂志散落一地,还有随处可见的大量血迹。 没赶上吗? 霍明海后退着,心想是不是要重新回到电梯,让时间倒带,再来一次? 突然响起某种声音,悉悉索索,就像是…… 霍明海的心脏再次剧烈撞击胸膛。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正在拖动湿湿的塑料袋! 悉悉索索——唦——唦—— 塑料袋里的女人慢慢从床底爬出来,爬向客厅,距离越来越近,马上要出现在视线里了! 霍明海的手开始颤抖,眼睛盯着大厅拐角无法移开,走廊里的风从身后吹来,脊背湿了一片。 唦——唦—— “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唦——唦—— “你是……杨美娇吗?” 爬动的声音停下了。 霍明海真想就这么晕过去,但他知道不行,现在还不能晕,至少,要晕,也得让他晕个明明白白! 拐角处,响起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能把我……带出去吗?” 我靠!带你出去?! 霍明海闭上眼,真想撞墙直接晕倒算了。 “或者……你帮我带点东西出去?” 没听见答复,悉悉索索的爬动声又响起。 “你不是快递公司的吗?”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危险。 “我……我是……但是……” 忽然吹来一阵风,霍明海听到了纸张落地的声音—— 一张空白的快递单。 快递单上,还用回形针卡着杜佳骏的名片。 “随身带点空白单子,给我拉拉业绩。”出门时,杜佳骏硬是往他袋子里塞了张单子。 霍明海捡起快递单,脑子里浮现出杜佳骏自信的微笑,霍明海脑子一热,将快递单连同名片一起放在了拐角那。 当然,有拐角阻挡,他不敢过去看那个“东西”。 快递单和名片静静躺在地上,霍明海哆哆嗦嗦地提醒:“要寄东西,就打名片上的电话吧……不过……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吓他!也……也不能伤害他!” 一阵沉默。 霍明海扶着墙,偷偷在舌尖上咬了一下,疼痛刺激着神经才没晕过去。 “嗯……” 拐角那边传来轻轻的声音。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霍明海脚步蹒跚,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往门外走。 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霍明海头皮一炸,迅速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凭借最后的意志慢慢爬着,爬出门时,他回头看去,从拐角伸出的手正缓缓捡起地上的快递单子…… “啊,你醒了。” 胖胖的脸出现在眼前,霍明海转动视线,其他的保安也在看着他。 “啊……我又中暑了……”霍明海自嘲地笑着,接过保安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一个长长的木盒子从怀里滚落,等看清上面贴着的快递单,霍明海大叫一声,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触电般将木盒子甩开。 木盒子砸在地上,滚了几滚。 “小年轻,注意身体啊。”卫建涛朝保安们打了个手势,示意这里由他处理就好。 保安们四散离去,卫建涛好心捡起木盒子,扶起霍明海往大门走。 霍明海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放在仓库的包裹怎么会自己跑过来?但vip客户的东西,再怎么诡异,霍明海也没胆子乱丢,眼一闭,将木盒子放进包裹篮,卫建涛见他的脸又白了几分,冷汗直冒的样子,递过风油精叫他自己抹一下。 卫建涛胖胖,笑起来特别敦厚,霍明海看向卫建涛下巴上的痣,忽然问:“那个……可以带我去3楼看看么?” 卫建涛的身子僵了一僵,很快恢复过来,微微一笑:“行,不过……你应该听过那个案子吧?” 霍明海点头:“几年前这里发生过凶杀案呢。” “没错,现在3楼和4楼已经没人住,全打通,改为双层仓库了。” 进电梯时,还有几个大妈,跟卫建涛打过招呼,按好楼层后,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家常琐事。 面板上,3的上面是5,所有楼层中,并没有4这个数字。 “到了。” 门打开,眼前是开阔的走廊。 没有住家,只有一段段立柱,宽广的空间堆满了箱子,卫建涛解释说这儿出租给了超市,每天都有人来搬货,从墙边的楼梯上去,上层也堆满了货物。 一个大大的八卦镜悬在墙上,每一根立柱上都贴有关羽张飞的肖像图,还挂着一串串镇邪佛珠。 “没办法,这儿死过人。”卫建涛一路讲解,带着霍明海转了一圈,两人又回到电梯,霍明海忽然指着5楼问:“505住的是谁?” “徐小娟和李丽,两个都是时髦漂亮的姑娘,李丽据说是小娟的表姐哦。”卫建涛摸着下巴,这个习惯怎么都改不掉,“可惜徐小娟住院一直不在,李丽嘛,今天还没见她出来呢。” 卫建涛很负责地送霍明海到大门,霍明海发动车子,唇上挂着笑,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lili是谁了,心想改天等她出书,就过来让她签个名好了。 她写的小说,真是太精彩了,看回帖,有好几家出版社愿意跟她签约呢! 车子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了路边。 要是……她写的不是小说呢? 405……杨美娇……高高瘦瘦的男人梁齐军…… 霍明海握着车把的手渗出冷汗。 下巴有粒痣,喜欢摸下巴,说话带京腔…… 其实见过的,那男人的说话的腔调也是听过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卫建涛……”霍明海猛地调转车头,飞速驶向小区。 要真是卫建涛的话,那么……独自在家的李丽有危险了! 卫建涛站在电梯里,按下5楼。 电梯带着他缓缓上升,这时候,李丽敲完新的一章,发布到网上。 杨美娇的案子彻底结束,李丽松了口气,用小杯子舀了水淋给小植物,太阳光一闪,又是一阵眩晕,小杯子掉在窗台上,水洒了一地。 坐回椅子合上眼,太过疲劳的她很快入梦,她梦见有个男人正走出电梯,大步往她的家走来,那男人站在门前,抬头确认了门牌,习惯性地摸摸下巴,而他的下巴上…… 有一粒痣! 恍惚中,她闻到了一股臭味,像是很多天没洗澡的馊味。 脏兮兮的老人对她说—— “你活不久了。” “我不后悔。”没来由地,李丽冒出一句话。 老人沉默半晌,发出一声叹息:“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我真是搞不懂了哟。” 叮咚—— 门铃响了。 李丽知道,卫建涛来了。 霍明海一冲进电梯,手指按在了4楼上面的5楼,按钮亮起,电梯带着他缓缓上升,他心急火燎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没空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乘搭时能看见4楼14楼24楼的数字,到了5楼,霍明海几乎是撞出电梯,拔腿冲向505,当看见门开着的时候,霍明海心下一沉,完了,李丽开门让他进去了!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卫建涛愣愣地站在大厅里,听见脚步声才慢慢回过头。 “你说……没有人住的地方……谁给我开的门?” 505的住户已经很久没回家,桌子,沙发,地上都落满了尘,而脚印只有一行。 卫建涛一个人,进门时留下的脚印! “这结局真是没想到。” 背诵完新章的杜佳骏发出感叹,没得到回应,转头,见到的是霍明海叼着吸管神游天际的模样。 “喂,你有在听吗?”口干舌燥的杜佳骏有点郁闷,一字不漏地背完整整一章他容易么他? 霍明海被他一瞪,如梦初醒:“啊,你说什么?” 杜佳骏:“……” “嗯?啊!你抢我豆浆干啥……我靠你……” 吸干豆浆的杜佳骏一脸嫌弃地将空杯丢进垃圾桶:“跟洗碗水似的。” 霍明海:“……” 在故事里,案子并不是读者猜测的那样,即使是真实发生过,经过lili的编写,剧情峰回路转,跟读者们玩了个脑筋急转弯。 被枪决的凶手,是那个男人的弟弟。 那天晚上,喝醉酒的弟弟来哥哥这儿借宿,以花花公子闻名的弟弟早有骚扰女士的前科,男人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一点漏洞,以各种巧妙的细节误导了案子的走向,最终凶手被枪毙,案子完美落幕。 男人一直住在小区,成了一名保安。 lili并没有写出凶手的真实名字。 因为,已经没用了。 案子早已一锤定音,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但是,世上总会有那么点奇迹,无数的巧合下,505有个女孩觉察到她的存在,然后,有个送快递的小帅哥也误打误撞地进了被封印的4楼…… “哼,真是可笑的结局!” 茶杯砸在桌子上,卫建涛烦躁地在公寓里走动。 手机点开,又看了一遍,字字像扎在神经,刺得脑袋生疼生疼。 女鬼杨美娇在梦里对主角说,她会亲自去找真正的凶手,不管他变得多胖,就算化成灰她也要找到他,并且,在小说里写道,有一天,那男人独自在家中,门铃响了,一个快递小哥递给他一份包裹,男人签收后把包裹拆开,杨美娇就在里面…… 关于杨美娇如何对待真凶,lili并没详细描写,本章到此为止,留下大片的想象空间。 卫建涛点开lili的资料栏,s市,女,出生日期可笑地写着三年前,还有一串邮箱地址。 lili到底是不是李丽?住在505的李丽去哪了? 卫建涛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世界上真有那么邪乎的事情吗?他申请了一个新邮箱,以出版编辑的名义邀请lili出来谈签约,为了表示郑重,还特地弄了个邮箱vip标识,用vip特权的商业信纸,粉红色的可爱兔子底纹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女编辑。 发送完邀请函,卫建涛又点开网页想再看一次时,门铃响了。 从猫眼里看去,年轻的快递小哥脸色铁青,捧着个包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杨美娇就在里面…… 卫建涛甩甩脑袋,将门打开,杨美娇的尸身早在几年前火化,小说果然是小说,虚构的,都是作者胡编乱造的! 小小的包裹里不知装了什么,轻飘飘,卫建涛见霍明海像捧着个炸弹,哆哆嗦嗦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接过包裹,视线落到快递单上,卫建涛像遭了雷劈,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寄件人:杨美娇。 告示栏里,新出现的vip客户。 霍明海那时候才开始有点明白这些vip客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建涛的反应比霍明海见到告示栏时更激烈,只见他大叫一声,甩开包裹连连后退,撞翻了一张椅子,被椅子腿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 快递单上的字迹,真的是杨美娇的!!! 霍明海硬着头皮捡起包裹,抖着手递过去。 “请……请请……签……收……” 小说里的情节一个字一个字地飞舞盘旋,卫建涛愣了好久,回过神的时,脸上挤出笑容:“这样吧,我正要去警卫处,你跟我一起,过去再签好吗?” 警卫处里,几个保安正在聊天,见卫建涛主管过来,纷纷站起朝他敬礼。 卫建涛身后,尾随着一个几乎站不稳的快递小哥,众目睽睽下,卫建涛坐在大班椅里,快递小哥将包裹放上桌子后,腿一软,被一个保安扶着才没跪倒在地。 “中……中暑而已……”被人伺候着喝水抹风油精的霍明海奄奄一息。 “哎哟,小年轻就是缺少锻炼啊!想当年老子当兵,每天都在太阳下晒好几个小时呢!” 年轻力壮的保安们讨论起当兵的那些日子,警卫处热热闹闹,卫建涛签好名,叫霍明海过来拿,单据撕下后,卫建涛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包裹,语气轻松地问:“你们猜,是什么好东西?” “零食吗?” “杂志吗?” “肯定是岛国光盘!” 打开盒子,所有人都失望了。 包裹里,只有一个塑料袋。 “真是的,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啊!” 卫建涛如负释重地笑了。 lili的故事还没完。 新章在第二天清晨发布,并且lili留言,将在这几天完结,小说与出版社签了合同,相信很快能见到实体书。 背诵完新章的杜佳骏感叹道:“要出书了啊。” 霍明海咬着吸管神游天际。 杜佳骏:“不知那凶手最后怎样了呢?”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霍明海被他的视线一戳,飞快地吸干豆浆,喝得太急呛了嗓子,狂咳着将空杯丢进垃圾桶。 杜佳骏:“喝饱没有?” 霍明海满足地抹抹嘴:“饱了。” 几分钟后,从星巴克出来的杜佳骏提着袋子,非常高调地取出一杯大号的卡布奇诺,一边喝一边说:“味道真不错。” 霍明海:“……” “比豆浆好喝多了。” 霍明海:“……哼!” “要吗?还有一杯哦。”杜佳骏扬扬袋子,满脸写着有本事来抢我啊来抢我啊…… 霍明海闷闷别过头,感觉手上突然一重,低头看去,星巴克的袋子正挂在手指上。 又喝豆浆又喝咖啡还吃了杂七杂八的路边小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骑着车子的霍明海满头大汗地夹紧腿,停在海景小区的值班室门口,连包裹都来不及送,见到门卫第一句话就是:“厕所在哪?!” 脱了裤子,刚坐上马桶,千军万马便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霍明海爽得满脸通红,发出一声销魂的叹息。 与咕噜噜的肚子一起响的,还有外面的嘈杂声。 等霍明海出去时,保安们一个个全往警卫处跑,救护车也呜呜叫着开过来。 “怎么了?”霍明海好奇地问门卫。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门卫拍大腿直嚷嚷,“卫建涛被塑料袋勒到脖子了!” 从警卫室里抬出一个人,卫建涛脖子发青,已经被绞得变了形,霍明海一眼就看出,卫建涛已经没救了。 “我只是出去吸个烟,不过几分钟而已,回来他就被袋子勒住了!” “好可怕啊,那塑料袋好像自己会动,越缩越紧,我们怎么解都解不开,好不容易用剪刀剪开,涛哥的脖子已经成这样了!” 海景小区再出命案,卫建涛独自在警卫处检查监控视频的时候被塑料袋勒断了脖子,然而各种证词让凶案变得扑朔迷离,警方查了一段时间,没有凶手的凶案最终定为自杀。 “可能卫建涛的压力太大。”老住户们私底下讨论,“毕竟当年他弟弟卫建国杀了人呀!” “就是呀,哎,亲弟弟做出这种事情,当哥哥的也不好受啊,这可是一辈子的阴影呢。” 电梯到了,住户们陆陆续续走出电梯,等电梯上到16楼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送完包裹的霍明海走进电梯,按下1楼。 电梯发出嗡鸣,带着霍明海往下沉。 面板上,3楼的上面是5楼,13的上面是15…… 带有4字的按钮全都消失了。 霍明海知道,这部电梯再也不会停靠在4楼了。 恰逢海景小区的事件,lili的书一出版便引起轰动。 有人说这是预言书,有人说这只是幻想故事里添加了案件改编,而海景小区的保安事件只不过是巧合而已,更有读者评论是女鬼索命,杨美娇通过快递的途径成功逃脱4楼的封印,找到了真凶,为自己报了仇。 书刚发售,短短半小时内便创造了销售奇迹,天文数字的订单量为lili带来了巨额收入。 霍明海捧着一份包裹,心里又高兴又急切,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5楼,李丽还是那副打扮,花格子裙,烫着一头金色的卷发,霍明海递过包裹的时候,顺手递上两本书。 “我追你的文好久了,请给我签个名!这本是我朋友的,也请签一下!” “哈。”李丽笑出声,“你居然知道我?” “知道。”霍明海笑了,“早就知道了!” 李丽在快递单上签好名,然后接过书,在扉页上签了个lili送霍明海,还画了个大桃心。 “对了……之前……你不在家吗?”霍明海有个心结,无论如何也想问一问,当时他也走进了505,里面布满了尘埃,一点人气都没有。 李丽的解释很简单,写作需要安静,她去外面住酒店了。 这句话在霍明海听来,更像是逃避405的吵架声。 很多细节霍明海没有问,毕竟lili的书从头到尾都是一本幻想故事,只是巧合地穿插了一件命案而已。 “你的故事很精彩,想象力很好。” “呵,谢谢。” 签到第二本的时候,扉页里掉出一张杜佳骏的名片和一份空白快递单。 “这是我朋友的……” 李丽同样签了个lili送杜佳骏,画了个笑脸,将书还回去,然后对着名片和快递单研究起来。 “你朋友是收件的?” “嗯,要是想寄东西,就直接打他的电话吧。” 几天后,当告示栏里出现新的vip客户时,霍明海的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 寄件人:lili。派件人:霍明海。 lili?霍明海看了又看,lili的名字应该叫李丽才对吧,难道告示栏写错了? 拆开绷带,徐小娟缓缓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让她有种流泪的冲动。 失明的第三个月零一天,在表姐李丽的资助和照顾下,手术成功的徐小娟重见光明。 “真是,太好了……”护士们比徐小娟更激动,确认徐小娟能看见东西后,居然开心得哭了出来。 “能看见了就好,问题不大,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主治医生也松了口气。 徐小娟的眼疾成功率非常低,大家都觉得有神灵在保佑她,徐小娟能看见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表姐报喜。 然而,表姐说的话却让徐小娟非常费解。 “什么?你住院了?还动了手术?!”那边的发出一声尖叫,徐小娟听到表姐喊老公快点订票。 徐小娟心想,表姐真能装啊,她昨天还来过医院呢。 徐小娟从小与表姐相依为命,她留在s市打工,而表姐的老公在乡下开辟了果园,表姐早在半年前去了老公那儿帮忙打理。 表姐告诉她,叫她不要急,果园很快有一单大生意,做下了,就有钱给她治疗了,表姐说到做到,不仅还清了巨额医药费,更是一次过支付了所有的治疗费用。 “表姐,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啊,顺便陪我看看城市的夜景。” “小娟,你说什么呢?”那边的声音很急,“我还在果园啊,你等着,车票买到了,我明天就过去!” 放下电话的徐小娟一脸茫然。 她看看窗外,夕阳西下,又看看门口,一般这时候,表姐会带着饭菜过来喂她。 徐小娟耐心地等着,她倒是要看看,表姐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表姐没有来,反而来了个阳光帅气的快递小哥。 “徐小娟吗?” “我是。” “你的包裹,请签收一下。” “哈,真是的,有东西就直接带来嘛。”徐小娟笑着接过包裹,签下名,拆开,是一本很漂亮的奇幻小说。 “你……认识李丽吗?”霍明海问。 “嗯,她是我表姐。” 得到明确答复,霍明海摸摸小心肝,如负释重。 就是嘛!人家李丽又时髦又漂亮,是人家表姐,哪可能是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啊! “这是她写的书,很棒哦。” 表姐的……书? 徐小娟又茫然了。 表姐只有小学文化,小学还没念完就去打工了,拼音还认不全,居然出了书? 名叫《等我守护你》的幻想小说放在枕头边,徐小娟等着表姐带饭,然而表姐没有出现,是护士喂她吃饭的。 徐小娟早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忆起这段日子,企图寻找一些不合理的蛛丝马迹。 三个月前,视力急剧恶化,看东西只有模糊一层,就在那时候,李丽来了。 她清楚地记得,表姐穿着花格子裙,烫着一头黄色的卷发,表姐一直都是这个发型,她喜欢外国的那种洋气感觉,说是非常时髦,走街上回头率超级高。 表姐的声音柔柔的,徐小娟从小听到大,绝对不会认错,住院手续全是表姐一手包办,住院期间一直在送饭,由于资金紧缺,手术一拖再拖,徐小娟住院没多久便两眼一抹黑,李丽握着她的手发誓说一定会筹集到钱,徐小娟问果园是不是收成不好,李丽笑笑说等做成生意就有钱了,叫她不要急,自己会一直留在这里陪她。 这样的表姐,不是表姐,那又是什么呢? 李丽在第二天一早赶到s市,一下火车直奔医院。 “小娟!”李丽几乎是扑到徐小娟身上,泪水顿时淌了下来,“你住院怎么不跟表姐说啊!啊?你这孩子真是……” 徐小娟看着表姐的嘴一张一合,像是看一场无声默剧,她猛然觉察到,自己可能遇上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姐……你的……头发剪了啊?” 李丽摸摸酒红色的短发,点头:“长发总被树枝挂到,所以剪短了。” “你的花格子裙呢?挺漂亮的啊。”徐小娟当时在朦胧的视线中还想着,改天问表姐借来穿穿。 然而,李丽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出的话让徐小娟脑子一片空白。 “我从来没买过花格子裙呀,要是牛仔裙,我倒是有几条……” 李丽为照顾徐小娟,特地留在s市,一路护送她回海景小区。 几个月没人住的505,到处都是灰尘,打扫的李丽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好像有两个人进来过,在客厅里站着,然后又出去了?啊……难道是小偷?!小娟,快看看有没丢什么东西!” 银行卡,存折,重要的证件都在。 没有失窃,真是太好了! “哈,真是神奇,这小植物居然还活着。”李丽捧起绿油油的小植物,“小娟啊,这儿可能真的有神灵在保佑你呢!” 房间里的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躺在电脑壳上。 “真是好怀念啊。”李丽拿起布娃娃,拍拍它身上的尘。 三年前,李丽按着自己的样子,做给徐小娟玩的。 头发是黄色卷卷毛线,身上的衣服是用花格子窗帘布缝的,徐小娟非常喜欢,连睡觉都要抱着。 破旧的布娃娃到处漏着棉花,特别是手指的部分,更是磨损得厉害。 “好可惜,都坏了,干脆重新做个吧。”李丽将布娃娃丢进了垃圾桶,心里盘算着做个更漂亮的送徐小娟。 夜里,李丽跟徐小娟一起睡,徐小娟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在看。 “哦,这本啊,卖得很火呢!”李丽在网上看过,“这作者可赚钱了,起码十万八万,哎哟,写书真是个来钱的活啊!” 《等我守护你》是一本幻想小说,小说里写的主人公其实是并不是人,它化身成人去照顾一个女孩的故事,一些生活琐事像是日记般记录下来,临近结尾,穿插了一件凶杀案,离奇的故事又吸引了一批读者,考据狂们纷纷翻出几年前的报道来对比,有人讨论故事里的版本才是正确的,有人讨论真凶到底是谁,跟帖一大堆,可惜,不知从哪天开始,名叫lili的作者再也没有出现过,故事的结尾,主人公耗尽了灵魂,回归原型,所有钱财用来给女孩支付了医药费…… “我记得,这个作者叫lili,好巧啊是不是?我送你的那个娃娃也叫这个名呢!” 没收到回应,李丽抬头看去,见到的是满脸泪光的徐小娟…… “唉,没文追了,好寂寞。” 傍晚下班,杜佳骏飞快地把文重新看了一遍,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转头问道:“你给我介绍几本呀?” 霍明海心事重重,叼着吸管神游天际,神游归神游,在杜佳骏动手的之前,霍明海敏感地一侧身,一口气将豆浆喝光。 “别急,还有呢。”变魔术似地,杜佳骏递给他一杯大号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买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杜佳骏直接提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满满的全是一杯杯豆浆。 “买那么多,要喝到什么时候啊?” 杜佳骏:“洗澡不行吗?” 霍明海:“……行。” 两人正说着,一瞬间,霍明海的脑子懵了一下,他感觉好像有人在旁边看他,熟悉的视线,熟悉的感觉,就像…… 转过头看去,霍明海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长发的女人向他们鞠躬致谢,等杜佳骏扶起瘫倒的霍明海时,那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片残破的塑料袋被风吹起,晃晃悠悠地飘向天际。 “杨……杨杨杨杨杨……” “嗯,羊羊。”杜佳骏把霍明海的胳膊挂在自己肩上,“羊羊该怎么叫啊?学几声?” 霍明海:“……” 短短的几天里,霍明海觉得自己的三观尽碎,告示栏里,vip客户杨美娇,lili全都消失了,而楚干将的名字一直没有出现过,说明包裹被成功签收了,霍明海并不想承认,但等他回到公寓,见到打开的,噩梦般的木盒子时,再次瘫倒在地。 “瞧你这出息!”杜佳骏一弯腰,将软成一坨泥的霍明海扛在肩上,打开浴室的门。 一把青黑色的古剑斜斜躺在浴缸里,杜佳骏放下霍明海,从袋子里翻出豆浆,尽数淋在古剑身上。 白花花的液体顺着古剑优美的纹路蜿蜒淌落,霍明海发现,豆浆像是被慢慢吸收般,消失在古剑的身上。 “好喝吗?” 那把剑居然甩了甩穗子。 “它……它它它它……动啦!” 杜佳骏:“霍明海,你签收的包裹要负责好,下次你自己来喂它。” 古剑甩甩穗子算是打过招呼。 杜佳骏:“它喜欢豆浆,你也可以给它买点豆腐花。” 霍明海:“……” 杜佳骏:“不知你有没看新闻,在g市的博物馆,国宝干将被盗,现在已经发动了所有警力去寻找。” 霍明海:“……” 杜佳骏:“干将是春秋时代的东西,你可千万要看好,别磕了碰了,掉了一块,你几条命都不够赔啊。” 霍明海:“……” 杜佳骏:“哦,对了,这把就是干将,它姓楚。” 楚干将自豪地甩了甩穗子。 杜佳骏:“还有,干将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到处说,要不然,盗窃国宝的罪名可是足够枪毙几辈子呢。” 霍明海:“……” 杜佳骏:“靠,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晕了?” 第八章 密室逃脱(上) 第八章密室逃脱(上) “明海,多吃点青菜。”母亲将盘子放到霍明海面前,夹出一大把堆在他碗里。 “妈,我自己夹就好啦。” “你瘦了,不要挑食哦。”母亲摸上儿子的脸,轻轻拍了拍,“还起痘痘了呢。” 母亲似乎拍上瘾了,拍了一下又一下,霍明海无奈道:“妈,别拍了,脸都快肿了。” 母亲似乎没听到,继续拍,力气越来越大,脸上一阵阵发疼,霍明海终于睁开了眼。 一把青黑色的古剑躺在旁边,正甩着穗子拍他。 下铺的杜佳骏被吵醒,揉揉眼,看向跌坐在地的霍明海。 “发生什么事?”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指着上铺。 杜佳骏趴在床沿看过去,楚干将已经挪到床铺正中,剑把枕着枕头,剑身盖着被子,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 “原来你占地太大,把它挤了。”杜佳骏说,“它是古代剑灵,作息很规律,论资质,它还算是前辈呢,敬老懂么?” 楚干将的穗子当当当地敲着栏杆:谁他妈老了?! 霍明海扯扯杜佳骏,小小声道:“……你能把它弄下来吗……不是还有个木头盒子嘛?” 杜佳骏问楚干将:“回盒子睡可好?” 楚干将假装没听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个穗子在外面。 “它不愿意。”杜佳骏摊手。 霍明海:“……” 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多小时,杜佳骏抓紧时间补眠,而苦逼的霍明海哪敢跟一把剑睡一起啊,一惊一吓,睡意全无,得,上网吧。 qq登录后弹出最新资讯,霍明海如往常那样随手点了关闭,三更半夜只有苏木的山楂头像亮着,苏木不用睡觉,二十四小时都在,空闲时会是在线状态,工作时就切换成忙碌状态,现在的时间可能是正分配包裹吧?霍明海只好隐藏了qq,点开网页搜一些小游戏打发时间。 在排行榜中,一款密室逃脱的小游戏占到了第一位。 游戏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游戏中寻找各种线索逃出密室,鼠标操作,考验推理和判断,而这款叫“恐惧研究所”的小游戏根据真实场景制作,画面开始是远景,电闪雷鸣的背景下照亮一栋荒废的大楼,同时耳机里传来嘤嘤呜呜的开场音乐,整得跟鬼片似的,霍明海摘下耳机,不听总行了吧? 镜头拉近,来到正门,弹出一个填名字的框框,霍明海敲入霍霍两字,画面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x月x日,天下起了大雨,霍霍为了避雨,来到了灵山生物科技研究所……” 进门后,画面是一个大厅,白字再次浮现:“当霍霍进去的时候,发现无法顺着原路返回……” 游戏正式开始了! 按以往经验,将屏幕里每一寸角落都点个遍,只要收集完任务品,再拼凑起来就可以过关了,然而鼠标都要点爆了,画面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点到角落里黑漆漆的走廊时,镜头转换,一道幽深的走廊出现在画面中,走廊两边都有紧闭的门,霍明海每扇门都点了一次,门全都打不开,点角落的楼梯,镜头切换,某处墙上挂着的天使画像忽然淌落血泪,同时,楼梯上出现了个人形轮廓,画面太暗,霍明海还没看清,镜头又切换回楼梯口。 霍明海曾经玩过一种,用沙漏来计算错误的次数,每次点错地方,画面会切换到沙漏,沙漏每次只漏一截,漏完,gameover。 “这楼梯是不能上了……”霍明海退回走廊画面,继续漫无目的地乱点鼠标,点着点着,镜头切换,来到了走廊中段,前进至门牌为171的办公室,打开门,档案文件散了一地,墙上挂着的正是那张流下血泪的天使画像,桌上有一台亮着光的电脑,电脑旁边是个小香炉,而贴着符纸的档案柜半掩着,霍明海点开柜子,得到一份文件,翻到一张叫做齐巧玲的女生资料时,镜头忽然又产生变化,天使脸上的血泪再次延伸,同时,楼梯上,穿着绣花鞋的脚走出了阴影。 “我靠,还好没戴耳机!” 霍明海捂着活蹦乱跳的小心肝,扫了眼档案,再点,本子关闭,没有小道具可取,搜寻一番后,霍明海来到电脑前,电脑上的是一篇文档,跟档案里的一样,是齐巧玲的资料,霍明海搞不懂这个巧玲跟逃脱密室有什么关系,视角转向旁边的几根香和打火机,点击后,自动点燃的香插在了香炉中,烟雾缭绕,就在这时,门上的小窗户里忽然掠过一道人影! 霍明海擦汗,实在太刺激了,没音效光看画面就跟看恐怖片似的,难怪这游戏那么火! 香炉可以移动,获得三张印着数字的纸,从左到右排列出206,下一个线索在2楼,06号房间! 返回场景时,误打误撞点了一下键盘,键盘移开,下面压着一张纸,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霍明海没有戴耳机,听不见电话的响声,看到这张纸时候更不敢点电话,但无奈,电话在画面角落,退出界面时,霍明海手一抖,错点了电话,电话被接通,天使果然又淌落血泪,而那个绣花鞋已经走出了楼梯口,来到了走廊上,一瞬间,霍明海发现这道楼梯,正是刚刚自己经过的那个! 镜头切换回办公室内。 那边的楼梯是无法过去了,那么另一边,是否还有另一道楼梯? 只要上楼去到206就好了,霍明海想着,打开门,走廊的两端都黑漆漆的,就在这时候,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哇啊啊啊啊啊!!” 鼠标被甩飞,杯子被打翻,踢到电源线,电脑瞬间暗了下去。 杜佳骏:“……要上班了。” 霍明海满脸通红,汗津津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肝。 杜佳骏:“下次看小电影记得叫上我。” 霍明海:“……” 游戏没通关,霍明海一整天心心念念,等客人下来取包裹时,忍不住点开手机上网,奇怪的是,手机并没有搜出恐惧研究所的任何信息,反而有几张新闻图片蹦了出来。 霍明海觉得图片里的环境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想点进去,客人过来拿包裹了,等签收完,霍明海骑上车子开往下一个地方,兜兜转转,反而把新闻的事情给忘了,夕阳西下,名单里的人全都派送完,可包裹篮里,居然还有一份小包裹。 寄件人名字和地址都是空,只填了一串联系电话,再看收件地址,好远,在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的3309号。 可能忘记写进名单里了吧? 霍明海调转车头,往劳动五路开去,劳动五路非常偏僻,第十一街道更是连行人都见不着,他是第一次来,等找到3309号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随着夜幕降临,3309号大楼沉浸在黑暗中,一点灯光都没有。 电话接通,霍明海问:“小花小姐吗?” “滋滋……嗯……滋滋……” “你有包裹,请来拿一下。” 小花小姐那边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说自己在二楼正忙,叫霍明海直接送进来。 若是清晨时,霍明海点开qq咨询,就会发现有一条新闻,远山制药公司门外发现几具尸体,没有外伤,像是自然死亡,而类似的新闻还有几条,远山制药公司的大门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自然死亡”的尸体,网友讨论说是风水不好,聚集了阴气,人的身体无法承受,路过时被招了魂。 于是远山制药公司在这一带成了人人避之的邪地。 “我就说嘛,大楼废弃那么久,果然不吉利啊!”大妈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搓着麻将。 “我准备搬了,住旁边,沾了晦气怕是不好啊。” “我也准备搬了。” “哎,你说,好好的公司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走光了啊?” “谁知道,破产了吧?”大妈转头,朝趴在窗台的女儿吼道,“乖女!别看了!窗子关上,空调都跑掉了啊!” 小女孩指着窗外,脆生生地说:“有个大哥哥进去了。” “哈哈,哪可能啊!乖女听话,快把窗关上!”大妈将报纸放到一边,专心砌麻将。 “就连我稍微走近点呀,哇,那股阴气好可怕哦。”牌友们又讨论开。 “别吓人啦!” “真的啦!那地方好奇怪啊!” “就是啊,都荒了那么久,怎么也没见拆?” “谁舍得拆?租出去还能赚一笔呢!” “不对哦。”有个牌友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吗?曾经来过一批拆迁队哦,发生了一些邪门的事,不是伤了就是病了,工程中止,到现在没人敢动那片地啦!” 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了麻将上,小女孩倍感无聊地趴在窗台上,目送一无所知的霍明海走进大楼。 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有个非常小的小厅,一段走廊从柜台旁边延伸,黑漆漆,显然没人在。 大楼不仅门牌脱落,就连柜台上的广告字全都没一个完好。 令人恐惧的寂静笼罩着陌生的大楼,霍明海犹豫着该不该进门时,手机响了。 “滋滋……还……没……进来吗?”小花小姐显然不耐烦了。 “小姐……我在门口,你能下来拿一下么?” “我正忙呢!”小花小姐生气了,就差一句不送上来老娘就投诉你的词儿。 “马上马上。” 霍明海推开玻璃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空空的楼道里只有霍明海一个人的脚步声,随着天色渐暗,走廊里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霍明海心里纳闷,你说一个女孩吧,怎么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上班?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二楼还有她的同事,而且这里破旧了点,好歹也是栋办公楼不是? 他点亮手机,想着找楼梯口,忽然……光线中扫到了什么反射了一下光! 霍明海脑子一炸,心脏怦怦跳着,将光线照回那个位置。 标有171的小牌子。 门牌为171的办公室! 仿佛为了验证什么,霍明海推开了门。 档案文件散了一地,墙上挂着天使画像,桌上有一台电脑,电脑旁边有一个小香炉,而贴着符纸的档案柜半掩着。 这……这怎么可能?! 霍明海忽然觉察到一个被忽视了的细节,大楼分前门和后门,他走的是后门,若是从前门进来,那是不是跟游戏里的一模一样呢? 越想越不对劲,霍明海拔腿就逃,扑到玻璃门前,摸上门把手的刹那,心里一沉。 大门不知什么时候锁了! “当霍霍进去的时候,发现无法顺着来路返回……” 噩梦般的白字忽然浮现在脑子里。 冷汗冒出,汇聚成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明海苦巴巴地想拨手机求救,然而…… 信号栏是空的! 这栋楼里,没有信号! ——游戏正式开始了! 莫名其妙地,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不……不是真的……巧合而已……”忐忑不安,霍明海又回到171办公室。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移开键盘,并没有潦草的提醒字条。 有根半截的残香放在香炉旁边,点燃,插进香炉的时候,虚掩的门外忽然掠过一道人影,可惜霍明海低着头,没有见到,等他移开香炉,心脏差点停顿! 三张印着数字的纸,从左到右排列出206! 下一个线索在2楼,06号房间! “妈的……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霍明海下意识地看向天使挂画,被震惊得倒退了一步,天使的脸上,两行红红的血泪正从眼里延伸下来! 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 “啪!” 东西掉落的声音。 一本厚厚的文件从档案柜中掉出,躺在地上。 天使的血泪又延伸下去一截,霍明海咬咬牙,没有翻文件,直接捡了起来,他觉得这份文件可能是个重要的东西,而且文件那么厚那么重,关键时刻还能当砖头使不是? 小花小姐并没有再来电话,反而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来电是一串手机号码。 接?不接?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但是,现实中,并没有提醒纸条,于是霍明海拿起了话筒,然而就这么一瞬间,霍明海猛地惊醒。 来电的手机号码,不正是自己的吗?! 翻过手机一看,显示出的界面,居然是通话状态! “啊——!” 天使的血泪再次延伸出一截,慌乱中,霍明海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天使挂画的提示,并不是所谓游戏里犯错的进度,而是…… 随着时间推移,某种危险正在接近,越来越近! 突然冒出的想法令霍明海不寒而栗。 恐怖片里,最可怕的往往是鬼魂即将出现却还没出现的时刻,让人既紧张又胆战心惊,每当这时候,霍明海总会最小化视窗,而现在…… 天使的血泪已经延伸到画面的一半,危险即将降临! 那个穿着绣花鞋的女孩用电话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正往这边走来了! 没时间了!!! 霍明海脑子一热,将天使挂画拆了下来,挂画看起来恐怖,但好歹是提示啊!关键时刻,文件砸完了还能砸画不是? 残香已经燃烧完,房间不能再留人了! 但是…… 母亲曾经说过,香灰脏是脏了点,也有避邪的效用,霍明海捞出香灰,往胳膊上抹了一把,夹着挂画和文件直冲出门外,他知道,在走廊深处,穿绣花鞋的女孩正走过来,总之那边绝对不能去,他只好朝着后门的方向逃命,在墙拐角那,很幸运地发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小心……陷阱? 2楼,06号房间,真的是线索吗? 正想着,一低头,瞥到天使的血泪又延伸出一截。 “靠!”霍明海欲哭无泪,直接无视了楼梯,冲到玻璃门那,找到一张椅子,狠狠往玻璃门上砸去。 砰!砰!砰! 椅子都歪了,玻璃门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回头一看,走廊深处,有道白影若隐若现。 穿绣花鞋的女孩已经来到走廊中段了! 快上楼啊!!! 心底的声音叫嚣着,霍明海风一般扑到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 二楼的格局跟一楼一样,206室在走廊的深处,霍明海飞快地掠过的一道道门,一脚踢开206号办公室,冲进去后马上反锁了门。 好像,安全了?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办公室里像是经历过打斗,茶杯和紫铜香炉碎在地上,档案文件散落一地。 好像哪里不对? 翻倒的办公桌后,喘来颤抖的呼吸声,细细的,充满了压抑。 这里,有人? “谁?” “呜……” 白衣服的女孩缩在办公桌后不住地颤抖,霍明海的到来似乎把她吓得不轻(霍明海也被她吓得不轻),但等她确认霍明海是人的时候,泪水终于淌落了下来。 “救……救命啊……” 第九章 密室逃脱(下) 第九章密室逃脱(下) “救命……” “你……你是……小花小姐?” 小花小姐鸡啄米般点头,哭哭啼啼地解释她今天第一天上班,不知不觉同事们都下班了,只剩她一个还在加班,叫他送包裹上来是想着能有个人陪她下楼,谁知大楼突然停电了! “停电的时候……好像有人从门外走过,好可怕啊……呜呜呜……” “别哭,别哭,我们一定能平安离开这里的。” 实际上霍明海也慌得要命,他自己都快被吓晕了,但堂堂一个大男人,当然不能在女士面前示弱。 小花小姐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 “所以,不要出声哦。”霍明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她的声音会引来不好的东西,小花小姐马上捂着嘴,点点头。 游戏里,霍明海对任务品的认知仅停留在171办公室,206办公室却乱糟糟的,不知线索该从何找起。 小花小姐见他胡乱翻着东西,忍不住问他在找什么,霍明海将游戏的事情说了一遍,随手指向文件和挂画,告诉她这是跟游戏里的一模一样,但是…… 挂画上,天使的血泪已经延伸到画框上了! 我靠,这是什么意思啊?那东西就在外面?! 这时候,小花小姐说出让霍明海意想不到的话。 “你刚刚说的齐巧玲,我知道。” “啊!真的?!”翻开厚厚的档案,找到齐巧玲那一页,递给小花小姐看,“是这个人吗?” “嗯,是她。”小花小姐点头,“这公司前身是03生物科技研究所,非法研制药物,用活人做实验,齐巧玲就是其中一个实验体!” 她指着纸张角落的一串小字,淡银色的一行正是“03生物科技”几个字。 “我听同事说,这栋楼在03研究所倒闭后就开始闹鬼,最凶的是齐巧玲留下的怨念,据说她在药物实验中足足挣扎了三天才死去……”小花小姐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怎么不长眼,来了个这么邪门的公司。 “你一定要救我啊!”小花小姐像捞救命草般地抓上霍明海,却马上触电般缩回手,搓搓手指,“这是……” “香炉的灰。”霍明海从胳膊上揩下一些,“你也抹一点,避邪呢。” “你搞错了!”小花小姐大惊失色,“这灰不是辟邪,是招鬼的啊!” “啊?!”霍明海脑子一炸。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往左拐,你快去洗洗啊!”小花小姐虚指了个方向,又缩回角落,一脸惊恐地瞪着霍明海,生怕他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霍明海一咬牙,坚定道:“你也跟着我!” “不要!” “至少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对不?” “要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办?” “拿着。”霍明海将厚厚的文件递给她,“要是真有什么,不要客气,把东西往它脑门砸!” 小花小姐被他逗乐了,抹了把脸,霍明海坚定的语气给她带来不少信心。 “我们一定能出去!”霍明海暗暗握拳,给自己打气,同时也给她打气,小花小姐点点头,轻轻拽上霍明海的衣角。 “出去后我们往……”霍明海忽然一愣,要去洗手间,必须得经过楼梯。 而那道楼梯……正是绣花鞋出现的地方! 绣花鞋的女孩走到哪了?她找不到人,会不会又回到楼梯上了?! 或者……她就在门外? 不不不! 霍明海看向天使挂画,血泪都延伸到画框上,按道理应该是gameover了。 但,游戏还没结束! “抓紧我,不要放手!” “嗯!” 两人来到门前。 “出门后什么都别想,跟着我,不要出声,明白吗?”霍明海深深吸了口气,“预备——” 倒数三声,猛地打开门! 门外,阴冷的黑暗迎面扑来! 绕路!离那道楼梯越远越好! 霍明海一手拿手机,一手拿挂画,心跳得飞快,光线摇拽不定,小花小姐不敢出声,拽着他的衣角,冲上另一边的楼道,三楼也是同样的格局,大楼里每层都有洗手间,为了保险起见,霍明海又多爬了一层,上到四楼,才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大楼鬼魅般的回响着奔跑的声音,噗通噗通的心跳泵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霍明海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洗掉招鬼的香灰,周围空气越来越冷,汗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走廊好像很长很长,怎么跑都跑不完,就在这时,一些细微的声音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水!是水! 洗手间外,有一处公用洗手池,拧不紧的水龙头正一滴一滴地漏着水,霍明海直扑到洗手池那,拧开水就往胳膊上冲,小花小姐蹲坐在地上,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吓的,等霍明海冲洗干净,才怯生生地问:“然后……我们该怎么办?” 霍明海捞起水泼到脸上,冰冷刺骨的温度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不少,甩甩头,看向镜子:“往上走!” “为什么?我们应该出去才对啊!” 镜子里,小花小姐蹲坐着,镜子的角度照不到她,霍明海只好转身,表情严肃地看向她:“这楼里有鬼!她可能在一楼,也可能上到了二楼!总之我们得离她越远越好!” 小花小姐闻言抬起了头:“楼上真的安全吗?” 霍明海沉默了片刻,拉起小花小姐,语气坚定:“至少比一楼和二楼要好。” “嗯!”小花小姐拽上霍明海的衣角,“我跟着你!” 若是手机的光照在霍明海脸上,那么小花小姐肯定能看到他现在白刷刷汗津津的俊脸,霍明海偷偷在舌头上咬了一下,告诉自己要挺住,不能晕,千万不能晕! “我们搭电梯上去吧?”小花小姐建议,但很快被霍明海否决,按照电影里的情节,这种情况下搭电梯,不出事才怪呢! “哒,哒,哒……” 才跑出几步,霍明海忽然停下了。 “怎……怎么了?”小花小姐紧紧贴在他背后。 “嘘,听……” 两人屏息,没有人的走廊里,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 “哒,哒,哒……” 鞋子踩在地上,有人正在走过来。 霍明海皱眉,绣花鞋是布鞋,不应该是这种声音,难道说,大楼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 真的……是人吗? 霍明海举起手机,他有照明,至少要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霍明海捏紧了画框,随时准备当武器甩过去,然而光线的尽头,还没出现东西。 不可能啊……听声音,应该很近了啊? 那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应该也就十来步的距离,霍明海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了上来,万一,那声音不是走廊里传来的话…… 手机的光线慢慢的移到楼梯口,正好,一个长发的黑影拐了上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霍明海拽上小花小姐拔腿就逃,陌生的脚步声追命般在身后响起,霍明海像一只被猎人追杀的兔子,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逃命的念头,拼老命冲到另一端楼梯,爬楼梯实在是件要命的事,但在求生的意志下,霍明海竟然完全不觉得累,上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被一道铁门挡住了路,霍明海才懂得停下来。 “怎……怎么办……上不去了,楼梯被锁了!”小花小姐惊慌失措。 “我们就在这层找个房间躲起来!” 肺像是着了火,霍明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他不知道这儿是几楼,只知道去了个很高的楼层,在走廊中段挑了个房间,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处挺大的实验室,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扭上锁,小花小姐还推来一个小柜子顶上了门。 “为什么要选这间呢……”小花小姐环顾四周,墙面贴满了人体穴位图,还有各种化学方程式的图纸,散在桌子上的文件染满了乱七八糟的颜色,药剂碎了一地,实验台旁边的墙上,还嵌有一面大镜子。 “在走廊中段……呼呼……逃跑的时候可以往右边跑,也可以往左边跑,至少不会被堵死。”霍明海坐到墙角,紧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疲劳潮水般翻涌,他真想就那么睡一下,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小花小姐坐到霍明海身边,忽然冒出一句:“你觉得,这间实验室是干什么的呢?” “配置……药剂的吧?总之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就好。” 在这种地方,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霍明海警惕地查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 “我记得同事说过,齐巧玲就是死在接近顶楼的某间实验室里。”小花小姐去到实验台,翻看起资料,自言自语道。 房间里寂静的有些可怕,只有偶尔响起的纸张翻动声,还有霍明海压抑的喘息声。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冷静下来后,霍明海忽然发现某些不合常理的细节。 小花小姐不累吗?怎么没听见她的喘气声? “哎,你过来照一下啊。”小花小姐招呼道。 手掌里渗出了冷汗,霍明海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用手机照亮资料的时候,顺便偷偷看她的脸。 小花小姐清清秀秀,皮肤嫩嫩,怎么看都是个正常的女孩。 小花小姐转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指着资料说:“看,记录上写,齐巧玲当时还偷偷做了个诅咒娃娃,在弥留的那几天,一直对着娃娃说话,诅咒这儿的人全都……呵呵,如你所见,03生物科技研究所倒闭了,就连新进的制药公司也没了。” “真是可怕啊。”霍明海也低头看资料,无意中,手机的光照到了桌子底下,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大楼里的人,全都走不了了。” 小花小姐的声音像一只小虫子,挠得霍明海头皮发麻。 “哎,你怎么抖得那么厉害?” “我……我去趟洗手间。”霍明海僵硬地转过身,然后,胳膊被拽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穿着绣花鞋的脚走进了光线中。 霍明海脸色苍白地看向墙面的大镜子。 大镜子里,应该是小花小姐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原来,从进大楼的那刻起,就已经落进了陷阱里! “大楼里的人,全都走不了了。” 阴冷的气息拂过耳际,霍明海感到胸口一阵紧窒,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动从走廊中传了过来,紧接着,大门被一股力量撞得砰砰响。 完了……出不去了…… 霍明海的胳膊又酸又疼,像是被打了一剂麻药,麻痹的感觉一直蔓延开,霍明海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任凭小花小姐拖着往实验室深处走,门撞得也越来越急,终于,几道光芒闪过,小花小姐回头看去,只见大门四分五裂,而站在外面的是—— “霍明海你跑个毛啊!”长发的身影爆发出一声怒吼。 咦,好像在骂我? 霍明海迷迷糊糊地想,还没回过味来,耳边传来劈砍声,桌子哗啦啦破碎声,胳膊上的力气一松,霍明海跌倒在地,手正好碰到天使挂画,刚抱进怀里,身体忽然腾空,耳边风声呼啸,冰冷的气流一吹,霍明海清醒不少,刚看清楚,差点又晕了过去。 长发的男人正拎着他,一圈一圈狂奔下楼,弄得霍明海晕头转向,胃里翻江倒海。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啊……喂,你别吐啊!呜哇……” 霍明海扶着墙,等吐干净了,又被那男人拽着往下跑。 “你……你慢点……” “再慢,你就没命了!” 原来遇上大救星了!霍明海心里一片澄明,刚才可真凶险,要不是这个大救星及时赶到,恐怕自己早就成了那只猛鬼的小弟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男人下一句话就像是在霍明海脑子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这里根本不是人类能来的地方!” 轰地爆开的蘑菇云中,只有几个字飘了出来。 “你……你不是人?” “不是。”一回头,见霍明海当机的状态,男人没好气地补充,“你签收的还不认得?我是楚干将,你给我记好了!” 楼梯下了一圈又一圈,连楚干将自己都快晕菜的时候,两人终于发现不对劲,跑了那么久还没见底,这栋楼有那么高吗?去到拐角一看,楼层标识是二十一楼。 “我们是从几楼下来的?”楚干将问。 霍明海无语,他当时都跑糊涂了,哪会注意多少楼啊? 两人又默默下了一层,抬头看去,二十楼。 再往下走,楼层标识又变成了二十一楼。 楚干将拽着霍明海,一层一层往下走,楼层反反复复地在二十和二十一楼之间变换。 楚干将长叹一声,闷闷地坐在墙角,埋头思索该怎么办,他和霍明海正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空间中,作为一个剑灵,从来都是鬼怪自觉绕道,无人敢惹,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是……鬼打墙啊……”霍明海也总算见识了一番,看故事很有趣,但实际经历起来,却是心惊肉跳,穿绣花鞋的小花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不过…… 霍明海偷偷瞄向大救星。 大救星白了他一眼:“这地方被一股强大的怨气笼罩,困了好多人,在她的大本营跟她打?你想太多了!” “好多人?” 楚干将随手指向黑暗,霍明海将手机照过去,有淡淡的烟尘飘荡,看久了,恍然有种半透明的人在走动的错觉。 03生物科技研究所进行人体试验,枉死的灵魂汇聚不散,笼罩了整栋大楼,形成了强大的怨念场,不仅吞噬了03生物科技研究所的所有员工,更是连后来搬进来的制药公司也没放过。 怨灵尝到了甜头,等着下一批猎物,可惜再也没人敢进来,它们只好用各种方法将人类引进来,吃掉了魂魄的尸体被遗弃在大楼外,于是成了新闻里的悬案。 当楚干将见到那女人时,就明白,这栋楼里的怨念属她最凶!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呢?”楚干将实在搞不懂,这儿散发的怨气浓厚,人类一接近,应该会有预感才对啊! 当霍明海解释说送包裹的时候,楚干将眼睛忽然亮起来。 “包裹在哪?” 霍明海歪头想了想,支支吾吾道:“好像……忘在了171那……” “171在几楼?” “一楼。”回答他的,是女孩的声音。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出拐角。 楚干将警惕地站了起来,把香嫩可口的霍明海护在身后。 绣花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小花笑得非常自信。 “就算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逃不出这栋楼!” 不说还好,一说,楚干将马上想起了什么,上天他不会,但是下地可以啊!把地面打穿不就成了嘛! 霍明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身体里抽出一把剑,卯足力气往地面一刺,海啸般的灵力扩散开,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蜿蜒游走,地板轰然崩塌,霍明海脚下突然一空,掉下去的瞬间,楚干将蹬着碎石冲过去,拽上霍明海,即将落地时再次出剑!力量激荡,大楼晃动,地板再次崩塌,两人一层一层地突破,最终落到一楼时,抬头看去,好深的一个大洞! “哼,看她怎么追。”楚干将话音未落,某处传来叮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 两人愣了几秒,心里同时骂出声。 操!是电梯啊! 不用回头,身后阴冷的气息足以提醒霍明海,小花小姐已经追上来了! 171转眼奔到,几剑下去,直接劈碎了墙,霍明海冲进去,在桌子上成功找到任务品。 “包裹在这!然后呢?” “签收!” “……啥?”霍明海愣愣看着楚干将抓上他的手,对准手指张口就咬,不理会霍明海疼得直抽气,楚干将把那冒血的手指按在了收件人那栏。 与此同时,追至墙边的白影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小花小姐的身子开始拉伸变形,汇聚成一团黑气钻进了包裹中。 手里的包裹一沉,里面的东西摇来晃去好像在挣扎,霍明海吓得手一松,包裹掉了下地。 “啧啧,你签收了,她就是你的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啊。”楚干将捡起包裹塞进霍明海怀里,拍拍包裹道,“活该,谁让她自己寄自己!” 寄件人的那串号码,其实不是电话,小花只是找个理由将霍明海引过来,胡乱填了自己身上的编码意思意思而已,但百密一疏,没想到霍明海血指印一按,还真把她给签收了…… 夜深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中,霍明海骑着车子,努力对身后的东西视而不见。 小包裹在包裹篮里挣扎得厉害,从这边滚到那边,而楚干将翘着腿,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坐在篮子上看风景。 车子上多了一个大男人,但霍明海丝毫没感觉到对方的重量。 也许,剑灵是没重量的吧? 不仅没重量,而且还会法术,要不然路人怎么会对坐在篮子上的奇怪男人视而不见呢? 公司里通宵营业,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厅,死里逃生的霍明海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放好车子,哆哆嗦嗦地捧上包裹,他决定把她放去仓库,仓库那么大,给她分个地方还不容易? 苏木正忙,见霍明海捧着包裹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放在台上的包裹剧烈挣扎,滚来滚去,噗通一声砸了下地,苏木捡起来,谴责道:“你们吵架了?有这样对待女朋友的么?” 霍明海:“……她不是我女朋友。” 苏木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明海旁边的男人。 楚干将摆手:“那妹子看上的是他,他不要人家而已。” 霍明海:“……” 苏木敲敲登记册子,笑道:“她叫什么名?” 霍明海:“……小花。” “啊!” “怎……怎么了?” “来自劳动路的小花?”苏木对着快递单的地址看了又看,确定了什么,将包裹往霍明海怀里一塞,叫他去找钟馗经理。 而钟馗经理很爽快,听霍明海说了一遍事情后,笑呵呵地在血指印上盖下公司的印章。 “行了,这包裹给我处理就好。” “那他……”霍明海指指楚干将,楚干将也是自己印了个血指印,误打误撞给签收了。 他偷偷发消息去问,杜佳骏回复说,楚干将的本体正在上铺睡得好好的呢! 一把剑居然能灵魂出窍,这是多古怪的事情啊! 若是钟馗经理顺便也帮忙处理的话…… “nono,前台不招男人哦。”钟馗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啥?前台? 第二天,霍明海上班时,终于明白了钟馗经理的意思。 穿着绣花鞋的小花小姐正笑盈盈地接待客人,前台登记资料,引客人去沙发等候,端茶递水,伺候得妥妥帖帖,墙上挂着的天使画像会时不时落下血泪,客人还以为有什么机关,纷纷驻足围观,而小花小姐笑而不语地站在一边。 靠,这是那个怨灵小花吗?! 霍明海心里直纳闷,当小花终于发现他时,那眼神瞪得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人见到(曾经)到嘴(又跑掉)的烤肉! 沐浴在镭射光中,烤肉表示压力很大,对人和和气气的小花小姐面对香嫩可口曾经都送到嘴边结果被放跑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拐来上班的罪魁祸首烤肉君时,总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每当夜深人静时,前台的椅子上会有一个坐着打呼噜的傀儡娃娃,娃娃穿着绣花鞋,身上写满了诅咒,那是来自她主人齐巧玲的怨念,唯独衣服的角落写有一串数字,那是齐巧玲制作她的年月日,而她一直以为是一种无意义的编码,随手写进了快递单里。 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的3309栋,一夜之间成了危楼,被阎老板低价收购,附近的住户们都好奇地看着施工队一波一波地开来,将大楼修理得容光焕发,名为天地生物制药公司生机勃勃地运作起来。 “怎么没见天地制药招人啊?”霍明海放下报纸,“刚建好的楼就招满员工了?” “楼里那么多现成的,还用招吗?据说阎老板打算再起一栋,将多余的人手分配过去呢。”苏木说。 “楼里……现成的?”霍明海想到了什么,瞬间石化。 “你说是什么呢?”杜佳骏拍拍大石头。 “切。”前台某处发出不屑的声音,小花也在看报纸,听那边的人说,打工不仅没钱,合同期还得看老板心情决定,搞不好要白打工一辈子,天知道一只鬼的一辈子是多长啊,只是研制出的丹药,可以自己先品尝,提升修为的,毒药的,泻药的,减肥的,变形的,阎老板提供的药方资料千奇百怪,反正大家都成了鬼,怎么吃都不会出事不是? 研究狂人们制作的丹药偷偷给小花老大送了颗,小花一闻味道就知道不对劲,吃不死人,但不知会有什么副作用,于是在饭堂打饭时,偷偷丢进了霍明海的碗里,当天下班人最多的时间,某男人在众目睽睽下又唱又跳旋着芭蕾舞步舞了一路,杜佳骏好不容易追上,一个手刀将他敲晕,扛在肩上带走了…… 第十章 奇妙博物馆(上) 第十章奇妙博物馆(上) “据说世界上有那么一些地方,交汇于阴阳两界,鬼界与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于是频频出现灵异现象……今日我们走向科学栏目组来到s市最大的博物馆,为你揭开神秘失踪之谜。” 录完开场,摄影师大毛收好摄像机,拿起未吃完的馒头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市民爆料,发现展柜里的东西忽然消失,等找到警卫过去时,那东西又好好地躺在那儿,失踪的东西千奇百怪,有玉衣,酒盏,还有一幅古画里的人物,在蝴蝶馆更是有人声称见到标本的位置一片空白,而那失踪的标本正在上空飞舞。 类似的爆料零零星星有,也不知是游客眼花,还是真有其事。 “标本飞起来,你信吗?” “博物馆绿化那么好,飞进几只蝴蝶不奇怪吧?” “那玉衣消失又该怎么解释?” 图片里的玉衣由玉片串联成衣,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正在背稿子的女主持一脸陶醉:“要是玉衣跑来我家衣柜该多好啊。” “嘿,想得美!”镜头对准主持人傻笑的脸。 “哎大毛你拍啥呢不许拍!”主持人用稿子挡住脸,“人家还没补妆呢!” “别这样嘛!”大毛拿着dv转向吃早餐的众人。 拍摄是大毛的爱好,平时除了扛摄像机,他还会带上dv,大家见镜头转来,纷纷摆poss叫他拍得帅一点。 屏幕里走进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穿笔挺的西装,戴着黑框眼镜,虽然年轻,但气宇非凡,节目组组长起身迎上,朝大家介绍这位是博物馆的副馆长,今天由他来接待拍摄工作,然后视线一转,朝大毛挤挤眼。 大毛马上会意,将dv递给弟弟二毛,叫他全程跟拍,自己扛起摄像机开始了正式拍摄。 整整一个上午,副馆长带着他们参观了各个展区,博物馆是属于国家的,有经费养着,展品都配有特殊的钢化玻璃罩,子弹打上去一点也不会留痕迹,大毛移动摄像机,看着镜头里的玉衣,心里想这玩意要是自己长腿跑也不容易啊,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弟弟二毛是摄影助手,大毛在拍玉衣时,二毛正拿着dv拍另一边的展柜。 “我是二毛,现在拍摄的是一些盘子罐子,看,这个盘子好大啊。” 耳边忽然响起笑声:“这面是战国六山镜,不是盘子哦。” dv转过去,身穿工作服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镜头。 “你好,我是解说员,莫小庆。”她伸手,大大方方地与二毛握了握。 莫小庆说这种六山镜一共出土好几面,这一面是一个富豪捐赠的,从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真品呢。 声音又柔又甜,二毛听得都快醉了,还没享受够,莫小庆就被副馆长喊过去加入节目录制中,二毛举着dv追了过去。 拍摄完玉衣,一行人来到书画馆。 发生灵异事件的古画横放在长条展柜里,莫小庆介绍说这是公主出巡图,但这幅画只有五个侍女,主持人也发现了,问公主在哪。 “公主在另一幅画里。”莫小庆比划着,“这幅画很长,展出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在g市的博物馆里呢。” 五个侍女描绘得栩栩如生,摄像机对着画面移动,拍摄完,副馆长带着他们看其它书画,二毛带着dv过来,镜头对着公主出巡图缓缓移动。 “这四个侍女画得真漂亮,好像会活过来似的。”二毛一边拍,一边啧啧有声。 “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霍明海收了电话,捧着包裹站在楼下,努力无视身后的某道视线。 “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楚干将怪声怪气地学霍明海说话,末了,叹气道,“总是这句话,你不厌吗?” 霍明海等客户签收完,骑上车子开往下个地方,楚干将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坐在包裹篮上看风景,阳光洒在半透明的身上,长发飘飘,衣服飘飘。 隐身的楚干将在霍明海眼里是半透明状态,实际上霍明海早把他归类为阿飘一族。 到达小区,车子停下,阿飘自言自语:“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 霍明海无视他,拿着手机拨号,阿飘又不甘寂寞地冒出一句:“请来快递你有拿。” 手机接通,霍明海一脸正经地说:“请来快递你有拿。” 电话那头愣了愣:“……啥?” 霍明海重复:“请来快……”回过神,马上改口,“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 收了电话,回过头,某阿飘笑得直不起腰。 当天,微博上流出一张捧着包裹的快递小哥照片,阳光大男孩红红的脸羞涩(恼火)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此偷拍一出,瞬间被转发上千次,很少上微博的霍明海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微博里火了一把,而杜佳骏发现了,打开大图看了几秒,默默地点了另存…… 红灯亮起,霍明海停稳车子。 “下一个送去哪?” “解放路。” “还没到博物馆啊?” “博物馆太远,最后才送。”霍明海回头看向他,“所以……你跟着我去找墨邪?” “我是你的保镖!” 自从小花小姐那次事情后,杜佳骏跟楚干将商量,要他跟着霍明海好好看着他。 真是笑话了,堂堂一个剑灵去做人家保镖?当时去救他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你签过契约。”杜佳骏提醒。 收件人签下名,等于与寄件人之间建立了一种契约关系,物品将成为收件人的所有物,楚干将是把自己寄给哥哥的,哪里想到会被霍明海印了个血指印啊!血指印的威力比普通签名要强大得多,让契约变成了血契,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楚干将头一偏,不干! 杜佳骏:“真不干?”一把剪刀抵在古剑晃动的穗子上。 楚干将那个汗呀,威胁啊,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千百年来,穗子不腐不烂,显然是蕴藏灵力的地方,若是杜佳骏这一剪刀下去,就算掉了根毛也会让楚干将功力大减,痛不欲生啊! 绿灯亮起,车子开动,霍明海的工作枯燥又无聊,楚干将扁着嘴,开始想念哥哥了。 干将莫邪双剑在出土后分离,干将在盗墓贼手里捻转,还没卖出去,盗墓团伙就被警方拘捕了,而干将作为国家财产被安置在g市的博物馆里。 自从恢复了意识,楚干将四处打听哥哥的下落,很多年后的某天,金馆长和干部们在展柜前说出了期待已久的信息。 有个房地产界响当当的名人将收集的刀剑全都捐了出去,s市里的那批刀剑有真有假,据说还有失落已久的莫邪剑! 金馆长心里打着小算盘,若确定莫邪剑是真货的话,转移到g市,干将莫邪摆在一起岂不是美事一桩? 可惜,金馆长还没出发,就收到了干将被盗的惊天噩耗,哭晕在办公室,在床上躺了n天,大病一场,人瘦了一圈。 国宝被盗引起政府高度重视,投入大批警力,但至今还没找到盗窃的人,干将也像是蒸发般无迹可寻。 “它就像自己长腿跑了。”金馆长放下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老金啊,别想太多,身体要紧,瞧你都瘦成啥样了!” 云馆长递给金馆长一盒灵芝,叫他拿回去熬汤补补。 面对老友云馆长,金馆长再次垂泪。 “老云,你不懂,干将是咱的镇馆之宝啊,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呢……干将啊干将啊……你到底去哪了啊……” (楚干将:“哈嚏!”) 云馆长:“哎,老金啊,别惦记了,丢了国宝可是大事,交给警察就好啦!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瞎操心也没用啊!” 金馆长一把鼻涕一把泪:“丢的不是你的莫邪,当然说着容易啊!” 云馆长一眼看穿金馆长的花花肠子,干将丢了,这不是还有莫邪嘛!若是将莫邪移交到g市,又是一个镇馆之宝了不是? 云馆长哪能让老狐狸得逞,移交是不可能的,赏你看一眼还是没问题!云馆长起身,笑道:“走,咱们去馆里看看莫邪。” “鉴定过?” “鉴定过,是真货。” “哎呀,莫邪啊莫邪啊,要是你能来咱的馆该多好啊!” “呵呵。”云馆长笑。 “哈嚏!哈嚏!”副馆长吸吸鼻子,想说话,一开口又打出个喷嚏。 摆摆手,让莫小庆接班,节目继续录制,副馆长踱到窗子前,点燃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办公楼里浩浩荡荡走出来一批人。 今天是大日子,不仅有电视台来拍节目,更有g市博物馆的金馆长带队来参观,g市金馆长与s市云馆长亲切会晤,交流博物馆管理经验,闪光灯闪个不停,在记者们的簇拥下两个馆长来到展览区,队伍停了,云馆长似乎说了什么,然后队伍转了个方向,往餐厅走去。 副馆长拿出手机一看,好嘛,烈日当头,不知不觉两点半了,午饭还没吃呢,节目组拍完一段,副馆长安排他们去吃饭,在餐厅包了个大包间,一群人闹哄哄,二毛迫不及待地缠着莫小庆,要请她介绍馆里的藏品。 大毛吃饱喝足,拿着dv偷偷溜了出去,这个弟弟二毛光顾着拍美女,有用的材料没拍多少,大毛决定亲自出马,带着dv跑回展览区。 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不多,中午吃饭时间更少,楼道里空荡荡,屏幕中忽然掠过什么东西,镜头转过去,几只漂亮的蝴蝶翩翩飞舞,往楼上飘去。 楼上就是蝴蝶馆。 巧合吗? 大毛举着dv追上去,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瞬间,有阵风在身边拂过,那感觉就像有个人擦肩而过,大毛下意识地往后看—— 楼梯上没有人。 镜头再转回走廊,蝴蝶已经不见了踪影。 寂静中,有什么在响。 哒——哒—— 轻轻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大毛举着dv走进走廊,有扇窗户开着,树枝被风吹动,一下一下敲击在窗上,大毛自嘲地笑了,灵异故事听得多,人也变得草木皆兵起来,大楼的窗户又不止这一个,蝴蝶肯定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一个芊芊身影从展厅里走出来,手里翻着一本册子在看。 “嗨!”大毛打招呼。 “噢,原来是你啊。”莫小庆扬扬手里的册子,笑道,“哎,都忘了好些名字,只好上来拿册子咯。” 册子里图文并茂,蝴蝶五彩斑斓,名字也千奇百怪。 “你这是作弊哦。” “哈哈!哪有哪有!”莫小庆朝镜头笑笑,擦肩而过,下楼。 大毛目送她远去,笑着摇摇头,在走廊里拍了一圈,也跟着下楼,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大毛飞快地翻阅录像,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莫小庆问问题,然后大毛偷偷溜出去,一路小跑来到展馆,上楼,一层,两层……发现蝴蝶,追上去…… 由始至终,楼梯里只有大毛一个人在走。 博物馆里没有电梯,要上楼,只能通过这道楼梯。 楼上出现的莫小庆,是哪来的? “快点!快点!”楚干将一个劲地催,“开得跟蜗牛似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大哥这是电动自行车,你以为是开飞机啊?” 楚干将得知霍明海今天会去博物馆,特地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装箱打包,他坚信哥哥一定在馆里,若是没化成人形的话,那就一定躺在展柜里,他今天就要带着自己进馆,分开那么久,就算见一面也好啊! 长长的木头盒子与包裹在篮子里摇来晃去,楚干将脸色铁青,捂着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还有其它的路吗?” 霍明海:“有。” 楚干将:“唔……咕……平坦吗?” 霍明海:“平坦。” 楚干将急:“往那边走!” 霍明海瞥了他一眼:“要绕好远哦。” 楚干将:“……” 霍明海:“还走么?” 楚干将:“……算了。” 车子开得小心翼翼,几个路人说说笑笑地超越车子渐行渐远,颠簸了好久,终于到了博物馆,车子刚停下,楚干将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跑到路边吐开了。 这个楚干将吐了,盒子里的那个当然也…… 霍明海偷偷摸摸地躲到角落,将盒子打开一道缝,将布探进去胡乱擦了一遍。 其余的包裹让值班大爷签收了,霍明海去买票,售票阿姨数了数钱,朝旁边指指:“那位先生呢?” 霍明海转头一看,楚干将估计晕车晕糊涂,居然忘了隐身,实体化了! 楚干将很有诚意地掏掏兜,摊手,作为一个剑灵,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 霍明海:“……再来一张。” 博物馆的刀剑展区很大,藏品全是古代兵器,森森罗列,恍如步入了杀气腾腾的古代战场,楚干将进去后,像是感应到什么,马不停蹄地奔向展厅深处,霍明海跟着他一路小跑,两人停在了一个展柜前。 玻璃罩里,一把青黑色的古剑静静躺在绒布架子上,铭牌上印着它的名字。 楚干将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他哥?霍明海走近想看清楚些,门外忽然传来吵杂声,一群人簇拥着金馆长和云馆长步入展厅。 “请云馆长介绍一下?”记者将麦递过去。 云馆长示意他们看展柜,解释说这批刀剑就是新来的,由春秋战国到清朝,从锻造到用法林林总总地讲了一遍,唬得记者们一愣一愣,人群渐渐走近,云馆长的视线瞥到霍明海,然后往下,落到长条木盒子时,像被吸引般,视线粘在了盒子上。 “啊,这把就是莫邪剑吗?”金馆长的视线粘在玻璃罩前的铭牌上。 楚干将拉着霍明海往旁边让了让,一群人把莫邪剑的展柜团团围住,两人走到一边,假装围观其它展品。 “我哥已经出来了。”楚干将轻声道,“跟我一样。” 霍明海头皮发麻:“也……也灵魂出窍了?” “嗯。”楚干将偷偷看去,然后定格在那里,霍明海觉得奇怪,也回头看去,正好撞上云馆长的视线。 像被烤得滚烫的刀子切割,霍明海被盯得浑身是汗。 靠,他发现了?不可能啊! 霍明海大汗淋漓,假装镇定地往大门走,云馆长追了过来,轻声喊住他。 不用回头,霍明海也知道他在盯着自己。 “请问你这盒子是什么东西呢?” 霍明海理直气壮:“高尔夫球杆!”说完,又后悔了,为什么要那么老实地回答啊,好像急着澄清似的,东西又不是馆里偷的,有必要回答他吗? “哦,真的是高尔夫球杆?”云馆长眯起了眼,嘴角挂上一丝笑。 空气似乎凝固,紧绷着一根筋,看谁先扯断,楚干将拽着霍明海,在云馆长的扫描下,一脸淡定地往大门走,这时候,那边的人群中,金馆长睹物思剑,失声痛哭:“干将啊干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呜呜呜……” “金馆长,请不要太伤心。”众人纷纷安慰。 霍明海冒汗:“我靠,那金馆长你认识?” 楚干将狠狠打了个喷嚏:“嗯,就是g市博物馆的馆长。” 霍明海:“……” 楚干将:“他不认识我,只见过我的剑身。” 两人走到楼梯口,楚干将见霍明海满头是汗,以为他是累的,伸过手:“很重吧?给我拿好了。” 楼梯上响起吵杂声,节目组正在下楼。 “小庆,来对着镜头笑一个?” “哎哟二毛你讨厌啦。” “副馆长,今天真是谢谢你啊,晚上一起去喝酒哈!” “呵呵,客气了。” 熟悉的气息从楼上传来,楚干将手一抖,盒子没拿稳,啪一声掉在地上,打开了一道缝,青黑的剑身露出一截。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走出拐角,盯向地上的盒子。 完了,被发现了! 霍明海脑子里轰一声炸响,楚干将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说出一句让霍明海目瞪口呆的话。 “哥……?” 第十一章 奇妙博物馆(下) 第十一章奇妙博物馆(下) 那人居然是楚干将的哥哥? 霍明海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脑子还没转过弯,那哥哥动了。 幅度极小地,挥了一下手。 楼梯上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劲风呼啸,漆黑的鞭影往地下一扫,被抽起来的木盒子稳稳落进楚干将的怀里,下一秒节目组们走出拐角,看到的是石化的霍明海和抱着盒子发愣的楚干将。 “哎哟,副馆长好年轻呢。”金馆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展厅。 副馆长快步下楼,亲切地与金馆长握手。 两支队伍胜利会师,云馆长请大伙吃晚饭,酒足饭饱,节目组坐车返程。 “好可惜,副馆长居然没来。”主持人支着下巴,凝视窗外的夜景,路灯的光有规律地闪过,照得她的脸一下亮一下暗。 “切,没去吃饭而已,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dv镜头对着主持人。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呀!”二毛长叹,“哥拿dv过来让我再看一下她。” “看屁!” “切!” 广播里正播放午夜鬼话,听众诉说自己遇上的一些奇怪事情,陪好友去看房子,结果回来后发现好友性情大变,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像是某地方的方言,听众怀疑是在房子里沾上了不好的东西,被鬼上身了!光是说的不够过瘾,还要大家听听那个好友的声音,说着,把话筒递到一边,车里的人都听到广播里传出阴森森的笑声…… “靠,太扯了!”组长一脸嫌弃地切换到音乐电台,“听什么不好听这个!都是瞎扯,有什么好听的?!” 众:“……”组长这是你自己调的频道好不好。 回到电视台,已经是深夜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大毛总觉得主持人的脸色不太对。 “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心中的问题由组长问了出来。 主持人抬起头,看向镜面的电梯壁,脸青青,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可能太累了。” “哦……那快点回去休息啦。” “嗯,等整理完稿子就回去。”主持人低下头,长长的头发挡了脸,有那么一瞬间,大毛有种错觉,似乎她再抬起头,就会变成另一张陌生的脸…… 将文件导入电脑,大毛和二毛监督起视频剪接,屏幕中正在播放拍摄的镜头,后期要做的,是给画面添加字幕和特效,裁剪出想要的效果。 “二毛,你还记不记得,午饭时问了小庆什么问题?” “记得啊。”二毛掏出笔记本给大毛看,“都写里面呢!” “呵呵,有没难倒小庆呀?” “有啊,小庆好些名词不记得,后来带着册子给我们看呢。”二毛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到第一页,美滋滋地给哥哥看小庆的亲笔签名。 “哎,看,这是谁?”负责剪接的阿彪哥指着屏幕。 大毛二毛凑过来,画面中,拍摄完古画,在副馆长带领下一行人正走向大门。 二毛指着角落,解释道:“这个是我,当时我在拍罐子呢。” “不是啦,是这个。” “她是主持人啊。” “她背后的是谁?” 画面放大,一个低着头的长发女人被主持人挡着,只露出半个脑袋。 视频继续播放,那个女人紧跟着主持人走向屏幕另一端。 “怎么看起来像是粘在她背后啊?”阿彪哥喃喃自语。 视频播放,一行人出了展厅,来到走廊。 主持人:“要是那幅画能拼完整就好了。” 副馆长:“是啊,少了一部分,真可惜。” “公主独自在另一个城市,多寂寞啊。” 这么说着,主持人回头看了展厅一眼,然后继续问副馆长其它问题。 就在这时,大毛点了暂停。 “发现了什么?!” “那女人不见了!” “嗯……可能留在展厅里没出来?”凭空出现的女人又凭空消失,二毛一想到灵异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不是……” 大毛调慢速度,又重播了一遍。 “公主独自在另一个城市,多寂寞啊。” 这么说着,主持人回头看了展厅一眼…… 但是,镜头里有那么一瞬间,主持人是一张陌生的脸! 主持人觉得特别累,文件整理了一半,眼皮子直打架,拿起杯子去茶水间弄了杯咖啡,水太烫,她趴在桌上想着眯一会,等水凉了再喝。 咖啡的浓香中,忽然多了一阵云片糕的清香。 谁在吃宵夜啊? 主持人也饿了,但身子太疲劳,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唉……”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气流吹在主持人脸上,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似乎有个人趴在旁边,正侧着头看她。 有什么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冰冷又纤细的手指触感让她觉察到对方是个女人。 是哪个女同事没走呢?小玲?还是小贝? 不……不对啊……她们不是应该下班了吗? 那坐在旁边的,是谁? 她睁开眼。 一张陌生的脸正看着她。 主持人被发现晕倒在办公室,检查的结果得出,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身体不适。 “好好休息几天,注意饮食就好。” 但,真的是那样吗? “什么——?鬼上身?!”组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们是走向科学栏目组,主持人都撞鬼了,那还科学个屁! “组长,嘘……嘘……”大毛狂打手势,示意他看房间。 从观察窗看去,主持人低眉顺目,正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丝。 “还有点发烧。”护士看看温度计,探手摸摸病患的额头,“要多喝水哦。” 主持人软软应了声,翘着兰花指拿杯子喝水,等护士离开后,主持人愣愣坐着发呆,她发呆多久,门外的两个男人就围观了多久,终于,主持人动了。 她下床,踢啦着拖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躲在拐角的大毛和组长立刻跟上,主持人扶着把手,一步一顿地往下走,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腿受了伤,大毛一看就知道出问题了,平时主持人踩着高跟鞋依旧健步如飞,哪像现在跟个机器人似的?两人一路追踪,在主持人迈出医院大门的一刻及时拦住她。 “那个……你还在发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喔。” “就是啊,这么晚了,快点回去休息啦。” 主持人歪头看了看他们,忽然咧嘴一笑,手别在腰边,矮了矮身,规规矩矩地朝他们福了一福。 “鬼上身?!”阿彪哥的烟直接从嘴里掉了下地。 大毛哆哆嗦嗦地,学着主持人,手别在腰边,矮了矮身,朝阿彪哥福了一福。 阿彪哥见识多广,一看这姿势就明白了,一拍大腿:“完了完了,你们遇上古代女鬼了!”点开视频,拖到古画那段,指着女主持背后的女人道,“看!肯定是她!” 女人是拍完古画后出现的,难道问题出在那画上? 画面放大,五个侍女栩栩如生,拿扇子的,拿乐器的,端糕点的…… 大毛和阿彪哥正在研究,就听二毛大叫出声,调出dv给他们看。 侍女栩栩如生,拿扇子的,拿乐器的…… 但,画面里,有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大毛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看向阿彪哥,阿彪哥显然也发现了,严肃地朝他点点头。 dv的画面中,只有四个侍女。 少了一个。 端糕点的侍女,在拍摄完后,跟着主持人出去了! “操,原来是真的!古画的人物真的会消失啊?!”组长看到对比画面,嘴里的烟直接掉了下地,转头问阿彪哥,“你认识懂这行的人么?” 阿彪哥摊手,反而二毛插话:“要不问下午夜鬼话的人?” 午夜鬼话专做灵异广播,还接到过一个鬼上身的电话呢!人家热线那么火爆,总得会有那么点路子解决这些事情的不是? ——“鬼上身?好解决,让她摔一跤,把鬼摔出来就好!” 主持人蹬着高跟鞋,一步三晃地路过,组长飞快地丢出一块香蕉皮,哧溜—— 主持人额角带血,摸摸头,爬起来,继续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鬼上身?好解决,红豆驱鬼,丢她一把红豆!” 哗啦,天女散花的红豆淋了主持人一身,她顶着满头红豆,歪头看向石化的大毛,朝他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 ——“鬼上身?好解决,取柚叶沾水贴于眉间!” 主持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二毛眼一闭,将湿答答的柚叶往主持人眉间一贴! 主持人摘下柚叶,闻了闻,一脸嫌弃地丢进了垃圾桶。 ——“鬼上身?好解决……” 组长将柚子皮往对方嘴里一塞:“再胡扯,信不信老子上你的身!” 对方嚼着柚子皮,含糊不清道:“不要这么凶嘛,干脆我给你介绍个人,有效的话,你再上我的身。” 按着地址,组长和大毛来到s市最繁华的市中心,站在mynight酒吧的大门前,恍然有种被人耍了的错觉。 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一个年轻男人接待了他们,坐在豪华包间里,组长递上名片,告诉他是朋友介绍来的,有点事情要找老板。 “我就是。”欧老板将名片递过去,组长一看,好嘛,年纪轻就做老板了?小小的名片镶金镀银,看上去还真有点来头啊! 欧老板优雅地喝着酒,听完组长的讲述,眉头一拧:“古画?” “这呢。”大毛递过手机,指着里面的两张照片滔滔不绝地描述起来,欧老板点点头,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附身的女鬼,确实是古画里的人。” “大师……那该咋搞哇?什么办法都用了,女鬼不肯走啊!” “方法很简单。”欧老板笑道,“烧掉那张画就好了。” 组长无语望天,那是古董,能不能拿出来还是个问题,再说国家财产,磕了碰了足够枪毙几辈子啊。 “不过嘛。”欧老板话锋一转,神秘兮兮道,“还有另一个方法。” 组长和大毛认真地凑过去。 “此女并非恶鬼害人,她借人之身,只怕是有未了心愿,要是完成了,她自然会离开。” “大师你能收了她吗?”大毛头皮发麻,毕竟是鬼,同个小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害怕就怪了。 欧老板摇头:“古画有灵性,并非寻常之物,女鬼是画中的一部分,还是保它完整比较好。” 组长和大毛面面相窥,只能去往未了心愿去琢磨了,人家主持人有钱又漂亮,还有个体贴的男友,虽然男友出差了,总会寄好多小礼物给她,论物质,不缺,女鬼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但看样子,女鬼妹子不像是物质主义者啊? “直接问问她呗。”欧老板还催上了。 电话打过去,却是同事接起。 “小苗(主持人)她出去了。”电话那头说,“去哪?哎哟,我也不知道啊……对了,她屏幕上开着订票网站……恩恩,等等,我看哈。” 几分钟后,组长茫然地放下电话。 “小苗订了去g市的票。” “g市?”大毛脑仁疼,“我靠,她的心愿是环游世界?” 两人捂着脑袋闷声不吭,欧老板好奇地说:“古画里的公主不是在g市博物馆吗?” 一道闪电劈落,组长和大毛顿时跳了起来! 对啊!女鬼是古画里的侍女,侍奉的谁?当然是公主啊! s市和g市同属南方城市,交通便利,高铁一坐,半小时就到了,博物馆里,节目组扛着各种器械赶到现场,主持人果然站在一副古画前发呆。 不得了!万一那只鬼太过激动,控制不住把画砸了就完蛋了!组长一声爆喝,挺身一跃,主持人还没回过神,眼前一花,就被组长扑了下地…… 办公室里,金馆长望着黑压压一群人,还有跪在地上抹泪的漂亮女孩,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求大人成全。”主持人哭哭啼啼地磕了个头。 “她……她她她?” “嗯。”节目组的人齐齐点头。 金馆长绕过桌子,弯腰对着主持人看了又看,鬼上身?他可是第一次见啊!天知道她是不是装的,金馆长对秘书耳语几句,秘书走了出去,不多会,扶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爸,您帮忙看看?” 金爸爸是考古界的前辈,对文物很有研究,年事已高,但思路清晰得很,连问好几个古画的问题,主持人居然全都对答如流,还说了许多只有考古界才知道的细节,末了,金爸爸叹了声,朝金馆长点点头。 欧老板特别提醒过,事情要早点解决,毕竟人鬼殊途,时间拖得晚,被附身的人会越来越虚弱,最终气竭而亡。 组长也急啊,主持人可是节目的王牌,台里一枝花,怎么也得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馆长,请考虑考虑,毕竟画能拼完整,也是件好事嘛。”组长劝道。 “求大人成全。”主持人埋着头。 金爸爸摸着胡子,点头道:“儿啊,这事儿难得遇上,你就考虑考虑呗。” 金馆长站在窗边吸烟,清风将他的头发吹起,博物馆里的东西归国家所有,从这个馆移到那个馆很正常的不是?再说,摄像机都在拍着,那么多人在看着,怎么也不能丢了g市博物馆的脸! 金馆长心一横,大手一挥,签字盖章审核一套程序下来,古画安安全全地送往s市。 后来,金馆长仔细一琢磨,不对啊,古画一边一份,为什么非得要送去s市呢?让s市送过来也行的呀! 越想越后悔,白白让出了个宝贝,金馆长悔得肠子都断了,捶胸顿足,再次哭晕在办公室。 主持人后来晕倒,醒过来后,对鬼上身的经历完全没印象,反而发现额头上肿起个小山丘。 “好疼,什么时候磕的?”主持人拿起镜子照照。 “那只鬼可能穿不惯高跟鞋,摔了一下而已。”组长才不会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呢。 楚干将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 从博物馆回来后,狂饮几斤豆浆,醉倒在浴缸里,抬出来时剑身变得黯淡无光,蔫吧在床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枕头湿出一大片,而人形的楚干将则一直粘在沙发上,眼角带泪,醉成一坨泥。 霍明海下班,第一句话就是:“喂,你有包裹。” 伤心的楚干将埋着脸,假装没听见。 当时,楚干将跟着副馆长去到办公室,副馆长虽然面无表情,但显然在生气,推门的手都是抖着的。 楚干将搞不懂哥哥是什么意思,跟着他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 话音未落,后背一疼,楚干将被哥哥扔在了墙上。 “盒子放下,出去。” 霍明海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放下盒子后如获大赦地逃了出去,躲在窗边,扒拉着窗沿往里看。 “哥?” 眼前黑光一闪,一把青黑的剑卡在了脖子上,楚干将明白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心中顿时大骇,连忙祭剑格挡,两把古剑交错迸射出片片火光,副馆长手一甩,剑身突然暴涨,宛如一道长鞭,夹杂着千钧之力朝楚干将抽去,哥哥莫邪是鞭剑,攻势可近可远,但楚干将岂是好欺负的角色?面对哥哥凌厉的攻击,楚干将不慌不忙,抬剑一扫,沉闷的破空声中,锵锵声不绝于耳,霍明海看得眼都花了,回过神来,副馆长的鞭剑缠绕在楚干将的剑上,力道不相上下,谁也绞不断谁,一时间大家都动弹不得。 “小子,你还有脸挡我的剑?” “难道我要站着给你打?” “你知不知道你闹出的事情多大,全国上下都在找你呢!” “哥,我没有逃,我只是寄给你。” “寄?” “嗯,但值班大爷说没有你的名字!”楚干将解释了一遍,叫哥哥不信自己去看木盒子上的底单。 副馆长将信将疑,鞭剑一甩,把木头盒子缠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感一口血沤在喉间。 “墨……邪……?” 楚干将嗯了一声。 副馆长哆哆嗦嗦地点燃烟,叼进嘴里狠狠吸了几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问他:“你姓什么?” “楚。” “那你哥呢?” “墨。” 姓墨的你哥:“……” 楚干将被哥哥凶狠一瞪,这才回过神,一拍脑袋,对哦,自己姓楚,哥哥也当然姓楚啊! 楚哥哥翻出身上的工作证,一掌拍到弟弟脑门上,楚干将拿下来一看,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楚莫邪三个大字。 楚干将语气轻松:“呵呵,少写了一个字。” 楚莫邪:“……” 楚干将:“……还写错了一个字。” 楚莫邪气极反笑,提着弟弟的领子将他压在墙上:“自己的写对了,你哥哥的就写错了喔?” 楚干将挺值腰板,在展柜里,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铭牌,能写错就怪了! “你滚吧。” “哥……别生气啦……” 抓上哥哥的手被无情甩开,楚干将愣在那里。 “你签过契约。” “哥,只要你在单子上印个指印就好了!” 楚莫邪把木头盒子塞进弟弟怀里,冷冷道:“不签!”打开门,“走好,不送!” 楚干将愣了愣,见哥哥态度坚决,楚干将的脾气也上来了,强忍着泪花,抱着盒子闷声不响地跨出了办公室。 霍明海哪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木木地趴在窗边都忘记了躲藏,被回头的楚莫邪看到,视线对上,霍明海打了个寒颤。 “我弟弟就麻烦你了。”楚莫邪说。 霍明海回想起楚莫邪看向弟弟的眼神,满溢出来的分明是喜悦和不舍。 “其实,我觉得你哥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霍明海从袋子里掏出豆浆叫他起来喝。 楚干将伤心地吸吸鼻子:“他都不要我了,还有什么原因?” “他只是不让你过去住而已!”杜佳骏拿起豆浆一饮而尽,“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全国都在找的国宝,你哥哥身为副馆长,哪里敢收留你啊!” 楚干将揉揉眼,坐了起来,被他一提点,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霍明海递上一个包裹:“你的。” “谁寄的?”当看到寄件人楚莫邪的时候,楚干将惊呆了,飞快地拆了包裹,里面是一袋云片糕和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最新款的触屏手机。 联系人只有楚莫邪一个,夜里,楚干将躺在沙发上偷偷研究说明书,胡乱摁着,无意中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那边像是等了很久,电话一来,很快接起,楚莫邪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 “云片糕好吃吗?” “哥……” 卧室里,霍明海贴着墙,偷听大厅里的窃窃私语。 杜佳骏戳戳他:“快睡啦。” “嗯。”霍明海躺下,两人背对背,上铺被一把剑霸占了,沙发被那把剑的人形霸占了,无床可睡的霍明海最后被杜佳骏收留了。 手机忽然一亮,霍明海点开。 杜佳骏:云片糕不错吧? 霍明海:嗯,挺香的。 杜佳骏:那可是好东西哦,市面买不到的呢。 霍明海:哦?⊙_⊙ 杜佳骏:哼哼,想知道为什么吗? 霍明海:⊙﹏⊙b还是算了…… 夜深人静,地处偏僻的博物馆却亮着灯,蝴蝶翩翩起舞,展厅里人来人往,穿着玉衣的男人静静坐在窗台上,端着永远盛满酒的酒盏,一脸享受地晒着月光(谜)。 楚莫邪拿着手机,一边跟弟弟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散步,走廊里,五个侍女簇拥着一个雍拥华贵的女人走过,端着云片糕的侍女偷偷挤挤眼,楚莫邪朝她挑起大拇指。 公主出巡图总算完整了,长长的一大条横在展柜里,电视台来采访过几次,还做了专题报道,金馆长千方百计想把古画骗回去,有灵性的画怎么也说是个宝贝,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人家呢?云馆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不松口,“走向科学”节目因为主持人的灵异经历彻底火了一把,游客们来到s市,肯定得去博物馆走走,为的是去看一眼那传说中走出小侍女的灵异古画,再说,能无限出产云片糕的古画,怎么说也是个宝贝,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人家呢? “哇,这不是云片糕吗?”组长掂起一片洁白的糕点,清香扑鼻,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桂花味。 “好好吃哦,谁寄的?”大毛凑过去看快递单。 “唔,婉儿?不认识啊。”主持人纳闷,寄件人她不认识,但收件人分明写着她的名字,地址办公室丝毫不差,就像婉儿亲自来过一样。 第十二章 第七街道(上) 第十二章第七街道(上) 古语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玉佩在历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古人爱玉,源于玉的品格,而现代人爱玉,则是意在求个保佑,图个平安健康。 霍明海移动鼠标,点开一张图,对比着玉色,他几乎可以肯定手上的玉佩是用料中最名贵的羊脂白玉。 可惜,这块雕刻成观音的贵重玉佩裂开了两半。 杜佳骏叼着葡萄点评:“坏了,好可惜,才带了一个晚上。” “被你压坏了,该怎么赔偿?”霍明海调侃。 包裹昨天才到,带着睡了一觉后,玉佩就成这样了。 杜佳骏很有诚意地将葡萄塞进霍明海嘴里,笑道:“满意了不?” 玉佩最终被霍明海收进了抽屉里,当天晚上,霍明海做了个梦,梦见母亲问他玉佩收到没有,霍明海说收到了,还打开包裹给母亲看,里面的玉佩完整通透,当他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还掂着颗葡萄,霍明海转头看去,那人的样子像隔了层纱模模糊糊,但能见到他身上的战甲,霍明海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哪部古装剧冒出来的?那人喃喃地在说着什么,霍明海一点儿也听不清,葡萄一直戳在霍明海面前,似乎霍明海不收下他就耗着不收手,不就是颗葡萄,有什么大不了的嘛,霍明海这样想着,伸手去拿,当手指碰到葡萄的刹那,胸前传来一声脆响,低头一看,那块观音玉佩碎成了两半…… “霍霍,快来呀!”黑暗里,响起孩童的声音,一只小手牵上他,“发什么呆呢?” 霍明海迷迷糊糊地跟着小伙伴们下了阶梯,去到一个石室。 他们停在壁画前,叽叽喳喳地讨论开,壁画里画着大树和好些人,似乎是祭祀的场面,霍明海愣愣看了会,往石室深处走。 “喂!跟大队,别乱走啊!”小胖子伸手拽上他。 手机突然响起,惊得霍明海浑身一颤,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闹铃,被子蠕动,伸出一只手摸上杜佳骏的脸,杜佳骏被他戳疼了,捞高被子盖上脑袋,霍明海睡眼朦胧地继续摸索,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出手机,按停,又缩进了被窝,大热天的,公寓里空调呼呼地吹,舒服得很。霍明海有个习惯,为了多享受几分钟睡眠时间,闹铃设置成“再睡一会”的懒人模式,按停后隔那么几分钟还会响一次,按停,几分钟后又响,这可把杜佳骏给折腾惨了,趁着霍明海睡回笼觉,偷偷将铃声彻底关掉,霍明海睡得正香,被杜佳骏弄醒的时候,还稀里糊涂地等着闹铃。 “懒鬼,再睡,要迟到了。”杜佳骏见他赖着不起来,轻轻搔搔他的耳朵,霍明海眼都没睁,直接抓上杜佳骏的手压在了脑袋下。 杜佳骏手上用力,托起他的脑袋晃了晃。 霍明海晕乎乎地睁开眼。 杜佳骏:“你今天不是有批货要送吗?” 昨日下班,苏木找上霍明海,告诉他有批重要的包裹要送,叫他明天早点来。 霍明海赶到公司的时候,苏木还在忙碌,霍明海走到他身边围观了一会,好奇道:“就是这些吗?” 整理包裹的苏木抬起头,笑道:“全在这呢。” 这么一批货物居然让苏木亲自整理,看来公司非常重视啊,难不成又是哪个vip客户?霍明海凑过去一看,哑然失笑,寄件人来自不同省份,全是开淘宝店的,而收件地址,却集中在金沙大道附近。 才出公司,手机响了,网购就是有个那么蛋疼的地方,快递信息栏利会显示派件员的名字和电话,这不,他才刚上班没多久,对方就来电话问包裹到了没有呢。 霍明海客客气气地解释在路上叫她等等,挂了电话才想起忘记问她叫什么名,现在名字也不知道,怎么查? “先送这些吧。”半透明的楚干将拍拍屁股下的东西,今天要派送的包裹中,除了那堆箱子,还有几份散件。 霍明海哼哼两声:“你怎么知道是谁?没准是那些金沙大道的人呢!” 话音刚落,电话响了,又是那个女生。 “啊,抱歉,刚刚忘说了,我们公司从a栋搬到了b栋,门牌不变哦。” 霍明海这回留了个心眼,问她叫什么名,然后一核对单子,正好是楚干将屁股下的那包东西。 “靠,你可以去买彩票了!” “彩票怎么卖?” “两块钱一注。” “彩票太贵了,不如买杯豆浆吧?” “嗯?”霍明海一阵恍惚,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儿有家现磨豆浆店,霍明海渴了,心想有杯豆浆也不错,于是答应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楚干将。 楚干将装模作样地翻翻兜,摊手,剑灵很穷,兜里从来没有钱…… “呼,大热天,喝杯冰冻豆浆最爽了!” “哼!” 楚干将:“呐,还有一杯。” 霍明海翻白眼:“我已经满肚子豆浆了!” 楚干将:“文化人满肚子墨水,一张嘴全是墨水味,咱们满肚子豆浆,还有宰相在里面撑船。” 霍明海:“晃一晃,哐当哐当。” 楚干将:“半桶水的家伙才哐当,我是满的,才不会响呢。” 半桶水的家伙:“……” 骗得n杯豆浆的楚干将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散件很快派送完,来到金沙大道,霍明海遇上了大问题。 “嗯?金沙大道第七街道?”老大爷搔搔脑门,朝前一指,“不清楚哎,你问问那边的店家吧。” “金沙大道第七街道?这个嘛……”老板歪头,“还真没听说过啊,小哥你记错了吧?金沙大道明明只有六条街道嘛!” 霍明海骑上车子,从第一街道开到第六街道,再过去,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高架天桥,以天桥为界限,那边是另一段路,名叫海棠新街。 四处问路,不知不觉快中午一点了,霍明海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先去餐馆吃顿饭,入目所及全是是一栋栋办公楼,正寻找餐馆时,耳边响起嫩嫩的声音。 “哥哥,要买份报纸吗?” 小男孩拿着一份报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报纸是南方都市报,两块钱一份,人家小孩子才多大点啊,大热天卖报纸不容易,霍明海虽然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但还是意思意思买了份,看着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离开,霍明海心里腾升起莫名的成就感,却不料小男孩从报刊亭拿了一份报纸,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哥哥,娱乐快报要吗?一块钱一份哦。” 霍明海默默别过脸。 小男孩绕过去跑到他面前,举着报纸,眸子里亮晶晶的…… “哎哟,这车祸真是严重啊!”楚干将对一篇报道发出一声感叹,翻过报纸,津津有味地看起小广告,在古代剑灵看来,现代社会的东西真是稀奇古怪,瞧瞧这个叫杜蕾斯的气球,超薄,还各种口味任选呢! 坐在对面的霍明海叼着大白菜抬起头,车祸新闻正好朝着他的方向。 运送五粮液的货车翻下高架桥,司机当场死亡,所幸车祸没有伤到行人,图片是碎了一地的酒瓶,旁边还配了个司机的肖像照,霍明海正想细看,身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人,餐厅生意火爆,拼桌的事常有,楚干将实体化占了个位置,不点菜,光看报纸,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而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硬是把饭菜堆到霍明海旁边,还从他盘子里夹出根大白菜,大白菜甜甜挺好吃,不长眼的家伙几口吃光,作为补偿,他舀了勺红烧豆腐放进霍明海碗里。 “哟,巧哦。”楚干将打招呼。 “嗯,巧。”杜佳骏把红烧豆腐换到霍明海面前,笑道,“豆腐全给你啦,不生气哦。” “谁生气了?” “看你脸红的。” “……”霍明海抖着手放下筷子,碗里是吃了一半的红烧豆腐,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红烧豆腐上居然铺着一层厚厚的劲辣辣椒粉? 吃得太辣,霍明海喝掉两壶茶,硬撑着吃完饭,筷子一放,跑去放水了。 两个服务生走洗手间。 “今天的酒味又来了哎。” “是啊,好香啊,真不知是哪家在卖酒。” 两人去到隔间,悉悉索索的布料声后,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他们在讨论不知哪飘来的酒香,明明这附近没有酒铺,但不知为什么,这几天街上总是似有若无地飘着那么一阵诱人的味道,霍明海平时不沾酒,对他们的话题也不怎么关心,洗完手就出去了,餐桌那只剩楚干将在研究报纸,见他回来,将报纸迭好,招呼他离开。 “结账。”霍明海招呼服务生。 服务生笑笑:“先生,你的朋友已经付钱了。” 霍明海看向楚干将。 楚干将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那是杜佳骏结账后找回的零钱,终于有零花钱的剑灵毫不吝啬,一出手就花了个精光,看着满满一袋子的豆浆,霍明海觉得脑仁有点疼,他走向报刊亭,决定先解决另一件更头疼的事情。 “金沙大道第七街道?唔,这条街啊……”老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明海。 “没有吗?”霍明海心一沉,问过好些街坊,要么不知道,要么说没有,报刊亭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 老人见霍明海紧张兮兮的样子,咧嘴一笑:“小伙子,别紧张,俺在这住了十几年,哪条街不知道?有这条街,你问对人啰,不过嘛,这条街不太好找哎!” 记下路线,道了谢,霍明海骑上车子路过一家花店,没想到又遇上卖报纸的小男孩,小男孩垂头丧气地坐在花店旁,见霍明海路过,眸子马上亮了起来。 “大哥哥!” “……”霍明海远目。 小男孩望着飘然而过的车子,扁着嘴,像是要哭出来。 霍明海仰天长叹,停下车子,他这个人就是硬不下心肠,瞧瞧,小男孩又举着报纸,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他。 “娱乐快报……” “一块钱一份。”霍明海拿出娱乐快报朝小男孩晃晃。 “再买一份嘛。”小男孩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扯扯霍明海的衣角,糯糯地嚷道,“大哥哥,我还差一块钱……” “差一块钱?”霍明海迷糊。 “嗯,花要四块钱一支,还差一块钱呐。” “买花?”霍明海觉得好笑,“送女朋友么?” “不是啦,今天外公生日……” 霍明海想起了报刊亭里的老人,这个小男孩当时去拿报纸,不正是那个报刊亭嘛,难不成是老人的孙子?霍明海给了他一枚硬币,收下了第二份娱乐快报,看着小男孩开开心心地进了花店,霍明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多乖的小男孩。”楚干将支着下巴,“就像小时候的我。” 霍明海开始脑补一把剑从短变长,从细变粗…… 楚干将:“靠,你在想什么呢?某东西从短变长,从细变粗是不是?” 说完,楚干将突然想到了某种东西,同是男人的霍明海也想到了。 霍明海点头:“被你一说,还真有点像。” 楚干将:“……你够了。” 微风带来阵阵酒香,随着车子前进,酒香越来越浓,霍明海光是闻着都快要醉了,但一路上没见到酒铺,不知是哪家店在卖,按着老人给的路线,穿过一条街,拐进巷子左转,绕过一面围墙,耳边传来热热闹闹的吵杂声,像是集市般,街道两边摆满各种私人摊档,有卖糕点有卖茶叶,店主们招呼吆喝,与客人讨价还价,再看路牌,印着“金沙大道第七街道”几个大字。 霍明海没想到金沙大道里居然有那么一处繁华的市场,酒香越来越浓,一处摊位前围满了人,老板从大缸子里舀出酒灌进小泥缸里,一个个小泥缸封着泥盖摆在地上,红纸上写着“自家酿造,百年老酒”,标价不多不少,正好一千。 老板娘正在给围观的群众派发试饮,顺手递给霍明海一个小杯,霍明海渴了,一口气喝下,不知是什么酒,入口火辣,流入喉间却是清凉甘醇,回味过来,还有一丝淡淡的甜香。 “好酒!”霍明海忍不住赞道。 “嘿,这是桂花酒哦!在地里埋了好几百年呢!”老板娘趁机推销,“要来一缸吗?” “来一缸!”旁边有人叫。 “两缸!” “十缸!” 爽快得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霍明海默默骑车离开,他只是个打工仔,一千块钱的酒对于他来说实在有点贵了。 今天的包裹都是寄给这条街的摊主的,拿到包裹的摊主将货物摆在摊位上出售,标价一个比一个贵,但买的人却很多,货物几乎一摆出,不管是饰品还是零食,都很快被一扫而空。霍明海一路派送,来到一家包子铺,包子铺的店主是一个老大爷,白须百眉,虽然年迈却神采奕奕,包裹是货到付款,里面是一袋子豆沙,老大爷沾了豆沙尝了口才付钱签收,他给的是五张百元大钞,而货物是四百零一块钱。 “大爷……没零钞么?”霍明海翻遍身上的兜,只掏出可怜兮兮的一些零钱和硬币。 老大爷掏出钞票码成扇形,清一色全是百元大钞。 霍明海想着,一块钱也就算了,于是还了一张钞票回去,正要走,老大爷喊住他,用纸袋给他装了个热腾腾的包子。 “就当是买了个包子吧。”老大爷笑。 包子白白胖胖,捏成个桃子的形状,满满的豆沙馅,霍明海觉得味道不错,送完最后一份包裹,想着多买几个给杜佳骏尝尝,结果找回去,老大爷已经收摊了。 “卖完啰。”老大爷摊手。 “那么快?” “一共才蒸了两笼子哎。” 蒸笼只有两个,都空了,老大爷整理好摊位,拄着拐杖,驮着蒸笼和豆沙离开了。 霍明海汗呀,这老人家做生意可真够洒脱啊。 前方停着一辆货车,一箱箱五粮液从车子上搬下,老板拆开箱子,把酒摆在摊位上出售,标价五六千,买的人特别多。 推着车子的霍明海忽然停下了脚步,往那个方向看去。 司机擦着汗,正在跟老板娘核对货物单据。 络腮胡子,额头上有个小疤痕。 霍明海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嗨,小兄弟,来看个相么?” 旁边的算命摊,一个围着黑色纱巾的老阿婆正朝他阴森森地笑,见霍明海没有看相的意思,老阿婆又说:“小兄弟,你的命太轻,身边有鬼,容易出意外哦。” 霍明海下意识地看向楚干将,楚干将无奈了,人家堂堂剑灵,什么时候沦为鬼了? 老阿婆掂起一个玉佩,黑红色的玉石雕刻成锁头的形状,霍明海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老阿婆解释道:“这是昆仑血玉,常年埋在雪山底,又称血寒玉,有护身功效,雕刻成锁头,寓意锁命,要来一个吗?给你打个九折哦。” 原来是推销的!霍明海扭头就走,老阿婆的声音又不甘寂寞地响起。 “小兄弟,不信你看看掌心,有生命线么?” 霍明海心里一惊,握着车把的手偷偷紧了紧。 正常的掌心应该有三条主线,形成个“小”字,而老阿婆不知是瞎猜的还是真有本事,居然给她说中了,霍明海的掌心上少了一条线,准确说,他是有生命线的,但生命线太短,才冒出个头,就像断了似的,再也没有了。 小时候他不懂,掌纹的事情被小朋友发现,一对比,霍明海才知道自己少了一条,问母亲,母亲说这是正常现象,有些人的掌纹还开岔的,多一根少一根当然不奇怪,她一直要求儿子佩戴各种东西,有佛珠,有黑曜石,有符纸,无一例外全是辟邪保平安。 霍明海一直相信着,但随着成长,他总觉得母亲好像有什么瞒着自己。 老阿婆眯着眼,咧开嘴笑着,嘶哑的声音像是带刺的藤蔓,一字一句扎进霍明海心里。 “小兄弟,是命逃不过呀。” 第十三章 第七街道(下) 第十三章第七街道(下) 被说穿秘密的霍明海心慌意乱,老阿婆见他有点动摇了,趁热打铁道:“小兄弟,你这命要保住可难咧,昆仑血玉并非凡物,带着还能挡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几块,我看咱也有缘分,这块玉给你打个九折哟。” 瞧瞧,最后一句话暴露了目的了吧? 说到底,老阿婆是个做生意的,霍明海虽然有那么一丝慌乱,但冷静下来一想,老阿婆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呢? 霍明海摇摇头,推车离开。 集市里人来人往,霍明海偷偷摊开手,看着少了一段纹的掌心,要说完全无视老阿婆的话那是不可能的,霍明海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开始发生了,可他却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正在神游天际,身边的人喊了第二声,霍明海才回过神。 “请问……可以帮个忙吗?” 小小的婴儿包裹在襁褓里,胖胖的妇女一手护着婴儿,一手拎着一大袋东西。 “不知不觉买得太多,有点提不动。”女人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快递小哥看起来挺好说话,更重要的是,他车子上的大筐已经空了。 “我就住前面那栋搂。”妇女抬抬下巴示意前方不远处的住宅,苦笑道,“这袋子实在太重了,能帮个忙吗?” 霍明海想着反正包裹派送完,帮一下也无所谓啦,于是帮她把大袋子放进大筐里,妇女道了谢,在前方带路,霍明海推着车跟在后面,而楚干将呢? 霍明海回头看了眼,实体化的楚干将悠闲得跟逛街似的,时不时跑去摊子前围观一下,但不管霍明海走多远,他总能稳稳地跟在车子后,见霍明海看过来,楚干将挑挑眉:“干嘛,怕我走丢吗?” 霍明海没说话,依旧愣愣地看着他,楚干将摸摸脸,正琢磨自己真的那么帅吗?但他很快发现,霍明海的视线,并不是聚焦在自己身上。 后面? 楚干将回头看去,街道里热热闹闹,哪有什么异常? “走吧。”霍明海跟没事似的,推着车继续走,刚刚霍明海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楚干将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你看到了什么?” 霍明海一脸茫然:“我好像见到我妈。” “哈?” “但……这不可能啊……”霍明海又回头看去,卖蜂蜜绿茶糕的摊档前聚集了新一批的顾客,哪有什么母亲的身影? 也许看错了,霍明海想,母亲要是来s市,肯定会打电话告知,再说,这条街特别隐蔽,连老街坊都未必知道,对s市不熟悉的母亲哪可能千里迢迢跑来这种地方呢? 路过一个中药摊位,有个老头喊住他。 “哎,小伙,你是快递公司的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老头用蒲扇指指身后的一堆药罐:“能寄东西么?” 霍明海告诉他,自己是派件的,要寄东西得联系收件的同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告诉老头要寄东西打上面的电话就好。 杜佳骏在出门前,很有先见之明地塞给霍明海一盒子名片。 “想我,就多看几眼。”某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潇洒一笑,换得霍明海一顿白眼。 睹物思人是假,拉业绩是真。 老头今年是第一次来摆摊,没想到生意火爆,订单数量激增,还考虑要不要开个网店呢,能有个长期合作的快递当然好,老头收下名片,作为答谢,送给霍明海一盒小药膏。 离开药铺后,霍明海跟随妇女拐了个弯,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仿佛与世隔绝,街道的喧嚣变得遥远,巷子的围墙很高,两边都是住宅楼,阳光照不进来,显得又湿又阴。 “就在前面,很快到了。”妇女朝他一笑,“小哥,你很面生哦,第一次来这边吗?” 霍明海说是啊,才进公司没多久呢。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一栋住宅,妇女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霍明海搬出大袋子,回头叫楚干将帮忙看车子,然而…… “咦,人呢?”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霍明海锁了车子,心里琢磨着楚干将可能还没跟上来,不过他并不担心楚干将会走丢,人家的真身正躺在公寓里,还怕找不着人? 随着吱呀一声,防盗门合上,哒一声自动锁定,楼道里有一股奇怪的焦糊味,墙面黑乎乎的像是抹了层碳。 “这儿的人迷信,平时喜欢烧纸烧香。”走在前面的妇女解释。 “哈,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是。”霍明海以前住过的出租屋里,经常有人在楼梯上烧纸烧香,熏得墙面一片漆黑。 霍明海走着走着,就像真有人在旁边烧纸烧香,火苗撩烤着空气,他感觉有东西流下额角,一摸,揩下一手汗。 “我住在七楼,真是辛苦你了啊。”妇女的声音响起,霍明海抬头一看,不知不觉落后了这么多,霍明海暗暗加快脚步,转过拐角,楼梯上的人影正好也拐了过去,隔着一截楼梯,居然还没追上她。 “好像……有点热啊?”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细细的汗凝聚成大滴大滴的珠子,沿着皮肤缓缓淌落。 “呵呵,楼里不通风。” “这样啊……”霍明海揩走下巴的一滴汗,楼梯越往上,墙面烧糊的范围越大,上到六楼时,整面墙和地面全是漆黑一片。 霍明海停下了脚步。 楼道里静得吓人。 好像……不太对? 楼道里只有霍明海的脚步声,那妇女……走路没有声音? 霍明海支着耳朵细细辨认,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啪——啪——篮球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拍着地面,从走廊里弹跳着落进楼梯间,斜斜撞到墙面反弹了一下,越弹越没劲,最终往霍明海的方向滚了滚,被阶梯拦住,静止下来。 霍明海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闷热的空气让他觉得呼吸有点不太顺,实在太热了,楼里的温度非比寻常,这种环境里还有人玩篮球? 然而,玩篮球的人一直没出现,直到霍明海拐上拐角,篮球还静静地躺在阶梯下方。 眼瞅着七楼马上要到了,霍明海加快脚步,心想送完快点离开这里,四周黑漆漆,温度又闷又烫,就好像…… 就好像…… 霍明海身子一颤。 火灾……现场? 巷子里的湿气特别重,一股股霉味刺激得楚干将直想打喷嚏,比起沉闷的巷子,他更喜欢热闹的集市。 拐了个弯,前方居然还是巷子。 “哎,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走了好久啊?” 见霍明海没搭理他,楚干将不甘寂寞地走前几步与他并肩。 霍明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 “切,装什么酷啊?”楚干将嘟哝着,往前看去,妇女臂弯里,包裹婴儿的襁褓垂落下一角。 视线里,出现了不协调的颜色。 黑色。 襁褓里侧的布料,居然是漆黑一片! 楚干将忽然想起,妇女抱着的东西一直很安静,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 真的是……婴儿吗? 他快步追上,一把撩开襁褓。 一块漆黑的东西躺在那里。 层层包裹下,被妇女严严实实护着的婴儿,居然是一块黑漆漆的炭! 不……不对…… 楚干将猛地倒退一步。 他看清楚了,那块碳上面的孔洞,正好是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位置! 这根本是碳化了的婴儿! 意识到出问题了,楚干将猛地抽出长剑朝妇女劈去,空间起了波澜,沿着劈砍的轨迹裂开了一道缝,但裂缝很快闭合消失,恢复完整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虚假空间,鬼打墙! 剑影闪过,空间再次开裂,但外面的环境又起了变化,这回并不是阴沉的小巷子,似乎是一家卖刀具的摊档,楚干将趁着裂缝还没闭合,赶紧纵身跃出,凭空冒出来的男人把周围的顾客吓得不轻,楚干将落下正好踏飞了一排菜刀,菜刀天女散花般朝群众们扎去,楚干将甩手一拨,剑光抡出个弧,众人只感到眼前一花,嗙啷一响,在圆弧尽头炸开一团光,大家定睛一看,不听话的菜刀们竟然全被稳稳拍在了摊档上,一把都没少! 啪!啪! 不知是谁带头,终于回过神的群众噼里啪啦地响起掌声,直赞店家宣传的手段高,连江湖卖艺的都请过来了,狂奔出去的楚干将还不知道,他无意中露的这一手,给店家带来了多丰厚的收入…… 霍明海狠狠往大腿上掐了一把,告诉自己冷静点,不要慌。 楼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七楼是绝对不能上去了,霍明海偷偷后退一步,就在这时,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啪——啪——啪—— 篮球一下一下拍地,越来越近,有人拍着篮球正在走上楼梯,但是…… 霍明海探出脑袋看过去。 篮球孤零零地出现在楼梯的拐角,转了个方向,像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拍打,一下一下地往楼上弹! 霍明海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几乎下意识地逃跑,刚踏上七楼平台,突然被东西一绊,霍明海摔倒在地,还没回过神,只觉得腿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身子不受控制地滑向一处打开的房门。 不行……不能进去!!! 速度太快,霍明海只来得及伸手勾着门框,一条腿伸在半空,看不见的东西正拽着他的腿奋力往屋子里拖,霍明海憋足劲,手上用力,两股力量僵持不下,门呼啦一下闭合,再打开时,扳着门框的手指都被压出了血印子,霍明海咬紧了牙,手很疼,但他知道不能松手,松手就再也出不去了! 温度越来越热,门框烤得发烫,血液落在地上迅速蒸发冒起了烟,篮球拍地的声音渐渐清晰,流进了汗水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着,霍明海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篮球弹跳着出现在门外! 心里忽然腾起一种疯狂的想法,霍明海在篮球砸向手指的瞬间,突然腾出一只手往篮球上狠狠一拨,篮球打着旋儿砸向后方,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砸中了某种东西,钳制腿上的力量松开了,霍明海脱力趴在了地上,马上被烫得跳了起来,大门飞快闭合,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正要逃出去的霍明海直直撞在了门板上。 “咿吖……咿吖……” 焦黑的空间里,响起了婴儿的哭喊声。 眼前突然光芒大盛,霍明海被晃得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前是不知何时燃起的滔天烈焰,一个胖胖的妇女正一手护着婴儿,一手奋力扳着窗户。 “宝宝不怕哦,妈妈一定带你出去。” 到处都是火,就连窗外也是火星飘动浓烟滚滚,这栋楼不知是装修还是怎么的,透过玻璃,能看到外墙上的脚手架和塑料过滤网,整栋楼成了巨大的助燃材料,火焰蔓延得非常快,厨房的管道煤气爆炸,墙面坍塌,大量火焰混合着碎渣喷涌而出,妇女瞬间被爆破流吞噬,霍明海紧紧贴着门,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但是…… 窗边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妇女已经爬了起来! “我靠啊——!!”霍明海拼命扭动滚烫的门把手,他知道不出去不行了,那焦黑的女人抱着一块黑乎乎的碳,正往他的方向走过来了! “闪开!” 门外响起一声爆喝,大救星楚干将的声音让霍明海精神一振,飞快往旁边一躲,结果门安然无恙,反而霍明海靠着的墙轰然倒塌。 “哎哟!不是叫你闪开嘛!”楚干将从瓦砾中挖出奄奄一息的霍明海,拎在手上立马往外逃,楼道里全是火,烈焰滚滚,楚干将倒是无所谓,但霍明海被熏得晕乎乎,呛得快要窒息了,于是楚干将当机立断,砍碎一面墙后直接跳了出去。 清凉的风迎面吹来,霍明海睁开眼,差点吓得胆汁都吐了出来,这是七楼啊大哥,跳楼也不是这样玩的啊! 结果……平安落地。 楚干将:“爽不爽?比蹦极要刺激吧?” 霍明海:“……” 车子停在防盗门外,隔着一道门,这边的空气阴冷潮湿,而楼里面,却是一片炼狱火海! “走!快快快!” 在楚干将的催促下,霍明海手软脚软地发动车子,开足马力使进小巷子里。 “你知不知道差点成了替死鬼啊!”楚干将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要是实打实地干一场,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可偏偏那些家伙喜欢玩阴的,时不时来一次鬼打墙,鬼打墙是多么低级的幻术啊,新鬼旧鬼都会用,这种幻术模拟得太过真实,楚干将又不是天师,没受过专业培训,要他去分辨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楚干将朝小楼看去,火焰已经全部消失,墙面焦黑,门窗扭曲,整栋楼成了一副黑漆漆的框架。 这才是那栋楼的真面目。 不……不是…… 大火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而现在,这栋楼根本不存在了。 存在的,只是一些徘徊的灵魂。 “替……替死鬼?”霍明海死里逃生,脑子里糊成一团。 “错过投胎的机会的,想要再入轮回,就需要一个人来替它们死去,一命换一命,换得那个人的投胎机会,而你,是被那女人选上的冤大头!” 冤大头满身汗,真是好险啊,差点成了那女人的替死鬼了! 正说着,楚干将感觉有道视线正盯着他,回头一看,在巷子深处,有个抱着婴儿的漆黑人形站在那里。 “不过……我觉得……她抓你过去,并不是想让你代替她……” 霍明海一阵眩晕:“那……代替谁?” “她孩子。” 冲出小巷,沐浴在阳光中的霍明海觉得真是活过来了。 手指钻心地疼,被门夹伤的手指正一丝丝地冒着血。 “那老头不是送了你一盒子药吗?上上呗?” 霍明海摸出药盒,忽然想起什么,左翻翻右翻翻,只掏出几枚硬币。 “啊!杜佳骏的那盒名片不见了!” “是漏在了那栋楼里了吧?不就是盒名片嘛。”楚干将厚脸皮地将硬币收进兜。 “又买豆浆哦?” “那当然。” 霍明海记得集市深处有一个卖豆浆的摊位,特地找过去,车子停在豆浆铺前,霍明海示意他要买快买,而楚干将居然乖乖地没有动。 “你的钱,在这儿用不到。”楚干将指向标价牌,霍明海仔细一看,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 一杯豆浆一百大洋?开玩笑呢! “这里的东西好贵啊。” “鬼市嘛。” 霍明海茫然:“……啥?” 楚干将:“这里用的是……咳,算了,我怕你这把年纪听了受不了。” 霍明海:“笑话!哥才二十好几!” 楚干将:“要算起来,这里的东西是最便宜的了,你想想啊,有种钞票成百上千,七八位数很常见,更有一串零从这边排到那边……对了,你不是有货到付款的嘛,不信你看看收到的是什么钱?” 霍明海语气坚定:“用的是咱们用的钱!” 楚干将:“那是障眼法,只对你有效,我给你破一下,你看看?” 霍明海将信将疑地掏出那迭钱一看,脸青青地捂着小心肝:“我好像有点受不了了……” 再也不愿久留,逃似的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绕过围墙,出了巷子,在第六街道的路牌边上发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难道他也来了? “嗨,明海!” 霍明海转过头,正好看到杜佳骏走出巷子。 杜佳骏放下大包小包,揉揉肩,朝霍明海勾勾手。 “干嘛?”霍明海明知故问。 “哼唧。”指指地上的一堆包裹。 “哼唧,哥的手指受伤了!”霍明海故意展示手指给他看。 “有吗?伤哪了?” “这……咦?”烟熏得手黑漆漆的,涂过药的位置洗出了干净的皮肤,本是伤口的地方居然愈合了,只留下淡淡的疤。 “哎?奇怪了?”手指动了动,一点也不疼,就好像被门夹出的伤口只是一场梦。 “所以嘛……”杜佳骏将包裹塞进霍明海怀里,然后再放一个,又放一个,迭高高,霍明海被压得手一沉。 “唔,好重……” “小心哦,里面是药罐子呢。” 药罐子? “一个开药铺……拿蒲扇的老头?” “对啊。”杜佳骏也给楚干将迭高高。 蒲扇老头的生意火爆,这批包裹里有一半是他的货物。 “华佗的药,可是供不应求呢。”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霍明海还在努力思索,就见杜佳骏扛起一大袋东西,袋子装了很多小包裹,看起来很有分量,实际上轻飘飘,一点也不费劲。 大汗淋漓的霍明海有意见了:“靠,你那堆那么轻啊?” 杜佳骏:“轻是轻,我怕你不敢拿。” 霍明海腰一挺:“有什么不敢拿的?” 杜佳骏:“里面是碳。” 霍明海噎了一下:“……哪里收的?” 杜佳骏抿嘴一笑:“想知道吗?” 霍明海:“……还是算了,我怕我这把年纪受不了。” 包裹放进车里,门一关,油门一踩,杜佳骏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绝尘而去。 而霍明海呢,累得出了一身汗,一轮惊吓后还要苦逼地做了趟搬运工,只想着快点回宿舍洗洗身子睡个好觉,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几个人正蹲在一棵树下烧纸,火盆里飞出的纸灰随风轻扬。 本应该在树边的报刊亭,居然不见了! 霍明海觉得奇怪,你说要搬迁吧,报刊亭个头也不小,哪可能搬得那么快呢?他停下车子,问餐馆外面围观的服务生。 服务生奇怪地看着他,反问:“报刊亭?” “对啊。” “这里没有报刊亭呀。”服务生见霍明海一脸震惊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道,“有是有,不过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我也是听同事们说的,这儿出过车祸,泥头车撞向路边,把报刊亭给压塌了,司机没事,但报刊亭里死了两个人,事情不吉利,于是这儿就不建报刊亭了。” 霍明海头皮发麻:“一个老人,一个小男孩?” 服务生点头。 “那……今天是车祸纪念日?” 服务生摇头:“可能是谁的生日吧?” 家属们带来了一堆金银财宝,冥钞大把大把地烧,透过缭绕的烟火,霍明海看到一支包装精致的小花静静地躺在树下…… 第十四章 朱先生(上) 第十四章朱先生(上) “明海,妈妈给你买了个好东西,过几天给你带过去。”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传来。 她对这唯一的血脉格外珍惜,有什么好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全留给儿子,恨不得把儿子捧在手心里护着。 “妈,买了什么东西啊?”霍明海听她要过来,心里非常高兴,现在有了点积蓄,正想着带她去吃餐好的呢。 “你看。”母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霍明海转过头,本来空无一人的沙发上,母亲坐在那里,她从兜里摸出一个玉佩,黑红色的玉石雕刻成锁头的形状,霍明海认出,这是鬼市里一个老阿婆卖的绝版昆仑血玉。 母亲解释说:“昆仑血玉并非凡物,带着还能挡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几块呢。” 与老阿婆说的一模一样。 霍明海听话地将血玉挂在了脖子上,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妈,这很重要吗?”霍明海把玩着血玉。 “怎么不重要了?我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啦!”她牵过霍明海的手拍了拍,然后翻过他的手,掌心里,少了一段纹路。 生命线太短,短得几乎可以当成没有。 不过…… “好像……长了点?”她将儿子的手掌举到眼前,努力地辨认着。 这手掌她牵了无数次,看了无数次,缺少的生命线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刺。 霍明海也看着手掌,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延长了那么一丁点? “妈……为什么我会少了一条纹呢?” 她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有些人还多了一条纹呢,天生的。” 霍明海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正纠结该怎么套话,四周忽然起雾了,有阵风夹杂了沙尘吹来,霍明海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站在了一处壁画前,母亲已经不见了。 铃铃铃…… 铃声突然响起,霍明海糊里糊涂地抓起杜佳骏的手贴到耳边,喂了一声。 杜佳骏轻轻捏了他一把。 霍明海睁开眼,触电般收回爪子,从枕头下翻出手机,按停,脸红红地又缩进被子里。 “来呀,喜欢就再摸摸?”某逗比逗他。 霍明海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瞪了他一眼:“摸你还不如摸我自己!” 某逗比发现新大陆:“你的睫毛好长,是假的吗?” “不信你摸摸?” “能拽一根吗?” “……”霍明海觉得跟某逗比说话的自己都快成逗比了,翻过身继续睡,不知过了多久,某逗比推推他。 “干嘛?” “起床了。” “闹钟还没响呢!” 手机上大大的数字亮在霍明海眼前,看清上面的时间,霍明海一下子弹了起来。 “奇怪,我的闹钟没响啊?!” “我关了。” “……”瞪。 “……”轻轻碰碰那睫毛。 长吗?哪长了? 霍明海也摸了摸,感觉很普通啊? 掉了一根,落进掌心里,正好贴在生命线的位置,他吹开睫毛,盯着生命线,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还的真长了一点点? 去到公司,霍明海发现告示板上多了个新名字。 寄件人:华佗。派件人:霍明海。 “小心哦,里面是易碎品呢。”苏木叮嘱。 “这个华佗,是那个华佗吗?”见苏木茫然的样子,霍明海解释道,“就是东汉末年的那位神医啦。” “不知道哦。”苏木摊手,他对人类历史陌生得很呢。 华佗的包裹是寄给朱朗的,而朱先生住的地方,正好在苏木家的附近,霍明海去过一次,时隔多日再过去,发现这一片住宅都被推翻,围了一圈挡板,地铁工程开始了。 住宅被拆,根本没有门牌可看,霍明海沿着挡板一路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栋别墅,一看,门牌都排去四百多了。 “299栋?”路过的妇女摇摇头,“不清楚哦。” “299栋?在那个方向往左啦。”舔着波板糖的小孩朝前一指。 “299栋?你找错了,这里是399栋,299在那个方向。”老头朝霍明海来的方向一指。 “299栋?”地铁施工队的人朝身后一指,“在里面哦。” 挡板后面是一大片坑坑洼洼的地,起重车和各种器械在运作。 “朱朗先生在吗?” “朱朗?没有这个人呀?”施工队的人歪头,“你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挡板的门关上,施工队的人进去了,霍明海只好拨打单子上的电话,电话号码是座机,霍明海只能祈祷着朱朗千万要在家,响了几声,很快接通。 “朱朗先生?” “啥?”那边的人愣了愣。 “你是朱朗先生吗?” “不是哦。” “那这个电话……” “这儿是地铁施工队的办公室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喂,外面干什么呢?!怎么那么吵?!” 后面的一句显然是对身边人说的,电话在一片嘈杂声中挂断了。 霍明海捧着包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确定没有错别字后,又点开手机查地图,街道是这儿没错,可蛋疼的是地图上并没有标出具体的门牌号。 包裹单上,寄件人那栏只写了华佗两个字,连个地址和电话都没有,这下好了,两边都联系不上了。 手机响起,霍明海一看来电是手机,顿时激动起来,心想着难道是朱朗来电话了? “我的包裹还没到吗?”女孩的声音。 “在路上呢,就快了。” “上午能送到吗?我马上要出差了,你能快点吗?” 霍明海问了对方的名字,收了电话后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299栋的,只能最后送了啊。”楚干将坐在包裹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施工现场。 霍明海苦笑,华佗的包裹能不能送到还是个问题啊。 傍晚,还剩最后一份包裹,霍明海又回到了工地,四处打听,老街坊全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299栋被圈进去,都拆了,哪还有什么人住啊?” 霍明海泄气了,调转车头,楚干将忽然拍拍他。 “看。” 挡板的小门开了道缝。 霍明海把门推大了些,探头探脑地张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地铁施工现场,场地非常大,一堆堆泥,还挖了许多大坑。 楚干将鬼鬼祟祟地钻进门,躲在墙边,朝霍明海勾勾手。 霍明海那个汗呀,做贼呢这是? 楚干将指指墙,做了个听的手势。 施工队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搭建的住所,墙面不厚,霍明海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了轻轻的说话声。 “哎?大哥,好久不见了,哎哟,瞧您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给您打电话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那人嘿嘿直笑,闲扯一通,转入正题。 “大哥,我们发现了一些土货,想请您过来鉴定一下。” 过了一会,那声音急了:“哎,大哥,我是说真的呀,我怎么敢骗你哟。” 电话里似乎问了什么,那声音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打电话的人叫何六斤,没有读过什么书,平时做做苦力,辗转了几处工地后,加入了地铁施工队。 何六斤的工作很简单,从挖掘坑道里运送土渣出去而已。 意外,发生在今天上午。 挖掘小队在坑道里,挖塌了一面墙,何六斤当时很紧张,他在老家做过矿工,对地洞坍塌深有感触,不过这次,他很快回过神,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墙面坍塌的范围不大,光线照不进去,黑黝黝的,带着霉味的阴冷气流一阵阵窜出,何六斤一看,洞里居然是空的! “操,难道是墓室?” “啊啊!要快点上报!”年轻的小队员急哄哄要往外跑。 “别急。”有队员扯着他,朝洞口抬抬下巴,“要不我们先去看看?” 灯,有。电筒,有。安全帽,有。挖掘工具,当然有。 虽然比不上专业的盗墓团伙,但现在至少有现成的工具不是? 挖掘队跃跃欲试,这儿的坑道是尽头,前面还有其它挖掘小队在开工,没人会注意这个方向,反正这片地早晚要开挖,进去看一看,又有什么问题呢? 再说,要是能找到什么好东西的话……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心造不宣地钻进了墙洞中,洞里非常干燥,常年密封的环境下氧气不太足,挖掘队在洞口站了好一会,等空气对流得差不多了,才继续往里走。 石室的光线非常昏暗,用手电照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一些碎裂的泥罐子。 何六斤认识道上的人,懂得一点鉴别门道,摸了摸罐子,摇摇头:“普通的泥罐而已。” “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呢?”电筒光四处扫,石室简陋又单调,除了破罐子,就只剩下墙面的壁画,那壁画也异常简陋,像是小孩子随手刻上去的,何六斤去过敦煌,见识过莫高窟和西千佛洞的壁画后,对于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挖掘队的人也不懂这些,对着壁画瞎猜,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快来!这儿有路!” 绕过一面屏风墙,出现了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通道非常窄,深不见底,像是随时会有东西跑出来,小二哥胆子小,用电筒照照,不敢进去。 挖掘队的头儿来自大东北,性格豪爽,提着电筒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他一带头,陆续有人跟上,很快,只剩下何六斤和小二哥了。 “我……我我在这儿等你们。”小二哥缩缩脖子。 何六斤拍拍他,安慰了几句,便往通道里走去。 通道呈一个斜坡往下延伸,何六斤估算了一下,这儿起码距离地面七八十米,相当于两个地铁的交汇站,不过这片地方本来就是建地铁交汇站,两个地铁一上一下交错而过,垂直深度远比墓室要深。 “哎,这两边有花纹,是什么意思啊?” 电筒光扫过,通道两边布满了意义不明的划痕,何六斤看了一下,既不是文字又不是装饰,像是有人拿小刀子边走边刻的那样。 头儿走得飞快,何六斤还想着提醒他注意一下机关,但随着深入,何六斤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一路平安,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瞧瞧,那些电影啊小说啊,写得神乎其神,全是骗人的吧! 通道尽头是另一间石室,这石室明显大了很多,墙面上有壁画,但壁画上却被东西割出一条条划痕。 “难道有人进来过?还用刀子在墙上划拉?”头儿摸着坑坑洼洼的墙面,百思不得其解,用锤子敲了敲,没想到墙面非常薄,这一敲给敲出个洞,头儿探头一瞅,居然笑出声。 墙那边,是铺设的通风管道! “看来这墓是保不住啰。” 挖地铁是造福人民,所有东西都规划好了,才不会为了小小的墓室改道。 墓室深处还有一条通道,但他们不敢再往前走了,空气已经非常浑浊,若不是头儿误打误撞敲出个通风口,恐怕他们都得闷晕了。 “快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何六斤说着,一边偷偷将一个精致的酒盏收进怀中。 泥罐子,泥壶,泥盘子……要么缺了个口,要么裂成两半,完整的做工又非常简陋,还有几双碳化了的布料,一眼看去,都不值几个钱。 “唉,没啥好东西啊。”头儿失望地拿起一个泥罐子晃了晃,愣了一下,又晃了晃,表情由失望转为惊喜,“里面有东西呢!” “可能是密封的酒吧?” “酒?” “对啊,陪葬品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一些食物和酒。” 食物就不必考虑了,不过这酒嘛…… 摇摇,里面传来满满的水声,凑上去闻闻,泥罐子上果然有着淡淡的酒香。 “靠,好东西!”头儿最喜欢喝酒,闻到酒味,激动得眼都发光了。 “别急,先拿出去化验一下。”何六斤非常谨慎,“这墓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就算是好酒,放到现在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变化啊。” 头儿数了数,笑道:“正好,咱们一人带一个!” “一人带一个?” “对啊,喂,小二哥,别站那,过来拿酒啦!” 头儿朝着何六斤身后招呼,何六斤往后一看,通道那,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电筒光照过去,那人却消失不见了。 小二哥虽然体型高大,但胆子非常小,头儿还在那儿打趣说他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带头去探路了? 何六斤当时头皮都快炸了,他心里清楚,小二哥根本不在场,那胆小的家伙正在外面等着呢! 几个人一人捧起一罐,还有两罐在地上,头儿招呼何六斤和小二哥快过来拿。 电筒光移开后,何六斤的余光瞄到,“小二哥”的身影又出现在通道口那。 墓室里似乎有某种不祥的东西,大家都没觉察到,何六斤接过一罐子酒,偷偷往出口挪,随时准备第一个逃跑。 “咦,这是一支枪吗?” 电筒照过去,一支古旧的长枪躺在地上,红缨已经碳化,一碰就变成了灰。 “这儿住的,估计是个武将吧。” 长枪边上还散落了一些甲片,铠甲布料碳化了,只剩下甲片保存了下来。 长枪很重,队员拿着长枪,戳了戳碳化的布,就在这时,墓室深处传来一些动静。 “什么声音?” “嘘——”头儿打手势。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何六斤飞快地跑进通道,顺着来时的路返回,还没跑出几步,传来哗啦哗啦罐子破碎的声音,一行人连滚带爬地跑在何六斤身后。 “我操!这是什么东西?!快跑!快跑啊!!!”头儿大声吼着。 慌乱中,何六斤摔了一跤,泥罐子碎了,洒了一地酒香,何六斤刚挨地马上爬起来,不敢往后看,一个劲地往外跑,守在外面的小二哥听到动静不对,刚探进脑袋,就被何六斤撞上了。 “走!快走啊!里面有东西!”何六斤一把扯过小二哥就往外逃,大家大呼小叫地钻出墙洞,有几个队员吓坏了,被送进了医院,而头儿出去后也晕倒了,事情闹到办公室,为了安全起见,暂停施工,办公室的人拿材料上报去了。 何六斤说到这,声音不住地发颤,电话那头似乎叫他拍照,何六斤答应着着拍了张发过去,几分钟后,霍明海听见了何六斤失望的惊呼。 “才几千块钱?大哥……几千块也就是我一个月的工钱呀,这酒盏那么漂亮,怎么说也能卖上十万八万吧?” 静了一会,何六斤又哀求:“大哥,能再高点吗?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啊!哎哎,大哥您别生气,好好好,几千就几千……” 声音越来越低,霍明海听见啪一声,何六斤挂了电话后,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哇,挖地铁挖出个墓啊?”楚干将听得津津有味。 “真想去看看呢。”霍明海浮想联翩。 “只要地铁继续动工,这墓就没了哟。”有个声音说。 “就是,不知墓里住着哪个倒霉蛋,运气那么差。”楚干将点头。 “呵呵……倒霉蛋……呵呵……” 楚干将:“……咦?” 霍明海:“……咦?” 转头,一个穿着工作服,高高大大的老头儿正朝他们笑。 第十五章 朱先生(中) 第十五章朱先生(中) 夕阳西下,夜幕开始降临。 一辆辆载满人的公交车驶过,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 手机还剩一格电,霍明海清空记录后,望着屏幕发呆。 联系不上朱朗,朱朗也一直没有来电话催促。 看样子,包裹只能退回公司了。 “咦,报纸怎么没写?”楚干将把报纸翻来覆去地看,想找那个墓的报道。 “这事情还不一定会报道呢。” “为什么呀?” “影响不好呗,若是挖出什么皇帝的棺材还好说,但这种无名小墓……” 一辆标有电视台字样的面包车驶过。 楚干将:“哟,电视台去采访了。” 霍明海:“……” “在聊什么呢?”杜佳骏捧着餐盘坐到对面,见霍明海的那盘子菜水汪汪挺诱人,老不客气地偷走一片丝瓜,觉得味道不错,将自己的辣子鸡换了过去。 礼尚往来,霍明海老不客气地夹走最大的一块鸡肉,几口下去,眼睛红了一圈。 杜佳骏笑:“别激动,慢慢吃。” “嘶……好辣。” “辣的好,多吃点。” 楚干将正好翻到健康生活版块,指着一行字念道:“辣椒吃多了,大便后菊花会火辣辣的疼,真的吗?你是怎么解决的?” 霍明海无语望天。 杜佳骏伸出一根手指晃晃:“辣椒有散寒,开胃的作用,但在民间经常被挂在窗户和门外,你猜是为什么呢?” “晒辣椒!”楚干将脱口而出。 杜佳骏笑而不语。 霍明海举手:“辟邪。” 母亲迷信,什么辟邪方法都敢试,霍明海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多多少少看懂了一些,辣椒和艾叶经常捆在一起挂在门口和窗户外,辣椒选择非常严格,必须是红色的,绿色黄色都不行,红辣椒似火,性烈,属阳,艾叶则是有安神驱虫效用,挂上去的辣椒和艾叶从没见母亲吃过,有一次霍明海偷偷摘下来一串,被母亲发现,叱了他一顿,又做了串新的挂上去,母亲说那是安宅保平安的护符,能驱虫,又能辟邪,虫子和鬼怪见到了都绕路走,吃不得,更碰不得,而在民间有辣椒驱鬼的土方,鬼怪属阴,撞上容易使人体内阴阳失控,产生各种疾病,这时候让他们吃辣椒,以辣来中和阴气,恢复阴阳平衡。 杜佳骏美滋滋地清理完丝瓜,又把清蒸莲藕扫荡了个干净,把仅存的辣子鸡往霍明海那推了推。 霍明海望着红彤彤的一盘,内心剧烈挣扎中。 “我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呢,车见车爆胎鬼见鬼失魂,多吃点辣椒好,免得你撞着撞着,成了他们同类还不知道。” 霍明海眼一瞪:“靠,你哪只眼看见老子撞鬼了?!”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杜佳骏指指看报纸的某剑灵。 “靠,你哪只眼看见老子是鬼了?!”某剑灵有意见了。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杜佳骏才不会跟他们争辩,抬抬手,服务生走过来。 “结账。”杜佳骏帅气一笑,服务生顿时烧红了脸。 霍明海翻白眼:“回去先把衣服收了!” “啥衣服?” “阳台上的,这天看起来会下雨。” “你呢?” “我要回公司办点事。”霍明海拍拍身边的小包裹,“这玩意送不到,得退回去。” “放好包裹就回家么?” “对啊。” 杜佳骏点头:“那衣服麻烦你收一下啰。” 霍明海:“……为啥?” “我还没下班。”杜佳骏摊手,“有个急件要收呢。” “附近的?” 杜佳骏嗯了一声:“不远,299栋。” 霍明海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拽上正要离开的杜佳骏,急道:“我跟你一起!” “哦?” 霍明海扬扬包裹:“299栋的。” 挡板上的小门紧闭着,霍明海推了推,小门纹丝不动。 施工队肯定提高警惕了吧,任凭谁见到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贴在墙上,不起戒心就怪了,当时赶他们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做贼呢?”杜佳骏朝粘在小门上的霍明海勾勾手,“这边。” “前面没有门了哦。”曾经围着挡板转了好几圈的霍明海挺直腰板,就差拍胸脯大喊跟我闯。 “谁说要走门的?” ……咦? 杜佳骏带着他跑到一面墙前,左看看右看看。 “翻墙么?”霍明海望着高高的墙,觉得压力有点大。 “嘘,这。”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杜佳骏突然弯腰一捞,霍明海还没回过神,杜佳骏就已经钻过去了。 “来,跟上。” 墙下方被捞起,一只手伸出来勾了勾。 霍明海过去一摸,哑然失笑,原这面墙是临时弄的一块大木板!木板前盖了层厚厚的帆布宣传画,巧妙地掩饰了木板下方的一个破洞! 霍明海学着杜佳骏弯腰一捞,砰,撞墙。 “洞太小了是不是?真该让他们弄大点。”杜佳骏有点想笑。 有施工队的人路过,压低声音在讨论着什么,霍明海捂着额头,晕头转向地躲在杜佳骏身后。 “工地开始戒严了,明天一早有领导过来视察。”杜佳骏说着,朝楚干将使了个眼色,半透明的楚干将跑出去探路了。 “一会走的时候别出声,跟着我,明白吗?” “嗯。”霍明海点头。 “疼吗?我看看?”扳开他的手,“哦……破了皮而已。” “出血了吗?” “出了。” 霍明海苦着脸,额头火辣辣地疼,跟上了辣椒油似的。 杜佳骏看了一会,凑过去轻轻舔了一下。 经过科学验证,唾液里含有的碳酸盐、磷酸盐和蛋白质,够帮助消化,对抗细菌,还附带止血的功效,历代医学家称之为“华池神水”…… 伤口止血了,但霍明海觉得被杜佳骏的神水滋润过的额头失去了知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满脸滚烫,一路恍惚,杜佳骏拽着他又躲去了角落,等巡逻路过后,楚干将朝他们招招手,往前一蹦,率先跳进坑洞里,坑洞边上有楼梯,霍明海伸长脖子一看,里面亮堂堂,有几个山洞般的大洞,一条条巨大的管道通往深处,霍明海嗅嗅空气,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好像是酒?” “是桂花酒,好香啊!” 霍明海看着杜佳骏走下楼梯,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收件?” “299栋。” “但这里……” 杜佳骏指向一个洞口:“299栋还要往前走。” 霍明海深呼吸了一口,一步一颤地跟着往下走,台阶又高又窄,还时不时有几根奇怪的丝线飘到脸上,霍明海一把抓下来,软绵绵,像是莲藕的丝。 “299栋在地下吗?”霍明海忍不住问。 “嘘!别出声。”杜佳骏突然拽着霍明海,飞快地闪进一块大石头背后。 台阶上传来吵杂声。 “组长!组长!三思后行啊!”大毛和二毛一人一边抱着组长。 节目组的组长姓严,全名叫严实,收到爆料飞快地赶到现场,但办公室的人不让他们进,告诉他们要等候领导和专家过来才能进去。 “他妈的,那些人早上才来,难道我们要在这白等一个晚上?!”挣扎中的严实一手拿着dv,一手拿着背包,看样子准备独闯。 主持人小苗不敢靠近坑洞,声音远远地飘来,叫组长快回去,等人多了再进。 “靠,人多了,还能拍到鬼吗?” 自从主持人鬼上身的节目播出后,好评如潮,严实当机立断,把“走向科学”变更为“走向灵异”,播了几期,观众反应内容不够精彩,严实正愁呢,结果今天一个热线打来,说是挖地铁挖出个墓,墓里有鬼,把挖掘队的人都吓去医院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严实马上组队,一队去医院采访,一队饭都没吃,连超几个红绿灯开了过来,却被告知不能进,要等候领导和专家。 严实哪咽得下这口气啊!趁着办公室的人吃饭,自己拿着dv跑了过来。 “组长,咱们还是跟专家队伍进去吧,里面太危险了,据说不是鬼,是有怪物啊!” “怪物?什么怪物?!” “看,这是施工队的头儿的采访记录,刚刚传过来的。” 上面安静下来,似乎都围着手机在看。 “八只腿?”严实的声音响起,“难不成墓里埋着的是八爪鱼?” “那头儿跑在最后面,他也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只知道那个东西很大,可以爬墙,两边的腿伸直,撑在通道两边朝他们追呢。” “两边的腿伸直……撑在通道两边?”大毛伸平双臂比划,冷汗马上淌了下来,“哇塞,这是多大一只啊?” 又是一阵静默,众人浮想联翩,最后还是主持人打破了寂静,怯生生地说:“不如……我们去办公室那等吧?” 杜佳骏朝霍明海耳语道:“再坚持一会,他们快走了。” 霍明海咬着牙,调了调姿势,蹲得腿都麻了,好像还有点抽筋的迹象。 “就是,我们走吧,大不了今晚就在办公室那睡一晚!”大毛和二毛催促着。 空无一人的坑洞虽然有灯,但得知有怪物后,所有人都觉得,那些洞的深处会突然冲出个什么巨大的玩意。 严实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楼梯口上。 “老子今晚坐这守着!” 说着,拿起dv开始录像,巴不得怪物快点冲出来好给他拍一拍。 组长的倔脾气又犯了,大毛二毛哭笑不得。 这时候,霍明海的小腿终于罢工,抽了一下,身子一歪,碰掉了一颗小石头。 “什么声音?!”严实马上来了精神,举着dv朝楼梯下照去。 “来了吗?来了吗?”大毛和二毛又惊又好奇,趴在楼梯口往下看。 “在哪?!”其他人纷纷掏出手机准备拍下历史性一刻。 主持人几乎快吓哭了,组里的人都围在了楼梯那,自己站一边显得太孤立了,心一横,也跟着凑过去看。 n道目光炯炯有神地扫射,霍明海被杜佳骏紧紧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嘶……”又抽了一下,哎哟,太难受了! “有声音!” “好像在那块岩石后面?” “我下去看看。” “组长!不要去啊组长!”大毛二毛一边一个扯着他。 探路的楚干将走出山洞,见霍明海和杜佳骏在岩石背后抱成一团,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看到杜佳骏朝他狂打手势,抬头,终于发现了埋伏在楼梯上的一堆人。 半透明的楚干将懂了,打了个ok的手势,轻飘飘地跑上楼梯,没一会,上面传来大呼小叫,一边喊着有鬼啊有鬼啊一边拖着严实组长绝尘而去。 终于解脱了的霍明海揉着腿,脸都皱了。 绵绵丝线又飘了过来,霍明海脸痒痒,抓了一把,将丝线揩在岩石上。 “我才不是鬼呢。”走下楼梯的楚干将闷闷不乐。 “里面真的有怪物?”霍明海胡乱按摩,越折腾越抽,杜佳骏看不下去了,蹲过去帮他揉起了腿。 “洞里没人,也没怪物,但确实有个墓。” 与何六斤说的一模一样,但是…… “299栋……在那个地方?” 杜佳骏扶起他走了几步,霍明海好不容易缓过劲,接下来杜佳骏说的一句话,让他的腿又开始发软了。 “那地方的上面,就是299栋的位置。” 唦唦唦…… 不知哪里传来一些声音,霍明海慌忙看去,正好撞上几根飘荡的丝线。 “这是什么东西?”楚干将掂起一根丝,绳子吧,又不像,软趴趴轻飘飘的,一扯就断,让他想起餐桌上的清蒸莲藕,可这地铁工地里哪来的莲藕?莲藕生长的地方,不是应该在水塘里吗? 可除了莲藕,楚干将还真想不明白有什么玩意能弄出轻飘飘的丝线。 这时候,有一种生物蹦进了霍明海的脑子里,结果杜佳骏先说了出来。 “像不像……蜘蛛丝?” “蜘蛛丝?”楚干将把丝线轻轻拉直,长度超过了一米,丝线柔韧度很好,若不是用力扯的话,丝线是不会自动断开的。 这线也太长了吧?蜘蛛?那是多大一只? “哎,蜘蛛是多少只脚的啊?”霍明海问。 “没注意。”杜佳骏摊手,谁会没事数它们的脚啊? 楚干将左看看右看看,在岩石缝里找到一只很小很小的蜘蛛,盯着它数了数:“十条。” 还好不是八条,霍明海暗暗松了口气,但随着前进,他的小心肝再次活蹦乱跳起来。 山洞里飘出的酒香更浓,比第七街道里的酒味更香更纯。 墓室就在里面。 山洞里每隔一段距离安置了一盏照明,线路整整齐齐码在墙上,一根根巨大的管道穿插进墙面中,奇怪的是,管道上,岩壁上,牵扯出一根根丝线随风飘荡,一开始还是零零星星几根,越往里走,越像进入了盘丝洞。 霍明海嘴角抽了抽,故作轻松:“呵呵,那个朱朗住的地方……真奇怪哦?” “朱朗?”杜佳骏一脸茫然。 霍明海将包裹翻过来,给他看快递单。 杜佳骏摇摇头:“要寄东西的人不是姓朱。” “那姓啥?” “他姓陈。” 尽头到了,霍明海脸青青地看着破了个洞的墙面。 “里面没东西。”楚干将语气轻松。 “你……你进去过?” “嗯,下到了第二层,地上湿答答的全是酒呢。” 脚边散落着几顶安全帽,帽子上挂着小电筒,霍明海捡起一个戴上,打开照明,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 “哎,出息。”楚干将从身体里抽出剑,率先钻进了洞里。 石室并不大,角落里堆着好些破碎的泥罐,灯光扫在墙面,霍明海看到了一幅幅像出自儿童之手的简笔画,有些凹陷的纹理填满了灰,霍明海吹了一口气,激起一片尘埃。 杜佳骏扇扇空气,无奈道:“用布擦擦嘛。” 咳得要死要活的霍明海如醍醐灌顶,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画面更加清晰,没有任何色彩,纯粹是刻上去的图案,刻痕极深,就算是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保存得完好。 画面里有很多人,拿着刀枪长矛在战斗,场面混乱不堪,霍明海一路看过去,壁画描述的似乎是几场激烈的战争,敌对的有铁骑,有蛮夷,每场战斗里都会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率领军队,旌旗招展,战鼓震天,人物雕刻得简陋,连五官都没有,但描绘的场面却极为生动。 “应该是墓主的故事。”杜佳骏推测,“像是记录他事迹。” 楚干将带着他们绕过屏风墙,走进一条倾斜往下的通道,两侧的墙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划痕,霍明海摸了摸,粉尘是新的,显然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 “这墙上的,该不会是那东西爬动的痕迹吧?”霍明海冷汗直冒,瞧瞧,这划痕多深,那东西是多大的力气,多尖的爪子啊?! 杜佳骏拍拍他,指指楚干将,有这个超级保镖在,还怕那些七手八脚的玩意? 地上湿答答,酒香浓烈,霍明海走出几步后觉得有点醉了,明明一条斜坡的路居然出现了岔路,正要撞墙时,手被牵上,霍明海晕乎乎地任由杜佳骏拽着往前走,墓室的第二层是何六斤发现酒的石室,墙面上也有画,霍明海用袖子擦了擦,画面上记录着将军的日常生活,亭台楼阁,歌舞升平,可惜,墙面被挖掘队的头儿敲出个大洞,呼呼的风从破洞外吹来,霍明海顿时清醒了不少,掂走脸上的长丝,跟着杜佳骏往角落走去,又是一段往下的斜坡,通道两边同样是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划痕,想必那个怪物是从墓室深处爬出来的呢。 等等……从墓室深处?! “放心,楚干将去探路了。”杜佳骏的手用力紧了紧,牵着他下到第三层,霍明海脸红红地抽出手,假装忙碌地研究起壁画,用袖子边擦边看,简笔画里记载着皇帝封赏的场面,将军站在金银珠宝里,却拿着一根树枝在看,不止这一幅,往后看去,将军拿着树枝走动,拿着树枝发呆,拿着树枝对着阳光看,霍明海想不明白,这根树枝有什么特别的?而画面到最后,变得有了颜色,线条也精细起来,似乎记载着一场奇怪的仪式,画里没有了将军,却多了一群人,他们跪拜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前,打扮古怪的祭司高举双手,一声令下,几个强壮的男人抬着一个捆绑着的女人往大树走去,那女人未着片缕,恐惧的表情栩栩如生。 原来是用人来做祭品,供奉神树? 霍明海一边猜一边看,然而看到下一幅时,他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一副骸骨靠在树杆上。 作为祭品的女人,变成了无血无肉的骸骨! “这……这怎么可能?!”霍明海感觉自己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令他惊讶的,并不是短短的瞬间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骸骨,而是…… “这幅画……我见过……”霍明海喃喃地摸上壁画,招呼杜佳骏,“哎,你来帮忙看看,这画是什么意思啊?” 看到身后的瞬间,他的眼光渐渐直了。 没有人。 杜佳骏不见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来时的通道!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六章 朱先生(下) 第十六章朱先生(下) 石室里静得吓人,霍明海跑到墙前又敲又打,心里想着难道触发了什么机关? “喂!杜佳骏——!楚干将——!在的话应一声啊——?!” 砰砰!砰砰! 敲着敲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霍明海关了帽子上的灯,缩到角落,随手抓起一块大石头,四周又暗又闷,霍明海大气都不敢出,随着脚步声接近,几个端着蜡烛的小男孩出现在视线中。 “胖胖,我好怕哦。” “怕什么!”领头的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们经常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嗯,没错,我爸妈也是。” “今天他们还带着烤乳猪什么的。” “啊,真的吗?我还以为去拜山神,原来是到这地方了啊?” 小胖子提醒:“呐,今晚的事,可别跟他们说哦。” “一定一定。” “咱们拉钩。” 小男孩们围成一圈,伸出小拇指。 昏暗的烛光中,有一张熟悉的,稚气未脱的脸。 霍明海瞪大了眼,拿着石头的手开始发抖。 拉钩完的小男孩讨论起怎么瓜分那些乳猪和零食,乳猪就那么点大,谁都想要一块肉多的,讨论来讨论去,谁也不让谁,小胖子没办法,提议抽签决定,抽签完,有人喜有人忧。 “呐,明海,烤猪腿能分我一半吗?我用水果跟你换。” “明海,我用馅饼跟你换……哎,别摇头嘛,我多给你几块好么?” “明海……” “明海……” “明海……明海……喂,醒醒!” 脸被拍打,霍明海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杜佳骏松了口气,见霍明海又闭上眼还想继续睡,赶紧掐了他一把,这时候,楚干将从石室深处走来,摇摇头:“没有。” “唉……” 听见陌生的声音,霍明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走出阴影,身材高高大大,不正是赶他们走的那个老头儿嘛! 老头儿见他醒了,好心提醒道:“墓里常年封闭,空气混浊,还是快快出去好。” 霍明海挣扎起身,看向壁画,入目所见还是简陋的简笔画,祭拜大树的图案不见了! 原来……是梦? 霍明海在思索的时候,杜佳骏也在思索。 “它平时爱去哪?” 老头儿笑了:“在墓里逛呗,还能去哪?” 霍明海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楚干将摊手:“要寄的东西不见了。” 霍明海哦了一声,脑子缺氧混混沌沌好像不够用了,把对话消化了一番,再看向老头儿时,眼里充满了诧异。 “请……请签收。”霍明海抖着手,将一直护着的包裹递过去。 老头儿茫然:“……啥?” “朱……朱朱……”霍明海舌头打结,话都不利索了,这场合下出现在墓中的,能是人么? 杜佳骏摸摸他:“嗯,猪猪。” 霍明海涨红脸:“朱……朱朱朗先生,请签收!” 老头儿:“咳,我姓陈。” “那朱朱……” “朱朱不在哦。” 霍明海:“啊……” 陈老头好奇:“是华佗的吗?单子是我下的,那我来签好了。” 龙飞凤舞地签完,霍明海一看,那字真叫一个漂亮,标准的毛笔字书法,能用圆珠笔写出毛笔的效果,这陈老头还真是个高手哇! 陈老头签收完,拿着包裹发出一声长叹。 他想寄东西,无奈东西不见了,霍明海想着想着,灵光一闪,问道:“是个酒盏吗?” 陈老头摇头:“区区酒盏,何足挂齿?” “噢……”霍明海也学着他们埋头沉思,视线落到碎了一地的泥罐上,视线往上,目光定格在墙面上的划痕,霍明海脑子一炸,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许多年来,它一直守在这儿。”陈老头喃喃开口了,“就算有人打通了口子,也没见它出去过。” 杜佳骏疑惑:“口子?”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举手:“盗墓的洞?” 陈老头嗯了一声,解释道:“只要有人进来,它就会把他们赶跑,赶不跑的就吃掉,然后堵上口子。” 霍明海:“……” 杜佳骏:“很忠心呢,一直守着墓。” “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呢?”陈老头愁眉苦脸。 “难道饿了,去找吃的?”楚干将猜测。 陈老头摇头:“它不吃东西也能活。” 几个男人又不说话了,光发呆也没用,杜佳骏站起来:“只好出去找找了。” 工地那么大,说得容易,但上哪找? “没时间了,走!”陈老头率先钻出破洞,踏着管道几个起落,轻轻松松地落在地面上,霍明海忍不住跃跃欲试,趴在墙边探头一看,顿时头晕目眩,管道是贴着墙面延伸,距离地底起码三四层楼高,梯子呢?有,在管道的尽头,霍明海趴在大管子上,闭着眼一个劲往尽头爬,还没爬几步,被人一把拎起。 跳楼专家楚干将带着霍明海一跃而下,落地后,放下软成一团的霍明海,跳楼专家嗤之以鼻:“出息!十几层的咱们都跳过,还差这点高度?” 杜佳骏扛起霍明海,跟着陈老头往工地深处走,陈老头盯着周围的管道,盼着能发现它的踪迹,可一路寻去,除了飘荡的丝线,根本一无所获。 杜佳骏忽然问:“它出去,会不会在找什么东西?” “啊?”陈老头一愣,反问,“找什么东西?” “贵重的东西啊。” 陈老头摊手:“整个墓室除了陪葬的酒,还有什么值钱的?” “酒盏?”霍明海幽幽飘出一句。 “酒盏虽然是我……咳,墓主的常用之物,但并不值几个钱,还不如一缸酒来得贵重。”陈老头语气轻松,但接下来杜佳骏说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对你来说不重要,那它呢?”杜佳骏看向陈老头,“它守了那么多年,墓里的所有东西对于它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吧?” 何六斤郁闷地走出办公室。 他作为现场唯一没进医院的目击者,办公室的头儿希望他能出面讲解,并陪同领导一起进墓室视察。 办公室头儿还强调会来一批武警官兵,全副武装真枪实弹,安全不是问题,但何六斤打心眼不想进去。 宿舍里藏着一件酒盏,虽然不值钱,但千把块钱也是钱啊,他成了重点关注人物,那么多眼睛盯着,被发现了可不好。 “得尽快脱手才行。”何六斤这样想着,打开宿舍门。 房间里昏暗一片,有丝线粘在脸上,何六斤抹了把脸,按亮电灯。 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窗帘不住地晃动,眼看要把桌子上的酒盏扫下地,何六斤赶紧把窗户关紧了。 酒盏本来不值钱,万一摔了,卖废铁估计也没人收啊。 何六斤把玩着酒盏,心想要不要再多联系几个道上的人帮忙抬抬价,这时候,又有几缕丝线飘来,何六斤烦躁地扯了一把,房间里闷热难当,何六斤又起身去开窗,就在这时,他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只庞大的,黑漆漆的东西正趴在天花板上。 这是……什么? 何六斤刚一回头,漆黑的大蜘蛛呼一声地落到地上,镰刀般的爪子破空切来,何六斤都吓蒙了,求生的本能使他侧身闪躲,爪子划过墙面,居然硬生生割出了道极深的大口子! “啊——!!!”何六斤这时候才惊叫出声,一把抡起椅子朝大蜘蛛砸去,大蜘蛛看起来笨重,动作却相当快,劈开椅子的同时已经出现在何六斤面前,大蜘蛛有八只眼睛,又大又亮,像是分布在头部前端的黑曜石,每一只眼睛里都倒影着何六斤的身影,蜘蛛的眼睛没有聚焦能力,但何六斤感觉到,它正愤怒地瞪着自己。 何六斤被那眼睛盯得恍了神,爪子拍到身前才反应过来,就地一滚,起身时摸到一样东西,原来是从兜里掉落的打火机,何六斤搞不懂蜘蛛到底怕不怕火,但他心里明白,这一丁点的火苗根本不足以造成威胁,他拿起未喝完的白酒往床单洒去,然后点亮打火机,酒精助燃下,火苗很快燎起了床单一角,何六斤抽起冒火的床单朝大蜘蛛舞去,大蜘蛛被火光晃得顿了顿,飞快抬爪一挥,床单瞬间被切成无数碎片,大蜘蛛对火毫不畏惧,踏着燃烧的布料直往何六斤冲去,何六斤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往门那跑,还没跑几步,腰上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几缕轻飘飘的丝线缠在了腰间,丝线越缠越多,再不弄断就来不及了!何六斤就地翻滚,故意往燃烧的碎布上压,火苗烧断了蜘蛛丝,同时也沾上了何六斤的衣服,何六斤再次翻滚,火苗熄灭,人已经到了门边,眼看就要逃脱生天了,只要出去,把警卫警察通通喊过来,还怕这只怪物不成? “妈的!!!快开门啊!!!!”急得晕头转向的何六斤正手忙脚乱解锁时,突然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几道闪光后,门板连着墙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太好了,这家伙没事!” 没事的那家伙双手维持着开锁的姿势石化当场,追至身后的大蜘蛛停下了脚步,八只眼睛倒影着看起来很有威胁的楚干将。 “带他走!呜哇——!”楚干将突然摔倒在地,被束丝缠着往大蜘蛛那拖,霍明海拽着何六斤要逃,没跑出几步,感觉手上一紧,何六斤正扯着他也在往大蜘蛛的方向拖。 “你在干嘛啊?!”霍明海郁闷,无论他怎么用力,依旧抵抗不住何六斤的力道,脚下打滑,几秒间,已经被拖到破洞边上了! “我也不想啊……”何六斤都要哭了,脚踝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了蜘蛛丝,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厚实得掰不断了! 随后赶到的杜佳骏看到霍明海掰着断墙的手,顿时急了,连忙扑过去拽他,没料到也跟着被拖进了房间,丝线飘荡,像有生命似的,不知不觉间杜佳骏与霍明海被丝线串在了一起,楚干将的手和剑被缠成了棒槌,大蜘蛛很聪明地将他们往窗边拖,打算逐个击破,而何六斤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这时候已经被照顾成了木乃伊,动弹不得的何六斤恐惧得大叫起来,大蜘蛛嫌他烦,几缕丝喷去,给何六斤套了个头罩,这时,陈老头终于赶到现场,见状先是一惊,很快回过神,朝大蜘蛛怒吼:“快放开他们!” 大蜘蛛愣了愣,霍明海趁机将何六斤扳倒在地,碎布的火苗已经延伸到书籍报纸上,蜘蛛丝受热溶解,何六斤终于溶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喘气,霍明海就地一滚想着烧断身上的丝,才翻滚没几下,一个男人盖了上来。 杜佳骏双手撑地,无奈地看着霍明海,蜘蛛丝本来挺长,被霍明海这一翻滚,顿时卷短了不少,连带的何六斤也被捆了过来,三个男人挤成一团。 楚干将不怕火,发现火能烧断丝,便毫不犹豫地往火焰大的地方滚去,身上的丝很快烧得一干二净,楚干将出剑,剑光一闪,锵一声击在了坚硬的爪子上,大蜘蛛的外壳堪比钢铁,楚干将连出几剑,居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大蜘蛛巨爪挥动,决定先把威胁最大的楚干将给解决掉。 而陈老头这时被一张网困着,粘在了墙上,他手里没武器,火焰又没蔓延到这边,只得无奈地干瞪眼,大声喊着它的名字叫它快住手,大蜘蛛这回铁了心,只当做没听见。 “咦,他刚刚好像叫了声朱朗?”霍明海竖起耳朵仔细听。 “别动……”趴在上方的杜佳骏发现了不远处的水果刀,正在伸手往那边够,可惜还差了那么点距离拿不到。 霍明海红着脸,努力无视近在咫尺的气息,挪挪身子,带动杜佳骏和何六斤移动了几寸。 杜佳骏一看有门道,鼓励道:“再动动。” 霍明海扭扭身,又移动了几寸。 杜佳骏催促:“还差一点,继续。” 霍明海继续。 终于碰到了,杜佳骏拿着刀子在火上烤得滚烫,往身上的蜘蛛丝上割,一边割一边赞:“这床垫不错。” 床垫:“……” 杜佳骏坏坏一笑:“又暖又结实,还自带按摩功能。” 自带按摩功能的床垫气闷地别过脸。 “呀——!!”外面传来的尖叫让宿舍里的男人们都吓了一跳。 主持人小苗远远指着破碎的墙,脚一软,晕了过去。 严实组长那个头疼啊,一边指挥搬运小苗,一边安排人手准备开拍,何六斤的宿舍不知出了什么事,噼里啪啦响动后又是砰一声大响,接着还有火光,办公室的人刚到现场就不敢接近了,瞧瞧,门都没了,连带墙被切割得跟披萨似的,明显不是爆炸,若不是爆炸,那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来自墓室深处的巨大怪物。 “那东西原来是真的啊!”办公室的人都害怕了。 “组长!等等!等消防队和警察来了再去!”大毛二毛拦着正要冲上去的严实。 “不怕,我就过去看一眼。” “组长!不要啊组长!” 严实的和大毛二毛的声音越来越近,楚干将当机立断劈碎窗户,想把大蜘蛛引过去,无奈大蜘蛛的八只眼睛有一半是盯着何六斤的方向,何六斤那个汗啊,他又没对它干什么,有必要那么大仇吗?杜佳骏挣脱开蜘蛛丝后,抬手将何六斤拎起,何六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杜佳骏发出一声大喝,抬手一丢,何六斤像一发炮弹直飞出窗外,大蜘蛛立刻朝何六斤追去,杜佳骏眼疾手快,一手揽上霍明海,一手抓着残留的蜘蛛丝,被大蜘蛛拖动着往窗外飞去,等严实拖着大毛二毛出现在破洞外时,只看到满地的火焰,还有粘在门边的一个高大老头。 陈老头呵呵:“能帮我解一下吗?” 何六斤着陆时差点魂都没了,回头一看,庞大的黑影正划动巨爪朝他追来,这是逃命的节奏啊,再不跑就完蛋啦!何六斤慌忙爬起,刚迈出腿,身子一轻,又被人拎了起来。 “哪个方向?!” “那边!”追在大蜘蛛身后的杜佳骏朝一个方向指去。 “好!” “好个屁啊——!!”何六斤被楚干将用力一丢,再次像炮弹般往工地深处砸去,何六斤还飘在空中呢,楚干将就已经闪身到炮弹的落地点,抬手,接空了,何六斤也聪明,即将砸地的刹那用手一撑,漂亮的翻滚卸去冲力,还没爬起,身子又是一轻。 “身手不错啊。”楚干将赞。 “你妹啊——!!”炮弹再次启程,几个起落后,飘在空中的何六斤忽然觉得周边的景物有点不太对,怎么那么像挖掘现场呢?扭头一看,身下果然是巨大的坑洞! 何六斤再也无法淡定了,虽然楚干将早出现在坑洞下面抬手等着他(天知道那家伙怎么下去的),何六斤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等楚干将准确无误地接住他时,何六斤已经软趴趴地晕了过去。 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烟尘中,大蜘蛛狰狞的身影渐渐清晰。 “身为守护灵,何必滥杀无辜?”楚干将把何六斤丢到一边,提剑挡在它面前,“不过是偷了个酒盏,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大蜘蛛的眼睛幽幽倒影着楚干将。 “你没法给他守墓一辈子。”楚干将说,“这个墓很快就不存在了!” 大蜘蛛的爪子在地上刨出一道道坑,显然非常生气。 “而且你的主人,也很快要消失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大蜘蛛,它爪子大张,锋利的镰刀从四面八方切向楚干将,楚干将连忙抬剑格挡,他只有一把剑,大蜘蛛的几只爪子全都可以当镰刀使,不出多久,楚干将被逼得连连后退,但他的狼狈也没持续多久,大蜘蛛忽然爪子一软,倾斜了半边身子。 “终于有效了!” 背上传来杜佳骏声音,大蜘蛛心下一惊,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爬到背上的,它怎么完全不知道?! “呜哇,要掉下去了!”霍明海的声音。 还有一个?!大蜘蛛震惊了,想抖身子把他们甩下来,却发现腿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仅如此,全身的力量像是渐渐抽干,大蜘蛛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奇怪,我的手好像没知觉了?”霍明海茫然。 “猪猪,你碰到洒药的地方啦!”杜佳骏摸摸他。 华佗制的麻沸散被当做古代外科手术的麻醉药,原装进口,药效当然不是盖的,药水迅速渗透,很快,大蜘蛛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力量涣散后,庞大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团成了个大黑球。 杜佳骏从兜里掏出大袋子,将大黑球装了进去,贴上陈老头写的快递单,任务完成,杜佳骏捧起大袋子拔腿就逃,楚干将拎起霍明海和何六斤紧紧跟上。 宿舍那边闹翻天,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呜呜直叫,何六斤被丢在了工地的车道上,要是有车子路过,只要司机不是瞎的,总能发现那个昏迷的男人。 杜佳骏领着他们左躲右闪,一路顺畅地去到墙角,楚干将在墙上劈了个洞,三人鱼贯而出,杜佳骏带着包裹去取车子,而霍明海的车子停在了餐馆附近,但他碰了麻沸散,手软脚软,叫他开车不出事才怪,楚干将扶着他,心里琢磨着平时见霍明海蹬蹬腿收收车把,好像很简单的样子,霍明海都成这样了,是不是该让他坐包裹筐里,自己亲自开车呀?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抬起头,楚莫邪正在远处看着他。 楚干将的心高兴得砰砰直跳,正想喊一声哥,楚莫邪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他的举动,似乎要干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霍明海挤挤眼:“哎哟,副馆长偷偷摸摸地干啥来着?” 楚干将哼哼了两声:“什么偷偷摸摸,我哥是在工作!” 霍明海看着楚莫邪若无其事地去到挡板那,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抬手挥了几下,挡板瞬间出现了个破洞,楚莫邪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不愧是我哥,帅气侧漏啊!”楚干将陶醉。 霍明海汗啊,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呐! 叭叭—— 身后车子在按喇叭,杜佳骏催促:“把你的车子放上来。” “什么?!”霍明海顿时茫然了,当杜佳骏打开车尾,将霍明海的电动自行车塞进去时,霍明海大开眼界。 “我靠,居然装得下啊?!” “那当然。” “那以后遇上你,我就能坐顺风车啦!” 杜佳骏点头:“好啊。” 霍明海歪头看他。 杜佳骏笑道:“多一个搬运工,我可是求之不得,虽然他有时候笨猪猪,但至少还能用。” 笨猪猪搬运工:“……” 两人忙碌了一个晚上,公司特地批准他们休息一天不计考勤。 霍明海和杜佳骏回到公寓已经三更半夜了,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这一睡睡到太阳下山。 霍明海睁开眼的时候,杜佳骏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晚上在家煮还是在外面吃?” “家里有菜,在家煮吧。”杜佳骏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他。 “噢。” 杜佳骏还坐着没走。 平时下厨由杜佳骏一手包办,霍明海催他:“去煮呀。” 杜佳骏挑挑眉:“那你放手呀。” “啥?” 他一提醒,霍明海才发现自己抱住了杜佳骏的腰,睡衣扣子都蹭开了,风景这边独好,霍明海的脸马上烧成一片,连忙松开手。 晚间新闻果然报道起地铁工地的事,严实组长友情提供了一段录像,片子里,粘在墙上的蜘蛛网胀鼓鼓,晃来晃去像是有人在挣扎。 “这里本来有个人,很高大的老头,还穿着工地制服!”大毛二毛也是目击证人,口沫横飞地比划着。 严实一脸严肃:“是我帮他割开蜘蛛网的。” 大毛二毛点头。 办公室头儿:“我……我我……我也见到他们带着一个老头走出来。” 办公室秘书:“我也见到了……不过……唉,你来说说。” 施工队的工头被拉出来,同样脸青青:“咱们工地只招四十岁以下的,根本没有姓陈的老人家……” 管理档案的人也点头证实。 陈老头被安置在休息室,后来说出去走走,一走就不见了踪影。 何六斤被发现时还昏迷不醒,身上有着磕磕碰碰的痕迹,最后送去了医院。 工地的人都说是撞鬼了。 专家组经过讨论,工程是不能停的,决定将墓室里的棺木转移,安置在陵园内,而墓室里的陪葬品毫无价值,已经被专人处理了。 月光倒影在酒盏里,云馆长提起泥罐子,给陈老头倒了满满一杯,陈老头捧着酒盏一饮而尽。 “桂花酒真香啊。”云馆长招呼楚莫邪,叫他一起来喝。 楚莫邪摇头,说他只喜欢喝牛奶,其它的基本不碰。 “唉,可惜啰。”云馆长在目录单上签好名,今日馆内增添了一把古旧的长枪,一个酒盏,和一个罐子桂花酒,而棺材里的碎骨被尽数带出埋在了林子里,云馆长还亲自立了个墓碑,至于转移到陵园的棺材,里面只有零星的布渣而已。 楚莫邪拿着单子去安排展位了。 “呵呵,那我呢?”陈老头笑。 “快要消失的人就别凑热闹啦!”云馆长也笑了,给自己倒满酒,恭恭敬敬地举杯道,“陈将军,老夫敬你一杯。” 陈将军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无名小辈居然能得老神仙敬酒,此生足矣。” “这酒酿了多少年啊?” “今年是几几年啊?” 云馆长报了个年份,陈将军算了算,惊讶道:“哇,起码上千年啰!” 千年前的灵魂早已投胎转世,而残留在墓里的灵魂残影在时间的流逝下越发稀薄,他附在了壁画上,泥罐上,长枪上,随着墓室开挖,像是封存多年的酒精开始挥发,陈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朱朗跟了我很久,帮忙照顾一下哦。” “嗯,会的,有朱朗在,博物馆里的蚊子估计要绝迹了。”云馆长笑道。 大蜘蛛还活着的时候,只有巴掌点大,在雨下个不停的晚上,有匹马一直烦躁不安,又是蹬腿又是甩尾,陈将军去检查,发现一只大蜘蛛趴在马肚子下避雨,他认出这是一种狼蛛,这种蜘蛛行动敏捷,性格凶猛,想必是经过树林的时候被它粘上了,陈将军本来想一剑了结它,但后来又觉得这蜘蛛挺聪明,伸出手朝它招招,没想到那蜘蛛居然乖乖地爬过来趴在他掌心上,那天起,陈将军就让它在房间里扎窝,它很乖,自知模样不讨喜,怕吓着人,也不到处乱跑,一心一意地抓蚊子吃,自从有了它在,陈宅里的蚊子数量顿时大减。 陈将军几次想放生它,但它就是忠心耿耿,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不管换多少匹马,最后凯旋归来的陈将军总能在马肚子上发现它。 像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直到陈将军病逝埋进了墓中,朱朗也偷偷地跟了进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成了守护灵。 早料到墓有被挖开的一天,陈将军托人买了华佗的麻沸散,在被人发现之前,将朱朗麻醉了送出来。 心愿已了,陈将军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啊,还有这个。” 一段灰扑扑的树枝放在桌上,云馆长眉毛一跳。 陈将军在出征途中,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地下空洞,空洞非常深,不知通往地下多少米,随着前进,陈将军发现了高处穿插的一截绿色树枝。 “我想着将树枝射下来看看,结果那玩意特别硬,几箭下去,只掉落了这么一小节。”陈将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树枝落地,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块,里面还能见到蜿蜒的血管,陈将军捡起来,还用牙咬了咬。 “呵呵,还好当时没被树枝吸干。” “吸干?” “这玩意吃肉喝血,是个邪祟!” 陈将军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部下带着信鸽来找他,陈将军光顾着看信,没有留意鸽子,直到上方忽然飘落带血的羽毛时,他才抬头看去。 鸽子撞在了树枝上,挣扎着扑棱,血珠拍得到处都是,短短的几秒间,那鸽子渐渐缩小干瘪,最后飘落在地的,只有干巴巴的半截翅膀。 若不是血液温热,陈将军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云馆长举起树枝,透过月光看到里面分布的层层血管。 “将军啊,这玩意,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啊。” “哦?此话怎说?” 身影淡得只剩下一层轮廓,陈将军满脸好奇,他是解不开这个谜了,但听听老神仙的结论也是不错的。 “这东西恐怕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生命体。”云馆长神情严肃,还好是地下空洞里,若是延伸到地面上,不知会给人间带来多大的灾难。 “不是植物,也不是水晶,而是一种生物,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传说中的神树扶桑!” 第十七章 轻松一刻休息日 第十七章轻松一刻休息日 两人回来后睡得天昏地暗,傍晚醒来,吃了点饭,上了会网,又倒头睡了下去。 霍明海精神得要命,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播放墓室里的画面,几个小男孩在壁画前拉钩,霍明海觉得认识领头的小胖子,但想不起他的名字,随着年龄增长,儿时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霍明海睡不着,拿起手机上网,登录了万年不登的微博,发现新增了两个粉丝,一个几百粉的叫山楂哥,一个二十多万粉的叫英俊潇洒的俊,山楂哥是谁不用猜都知道了,至于那个俊……霍明海点进去一看,哎哟,这不就是睡在旁边的那个俊嘛! 山楂哥喜欢转发一些小游戏,而杜佳骏的微博里,却记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就好像最新的一条“今天我们又在餐馆遇上了。”短短几个字,上千条转发和回复,点开一看,各种在一起的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帅哥不要太低调了要主动出手咱们挺你哈”的点赞数上万,霍明海看得莫名其妙,心想现在微博流行的东西真有点搞不懂了。 分别回粉后,霍明海放好手机,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震得床晃了晃,估计吵醒了杜佳骏,霍明海感觉对方翻了个身,给他掖了掖被子,霍明海心想这小子还挺细心的嘛,然后那个很细心的小子俯下身,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抬起头时发现霍明海正瞪着自己,很细心的小子先是慌了那么一下,马上恢复淡定:“干嘛这样看着我?” 霍明海燥热得汗津津:“你……你这是干啥?” 理直气壮:“检查伤口。” 茫然:“……啊?” 摸摸对方的额头:“还疼吗?” 撞墙的位置肿高高,青了一块。 皱眉:“疼。” “再亲亲就不疼了。” 再听你的就是猪!霍明海缩进被窝不理他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怒道:“伤口在额头,你怎么……那个我脸上去了?!” “搞错地方了。” “……” “要不,给你补一个?” 霍明海白了他一眼,捞高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一直捂到了日上三竿,霍明海顶着一头鸡窝冒出被子,杜佳骏的位置空了,摸摸,冷冷的,显然已经离开很久。 闹钟还没响,霍明海继续睡,等睡饱了,从枕头下翻出手机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杜佳骏端着老火汤从厨房出来时,看见某人一身凌乱地冲进洗手间乒乒乓乓洗漱完,捞起背包要走,杜佳骏赶紧拦住他。 “领子。” 对着镜子翻好领子,迈步要走。 “裤子。” 低头一看,皮带扣好了,但裤链大开春光四泄,拉上,迈步要走。 “头发。” 胡乱拨拉几下,霍明海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停下动作,满脸疑惑地盯着笑得直不起身的杜佳骏。 “哎,你怎么还在这?” 杜佳骏抹泪:“我怎么不能在这?” “上班迟到了!” 杜佳骏指着挂历:“今天休息。” 潜意识中休息完第二天应该去上班,结果昨天特批额外休了一天,霍明海糊里糊涂搞混了,楚干将在浴室里给自己的剑身喂豆浆,杜佳骏拿着手机看新闻,霍明海也学着他拿出手机上网,点着点着,进了微博,英俊潇洒的俊一大早发布的信息格外显眼: “开心o(≧v≦)o” 短短几个字,转发两万,还有上升的趋势,留言更是突破了八千大关。 霍明海想了想,留言:开心个啥(⊙v⊙)? 英俊潇洒的俊马上转发了这条留言:你说呢? 短短几分钟,英俊潇洒的俊转发的评论再次被转发,粉丝们猜测放假了?涨薪水了?推倒了?吃到豆腐了?革命迈出第一步了?…… 都是啥回复,一点也不靠谱啊! “喂,遇上什么好事了?”霍明海直接问了出来。 杜佳骏笑而不语。 霍明海:“切!” 再看自己的微博,霍明海吓了一跳,粉丝从几人瞬间上升到几百人,他的微博空荡荡,只有领取勋章的几条系统信息,没想到由杜佳骏那边过来的粉丝那么多,杜佳骏的影响力真是非同一般,简直成了免费的广告宣传啊!霍明海觉得自己占了好大一个便宜,思索片刻,留言调侃:难不成某人粉了你,就开心成这样了?(猥琐脸) 杜佳骏马上转发了这条留言,什么也没说,只赏了一个大拇指。 该转发再次被n次转发,粉丝的留言太美,霍明海简直无法直视了。 “快吃吧,要凉了。”杜佳骏放下手机埋头喝汤,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砰砰砰,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霍明海赶紧逃去开门,黑漆漆的身影堵在门外,八只亮晶晶的眼珠子倒影着石化的霍明海…… 几分钟后,大蜘蛛趴在空调上吹风,它带来的包裹放在桌上,里面有一袋云片糕,一大瓶散装的桂花酒和一截灰扑扑的树枝。 “这个树枝难道是……”霍明海回想起墓室里的壁画,陈将军手里拿着的,不正是那么一截树枝嘛! 没想到是块水晶! 霍明海拿着它透在阳光下看,里面分布着血管,大动脉三根,延伸出去的小血管和毛细血管层层交错,若是给它一点血,霍明海真怀疑它会不会活过来。 再看切口,平滑完整,没有孔洞,血管的口子都被封住了,是人工雕琢,还是天生使然?霍明海决定问一问,张了张嘴,被大蜘蛛的八只眼睛一瞪,霍明海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它不会说话,问了也没用。”来了就是客人,杜佳骏拍拍沙发,叫客人来坐,大蜘蛛不理他,堵在空调口似乎很享受,楚干将抱着自己的剑身出来,见到空调上趴着那么大的一只东西,吓得手一松,剑嗙啷一声砸了下地,楚干将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抱起剑,一脸警惕地瞪着它:“喂!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蜘蛛搓搓爪子,安安静静。 叮咚—— 门铃响了,楚干将凑到猫眼看去,脸色马上变了,打开门,欣喜地喊了声哥。 楚莫邪还是那副打扮,西装领带,一副城市白领的模样,他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封信。 “云馆长的信,朱朗走得匆忙,忘记带了。” 大蜘蛛若是能翻白眼的话真想赏他八个白眼,把它当跑腿不说,明明是你自己扣下了信件的好不好,想见弟弟就直接说嘛! 云馆长写得一手苍劲的毛笔字,霍明海看得眼都直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完,感叹道:“这手字简直是书法家的标准啊!” 感叹归感叹,正经事还是得做,霍明海坐到电脑前开始搜索关于扶桑的信息,陈将军消失之前曾经提起过霍明海在墓里晕倒,嘴里还喃喃叨念着树枝树枝,云馆长一听就知道当中可能有那么点机缘,赶紧派朱朗送东西过来,结果楚莫邪坐不住了,找了个理由也跟着跑了过来,客厅里,大蜘蛛的八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瞄瞄楚干将又瞄瞄楚莫邪,瞪得兄弟俩坐立不安,楚莫邪当机立断,牵着弟弟跑去看电影了。 霍明海敲下回车,一想到困扰多年的壁画秘密即将揭开,小心肝便激动得活蹦乱跳。 “扶桑……普遍种植于华南……叶似桑叶,喇叭状花朵……常绿大灌木或小乔木……” 咦? 网页下拉,红花绿叶,居然还配了图?! “关键词搜错了。”杜佳骏改了个几个字眼,终于搜出了一堆。 扶桑树是古代神话中的大树,高千丈,大二千余围,传说十个太阳从树上升起,于是有了太阳之神一家驾车从树上升起的记载。《玄中记》有录:“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通俗的说,这棵树大得上天入地,成了天上地下几个世界的一条通道,霍明海看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外国童话,农户种了一颗豌豆,那豆子疯长,一直通到了天上,农户顺着豌豆爬上去见到了天国。而超级玛丽中也有那么一个场面,砖头上冒出一条大藤蔓,顺着往上爬,就到了天空云层的游戏界面。 扶桑不仅联通了空间,更是非常耐热,太阳从树上升起,一个太阳够热了,十个太阳简直不可想象,于是有了后羿射日的故事,他射下了九个太阳,拯救了大地。 关于后羿射杀太阳的地点,有的写昆仑山顶,有的写扶桑树上,而在扶桑树上的版本,后面还有着不可思议的信息。 “站在树上射日,事后将其踩断,中断了几个世界的联系?”杜佳骏叨念了几遍,与霍明海面面相窥,这画面实在太难想象了,后羿若是正常人比例的话,站在巨树上,如何将树踩断? 霍明海用力掰树枝,用刀子戳,放在火上烤,浸在水里泡,结果…… 哎,神话就是神话。 完整无缺的树枝摆在显示器旁边,做一个装饰还是挺漂亮的。 杜佳骏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霍明海:“你对后羿射日的事有没什么看法?” 霍明海想了想,说道:“后羿英勇善射,因射日成名,是古代英雄。” 杜佳骏点头,拖动鼠标,指向一行字:“十个太阳并非一开始存在,你看这段:远古时候有一年,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个太阳,大地干裂山河枯竭,惊动了后羿,那么问题来了,这十个太阳是怎么出现的?” 霍明海眨眨眼:“这问题很重要吗?” 杜佳骏拿起树枝道:“扶桑,传说日出的地方,若这根树枝是扶桑的话,那扶桑就是一棵巨大的水晶树,水晶的形成必须有对应的热液,还得要有非常高的温度和大气压,我们换一种想法,如果这十个太阳并不是指太阳,而是泛指亮度和温度的话……” 杜佳骏故意没说完,等着霍明海自己琢磨。 霍明海茫然了好一会,扶桑出现的地方,产生了十个太阳的亮度和温度?那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想着,脑子里似乎闪过点什么,有一种可怕的想法逐渐成形,霍明海自嘲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屏幕上点出一张三足金乌的网页,漆黑的乌鸦有三只脚,背景是太阳。 三足金乌,太阳女神的儿子,太阳之灵的化身。 但是…… 三足金乌的图案下,还有几张照片,拍摄者来自世界各地,但画面中的东西却大同小异。 船舰在阳光中,由于背光的缘故,呈现漆黑的颜色。 船舰下方,伸出了三支支架。 “也许远古时候来了批天外来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船舰堕毁爆炸,产生了大量的光和热,于是在神话中有了十个太阳的记载,而爆炸的地方,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形成了巨大的水晶树……” 杜佳骏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将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在一起。 霍明海被这可怕的结论吓呆了,回味了半晌,才讷讷地问了句:“那……后羿岂不是成了古代消防员?” 杜佳骏被他逗乐了,连连点头:“好比喻!” “后羿也真厉害,一个人把火灭了。” “万一后羿也不是人呢?” 霍明海脑子一炸:“什么意思?” 杜佳骏挑挑眉:“你说呢?” 登录邮箱,把文档发送去云馆长的邮箱里。 云馆长虽然没有明说,只在信件中故意留了一串邮箱,说是有事可以随时给他写邮件,但实际上整篇信满满的全是“你们对扶桑有什么看法啊快告诉我告诉我”的暗示,霍明海被毛笔字吸走了魂,反而杜佳骏细心,猜中了云馆长的心思。 云馆长估计在那头守着,邮件一发,很快回信:靠!这结论太颠覆了,这不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嘛!你是科幻小说的粉丝吧?! 杜佳骏回信:居然被馆长识破了,馆长不愧是馆长,小生佩服。(跪拜的表情) 云馆长:(*/w\*) 杜佳骏办完事,站起来:“你大腿真硬,差评!” 被坐大腿的霍明海这才低头看去,好家伙,裤子都成了咸菜,你居然好意思给个差评?! “你……你你……”一想到被某人当椅子白坐了n久,腿麻得站不起来的霍明海就一气打不上来,脸都憋红了,能怪谁呢?光顾着看人家打字解谜,都忘记自己的处境了! 杜佳骏坐到床边,拍拍大腿:“来,我给你坐,咱们扯平了。” 霍明海脸红红地打开文档,故意无视某个逗比。 某逗比热情推销:“我腿上有肉。” “我也有!”霍明海偷偷摸了一把大腿,瘦是瘦了点,好歹挺结实的嘛! 某逗比:“我的比你的舒服,不信试试?” 霍明海不理他,研究起三足金乌的图片,杜佳骏自顾玩起了手机,他知道霍明海很快有话要说,果然,霍明海对着屏幕说:“远古不可能有照相机的吧?这儿拍的照片,与三足金乌对得上号么?” 杜佳骏假装没听到。 霍明海:“切。” 杜佳骏:“你在跟谁说话呢?” 霍明海:“屏幕。” 杜佳骏:“哦。” 霍明海默默看着某逗比趴在屏幕后,怪声怪气道:“科幻小说里不是常写的嘛,星际航行是用光年计算,他们的先遣部队来这边时是远古时代,等后面的到来时,却产生了时间差。” “它们这是在入侵地球么?” “要是入侵,地球早完蛋了。” “那你的意思是……” “你说呢?” 霍明海嗤之以鼻:“屏幕啊屏幕,你看太多科幻小说了!” 某逗比:“是啊,跟英俊潇洒的杜佳骏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变得有文化起来。” 霍明海:“……你够了。” 莫邪和干将玩到夕阳西下才舍得回来,楚莫邪留下一箱特仑苏给弟弟,弟弟念念不舍地牵着哥哥的手。 “走了,改天再来看你。”楚莫邪摸摸弟弟的脑袋,抬眼看向大蜘蛛。 大蜘蛛正在吐丝,忙着搭窝。 “它……它不走了?”霍明海头皮发麻。 楚莫邪招呼:“喂,一起走啊?” 大蜘蛛不理他。 昨天,大蜘蛛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主人,它跑遍了博物馆,只找到主人的长枪和酒盏,最后在林子里发现了主人的新墓,几番感应,大蜘蛛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主人已经消失了。 等云馆长找到它时,大蜘蛛豆大的泪珠湿了一地,趴在地上任凭云馆长怎么拖怎么拉就是不肯走,最后被折腾烦了,索性缩成一团,一副老子偏不走就守在这的无赖相。 云馆长叹一声,把它当成个大皮球,推着滚出了展览室…… 一想到主人,大蜘蛛的泪花又冒了出来,楚莫邪也明白睹物思人的心情,大蜘蛛在这里也好,就当是散散心,度度假。 大蜘蛛手脚麻利,很快织出一段白纱,白纱还在继续出产,霍明海围观了片刻,好奇:“这是在织围巾?” 楚干将:“毛巾吧?” 杜佳骏:“被子?” 事实证明,很有文化的杜佳骏猜得是最接近真相的,大蜘蛛在一段段白纱上爬来爬去,把白纱连成一片,像丝绒被子似的,它满意了,爬去空调口那休息,杜佳骏偷偷摸了一把,好东西,又结实又透气!当机立断将薄毯一卷带进了卧室中,大蜘蛛无奈啊,很快又织出一张,被楚干将卷走当被子盖了,直到织出第三张,大蜘蛛才学聪明了,团成一团压在薄毯上,哼,这回看谁敢拿! 卧室里,杜佳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看电影,霍明海还在搜着扶桑的信息,盼着能找到壁画的记载。 “明海。”戴着耳机,正在看电影的杜佳骏忽然说话了,“你还记那副壁画是在哪看的吗?” 霍明海不加思索地回答:“施工工地。” “那幅祭拜大树的。” 霍明海惊讶了,他从来没对人说过,杜佳骏是怎么知道的?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话。”杜佳骏转头看向他。 “哦……梦而已。”霍明海只好承认。 “真的是梦吗?” “……”霍明海对上杜佳骏的眸子。 杜佳骏严肃着,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时候,霍明海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 第十八章 虚像(上) 第十八章虚像(上) 一片云挡住了月光,四周漆黑如墨,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山窝窝里跑。 有个小男孩被石头绊了一下,即将摔倒时,从旁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胳膊扶住了他。 “胖胖,不如咱们点灯吧?” 手里的灯笼带了一路,却没有人点亮。 小胖子摆摆手:“不能点,上次阿杰就是打着灯笼被发现,结果屁股差点开花,阿杰你说是不是?” 阿杰怯怯地嗯了一声。 小伙们都不吭声了,小胖子是领头的,怕他们走丢,叫他们牵着手一个跟一个,半小时后,来到一处山洞前,洞口贴满了符纸,红炮仗的纸屑铺了一地。 小胖子没急着进去,反而细心地清点人数,数到七的时候,小胖子歪歪头,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 “奇怪,少了一个?” 看不清少的到底是谁,小胖子正犹豫要不要点灯笼时,天上的云层移动,月亮清冷的光洒落,一个小男孩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那个……还是算了吧?”黑乎乎的山洞像是怪兽的大口,那小男孩有点怕了。 小胖子又好气又好笑,把他拎出来推向队伍。 “八个人,齐了,不想去的在这等我们出来,别到处乱跑哦。”小胖子故意斜眼看那个胆小鬼,胆小鬼涨红着一张脸瞄向其他人求救,伙伴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跟着小胖子进了山洞, 随着黑暗迎面扑来的还有一股阴冷的空气。 “哇,好冷啊。” “能点灯笼么?” “再往里走。”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胆小鬼孤零零站在洞外,风吹过岩石发出呜呜的声音,胆小鬼越等越怕,索性一咬牙,也跟着队伍钻了进去。 “可以了,点灯吧。” 小胖子将灯笼纸拆了,点燃蜡烛,昏暗的山洞里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 平时大人们禁止小孩过来玩,说是山洞里有妖怪,年纪小的被吓住了,但随着年龄增长,小孩子们渐渐发现了山洞的不同寻常之处。 转过拐角,是一道螺旋往下的阶梯,尽头有一处石室,而石室深处居然还有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 “我好怕哦。”胆小鬼左看右看,生怕哪里突然窜出一只大妖怪。 “怕什么!”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们经常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嗯,没错,我爸妈也是。” “今天他们还带着烤乳猪什么的。” “啊,真的吗?我还以为去拜山神,原来是到这地方了啊?” 领头的小胖子告诉他们,今晚的事情不要对大人说,大家围成一圈拉钩宣誓时,有个小男孩愣愣站在一边。 “哎,快点过来呀。”小胖子招呼。 小男孩动了,他在壁画前停下了脚步,像是看到什么震撼的东西,僵了片刻,然后转过身,仿佛被吸引般往石室深处走去。 “喂!跟大队,别乱走啊!”小胖子拽着他。 小男孩举起烛台,照亮了小胖子的脸。 “霍霍,你干嘛呢?”小胖子被光线晃得眯起了眼,然而小男孩却说出了奇怪的话。 “你是谁?” “啥?”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霍明海转过头,视线一一扫过小伙伴们,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的天,你该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摸上对方额头,果然很烫手,小胖子哭笑不得,“霍霍,你还记得自己住哪么?” 霍明海只想到现在住的公寓,于是糊里糊涂地报了一遍地址。 “那我叫什么名?”小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见霍明海摇头,小胖子显得非常沮丧,“我是陈大鑫啦!名有三个金,命有多多金!咱们掏过鸟窝捅过马蜂窝,昨天还给你送果子你忘了?” “陈大鑫……名有三个金,命有多多金……” 陈大鑫……陈大鑫…… 像是要把名字刻进脑子里,霍明海喃喃地念着,直到被闹钟吵醒。 霍明海翻过身,一掌糊在了杜佳骏脸上…… “呵,我长得像闹钟。” 脸上印了个巴掌印的杜佳骏一脸淡定地将三明治递给霍明海。 霍明海自知理亏,厚脸皮地点头:“还是智能闹钟!” 杜佳骏:“哦?” 霍明海咬了口三明治,含糊道:“比闹钟管用多了,定时叫醒,还附带做饭功能……”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那你可是捡到宝了,用得着开心成这样吗?”杜佳骏抽过纸巾给他擦眼泪。 霍明海抽抽鼻子:“没沙拉酱么?” “没。”杜佳骏吧唧吧唧地往面包片里挤着芥末酱,卷着生菜和火腿肠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大蜘蛛眼钩钩地望着梨花带雨的霍明海,它想不明白,吃个早餐咋能激动成这个样子呢?霍明海把剩下的三明治递给它,大蜘蛛看了眼,抬爪,唰唰几下将三明治切成了渣渣。 “看吧,它也嫌弃了!” “本来就不是给它吃的。” 霍明海抹了把泪花:“连猪都不吃呢!” 杜佳骏点头:“所以不吃的是猪。” 猪:“……咦?” 杜佳骏笑着,给霍明海倒了杯咖啡,语气轻松道:“陈大鑫是谁?” 霍明海有点惊讶。 “你梦里一直在喊他。”杜佳骏抬眼看向霍明海,霍明海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只好说了一遍梦境。 偏偏梦醒得不是时候,继续往前走的话,石室深处,会见到什么呢? “那个陈大鑫……你真不认识吗?” “不认识。” “山洞呢?” 霍明海摇头,他只知道自己来自一个小村子,可村子里的事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瞎想也没用,反正母亲说周末过来,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吃完早餐,霍明海捞起背包正要开门,小腿忽然被东西缠上,巨力拉扯下,霍明海哇呀一声撞进了杜佳骏怀里。 “朱朗你干啥呀?”霍明海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扯丝线,大蜘蛛却紧紧拽着他不放。 杜佳骏觉得奇怪,故意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丝线缠过来把他的手拽了回去。 大蜘蛛八只眼睛亮晶晶地倒影着大门。 难道…… 杜佳骏心中一动,贴在门板上,小心翼翼地对上猫眼。 “外面有什么吗?”霍明海终于发现不对劲,杜佳骏静静看了好一会,摇摇头,移开身子示意他自己看,霍明海凑过去往猫眼里看,然而外面是一种奇怪的白色东西,霍明海正琢磨是什么玩意时,白色的东西突然翻出黑色的瞳仁对准了他。 “啊!!!”猛地倒退几步,霍明海被大蜘蛛的爪子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它脑壳上。 杜佳骏一看情况不对,马上也紧张了,趴过去对上猫眼,半晌,回头问霍明海:“你看到了什么?” 霍明海满头汗,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走廊。”杜佳骏又往猫眼看,“什么都没有。” 霍明海哑着嗓子:“门外……有人。” “有人?” “有个人也正对着猫眼往里看……” 超级保镖楚干将直接打开门冲了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兜了一圈,没见着人。 “他走了?”杜佳骏看向大蜘蛛。 大蜘蛛抖抖脑袋,将霍明海震下地后,自顾爬去空调口那吹风了。 阳光很好,但霍明海觉得全身都冷。 出了公寓后,被人盯着的感觉如影随形。 “你好,你有包裹请来拿一下。”霍明海收好电话,捧着包裹发愣。 树荫下,一个男人朝霍明海走来,霍明海起初没在意,随着距离拉近,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是谁? 霍明海远远打量他,那男人高高瘦瘦,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上去像是不务正业的痞子。 “你朋友?”半透明的楚干将也正盯着帽子男。 “不认识。”霍明海纳闷。 防盗门开了。 “嗨,我的包裹呢?” 来人戴着副黑框眼镜,虽然年轻,乍看之下带着点楚莫邪的气质,楚干将睹人思人,看得眼都直了,等那人离开,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很像你哥哦。”霍明海啧啧有声,“眼镜是同个款式呢。” 楚干将不屑地哼哼:“同个款式又咋了?跟我哥比,他还嫩着!” 楼道里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就那么短短几分钟,鸭舌帽的男人已经不见了,霍明海没有多想,发动车子前往下一个地方,路过一处车站,他忽然抬头看去,站台的人群里,有一个戴鸭舌帽的人。 电话响了,霍明海在路边停下车子,接通,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是……滋滋……霍……明海……吗?” 对方信号不好,杂音非常重。 一般来电的,都是追问包裹的客人,霍明海已经习惯了,于是回答:“我是。” 那边哦了一声,没有问包裹,反而不吭声了。 “那个……”霍明海还真没遇上这种情况,客人不吭声了,总不能这样一直耗着吧?于是试探地问,“我的包裹到了吗?” 对方:“……” 霍明海意识到问错了,及时纠正:“呃,不对,你的包裹到了吗?” 对方:“……” 霍明海见对方还是不吭声,只好自己回答:“快到了。” 说不清为什么,霍明海又抬头往车站看去,鸭舌帽的男人正拿着电话,半张脸挡在了帽檐下。 同时,电话里的男人说话了。 “嘿……嘿嘿……找到……你……了……滋滋……” 不祥又恐怖的气氛让霍明海头皮发麻,立刻切断了通话,怎料没几秒,电话又响了,霍明海看也不看,直接挂断,再响,再挂,又响,终于,霍明海忍不住接起来,还没开口,对方就开骂了。 “靠!敢挂老娘的电话,活腻了?!” 霍明海一听,原来挂了客人的电话,这下惨了,马上连连道歉。 “老娘的电话一挂还挂三次,你好大的胆子!”那边不屈不挠。 霍明海心想,这女的会不会算数啊,哪有三次,第三次不就接听了嘛,还老娘老娘,现在的妹子都那么重口了? 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说了出来:“老娘……” 老娘:“你喊我啥?” “呃……娘娘息怒,奴家知错了!” “噗嗤!”某剑灵别过脸。 那妹子也被逗乐了,等霍明海送包裹过去时,见奴家小哥长得挺标致,软磨硬泡地缠着他合影留念。 后来,奴家小哥的照片再次红爆微博,杜佳骏发现了,又默默存了起来…… 中午饭是在西餐厅里吃的。 楚干将实在忍不住了,将报纸往桌上一拍:“我报纸都看到第二遍了,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霍明海回过神,扒拉两口意大利面,含糊道:“吃,你继续看。” 于是楚干将继续看,看完第三遍,刚放下报纸,一份新的报纸递到眼前。 “哪来那么多报纸?” 霍明海指指报纸架:“随便看。” 楚干将:“……” 霍明海叼着面条又歪过头看窗外。 楚干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坐在花坛边上。 “又是他?”楚干将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种相遇频率太过巧合了吧? 霍明海一边吃一边点开微博,苏木又发了一些小游戏,霍明海点进去玩,玩着玩着,他侧过头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鸭舌帽的男人似乎又近了一些,他现在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距离西餐厅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别管他……别管他…… 突然响起的电话把霍明海吓了一跳,来电显示是杜佳骏。 “还好吧?”杜佳骏问。 “唔……还好……”霍明海看向窗外,鸭舌帽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霍明海松了口气,然而,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悸让他回过头,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个男人,西餐厅的都是高背椅子,那人被挡着,只露出半截帽子。 “明海?”霍明海的沉默让杜佳骏紧张起来。 霍明海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轻声将帽子男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早上收到一个电话……不知是不是他,只是……我听电话时,他刚好也……” 杜佳骏想了想,说:“还有那条记录吗?” “有,但来电是空。” “试试回拨那个号码?” “啊?”霍明海愣了愣。 背后坐着的人是帽子男,那么回拨号码的话…… 找到来电记录,霍明海抖着手,按下了回拨。 下一秒,突然有铃声响起。 霍明海竖起耳朵仔细听,铃声是从背后传来的。 果然是他? 楚干将腾地站起,绕过去盯着对方,那男人被他吓了一跳,怒道:“你干嘛?” 他拿着的手机里传来女人尖细的嗓音,似乎骂了句什么,帽子男低声下气地道歉说不是骂她,哄着给她买衣服。 胳膊有纹身,穿着鼻环,脖子上挂了好几串大银链,比痞子还痞子。 但这个帽子男,并不是巧遇的那个人。 霍明海心神不宁地骑着车子,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等车。 霍明海拐了个弯,驶进另一条街道,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里,也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等车。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闹事,我们也别管,就当是空气好了。”楚干将说。 “嗯。”霍明海目不斜视,又路过公交车站,这回,戴帽子的男人出现在马路的这边,正转头看着他们。 到达小区,顺利派送完,霍明海去到电梯间,幸运的是,电梯正还好停在这层。 十九楼,有人上电梯,电梯间的窗边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十七楼,有人上电梯,戴鸭舌帽的男人似乎走近了些。 十三楼,有人上电梯,鸭舌帽的男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门外。 电梯继续下沉,停在十楼的时候,住户们蜂拥而出,外面没有鸭舌帽的男人。 还没到一楼,怎么人全都走了呢?霍明海心里直纳闷。 电梯门合上,嗡嗡地下沉。 几分钟后,霍明海额上冒汗:“电梯好像……下降了好久哦?” 抬头看指示灯,显示是十楼,然后跳到了十九楼,十三楼,二十五楼…… 微微失重的感觉告诉霍明海,电梯一直是下沉状态。 电梯的镜壁里,倒影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楚干将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你到底是谁……”呼吸无法顺畅,霍明海大口喘着气。 那男人歪过头,发出嘿嘿的笑声。 “找到你了。” 第十九章 虚像(下) 第十九章虚像(下) “鲜豆坊刚开,那队伍可长咧!” “油炸桧特别香,还有蒸包子!” “咦,在哪呀?” “就对面街,一起去呗,我正要买点豆浆给儿子吃呢!” 门打开,住户们挤挤攘攘地走出电梯。 楚干将听得心痒痒,转头对霍明海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一对情侣搂搂抱抱地穿过楚干将的身体。 楚干将环顾四周,走出电梯的也就那么一堆人,一眼扫过,并没有看见霍明海。 明明一起进了电梯,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霍明海!”他叫着,没人应,“霍明海?!”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人群渐渐远去,大堂里空了下来,楚干将身上冒起了冷汗,事情有点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从二十一楼到一楼的过程中,电梯里肯定里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他快步回到电梯间,电梯正在上升,没办法,只能等了,防盗门打开,那对小情侣又搂搂抱抱地走了回来。 “亲爱的,下次不要那么乌龙了哦。”男的亲亲女的。 女的嗯嗯地说电影票在另一个包包里,忘记拿出来了。 男的说没事我陪你上去拿就好,还调皮地挤挤眼说那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啊,很感动是不是,该怎么奖励奖励? 女的脸一红,说:“给你剥葡萄呗。” 叮——电梯到。 楚干将跟着他们走进电梯。 他们按下十三楼,楚干将按下二十一楼。 两人亲亲抱抱地讨论葡萄,完全没留意面板上亮了两个按钮。 男的说:“葡萄好,我最喜欢葡萄了。” 女的说:“又甜又大,我也喜欢呢。” 男的坏坏一笑:“我说的是那个葡萄哦。”眼神直直盯着女孩的胸脯。 女孩脸一热,打他:“坏蛋!” 楚干将歪腻得直翻白眼,抬手赏了男人一掌。 男的捂着后脑勺,傻笑道:“亲爱的你打得真带劲。” “该打该打!”女孩双手擂着他的胸。 “好疼好疼,来亲亲?”男的撅起嘴要亲。 楚干将抬手,又赏了一掌。 “咦?”男的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女孩的双手都打在了胸口上,那后脑勺的一巴掌是谁打的?电梯的镜壁里只倒影着他们俩。 女的见男的发呆,停下手:“怎么?疼了?” “没……没事。”视线扫到面板,男的一愣,“你按了二十一楼么?” “没有啊?”女的这才注意到按钮,吓了一吓,小小声道,“会不会是之前的人按的啊?” “哎,谁知道呢。”男的把女的拥入怀,摸摸说不怕,楚干将被他们腻透了,伸出手指戳在男的脸上。 被戳的皮肤凹陷了个坑,随着手指移开,皮肤慢慢回弹,男的脸色越来越青。 女的呀了一声,摸着他汗津津的脸:“你干嘛?别吓我啊?” “我觉得……这里好像……有东西……”男的慌起来了,背靠着墙壁打量起小小的空间,“但是我们看不到?” 看不到? 像是被雷劈到,楚干将身子一僵。 霍明海在乘搭电梯的途中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而是看不到! 醒悟过来的楚干将抽剑朝空中劈去,空气荡漾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凭空出现了戴鸭舌帽的男人,那男人有点惊讶地瞥了楚干将一眼,几秒后,画面消失,空间再次粘合。 鬼打墙,又是鬼打墙! “靠!”楚干将真想吐他一脸血啊,什么招数不用,偏偏又是蛋疼的鬼打墙,欺负他一个剑灵好玩么? “亲爱的,好像好大风?”女的窝在男朋友怀里,狂风吹得她长发铺了一脸,男的早已经吓傻了,明明空无一人的地方,像是破碎的玻璃开裂,随着劲风呼啸,渐渐露出身穿快递服饰的男人。 “啊!!鬼……有鬼啊!!!”男的不争气地叫出来,电梯门一开,一把推开女孩,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女孩尖叫连连,扯着男朋友的衣服也跟着冲了出去。 电梯门关上,半透明的楚干将懊恼地收了剑。 “切,给他逃了!”回过头,关心道,“他没把你怎么了吧?” 霍明海拿着一张卡片,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下班时,前台的小花小姐拦住了失魂落魄的霍明海。 “你的那位叫你等他一起吃饭。”小花小姐语气冷冷。 “我的那位?”霍明海抬头看向楚干将。 楚干将捂着小心肝:“我已经有莫邪啦!” 匆匆走过来的杜佳骏见小花小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小花小姐偷偷朝霍明海抬抬下巴:“他喜欢的那位心中有莫邪于是把他给甩了。” 仙踪林里,芥末鸡扒饭端上来后,杜佳骏一边玩手机一边扒拉着饭,而楚干将实体化霸占了一个座位看报纸。 气氛有点闷,霍明海点开手机上微博,杜佳骏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大哭的表情。 不明真相的霍明海想了想,赏了他一个摸头的表情。 很快,摸头的微博又被杜佳骏添加了一坨便便的表情转发了。 粉丝们留言瞬间飙升至几百,纷纷关心是不是吵架了? 霍明海点开表情框,学着粉丝们用了个亲亲的表情转发了便便,很快,杜佳骏赏了他一个害羞的表情又转发出去。 一条微博转来转去,不知不觉转发量突破了四位数,霍明海无语了,什么叫名人效应?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再看自己的微博,粉丝突破了五百大关,为表感谢,霍明海夹起一个小虾米放进杜佳骏的盘子里。 “呐,赏你。” “谢主隆恩。” 霍明海:“平身。” 楚干将:“准了。” 杜佳骏:“喳。” 三人无语片刻,忽然都笑出声,杜佳骏吃掉小虾米后,终于问出了正题:“后来有没遇上那帽子男?” “有,还他妈的用鬼打墙把我隔开了!”楚干将一说起他,心里就窝火,恰好报纸上有一块奇门遁甲的专栏,讲的是轩辕黄帝大战蚩尤的故事,蚩尤利用鬼术制造迷阵把老对手黄帝耍得团团转,后来黄帝利用仙女赐予的秘术破解了迷阵,而这秘术被后世称为奇门遁甲之术。 报纸里把这种古老秘术描述得神乎其神,能制造迷阵,也能破解迷阵,这不是跟鬼打墙很像嘛?楚干将看得津津有味。 杜佳骏考虑得更细致,用鬼打墙把楚干将隔开,帽子男显然想制造独立空间,他要独立空间是想干什么呢? “那个……他没把你怎么了吧?”犹豫了一番,杜佳骏还是问了出来。 霍明海呛了一口茶,犹豫了好一会,才从兜里摸出张卡片递过去。 红底黑字,聚会邀请函,杜佳骏看到落款的名字时愣住了。 “陈大鑫?” 霍明海点点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端起杯子,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我打算去看看。” 事情实在太巧合了,才梦见陈大鑫,白天陈大鑫就出现了? 但霍明海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小胖子与高高瘦瘦的帽子男联系在一起。 楚干将这时候说话了:“你知道陈大鑫现在是什么东西吗?” 霍明海嗯了一声。 “他已经不是人了。”楚干将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活的了。” 夜里,霍明海睡不着,拿着手机上网,不知不觉又点开了微博,正在玩苏木的小游戏时,角落一闪一闪,点开,原来是一封私信。 英俊潇洒的俊:喂! 霍霍:哼唧! 英俊潇洒的俊发了个便便的表情。 霍明海回头瞅了杜佳骏一眼,杜佳骏背对着他,手机柔和的光给他镀了层淡淡的轮廓。 英俊潇洒的俊又发来私信:那个帽子男,就是你梦里的那个陈大鑫? 霍霍犹豫了一下,回复:应该是吧? 英俊潇洒的俊:真不认识? 霍霍:不认识。 英俊潇洒的俊:其实我觉得奇怪,他是怎么找来咱家的? 霍霍:谁知道呢。 发了个摊手的表情后,霍明海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震。 杜佳骏翻过身,推推霍明海,问他怎么了。 梦境如潮水般涌出来,霍明海感觉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是知道地址的……” “什么?”杜佳骏支起身子,俯视颤抖不已的霍明海。 “陈大鑫是知道地址的……因为……因为……”霍明海紧紧抓着被子,“地址……是我告诉他的……” “你怎么告诉他……”话说到一半,猛然醒悟。 梦里! 霍明海在梦里,把公寓地址告诉了陈大鑫! “你说……他……他会不会……” “他进不来。”杜佳骏给霍明海掖了掖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霍明海闷闷地翻过身,心慌意乱,憋了好一阵睡不着,还是拿出手机上网。 刚上微博,一封私信弹了出来。 英俊潇洒的俊发了个摸头的表情,还附带了一行字:明晚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霍明海趁着中午吃饭时间,特地跑了东门商业街一趟,东门商业街是s市最出名的步行街,无论白天黑夜满满的都是人,霍明海按着地址寻过去,歌舞厅大门紧闭,门前扫地的大爷见小年轻在门口徘徊,好心提醒道:“还没开门哦。”用扫把指指牌匾,“晚上九点才营业呢。” 原来还真有这个地方啊。 霍明海暗暗松了口气。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再次站到歌舞厅门前时,霍明海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服务生问明白预约人后,引着他们进了前厅,前厅中有个大舞池,一群人正在里面跳舞,音乐震耳欲聋,蓝蓝绿绿的灯晃来晃去,霍明海眼都花了,等走上楼梯,吵杂声渐渐远离,上到二楼,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隔音效果不错。”杜佳骏说。 “那当然!”服务生自豪地解释说这儿用的都是高级材料,不管音响多大,门一关,外面的人都听不到呢,话音未落,楚干将冒出一句:“隔音是好,但不防火呢。” 霍明海没懂:“防火?” 楚干将摸摸墙壁:“这些材料助燃,燃点极低,包厢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万一起火了,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问题。” 服务生呵呵两声,没有接腔,二楼像是大迷宫,兜兜转转了好一会,服务生敲响了一扇门。 “请进。”里面的人说。 服务生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明海走进来,包厢里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两队人愣愣互瞪了好一会,陈大鑫最先反应过来,拉开椅子,招呼他们落座。 “明海,好多年不见,要不是大鑫说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脸色白兮兮的男人笑道。 “十几年过了,早变样了。”霍明海一边客客气气地寒暄,心里一边纳闷他是谁啊?从小学到大学轮着搜了一遍,完全找不到能对上号的面孔。 “霍霍,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浓妆艳抹的女人睨着眼睛,扫视着杜佳骏和楚干将。 杜佳骏坐姿端正,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颇有威严的气势,而楚干将一头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上去像坏小子,实际上不经意瞥来的眸子里,隐藏的杀气让她手脚发冷。 “同事杜佳骏,朋友楚干将。”霍明海言简意赅。 “朋友杜佳骏。”杜佳骏纠正,又补充,“一起合住的,过来蹭餐饭。” “哈哈,欢迎欢迎,呐,川川和阿杰也是带了朋友过来呢。” 川川和阿杰也跟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 “哎呀,时间过的真快,今天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聚餐了。”陈大鑫摘下鸭舌帽,霍明海这才看见,陈大鑫的头发稀少,摘了帽子后,那张脸显得更加消瘦,跟裹了层皮的骷髅头似的。 陈大鑫招招手,等候在一边的服务生给他们一一斟满了酒。 霍明海学着他们碰杯,正要喝的时候,杜佳骏将他的杯子夺了过来,一仰头喝光了。 “明海不能喝酒,我替他。”杜佳骏把敬给霍明海的酒全挡了下来,热热闹闹的餐桌上,浓妆女人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霍明海。 霍明海僵着身子,脸色越来越青,被人盯着的感觉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啊! “明海,你是排到什么时候啊?”脸色白兮兮的男人问。 “什么……什么时候?”霍明海懵了,思路完全跟不上,灵光一闪,反问,“你呢?” “我呀,今夜凌晨就要过桥了。” 话题一打开,大家都讨论起来。 脸色白兮兮的叫岳勇,名字有个勇,实际上胆子小,被伙伴们戏称胆小鬼,今夜凌晨过桥。 陈大鑫,伙伴中的领头人,小时候是胖子,生病后瘦得不成人样,今夜凌晨过桥。 汤杰,伙伴们叫他阿杰,三天后过桥。 郑川川,职业是医生,五天后过桥。 浓妆艳抹的女人叫朱莎,名字虽然大众化,但有一张妖艳的脸蛋,七天后过桥。 “可惜啊,还有几个联系不上,也不知是不是早过了桥那边。”作为领头人,不能集齐伙伴,陈大鑫难免有些惋惜,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千杯不醉的杜佳骏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灌。 “你们都是小学同学吗?”几杯下去,杜佳骏跟他们熟得跟一家人似的。 “小时候一起玩的,明海那小子,离开村子早,咱们连同学都算不上呢。”岳勇笑道。 霍明海包厢里的人全都不认识,根本插不上话,只得闷闷地夹红烧肉,刚放到碗里,被楚干将老不客气地抢了过去。 “不要吃这里的东西。”楚干将嚼着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对他耳语。 “为什么?” “前段日子,老街这边有家歌舞厅失火,死了好多人,报纸上都登了。” 霍明海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会吧……那么……巧?” “你觉得呢?” 霍明海被他说得浑身发毛,一抬头,正好对上朱莎小姐的眸子,只得低下头,假装忙碌地玩着筷子。 杜佳骏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给了陈大鑫一根,然后轮着分给在座的一人一根,除了朱莎小姐,几个男人们叼着烟吞云吐雾起来。 烟雾缭绕,酒水碰撞,霍明海玩着筷子神游天际的时候,就听杜佳骏问:“听明海说,小时候去过一处山洞?” “对呀对呀。”陈大鑫来了兴致,去山洞的事情在当时可是他策划的惊天壮举,陈大鑫指指胆小鬼岳勇,“他还躲在灌木丛不敢出来呢,哈哈!” “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岳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山洞深处每隔一段路会有个祭祀坑,水果烤乳猪的祭品摆了一地,进去是为了偷吃,他们偷了乳猪和水果就跑了,第二天大人们进去,发现少了祭品,一查之下揪出了几个顽皮的家伙,霍明海也是其中一个,但他妈妈舍不得打,只是意思意思骂了几句,然后牵着泪汪汪的霍明海远远围观小伙伴们鬼哭狼嚎地被爸妈打屁股。 “明海,你妈妈对你真是太好了。” 霍明海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片段时,就听浓妆艳抹的朱莎问了句奇怪的话。 “霍霍,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霍明海手一抖,筷子嗙啷一声砸在桌子上。 “什……什么?”霍明海有种风太大没听清的错觉。 “霍霍,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餐桌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霍明海。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他还活着。”说出这句话的,是一直没吭声的郑川川,郑川川观察力出众,当霍明海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霍明海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 霍明海是个活人。 逝去的灵魂与活着的人有着不可逾越的区别,灵魂吃多少东西都不会饱,不吃东西也不会饿,喝酒当然也不会醉,这是郑川川病逝后才发现的。 当杜佳骏说霍明海不能喝酒的时候,郑川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被朱莎干巴巴地问了出来。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僵,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像看怪物般地盯着霍明海。 不知什么原因,还活着的霍明海,居然能看得见他们。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陈大鑫扶额,“难怪你见到我会那么害怕……” “明海,你最近有没哪里不舒服?”郑川川生前是医生,但看霍明海的气色,并不像患了大病的人。 “呃……我……没有啊……” “没有?”其他人全都盯着他。 霍明海脸都青了,手上传来坚定的力度,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汗津津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杜佳骏握在了掌心。 “瞧瞧,他脸色泛红,哪像患病的人?”朱莎见两人挨得近,挑挑眉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除了阿杰带来的朋友是死于一场车祸,其他在场的,几乎都是病逝。 特别是来自村里的人。 “咱们的村子里有诅咒。”郑川川推推眼镜,“我能活个三十一年,已经是奇迹了。” “我二十九。”陈大鑫叹气。 “二十四。”朱莎喝酒。 “二十五。”岳勇小小声说。 “同上。”阿杰说。 “这是命,逃不过啊。”郑川川看向自己的手掌,生命线有,但是断开了一截,命里有劫数,逃得过享尽百岁,逃不过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午夜的钟声响起,陈大鑫戴上鸭舌帽,脸色白兮兮的岳勇也站了起来。 “各位,我先走一步了。”视线往下,落到霍明海衣服上的标识,陈大鑫微微一愣,“天地通快递?” 霍明海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太好了,能帮我带点东西吗?”几本喜羊羊的漫画书递到眼前,霍明海抬起头,看向陈大鑫那张骷髅般的脸。 一只手伸过来,递上一张快递单。 “填一下吧。”杜佳骏道。 这份包裹恰好同城,霍明海在第二天就看到了。 同时,告示板中出现了新的名字。 寄件人:陈大鑫。派件人:霍明海。 包裹送过去时,陈大鑫的夫人还不可置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要求当面拆开包裹检查。 解开包裹,里面是几本喜羊羊的画册。 陈大鑫早就准备好了,但还没来得及送,他就病逝了。 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贝贝生日快乐,爸爸爱你。 “还有这个……”霍明海从包裹里掏出一顶鸭舌帽。 陈大鑫做化疗,头发掉得厉害,夫人特地买给他的帽子。 但是…… “那帽子……明明应该跟他一起火化了啊?!”夫人的眼里满是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倒退了一步,反而是女儿贝贝如获至宝般抱着爸爸的帽子。 签收好,门啪一声,迫不及待地关上了。 霍明海摊开手掌,看着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生命线。 “同村的人都挂了啊。”楚干将看向窗边,身穿白大褂的郑川川正站在那里。 “霍明海。”郑川川跨前一步,楚干将警惕地挡在霍明海身前。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郑川川的眼镜反着太阳光,“你还记得,在山洞里,你分到的祭品是什么吗?” 霍明海当然记得,都梦见了好几次,不加思索地答道:“烤猪腿。” “去山洞的是几个人?” “八个。” 郑川川忽然笑了。 “霍明海,原来你是真的忘记了,昨天你的眼神就不对,看我们跟看陌生人似的,我额头上有个胎记,小时候你还建议多划一道弄成十字比较帅。”他指指额头,“这么明显的记号,但你居然没认出我,还有,那次去山洞,在祭品坑前是我提议重新抽签的,而你抽到的是水果,回去的时候哭了一路,而且……去的人不是八个,是九个!” “九个?!” “朱莎跟了我们一路,到祭品坑时才被陈大鑫发现,所以我才提议重新抽签。” 霍明海这片记忆完全空白,听着郑川川说的,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出了山洞没几天,霍明海开始生病,一天比一天严重,郑川川的爸爸是村医,当时就摇头说霍明海病得太厉害,内脏衰竭,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当天夜里,霍明海的母亲便带着他离开了村子,他们母子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直到许多年后,陈大鑫巧合地找到了他…… 霍明海看着自己短得不可思议的生命线,某种可怕的想法像是杂草般疯长。 叮——电梯到了,楚干将拽着霍明海进了电梯,郑川川还站在外面,目光直直地盯在霍明海身上。 “别听他乱说。”楚干将按着关门键,电梯门缓缓闭合。 “霍明海,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川川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进来。 霍明海抬起头,已经闭合的门将郑川川挡在外面,电梯开始缓缓下沉…… 第二十章 菠萝包 第二十章菠萝包 甜面酱刚丢进购物车,杜佳骏眼疾手快地把它放回货架上。 海鲜酱刚丢进购物车,下一秒,又被放回货架上。 杜佳骏:“还买?” 霍明海:“靠,老子买什么你管得着?!” 刚丢进购物车的酱料第n次被放回货架上。 一来二去,霍明海有意见了。 “你丫的有完没完?!” “你丫的有完没完?!”杜佳骏一把抓上霍明海的手,夺过甜面酱塞回货架上。 楚干将捧着一箱豆浆过来,见他们还在折腾,无奈道:“不就买个酱嘛,用得着动手动脚吗?” “不就买个酱嘛!”霍明海怒瞪。 “你看看!这么多了还买?” 各种牌子的酱料琳琅满目地堆了一车,明天是周末,霍妈妈要过来,于是下班后两人跑来超市买菜,家里酱料紧缺,霍明海吃够了苦头,决心脱离苦海,一包包横扫,结果全被杜佳骏一包包放回货架。 霍明海气鼓鼓地扭过头,杜佳骏挑了一个最大罐的甜面酱塞进购物车,说:“有大罐的,何必买那么多小的?” 趁着杜佳骏转头去挑芥末,霍明海偷偷将大罐的海鲜酱xo酱塞进购物车。 杜佳骏扶额:“你这是当饭吃啊?” “哼!” 最终在霍明海的坚持下,大厨杜佳骏妥协了,三大罐酱料挤在购物车里,而杜佳骏几乎横扫了货架上的芥末,为购物车锦上添花。 一路逛到蔬菜区,杜佳骏问:“你妈妈爱吃什么菜?” “这个吧……”霍明海拿着一颗番茄犹豫不定,仔细回想,母亲煮的菜都是他爱吃的,要说母亲爱吃什么,霍明海还真答不上来。 “那就随便买点好了。”杜佳骏捡了些胡萝卜和玉米,想着明天煮个玉米胡萝卜汤。 手捧几个大番茄的霍明海一回头,一朵菜花递到眼前。 “呐,拿去。” “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给我送花。” 杜佳骏颔首:“感动不?” “幸福的感觉无以言表。” “那就好好拿着,幸福完了还能吃。” “能放车子里么?” “放不下了。”杜佳骏指指满满的一车。 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飘了一路,杜佳骏带着霍明海去到糕点区,等着买面包队伍早已排得长长,楚干将又不知跑哪去了,杜佳骏只好叫霍明海看车子,自己过去排队,轮到他时,菠萝包只剩下一个了。 晚饭时,杜佳骏掰开菠萝包,递给霍明海一半。 菠萝包还热着,大蜘蛛爬过来,八只眼睛亮亮地倒影着面包,霍明海掰了一小块赏它,大蜘蛛吃完,又亮晶晶地看着霍明海。 霍明海咂咂嘴,拍拍肚子调侃它:“还要吗?剩下的都在这里哦。” “有本事自己拿。”杜佳骏补充。 大蜘蛛盯着霍明海的肚子,有意无意地磨磨爪子,霍明海吓得脸都绿了,杜佳骏笑着掰了一块丢给它,大蜘蛛吃完还想要,身子立起来,趴在桌子边张望。 “真没了。”杜佳骏摸摸它的大脑壳。 菠萝包是超市的招牌面包,现做现卖,店里每天上午出一批,下午出一批,晚上出一批,去晚了就没了,霍明海想着明天一早去买新鲜的给母亲尝尝。 夜里,霍明海睡不着,点开手机上网,杜佳骏的微博有条新的:今天送出一朵花!(笑) 粉丝们留言一堆,猜测玫瑰花的居多,更人浪漫地想到九百九十九朵大玫瑰。 霍明海转发:哼唧好大一朵菜花! 霍明海一副闹着玩的心态,公布真相粉碎少女心,没想到后来杜佳骏的一句话险些让他吐出口血来。 杜佳骏转发:你喜欢就好~ 这下微博里炸了锅,帅哥博主的秘密恋人等于是完全公开化,送花多有诚意,菜花好歹也是花对不?在粉丝们眼中,这感情发展得跟开火箭似的,花都接受了,离推倒还远吗?霍明海的粉丝噌噌上涨,很快突破一千大关,留言不断,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明天吃菜花。”杜佳骏说。 “哼,幸福的感觉无以言表!” “明天要见家长了,好紧张。”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霍明海索性破罐子破摔。 “错了,应该是帅相公早晚要见岳母。” “得,我是丑媳妇!” 杜佳骏点头,又纠正:“不丑。” 霍明海懒得跟他扯,用被子捂上脑袋专心睡觉。 “哎……都这么多年了……”半梦半醒之间,又听某人轻轻叹了一声。 第二天,带着大包小包的霍妈妈见到开门的杜佳骏时,霍明海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像是错觉般,霍妈妈又恢复了平静,她拨了拨额前的白发,朝杜佳骏笑笑,看到走过来的儿子,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摸着儿子的脸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霍明海的父亲在他出生的那一年病逝,她受了打击,一夜哭白了头,独自养育儿子的日子里,过渡的劳累让她看起来像个年老力衰的老太婆。 霍妈妈进门时脚步发飘,霍明海把她扶去沙发,跟她介绍一起住的朋友杜佳骏和楚干将。 楚干将愣愣盯着霍妈妈,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寒暄问好,正巧,门铃响起,楚莫邪带着一袋子云片糕过来,跟霍妈妈打过招呼后,迫不及待地牵着弟弟逛街去了。 霍妈妈带了好多东西,有果干,有牛肉干,还有一些海产,她把东西放在黑乎乎的矮墩上,牵着儿子的手问他工作忙不忙有没好好吃饭,然后翻兜像是找什么,霍明海心头一跳,赶紧制止了她,递过茶水让她喝。 霍妈妈喝了口茶,总觉得有道视线盯着自己,转头看去,矮墩子上八个大珠子正亮晶晶地倒影着她。 “这矮墩子挺特别,宜家买的吗?”说着,还轻轻拍了拍。 霍明海那个汗啊,大蜘蛛的伪装无懈可击,收腰缩腹,藏好爪子团成一团,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矮墩子,霍妈妈见大珠子挺漂亮,还轻轻摸了一把。 “妈,吃云片糕。”霍明海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大蜘蛛虽然乖乖的一动不动,但被摸的那个眼珠子都难受得冒出了泪花。 霍妈妈也带了糕点,从纸袋里翻出一盒包装精致的东西。 “蜂蜜绿茶糕,很好吃哦。” 绿茶糕的盒子上印着大大的广告语:李氏糕点,农家小食,香糯可口。 “哇,好好吃,哪买的?”霍明海不等母亲说话,又补充一句,“超市和网上都没见有卖呢。” “那当然,摊主自做自卖,市面上怎么可能有呢。” 盒子角落里印着一行小小的摊位号:第七街道f1068。 霍明海正盯着出神,一块玉佩递到眼前。 黑红色的玉石雕刻成锁头的形状,很快,让霍明海心惊肉跳的句子说了出来。 “昆仑血玉并非凡物,带着还能挡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几块呢。” 见儿子发呆,霍妈妈催促:“明海,快带上。” 霍明海听话地将血玉挂在了脖子上,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梦里的对话成了真,冷汗湿了一身,他决定按着梦里的句子问一问。 “妈,这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我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啦!”她牵过霍明海的手拍了拍,然后翻过他的手,老眼昏花地看不清,她只得将儿子的手掌举到眼前,努力地辨认着。 “好像……长了点?” 这手掌她牵了无数次,看了无数次,缺少的生命线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刺。 “妈……为什么我会少了一条纹呢?” 霍明海说完,心里默默回忆着母亲的答话:有些人还多了一条纹呢,天生的。 霍妈妈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有些人还多了一条纹呢,天生的。” 连语气也是一模一样! 霍明海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 “明海?”霍妈妈见儿子脸色不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我去超市一趟。”霍明海咧嘴笑笑。 “唔,菠萝包也快出炉了,多买几个。”杜佳骏给霍妈妈续茶。 菠萝包还没出炉,队伍已经排成长长一条。 霍明海站在队伍里,心里乱糟糟的,有一团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暗暗摇头,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菠萝包出来了,队伍缓缓移动,身后的人撞了霍明海一下,正神游天际的霍明海被他一撞,身子不稳,也往前撞去,前方是一个高大的胖女人,霍明海撞在她宽阔的背上,恍然有种撞墙的错觉。 “小子,站稳哦。”胖女人伸出铁钳般的手把霍明海夹正,霍明海满头汗地跟她道歉,转过头,想看看是谁那么不长眼。 后面的那个男人也在道歉,说自己有点头晕没站稳。 胖女人见那男人脸色不好,关心道:“有没哪里不舒服啊?” 男的说没事没事,加班多,休息不够而已。 胖女人点点头,现在的城市生活节奏快,很多人都不注意健康,报了一家医院名叫他定期去体检,见男人一脸疑惑的样子,胖女人哈哈大笑,说她是那医院的护士长,叮嘱他要按时休息,注意营养。 “护士长下班了?”“护士长也来买菠萝包啊?”几个排队的见护士长挺阔达,于是攀谈上了,人家护士长多壮,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还在上班呢,买给病人吃,谁叫这儿的包子偏要这时候出炉啊。”说着,往柜台那看去,正在装包子的几个厨师莫名打了个寒颤。 菠萝包一个个减少,护士长一口气买了十来个,后面的人估摸着轮到自己包子都没了,于是队伍渐渐散了,等护士长离开,只剩下三个包子。 “全要么?”厨师问。 霍明海正想说话,后面的男人戳戳他,小小声商量:“能给我留一个吗?” 于是霍明海只要了两个,剩下一个留给了男人。 那男人如获至宝地拿着包子,直接去收银台结账了,霍明海昨天逛了轮超市,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家里堆了一堆,想想也没什么要买的,于是也跟着男人去结账,收银台前也排出长长的队伍,周末就是这样,到处都是人,平时几分钟能搞掂的事情到了周末没十来分钟还轮不上,霍明海排在男人身后,又在神游天际时,那男人身子摇晃了一下,霍明海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男人的手没拿稳,装有菠萝包的袋子噗一声滚落在地,路过的服务生也吓了一跳,正要踩在包子上的脚硬生生地往前跨出一大步,整个人成了跨马步的搞笑姿势,堪堪避开了菠萝包。 “哎,拿好啊。”服务生捡起袋子递过去,男人脸青青地接过,跟他道谢,完全没留意到对方诧异的目光。 咦,怎么回事?霍明海揉揉眼,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好像透明了一下,持续时间非常短,若不是服务生又惊又恐的眼神,霍明海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男人捂着肚子,眼睛挂着黑眼圈,跟患了大病似的,服务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还摸了摸他,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可能休息不好,肠胃病犯了。”男人笑笑。 队伍缓缓移动,结账完,出门又是一堆人拥挤,男人走得慢,反而霍明海最先出了大门,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一个脚步发飘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时,霍明海愣了一下,心里纳闷那男人什么时候走到前面去了,速度居然这么快? 霍明海几步追上了男人,他转头瞥到霍明海,咧嘴笑了笑。男人的速度慢,霍明海很快又超越了他,转过拐角,看到前方身影的瞬间,霍明海瞪大了眼。 那男人又出现了! 怎么可能?!霍明海猛地回头,身后,哪有什么男人的身影? 难道…… 霍明海头皮发麻,再也不敢细想,男人慢吞吞在前面走,霍明海慢吞吞在后面跟,但这种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霍明海的小心肝砰砰直跳,只盼着那男人不要再回头,惊鸿一瞥他不知承不承受得起,正想着,那男人摇摇晃晃地坐到路边的长椅上,手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 走,还是不走? 风从背后吹过来,霍明海僵在原地,连头皮都是冰冷的,男人身边坐了一对情侣,正在嘻嘻哈哈打闹,街上人来人往,人多壮胆,霍明海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路过了男人。 男人捂着肚子,脸白得跟纸似的,小情侣发现了,还问他要不要紧,男人摇摇头,小情侣搂搂抱抱地离开了。 男人闭着眼,吸了几口气,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这一次他再也没超越霍明海,仿佛强弩之末,走出一段距离后,男人又在路边坐下了。 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男人抬起头。 “那个……要去医院吗?”霍明海紧张得满身汗。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男人喘了喘,扶着椅子站起,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又跌坐回去。 “可以帮个忙吗?”男人示意手边的菠萝包,报了个地址,解释道,“给儿子的,他为了等菠萝包,连饭都还没吃,估计饿坏了。” 霍明海要回公寓,正好路过男人的家,反顺路,霍明海就答应了,男人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松了口气,捂着肚子缩在椅子上。 “真不用去医院?” 男人摇摇头,闭上眼休息,前方的十字路口不知发生什么事,围着好多人,霍明海路过时正好救护车呜啦呜啦地开来,霍明海走近一看,险些吓懵了,大卡车撞上了护栏,车轮下还压着个男人,那男人肚子上开了道口子,也不知是死是活,血湿了一地,还飞溅到路边,霍明海后退了一步,抬脚一看,果然沾了一丝红,人群突然被分开,一个像墙一样壮硕的女人冲了出来,正是那个护士长,她与救护车上的人嘀咕了一会,护士长撸起袖子,走到卡车那,两手扳着车轮,只听她大吼一声,压着男人的轮子居然被硬生生地抬了起来,生死分秒必争,男人很快被抬上了救护车,霍明海感到胸口一阵紧窒,鼓起勇气回头看去,本应该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或者说,消失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个人诵起佛号。 “那女人真厉害啊,一下子抬起了车子。” “还没死透,我看能救得回来。” 人群议论纷纷,但霍明海觉得,那男人可能不行了。 排队时候,那男人已经不是人了,弥留时灵魂已经跑了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出事了,还在排队买面包,买面包成了一种执念,菠萝包是买到,灵魂却消失了。 小楼在不远处,有防盗门,锁着进不去,霍明海只好按下对讲机,等了好一会,那头发出咔哒一声,接通了,没人说话,只有滋滋的电流声,霍明海正要解释,防盗门发出啪一声,锁开了。 上到二楼,霍明海按下门铃,一个小男孩把门打开道缝,怯生生地看着他。 “你爸爸给你买的。”霍明海将袋子递给他,小男孩没接,吸了吸鼻子,一副戒备的模样,霍明海摸摸脸,心想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爸呢?”小男孩问。 “他……”霍明海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孩子比较好,于是扯了个谎,“他有点事,要晚点回来。” 话音刚落,门砰一声关上了,霍明海无奈啊,敲敲门。 “你的菠萝包……” “不要!”隔着门,小男孩的声音闷声闷气。 “你出来拿一下吧。”可能是你爸爸给你买的最后一份东西了。霍明海心里想着。 “喂,干什么呢?”敲门声惊动了邻居,妇女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怒瞪着霍明海,看了几眼后,好像认出了他,试探地问,“你是做快递的么?” 霍明海至今还不知自己红遍微博的事,点点头,解释说送面包给这户的小孩。 “哈,小孩?”妇女哄着自己的娃娃,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这家的小孩早没了,只有一个男人和一只哈巴狗。” 见霍明海目瞪口呆的样子,妇女觉得好笑:“你是被那男的骗了吧?” “骗……骗了?” “那男的孩子病死了,老婆走了,傻傻的居然买了一条狗做儿子,天天跟狗吃饭,带着它逛街,还真当成个人来养,他说的儿子,其实就是那条哈巴狗啦!” 仿佛回应她,隔着门,传来几声狗吠。 “哎哟,真凶。”妇女哄着大哭的婴儿,关上了门。 霍明海站在空空的走廊,手里的菠萝包还冒着热气,仿佛是驱赶他,那只哈巴狗嗷嗷叫个不停。 “好了,别叫了,我走了。”霍明海说。 似乎真听懂了,狗叫声停了,四周安静下来,霍明海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开门声,小男孩走了出来,霍明海愣愣地看着他路过,抬抬手:“菠萝包……” 小男孩嗷呜一声咬了他一口,扭头跑下楼,等霍明海追出去,只看到一只哈巴狗发疯似的奔向车祸路口。 “你身上带有血腥,它闻得出来。”身穿白大褂的郑川川走出阴影,直直盯着霍明海。 霍明海有点怕他,嗯了一声,快步走开。 “还好它没有接你的菠萝包,要不然,那男的真没救了。”郑川川还在说着,他料定霍明海会感兴趣,果然,霍明海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他。 郑川川推推眼镜:“也许,当他们的心愿完成之后,才会真正离开吧。” “你是说,要是他儿子接了面包,他的心愿完成,就会……”霍明海撰紧手里的袋子。 “医学中也有过这样的案例,重伤的司机把车停到路边拉了手闸才死去,更有车祸来求医的,本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却凭着一股执念跑到医院喊医生去救同伴。”郑川川走上前,一把扯上霍明海,眯起眼打量他,“若是有足够强大的执念,能活下来也不奇怪,人是如此,灵魂也一样!” 郑川川阴沉沉的视线中带着学者特有的狂热,就像在看一个稀有的实验品。 “霍明海,你的执念是什么呢?” 第二十一章 母亲(上) 第二十一章母亲(上) 郑川川问的,霍明海一个都答不上来。 要问他是什么东西,霍明海摸摸胳膊,有血有肉,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问他有什么执念,霍明海想破脑子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远大理想,上上班,赚赚钱,讨个生活而已。 霍明海回到家,沙发空空,母亲不在,也不知是走了还是去哪了,杜佳骏还在厨房忙碌,听见响动,把霍明海喊了进去,一边洗菜一边问:“才回来?” “排队人多。” “包子买到了?” “嗯。”晃晃袋子,“妈走了?” “没。”杜佳骏示意他把碗筷拿出去。 霍明海应了声,伸向番茄的爪子被杜佳骏一把握停,塞进碗筷。 “吃一块也不行?” “吃饭再吃。” “小气……唔?”嘴里塞进一块番茄,馋嘴猫美滋滋地吃光,眨眨眼。 “没了,滚!快滚!”大厨把馋嘴猫赶出了厨房。 摆放碗筷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老远的,就为了买菠萝包呀?” 袋子发出唦唦的响动,母亲隔着袋子摸了摸:“哟,还热着。” 霍明海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道:“招牌面包,刚出炉,还得排队才能买到呢。” 解开袋子,递给妈妈:“尝尝?” “呵呵,乖。”霍妈妈摸摸儿子的脑袋,带着面包到沙发那一边喝茶一边吃,边上的矮墩子抬了抬脑袋,霍妈妈看过去,矮墩子又不动了。 “妈,刚刚你去哪了?”霍明海坐到妈妈身边,牵上她的手。 干瘦的手上戴着枚戒指,是父亲特地订做的,戒子圈里刻着夫妻俩的名字,世间独一无二,霍明海将母亲的手掌翻过来,生命线很长,却从中间断开截成了两半。 “啥?不就一直坐这呗?”霍妈妈笑着。 “过来吃饭吧。”大厨招呼。 家长到访,菜肴比平时丰富得多,霍妈妈尝了几口,很满意,开玩笑说有小杜在,连媳妇都不用娶了,霍明海点头赞同,还很逗比地加了一句好兄弟就该如此嘛。 微博里流行一句话,好兄弟就是在你最需要女人的时候做你的女人,这句名言频频出现在两人的微博留言中,霍明海活学活用暗暗损了杜佳骏一把,杜佳骏中箭,依旧面不改色,笑笑说:“不敢当不敢当,你才是我的好兄弟。” 霍妈妈被他们逗乐了,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番茄,轮到霍明海时,番茄没夹稳,掉在了桌子上。 “哎,老了,不中用了。”伸过筷子,又夹了一块,番茄还没放进碗,霍明海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发出一声大叫,失手打翻了碗筷,饭和汤热乎乎地洒了一桌。 “明海?!”霍妈妈吓了一跳,拉过他的手问有没有烫到哪。 “妈……”大滴的冷汗在额上淌下,霍明海反而紧紧抓着她的手,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海,怎么脸色那么糟?” 老树皮般的手摸在儿子脸上,她还不知道,刚才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她的手消失了,在霍明海眼里,只看到漂浮在半空的一对筷子! 霍明海鼻子发酸,有种异常恐怖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吃完饭,杜佳骏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进厨房洗碗了,大厅里剩下母子俩,霍妈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郑重地塞进儿子手里。 父亲给母亲买的生日礼物,银色的小耳环,美名曰鸳鸯对,母亲舍不得带,说是留给未来的媳妇。 “明海,你也不小了,得考虑成个家了。” 霍明海二十好几还没谈过女朋友,平时生活随随便便,母亲唠叨了好几年,只盼着有个好姑娘能管管他,顺便求个孙子抱抱。 霍明海收好小盒子,喝了口热茶,语气轻松:“妈,第七街道在哪?” 霍妈妈显然没料到儿子突然问这个,呆了一呆,笑道:“哎哟你居然知道第七街道啊?” 霍明海将绿茶糕的盒子翻过来,霍妈妈这才看到盒子上印的摊位号。 “呵呵,这条街其实是小集市啦,农户挑东西去摆摊,可热闹了。” “这个呢?”霍明海从领子里翻出昆仑血玉,“也是在集市上买的?” “对啊。”霍妈妈还说以前好些东西都是集市上买的,集市里的东西不掺假,比超市的要放心。 若是以前,霍明海听过也就算了,但现在,霍妈妈的每一句话像是炸药,一桶桶点燃,引爆。 拿杯子的手在抖,晃洒了几滴茶水。 “妈,什么时候也带我去逛逛啊?” “哎哟,小子想逛街了?”霍妈妈笑呵呵地挤挤眼,“快点找个媳妇,让她陪你逛去。” “去第七街道?”霍明海歪过头看她。 “第七街道远着呢,市里不是有个很出名的老街,叫什么来着……哦,东门商业街嘛!”霍妈妈拍拍儿子的手,话题又绕到媳妇那,“明海,要求别太高,姑娘能对上眼就好。” “嗯。”霍明海放下杯子,发了一会呆,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划拉了几下。 “妈,我最近收到了件很奇怪的东西。” 儿子做快递好几年,霍妈妈也多多少少了解这个行业,客人签收完又不要的东西,公司允许他们自行处理,算是员工的一种小小福利,遗弃包裹比较多的都是吵架闹别扭的小年轻,被丢的东西有时候是布娃娃,有时候是玫瑰花,更有一次是一箱子德芙巧克力,正在减肥的女生一看就火了,签收好直接把包裹送给了霍明海。 霍妈妈看着儿子在桌子上画出一个羊字,好奇道:“羊?喜羊羊?” 霍明海:“……不是羊。” “那是梳子?” 霍明海听岔成了树枝,于是点头,偷偷观察她的反应,霍妈妈神色淡定,还摸着儿子的脑袋叫他自己留着用。 霍明海纳闷:“怎么用?” “梳头啊。” 原来那玩意是用来梳头的? 看着儿子目瞪口呆的样子,霍妈妈觉得好笑,心里好奇是什么样的梳子这般特别,叫他拿出来看一看,霍明海拿着树枝出来时,霍妈妈手一抖,杯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脸色大变,一把夺过树枝。 “这东西哪来的?!” 像发怒的母狮子,一向温和的霍妈妈凶巴巴地瞪着儿子。 “包……包裹……里……” “谁寄的?寄给谁?”气势逼人,霍明海被她唬住了,脑子里乱糟糟,结结巴巴半天还没编出个词儿,眼睁睁看着她将树枝收进兜里,霍明海急了,想拿回来,结果被她一掌拍开,霍妈妈护着兜,任凭霍明海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让他碰,起身匆匆告辞,霍明海一路追着她出到走廊,终于忍不住了,一个跨步,横挡在母亲面前。 “让开!”霍妈妈怒喝。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霍明海至今还蒙在鼓里,树枝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东西,母亲知道,可连个解释都没有,霍明海心里郁闷,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霍妈妈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语气终于缓了下来。 “这根树枝……不是好东西……有辐射,危险。” “辐射?”霍明海哭笑不得,水晶都含有辐射和磁场,只是量多量少的问题,母亲言辞闪烁,明显有话没说完。 霍明海正在琢磨时,就听母亲忽然飘出一句话。 “明海,搬出去吧。” “……什……什么?” 霍妈妈语气坚定:“明海,听话,妈妈这是为了你好,重新找个住处,这份工作也别干了。” “为什么……”霍明海转念一想,马上明白了,“是因为……杜佳骏?” 霍妈妈点头,没解释什么,霍明海这一愣神,被母亲绕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要去追时,母亲已经拐下了楼梯。 “妈!等等!妈——!” 还有很多疑问憋在心里,霍明海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去,刚过拐角,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楚莫邪被他这一头锤撞得险些翻下楼梯,楚干将眼疾手快地扶上他,霍明海哇呀一声跌倒在地,正晕头转向呢,一个强有力的胳膊从旁边伸来,撑起了他。 “没摔疼吧?”杜佳骏的声音。 “你小子……嘶……跑那么急赶投胎呀?!”楚莫邪满脸痛苦地捂着胸,楚干将把手探进哥哥的西装里帮他轻轻揉着。 “啊!妈!”霍明海回过神,刚跳起来就被杜佳骏拽住了。 “什么妈?”楚莫邪纳闷。 “他妈妈刚离开。”杜佳骏解释。 “哪有什么妈?”楚干将觉得奇怪,“楼梯上就我们,没见着其他人呀?” 夜里,霍明海又失眠了。 厅长楚干将正小小声地与哥哥聊电话,霍明海也翻出通讯录,拨通家里的号码。 “你妈妈这时候还没回去吧?”杜佳骏说。 霍明海来s市之前,住在一个小镇上,火车下去后还要转汽车,霍明海被他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正要挂电话,没想到那边居然接通了。 “喂?谁啊?”陌生的嗓音。 “咦?你……你是谁?” 三更半夜被打扰,那边的男人正窝着火,听见电话里的人愣头愣脑地问他是谁,那男人终于发脾气了。 “他妈的半夜打电话来问老子是谁?老子是你祖宗!!!” 咆哮完,电话挂断。 霍明海拿着嘟嘟直响的手机发愣。 平时是母亲打过来,霍明海很少打回去,简简单单的几组数字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盯着号码,回忆着是不是哪个数字弄错了。 “奇怪,我明明直接存的……怎么可能会错呢?” 重拨,电话接起,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这回不等他开骂,霍明海赶紧挂断电话。 “没别的号码么?”杜佳骏问。 “没有。” “那只能等你妈妈打过来了。” 话音才落,电话响了,是那串熟悉的号码,跟往常一样,霍明海接通,那边的男人咆哮起来,警告他不要再打来,威胁的话才骂出一半,霍明海挂断了电话。 四周安静下来,大厅里的楚干将已经聊完电话睡过去了。 电话没有再响起,霍明海拿着手机上网,搜出一张火车时刻表。 “想回去?” “嗯。”霍明海也不隐瞒,直接给钟馗经理发了个消息,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去看一下,消息刚发送完,钟馗很快回话。 钟馗:多少天? 霍明海:1天。 霍明海心里盘算着,清晨出发,下午能到,只是去看一眼而已,第二天回来正好能赶上上班。 钟馗很爽快,回复道:好吧,你们两个回来补假单。 霍明海:好。 发完,霍明海一愣,两个? 转头,杜佳骏的手机上正好打了个ok发过去。 “你也去?”霍明海诧异。 “你多久没回去了?”杜佳骏反问。 电话总是母亲打过来,过年过节也是母亲跑过来找儿子,霍明海的亲人只剩母亲一人,母亲说到哪过年都一样,仔细回想,那边的家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 “那小镇胡同多,我估计你连怎么走都忘得差不多了。” 霍明海哼哼道:“我不识路,难道你识路?” 杜佳骏笑道:“一个诸葛亮,顶三个臭皮匠。” “好吧,你是诸葛亮,我是臭皮匠!” “错了。”杜佳骏摆弄着手机,“三分之一的臭皮匠。” “……靠!” 挂钟上的时间指向两点半,霍明海翻着时刻表,想着订清晨的车票。 “快睡。”杜佳骏催促。 “订完票再睡……啊六点有趟车,不如……” “订好了,咱们五点该起来了。” 杜佳骏报了个订单号,霍明海上去一查,靠,还真有,连回程票都买好了! 五点的时候霍明海赖在床上起不来,杜佳骏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拖进洗手间,楚干将被他们吵醒,得知要出远门,也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走偏了,被大蜘蛛一绊,直接趴到了它背上,大蜘蛛抖抖身子将他震下来,弹弹腿把他踢远。 “我去就好。”杜佳骏朝他挤挤眼,今天博物馆迎来一批领导,作为副馆长的楚莫邪将会上台作报告,昨天说起的时候楚干将就心心念念了,莫邪告诉他电视有转播,看电视就好,但电视哪能跟真人相比呀,楚干将一听今天能去哥哥那,马上清醒,霍明海顶着黑眼圈梳洗完时,楚干将已经兴冲冲地跑出门了。 小镇那儿不通高铁,只有普通的绿皮火车,慢悠悠地晃啊晃,霍明海随着晃动,脑袋一垂一垂,最后耷拉在杜佳骏的肩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霍明海被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吵醒。 四周昏暗一片,霍明海心里纳闷,难不成火车上停电了?嘀嘀咕咕的声音跟催眠曲似的,霍明海又闭上眼,恍惚间听见了开门声,一个脚步轻轻地走过来,停在了床边。 咦,床? 霍明海强打起精神,眼前朦胧一片,他感觉自己很冷,汗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空间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白发苍苍的女人正用手摸着他的额头,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明海……” 妈……? 霍明海一下子清醒了,然而身边空无一人。 难道刚刚的是错觉? 霍明海坐起来,往四周看看,小木桌,小板凳,简陋却又收拾得干干净净。 奇怪,这是哪? 霍明海记得自己明明上了火车,怎么突然跑到了这地方? 他摸摸桌子,又敲敲椅子,正在房间里转悠的时候,忽然起雾了,浓雾来得突然,霍明海发现自己很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像被一股力量牵引,他控制不住自己,直直往床的方向走去,疲劳像是潮水般席卷而来,霍明海躺上床,稀里糊涂地想着先睡一觉,半梦半醒间,又听到有人喊他。 “明海……” “妈?” “他快不行了。” “操,你说谁快不行了?”霍明海狠狠睁开眼,床边站着母亲,还有一个挂着听诊器的男人。 “节哀。”男人扶着几欲晕倒的母亲走了出去。 “节个屁哀!”霍明海怒了,这男人是瞎了还是怎么的,他不正好好的,哪里像不行的样子?想起身,努力了一把,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 “咦?”霍明海挣扎片刻,身子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一瞬间,他的脑子懵了一下,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异常可怕的念头。 不是身子千斤重,而是他根本无法控制身子! 身体已经不受灵魂控制了。 难道……他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 “妈——妈——!!”霍明海大叫,可他连声音都听不见,或者说,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霍明海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一种绝望的恐惧感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 动啊……快动啊…… “啊——!!”霍明海发出一声大吼,腾地坐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满头大汗,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又从门外传来,霍明海轻手轻脚地去到门边听了一会,外面的人说话很小声,霍明海听不清,脚步声响起,有人离开了,霍明海把门打开道缝,月光下,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外面,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衣服和裤子,帽檐压得很低,但霍明海一眼就认出了他。 “喂!”霍明海走过去,“这是哪?火车呢?” 杜佳骏瞥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盯着前方,霍明海有点气闷,这家伙神神秘秘在干什么呀? 绕到杜佳骏面前,霍明海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帽檐的阴影下,杜佳骏淡淡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陌生和戒备,霍明海正想调侃几句,杜佳骏却移开了视线。 母亲拿着一些钱和首饰匆匆赶来。 “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摊开的手掌中,霍明海看到了父亲送给她的那对银色小耳环。 母亲一直很珍惜,平时都不让霍明海碰,她带来的钱都是些零散的票子,大概有一百来块钱,在现在一百块钱也不过几顿饭而已,霍明海不知道母亲为啥要给钱,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母亲,但母亲没有接,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霍明海只好把钱放进母亲的手里,然后,他看见那些钱穿透了母亲的手,晃晃悠悠地随风飘落…… 第二十二章 母亲(下) 第二十二章母亲(下) 看到百元大钞穿透了母亲的手时,霍明海的脸色陡然大变。 杜佳骏数了数钞票说不够,又收走了项链镯子,还要去拿银色小耳环时,霍明海抬手去拦,伸出的手同样穿透了杜佳骏的胳膊,打进了空气中。 “怎么会这样?!” 霍明海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天上的云层移动,月光洒了下来,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半透明的! 不可能……不可能!! 霍明海返身冲进屋子,一把推开卧室门,土炕上有个小男孩躺在那里,月光把他的小脸蛋照得雪白雪白。 心脏终于超出负荷,霍明海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 “明海?明海?” 身躯被剧烈摇晃,霍明海睁开了眼,周围的乘客像看神经病般地盯着他。 火车咔哒咔哒地响,霍明海回过神,一下子坐了起来。 “叫得那么大声,全车厢都听见了。”胖妇女怨了他一句,哄着哇哇大哭的娃娃。 “做噩梦了?”杜佳骏给他擦去额上的汗。 霍明海摸摸脸,最终还是摇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霍明海没有再睡,反而是杜佳骏倚着他睡了过去。 城市里日新月异,一年比一年变化大,两人下火车后打了个计程车去到胡同口,胡同里好多楼房改建,旧的拆,新的建,小巷子四通八达,霍明海走到一半忽然被杜佳骏拽停。 “靠,你真忘记怎么走了?” 小卖部里挂着大大的折扣海报,几分钟前才路过的地方。 臭皮匠才不承认自己迷路呢,硬着脖子问诸葛亮:“那你说怎么走?” 诸葛亮抬手拦住个路人,把问题丢给他。 “哦,很简单,c巷左拐,走个四百米右转就是了。” 诸葛亮挑挑眉:“看吧,就那么简单。” 臭皮匠哼唧:“大人英明!” “你可知自己输在哪?” “恳请大人指点。”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一个臭皮匠,怎么顶诸葛亮?” 臭皮匠绕到诸葛亮身后,抬起膝盖顶他的腰。 诸葛亮:“哎呀!断啦!”软趴趴地耷拉在臭皮匠身上。 臭皮匠呲之以鼻:“那么弱不禁风啊?” “有你在就好。”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臭皮匠:“……我也快弱不禁风了。” 两人还没接近住宅楼,孩子的哭声便传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的怒吼,小男孩贪玩,丢下作业不写,跑出去的时候被爸爸抓到了。 皮带啪啪打落,小男孩在地上缩成一团。 男人见围观的街坊渐渐多起来,打了几下,收了皮带,抓上儿子细细的胳膊,拽着往家走。 小男孩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越哭越大声,男人拖麻袋似的走出几步,被吵得心烦意乱,火气一下子冲上脑,甩开皮带又是啪啪几下。 “再哭?再哭老子抽死你!” 男人早年离婚,起早贪黑地赚钱养儿子,偏偏儿子有书不好好念,成天想着出去玩,有个大婶看小男孩被打得凄惨,想去劝,又被街坊拉了回去。 “小孩子不打不行,容易学坏。” “昨天还见他去网吧玩游戏,哎,这孩子。” 霍明海看得心惊肉跳,正想过去说说,杜佳骏把他拽回来,摇摇头,扯着他往小楼走。 男人拽着儿子:“起不起来?!” “呜呜呜!” “回去写作业!”男人拖着儿子往小楼的方向走,杜佳骏见状,拉着霍明海往旁边让了让,小男孩哇哇大哭,男人拽着他上了几阶楼梯,见儿子耍脾气,忍不住火冒三丈。 “跟你爸耍脾气是不是?我抽死你这小畜生!” 啪!啪! 细细的胳膊上抽出红红的痕迹,皮带再起再落,小男孩的嘴角破了,淌下一丝鲜红。 皮带再举起,小男孩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小男孩偷偷睁开眼,看见一个大哥哥紧紧抓住爸爸的手腕。 “别打了。”霍明海迎着男人的视线瞪回去,男人冷冷哼了一声,甩开霍明海,拎起小男孩往楼上走,转过拐角时,小男孩幽幽瞥了霍明海一眼。 为了避免尴尬,等父子俩走远了,杜佳骏才拽着霍明海慢悠悠地上楼,霍明海的家在五楼,角落的门神牌位全是灰,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母亲敬神佛,铁定不会如此怠慢,霍明海只觉得有股凉意自脚底窜起,握紧的拳头松开,移向门铃,按了下去。 “谁啊?” 门打开,男人见到霍明海,先是愣了一愣,接着,显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 “有什么事吗?”男人问。 霍明海全身发冷,话都说不出。 杜佳骏问:“你住这?” “对。” “住多少年了?”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反问:“你们是来找人的吗?” 霍明海眸子一亮,连忙点头说是。 男人不耐烦地挥手,迸出一句话:“这里没有霍明海!” 霍明海本来还琢磨着母亲是不是搬走了,可一听男人冒出这样一句话,顿时像被抽了一鞭子,险些跳了起来。 就连杜佳骏也呆住了。 显然,有人来找过霍明海,而且还不止一个,要不然,男人也不会形成这种条件反射般的答复。 男人见他神色不对,又摆摆手:“我不认识霍明海,也不知怎么联系他,有事找房东去!” 说着,要关门,霍明海赶紧扳着门,急道:“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他?” “对。” “几个?” “两个。” “他们是谁?” “我哪记得!都一年前的事了!”拍开霍明海的手,砰一声关上了门。 霍明海呆立着,身子微微发抖。 男人住在这地方,起码有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而在一年前,有两个人分别来找过霍明海。 他们知道霍明海的家,却不知他早已去了s市打工。 他们是谁呢? 母亲又住在哪呢? 心事重重地下楼,出了防盗门,脑袋上被东西敲了一下。 一颗小石头滚落在地,霍明海捂着脑袋,抬头张望,心里纳闷是什么地方掉下来的? 正看着,一块更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杜佳骏护着霍明海避开,大石头砸在地上,爆出一堆碎末,原来是花盆里的一坨泥! 小男孩正趴在五楼的防盗窗上张望,见他们注意到,甩手又丢出一块东西,霍明海一看,好嘛,又是一坨大泥巴,这小子真是太顽皮,活该被爸爸教训啊! 正好,男人的怒吼又响起,小男孩怯生生地缩回脑袋,被爸爸赶去写作业了。 杜佳骏用脚划拉着泥,忽然蹲下去,从泥巴里捏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名片。 扫干净上面的泥,上面的字清晰起来。 建通五金器材有限公司,总经理,卜天祥。 杜佳骏顺着折横,把名片对折成小方块。 “估计是用来垫桌底的,被他裹在泥里丢了下来……”杜佳骏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亮,霍明海还在思考,想明白后也瞪大了眼。 卜天祥曾经去过小男孩的家,递上了一张名片? 若是他来找霍明海的话…… “你认识卜天祥吗?” “不认识。”霍明海说着,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接通后,传来陌生的男音。 “你好,哪位?” “卜经理吗?” “嗯,我是,我正在开会,要不你……” “我是霍明海!!!” 霍明海心里着急,不知不觉声音非常大,一时之间,路过的街坊向他看来。 被突兀地打断,那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声音。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哦。” 霍明海生怕他挂了电话,赶紧追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卜天祥发出一声轻笑:“什么事?哼,太迟了!”说完,不管霍明海什么反应,挂断了电话,霍明海再打过去,对方却设置成了语音信箱……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卜天祥出大门时,见到两个男人迎面跑来,其中一个还懵懵懂懂地撞了他一下,一边道歉,一边脚步不停,依旧往公司里冲。 卜天祥心里纳闷,这两人很面生,是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办? 公司是爸爸的产业,卜天祥虽然挂名总经理,实际上整个公司归他打理,越想越不放心,卜天祥返身往公司走,恰好,保安领着两人走了过来。 “啊,这位就是。”保安朝他们说,然后转向卜天祥,“卜经理,霍先生和杜先生找你,说有合同要谈。” 谈合同是假,找人是真,卜天祥没想到霍明海居然找上门,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那人剑眉星目,身形挺拔,光是站着便显出非凡气质,卜天祥寻思着这人看起来不简单,恐怕大有来头,于是伸出手,笑笑说:“霍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杜佳骏朝身边指指:“他才是。” 卜天祥机灵地转向他:“哦哦,你好你好。” 霍明海:“……” 会客室里,卜天祥亲自泡了壶铁观音,三人默默地喝了半壶,卜天祥见他们不说话,把空杯一放,正色道:“霍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什么事?”霍明海顿时茫然了,他正准备用这个问题去问卜天祥,没想到对方反而问起他来? 三人互望着,杜佳骏放下杯子,说:“一年前,你去找过他?” 卜天祥点头,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霍明海:“可我爸早在一年前死了呀。” “……你爸?”霍明海觉得脑仁有点疼。 “对啊。”卜天祥也一脸茫然,看霍明海的样子,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杜佳骏的思路清晰,很快理出一条线索:“你爸,让你去找霍明海?” 卜天祥点头,给杯子续了茶,才继续道:“本来,应该是我妹妹去的,结果人没找着,还被住户吓了回来。” 霍明海和杜佳骏同时想起凶狠的小男孩爸爸。 “然后我过去,跟他聊过,他说上一批住户是一对年轻情侣,估计是霍明海和他的女朋友,可惜早搬走了。”卜天祥说着,看向霍明海,“后来,我去找了房东,看过记录,才知道那情侣,并不是你。” 霍明海的冷汗淌落下巴。 小男孩父子之前的住客,是一对情侣,那情侣之前的住客,又是谁? 住客名单里,是否存在他和母亲的名字? 或者说,他和母亲的名字,是出现在第几批的住户里? 时间越推越前,所谓的家已经换了好几批住客,霍明海不敢问下去了。 卜天祥长长叹了声:“可惜,你现在回来也没用了。” “令尊为什么要找他呢?”杜佳骏问。 “不知道。”卜天祥摊手,“我爸那时候快不行了,只说找他过来有事情要谈,我也没多问。” 霍明海好奇:“你爸爸认识我?” “当然认识啊!”卜天祥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认识我爸?” “他的名字是……?”杜佳骏问。 “卜乾坤。”卜天祥答。 卜乾坤早些年被检查出绝症,全靠名贵药材吊着命,即使有药物,卜乾坤的身体还是一年比一年差,就在一年前,卜乾坤仿佛预感到什么,趁着清醒之际,吩咐儿女去寻找霍明海,并且叮嘱一定要带到病房里来,结果人还没找着,卜乾坤便撒手西去。 杜佳骏看向霍明海,霍明海正皱着眉,埋头想着。 “霍先生,爸爸找你,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可惜爸爸已经不在了,至于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若是欠债什么的,也就算了。”卜天祥说着,轻声笑了起来,看看挂钟又看看他们,颇有结束谈话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车,告辞了。”杜佳骏识趣地起身,见霍明海发愣,偷偷扯扯他。 霍明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他……是不是来自一个小山村?” 卜天祥点头,说了个村子名。 卜姓比较少见,更何况卜乾坤这种仙气飘飘的名,想印象不深都难。 可偏偏霍明海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就连卜乾坤之前生活的绿水村,他也是第一次听。 直觉告诉他,郑川川他们,也正是来自绿水村。 郑川川他们是病死的,卜乾坤也不例外。 回程的火车上,霍明海望着黑乎乎的窗外发愣。 杜佳骏推推他:“睡一下,回去还要上班呢。” 霍明海摇了摇头,翻出手机查地图,要搜索时,霍明海才想起,他忘记问村子位于哪个省哪个市了。 不如等早上,再问问卜天祥吧?霍明海心里想。 杜佳骏扫了眼手机画面,又看了看霍明海变幻莫测的表情,马上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道:“问他,还不如问郑川川。” 说起郑川川,霍明海还是有些怕他,这个医生给他的感觉像是科学狂人,霍明海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小白鼠的错觉。 霍明海摊开手,看着短短的生命线,若是生命线能代表一个人的寿命,那霍明海早该在孩童时死去。 回想起梦里的情景,霍明海只觉得头皮发麻。 当时躺在土炕上,毫无气息的孩子,正是他自己! 但,这只是梦而已。 窗玻璃的铁框上,翘起了一块尖角,霍明海将手指伸过去,用力划了一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后,手指上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有痛觉,有血,有温度。 仿佛验证了什么,霍明海松了口气,失神间,杜佳骏捞起他的手,将受伤的手指贴在唇上轻轻舔着,湿热的舌刮过伤口,揩去鲜红,血渐渐地止住了,杜佳骏把纸巾折成长条在霍明海的手指上绕了一圈,然后用透明胶扎得严严实实。 “贴上快递单就可以寄了。”霍明海的脸红红地摇摇大棒槌。 “寄吧。” “会有人要吗?” “有。” “谁?” “我。” “呐,拿去,还能擀面,玩厌了再还给我。” “好啊。”杜佳骏用手机给大棒槌拍了个照,霍明海偷偷登录微博,果然发现了杜佳骏的最新动态。 英俊潇洒的俊:看,大棒槌!(大笑) 事实证明,粉丝们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素质是非常高的,除了抢镜头的大棒槌,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成了讨论的焦点。 准确说,不是握,霍明海的手只是被杜佳骏托着拍照而已,去到粉丝眼里,变成了热恋的象征,更有腐女子的官方微博转发,话题一炒再炒,霍明海的粉丝蹭蹭上涨,他都不敢看评论了,默默关了微博,继续上网搜绿水村。 一切线索,全都指向了绿水村。 搜出来的,几乎全是小说作者虚构的地名,霍明海点进几篇文飞快地看了遍,修仙练道,从地球打到宇宙,索然无趣。 修改了一下关键词,搜出的东西更多,霍明海一条条看下去,最后点进了一个“聊聊你的灵异体验”的帖子里。 其中,有一条最新回复被顶到了首页:“上个星期的经历太恐怖了,我跟几个哥们去探险,夜里在野外露营,我正睡得香,突然被哥们叫醒,喊我去看小溪,等我跑过去时,溪水竟然变成了绿色!我打着手电仔细看,发现不是溪水变绿,而是有一截绿色的东西埋在泥石里,我怕是大蟒蛇,不敢去碰,正要回营地时,小溪里突然漫起白色的雾……雾里有好多人朝着我们的营地走去,帐篷外点着火堆,我和哥们跑回去坐在火堆边上守着,那群人见到火光,非但没躲避,还直直朝我们走来,但来到火光边上,人影变淡了,像是透明的雾,穿过了我们和帐篷往前走……我回到市里发了场大病,神婆说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我遇上了阴兵借道!” “太玄了,写小说段子?”杜佳骏好奇。 “哎,谁知道呢。”霍明海又扫了几眼,把帖子关了。 那时侯,霍明海并没有将这段文字与绿水村联系在一起,他从未想过,不久之后,他将会遇见更加可怕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神算子 第二十三章神算子 霍明海从下火车后就没有合过眼,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一挨枕头便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霍明海被杜佳骏摇醒,饭桌上杜佳骏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直到嚼了个加了芥末的辣椒,霍明海终于涕泪横流地清醒了。 “刚刚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杜佳骏敲敲碗。 “记住了。” “那你重复一次?” “明天……有个姓阎的……去公司干啥来着?” “阎老板,公司的老总,来视察!”杜佳骏给他舀了勺汤,“我们得早点去公司集合,明白不?” 霍明海的脑袋一点一点。 “还有,注意保持安静,咱们跟在钟馗后面就好,钟馗你知道在哪个位置吗?” 霍明海的脑袋一点一点。 “唔,真聪明。” 霍明海发出轻微的鼾声。 杜佳骏:“……”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杜佳骏把霍明海从被子里挖了出来,霍明海有意见了:“挖萝卜呢这是?!” “快起来,要迟到了!”杜佳骏飞快地穿戴好,见霍明海歪在栏杆上,伸手过去给他脱睡衣,扣子开完,衣服剥到肩下,裸露的皮肤被空调一吹,霍明海打了个激灵。 “啊……你干嘛?!” “醒了就自己穿!”制服飞来,兜头盖了霍明海一脸。 天还没亮,公司里灯火通明,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楼梯下,小花小姐化了妆,笑眯眯地站在大门边,各个部门黑压压站了一大群,霍明海刚踏进门,红地毯两边的人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哇,这阵势。”霍明海咋舌。 “哇,这阵势。”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过头,一个老头儿正咧嘴笑。 “后生仔好面生,是新来的吧?”老头儿声如洪钟,咬字清晰,霍明海偷偷打量他,老头儿估计有八十好几,身穿粗布衫,白眉白发,很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可惜那双眼睛却是虚着,没有聚焦,像一潭死水。 在老头儿身后,还站着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见老头儿跟霍明海说话,都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霍明海心里琢磨着,难道这个老头儿就是阎老板?多看几眼,又觉得不像,他印象中,阎老板应该是那个大肚腩的q版壮汉才对。 钟馗一个劲地朝他们使眼色,杜佳骏扯扯霍明海,把他带进了队伍里。 老头儿没有聚集的眼睛,依旧盯着霍明海的方向看。 “他的眼睛怎么了?”霍明海偷偷问。 “他的眼睛看不见。”杜佳骏轻声答。 “靠……他……他真的看不见?!”霍明海眼睁睁看着老头儿朝他缓步走来,感觉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杜佳骏不说话了,用眼神示意他淡定不要慌,钟馗也偏过头,偷偷朝霍明海看。 老头儿准确无误地站到霍明海面前,用无神的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朝他伸出手,霍明海冷汗直冒,搞不懂这位仙人想干啥,求救的目光投向钟馗和杜佳骏,两人表情一致地茫然,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穿白衣的男人偷偷做了个抬手的手势,霍明海懂了,乖乖把手放进老头的掌心,盲眼老头把他的手翻成掌心向上,低头“看”了一眼,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今年多大?” 霍明海报了个岁数,盲眼老头点点头,就在这时,一面巨大的墙移动进公司,霎时间,礼炮的啪啪声响成一片,彩带飞舞,人群欢呼,霍明海定睛一看,哪是墙,明明是个挺着大肚腩的壮汉! 阎老板朝热情的员工们挥手,盲眼老头拍拍霍明海,没多解释什么,跟着阎老板走了。 等他们走远,霍明海才问杜佳骏:“那老头挺拉风,是什么来历?” “你小子有福气啊!”钟馗神秘兮兮道,“烧了哪柱高香,居然跟神算子说上话了?” “神算子?” “这老头是地……咳,咱那边的厉害角色,叫神算子,精通卜卦,据说天地间没有他算不出的事,就连阎老板得敬他几分呢!” 盲眼老头的名号如雷贯耳,但实际上能见到他的人却寥寥无几,要他算命看相,更是堪比铁树开花,可遇不可求。 小花小姐跑来:“钟经理,老板叫你过去。” 钟馗摆摆手,跟着小花小姐走了。 傍晚下班,霍明海打完卡想去找钟馗,结果被告知钟馗还在开会,霍明海无奈了,只好打道回府,夕阳西下,杜佳骏还没回来,没开灯的屋子里显得特别昏暗,空调呼呼地吹,大蜘蛛趴在空调口上享受地磨了磨爪子。 霍明海点进“聊聊你的灵异体验”的帖子里,看了好一会,忽然问楚干将:“你玩过笔仙吗?” “哦?你想招鬼?” 霍明海其实打心眼不想招鬼,拨通了一个号码,聊了几句,失望地放下手机。 卜天祥只知道绿水村这个名字,至于绿水村在哪,从来没听爸爸提起过。 霍明海找出一张白纸和铅笔,关上灯,在桌子的四个角分别点燃了一根蜡烛,折腾完,招呼楚干将坐过来。 两人在桌子两边相对坐下,各伸出一只手把笔夹在中间,楚干将好奇道:“就这样?” “应该是吧……”霍明海用另一只手点着手机。 “你有把握吗?” “没有。” “……” 霍明海把帖子认认真真看完,定了定神,盯着铅笔喃喃道:“郑川川请过来……郑川川请过来……” 两人的手悬空,力量不平衡,笔尖在纸上歪来歪去划出一道道痕迹,连一根弧线也没画出,不知过了多久,趴在空调上的大蜘蛛忽然动了,爬了过来,八只眼珠子静静倒影着蜡烛,有股莫名的风将火苗吹得歪了一下,楚干将感觉到霍明海的手正带动他在纸上移动,一抬头,发现霍明海也正看着他,楚干将摇摇头,示意不是他动的,霍明海的脸马上白了,神经紧绷之际,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吓得霍明海差点弹了起来,楚干将手上用力,将笔稳住,门并没有打开,响完之后又安静下来,只剩铅笔游走时发出的唦唦声。 圆圈越圆越大,则代表笔仙的能力也越大,换句话说,能力大的越邪门。 霍明海本以为郑川川能画个大饼,结果画出来的,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圈圈! 霍明海汗了一把,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你是郑川川吗?” 朦朦胧胧的雾气包裹了铅笔,推出一个秀气的小圆圈。 霍明海干笑两声,朝楚干将道:“你看看……我后面有什么?” 有个人,正用指甲轻轻划拉霍明海的脊背。 楚干将语气淡定:“一个女人。” 霍明海冒汗,他感觉那个女人趴在了肩上,正朝他耳边吹气! 楚干将:“她样子不太美观,但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霍明海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楚干将用手机上网,查了一轮,喃喃念道:“笔仙笔仙请慢走……笔仙笔仙请慢走……” 那女人不走,正抱着霍明海的脖子亲他的脸蛋。 楚干将:“你喜欢他?” 雾气般的手覆盖在铅笔上,又画出一个圆。 楚干将:“你要带他走?” 又画出一个圆。 好嘛,这是在找替死鬼呐! 楚干将马上换了个说法:“郑川川请慢走……郑川川请慢走……” 不知是咒术的关系,还是看到大蜘蛛磨爪子,女人的身形渐渐消散,霍明海喘了喘,终于缓过劲来。 “重名的太多,一个个试?”楚干将往四周看看,朦朦胧胧站着好些人,在召唤过来的十几个郑川川中,有一个身影渐渐凝聚成身披白大褂的男人,直接冲出队伍,一把夺过铅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圆。 “有事快说!我正赶着过桥呢!”郑川川心急火燎的。 天地通公司有一种奇怪的制度,在合同期内可以把假期调整积累,但申请了调休,连续几天休息爽歪歪,接下来是连续的地狱式上班。 休息日没有工资,除了过年过节,很少人愿意这样调休法。 霍明海试用期还没过,没有签合约,自然没有调休一说。 霍明海盯着脚尖,不敢看钟馗瞪得滚圆的眼珠子。 “你再说一次?!”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钟馗又问了一遍。 “我……想要点假期……申请……回……回回……” “回家?!” “嗯!” “家里有急事?” “嗯!” “你家叫绿水村?!” 这回轮到霍明海瞪大了眼,钟馗知道自己说中了,跌坐回椅子上扶额道:“太神了……真是太神了……”说罢,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低声吩咐几句,几分钟后,一份文件送了进来,钟馗将文件递给霍明海叫他看。 员工的正式就职合同。 能提前转正,霍明海心里当然高兴,但高兴之余,又有点疑惑。 钟馗一开始,并没有准备合同,这份合同还是在钟馗临时起意,打了个电话后送来的。 在打电话之前,钟馗发出“太神了”的感叹。 霍明海并没有告诉他准确的地名,但钟馗却说了绿水村。 “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名吧。” “经理……” “哦?” “你是从哪听来绿水村的?” 霍明海望着钟馗,钟馗却没有吱声。 盲眼老头的面孔忽然浮现出来,神算子,精通卜卦,据说天地间没有他算不出的事。 “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名吧。”钟馗绕开话题,公事公办道,“实习期请假超过三天,只能辞退,转正了,才好调休。” 假期问题解决了,到了下班,霍明海直奔超市,一个劲地扫饼干巧克力,转头瞥见楚干将一个劲地扫豆浆,霍明海哭笑不得:“液体的太重,没法带太多啦!” 楚干将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将大盒大盒的豆浆塞回货架上,改去扫豆浆粉,等他们大包小包地回到公寓,刚打开门,霍明海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干净整洁的大厅里乱七八糟地摆满了东西,有饼干有方便面,还有一顶大帐篷,杜佳骏正往行李袋里装,装满了,又觉得不满意,掏出来继续重新挑选。 霍明海诧异了:“你要去旅行?” 杜佳骏点头:“外派出差。” “不是同城的快递么?” “不是,有点远。”杜佳骏掂了掂薯片,“你说哪种口味好呢?” 霍明海点出了黄瓜味,杜佳骏挑了包芥末味,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终于折腾出一个大背包,杜佳骏把背包放去一边,忽然想起什么,朝霍明海道:“票已经买好了。” “几点的?” “凌晨五点,越早去越好。” “哦,路上小心。”霍明海一心一意地折腾行李,楚干将作为保镖,当然跟霍明海一起去,保镖的行李很简单,全是冲泡的豆浆,楚干将收拾好后跑到阳台跟哥哥聊电话去了,霍明海正要将饼干塞进背包,杜佳骏一伸手,又将饼干掏了出来。 “饼干不用带那么多,靠!全是饼干和巧克力?!” 霍明海郁闷,他可是要去一个极度偏僻的山区,天知道有没有快餐店什么的,万一全是大山,岂不是要饿死了? 再说,他要带什么,跟杜佳骏有什么关系呀? 天还没亮,窗外灰蒙蒙一片,极速奔驰的火车上,杜佳骏撕开芥末味的薯片递给霍明海。 一个包间有六个铺位,不知是被杜佳骏包下了还是怎么的,小包厢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杜佳骏正优哉游哉地玩手机,楚干将前几天也开通了微博,正躺在上铺与哥哥对刷呢,唯独霍明海坐立不安,拿着薯片的手都是抖着的。 杜佳骏叹了声:“下来吧,不用装了。” 霍明海的背包动了,爬下来,趴在床榻上抖抖身子,膨胀成大蜘蛛,它用爪子踢踢霍明海叫他快滚,霍明海灰溜溜地滚到杜佳骏身边,满头汗地瞪着它。 “它要跟着就让它跟着呗,当是带它散散步好了。”杜佳骏吃完薯片,觉得有点困了,躺下去打算补个眠,大蜘蛛学着他,扒拉着毯子把自己盖上,一眼看去,床铺上还真像躺了个人。 楚干将也睡了过去,小包厢里安静得只剩下火车咔哒咔哒的震动声,霍明海闲着无聊,登上微博,瞬间被一大堆私信晃花了眼。 “霍霍,你是跟俊俊去度蜜月吗?” “呜哇,终于有发展了!(撒花)” “你们是去哪呀?搞的野外露营似的。” 霍明海点进杜佳骏的微博,新发布的动态有好几条,全都配了零食帐篷背包的图片,最新的一条只有一行字:“勇敢面对@霍霍” “霍霍,这是告白吗?”“告白了告白了!”“霍霍俊俊勇敢在一起!” 被留言闪瞎了眼的霍明海默默关了网页,爬上小楼梯,二层堆满了行李,而三层…… 霍明海无语地望着床榻上的红色,虽然清理过,但痕迹还在,想必之前是哪个来大姨妈的姑娘睡在了这儿。 杜佳骏见他下来,挪挪身子,往空位拍拍道:“都同床共枕那么久,还怕我吃了你?” 若是说感觉不到杜佳骏对他的好,那是不可能的,好几次杜佳骏偷偷环上了他的腰,导致霍明海失了眠整个晚上,背包里除了几管芥末,几乎全是霍明海爱吃的零食,他与杜佳骏背对背躺着,总感觉杜佳骏没有睡,好像有话要说,但等来等去不见动静,火车摇摇晃晃中,霍明海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霍明海猛地睁开眼,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 “明海,感觉好点没啊?”母亲拿着纸巾给儿子擦汗。 “我……我这是……?” “你呀,为了买这个,早餐还没吃,饿晕了吧?” 热乎乎的菠萝包递过来,霍明海乖乖地咬了口。 “过来吃饭吧。”杜佳骏将菜摆上桌。 家长到访,菜肴比平时丰富得多,霍妈妈开玩笑说有小杜在,连媳妇都不用娶了,霍明海点头赞同,还很逗比地加了一句好兄弟就该如此嘛。 说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画面好像有点眼熟? 他偷偷看向杜佳骏,穿着休闲装的杜佳骏,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戎装,瀑布般的秀发拢在脑后,耳边还编了个小辫子垂落下来。 “呵,你这身打扮真酷啊,都可以去拍戏了。”霍明海打趣道。 霍妈妈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番茄。 “你瞒不了他一辈子。”杜佳骏忽然说。 霍妈妈冷冷盯着杜佳骏,而杜佳骏也在盯着她,最后,霍妈妈幽幽叹了声,用筷子沾了点汤,在桌子上比划起来,像是在写什么字,霍明海正要凑过去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霍明海滚落下地,摔醒了。 “没摔疼吧?叫你睡进来点你不听。”杜佳骏觉得好笑,将霍明海拽起来,霍明海摔得晕头转向,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嗓子干哑,去拿矿泉水,视线落到小桌子上,霍明海微微一震。 “你睡里面吧。”杜佳骏示意他躺进去,“睡一会,中午好起来吃饭。” 见霍明海盯着桌子发呆,杜佳骏也转头看去。 小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有一行淡淡的水迹,在杜佳骏看过去时已经风干了。 母亲的字迹。 第二十四章 鬼山迷阵(上) 第二十四章鬼山迷阵(上) 进山的巴士一天只发一趟,车里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 霍明海正拿着地图看,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字迹上,昙花一现般,在四十多小时的车程里,字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肩膀被人拍了拍,霍明海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一个精瘦的山民朝他挤眉弄眼:“后生仔,去山窝窝里玩哦?” 霍明海嗯了声,解释道:“趁着放假,出来走动走动。” “是呀,城里污染多重,还是山里好,空气多清新啊!”那山民很会察言观色,一眼看出霍明海是毫无经验的初生犊子,趁热打铁道,“但空气好归好,山里不像城市有路有站牌,走岔可是容易迷路哟!” “大哥好像对这儿很熟?”杜佳骏搭话。 “俺就住附近,经常走,这儿哪座山没去过?”手指在地图上圈了一圈,“这些山俺都走习惯的,你看咱也是有缘分的,俺就给你带一程呗?” 杜佳骏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多少钱?” 山民屡次兜生意不成,眼见大鱼马上上钩了,心里乐开花,搓着手,嘿嘿笑着:“咱这进山也不容易啊,路不好走,这样吧,咱们当时做个朋友,这个价钱……” 山民伸出八根手指。 霍明海:“这是……多少?” “八百八十八,发发发,咱图个吉利!” 楚干将忍不住道:“靠!黑不黑!走走路而已,用得着那么贵吗?” 山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们从城市来,当然不知道啰,不瞒你们,前几天来了一队电视台的,进山不要导游,到现在还没见出来呢!” 霍明海心里想,他们不要的那个导游其实是你吧。 聊天这会功夫,巴士下了高速,开进了盘山公路,窗外全是大片大片的山林,一眼望去宛如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若没人带路,进山一趟可是要费不少功夫。 更何况,绿水村在大山深处,地图上没有标注。 巴士到站停靠,几个旅行者下车。 “车子一路只停四个站,你们是哪个站下呀?”山民不屈不挠。 “前面站。”杜佳骏说。 “真巧,俺也……” “便宜点。”杜佳骏说。 山民犹豫了一下,伸出七根手指。 杜佳骏摇头。 “那……五百?” 杜佳骏伸出两根手指。 “哎哟,这……”山民一拍大腿,正想埋怨几句,见客人全都无视他,表情一致地扭头看风景,山民马上改口,“好吧!两百就两百啦!”说着,伸出一只手,“老规矩,先钱!” 杜佳骏掏出一张五十的拍在他掌心:“这是定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若是带得顺利,再给你添!” “后生仔是要去哪座山呀?”山民收好钱,拍胸脯说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把他们平平安安带过去。 “绿水村。” “啥?绿水村?!”山民惊了一惊,杜佳骏见他脸色不对,又塞了几百过去,没料到全被山民退了回来。 “那地方,俺不带。” “为什么啊?” 山民不再搭理他们,远远坐到门边,巴士到站,又下了一批游客,这回,巴士里只剩下霍明海他们了,山民无心再做生意,也跟着下车,霍明海打开车窗,山民正好也看着他们。 “那山特邪,有进无回,电视台的那些人就是这下场,阿叔劝你们一句,在山脚看看就好了。” 车子缓缓开动,山民一直在车站那远远目送着他们。 杜佳骏坐到前座,司机瞄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回答:“那人是山里人,经常在车里拉客呢。” 霍明海也坐了过来,好奇道:“他说山里邪门,是怎么回事?” “山里失踪过好些人,不是邪门是啥?” “山脚有村子吗?” “有,叫罗家村,村里还有个小旅店,住宿倒是不必担心,不过听说那村子要搬迁了,在邪山旁边,谁会住得安心呢,其实搬迁申请几年前就上报了,结果今年才批下来,我看呀,那地方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敢去。” 兜兜转转,等巴士到达终点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巴士在站台那等了一会,见没乘客,调转车头开走了。 车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去罗家村,还得爬一座小山丘! 霍明海没料到山区里居然偏僻成这样,爬过山丘时,霍明海累坏了,远远见到旅店的招牌,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旅店叫金福来,名字霸气,实际是一栋双层的私人小别墅,洗漱完,霍明海下楼吃饭,大厅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忙碌,聊起才知道,原来她丈夫去城里进货了。 “要喝点酒吗?”老板娘见他们摇头,主动给他们续上茶水,霍明海的“背包”放在一边,亮晶晶的珠子倒影着老板娘。 “大姐,你这一个人看店也真不容易啊。”楚干将挑起话题。 “平时没什么人,不怎么忙呢。”老板娘坐在旁边,笑吟吟地问,“合口味不?咱这地吃得淡,不如城里的香。” “哪里哪里!味道好得很呢!”霍明海赞不绝口,颠簸了n个小时,普普通通的大白菜都吃出了山珍海味的范儿。 杜佳骏最先吃完,把碗一搁:“大姐,村里有没好向导,介绍介绍?” 老板娘狐疑地看着他:“你们要进山?走东边还是西边?” “西边的山。” 老板娘听了,连连摆手:“那山闹鬼哦,没人敢去,想在村里找向导?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霍明海与杜佳骏对视一眼,霍明海问:“怎么个闹鬼法?” “西边的那山叫鬼山,以一条小溪为界,咱称之为阴阳两隔,这边是人间,那边是鬼地,据说连鬼进去了都要迷路呢!” 灵异论坛回帖的人算幸运,并没有过小溪,霍明海忽然想起山民说的电视台那群人,他们是不是也进了鬼山? “哦,他们啊,说是去拍小溪而已。”老板娘看了眼挂历,“也不知小溪有什么好拍的,前几天进山,一直没见下来哎。” 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会,吃完饭,三人回房睡觉去了。 霍明海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里想着要是能有个向导该多好。 绿水村在鬼山深处,老板娘听说过,但具体怎么走,她还真不清楚。 村里没人敢进鬼山,找向导是不可能的了。 霍明海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郑川川的身影。 “要是郑川川在就好了。”杜佳骏跟他想到一块了。 “可惜,郑川川都过桥了。”霍明海叹气。 “明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某剑灵语气轻松,一点也不怕,推推杜佳骏,“你睡过去点。” 杜佳骏推推霍明海:“睡过去点。” “贴墙了。”霍明海泪流满面。 房间简陋,只配了两张床和简单的桌椅,空调是挂式,风口对准床铺,于是大蜘蛛老不客气地趴在床上吹风,剩下三个大男人可怜兮兮地挤在另一张小床上。 夜里,外面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杜佳骏的气息呼在耳边,那双强有力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环上了霍明海的腰,失眠了一个晚上的霍明海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没想到杜佳骏和楚干将先起来,两人去到阳台,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商量什么,等霍明海爬起身,他们俩才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老板娘为他们准备了一些馒头和咸菜,还送了几支粉笔,说是上山可以做记号用。 临出门时,杜佳骏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大姐,店里就你们俩吗?” “呵呵,我们还有个儿子。”老板娘的目光幽幽地看向鬼山,“他可贪玩了,要是你们遇上,告诉他,爸爸妈妈正在家里等他回来。” 一夜雨过,山路变得泥泞,霍明海气喘如牛,双手戳在膝盖上,短短一段路像是走了一个世纪,大蜘蛛用爪子拍拍他的脸叫他争气点。 山脚传来马达的轰鸣声,有个男人开着三轮车驶进旅店的小院子,也没叫老婆出来帮忙,一个人就这样扛着大包小包进了店。 山上没有路,半人高的杂草密密麻麻,全靠楚干将用剑劈开才能往前走,地表湿气极重,蒸发的水汽朦朦胧胧形成了雾,这团雾越往深处走越浓,白烟飘飘,恍如人间仙境。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拨开杂草,一条五米多宽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小溪为界,阴阳两隔,这边是人间,那边是鬼地。 “我们现在在鬼山外围,从前面开始,每隔一段路得做个记号。”杜佳骏招呼大家休息,打算等霍明海喘顺了气再走。 楚干将捧着溪水洗脸,大蜘蛛有样学样,用爪子捞水,结果捞来捞去捞不起来,于是它很聪明地把大脑壳直接埋进了水里。 楚干将笑大蜘蛛,若是有鱼的话,铁定被它吓跑了,但是…… “奇怪,这水里怎么没有鱼呢?”楚干将用剑拨拉着水底。 不仅没有鱼,连根水草都没有! 溪水被搅得一片混沌,有种奇怪的颜色从泥沙中冒出,像是打翻了一杯咖啡,一股一股的黑褐色顺着水流冲远,不一会,水底又清澈起来。 霍明海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朝周围看去,想着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阴兵借道。 但是,没有。 除了水声,只剩下风吹林子的唦唦声。 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鸟啼,没有了虫鸣? “走吧。”杜佳骏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楚干将发出一声惊呼。 “有人!!!” “在哪?!”杜佳骏顿时戒备起来,村民忌讳莫深的鬼山,还有谁会进来? 楚干将却指着水底。 翻起来的泥里,隐隐露出一截白色的东西。 楚干将继续用剑拨动泥沙,黑褐色的液体冲刷开后,一根完整的手臂骨头出现在视线中。 有人死在了小溪里! 霍明海还想着喝点溪水,这下子,脸刷地白了。 “没什么好看的,淹死了人而已。”杜佳骏率先踏上露出水面的石块,招呼他们跟上。 楚干将几步踏前,与他并肩。 “你觉得那人是淹死的?”楚干将低声问。 杜佳骏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埋在泥里的骨头虽然没有完全冲刷开,但能看得出,骨骼非常完整,死者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水底。 像被什么缠着,拖了下水。 平静的水底,不知还有多少具这样的骸骨。 “难道是水鬼?” “不像。”杜佳骏皱眉,“我觉得,更像是一种生物的捕食做法。” 上岸后,两人窃窃私语地讨论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两人同时一惊。 他们走得太快,霍明海还没跟上来啊! 转头一看,楚干将哭笑不得。 “你在干什么呀,快跟上!”楚干将喊。 霍明海蹲在路边,招呼他们过来。 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延伸到林子深处。 “大概有八个人。”楚干将顺着小路往前看,杂草堆积,掩盖了视线。 “看样子,电视台的人也过来这边了。”杜佳骏道。 “要去找他们吗?” “不。”杜佳骏摇头,“脚印是前几天留下的,已经冲得非常淡,现在不知他们到哪了,要找也没法找。” 霍明海在树上画下记号,三人继续前进,杜佳骏和楚干将步伐轻盈,轻松得跟逛街似的,走出三四里路,霍明海双手又戳在了膝盖上,累得呼呼直喘,徒步爬山的体力消耗太大,三步一滑的,大蜘蛛见坐骑偷懒,用爪子给他屁股扎了一下,霍明海顿时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冲出好一段路,等休息的时候,霍明海偷偷摸了摸,好家伙,跟隔着裤子打针似的,裤子没见破,但屁股还一抽一抽地疼呢! “没出血吧?”杜佳骏有点想笑。 有朱朗守着,杜佳骏并不担心霍明海会出意外,但若是走散了,杜佳骏还是会担心的,接下来的路,霍明海的脸一直很红,因为他的手正被杜佳骏紧紧地撰在手里。 手机连不上网,也没有信号,楚干将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天马上要黑了,三人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开始降临,就在此时,大蜘蛛忽然扳了霍明海一下,连带着杜佳骏也顿了一顿。 “怎么了?”开路的楚干将不解地问。 话音才落,前方的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响动。 好像……小孩的嬉闹声? “藏猫猫,藏猫猫,蹑手蹑脚静悄悄,你藏好,我藏好……” 这种深山老林,居然有孩子在玩游戏? 三人对视一眼。 “走,去看看!”楚干将提剑开路。 孩子们的笑声,在昏暗的林子里越发恐怖。 一个小男孩伏在树干上,口里念念有词。 “捉住老鼠就报告,报告老鼠被我捉住了……要开始了哦!1——2——3——!” 游戏开始,小男孩抬起头,杜佳骏和楚干将一脸戒备,而霍明海则是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小男孩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来,见到三个陌生人,先是吓了一吓,很快淡定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轻手轻脚地跑开,四处去寻伙伴了。 等霍明海回过神,小男孩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走!”杜佳骏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安,霍明海被他拽着一路小跑,但没跑多远,林子里彻底黑了下来,几步之外模糊成一片,忽然起风了,吹得雾气翻涌,楚干将急道:“快开电筒!” 霍明海掏出电筒,打亮,楚干将顿时无语了。 “就带了这个?” 澄黄的光只照出几步路,光线外,依旧漆黑如墨。 日常用品,家庭装手电筒,还是小号的那个…… 楚干将正郁闷地调整光线时,一簇白色的强光像是黑暗中的光剑,一下子照亮了十几步之外的大树! 军用强光手电,狼眼战术灯! “好家伙!”楚干将对杜佳骏的狼眼手电赞不绝口,这玩意简直可以当探照灯使了!把玩时,强光扫到眼睛,让楚干将瞎了好一会。 霍明海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视线往光线扫过的地方看去。 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 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他把自己的家庭装手电缓缓往上移。 昏暗的黄光扫过杂草,移上树干。 那儿,有张脸正看着他! 紧接着,狼眼手电的强光直直照了过去,把那人的脸照得一片雪白! 那张脸不躲不闪,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霍明海的背上一阵恶寒,就连杜佳骏也冒了一身汗。 那人无声无息靠近,他们却完全没有觉察到? “靠……这……这是什么玩意啊?!”楚干将被那人笑得头皮发麻,他从没见过那么难看的表情,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霍明海留在原地,自己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喂,什么人?”楚干将喝问。 奇怪的是,那人安安静静,见楚干将走来,依旧一动不动,楚干将走近了,不由得哑然失笑,招呼他们过来看。 走近一瞧,霍明海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个人形的石雕,体积与真人无异,难怪会被误认成人,石雕的五官刻得栩栩如生,但眼睛和嘴巴弯成夸张的弧度,它的半边身子倚着树,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人从树干探出身子。 “应该是镇山石佛吧?”楚干将与哥哥混久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考古的事情,山里有人喜欢修筑石佛,形状不一,有的是土地公,有的是菩萨,意在辟邪保平安,登山的人遇上了,都得去拜一拜的。 “这玩意笑得太可怕了,佛像修成这样,真是有点古怪。”杜佳骏拍了拍石雕,没想到一拍之下石雕突然碎裂,崩塌出一大块。 杜佳骏又把裂缝剥大了些,石雕里根须盘扎,满满地挤着。 这棵树,居然是从石雕体内冒出来的! 杜佳骏捏着碎壳若有所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骇然的表情。 “这不是镇山佛像!” “不是镇山的?”楚干将茫然,“那么是用来干啥的?”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次我们可真是摊上大事了!”捏着碎片的手握成拳头,灰白的粉末从指间落下,杜佳骏的脸色从来没有像这般严肃过。 第二十五章 鬼山迷阵(中) 第二十五章鬼山迷阵(中) 杜佳骏的话让楚干将感到莫名的紧张,石雕不是镇山,那还是干什么用的?正琢磨,杜佳骏示意:“照一下那边。” 光线移过去,不远处,隐隐有个探头探脑的人。 与石雕一模一样,但碎得太厉害,只剩下半颗脑袋挂在须根上。 杜佳骏将那半边脑袋剥开,没有人形外壳,远远看去,盘扎的须根像是树干上冒出的大树瘤,他们走出十多米,又发现一棵长着大树瘤的树。 “这是一个阵。”杜佳骏敲了敲树干,心中更加确定,“而且还是一种困阵!” 楚干将诧异:“困阵?难不成是要保护山里的什么?” 杜佳骏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出个圈:“如果山里的东西很重要的话,这种阵法肯定不止一个。”在圈的外面又画了一个大圈,“我们在的位置,只是困阵的外围而已。” 楚干将若有所思地在圆圈中心放下一颗石头。 霍明海歪头看了看,他不太懂阵法,但觉得应该跟羊圈差不多,他拿着粉笔,在石头上画了只羊。 楚干将扶额:“好比喻。” 杜佳骏点头:“这下子羊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楚干将觉得他话里有话,正想问什么意思,脑子里灵光一闪,楚干将猛地愣住了。 杜佳骏的话,意思非常明确。 困阵阻挡了外来人,保护了山里的东西。 杜佳骏将石头画有羊的一面翻转朝下,楚干将抬起头,正好对上杜佳骏的眸子。 若羊圈里的不是羊,而是非常凶险的东西的话…… 困阵并不是单纯阻挡外人进来,更是防止那东西出去! 山林的深处,潜伏着一种超乎想象的东西,必须用阵法将它封住! 但是,林子里别说老虎豹子,就连一只虫子都没见着。 要封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布阵的人不简单,应该知道点什么。”楚干将说。 “那人估计已经不在了。”杜佳骏拍拍树干,“我也是从书里看过,石雕裹树,当树破开外壳,法阵才会正式启动,你看这树,起码长了一百多年,换句话说,一百多年前,树还没长开,没有这个阵。” “没有这个阵,但有其他阵!”楚干将悟得极快。 杜佳骏点头:“阵法彼此消长,生生不息,可能几年一换,也可能是百年一换,那人利用了自然资源,弄了个持续的阵法!” “万一树被砍了呢?”霍明海举手。 “布阵的人做好了持久准备,砍几棵树肯定不会有影响,除非是火烧山,把所有的树全都烧光。”杜佳骏抬起手,接过一滴雨,苦笑道,“这种环境,要起火可不容易啊。” 天又下起了零星小雨,潮气凝聚在四周,雾又浓了几分,三人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御下行李搭起帐篷。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防水布上。 “唉,别说放火,就连生个火也困难啊……”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第n次熄灭,楚干将把湿树枝一丢,起身道,“我去找点柴火。” “算了,这环境就算是生了火也烧不久。”杜佳骏固定好帐篷,率先钻了进去,霍明海没带帐篷,也厚脸皮地钻了进去,楚干将不甘示弱也跟了进去,大蜘蛛本来在织毯子筑窝,这下好了,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三个大男人缩在角落眼巴巴地瞅着它,大蜘蛛才不屑跟他们挤一块呢,立马甩手不干,钻了出帐篷。 杜佳骏摸了摸毯子,毯子虽薄,但隔绝了地上的湿气,躺在上面又干爽又透气,霍明海实在太累了,小腿酸酸涨涨地疼,他想揉一揉,但一躺下又不想动了,恍惚间,感觉有人掐他的腿。 “舒服吗?”杜佳骏轻轻给他按摩着。 “嗯哼……”霍明海舒服得骨头都麻了。 “让朱朗守夜?”楚干将撩开帐篷门,大蜘蛛正趴在树上,八只眼睛亮亮地朝着帐篷。 “有朱朗在,我们可以睡觉了。”杜佳骏笑道。 霍明海半梦半醒地蹬了蹬腿,哼哼两声。 杜佳骏换着角度给他按摩。 楚干将也蹬了蹬腿,哼哼两声。 “叫你哥哥给你掐。”杜佳骏笑。 “不知他现在在干嘛呢?”楚干将闭上眼,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博物馆。 四周只有单调的雨声,霍明海睡着了,正轻轻打着鼾,杜佳骏在他身边躺下,才眯了没一会,耳朵里听到了什么动静,杜佳骏又坐了起来。 “有人在说话。”楚干将睁开眼,“出去么?” 撩开帐篷,几米开外的地方黑乎乎一片,杜佳骏听了片刻,摇摇头:“声音离这边挺远,等天亮了再去看看。” 话音才落,一声凄厉的尖叫炸响! 杜佳骏和楚干将飞快地冲出帐篷,远处有一个模糊的白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移动,杜佳骏打开狼眼手电,强劲的白光破开雨帘朝那东西照去,没料到那东西见到光,非但不躲闪,还调转方向直直地往他们奔来,距离近了,杜佳骏才看清原来是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救命啊!!救命啊!!”那女人披头散发,一路发出尖叫,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她身后还隐约跟着三个男人。 原来是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啊?楚干将心里有谱了,跨出一步,一副尽情扑到我怀里来的架势。 “小苗!小苗回来啊!!”严实远远一看,主持人撒开蹄子奔向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这荒山野岭,露营还不生火的,能是好人吗? 严实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隐藏在夜色中的帐篷忽然掀开,一个男人钻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霍明海睡眼朦胧,瞥到一个疑似白衣女鬼的东西发疯似地冲过来,霍明海打了个哆嗦,顿时醒了大半。 女鬼直扑进楚干将怀里,楚干将甩手把她丢给杜佳骏,横剑挡在前方,后面追着的男人这会儿也杀到,两队人一看,霍明海与严实同时惊呼出声。 “是你?!” 那……这个女鬼是…… 杜佳骏将她的长发拨开,露出主持人惊慌失措的脸。 “小苗,别闹,快回去!”严实有点生气,伸手去拽她,要不是遇上他们,小苗真不知会跑到哪去。 主持人小苗被他一碰,又尖叫起来。 “不要——!有鬼啊——!!”挣脱开,躲到杜佳骏身后。 她似乎遇上了什么,吓得不轻,在雨中哆哆嗦嗦的,杜佳骏把她带进帐篷,严实和大毛二毛也跟了进去。 挤满人的空间让小苗感到安心,身子一软,竟然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杜佳骏把她放在薄毯上。 “不知道,明明睡得好好的,她突然跑出帐篷,然后遇上你们。”严实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主持人突然变成这样。 大毛搔搔头,支支吾吾道:“其实……lucy说,小苗这几天总是见到几个小孩……” 小苗的身子震了一震,严实触电般弹起,挺身堵在了门口。 小苗呢喃几句,又一动不动了。 “lucy是谁?”霍明海好奇。 “小苗的助理啦。”严实直接在门边坐下,问大毛,“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呢?” “她觉得小苗是在做梦。”大毛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组长,你还记得昨天中午我们生火烤面包吗?” “记得啊。” “当时,是你生火的哦?” “当然呀,一直是我生火呢。”严实觉得奇怪,无端端说起这个做什么? 大毛露出一种极为古怪的表情,迟疑了片刻,才道:“听lucy说,小苗看见有个小孩蹲在你面前。” 严实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既然是我生火,我面前只有火堆,怎么可能蹲小孩啊?” “所以,她觉得那孩子不是人。” 大毛说完,严实沉默了,四周静得可怕,霍明海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杜佳骏忽然说话了:“那孩子……只有一个?” “好几个。”大毛越说越觉得遍体发寒,仿佛小孩子就在旁边似的。 霍明海愣愣盯着大毛,在他身后,蹲着一个小男孩,而大毛却完全看不见! 那小男孩伸手摸了摸大毛,冷得大毛抖了一抖。 小男孩又去摸主持人的口袋。 “你们身上都带了什么?”杜佳骏问。 “啊?带了什么?”严实掰指头数着,“帐篷……炉子……” “例如祭鬼神什么的?”霍明海明白了杜佳骏的意思,补充道。 “有!一捆香!” “在哪?”霍明海眼前一亮。 “在营地。” “奇怪了……”霍明海茫然地看着小男孩,如果他不是人的话,应该会喜欢香火,但不去营地找香火,跑来这里干啥? 很快,他明白了。 小男孩从主持人兜里摸出一粒糖,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大毛二毛扑到严实那抖成一团,严实也震惊了,一粒糖果自己冒出来,还自动解开包装,不是撞鬼了是啥?! 霍明海见主持人兜里胀鼓鼓的,摸了一把,又掏出几粒糖。 小男孩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呐……全给你……” 糖果放在地上,只是一眨眼功夫,糖果全都消失了…… 清晨,雨停了,天一亮,严实率领着摄制组的人齐齐燃香祭拜,一袋子糖果当成祭品留在了地上。 小苗被助理扶着,脸色铁青。 “我们要走了,你们呢?”严实递给杜佳骏一支烟,杜佳骏叼着烟,让严实帮他点燃,吸了一口,才解释说他们要去山里做地质考察,没那么快出去,还告诉他们,一路上有记号,顺着走就可以了。 严实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大毛跟着队伍,路过三人组时,脚步顿了顿。 “其实……”大毛瞥了眼走在前方的小苗,“为什么她会看见那些东西啊?” “个人的体质问题。”杜佳骏也看向小苗,“她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大毛点点头,小苗在进山的第二天发烧了,一天比一天虚弱,昨晚撒腿狂奔简直是潜能爆发的奇迹。 杜佳骏拆了帐篷,整理好装备,两队人分开,各走各路。 下过雨后林子里更加潮湿,地面又软又烂,霍明海走了半天,渐渐疲惫起来,一脚打滑,杜佳骏眼疾手快,在他滑倒之际扶了一把。 楚干将:“要休息么?” 杜佳骏点头:“都中午了,找个干净的地方,先吃点东西。” 脚下到处都是淤泥,楚干将想着找个干爽的地方,刚劈开杂草,一脚踏空—— “啊——!!” ——噗通! “喂,没事吧?!”霍明海拨开杂草,眼前竟然出现落差七八米的小断崖! 从断崖上看去,也只是看到一片绿幽幽的枝叶,算起来,他们也该到鬼山的中部了。 “断崖两边延伸很长,绕路怕是要走很远。”杜佳骏转过头,“我背你……” 身边空空的,霍明海不见了! “明海——?!” “这边——!”杂草里探出一只手挥了挥,霍明海攀着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下蹭,潮湿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而临近绳子的周边像是被人踩踏过,剥落出大片粗糙的岩面。 霍明海挂在半空不敢往下看,速度慢是慢了点,好歹有落脚点不是?霍明海心想,像他这种缺乏锻炼的人都能下去,杜佳骏肯定没问题,才下到一半,耳边劲风呼啸,杜佳骏巧妙地蹬着将近九十度的坡面急速下落,临近地面时,漂亮的翻滚卸去冲力,安全着陆。 在半空挂腊肠的霍明海看得眼都直了。 “苔藓剥落的地方还没长出新的。”楚干将摸了一把岩石,“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难道是他们?” 严实那队人从山里往外走,而他们则是从山外往里走。 他们走过的路,正好是严实前几天路过的。 “但是……不对啊……”下到崖底的霍明海拽拽绳子,“如果严实从下面往上走,那这根绳子是谁弄的?” 绳子是新的,还没磨出糙边。 悬崖陡峭,要从下面上去挂绳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想着,杜佳骏忽然指着角落叫他们看。 苔藓上,刻着一个3字。 “这里还有。”杜佳骏拨开杂草,露出一个4字,没一会,他们又顺藤摸瓜地找到了1和2。 数字从左往右,一共四个。 楚干将用剑戳了戳数字下的泥地,没什么特别,也不见有机关。 他们当时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某种记数而已。 但谁也没料到,这串数字,将会是噩梦的开始。 三人在崖底吃了点东西,又开始赶路,这一走又是大半天,直到傍晚,厚厚的云层终于裂开道缝,夕阳的光给单调的景色添加了一层暖意。 “哎,又一天。”楚干将劈开杂草,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料到一脚踏空—— “呃——???” ——噗通! 霍明海拨开杂草,眼前竟然出现落差七八米的小断崖! “奇怪,又是断崖?”有断崖,当然会有绳子,霍明海在附近找了一遍,却没见着绳子,心里正纳闷,就听崖底传来楚干将的声音。 两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往下看。 “这里!” 几十步开外,楚干将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楚干将喊。 该不会是绳子吧?霍明海心里想,既然前一个断崖有绳子,这一个当然也会有。 所以,当他看见绳子时,并不惊讶。 “你攀绳子?”杜佳骏问。 “嗯哼!大侠你先下吧,小爷自己能行!”霍明海熟练地抓住绳子往下蹭,杜佳骏故技重施,蹬着崖面轻轻松松地跑了下去。 “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在这儿扎营吧。”楚干将提议。 “好。”杜佳骏卸下包裹,开始搭帐篷。 霍明海这时还在绳子上一蹭一蹭地往下落,心里着急,脚下连连踏错,挂在半空荡来荡去。 杜佳骏:“小少爷,要帮忙么?” 霍明海:“大少爷,你忙你的,我这叫慢工出细活!” 固定好帐篷,杜佳骏抬头一看,小少爷还在慢工中。 楚干将把柴火堆一边,也抬头看:“小少爷,我都把柴火捡回来了,你的活儿还没出来么?” 小少爷指示:“再去捡一次!” 杜佳骏:“那帐篷呢?要不要拆了再打开?” “……拆吧。” “我还是去给小少爷准备床铺吧。”杜佳骏笑着,钻进了帐篷。 霍明海下到崖底,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杜佳骏掀开帐篷,就见霍明海光溜溜地蹲在水洼边,一个劲地往身上泼水,仿佛感觉到杜佳骏的视线,霍明海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荡漾的水面倒影出结实的身躯,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崖底有大大小小的水洼,积水清澈,杜佳骏偏偏跟霍明海选了同一个,霍明海的心跳得飞快,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坦诚相露,杜佳骏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最大的一条从左肩斜劈到小腹,霍明海匆匆扫了几眼就不敢再看了。 杜佳骏将手探进水洼,捧出一捧水往身上淋。 “挺凉快的。”杜佳骏说着,突然拍起一把水往霍明海泼去,霍明海措不及防被淋成了落汤鸡,还没喘口气,第二波水又泼了一身,咽不下这口气,也拍了一把水往杜佳骏泼去。 楚干将搬树枝回来,见他们俩赤身裸体的泼水泼得欢,心痒痒,也剥得光溜溜,挑了个水洼开始洗澡。 疲劳了一天,清凉的水洒在身上,那叫一个舒服,三人正享受呢,突然悬崖上传来一声高分贝的尖叫,三人组顿时吓得弹了起来,抬头看去,严实那队人正瞪大了眼,像看流氓似的盯着他们,小苗和lucy双手捂脸,方向一致地对着崖底,天知道她们有没有透过指缝偷偷地看啊…… 入夜,凉风习习,一群人围坐在柴堆边,动作一致地垂着脑袋,唯独大家长严实忙里忙外,非常专业地把树枝分类,挑出细的堆成一堆,铺上苔藓,淋了油,不一会,亮起暖暖的火光,虽然一开始火不大,随着燃烧,湿气蒸发,火苗渐渐旺了起来。 有了火,霍明海心里安定了不少,严实给他们分了点巧克力,然后从水洼里舀了水架在火上煮,等水沸了,用树枝架着锅,放到lucy那。 “你跟小苗去洗澡吧,热水省着点用。”严实叮嘱,“但不要走太远,至少你们得看得见这边的火。” 两个女孩应了声,离开时还偷偷瞄了三人组一眼。 等她们走远,严实这才抿嘴笑道:“今天真是大饱眼福啊。” 大毛挤挤眼:“身材不错。” 二毛附和:“尺寸也不错。” 三人组脸红红地喝水,恨不得直接钻到杯子里去。 “话说,你们不是往山里走吗?怎么会……”严实话还没问完,就听灯光师小强的声音传来。 “组长!这儿多了几个洞!” “洞就洞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严实走过去,小强拨开杂草给他看。 电筒光下,地面多了好几个洞。 “可能是老鼠挖的吧。” “不对啊,组长你看,这事情也太巧了吧?”小强一个个点过去,“从1到4,一个数字对一个洞。” 啪! 杯子掉地,楚干将满脸惊讶地站了起来。 “好奇怪哦,之前还没有的呢。”小强喃喃地叨念着,拿起石头,在4后面刻出个5字。 第二十六章 鬼山迷阵(下) 第二十六章鬼山迷阵(下) 对所有人而言,小强的做法,意义非常明确。 他只是用石头,在苔藓上刻下一个数字。 见到楚干将朝小强冲过去时,霍明海的脑子里还一片茫然,可突然间,有种可怕的念头闪过,霍明海也猛地弹了起来! 两人如此大的反应,把众人吓了一跳,大毛拉着霍明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霍明海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愣愣看着苔藓的方向。 楚干将拨开杂草,只看了几眼,便朝霍明海点点头。 “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电筒光一个个照着数字,移到数字下的小洞时,霍明海终于明白,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他们曾经在一处崖底发现了数字,楚干将还想着会不会有机关,于是用剑一个个捅着数字下的泥地,现在,那组数字和泥洞洞,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这断崖,其实就是之前的那一个! 想明白这点后,更可怕的事情呼之欲出,霍明海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佳骏还算是冷静,指着数字问小强:“都是你写的?” 小强点头。 杜佳骏看向严实:“什么意思?” 严实露出一丝苦笑:“写得那么清楚,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实际上,小强写的几个数字,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在做一种记录。 记录他们到达断崖的次数! “你们是第五次来到这个断崖?!”太过震惊,霍明海的声音都跑调了。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食物在锅里煮的噗噗声。 小强刻完数字,跑回篝火边等吃饭。 严实吸了一口烟,缓缓道:“准确说,不止五次。” 又是一阵沉默,楚干将的声音响起:“重复几次,发现不对劲,于是想到刻数字来当做记号?” “对。”严实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圈,“我们就像兜圈子,兜来兜去还是这个地方。” “不对啊!”楚干将拿着石头在圈子上画了个箭头,“你们是出山,我们是进山,方向不同,怎么可能相遇呢?” 严实他们从断崖上下来,霍明海三人组也是从断崖上下来。 矛盾太明显,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悖论! 两支反方向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同一个方向,在断崖相遇了! “若是沿着断崖两头走呢?”杜佳骏问。 “沿着断崖走,就是昨晚我们见面的地方。”严实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是往左边,还是往右边。” 听起来再也简单不过的话,却令霍明海浑身发冷。 难怪小苗见到他们,像是见到了救星。 难怪白天分开时,严实欲言又止。 严实的队伍过了最初的恐慌,变得麻木又淡定,小强跑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走,先填饱肚子再说。”严实丢下烟头,站了起来。 “你们还有多少食物?”杜佳骏拽住他。 “不怕,还能吃上一段时间。” 节目组带的全是压缩食物,每天一小块,能顶上一餐饭,只要在食物吃完之前找到出口的话…… 夜里,营地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唯独严实坐在篝火边,拿着石头在地上有一笔没一笔地画着,断崖是很好的参造物,除了断崖便是无边树海,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身边坐下一个人,一根长条纸带递到眼前。 杜佳骏问:“这儿有几个面?” “两个面,正面,反面。”严实觉得好笑,他搞不懂杜佳骏问这个干啥。 杜佳骏将纸带一端旋转一百八十度,然后与另一端拼接好,扭成麻花状的奇怪环形出现在视线中。 忽然想到了什么,叼在唇上的烟掉落,严实膛目结舌。 莫比乌斯环! 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曾经做过一个实验,把一根纸带扭转一百八十度后拼接,然后在纸带上放一只小甲虫,甲虫无需翻越纸带,只要在纸面上一直前进,便可从内面爬到外面,又从外面爬到了内面,回到出发点。 没有尽头的环形空间! 杜佳骏捡起一颗小石头放在纸带上:“我觉得,我们就像是小甲虫,进入了一种非常复杂的环空间里。” 严实沉默了半晌:“要突破莫比乌斯环的话,只能……”他伸出手指,将小石头从纸面上弹开。 楚干将听他们讨论,觉得跟听故事似的很有意思,但一开口便给严实泼了盆冷水:“受影响的空间不知有多广,要突破我看不容易。” “因为阵法?”霍明海睡不着,也坐到篝火边。 背包放在地上,八颗亮晶晶的珠子倒影着眉头紧锁的严实。 “能让空间变成这样,除了阵法,恐怕还需要一种非常强大的能量。”杜佳骏把纸带拆开,又扭回去。 纸带如此,空间也一样。 “你小子,是科幻迷吧?”严实笑着,有个想法突然在脑子里闪了一下,他腾地站了起来! “你去哪?!”杜佳骏一把拦上他。 “找拼接口!”困扰了几天的疑问终于明朗,严实激动得满脸通红,“空间相连的话,总得有个拼接口!” “找?怎么找?就算有拼接口,找到了又如何?” “找到了再说!”严实捞起背包要走。 “夜晚太危险了,等白天再去!”霍明海拦不住严实,朝楚干将使眼色叫他快来帮忙。 楚干将却提起剑,朝严实道:“走!” 作为领队的严实摁亮手电筒,光芒映在他坚定的眸子里。 “一路上我们会做上记号,若是中午,我们还没有回来的话……”严实说着说着,卡壳了。 没回来说明什么问题?要么出了意外,要么就是成功走了出去! “我们没回来的话,你们就按着我们做的记号走!”超级保镖说完,率先钻进了林子里。 霍明海不放心,也想跟过去。 “我们在这等吧。”杜佳骏拽停霍明海,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有干将在,严实不会有危险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霍明海被一声痛呼惊醒,距离营地十几米外,一个男人狼狈地滚落在地。 第三次失足堕崖的楚干将吱呀咧嘴地扶着腰,严实则是从绳子上慢慢蹭下来。 显然,他们失败了。 霍明海正想着安慰几句,没料到严实从绳子上蹦下来后,大呼小叫地直奔营地,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愣愣看着他。 “前面有个地洞。”严实朝前方一指,“大概七八里路。” “多大的洞?”霍明海好奇。 严实与楚干将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情十分怪异,默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估计……直径十米左右吧?” “有那个洞吗?”杜佳骏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若是有个那么大的洞,之前他们怎么没有发现? 一队人朝着大洞的方向走去,才走出几百米,天开始淅沥淅沥下起雨,雨没下多久,又停了,铺满落叶的泥地又湿又滑,霍明海感觉后背被人拽了拽,转头看向杜佳骏。 杜佳骏被他一看,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朝他抛了个媚眼:“干嘛?没见过帅哥?” “切!有我帅吗?” “没有。”杜佳骏爽快道,“在我眼里,你是最帅的。” 楚干将吹了声口哨:“情人眼里出西施哇!” 严实指指自己,勇敢地躺枪:“我帅不帅?” 杜佳骏:“天气真好。” 严实:“……” 忽然,霍明海又被拽了一下,这回力气极大,霍明海脚下打滑,连带拖着杜佳骏双双翻倒在地。 背包跳开来,膨胀成大蜘蛛的模样,女孩子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见几缕丝线激射而出,粘上前方的严实,用力一扯,毫无防备的严实被当做人肉保龄球,把楚干将和大毛二毛给撞了个人仰马翻。 队伍混乱之极,趴地的还没爬起来,站着的又一屁股坐了下去,丝线把他们捆在了一起,无法反抗的巨力下,棒槌们大呼小叫地被拖了上树。 “我操!这是什么怪物啊?!”严实吓了一跳。 “救命啊——!!”小苗和lucy拼命挣扎。 她们一动,队伍里的男人们也跟着动。 “别动!大家都别动啊!!!”小强急得嗷嗷直叫。 瞧瞧,这丝线多细啊,简直是吹弹可破!随着大蜘蛛越爬越高,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朱朗!这是怎么回事?快放开我们!”楚干将吼。 大蜘蛛不理他,很快爬到大树中段,倒吊在最下方的大毛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脸色煞白,万一线断了,就是集体跳楼的范儿了! 杜佳骏心里明白,朱朗这样做肯定事出有因,仔细地四下搜索,这一看不打紧,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朱朗,再上去点!”杜佳骏喊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大蜘蛛听话地往上爬,楚干将这下也冷静下来,瞪着眼朝地面看去,很快,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地面上飘荡起淡淡的黑雾,一丝一丝的黑烟正透过落叶的缝隙蔓延到空中,黑烟凝聚在下方,像是给地面蒙了层黑纱。 “这是什么东西?”大毛的鼻尖距离黑气好几米,他努力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味儿。 “不知道,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杜佳骏的气息呼在霍明海耳边,把霍明海的脸蒸得越来越烫。 “又不是说你,脸红个什么劲?”杜佳骏偷偷往霍明海颈窝亲了一口,这下霍明海脸上的红霞蔓延到脖子根。 “再亲,我咬你!”霍明海凶巴巴地威胁。 “你敢么?” “我怎么不敢了?” “那就来呀。”杜佳骏抿嘴一笑。 “咳咳!”围观的楚干将实在看不下去了。 像是考试被老师发现作弊,两人红着脸不吭声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几乎没有人说话,全都愣愣盯着地面,黑烟最浓的时候如同打翻的墨汁,随后缓慢地变淡,等散干净了,大蜘蛛才慢慢往下退,碰到地面,丝线松开,小苗和lucy抱成一团哇哇大哭起来。 节目组的人对大蜘蛛很是好奇,胆子大的更是摸了几把,大毛不失时机地举着dv对着大蜘蛛狂拍,就差叫它笑一个了。 而大蜘蛛的眼睛亮亮地倒影着严实,仿佛无视了周边的一切,只对严实感兴趣,严实也盯着它,两位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严实试探地问:“要不,把我带上树?” “组长,你上树干啥?”大毛诧异了,难不成刚刚挂腊肠挂上瘾了? “没,就上去看一眼。”严实挑了个最粗的树,朝大蜘蛛勾勾手,等它爬上树后,严实趴在它背上,被它带了上去。 “我呢?”开路先锋楚干将有意见了。 一缕丝线垂下来,一副你爱上不上的劲儿。 楚干将抓上丝线,缓缓被带离地面,没料到杜佳骏和霍明海蹦过来,一边一个抱着他的腰,在众目睽睽下,三个大男人挤挤攘攘地升了上去。 严实挑的是最高的一棵树,大蜘蛛爬到树顶,稳稳趴在一根枝丫上,等楚干将把杜佳骏和霍明海捞上枝丫时,严实正坐在大蜘蛛背上,拿着望远镜朝四周看。 地面上的视线极为狭窄,几步便是一棵树,到了树顶,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大片大片的树冠连成一片,宛如置身于广漠的绿色海洋,远处的大山像是海洋中的孤岛,突兀地矗立着。 “这片林子果然有问题。”严实把望远镜递给楚干将,楚干将看了片刻,把望远镜递给杜佳骏。 轮到霍明海时,满眼的绿色让他有种眩晕的感觉,看了老半天,还没看出问题在哪。 “看树冠的方向。”杜佳骏提醒。 “树冠?”霍明海认真看,“都顺着一个方向,没什么特……咦?”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树冠整整齐齐地,全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绿色的海洋,形成了个规规矩矩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远处的那座山! “这棵树也不是直的,它带着点倾斜,而它倾斜的方向,就是漩涡的螺旋轨迹。”严实转过头,问科幻小说的粉丝,“你怎么看?” “你怎么看?”科幻小说的粉丝把问题抛给霍明海。 霍明海歪头想了想,认真道:“我只想到拔掉塞子的水池。” “好比喻!”科幻小说的粉丝怒赞。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经年累月地影响了整片山林! 那股力量,就在漩涡的中心地! 严实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山?” “也许在山的里面。” “你觉得那股力量是什么呢?难道是磁场异常?” 杜佳骏点头:“那山放射出的磁场,肯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霍明海和楚干将同时指着一个方向大叫起来。 远处的林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树冠正大幅度地晃动,像是有人在下面摇着树干,这阵动静在海洋中特别明显,严实举着望远镜紧张地盯着,树冠越晃越厉害,突然,一根奇怪的绿色物体窜了出来,没等他们看清,那根东西又极快地缩了回去,树冠晃了晃,渐渐归于平静。 “看……看到了吗?”严实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冷汗早已湿透了衣服。 “那是什么东西?!” “蛇吗?” “不可能吧!” 若是蛇,那是多大的一只? 树下的人早已坐立不安,见他们下来,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当听说远处的树海上冒出一截绿色东西时,大毛二毛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若是能拍到,那是多棒的素材啊!”大毛激动。 “先是去看大洞好呢,还是去那边看看好呢?”二毛嘀咕着。 “都别去了!”严实烦躁地挥挥手,打断二毛的话。 “为什么啊?”节目组的都无法理解,组长清晨时候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冲冲叫他们起身出发,结果上树看了一回,突然就不去了? “地洞,也是在那个方向。”楚干将扯出一抹苦笑,“难怪昨晚我不敢靠近那洞,说不定……那洞……那洞……”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树海上突然伸出的东西,正是从地洞里冒出来的! 或者说,地洞,是那东西冒出来后留下的坑洞! “总之,那边不要再过去了!离得越远越好!”严实吸完一根烟,摁息烟头,朝另一个方向指去,“我们今天往那边走走看!” 傍晚,走在前方的楚干将一步踏空,再次掉下了断崖…… 小强拿着石头,在5后面写下个6。 “组长,有件事该跟你说一说。”lucy凑到严实耳边,轻声道,“药不够了。” 小苗一直病着,至今还没痊愈,连日折腾下人瘦了一圈,白色的裙子穿在身上,轻飘飘跟女鬼似的。 “先吃着,该多少还是多少,吃没了,再想办法。”严实说。 等lucy离开,杜佳骏才压低声音:“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哦?” “你们不是去拍小溪吗?” “对啊。”严实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答道,“守了两天,什么也没拍着。” “所以,跑到了小溪这一边?”霍明海问。 严实虚望着空气,半晌,才摇了摇头。 若是能时光倒流,再给他一次选择,他根本不会再跨过小溪。 不跨过小溪,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在第二天晚上,我们看见小溪边上的地面凸了起来。” 霍明海与杜佳骏面面相窥,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困惑。 地面凹下去还好说,溪水边泥石流动,形成地陷并不奇怪,但是凸起来,是什么情况? “就是凸了起来,一长条地移动……”严实越说越难懂,楚干将推推霍明海,叫他比喻比喻。 霍明海想了想:“就像是……一条蛇在地里移动?” “哎哟!”严实拍大腿,“就是这样!” 当时,小溪的对面,地面突然隆起了一大块,像是一条巨大的蛇在地里游走,但短短的几秒间,地面又恢复了平静,组员们讨论过后,决定跨过小溪,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严实抬起头,扫了营地一眼,“我总觉得,从我们进山以来,好像有东西在跟踪我们。” “什么东西?”三人组好奇。 “不知道,只是有这么个感觉。”严实歪头想了会,冒出一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就像是队伍里,总是多出来一个人。” 正在捡树枝的大毛听见背后有声音,抬头看去,十几米开外的林子里,有一抹白色在移动,火光照不到这边,大毛担心小苗跑丢,特地喊了声叫她不要跑太远。 “真是的,林子那么暗,还敢到处跑。”大毛捧着树枝往营地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快跟上,一会要开饭了!” 入夜,雾气大了起来,四周昏暗一片,远远跟着的小苗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大毛走走停停,回到营地时,lucy正在给他们分粥。 “lucy,煮食这事给二毛弄就好啦。”大毛把树枝放到火堆边上,“小苗正病着,一个人走,你也不跟着点。” lucy莫名其妙:“小苗怎么了?” “她去林子里了,还好没走远。” 另几个组员觉得奇怪:“小苗不是刚进帐篷吗?” “啊?”大毛一愣。 lucy钻进帐篷,带出一抹白色身影。 小苗坐下后眼皮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小苗,打起精神喝点粥。”lucy跟她亲如姐妹,看到小苗这副模样,心里难受,亲自舀了粥,吹凉,送到小苗唇边,小苗刚喝下,却哇一声吐了出来,小苗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能不能撑过这几天还是个问题。 组员们全都围了上去,霍明海接过毛巾打算去洗洗,一抬头,发现大毛坐在边上,脸色惨白惨白的。 “喂,你还好吧?”霍明海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你看看……后面的人是谁?” “后面?”霍明海看过去,“没人啊?” 大毛转过头,身后空空的,哪有什么人? “呵……可能……我眼花了吧?”大毛自嘲地摸摸脸,就在这时——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 那是……?! “喂,大毛?”霍明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紧接着,连他的眼睛,也瞪大了起来。 火光照不到的角落,有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那里。 第二十七章 空间突破 第二十七章空间突破 霍明海见到白影,只联想到小苗,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小苗不正好好地躺在那儿么? 那白影高高大大,像是个男人,大毛紧紧拽着霍明海,两人挤成一团盯着那人,那人只是微微一动,大毛马上吓得叫了出声,他这一叫唤,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荒山野岭无端端多出一个人来,大家一看之下都蒙了,楚干将提剑挡在众人面前,杜佳骏偷偷看了大蜘蛛一眼,大蜘蛛正趴在树上磨爪子,一点也不关心这边的动静。 “什么人?!”严实大声问。 那人一步一步走出阴影,光线照亮了他身上的白大褂,郑川川歪过头,朝霍明海阴森森一笑。 “卧槽,你朋友?!”大毛问石化的霍明海。 “同队的,之前走散了。”杜佳骏给郑川川按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还好心补上一句,“他是医生哦。” 这下子,节目组的人眼都绿了,郑川川心里大叫不好,步子还没迈开,就被节目组的人一涌而上,东扯西拉地绑架到小苗面前。 “医生,你快看看她!”lucy抓着来之不易的大救星,生怕一不留神被他逃了。 “川川,你就帮忙看看吧。”杜佳骏在一边帮腔。 “川医生!大家都是朋友,你就帮个忙吧!”拽衣袖 “川医生!”拽衣服。 “川医生……”拽裤子。 郑川川做了个手势,大家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医生把下堕的裤子提了提,蹲到小苗身边把脉看诊,大毛心里由恐惧转为震撼,忍不住赞道:“你朋友很可靠啊!” 霍明海无语了,人家郑川川是谁,是医生没错,但他同时还是只鬼啊!天知道他开的药能不能吃啊! 正想着,那边的郑川川从兜里掏出五颜六色的药水,叮嘱这个多少勺,那个多少勺,一天多少次,唬得节目组一愣一愣,小苗喝下药水后头一歪陷入了昏迷,严实把她抱进帐篷,叮嘱lucy好好守着。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好?”严实走出帐篷,递给郑川川一根烟。 郑川川叼着烟,与严实吞云吐雾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要等明天才知道。” 严实点点头,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谢谢你!” 鬼医身上的药,当然不可能是正规药店的东西,所以霍明海得知药物的来历时,暗暗为小苗捏了把汗。 “她总不会半夜起来跳芭蕾吧?”等队里的人都去睡了,杜佳骏才坐到郑川川身边。 “感冒药和营养剂而已,那女的染了风寒,还营养不良。”郑川川说着,话锋一转,“药是新研发的,有没副作用我也不知道。” 霍明海心里有个疑问,小心翼翼地举手:“那个……你不是过桥了吗?” 被阴森森的视线一瞪,霍明海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 说来可笑,本来郑川川在过桥的队伍里排得好好的,结果霍明海玩笔仙,误打误撞地把他召了过去,等事情解决完,匆匆跑回桥那,却已经迟了。 “那感觉就像是银行排队,眼看快要轮到自己了,结果闹肚子,跑去厕所解决后再回去,发现号码已经过了。”回想起当时,郑川川那叫一个惆怅。 奈何桥不是想过就过,手续一大堆,错过了,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郑川川没过成桥,成了个无业游魂,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人来人往的奈何桥发呆。 “后来我才知道那玩意叫三生石,我只是把个烟头摁上面,结果就被人抓走了。” 杜佳骏和楚干将顿时笑喷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三生石可是传说中的神石,被人坐上面不说,还摁了个烟头,地府的人不吃了他才怪,郑川川也觉得自己要完蛋了,结果阎老板难得逮到个现成的医生,立马把他丢进了天地制药公司,虽然没工资,但包吃包住,专业对口,郑川川在人间过得还是不错的呢。 然而,就在几天前,郑川川听公司里的同事讨论,说是神算子上来人间,算出了两件大事…… “然后呢?是什么大事啊?”霍明海正听得起劲,结果郑川川的话头打住,没有往下说了。 郑川川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霍明海,伸出手朝他勾了勾:“把手给我,我就告诉你。” 霍明海心里纳闷,他的手跟大事情有啥联系啊?郑川川接过霍明海的手,仔仔细细地摸了一把,五指切到了手腕上,居然听起脉来,霍明海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僵了几分钟,郑川川终于放开手,霍明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巴却被郑川川捏住了,带有烟草味的气息迎面扑来,距离近得让霍明海有种下一秒会被亲上的错觉。 杜佳骏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 郑川川搓搓手指,似乎在回味霍明海的触感,呆了半晌,才问:“你有没哪里不舒服?” 见霍明海摇头,郑川川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宣布道:“霍明海,你确实是个人,而且还活得很健康!” 霍明海呆了呆,反应过来又哭笑不得,这算是哪门子的结论啊? “不过……这不对啊……”郑川川显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在过桥的名单里,有你的名字。” “每个人早晚要过桥,有名字不奇怪吧?”楚干将说。 “不,这事情很奇怪!”郑川川定定看着霍明海,“你的名字,是出现在二十年前的记录里!” 霍明海应该在二十年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但是,他还活着! 霍明海虽然有点觉察到了,然而从对方口里听过来,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头直泻而下。 篝火前一阵沉默,郑川川挥了挥手,继续刚才的话题:“神算子算出了两件事,一件发生在北山,另一件,就是发生在绿水村!” 能让神算子重视的事情,肯定非比寻常,从小生活的村子里,果然隐藏着一个大秘密!等郑川川赶过来时,正好发现迷路的节目组。 “这儿的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被带着兜了几天圈子的郑川川才不会承认他也迷路了呢。 三人组本来坐得好好的,听郑川川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杜佳骏像触了电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楚干将和霍明海慢了一拍,等想明白了,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说错什么了吗?”郑川川很茫然。 杜佳骏最先开口,问道:“这儿的变化真大,是指哪个地方?” 从小生活在绿水村的郑川川,当然熟悉山里的一草一木。 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居然在山里迷了路! 山里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能让郑川川一眼看出,他熟悉的环境已经有了改变! “这!”郑川川几乎想也不想,朝前方指去。 三人组顺着他的手指,见到了一片茂盛的苔藓。 在潮湿的环境里,苔藓实在太常见了。 三人满脸不解地看向郑川川。 郑川川还指着苔藓,叫他们看,见他们还是茫然的样子,郑川川无奈了:“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眼睛都被鬼打墙吗?这么大的变化都看不出来?” 楚干将也无奈了:“川爷,你熟悉这片地,但我们是第一次来,你倒是说清楚点,具体是哪个地方?” 郑川川指得更具体了一点,手指直接戳在了苔藓上。 “这呢!这一大片都是!”郑川川的手移动,在空中虚画着圈出一片范围。 杜佳骏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 “断崖!”霍明海和楚干将同时叫出声。 山里起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多了道断崖! 环空间的拼接口,正是在这里! 半夜,严实被砰砰的动静吵醒,撩开帐篷,发现四个男人趴在断崖那,正拿着各种工具使劲地凿,恨不得把墙抠下来吃掉似的。 大蜘蛛也被惊动了,爬过来围观,几个人的工具中,唯独楚干将的那把剑好使,几下子便劈出深深的痕迹,但剑不是锄头,楚干将累坏了,一屁股坐下地,摆手道:“休息一下。” “挖开就行了吗?”郑川川敲敲岩壁,“多厚啊,要挖到什么时候?” “总比不挖好。”杜佳骏坐下地,喝了点水。 “挖什么好东西?”严实忍不住问。 “你听了别激动。”杜佳骏说。 严实严肃道:“我一直很镇定。” “这块断崖,就是空间的拼接口。” 杜佳骏说完,静静观察着严实的反应,严实像是在回味,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突然身子一震。 “不过,还有个问题。”杜佳骏示意严实冷静,但严实哪坐冷静得了,跟所有人的反应一样,第一时间趴在崖壁上敲敲打打,恨不得钻墙里看看是不是有出口呢。 “拼接口打开了,空间解放,你觉得,岩壁的对面,是通去哪个地方?”杜佳骏问。 “一半一半。”激动之余,严实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他们站在拼接口的位置,若是解开空间,那将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出山的方向,一种是进山的方向,但不管哪种情况,能找到拼接口,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岩壁很厚,要打开不容易。”霍明海拿着石头边敲边叹息道,“要是有个挖掘机就好了。” “哼,想得美!”郑川川泼冷水。 严实也加入了挖掘行列,五个男人挖着挖着,背后传来唦唦的声音,大蜘蛛围观得无聊,正用爪子扒拉着泥巴玩,忽然感觉到视线,大蜘蛛的动作顿了顿…… 清晨,大毛二毛最先起来,钻出帐篷后,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 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岩壁上一片狼藉,还开了个洞!那洞直径一米左右,一个男人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堵在洞口,大毛二毛跑过去一看,那屁股上露出一截咖啡猫的内裤图案,不是组长还能是谁? “组长,你在干啥?咖啡猫都出来啦!”调皮的二毛一伸手,直戳向严实走光的位置,严实嗷一声,砰,脑瓜撞到洞顶,整个人脱力趴了下去,最后被大毛二毛合力拖了出来。 严实出洞后,二毛弯腰一看,好嘛,还有一个屁股,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是谁,故技重施,一手指戳上去,霍明海惨遭毒手,发出一声哀嚎,脑壳撞向洞顶,晕乎乎地也被拖了出来。 “咦?怎么还有一个?”二毛纳闷。 “别动!别动!我出去!”那屁股说话了,扭扭捏捏地倒退着,爬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楚干将出洞后松了口气,恢复嬉皮笑脸的表情,显得特别高兴。 “挖到哪了?”严实脸红红地把裤子捞高,挡住咖啡猫的图案。 “快了,墙壁越来越薄,听声音,应该没多少米了!” “你们在说啥?”大毛二毛好奇。 其他人也陆续钻出帐篷,小苗被lucy扶着,看起来精神不错。 还没等严实跟他们解释,洞里传来一声惊呼。 “通了!通了!!” 随着喊声,又一个男人扭扭捏捏地倒退出来,郑川川衣冠不整,白袍沾满了灰,但他也显得特别高兴,挥着手,叫他们快来看。 突破空间这事,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夜里挖到一半的时候,郑川川还有点泄气,这一切实在太过荒唐,他根本无法想象。 但荒唐的事情,居然成真了! 墙面倒塌,露出广阔的空间,大蜘蛛率先爬了出去,杜佳骏曾经想象过另一边的情景,等他出了洞后,却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子! 还是林子! 崖壁的另一边,居然还是一片林子! 杜佳骏回头看去,一米多宽的洞口,竟然是开在一块大石头上! 一卷帐篷递了出来,紧接着严实冒出洞口,看清环境后,严实不由得骂了一声:“怎么还是树林?!” “这边的树林不一样。”郑川川也钻了出来,抬手指向林子的上方。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距离大山更近了! “原地休息,先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再走。”严实坐在石头上,啃了口压缩饼干。 小强看看不远处的山,歪头想了会,凑过来问:“组长,这方向是出去的吗?” “是进村的。”郑川川说。 “山是不能回去了,我们先进村,看看有什么能用的,先整理整理,再另选出山的路。”严实一直是组里的老大,敢作敢当,他说的话没人不服。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又开始移动,小苗喝过药,又昏昏沉沉地想睡觉,严实把她放到大蜘蛛背上,lucy也坐了上去,大蜘蛛的模样虽然可怕,但躺在上面真比席梦思还舒服,大蜘蛛走得又平又稳,没多久,小苗便扯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众人那叫一个汗啊,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睡相咋成了这样呢? “她气色不错,坚持吃药,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郑川川暗暗松了口气,那些研究狂人折腾出的药,看来还真的有效啊! 除了让小苗打打鼾,好像也没啥副作用嘛! 在郑川川的带领下,一队人整整走了一个上午,拨开杂草,眼前出现了—— “断崖?!”一群人全都失声叫了出来。 “哼,出息,这边!”郑川川一招手,往杂草里钻去,霍明海走前一看,在杂草丛里,有一条简陋的石阶蜿蜒向下,随着前进,四周明显起了变化,多了许多村民生活的痕迹,郑川川的脚步加快了不少,明知村里已经没有人,但踏上从小生活的地方,郑川川心底还是有种回家的感觉。 村子隐藏在山窝窝里,规模不大,大约有五十多户,严实挑了间房子钻进去,等他出来时,满身都是灰。 “太久没人住,屋顶都破了。” “这儿真的没人吗?”小强心里毛毛的。 “空了好久,早没人住了。”郑川川往岔路上走,大伙跟着他,来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土房子前。 郑川川推开门,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土炕,满满的都是灰,抬头看看,屋顶破了,下雨的话肯定得漏水。 “房子太破,都不能住。”郑川川退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你家?”严实一眼看穿。 “嗯。”郑川川承认。 “那还是扎营吧。”严实朝大伙说。 郑川川摆摆手,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拐进一处巷子时,霍明海拔腿往一间土房子跑去,几分钟后,又钻了出来。 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他身上凉飕飕的。 在梦里出现过的家,竟然真的存在! 杜佳骏站在前方等着,霍明海朝他走去,恍然有种重回梦境的错觉。 “走吧。”霍明海刚迈出步子,就在这时,杜佳骏突然伸出手,把他紧紧圈在怀里。 霍明海懵了一下,脸上的红霞还没渲染开,杜佳骏又松开了手,跟没事似的,淡定地牵着霍明海赶上队伍。 楚干将:“啧啧啧。” 大毛二毛:“啧啧啧。” “唉,小年轻啊。”严实摇头。 坐在大蜘蛛背上的lucy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地看。 “医生,我们这是去哪?”小强还不在状况内,走前几步,问带路的郑川川。 郑川川推了推眼镜,示意他看前面的土房子。 那是一栋双层的土屋,外墙贴着瓷砖,比起其它的土房子要豪华一些,郑川川去到角落,轻车熟路地翻过围墙,从里面撬开了院门。 “哟,村长的待遇不错哈,小院子挺大的哎。”严实在小院子里兜了一圈。 “哈,村长?村长也未必有他的待遇呢。”郑川川推开土房子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一楼大厅非常暗,但桌椅保存得相当好,郑川川把窗户一个个打开,天光渗了进来,照亮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准确说,是一件奇怪的雕塑。 大约有半人高,被漆成了不祥的暗红色,几个小人抱着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小人脚下踩着的,却是堆积如山的骸骨。 “这是什么艺术品?”严实问。 “大祭司的私人收藏而已。”郑川川捣腾柜子,一份一份地翻着文件,大祭司是一代代传承,对村子的了解,肯定比村民要知道得多。 有份文件滑到霍明海脚边,他捡了起来。 最末行的签字栏里,龙飞凤舞地印着个三个字:卜乾坤。 第二十八章 荒村魔影(上) 第二十八章荒村魔影(上) 小苗和lucy睡在大蜘蛛背上,身上盖着蜘蛛丝织成的毯子,要多享受有多享受,剩下的男人们苦哈哈地挤在隔壁房,经过一天跋涉,他们又困又累,呼噜声响成一片,唯独郑川川精神奕奕地一份一份翻文件,厚厚的文件堆成小山,全是他从柜子里搬出来的,严实和杜佳骏陪着他看,楚干将在给散落的文件分类,霍明海凑过去围观,看得眼皮直打架。 “去睡一会?”杜佳骏推推他。 “我不困。”硬撑开眼皮,霍明海命令自己不能睡。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杜佳骏忽然觉得肩上一沉,转头看去,原来霍明海败给了瞌睡虫,枕在他肩上睡着了…… 身边少了点什么,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霍明海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呼噜震天,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半,他身上盖着杜佳骏的外套,而杜佳骏却不在。 四周的组员们像是蝉蛹,整个人缩进了睡袋里,一点也看不出谁是谁,除了角落里粘在一起的睡袋,一看就知道是大毛和二毛的。 楚干将把一个睡袋当成了枕头,睡袋里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被楚干将压得直哼哼。 霍明海揉揉眼,想着反正醒了,干脆上个厕所吧。 黑漆漆的走廊里,有一丝微弱的光透了出来,里面有人在小声地说话,霍明海贴在门边仔细一听,那声音竟然是杜佳骏和郑川川! “他们在搞什么呀?”霍明海透过门缝往里看。 房间很大,一股浑浊的香火味直钻鼻尖,墙上挂着一张壁毯,三层供奉台放着香烛和香炉,盘子里的水果和食物早已经腐烂,变成黑乎乎一团。 “真是奇怪,烂成这样,居然没有任何蝇虫。”郑川川把电筒缓缓往上照,供奉台最上方是一个空空的红盒子,差不多是一本书的大小,里面铺着绒布被压成了标准的y字形。 “这盒子里应该有个常年供奉的东西,不知什么原因被人拿走了。”郑川川出手掌,对着y字形的凹陷比划了一下。 “你觉得是什么呢?”杜佳骏坐在地上,正在看一份文件。 “神树的枝丫。”郑川川把手电筒的光照在壁毯上,当霍明海的视线落到上面的图案时,就再也移不开了,壁毯上的画面很简单,是一棵绿色的大树,树上没有树叶,光秃秃的枝丫占据了大部分画面,接近树根的地方,几乎铺满了红色的线条,白骨沉浮,宛如血池地狱。 随着光线移动,照亮了在供奉台旁边的雕塑,同样漆成了不祥的暗红色,却比厅里的要大上许多,树的周边围着小人,底座的骸骨数量更加惊人。 霍明海还想再看清楚些,结果郑川川移开电筒,雕塑又陷入了黑暗中。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严实的声音。 “所以,你觉得,这事情跟你姐姐有关?” 霍明海偏过些角度,终于看清站在另一边的严实,严实拿过红盒子,用手掌比划起y字形凹槽。 郑川川叹了声,缓缓说出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郑川川有个姐姐,天生是个智障,家里人不待见她,就连村子里的小孩也总是欺负她,唯独郑川川护着姐姐,直到有一年,姐姐忽然从家里消失了,郑川川问起,爸爸告诉他,姐姐被人接走,去城市里过好日子去了。 其实郑川川并不相信,有谁会娶一个智障呢? 所以,他才会答应,跟着小伙伴们去祭祀坑里探险。 可惜那次探险之旅并没有什么收获,反而家长们知道后,火冒三丈,逮着他们打屁股。 许多年后的今天,郑川川在一份名单上看见了姐姐的名字。 祭品:郑玲玲。 签字栏里,签着的是卜乾坤和郑川川爸爸的名字。 郑川川把文件向前翻了一页,上面印着几个大字:以身奉神,尊享永生。 郑玲玲奉献给了神,家里当然获得了一笔丰厚的收入,俗称神恩,意思是神为了感谢大家,送上的一点恩赐。 这笔恩赐的交易,也一并写在了文件里。 至于怎么个祭神法,文件中当然没有记载。 郑川川看向黑暗中的壁毯,像是梦呓般喃喃道:“我姐姐是被神树吃了。” 霍明海听得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心中的奇怪感觉,不管是雕塑还是壁画,与神树一起出现的都是血和骸骨,与其说是祭祀,还不如说是在用人来喂养神树! 严实和杜佳骏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郑川川的说法实在太荒谬,会吃人的树,真的能叫树吗? “真是太可怕了,这哪是神,简直是邪神啊!”严实啧啧有声。 “以身奉神,尊享永生,若是通过某种方法,以命换命,把树比喻成神也不为过。” 杜佳骏说完,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半晌,严实才问:“什么意思?” 杜佳骏立起两份文件,把一份文件嫁接到另一份文件上。 “把一个人的命,换到另一个人身上?”严实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实在太荒唐了,要是真能以命换命,那一个人岂不是能活上个千百年?” “要成功并不容易。”杜佳骏的语气淡淡的。 郑川川听出了什么,盯着杜佳骏,问道:“你见过换命?”当见到杜佳骏点头时,郑川川的脸色顿时大变,而严实的反应比郑川川更大,像触电了似的,身子猛地一弹,双手抓着杜佳骏的肩,正想问什么,忽然,四周的门窗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震动仅仅持续了几秒,严实最先冲出房间,楚干将这时候已经跑出房间,与杜佳骏眼神一碰,两人紧跟着严实冲上楼梯,郑川川抱着一迭文件跑在后面,等他们都上去后,躲在暗处的霍明海才偷偷跟上他们…… 天台上,严实拿着望远镜,豆大的汗水顺着脸侧滑落。 不远处的村口,地面凸起了一截轨迹,尽头,冒出一截绿幽幽的东西! “我们在小溪边也遇上过这种震动,原来那轨迹是这玩意!”事情逐渐逐渐有眉目,严实显得特别激动,刚转身,被楚干将一把拦住。 “我去,你们在这等。” “记住,千万别碰那东西!”在郑川川的叮嘱声中,楚干将翻越栏杆,直接从天台跳了下去。 那东西从地面冒出三米多高,通体流淌着幽幽绿光,楚干将捡起一根树枝,划拉开泥土凸起的部分,果然露出了绿色的晶体,这根水晶像是有生命般,蜿蜒到村口,不知为什么,像是受到了阻碍,居然破土而出。 楚干将后退几步,拿着手机拍照,他不敢站得太近,潜意识告诉他,这根水晶非常可怕。 “你说,五年一次的祭树,若是不祭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天台上,郑川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在郑玲玲送去做祭品后的五年,又有一个名字列进了名单里,那是同村的一个姑娘,恰好病重不治,尸身留了一个多月,在祭树当天,被送去当成了祭品奉献给神。 此后,再也没有新名单,因为祭树后不久,村子爆发了一场瘟疫,郑川川跟随父母逃去了城里。 村里的人都说,是用尸体祭神,惹了神怒,降下了报应。 郑川川也这么相信的,直到他成了医生,才渐渐明白,他们的病症,其实是受辐射污染,日积月累留下的。 不管是外嫁来村子的,还是从村里出去的。 无人可逃。 除了霍明海。 “别躲了,都看见了。”郑川川朝角落的某人勾勾手。 某人摸摸鼻子,大大方方地走到栏杆边,朝楚干将的方向眺望。 “他好像不太对劲?”严实透过望远镜,见到楚干将像是喝醉了般,一步一晃。 耳边突然传来闷闷的咕噜声,大家正纳闷,又听见一声,从霍明海的肚皮上响起。 “太响了,能调成振动么?”郑川川没好气道。 “它不肯,我也没办法。”霍明海脸红红地捂着肚子,他还没吃晚饭呢。 杜佳骏从兜里掏出一粒话梅糖给他。 酸酸甜甜,非常开胃,霍明海吃了,肚子响得更大声了。 郑川川:“能调小声点么?” 霍明海:“等我再练习练习。” 杜佳骏又掏出一粒。 霍明海:“……” 这时,严实陡地震动了一下,望远镜里,楚干将的手机掉在了地上,而他竟然浑然不觉! “不好!”严实飞快地跑向楼梯,半路被郑川川拦上,问他怎么回事。 “楚干将危险了!快去救他!”严实一把推开郑川川,噔噔噔地跑下楼。 “怎么回事?”杜佳骏跟着严实一边跑一边问。 “那东西饿了!”严实急得满头大汗,“五年吃一次东西,它现在多少年没吃过饭了?!它是出来猎食了!” “但是它没有什么动作啊?”出了院门,郑川川远远看见绿色的水晶安安静静,动也不动。 “你看楚干将的状态,还需要它做什么动作吗?” “楚干将像是被催眠了……那我们几个靠近,难道不会被催眠?”郑川川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把严实给泼醒了。 “不管了!先救了再说!”严实脚下不停,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楚干将的手碰上水晶,那种变化是从手蔓延到全身,几秒间,楚干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身子一点一点地变干。 忽然,大地又传来震动,泥土往村子的方向延伸出新的痕迹,到了村口地界,那痕迹停了下来,受到阻碍般,从地上斜斜冒出一根新的水晶! 见到水晶的同时,郑川川心里腾升起一种渴望,像是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见到一杯水,恨不得马上去碰触它。 “回来啊!别过去!”远远落在后方的霍明海看得心惊肉跳,只见严实振臂一展,拽过郑川川,把他当成炮弹甩向杜佳骏,两人在地上摔成一团,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严实还想去救楚干将,但太迟了,楚干将已经整个人抱了上去,身上蒸腾起淡淡的白雾,不出一分钟,他就要被水晶吸干了! “干将!!!”与严实同时发出惊呼的,还有一把陌生的声音。 林子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一剑挥出,那把剑竟然暴涨成长鞭,如同怒雷般击在水晶根部,水晶倏然崩裂,脱离本体的晶体翠绿尽退,在楚干将怀里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块。 “干将!”楚莫邪抱上虚弱的弟弟,心里后怕得要命,要是他再晚来那么一会,楚干将就要消失了! 还剩下一根,楚莫邪转头看去,却见严实心太急,一个不留神,被石头绊倒,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水晶上。 完了! 楚莫邪和霍明海的脑子里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两根水晶相距太远,等过去救人,人都要变成渣了! 但是…… 晕头转向的严实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水晶站了起来。 同时站起来的,还有郑川川和杜佳骏。 他们俩摇摇晃晃,刚迈出一步,被霍明海抬脚一扫,再次扑到在地。 楚莫邪也有摸水晶的渴望,但弟弟的分量显然比水晶更重要,他一手护着弟弟,另一只手奋力一震,鞭剑再出,蛇一般狠狠绞在了水晶根部…… 楚干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睡够了?” 熟悉的气息呼在鼻尖。 “哥……” 唇上被灼热的温度覆盖,楚干将感觉不对,摸摸唇,纳闷道:“奇怪,好像有点肿?” “接吻那么久,不肿就怪了!”两只鼻孔塞着纸团的严实说起话来闷声闷气。 楚干将转头一看,顿时羞得钻进了哥哥怀里。 一堆人眼睛亮亮地从到尾围观了个遍,楚莫邪把弟弟抱回来后嘴对嘴地喂了好多水,还嫌亲得不够,喂完水接着亲,小苗和lucy觉得自己都看得眼花了,要不然接吻的两人,还能吻得全身冒出淡淡的光晕? “这就完了?继续啊?”二毛还没看够,还期待着烟花特效呢。 大毛把二毛抱进怀里,有样学样地亲了亲:“人家双修很讲究,怎能在大庭广众下给人看的呢?” 楚莫邪嗯了声,贴在弟弟耳边道:“这儿不方便,等回去再做。” 房间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都能听见,两个女孩更是哇呀一声捂着脸。 “哥……你说什么呀……”楚干将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说正经事呀。”楚莫邪朝严实挤挤眼,严实知道他有话要说,起身赶人,被推出门的二毛恋恋不舍地嚷嚷:“组长是要在里面双修吗?能拍下来吗?” “修个屁!”严实哭笑不得,赏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双修啊?” “不懂哦。” “叫你哥给你解释!” 大蜘蛛表示无法直视,高高地趴在墙壁上眼不见为净。 门关上,房间里的几个男人互相望着,千头万绪还没理顺畅,一时间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严实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水晶的事情别跟他们说。” 郑川川点头,随即眉毛拧了起来:“我实在搞不懂,谁能解释一下?” 霍明海举手:“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一个劲地往水晶那跑?” “这事有点奇怪。”杜佳骏摸了摸脸,“我总觉得,想去碰一下水晶。” “要不是严实阻止了我们,说不定就……”郑川川看了严实一眼,视线移到霍明海那,“为什么你也没反应?” 霍明海一脸茫然,回忆起来,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水晶饿了,散发出一种捕食磁场,我们被影响了而已。”杜佳骏说。 “那水晶不仅吃人,而且还……”楚莫邪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谁都明白,水晶不仅吃人,而且还吃灵体! 霍明海忽然灵光一闪,阴兵借道出现的时候,小溪多出一截绿色的东西,难道那帖子里写的,其实就是水晶在吃饭?! 霍明海想的,严实同样也想到了,但严实的考虑远比霍明海要深刻,他估算了一下距离,霎时间,脸都白了。 “我懂了!原来小溪里面的骸骨是这么回事,那水晶,已经蔓延到小溪里面了……咳咳……”楚干将身子还没恢复,多说几句话便咳得难受,楚莫邪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亲了亲,叫他安静休息,不要说话。 “万一蔓延到罗家村,那就完了。”严实闷头吸烟,思索了好一会,用电筒照向壁毯,“那水晶,会不会就是神树啊?” 楚莫邪偷眼打量着严实,严实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长相挺俊,有血,有体温,但为什么偏偏这样一个人,碰上水晶,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我皮厚,不好吃。”严实知道他在想什么,哼哼地解释道。 郑川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霍明海:“同样是不受影响,那我们可以推断,也许水晶也不会吃他?” “不行!”杜佳骏挡在霍明海面前,厉声道,“你可别想着让他去试!” 霍明海是人,他不像剑灵能彼此传递能量,人类碰上水晶,必死无疑。 杜佳骏可不敢冒这个险。 但这里,又有个说不明白的地方。 同样是人类的严实,为什么没事? 除非,他也不是人。 不是人,也不是灵体。 那还能是什么? 夜深了,霍明海心里有事睡不着,杜佳骏把他搂得紧紧,生怕被郑川川抓去当小白鼠。 耳边响起轻微的动静,一个人钻出睡袋,开门走了出去。 霍明海睁开眼,心痒痒地想去看看。 胳膊被捏了捏,杜佳骏耳语:“去看看?” 荒村的夜晚特别安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小苗响彻天际的呼噜声,那人出了院门,直直朝村口走去,绿水晶剩下的部分还埋在土里,他拨开土层,蹲在那儿愣愣地看着。 杜佳骏和霍明海躲在角落,那家伙蹲了多久他们就蹲了多久,霍明海脚都麻了,隐约有些抽筋的迹象,又等了几分钟,那人终于动了,从兜里摸出一个袋子,掏出一把东西洒在地上,地里响起嚓嚓的声音,等声音停了,那人才收好袋子,鬼鬼祟祟地跑回院子。 凸起的泥土已经变得平坦如初,杜佳骏踏在泥土上,被水晶吸引的异样感觉没有再出现,他拨开泥土,露出一截漆黑如碳的东西,一碰便掉落一片。 “这截玩意被严实弄死了。”楚莫邪走上前,捏起一团泥巴嗅了嗅。 “他潵的泥有问题。”围观已久的郑川川走出阴影,从兜里摸出个密封小袋子,抓了把泥塞进去。 楚莫邪也不甘示弱,同样掏出个密封小袋子,抓了把泥塞进去。 “你这是带回去养花么?”地府研究员调侃。 “哪有那么好的雅兴,带回去种菜而已。”博物馆副馆长面不改色。 “两位要寄快递么?”杜佳骏问。 “不用。”两人异口同声,像收宝贝似地,将小袋塞进兜里。 只是一把泥,便把残留的水晶弄成了碳化状态。 那个严实,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二十九章 荒村魔影(下) 第二十九章荒村魔影(下) 大毛二毛在菜地里挖到了几个野生大番薯,在院子里烤了分给大家。 小苗解决完压缩饼干,又坐过去跟着大家一起吃番薯。 “小苗,吃那么多,小心胖哦!”二毛说。 “多吃点才健康。”lucy又把小苗放下的番薯塞回给她。 “谁说这个月减七八斤来着?哥,你记得是谁吗?”二毛问。 大毛问小苗:“你记得是谁吗?” 小苗望天。 lucy笑骂:“你们够了!” 小苗的气色好多了,夜里除了打鼾,饭量增加也算是一种副作用吧? 二毛啃完番薯后,从兜里摸出个小袋子,见lucy眼亮亮地盯着,二毛扭过身背对她。 “嘿,躲什么躲!有什么不见得人的?”lucy凑过去,正好看见二毛从小袋子里捞出一把泥土,还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lucy好奇:“香么?” 二毛点头:“有股茉莉花的味。” lucy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的香水味!” 大毛把二毛圈进臂弯,下巴磕在他肩上,笑道:“现在呢?” 二毛偏过头,在大毛脸上亲了亲:“有股男人味。” “……”lucy扶额,大毛二毛学啥不好,偏偏把干将莫邪学了个十足! “大毛二毛沦陷了,还好组长是雷打不动的直男哇!”话虽如此,小苗捂脸围观得欢乐。 lucy点头:“组长那么好的男人,找个女朋友还不简单?” “每个男人遇到他喜欢的男人前,都以为自己喜欢女人。”大毛直接搬出微博名言。 小苗:“……”捂脸。 lucy:“……你们够了……” 二毛搓搓泥土,望向院子大门的方向,喃喃道:“不知他们到山洞没有呢?” dv里的画面时不时扭曲一下,随着接近山洞,dv开始出现雪花点,最后闪了几闪,画面彻底黑了下来。 “奇怪?”严实拍拍dv。 “不用拍了,dv没问题,是这儿的磁场太强,东西全失灵了。”指南针转得飞快,楚莫邪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进兜。 雾气蒙蒙,山路湿滑,好不容易上到半山腰,霍明海和严实都累坏了,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喝水。 “里面没岔路,下楼梯,经过一个石室,再走几个祭祀坑就到头了。”探路的楚干将和楚莫邪走出山洞,霍明海并不意外,他在梦里来过一次。 “只有一间石室?”严实忽然问。 “对。”楚莫邪推推眼镜,“石室的墙上有壁画。” 霍明海举手:“壁画上画着的是祭祀场面?” 郑川川嘿嘿一笑:“原来你还记得啊?” “梦里见过。”霍明海老实回答。 郑川川看小白鼠的目光又笼罩在霍明海身上:“你有没想过,其实那不是梦?” 霍明海还没回过神呢,严实接上话题:“不是梦,那是什么?” “那是他复活之前的记忆!” 像是梦境重演,进山洞没多远,转过拐角,走下螺旋的阶梯,果然有一处石室。 墙上刻着祭树的场面,不知哪个年代留下的,保存至今,依旧栩栩如生。 大蜘蛛的脑袋朝着壁画,似乎也在认真地看。 “你们看,这画有点奇怪啊?”严实招呼他们过来,指着壁画叫他们看。 郑川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平时每季度的焚香祭拜他也参与过,这幅画不知路过多少次,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那他早发现了才对呀。 “枝丫的位置,是不是变了?”严实说。 几幅画看去,大树的枝丫都产生了位移。 郑川川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赞了声:“好眼力,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古时候没有复印的工具,根本不可能画得丝毫不差。 “确实不对劲。”一直观察壁画的楚莫邪说话了,“祭祀相关的画非常讲究,一笔一划的偏差不会太大,像这幅,枝丫应该在这儿,但下一幅,同一根枝丫却移到了上面,犯如此大的错误,在古代已是罪应当斩,换人重画了!” 郑川川埋头想了片刻,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确实有理,图案变化太大,事情根本不寻常,能让树枝产生变化的话,除非…… “有风?”杜佳骏也想到了。 “不是风。”严实移动着手电筒,“人群的衣服头发都没有飘起,变的只是树枝!” 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手电筒的光缓缓往上移,巨树顶端,几根枝丫一直往上延伸,不认真看的话,还以为是石头的裂痕。 郑川川的神情十分怪异,往年,墙壁上燃的是蜡烛,光亮有限,他一直没有发现枝丫居然延伸到如此夸张的高度。 “画匠并没有画错。”严实顿了顿,下结论道,“树是活的!” 若是平常,他的结论非常可笑,植物只要没有枯萎,当然是活的,但如今,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树是活的。 是有意识,能自己动的! “那这棵树的体积有多大啊?光是枝丫就……”一滴汗从郑川川额上滑落,树大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棵树居然有自主意识,他从没想过,他们一直祭拜的,竟然是这样一只怪物! “走,进去看看再说。”严实把电筒指向石室深处。 无人打理的祭祀坑像是垃圾堆,桌子蜡烛和祭品乱七八糟的,严实显得心事重重,直到被楚干将拽了一下才回过神。 “到尽头了。”楚干将指指前方。 卜乾坤留下的资料中,有一张简笔画的地图,线条是路,长方形是石室,画面的前部分与走过的相差无异,但是…… 严实挨着墙坐下,认真研究起图纸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再往前,会遇上一个巨大的长方形, 但为什么偏偏没路了呢? 楚干将把长剑扎进岩壁里,摇摇头:“墙是实心的,确实没有路。” 难道图画错了? 严实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霍明海也在摸尽头的岩壁,敲了半天一无所获,挨着墙,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还没喝几口水,身子忽然朝后一翻…… 听见惊呼,所有人转头看去,然而,短短的几秒间,墙角只有空空的大石头,霍明海竟然不见了! “明海——!!!”杜佳骏直扑向大石头,石头靠着墙,所有东西一目了然,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刚刚做了些什么?!”严实说着,自己一屁股坐上石头,“他刚刚就坐在这里对不对?然后呢?!” “好像……喝水吧?”郑川川一直很关心他的小白鼠,霍明海坐过去时,他还偷偷瞄了一眼呢。 “喝水?!”严实拧开壶盖,喝了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严实一口气喝下半壶水,众目睽睽下,依旧稳如泰山地粘在石头上。 “他肯定是做了其它的事情。”楚莫邪琢磨着。 “坐下的时候,还能做什么事情?”楚干将也琢磨着。 楚莫邪道:“能做的事情多着呐。” “例如?” 楚莫邪轻轻咬上弟弟的耳垂:“你说呢?” 严实的水壶举在唇边,被他们俩噎得直翻白眼,靠在岩壁上,正想调侃几句,身子忽然朝后一翻…… “啊——————!!!” 严实哪里想到背后有机关,水壶的兜头淋了一脸,通道异常狭窄,严实一路倒栽葱地磕磕碰碰,心里直骂修通道的人太抠门,连楼梯都不弄,还把通道挖得跟肠子似的,小肠过了就是大肠,一路兜兜转转,严实觉得自己都快要晕了。 霍明海下来时摔得不轻,头晕晕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爬起,又被滑出通道的严实压翻在地…… 霍明海被一阵喇叭声惊醒,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手握方向盘的杜佳骏。 哎,杜佳骏!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呜咽。 “啊,你醒了?”杜佳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渴……”霍明海听见嫩嫩的童音从嗓子里发出。 车子停在路边,杜佳骏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自己能喝吗?”杜佳骏问。 靠!小爷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自己喝了?霍明海想伸手,但是…… 咦? 怎么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杜佳骏给他解开安全带,把他抱进怀里,打开保温杯送到他唇边,霍明海实在太渴了,刚碰到茶水,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啜饮,喝得太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慢点。”杜佳骏抚着他的背,这时候霍明海觉得,杜佳骏还真像温柔又帅气的大哥哥。 这样想着,霍明海听见自己张了张口:“蜀黍……” “咳,叫哥哥。” “大哥哥……” “唔,乖。” 温暖的大手摸在霍明海的脑袋上。 “妈……妈呢?”肚子咕噜噜叫起来,霍明海饿了,四下看着,想找妈妈。 “她在城市里等你。”杜佳骏把他放回副驾上。 清醒后的霍明海特别调皮,甩着腿玩,玩厌了,趴在车门上看风景,被杜佳骏提着领子拽回来。 “乖乖坐好,不许动。” 一粒话梅糖塞进手里,霍明海剥开糖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好吃吗?” “唔!酸酸甜甜真好吃!” “哦?你喜欢酸甜的东西啊?” 肚子:咕噜噜。 服务区里,杜佳骏给霍明海点了份儿童套餐,配菜是酸甜排骨和番茄蛋,还额外送给他一根火腿肠。 霍明海玩着筷子,半天还没吃一口。 “快吃哦,饭要凉了。”杜佳骏催促。 “妈呢?” 杜佳骏摸了摸泪汪汪的霍明海:“你妈妈去城里找了份工作,非常忙呢,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她了。” “真的?” 孩子的脾气说变就变,霍明海清澈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嗯。”杜佳骏看着小男孩,脑子里只想到纯真又善良的小鹿。 “我们拉钩!”小男孩伸出小指头。 “好,我们拉钩。” 小指头缠在一起,杜佳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海!!明海!!” 霍明海心里纳闷,他不就坐在这嘛,用得着大声喊吗? “明海!!明海!!” 随着呼喊,快餐店渐渐消失,眼前最终变得模糊一片,朦胧的视线中,杜佳骏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 “唔……”霍明海半梦半醒,“火腿肠呢?” 杜佳骏哭笑不得:“被我吃了。” 楚干将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楚莫邪。 楚莫邪推推眼镜:“要吃吗?” “还是不要了。”楚干将脸红红,他就知道哥哥没按好心。 楚莫邪唇边挂上一丝笑意:“市中心开了家烧烤店,最出名的就是蜜汁火腿肠,本想带你去的,不去,就算了。” 楚干将:“哼!” 楚莫邪把弟弟的脸扳回来,笑道:“哎哟,生气了?怪我喽?” 严实:“咳咳。” 大蜘蛛也看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山洞里电磁干扰极强,手机开不了,dv折腾了几下,最后严实还是认命地把它收进包。 拐了几个弯,转下一道楼梯后,一道石门出现在眼前。 严实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从图纸上看,最大的石室,就是五年一次把祭品献给神树的地方,一想到门里有一棵巨大的树在等着,严实就感到脊背发寒。 “里面未必有树。”楚莫邪说,“要是有那种吃人的玩意,进去的人,岂不是连祭司都出不来了?” “唔,有道理。”严实点头,问郑川川,“怎么开?” 郑川川摊手,他根本没来过这个地方。 众人心造不宣地看向大蜘蛛,正玩着一块小石头的大蜘蛛停下动作,抬起脑袋…… 十几分钟后,站进石室里的严实拍拍大蜘蛛的脑壳,怒赞:“朱朗真是太厉害了!” 厚重的石门硬生生被挖出个洞,勤劳的大蜘蛛获得了一粒糖果,它用爪子划拉开包装纸,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呐,还有一粒,便宜你啦。”杜佳骏把话梅糖塞进霍明海手里。 严实在石室里兜了一圈,石室非常大,墙壁上画满了图腾,在角落还放着装饰用的弓箭和弯刀。 神树呢? 没有树,好歹也有个雕塑啊,要不然祭祀什么?难道对着满墙图腾祭拜? 石室干干净净,连血迹都见不到。 给神树献上活生生的祭品,没有血腥,也没有尸骨,那么,祭品到底送去哪儿了? 严实坐了下来,把文件一份份摊开在地,图纸上最后一间便是这处大石室,文件中描述的图腾也与墙上的分毫不差,但没有详细的祭祀描写,连郑川川也不知道作为祭品的人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放下的纸张,碰到了什么,那东西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顺着地板骨碌碌地滚了几下。 电筒移过去,照亮了一根黑炭和一滩奇怪的灰烬。 严实捡起黑炭,用手比划着,猛然间,发出一声惊呼。 “在这里!!原来那根东西在这里!!!” “什么东西?”郑川川见到严实用手对着黑炭比划了一下,马上也悟了! 呈现y字形的黑炭,恰好与盒子的凹槽对应! 这根碳,就是安放在盒子里,被卜乾坤供奉的东西! “这根东西,是使用过的。”杜佳骏的声音忽然响起,“它应该是灰白色,使用后,成了黑色。” 郑川川瞬间明白了:“你亲眼见过!是谁换给……”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郑川川忽然发现,这句简直是天大的废话。 霍明海跪在灰烬前,手里拿着一枚银色的戒子。 特地订做的,戒子圈里刻着夫妻的名字。 霍明海强忍着巨大的酸楚,默默将灰烬划拉在一起。 “我来吧。” 杜佳骏取出厚实的快递袋子,一点一点地将灰烬装进去,随着灰烬减少,被掩埋的一张快递单露了出来。 杜佳骏熟练地把灰烬打包好,放进背包中。 “放心吧,我会把她平安带出去的……” 二十年前,杜佳骏对一个即将赴死的女人说:“放心吧,我会把他平安带出去的。” 托寄物内容那栏里,由收件员写着三个字:霍明海。 杜佳骏的字迹。 泪水顺着脸额滑落,一滴滴落在快递单上。 杜佳骏把颤抖不已的霍明海搂进怀里。 “明海。”杜佳骏在他耳边喃喃道,“你妈妈,今年该走了。” 强大的执念下,霍妈妈竟然以灵魂的状态,陪了儿子二十年。 霍明海从复活的那一刻起,便拥有了奇特的见鬼能力。 起先,她能长期出现在儿子身边,但随着时间推移,魂魄的能量越来越弱,霍明海能见到鬼,迟钝又善良的他常常人鬼分不清,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消失,她不在了,至少,得找到个能托付真心的人来照顾他。 前几年,霍明海还送她去车站,但最近的一次见面,霍妈妈连下楼梯的短短距离都没能坚持下去。 “她已经没法维持太久了……今年是她最后的……过桥机会。” 阎王已经跟孟婆交代好,这个灵魂过来,马上送她过桥。 “明海,不管她是不是人,你只要知道……她很爱你。”杜佳骏轻轻摩挲着霍明海的脸,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 “我也是。” 第三十章 深渊巨树(上) 第三十章深渊巨树(上) “不知里面怎么样了呢?” 一开始还能听见霍明海压抑的哭声,渐渐的,石室变得静悄悄的。 严实忍不住趴在门洞往里看,霍明海也不知道被怎么了,缩在杜佳骏怀里一动不动。 杜佳骏转过头,发现门洞那有一群探头探脑的家伙,不禁哑然失笑:“鬼鬼祟祟搞什么呢?” “他怎么了?”严实指指霍明海。 “睡着了。” “哎,这小子真会享受。”严实摇摇头,轻手轻脚地走进石室,趴在墙上摸索起来,这间隐藏得如此深的石室里,肯定有更隐蔽的空间,问题就在于,那地方是哪儿?该怎样才能开启? 严实回忆起电影里的情节,要打开暗门,必须靠一个非常隐秘,放在周围又不会显得突兀的机关牵连。 其他人一看严实的做法,马上懂了,纷纷对着墙又摸又按,连烛台都不放过,全给掰了下来,扫荡了一轮,一无所获。 “开关不在墙上?”郑川川郁闷。 “不在墙上,难道还能在地上?”楚干将随口说着,用剑往地上戳了戳。 嘭嘭! “咦……?” 又戳戳。 嘭嘭! 走到另一个地方,再戳下去。 嘭嘭嘭! 随着敲打,传来闷闷的,像是打在厚重铁壳上的声音。 “难道地板全是铁皮壳子?”楚干将把剑用力扎下去,削铁如泥的长剑,扎在地面的瞬间,却顺着力道滑开了。 楚莫邪也用剑往地面扎去,火星四溅,然而地上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严实用电筒一寸一寸地观察,灰扑扑的表面布满了纹理,但仔细一看,他才发现不对劲,纹理排列太过规律,与其说是石头,还不如说是线路板更恰当。 巨大的线路板浑然一体,直铺进墙壁里,不知覆盖面有多广。 几个男人互相看着,几百米深的地底,居然铺着一块线路板?实在太过荒唐了! 楚干将在地上摸了摸,好奇道:“不知哪个年代弄的呢?” “不管哪个年代,都没法弄出这么巨大的板子吧?”楚莫邪敲敲地面,“你确定这是地球上的材料吗?”说着,若有所思地看向严实。 严实:“……看我干啥?我也不知道啊!” 楚莫邪:“多看你几眼不行吗?” 严实摸摸脸:“我帅么?” 楚干将附和道:“当然。” 楚莫邪:“我呢?” 楚干将:“更帅。” “怎么个帅法?” “一个天,一个地。” “唔。”楚莫邪满意了。 严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摸地,如果有暗门,地上肯定有能揭开的位置。严实摸了一路,在石室的中央,摸出一道细细的凹槽,有个拉环巧妙地嵌在凹槽里,必须用非常薄的东西才能把它挑出来,干将和莫邪的剑伸不进去,严实只好把文件卡在凹槽里挑,失败了几次后,拉环终于冒了出来,严实拉着拉环,用力一揭—— 一股冷风从洞里直灌上来,严实用电筒照过去,然而…… “楼梯呢?!” 狼眼手电的光照下去,竟然什么都没照出来! 石室的下方,根本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的天,这里面是什么地方?”郑川川趴在边上往下看,若是给黑暗点缀几颗小星星,说是宇宙也不为过。 严实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登山绳,把手电筒绑在一端,一段一段地往下放,绳子放到了尽头,严实拿着望远镜看下去,视线所及,光线已经缩成一条细线,但还是没能见到底。 大山的下方,竟然有个不知深达多少米的巨大空洞! “难道祭品全是从洞里丢下去的?”郑川川瞪大了眼。 “估计是。”严实收回绳子,直接把脑袋探进洞里,这动作把其他人吓得不轻,七手八脚地拽着严实的裤头,严实感到屁股一凉,赶紧反手捂上。 “内裤好萌,上次咖啡猫,这次史卢比,还有美少女战士的不?”楚干将没心没肺地调侃。 “靠,这叫品味!”严实老脸通红,一个劲地往下蹭。 “喂,别再钻了,要掉下去啦!”楚莫邪用力固定他。 严实扭扭捏捏地晃动电筒,忽然,身子僵了一僵。 楚莫邪感觉到不对劲,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大家合力把严实拽了上来。 “你看到了什么?”郑川川问。 “一团东西。” “啥?一团什么东西?” 严实脸上露出一种茫然的表情,他把电筒递给郑川川叫他自己看。 郑川川也迫不及待地往洞里钻,其他人赶紧扑过去固定他。 郑川川撅着屁股看了半天,摆摆手,示意他们把自己拽上来。 “我也看不出是什么,你看看?”郑川川把电筒递过去。 楚莫邪倒挂下去,电筒的光照有限,要看清地板下方十分困难,楚莫邪慢慢移动电筒,直到光线中,照出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楚莫邪扭着身,想再看清楚些,上面的楚干将立刻紧张了,摁着哥哥不让他动,这种诡异的地底空洞,万一掉下去,还不知能不能找着人呢! 楚莫邪没办法,只好用剑去扒拉,结果那玩意太远,剑不够长,但没关系,楚莫邪手一抖,剑身拉伸成鞭子朝那东西扫去,与此同时,楚莫邪马上想到什么,想收剑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东西粘在地板下,这一动,肯定要掉下去了! 鞭剑狠狠卷在那东西上,发出闷闷的噗一声,被打的位置凹陷下去,飞溅出一汪臭气熏天的黑水。 臭味顺着风吹上石室,楚干将被那股味道一熏,险些吐了出来。 “哇,好臭!”严实捏鼻子。 那气味逼得郑川川也不好受,一瞬间,某种东西闪过脑子,想明白后,郑川川只感到一股凉意直窜脑门。 “蛋白质……” “什么?”严实没听清。 “那是……蛋白质腐烂的味道……”郑川川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紧窒。 那东西……可能是……可能是…… 楚莫邪做了个手势,楚干将把他拉上来,味道实在太难闻,楚莫邪把正方形的地板盖了回去。 严实分给他一根烟,楚莫邪点燃后狠狠吸着,石室里没人说话,呆了半晌,霍明海的声音响起。 “那个……下面有什么?” “尸体?”郑川川看向楚莫邪。 楚莫邪点头。 地板下,有个尸体粘在了上面。 “我觉得,这事情挺奇怪的。”楚莫邪拿起文件,把烟头贴在纸面下,“按道理,尸体不应该出现在下面。” 楚莫邪松手,烟头掉落在地。 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尸体就算是粘在上面,被剑一动,肯定得掉下去。 但是,那东西没有。 “她滚了几滚,没有往下掉。”楚莫邪语气淡定,“就连长发也……没有垂落的痕迹……哦,对了,她是个女的。”说着,看了郑川川一眼。 郑川川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弹了起身,也不顾味道多臭,揭开盖子直往下钻。 楚莫邪紧紧压着郑川川的腿,生怕他太过激动掉了下去。 郑川川扭扭捏捏也不知在干什么,把他拽上来时,郑川川脸青青地坐在一边,摆摆手,严实递过烟,亲自给他点上。 “是你姐姐吗?” “不,不认识。”尼古丁的刺激下,郑川川终于缓过劲,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她死了好久,全身粉碎性骨折。” “全身……粉碎性骨折?” “对,她全身都碎了,要变成这个样子,除非她从几千米的高空跳下来!” 说完,他抬头看向众人,见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郑川川自己先笑了出声。 “哈,太荒唐了是不是?怎么可能呢?” 严实也摆手:“哪有高空给她跳?” “如果说……她是从深渊里……跳了下来呢?”杜佳骏忽然开口了,一开口就说出了让所有人都费解的结论。 “不可能!”郑川川马上反对,“她还能逆着引力,飞上来不成?” “不,有这个可能。”楚莫邪推推眼镜,“她粘在下面,那情况就像是跳楼的人摔在地上一样,而且……地板……有扩散的血迹……” 那个女人,从一个绝不可能的方向“掉”在地板下,那问题来了,地板下的空间,地心引力是反过来的? “我下去看看!”严实刚直起身,马上被众人一涌而上地按倒在地。 “放手!我一定要下去!!”严实奋力挣扎,他认真起来,像一头倔驴子,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你知道下面有什么吗?”杜佳骏反手一拧,把严实扣得动弹不得。 “当然是神树啦!除了神树还能有什么呢?”严实扭了半天挣脱不开,气急败坏,“操,你这手段哪学的?!” “要下一起下。”郑川川语气认真,“我倒是要看看,吃我姐姐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也去。”楚莫邪淡淡一笑。 楚莫邪去了,楚干将当然得跟着。 “其实你们不必冒这个险,等我……”严实说了一半,连忙打住话头,杜佳骏接上,“等你杀掉神树?” 严实假装没听到。 “用泥土,杀掉神树?”楚干将补充。 “我操……你们……你们……” “全,看,到,啦!”众人异口同声。 “好吧……”严实蔫吧着没了脾气。 但是,要下去,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深渊下方不知是什么环境,贸然跳下去,肯定活不成。 要是能有个攀岩走壁的…… 感觉到视线,大蜘蛛认命地举起爪子。 能挖能爬,还会织毯子,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好伙伴啊! 若是可以,严实真想把它养在家里呢! 正浮想联翩,腰上一紧,严实低头看去,一缕丝线绕在腰际,正纳闷是做什么用时,整个人被巨力一扯,男人们亲密地撞成一团,丝线继续缠绕,大蜘蛛拖着大棒槌,往洞里钻了下去。 冰冷的风撩拨起裤管,直往腿上吹。 楚干将:“组长,你的史卢比又跑出来了。” 楚莫邪:“风景这边独好。” 之前被拽松的裤腰滑落在胯间,严实扭动身子,想去提裤子。 “喂,下面的不要乱动啊!”绑在上方的郑川川摇摇晃晃。 霍明海把脸埋在杜佳骏颈窝,眼睛闭得紧紧,不敢往下看。 大蜘蛛倒爬在地板下,一群人挂葡萄般一溜儿吊在半空。 路过女尸,大蜘蛛用爪子踢了踢,女尸滚了几滚,还是掉不下来,黑色的液体溅出几滴,腐臭浓得让人无法忍受。 杜佳骏:“啧。” 霍明海:“唔。” 郑川川:“咕。” 严实:“呜。” 楚干将:“上面的千万别吐啊!” 楚莫邪纳闷:“逆转的地心引力,似乎只对她有效?” 楚干将:“哎,谁知道呢。” 兄弟俩胸贴胸地打包在一起,楚干将的气息暖暖地吹在楚莫邪脸上,反正吊在下面没人看,楚莫邪趁着弟弟再次说话时,张嘴吻了上去。 湿热的舌探进了楚干将口中,轻轻地舔舐着,楚干将是第一次接吻,脸红红地不知该怎么办,楚莫邪耐心地引导他,密合的唇间濡出暧昧的水渍声,楚干将觉得自己都要窒息的时候,楚莫邪才念念不舍地松开唇。 “就结束了?继续啊,求下文!”严实翻白眼。 郑川川:“哎哟啧啧啧。” 杜佳骏蹭了蹭霍明海,笑道:“你的脸好烫。” 要不是被绑得结结实实,脸烧得快要着火的霍明海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大蜘蛛震了震,忽然脱落地板,直直往下掉去,顿时,所有人都吓傻了,大呼小叫地准备迎接撞地,结果掉了没一会,速度缓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大蜘蛛粘了根线在天花板上,像坐电梯似的,带着大棒槌缓缓降落。 一阵风吹来,大棒槌晃了晃。 “靠,那线……不会断的吧?!”严实冒汗。 大蜘蛛用爪子戳了戳严实的脸,似乎叫他不要担心。 “这确实是最效率的办法。”楚莫邪难得一赞。 大蜘蛛爬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有摸到任何岩壁,与其在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往下走更快。 冷风呼呼地吹,周围是千篇一律的黑暗,下落过程中又单调又无聊,楚干将枕在哥哥的肩上睡着了,郑川川也闭着眼补眠,严实想睡也没法睡,屁股凉飕飕,都吹麻了,难受得要命,他瞪大眼睛,想着能在哪个位置发现神树的枝丫,忽然,霍明海大叫起来。 “下面!!下面!!!” 睡觉的人警觉地往下看,下降的速度非常快,一根横插的树枝一下子就升到了头顶,紧随而来的又是高低错落的枝丫,眼看马上要撞上其中一根了,大蜘蛛用力一荡,大棒槌们飘乎乎地从枝丫缝隙中穿过,丝线巧妙地粘在树枝上,大蜘蛛一边吐丝一边操控棒槌,玩得不亦乐乎,等穿过枝丫层,众人的脸色都刷白刷白,过山车实在太刺激,他们都快吐了。 树枝层过后,又是无边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楚干将发出一声欢呼。 “到了!到了!!” 狼眼手电的光已经照出地面了! 大蜘蛛减缓了速度,慢慢降落。 “很平坦,不像是岩石地表,范围……还很广。”楚莫邪观察着。 “唔……好像……有股什么味道?”郑川川嗅了嗅空气,随着着陆,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而且,这股味道…… “有点熟悉。”严实落地后,用电筒往地上敲了敲。 嘭嘭。 他们脚下的这片地,竟然也是巨大的线路板! 巧合吗? 真的是巧合吗? 大蜘蛛也感应到什么,往一个方向爬去。 电筒跟着它移动,很快,一团东西出现在光线中,严实抬手一拦,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都别动,我……我去看看……”没等严实迈开步子,大蜘蛛已经把那东西拖远了。 散发恶臭的黑水旁边,有一个正方形的开口。 众人的眼光渐渐直了。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们又回到了入口…… 他们站在了本应该倒立的天花板上…… 但……这怎么可能???? 严实率先钻出方孔,空间变换的一瞬间,重力逆转,严实在空中飘出一段距离后重重落在地面上,他一脸不可置信,爬去方孔探头往下看,正好与蹲在开口边的众人打了个照面。 “哇,太神奇了!”严实继续探身想感受一下重力变换,结果一个没留神,整个人从洞里掉了下去!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严实已经飞出好几米远了!楚莫邪赶紧甩出鞭剑缠上严实的腿,惊险地把他吊在了半空。 “我感觉好像在牵着一个穿史卢比内裤的大气球。”楚莫邪手腕一抖,严实大叫着掉进了人群中,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摁在地上,免得他又飞了出去。 “我的腿好痛……”严实脸都皱了,被鞭剑缠着的滋味可真要命啊,小小的血珠子从他脚上飞出,直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在严实的角度来看,他是被固定在了天花板上。 站在天花板上的众人目瞪口呆,想破脑袋也搞不懂,这到底是种什么现象。 第三十一章 深渊巨树(中) 第三十一章深渊巨树(中) “伤口不深,过几天能愈合。”郑川川给严实包扎好,叼着烟坐到一边。 严实摸摸腿,黄褐色的一坨,黏糊糊臭烘烘,还透过纱布渗了出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是什么药?感觉好奇怪……” 郑川川掏出药丢给严实,叫他自己看。 小小的药瓶上,写着大大的消炎药三个字,再翻到瓶后,有几行小字:杀菌止血,副作用不明,成分保密。 天地制药那群疯子研究出来的玩意,连郑川川都不敢用。 正好,有小白鼠配合。 小白鼠脸色严峻地坐了会,伤口的位置又疼又痒,几分钟后又变得像泡在冰泉里,凉飕飕的挺舒服。 小白鼠把药收进兜,毫无自知地说:“药我兜着吧?” 郑川川大方道:“喜欢就拿去。” 严实吸完一根烟,刚站起来,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直直盯了过去。 严实做了个投降状:“别激动,我只是坐得腿麻,站起来走走。” 石室里,地心引力恢复正常。 像是消磁一般,逆转的引力已经完全消失了。 楚干将也站起来,在地上跺跺脚,感叹道:“真是不可思议,一条直线地降落,居然又回到了起点。” 杜佳骏推测道:“深渊也是一个环空间,方向倒转的不仅仅是空间,还有引力,其复杂和庞大程度,已经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了。” “组长,你怎么看?”楚莫邪问严实。 严实想了想,解释道:“要形成这种环境,必须有高强度的外力影响。” “例如?” “磁场。” 杜佳骏要来楚干将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磁场太强,电子产品无法使用。 不久前,楚干将还用手机去拍绿水晶,如此近的距离,手机并没有受到影响。 神树自身有磁场,但它的磁场,并不足以扭曲空间。 扭曲空间的强大力量,不是神树散发的。 深渊里,除了神树,难道还有其它东西? 严实徘徊了几步,像是下了决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其他人一涌而上地摁倒在地。 “我操!你们干什么?!”严实被压得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楚莫邪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你的眼神和动作出卖了你!” “那你说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严实气得语无伦次。 “下,深,渊!”众人齐声。 心事被点破,严实扳着脸,不吭声了。 “组长,你一撅起屁股,我们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楚干将说。 严实怒极反笑:“有屁不放,难道还憋着?” “至少得酝酿一下!”众人齐声。 再下深渊,结果也一样,起点也是终点,要在广漠又漆黑的环空间里寻找突破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屁还真不好酝酿啊。”严实感叹。 “我们没法突破,那树呢?”杜佳骏不愧是科幻小说的粉丝,在想法上,总是能一鸣惊人。 众人埋头思索,表情各异,霍明海还没想明白呢,严实就已经想通了,哈哈大笑,激动得直拍大腿。 神树是有根的,它生长在深渊里,为了猎食,把枝丫伸到了地面上! 它凭借巨大的体积,硬生生地突破了环空间! 顺着枝丫,就可以突破环空间,找到主枝干! 但是……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不受神树影响的,只有我和霍明海。”严实话音才落,大蜘蛛举起爪子。 大蜘蛛忠心耿耿,意志坚定,神树完全影响不到它。 “好吧,还有朱朗。”严实补充。 但剩下的…… 一想到他们被催眠,把神树当成沙漠甘泉的模样,严实就感到一阵后怕。 “只要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力就好。”楚莫邪说。 当时在村口,他一心想着弟弟,把他从绿水晶那救了下来。 只要有足够的意志,就可以抵抗水晶的催眠。 严实点点头,朝霍明海道:“我们也得盯着,看谁中招了,马上敲醒他。” 就在这时,地板上传来大力敲击的声音——嘭! 众人转头看向楚干将,那声音,像是楚干将用剑戳地板时候发出的动静。 楚干将正趴在地上,侧耳倾听发出声音的位置。 静悄悄。 声音并没有再响起。 “奇怪,是什么玩意?”楚莫邪也趴在地上听。 “下面……不是还有个东西嘛?”霍明海满头大汗。 “什么东西?” “那个……女的……” 经过霍明海提醒,众人全都愣住了。 对啊,下面还有个全身粉碎性骨折的女尸! 难道声音是她弄出来的?!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若是女尸能动,把地板当门敲,不是撞鬼了还能是啥? “我下去看看!”严实说着,一把揭开地板,把头探了下去,不一会,他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压着他的杜佳骏和霍明海顿时紧张起来,楚莫邪也凑过去往洞里钻,没想到,楚莫邪把头探下去后,身子也同样一震。 “看到了什么?!真的是诈尸吗?!”郑川川大声问,见他们没回答,自己也把脑袋伸了下去。 一看之下,郑川川瞪大了眼。 哪里是诈尸!眼前的,简直是更可怕的东西! 一根绿色的枝丫,不知什么时候,从深渊里刺了上来! 刚刚那声动静,便是枝丫戳在地板上发出的! “它的目标……是你的血……”楚莫邪的声音在严实耳边响起。 严实只顾盯着那根枝丫,脑子里一片空白。 树枝刺偏了,距离严实留下的那点血迹还有半米的距离。 为什么,它又不动了? 等了几分钟,一点莹莹绿光从深渊里亮起,速度极快地顺着枝丫一路往上,到达顶端的时候,枝丫动了,摩擦在线路板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移动过去,把那点血迹吸收得一干二净。 “我懂了!它的体积太大,脑中枢发出指令,传递到达枝丫要花很长时间!”郑川川恍然大悟。 严实盯着枝丫,心里琢磨着,接下来,它会往哪个方向移动? “喂!还看?不怕它吃了你们?!”楚干将扯扯哥哥。 严实终于回过神,大叫道:“都上去!都上去!!” 枝丫距离洞口不过几米的距离,食物摆在眼前,下一次移动,没准就戳上来了! “本以为它不吃组长,结果人家才流出点血,它就迫不及待地跑上来了。”楚莫邪盖好地板。 “组长皮厚,不好吃,但血还是很好喝。”楚干将说。 “神树也不吃腐烂的东西,要不然,女尸早不在了。”杜佳骏说。 霍明海总结:“只吃香的,不吃臭的。” 香喷喷的众人看向臭烘烘的严实。 严实自暴自弃:“得,我皮厚,又脏又臭!你们说,像什么?” 众:“猪。” 猪:“……” “要走就得快点,等它堵在门口,咱们就别想下去了。”郑川川心里默默算着,距离树枝下一次移动,还有几分钟。 严实点头,朝大蜘蛛勾勾手。 大蜘蛛才不管香还是臭,一视同仁,把男人们捆成大棒槌,撬开地板,轻车熟路地钻了下去。 这次,大蜘蛛并没有急着下降,反而倒爬在地板下,带着大棒槌横向移动。 大蜘蛛爬行的过程中,霍明海紧紧盯着原来越远的大枝丫,生怕它突然横扫过来。 “神树非常迟钝,动一下,要停很久。”郑川川示意大家注意树枝上一闪而过的绿光,“瞧,那就是神经元传递的信号。” “……然后?” “然后,它就动了。” 绿光流淌到顶端,枝丫擦着线路板咯吱咯吱指向石室的入口,似乎想顶开地板钻进去,它还以为小鲜肉们在里面呢! “看来它真是饿坏了。” 路过女尸的刹那间,郑川川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给神树最后一次的祭品,是个死去多时的女人! 作为祭品前,女尸已经发生了腐坏,祭司把她丢下去,神树不吃,所以…… “糟了!”郑川川脸都白了,“原来最后一次的祭祀是失败了!神树根本没吃到东西!” 事情可以说是糟糕透了,神树饿肚子的日子,远比郑川川想的要久! 一只饥肠辘辘的怪物,面对一群送上门的小鲜肉,又怎么舍得放开? 绿光闪过,那枝丫又咯吱咯吱地往他们追了一段路,静止下来后,又被大蜘蛛远远抛在后头。 横向移动与垂直降落一样枯燥无味,霍明海紧张了半天,最后眼皮子直打架,不知不觉埋在杜佳骏的颈窝里睡了过去。 大家趁机补眠,一觉醒来,大蜘蛛还在爬行,树枝依旧远远地跟在后头。 “真是稀奇,不知树的脑子长什么样呢?”郑川川说。 “问题出在神树的根部。”严实说,“它长得如此巨大,肯定有东西在养着它。” “外星泥土吗?”楚莫邪抬起头,看向上方挂着的严实。 严实闭目养神,假装没听到。 “你觉得组长的泥土是哪挖的呢?”楚莫邪问弟弟。 “也许不是地球的东西?”楚干将与哥哥一唱一和。 “呼呼……”严实假装睡着了。 “组长,你的史卢比又出来了。” “……”严实赶紧往屁股上摸了把,什么呀,明明穿得妥妥帖帖,哪有露出来啊! “刚刚说错了,应该是裤链没拉,前面的史卢比跑出来了。”楚干将说。 再信你就是猪!严实继续假装睡觉。 “真的,组长,不信你摸摸。” 严实真的往前面摸了摸,好吧,他承认,确实忘记拉了…… 大蜘蛛已经爬到了尽头,几米开外,可以看到嶙峋的岩壁了,它控制着棒槌开始降落,谁知下降了没多久,丝线突然产生震动,众人抬头一看,黑暗中绿光闪现,那根枝丫突然折了下来,锋利的尖端朝着小鲜肉们,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神树很迟钝,但他们忽略了人家的移动距离,仅仅动了几步便已追了过来。 他们光顾着抬头看,完全没留意到下面的动静,当另一根枝丫从深渊里刺上来时,大蜘蛛用力一荡,驾驶着大棒槌与绿水晶堪堪擦肩而过。 惊险过后又归于寂静,枝丫等待着下一轮的命令,深渊里还不知有多少准备刺上来的树枝,得在它们移动前,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电筒照过去,山壁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岩洞。 大蜘蛛甩了根丝线连在山壁上,准备靠岸。 “不行!”严实马上反对,“岩洞的空间太窄,一个枝丫捅进去,我们还能活吗?” 楚莫邪的声音响起:“组长,不进去不行了。” “为啥?” “你看下面。” 严实低头一看,好嘛,原来几根巨大的树枝从山壁里横插出来,面积大得像挡板似的,不进岩洞的话,就要砸到水晶身上去了! 大蜘蛛缓缓靠岸,最后降落到了一个大约两米高的岩洞里。 洞的形状非常规律,是个不折不扣的圆形,他们恍然有种走在管道中的错觉,十几米后,前方出现了转折,等转过去,狼眼手电的光芒中,又照出了一个转折。 “这些洞表面太光滑了,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楚干将摸着岩壁,摸着摸着,眼神变得茫然起来。 “干将?”楚莫邪觉察到不对劲,赶紧喊了他一声,楚干将的身子晃了晃,忽然疯狂地扑上墙,徒手扒拉着,像是要挖洞钻过去。 楚莫邪立刻赏了他一个爆栗,把楚干将敲醒了。 严实敲敲墙,若有所思道:“我们现在离水晶非常近,没准某根枝丫就在隔壁,小心点,别被迷惑了!” “疼不疼?”楚莫邪摸摸弟弟的脑袋。 疼呀,下手太狠了吧!脑壳都快要爆了! 楚干将抿着嘴不吭声。 楚莫邪亲了亲弟弟,下达霸王条款:“专心想我。” “……” 楚莫邪挑挑眉:“再不应,我要亲你了!” “……嗯。” 楚莫邪还是吻了上去,唇对唇地说:“太小声,不算数。” 对比之下,郑川川显得很淡定,摸了一把岩壁道:“与其说是岩洞,还不如说是枝丫移动形成的轨迹。” “轨迹?” “岩壁像是摩擦出来的,天然形成的岩洞绝不可能是这种外观。”郑川川扶了扶眼镜,“你可以想象成用手指戳进一块蛋糕里。” 山壁上,大大小小的岩洞,全是树枝移动时弄出来的,山体的深处,神树就在那里! 前方出现了分岔口,严实叫他们原地等等,自己先去探路,楚干将和楚莫邪也双双牵着手跟了过去。 他们这时并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后,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郑川川席地而坐,从兜里掏出烟,分给杜佳骏一根,两人吞云吐雾,眼睛紧紧盯着霍明海。 霍明海被他们盯得坐立不安,只好没话找话地起了个臭得不能再臭的话题。 “呵呵,不知这地方……神树的催眠大不大?” “大。”郑川川点头,“一个不留神,想挖墙的念头就冒出来了。” “哦……” 郑川川敲敲后背的岩壁:“我看,这个后面,就有一根水晶树枝!感觉非常强烈,真想钻过去碰碰它。” “我也是,但只要专心想别的,可以撑得住。”杜佳骏呼出口烟,同样神色淡定。 “你们在想什么呢?”霍明海好奇。 “你!”杜佳骏和郑川川齐声道。 霍明海顿时噎了一下,杜佳骏看他的眼神火热,郑川川看他的眼神也是火热。 在杜佳骏眼里,他是恋人,在郑川川眼里,他是小白鼠。 镭射光下,霍明海的脸涨得通红,往岩洞深处挪了挪,就在这时,大蜘蛛突然吐丝把他拽翻了个跟斗,他刚坐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像是发生爆炸了般,大地摇晃,乱石飞溅,杜佳骏一看情况不对劲,马上飞扑过去,把霍明海紧紧护在怀里,烟尘过后,一面绿色的墙出现在眼前! 不……不是墙…… 是大得可怕的树枝! 它对准了霍明海,从上方扎入,体积太大,看起来像是落下了一面墙! “快走!”杜佳骏一把扯上霍明海就跑,但没走几步,腿一软,被霍明海扶着才没跪下地,碎石击伤了他的腿,也不知是伤到了血管还是怎么的,淌出的血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渲染开,郑川川一看,心里大叫不好,饿肚子的神树嗅到血腥,哪里还能淡定得了?!他用手术刀飞快地把杜佳骏染血的裤子切开,喷上止血药,包扎好后,把染血的纱布和裤子碎布扔在地上,大蜘蛛率先爬进岔路,霍明海背着杜佳骏跑在中间,由郑川川殿后。 刚进岔路没多久,岩洞那边又传来轰然巨响,霍明海的脚步停了停,马上被后面的郑川川鞭笞:“快走!别停!!” “那他们怎么办?” “我们过去又怎么样?难道挖开树枝去跟他们汇合?!”郑川川急得大骂。 “他们那一组不会有事的。”杜佳骏的气息呼在霍明海耳边,“而且……严实这人不简单,可能比干将莫邪还厉害……” “嗯。”霍明海把杜佳骏往上托了托。 “重吗?” “不重。”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淌落,杜佳骏用袖子给他揩了揩。 “你很有做收件员的潜力,要来我的部门吗?” “哼,才……啊——!!!!” 脚下的地面突然爆裂,坍塌出一个大坑!原来地面的岩层非常薄,根本经不住踩踏,霍明海一步踏坑,地面裂痕蔓延,跟在后面的郑川川也遭了殃,霍明海往下掉的时候身上一紧,被蜘蛛丝缠上,堪堪吊在了半空。 郑川川吊在霍明海下方,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蜘蛛正努力把他们往上拽,地板传来危险的咯咯声,大蜘蛛连忙退开几步,地面崩塌,掉落好大一块碎片砸在霍明海头上。 杜佳骏吓了一跳,摸上霍明海的脑袋,抓下一片薄薄的石头片子。 “一点也不疼。”霍明海甩甩脑袋,“难怪一踩就塌。” 郑川川用电筒扫着四周,忽然大叫出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霍明海转过头,一看之下,顿时惊呆了。 有个非常巨大的乳白色板材斜斜插在地上,照过去的光线被折射开,扩散出柔和的辉光。 “机翼?”霍明海只想到这个。 随即,他又笑了出声。 有机翼,当然会有飞机。 有架飞机,掉进了深渊,卡在了山里面? 第三十二章 深渊巨树(下) 第三十二章深渊巨树(下) 丝线震动了一下,带动着大棒槌往大机翼上撞去,霍明海正纳闷是怎么回事时,丝线突然断开,三人顺着机翼一溜儿滑了下去。 郑川川帅气地着陆,还没直起身子,又被霍明海和杜佳骏压翻在地。 摔成一团的三人还没爬起来,就听见头上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千百匹马同时奔跑,大蜘蛛也蹦了下来,顺着机翼滑到地面,霍明海之前还受过神树偷袭,听见动静不对,小心肝惊得扑通扑通乱跳,巨大的响动是树枝移动时产生的,不知这次,它会从哪个方向进行攻击? 三人用电筒往四周扫,大坑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的面积,岩壁上也有零星几个圆洞,他们盯着洞,精神紧绷,声音越来越近,树枝马上要来了! 在哪?!在哪?! 大蜘蛛特别淡定,眼珠子亮亮地盯着上方。 难道…… 三人同时抬头。 一根速度极快的绿色物体瞬间贯穿整个通道,薄薄的地面受到冲击,崩塌得四分五裂,烟尘如雨般笼罩下来,落在机翼上发出闷闷的嘭嘭声,他们躲在机翼与地面的夹角下,被粉尘刺激得咳嗽不止,待上方的动静停了,霍明海才冒出脑袋往上看,他怎么也想不到,严实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枝丫为寻找小鲜肉们,竟然直接钻进了岩洞中! 要不是踩塌了地板,掉进一个大坑,在上方的通道中,面对高速追击的锋利水晶根本避无可避! 肩上被拍了一下,霍明海回过头。 杜佳骏笑道:“还得感谢你一步踏坑。” “嗯哼。”霍明海轻轻拍走杜佳骏头上的尘,杜佳骏晃晃脑袋,被掉落的粉尘呛得咳了起来。 郑川川在大坑里走了一圈,用狼眼手电照了照一个特别大的洞,探进身子往里看。 “川川,还有纱布吗?”霍明海喊他。 包扎伤口的纱布被粉尘弄脏了,郑川川重新给杜佳骏包扎好,把沾有血迹的纱布丢到一边,郑川川让他们在原地休息,想着去洞里探探路,结果还没等他走出夹角,可怕的震动再次响起! “我的天!这么快?!”郑川川抬头看去。 那根枝丫静悄悄。 震动却还在继续。 是……第二根?! “这次……又是哪个方向?”郑川川紧张地环顾四周。 “听声音……好近……”杜佳骏牵上霍明海的手,随时准备躲避。 “注意那些洞!” 郑川川说得没错,一根树枝突然从洞里刺了出来,但他们谁也没发现,直到背后传来嘭一声巨响,霍明海捂着差点震碎的小心肝,跌跌撞撞地跑出夹角。 一根绿水晶从对面的大洞里直戳在机翼上,机翼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冲击下仅仅被戳得凹了个坑,绿水晶也不好受,被机翼硌蹦了一大块,散落的水晶碎片落在地上,变成灰扑扑的颜色。 两败俱伤。 “哎呀……还好机翼够坚固……”霍明海吓得满身汗。 郑川川觉得奇怪,神树没有耳朵,怎么会如此快地发现他们的位置? 低头一看,马上悟了。 染了血的纱布丢在地上,枝丫的目标正是它! 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郑川川捡起纱布,把它丢进了最远的岩洞里。 “树枝真的会拐过去吗?”霍明海问。 郑川川躲在夹角里,探头探脑地朝那边看:“嗜血的生物对血液非常敏感,即使一丁点血腥,它也能觉察到。” 杜佳骏摸摸自己的腿,臭豆腐的味道极浓,差点把他给熏晕了,别说血腥,就算涂了香水也未必能闻得出。 “不知它是去追那块纱布,还是冲我来呢?”杜佳骏说着,想站出去,被霍明海一把拽住。 “危险!别出去!”霍明海把他拽到身边,瞪了他一眼。 杜佳骏忍不住摸了摸霍明海的睫毛,弄得他满眼泪花。 郑川川哼了声:“它要追你,绕过机翼就得了。” 机翼夹角是个死角,树枝体积太大,能不能挤进来还是个问题。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外面静悄悄,霍明海紧张得满身汗,杜佳骏环上他的肩,鼓励地拍了拍,郑川川默默计算着时间,忽然说了句:“来了!” 树枝果然动了! 嘭! 它又往机翼上撞了一下,闷闷的声音让霍明海的心脏差点蹦了出来,三个小鲜肉近在咫尺,比起染血的纱布,吸引力果然还是太大了吗? 咯吱咯吱—— 树枝摩擦出头皮发麻的声音,慢慢地向机翼侧面划来,霍明海瞪大了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声音移动,他把杜佳骏护在身后,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声音划到尽头,没有机翼遮挡,一抹绿色出现在视线中,树枝晶莹剔透,能看见里面分布的血管,它像蛇一样往远处爬,临近纱布时,它突然加速,狠狠地刺了上去,庞大的枝干瞬间塞满了整个岩洞。 “呐,剩下的洞挑一个,赶紧的。”绿水晶近在眼前,郑川川难受地揉揉额头。 杜佳骏敲敲机翼:“这玩意不是实心的。” 郑川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们可以进去。” 郑川川不由失笑:“你看这玩意埋挺深,也不知是不是断了,我们进去,被泥巴堵着还不是得出来?” 杜佳骏摆摆手,示意他去看外面。 郑川川跟着他走出夹角,杜佳骏指着被撞击的凹陷面:“它的材料非常坚硬,受到两次撞击只凹陷了个坑,我倒是觉得,里面比外面要安全,这种硬度的东西,未必会轻易折断。” 郑川川摸上机翼,触感凉飕飕的,手指摸上凹陷的位置,发现了一道细细的痕迹,郑川川用手术刀去抠,想着挑个洞看看里面是啥样,没想到胡乱折腾下,面前的板材忽然滑开,郑川川哪里想到机翼上居然有门,一个不留神,直接栽了进去。 “川川——!!!”杜佳骏和霍明海大声叫着,探进头往里面看,郑川川的惊呼声响了一路,直到传来落地的噗通一声。 “喂——川川——!!!”机翼里漆黑一片,杜佳骏打开手电往下照,狼眼手电的强光一下子照出了深处的郑川川,郑川川捂着屁股吱呀咧嘴,被光线一闪,赶紧捂着眼,大叫他把光移开。 “没事吧——?!”杜佳骏大声问,船舱内的传音极好,声音喊下去,在郑川川耳边炸响。 郑川川捂着耳朵,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用电筒四处照了照,朝他们招招手。 “是一条走廊!没有树枝!我去看看……” “我们现在下来,你别乱走啊!”霍明海见他要走,顿时急了,攀着门要滑进去,大蜘蛛的动作比他更快,嗖一声钻了进去,爬着爬着,身上一重,大蜘蛛的动作停了停。 “嗯,没事,继续。”趴在它身上杜佳骏厚脸皮道。 “啊,门关了……”趴在它身上霍明海眼睁睁看着上方的门自动闭合。 “真是好神奇呢。”杜佳骏说。 “是啊。”霍明海应。 杜佳骏突然偏过头,在霍明海的脸上啄了一口。 郑川川见小白鼠被人啃了一口,顿时脸拉得老长:“味道如何?” 杜佳骏:“苹果味。” 郑川川:“真的?” 杜佳骏:“不信,你也不许尝。” 郑川川:“为什么?” 杜佳骏:“小苹果上有我盖的章。” 郑川川:“切!” 小苹果:“……” 下到底部,熟透的小苹果一言不发地背上杜佳骏,杜佳骏双手环着霍明海,朝郑川川挑挑眉。 郑川川没眼看,与大蜘蛛在前面开路,走廊里非常干净,一路上没有任何杂物,拐了几道弯后,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嗡嗡声。 “听到吗?”郑川川停下了脚步。 “好像是……空调的声音?”霍明海纳闷。 “也许是换气系统?”杜佳骏猜测。 随着前进,嗡嗡的噪音变得越来越大,来到一处t字形路口,郑川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 杜佳骏凑近霍明海耳边,轻声道:“他有点不对劲。” “什么……” “明海……前面……可能有不好的东西。”杜佳骏喘了喘,似乎很难受。 “佳骏……喂……” “明海……我觉得我一定要过去……这个念头太强大……”杜佳骏闭上眼,“你……千万别放手……” “嗯,不放手。”霍明海把他往上托了托,喊了郑川川几声,郑川川处于深度催眠的状态,对外界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霍明海心中警铃大作,快步追上,抬脚把他扫翻在地,这时,霍明海距离拐角只有一步之遥,要说不好奇当然不可能,拐角里面到底有什么?神树的根?还是神树的脑子?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子,由于太过紧张,他能感觉到血液正一股一股地泵上脑子,压得太阳穴生疼。 玩心跳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等他看清拐角深处的东西时,身子猛地一震,杜佳骏趴在他背上,自然也看到了,两人同时觉得像被泡在了冰里,从头寒到了脚。 拐角的尽头是一处房间,半开的门内盘扎的全是绿幽幽的水晶枝丫,一段又一段的荧光从水晶上闪过,神树正在发出指令。 霍明海的角度根本看不清神树的脑子在哪,他只能分辨出,层层的枝丫深处,根须盘成鸟笼的形状,笼罩着一颗红色的东西。 这种地方,他们是无法进去的了。 霍明海返身撤退,正好与爬起来的郑川川撞了个满怀,郑川川眼神茫然,但动作却异常迅速,一把推开障碍物,撒开蹄子要往房间跑,大蜘蛛吐丝缠上他,没想到郑川川被缠住,还懂得挣扎,大蜘蛛没办法,只能使劲往后拖,两个家伙诡异地玩起了拔河。 霍明海抬脚把郑川川绊倒,大蜘蛛趁机把郑川川从头到脚缠成了木乃伊,郑川川双脚被缠住,才一爬起来,身形不稳,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墙上,这下子他终于清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自己。 “咦?干嘛缠我?” “川川……你又被催眠了,唔……我也……”杜佳骏实在受不了了,把脸埋在霍明海颈窝,张嘴咬了一口。 “哎呀!” “唔,感觉好多了。”杜佳骏舔了舔牙印子。 “好像不太对吧大哥,受影响的是你,为啥要咬我啊?” “你香。” 小苹果:“……” 杜佳骏礼尚往来,把手腕伸到小苹果唇边:“呐,咬。” 小苹果一口咬上。 “大力点。” 霍明海犹豫了一下,加大些力气,也在他手腕留下个牙印子。 杜佳骏清醒多了,他在墙上画下记号,示意大蜘蛛往回走,但还没走出几步,从拐角深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划墙声,霍明海一转头,看见一根胳膊粗的绿色枝丫伸了过来。 小枝丫与贯穿整个岩洞的巨大枝丫相比,简直是蚊子与大象的差别,但小小的枝丫也是神树的一部分,碰到的话下场全都一个样! “跑!!!”杜佳骏一声令下,大蜘蛛拖着木乃伊率先跑了起来,霍明海背着个大男人速度有限,那小树枝蛇一般地朝他们追来,眼看马上要碰上霍明海了,霍明海只听耳边传来嗖嗖两声,转头看去,正好杜佳骏再次弯弓搭箭,一箭钉在树枝上,中箭的地方迅速蔓延出漆黑的颜色,大块大块地崩裂,树枝感觉到危险,顿了顿,终于缓缓往回缩。 霍明海认得,那弓和箭正是石室里的装饰品,区区装饰品,怎么会有这种威力? “我把严实的泥巴潵进了箭筒里,没想到比毒药还管用。”杜佳骏见树枝不再追来,终于松了口气。 大蜘蛛带着他们不停地向前跑,郑川川被绑得动弹不得,在地上拖了半天,大蜘蛛终于停了下来,抬起爪子给郑川川松绑。 郑川川奄奄一息,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药水往嘴里倒去,喝完,郑川川顿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心里纳闷这药的效果有那么快吗?转过药瓶一看,郑川川差点吐出口血来。 药瓶上小小的标签,印着小小的三个字:兴奋剂。 持续时间:10秒。 副作用…… 郑川川已经不敢去想了,这瓶药他亲眼见同事喝过,那人兴奋了10秒,然后拉了半天肚子险些以身殉职。 “这位置,是到哪了?”郑川川丢开空瓶,若无其事道。 霍明海放下杜佳骏,气喘吁吁地比划道:“岔路的右边。” 左边,一路前进,会到达根须盘扎的房间,右边,一路前进,却…… “没路了?”郑川川用电筒照了一圈,光线落到大蜘蛛的屁股上。 大蜘蛛面朝着尽头,似乎在犹豫。 尽头的墙难道有什么特别? 光线移到墙上,郑川川眯着眼看去,好像……有一道细细的缝? “咦,好像这里有道门哎?”郑川川顺着缝,摸出了门的形状。 “敲敲?”杜佳骏说。 “哼,敲敲,然后有人给你开门?”郑川川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他脸青青地捂着肚子,乖乖地敲了敲门。 “不知门后面是什么房间呢?”霍明海浮想联翩。 “希望是洗手间……”郑川川夹紧腿,手胡乱在门上摸着,这他妈的也不知是谁设计的,连个门把手都没有! “川川……你脸色不太好……”霍明海担心地观察他。 “被拖了一路……唔……还能好到哪里去?”郑川川大汗淋漓,不行了,要涌出来了! 不知手碰到哪,传来轻微的哔一声,门滑开,郑川川飞快地冲出去,等霍明海钻出去时,郑川川连影子都找不着了。 “川川!!!” “正在解手呢!”某个隐秘角落传来郑川川的声音。 “你解手完可别乱走啊!”霍明海不放心。 郑川川泪流满面,他现在一泻千里,根本起不来啊! 霍明海环顾四周,他正站在疑似飞机的残骸上,而飞机的残骸正埋在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半空中有几根枝丫穿插进岩壁中,霍明海顺着枝丫一路看过去…… 神树,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巨大的绿色漏斗像是黑暗中的龙卷风,从机身的破洞中冒出,顶端扩散树枝疯狂穿插进岩洞中,莹莹绿光一段一段地闪现,照得坑洞一片通明,霍明海看呆了,张大着口,连声音都发不出。 “真是……太壮观了……”杜佳骏也发出一声感叹。 “喂!”霍明海紧张地牵上他。 “放心,我没事。”牵着的手用力紧了紧,杜佳骏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道,“川川呢?!川川!!” “我……也没事……”郑川川的肚子难受得要命,能被催眠到才怪呢。 这时,耳朵里听到了什么,杜佳骏转过头。 “怎么了?”霍明海问。 “好像有声音。” 嗡嗡嗡嗡嗡…… “原来在外面也能听到啊。” “不是,你再听听,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即使神树再大也没法当探照灯使,荧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漆黑一片,哪能看到什么人? 霍明海灵机一动,拿着手电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没一会,斜对面的方向,有人模仿他,把手电筒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杜佳骏用狼眼手电照过去,依稀在一大岩洞中见到三个身影,那三人正朝他们大呼小叫地招手。 “是严实他们!”霍明海发出一声欢呼,“我们过去看看!川川还没好吗?” 角落传来奄奄一息的声音:“再给我点时间……” 第三十三章 终结者(上) 第三十三章终结者(上) “啊!找到了,快吃!”杜佳骏从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中找到泻立停,打开盖子递到郑川川唇边。 郑川川躺在地上,脸色铁青铁青。 他觉得肚子都快空了,小腹还一抽一抽地疼。 连抬手拿药的力气都没有。 杜佳骏倾斜瓶身,把药水倒进他口中。 “泻立停?不对啊!”给郑川川擦汗的霍明海发现不对劲,指着标签道,“这字不是应该叫停立泻吗?!” “停立泻?!”杜佳骏转过瓶身一看,妈的,还真是停立泻! 咕噜…… 郑川川的肚子发出危险的声音。 两人手忙脚乱地翻了一通,找到一瓶“不用泻”,简介只有一行字:拉肚子,不用泻! “唔……啊呜……”郑川川捂着肚子一副快生的模样。 杜佳骏一把按住郑川川,打开瓶盖就往他嘴里灌。 药水入喉,郑川川头一歪,没了知觉。 “我靠,挂了?!”霍明海大吃一惊。 “晕了而已。”杜佳骏把药水收拾好,塞回郑川川的口袋里。 两人把郑川川搬到大蜘蛛背上,想着过去与严实汇合,结果严实那边发出一声惊呼,三人直接从洞里跳了下来! 严实是个急性子,经过几天相处,霍明海表示见怪不怪。 山洞距离地面有好几层楼的高度,严实被跳楼专家楚干将拎在手里,平平安安地着陆,落地后三人片刻不停,连滚带爬地朝他们冲来。 霍明海惊呆了。 没想到他们与郑川川的情谊居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放心吧!川川没事了!”霍明海把手拢成喇叭状朝他们大声喊。 “他没事!我们有事啊!”严实的话音才落,万马奔腾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地震动,顶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半空中,莹莹绿光闪现,一根枝丫朝严实刚站过的山洞伸去,同时,另一根巨大的绿水晶从山洞里冲了出来,高速对撞下,恍如发生了一场大爆炸,冲击波炸得石块崩裂飞溅,杜佳骏把霍明海护在身下,烟尘风暴足足席卷了半小时,好不容易停歇,两人已经被厚厚的灰烬覆盖,与散得到处都是的水晶碎片一样,变成灰扑扑颜色。 两根断裂的枝丫停在半空,等待神树下一次的指令。 “好险!好险!!”严实从碎石堆中爬出来,弹弹身子,被烟尘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莫邪把弟弟挖了出来,也是呛得直咳嗽。 “这是怎么回事?”最先回过神的杜佳骏一步踏前,扶着严实问。 严实摆摆手,拧开水壶灌了几口水,总算缓过劲来。 “别提了!我操的!钻来钻去,还是被它追上了!” “树枝?” “没错!那枝丫跟了我们一路!比狗仔队还讨厌!” “组长,说不定神树看上你了。”楚干将调侃。 “哦?为啥?” 楚干将:“你太帅。” 严实点头:“神树的眼光不错。” 楚莫邪纠正:“神树是瞎的。” 严实:“……” 楚莫邪:“它瞎,但能嗅到你的味道。” 严实闻了闻衣服,自暴自弃道:“一股浓浓的男人味!” “哈,就连外面的枝丫也被你吸引过来了……”霍明海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一堆小鲜肉聚在一起,树枝竟然无视了他们,直往洞里钻? 刹那间,霍明海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山洞里,有一种东西,比小鲜肉们更吸引神树! 难道是…… “血?” “什么?”众人没听清。 霍明海紧张道:“你们谁出了血?” 楚干将举手。 他在躲避树枝时,被石块划破了手掌,当时,严实给他涂上臭烘烘的药后,血很快止住了。 楚干将伸出手给他们看,伤口已经结痂,一股浓浓的臭豆腐味迎面扑来。 “难道沾在了衣服上?”严实给楚干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血迹残留,正琢磨,空中突然闪过绿光,几根水晶从半空中折了下来,楚干将和严实见情况不对,连忙脚下一蹬跳开,水晶扎入地面,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震荡,尘埃过后,他们刚站的位置,几根水晶安安静静地刺在地上。 惊魂未定的男人们表情一致地看向严实。 严实这时候终于醒悟了,他腿上出过血,血止了,染血的裤子还没割呢!他立马地用小刀割断裤腿,远远跑开,把沾了血的布料丢进一个山洞里,然后快步跑回来,昂首挺胸地接受检阅。 “组长,你还是把裤子脱了吧。”楚干将说。 “为啥?” 众人动作一致地拍拍屁股。 严实扭过头,用手扯着裤子,终于发现屁股上的血迹。 严实干笑两声,解开皮带,把裤子脱了下来。 那血迹还新鲜着,想必是楚干将的血掉在了地上,然后被他一屁股坐了上去。 严实把裤子揉成一团远远丢进山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破手指,往每个底层的洞里都抹上一点血。 这下好了,如此近的距离,嗅到血腥的神树再也无法淡定了,把小鲜肉们晾在一边,能移动的枝丫几乎全被血腥味吸引,争先恐后,一个劲地往洞里钻。 “还好神树的智商不高。”严实擦擦汗,看向不远处的神树主体。 树枝盘成的绿色漏斗体积极大,碍于岩洞的限制,神树扎进洞顶的枝丫数量不知有多少,他们看到的只是神树的一小截,尽管如此,他们站在地上,像是一群小蚂蚁仰望一棵树。 “神树是从飞机里长出来的。”霍明海把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严实盘腿坐在地上,眉头拧成一团。 “你确定这玩意是飞机?”楚干将敲敲乳白色的外壳。 “我看不像。”杜佳骏说。 “不是飞机,那是什么呢?”幽幽转醒的郑川川也冒出一句。 “组长,你怎么看?”楚莫邪问。 严实淡定地扯开话题:“飞机里,有供应神树的生长的东西,只要把那东西……好吧,别这样看我啦!你们猜对了,这东西不是飞机,是逃生艇!” “主舰呢?”杜佳骏来了兴趣。 “不知道,可能毁了吧。”严实没好气道。 “主舰多大?” “能装下十几棵神树!” “哇,真大。”楚干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严实胯间。 “不够我大。”楚莫邪也看过去。 史卢比卡通内裤包裹出饱满的轮廓,严实脸一红,夹紧双腿,转念一想,不对啊,是男人都有的东西,用得着躲躲藏藏吗?他大大咧咧地打开腿,一副随便他们看的样子。 结果众人还真的老不客气地盯着那地方看。 “那玩意是真的吗?” “能拆下来不?” “能变形吗?” 严实是什么来头,大家都心里有谱了,但外表上看,完全与人类一样啊!他们琢磨着,难不成还有新的功能没有发现? 严实白了他们一眼:“原装进口,揉一揉还能出豆浆,信不信?” 众:“揉吧。” “想喝?” “想。” “榨自己的!”严实没好气地站起身,却被杜佳骏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去哪?”杜佳骏问着,手里偷偷摸上严实的脉搏。 有血脉跳动,触感温暖,但严实真的是人吗? 或者说,用了某种方法,把自己变成了人? 严实见瞒不过,只好坦白道:“我去把引擎关掉。” “……引擎?”霍明海的脑子还没转过弯。 “这艘逃生艇虽然堕毁了,但引擎部分保存得很好,有动力核在,它便能一直运作下去,哎,只怪质量真是太好了。”严实的语气中带着点自豪。 逃生艇堕毁时发生了爆炸,高强度的气压和热量中形成了一种有生命的水晶,本来小小的水晶埋在地底,根本不会带来什么威胁,可偏偏随着引擎运作,散发的能量把水晶给养大了…… 也许,埋在村子地下的巨大线路板,正是船舰里逃出来的“他们”弄的。 严实不知道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到底去了哪儿,也不知道这片土地发生过什么样的变化,但他明白,他今天站到了这儿,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 严实站在门边,大家定定地看着他。 “保重。” “加油。” “走好。” “不送。” 众人轮流和严实握手。 严实有点感动。 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能问点别的吗?”严实翻了个白眼,手摸到门边,碰触的位置亮起一块正方形,滑开的门内,几根胳膊粗的锋利枝丫指着他。 众:“要组队么?” 严实:“……” 事实证明,有武器在手还是非常方便的。 伸到半路的树枝被利剑劈开,碎成小块块掉在地上。 船舱内的空间有限,大树枝进不来,抹了泥土的剑砍在胳膊粗的小树枝上,轻松得跟劈牙签似的。 楚莫邪的鞭剑特别好使,随便一甩,身前n米的范围一扫而空,他觉得挺过瘾,恰好断裂的枝丫收到指令,迅速缩了回去。 过道里空荡荡的,神树似乎怕了。 “组长,你的泥土比毒药还有效啊。”楚莫邪赞。 “组长,你直接给树潵一把泥不就得了嘛。”楚干将建议。 “哼,想得容易,要杀这棵树得多少泥,你以为我是卖泥的啊?” 众:“难道不是?” 严实:“难道是?” 众:“你就是。” 卖泥的:“……” 到拐角的时候,卖泥的示意他们不要动,自己探头往走廊深处看了眼,房间里根须盘扎,几乎堵满了大门。 神树在动力炉的房间扎了根。 “枝丫的数量太多,要进去不容易。”严实露出一丝苦笑。 “绕路?”霍明海问。 “嗯,只能绕路了。”严实打算咬破手指弹点血,把树枝都吸引到这个方向。 手才举到唇边,被楚干将一把按下。 “我来吧。”他用剑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在神树眼里,剑灵的血跟人类的血都是好吃的东西,血液滴在地上,房间里的绿光一下一下地闪烁,饥肠辘辘的神树着急地发布指令,树枝们蠢蠢欲动,楚干将揩了把血抹在墙上,楚莫邪看着心疼,见涂得差不多了,赶紧抓上弟弟的手,给他糊上臭烘烘的药水。 坐在大蜘蛛背上的郑川川丢给他们一卷绷带,叮嘱道:“缠好,沾了血的东西都要丢掉。” 严实摸在墙上,碰触到某个按钮,那面墙竟然滑开了一扇门,门后面也是一条走廊。 船舰里的走廊都没有灯泡,柔和的光从材料中渗透出来,严实进船舱的时候便已经把走廊全都点亮了,杜佳骏摸上墙壁,触感平整,若不是熟悉这儿的一切,要找开关,瞎摸半天还未必能找着。 “你的船?”杜佳骏问。 “不是,逃生艇都是同一型号,没有区别。”严实的眸子暗了暗,看向众人,叮嘱道,“别跟他们说。” 严实在节目组中,是组长,是负责人,更是像大哥一样的存在。 起早贪黑地工作,与其他人一样为生活奔波,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虽然模样帅了点,身材高大一点,脾气冲动一点。 当初为了取材来到绿水村,他怎么也没想到,绿水村的地底,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放心吧,这里的都不是人。”郑川川道。 “哈,也对。”严实笑道,“有鬼又有剑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某人类:“咳咳。” 众:“……” 走廊到了尽头,严实拍上墙壁,一扇门无声地滑开,后面居然还是一条走廊。 霍明海都绕快晕了,他哪里想到简简单单的路居然还隐藏了不少暗门,他牵着杜佳骏紧紧跟在后面,走着走着,霍明海歪过头:“你的腿不疼了?” “啥?”杜佳骏还没反应过来。 霍明海伸过腿,轻轻踢了踢杜佳骏受伤的地方。 “哎哟,好疼哇。”杜佳骏皱着脸挂在霍明海背上,“走不了路了。” “装,继续装!”霍明海抖抖身子,无奈,杜佳骏粘在他背上,抖不下来。 霍明海咬着牙继续前进,只当自己披了个人形斗篷。 “重不重?”杜佳骏懒懒地环抱上霍明海,“当年我还能把你抱进怀里,一眨眼,抱不住啰。” 霍明海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杜佳骏。 杜佳骏也静静地看着他,霍明海的眸子依旧像小鹿般清澈明亮,比起孩童,长大后的霍明海瘦了许多,脸上是属于成年男人的刚毅轮廓,杜佳骏轻轻摸上霍明海的脸,却忽然发现,那对乌黑的眸子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点惊讶……似乎……又带着点恐惧? “明海?” 杜佳骏心中落了一拍,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是鬼,霍明海始终是怕他的。 也对,有谁会不怕鬼呢? 但杜佳骏很快发现,霍明海并不是在看自己,那眸子看着的地方是…… 后面? 杜佳骏转过头,大蜘蛛顿了顿,郑川川一脸嫌弃地朝他们挥手:“快走!别挡路!” 嚷了几声,郑川川也发现不对劲,霍明海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不是在看他,而是…… 郑川川转过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明海?怎么了?”杜佳骏扳着霍明海的肩,让他看着自己。 霍明海像是丢了魂,转头又看了过去。 郑川川顺着他的视线也回头看,后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到底在看什么? 霍明海张了张口,喊了声:“妈……” “什么?!” 郑川川再次回头,面对空空的走廊,只感到一股寒意往背上窜。 杜佳骏也吓了一跳,往那边看了好一会,视线移向郑川川,郑川川茫然地摇摇头。 若是霍明海的母亲来了,在场的两只鬼,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明海,过来。”母亲朝霍明海招招手,转身往回走。 “妈!等等啊!”霍明海挣脱开杜佳骏,跑过大蜘蛛时,大蜘蛛一抬爪子把他绊倒在地,摔在地上的霍明海抬头一看,母亲已经不见了。 “明海,你看到了什么?你妈妈在哪?!”杜佳骏紧紧拽着霍明海。 “她……她不见了……” “她根本没来过!”郑川川从大蜘蛛背上下来,大步走过去,摇着霍明海肩,“你睡醒没有?!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 “但是……她叫我过去……” “过去?”严实看向后方,走廊尽头,本应该闭合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 缝里黑黝黝的,那道走廊的光已经消失了。 严实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急急招呼他们快走。 “离控制室不远了,大家跟紧点!” 队伍加快了步子,郑川川坐回大蜘蛛背上,忍不住回头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道门缝似乎又开大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跑过去看看门背后到底有什么。 反正都成了鬼,他就不信自己还能被鬼吓! 再说,来自外太空的船舰里,还能闹鬼不成? 拐了个弯,那门已经看不见了。 摸上墙壁的开关,一扇门滑开,严实忽然愣了愣。 没有光! 门后的走廊里漆黑一片! 严实往墙上摸去,按亮一个长方形后,走廊里缓缓亮了起来。 “呵呵,可能接触不良。”严实做了个进来的手势,等大蜘蛛爬进来后,门无声无息地闭合了。 “组长,这船也是用电路的吗?”郑川川这回留了个心眼,紧紧盯着背后的门。 “不是电路……呃,怎么说呢,这船其实也是一种生命体啦。”严实一边走,一边摸上墙壁,满脸都是怀念的表情,如数家珍地解释道,“这些材料也是一种生命物质,船里没有电线,只有类似血管的东西,靠动力核来维持运作。” 霍明海举手:“动力核是什么样的?” “红色的小石头。” 霍明海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房间里被关在树枝里的石头,竟然是船舰的动力核! “那逃生艇的脑子长啥样的?”杜佳骏好奇。 “它的脑子就是控制室。”严实笑了。 “全靠外界操纵?”郑川川忽然问。 “对。” “如果……它有自己的意识呢?” “不可能,船舰没有大脑,怎么会有自主意识?”严实觉得郑川川的问题很奇怪,回头看去,就在这时,四周突然暗了下来。 灯灭了。 严实呆立当场。 灯灭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明明应该闭合的门,正在无声无息地打开。 这时候,他终于觉察到,这艘逃生艇在漫长的岁月里,产生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可怕变化! 第三十四章 终结者(中) 第三十四章终结者(中) 郑川川最先点亮手电,直照向那扇门。 他盼着,能照出什么人,或者什么怪物,看得见的对手总比看不见摸不着的要强。 但没有。 门开着,安安静静。 事情很不对劲,严实叫他们等着,说自己过去看一看,楚莫邪拦上他,要和他一起去。 “一起去吧,不要分散了。”杜佳骏说。 郑川川拍拍大蜘蛛:“走,去看看。” 大蜘蛛一动不动,眼睛亮晶晶地倒影着大门,突然大步一跨,挡在严实面前。 “组长,还是别过去了,那边恐怕有危险。”楚干将一手拽着哥哥,一手拽着严实。 危险在哪? 严实实在搞不懂。 他定定看着大门的时候,霍明海也在定定地看着。 有东西在动。 那是……什么? “那算了,继续前进吧,快到了。”严实刚转身,看到霍明海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后。 严实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转头看去! 但是…… 有什么吗? 严实正想问,就听霍明海大叫出声,抬手指着门。 杜佳骏把狼眼手电照过去,强光下,大门照得一片通明。 “手!!有只手!!” 但其他人把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看了半天,一脸茫然的表情让霍明海心下一沉。 他们看不到? “手在哪?”严实还在研究。 白花花的强光中,有只手非常显眼地扒在门边,本应该粘在线路板上的女尸,已经探出了半个脑袋! 霍明海腿一颤,软倒在杜佳骏怀里。 严实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出问题了! “走!快走!川川你电筒一直照着!看到什么要及时说!”严实在前面带路,杜佳骏扶着霍明海跌跌撞撞地跟着,大蜘蛛跑在最后,郑川川坐在它背上一直盯着大门,手电筒的光随着大蜘蛛奔跑而晃动,大门还是安安静静,他实在看不出,霍明海说的那只手在哪。 杜佳骏搂着颤抖不已的霍明海,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下。 “你……你看到什么了吗?”郑川川满头汗。 杜佳骏摇摇头,其实他也什么都没看到。 “尸体……”霍明海发出一声呜咽,“那尸体……爬过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尸体,但是…… 这怎么可能??? 严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别怕!到控制室就安全了!”仿佛为了驱散不安,严实大声说着。 “怎么个安全法?!”楚莫邪也被他们弄得紧张兮兮的。 “控制室是整个船舱最牢固的地方!没有密令,谁也进不去!” 转过拐角,走廊到了尽头,严实抬手拍在墙上,亮起的按钮边缘,勾勒出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按键,碰触到的按键亮了起来,松开后又迅速暗了下去,严实手法极快,墙面明明暗暗连成一片。 霍明海的身子猛地一颤,盯着大蜘蛛的方向,挣扎着往后退。 “明海,别怕。”杜佳骏把他紧紧护在怀里,盯着空空的走廊,一步一步退到墙边。 楚干将和楚莫邪提剑,一左一右地挡在他们跟前。 “呵呵,那个……爬到我后面了?”郑川川嘴角抽了抽,冷汗都下来了,被他们一瞪,好像背后还真有点凉飕飕的啊?! “好了!”严实按下最后一个图形,墙面亮起绿光,大门缓缓滑开。 门内漆黑一片! “等等!”严实抬手挡住他们,自己站在门边,用手电筒往里照。 空间非常大,像是倒扣的半个球体,严实用电筒扫了一圈,打了个手势叫他们进来,等所有人都进去后,大门无声无息地闭合起来。 霍明海腿都软了,一屁股坐了下地,杜佳骏递给他一瓶水。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开灯。”严实沿着墙壁走。 郑川川一直很在意大门,进来后,手里的电筒一直没从门上移开过。 霍明海喝了半壶水,总算是缓过劲来,他看着严实越走越远,不知不觉,严实手里的光变成朦朦胧胧的一个小点。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房间有那么大吗?”霍明海打开他的家用手电筒。 澄黄的光只圈出了小小的范围。 等了好几分钟,霍明海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组长!” 严实的手电筒朝他的方向闪了闪。 太好了,原来他没事。 霍明海松了口气,随即,有个让他不安的念头冒了出来。 严实为什么不说话呢? “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没有得到回应,霍明海用电筒照过去。 杜佳骏的位置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霍明海突然转身,澄黄的光照出墙面,门闭合后,几乎与墙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郑川川不在。 本应该在守后方的大蜘蛛和郑川川,不知哪去了! 冷静冷静!霍明海赶紧掐了一把大腿,用电筒扫着四周,安慰自己,杜佳骏他们只是去查看环境了而已。 但,他们真的去查看环境了吗? 霍明海自己都不信。 就算郑川川他们去查看环境,杜佳骏也一定会留下来陪着自己。 可偏偏,他们都不见了。 “喂——你们在哪——?!”霍明海大声叫着,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远处有光闪过,严实拿着电筒缓缓往回走,霍明海赶紧迎上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声道:“他们都不见了!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见了!” 严实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地方太暗了!也不知他们跑哪去了……”霍明海说着说着,停下了脚步。 严实不是去开灯了吗? 灯呢? “严实?”霍明海试探地喊了声,见没回应,又加大了音量,“严实?!” 逆着光,霍明海只看到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一声不吭,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毫无变化的步子让霍明海头皮一阵阵地发麻,来的人,真的是严实吗?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霍明海一步步往后退,退着退着,索性转身跑了起来,密封的空间中他不知哪里有门,刚才忘记在门上做记号了,他用手胡乱地在墙上摸,墙面平整,闭合的门连一丝缝隙都摸不出,回头一看,“严实”的距离更近了!霍明海只得憋足劲,埋头继续往前逃,眼前忽然有光,霍明海抬头一看,差点把胆汁给吐了出来。 “严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前方,正拿着手电,朝他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来! 那后面的“严实”呢? 霍明海回头看去,身后只有一片黑暗,没办法,他只好调转方向往回跑,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霍明海望着前方,身子猛然就僵住了。 手电筒的光慢慢出现在黑暗中,“严实”又出现在前方,正朝他走来! 霍明海大叫一声,往房间的中央跑去,但他很快发现,不管他选哪个方向,拿着手电筒的“严实”总能出现在他的前方,距离越来越近,根本避无可避! 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办,不知不觉退到了墙边,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门,离开这个房间!他的手拍在墙上乱摸一通,误打误撞地,按亮了一个方格。 十几米开外,墙面滑开了一扇门! 但霍明海却开心不起来。 “严实”路过了门,正一步步走过来,要去门那里,必然会与“严实”相遇! 霍明海盯着严实,手伸进背包不停地摸着,等“严实”走近了,霍明海发出一声怒吼,抓出一块硬东西兜头砸了过去,“严实”晃了一下,不知是躲开了还是被砸中了,他也顾不上看,撒腿狂奔,故意绕了个弯避开“严实”,没想到半路还是被他一把抓上,霍明海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股脑儿把背包里的徐福记都丢了出去,凤梨酥天女散花地砸了“严实”一身,那“严实”怒操一声,甩手一个巴掌扇了过来,霍明海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领子被人拽着,还没回过神,脸上又响起啪啪几声,霍明海感觉唇齿带腥,被打的位置迅速地疼了起来。 “醒了没有?啊?”眼前的“严实”,却发出郑川川的声音。 霍明海迷糊了好一阵,随着视线聚焦,终于看清郑川川的脸。 见到同伴,霍明海差点哭了出来,扑上去抱着郑川川嗷嗷直叫,郑川川一把凤梨酥糊在他脑门上,破口大骂:“你小子,到处乱跑个屁啊!” “能不跑吗!差点……咦……?” 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只有几个手电筒躺在地上亮着光。 “严实呢?” “他在那里。”郑川川用电筒照过去,严实在几米开外,面朝着墙发愣,连电筒掉了都不知道。 郑川川移动电筒,照出两个男人,楚干将和楚莫邪双双跪在地上,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而他们面前却空无一人。 “他们好像看到了幻象。”郑川川说着,赏了霍明海一个爆栗,“包括你!你最严重知不知道?!他们安安静静,就你大喊大叫地乱跑!还乱丢东西!” “幻象?” 霍明海捂着脑袋站起来,郑川川又照去另一个方向,杜佳骏弯弓搭箭,指向空气,说的却是一种奇怪的语言。 “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听起来像是北方的方言。”郑川川朝霍明海打了个手势,两人朝最近的严实小跑过去,严实面容严肃,对着墙叽里咕噜地说着话,额上青筋凸显,看起来像是在跟谁吵架,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拳打在墙上,手都出血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郑川川观察了一会,突然发力,一脚横扫将严实踢翻在地,严实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郑川川摁在地上,左右开弓地连扇几大巴掌。 “靠,手好痛!”郑川川捂着手。 ——妈的,那你就停下来啊! 严实摔地的时候清醒了,白白吃了几巴掌,正憋着满肚子气,忍不住用故乡的话破口大骂,郑川川一听,好嘛,叽噜咕噜的说鸟语,还没醒啊? “你来打。”郑川川手疼,罢工。 霍明海伸过手。 “继续呀!大力点!不要停!”严实瞪他的眼珠子都快要喷出两把刀来。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摸上严实的脸:“组长你的脸变帅了呢。” 郑川川:“不客气。” 严实:“……” 这时候,楚干将和楚莫邪正跪在他们的父母面前。 春秋时,造剑的名匠干将与妻子莫邪正在为两把新铸的宝剑争吵,夫妻俩用自己的名字给剑取了名,要献给王,丈夫说献出一把,给儿子留一把,妻子不肯,说双剑出世,若不双双献出,王必定大怒。 楚氏夫妇意见不合,吵了半天没有结果,干将莫邪兄弟正极力劝说,虽然明知结局,但他们俩打心底还是妄想着改变父母的命运,当时,在楚氏夫妇身边的,只是两把不会说话的宝剑而已。 妻子生气了,甩手离去,只剩丈夫摸着宝剑长吁短叹。 “你们都是我的心血,我又怎舍得送给王呢?” 干将和莫邪泣不成声。 “跟我走吧。”造剑的男人站了起来,朝他们招手,“过来。” 啪! 楚莫邪忽然头一歪,楚干将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自己脸上啪一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疼一下还不够,连续几巴掌下来,楚干将终于睁开了眼。 “唔……”楚干将捂着脸,“干嘛?” “摸你。”严实脸红红地看着他。 楚干将别过头:“我心里有人了。” 严实:“……操!” 郑川川扭头喊:“莫邪也醒了!” 楚莫邪捂着脸,茫然地朝四周看去。 严实已经把灯开了,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我们都中招了,看到幻象,你们两个差点撞到墙上。”严实解释。 “你自己还不是一拳头砸在墙上?”郑川川说。 严实看着手,手上涂了药,血已经止住了。 几个男人都醒了,还剩下一个。 杜佳骏正拿着弓,语速极快地说着话,大蜘蛛趴在一边,不知见到了什么,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在地上,竟然积出了一汪小水潭! 这儿的磁场怪异,不知不觉制造出记忆中的幻象,连大蜘蛛也被影响了! “为什么你没事呢?”严实瞄向郑川川。 郑川川脸青青地捂着肚子,经过一系列体力劳动后,他的肚子又疼了起来。 “他都快生了,疼都来不及,还能中招?”楚干将话音刚落,一支箭擦着他的脖子破空飞过。 杜佳骏继续对着空气说话,忽然眉头一拧,从箭筒抽出两支箭扣在弦上,拉了个满弧,众人心里大叫不好,连忙就地一滚,双箭离弦,再次打在墙上。 严实几个翻滚去到杜佳骏脚边,抬脚一扫,杜佳骏重重砸在大蜘蛛身上,霍明海亲自出手,扑上去狠狠捏了他一把。 “哎呀!” “醒了?” “疼。” 霍明海摸摸他:“嗯,醒了就好。” 杜佳骏伸出胳膊给他看:“肿了!” 霍明海看向郑川川。 郑川川哼哼两声:“没出血,不必上药。” “明海,你说怎么办?” “你想我怎么办?” “你要负责。” “怎么负责?” “亲亲。” 大蜘蛛忍无可忍,抖着身子把杜佳骏震下地,弹弹腿把他踢远了。 严实趴在墙上摸着,大蜘蛛爬过去,眼睛亮亮地围观。 “醒了?”严实摸摸它的大脑壳,“以后缺水了,你就给哭几下哈。” 大蜘蛛一爪子戳在严实的屁股上,严实捂着屁股倒地不起,郑川川赶紧过去检查,大蜘蛛的手法极好,扎出打针的效果,却没有见血。 “还好不是杜佳骏的箭,要不然……”霍明海脸都皱了,见大蜘蛛盯着墙,于是也好奇地看过去。 箭是普通的箭,当然无法穿透墙面。 奇怪的是,箭打过的地方,渐渐扩散出漆黑的颜色,像是在纸上滴了几滴墨汁。 郑川川摸上黑色的部分,触感平滑,不像是液体。 “组长,你怎么看?”楚莫邪问。 严实示意他们退开,自己一拐一拐地摸上墙,摁亮了一排按钮,墙面裂开一个小口子,啪一声,自动打开,露出了墙内的线路。 当严实说这艘船是生物的时候,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特别是身为医生的郑川川,他几乎能想象得出墙底下的血液循环系统。 但是,当墙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就连严实也瞪大了眼,身子僵硬地连退好几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墙体里面,居然是这个样子! 一束困在一起的血管,随着脉动,里面鲜红的液体正一股一股地输送,霍明海不知道船舰的血管是否能称之为血管,但他能看出,输送液体的管子产生了异变,散发出的莹莹绿光,竟然与神树一模一样! “糟了!同化了!”严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神树在漫长的生长过程中,竟然与船舰同化了! 墙面就是神树的皮肤,所以被涂了泥土的箭射到,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整个船舱,已经成为了神树的一部分! 严实飞快地合上墙壁,跑到操作台前,随着他的操作,空中投影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网格,一行行眼花缭乱的字符速度极快地闪过,严实看都不看,一个劲地点着按键,霍明海有种错觉,若是严实面前的是一台钢琴,他都把贝多芬给弹出来了。 “我明白了!”郑川川一拍脑袋,朝霍明海道,“你还记不记得看见你母亲?那是神树给你弄的幻觉!估计它见你没被吸引,于是换了个法子,目的就是让你去碰墙!” “碰墙又怎样?我们摸了墙,也不是没事吗?”楚干将说。 “不……”杜佳骏看向郑川川,“船舰与神树同化,但船舱与神树构造不同,它没法代替神树吃东西,不过……”杜佳骏顿了顿,神情变得十分怪异,显然他对自己的推测,也感到难以置信。 “神树可以随意操纵船舱里的一切?”严实操纵着按键,头也没抬。 “例如?”郑川川半信半疑。 “例如……”杜佳骏指着郑川川身后。 墙面打开了道口子,一根枝丫伸了进来。 严实按下一个按键,那面墙忽然闭合,硬生生地把枝丫给斩成了两半! “还好这边是独立的系统。”严实擦了把汗,但就在他擦汗的当口,墙面又打开几个口子,伸进来的树枝虎视眈眈地朝着他们, “不能切断能源吗?”楚莫邪甩出鞭剑,把细细的枝丫削成一截截。 严实示意他们看旁边,那面墙渐渐变得透明,枝丫盘扎的房间中央,枝丫缠成了鸟笼状,笼罩着一颗红色的小石头! “隔壁就是动力炉。”严实叹了声,“神树占据了那个地方,要切断,难度还真有点大。” 近距离观察下,霍明海看见那颗闪烁着红色光的小石头,竟然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浮在半空中! “切断了能源,神树会怎样?”杜佳骏忽然问。 “会停止动作。”严实说,“就像人类,没了氧气会陷入昏迷,时间久了,会挂。” “这儿有门过去吗?” “没有,这房间和那边是完全隔开……”严实感觉到什么,看向他,“你想怎样?” “我可以把它射下来。” “动力核非常硬,你射不穿它。” “射不穿,但可以把它推离那个位置吧?”杜佳骏说完,房间里安静下来,一根树枝偷偷蜿蜒过来,被楚干将一剑劈碎了。 “把动力核弄走,引擎也能停掉,一举两得不是吗?” 第三十五章 终结者(下) 第三十五章终结者(下) 墙面缓缓抬升,露出一条岔路。 “往哪边走?!”杜佳骏大声问。 一阵滋滋的杂音过后,严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右边……前面会有条三岔口,也是走右边。” 控制室里,严实正盯着空中的平面图,三个蓝点在走廊中一闪一闪,按着他的指示,霍明海他们走进了一段笔直的走廊中。 走廊里没有光,黑乎乎一片,开路先锋楚干将打着电筒四处照,忽然,耳边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怎么了?!” “没事,你们继续。”噼噼啪啪声中,楚莫邪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 控制室里,几根细细的枝丫形成了包围网,鞭剑席卷而出,把枝丫绞成了渣渣。 楚干将保护杜佳骏和霍明海,而楚莫邪则留在控制室守着严实。 楚莫邪手一抖,鞭剑回缩成长剑,脚下全是乱七八糟的水晶残骸。 “还好神树够迟钝,打一打,还能中场休息。” “哥,小心别碰上啊。” “知道啦。” “哥。” “嗯?” “唱首歌?”楚干将挥剑横扫,偷袭的水晶变成灰白的颜色掉落在地。 “为啥?” “你的声音好听。”严实忙里偷闲地调侃。 楚莫邪哼哼两声,不可置否。 “我想听。”楚干将看着眼前的墙面抬升,朝霍明海和杜佳骏招招手,自己率先冲了进去。 一声温柔的音节响起,如同山间滴落的清泉,透过最顶级的传音系统扩散到众人耳边。 楚莫邪唱的是一首古代的曲子,造剑师打造他们的时候,哼的就是这样一首歌。 霍明海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哼唱居然能如此勾魂夺魄,他听不懂唱的是什么词,只觉得非常舒服,仿佛回到了千百年前,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川川,准备好了吗?”歌声中,严实的声音响起。 郑川川苦笑道:“你再不快点,我就要挂了。” 身后,绿枝丫停在半空,距离他仅仅两米多远。 当神树的下一次指令到来,绿枝丫便会发动突袭。 郑川川作为诱饵,他的任务很简单,放血,逃。 把动力炉的枝丫全吸到这个方向,好让杜佳骏射下动力核。 “很好,等我指示……”严实盯着地图,杜佳骏他们已经到了走廊尽头,距离动力炉只隔着一面墙! 杜佳骏弯弓搭箭,只等着严实把墙打开,严实不知弄了什么,所有墙壁开口突然闭合,把伸出来的枝丫斩成一截截,漆黑的空间中忽然出现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起先他们并没在意,以为是严实弄出来的,但很快,他们发现不对劲,星星点点越来越多,甚至飘到了他们身边,霍明海伸出手去接,那光点穿透了他的手掌继续飘远。 “好像是……3d电影?”楚干将也伸手去摸那些光,楚莫邪跟他逛街的时候常常带他去看3d电影,一来二去,楚干将也都见怪不怪了。 楚莫邪也被眼前的东西震撼住了,愣愣地伸出手去碰那些星光,一转头,看见旁边的霍明海三人组。 “咦?哥你不是在控制室吗?”楚干将走前几步,砰,撞到无形的墙。 “是立体投影。”杜佳骏把楚干将拽了回来,环顾四周。 “好像是宇宙啊?”郑川川伸手捞星星。 星星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盘旋成一个个奇怪的漩涡,一个蓝色的光点出现在眼前,越来越大,几乎是迎面扑来。 这是……地球? 霍明海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蓝色球体很像地球,但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环系统,十几颗大小不一的卫星分布在星环四周,画面继续拉近,掠过了星环,飞过几颗卫星后,进入了球体的大气层。 画面非常漂亮,海水清澈干净,能见到底下的七彩石头,还有一群群小鱼围着珊瑚游动,陆地上覆盖着奇形怪状的巨大植物,有风吹过,巨大的叶子随风摇晃…… “够了!!!” 随着一声爆喝,立体影像迅速缩小,蓝色的星球最终变成了一个蓝色的光斑,几秒后,星光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严实的手按在控制台上,痛苦地闭上眼,任由泪水一滴滴淌落。 霍明海忽然明白,这颗美丽的星球是什么地方了。 影像消失,恢复走廊的环境。 就算用立体影像,也无法动摇严实的决心。 严实吸鼻子的声音响起:“川川……你准备好……我……” “严实。”突然响起一把陌生的嗓音。 通过语言系统的处理,翻译成霍明海听得懂的话。 “我们一起合作吧。”那声音说。 “臾羲,你怎么会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响起。 “哥……”臾羲的声音带着点恼怒。 “舰长。”严实的声音,“资料已经返回,地表结构相似度达百分之七十。” “文明程度呢?” “还没发展。” “好,你带第五部队先进行着陆。” “哥,我真搞不懂,不如直接登陆,杀掉那些……” “臾羲!” “切!” 臾羲似乎离开了。 “女娲,你做姐姐的,要好好看着他!” “唉……”一声叹息幽幽响起,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他们的说话速度极快,十几秒的对话里,信息量特别大,比广播剧还精彩,霍明海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严实把音响关了。 他在控制台下摸索着,点亮几个按键后,一个一米见宽的黑色正方体弹了出来。 “哼,这下看你怎么折腾!”他哐当一声,把盒子垫在屁股下,当成板凳来坐。 失去了记录盒子,神树再也无法提取当中的信息。 郑川川早已准备好,当看见隔离墙打开时,他手里用力,手术刀深深切进动脉,血液溅了一墙,对于神树来说,鬼的血也是可以吃的东西,不管是灵体还是实体,它全都喜欢,血液刚溅出,便有树枝伸进了走廊,渐渐的,动力炉的树枝全都动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走廊挤,同一时间,杜佳骏眼前的墙也打开了。 但是…… “动力核呢?” 与杜佳骏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霍明海的惊呼。 女尸站在门口,正直直地看着他。 “幻觉!靠!又是幻觉!”楚干将晃晃脑袋,在他眼前的,是并肩站着的楚氏夫妇。 杜佳骏把手腕伸到霍明海唇边:“咬!” 霍明海:“嗷呜!” 楚干将:“咬!” 霍明海:“嗷呜!” 动力炉里,树枝全往一个方向倒,就连缠成鸟笼的细细枝丫也倾斜着变形。 杜佳骏弯弓搭箭:“干将,你注意周围。” “知道了。” 女尸慢慢朝霍明海爬来。 霍明海明知是幻觉,还是忍不住颤抖,狠狠往大腿上捏了一把。 女尸并没有消失。 他捏自己的动作,也是幻觉中的,实际上并没有执行。 有树枝反应过来,调转方向指着他们。 杜佳骏晃晃脑袋,他的眼前,动力核又渐渐消失了。 一只手覆盖上他拿弓的手,霍明海引导着,把杜佳骏的箭准确无误地指向动力核。 “这个方向。”霍明海努力盯着前方,女尸已经摸到他脚上,抓着他的腿往上爬,而眼前,动力核也正逐渐消失。 神树正在极力阻止他们。 但霍明海记得动力核的位置。 杜佳骏手里聚力,弓弦拉出满弧,手一松,那支箭破空而出,却擦着动力核飞过。 杜佳骏再次搭箭,待霍明海修正了方向后,一箭再出,这回,沾了泥土的箭头不偏不倚地击在动力核上,把它打得飞了出去,那根箭去势不减,直直钉在一根枝丫上,那根枝丫迅速变黑碎裂,杜佳骏乘胜追击,五箭齐发,把盘扎的枝丫打得漆黑一片。 迟钝的神树这才反应过来,伸出几根枝丫时,杜佳骏已经牵着霍明海撤退,没料到半路遇上严实他们。 “你们先走!”严实朝前方一指。 “组长,你去哪?” “拿点东西!”严实冲进动力炉,不一会,带着红色的小石头狂奔出来,见众人愣愣地等着他,严实气急败坏地大叫,“跑啊!愣着干啥!快跑啊!” 身后一连串的枝丫追赶过来。 “组长,它跑不过我们。”霍明海回头看。 “神树迟钝了很多,是强弩之末了。”楚干将也回头看。 “别管神树了!跑快点!船要自爆了!” “自爆?!”霍明海声音都变了。 “还剩多少时间?”杜佳骏比较冷静。 “唔,我出控制室的时候,还剩十五分钟。” 众:“卧槽——?!” “靠啊!自爆时间这么短,你怎么调的?!”郑川川抱着黑盒子坐在大蜘蛛上,大蜘蛛跑多快啊,八只脚刷刷的,很快超越了众人。 “没办法!已经是最长时限了!” “跑岔了大家就一起嗝屁了!” “没事!走廊设置好了!顺着一直走就能出去……呜哇!”严实被丝线缠上,狼狈地摔在地上,大蜘蛛把他们缠成了棒槌拖在身后,身边的墙壁飞速闪过,当棒槌们都快要晕菜的时候,大蜘蛛已经冲出了船舱,爬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它脚步不停,飞快地往崖壁跑,这可苦了棒槌们,人家船舱的地板多滑多平整,出来后那叫一个痛苦,颠簸来颠簸去,严实疼得眼冒金星,拼老命地挤出一句话。 “出船舱就可以啦!不用跑了!” 众:“要爆炸了!还不跑?!” 严实:“已经爆了!” ……啥? 大蜘蛛停了下来,众人转头看去。 船舱正在拉伸变形,仿佛拔了水塞的池子,扭曲着往地面上的一个小黑点流去。 神树被船舱带动,也开始拉伸变形。 “那是黑洞的重力场,会把整个船舱吞进去。”严实往背上摸了一把,好家伙,衣服都变成一条条了! “真是……太环保了……”霍明海目瞪口呆,整个爆炸过程连声音都没有,船舱一点一点地吸进黑洞里,神树发出嚓嚓的声音,从根部开始发白,灰白的颜色一路蔓延上去,很快绿色的漏斗完全褪了颜色,倾斜着断裂开,水晶在重力场下四分五裂,枝丫扯得顶上的碎石簌簌跌落,重力变化引起的气流形成风暴,吹得碎片飞溅,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好不容易停歇后,严实才从山洞里冒出脑袋。 大地和山壁上全是灰扑扑的水晶残渣,船舰已经消失了,巨大的神树也消失了,只剩下断裂的枝丫还卡在岩壁里。 “呼,结束了。”严实把破烂的衣服脱下后,只剩下一条史卢比的内裤,他拿着动力核不知该往哪里放。 “组长,船都没了,这玩意还留着干啥?”楚干将不解。 “一个动力核对应一个船舰,船舰没了,但它还有能量,不要浪费了。” “咋个用法?” “可以当插座,相当于一个发电站呢。”严实自豪道。 众:“……”真是太高科技了! 杜佳骏:“要寄快递么?” 严实:“哼!” 杜佳骏:“组长,灵异节目不好做啊,想要更好的灵异素材么?” 严实:“……” 杜佳骏:“你知道我们的老板是谁吗?” 霍明海举手:“谁?” 杜佳骏和郑川川笑而不语。 严实思虑再三,要寄,还不是可以是寄给自己的嘛!让他们做做业绩,还能捞到灵异爆料,何乐而不为呢?爽快点头:“寄!” 快递单递过来时,严实傻眼了。 收件人已经填好了,简简单单,只有一个阎王印。 “在寄件人那儿填一下。”杜佳骏说。 “你……你你……” “组长,灵异节目不好做啊。” “……”严实愤愤夺过笔,在寄件人那填下自己的名字。 “快递费十块钱,到付还是……” “到付!” 杜佳骏把动力核装进快递袋子里,贴上单子,收进背包后,眼钩钩地盯着黑色盒子。 “不行——!!!”严实扑上去把盒子护在怀里。 “看看不行吗?” “不行——!!!” “组长,这盒子是啥?”霍明海好奇。 “板凳!” 众:“……” “好吧!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个跟飞机的黑匣子差不多,做记录用的,里面有……里面有……”严实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黑盒子里,记录着遥远星际的一个美丽星球。 “那个蓝色的球……还在吗?” “已经没了。”严实吸吸鼻子,大手一挥,“不说这个了,咱们休息一会,就该回去了。” 话音才落,大地震动了一下。 “不会吧?!”众人吓了一跳,探出脑袋张望。 还好,神树残留的部分灰白灰白,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在船舰消失的黑洞附近,出现了一道裂缝,小小的水柱从缝里冒出,随着裂缝扩大,地面发出轰的一声,喷射出几股巨大的水柱,严实一看不好,敢情炸船舰的时候把地下水脉给炸出来了!这水势汹涌,很快填满了岩洞,严实带着他们往洞里钻,洞口呈现一种倾斜的坡度,霍明海往上爬的时候听见隆隆的水声,回头一看,身后的水位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上升,很快逼上了他,推着他往上升,到后来严实索性也不爬了,抱着盒子浮在水上,杜佳骏搂着霍明海趴在大蜘蛛身上,大蜘蛛浮得稳稳,比游泳圈还好用。 “这下好了,以后谁也进不来了。”郑川川叹了声。 “这种水晶,还是永远埋在地底好。”杜佳骏说。 “它真的能转移生命?”严实疑惑着。 “能。”杜佳骏把霍明海圈紧了些,“卜乾坤曾经想续命,但不敢亲自去试,直到……明海的母亲找上他。” 卜乾坤得知她要给儿子续命后,怀着尝试的心情,把枝丫借给了她,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这个女人还通过某种未知的方法,把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出村。 卜乾坤千方百计地寻找霍明海,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直至许多年后,打听到一个住处,便迫不及待地派儿女过去寻人。 那时候卜乾坤快不行了,他必须找到霍明海,得到续命的方法。 可惜的是,就算他找到霍明海也没用,霍明海根本一无所知。 其实方法很简单,但要成功,很难。 以命换命,要有足够强的执念才能启动水晶。 强大的执念一直支撑着她,如今,她该放手了。 “明海,接下来的日子,我陪你过。”杜佳骏埋下头,吻上霍明海眼角的泪。 山里的孔洞非常多,待他们被冲出孔洞时,那孔洞瞬间被被大水覆盖,深渊里已经成了一片汪洋,水下碎石乱舞,沉沉浮浮地形成了激流,大蜘蛛在水面上稳稳地转啊转,严实被一根蜘蛛丝绑着,也跟着它转啊转。 “我好像……唔……有点晕船。”霍明海捂着嘴。 杜佳骏摸摸他:“忍忍。” 楚干将:“咕……” 楚莫邪摸摸弟弟:“忍忍。” “瞧你们这熊样!”郑川川围观得欢乐,鼻子里忽然钻进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船舰消失后,磁场也恢复了正常,天花板上的女尸黏糊糊地掉了下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她的一只手竟然挂在了郑川川的肩上! 郑川川被臭味一冲,实在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我靠!”严实本来也晕船,有人一吐,他感觉自己也要吐了,连忙用手掐着脖子才忍住,抬头一看,水位的上涨速度慢了下来,距离线路板的位置触手可及,入口还在,赶紧招呼大家上去,等爬上石室后,霍明海和楚干将趴在缺口那嗷嗷直吐。 郑川川肚子都空了,蔫吧在一边,指指后背:“你们……谁把她给扒下来?” 杜佳骏抚着霍明海的背,说:“也许她想我们把她带出去?” 郑川川:“……” 杜佳骏:“那你就把她带出去,找个地方埋一下吧。” 郑川川:“……” 杜佳骏:“川川?” 严实:“他已经晕了。” 终章 归宿 终章归宿 阳光灿烂,一群人蹲在山洞口长吁短叹。 小苗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声,她一哭,lucy也跟着哭。 严实本说着去祭祀坑看看,结果一去连个影子都没留下,山洞不大,节目组找了半天,又等了半天,还守了一夜,都快要急疯了。 “组长到底哪去了呢?” “组长他们肯定是进去了!你看这烟头!” “那你说,好好的,人怎么没了?” “说不定洞里有密道,组长被人绑走了!” “难道……先x后x?” “小强你片子看太多啦!” 正说着,一个人全身光得只剩一条内裤的男人走出山洞,站在阳光下长长呼了一口气。 节目组目瞪口呆,小苗和lucy最先回过神,哇哇大哭地朝组长奔去,严实没想到他们这么担心自己,顿时觉得挺感动,张开双臂迎接美女,结果大毛二毛追上,一头扎进严实的怀抱。 “组长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们啦!”大毛哭。 “组长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二毛哭。 “笨蛋!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呢?”严实摸摸他们。 小苗和lucy挤不过去,转扑在大蜘蛛身上,呜呜的声音很快盖过了大毛二毛,大蜘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歪头一看,组长左拥右抱,正一脸羡慕妒忌恨地看着它,大蜘蛛也抬起爪子,学着他左拥右抱。 “靠……人生赢家……”被女尸抱着的郑川川眼都红了。 小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严实,观察了好一会,才问:“组长,你还好吧?” 严实的眼睛红了一圈,吸吸鼻子道:“好得很,还能有啥事?” “要上点药么?” “还没疼到那种程度。” “据说第一次很疼,组长,不要不好意思。”二毛也劝。 严实语气轻松:“这事我又不是第一次。” “……”小苗和lucy偷偷围观史卢比。 严实脸红红地夹紧了腿。 大毛掏出一支消炎药。 二毛掏出一支润滑剂。 严实:“……” 一群人抱着哭了半天才想起正事,连忙问他们去了哪儿,严实说发现个隐秘的岩洞,里面四通八达,还遇上了个女尸,于是把她带了出来。 严实说得活灵活现,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 虽然那女尸怎么看都像是霸王硬上弓,粘在郑川川背上不肯下来,郑川川被那股味儿熏得没了脾气,他们在林子里选了个空地给她筑坟,说来也奇怪,坑挖好时,那女尸竟然自动从郑川川的背上脱落,掉进了坑里。 埋好最后一把土,众人摘了些野花放在坟包上。 小强还点燃几根香插在坟前,清风拂过,烟雾缭绕,被当做祭品的可怜女孩儿,终于有了最后的归宿…… 夜里,霍明海闭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小男孩正左摸摸右摸摸,对卜乾坤家里的东西很是好奇,玩厌了,蹲到霍明海旁边盯着他看。 霍明海等了好一会,见没动静,偷偷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小男孩觉得有趣,摸了摸霍明海的眼皮。 靠,这熊孩子! 霍明海翻过身,努力睡觉。 角落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严实偷偷开门走了出去,小男孩正闲着无聊,见有人动了,也跟着他跑出房间。 严实在院子外面蹲下来,摸摸土层,大毛二毛按着严实的指示,把土潵在了房子四周。 最后的一袋子泥土已经彻底与大地融合在一起。 “还好神树没有越过村界。”楚莫邪的声音响起。 “是啊。”严实应。 “可惜吗?” “不。”严实点上烟,抬头看着星空,“有句话叫什么……入乡随俗嘛,能融入这个世界,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楚莫邪也坐下,抬头看星星。 “那边的三个,不要躲了,出来吧。”楚干将坐到哥哥身边,朝角落勾勾手。 郑川川走出阴影,双手抱胸地倚在树干上:“女娲是那个女娲?” “嗯。”严实承认,“她哥哥就是太昊。” “太昊是谁?”霍明海举手。 “就是伏羲啦!”杜佳骏与他并肩坐一起。 “那……太昊的弟弟臾羲呢?其他人呢?”郑川川问。 严实歪过头:“你们有见过几米高的蛇身人到处逛街么?” 众人摇头。 严实哼哼两声,不再说话了。 化身成人后,样貌和体积发生了巨大变化,严实认不出其他人,其他人也认不出他。 像是滴入大海的一滴水,成为了芸芸众生的一员。 “其实这种生活也不错嘛。”严实喃喃的,忽然弹了弹胳膊,“奇怪,好冷?” 众人望天。 小男孩本来蹲在严实身边等着听故事,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脑袋正枕在严实的胳膊上呢! 第二天,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杜佳骏蹲在小男孩身边,问他住在哪。 “啥?我住哪?”严实回头问。 “不是跟你说。” “哦……”严实继续忙碌。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杜佳骏问。 “你确定不是跟我说?”严实又回头。 “不是。” “……那你在跟谁说?” “他。”杜佳骏指指空气。 小男孩跟小伙们玩得好好的,玩着玩着他们就不见了,小男孩到处找他们,徘徊的时候,被一股香火的味道吸引,见着了严实一行人。 小男孩也想回家啊,但他不识路,这儿都是大哥哥大姐姐,连个小伙伴都没有,唯独严实三十好几,又成熟又有爹地的范儿,小男孩喜欢粘他,抬手摸上严实的胳膊,严实冷得打了个寒颤。 大毛二毛折腾装备的时候,发现dv能用,马上打开对着周围拍,这一趟虽然没见着鬼,但好在环境够阴森,后期添加点音效,恐怖的范儿扛扛的,镜头转向严实,有团朦朦胧胧的白雾缩在严实身边,他们以为是镜头花了,擦擦,再转过去,那团雾气竟然还在。 黑盒子塞来塞去进不去行李袋,严实只好把它搬去一边用绳子捆了起来,一转头,看到大毛二毛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 严实笑骂:“干嘛拍我?” “组长你有没看见什么?”二毛举着dv凑上前,雾气绕到严实背后,冷得严实打出个喷嚏。 二毛往雾气上捞了一把,雾气避开他的手,还是粘着严实不放。 “干嘛呢?”严实有意见了,“要摸去摸你哥!” 大毛主动揽上弟弟的腰,挨过去看着屏幕道:“组长,他好像很喜欢你啊。” 严实:“……谁?” “他……”大毛二毛指指空气。 出山的路上,严实走在前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大毛二毛举着dv,那眸子亮得像黄鼠狼见到肥鸡似的。 节目组的组长亲自撞鬼,这等素材,播出去还愁没有收视率? “组长,感觉如何?” “唔,有点凉……像是站在空调下……” “组长,摆个poss啊!” “组长,那娃儿挺喜欢你,你就牵牵人家呗。” 严实往空气里捞了一把,没碰上任何东西。 小男孩在山里困了许久,灵魂涣散,他跟着严实走走停停,霍明海真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出山,再说,就算是出了山,又上哪儿去找他的家呢? 小男孩似乎累了,脚步不稳,险些摔倒,正在看dv的众人惊呼出声,严实感觉身边吹了一阵风,狠狠打出个喷嚏,揉揉鼻子说:“休息几分钟。” 严实坐到一块石头上,小男孩蹲在他身边,眼前忽然递来一颗大白兔奶糖。 “呃……这个,喜欢吗?”严实看不见他,只能估摸着冷气的位置,接着,他看见奶糖自动解开了包装,里面的糖块不翼而飞…… 磁场恢复正常后,悬崖的位置杂草丛生,大毛二毛在地上找着了绳子和小强刻的数字,他们在附近拍了好久,直到严实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真像是做了一场梦。”霍明海感叹。 “是一场好梦,虽然辛苦了点。”杜佳骏轻轻牵上霍明海的手,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什么味?”郑川川冷冷道。 “苹果味。” 楚干将:“什么时候榨汁?” 楚莫邪:“分我一杯。” 郑川川:“+1” 等候榨汁的小苹果没好气道:“没汁了,快蔫了。” 他们进山的时候精神奕奕,出山的时候几乎都累趴了,小苗和lucy有在大蜘蛛背上睡觉的特权,其他男人只能咬牙硬撑,傍晚,终于见到无比怀念的罗家村。 金福来旅店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男人,他是旅店的老板,霍明海在进山的时候还见到他开车回来,老板娘不在,可能休息了吧? 老板给他们登记房间,还炒了些小菜,配上点小酒,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个饭,老板坐到严实旁边递给他一支烟,好奇地问他们在鬼山的经历,于是严实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一听到在鬼山里迷路,在荒村过夜,老板就唏嘘不已。 “还好没发生什么事啊。”老板说, “鬼山和荒村都没啥特别的,说到最危险的事啊,也不过是山雨路滑,险些摔倒呢。”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这餐饭吃得特别香,酒足饭饱,二毛醉得一塌糊涂,被大毛扶上了房间,其他人吃完也都回房间睡了,严实还没吃够,一口酒一粒花生米地享受着。 霍明海喝多了,刚吐完,被杜佳骏搀着回到位置上,肚子空得难受,杜佳骏用开水泡了碗米饭喂他。 “吃点菜啊,吐的五颜六色才好看。”楚干将也醉得不轻,杯子重重一放,斜眼瞄着楚莫邪,“你怎么还没醉?” “哼,也不看看你哥经历过多少应酬,灌趴多少人!跟我拼酒你还嫩着!”楚莫邪把空瓶子一放,抱起晕乎乎的弟弟上楼。 老板给霍明海泡了壶浓茶醒酒,眼看菜不够了,老板进厨房煎了条鱼端出来,继续跟严实攀谈上,聊着聊着,老板比划了个高度,问道:“领队啊,不知你们在山里有没遇上个……这么大的孩子?” 小男孩趴在老板的大腿上撒娇,喊他爸爸,但老板看不见他,直直盯着严实,等着这个领队的答复。 严实当然摇头,他根本没见过什么小孩,虽然他隐约觉得,身边的那团寒气有点像孩子。 “唉……呵呵,也对,怎么可能会遇上呢。”老板给自己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口,喷出好大一团烟雾。 小男孩用手拨着烟玩,手指碰到的位置,烟圈扩散出一个窟窿,他合起手掌把烟归拢,在老板眼里,只是有风拂过而已。 霍明海看得清清楚楚,他张了张口,杜佳骏却握上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你小孩……嗯,在山里走丢了?”严实给老板倒了杯酒,老板拿着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时候眼圈红了。 “失踪了整整两年。”老板继续吸烟,“警察也来过,根本找不着人,其实我想啊,若是他被拐走了还好。” “被人拐了还好?” “至少还活着。”男人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幽幽叹道,“鬼山里据说闹鬼,会抓人,进去的都活不成。” 被困在山里的游魂爱抓活人,他们以为找到个替死鬼就能出山,结果还是被困在山里,直到磁场消失,他们才得以自由。 “就连我老婆也……唉……” “哐当”霍明海手一震,筷子掉到桌子上。 老板娘走下楼,小男孩见到她,高兴地喊了声妈咪,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母子俩抱在了一起。 “你夫人也进了山?”严实问。 “她身子弱,哪能进山。”老板揉揉眼,“孩子失踪,她受了打击,没几个月就病逝了。” “一个人看店真辛苦啊。”杜佳骏说。 “嗯,村子要搬,店也得搬,等搬去了新地方,再请人。”老板说着,指指严实笑道,“他们这一队过来,可把我忙坏了呢。” 严实一组人把旅店的粮食都吃光了,等他们离开后,老板关了店,开车到城里进货,而霍明海他们在这当口,来到了旅店,老板娘接待了他们。 杜佳骏一言不发地牵着霍明海往楼上走,严实也吃饱了,起身收拾碗筷,老板摆摆手叫客人去睡觉这儿由他收拾就好。 大厅里只剩下老板一个人,他又点了根烟,一边吸着,一边望着桌子发呆。 “老板。”走到楼梯口的霍明海忽然说,“你听过灵魂实验吗?” 老板一愣:“灵魂实验?做什么的?” “这个实验是为了验证人的躯体死亡后,灵魂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 “灵魂……继续存在?”老板哑然失笑,“这不是成了鬼嘛!” 老板娘抱着儿子坐在丈夫身边,小男孩正拨弄着烟圈玩。 “他们……他们也许回来了……” “明海……”杜佳骏偷偷扯扯他,把他拽上了楼。 老板弹弹烟灰,似乎在回味霍明海的话,烟很快烧到尽头,老板又点了一根,忽然心血来潮地把烟灰洒在桌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呵呵,灵魂啊……”老板用手指在烟灰上胡乱地划着,“老婆,儿子,你们在不在?回来了,就写几个字呗?” 真的有那么一阵微风拂起,像是有人抬起了手,薄薄的烟灰上,多了几个字。 烟少吸。 爸爸。 夜深了,霍明海睡不着。 大毛二毛声音太大,隔着一面墙,哭喊声和咚咚咚声直往耳朵里钻。 “好激烈。”杜佳骏望着天花板。 “为什么是咚咚咚声呢?”霍明海也望着天花板。 二毛跪趴在床上,声音都哭哑了,腰肢被扣住,身子随着大毛的力道一下一下往前冲,床板一下一下地摇晃,撞在墙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一直想问,这玩意哪来的?”大毛抽出一截,滴上润滑,一用力又连根捅了进去。 二毛欲哭无泪,发型师友情赠送,说是看他和大毛那么暧昧,早晚能用得上,没想到被他说中,润滑剂用在了自己身上…… 二毛经不起大毛的折腾,手一软,脸埋进了枕头里,枕头很快湿出一片水迹。 大毛见他那么辛苦,想着帮他一把,摸向二毛腿间,捕捉到一根又粗又硬的玩意,二毛虽然在哭,但身体很诚实地被操爽了! 大毛再也不客气,扣紧腰肢,加快速度,连根抽出后又整个捅了进去。 “啊呜……慢点……操!” “我这不就在操着吗?” “你他妈的不懂怜香惜玉吗?!” “你能算是玉吗?”大毛抓上二毛的那根玩意,大力撸了一把,二毛啊的一声,一股一股浓稠的精液喷射出来。 “停!停!”二毛哀嚎。 大毛停了下来,等二毛射干净后才继续用力,还抽空往床上摸了一把。 “啧啧,你把床单弄湿了。” “呜……臭毛,还没插够啊?!”二毛两腿发软,一股倦意蔓延到全身。 “我是臭毛,你是臭二毛。”大毛扳过二毛的脸亲了亲。 二毛用腿蹬他:“做哥哥的,不是应该让着弟弟嘛?!” “给你操?” “当然……啊呜……轻点……” “反正我不是你亲哥哥,哪里用得着让?”大毛紧紧抱着他。 从孤儿院出来后,大毛和二毛便一直生活在一起,大毛进了电视台工作,顺便把二毛叫来做助手,大毛二毛合作制成的短片还获过不少奖,两人堪称电台里的黄金搭档。 大毛二毛规规矩矩了二十多年,直到遇上干将莫邪这对基情哥俩好。 起初亲二毛的时候,大毛心里忐忑,不知对方的心意,二毛的性格跟大毛差不多,喜欢闹腾,玩得开,真真假假也不知是闹着玩还是真心的,直到二毛醉酒吐了一地,大毛给他洗身子时,二毛主动吻上大毛,腿间的器官硬硬地竖着,大毛这才明白,原来二毛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二毛的第一次给了大毛,大毛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来还有比打飞机要爽的事啊?二毛迷迷糊糊地想着,下半身苏苏麻麻,随着大毛摆动,一股奇怪的尿意直冲脑门…… “真持久。”杜佳骏望着天花板。 霍明海翻了个身,假装睡着了。 杜佳骏也翻过去,搂上他的时候,霍明海身子一僵。 “怎么那么紧张?”杜佳骏笑。 “哪有!”霍明海拽开环在腰上的手,杜佳骏虽然是鬼,但体温热热的,霍明海忍不住摸了摸,还掐了一把。 “你真的是那啥么?”霍明海对上杜佳骏的眸子。 “嗯。”杜佳骏亲了亲他,小心翼翼地问,“怕不怕?” 霍明海摇摇头,摸上杜佳骏的脖子。 明明有脉搏,有体温,跟他印象里的鬼不同啊? “在地府,只有少数的……鬼……才有实体化的特权。” “例如?” “阎王,判官,孟婆,黑白无常……” “都是高层人士啊?” “嗯。” “那川川?” “川川是医学研究员,也有特权。” “那你……?” “都不是。”杜佳骏苦涩地笑了笑。 隔壁突然响起两声惊呼,把霍明海和杜佳骏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贴在墙上听着。 大毛的声音传来:“那么激烈啊?” “操!我也不想啊!呜呜!”二毛哭哭啼啼地骂。 “你生气了?” “滚!” “好好,我错了,你打我呗。” 啪啪几声,大毛怪里怪气地哎哟哎哟直叫,叫着叫着声音听不见了,两人似乎吻在了一起。 “好像结束了。”霍明海浮想联翩。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车。”杜佳骏等霍明海躺下后,轻轻环上了他的腰,心中暗暗庆幸话题被打断。 他有实体化的特权,但身份既不是高层又不是研究员。 若是霍明海知道了,估计会害怕的吧? 新一辑灵异节目《送你回家》一经播出,在s市掀起悍然大波。 节目既没有嘉宾也没有主持人,全程外景拍摄,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旅店门口,老板孤零零地目送摄制组离开,而他身边,站着一大一小的两团薄雾。 悲凉的音乐声中,观众们眼泪鼻涕像是爆了阀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 霍明海也是其中之一。 “瞧瞧!出息!”杜佳骏抽过张纸巾递给霍明海。 “他们……会消失么?” “会,他们都成了游魂,时间久了,会慢慢消失。”杜佳骏剥好虾,醮了芥末放进霍明海碗里,见霍明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杜佳骏笑笑说,“放心吧,有人去接他们了。” “噢。”霍明海一口一口吃着满是芥末的虾,不知不觉泪水湿了一脸。 时间久了,会慢慢消失。 母亲,已经徘徊在消失的边缘了。 霍明海回来后给她找了处墓地,折腾了一天才处理完,霍明海和杜佳骏双双跪在崭新的墓碑前,母亲站在霍明海身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墓。 “妈,这些年辛苦你了……” 母亲静静听着。 “妈,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我长大了,工资还不错,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所以……所以……”霍明海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今年是最后的期限。”杜佳骏轻轻牵上霍明海的手,“若是再不走,以后没机会了。” 清风拂过,吹落的花瓣随风飘向空中,霍明海低着头,鼻子酸楚。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霍明海感觉母亲摸上自己的头,抬头时,她已经不见了,直到晚上,霍明海也没能找着母亲的踪影。 “她是不是走了?” “可能走了吧……”杜佳骏也不确定,拿着纸巾给他擦泪水,擦着擦着,忍不住吻上他满是水汽的眼。 “明海……你还有我……” 杜佳骏把霍明海搂进怀里,暗暗发誓要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一场永久的离别。 杜佳骏出差完成了任务,带回堪比发电机的动力核,有了动力核,地府终于用上电了,阎王爷高兴,大手一挥,亲笔批示了一份文件。 特批给杜佳骏的,刑满释放通知书。 番外1《包裹的收取方法》 番外1《包裹的收取方法》 “好可爱的背包,哪买的?”女孩签收完,摸了摸霍明海的背包。 背包胀鼓鼓,八颗珠子亮晶晶。 “呵呵,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大背包一动不动地趴在霍明海背上,摸过的眼珠子难受地冒着泪花,霍明海出小区后找了家快餐店,把大背包放在一边,摸摸它:“辛苦了。” 楚干将被哥哥抓回去过了一夜,彻底瘫了,没法下床,大蜘蛛自告奋勇地充当保镖,霍明海夹了一块豆腐喂它,大蜘蛛连看都不看一眼。 “丝瓜要吗?” 大蜘蛛还是不理他。 “就喜欢菠萝包?” 大蜘蛛搓搓爪子。 “下班就去买。”霍明海笑了,一个爱吃菠萝包的大蜘蛛是多稀奇啊,这只守护灵不仅能打能抗还又会织毯子还能当床,并且还具备其他神奇功能,霍明海招手结账,朝大蜘蛛道,“钱包。” 大蜘蛛吐出一串钥匙。 “不是啦,这么大的。” 大蜘蛛酝酿了一下,吐出个钱包。 手机忽然亮起,杜佳骏来消息:晚上一起吃饭。 霍明海:嗯。 杜佳骏:没出什么事吧? 霍明海:有朱朗在,能出事才怪。 杜佳骏:(╯3╰) 霍明海:( ̄e(# ̄)☆╰╮( ̄▽ ̄///) 杜佳骏的手机壁纸是微博存来的一张照片,霍明海捧着包裹站在阳光下,身上镀了一层辉光,这张照片在微博上转发了上千次,是霍明海的照片中最漂亮的一张,而那微博的博主为了多见快递小哥一面,成了各大网购店的白金级客户,她今天又遇上了霍明海,不仅缠着他合影,还拍了几张可爱的大背包,放进微博后,引发了一股讨论热潮,网友们纷纷打听背包是哪儿买的。 杜佳骏翻着那些评论,不禁笑出声。 小花小姐喊了几声,杜佳骏才回过神。 “钟馗经理找你。”小花小姐说。 “噢。”杜佳骏返身往办公室走。 “杜佳骏,恭喜你了。”小花小姐说。 “啊?” 小花小姐拍拍他:“很多人都羡慕你呢,今天早点下班,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凌晨李程和白月会带你回去。” 李程是黑无常。 白月是白无常。 阎王有令,黑白无常亲自护送杜佳骏上路。 傍晚下班,霍明海与杜佳骏一起去吃饭,跟平常一样,两人有说有笑,吃完饭后逛超市,买了些零食和菠萝包。 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杜佳骏提议去散步。 霍明海无所谓,但大蜘蛛不乐意了,它用爪子戳戳菠萝包,要吃饭。 两人只好往回走,电梯里,霍明海偷偷打量他,杜佳骏侧脸轮廓分明,汗湿的发丝贴在耳边,鼻尖上还冒着小小汗珠。 “帅吗?”杜佳骏问。 “没我帅。” “明海……” “嗯?” “要是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霍明海歪头看着他,心里琢磨着难不成他要出差? 果然,杜佳骏说:“我要出差了。” “什么时候走?” “凌晨的车。” “噢……注意安全。” 大蜘蛛伸出爪子勾着杜佳骏的胳膊,杜佳骏把它的爪子又搭回霍明海肩上。 “小心别被人看到了。”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几个大妈走了进来,叽叽喳喳地讨论打牌的事情。 大蜘蛛安安静静,眼珠子亮晶晶地倒影着杜佳骏。 回到公寓后霍明海从袋子里翻出芥末味的薯片,让杜佳骏带着路上吃,杜佳骏把薯片拆开,递给霍明海一片。 “去多久?”霍明海嚼着薯片问。 “去……一段时间吧……”杜佳骏顿了顿,又补充,“时间有点长。” “噢。”霍明海也没多问,眼看时间快九点了,正想问杜佳骏还去不去散步,眼前忽然暗了下来,杜佳骏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碰,把脸埋在霍明海颈窝,紧紧搂着他。 霍明海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脸红红地拍拍杜佳骏,告诉他,想他的话可以打电话或者开视频,空闲的时候还能对刷微博。 杜佳骏不说话,只是闷闷地摇摇头。 “去收拾东西吧,凌晨的车呢。”霍明海推推他。 杜佳骏嗯了声,松开霍明海,进房间去了。 霍明海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掌心里有一滴温热的液体,他恍惚觉得好像是从杜佳骏眼里掉落的,霍明海还在回味着,那滴液体不知不觉被空调风干,最终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清晨,霍明海被闹铃吵醒,迷迷糊糊地去摸,摸着摸着觉得位置不太对,睁眼一看,原来他在沙发里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层毯子,手机还在响,霍明海往沙发上摸了一轮,又趴在地上往沙发底下摸了一轮,最后在薯片袋子下找到被掩盖的手机。 霍明海摁停后躺回沙发想多睡几分钟,反正手机调了懒人模式,隔几分钟响一次。 霍明海静静地等待手机响起,杜佳骏出差了,没有人叫他,他琢磨着懒人模式到底是几分钟?好像是五分钟,又好像是七分钟,霍明海努力回忆最后一次调手机是什么时候,想来想去记不起来,他索性捞过手机,点开闹钟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把懒人模式给关了。 有杜佳骏在,懒人模式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 他很庆幸发现得早,调好闹钟后爬起身,卧室里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迭得整整齐齐,霍明海并没有多想,洗漱好,带着大蜘蛛出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霍明海为了去绿水村,连续请了好几天假,这个月的休息时间全被挪用光了,他必须连续上一个月的班才能把缺勤补回来,公寓少了个人,有点不习惯,但霍明海太累了,晚上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每天早晨恢复了懒人模式的n次闹铃。 今天货不多,下班得早,霍明海打开公寓门,闻到一股米饭的清香。 杜佳骏回来了? 大厨回归,吃了n天快餐的霍明海心里乐开了花。 “喂,今天吃什么菜啊?有没带特产回来呀?” 厨房里没人。 难道在阳台? “杜佳骏?” 阳台没人。 “奇怪了,人呢?” 厨房里传来噗噗的声音,老火汤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公寓,是霍明海最喜欢的菜干汤,霍明海关了炉子,尝了口汤,汤里放了蜜枣,甜甜的,母亲给他煮的也是这个味儿,有多少年没喝过母亲的汤了? 霍明海鼻子有点酸。 揭开锅盖,里面是热腾腾的番茄蛋。 一个菜,一锅汤,只够一个人的分量。 杜佳骏可能临时出去了吧? 霍明海拿了钱包下去买卤味,超市里新上架了一种劲辣芥末,杜佳骏最好这口,霍明海想着家里的都吃光了,于是顺手也把芥末给买了。 霍明海提着东西站在公寓门前,忽然想起忘记买酒了,卤味下酒正好,转念一想不对啊,虽然杜佳骏能喝酒,但自己碰到酒就醉,还买酒干啥?霍明海觉得自己跟个小媳妇似的,摇摇头,哼哼,才不给他买呢! 打开门,熟悉的声音响起。 “回来了?” 卤味袋子掉在了地上,芥末吧嗒吧嗒地滚了下地,碰到墙角才懂得安静。 母亲正端着番茄蛋走出来。 “明海,快趁热吃。”她放下番茄蛋,坐在椅子上,似乎很累的样子,见霍明海愣在那里,笑笑招呼道,“来呀,妈妈就不给你舀汤了,要喝自己去拿。” 霍明海默默坐过去,夹起一块番茄蛋。 “好吃吗?” “嗯。” “快餐不健康,自己买点菜回来煮哦。”母亲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明海,妈妈陪不了你多久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母亲的手渐渐变得透明。 对于她来说,要维持形体,已经很困难了。 “妈……” 霍明海的眼前模糊起来,母亲越来越透明,样子都快看不清了,他揉揉眼,想再好好看看她,忽然起了一阵风,睁开眼时,母亲已经不见了。 大蜘蛛搞不懂他怎么那么伤心,连掉在地上的袋子都忘记捡了,它把卤味划拉过来,趴在桌子边把卤味推给霍明海。 霍明海摸摸大蜘蛛的脑壳,在番茄蛋和卤味的香气中,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夜里,霍明海给杜佳骏发消息。 发出去没几秒,手机一亮。 霍明海点开,系统提示该消息发送失败,他索性给杜佳骏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传来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再打,还是不在服务区。 杜佳骏出差,去到了一个信号无法覆盖的地方? 霍明海收了手机,起身上网,微博里杜佳骏好多天没有更新,霍明海一上线便收到n多粉丝询问,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好久没见动静了。 私信闪啊闪,应接不暇,霍明海想了想,索性发了一条微博。 霍霍:他出差了@英俊潇洒的俊 这条微博瞬间转发了几百次。 ——哎哟,还好是出差了,吓坏人呐。 ——俊俊什么时候回来呢? ——霍霍你怎么不跟俊俊一起去啊? ——霍霍你们在一起了吗? 霍明海一条条看着,忽然发现,杜佳骏的微博名好像不太对啊? 他是骏马的骏,不是英俊的俊。 霍明海又发了一条微博: 霍霍:喂,这位帅哥,有个字错了,你该改改名了。@英俊潇洒的俊 新微博的转发量远超上一条,话题被成功转移,粉丝们开始讨论起杜佳骏的微博名。 霍明海关了电脑,视线落到杜佳骏的桌子上。 电脑和桌子蒙了薄薄的尘,霍明海找来抹布擦干净,再用报纸盖了上去。 他到底去哪儿了? 霍明海坐在床沿,开始思考这个一直被忽略了的问题。 杜佳骏离开后连个电话都没打,qq头像灰着,微博微信全找不着人。 去绿水村时用的大背囊一直放在角落,装饰用的弓箭和箭筒挂在墙上,杂物篮里放着一包烟,杜佳骏会吸烟,但从没见他在公寓里吸过。 霍明海倒出一根烟插唇上,点燃后有模有样地吸了口,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摁息,烟气淡了,残留在肺里的感觉却依旧如初。 白月在钟馗的办公室里聊天。 北山别墅闹鬼的事情处理完,他们顺手还捡到了几个现成的刑警(鬼),有他们帮忙巡查,白月和李程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北山别墅和绿水村,神算子算出的两场浩劫终于圆满落幕。 “你们什么时候走?”钟馗问。 “今晚就走。” 门推开,李程提着一袋子东西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到白月身边,打开袋子给他看。 袋子里全是小小的鸡蛋,钟馗好奇地掂起一个,点评道:“好小啊,怎么不买大点的?” 李程冷冷一笑:“大的是饲料蛋,不香,小的才好,野生的鸡拉出来的!” 白月纠正:“那叫下蛋,不叫拉蛋……” 李程:“是蛋就行了,呐,咱们回去炒蛋吃。” “哎哟你竟然会下厨啊?!”钟馗从没听过黑无常有这种技能啊?! 李程挑挑眉:“很简单,你想听吗?” “想!”凑过去,支起耳朵。 李程一个眼刀飞过去:“想得美!” 钟馗:“切!” 李程渴了,到处找水喝,壶里的茶还烫着,白月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李程一口气喝光,舔舔嘴:“真香。” 钟馗自豪得鼻子朝天,心想李程还算识货,把茶水倒进小杯子里递给他:“尝尝,茶汤要泡到这时候才是真正香呢!” 李程喝了口,嫌弃道:“难喝。” 钟馗:“靠!” 白月就着李程的手抿了一口,茶汤入喉,唇齿留香,白月点评:“确实不错。” “真的?”李程又一口气喝光,望着白月笑道,“唔,确实不错。” 钟馗翻白眼,只要是白月喝过的都香!这到底是多偏心啊?! 李程把袋子绑好,出去买酱油和猪肉。 炒蛋夹肉馅,加点酱油,白月喜欢。 “肉不必买太多,够一餐就好了。”白月叮嘱,“放久了会坏呢。” “知道了。” “为什么买蛋的时候不一起买呢?超市里不是一起摆着的吗?”钟馗纳闷,黑无常以办事利索称着,能一次解决就一次解决,最讨厌一件事跑来跑去还没跑完。 李程扳着的脸有些泛红,他才不会承认他千里迢迢地跑到了乡村的养殖场里,买到后迫不及待地把小鸡蛋拿给白月看呢。 李程走了没多久,门又被敲响。 霍明海来了。 白月识趣地离开,走到门边,听见霍明海的声音。 “经理……杜佳骏去哪儿了?” 霍明海昨天夜里做了个梦。 母亲坐在椅子上,指指身边,叫儿子过来。 “明海,你听妈妈一句话。”她牵着儿子的手,急道,“重新找个地方住,换个工作,听明白了吗?” “妈……”霍明海搜肠刮肚地找理由,思来想去,哪个母亲不想自家孩子过得好?于是挑了个最简单的解释道,“公司环境不错,待遇也挺好的……” “明海,这家公司,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母亲横铁不成钢地摸摸儿子,“你知道杜佳骏是什么人吗?” “……知道。” “你知道这家公司里的,都是什么人吗?” “……” “明海,其实你早已觉察到了对不对?” 霍明海默默垂下脑袋,掌管地府的是阎王,公司老总恰好也姓阎,苏木是山楂树的化身,前台的小花小姐是诅咒娃娃…… 公司里的同事看似与常人无异,实际上呢? “明海,听妈妈的,快离开吧。” ——快离开。 去绿水村途中,火车上,母亲留下的三个字。 有些事情,也许不知道会更好。 “杜佳骏啊……”钟馗有点为难,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惦记杜佳骏,犹豫了半天,才问霍明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霍明海语气淡定,“鬼。” 钟馗呵呵两声,含糊道:“他回家了。” “家?”霍明海都想笑了,“他不是出差了么?”看着钟馗莫名其妙的眼神,霍明海愣住了。 出差,是杜佳骏自己说的,只有霍明海傻傻地信了。 实际上,根本没有人证实。 霍明海想起电话里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杜佳骏不是去到深山老林,他所在的,根本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鬼的家在哪? 地府? 他无端端回地府干什么? 钟馗不答,只是含糊地东扯西拉,叫他专心工作。 “地府怎么去?”霍明海换了个问题。 钟馗知道他想找杜佳骏,巧妙地绕了个弯子,笑笑说:“要是你有去地府的包裹,自然知道该怎么去了。” 霍明海负责的,是人间的包裹。 送往地府或者仙界的,是另一批人在管。 钟馗心里明白,霍明海其实没有机会接触另一个空间。 他那种灵异体质,去地府实在太危险了,更何况,杜佳骏是在地狱的最底层。 霍明海心事重重地走出办公室,一抬头,见到坐在一边的白衣男人。 他来办公室时,那男人还跟钟馗聊天,两人很熟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白无常三个字忽然蹦进了霍明海脑子里。 他看白月面容俊朗,笑起来挺温柔,于是鼓起勇气把名片递给他,指指那袋子鸡蛋:“要寄么?” 白月摇摇头,拿起名片问:“你收件的?” 公司虽然分工明确,但名片上并没有注明什么派件员和收件员。 “嗯,收件的,要寄东西,打我手机就好。” 一单包裹关系着业绩,白月也乐得帮他,于是收下了名片。 几天里,霍明海常常有意无意地往办公区眺望,白衣男子再也没出现过。 名片会不会被丢了呢?霍明海沮丧地想,回到家中,衣服还没换下,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我想寄东西。”那边说。 霍明海心中一跳:“请问是寄什么呢?” “两包东西。” “是衣服吗?” “骨头。” 霍明海:“……” “……收吗?”那边底气不足。 霍明海噎了噎,咬牙挤出一个字:“收!” 番外2《包裹的运送方法》 番外2《包裹的运送方法》 “他看的是什么玩意?”一只鬼问另一只鬼。 “他看的东西叫触屏手机,在人间可受欢迎了,手指碰触上去能变化出很多东西,好像是乔布斯的牌子。” “乔布斯?他不是那个很出名的老外吗?” “是啊,要是他能留在咱们这,爱疯99都出来了。” 东方叫地府,西方叫地狱,东方有仙界,西方有天堂。 乔布斯是个厉害的家伙,天堂地狱的人都抢着要呢。 “哎哟,真可惜啊!” “嘘,太大声啦!” 两只鬼心虚地躲在树后,等了好一会才探出脑袋看看,一身戎装的家伙还在看手机,完全没留意这边的动静。 两只鬼又讨论开,手机的吸引力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了,在地府的牢狱里,它们完全与世隔绝,要见到人间的东西可不容易。 “手机好看吗?” “那是打电话用的。” “哦……”那鬼歪脑袋,“这儿能打电话吗?” 另一只鬼搔搔脑壳:“好像不能。” “那他在干啥呢?” “玩游戏吧?” “我也想要手机。” “抢吧?” “抢!” 两只鬼握拳,给自己打气,但谁也没动。 拿着手机的家伙是判刑最重的一个,被众鬼评为牢狱的资深住户,论辈分它们还得喊他一声前辈呢。 于是两只鬼继续围观。 阴冷的风吹拂着那男人的战袍,小辫子上的扣环发出轻轻的磕碰声,待风静了,秀发垂落,遮挡了他英俊的脸。 手机屏幕里,霍明海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如小鹿般清澈的眸子正看着镜头,地府里没有人间的网络,手机既不能上网,也不能打电话,杜佳骏庆幸自己把照片存了下来,想他的时候还能看一看。 “手机黑了,没电了?” “好像是……哎哎,他起身了,躲过去点!” 两只鬼挤挤攘攘地往角落里缩,没想到撞到了第三只鬼身上。 第三只鬼被它们一撞,又歪进第四只鬼怀里。 大家互相一看,哎哟,来围观的还真不少啊! 等杜佳骏走过,围观的众鬼才冒出脑袋。 “真羡慕啊,他可以去投胎了。” “有啥好羡慕的,你也不看看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可以走了,那我们呢……”众鬼一想起自己的境地,齐齐发出感叹。 地府规定,若是有阎王特批,可以提前释放投胎。 但要拿到特批不容易,得看阎王爷的心情,天知道阎王爷啥时候会心血来潮地特批一下啊。 “充电站在哪?” “在办公室里。”回答完,猛然觉察声音好熟,抬头,正好对上杜佳骏的眼。 “谢了。”杜佳骏朝它轻轻一笑,返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剩下一票鬼愣在原地。 半晌,它们才回过神。 “哎呀妈呀,吓屎俺了!”那只鬼捂着小心肝。 “屎了没?” “快出来了。” “……”众鬼默默把它踢远。 “你说一个快投胎的人吧,还惦记着手机干啥?” “没准想带着手机投胎?” “就算投胎了,手机也不可能跟着他啊!钱财乃身外物,出生带不来,挂了也带不走呢!” 众鬼又陷入了沉思。 “不知他会不会把手机留下来呢?”有鬼心心念念。 “又不是土豪金,老子才看不上。” “要是iphone6就好了。” “总比没有好。” “他什么时候走呢?” “好像这几天吧……” 苏木放下名单,满脸惊讶地看着霍明海。 霍明海正在美滋滋地喝着山楂茶。 苏木弹弹文件:“搞错了吧?” “怎么错了?” “那个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地府不是人类该去的?”霍明海帮他翻译。 苏木点头。 “去了会怎样?” 苏木想了想:“也不会怎样,若是人类进地府,会有人发通行证。” “还要通行证?” “通行证相当于一种护身符,有它在,可以在地府里畅通无阻。” “哇,太方便了!” “不过嘛,万一遗失了通行证,那下场就……” “……就?” 苏木比了个手刀,在脖子划了一下。 霍明海:“……” “地府平时是不批人类通行的。”苏木往壶里加了些山楂,给霍明海续上茶水,“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唉,明海,你真不该接这个包裹啊。” 两个包裹被归类为s级重要物品,s级的东西有特殊规定,谁收件谁派送,本应该是另一个部门负责的东西,不知怎么的被霍明海包揽了。 还好,送往的地方,是阎王殿。 路不算偏僻,霍明海能很快回来。 苏木怕霍明海在路上饿着,好心送他一袋蜜饯山楂。 自从山楂树移植过来后,也不知是泥土好,还是环境好,山楂树竟然又结出一轮果子,还有蜜蜂在树上筑了窝,苏木弄了些蜂蜜,把山楂制成蜜饯,在公司里大受欢迎,连天地制药的那群研究狂人也纷纷抱小花小姐的大腿,缠着她叫她帮忙多弄点。 “这些不是苏木的孩子吗?”郑川川说。 “这叫果子!果子!” “好好好,果子,果子。”郑川川含着蜜饯,一边在显微镜里观察严实的泥土,一边含糊道,“味道还不错,霍明海那小子可真有福气呢。” “哈嚏!”霍明海揉揉鼻子。 电梯已经到了负二层停车场,几个快递走了出去,剩下霍明海一个人,门关上后,面板的指示灯灭了,电梯继续下行。 通往地府的其中一个鬼门,正是在大厦的下方。 霍明海有点饿了,吃了半袋子蜜饯,越吃越饿,半小时后,电梯传来叮一声,门开了,眼前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墙上画着好些工笔画,有亭台楼阁,有古代街道,人群拥挤,跟清明上河图似的,霍明海看得津津有味,结果在一个包子店里发现了几个穿西装的人,再看过去,酒楼里一群穿绿军装的人在喝酒,还有穿民国服饰的,旗袍的,t恤的…… “哈哈,很有意思对不对?这画的可是地府哦。”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年轻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旁边,“小帅哥,很生面孔啊?” “嗯,新接了单子。” “送去地府的?” 霍明海点头。 女子检查了一下包裹,勾勾手,叫霍明海跟着她走。 走廊没有岔路,几个拐弯便到了尽头,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女子坐到门边的办公桌那,喊他过来登记。 “这个,不能带进去哦。”她指指霍明海的背包。 大蜘蛛被放下来后,伸出爪子勾着霍明海。 女子摸摸它,笑道:“他有通行证,你还怕他出事?”递给霍明海一件东西,“这个拿好,千万别弄丢了。” “这是……” “通行证呀。”她指着一行字。 上天下地,通行无阻,然后是一个阎王的签名。 霍明海囧了。 他本以为像是身份证那种大小,没想到…… 这本像牛津辞典的玩意是怎么回事?! 白底黑字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规章制度,足足装了几百页,硬皮精装封面,简直是睡前读物! “对了,你知道怎么走吗?”女子问。 霍明海愣了愣,要说怎么去阎王殿,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啊。 “呐,地图,要买一份吗?”指指标价。 霍明海:“……” “地府隔好远才见着一个路牌,一条路走岔了,没有半天是兜不回去的。”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递给她一张百元大钞,女子把地图和一张五十块钱的冥币递给他。 咕噜噜…… 霍明海的肚子闹起空城计。 “饿了吗?”女子拿出一袋子蛋糕,指指上面的标价,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明海口水都快下来了,偷偷掐了把大腿,硬着脖子道:“不饿!” 咕噜噜……肚子抗议。 “这样吧,你帮我带个东西给妈妈,这袋蛋糕就送你啦!”女子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山楂茶和蜜饯递给霍明海。 苏木的招牌山楂制品,她想让妈妈尝尝。 “你妈妈是……?” “你会遇上的啦。”女子咯咯笑起来,“我妈妈在奈何桥边熬汤,大家都叫她孟婆。” 马面正在黄泉路寻找遗失的魂魄,本来带得好好的,遇上老友,多聊了几句,回过头,发现那魂魄不见了。 “妈的!到底跑哪去了?!”马面急得满头汗,团团转了一圈,发现远处有个陌生的小哥。 马面气势汹汹地喝道:“什么人?!” 正在吃蛋糕的小男孩被马面一吼,手没拿稳,蛋糕落地,他扁着嘴躲到霍明海身后,满眼泪花地望着马面。 马面一见小男孩,脸上马上堆起笑:“呵呵,不哭哦,跟叔叔回家。”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霍明海:“……给小孩吸烟不好吧?” “这是棒棒糖的一种!虽然没有球,但棍子也是糖做的!”马面眯眼扫描了一番小帅哥,“好面生哦,来干什么的?” “送快递的。” “证件呢?” 霍明海掏出通行证和工作牌给他看,马面这才哼了一声,把东西拍回霍明海手里,弯腰继续朝小男孩推销:“好吃的哦。” 小男孩粘着霍明海,不肯跟马面走。 霍明海是温和的大哥哥,跟严实是一伙的,不仅把他送回了家,还给他吃蛋糕,小男孩别过脸,哼,才不要跟可怕的怪蜀黍走呢! “他怕你。” “……”马面努力挤出柔和的笑,吓得小男孩差点哭了出来。 “把面具脱了吧。”霍明海忍不住建议,“那张脸实在太古怪了,要是大晚上走在街上,不把人吓出心脏病才怪。” 马面:“……天生的。” 霍明海:“……” 路上,霍明海几乎能听见某人玻璃心碎了一地声音,某人叼着小蛋糕,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玻璃渣渣铺了一路,任凭霍明海怎么哄,就是不理他。 “呐,别生气啦。”递过一个小蛋糕。 马面一口吞入,哼唧道:“我口大,别介意。” “……”递过仅剩的半袋子蜜饯。 马面尝了个,老不客气地把袋子没收了。 前方出现了岔路,霍明海翻出地图查看,有车夫路过,吆喝着问他搭车否。 “不搭!”马面没好气地吼。 车夫吓了吓,一溜烟逃了。 马面呵呵:“看,吓走了。” 霍明海:“……我错了。” “这边。”马面率先走上了一条岔路。 “呃,我是去阎王殿……” “我也是!”马面指指小男孩,“要不是他跑丢了,我们早过去了!” “妈咪呢?”小男孩拽拽霍明海的袖子。 “你妈咪在阎王殿里等着你呢。”马面挤出一抹笑,小男孩又要哭了。 “真好,快要见到妈咪啰。”霍明海把小男孩抱起来,跟在马面身后。 绿水村的母子俩,终于要去登记过桥了。 小男孩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翻着地图看。 “看得懂吗?” 小男孩摇摇头:“好多字不认识。” “下辈子好好念书,争取考个好大学。”马面朝霍明海伸出手,“蛋糕。” 奈何桥在黄泉路的附近,一个挽着发髻的中年妇女正在舀汤,过桥的队伍排得长长,喝过汤的灵魂飘飘然地上了桥,桥上弥漫着一团灰蒙蒙的雾,灵魂越走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浓雾中。 有几个灵魂过桥时,走上个土台不知眺望什么,最后哭哭啼啼地喝下汤,汤水入喉,他们的表情也变得茫然,上桥的时候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桥边的土台叫望乡台,从高台上能眺望人间,过桥的都能在望乡台看家人最后一眼。”啃完一袋子蛋糕的马面心情也好起来,拍拍身边的巨石,“这块就是三生石啦!只有地府才有的哦!” 仙界那群家伙,总想把石头搬到他们那儿去,阎王才不给呢。 霍明海摸了摸,手感跟人间的石头没啥两样,只是刻了三生石三个大字。 要是说特别的地方,唯独大石头上面,多了个被烟头烫黑的印子。 不用说,当然是郑川川的杰作啰。 孟婆收到女儿的礼物,开心极了,还分了一些给马面,在他们临走时,孟婆忽然拽上霍明海,说了个名字。 霍明海母亲的名字。 “她的时间不多了,要是你见着了,得劝一劝。”孟婆叮嘱。 杜佳骏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张警官泡了咖啡,分给他一杯。 把iphone带回牢狱的犯人,杜佳骏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即使没有网,没有信号,坐牢机不离手,玩到没电,还千里迢迢跑过来充电,这是多忠诚的铁杆粉啊! “乔布斯会很感动的。”张警官点燃一根烟,杜佳骏也要来一根,两个烟民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你是新来的吗?”杜佳骏问。 “不是,顶班的。”张警官笑。 “原来的看守呢?” “被犯人打伤,住院去了。” “噢……” “你很厉害啊,居然被你搞到了动力核。” 牛头马面爱好八卦,是地府出了名的大喇叭,杜佳骏事情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知道了,就等于全地府的都知道了。 地府能用上电,杜佳骏功不可没,难怪阎王那么高兴。 “执行任务而已,其实神算子早算到了。” “这个动力核……不像是普通的石头啊。”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张警官沉默了一会,说:“我觉得嘛,有点像外星的东西……呵呵,你别笑我,地球没有这种物质,我只能往天外星系去想了。” 杜佳骏挑挑眉,不可置否。 手机充电还要等一段时间,两人闲着聊天,张警官的推理能力极强,聊了三两句,能推断出七八句,到最后变成张警官给他串联线索,讲起绿水村的故事,杜佳骏感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地府可真是捞到了个智慧型的大宝贝啊。 两人在房间里兴致勃勃地互相讲故事时,霍明海正在阎王殿里,判官把两团包裹签收了,亲自送他出门。 老板娘牵着小男孩朝霍明海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次见面,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放心,他们会有个好结果,下辈子还是做人哦。”判官打开大门,门外,一个车夫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 霍明海当然不会就这样离开,他问判官,杜佳骏在哪,说有包裹要送过去。 “杜佳骏啊,他在地狱最底层呢。” “咦,地狱?” “地府的牢狱简称地狱,不过西方的地府也是叫地狱没错。”判官摊手,“文化不同嘛,不过你真的要过去?” “嗯,送点东西。” 地图中,并没有标注牢狱的路线。 杜佳骏和霍明海都是同个公司,在阎王眼皮子底下打工,判官一点也不担心,但他也好久没有下过牢狱,更别说牢狱最底层的地方,他正努力回忆路线时,车夫吆喝:“我会去啊,要坐车不?” 有车坐,当然好啊! 判官盯着车夫:你别想着见他面生,坑他一笔哦! 车夫挤挤眼:哪敢哪敢,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判官撇撇嘴:看着就是一个准!你坑我的钱还少么? 车夫笑嘻嘻地拍拍后座,招呼小生肉上车。 小生肉:“多少钱?” 车夫神秘兮兮道:“哎哟,小兄弟,你还怕叔叔坑你不成?我在这儿做了几百年,谁不认得我呀!” 判官冷冷哼了一声。 小生肉翻翻钱包,剩下一些散钞和一张五十块钱的冥币。 车夫瞄了眼:“只收冥币哦。” 小生肉把冥币递给他,车夫乐呵呵地收下:“就当是订金吧,你哪部门的?” “天地通快递的。” “哦,剩下钱的记公司帐下就好啦!还省了报销的手续呢!”车夫几句话把小生肉给绕晕了,车夫当然不会给他细想的机会,吆喝一声,“坐稳啰!”拉着车子撒腿跑了起来。 几个看守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回到办公室。 卢方赶紧迎上去,担心道:“出院了?还好吧?” 看守a鼻青脸肿:“好!当然好!” “全身都快被改造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看守b咬牙切齿,心里盘算着怎么去折腾一下打伤他们的几个犯人。 看守c捂着腿:“嘶——” 张警官正好带着杜佳骏出来,见他们回来了,朝卢方道:“收工!” 杜佳骏的手机充好电,心里高兴,哼着小曲,路过看守abc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守abc表情一致地望着天花板。 “伤得不轻啊,啧啧,瞧这身绷带,木乃伊见了会哭的。”张警官调侃道。 看守abc平时爱搞小动作欺负犯人,被打了也是活该。 他们欺负的都是一些弱势的小虾米,至于杜佳骏这条大鲨鱼,他们是没胆子碰的。 杜佳骏和张警官他们离开没多久,一个年轻的快递小哥走了进来。 “我想找杜佳骏。” 看守a:“杜佳骏?” 看守b:“就是那个带回动力核的啦。” 看守c:“嘶——” 看守a叼着烟,满脸痞气地凑到霍明海面前,对着他看了又看,咧嘴一笑:“小兄弟是人类啊?看你的制服,跟杜佳骏一个公司哦?” 看守b坐在一边搓脚趾:“你找他,还真不怕死呀,你知道他是谁吗?” 霍明海愣了愣:“他怎么了?” 看守a:“他可是咱们这儿的重型犯人,在这儿关了好几百年呢,然后被派到人间进行劳动改造!”他说着,用手指重重点着霍明海衣服上的logo。 看守b:“杜佳骏是他在人间的名字,咱们这儿都喊他杜将军,是个塞外将领,参与的战斗无数,对了,屠城你知道么?死在他手里的人更是数都数不清啊,那时候地府都要挤爆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人间过小日子去吧。” 霍明海捏着的拳头松了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在哪?” 看守b玩着自己的腿毛,努努下巴:“听说他在黄泉瀑布附近,出门直走,你自己去找吧。” 番外3《包裹的签收方法》 番外3《包裹的签收方法》 “看,人类。”一只鬼拽拽另一只鬼。 “哎哟,真的哎。” 竟然有人类来这种地方,实在太稀奇了! 两只难兄难弟偷偷尾随。 牢狱里没有阳光,更没有路灯,到处昏暗一片,全靠一些发光的苔藓照明,霍明海发现了一朵发光的大蘑菇,走近一瞧,原来苔藓覆盖在了蘑菇上。 “这小哥还挺聪明嘛,把蘑菇当灯笼使。” 通行证上烫金的字反射着光,晃得两只鬼一阵眼花。 两只鬼开始商量,怎么把通行证给弄走,难得有人类进来,当然得好好欺负一下嘛。 商量来商量去,霍明海都走远了,他们还没讨论出个结果。 “把他撞翻,通行证不就脱手了嘛!”埋伏在黑暗里的第三只鬼看不下去了。 “聪明!”两只鬼竖起大拇指。 “谁去撞?”第四只鬼从树上垂下脑袋。 “谁提议的就谁去撞。”第三只鬼说。 难兄难弟点头:“我们去!一人一边!撞他个措手不及!” 黄泉瀑布是地府的一大奇观,从忘川支流倾泻而下,垂直落入地府的最底层,水压强度极大,作为联通牢狱和地府的天然出口,从来没有犯人敢逆流逃跑。 霍明海远远听到了雷鸣般的水声,拨开杂草,眼前出现了一个大断崖,长长的瀑布自天而下,水流形成了很大的深潭,霍明海把蘑菇放去一边,捧起水仔细地看。 他本以为黄泉瀑布应该是黄色,没想到清澈见底,水底的苔藓发着光,照得湖面宛如仙境一般,有小鱼成群结队地游过来,好奇地朝着霍明海,似乎在打量他。 霍明海捧着水洗了把脸,又干净又清爽,他把手指伸进水里,小鱼们围上来,轻轻地啄了啄。 要是能在里面洗个澡就好了…… 噗通!噗通! 水花冒起,两个难兄难弟已经脱光光蹦进了湖里,连偷袭人类的事情都给忘了。 两只鬼玩水玩得不亦说乎,好一会,才想起晾在一边快要风干的某人类。 “哎呀,把要紧的事情给忘了。”拍脑袋。 “把他拖下水呗。” “有道理……喂,你不下来吗?” 霍明海正围观得欢乐,见他们突然跟自己说话,不由得愣了愣,赶紧说他不会游泳。 “不用游,直接沉下底就好。” “沉不了,我们帮你!” 两只鬼嘿嘿笑起来。 霍明海:囧。 “嗨,小帅哥。”一个满身香水味的妖艳女鬼坐到霍明海身边,朝他抛了个媚眼,“小帅哥好面生,新来的?” “他还没死呢!”挂在树上的鬼提醒。 “小哥要不要来跟奴家一起玩啊?”她的手指在霍明海胸前打转,“奴家教你一些……快活的事情……嘻嘻。” 水里的两只鬼:“我呸!” “闭嘴!”女鬼怒瞪。 霍明海完全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女鬼大大的胸脯卡着他的胳膊,她神色淡定,霍明海反而羞得满脸通红,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女鬼见识多广,一眼看出小生肉估计连女孩的手都没碰过,她抿嘴笑着,在她心里,小生肉已经迅速升级成了小嫩肉! 放在一边的通行证被她偷偷踢远了些。 “小哥,你既不洗澡,又不是来见奴家,那你来这是干啥呀?”女鬼趁着霍明海不注意,在他脸上印下个红红的唇印。 “我……我来送包裹的……” “哦?给奴家的吗?”女鬼轻轻咬上霍明海滚烫的耳垂,心里盘算着如何把香嫩可口的小嫩肉推倒吃掉。 那画面光想想,女鬼就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杜佳骏的。” 四周一阵寂静,n双眼睛瞪着他。 我靠,什么情况?! 霍明海心里直打鼓。 同样打鼓的还有围观的众鬼。 “你跟他很熟?” 嗯,同事,几个字到嘴边,变成了:“嗯,朋友。” 阴冷的风吹起了女鬼的长发,她默默看向水里的两只鬼。 你完了你完了啧啧啧!两只鬼做口型,一边指指她身后。 一身戎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盯着她的视线几乎能掉出冰渣来。 “还好没出手哇。”一只鬼对另一只鬼说。 “还好去洗澡了。”另一只鬼拍胸。 女鬼逃了,剩下的众鬼埋伏在林子里强势围观。 杜佳骏把手伸进湖里湿了水,揩在霍明海脸上轻轻擦着,女鬼也不知是用啥牌子的口红,跟上油漆似的,而且还是防水的那种! 霍明海摸摸脸说算了,回去用洗面奶刷一刷就好。 “磨砂的?” “牛奶嫩白。” 杜佳骏哼哼:“应该用砂纸擦一擦!” 两人互相看着,霍明海最先笑出声,杜佳骏的打扮像是拍戏半路逃出来的,从头到脚换了个造型,刚见他的时候,霍明海还差点认不出来。 垂在耳边的小辫子装饰着精致的扣环,霍明海把玩了片刻,轻轻拽了拽。 “疼。” “原来是真的啊?” “你以为拽一拽能亮起灯?” “难道不是?” “难道是?”杜佳骏拨了拨长发,笑道,“会不会很娘?” “不娘,很公。” 杜佳骏:“……很攻?” 霍明海笑道:“很帅的意思。” “嗯,很帅的攻。”杜佳骏承认。 脸上的唇印实在太刺眼,杜佳骏又擦了擦,手指移到耳边,发现耳垂上竟然也有唇印。 女鬼生前是个厉害角色,出了名爱折腾,游走于几十个富豪之间,害他们自杀的自杀,倾家荡产的荡产,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极品祸害,于是地府把她给收了,她坐牢也过得滋润,经常从上层监狱跑下来洗澡,结果遇上了帅帅的小生肉。 她的祸害生涯中,最失败的,就是没有分辨出她的小生肉就是杜佳骏的小苹果。 “拿好,别弄丢了。”杜佳骏捡起通行证塞进霍明海怀里,打量了他一会,问,“我的包裹呢?” 霍明海递给他一张快递单。 寄件人:霍明海。收件人:杜佳骏。 杜佳骏心里好奇,霍明海两手空空,除了放在旁边的大蘑菇,全身上下只有个厚厚的通行证看起来像包裹,还有什么东西是给自己的?正琢磨着,霍明海将快递单往自己身上一贴。 杜佳骏愣住了。 “要么?要就签收,接受七天无理由退换货,但不包邮哦亲。” 一支笔递到眼前。 杜佳骏没有接。 霍明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杜佳骏活了好几百年,还是塞外将领,在他的征战生涯中,肯定妻妾成群,没准对他的承诺,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霍明海收了笔,起身要走。 杜佳骏伸手拽上他。 “我要!”他咬破手指,在签收栏上印下个血指印,郑重地承诺道,“永不退货,也决不换货!” “还要给五星好评。” “肯定五星好评!”杜佳骏把霍明海拥进怀里,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是我第一个店家,五星不给你还能给谁?” “第一个……店家?” 杜佳骏扶着霍明海的肩,望进他的眸子笑道:“我还是个处哦。” 霍明海眼前暗了下来,被杜佳骏吻着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嗡嗡回响着对方的话。 ——我还是个处哦。 意思是……他能成为杜佳骏的第一任男朋友啰? 不久,杜佳骏的处(攻)生涯就被第一任男朋友给破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地府一日游中,霍明海带回了两件东西。 一袋新鲜的黄泉果,这是杜佳骏带他去摘的。 忘川支流上,长着一棵巨大的黄泉树,树上的小果子跟黄玛瑙似的晶莹剔透,一群小鬼摇树,果子哗啦哗啦往下掉。 两人在树下边捡边吃,酸酸甜甜的橙子味,汁多肉鲜,杜佳骏给他装了一袋子。 “明海,等我回来。” 但他是重型犯人,虽然有阎王特赦,但要回人间,阎王同意吗? “没事,我有办法。”杜佳骏摸摸霍明海的脑袋。 霍明海并不知道,过几天,便是杜佳骏的投胎时间。 杜佳骏等了几百年,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人人羡慕的机会。 但他不后悔。 谁叫他放不下他的小苹果呢? 除了黄泉果,还有一朵大大的蘑菇,带到光线下,霍明海才看清蘑菇上五颜六色像倒洒了调色盘似的,看守鬼门的女子说这玩意熬汤可香了,但霍明海连碰都不敢碰了,于是苏木收留了被嫌弃的大蘑菇,把它种在公司的后花园里,大蘑菇的到来让公司省了路灯,节约了一笔开支,钟馗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纸账单出现在办公桌上。 车夫跑腿的,实打实的体力活,小票全靠手写,地府人才济济,财源广进,若是在这点事情上跟劳动人民斤斤计较,传出去不被群众的口水给淹了才怪! 判官没眼看,大手一挥,霍明海出差的车费单据送到了钟馗桌子上,让他来烦。 钟馗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零,顿感一口血沤在喉间,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抬进了……天地制药的治疗室。 小花小姐说,自己人应该主动给自家做贡献(天地制药正缺实验体呢),钟馗经理体格硬朗(晕了就软了),操劳过度(被震撼成内伤),天地制药公司正好有治疗方案(可惜没人愿意去试),让钟馗经理过去(逮到冤大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咱们给钟馗经理祈祷,希望他早日康复(希望那群研究狂不要把钟馗改造得太明显)。 霍明海还不知道他遇上了地府最黑的坑王车夫,心里还想着这车夫人长得憨厚,还很好心,怕他回程没车坐,特地在牢狱的入口等着,改天若是下地府,还得坐他的车。 一阵冷风拂过,霍明海睁开了眼。 入目所及是一片迷雾,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佳骏?你在哪?” 霍明海茫然地走着,四周白茫茫一片,他探手摸去,雾气里什么都没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杜佳骏约他入梦后在三生石那儿见,但三生石是在哪个方向? “如果你找不到我,我也会去找你。”当时,杜佳骏是这么说的。 霍明海摸索着往前走,心里有点害怕,他不知道现在的梦境,到底能不能遇上杜佳骏。 浓雾中,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谁?” 霍明海警惕地倒退了一步,一只手从浓雾中伸出,紧紧抓住了他。 “明海,是我。”杜佳骏走出浓雾,来到他面前。 两人牵着手走了好一会,雾气渐渐稀薄,走出黄泉路时,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三生石依旧在奈何桥边上,但孟婆不在,反而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站在那里。 “妈!”霍明海鼻子一酸,正要跑过去,却被杜佳骏拽停了。 “明海,别碰她。”杜佳骏轻声说。 “为什么?” “她已经很虚弱了……”杜佳骏没有继续说下去,手里传来的颤抖告诉他,霍明海已经发现了。 母亲只剩下个虚影,仔细看的话,能看见她身后的桥。 她再也无法凝聚成实体了。 豆大的泪水滚落,霍明海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杜佳骏站到三生石旁边,双膝一屈跪下地,朝她深深磕了个头,再抬起头时,铿锵有力的誓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响彻四方。 “三生石见证,我阿史那杜愿意照顾霍明海,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结婚的誓词,在杜佳骏说来,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度。 他又深深地磕了个头:“我阿史那杜,会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母亲淡淡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视线移到霍明海那。 霍明海已经说不出话了,缓缓跪在杜佳骏身边,也朝母亲磕了个头。 泪水一滴滴滚落,在地上湿开一滩小水洼。 他感觉母亲朝他们走来,一团轻风覆盖在头上,那是母亲用手摸上了他们的脑袋。 “妈。”杜佳骏喊了声。 “妈……”霍明海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想再好好的看她一眼,就在这时,闹钟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铃铃铃铃…… 天亮了,梦醒了。 霍明海往脸上一摸,满手的泪。 ——铃铃铃铃…… 他摁停闹钟,躺在床上,闭上眼,但再也无法入梦。 梦里的,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一场梦? 他觉得手上有点疼,举到眼前,手掌上被小石子硌出的痕迹还在。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大蜘蛛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好奇地爬进来,床铺上隆起的一团正剧烈颤抖着,大蜘蛛趴上去,用爪子戳戳被子,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他摸摸大蜘蛛的脑壳。 大蜘蛛有样学样,摸摸霍明海的脑壳。 “朱朗,我不想她走。”霍明海难过地闭上眼。 大蜘蛛不会说话,只好又摸摸霍明海的脑壳。 陈将军的残影消失时,它何尝不伤心? 后来,云馆长告诉它,轮回,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生老病死,生生不息,是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 虽然总有那么一群家伙,游离于法则之外。 大蜘蛛的眼珠子亮亮地倒影着霍明海,它想告诉他,对于即将魂飞魄散的灵魂来说,没有比轮回更好的选择了。 “对于她来说,没有比轮回更好的选择了。”霍明海其实都懂的,他翻过身,抱着大蜘蛛呜呜地哭了出声。 接下来的几天,霍明海再也没有做过梦,他太累了,总是一挨枕头睡到大天亮。 他不知道母亲是走了还是没走,母亲再也没来找过他,他想去地府问一问,但地府不是想去就去的地方,他没有包裹派送,电梯总是到负二层就不动了,看守鬼门的女子上来拿山楂的时候霍明海正好在外面,等他回来,女子已经离开了。 女子知道霍明海在担心什么,让苏木帮忙转告,叫他放心,她妈妈孟婆会处理好的。 这天,霍明海下班晚,走进电梯的时候才想起没有买快餐。 “不知家里还有没有方便面呢?”霍明海正埋头想着,缓缓合拢的电梯门被一只手挡住,门打开,一个高挑的男人提着一袋子菜走了进来。 电梯门缓缓关闭合,带着两人上升。 霍明海歪头打量着他。 漆黑的制服上印着天地通logo,侧脸轮廓分明,打湿的发丝贴在耳边,鼻尖上还冒着小小汗珠。 “阿史那杜,你的小辫子呢?” “叫我杜佳骏。”他一伸手,揉乱了霍明海的头发,“你的杜佳骏。” 他翻出手机点开,传了一张照片给霍明海。 一身戎装的杜佳骏,对着画面抛出个帅气的媚眼。 “喜欢么?” “喜欢。” “你喜欢的是我的小辫子吧?” “长发好看。” “长发是用来看的,短发是用来爱的。”杜佳骏把霍明海搂进怀里,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阎王很头疼,他把案子丢给判官,让他去疼。 杜佳骏明明都排上号等过桥了,结果出了这种事情。 原因很简单,在看守abc拿着带刺的皮鞭欺负几个犯人时,杜佳骏非常巧合地路过,然后成功解救小虾米,顺手把abc送进了医院,让他们升级医院的vip住户。 杜佳骏的事情在地府里再次引起轰动。 在犯人们心中,杜佳骏成了英雄,为了解救同伴,连轮回的机会都牺牲掉了,那壮举把他们帅成了铁杆粉。 判官见求情的人多,大笔一挥,把烫手的山芋丢到人间进行劳动改造,换句话来说,该哪上班还是哪上班,而且一年的工资奖金减半用作abc的医药费赔偿。 签的上班合同没有写期限,所谓期限当然看阎王的心情,近期烫手的山芋是不会有机会离开人间的了。 正中下怀。 杜佳骏心里直乐。 大厨回归,霍明海吃了餐华丽丽的晚饭,晚饭后,霍明海看了会电视就去浴室洗澡了,浴室在厨房的边上,洗碗的杜佳骏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几拍。 门打开,霍明海热乎乎地走了出来,柠檬的清香飘荡在四周,杜佳骏回头看去,霍明海已经钻进了卧室里。 杜佳骏把洗好的碗筷放好,解下围裙,去卧室取睡衣的时候,偷眼朝霍明海看去。 霍明海穿着浴袍,背对着他,戴着耳机看电影。 “要吃点苹果吗?”杜佳骏问。 “你吃吧,我已经刷牙了。”霍明海专心看电影中。 杜佳骏扳过小苹果的脸,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时,杜佳骏已经逃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卧室的灯已经关了。 床铺上隆起了一团被子。 番外4《包裹的享用方法》 番外4《包裹的享用方法》 杜佳骏坐到床边,轻轻把被子揭开一个角。 霍明海脸蛋红红的,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连续上班还没休息过,逃进被窝,刚挨到枕头便睡着了。 杜佳骏从背包里取出个狼牙挂饰给他戴上,狼牙是他生前从不离身的护身符,征战多年,沾满了凶暴的煞气,他怕伤着霍明海,一直没敢送他,直到张警官告诉他,只要阎王在上面签个名,就啥事情都解决了。 阎王的签名,是地府里最强的咒符。 可阎王正气在头上,若是杜佳骏自己送上门,阎王不吃了他才怪,于是杜佳骏找到李程,请他帮忙要个签名。 李程冷声冷气:“在地府闹那么大的事还不够吗?还想要阎王的签名?我劝你别做梦了!” 杜佳骏:“有你帮忙就成。” 黑白无常是阎王手下的大将,他们出马,还有什么是搞不掂的? 李程冷笑:“我凭什么要帮你?” 杜佳骏:“我会做很多菜,塞外的,中原的,都会。” 李程不耐烦:“与我何干?” 杜佳骏:“我可以教你。” 李程:“……” 杜佳骏:“夹肉的炒蛋吃多了会厌,难道你不想换种口味?” 李程:“……” 杜佳骏默默递上狼牙。 李程一把夺过,大步闯进阎王殿。 阎王的签名极其珍贵,有阎王之力加持,鬼怪不侵,就算是神仙也得留几分面子。 对于霍明海来说,这是足够保护他的东西。 霍明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了摸脖子上的挂饰,对上杜佳骏的眸子。 经历了地府一日游,昆仑血玉崩成两半挂不上绳子,霍明海舍不得丢,把它收进了柜子里。 从小到大戴过各种玉石,戴狼牙还是第一次。 “好漂亮。” 狼牙上装饰着精美的银质纹路,霍明海爱不惜手。 “喜欢就好。”杜佳骏摸了摸他的脑袋,阎王签名当然不是白签的,这一年的工资算是泡汤了,白打工一年,但杜佳骏觉得实在太值了。 霍明海从枕头下摸出个小锦囊,倒出一对银色的小耳环。 父亲给母亲买的生日礼物,美名曰鸳鸯对,母亲送给了霍明海,说是留给未来媳妇的。 霍明海给媳妇儿戴上,歪头看看。 媳妇儿摸摸耳环,笑道:“漂亮吗?” “男人戴耳环,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你的男人还扎小辫子呢,你觉得奇怪吗?” 小小的耳环像是耳钉,杜佳骏长得英气,戴着一点也不显得娘。 “帅气侧漏。”霍明海诚实道,“我都快被震伤啦。” 杜佳骏笑了出声,低低地喊道:“明海……”嗓音带着无法抗拒的邀请,霍明海抬起脸,接过他的吻。 这天夜里,干柴烈火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杜佳骏的吻技高超(小电影里学的),疲惫的霍明海在他的吻中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霍明海!” 谁? 霍明海睁开眼,周围白茫茫一片。 他知道,这是入梦了。 “霍明海!” “谁在叫我?你在哪?”霍明海分辨不出声音从哪边来,徘徊在原地不敢走远。 “是孟婆。”一身戎装的杜佳骏牵上他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奈何桥边,霍妈妈听见儿子的声音,转头看去,杜佳骏牵着霍明海的手冲出浓雾。 霍妈妈已经端起了碗,但迟迟没有喝下。 孟婆知道,她在最后的时刻,想见见儿子。 这一世是母子,等过了桥,谁也不认识谁。 霍明海和杜佳骏双双跪在三生石边,霍明海揉去眼里的泪水,他要好好看看母亲,要把她永永远远地记在心里。 “酸甜排骨,番茄蛋多加点糖,菜干汤加点蜜枣,凉拌黄瓜不要辣椒多点醋……”霍妈妈唠唠叨叨地念了一串菜名。 念给杜佳骏听。 都是霍明海喜欢的菜。 以后的日子,由那个男人来照顾他了。 “明海,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啊。” ——明海,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啊。 她透过车窗,对儿子说。 她进火车站的时候,对儿子说。 她望着即将去另一个城市谋生活的儿子,牵着他的手说。 “嗯,会的……”千篇一律的回答,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 霍妈妈笑了,端起孟婆汤一饮而尽。 上桥人,不回头,孟婆汤,忘情仇。 这辈子的记忆被清洗,她的灵魂即将迈入新的人生。 杜佳骏把颤抖的霍明海紧紧搂在怀里。 霍妈妈短暂的一生中,完成了一件在所有人眼中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创造了一个奇迹。 孟婆朝着霍妈妈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杜佳骏和霍明海双双磕下了头。 她一步一步走上桥,浓雾将她的身形隐没,直至消失无踪…… 铃铃铃…… 闹钟响起,霍明海翻过身,一掌糊在了杜佳骏脸上…… “呵,我长得像闹钟。” 脸上印了个巴掌印的杜佳骏一脸淡定地将热包子夹给霍明海。 霍明海啃着包子闷闷道:“五星好评,还不满意么?” 杜佳骏捂着脸:“哎哟这个好评的地方好疼啊!都肿了!” 霍明海噎了口包子:“那……那怎么办?”说着,要去找药。 杜佳骏拽停他,把脸凑过去,一切尽在不言中,霍明海满脸通红地在巴掌印上啄了一口。 杜佳骏也飞快地在霍明海脸上啄了一口,美名曰:“礼尚往来。” 霍明海:“……” 杜佳骏指指脸:“明天,打另一边。” 霍明海:“……现在打行么?” 杜佳骏:“来呀,大力点,别忘了要亲亲。” 霍明海翻了个白眼,几口吃下包子。 忙碌的生活又开始了,不同的是,杜佳骏在微博里改名成霍霍的骏骏,并且发布了一条新的微博: 霍霍的骏骏:我改名了,喜欢么?(红心)@霍霍 霍明海后来看到了,点评道:一个字:俗。两个字:很俗。三个字:非常俗!总结:简直毫无创意! 杜佳骏发了三个大哭的表情。 紧接着,霍明海也发了一条微博: 骏骏的霍霍:但是,朕喜欢!允了!@霍霍的骏骏 霍霍的骏骏:喳! 两人改名后,一个叫霍霍的骏骏,一个叫骏骏的霍霍,粉丝们眼都看花了,但两人从微博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再复出,还带来在一起的消息,简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话题一度被炒到榜首,整版都是在祝福这一对新人,有同事发现了,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钟馗还不失时机地转发:哎哟,这两位不就是天地通快递的那谁谁谁和谁谁谁嘛! 粉丝们一看,好家伙,转发的不正是个顶着橙v的天地通快递经理嘛! 这下子,围观量瞬间飙升,公司的业务量大增,开淘宝店的全都把天地通列为合作快递,这可把钟馗给乐坏了,但霍明海欠下的车费,还是他心中的一道坎。 车夫笑眯眯地打着小算盘:“您瞧这白底黑字的,咋能随便改呢?咱这些苦力赚个钱可不容易呀……哦对了,可以分期付款哦。” 简直是要公司倾家荡产的节奏哇! 下班时,霍明海被钟馗喊进了办公室。 “明海,你的表现良好,公司决定……呱呱……但工作量也要增加一点哦。”说完,朝霍明海挤挤眼。 霍明海还愣着,刚刚他好像听到了呱呱? 钟馗继续说:“嗯,其实……呱呱……呱呱呱……” “经理……” “呱?” “能再说一遍吗……没听清……” 钟馗于是重复道:“其实就是地府的包裹也送一送,不远,但是不要随便搭车,有人会去接你的。呱。” 霍明海:“经理,你有没觉得哪儿不舒服?” 钟馗:“呱了,为啥所有人都这样问我呢?” 后来问起小花小姐,小花小姐笑眯眯道:“不急不急,过几天就自然好了。” 于是钟馗经理毫无自知地呱了几天,彻底化身成青蛙状蹦跶了一天,傍晚被人发现倒在桌子边上,想必是跳上去的时候滑了一下撞晕了,然后小花小姐轻车熟路地安排人手,把他送进了……天地制药的治疗室…… 咳,咱们还是为钟馗经理祈福吧……阿门。 霍明海多了个往地府送包裹的任务,他的狼牙挂饰比通行证的威力还大,几乎没有鬼敢动他,于是霍明海成了移动的小鲜肉,而且还是只能看不给吃的那种。 “哎哟,他又来了。”一只鬼对另一只鬼说。 “哎哟,他又走了。”另一只鬼说。 “下雨了?” “咦,真的啊?” 两只难兄难弟抬头一看,妖艳的女鬼挂在树上,正望着小鲜肉流口水中。 今天,那个年轻的快递小哥又来了,把一袋子冥钞和金元宝往门前一放,大喊:“张洪,卢方,庞天胖,刘磊,康帅你们有快递!” “为什么没人寄给我呢?”马面很受伤。 牛头拍拍他:“得了吧,别瞎想了!地府里还好说,人间?哼哼,别浪费脑汁了。” 马面翻了个白眼。 牛头打趣道:“要不,我来寄给你?” 霍明海递给他们几张空白快递单,指指杜佳骏的名片:“寄东西,打他的手机就好。” 马面把快递单往牛头手里一塞,哈哈大笑道:“快去人间寄包裹,地址写我!” 牛头:“……” 生活中最幸福的,就是忙了一天,回去有人等你一起吃饭。 霍明海打开门,闻到饭菜香,小心肝美得都快要开花了。 楚干将:“终于下班了啊!” 楚莫邪:“喂,看路。” 李程:“哼!” 白月:“嗨。” 咦……这是什么情况?! 饭厅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圈人,李程跑到厨房,以帮忙的名义跟杜佳骏学做菜,剩下的男人们在外头一边聊天一边等吃饭。 楚莫邪打算把弟弟(的剑身)接回博物馆,与自己放在一起,距离干将失窃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段日子,至于怎么对外解释就让云馆长头疼去,反正干将莫邪双剑齐了,云馆长开心还来不及呢! 至于大蜘蛛,云馆长下达指示,要把它带回博物馆,毕竟博物馆才是它的新家。 朱朗晃晃脑袋,不愿意。 “朱朗,听话,小俩口新婚,事情多着呢,难道你想听他们的墙根么?”楚莫邪抿嘴一笑。 白月满脸问号:“什么叫听墙根?” 楚莫邪指指脸红红的霍明海,又往厨房里指指,白月懂了。 楚干将凑到霍明海耳边:“话说……你们有没有……” “还没有。”回答他的,是端菜出来的杜佳骏。 楚干将挑挑眉:“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杜佳骏指指楚干将,又指指楚莫邪,哼哼两声,楚干将回想到激烈的初夜,脸马上红了。 楚莫邪扳过弟弟的脸亲了亲,一口不够,又啃了一口。 李程捧汤出来,被兄弟俩歪腻得直翻白眼,扭头又钻进了厨房,表示眼不见为净。 “哥……别亲了……”楚干将湿答答地推开楚莫邪。 楚莫邪牵过弟弟的手摸到自己的腿间,耳语道:“我有感觉了……怎么办?” 壮硕的硬物顶着掌心,楚干将别过脸。 “我知道你还没恢复,没关系,今晚咱们不做到最后。”楚莫邪耳语。 楚干将瞪他,是谁口口声声地哄他说不做到最后不做到最后然后又势如破竹地插了进来做到最后,害他初夜过后又躺了n天,好吧,楚干将承认,他被哥哥弄得很爽,囊袋次次都射空了……只是……这个频率实在吃不消啊! 兄弟俩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人生大事,白月见他们都快干柴烈火了,识趣地撤离,逃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 李程穿着围裙,努力地翻炒着菜,画面有点违和,白月看了又看,他实在无法想象李程居然有穿围裙的一天,锅里的菜色泽漂亮,香气扑鼻,白月惊讶了:“你居然会炒得一手好菜?” 李程:“那当然!” 杜佳骏笑道:“今晚的菜都是他弄的呢。” 李程很有下厨天赋,几乎一点就通,真是居家好男人啊! 李程夹起一块番茄,吹凉了,送到白月唇边。 “味道好吗?” “好吃哇!”白月舔舔嘴,还想要。 李程开心地在白月唇上啄了一口。 霍明海在干将莫邪的强大光环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转移注意力,逗着大蜘蛛玩。 大蜘蛛今晚要回去了,他有点舍不得它。 大蜘蛛摸摸他的脑壳,眼珠子亮亮的,似乎在说:你可以过来看我呀。 “嗯,一定一定。”霍明海笑。 大蜘蛛又摸摸他。 “呃……菠萝包……当然会带咯。”霍明海承诺。 为了表示纪念,大蜘蛛临走时,织出n张毯子,李程一摸,马上卷走了一床,干将莫邪也带走一床,剩下的用不完,霍明海挂到淘宝店上,没想到刚放上去,立刻有人下单了。 至于收件员,当然是店主身边的杜佳骏啰! “卖得不错,能抵得上几个月工资了。”霍明海躺在床上,默默计算着今天的收入。 他们凭着淘宝生意,能赚到一笔丰厚的生活费。 “去的时候,要记得给朱朗多带点菠萝包哦。”洗完澡的杜佳骏热乎乎地钻进被子。 霍明海转头看着他,这个男人上得战场下得厨房,会做家务会洗衣服,他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捡到一个不错的媳妇儿。 媳妇儿正在玩手机,玩着玩着,发现霍明海正盯着自己。 “嗨,帅哥,约吗?”媳妇儿抛媚眼。 “切。”霍明海回了他一个白眼。 “明天周末了,我们去哪好呢。”杜佳骏搜着地图,“水上世界好吗?还是去烧烤?” “周末了?”霍明海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周末了。 “明海,咱们的加班已经补完了,明天起恢复正常的作息。”杜佳骏翻身,笑着把霍明海圈在臂弯里,“所以,明天去约会啰。” “约……约会?” “跟爱人一起出去玩,不叫约会叫什么?” “骏骏。” “怎么了霍霍?” “你顶到我了。” 小腹上有根硬硬的东西抵在那儿,霍明海几乎能感觉到,粗长的它从浴袍里伸了出来。 杜佳骏领着霍明海的手往腿间探去,霍明海碰触到滚烫又湿滑的东西时,脸涨得通红。 “好大……” “你的也不小。”杜佳骏挑开霍明海的内裤,握上挺立已久的器官,霍明海被碰触的瞬间,一丝呻吟不自觉地溢出口中,很快,被杜佳骏火热的唇堵了回去。 两人扭动身子,体内燃起了熊熊欲火,用挺立的器官摩擦对方,被子缓缓滑落,露出杜佳骏结实又满是伤痕的脊背。 在鬼山洗澡时,霍明海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而这次两人坦诚相对,他终于能仔仔细细地看一看了。 “疼吗?”他摸着杜佳骏的伤疤有点失神。 “没事,一点也不疼。” 杜佳骏的胸前,有一道巨大的伤。 那是他的致命伤。 霍明海凑上前,轻轻舔了一下。 “啊——!!”杜佳骏身子一颤,一股热流由他的体内激射而出,糊了霍明海一脸。 霍明海摸摸脸:“真浓。” “还有,多着呢。”杜佳骏把霍明海放躺,从枕头下摸出一瓶眼药水大小的玩意。 干将莫邪友情赠送的润滑神物。 今晚是霍明海的第一次,听楚干将说第一次会很疼,身子都要裂开似的,杜佳骏暗暗给自己打气,千万要忍住,不能急,前戏得做全好让他舒服些。 他用手帮霍明海套弄着,它在手心颤抖,粉嫩的尿道开始排出前液,杜佳骏张嘴含了上去,用舌尖扫过细细的口子,霍明海被他弄得满身是汗,不自觉地挺起腰索取更多,杜佳骏舔弄一阵见时机差不多了,把霍明海的双腿撑开折至胸前,霍明海对这样的姿势感到不安,湿湿的眸子不知所措地望着杜佳骏。 “别怕,别怕……”杜佳骏吻上他,手指在他股间的入口轻轻抚摸,探进去时,霍明海的身子弹了一弹。 “明海……放松点……”杜佳骏往手指上又挤了点润滑,继续深入进去,紧实的肠壁紧紧吸着手指,杜佳骏等肠壁松了松后,尝试着轻轻抽送,不知碰到哪儿,霍明海的身子突然弓了起来。 “疼?” 霍明海摇摇头:“感觉……好奇怪啊……” 肠壁分泌出更多滑液,杜佳骏加快了手指的动作,对准霍明海敏感的位置轻轻旋弄,肠道内酥痒难耐,一团燥热的火焰在小腹蔓延,霍明海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双腿越张越开,直到他一挺腰把滚烫的男精喷射完后,身子才缓缓放松,巅峰过后身上出了一层汗,全身的力气似乎随着精液一起宣泄了出去。 杜佳骏探入第二根手指时,霍明海半磕着眼,迷迷糊糊说:“……别弄了,快进来(被窝里睡觉)……” 杜佳骏等这句话好久了,他把怒挺的它对准粉嫩的入口,一举挺入。 “啊——!!!!” 霍明海腿一弹,险些把杜佳骏踢下床。 杜佳骏那个汗啊,他只进了个龟头,就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他赶紧挑起霍明海蔫下去的器官,翻出龟头努力套弄着,还时不时用指腹轻搓湿湿的尿道口。 霍明海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杜佳骏给他舔着泪水,亲他的脸,两人缠绵了好一会,霍明海才朝杜佳骏点点头。 巨物缓缓撑开肠道,连根没入后,杜佳骏发现自己紧张得满身是汗,小电影里看着的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他缩腰抽出一截,滴上润滑才又缓缓推送进去。 肠道被有力而缓慢地扩展,杜佳骏等他适应后,才加快了抽送的频率,两人的身体紧紧嵌合,相连之处随着每一轮抽动都会带出一些滑液,霍明海腿间的床单已经湿出了一滩水迹,肠壁摩擦得滚烫,小腹里的火苗再次燃烧,随着律动,霍明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甜,杜佳骏抬高霍明海的腰,让自己进入到更深的地方。 “嗯呜……太深了!哈……啊哈……” “明海……明海……”杜佳骏的额头抵在霍明海的额上,带有薄荷味的气息呼在鼻尖,霍明海翻手抱上杜佳骏,紧紧吻上对方的唇。 小房间中充满着激烈的情欲味道。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番外5《Happy days》 番外5《happydays》 清晨,面包车在高速路上急速行驶。 大家还没吃早餐,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响的时候,一袋子番薯干递到面前。 洛云松:“还有雪饼,面包,别客气哈。” 小苗开心:“哇!松哥太好人了!” 大毛:“+1” 二毛:“+2” 众:“+10086” lucy觉得白拿人家的不好意思,递给他一个苹果说跟他换。 洛云松笑笑说都自己家人,换来换去太见外啦。 “我呸,谁跟你自家人!”严实瞪他。 洛云松厚脸皮道:“都一个电视台的,不是一家人是啥?” “说!你跟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想多见你一面呗。” 严实抄起番薯干塞进他嘴里。 洛云松嚼着番薯干含糊不清道:“好吧,为了取材呗。” “取材?跟着我们有屁用!” 洛云松:“哎,严大大,灵异广播不好做啊,我看你做的节目挺火,沾沾仙气不行么?” 电视台有两棵摇钱树,一棵严实带着的灵异节目组,一棵洛云松带着的午夜电台。 严实在鬼山专辑中大出风头,不仅收视率创新高,微博粉丝更是直接上升到五十多万,看得午夜电台组长洛云松一阵眼红,马上跟风对严实做了一期专访,同样大获成功。 电视台的老大们乐坏了,特地给他们开了次表彰大会,要求大家齐心协力,共创佳绩。 当严实得知自己被邀请去广播组那边做嘉宾,顿时百般不愿意,这都哪跟哪啊,河水不犯井水,现在井水来勾搭河水了? 井水不仅勾搭河水,更有世界大同的意向。 这不,严实外出取材,洛云松就亲自跟了过来。 “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创佳绩。”洛云松搬出老大们的话。 众:“对对对!” 严实横铁不成钢地朝组员开炮:“一点食物就把你们收买了?把自家的那谁谁都忘了?” 小苗:“松哥挺好人的啊。” 众:“就是,比咱家的那谁谁要好多啦!” 那谁谁:“……” 洛云松把苹果递过去:“别生气啦,你们组人少,还到处跑,多个人打杂不是挺好的嘛。” 严实抄起苹果塞进他口中。 洛云松就着严实的手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严实:“……自己拿!” “忙,没手。”洛云松用零食收买大家中,嚼完,扭头又啃了一口。 严实收回手,就是不给他吃。 苹果啃了一半,丢也不是,吃也不是,严实转着苹果思索该怎么办,一抬头就见洛云松眼巴巴地瞅着他。 “组长,别欺负松哥啦。” “就是呀。” “松哥喝茶。” “松哥吃橘子。” “想吃苹果。”洛云松说。 众人眼巴巴瞅着严实。 尼玛!!!严实内心咆哮,抬手将苹果塞进洛云松的口中…… “大家好,我们又来到熟悉的老地方,不知电视机前的观众还记不记得走出侍女的古画?没错,这儿就是s市最大的博物馆,据市民爆料,自从干将找回,与莫邪剑放在一起后,两把剑的穗子无风自动,有人说它们是活的,有人说古剑上有灵体,今日我们走向灵异栏目组,带您探索干将莫邪之谜!” 摄像机移向玻璃柜里的两把剑。 干将遗失了一段时间后被人匿名打包送了回来(云馆长瞎扯的),g市的金馆长得知干将找回,心花还没怒放,就被一汪凉水兜头泼下,那王八蛋送错地儿,把干将送去了云馆长那边,于是干将莫邪理所当然地摆在了一起,这不是叫金馆长把心头肉拱手相让嘛?! “干将啊!干将啊哇呜呜呜……” 节目组在一边拍,金馆长在一边垂泪,云馆长拍拍他叫他不要太伤心,远古双剑终于团聚,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 “他们都到你家了,你当然高兴咯!”金馆长心都碎了。 云馆长呵呵:“咱都是为国家服务,两把剑都是国家的财产,他们到哪都一样。” 金馆长眨眨眼:“要是能转到g市就好了。” 云馆长装模作样地撸起袖子看了眼胳膊:“哎哟,中午了,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刚吃早餐没多久啊……喂喂你根本是忘记戴表了吧?!”金馆长被一路拖出了展厅。 频频中枪的某人松了口气,打喷嚏打得鼻子都红了,楚莫邪给弟弟擦擦鼻子,继续给节目组讲解,浑然不知刚才的举动基情四溢,闪瞎了一票人的眼。 在拍摄的过程中,两把剑的穗子突然轻微地晃了晃。 楚莫邪:“哎哟,看,又动了,好吓人啊。” “密封的玻璃柜,哪里来的风?”小苗对着镜头一阵添油加醋,吹得玄乎其玄,本期成功拍到了灵异现象,想必播出后,又会给博物馆带来丰厚的收入。 节目组拍完离开,洛云松回头看了眼揉鼻子的楚干将。 “你是副馆长的助理?” “对啊。” “你叫……楚干将?” “对啊。” “副馆长叫楚莫邪?” “对啊。” “你们俩跟两把剑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楚干将眨眨眼。 “干将,快点走啦,去吃饭!”楚莫邪和节目组的在门口等着。 楚干将应了声,快步追过去,洛云松若有所思地望向展柜,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莫邪甩动穗子摸了摸干将,然后两把剑的穗子像牵手似地牵在了一起。 “严大大,你说,那个云馆长叫云中子……是十二金仙的那个云中子么?” “谁知道呢,你自己问他啊……别贴那么近,你给我滚远点!” “严大大,别这样啦,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创佳绩啊。” “谁跟你齐,谁跟你共!还有,不要叫我严大大!我不是大大!” “好吧,严小小。” “……” “要不老严?小严,严严?” 众:“噗嗤!” 严实抄起一块糖醋排骨往洛云松的嘴堵去。 节目播出后果然引起轰动,亮点多多,看点多多,特别是副馆长给助理擦鼻子的举动更是捕获了不少芳心,于是去博物馆的游客大增,为了看一看干将莫邪,看一看基情满满的副馆长和助理,最吸引人的,当然是博物馆的吉祥物大蜘蛛啰。 “亲爱的,你看它,眼睛亮亮的好可爱啊。”女孩玩着大蜘蛛的爪子,对男朋友说,“我也想要,给我买嘛。” 男孩为难了,这么大的玩意上哪找啊,只好问副馆长在哪买的。 副馆长笑笑说是有人捐赠的,很有意思是不是。 “是啊,做工真细致!” “还有毛毛呢。” “快,给我拍张照。” “我也要!” “我也要!” 大蜘蛛左拥右抱,一群女孩嘻嘻哈哈地在它怀里摆poss。 “靠!人生赢家!”拿着相机的众男人酸水直冒。 大蜘蛛的眼珠子亮亮地倒影着人群。 霍明海和杜佳骏带着菠萝包来探望它了,这时候正在人群中强势围观呢。 大蜘蛛有菠萝包吃,一高兴就织毯子,傍晚闭馆时,杜佳骏和霍明海捧着一堆毯子,念念不舍地朝大蜘蛛告别。 楚干将和楚莫邪一直送他们到门口,等他们上了车,两人才牵着手往回走。 入夜的博物馆灯火辉煌,雍拥华贵的公主正与穿着玉衣的男人下棋,见他们过来,公主朝一个侍女招招手。 侍女端着红布包裹的礼盒,恭恭敬敬地举在干将莫邪面前。 楚莫邪打开礼盒,拿出一个漂亮的枕头套,红底金字,绣着大大的囍字。 “公主亲手绣的哦。”小侍女挤挤眼。 “公主有心了。”楚莫邪显得特别开心。 穿着玉衣的男人说:“朕也有礼物赏赐,来人!” 另一个小侍女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一瓶酒,恭恭敬敬地送到干将莫邪面前。 “药酒?”楚莫邪闻到了香醇的药味。 “壮阳呢。”男人挤挤眼。 围观的众人心造不宣地嘿嘿笑起来。 楚莫邪回到住处,门一关,把弟弟甩在门板上压着吻了上去。 快要窒息的楚干将好不容易逮到空隙,头一偏:“靠!急个毛!” 两人的情事过于激烈,楚干将对楚莫邪下了个约定,限制两个月做一次,然后被闹脾气的楚莫邪吻到嘴肿了后,楚干将不得不更改条款,最后妥协成一个月两次。 “明天才是,不是今天!”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下腹部,楚干将奋力推开哥哥,大口大口喘着气。 “那先做前戏,午夜十二点我再进去。”楚莫邪帅气地摘下眼镜,一把抓住逃跑的弟弟又按在了墙上,膝盖有意无意地顶着他腿间。 “呜……不要……” 双手被交叉扣在头上,楚干将发出饮泣般的抗议。 “不要?” 西装被剥开,衬衣被解开,胸前挺立的凸起暴露在灯光下,楚莫邪的手顺着弟弟起伏有致的肌肉移动,滑过肚脐的时候,楚干将发出一声呜咽。 “不要?”楚莫邪解开弟弟的皮带,将手伸了进去,“那这个是什么呢?” 手里的巨物正分泌着滑液,青筋怒涨。 “啊呜……不要捏……” “是疼,还是舒服?” 从根部往上一下一下地捏着,覆盖到龟头时,楚干将的脖子后仰,即将释放的时候,楚莫邪却松开了手。 像是从高空落下,兴奋的感觉一下子褪去,楚干将偷偷挺腰把它往哥哥手里送,结果楚莫邪索性收了手,任由它探头探脑。 “哥……” “不要?”楚莫邪还是那句话,埋头把弟弟胸前的嫩红吸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舌尖宛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乳尖,似有若无的电流从胸膛蔓延,楚莫邪在弟弟的呻吟声中啃咬着他结实的胸膛,留下属于自己的红印子。 “要,还是不要?”楚莫邪拉开自己的裤链,把怒挺的它挑了出来。 全身禁欲的西装领带,腿间却违和地伸出粗长的巨物,楚莫邪抄起额前的发丝,朝弟弟邪魅一笑。 楚干将脸红红地移开视线。 “要,还是不要?”楚莫邪贴向弟弟,把它们迭在一起慢悠悠地套弄,嘴上咬着弟弟的耳垂,“回答我。” “今早……才干过……” “用口而已。” “你不是射过吗?” “是啊,你还把它们喝了。”楚莫邪吻着弟弟的唇,“比豆浆营养多了。” “豆浆是甜的!” “你喜欢甜的,我可以加糖。”楚莫邪挺腰,用它戳戳弟弟的肚脐。 楚干将:“一日两次,你行?” 楚莫邪一把捞过药酒,仰头喝了个干净,喷着酒气道:“你可以叫我一夜七次郎!” 楚干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靠,就被哥哥反手扔进了床里,打开的双腿被折至胸前,楚干将怒操一声,抓上哥哥的胳膊,一使劲把他反压在身下。 “哦?不错啊。”楚莫邪赞赏地挑挑眉,瞧瞧,他的小干将就是那么厉害,做哥哥的感到无比自豪。 “大家都是男人,谁进谁还不是一样?”楚干将哼哼。 “几点了?”楚莫邪忽然问。 楚干将还真的傻傻地去看时间,结果又被哥哥反压在身下。 “对,大家都是男人,但我就是喜欢抱你!”楚莫邪舔舔嘴,瞧瞧,他的小干将就是那么单纯,做哥哥的感到无比自豪。 “你使诈!”小干将气愤极了。 “使诈又怎么了?你有意见?” “几点了?” “同一种招式对我无效!” “靠!” 使诈被识破,只得用蛮力解决,两人扭打了半天,楚干将明显低估了哥哥的战斗力,最终被哥哥锁在身下,光溜溜的屁股翘得高高。 “十一点半。”楚莫邪摸上弟弟的屁股,把沾有润滑的手指往他股缝里钻,“咱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预热。” “预热你妹啊……哇啊!!!” 嫩嫩的入口热热地吸着楚莫邪的手指,那手指又凉又滑,缓缓撬开肠壁,滑到最深处。 “你……操啊!” “别急,等会就操。”楚莫邪旋转手指,很有耐心地开拓着,另一只手抚摸着弟弟的大腿,楚干将的腿修长又结实,像是艺术家雕刻出的杰作,楚莫邪非常珍惜地抚摸着。 楚干将双唇微启,呼出甘甜的喘息,楚莫邪已经探进了两根手指,频频碰触让他舒服的位置。 抓着哥哥的手渐渐放松,最终搁在了身子两侧,腿间的器官硬硬地竖着,滑液从小孔渗出,缓缓流了下来,楚莫邪忍不住握了上去,就听楚干将发出湍急的喘息,在哥哥手里射了出来。 “十二点了。” 半梦半醒间,楚干将似乎听见哥哥说了那么一句,然后他感到脚踝被抓着,分开到最大,滚烫的东西充满力量地缓缓切入。 “啊呜!” 楚莫邪趴在楚干将身上,把他压得动弹不得。 自己明明快要急爆了,缓慢的速度撩拨着欲火,楚莫邪恨不得直捅花心。 但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忘不了初夜,楚干将被他插入时,痛苦落泪的模样。 初夜时候楚莫邪并没有尽兴,弟弟高潮完,他还没停,最后发现弟弟被操晕时候楚莫邪吓坏了,床单凌乱,楚干将的腿间落下点点猩红,事后楚干将发烧了,足足烧了一个多星期才缓过劲。 从那时候起,楚莫邪开始偷偷研究小电影。 杜佳骏观看的教材,就是楚莫邪友情推荐的。 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讲究,男人的那里又窄又嫩,事前要开拓,事后还要清理,楚莫邪一路探索下来,如今已经能把弟弟伺候得舒舒服服。 “嗯……呜嗯……不要……” 弟弟却发出这种声音,实在太让楚莫邪伤心了。 感觉到身上的人停止了动作,楚干将把眼睛睁开一道缝,正好对上楚莫邪的眸子。 “不要?” “……” “说话,到底要不要?” 挺腰,往深处顶了顶。 “啊呜……”全身的血液奔腾着往胯下涌去。 楚莫邪一把握上怒挺的昂扬,大力撸了一把:“说,要,还是不要?” “不要!” 楚莫邪起身就要退出,被楚干将一把拽住领带扯到面前,属于弟弟特有的气息呼在脸上。 “你……呜……”楚莫邪被扯着,重重摔在床上。 两人互相换了个位置。 楚干将岔开腿,扶着哥哥的器官缓缓往下坐。 楚莫邪扶着弟弟的腰,手感不错,忍不住捏了捏。 “啧!”楚干将拍开哥哥吃豆腐的手。 “好吧,不要我操,那你自己操吧。”楚莫邪折起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弟弟哼哼地上下运动。 蹲坐的姿势让它进入到更深的地方,身体仿佛要被捅穿了,楚干将抬起身子,让它从肠道里滑出,龟头出去的刹那,刮过肠壁带出滑滑的粘液,失去填充的下体一阵空虚,涨涨酸酸的感觉让楚干将失神了好一阵。 楚莫邪也不催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 楚干将探手往股间摸了摸。 楚莫邪不失时机地挺挺腰,用它戳戳弟弟的手。 “为什么你的那么大。”楚干将摸到被撑大的入口,脸烧得通红,以前他从来没想过,如此小的地方居然能容纳哥哥的巨物。 “你赞美我的同时,也是在赞你自己,我们的尺寸是差不多的!”楚莫邪坐起来,把弟弟抱在腿间,扶着它对准入口。 楚干将抱着哥哥的脖子,闭眼往下坐。 小穴张开口,缓缓吞食,直至连根没入。 楚干将的臀被哥哥托着,加快了起坐的速度,轮廓分明的大棒子在肠道里横冲直撞,伞盖用力刮过敏感的地方,楚干将嗷呜一声咬上哥哥的肩膀。 “大力点。”楚莫邪宠溺地吻着弟弟的脖子,“属于你的,我都要。” 兴奋感汹涌而至,在两人相连的位置猛然爆发,楚干将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挺立的器官再次喷射,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肠壁里注入了一股滚烫的热流,楚莫邪继续抽插了几下,才慢慢地抽拔出来,浓白的精液从撑大的入口里缓缓淌落,顺着大腿的曲线往下滑,垂落在床上湿出好大一片水渍。 “去,洗澡去。”楚莫邪吻着弟弟的脸。 “好累……”楚干将昏昏沉沉地耷拉在哥哥肩上。 “今夜才第一回合,就不行了?” 楚干将噎住了。 楚莫邪抱着弟弟轻声呢喃:“剩下的六次怎么办?说好的一夜七次呢?” “七你妹!”楚干将破口大骂。 楚莫邪俊眉一竖:“不许说你妹,说你哥!” “你……” “哥!”楚莫邪帮他补充。 楚干将:“……” 楚莫邪:“剩下的只好分期付款了。” 楚干将:“怎么个分期法?” “一个星期六次,或者一个月六次,你选吧。” 楚干将正要开骂,就听哥哥补充道:“可以用口。” 楚干将狠狠地咬他。 楚莫邪:“也可以用手。” 楚干将狠狠地掐他。 楚莫邪:“哎哟,好疼。” 楚干将犹豫了一下,摸摸咬过掐过的位置,想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楚莫邪大笑着把可爱的弟弟抱进怀里,狠狠吻了一口。 无论是打他掐他,他全都不介意,谁叫楚干将是他楚莫邪最自豪的弟弟,同时也是最爱的爱人呢? “嗨,新开的快递公司,请看看哦。”路边有人派广告,杜佳骏拿过来一看,叫天天急速,公司的地址好熟,两人研究了片刻,忽然发现这不就是绿水村嘛! “难怪阎老板最近心情不好,原来这地被别人给买了啊!”杜佳骏啧啧有声。 仙界在阎王出手前,便已经高价买下地皮,眨眼功夫把绿水村改造成了快递公司。 快递公司在深山老林,当然,这点路对于修仙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 天天急速的老板据说姓元,单名一个始,深居简出,很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阎老板当然知道他是谁。 于是天天急速开张的当天,阎老板便带着钟馗判官李程白月等一票干部跑去喝茶(踩场子)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霍明海与杜佳骏去到墓园,给母亲扫墓。 骨灰盒里的粉末,是她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不知道她投胎到哪了?” “不知道呢,对于她来说,不管去到哪,都是新的开始。” “嗯。” “放心吧,她会过得很幸福。”杜佳骏亲了亲霍明海,“你也是。” 回去的时候,公寓门口停着一辆卡车,年轻的男人正指挥搬家公司把家私卸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坐在长椅上微笑地看着丈夫。 精致的婴儿床在抬下来时,侧滑了一下,霍明海赶紧上前把它扶正。 男人朝他道谢。 “搬来这儿住哦?”杜佳骏攀谈上。 “是啊,这儿环境好。” 环境好,价钱也好。 男人说是直接买下了一个单元,以后就定居这儿了。 霍明海还看见了一台钢琴,一辆bb车,还有一堆的可爱的娃娃。 “是个女孩呢。”女人摸着肚子走过来,忽然哎哟了一声,把男人给吓坏了,赶紧问她怎么了。 “她踢我了。” “哎,再踢个?”男人贴在肚子上听,被女人笑着敲了敲脑袋。 夫妻和睦,家境富贵。 以后,他们的孩子将会非常幸福。 霍明海望着大肚子,莫名其妙地,有种落泪的冲动,他把手放在了女人的肚子上,那女人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叫女儿再踢一下。 然后真的,新生命的活力从肚子上传来,与霍明海的手碰了一碰。 《都市异闻录之灵魂契约全篇完》 后记: 曾经一位美国医生做了个实验,他让即将病逝的人躺在计算重量的仪器上,患者死去的一刻,体重突然跌了一个数字,他认为,这个数字就是灵魂的重量,灵魂在人体死亡后,脱离了躯壳离去。 这条记录网上可以查到,但我最先接触的,是一本叫科学探秘的图画书里。从小我就相信有天外来客,有鬼,换句话说就是灵魂。人有灵魂,并且灵魂是可以通过特殊的方法独立出去,人体就像机器,灵魂是电,没了电,机器就不动了。 说到灵魂,又牵扯出另一个问题,灵魂出去了,那它会上哪儿?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挤爆了?于是又延伸出了另一个空间,西方叫天堂地狱,东方叫地府仙境,地府官员们在几篇故事中跑龙套跑得欢,仙界当然不甘落后,后续故事中将会陆续写到哟~~~xd 系列里,时间轴是以开篇顺序进行,本篇中出现的楚莫邪,就是第一部诡楼里的那把剑,当时由于受制于黄二狗,莫邪无法化成人形,直到二狗他爹黄小蛋把莫邪捐去了博物馆。 动力核最先是出现在第二部夺宝奇兵,里面也有一个船舰,是同属于严实的那组舰队,终极大boss臾羲在夺宝奇兵中出场,以为他挂了么?其实还没有哦! 灵魂契约与山中有鬼是平行发生,最后有穿插,还记不记得山中有鬼最后收快递的小哥?那个就是霍霍啦!(*^__^*) 都市异闻录系列里,主要是以灵异,科幻,悬疑为主,还会陆续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全是独立故事,喜欢哪个就看哪个,完全不影响。 也许在新故事中,会遇上熟悉的面孔哦~~ 若是有喜欢的角色,记得随时告诉我啊~~xd 大概三四个月一篇,产量不高,但开一个填一个,不必担心会坑。 我们下个故事见啰~ 牧野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