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余欢(民国)》 1.明珠 “听说孟家少爷就要回来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该举行婚事了吧。” “我看也未必,在外面四五年见多了金发碧眼的热情女郎,多半看不上楼家那个古板了。再说了,就是这锦城也多的是漂亮大方的,谁还会惦记那个咸干菜啊。” “可说起来能与孟家匹配的不多,以楼家的家世,去当个正经太太还是绰绰有余。” “这倒也是,男人嘛不都家里供着一个外面莺莺燕燕环绕,何况孟家少爷那样又不知道多少红颜趋之若鹜。” …… 隐晦的议论逐渐远去,却一一落在了楼明珠这个将来“正经太太”的心里。寿宴上长辈刚刚提及婚事的欣喜赧然这一刻忽然变得彷徨失落起来。 或许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真的已经变了吧……那人素来厌烦拘束,当时对两家冒然定亲也颇有意见,所以不顾反对毅然出去游学,这么些年大概更不乐意提起此事了。 楼明珠觉得心里堵得慌,回到席上听到两家长辈还在谈论婚事,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致,勉力装作自然。 孟母对这个早已相中的儿媳很是喜欢,因膝下只有孟鸿影一子,他又素来我行我素半点不由人,家中头疼之时却也没有费什么力,因此少了许多儿女绕膝之乐。 楼明珠人如其名,是锦城富商楼家的掌上明珠,打小就是粉雕玉琢惹人爱的一个小姑娘。孟母在她百岁宴上一见就喜欢得紧,当即便定下口头之约,后来似是怕被人捷足先登,特意聚了两家定下了亲事,原本是等楼明珠过了十六便成婚,不想孟鸿影又出了国,所以不得不耽搁下来。 一晃眼就过了四年,眼看着人家姑娘也双十年华,再蹉跎下去楼家都要生意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孟家两口子连番催促孟鸿影回国,最近才得了准信,说是下个月就回来。 想着毕生所愿将要达成,孟母心里比谁都乐,又往楼明珠的碟子里夹了几只剥好的虾,“明珠最近瘦了,好好补一补,等鸿影回来啊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楼明珠漾起的笑靥因这话浅了几分,她乖巧地夹起碟子里的虾,一小口一小口仔细地吃完,丝毫没有浪费,擦擦嘴角抬眼对上孟母托着下巴满是慈爱的脸,杏圆的眼睛弯了弯,问道:“鸿影哥哥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一开口便是轻轻软软的声音,孟母脸上的笑纹又多了几道,但提起独子却没那么心平气和,“那臭小子原本说下月初二就回来的,最近听说那个什么什么湾有风浪,所以迟些出发。” 楼明珠了解地点点头,对于被推迟的见面又是惆怅又是如释重负,纷扰不住。 亲事是早就定下的,只等孟鸿影回来再商议婚期。 这些时日楼家上下都在时不时说这事,楼明珠听了只觉得越来越心烦意乱,她想等孟鸿影回来再议,但看两家长辈如火如荼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 晌午,楼母叫了绸缎局的掌柜带来些料子的样品,唤楼明珠来看。 楼明珠见那深红浅红都是做喜服的,心里头一下就跟堵住了似的,扭头又走,“我不想看。” 楼母只当她是害羞,打小就这性子,遂未留心。 楼明珠回了房,翻来覆去平静不下,便出了门闲逛。 如今已近夏日, 人来人往皆是身着轻薄便利,年轻人更是靓丽时髦。 楼明珠的马甲袄裙虽也选色明丽,但在时兴的洋装跟旗袍间难免显得有些陈旧。 楼明珠的视线忍不住在那些俏丽的身影上浏览着,对于袒露出雪色的大胆衣着颇觉得新奇,明明也未着于自己身上,但就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与楼家家风多少有些关系,楼家家底殷实,自不会在吃穿上亏待女儿,但因历来遵循古礼,衣食中对新兴的东西便不大关注。楼明珠久成自然,也就不甚习惯冒然的改变,她又性情内敛,一言一行都恪守礼节,常被同学调侃是古板守旧。 本来自觉安适的楼明珠那日听到旁人议论起她和孟鸿影的婚事,言及两人南辕北辙的性格和习惯,不由得倍感泄气。 她这么古板土气,实是与人不匹配…… 如是想着,楼明珠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货楼前,看着橱窗里靓丽多变的衣衫,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小店的老板是位时髦的女郎,烫卷的头发覆在雪白的额间一丝不苟,五官瞬间明艳起来。 楼明珠被对方耳边闪烁的翡翠晃得走神,稀里糊涂被塞过来几件新式的旗袍。 老板娘推着她往试衣间走,一边热情介绍:“这些都是我这儿新到的样式,最受你们年轻姑娘的欢迎,你试试喜欢哪个颜色!” 随着帘子拉上,楼明珠看着手里一堆衣裳,难以再拒下对方的热情。 换下略显繁复的袄裙,丝滑的绸缎贴在皮肤上尚有些凉丝丝的,楼明珠不大习惯地往外拉了拉,抬眸看到正面落地镜子里的影像不觉发愣,镜子里除了脸倒没有一处令她熟悉的。 旗袍略微修身,将躯体的线条全部勾勒出来,像盛夏的花藤展露着肆意生长的轨迹。 稀薄的料子附着在身上,轻飘飘地像没穿一样,楼明珠拧了拧身子,看着被纤细腰肢区分出来的两段丰饶,眼睫颤了颤急忙去拿自己的衣服。 老板娘招待完别的客人,见楼明珠只是抱着旗袍出来,愣了一下。 楼明珠不好让人白费工夫推荐,随意选了两件浅色的匆匆结了账。 暮春的微风拂在脸上,楼明珠尚觉得有些发烫,走了这会儿也觉得口干舌燥,寻了间茶馆想进去坐坐,看到对面招牌响亮的西式咖啡厅,犹豫了一下扭转脚步。 楼明珠只喝过一次咖啡,觉得味道苦涩发酸极不喜欢,后来便敬谢不敏了。此次也是想起这东西时兴,便说再去尝尝。 然而记忆里苦焦苦焦的味道依然如故,楼明珠尝了两口便放下了杯子,不大明白这东西是怎么风靡于市的,她觉得远不如常喝的君山银针。 这里的蛋糕倒是不错,不过吃多了也腻,楼明珠消散了口中苦涩的味道便放下了叉子,正打算结账的时候对面忽地坐下来一个人,毫不客气地唤来服务生,“一杯咖啡,谢谢。” 楼明珠愣了一下,抬起头粉润的唇不自觉张大,那人浓郁的眉眼一瞬惊起她眼底的潋滟。 (新文新气象!祝我不卡文!) 小古板 楼明珠看着本来说下个月才回来的人此刻就坐在眼前,有些不可置信,定睛看了好半天才试着开口:“鸿影哥哥?” 孟鸿影喝了口咖啡,似乎是不满楼明珠居然认不出来自己,自己明明一眼就看到她了。 “没良心的,连我都忘!” 楼明珠摸了下被他敲过得额头,看到他脚边放的行李箱,显然是刚回来的,十分不解。 孟鸿影靠向椅背舒展了下肩膀,轮廓更形分明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疏懒,“本来是定好下个月,我懒得等就提前回来了,还没跟家里说,省的乱七八糟一堆人来接,麻烦。” 楼明珠听罢,面露无奈,心道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性。 “一个在这儿闲晃什么?”孟鸿影又虚虚点了下楼明珠的额,引她的视线到自己身上,“不怕被人拐跑了?” 楼明珠知道他在影射什么,不耐地抿起粉唇。 那都是七八岁时候的事了,若非闹得人仰马翻,她也忘得差不多了。有一年逛庙街她被人贩子拐了,可把家里吓得够呛,楼孟两家出动了不少人手,连锦城当地的帮派都找上了。说来还是孟鸿影救的她,头一个发现人贩的踪迹,因为惊起动静他被人贩用刺刀划伤了手。 对此,楼明珠一直心怀愧疚,目光不自觉落在孟鸿影的手背上,那里的疤痕经过数年恢复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让原本修长的手添了一分不完美。 楼明珠一时走神,手指将要触上去的时候,孟鸿影招手换来服务生结账,她连忙坐正身。 原以为孟鸿影就要回去,楼明珠心想他们家人团聚自己不便在此时打搅,却见孟鸿影叫了车在等她。 楼明珠坐上去问:“不回家吗?” “迟些回。”孟鸿影随后进来坐定,对于四年不曾回过家也没有什么特别思念的情怀,“公寓还去过么?” “前两天我才去收拾干净。”楼明珠点着头如是道。 孟鸿影说的公寓是他出国前自己买下的,平常不耐与人打交道时便一个人躲两日清闲,此处只有楼明珠知道。 出国前,孟鸿影把小公寓的钥匙交给了楼明珠保管,楼明珠便时不时过来收拾一下,不至让灰尘蒙蔽。之前听说孟鸿影不日将回,楼明珠特意找了时间将公寓的枕头被套都换了新。 “雇个人收拾就行了。”公寓虽然不大,但孟鸿影觉得对于楼明珠一个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来说也不是游刃有余,再者说来他也不想劳累她。 “你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嘛。”楼明珠将小公寓看作是孟鸿影的秘密基地,将守口如瓶做到了极致。 孟鸿影闻言,笑着捏了把她粉圆的脸。 一直到进了公寓,楼明珠还在劝孟鸿影早些回家。 孟鸿影耳朵里都是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倒不觉得烦,但也没听进去多少,箱子一放顺势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回道:“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歇会儿就回去。” “回家不能歇吗?家里一大家子都盼着你呢。”楼明珠不理解他刚回来就在这里拖拉,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挤坐在他腿边。 孟鸿影只一味应声不见行动,说是累也不见合眼,勾卷了几下她垂在身后的头发,拿过她放在茶几上的袋子,“买了什么?” 楼明珠想起袋子里那两件旗袍,还没来得及阻拦孟鸿影已经拉了出来。 相较于楼明珠的尴尬,孟鸿影脸色平常,把两件旗袍都拿出来瞧了瞧,“买了怎么不穿上?” “……不太合适。” “不合适还买你冤大头?”孟鸿影瞥了她一眼,坐起身把旗袍一股脑塞过去,“去穿上,我看看哪里不合适,回头带你去绸缎局专门裁几件。” 楼明珠推诿不下,又怕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嫌她古板,咬了下唇揣着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走进了盥洗室。 因为当时走得急,楼明珠也没仔细看,旗袍确有一些不合身,磨蹭半天出来手脚都不知如何摆。 孟鸿影看了两眼啧了一声,楼明珠慌慌抬起脸,“真的不合适吧?” “买衣服也不知道试,你不如直接披两个麻袋回来算了。”孟鸿影一边念叨,从抽屉了翻了两个别针出来,“站着别动。” 楼明珠正因他的话而懊恼,闻言连忙挺直身,腰间的布料随之收紧,将她曼妙的曲线都勒了出来,她下意识便佝偻起来,被他在腰窝上戳了一记。 “含胸驼背干什么?站端正了!”孟鸿影蹙眉,用别针将多余的布料别起来,捋顺垂落的乌发,“新式的旗袍就是要修身一些才好看,空荡荡的风一吹都像纸糊的有什么好。” 楼明珠听着他的话,心里越发觉得两人之间存在某种相悖的理念,对自己无法与他同频而更加懊恼,自然也未觉孟鸿影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相较于楼家的守旧,孟家可谓时刻追随潮流的脚步。孟母便钟爱旗袍,家中堂表姊妹更是热衷于各式各样的洋装,因而孟鸿影对女式的穿着有些耳濡目染,随便这么揪扯两下,便让这件原本不合身的旗袍表现出来几分气质。 孟鸿影退后两步看了看,大体满意,又卸了自己的领带夹将楼明珠的一头长发简单地盘起来固定好。旗袍的立领衬着她修长秀美的脖颈,像出淤泥而不染的嫩荷。 孟鸿影不吝啬地夸好看,而楼明珠见他这般游刃有余,止不住想起听到的一些闲言,脸上带了几分怏怏。 两人青梅竹马,孟鸿影深知她的性情,但只道她是不乐意尝试这些新东西,笑着说了句:“外面多少人这么穿,这有什么……小古板一个!” 以往孟鸿影也常唤楼明珠是小古板,但从未有讽刺取乐之意。可楼明珠想到他在国外接触的都是热情开放的姑娘,难免更觉泄气。 孟鸿影哄她去开自己的箱子,说有礼物带给她,兀自去了盥洗室。 楼明珠想起自己的衣裳还在里边,原要去拿出来,见孟鸿影已经进去关了门,只能闭了口。 将近快一个小时,孟鸿影才湿着头发出来,见她要进去时歉然道:“你衣服我不小心打湿了。” 楼明珠小声啊了一下有些为难,她看着身上的旗袍,虽然好看到底不合身,总不能就这么顶个别针穿出去。 孟鸿影朝打开的箱子努了努嘴:“那不是有给你买的洋装?正好换上。” 没办法楼明珠只能拿了衣服去换。 盥洗室氤氲的雾气还未消散,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楼明珠有点不死心地拎起自己放在凳子上的衣裳,上面滴答滴答的都是水,不由鼓起脸,“鸿影哥哥你真讨厌!”洗澡而已又不是给她洗衣服! 孟鸿影跟过来,心虚地轻咳一声,拿走她的衣服放到脸盆里,催道:“不小心而已,好了你快点换衣服!” 楼明珠看他连盆都端走,大为困惑,小声嘟囔着把门关好。 孟鸿影选的洋装都是依照楼明珠喜好的颜色,做工跟样式也都偏婉约。 楼明珠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大为满意,“这件好,布料多。”该遮的都遮住了。 孟鸿影放开托着的下巴,目光从她腰身间移到她笑靥清浅的脸庞,又笑着说了她一句“小古板”。 神魂颠倒 孟鸿影回国只有楼明珠是知情的,孟鸿影又不让她知会人,是以过了两天孟鸿影才一身轻便地进了门,令一伙还在讨论要何时去接他的人愣在当场。 孟家两口子又喜又骂,但也没有太过追究,他回来的下一步自然是筹备跟楼家的婚事。 婚期本来就是等孟鸿影回来后商议,但每每提及此事,孟鸿影只说不着急。 孟父猜测他是出国碰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纵了心,基于跟楼家的世交,孟父严厉劝诫他不要有不该的心思,除了楼明珠谁都别想进孟家的门。 孟鸿影被他爸的疾言厉色逗笑:“就您在那儿瞎想,这亲事您要退我还不答应呢。” “那你心里是在谋算什么?这回来也快两个月了,原本就是让你回来尽快完婚的,现在你是绝口不提此事,你要有什么花花肠子趁早给我收了!”孟父敲敲拐杖,不改厉色。 “反正这婚我一定会结,您安心等着就是了。” 孟鸿影话意不明却又态度坚决,孟父看他这样子属实没辙。 孟鸿影回来后便经手了家里一些贸易,他素来处事有道,见识与谋略较之同辈都出色很多,归来后各处走动应酬,可谓分身乏术。他余下的时间基本都留给了楼明珠,以往楼明珠不曾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基本都跟着他经历了个齐全,便是小时候爬树都是孟鸿影教的,他可算得上是楼明珠突破自我界限的启蒙老师了。 这日黄昏,孟鸿影推去不必要的应酬,约了楼明珠出来看电影。 楼明珠身上还是惯常的袄裙,事先知道是去看电影便特意选了一件颜色明快的,侧面编织的发辫点缀了一串小珍珠,活泼不少,跟孟鸿影西装革履站在一块儿倒也奇异融合。 夜幕刚至,锦城的大戏院便亮起了霓虹,将夜色点缀得喧嚣繁杂。 戏院以往都会请一些名流来当台,时常座无虚席。近几年西洋电影兴起,戏院里每周都会排一两场,深受年轻人的青睐,来的无不是成双成对的。 楼明珠对看戏兴趣一般,跟着孟鸿影还是头一遭。 今日放映的是个文艺爱情片,楼明珠对外文懂得不多,凭着旁边长条荧幕上的字幕才看懂了个大概,每逢看到画面中男女主角忘情拥吻总是撤向椅背用手挡着一半脸,想看又羞于看。 出来后孟鸿影又说楼明珠是小古板,看电影像看别人偷情。 楼明珠尚觉得脑袋上有热气冒,对于外国人如此的开放有些难以理解,不由问及孟鸿影:“外国人都是这样吗?”动不动就亲在一起? 孟鸿影自若道:“差不多吧,他们那里的日常礼仪就是贴面亲吻。” “这样亲?”还日常?楼明珠有些震惊。 “想什么呢。”孟鸿影被她的表情逗笑,“也是有区别的,只有爱侣之间是嘴对嘴,不然两个彪形大汉哪里能下得去嘴。” 楼明珠按着他的解释想象了一下,也忍不住笑出声。 挨着戏院的一片都是锦城最繁华的夜场,整条街车流穿梭仍旧喧嚣。 孟鸿影原本打算逛逛就送楼明珠回去,偶遇到一同出国的同学,他们在隔壁的歌舞厅小聚,便邀孟鸿影一同来。 聚会中也有其他女同学,孟鸿影微微低首询问楼明珠的意思,见她不反感便说带她一同去见识见识。 歌舞厅这些地方楼明珠从未想过来,一进门厅便看到穿着大胆艳丽的舞女像蝴蝶一样翩翩而过,修长的双臂匀称的长腿在觥筹交错的光影里闪闪发亮。 楼明珠既惊讶又羞窘,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随着去了,孟鸿影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一直笑:“看得都入迷了,怎么你对女人感兴趣?” 楼明珠不好意思地拽下他的手,内心的震惊尚未消散。 “你这个小古板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过来的,虽说舞女是职业需要,但是露个胳膊腿这在当下也是极为平常的事,你该多接触一下新事物。” 楼明珠听孟鸿影如是说,不觉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守旧,继而又想起那些闲言来,翻来覆去猜测他会不会因此厌烦自己,原本玩乐的心思也歇了大半。 以前上学的年纪,孟鸿影也不是常出入这些地方,而楼明珠年纪更小,家里将她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孟鸿影也不会随便混账带她乱跑。 如今两人都成年了,孟鸿影才放开了一些,但于他而言司空见惯的事,对楼明珠来说已足够冲击。他回来这段时日,楼明珠感觉自己有史以来的观念都在逐渐动摇。 旗袍的事过后,楼明珠也买过一些别的洋装,但不是觉得不好看就是不敢穿,都偷偷塞在箱子里。 这几日孟鸿影忙前忙后,没有时间见面,楼明珠寻思小公寓正好没人随她如何,便把箱子带了过去。 时下最流行的还属旗袍,新式旗袍跟旧式相差极大,短袖无袖样式多变,许多人都会搭配披帛和西装小外套来穿。 楼明珠买的都是成衣,她上次听孟鸿影说旗袍要穿修身,这次特意往小了买,结果就是小过了头,上身的盘扣都扣不住。 楼明珠下意识吸了吸小腹,可胸前的挺拔怎么也不能像小肚子一样憋回去,她暂且没管,虚虚笼着领口对镜看样式,一转身听到门锁响动,还未反应过来便跟进门的孟鸿影对了个正着。 孟鸿影也没想到她在,他刚应酬回来,喝了些酒神思有些缓慢,视线落在楼明珠酥胸半露的旗袍上忘了移开,直到楼明珠惊叫一声仓皇躲到沙发背后,他才拔了钥匙关上门,径直走到对面坐下。 “我又不是流氓,叫那么大声。”孟鸿影架着腿,说这话时视线也大大方方朝着楼明珠,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楼明珠露出一对眼,看他离得越近了,急急催促:“鸿影哥哥你先出去啊!” 孟鸿影理直气壮:“我是你未婚夫还回避什么,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穿,那不穿着呢。” 楼明珠捂着自己胸前的春光,觉得这跟没穿也没区别。 大抵是酒精的催发,此时的孟鸿影不是那么温顺。不过看她蹲在那里跟个兔子一样不敢出来,还是抓起沙发的外套给她递过去。 楼明珠看他不走,有点愤愤地抓过外套,把胸前扣不上的领口胡乱压了压,用外套遮蔽得严严实实。 “鸿影哥哥你喝醉了?”楼明珠看他歪在那里,平日便多情的眼神此刻愈发有种蛊惑人心的潋滟。 孟鸿影先是嗯了一声,而后又说没醉,眼神随着楼明珠的走近而抬起,“这不挺好看的。” 楼明珠听他一说,四下看了看,不太确信,“好看么?” “好看。” 楼明珠看他点着头眼一合的样子,都要醉糊涂了还说好看,嘟着唇走到镜子前,比起来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下摆也收得太紧了,哪里好看了……鸿影哥哥你——唔!” 楼明珠未尽的抱怨被撞过来的一片温热柔软所堵截,骤然的偷袭令她毫无防备,双唇触碰间隐有一丝钝痛,以致她受惊的眼眸瞠得愈大。 气息熟悉但触感陌生的舌头探进她嘴里,她浑身一激僵硬顿解,抬手欲阻,孟鸿影双手牢牢捧起她的脸,她下意识踮起脚尖,檀口的甜蜜被源源不断地汲取,连赖以生存的呼吸都 越来越少,抓着孟鸿影的手腕呜呜咽咽。 孟鸿影重重卷了一下她的软舌,退出来时彼此的晶莹黏连,粉润的唇上已有了肆虐的瑰色。 他头脑一热,忍不住凑回去舔断丝连,呼吸亦不甚平稳,“明珠,还喜欢我么?” 这话怎么都有点马后炮的嫌疑了,但孟鸿影一直问个不停,楼明珠脑子里还懵懵的,他的气息不断侵袭过来,令她身软头晕。 但喜欢他是毋庸置疑的,她凌乱的喘息好不容易平复,只来得及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她的便是又一番炽热猛烈的深吻。 楼明珠想起电影里情真意切的男女主角,从未想到一个吻是可以如此令人神魂颠倒。 朱砂痣 孟鸿影出国四五年,有关他的闲言不限于“喜新厌旧”、“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一类,多的是有看热闹的。 但自打孟鸿影回来,闲暇时间多半是与楼明珠在一起,也从未一个人流连声色场所,逢需要女伴的场合也都是带着楼明珠,在他身边几乎没有陌生的女性出现过。 楼明珠不太爱参与交际,但架不住孟鸿影又哄又求的态度,常常推诿不下。 因怕人私下谈论,楼明珠在穿着打扮上也尝试着改变,有时候实在懒就全交给孟鸿影安排,反正他选的大多都合她喜好,除了有些不习惯以外也没别的。 今日的酒会已经过半,楼明珠踩着小高跟有些晃荡,借着孟鸿影的胳膊勉力支撑。 孟鸿影将她带到一旁休息,忍不住说道:“高跟鞋也不是必须,穿不惯可以不穿。” “我看别人都这么穿,要是再搭惯常的绣鞋岂不是不合适。” 孟鸿影暗道她要么不学,一学就过头。他虽有意引导,也是建立在她接受的程度上,像那些洋装旗袍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穿,总拘着自己。不过高跟鞋这种东西,实在有点受罪,孟鸿影觉得也可有可无。 孟鸿影打算提早离场带她去买鞋,正要起身看到有人过来打招呼,因是与家里常往来的长辈,不好不做理会。 对方看见楼明珠就笑:“又带着你的小青梅来了啊,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们的喜酒?” 楼明珠有些害羞,乖巧依偎在孟鸿影身侧。 孟鸿影摸摸她的头发,眼底漾着暖色,亦笑着回应:“快了,明年三月静待您的大驾。” “哟,那我可等着了!” 两家婚期还未商定,是以孟鸿影说出日子的时候楼明珠一愣,待人走后忍不住问:“伯父伯母选好日子了?” “家里说具体日子由我自己看,之所以是明年……”孟鸿影低头看了下她,“是给你反悔的时间。” “我为什么会反悔?”楼明珠觉得莫名其妙,婚事是自小就定的,她也一直心存期盼,这婚事可以说众望所归。 孟鸿影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把她粉圆的脸。 她从小“鸿影哥哥”前“鸿影哥哥”后的,单纯又古板,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未有相左的意见。别的且好说,只是婚姻大事他不想也让她稀里糊涂地遵循父命之母媒妁之言,所以当时两家定亲他隐有不耐,觉得长辈们都过于草率。 那会儿明珠年纪还小,再过几年说不准就懂了男女之情,孟鸿影想给彼此成长思索的时间,于是出了国。 总以为年少情怀过个几年也就淡了,却不想渐渐成为他心尖上的朱砂痣,再回来已经不想放手了。可心里的那根底线尚在,孟鸿影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哄骗一份单纯真挚的感情。 所以孟鸿影带着她疯,带着她玩,带着她四处体验她规则以外的东西,将她该有的天性都释放出来,有一日能明明白白、心甘情愿地说出喜欢他,想嫁给他,而不是所谓父命之命。 “不反悔最好。”孟鸿影压抑着内心的贪恋自私,不愿再追根究底,低了下身将脸凑向楼明珠。 被他带得多了,楼明珠一瞬会意,脸庞当即晕起一片霞色,左右看了看没人,飞快地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 孟鸿影蹙眉不满意,扭头睨着她咬起来的粉唇,“教过你的。” “大庭广众的!”楼明珠揪着他的袖子羞赧不已。 本来也只是逗逗她,可看她眼睫扑闪的样子孟鸿影心里发痒,将人拥到一侧的门后。 大厅里灯光耀眼,尚有隐隐的人声,于暗淡处耳鬓厮磨总有一种随时会被发现的刺激感。 楼明珠紧张得完全忘记那些生涩的回应,被孟鸿影催着乱七八糟地亲在他唇上。 孟鸿影只觉得有一颗凉凉软软的樱桃不住戳自己的嘴,引得他口涎欲滴,再忍不住一口吞没,裹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嚼吮,直把那甜蜜的汁水都压榨殆尽。 情不自禁(H) 关于婚期楼家倒也不是特别着急,毕竟闺女能在身边多待几日并无不好,不过对于孟鸿影主动提起,楼家还是挺高兴。 过了重阳之后,孟家便正式上门提亲。 吃罢饭,楼孟两家老爷子便商量着择日子,东拉西扯已不知道说到哪里。 孟鸿影暂且由得他们唠家常,去后院找楼明珠了。 对于婚事的提及楼明珠依然有些害羞,一个人在后院荡秋千。她看到孟鸿影过来,不等秋千荡平就跳了下来。 平日里她穿着平底鞋不拘跑跳,今日为了应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双带跟的皮鞋,这一落地没站稳,直接崴了脚。 孟鸿影见她秀美一蹙,赶忙大步过去,一边数落一边不忘将她抱起。 “冒冒失失的还没长大是不是?穿着高跟鞋也这么跳,不怕摔你个花脸!” 脚踝上有丝丝钝痛,楼明珠也顾不得反驳,鼓着脸耷下了眉毛。 孟鸿影试探着轻捏她的脚踝询问她哪处疼,她穿着长袜也看不到,遂抱她回了房。 “袜子脱下来看看。”孟鸿影回头取了药油,朝楼明珠抬抬下巴。 对着他直直的视线,楼明珠的动作有些犹豫。 “婚都要结了还防我跟防贼一样。” 孟鸿影很是不满,将药油一放就要代劳,楼明珠急急忙忙转身将长袜脱了下来,扶好裙摆翘起自己的脚。 “其实也不疼了,就是刚才猛一下没站稳。”楼明珠活动了下脚腕,看着孟鸿影拿起的瓶子很抗拒,“那药油味道好难闻,熏得我头疼。” “娇气巴拉。”孟鸿影拿着药油蹲下身,扶着她脚踝细看,暂且没开瓶塞。 白皙的脚踝依旧纤细,倒未见有红肿之处,孟鸿影前后检查了一番没见她喊疼,也就放了心,卡着她的脚腕轻轻按摩了几下。 纵然两人耳鬓厮磨已久,但相较私密的地方楼明珠从未被异性触碰过,当下只觉得脚踝上痒痒的,扣着她的手掌心烫烫的,令她忍不住想躲。 都是怀着情愫的男女,如此亲密接触必然摩擦出些火花,孟鸿影虽有些爱不释手心里还有几分克制,可这克制一看到楼明珠含羞带怯的神情就彻底瓦解了。 “躲什么,结婚了也不给我碰?” 楼明珠一边缩脚,一边抵着他不断倾过来的身体,没坐稳一下歪在沙发上。 孟鸿影顺势抬起一膝跪在她双腿间,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已经彼此熟络的唇舌顷刻交缠一处,不再有试探跟闪躲,勾卷缠吮,默契十足。 缠绵中孟鸿影的手已不再满足于停留一处,沿着纤细的踝骨逐渐游走向修长的小腿,在光滑裸露的肌肤上毫无阻碍地行进。 更形放肆的触摸让楼明珠下意识瑟缩,着急慌忙地要将嘴里的舌头抵出去夺回话语权,最终却告失败。 孟鸿影感受到她轻颤的身体,放缓动作,揉捏着安抚她的害怕,吻她的时候总是时而热烈时而轻柔,一步步令她放宽底线。 楼明珠被他呼着热气亦喘息凌乱的话音绕得五迷叁道,身体软得像水,觉察腿心探入的手掌方才下意识一收。 “明珠还怕我么?嗯?”孟鸿影暂且没有冒进,不时轻啄着她红润微翘的唇瓣,沙哑微喘的音色蛊惑不已。 楼明珠大抵自己也没意识到,对他信任和喜欢已经远超自己所知的程度,被他一哄两哄就放下了所有戒备,如同接纳他炽热的亲吻一般,同样接纳着他进一步的入侵。 两家父母还在楼下商议着婚期,而一对璧人已热切结合在一起,这种背着父母偷偷纵情的行径,难免带了些刺激和禁忌,以致情潮猛烈汹涌。 就连孟鸿影其实也有些始料未及,他幻想过无数次旖旎的场景,在新婚,在某一个单独属于他们的夜晚,将压抑一腔的热情肆意挥霍,而不是此时此地,如同青涩蠢动的少年,背着父母偷食禁果。 情欲对楼明珠来说更是空前的冲击,她觉得浑身都在像火烧,思绪没有一丝清明。欲望的闯入比她崴脚那一下痛多了,她害怕起来,紧紧抱着孟鸿影的脖子,依附于他。 欲望被绞紧,孟鸿影闷哼一声,连忙停下轻抚怀中人的脊背。肉与肉贴得严丝合缝,青筋盘错的柱身上似乎还能感受到花谷深处一丝一股流溢出来的液体,略微动一动便黏腻声四起。 孟鸿影怕痕迹太多令楼明珠难处理,信手拉过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她臀上,脚步急切凌乱地抱着她走向身后的大床,相连的私处在挨着床褥的瞬间像终于抵达彼此灵魂的深处,酥麻颤栗自尾椎窜起,如同过电一般。 楼明珠觉得花谷再度喷出一股清潮,晕湿了底下的西装,喉咙里忍不住抖出一声轻叫,吓得连忙咬住手指。 孟鸿影俯身以唇替代,胯部缓慢顶晃,将她轻轻的吟哦全部吞没。 楼明珠一时安于这种柔和的抚慰,孟鸿影离开的时候她下意识仰起下巴追了一下,骤然反应到自己的不满足,粉色的舌尖赧然躲回唇内,水漾的眼眸偏向一侧,都不敢看人。 孟鸿影低低发笑,在她懊恼之际又折回来,回应给她最浓烈疯狂的湿吻。檀口里汲取的蜜津像是掺了强烈的春药,孟鸿影身体的反应持续膨胀着,再忍不了匆匆放开含吮的唇,试探了下已经松软的肉壶,纵开力道顶弄起来。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鸿影奔放不羁的性格体现在方方面面上,就是做爱也带着惯有的不驯。 他托着楼明珠还裹着自己外套的臀,令她下半身几乎悬空,强势挤入她腿心的胯强劲有力地摆动,撞出一声声柔软细密的轻哼。 楼明珠一只脚上的长袜还在,另一只光裸白净,脚尖时绷时松,继而垂在深灰衬衫的一侧,像秋千一样摇荡,摩挲出粉红的颜色。 思绪再一次于炽热中化开,楼明珠恍惚忘记这是在父母同在的家中,不然她怎么大胆到这般疯狂? 体内的粗长不间断冲刺着,积累起令她完全陌生的情潮。她有点彷徨又无从安身,眼眸里漾着无措,“鸿影哥哥……啊……鸿影哥哥……” 孟鸿影抓着她的手将她搂起,一边恣意侵占一边温言轻哄:“我在……不怕,抱紧我,我们一起……好想你……想要你……明珠,明珠……” 凌乱的情话落进楼明珠的耳朵里,她原本的惊慌变作不可抑制的赧然,手指轻搭在他唇上不让他再说。 起伏已久的情潮碰在一处,激发出更形猛烈的震动,强烈的余韵令楼明珠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回过神来衣服里都是汗,被推起的抹胸卡在白腻上不好拉下来,孟鸿影松了她腰后的绑带解下来,顺手收进西装口袋。 缓了许久,楼明珠觉得身上还是软的,私处不断有东西流出来,坐的地方一片黏腻。她垂眼看见底下还垫着件外套,不自觉松了口气。 “我想洗澡……”楼明珠靠在孟鸿影怀里,飞快地抬了下眼。 孟鸿影放好水正要抱她进去,听到佣人敲门,“小姐,孟少爷,老爷他们让下去一趟,选结婚的日子。” 神智回笼,楼明珠想到两人在父母眼皮子底下闹了一场,吓得浑身紧绷。 孟鸿影先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安抚她:“我去应付,你待着就行。” 纵情的狼藉基本都留在了孟鸿影的西装外套上,他将床褥略微拾掇了一下,走的时候将药油的瓶子打开,浓烈的药味发散出来,逐渐盖过了情欲的暧昧。 楼下客厅,孟父他们已经择了几个日子出来,写在红底烫金的纸张上。 “明珠怎么没下来?”楼母不见女儿,又当她是害羞,可这终身大事总不能老躲着。 孟鸿影一臂挎着外套,自若地坐到一边,“方才在后院荡秋千,跳下来不小心扭了下脚,我给涂了药油先让她歇会儿。” 楼母听着没大碍,又信得过孟鸿影,便交代佣人随时去照应,先将这大日子定下。 孟鸿影看了看纸上的日期,直接略过原本中意的叁月,道:“就十一月吧,过了腊月太冷。” 楼父有点犹豫,“只剩不到一个月了,怕来不及吧。” “相关的事情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只差订酒席,这点时间够用了。” 众人听孟鸿影如是说,思虑一下赶早不赶迟,况且两人也拖了够久了,便一致拍板同意。 婚事敲定,楼家顺便留了晚饭。桌上众人其乐融融,本就姗姗来迟的楼明珠坐在孟鸿影对面感觉屁股像火烧,趁着长辈不注意暗地里剜上一眼,却也眼波流转效果甚微。 他们时不时的眉来眼去看在长辈眼中不过是婚事将近情到浓处,自然未觉到异样。 楼明珠是生怕露了馅儿,孟鸿影临走的时候听到她妈说了一句外面凉穿好外套,心里当即就突了一下。 那外套染成那样还能穿么…… 孟鸿影回过头,就看到楼明珠担忧地睁大两只眼,心里暗笑,面上不动声色,“热得很,我身体好着呢您别担心。” 楼父笑呵呵应了句:“年轻人就是火气旺。” 楼明珠暗自咬唇,看着孟鸿影宽肩窄腰的颀长身形纳入车里,体内被撞击震荡的酸意隐隐泛起。 偷吃(H) 众望所归的婚事如火如荼地筹备着,殊不知楼明珠这个准新娘早已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仓皇之下的纵情好似打开了秘密通道,反叛如孟鸿影自不会遵守固有的界限,以往躲闲的小公寓便成了两人缠绵的隐秘圣地。 小公寓里云雨刚歇,男人修长的四肢纠缠在底下白皙的软雪间,肤色不一的融合荡漾着情事未散的淫靡。 楼明珠缓过神来,觉得身上沉甸甸的,抬了下肩膀哼哼。 孟鸿影亲吻她细嫩的肩头,旋即翻身躺到一边,顺手将她捞到怀里,声音里像掺着酒,不自觉醉人,“待会儿带你去试婚纱。” 说到这里,楼明珠来了丝兴趣,睁起水亮的眼睛,“是那种白色的婚纱么?” 孟鸿影见她感兴趣的样子,笑道:“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想试试婚纱,我看照相馆里那些结婚照都是西服跟婚纱,看起来比较浪漫。” 在这一点上,孟鸿影倒是难得守旧,觉得凤冠霞帔也不错,一想到那传统的红色下面包裹着这样一具自己开发出来的身体,心里就止不住意动,懒洋洋回应的同时手不自觉从被子里摸了进去。 楼明珠还在畅想要穿怎样的婚服,觉察胸前的不规矩呀了一声欲躲,旋即被他捞回去压在夜气未散的被褥间。 楼明珠压抑着被撩拨起的气息,问道:“嗯……不是要去试婚纱……” 孟鸿影看了眼窗纱半掩的窗户,追着被褥间沙哑黏糊的声音下去,含糊不清道:“待会儿再去。” “待会儿是哪会儿呀……” 面对身下人软软的质问,明显给不了确切时间的孟鸿影选择直接封住那张小嘴。 将将平息震荡的密道里尚且潮湿,孟鸿影进去得极顺利,一径抵入深处。在外面游荡不久的欲兽待在温热的花谷中显得有些许凉,楼明珠忍不住瑟缩了下身体,花谷四壁随之收紧,密实地将他包裹住。 情动的喟叹自孟鸿影喉间拉扯而出,腰胯间的动作却不是那么慢条斯理,缓了两下便仗着剩余的润滑肆无忌惮起来。 楼明珠瓷白的肌肤上很快泛起情欲的潮红,抖着声音唤了两声“鸿影哥哥”,可怜巴巴的。 孟鸿影停下亲着她的嘴唇,臀依旧压得紧紧的,“疼么?” 楼明珠点头又摇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甬道虽然潮湿,但终归不像节奏正盛时那般丝滑,他一来就这么大开大合的,扯动着内壁的细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拉扯出去一样,楼明珠便有些惶然。 孟鸿影在她羞答答的欲言又止中意会出意思,当即没再顾上疏解自己的欲望,手指轻抵着她凸起的柔软阴阜将之导了出来。粗长的柱身被残余的晶莹浸得透亮,缓慢又顺滑地向外撤离,突兀的龟头却卡在穴口,不得已又深入了半分,杵了杵找着合适的角度带出来,游刃有余的节奏因此而顿了一瞬,赤红的端口露出来啵一声轻响。 被充斥盈满的感觉一下松了下来,楼明珠不自觉呼了口气,大腿翻动间碰到刚退出来的东西,尚且湿湿滑滑的。 楼明珠忍不住低了下视线,入目便是粗壮的阳物,经络间带着淋漓的汁水,滴答在她大腿上,碰过去都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 楼明珠觉得脑袋上浇了一瓢热水,瞬间沸腾,连忙移开眼。双腿蓦然被拉了一下抬起,她不及反应便看到孟鸿影躬身而下,腾空的双腿间挤进他柔软的头发,渗着水的花缝被一抹长舌有前自后席卷而过,小腹不可抑制便抽动起来,花蕊深处的蜜津争先恐后往外溢,叫“鸿影哥哥”叫得更可怜了。 孟鸿影支着她的腿,心里全是不满足。虽然是想她快点动情湿润,可舔一下就高潮了,滋味还没尝到呢。 孟鸿影盯着蜜汁渗出的那处逐渐红了眼,舌尖舔开紧闭的花瓣,里边积攒的花蜜兜不住尽数倾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在整个房间回荡,羞得楼明珠脚趾都是粉的,一迭声叫唤不停。 这般撩拨显然超出了楼明珠现有的接受程度,孟鸿影将她一放开,她便一脚踹在他胸口,被舔得软乎乎的像只磨掉爪子的猫,“鸿影哥哥是大坏蛋!” 孟鸿影只顾着笑,抓着她的脚尖亲亲,叁下五除二就将人逮过去插了个结实。 “让你舒服还说我是坏蛋,那给坏蛋肏还不赶紧跑?”孟鸿影说得冠冕堂皇,抓着粉圆的屁股一点没松手,楼明珠懊恼他说话没遮没拦往前爬还给他拖回来,肉棒子打在花芯上一下比一下深,两只大腿中间都是流下的黏腻。 春情既毕,已经是日落西山。 楼明珠忽然意识到这个自己素来信任的人在床上说的话压根不能信,那简直就是母猪带乳罩,一套又一套! 大古板(完) 短暂的筹备时间转眼便过,楼家与孟家两个锦城的富商联姻自是热闹非凡。 出于对楼家传统的尊重,孟鸿影特意将婚礼的程序做了一番调整,既不失体面也照顾到楼明珠对新式婚礼的好奇。 正席将到,梳妆的人也在准备过来给楼明珠换衣换妆,孟鸿影却掐着点在饭店的包房里偷吃新娘子。 楼明珠身上的秀禾服褪了一半,大红的缎子间滑腻的肉色更显白皙,十分养眼的搭配,前提是忽略双峰上揉捏的两只手。 “鸿影哥哥……快些……啊啊……”楼明珠又是着急又是难耐,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冲撞的节奏摆荡,眼看也要落下来,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又要顾虑眼前,孟鸿影掐着她的腰不停往后扯,深入的频率又令她不自觉去扒拉他的手,可谓手足无措。 孟鸿影也不知是欲望上头没听明白还是佯装糊涂,闻言顶着她往前压了半分,撞击着白皙的臀肉,带着柜子砰砰作响。 楼明珠连啊了几声,着急慌忙解释:“……不是……啊慢点……人快到了……” 很明显楼明珠是怕人来了尴尬催促孟鸿影快些弄出来,但因七零八落的吐字可巧让孟鸿影抓了个机会,故意曲解她意思占尽便宜。 梳妆都人来了找不到新娘子,齐齐在门外纳闷。 孟鸿影还知道今天是大喜日子不能太过分,又哄着人迎合自己一顿方才餍足。 楼明珠身上被他揉捏出来的印记还未消散,浑身上下透着粉嘟嘟的颜色,窝在沙发上愁得眉毛都耷下来了。 “你看你!”楼明珠把掉落的绣鞋朝孟鸿影丢了一下,心里快懊恼死了,这人明明说来帮她换衣的,结果换着换着就成了这样,昨夜就泡在她房里半天了,怎么今日精神还这么足…… 楼明珠看着孟鸿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了。什么知书达理温润如玉都是假的,贪色重欲才是真的! 孟鸿影吃饱喝足愈发有着新郎官的神采奕奕,捡起绣鞋放到一边,摸着她脸哄道:“有我呢,慌什么。” 听他一说楼明珠心里下意识就有底了,但是一想临到婚礼还这么胡闹一场怪难为情的,嘴一撅将他捡起的绣鞋又丢了过去。 孟鸿影的大腿被敲了一下,佯装凶狠地要回来报复,楼明珠吓得脸一捂缩在一边冲他踢了下脚,催促道:“鸿影哥哥你快去!” “晚上有的是时间收拾你。”孟鸿影低语,看见她粉白的脚丫子还是忍不住抓起轻咬了一口,听她啊呀一叫转身去应付外面的人。 衣服楼明珠是断不敢让别人帮忙换了,好在大多人也知道她性格过于内敛,自然而然把一些贴身的活儿都转交给了孟鸿影。 到礼堂的时候楼明珠仍觉得腿有些软,因为处理得匆忙,腿心还是湿乎乎的,在孟鸿影要接她过去的时候大腿内侧更是流了一道出来,楼明珠当即尴尬羞愤得浑身僵硬。 不明就里的司仪为活跃气氛,玩笑新娘子舍不得父母,宾客也都跟着会心一笑。 唯独孟鸿影在楼明珠快要喷火的小眼神里看出端倪,当即也不管什么常理,半搂半抱将人从楼父身边带了过去,被司仪调侃:“我们的新郎官可是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抢了。” 礼堂内轰然的笑声打破了楼明珠的尴尬,却依旧令她赧然不已,垂着含羞带怯的脸庞轻锤了一记孟鸿影的胸口。 甜蜜的婚礼后自然也是和谐的日常生活。 孟鸿影并不是有些人猜疑的那样贪鲜,什么外面彩旗飘飘更是见所未见,除了必要的应酬都是干完正事就回家跟楼明珠腻着,渐渐又被传成了归家好男人。 外面如何说孟鸿影全没理会过,只知道眼里心里全是自己的媳妇儿。 如今楼明珠渐渐接受多了新的事物,也爱上了多变的小洋装,但孟鸿影这个所谓开放的潮流人士却忽然有些守旧起来,确切地说是喜欢楼明珠的守旧。 楼明珠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本来打算处理掉自己那一箱子袄裙和半裙,他却不让,这日收拾了一顿却发现不是这件扣子崩没了,就是那件裙摆撕了个口,没有多少还是完好的。 便是这样孟鸿影也不让她扔,说是他念旧。 单纯的楼明珠依旧没反应过来他心里揣的旖旎,丢下开了缝的裙子嘟嘴嗔他:“你才是老古板一个!” 孟鸿影扒拉着箱子里几件小肚兜,眉头一挑很不赞同:“我哪里老了?” 楼明珠纳闷他还计较这个,眨巴着眼道:“大古板?” 孟鸿影嗯了一声:“哪里大?” 楼明珠的脸一下通红,把衣服都丢到了他头上,骂一声流氓赧然逃走。 (这个小甜饼就制作完了,下一个见~) 2.美人 提示:此篇女主真·大嫂,男主真·小叔子。 —————————— 平日里宽敞明亮的霍家大堂,这会儿可谓人头攒动,从座椅两边到廊子外头高矮胖瘦挨着一片,无一不是严阵以待。 苏清颜觉得屋里的空气都有些稀薄,看了眼躺在榻上口不能言手抖目斜的霍承,觉得秦江盟这帮人大抵不是来给他出头的而是想提前送殡。 苏清颜捏了下领口的盘扣,抿起的嘴唇都有些干涩,茶杯里已经没有茶了,也没人顾得来续上。干燥嘈杂的空气令她无暇再听众人争论什么,左右她将来就是个守寡的,秦江盟的大小事自有太太执掌也轮不到她,倒是听说霍承那个弟弟要回来,不过同父异母的情义,多半不会得大太太信任,还是要垂帘听政的…… 门外响起一阵动静,新鲜的空气随着两边人让出去灌进来不少,苏清颜一下就觉得神清气爽,抬脸看见走进来的人,腰杆板正两腿修长,走那两步的姿势看似慵懒却带着气势,顷刻就让嘈杂的大厅静了下来,出口的声音亦是清冷而漫不经心,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不调转视线的。 “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看来在哪儿吃席都帮我大哥想好了。” 在场的人多半因这阴阳怪气的话脸色不一,唯有坐在上首的大太太紧绷的神色稍缓,像是终于等来了主心骨,埋怨着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分会有些零碎需要善后,迟出发了一个钟,路上又堵了。”霍予径直走到榻前,看了眼咿呀想要说话的霍承,微俯的上身旋即抬起,脊背没有一点弯曲,“医生怎么说?” 大太太消散的眼泪再度涌上来,用帕子拭了拭,“两颗子弹都在要害上,抢救了一夜才抢过命来,可变成这样不比死了更难受……” “好死不如赖活着,霍家还能养不了大哥么,当务之急还是排查清楚,别让有心人趁虚而入。” 霍予说话间扫向四周,人群里原本打量审视的目光均四散转移,只有些个阅历稍长的不大服霍予一来就如此态度,论起来他如今也不过是河上分会的一个主事,远没到执掌整个秦江盟的时候。 “二少爷这话意指我们是奸细?” 有人出声,自然有人附和,一时间大堂里又喧嚷起来。 霍予一向都在河上分会理事,嫌少回毓都,秦江盟总会中甚至有些人都没见过他,自然不会臣服他的管理。 苏清颜看了眼面色淡然勾着唇的霍予,心道这个深居简出的二少爷怕是也压制不住这帮老将,只靠大太太一个实难成事,她这寡是守不安生了…… 苏清颜幽幽地看向榻上半死不活的霍承,开始有些发愁。 大太太出来打圆场:“阿承出事的时候几个分会的主事都来了,没他们在恐怕阿承连医院都到不了。我看八成是天百堂和龙鼎斋那帮人干的,上次沙厂的生意没谈拢,他们一早就记恨着呢!” 大太太这红脸一唱,自有帮众倾向她那一头,似乎将霍予孤立起来,弄得里外不是人。 苏清颜有些搞不明白,大太太究竟是帮理还是帮亲,秦江盟这一大摊子她到底想不想交给霍予打理?以她的固执守旧,霍予即便非她所生,也是实实在在霍家的血脉,她总不会还胳膊肘朝外拐…… 不过大太太的想法一向令人瞠目结舌,她只管看戏得了。 当下苏清颜往里挪了下坐得发麻的屁股,因椅子宽大,她这一挪脚便沾不着地。霍予的视线似乎在她轻晃的脚尖上掠了一瞬,苏清颜意识到这般坐姿过于随性,不符合现下的气氛,赶忙又往前坐坐立直脊背,端好霍家大少奶奶的姿态。 霍予神态散漫,等得众人各抒己见完毕,方才悠悠笑道:“各位都是跟着霍家打江山的元老,又是我的长辈,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有所怀疑,但事关大哥的安危却不得不警醒。如今毓都各个帮派关系紧张,谁也不希望秦江盟在这个时候生异端。各位都是久经江湖的前辈,义字当头做个问心无愧,定然不会对号入座,我这话不过说给外人听罢了。” 霍予这话说得不见得比大太太中听,实讲一个圆滑,明着将人抬在椅上,坐不安生又下不来。 苏清颜不由得多看了人几眼,心里琢磨不下。 未几,霍予便安抚走了挤了一天的帮众,大堂里总算清净下来。 霍予似乎是才注意到苏清颜,从她衣着和态度间隐约猜测到身份,却也没有称呼一声大嫂。 苏清颜和霍承结婚的时候,作为小叔子的霍予并没有现身,苏清颜也只在霍承和大太太口中听说过他,见面还是头一次。 两人全无正面的寒暄,大太太也没有特意介绍,如今满心都是秦江盟的将来,让苏清颜带丫头留下照应便走了。 苏清颜倒没有不喜,照顾如今的霍承跟照顾一截木头也没区别,左右还有丫头帮忙,她乐得清净自在。 但说起来霍承对她不算差,她虽然是家里抵债来的,也正经当了几年太太,不愁吃喝不愁钱花,人一辈子不也就图如此,太过计较反而不痛快。 基于这点,苏清颜伺候霍承还是心甘情愿的。 苏清颜唤人将霍承安顿回房,走的时候见霍予还站在大堂,银白的月光打在他马甲一侧的怀表链上,泛着幽幽的冷光。 苏清颜觉得就这么一声不吭走过去也不好,便停了一下,“太太已叫人安排出了后侧院,现在让人带小叔过去休息吧?” 先前人多,霍予也没分出什么注意给苏清颜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嫂。如今大堂就剩他们两个人,霍予多余的目光便全落在了苏清颜身上,令她不自觉垂下眼睫。 就在苏清颜想再说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听到霍予忽然问:“大嫂是河上人?” 苏清颜愣着点头,“……是。”大太太方才应该没说过她才是…… 霍予又笑了笑,眼睫遮蔽的阴影里多了几丝幽光,令他的笑亦缓和了几许,不似初来时睥睨着众人的冷淡,“都说河上的特产是美人,我倒是没心思多看,如今见大嫂,果然名不虚传,枉我在河上几年倒是虚度了光阴。” 夸赞的话苏清颜听得多了,直觉这不是一个小叔子该有的态度,这话也不是他该说的。 霍予态度不明,她也琢磨不透,硬着头皮牵了下嘴角,觉得这时候什么都不说反而少错。 凌乱 霍承如今的情况显然已经不能再主掌秦江盟,帮派的事务除了以大太太为中心的几个老将坐镇,基本都交由霍予打理。 苏清颜对这个小叔子的了解并不多,从霍承口中听来大概也是沉默寡言懒怠散漫多一些。但她觉得这些大概都是霍承对兄弟不多亲近而造成的误解,起码这段时间秦江盟的平静可以力证霍予的能力,便是河上那片纷争之地,霍予能呆住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是没点手段,先前倒是她低估了人。 如今大权落入霍予之手已是必然,绕说他身为霍家人,掌权顺理成章,但盟中对此仍有些不同的声音,关键还在大太太这里。 霍家人丁并不旺盛,大房之中除了大太太所生霍承,便只有妾室出的霍予了。霍予生母又去得早,等同于是大太太一手教养,情理上跟亲生无异,但于大太太来说仍旧不免隔阂。 是以她对放权给霍予一直有些犹豫,盟中心怀不满的人也便看中这一点,处处跟霍予对立。 这些时日,霍予处理了几桩棘手的事情,暂时稳住了秦江盟的地盘,几位长老看在眼中,有所改观。 “二少爷在河上能站住脚,到底比宗族内锦绣丛中长大的强些,秦江盟交给他打理,倒也不会有大差错。” “只是年纪还轻了些,毓都这片地方毕竟不是河上,上头有姜复压着,稍拿捏不准分寸,秦江盟姓不姓霍可就未知了。” “总要历练才能摸着分寸,我们这帮老骨头又能教到什么时候去。” …… 几位长老聊了几句,同看向默不作声的大太太,她的意思还是要询问几分的。 自从霍承出事后,大太太就心神不宁,便是霍予回来诸事有序,也不见她多展颜。 长老猜想她是在意身份,便劝道:“二少爷虽非太太所出,但他自小养在太太膝下,掌权之后自然还是尊您为主母,这一点太太不必担心。” “是这个理,秦江盟总不能再落到旁支去,虽也一样姓霍,到底远了,不比养在身边的。” 这道理很明显,大太太也甚为理解赞同,但她心里总有一处地方放不下,含糊了一通送走几位长老,叫来了霍予。 如今霍承等同废人,大太太也知道没什么希望,前些日子她将霍承的那些个姨太太叫在一处,散了些金银让他们自去谋生了,后院里便显得比往日还安静,夜晚的月光照下来竟有些凉丝丝的。 霍予进来连脚步声都没响起,大太太一抬脸看见他,似乎被惊了一下。 “姑妈叫我来可有要事?”霍予插着兜,惯常闲适疏懒的神态。 大太太听到他的称呼,却是一下紧张起来,朝着空荡荡的花厅四下扫视,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 霍予扯开嘴角笑:“姑妈不用这么紧张,来的时候我注意过了,不会有别人。”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还是警醒地叮嘱了一遍:“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能再叫我姑妈么?特别秦江盟如今多少人暗地里盯着,稍有差池不止你活不出命,连我也要遗臭于霍家宗族。” 霍予没回嘴,像是听进去了,坐到一边听她后续。 大太太看了他一眼,说道:“刚才几位长老来同我商议,大有让你执掌秦江盟的意思。” “看您,您让我当就当,若信不过我,我继续老实当个马前卒就好,反正您是我亲姑妈,我在秦江盟有吃有喝后半辈子不愁还不用费力挺好的。” 听他如此懒散,大太太心底的忌讳莫名一松,倒是蹙着眉看不惯了,“早前有阿承在我自然也不用凭靠你,如今他这幅样子俨然是不成了,我叫你回来便是接任秦江盟的,你如此不当紧岂非白费我一片心。” “姑妈说的是,我听您的就是。” “说了——” “不叫您姑妈。”霍予打断她的话,“我记着了。” 大太太看他隐有不耐,转了语气:“我虽嫁入霍家,但于霍家上下来说终究是外人,这偌大宗族如今只有我们姑侄才是骨头里连着血脉,我把后半辈子都堵在你身上了,可别让我压错了宝。” 霍予抬眸定定了看了她片刻,在她心中莫名不安的情绪再度升起时,但见他笑了一笑:“放心吧,我一定让您得偿所愿。” 大太太勾着的唇角连自己也没发觉有些僵硬,拍了拍霍予的手臂。她已无回头之路,只能硬着头皮堵上这一把大的,赢则生输则死。 今夜的天色有些阴沉,霍予出来的时候月亮就躲进了云层里,将他的身影也隐入晦暗中。 大太太身边的管事旋即上来将乌木手把的提灯接在霍予手中。 霍予摩挲着手把,脸上看不清表情,只闻一声嗤笑,凉薄淡漠,“你说怎么有些人的欲望就填不满呢?外戚当权……呵,真当自己是太皇太后了。” 管事感觉到他心情有些起伏,只管听他发泄了两句,罢了恭敬送他出去。 天色阴晴不定,霍予回院子的时候碰见小花园里的苏清颜,推着霍承似乎在散步。 霍予看了眼又阴下来的天,喉咙一痒便是一句:“大嫂对大哥真是情深义重,大晚上还推出来晒月亮。” 本来挺平常的事,被霍予一说苏清颜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毕竟她对霍承也没到情深义重的地步。 苏清颜琢磨不透这个小叔子的脾气,面对如此调侃也只能一本正经地回道:“医生说总躺着容易生褥疮,出来也算活动一下。” 霍予没搭腔,看她推着霍承往回走,出月洞门的斜坡力气不够上不去,却也没跟他吭一声跟头小牛犊子似的在那使劲儿,嘴巴便控制不住:“你身边的丫头都死了?” 苏清颜被他说得发懵,回头的时候没注意,轮椅倒退回来将她一撞而倒,直接趴在了地上。 霍予眼疾手快,推住轮椅的扶手才免于从她身上压过去。他直接将轮椅推到斜坡上的平台,不甚温柔地一脚踢得轮子侧了半分,将霍承固定在黑黢黢的草木阴影下。 他回过身的时候苏清颜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匆匆谢过他就要去理会霍承。这让他感到莫名的不舒服,于是在苏清颜侧身而过的时候揪住她肋下系的帕子。 帕子绕在外衫的盘扣上,一扯就散开了,飘飘然然像烟雾一样。烟雾一散,便是苏清颜纯然带着微微吃惊的脸,在没有月光的晦暗中像昙花一样惊艳。 “大哥没说过,他这个弟弟贪得无厌,狼子野心么?”仅仅是一声“谢谢”如何配得上如此评价? 苏清颜看着他将自己的帕子收进了口袋,怔愣之下竟没想到阻拦,等人走后依旧有些凌乱。 大嫂 便是给苏清颜十个脑袋,她也想不清楚霍予会引诱自己。 且不说他们是叔嫂,她觉得霍予怎么也不像见色起意的人,那样说起来在河上就应该欠下一堆风流债了,何至于到此还是片叶不沾。 但霍予的种种行径令苏清颜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错觉,霍予是真的在引诱她。 苏清颜绞尽脑汁,甚至偷偷打问霍承兄弟俩是否有过嫌隙,但她所知并未有特别,两兄弟不是太亲,但也没有到了互不顺眼的地步,霍予从十七岁去往河上之后就没回来,更别提与她见面是头一次。 对此,苏清颜只能当霍予是一时兴起,有时候男人的心思也挺刁钻,她不想多猜,平日里极少出自己的院子,尽量避免跟霍予见面,一心为自己将来的守寡大业做准备。 如今后院没有别的女眷,大太太大概是觉得孤单了,时不时就找苏清颜说说话。 想当初大太太也是看不上苏清颜这个媳妇儿的,因她出身不显,又有个赌鬼父亲多病的母亲,霍家大少奶奶的名头算来算去都不该落她头上。幸运在霍承单纯爱美,执意要娶,便拿她抵了赌债。 苏清颜还记得,那会儿大太太身边常跟着他们远房的一个小外甥,看意思原本是想让小外甥当少奶奶的,但霍承嫌小看不上。大太太固执,在他们结婚后也一直没有打消念头,可惜那小外甥时运不济,后来染了病没了,大太太为此伤心了好一阵。 “阿承的日子是掰着手指头过了,这么些年你们也没个后,霍家将来什么样子犹未可知啊……” 苏清颜回过神来,就见大太太盯着自己的肚子颇为遗憾地叹息。她拿帕子掩了掩唇角,眼皮半遮着像溪水一样清清凉凉的眸光,“我没福气,小叔既回来,择一门合适的亲事早些成了家,也给霍家添添人丁。” 大太太顿了一下,脸上遗憾的神情未变,似乎对这个非亲生的次子的婚姻大事也不上心。 苏清颜觉得她有时候蛮奇怪的,进了叁妻四妾的富贵人家,还总在意孩子是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既怕别人养,自己养了又不亲,挺矛盾的。 这么一想,还是她自在多了,没父没母没儿没女的,将来都不用跟谁争。 苏清颜弯起唇角,饱满的脸颊将她纤长的眉目朝上拥了拥,拥出一个月牙的形状,将里边的清冷挤出去了一些,信手给大太太空了半晌的茶杯添满。 管事说霍予来时,苏清颜脸上的月牙浅了一些,苏清颜想借他们要谈论盟中事务暂且脱身,未及开口霍予已经进来了。 外面日头正烈,他进来好像一团火,苏清颜觉察热意逼近,下意识站起身让到一侧。 霍予极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她的位置,顺手就捞起了面前的茶杯。 苏清颜张了下口,堵着一喉咙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近来心情愁闷注意不到诸多细节,又见霍予顶着烈日回来想也不好受,还给他往茶杯里添了茶。 苏清颜只能当霍予也是晒蒙了没注意这些,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霍予忽然点她:“大嫂不用陪着大哥么?” “他午睡了。” 苏清颜冷淡地回了一句,霍予倒也没有追着再问,令她不自觉松了口气。 “就是再有十个人陪你大哥也只能躺着喘气了。”大太太苦笑一声,经方才苏清颜的话提起,“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此次回来不止要打理好秦江盟,婚事也该上上心。” “还是等我收服了这帮人再说吧。” 如今秦江盟的事才是大事,大太太闻言也没有追太紧,被他揭过就不提了。 又坐了片刻,大太太有些精神不振,先回里屋歇着了。 苏清颜说要回去照顾霍承,先走一步,霍予后脚就跟了出来。 苏清颜的直觉告诉自己,万不能离霍予太近,脚步不由快了起来,像是怕被追上一样,走到那日的小花园里,骤然遮蔽到身上的竹影令她不知怎的汗毛一竖,她下意识转身,霍予已经凑上来一手箍紧她的腰,将她逼入竹丛掩映的转角内,旋即用手捂住她欲张的嘴唇,面上似乎有点懊恼地自言:“也没有特别明显吧……躲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我是你嫂嫂!”苏清颜用力推开他,闪到一边怒目而视,胸腔里凌乱猛烈的心跳令她极为慌张。 霍予抬了下眉,知道这是事实,也觉甚为有理,但举动却未因此而收敛。 他信手欲摘去苏清颜落在发上的竹叶,被啪一声打开。 苏清颜怒极:“霍予!” 这些日子霍予总是听她霍承霍承个没完,他的名字自她柔软的嗓音里喊出来令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自觉想多听两声,于是伸过去的手固执地落在她头发上,没有摘到那片竹叶,而是顺了满手幽香。 苏清颜偏头扒拉开他的胳膊,实为纳闷:“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生气时眼睛也亮了不少,比那日初见时拘在那红木椅子里鲜活多了,亮闪闪的像星辰。 霍予咬了下舌尖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荤话咽了回去,道貌岸然的,“我也没想干什么,大嫂何必躲我躲得如此勤快,让旁人见了倒觉得我们有什么。” 苏清颜听他胡扯,不理解他是如何叫着自己大嫂却做出一点不尊重大嫂的事来的。 她自知在秦江盟没什么立足之地,但凡出点差错只有她死,只能忍气吞声以平息此事。 但霍予显然不给她机会。 “你在秦江盟也有几年了,可知道帮派跟外面的不同?” 霍予忽然如是问,苏清颜不明就里。 他转过脸看了苏清颜一眼,再度露出那种尽在掌握只等对方垂下头的笑容,“常世中称人一声大哥,不是血缘羁绊便是结拜之义。在帮派之间,大哥可以是强者的代名词,谁掌权谁就得被叫一声大哥。自然,大哥身边的女人也得被叫大嫂。” 霍予说了这么一堆,苏清颜却只是拿眼睛警惕地瞪他,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她不想解开。 霍予就是有那么一个优点,自己抛出的问题自己解决,不用你问就给你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秦江盟,谁当大哥,大嫂就是谁的。”霍予落在苏清颜头上轻拍的手自她脑后绕过,“现在你是我的了。” 随着霍予的话落,他的那只手倏然掐苏清颜的后颈,迫她仰头的一瞬狠狠吞没她的呼吸。 昙花 天气连着晴了几天,夜里也有着白日的余温,热烘烘地拥着人。 苏清颜换了件蚕丝的裙子坐在廊子底下纳凉,丫头端了碗酸梅汁来,她想着月信快到了,贪凉必定又不好受,绢扇挥了挥没用。 丫头知晓她的情况,道:“这是刚煮出来的,只放了一会刚好入口,没有冰过。” 苏清颜早已口舌生津,闻言便接了过去。还没有完全冷却的酸梅汁不似冰过那般口感好,但生津止渴也算不错,起码解解嘴馋。 苏清颜痛饮几口,方觉得身上的燥意消去,残留在唇舌间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似乎也被梅汁的微酸一并消弭了。 眼睛余光瞥到一旁白墙上晃动的竹影,苏清颜便觉一阵血气充斥到脑袋里,轰轰地像要爆炸一样,丫头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少奶奶早些休息吧,少爷那边太太已经安排了人手,不必担心。” 苏清颜嗯了声,把碗递回去。 她其实也没什么担心,霍承已然成废人,再差也就是个死了。大太太近来寻了什么高人秘方,配了好些名贵的药材,说要将人放在一个特质的房间里用熏蒸的法子将药材挥发出来,她听那门道倒像是蒸馍馍,不过左右不用她再起夜照应,大太太自己的儿子总不会给真当馍馍蒸了。 苏清颜又坐了一阵方才回房,躺在青竹凉席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觉得越来越热了,信手一摸脖颈全是汗。 电风扇还在隔壁花厅没有搬过来,苏清颜原想唤一声丫头,想起来这院里的人今晚全去照应霍承了,在枕上磨蹭了会儿,打算自己去找。 她腿一往床边挪,蓦地碰到了一个障碍,与肌肤触感一样带着温热,分明是一只手! 苏清颜仅有的瞌睡立时被吓了个没,当即翻身起来,看到床跟前摸过来的黑影,没等叫出声就被死死压倒捂住了口鼻。 这一下苏清颜几乎魂飞魄散,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此刻也想不清霍家怎么会有心怀不轨的人闯入,只听到有人咬牙抱怨 :“直接下一包蒙汗药不得了,这么麻烦搞出动静来!” “谁知晓这窑姐儿手里买的药这么不顶事,这么长时间了人还醒着……你快些办事!” 苏清颜双腿被压制,对方用枕头盖住她大半脸,她看不清什么情况,但听这话必然不是一个人,当即心头一凉,眼泪兜不住涌出来。口鼻被掩呼吸不畅,竟连一丝声儿都发不出来。 觉察对方来撕扯自己的裙子,苏清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齿尖摩挲到自己一丝唇肉,没有斟酌力道便合下去,血腥瞬时布满口腔。 枕头蓦然拿开的时候,大股的涌入,苏清颜急速喘息着,原本觉得燥热的空气此刻也觉得有了凉意。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她闭塞的鼻喉,纵然已没有遮挡仍旧来不及吐字。 熹微的光晕缓缓接近,苏清颜看到拿着灯的是大太太身边的管事,神情呆滞了一瞬,本就凌乱的思绪更加复杂起来。 “少奶奶您没事吧?” 苏清颜动了动已经破皮的嘴唇,竟不知道如何吐字。 管事见状,先让人照应苏清颜出去,将地上打晕的两个绑了起来。 今夜院子里没有旁人,这番动静都没激起浪花。 苏清颜坐在灯火通明的房中,看着霍予面前往来通报的都是大太太身边惯用的人,久久不得回神。 “问出来了?”霍予等得管事进来,将桌上晾好的定神茶端起放到苏清颜手里。 苏清颜神情恍惚,还未能从方才的惊魂中冷静下来,手指触到温热的杯身,不自觉紧了紧,汲取那一丝令自己血液能回缓过来的温度。 “是叁房的人,跟您算得同辈。另一个也不是霍家院里的,常给大太太外头跑事儿,我也只接触过两叁回。” 苏清颜听到管事的话,仍旧不是很明白。而霍予一早注意着大院里的动向,也是让管事留心才能及时救下苏清颜。 霍予寻思了一顿,忽地笑了,“大妈还真是舍近求远。” 苏清颜在场,管事也没好多言语。 苏清颜逐渐回过味儿来,她道怎么霍家这么多人,照顾霍承将她院子里的人都调派走了,堂堂霍家后院居然夜半能闯进人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安排。 苏清颜跟霍予一样想不通,但这般下叁滥的手法却也符合大太太一惯的风格。 苏清颜扯了扯发干的唇,觉得有些讽刺。大太太早前看不上她,千方百计想让小外甥进门,背地里不知给她下了多少绊子。留后?早在几年前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几挤凉药下去霍家大约已经不会有后了,这时候反倒遗憾她不能生,又使得这种法子, 还真是叫人作呕。 苏清颜一时觉得周身发凉,掌心也感觉不到茶杯里的余温,唯有体内像包裹着一团发泄不出去的烈火,令她有一瞬间想崩断理智,想发疯。 管事他们离去后,屋里就只剩下苏清颜和霍予。 霍予看了下手表,还有四个小时天亮,大太太那边定然要装不知晓,他尚有时间安排接下来的事。 “人已经抓起来了,随后会按我的指使去跟大太太回话,你若害怕先在这里休息,等天亮我让人送你过去。” 霍予方才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特别解释,苏清颜约摸知道他跟大太太并不似表面上一般同气连枝,具体原因她也不想深究。 先前苏清颜不知道被下了药,如今渐渐觉得有些反应,神魂归位后更是感觉强烈。她并不想跟霍予呆在一处,但对刚刚差点发生意外的院落又有些抵触,一时无言。 霍予坐过来,手背顺着脸侧几丝头发滑下,与她的脸若即若离,她下意识瑟缩,霍予追上来将她困在沙发扶手之间,嗓音犹带着蛊惑:“如今你也知道大太太的目的,要不要与我做一场交易?” 苏清颜自认没什么身家,与他赌无异于自掘坟墓,闷声不吭。 霍予继续游说:“大太太想给霍家留后,我们偏不,怎么样?” 他一说“我们”苏清颜便明了,想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没吃着的肉总是惦记。她拢了拢身上的披帛,淡淡道:“你也姓霍。” “谁说我姓霍了。”霍予正起身架起腿,摊摊手,“我姓唐。” 苏清颜蹙眉看他,不知道他的话几分真,倒是记得大太太是姓唐的,他先前说什么信不过侄子之类的…… 电光石火间苏清颜似乎抓到一丝重要的线索,只是一时理不清楚。 霍予发挥自己的优点,用一脸淡然的表情说出一个大秘密:“真正的霍予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霍予是大太太的亲侄儿唐子羡。她或许是信不过自己的侄儿,又或许是自觉对霍家有愧,才想让你与霍家本家留后。” 苏清颜内心不无诧异,随后又很纳闷,不明白大太太冒这么大风险掉包人却又不肯信任是为哪般,若早如此她直接过继其他房一个又能拿捏又正好姓霍不是刚刚好? 苏清颜搞不明白大太太脑袋里装的什么,不过霍予的话确令她隐隐动摇。她现在是等着守寡的人,余生也没什么大事,主打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大太太不顾体面暗地里算计她,她这小半辈子也没念过经吃过斋委实没那么仁慈的心态,她确实想要报复,而报复大太太的最好方法就是违背她的意思,看到她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不可置信的神情。 苏清颜如此想想心里都畅快不少,也许她已经被吓疯了,也许是药效影响到她的思绪,她的身体不再抗拒霍予的触碰。 寂夜里烂漫的昙花,终是在开败的那一瞬落入了无垠的黑暗中。 蚁穴 清晨,霍家仍笼罩在一片清宁之中。 苏清颜一夜都没怎么睡,前半夜是又热又吓,后半夜则是山摇地动,以致精神大为不济。 她这幅样子倒也不必招致大太太有所怀疑,大太太也是料定昨夜的事发生,以她的性格必然是忍气吞声,再等到适当的时机又或是她真的珠胎暗结隐瞒不住,大太太再捅破这事顺水推舟,还能得个大慈大悲的好人形象。 苏清颜深谙大太太的每一步,不由觉得好笑。她自以为是的想法真是数年如一日,老虎不发威便当病猫,如此顾前不顾后还妄想学武皇干政篡权,也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苏清颜捏了捏发紧的额头,顺势躺在了花厅的罗汉床上。 外面日光渐长,热意袭来,她却觉得那屋里冷得寒毛直竖,万不肯再踏进去一步。 她刚有些睡衣,有人轻摇了一下她的肩膀,是大太太屋里的丫头,眼熟得很,但来她院里却不常见。 “二少爷让厨房煮了些桂圆红枣茶,交代少奶奶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 苏清颜听她言语,知道她也是霍予那头的,这后院怕是整个都被他掌控了,短短两个月时间,手段也是不俗。 苏清颜看了下那茶,心道霍予也不知哪里学来这些,虽体贴却也用错了对象。她也不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了,还补这些…… 苏清颜唇边一讽,拿起茶盅一饮而尽,看起来并不像喝茶倒像是灌药,个中滋味是什么她也无心品尝。 丫头见她又躺下了,没再打搅,添了壶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这一整日,大太太也没找过苏清颜,仿佛真不知情,一心只在霍承身上。 苏清颜睡了一觉,精神略好些,身上又出了一些汗,腿心里又有黏腻渗出来,尤为不适。 她想回屋换衣,又犹豫不定,偏头一看榻尾已放好了一迭新衣,是她上次裁好还没穿的。 苏清颜坐着走了会儿神,到小隔间把衣服换了,刚出来就听到正屋里头咔嚓一响,像是什么断了。 先前过来照应的丫头匆匆跑来,找到苏清颜带她出去。两人刚走到院侧门,那房梁就塌了,哗啦啦跟断了屋脊一样,砸得灰尘四起。 这动静总算惊来了大太太,着急慌忙地来问怎么了。 管事和几个伙计查探完过来,说道:“承重柱底下发现几窝白蚁,想是蚁穴蛀空了木柱所致。”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白蚁?你们各处再看看,还有其他地方有没有白蚁,早些处理了方好,再伤到人可怎么好!” 大太太一脸惊魂未定,抓着苏清颜的手假意关心了一番,全无半点做了违心事的尴尬。 这时,霍予也闻讯过来,依旧是那般闲庭信步的样子,目光一下就落在苏清颜身上,任她怎么躲都甩不掉,就像夏日里追着人晒的烈阳。 待她恼怒别过脸,霍予才转身看向已经残败的院落,“幸而大哥和大嫂没在屋里,不然可要出大事。“ 大太太紧了下手,下意识问苏清颜:“你没在?” 苏清颜低了下眼皮,道:“电风扇在花厅,我嫌热没回屋,就在花厅里午睡了。” 大太太表情渐松,到底不似方才那么淡然了。 霍予又出声:“这屋眼看是住不成了,先让人仔细看看再修缮,大嫂便搬去侧院住吧,那里凉快清静也不会有人打搅。” 让苏清颜换地方大太太潜意识并不赞成,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安排,原想让她先搬到自己院子,又听霍予说侧院清静,当即定了主意。 “那就先照二少爷的吩咐,把大少奶奶的东西能收捡的收捡一下,先搬到侧院去。”大太太说罢又拍着苏清颜的手背,“侧院虽小了些,但阿承如今在别处医治,你一个人倒也够用,便先委屈一阵。” 这些外在条件苏清颜并不在意,甚至松了口气。那屋子于她而言已然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怕是夜夜都睡不安生,换个地方倒也好。 屋里的东西都是她来霍家时添置的,除了衣服首饰也没别的,倒是可惜了她藏在床底地砖下面的一条小黄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刨出来…… 除却这一件,苏清颜住到侧院大半还是开心的,如果没有闲杂人等上门的话。 霍予如今是食髓知味,纵情一夜也未见收敛,这才隔了几个小时又出现在了苏清颜房里。 现今霍家都是霍予的囊中之物,这侧院离主院又远了不少,便是大太太也不必刻意防着,霍予便愈发大胆放肆。 而苏清颜理智回笼,虽没说后悔以这样的方式跟大太太唱反调,但跟自己的小叔子纠缠在一起,多少还是觉得难为情。 虽然这小叔子也是名义上的。 就在不久前,霍予还当着大太太的面叫她大嫂,如今她却被迫跨坐在他腿上,被他压着后脑勺亲。 放在以前,苏清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情,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守寡而已,然而现在这寡眼看是守不清静了。 苏清颜心底忽然涌上一丝埋怨,扶着霍予的脸将唇舌从他口中夺回来,纤指一划挡住他急切的追逐,“是你叫人安排的吧?” 什么白蚁,她在霍家那院子住了多少年了,连只蚂蚁都少见。 霍予没有否认,漆黑的眉眼弯着弧度,舌尖在她手心里作怪。她收手往后撤,他便坐起身拦住她的腰,禁锢牵制的姿势。 “我多体贴,知道那屋你断不敢住下去,便趁机弄点小动静罢了。这侧院我小时候住过,冬暖夏凉比其他地方强多了。” 苏清颜看着他闪烁的眼瞳,不确信里边有多少真诚,但他这一出无疑是正中她下怀。 这人远不是她当初看第一眼时以为的平和单纯,她不知道别人如何,感觉自己的心事好像都无所遁形,当下不敢再对与他对视,有些落荒而逃。 “便是搬了地方,大太太也一定会有后招。”她能这么快同意,还不是看中此地清静,正好方便行事也不会为人所觉。 “她找的人命脉全在我手里,我说东不敢往西,只按时间糊弄大妈一顿,只不过要累你担一些不好的名声。” 苏清颜看了下腰际往上摩挲的手,心道自己现在的名声也不见得好,不过一条道走到黑。 男人能贪图美色,她便也纵情一回又何妨,便是将来浸猪笼,她也得拉着这人一起。 沉沦 苏清颜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如今霍予才是霍家的主掌,既已委身若不趁机傍着他点,倒显得自己蠢了。 那晚的事霍予做了保证,此后苏清颜也没再受过什么骚扰,看大太太的态度,似乎还以为计划通,可谓蒙混得极好。 霍承那边大概是疗效不好又转移出来,大太太说侧院太偏人手少了照顾不好霍承,便把自己院子的偏房收拾出来,增派了几个丫头服侍。 苏清颜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暗自冷笑,不过这也正合她意。如今霍予夜夜在她这里,他大哥回来指不定哪日就露馅了,她到底要点脸皮的。 每日到霍承吃药的时间苏清颜都会过去一趟,多多少少尽点妻子的义务。大太太大概觉得心虚理亏,鲜少与她碰面,时不时的还会送些补品到她院里。 鉴于以前,苏清颜让霍予检查过那些补品,无一不是滋阴补气的,看来是十分盼着她给霍家留个后。 可即便重欲如霍予夜夜春宵,苏清颜的肚子也丝毫没动静,月信极其不规律,来的那几日疼得热汗冷汗一起冒。 霍予终于良心发现,起初以为是自己要得狠了,听她说后方才明白。可他一个大男人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看她抱着暖水袋窝在床上萎靡不振,也跟着靠了过去。 苏清颜以为他这个时候还要折腾自己,侧棱起身没等说话被他一把摁进怀里。他胸腹有力,靠着他倒是比软绵绵的枕头舒服多了,背后有体温笼着,周身都暖和起来。 苏清颜懒得再折腾,放任自己享受这个人形枕头。 “也没见过有人是你这样,补品吃再多有什么用,改日叫医生看看。”霍予的掌心覆在她小腹上,除了暖水袋待的那一块,触手尽是凉的,不觉蹙起眉心。 “看过了,不顶用。”苏清颜翻了下身,躺在霍予盘起的腿间,看见他收起的眉心,难得比他态度自若地笑,“我这身子大概率是怀不上孩子的,你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不过这也算间接绝了太太的希望吧。” 霍予抓住她触及眉心的指尖,不解:“怎么回事?” “太太当年不希望霍家的孩子从我肚子里出来,自然就不让我生了。” 霍予从她清淡的口吻中听出因果,眸中的晦暗汹涌了一瞬,沉默的气息似乎压抑着什么。 苏清颜以为他在思索计划的可行性,又或是换个利用对象,忽然被他搂着像哄小孩一样摇了两摇,“生不了就不生吧,小孩挺烦人的。” 苏清颜发愣,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巴,什么神情却不知。 他这话说得……难道还真想跟她生孩子? 苏清颜觉得这比嫂子跟小叔子乱伦还可怕。 不过霍予总还能听进去人话,消停了几天。苏清颜看他白天都在忙秦江盟的事务,他们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基本都是晚上,床上,最多的交流也是肉体的相合。 这种简单的相处方式苏清颜觉得挺合适,总比他忽然说一些令自己感到迷惑的话好。 夏日的炎热渐消,苏清颜去霍承那里的时间也推后了一些,约摸快到中午的时候去瞧瞧,伺候他吃了药正好回自己侧院吃午饭,一个人清清静静。 今日霍予来找大太太说事,苏清颜在偏房就听到他的声音,过了一阵便在耳边清晰起来。 “大哥这阵子怎么样?” 苏清颜见霍予身后还跟过来大太太,便没先开口。 “中医西医都试过了,还是老样子。”大太太说着有点发愁,刚坐下没多久又听管事来回话,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霍予插着裤兜倚靠在床榻对面的桌子旁,看苏清颜给霍承喂药,一口一口耐心地吹得正好入口。 霍承如今口不能言,进食也有些困难,一碗药喝了一半流了一半,都被苏清颜仔细擦拭干净,衣领上甚至没有一丝狼藉。 霍予的舌尖抵了抵一侧的牙齿,疏懒的笑意浅了些,“大哥真是好福气,有大嫂这么一位贤妻。” 苏清颜听他话久了,也能分辨出来一些阴阳怪气,当着霍承的面儿也不能呛回去,目不斜视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叔过奖了。” 一声“小叔”不知怎的戳中了霍予的神经,苏清颜喂完药起身把碗放到桌上的托盘里,就被他猛一下拉了过去。 软嘟嘟的饱满撞在他胸膛间像晃动的水波,霍予信手便揉了上去,气息紧随而至。 房门大开着,日光亮堂堂照进来,床上还躺着个尚且睁着眼睛的霍承,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苏清颜心惊肉跳,连连推却,咬着牙小声警告:“你疯了!你大哥还在这儿!” “那就让那个废物看看我是怎么肏你的。” 霍予毫无遮拦的荤话令苏清颜面色滚烫,他平日也说过一些,但也没有现下这般带着股强硬,有一种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对霍承更像是什么仇人一样。 苏清颜被他几下揉捏得思绪纷乱,不明白他忽然疯什么,还在极力挣扎。 霍予久不得手没了耐心,将她半裙里的内衬刺啦撕了个大口子。 清脆的裂帛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突兀,苏清颜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去看床上的人,被霍予捏住下巴带回来,湿热的唇舌裹着她,热烈迅猛拉着她沉沦。 禁忌(H) 在床事上霍予素来不是那么温顺,但也是在苏清颜能接受的程度内。像今天这么不管不顾的还是头一次,苏清颜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威胁似的的举动惊得一抖,推拒他的动作也小了。 霍予趁机将她搂抱到桌上,从内衬里摸到她光裸的腿,旋即像被那滑嫩蛊惑一般,径直往里游走。 紧张危险的环境和男人急躁胡乱的索取,令苏清颜的理智也产生了混乱,身体的反应压抑不住,以致情动异常。 霍予中指进去插弄了几下便勾出几股晶莹,趁着那润滑他进得毫无阻碍,苏清颜极力夹腿也挡不住甬道里的入侵。 床上只有纱帐半掩,霍承只要偏过头来便能看见这淫靡的场景,可惜的是他现在连偏头也做不到。 苏清颜松懈了些,勾住霍予的肩膀低声催促他要就快些。 霍予听她的话,果真放快了速度,然而这个快并未运用到他自己的欲望上。安静的房内响起急速捣弄的水声,苏清颜忍不住又缩肩膀,一颗心被吓得七上八下。 霍承虽然瘫了,却也没聋,苏清颜怕他听见,连忙紧了紧盘在霍予腰后的小腿,央求般在他唇边吐气:“轻点……” 霍予不客气地接纳她的芬芳,又不肯轻易妥协,“他便听见还能爬起来不成?若是如此倒是比大妈找的那些庸医管用多了。” 言毕,他入得更深,支撑两人的桌子吱吱挪了几寸地方,桌上托盘里的碗勺亦当啷撞击。 苏清颜敌不过他的疯,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能尽量屏着气收紧被他捣得酸软的小腹,夹裹他正形饱胀的欲望,安抚一般与他唇舌交缠。 乱伦的禁忌在此时此刻愈发刺激,而苏清颜的主动也成了催化剂,霍予的欲望在一瞬间暴涨,撞击得桌子砰砰响,上面的碗勺终是不堪震荡跌落在地。 附近还有伺候的丫鬟,听到动静就过来了,但内屋不敢随便进,先站在门口询问:“少奶奶可有需要?” 苏清颜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吓得浑身都不敢动弹,又急又气地咬住霍予的下唇。 霍予被她因害怕而不住缩紧的肉璧绞得寸步难行,终于停了一瞬,肉璧挤压着他的粗壮,似有琼浆涌进他的马眼里,刺激得他忍不住低吟,被苏清颜反手捂住了嘴唇。 霍予不耐,眼神示意苏清颜快点将人支走。 苏清颜怕了他,也不敢僵持,三言两语支走了人。 门口动静一消失,霍予再度挺进。 苏清颜抬着手臂躲他追吻,“啊不行……太太会过来……” “她顾不上。”霍予说得肯定,搂着她肏分不出神来压制她推拒的手臂,干脆将她打横一抱朝帘子后面走去。 这偏房原本是大太太平日念佛所用,霍承安排进来便在内间安置了一张床榻,旁边还有一个小隔间,用竹帘子隔着摆了两张架子用来放经书和佛像,前几日都挪到了太太房里去,如今只剩了一张毯子。 霍予将人放上去,不等她挣扎起来便箍住她的双腕至于头顶,另一手抬起她的臀拉到胯间,怼了个汁水淋漓。 苏清颜的腰肢顷刻酸软下去,只能咬着唇瓣压抑喉咙里的喘息。 此处离霍承也不过一帘之隔,禁忌感并没有减少几分。苏清颜一想到自己身为大嫂却被小叔子压在这里举着腿肏,心里翻腾得一团乱。 而霍予似乎从未有这种羞耻感,他每每闯入都强势跋扈,仿佛苏清颜原本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一边肏弄,一手已从苏清颜的上衫中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捏住晃动的柔软,就连那盘扣都解得利落熟练,长指一掀便开了。 白嫩饱满的蜜乳从浅绿的领口中荡漾出来,微粉的尖像是初荷一样,被男人的手指拨得颤颤巍巍。 圆而挺的下缘似乎还有未消的指印,被男人一捏又添了新鲜的红痕。情欲蒸腾,潮湿自肌肤间散发而出,似乎都能闻到隐约的奶香。 霍予被那一晃一颤的白雪迷了眼,咽了咽喉咙,俯下身吞没粉尖。果是馨香勾人的味道,他不觉张大口,吮咬吸舔,急想把整个饱满都贪婪吞尽。 苏清颜被他刺激得直蹬脚,唇间没有阻挡只靠她意志忍耐实有些艰难,她又是抿唇又是咬唇,不知道怎么办好,憋得哭腔都带出来了。 沉迷于此的霍予急于吞吃粉乳,不自觉松开了她的手腕,两手便即尽握住她的乳尖,抓揉起来往嘴里送。 苏清颜张口喘息,得了自由也阻挡不了他,纤指插入埋首在胸前的黑发里,难耐地抓紧。 大太太似乎是真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这大半天也没过来,下人不经吩咐自不会随意走动,就这么敞着门苏清颜被霍予压着肏了个尽兴,浑身上下都是他吻出来的印子。 出来的时候苏清颜都没敢去瞧霍承,也不知他是醒着还是睡着,收拾了碎裂的碗仓皇而去,剩下的摊子都留给霍予处理了。 叫声(H) 苏清颜自问于情事上是有些冷淡的,她与霍承虽是夫妻,但开始的缘分并不算美好,说到底不过一桩买卖关系。 除了最初的贪鲜,霍承后来也纳了不少姨太太,来她这里过夜并不多。 如今跟霍予这个小叔子夜夜贪欢,说实话苏清颜有些吃不消。 那夜她被大太太算计留在霍予房中,腿心肿了两日,初夜也并未有那般严重,霍予饿狼一般的索取真让她有些胆颤。 白日在大太太房中厮混一气,苏清颜以为他怎么也该尽兴了,晚上必不会来,早早就睡下了。 睡梦迷糊间,苏清颜恍惚觉得自己坐在一辆颠簸的车上,那车子开着眼看就要冲到悬崖边上去,她一激灵清醒过来,熟悉的气息旋即密密实实覆到她口鼻。 身体随着意识苏醒,苏清颜被体内的热杵捣得喘了两下,“你怎么——” 霍予看她醒了,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她两条腿盘到腰后,掐着她的腰肢抬了起来,拉扯着往前顶。 苏清颜体内尚有白日的余潮,她困乏至极,睡着时也不知霍予什么时候进来的,花谷已经黏腻一片,龟头一下抵进深处的嫩肉上,激起她一阵酸麻,战栗着险些昏厥过去。 霍予抚着她轻颤的身体,沿着玲珑的腰线和起伏的双峰抚弄抓揉,略微缓了缓欲望被箍紧的刺激,健臀往后撤了撤。 粗长的欲望自水穴中撤出来用了几分时间,在仅有月光的房间内依稀看得到上面油光水滑,硬挺的形状尚且没有发泄出去的松弛,龟头拔出来的一瞬弹跳了一下,水液四溅。 霍予将抬起的雪臀放回床上,脸贴在苏清颜轻颤的小腹上,感受着她高潮的余韵,一手轻抚着她的大腿,不过耐心轻柔了几下,便又在她腿心撩拨起来。 手指没有阴茎那般粗壮,但刚高潮过的密道极为敏感,苏清颜急忙夹紧腿阻止,“别……” 霍予很听话,拇指抵着阴蒂,中指轻勾了两下就退了出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软嫩的小腹,亲了两口后自然又迅速地挪了地方。 苏清颜浑身一震,只觉得蜜口像被吸附住一样,身体里剩余的琼液都被吸走了。她叫了一声仓皇咬住手指,腿心里大力的吸吮刺激得她几乎要翻白眼。 霍予不改如狼似虎的风格,吞吃了一顿,将狼藉搅得更甚,将人翻得趴到褥上,压了下硬得挺立的阴茎轻车熟路地进入那肥美之地。 苏清颜已是淋漓一片,他也忍得爆炸,便没再厮磨一下全部怼了进去。 “啊!”苏清颜没预料到他这么不管不顾,连连拱臀,“轻点轻点……求你……” 霍予送了两下,感受着她内里的湿软,知道她担心什么,诱哄道:“又没别人怕什么,叫出来。” 他话音刚落,窗子外面啪嗒一响,像有什么撞倒了。 苏清颜的迷离转瞬被吓了个没,一紧张身体也跟着缩。她知道这后院现在都是霍予的人手,可他自己偷情也不会还叫人来守着吧? 霍予被她夹得直喘粗气,对上她一言难尽的眼神,老实道:“不是我的人。” 苏清颜转念一想,不是他那便是大太太的人了? 一想外面有人盯梢,苏清颜哪里还有欲望。偏偏霍予比她兴致高昂,抓着她的腰臀将她提过来,“正巧,让他听。” 苏清颜没他这种趣味,扭了几下脱不开身,只好再度咬着自己手指压抑被肏出来的呻吟。 可霍予更过分,完全不给她喘息的空闲,抱着她臀大开大合地抽插。之前做的时候他多少顾及点动静,此刻却像是故意的,直来直去的抽送也不再以前一样磨人在穴里搅弄,啪啪的肉体拍打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得人想忍不住闭起耳朵。 苏清颜被插得难耐不已,腰臀被箍着只剩四肢胡乱划拉,太过刺激的插弄令她根本难以忍耐,将身下的床单揪得一团乱。 霍予听到她压抑到快要崩溃的低吟,恶劣地想要戳破最后的阻碍,停了一瞬俯身捏过她的下巴与她热吻,缠得她口津四溢眼眸迷离,像只小金鱼一样只顾张着口喘息,趁此机会顶了个满满当当,似哭一般的叫声自那红润小口中叫出来,霍予便感觉一阵酥麻从头皮上泛起。 听她叫就跟肏她一样,还是那么叫人食髓知味。 霍予来了劲儿,捏着苏清颜的两颊不让她合口,她忍着不叫的时候就去吻她逗引她,等她急于呼吸的时候不得不张嘴,他便猛进快出,将那轻软的声音颠得一片零落。 苏清颜被他折腾得神魂漂移,早就顾不上窗外是不是还有人偷听,哭哭叫叫眼泪都淌了下来。 戴孝(微H) 霍承死了。 苏清颜得知消息的时候不免吓了一跳,她当先想到会不会是那日霍承看到了她和霍予在一起气死了……不过这个设想还是荒唐了些。 霍承受伤的线索一直都没调查出来,如今大太太一口咬定是被人杀害,将人摆在屋里谁也不让动,催着霍予去查真相。 眼下夏日还没过,举凡白事都缩短了日子办,死人放在屋里不出三天就要臭。后来是几位长老过来劝说,先让设了灵堂,至于下葬临后再议。 此前霍承受伤,大权已然转移到霍予手中,毓都的风声也早就过了一半,听到霍家的讣告,不少人都下意识一愣,还以为霍承早死了。 这些天陆陆续续有别的帮派来人吊唁,来一个大太太便盯着一个,认定杀害儿子的凶手就在其中,要找出个蛛丝马迹来,到头来也不过劳心劳力罢了。 “太太还是回屋歇一会儿吧,这已经累倒了一个大少奶奶,您再受累后院可没有主事的了。” 大太太听了管事的规劝,泄了一口气,抚着发紧的额头,“二少爷呢?他回来没有?” “还没呢,那边有些棘手。” 外务上大太太已然无心理会,闻言摆了摆手,自去偏屋里歇着了。 霍家上下都在前院里忙活丧事,苏清颜所住的侧院便越发安静了。 临近门口的地毯上,白色的麻布跟纯黑的西装外套落在一块,同样贴着麻布的绣鞋孤单零落没有规整的地方。 穿过珠帘,转过绘着青竹的屏风,便是苏清颜平日偷闲看书的地方,然而此刻那红木方桌上却是一出艳情小说里跑出来的画面。 苏清颜身上还穿着早起的孝服,腰间的麻绳勒着她纤细的腰肢,愈发衬托出她半裸的胸围。搁在桌上的腿也是光裸的,从粗陋的麻布底下延伸出来,滑嫩粉润,微微遮蔽的大腿根处抓着男人的一只手。 而管事口中还没回来的霍予,此刻却在这里尽享温柔。 苏清颜昨夜守了一夜灵,也才刚躺下,霍予回来不由分说就扯她的孝服,拉拉扯扯地就成这样了。 苏清颜觉得两人多少有些过分了,前院的人还尸骨未寒呢,她穿着给丈夫守灵的孝服,却在这里跟小叔子偷情,要漏出去怕不是浸猪笼这么简单了。 霍予缠着她的身体,她也没办法静下来,只是心里有些恼,在他挨过来时不让他亲。 霍予直接顶她一下,方桌上的笔架摇摇欲坠,“给霍承守了一夜亲都不让我亲?” 苏清颜默默翻白眼,不知道他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话。 霍予从她腰摸上去,将剥了一半的孝服全褪了下去。那一对饱满的柔软已在他手中不知服帖了多少回,嫩嫩的一团刚好合在他掌心,随他怎么挤压揉搓总会恢复原状,顶端的红梅悄然绽放。 苏清颜喘息紊乱,仰头靠在他锁骨上轻催:“别闹了……” 今天晚上她还得过去守灵,本就没多少时间休息,这人还跟吃不饱一样。 霍予看她眼下隐隐的青黑,良心总算醒了那么一下,亲了口红唇将人压趴在方桌上快速肏弄。 他也尽兴了半天,便不再刻意压抑欲望,抱臀直击一点,肉体水液四起,桌腿刮着地面的刺耳跟苏清颜断断续续的轻吟合在一起,将情欲的氛围推上了高潮。 不论是出于大太太原本的心思,还是些别的,霍予素来就没收敛,每每都是发泄在苏清颜体内,今次不知怎么又改了性,硬是忍着深入后的销魂拔出来,自己撸了两把射在了苏清颜的股上。 苏清颜感觉到身后湿乎乎的,好在是在自己屋里,不然比射在里边更难清理,不禁又埋怨地睨了霍予一眼。 霍予混不在意,顺手就拿她的孝服后摆擦了一把。 苏清颜拦不住,给他一拳,“你干嘛!擦了还能穿么!” 这早晚让她上哪儿换去,不穿岂不是给人说嘴。 “就两块破布你还穿上瘾了。”霍予口气里的埋怨似乎比她更甚,活像自己受了委屈。 苏清颜不理解,忙起身去处理。 霍予吃饱喝足,简单处理一下把工具一收裤子一提又是人模狗样的,就坐在方桌后的椅子上,两手托着后脑勺看苏清颜前后忙活。 霍予的目光落在那跑动的光裸小脚上,深知她内里浓艳的情形,一时眼睛发热,裤扣前再度发紧,忙偏头往窗外的垂柳看了几眼。 那厢苏清颜将孝服后面一片用水揉了揉,在窗口的阳光下晾了会儿,便是稍微湿一些也好解释,总不致叫人闻到奇怪的味道。 她收拾妥当,见霍予坐在那里发呆,捡起他的外套走过去。 他袖子上的黑纱崩开了,苏清颜正欲帮他整理好,他却一把扯了下来。 苏清颜看到他的不在意,轻叹一声:“你便不姓霍,他也算你的兄长。” 人都死了,苏清颜觉得按流程守个礼也不算多大事。 霍予眼里涌起不明的笑意:“谁说我不姓霍?” 苏清颜纳闷:“不是你自己?” “我姓霍,我就是霍予。”霍予拍拍她的头发,掷地有声。 苏清颜觉得他这话奇怪,知道他现在是霍予,也没必要这么正经地重申,她又不是大嘴巴会到处说。 霍予知道她没懂,将她抱过来坐在腿上,“那天的故事还有一半没讲完。” 苏清颜回想了一下,勉强记起来他所说的故事,然后看到他眨巴了下眼,老实巴交道:“真正的霍予没死成。” 苏清颜张大嘴,每一个表情里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结合他前面那句话,苏清颜立马就明白了,沉默了半晌才问:“大太太知道么?” “她要知道还能找我回来?”霍予捏捏她的脸颊,又摸到她的小腹处,“这下真是嫂子跟小叔子乱伦了,要是怀了也是霍家的种,没能让你跟大妈唱成反调,生不生气?” 说实话苏清颜心里并没有生气的成分,她觉得跟霍予放纵已然是打破自己这么多年沉默寡言的规矩形象了,她也不是大太太说的清心寡欲,她会贪欢享欲,一切都是大太太的自以为是。 只是这样惊天的秘密,苏清颜一时消化不了,愣了好半天。 霍予拉她起来,神情轻松,眼神透着星辰一般的璀璨,似乎带着点兴奋,“时间差不多了,带你看一场好戏。” 真相 苏清颜是跟霍予前后脚进门的。 吊唁的人这会儿都已经走了,灵堂都是秦江盟自己的人。 霍予一身干净利落地进来,袖子上的孝布和领口的白花都不见了,身上虽还是纯黑的西装,但跟在场的人却隐隐不同,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大太太原本还在执着于霍承的死因,与众人商议调查,霍予接着她的话尾直接道:“不用查了。” 灵堂的气氛因他的话又静了一瞬,大太太不明他的意思,只心里扑腾个没完,没有着落。 “二少爷是已经有线索了?” 面对长老的询问,霍予答得干脆:“人是我杀的,还要查么?” 他的态度和口气都过于淡定,让人一时间分辨不清他是说笑还是讲真。 在窃窃私语中,场面逐渐喧腾开来,直至爆发。 苏清颜还没从他那个故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直接摊牌,亦是惊愕异常。 她看向霍予那边,有些紧张,唯恐这些帮众下一刻就将他就地办了。 然而不及帮众行动,外面突然哗啦啦涌进来许多人,其中亦有身着黑衣的,也有穿着军装的。 众人还没从霍予亲口承认杀害大哥的真相中找回神智,又被这阵仗弄昏了头。大家都有一个疑问,霍予怎么跟军队还有关系? 大太太见状不对,头一个跳出来吼:“反了!反了!你大哥尸骨未寒你是想做什么?” 大太太一时慌急,竟忘了首要该质问的是霍承被霍予杀害的事实,而不是如此立声威。在苏清颜看来,她便是怕旧事暴露而急了眼。 意识到霍予早有准备,苏清颜安静呆在一旁,真就当作看戏。 莫说如今秦江盟受霍予掌控,单就他搬来的那些兵,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那可是姜复手里的兵,在毓都的没人不认识。毓都囊括了多少黑白道的帮派,还能有如此繁荣稳固的局面,多半是基于姜复的镇压,是以帮派之间对于这位统帅都是一致臣服的态度。 几位长老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眼下不明霍予意欲何为,便稳坐如山。 而霍予面对大太太一个人跳脚,也只是淡然道:“我不过是将当年的事复制了一遍而已,道上都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做的有错么?大妈?” “你……你不是……是……”大太太恍然觉察到什么,脸色大变,在是与不是之间说不出所以然。 “大妈连我跟您的侄子都分不出来,可见我们确实像。” 此话一出,举众哗然。 几位长老追问因果,大太太已然吓破了胆,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霍予道出当年之事,她也听不清,只觉得脑海里都是嗡嗡的轰鸣。 苏清颜也是想不通的,她大费周章地让自己的侄子来调包霍予,却又忌讳侄子是不是霍家血脉,更引来后面荒唐的一串。 秦江盟是霍家祖先所立,世代都为霍氏所掌。莫说霍予是实打实的霍家大房子孙,便只是旁支那也是极受拥戴的,大太太这一出无疑惹了众怒,便是先前与她同气连枝的这会儿也不乐意再听她的。 然而霍予杀害霍承一事,在秦江盟也说不通。 霍予毫不慌张,“我受她母子多年欺压,险些丧命,霍承苟活到现在才死已经是我的仁慈。你们若要清算我也奉陪,这秦江盟你们爱给谁给谁。” 他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态度让几位长老都沉默了。不说血脉,就说如今霍家上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先前他的手段众人都看在眼里,如今看起来似乎还跟姜复有几分关系,对秦江盟以后的发展莫不有利…… 见众人犹豫,大有揭过此事的意思,大太太蓦地起身失控喊叫:“他杀了他亲大哥!杀了他亲大哥啊!你们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你们罔顾秦江盟的规矩,老太爷在地底下看着呢!” 场面僵持不下,霍予没耐心等他们斟酌,叫人把秦江盟掌事的印章都拿了过来,就放在霍承的棺材盖上。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秦江盟由谁主掌,诸位自便。” 霍予说罢退后两步,转身走之际忽然停住,一副恍然想起的模样,视线直直投向苏清颜。 苏清颜紧了紧手里的帕子,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油然而生。 在她挪动之际,霍予已经抢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拉了出来,一副土匪模样。 苏清颜失声惊叫,手腕被他捏着动弹不得,迎着众多的视线惊慌失措。 “霍家的东西我不稀罕,不过能让霍承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我倒极是乐意。”霍予说着将人收紧,完全是抢人的架势,附在苏清颜耳边放低了声音,“霍承他也配?” 苏清颜一愣神,已被他带出了灵堂。 霍予在河上呆了十年,所丰满的羽翼足够他在秦江盟横着走,是以他嚣张跋扈地离开灵堂,都没人阻拦。 苏清颜身上还戴着孝,被他囫囵一个带出来显得单薄飘摇,站在夜风里不知归处。 她想过自己跟他的事暴露的多种可能,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场面。她不知旁人如何议论,大太太必然是要气死了,如此想想,倒还挺舒坦。 “你不待秦江盟要去哪里?” 霍予此刻已没有先前那般狠厉的态度,松开手转而在她手腕上轻抚,嘴角含笑:“带你回河上好不好?” 对于许久没回的家乡,苏清颜有些恍惚,也从没想过还能有回去的一天。 她回过神,见霍予听手下耳语几句,霍予回过身来将外套披给她,轻道:“去车上等我,见个人马上回来。” 左右自己现在是没有回头路了,苏清颜看了他一眼,步子没有再犹豫。 大哥(完) 霍予刚到地方,就被对面军装冷肃的人一通怼:“叫我带兵来帮你镇场子抢女人,杀鸡用牛刀的。” 霍予微笑着走过去,道:“毕竟是在秦江盟,我不借着你姜大统帅的光怎么还能囫囵个地出来。” “你也知道自己是找死?”姜复抬起脸,夜色之中看不清神情,犀利的眼神于黑暗中仿佛能透射人的魂灵。 “也不至于吧,好歹我在河上混得也不错。”对于能不能全身而退,霍予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但在姜复听来这一切都是吹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废话少说,记得你开出的条件,缺斤少两我就把你抢出来的情儿送回去给霍承陪葬。” 论到苏清颜身上,霍予也皱眉表现不耐,“你他妈属貔貅的吧,毓都不够你嚯嚯的从兄弟这儿敛财!” “少跟老子讲这些,你一座金矿老子多让你一分四六分账都是讲情面了。” 霍予骂了一句,接住对方递过来的烟。 姜复抽了一口,军帽半遮的阴影下扯出一抹笑,朝着底下的车子抬了抬下巴,“你是说真的,还是只在报复霍承?” 霍予轻飘飘回怼:“干你屁事。” 姜复哼了一声,纵观毓都所有帮派,虽然行事多有跳脱之处,但还没出过小叔子勾搭大嫂的事,霍予这都算头一遭。 可谁让他是霍予呢,姜复觉得别说是大嫂,就是小妈他也敢,这小子就不是个守世俗伦常的。 “你就这么走啊?秦江盟真不要?” “谁说我不要?” 姜复看他理所当然的神情,没忍住骂了一声。 “又不急。”霍予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了,弹弹衣领驱散身上的烟味,“我不要的没人能摁在我头上,我要的也没人抢得走。” “也就仗着霍家没人了。”姜复轻哼,整了整军帽正色起来,“其他帮派可都盯着呢,你自己别太自得,免得得不偿失,秦江盟若收在我手里,我可不会还。” “劳驾您。” “既劳驾了,你回河上顺便帮我查一个人。” “蹬鼻子上脸?” 姜复与他对视一眼,转头就吩咐自己的兵去下边。 霍予意识到他的举动,开口:“查谁?” 听他顷刻转了语气,姜复反而笑起来,“霍予啊霍予,你可真是白瞎了河上的十年,多少美人不够你挑的,你回来报仇的人栽大嫂身上?” 霍予又回了一句“干你屁事”,要来他查的信息抬腿就走人。 他去这半天,回来脸色又不好,苏清颜有些担心,“是不是秦江盟很棘手?” 霍予缓下神色,“没事,遇着个老饕气人而已。” 苏清颜看到外面逐渐撤离的兵,猜想他是去见谁了,犹豫着问:“你跟姜复是什么关系?” “交友不慎。” 他虽然口气不好,但苏清颜知道若非关系亲近远不会是这般,心道他跟霍承这亲兄弟不见得好,倒是跟外人关系匪浅,看来血缘也不是那么重要。 “还回河上么?”方才秦江盟派人找出来了,还是想留住他的。 “回啊,干嘛不回。”霍予似乎真不在意秦江盟,又去捏苏清颜的脸,“等回来让你当秦江盟的大嫂。” 苏清颜想起他那句“谁当大哥,大嫂就是谁的”,恍惚之下有些好笑,抓住脸际的长指,歪了下头,眼波潋滟,“那你这大哥可得当久一点。” 起码这辈子她懒得换人了。 (这个小故事完结啦,下一个写小城故事,很久没有江湖的脑洞了,这次再接一个,感兴趣的同学记得一键切换~) 3.破产 所谓十年风水轮流转,锦城这富户云集的地界常是一夜之间就有天大的变化。 庄家破产了,独占鳌头的庄家不再是庄家,在锦城里顷刻传遍大街小巷。 昨儿还光鲜的庄家大院此刻已经萧索一片,大门的牌匾被摘下来,庄家在锦城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彻底成为了过去。 庄羽斓扶着母亲的手臂远远看着,心底莫名松了一瞬。钱没了,利没了,名也没了,倒不用再背着这个负担了。 大门被封条贴上,旁边梳着小平头的男人摇匀手里的算盘,对着账本拨了几下,走向庄羽斓,“得嘞,咱家这两头的帐算是清了,剩余些零头看在庄老爷以往跟咱家的交情上,便不再计较了。” “那便谢过白老板了。”庄羽斓动动唇,一直牵着的嘴角似乎也有些僵硬,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是怒还是喜。 庄家生意的大头基本都是赌场舞场,没什么固定的产出,大南门一带的股份也是拉帮结伙凑起来的,庄家这一没落可谓树倒胡松散,帮衬的没一个,倒是留下来一堆烂摊子,催债的接踵而至,庄家所有的房产都抵了出去,这大院是最后一处了。 饶是如此,庄老爷留下的债务也没能尽清。 庄羽斓看了眼秋日萧瑟青白的天,脑子和心里都空荡荡的,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只是觉得什么都轻飘飘的,好似从来没这么毫无顾忌地轻松过。 周边看热闹的都在议论,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进了耳朵里,庄羽斓也懒得分清计较,拍拍母亲的手安抚她的担忧,抬头间看到好友楼明珠俏丽的身影跑过来,神魂仿佛才回来一瞬间。 “明珠。”庄羽斓握住楼明珠探过来的手,温温软软的叫人不觉贪恋。 楼明珠看她还笑着的样子,反而一阵难过,拽过被自己拉着一同撑腰的孟鸿影道:“羽斓你别担心,有鸿影哥哥在一定有解决的办法,那些追债的人也不敢动你!” 庄羽斓被她护崽一般的语气逗笑,捏捏她的脸颊,轻叹:“庄家的债怎么能平白分给你们呢,庄家在锦城坐了这么多年庄,塌了也是因果报应罢了。” 楼明珠看她神情憔悴愈发不忍,一旁孟鸿影本也是顾及楼明珠的心情,便是知道不该插手庄家的事此刻也放低了底线,附和楼明珠道:“如今各处都不安生,我先安排你们到一处清净地方住着,至于债务从长计议不迟。” 母女两个闻言,想到的均是彼此。庄羽斓心里如今只记挂着母亲晚年是否有依靠,而庄母想到庞大的债务,老爷结交的也没几个好人,庄家无人支撑将来还不是女儿受累,便是再明事理也不免厚颜相求:“明珠……” “妈。”庄羽斓知道母亲的意思,提前阻止了她。 庄母目露哀戚,“你爸是罪有应得,他死了也罢了,难道你也不活了?若是等着被那群狼吃,你让妈心里怎么过得去?” 庄羽斓不语,眼神发空。她没想过死,却也不知道怎么活,偌大的家业顷刻被父亲败个精光,他们母女马上也要流落街头,这打击不可谓不大,要说什么打算她也没想过,只是单纯不想家中的破事再给别人造成麻烦。 楼明珠这厢正要苦劝,一辆车子停在街道旁,路人窃窃私语这又是哪家的债主找上门了,唏嘘不已。 庄羽斓看向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只觉得陌生,不自觉将母亲护到身后。 孟鸿影看着对方也不像寻常百姓,交代了一声随行的人,搂着楼明珠以防她莽撞。 来人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庄羽斓这里,旋即近前,态度比之前追债的人可是客气了不少。 “庄小姐,我们奉闻爷之命请小姐到故地一叙。”对方微微颔首,从领口取出一张信封,信封的表面并不平整,似乎装着什么重物。 庄羽斓在听到那个姓氏的时候心中便陡地一怔,接过信封的手有些抖,慌乱得手足无措。 手指触到信封内的隆起,不用看庄羽斓便知道是什么,她茫然的内心好像忽然有了方向,虽然也不知道到底去往哪里,只是当下想要去见见那个人。 她想把母亲暂时托付给楼明珠照顾,对方似乎算准她的心思,率先道:“闻爷交代我们一路上好生照顾庄小姐及令尊,往毓都的船只已经备好,庄小姐这边还有什么事,可以尽管交代。” 还能有什么事,不过一屁股债罢了……庄羽斓听出来对方客气中又强硬的态度,事到如今躲也躲不过,左右庄家现在只剩她和母亲两个人了,再差也就那样了。 “妈……”庄羽斓回身拉住母亲的手。 庄母也听得明白,能找上他们的且姓闻的只有一家,她心里愈发有种轮回报应的感慨,捋了下女儿鬓边的碎发,紧了紧她的手,“妈跟着你,是生是死我们娘儿俩都在一处。” “不会的,妈。”庄羽斓很笃定地摇摇头,发僵的嘴角隐有一丝松缓,不自觉地扬起,“他从来都是刀子嘴。” 庄母动了动嘴唇没有言语,心里只埋怨那个死了的人倒是清净,所有的债都留给他们母女来偿。 “羽斓,你认识他们?毓都那么远,你去了我还能见得着你么?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楼明珠觉得那两个人不像是特别良善的,很怕庄羽斓因为庄家的债务被人哄骗走了,面色焦急。 “别说傻话,刚结婚跟着我干什么?你乐意孟公子能乐意?”庄羽斓笑着捏捏她的手,“放心吧,我只是去见个故人,他叫闻锦川,你知道的。” 闻锦川这个名字楼明珠在她口中听过太多次,当即愣了愣,只是眉头依旧不展,“可你不是说……”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庄家欠他的也该还的,如今也到了时候。” 楼明珠还欲再劝,孟鸿影却跟她使了个眼色。关于闻、庄两家的旧事他也从父辈那里听过一些,庄家在锦城起家基本是靠闻家当年无羁会的鼎力相助,毓都地界帮派众多,争斗角逐不比锦城这个名利场少,无羁会式微之际庄老爷怕牵连平白损了一手发达的基业,也想趁机洗白上岸,所以跟闻家决裂,据说还毁了原本定好的亲事。后来庄老爷平步青云,无羁会在闻家夫妇亡后也没了消息,众人都以为这个帮派早就不在了,这两年却又在毓都煊赫一时,跟庄家的没落倒又成了鲜明的对比,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想来今日这伙人也是闻锦川派来的,涉及个人私事又关联到毓都的帮派,孟鸿影也不好手伸太长,便劝楼明珠暂且不要多管。 楼明珠看庄羽斓的意思也是打定了主意,知道这事她调节不了,只好道:“那你要随时跟我联络,如果有难处一定要告诉我,我就算上刀山也会把你带回来!” “哪有这么严重……好啦,我一定保证自己全须全尾的!” 楼明珠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始终笑不出来,拗着性子将她送到了码头,又叮嘱孟鸿影联络毓都有关系的人好生照应。 孟鸿影一一应承,心道庄羽斓身边是无羁会的人,旁人又哪里插得上手,如今这风尖浪口庄羽斓待在锦城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对方明显还是回护颇多,他们的担忧反倒是多余了。 夜袭(微H) 去毓都的一路上庄羽斓的心情比庄家破产忐忑多了,两天一夜的路程几乎没怎么合眼,白净的眼睑下多了两道很明显的青黑。 随行的人看她脸色不好,倒是照应得很周到。客轮上配有后厨,每天的餐饭都会炖一道醇香浓白的补汤。 饭菜对于庄羽斓来说均味同嚼蜡,唯有这烫水尚能觉得流到肚子里有暖意。 她已经好多年不曾到毓都,这里的变化令她感到的只有陌生。船只是黄昏到的码头,她跟母亲直接被带到一处改建过的老式住所,听院里管家的言语,休息的房间也是早就备好的,他们过去便有人伺候换衣洗漱。 庄羽斓几次张口都碍于心中莫名的胆怯而退缩了,在院中几日都不曾听到闻锦川要见她的消息,不觉有些焦躁。 经家里一系列打击庄母的身体已不大好,一到毓都就病倒了。管家将人安排在清净的后侧院将养,炖药补汤也没有落下,也有妥帖的人伺候。 庄羽斓每天去陪母亲也不受拘束,但到入夜时她身边的小丫头便会提醒她回去休息,明里暗里的意思她不能留在这儿。庄羽斓意识到眼下这仅有的“限制”,默不作声不予反驳,左右母亲这里有人守着,倒也安心。 傍晚,庄羽斓陪母亲吃过了药,看她歇下便提前回了院子。 新换的里衣料子有些不合适,她穿着总觉得磨得慌。她箱子里的旧衣服都被收拾走了,柜子里是新做的,捡了几件都是蚕丝和棉绸的,摸着柔软光滑跟她身上的一般无二,可是就不知怎么穿不舒服…… 庄羽斓暗叹自己落魄小姐还越发身娇肉贵上了,拿着衣服去了隔间,一解外衣却吃了一惊,一侧的胸口不知被什么咬了,红色的印记散开一片。 庄羽斓低头用手压了压,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就是红得厉害,怪道贴身的衣服磨着发疼。另一边也差不多的样子,玫红的印记像叶片一样,自她胸乳上散落到各处,连脖颈间也有几片。 早起她没觉得有异也没细看,这会儿越看越心惊,细细想后又冷静了下来。 丫头给她铺好了床,点了一支香,隐隐约约的香气随着袅袅的白烟弥漫室内。 “这是什么香?”她来毓都时也睡不好,后面闻着这个香倒还有用,这几天精神比之前强了很多。 “是安神香,有助于睡眠的。”丫头熄了火柴,将香放在床头小几的香碟里。 庄羽斓没再说什么,躺进丫头掀开的锦被里。柔软舒适的床褥,宁静安稳的环境,配着这安神香倒是让人很快就有了睡意。 丫头看她合上了眼,便掩好床帐拾掇好一切出去了。 庄羽斓觉得自己像躺在一叶扁舟上,在不断旋转中沉入中央的黑洞,濒临黑暗的瞬间她受惊般抖了一下,黏紧的眼皮随之睁开。 屋内的光只有床头燃烧的线香上一点,庄羽斓摸索着探过手去,在下方的位置掐断,将燃烧的香头戳在碟子里捻灭。 香气减淡了许多,隐隐约约萦绕着几丝。庄羽斓的眼皮仍旧有些发困,只是脑海里很活络,那安神香显然没让她安神。 她在黢黑中睁着眼直勾勾朝着床顶走神,不知多久听到门口轻微响动,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紧紧闭着眼睛,只听到自己心口咚咚的心跳声。 这里不会有别的人敢深夜进入她的房间,随着床边身影逼近,曾经熟悉的气息像一张网一样笼罩下来,庄羽斓心中愈发笃定。 身边的床榻陷落,一只手轻轻落在她额头上匀了几下,继而便是鼻梁,脸颊,嘴唇,下巴……庄羽斓死死握紧拳头才不至于暴露自己惶然无措的肢体表现,可随着伟岸的一节身躯压在她被子上,胸前颈项一颗头颅依恋般带着叹息蹭动,她喉中的气息忍不住翻滚,差点就溢出声音。 眼前的人似乎将她当成了一个抱枕,枕着她换了好几个位置,罢了手指又在她脸颊上作乱,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住她耳垂揉捏的时候,她眼皮下一片湿润忍不住化开,悄悄渗到了眼睫下,喉中的酸涩憋得难受至极。 唇上的热源靠过来,庄羽斓连忙咬了下舌尖抑制自己翕动的嘴唇,不过作乱的人只是小心又谨慎地贴了贴,旋即便自下巴挪了下去,沿颈项、锁骨一路流连,最后停留在隆起的双峰上。 她穿着长袖的睡裙,不比对襟的衣扣方便解开。那双手摸索片刻,便沿着裙摆推卷上来,温香软玉像热腾腾的馒头将将暴露,庄羽斓几乎调动了全身精神才忍住不动,却还是在男人的唇舌吮上去时破了功。 那处已经被舔吮得红了,里衣蹭着都疼,一吸更是难忍。 颤抖的轻吟打破了寂夜的安静,气氛陡然凝固了一瞬。庄羽斓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也只看到胸前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似乎在定定与她对望。 庄羽斓动动嘴唇,想着怎么化解这尴尬,身上的人却只是停顿了一瞬,在她的默然下开始肆无忌惮。她的颈上均是唇舌肆虐过后的湿热,记忆里熟悉又清冽的气息排山倒海一般堵截住她,急切中愈渐粗重的呼吸令她脑内也轰然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 重逢(H) 饱含思念的亲吻像烈火一样燃烧过境,记忆中青涩的甜腻随着成年的轨迹变得炽烈而霸道。庄羽斓心神恍惚,手掌不由自主抵着身前不断推挤的胸膛,却又下意识仰头接应曾经的热烈。 双唇在变换交替中发出水润黏腻的声音,嘬吸之际吞吐的呼吸也变得粗重急切,庄羽斓觉得刚才还微微发凉的身子此刻变得滚烫,胸口被一只大手占据着,揉得她喘息都变了样,忍不住蹙眉嘤咛:“唔……疼……” 她微弱的讯号很快便被身上的人接收到,五指的力气全部卸去,掌心罩着一方隆起滑动摩挲,因顾及她的感受转而急躁地从睡裙下钻了进去,触及柔软的小山丘,轻车熟路地往中心的缝隙里探。 “啊……” 男人的指节硬朗修长,指腹一下戳在柔软的花蕊上,庄羽斓像被烫着的一朵花,身体止不住蜷缩,双臂和双腿均缠在了中间结实的小臂上。 然而紧缩的肉穴并不能抑制已经入侵的手指,身体里分泌出来的滑液让入口的防备削减薄弱,其余手指进来均变得顺滑异常。那手指摸索到细窄的洞口便长驱直入,细密的甬道顷刻便被开拓得畅通无阻。 年少时羞涩的探索已然跟此刻不同,庄羽斓在床上扭出来一身汗,腿心里也搅出了黏腻的水声,她压抑不住松开咬着的唇,转而就被将将才脱离的湿热再度封住。 柔软的舌头进了她的嘴仿佛增添了韧性,她勾不住卷不动,只能张开嘴予取予求,分泌的津液吞咽不及,濡湿了两人的下巴,啧啧唧唧的声音不绝。 “呃啊……”庄羽斓感觉胸肺大幅度地张缩都换不及气,紧抓的手送松了一瞬,布满乌发的头往枕上仰了一仰,气息急乱像赶了八百里山路。 身上的人追着她的气息伏下,不甚餍足地在她水光淋漓的唇上啄了几下,豁然起身的时候带离了腿心的手。 身体里的异物感撤出去,庄羽斓不自觉地松开了四肢,睁大的双眼只能看到面前颀长高大的黑影急躁利落地脱着身上的衣服,再压回来的时候便是一片赤裸。 数年未见,说不清的事情道不明的情愫似乎没有再讲的意义。从庄家败落的那一刻庄羽斓心中就已颓然空白,是“见他一面”这个信念支撑她到现在,她感受着来自昔日爱人同样的想念与爱恋,亦不想浪费多余的口舌,打开颤抖的身体接纳所有的热情。 自她来毓都,闻锦川都未露过面,趁夜偷袭也不过让他深藏的想望更形膨胀,她的默许成了他放肆进攻的讯号,所有言语都倾注在了眼下的狂乱中。 他们的情愫和想法还是如初契合,身体的结合也是那么自然顺遂。 只是往日少年终有了成熟男性的体魄与力量,夯实地嵌进柔嫩的花缝中,沉甸甸热滚滚的,庄羽斓不觉有丝胀痛,眸中秋水止不住晕染出眼眶,手指拧紧枕巾。 男人的索取有些激进,总算还抱有昔年的一丝体贴,没有急着直捣,举着她一双腿放在肩头,倾身往下压了半截,抬起她圆翘的臀,令柔弱的花谷没有遮蔽地袒露出来,肉杵粗大的端头埋在里面轻轻浅浅地捣戳,研磨出一股一股的晶莹。 庄羽斓低声的吟叫逐渐变得碎而密,浑身上下的软肉都在随之颤动,无论她绷紧身体还是咬紧牙关都无法扼制。 寂静的黑夜将暧昧的声响都放大了一倍,噼啪叽咕的拍击随着男人大幅摆动的臀胯加快了节奏,床帷抖动和入其间,交响出热情不息的乐曲。 肉杵上圆硕的一头一下一下捣在穴芯上,庄羽斓觉得小腹深处一阵酸麻,一股难忍的泄意腾起,小腿连连踢动想起来。 身上的人不知是没会意还是压根不觉,将她两腿分开下压又往身侧定了定,运送的臀像上了发条停不下来,啪啪地肏出深又沉的声响。 庄羽斓完全撼动不了他,几下便被捣得哭叫出来,大张的腿心溅射出一股春水,继而被胀大的肉塞堵了回去,淋淋漓漓地淌了一床单。 这样的情潮庄羽斓还未经历过,内心不觉有丝难堪,娇软的拳头挥向男人雄厚硬实的胸膛。她的力量在男人面前不堪一击,轻易就被抓住手腕压在了头顶,惹她如此狼狈的东西还在她体内戳着不肯走,一晃一杵得让她始终不得安生。 “啊啊……呃啊……唔——” 花芯里被磨得又是一阵酥软,庄羽斓觉得刚倾泄的暖流再度决堤,又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两只脚丫子胡乱扑腾。 男人又趁机往里挤了一寸,健硕的身躯密密实实压着她,恨不能将所有一切交代在她身体里,啧啧地亲着她乱吟的嘴,好似欣喜她如此真实的反应。 庄羽斓并不买账,躲来躲去又躲不开,水润的嘴唇被嘬吮得发麻,无奈放弃。 她像一只记吃不记打的猫咪,在男人的揉弄安抚下平复了情绪,转瞬就被重新上阵的肉杵捣得猛然清醒,哼哼唧唧地要去挠人。 男人的轻笑像羽毛一样搔过她心头,她的腿根愈发酥软,立都立不起来,被男人抓着盘在腰上,清晰感受着那蓄满力量的强劲,摇荡着将她带入另一片黑暗。 面对 “庄家已经没人了,告诉他们自去找别的人,若不然就到毓都来同我理论。” 迷蒙间听到这句语气不善的话,庄羽斓残留的一丝睡意殆尽,被漏进窗户的日光照得忍不住眯眼睛。 她从里间出来时客厅只坐着闻锦川一个人,架着腿支着下巴,浓眉不展。 她走动间晃动的光影引起闻锦川的注意,他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眸深处如同烈阳,让她一瞬间无所遁形。 算起来,这才是两人数年之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即便昨夜抵死缠绵,晦暗之中他们也无瑕看清对方。 眼下窗明几净,正午的阳光将屋子照得亮堂堂,庄羽斓心底不觉生出几分怯缩,垂下眼睫的时候看到闻锦川抬手。 “来。” 短短的一个字,意思简约语气不容置疑。庄羽斓后退的脚步莫名有了阻隔,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缓缓走了过去,膝盖及近茶几一侧时,她的手也只刚刚放过去,便被陡地一拉,天旋地转地仰坐在他腿上。 男人成熟的气息顷刻萦绕着她,她轻靠着厚实的胸怀,眼睫毛像轻颤的蝴蝶。长久的分别让她忘了怎么跟眼前的人相处,又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又赧然地垂下头。 闻锦川却不断撩拨她的下巴,看她白净的脸,“躲什么,昨晚乌漆嘛黑人都看不到也没见你躲。” 庄羽斓承认自己是情感占据了理智,于她来说本来就够反常了,他还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当下一恼一记粉圈砸在他胸口,未及说什么又被他捏着下巴揪下去,猝不及防的亲吻,即便她身处上位也没办法躲开。 不同于昨晚的隐秘冲动,这青天白日的厮磨让庄羽斓更形无措,像只鸵鸟一样仓惶埋进闻锦川怀中。 男人脸上尽是没有餍足的不耐,不过心情还是不错。比起庄羽斓的闪躲退缩,他总是直白冒进,将人挖出来锁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像是质问又似不解:“为什么没有嫁给谢引州?” 若非谢引州这个名字在锦州尚有声望,庄羽斓几乎已经不记得这么个人了,而闻锦川在意也不过因为他是当年庄羽斓矢口否认婚约要嫁的人。 往事如潮水一般自庄羽斓脑海涌来,她来毓都一路上的忐忑、彷徨尽数掀起,沉默了片刻后依旧垂下了脸,“不想嫁。” 她简短的否定答案并没有让闻锦川感到欣喜,她不嫁谢引州是因为不想嫁,同样的不嫁他难道也仅仅是不想嫁? 一时间,闻锦川因昨夜缠绵而腾起的一丝的喜悦再度被经年的耿耿于怀所侵染,眼中的光辉亦暗沉下去,手掌却轻抚着庄羽斓披散在背上的长发,似乎并不想惊动她。 当年的事就像一种禁忌,也是庄羽斓这么多年来都放不下的心结。于闻锦川来说整个庄家都对不起他,然而庄羽斓知道他最不稀罕的就是这一声抱歉,所以她心怀有愧也不知要怎样说出口,更不知道要如何弥补,只想着他要什么便给,他若要报复自己也认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却各怀心思,默契地不再提及过往任何事。能见到闻锦川庄羽斓的心也了了,至于以后如何她着实没想过,偏安的同时不免有些慌然,深藏的心思不敢跟任何人道明。 今日闻锦川得闲,就在这里吃过了午饭。庄羽斓想去看看母亲,起身的时候闻锦川也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庄羽斓见状微微顿了一下,她觉得相比起来闻锦川可能更不想见到自己的父母,她不确信他是否真的心无芥蒂。 “不是想去后院?”闻锦川似乎只是纳闷她忽然缓慢的反应,语气听起来也像是跟她去探望一位寻常的长辈一样。 庄羽斓有点不安,庄母在看到闻锦川的时候也不免惊讶。 闻锦川没有热络到一进门就打招呼,不过在庄母担忧的时候还是出言道:“眼下你们已不在锦城,剩余的事也追究不到这里,您安心养病便好。” 对于曾经靠无羁会起家却背信弃义的庄家来说,闻锦川这般已算极度的客气,庄母亦深知这一点,不免觉得难言,强笑了下竟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很担心的看着女儿。 庄家已败闻锦川或许不再追究什么,可他对女儿的执着怕不是简单能了的,若是仍旧两情相悦也罢,只怕当年老爷执意在无羁会式微时退亲让他心中仇恨…… 庄母不太敢想下去,庄羽斓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那边的事金川在善后,一定没有问题,我都宽了心能吃能喝的,您还怕什么。” “庄家的事怎么好再麻烦别人?若是惹上一身腥反倒又对不住……”庄母悄悄看了眼闻锦川,并未因此而放心。 庄羽斓只是笑了笑,对闻锦川她还是大体了解的,起码她知道他们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庄羽斓陪了母亲一阵,劝慰她暂且安心,闻锦川一直在旁边不多话,等到她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银杏叶铺满的院子,闻锦川侧身道:“她要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定然现在就能囫囵个地下地了吧。” “……我妈她只是——” “只是什么?怕我报复强占你?”闻锦川回转步子,微微躬身与她离得及近,忽然将她一把捞过来,“可你本来就是我的,不是么?” 庄羽斓扶着他的胸口,看不清他似笑非笑的眉眼里到底是认真还是戏谑,鼓足勇气同他对视,“你恨庄家么?” 庄羽斓其实想问他恨不恨自己,但她太怕知道答案了,只有拉上整个庄家才能让她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安心,骗自己他恨的是见死不救的庄家,而不是当年亲口说出退婚的自己。 这次闻锦川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她,只是抱紧她,语气中尽是劫后余生的慨然:“我把无羁会扶起来不容易。” 只一句话庄羽斓便懂了,闻家夫妇利用无羁会扶持了庄家这么个白眼狼,给谁谁不恨呢?庄羽斓脸上不禁腾起一阵羞愧的热意,自己本不该问这个问题。 “所以他们该把你还给我。”闻锦川轻蹭着她的颈窝,环在她腰后的手臂越箍越紧,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不自觉挣扎,热烈又蛮横地吻住她的唇。 如果回到他身边就是报复,庄羽斓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偿清那段债了,只有无条件地奉上自己。 信物 在毓都的日子平静得庄羽斓都有些恍惚,她这个落魄千金倒是过得比以前还舒坦,主要还是托了闻锦川的福。 闻锦川似乎不想再追究当年的事,只是想要回庄羽斓。这些日子他们同吃同住,无羁会上下已然司空见惯,拿庄羽斓当正经太太来看。 只是时间都没消磨掉的心结又岂会凭空就消失,庄羽斓一边畏怯追寻结果,一边又无法自洽,彷徨不已。 自来毓都庄羽斓还没出过这院子的大门,今天闻锦川说带她出去转转,却一直厮磨到快晌午。 庄羽斓对大白日与他厮混在床上还不大能接受,哼哼唧唧躲着他不让。 闻锦川知道她的性子,也体贴她夜里尚算“辛苦”,面上占占便宜没有强要。 “怎么又穿上了……遮得一丝肉都摸不着。”闻锦川对庄羽斓身上过长的裙子隐有意见,对于舒适轻薄的睡衣来讲这裙子未免过于保守。 夜里她也穿得这么严实,又害羞不让开灯,闻锦川把人吃个罄尽也没能看上几眼,很不满足。 闻锦川抱怨着捉到她赤裸的脚,从她光滑的脚踝摸进去,贴到一把凉滑的软肉方才舒展了眉毛,“睡个觉穿这么累赘,也不嫌硌得慌,不爱穿那些回头再做两件棉的。” “不是……哎呀你手!”庄羽斓没来得及解释,大腿根上的手摸得她一激灵,死命压着自己的裙子,“干嘛呀……” “你说干嘛,你感觉不到问我?”闻锦川笑得痞里痞气,手指尽往她捏得皱巴巴的裙子里钻,很快触着一片湿润光滑,沉了气息贴到她嘴唇上轻舔,“说你顾头不顾尾吧,穿这么累赘里边还是光的,防我能防得住?” 庄羽斓自然知道防不住他,也没打这主意,只是习惯了这么穿。昨夜他闹得凶,全弄在里面,她换了两条裤子都浸湿了,黏在一起更难受,她又实在困得厉害便草草擦了一番没穿了,现在又被这人捡个便利。 庄羽斓觉得被他几下翻搅腿心又湿了,也不知是自己的汁水还是他射进去的又出来了,裙子下的两腿难耐地蜷缩扑腾着。 刚说了要起身现在又黏糊在一起,庄羽斓啪啪拍打闻锦川结实的手臂说他出尔反尔。 闻锦川笑得露出一排白牙的表情有些恶劣,小臂内侧因为指尖发力绷出两条顺长的筋络,听到她压抑的轻叫俯下身勾她的舌尖,“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认真什么时候骗你还分不清,笨。” 庄羽斓确实没想起来他有这样恶劣的一面,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感到懊恼,拳头还没捶在他身上,就被他手指勾得小腹酥颤,只能半途落在他肩膀上,粉拳变成抠抓的五指,不留神在上面留下痕迹。 没有夜色的朦胧,闻锦川能看到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的情动难耐亦让他激动不已,将养了一夜的欲兽再度苏醒过来,径自翻身而上,左手的手肘半撑压着她头顶的手腕,右手卡住她瑟缩的脸颊,迫她仰起后用舌头翻搅她口中的甜蜜,一番肆虐弄得狼藉一片也顾不得,又探下手去找寻幽谷的入口。 庄羽斓还在可怜巴巴地捂那件裙子,闻锦川不耐,咬了她的上唇一口,带着被子一角将两人都笼在了黑暗中。 庄羽斓的挣动顿时小了,抑或是被男人压着也动不了。被子涌动起伏,片刻便摇得床帐乱抖。 外面日光又偏了几寸,庄羽斓也无法自欺欺人到模糊他们白日宣淫的事实,脚掌踩在地毯的时候都是烫的。 她没敢让闻锦川再近身,将他用力推出了盥洗的小隔间,“你去收拾干净!” 闻锦川扶着她手上并没多少的力道,往后退步之际黏黏糊糊摸了几把,才自觉地去换床上的床单被罩。 庄羽斓穿着打扮素来干脆,不像别的千金小姐拖拖拉拉要个把小时。 她穿整齐出来闻锦川的被罩还没套好,身上的衣服也依然敞着半个胸膛,草草穿上的黑色长裤也没系上皮带,松松垮垮被线条明晰的腰胯撑着,掩藏着其间强劲的爆发力。 庄羽斓看了眼他碎发遮挡的眉目,小腹处的酥软并未消散,咬咬唇脚步一拐坐到了梳妆台前,让他自己忙活。 闻锦川在对面的镜子里看到她,手里的动作也快了,三五下拾掇好便走过去,由后抱住她,爱恋不已地厮磨。 庄羽斓怕了他的精神头,回过身催促:“快去换衣服吧,啊。” 闻锦川身上透着慵懒的餍足,啄了下她刚涂上口红的唇,手抬到她梳好的头发上,“这样式有点老了。” 闻锦川看到她身后的妆奁盒里买给她的那些时兴发夹还没动,顺手取了她头上那个给她换过来,捋捋她鬓边碎发端详几下,“这好看。” 庄羽斓眼神微动,抿了下唇再度催促:“快去吧。” 闻锦川又亲了她一口才离身。 等他的背影进了隔间,庄羽斓转身看着他随手扔在桌上的那只发夹,捡起来越捏越紧。 同如今各种珍珠宝石的发夹比起来,这只黄金发夹确实显得有些陈旧了,它的特殊意义只在于是闻锦川亲手做的,是闻锦川费尽心思找了一位老师傅跟着学了三个月的花丝工艺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催化 无羁会在毓都风生水起的时候,庄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靠倒卖南北皮货为生的小货商。 毓都各处都是势力划分的帮派,一般的商贾很难做下去,庄家的发达也是靠上了无羁会这棵大树,短短两三年就发展了许多家分店,庄羽斓便出生在庄家蒸蒸日上的这个时候。 庄羽斓和闻锦川前后脚出生,不论是两家互惠的利益还是经年相处的情分,定亲几乎是两家都乐见其成的事。 对于这个还未付诸实践的“娃娃亲”,幼时的两人并不理解意义,不过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日渐甚笃。 庄羽斓有记忆的时候闻锦川就一直在她身边,倒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旁的异性,只是闻锦川太耀眼了,他的家世与性格令他像烈阳一样张扬明艳,便显得庄羽斓身边其余人都黯然失色,而这抹烈阳总是照耀着她这一株灵草,即便再漂亮的花也分不到一丝青睐。 他们对彼此的注意太过专注,以至于庄羽斓十几年间并没有明白自己对闻锦川的感情,好像他们出生、定娃娃亲那样自然,无需深思无需质疑。 庄羽斓心境的改变大概是在闻锦川没有接她放课的第七天。 整整七天,平常偷摸打架都要带上她放风的人,七天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庄羽斓有点烦闷,脑子里不自觉翻出来一些以前并没有在意的事,比如听到父母说某某家有想跟闻家结亲的意思,虽然闻家拒了。还有同学私下议论看到有女同学送闻锦川新织的围巾……诸如此类竟有很多,庄羽斓一下子记得好像刚听过一样清楚,脸颊什么时候鼓起来也不自觉。 是以闻锦川找来的时候,她站起身就把手套砸进了他怀里,像个冒着气的小瓦罐在雪地上往前挪动。 闻锦川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一边不解一边捏着她凝白的手指头往手套里塞。 “七天不见我,我总不至于又惹了你生气?” 还知道是七天……庄羽斓闷闷地低着眼移到他身上,看到他衣领间围着自己织的围巾,想到什么忽然伸手去扯。 围巾裹着的脖子正暖烘烘的,一扯开就钻进一股冷风,闻锦川忍不住嘶了一声,不知道眼前的人捣蛋什么,干脆用围巾一端将人围了进来。 庄羽斓个子没他高,被围巾裹着头也正不了,一整个往他身上贴,蹭得一头头发都要飞起来。 闻锦川看得滑稽,将她提了一下放在一侧的石墩子上。 这下庄羽斓又比他高一些了,居高临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头磕在他额头上。 “啊!” “嘶……” 结结实实头碰头,两人都有些吃痛,闻锦川皱着眉闭了下眼,将庄羽斓从石墩子上搂下来,表情恶狠狠手掌热烘烘地揉她脑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庄羽斓你冻傻了?” “疼!疼——啊啊……哎呀疼!”庄羽斓眼泪花都冒出来了,抽着气直叫唤。 闻锦川抬起手看了看,额头都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青,不知道她瞎折腾什么,还是放轻了手劲儿。 庄羽斓缓过劲儿来,却看他来气,下意识又想往他胸口磕,他赶紧反转手掌将她额头贴住,“不长记性是不是?” 庄羽斓抿起嘴唇,像个小牛犊子一样,头用力在他掌心顶了顶,“都怪你!” 虽然闻锦川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是认命地领下这个罪责。 他慵懒又无奈的语调让庄羽斓找回了一直以来的那种舒适感,看到他额头也是红红的,不觉有点好笑,踮着脚抬起手抚上他眉心,问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秘密。”闻锦川学她以往的样子神秘兮兮。 庄羽斓不满,拽着围巾拉低他的脖子,“干什么坏事,快说!” “都是坏事了告诉你你去告密怎么办。” 庄羽斓不理他插科打诨,缠着他想知道,快成了他吊在身上的皮草尾巴了。 “都要扯坏了。”闻锦川宝贝似的把自己围巾收回来,用她自己的把她裹得只剩一张圆嘟嘟的脸。 “扯坏了自有别的人送你好的!”庄羽斓看自己的围巾莫名不顺眼,又上手抓了一把,被他捏住手指头轻咬了一口。 “坏了我就把你捆回家再织一百条给我,不织完不准走!” “那多费事,反正乐意给你织围巾的人多,你凑一凑都带回去,一百条都多。” “阴阳怪气的,又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闻锦川想捏她耳垂发现被自己裹起来了,便又去捏她手指头。 庄羽斓哼了一声,莫名的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中在意的事情。 “七天没见,也不说想想你未婚夫。”闻锦川拎着她手指头继续往手套里套,一根一根地把指套整理好。 庄羽斓缩缩手,隐含着内心一丝不自在,“谁是未婚夫,少往脸上贴金!” “我贴金?”闻锦川还抓着她的手指头,似是威胁一般摩挲了两下,“咱俩可是一出娘胎就定下了,要敢反悔看我不让你哭鼻子!” 他越是装得凶狠庄羽斓越不怕他,跑到前头冲他晃脑袋,“反正是口头说的,又没书面证明,就算我反悔你也没招!” “我现在就盖个印,扒了皮你都不得不认。” 闻锦川说着往前走,两三步之后突然加快了速度,吓得庄羽斓掉头就跑。她的小步伐哪里又是闻锦川两条大长腿的距离,跑十步被他五步就追上了。 直觉闻锦川说的盖印不是什么好方法,庄羽斓见他俯过来吓得抱头闭眼。 “我错啦!”遇事不对先认错是闻锦川教给庄羽斓的弱者生存之道,她运用在了这里。 闻锦川睨着她快缩成一团的样子扬起唇,箍着她双脚离地的姿势不松手,“错哪儿了?” “你没有往脸上贴金。”庄羽斓眨巴着眼,一脸纯真,“可以放我下来了吗?未婚夫。” 她刻意强调的三个字算是认可了这重身份,闻锦川玩笑的心情还是因此而滋润了许多,将她稳妥放在面前干净的地面上。 庄羽斓一落地就生反骨,忽然听到闻锦川问:“庄羽斓,知道未婚夫是什么么?” “嗯?”庄羽斓不理解这是什么问题,迷糊着抬起脸,眼前纯白明亮的雪景好像压过来一片阴影,她的脸上托着热烘烘的手掌,还有比她唇上温度更甚的另一片炙热。 她怔愣地退了一下步子,浅短接触的唇峰在晃动间摩挲,痒痒的感觉很陌生。庄羽斓下意识伸出舌尖舔舔唇,不留神触到一个同样柔软的尖,脑内轰然之下还没有反应清楚,口中似被异物入侵,密密实实热热烫烫地堵了个满。 “唔——” 口中翻江倒海般的肆虐让庄羽斓僵住的思绪和身体一下解开,清莹的眼底漫上一层惊慌。 闻锦川自她轻颤的牙关间感受到她的无措,却没有就此退去,两手掌着她整个脸颊,头颈微微拧动,变换着角度用舌头扫略着她口腔的每一个部分,缓慢舔舐深重嘬吮,卯足了耐心与野心。 他比庄羽斓早一点时间出生,也比她早一点懂得这份感情的意义。他素来风风火火的个性,凡事总做不来循序渐进,所以他等不到庄羽斓恍然大悟的那一天,只想直白又热烈地告诉她,他的所有喜欢。 他的催化让庄羽斓适应了十几年的感情都冒起了小泡泡,噗噗腾腾地热闹起来,在冬日的寒风里红了她的脸。 定情 如同一直以来的自然一样,拨开迷雾的这份感情也同样自然得浓烈。 两人的眉目传情父母均看在眼中,便商议在他们十七岁生日这天,趁着这喜气正式定了下书面的婚约。 这一下,无论是芳心暗许闻锦川的,还是魂牵梦萦庄羽斓的,都彻底死了心。 庄、闻如今强强联手,算得上家世相当,这婚事自然门当户对。 彼时,两家都有往锦城发展的意思,但闻家所在无羁会根基俱在毓都,一时半会还不好大动,便由庄家打头阵先在锦城立足,等稳定之后正好举行两个小辈的婚事,算作双喜临门。 闻锦川要随父母打理无羁会,便不得与庄羽斓一同北上。庄羽斓在生日和订婚日子上听到这个安排,心情便没能明朗。 闻锦川在茶厅找到闷闷不乐的她,一副故意凶悍的模样,“小妞不想嫁给我啊,鼓得像只河豚鱼。” 他坐到沙发上顺手便将人捞到了腿上,习惯性地捏她软软的耳垂。 庄羽斓一下就被他逗得破功,又被他捏舒坦了,脸上便没有那么苦大仇恨,把玩着他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在他袖口和领口间扣扣搜搜,碰到他衣兜里硬邦邦一块,好奇道:“装的什么?” “不知道啊,你瞧瞧。”闻锦川摊开手臂。 他的语气里尽是引诱,庄羽斓抬起弯弯的眉毛,手伸进衣兜里,摸出来一个金灿灿的发夹。 “真好看!”庄羽斓说着顺手就夹在了自己头发上,转给闻锦川看,“好看吗?” “漂亮!”闻锦川抱着她的脑袋啵了一口,却又板起脸,“是给你的么就戴上了,臭美!” 庄羽斓咯咯地笑,也学他装模作样,把脑袋伸他手里,委屈巴巴:“那你拿回去吧,送给别的小姐。” 两人对视一眼,均忍不住为自己的幼稚而噗嗤一笑。 “手艺欠佳,等以后再给你做个好点的,这个就当定情信物了。” 庄羽斓闻言,有些惊讶:“你做的?” “找人学了几手,拧了三个月铁丝手都快废了。”闻锦川骄傲的同时又把手伸给庄羽斓看,想博取心疼。 庄羽斓看见他手上的茧子和泡确实动容,怪道那些时日总是时见他人时不见的,原来是去学手艺了。 “想不到我们闻少爷还有这天赋,不妨以后开家金饰铺子?” “你当少爷的手艺谁都有份呢,收好了,要是丢了坏了让你哭鼻子!” 他总拿这话威胁,自小到大都没变过,庄羽斓全当他是纸老虎。她要是哭鼻子了,他都是头一个来哄的,哼。 庄羽斓摸着手里的发夹,仔细看着上面垒嵌的金丝,逐渐入神。 闻锦川戳戳她的脸,“礼尚往来懂不懂?” 生日礼庄羽斓倒是准备了,定情信物还真没有。她想了这半天,心里倒是决定了件事,“我跟爸爸说留在毓都好不好?” “不好。” 闻锦川斩钉截铁,立马惹得庄羽斓撅起了嘴:“为什么?” “留下我会忍不住把你吃干抹净了。” “我说正经的!” “我也说正经的。”闻锦川看看她白净的脸,叹息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准公公的脾气,你留在这儿他保准防儿子跟防贼一样,我干看着碰不着你想憋死我啊?” 庄羽斓看他说得认真,面色不禁赧然。以前也没觉得他说话直截了当到叫人无言,如今是一句顶一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厚脸皮,半点不害臊…… 闻锦川理解她的心情,这话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诸多,左右无羁会也会迁到北方去,他们相逢亦指日可待。 “无羁会的生意已经开始转移,最迟明年秋天我就会去锦城找你。” 庄羽斓也知道父母一定不会同意她留下,得到闻锦川的保证,心中方才好受了些。 “那你也算有妇之夫了,不能乱骗小姑娘。” 闻锦川笑:“那你这有夫之妇不准随便搭理别的野男人。” 按照他一惯的霸道,庄羽斓觉得他的这个“搭理”中一定包含了日常交集,一时犹豫,被他发觉后拍了一掌屁股,“还想?怎么心里还真有放不下的野男人?” “就你这个野男人!” “口头,书面,证物。”闻锦川把发夹夹回她头发上,“三证合一,哪个有我正宗。” 庄羽斓笑个不停,罢了故意问他:“那我跟别的异性说话也不能了?” “除了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其余都是大猪蹄子,最好别搭理。” “那你也算?” “我不是。”闻锦川一脸正经,忽然呲着牙冲她脸蛋子咬去,“我是想吃羊的大野狼。” 庄羽斓一声轻叫,笑声像银铃落了满地。 招惹(微H) 无羁会不似庄家仅是为商,势力错综复杂不是短时间能处理干净的,闻锦川给庄羽斓的承诺倒是少有的失了信。 不过两个人你来我往,便是分隔两地也跑动得不少,大多时候都是闻锦川想见她便贸然出现,有时候待两日,有时候只是见一面就回去了,就连庄家父母都不曾知晓他来过。 这样匆忙又秘密的约会,让少年情动更添了一丝道不清的蠢动,庄羽斓每每跟闻锦川夜半偷偷离开家时心里都像揣了一只小鹿,跟他告白的时候一样激动。 这一年无羁会事务繁多,闻锦川来锦城的次数大大缩减,毓都那里又正值帮派交锋,闻锦川和庄家父母都不让庄羽斓随意跑动。 庄羽斓摸着闻锦川下巴隐隐的粗糙,噘嘴道:“都长胡子了。” 闻锦川欲吻她的动作顿了下,对自己来不及修整的模样有丝懊恼,“难看?” “不难看,更有男人味了。”庄羽斓笑嘻嘻说着,勾着他的脖子抬了下身体,在他隐有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闻锦川心中止不住骚动,回应她的是热烈又缠绵的深吻。 直到两人都换不过气来,气喘吁吁地抱在一起,眼神依旧黏腻得像能拉丝。 将将明白心意便分隔两地,时间让这份感情发了酵,愈形醇厚浓烈。 庄羽斓用指尖描绘着闻锦川日渐深邃的轮廓,眼中的情愫不再遮掩,他微露渴望之色,她便主动迎合。 她的手摸到闻锦川的皮带时却被一把抓住,正发散的暧昧登时僵住。 “你不想要?”庄羽斓直起身,舌尖舔舔唇瓣的津液悄然收回,垂眸瞥了下闻锦川长裤下的隆起,带着一点点羞涩,好奇地想要触碰。 闻锦川感觉裤裆里的东西在她话落的时候兴奋地跳动了一下,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提到身上来,浑身躁动得像一头炸毛的狮子,惩罚似的将她的臀往胯间按了一把,劲腰往上顶了顶,咬牙喘气:“回程的船是六点。” 庄羽斓忍着心里的赧然,趴在他身上定定看他,不明所以。 “想要时间也不够。”闻锦川一脸苦恼。 外面的天色已微微发白,距离六点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庄羽斓明白过来他的话,脸上染起两抹红霞,低头在他锁骨上磕了磕,含糊不清地嘟囔:“哪用得了那么长时间你快点不就好了……” 闻锦川耳朵尖,听得清楚,心里止不住叹气,没办法似的捏住她两片嘴唇,以防她说出让自己更加欲火膨胀的话来。 “多久没见这小嘴尽会撩人,跟谁学的?” 庄羽斓说不出话来,舌头发力顶开唇想辩解,从他并未下力气的两指间冲了过去。 闻锦川只觉得指腹上附着着软软一片,跟他的粗粝相形对比,匀速的呼吸都断了一块猛然起伏不定,甚至没有理智多想,食指的一截探进了那粉润的小嘴中。 柔软湿润的口腔壁垒跟滑溜的舌头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的手指,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争先恐后涌在了一处。 庄羽斓原本是想将他推出去的,他黑沉沉的眼神仿佛有魔力,令她四肢的动作都滞缓了,失神一般含住他的指节嘬弄。口中分泌的津液因为不能合口不好吞咽,庄羽斓看眼前的手指被自己染得狼藉,舌头不自觉转了一圈将之收拾干净。 闻锦川眸中的暗色豁然又深了一层,沉得令人有些心惊,卡着庄羽斓脸颊的大拇指和剩余三指将她一把揪了过来,食指抵着她舌头底部引她出来,急切地一口含入。这却不能稍解他的饥渴,他太过猛烈的动作似乎将庄羽斓吓了回去,他紧追不舍,将自己的舌头探进她口中,疯狂地汲取着那丝甜蜜。 这样的吻也只是杯水车薪,闻锦川楼抱着庄羽斓的腰臀翻起身,一膝跪在沙发上,将她紧紧抵靠在靠背上,隔着长裤在她裙下的腿心摩挲撞击。 虽没有赤裸的接触,男人难掩欲望的粗喘和色情直白的动作跟真刀实枪的场面也没两样。庄羽斓亦难忍轻吟,裆部的布料滴滴渗着水。 对闻锦川她不想再有保留,抱着他微躬的身躯下足勇气般小心缓慢将双腿收紧,迎合放任的姿态。 她的每一个轻微调整闻锦川都能捕捉到,居高不下的欲望折磨得他声音有些发苦:“羽斓……别招我了……别招我……呃……” 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他一些劣根性,庄羽斓听着他急躁又隐有哀求的语气,就越发想招惹他了,想看看他会不会被自己招惹哭。 只是行动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闻锦川被她彻底惹毛了,两下将她翻转趴跪在沙发上。 “胆儿肥了是不是?不弄得你哭鼻子!” 还是如出一辙的威胁,庄羽斓并不买账,嗤之以鼻的抱怨还没出口,闻锦川一巴掌拍在她臀上,让这从小到大的玩笑话转瞬变了味道。 庄羽斓轻叫了一声,失措中想要回头,臀后的腰胯撞过来,她忍不住往前一抢。 那饱胀的一团似乎比方才面积更大了,撞过来结结实实的,抵着她轻摇的时候依稀能感觉到粗壮的一条,正好嵌在她柔软的沟壑中,天造地设般契合。 庄羽斓听他嘴上放狠,心里正嗤他还不是光说不做假把式,腿心里再撞过来的一团却热乎乎毛糙糙的,她下意识低头,与腿心穿过的蘑菇头对了个正着,胀卜卜直愣愣的样子,让她腿软了半截。 闻锦川扶着她的大腿并拢,让她细嫩的腿根处紧密夹住自己,摩挲间感受她的抖动,上面的经络都跟着突。 欲望得不到放纵,只会是食髓知味。闻锦川原本规定自己过门不入的路线逐渐偏离,假借路途的滑腻好几次都戳到入口处,那处打湿的布料已微微下陷,薄弱得根本防御不了外面的巨兽。 穴口每次抵过来的蘑菇头都敦实壮大,有点撑撑的,庄羽斓害怕要是一下子进去有多疼,不由自己有点瑟缩。 闻锦川便故意停在入口处往下抵,语气还是咬牙切齿的,“不是招我么?躲什么……嗯?躲什么!” 他每反问一句就往前顶一下,前端的小帽子剐蹭着柔嫩的外壁,与最后一层界限不过毫厘,反反复复地让庄羽斓又惊又怕又害羞,不住地往前缩。 闻锦川卯足了力教训她,弄得她要哭不哭了自己也忍不了,挤紧她两条大腿,快速地前后摆动。 腿心前拉后撤的阴茎暴露在外面,怎么进出怎么抽插的步骤都详尽清楚,甚至濒临爆发时极速膨胀的龟头都直观明显,庄羽斓原本空白的生理知识被填补了个满当,听着闻锦川在她颈窝的喘息,身体里的酥麻也抑制不住,随他攀上了高峰。 一时冲动的情事急躁混乱,显得有些狼狈。 闻锦川抱过还在失神的庄羽斓,焦虑懊恼地在她身上磨蹭,“让我抱抱……真别招我了。”身上的火好似熄了,可他这心火还旺盛,着实受不了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要是再有一次他保准把人办了! 庄羽斓裙子里还是湿的,身体也一片软,缩缩腿安分靠在他怀里,小声嘟囔:“哪个要你忍来着,你自找的……” 闻锦川懒声哼哼,撩着她的头发,认真了几分,“我们有正式婚约的,将来也是明媒正娶,这破地方搞得跟偷情一样。” 庄羽斓心说他还怪讲究仪式的,也明白他是为自己着想,抿了抿唇没再闹他。 担心 闻锦川先送了庄羽斓回去才坐船离开锦城。 为了跟闻锦川多待一会儿,庄羽斓一夜都没睡,补觉到晌午才起。庄母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还特意过来问了一句,庄羽斓没敢告诉她实情,随便编了个谎。 她睡到晌午后才起来,肚子太饿捻了块面包准备去后厨问问。 这个时间家里没什么人,庄羽斓路过书房听到陌生的声音,不由停了下步子。 有关闻家的字眼钻到她耳朵里,本来并无兴趣的她又把耳朵往门边挨了挨。 “毓都的情况现在可复杂得很,幸而庄老板有先见之明,提前转移到了这里,若不然损失可不小……不过我听说庄老板跟闻家定了亲?这倒有些为难了。” “谁能想到会出问题,眼下亲不亲的也两说,女儿赔进去还另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再跟着闻家变成穷光蛋,是人都会说傻。” “庄老板是明白人,锦城的资源不比毓都差,发展上几年必有您一席之地。这里名流云集也多的是家世相当的贵门子弟与令千金相配,上次我跟您提过的谢家可还记得?锦城八成的棉纱厂都是他家的,若是能攀上这门亲事,庄家在锦城的路也顺畅许多。” …… 后面一些话庄羽斓已经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闻家出事,可今早闻锦川同她见面时并未提及。她想打电话去问,又想到这个时候闻锦川必然还没回去。 这一天庄羽斓都焦虑不已,佣人说楼明珠来找她,她也无心应付还想着怎么回绝。 楼明珠是她来锦城后新认识的朋友,家世富裕的掌上明珠,纯真善良不谙世事,是个有点内向的姑娘。 庄羽斓与她谈得来,加上楼家在锦城的名望,父亲也有意让她多结交,所以日渐熟稔。 庄羽斓以为她要找自己去喝茶看戏,当先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明珠,今天我有点事,不能陪你。” “啊……”楼明珠张了张粉圆的嘴唇,有点失望,“我本来还想找你一起跟我去毓都的,没人陪我实在太孤单了。” “毓都?”庄羽斓心中一动,“你去毓都做什么?” “鸿影哥哥他们家在毓都租了好大一座温泉山庄,我想去看看又找不着别人。”楼明珠眼巴巴看着庄羽斓,她身边交心的朋友不多,许多人都暗地里说她内敛古板不乐意跟她玩,只有庄羽斓对她总是温声细语,她想玩什么看什么也总会拉上庄羽斓。 庄羽斓略略一寻思,想到方才书房听到的话,知道父亲这个节骨眼上一定不会让她去毓都,便拉过楼明珠小声道:“我正愁没个理由出门,明珠你别说是去毓都的,随便换个地方,不然我爸爸一定不会放行。” “好,我就说去隔壁县城的茶山散心。”楼明珠也放低声音,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事需要瞒着家里,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谢谢你明珠!”庄羽斓高兴地拉了下她的手。 “羽斓你去毓都找谁么?”楼明珠好奇。 “我听到爸爸说毓都有些事……我想去看看锦川。” “闻锦川?就你那个未婚夫?”楼明珠只听她讲过 ,还没机会见到人,当下眼睛一亮似乎很感兴趣。 庄羽斓点点头,已经等不及先拾掇了一只箱子。 “我也听家里长辈说毓都有些风声,据说要换上来新统领了。” 庄羽斓竖起耳朵,“可知道是谁?” “好像是叫姜……姜什么来着,反正也是河上那一片打进来的,蛮厉害的角色。” 沿江这一带,除了锦城相对安稳些,毓都帮派林立,河上则是军区割据,抢地盘夺地位的争斗经年不休。能从河上脱颖而出,必不是个普通角色,庄羽斓有些担心闻家出事会不会跟这有关,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统领一换毓都的帮派势力也要跟着动荡。 晚上庄羽斓跟父母提了要同楼明珠出去的事,庄父一听她是跟楼明珠去,很干脆地应了。他似乎也有别的事要准备,还说让庄羽斓多玩几天,不必急着回来。 庄羽斓想起听到的那些话,心渐渐往下沉。 两人坐了翌日早起南下的轮船,到的时候也是早上,码头边还是雾蒙蒙的,将熟悉的城镇笼在其间,添了丝神秘莫测。 一路上庄羽斓都记挂着闻锦川,下了船愈发焦急难耐。 楼明珠看在眼里,笑嘻嘻推她肩膀,“知道你心里惦记呢,快去吧!我把温泉山庄的地址给你,你跟你那未婚夫腻歪够了记得来找我!” 庄羽斓不好意思地笑笑,提步朝着路口小跑。 一年多没回来,毓都的街道上又有了新的变化,庄羽斓脚步不停地朝着熟悉的地方奔,到无羁会大门口已是一身汗。 “庄小姐?”无羁会的人都认识她,看见她有些惊讶,连忙上来帮她提箱子。 “锦川呢?”庄羽斓气还没喘匀就问。 “少爷出去还没回来呢。” 庄羽斓待要问,听到保镖出声,转身看到闻锦川同几个人正好下车。 在大门口看到一身俏丽的庄羽斓,闻锦川也以为自己眼花了,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确认了几眼方才放步走过去。 庄羽斓往前抢了几步,扑进他张开的手臂,被他托起来转了几个圈。 “什么时候过来的?家里能放你?偷跑出来的吧?”闻锦川一连三问,却止不住惊喜的心情,把人放到地上便情不自禁亲了几下。 旁边还有人没进去,庄羽斓往他怀里躲了下,仰着大眼闪亮的脸庞,“只许你偷偷去锦城,我便不能?” “哪敢忤逆庄小姐的意。”闻锦川笑着,连无羁会的大门也没进就把她塞上了车。 “伯父伯母在大堂?我来还没拜访他们呢,你要把我放哪儿?” “他们现在忙得脚不沾地,等等再说吧。”闻锦川跟着上车,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带过来又亲了几口,“一个人来的?” 庄羽斓抿抿唇,上面已经都是他的味道,令她心也不安静了,“我跟明珠合伙扯了个慌。” 平常的书信中庄羽斓都将自己身边的人和事说得俱无遗漏,闻锦川听后便没多言,问她要了温泉山庄的地址便让司机开去。 庄羽斓很不满,“我才刚来你就要把我送回去啊?” “正好有你朋友这个便利,你住在她那儿清净些。” 庄羽斓闻言,愈发感觉到无羁会现在的局势可能真的不好,问道:“无羁会是不是有麻烦?” “毓都要换主,各个帮派都蠢蠢欲动,这也是常事。” 闻锦川既没隐瞒也没多说,看起来也不像是为此苦恼的样子,庄羽斓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 她既来毓都,闻锦川自然欣喜居多,也想多同她温存片刻,车子停在温泉山庄附近,他让司机去一旁等候。 庄羽斓觉得他怪折腾人,她要留下不让,这会儿将人赶去外面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要干什么坏事,然而她也只能惯着他。 把人从头到脚揉弄了一遍,闻锦川脸上都放起了精神抖擞的光,一边任由庄羽斓埋怨,一边给她把脱下来的长袜穿好。 甜蜜 闻锦川似乎比之前更忙碌了,即便庄羽斓在毓都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很少。不过闻锦川还是应她的要求,每天都会让她看到自己。 庄羽斓看他一日比一日清瘦有些心疼,借了山庄的小厨房给他煲烫。 闻锦川喝着满是胡椒味的汤,在阴雨绵绵的秋天里满额头汗,身上暖胸腔里更暖。 庄羽斓拿着小手绢给他擦脸,“怎么出这么多汗……” 这话说的……闻锦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看看空了饭盒问她:“煮汤的时候你没尝过?” “尝了呀,味道不好么?”庄羽斓有些担心自己没煮好,用他的汤匙在饭盒底下撩了撩剩下的一丁点汤水,放在嘴巴里又尝了尝,觉得虽然不是精于烹饪的那般鲜美,倒也不至于不能入口。 闻锦川捏着她的下巴嘬了一口嘴唇,“打翻胡椒罐子了。” “那下次我少放一勺好了。”她自己还蛮喜欢胡椒热热辣辣的味道,喝到肚子里也暖暖的,谁成想他喝得直冒汗。 闻锦川听了失笑:“你是放了几勺?” “也没有很多,三勺而已啦。” “……” 不过别说是三勺胡椒粉,就是十勺盐闻锦川也喝得心甘情愿,热辣的胡椒粉汤总比没人理会喝凉水强得多。 外面细细的雨丝飘落,庄羽斓眼巴巴看着,“又下雨了,不能骑马了。” “至今都没学会骑马,倒是比谁都积极。”闻锦川笑着用两指夹她脸蛋,看了看刚飘下来的雨丝不算大,捡起外套把她从头包了起来,“还能去跑两圈。” 庄羽斓闻言,乐颠颠地往马厩那边跑。 这段时间局势有变,马场这边无羁会也顾不得多打理,加上天气转凉没什么人,暂时关闭歇业,因为庄羽斓喜欢跑马,闻锦川便独自带她过来。 庄羽斓的跑马显然是闻锦川带着她跑,她除了在停住的马背上坐坐,一个人连缰绳也不敢抓,唯有闻锦川在她身后的时候她才觉得安全感十足,笼着他留有体温的外套,在颠簸的马背上竟有些昏昏欲睡。 “这也能睡得着?小猪一个!”闻锦川歪身看见她眯缝的眼,十分好笑,扯起缰绳让马儿扬蹄,颠跑了她的瞌睡虫。 须臾,雨丝便连接得密了起来。闻锦川策马跑向马厩一侧的木屋,倒腾炉子生火,庄羽斓蹲在一边给他递木柴。 木柴劈开的面并不平整,带着毛毛糙糙的木刺。闻锦川没有直接从她手里抽,每次都是捏在她手指抓着的地方,确认她松开手才拿过来放到炉子里。 庄羽斓递完了木柴,便托着下巴蹲在旁边,两眼弯弯地看他。 腾起的火光映照在他鼻梁挺直的脸上,将他略显凌厉的轮廓镀了一层微微的柔光,帅气得叫人移不开眼。 闻锦川仿佛没有觉察她的目光,专注地生好火,合上炉子的盖子,拍拍手方才转过脸来,与她一样托起下巴。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从眉毛看到下巴,然后齐齐噗嗤一笑。 闻锦川又抓着庄羽斓不让她走,“白看我大半天我还没看回来呢。” 庄羽斓便嘻嘻哈哈把脸凑到他面前,摸到他身上微湿的衣服,收敛起玩笑,“快烤烤吧,小心着凉。” “有你的的胡椒粉汤护体,百无禁忌。” “贫嘴!” 庄羽斓笑骂一句,去旁边搬凳子。闻锦川站在火炉旁解潮湿的衬衫,已形宽厚的肩膀衬得腰背紧实修长,不知何时褪去了少年的羸弱,也变得坚实可靠起来。 庄羽斓的指尖轻点在他的腰窝上,很明显看到他的身体一僵,自己也难掩羞涩,却鼓足了一口气,抱住他赤裸的上身。 她纤细的手臂擦着闻锦川的腰间过去,像是藤蔓一样紧紧箍住了闻锦川的心,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起了反应。 闻锦川不大明白内敛如庄羽斓怎么一再做出突破自己界限的举动,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庄羽斓毫无抵抗。他看着自己已经支棱起来的裤裆心里苦笑,抓了下庄羽斓紧紧交迭在腹间的手,“见色起意?庄羽斓你很没有定力啊。” 庄羽斓不理会他的揶揄,在他三寸之地压了一把,听到他闷哼反将一军:“你不也是?” 闻锦川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捞紧她柔软的身体,“你是料定我不会吃了你还是压根不把我当男人?” 庄羽斓不怯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无声看着他,羞涩赧然的水润眼眸里全是直白热烈的表达。 闻锦川觉得这要是还不明白自己也不算个人了,他欣喜又激动,很想毫不顾忌地回应这份热烈。但也正因如此,他更想珍惜她,他们的婚约也让他做足信心,这份感情一定会水到渠成,所以他可以耐心等待。 此刻他亦不忍冷了女孩鼓起勇气的主动,含着迫切的情愫吻遍她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坦白着自己同样渴望的内心。 庄羽斓手软脚软地靠在他怀里,对他每一次撩拨殆尽却又不入家门而隐含不满,眼神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闻锦川用还没完全消解下去的欲望顶顶她,说话也不客气:“别看了……哪回见你我不是硬着鸡巴想肏你,做爱也不挑个好地方,就这么想跟我打野战?” 他每一个字都直白粗俗到庄羽斓脑袋爆炸,当下顾不得再幽怨,红着脸给他一拳。 “现在又害羞……再胡捣蛋你看我肏不肏你!” 庄羽斓被他激得想反口,却又说不出来那个字眼,瞪着他咬唇。 “看什么看?舔你都受不了还想挨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等真到那天你可别哭鼻子。” “哎呀!你讨厌!”庄羽斓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煮开水了,扑上去捂住他的没遮没拦的嘴巴,心里羞得再不想提这茬事了。 闹了会儿,两人烤着火抱在一起温存,庄羽斓划着他的胸口再次提起:“锦川,我不想回锦城,你留下我吧?” “这么喜欢我啊。”闻锦川笑笑地看着她,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她的喜爱。 庄羽斓没告诉他自己从爸爸书房听来的话,和一些自己的猜测,潜意识里有种感觉,她应该留下来。 闻锦川知道自己上一次食言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定,哄道:“不是不想你留下来,毓都现在局势不明,帮派之间正是斗得激烈。这毓都谁不知道庄、闻两家是一伙的,你在这里没准就会被拉下水,我也不能专心做事。”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都快两年了……”庄羽斓实在想他,也觉得委屈。 “快了,为了你我一定拼全力撑起无羁会,羽斓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用最盛大的婚礼迎娶你。”闻锦川摸着她的头发亲吻低哄,舔干净她眼角的泪珠。 “我才不要什么盛大的婚礼,我现在就要入洞房……”庄羽斓揪着他衬衫泪眼蒙蒙的,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故意赌气。 闻锦川忍不住笑:“你是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了怎么地?非得拿走我的童子身。” 庄羽斓压抑着也想扬起的嘴角,道:“长了十九年的未婚夫我还不能用么?再长都老了……” “……把我当萝卜呢?怎么就老了?就想挨肏是不是,那下次找个床大点的地方,不肏死你个小怂蛋!” “哎呀讨厌!” 退婚 转眼在毓都已过了八九天,为了照顾庄羽斓的情况,楼明珠也改了原本的行程,庄羽斓便不好再让她等。 闻锦川也一直在哄她回去,她心里一直犹豫,或许那天听到的话还有什么后续,又或许父亲只是一时受利益蒙蔽,自己还能趁早去劝劝他…… 临走的时候,庄羽斓才见了闻锦川父母一面,因为匆忙也没说上几句话,闻父还让人拿了一支老山参让她带回去给父亲,说对父亲的老毛病有好处。 庄羽斓扒着甲板上的栏杆,看着同样在码头瞭望的闻锦川,直到看不见彼此身影。 到锦城时,楼家已有人来接应。楼明珠为了帮她把事情圆好,便让车子先送她到家。 庄羽斓进了门看到客厅里有客人,不及把箱子提上去,庄父便招呼她过去。 听言语对面亦是父子,庄羽斓听到父亲喊了一声“引州”,又称呼旁边的中年男人为谢先生,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看了眼父亲满是热络的神情,心底不断往下塌陷着,浑身涌上疲累。 “爸爸,我有点累,想先去休息。” 庄父看她脸色确有些发白,便没有强拉着她陪同,允她上去的时候又跟谢家父子道:“这是刚跟楼家那个丫头散心回来,贪玩八九天不着家。” 庄羽斓加快了步子,后面的话已听不清楚。 在房间里焦灼不安地待了半天,庄羽斓听到谢家父子离去,径直去了父亲书房。 她因为那日听到的话已经难安了许久,她不想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但如今种种迹象看来,闻家现在都处境跟庄家并未在一条线上。 “爸爸,无羁会出事您知道么?”敲开门后,庄羽斓头一句便是如此问道。 显然庄父是清楚的,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相关的焦虑担忧,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儿家没必要掺和这些事,“毓都的情况有些复杂,不是外人能左右的。” “外人?”庄羽斓觉得谁都能说外人,唯独庄家不能,“我跟锦川定了亲,怎么都不能算作外人。我们如今已经在锦城扎了根,该是时候帮无羁会脱离毓都,您可以跟闻伯父一起商议,无羁会在毓都死守不是办法。” “姑娘家知道什么,帮派之间的事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我们家只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参与到帮派中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 “难道爸爸要坐视不管吗?”庄羽斓想到以庄、闻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无羁会遇难处又岂会没有知会庄家这个左膀右臂,可她却是从无意偷听到的一句话方才知晓。 想到离开毓都时,闻伯父让她带回来的老山参,庄羽斓心中不觉一阵羞愧。 枉闻家还惦记着她的父亲,她父亲如今却要为了利益不顾闻家的死活。 庄父一副语重心长:“羽斓,不是爸爸不想帮,庄家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能拿这么多年的心血去赌,这也是为了你着想,难道我以后要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子随我风餐露宿?” “可庄家有今天全靠闻家帮衬不是么?爸爸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胡说!”庄父俨然有些恼羞成怒,面色忽然间变得凶悍起来,“你以为现在的一切靠闻家几个钱就能起来?无羁会下的生意又有哪个不是靠庄家经营,他们不肯在头一时间撤离毓都,现在泥潭深陷,难道你也要让你爸我回去跟他们送死?” 庄羽斓听得明白,不觉一阵失望,抹了把流下的眼泪,“爸爸既不想跟闻家同进退,我也不会连累家里,我去毓都!” “你去能做什么?”庄父愈发动怒,“既说开我也明白告诉你,与闻家的婚事不必再想。无羁会都要倒了,你还没过闻家门就想当闻家鬼?简直胡闹!” “您既打算袖手旁观又何苦落井下石?闻家与庄家多少年的情分,如果再毁婚约,您让闻家怎么办?” “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还管闻家如何?”庄父一脸绝情,看了眼女儿,略微放缓了语气,“终身大事岂有随便的,这锦城多少好儿郎,你又何必只认准一个闻锦川,倒是当年我们没有深思的决定害了你……” 庄羽斓看父亲一脸叹息只觉得虚伪,根本不想再听。她跑回房,看到还放在箱子里的老山参,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为庄家的掌上明珠而愧疚难当。 她想给闻锦川打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怕他知道父亲的态度也会心冷,反影响他做事。 庄羽斓兀自愁闷了一夜,下了决心要去毓都。她知道自己顶不上用,但她不能让父亲退婚的决定再给闻家雪上加霜。她只想告诉闻锦川一个,她不想退婚,她只想嫁给他。 等庄羽斓收拾好行李,却发现她根本出不去。 庄父预料到她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就服从安排,所以让人守在门口,等同于软禁。 外面的局势开始躁动,庄羽斓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得知父亲已经放出了跟闻家退婚两立的消息,心像掉进了无底洞。 她每一刻都在后悔,那日去了毓都就不该回来,哪怕闻锦川劝说也不该回来。 庄父知道庄母素昔惯着庄羽斓,也不让她接近,就连楼明珠来时也是敞着房门有人监视。 庄羽斓苦得喉头发涩,无法言说。 楼明珠也知道最近的风声,在毓都那段日子,庄羽斓大半都是去找闻锦川的,她深知庄羽斓心中挂念什么,捋捋她的头发小声道:“我听闻闻锦川近日已经到锦城了,我会想办法找到他,你有什么话想带给他?” 庄羽斓怔了怔,流了几天眼泪的眼眶有些肿胀酸涩,她自有许多话想告诉闻锦川,然而眼下却不能。如今庄、闻两家的关系怕是因为退婚已经剑拔弩张,他来锦城必定是要说法,也不知无羁会如今是什么情况…… 庄羽斓想了想,道:“明珠你如果找到他,告诉他不必跟庄家周旋了,我爸爸……他满眼只有利益,根本不会再帮无羁会,让他专心应付毓都的事,我会想办法……去找他。” “好!”楼明珠一口答应下来,铆足了劲儿要帮她跟闻锦川这对苦命鸳鸯。 庄家这档子事,身在家族和睦的楼明珠并不是很理解,明明都订下的婚约还能反悔,在她看来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她对监视庄羽斓的那些保镖没有好感,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几眼。 “不用你们多事了!我来找你们小姐,把我当犯人一样盯着!”楼明珠抢过自己的外套,兀自往外走。 “这是老爷的吩咐,只是怕小姐想不开,还望楼小姐勿怪。”保镖躬身放低姿态。 “你们这么守犯人似的,才要逼疯人,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稀得来了。” “是是……您慢走。” 解药 晚上庄母才在保镖的监视下能过来看女儿一眼,庄羽斓知道她跟自己一样也受限制,懊恼没有一开始就跟闻锦川联络,她总想着父亲就算再贪图利益也不会那么绝情说退婚便退婚,总有个缓冲才是,却没想到这事这么突然,就连毓都那边也远超她的预料。 “你爸爸让人把家里的电话线都剪了,连我外出都不让,已是摆明了不让跟闻家再有联系,这事……总归做得太绝。”庄母皱着眉,对丈夫的行径大为不耻。 庄羽斓如今明白过来,对父亲已然不抱指望,明珠那边也不知能不能联络到人,她不禁越等越焦急,兀自萌生了些想法。 如今庄羽斓大半都在房中,所限活动的范围也是在家里,外出是不用想了,就连晚上睡觉房门口都有人轮值,相对的外面反而松懈许多,也是庄父料定闺女出不了房门便万事大吉。 有道是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庄羽斓又跟闻锦川玩到大,上树掏鸟蛋上房揭瓦的事情也没少干,只是家里维持着乖巧文雅,是夜便寻机偷溜。 她虽师承闻锦川,但实践机会不多,房间又在二楼,拽着窗帘布滑到一半险些就掉下去,手上没有遮护被布划拉得又麻又疼。 庄羽斓蹲在树根底下对着手心呼了两口气,不敢耽搁抱着鞋子赤脚先摸到后院墙那里。 后大门也有两个保镖,大概是谨防会有闻家的人来。庄羽斓蹲在暗处蹙眉观望了一阵,咬咬唇在花坛里摸了几块石子,打算来个声东击西。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夜中格外突出,周边的守备第一时间都在朝着声响处注意,庄羽斓几乎是一个健步冲到墙栏杆下,利落地翻了过去,头也不回往前狂奔。 嘈杂的人声不再,耳边只有擦过去的呼呼风声,就连庄羽斓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庄家乱成了一锅粥,庄父自不相信女儿一个人会有能力从二楼下来,以为是闻锦川来带走了人,马不停蹄叫人追查。 那厢庄羽斓还不知道闻锦川身在何处,时间太晚她也没办法去找楼明珠,以父亲的多疑到时候肯定也会叫人去楼家问,她暂时便不能与楼明珠联络。 庄羽斓想了想闻锦川以往来锦城见面时所待过的地方,本着先碰碰运气的想法去了梧桐巷的一所小平院。 门敲响后半晌没有回音,就在庄羽斓快要放弃的时候,里边传来询问。 庄羽斓心中一喜,左右看了看,把头上的发夹卸下来从墙边扔了进去。 下一刻,门扉哗啦一声打开,庄羽斓几乎是一下就将开门的闻锦川扑回了院子里。 两个人如同磁铁一般,紧紧吸附在一起,旁边几个无羁会的手下见状,默默退回了门里。 “怎么出来的?”闻锦川把人紧紧箍着,松开一只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发红的眼里漾着难掩的欣喜。 “你教我的法子派上用场了!” 庄羽斓高兴的语气令闻锦川心中一动,拉过她的手摊开一看,果不其然已经红肿起来。他只觉得喉中的滞涩更甚,没有言语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掌心。 “这回我们可真成落难鸳鸯了……”来锦城的路上闻锦川就很后悔没有在上次庄羽斓提的时候便让她留下,他想象不到如果就此分别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内心的愤懑、痛苦和焦虑懊悔交织成一片,让他连一刻的安宁都没有。 这几天他都觉得很恍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入过梦乡,一合眼都是将将发生过的事情。 抱着庄羽斓柔软的身体,闻锦川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一瞬,同样积聚的疲累也尽数涌上来,结实的身躯忍不住晃悠了一下。 庄羽斓发觉异样,连忙抱住他的腰,才发觉他衣服里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锦川……你受伤了?” 庄羽斓登时惶然起来,门里的手下也连忙出来帮扶,一边解释道:“少爷中了一枪,虽没伤到要害,但这一路颠簸也受了不少罪。” 庄羽斓越听心里越没底,伙同众人将他扶回了房。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闻锦川中的子弹都是手下人临时取的,吊住了一条命转而便来了锦城。毓都好几个帮派现在都在搜索他们的踪迹,根本没办法去医院医治,只能买些药回来自己对付。 庄羽斓看着根本愈合不起来的伤口,一路跑出来的热汗逐渐变冷,亦让她内心也冷静了下来。 “就是流的血多了点,这点伤还死不了。”闻锦川不让她担忧,捏了捏她的手指头转移她注意力。 庄羽斓勉强牵动了一下嘴唇,一言不发帮他把绷带缠好。 她坐回去的时候,闻锦川看到她裙摆下赤裸的脚,眼神顿了顿,转而将她抱过来。 “做什么!小心你的伤口!”庄羽斓着急不已,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扯动他的伤口。 “我这样最多也就抱抱你,还能做什么。”闻锦川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抓了把袋子里的纱布沾了水给她擦脚,“还是火候不到家,光着脚跑出来就没觉得疼?” “光顾着跑了我哪顾得上这些……嘶,轻点……” 跑的时候确实没觉得,这会儿歇下来了庄羽斓才感到整个脚底板都是疼的,不止打了泡还擦了不少口子,看起来就像跟上街要饭的一样。 闻锦川仔细耐心地把她十个脚指头都擦干净,用消毒棉花和剩下的药水给她擦了擦伤口,看着原本白嫩的脚青一块紫一块挂着血道子,心里就一阵疼,抬着她的脚掌落了个轻吻。 他凑脸过来的时候庄羽斓笑着嫌弃他:“刚亲完脚我不要。” “没见过连自己都嫌的!”闻锦川呲了呲牙,故意般在她脚上啵啵亲了两个响。 庄羽斓咯咯直笑,同他逗了会儿,挨在他肩膀上小心抬眼看了下他,一手划拉着他的衣领子,“我没想退婚。” “我知道。”闻锦川抓住她的手,揉捏着安抚。 庄、闻两家现在是个什么关系他已经明了,他也不指着还拉下脸去求庄父什么,只是羽斓庄家不能不给他。 庄家援不援手,又或是要伙同毓都帮派对付他,他都不在乎,他此来锦城也只有一个目的。 “羽斓,跟我走吗?”闻锦川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神。 “我每次说要留在毓都你都不让,现在鼻涕掉嘴里你知道甩了!” 庄羽斓满嘴抱怨,但意思已然心照不宣。闻锦川只觉得胸腔里有温热的东西慢慢充盈,令他颓然的内心再度振作起来。 “我们去哪里呢?” 闻锦川看她抱怨完了又眼巴巴询问,笑了下道:“我已经联络了河上分帮的人,等到了时机便会有人接应。” “伯父伯母他们还在毓都吗?他们怎么离开?” 闻锦川的笑意在一瞬间淡了下来,呼吸随着腰间的伤口一起痛起来,半晌才缓过劲儿,声音已有些沙哑:“毓都几个帮派联手,他们留在无羁会……没出来。” 庄羽斓消化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看着他发红的眼底仍旧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前几天才见过的人,她离开毓都的时候闻伯父还让她带老山参给父亲,怎么转眼就…… 酸涩凝滞一瞬间堵满了庄羽斓的喉咙,她看到闻锦川的样子,心中更是难受,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 闻锦川给她抹眼泪,本来想玩笑什么哄哄她,一张口发现自己也像被扼住了喉咙,失去双亲的痛苦像凝结起来的水泥墩子,沉沉地压进他心里,而怀里的人成了唯一缓解痛苦的解药。 (这几天又开始忙起来了……这破班好妨碍我搞“事业”_(:з」∠)_) 抱歉 闻锦川的伤也不似他说的那般无所谓,天快亮时又发起了烧。 身边已经没有退烧消炎的药了,外面如今追查得又紧,未免闻锦川他们暴露踪迹,庄羽斓自告奋勇出去买药。 “家里找我左不过是打问认识的人,远没有你们这般受制,就算被发现也不过被带回去,还是我去吧。”不等几个手下再犹豫,庄羽斓已经乔装改扮好了。 “可是少爷如果醒来见不到您……”手下想了想,一脸苦大仇深。 “他还昏睡着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再说你们几个手脚健全的还拿捏不了他一个病号?” 手下闭了嘴,只觉得心里苦。他们倒是能架得住人,可少爷那脾气发起来,属实叫人有些头大。 然而眼下也不能再顾许多,当以闻锦川的伤情为先。 庄羽斓顺利买到药,一路都小心谨慎,特意绕了两条路才回到住处。 这个时候闻锦川还没醒,庄羽斓交代众人不必告知他出门的事,省的他又秋后算账。 闻锦川吃过药后好了些,却也因此更显虚弱。 住所里的米面是之前添置的,别的东西也没有,一个白萝卜两把小青菜还是庄羽斓顺路捎回来的。 闻锦川如今已经没什么味觉了,喝着白粥只分得清冷热,他看庄羽斓碗里跟自己一样,垂了下眼道:“等晚些时候我叫人去弄点鸡鸭鱼肉来。” “暂时还是别折腾了,这也挺好。”庄羽斓赶紧摇头,“倒是太清淡了,没什么营养,对你恢复也不利,河上那边什么消息?” “锦城的风声一样紧,得找机会出去碰头。” 庄羽斓听罢眉头皱起,她出去那阵也能明显感觉到锦城的守备比之前严,怕是毓都有人跟这边的军警有联络。 “我看锦城已经开始戒严了,怕是不好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听到的啊。”庄羽斓说罢猛地反应过来,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他们买药回来时打听到的。” “庄羽斓。”她一惯不会撒谎,在闻锦川面前更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闻锦川当即听着不对,连名带姓喊她时带着威胁。 庄羽斓懊恼地嘤咛一声:“好啦……是我出去买药的时候听到的……你要发脾气的话我就不理你了,要不是为你我也不用出此下策嘛!” 闻锦川看她捂着耳朵皱着脸,就算再有脾气又哪里发得出来,朝她伸手,“过来。” 庄羽斓看了他一眼果断摇头,“我不过去你又要找我算账。” “不算账,你这不为着我么算你什么账?过来让我亲一口。” 庄羽斓将信将疑,看了半天他恳切地眼神方才挪过去,被他一把抓到怀里,啵啵两声响亮的声音逗得她笑出声,只是不及说话又被他转而炙热的深吻吞没。 说是不算账的人,这会儿吻起来总带着股霸道劲儿,庄羽斓挪开嘴唇喘气还被他抓回去,着实有点受罚的意思。 “出尔反尔,再不信你了!”庄羽斓肿着嘴巴给人一拳。 “我哪里出尔反尔了?怎么我亲你对你来说等同于算账?这么不待见我?”闻锦川洋装恶狠狠的,抓着她占了不少便宜。 庄羽斓被他反将一军,哑口无言。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庄羽斓一心只想着跟闻锦川走。他们藏在住所这几日,庄羽斓不断听着外面的局势变化,那种抛却一切的勇气忽然淡了下来。 闻家父母身死虽说跟她爸爸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绝情寡义见死不救已是事实,她跟锦川真的还能好好在一起么? 庄羽斓自问在闻锦川面前是愧疚难当的,假若哪一天锦川要因此而报复庄家,她甚至没有理由阻挡,可她身为庄家的女儿同样无法坐视不理。 “锦川,你恨庄家么?”庄羽斓忍不住小声又担心地问道。 原本安闲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庄羽斓许久才听到闻锦川的声音:“我知道这很难平衡,但我不想纠缠那么多了,羽斓……你来就当是庄家的赎罪吧,一辈子都与我绑在一起,好不好?” 庄羽斓看着他漆黑的眼神,手指匀了匀他的眉尾,低下头贴向他,回了声“好”。 闻锦川的话多少让庄羽斓放了心,说来也有些可笑,庄羽斓居然无比庆幸他爸爸只是见死不救而非落井下石,虽然两者都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起码她和闻锦川之间还没到了生死难见的地步。 可就在庄羽斓如此想的时候,锦城的风向也一变再变,从打探回来的口风当中,庄羽斓知道庄家也已参与了进去。 她不清楚这是否父亲逼她回去的手段,但显然她跟着闻锦川只会成为他的拖累,甚至暴露出他所有的弱点。 庄羽斓知道闻锦川一定不会同意她回去跟庄家谈判,只能装作没听到这些事。 锦城的戒严日渐收紧,闻锦川一行人迟迟联络不上河上的接应,着实要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要不让我去试试?现在夜里戒严比白日都紧,你们根本无法行动,我再乔庄改变一番,去找明珠借她的身份出城一趟。”庄羽斓见闻锦川眉头一皱,当先压住他的胳膊,“还是那句话,我就算被发现也是要不了命的,若能与河上汇合你的行动也不会如此受限,再来接我不迟。” “庄小姐说得不错,我们再等下去只能困死锦城,少爷……” 众人七嘴八舌地苦劝,闻锦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又架不住庄羽斓的软磨硬泡,终于松了口:“若送到消息你便留在那里,等我出城一同去河上。” 庄羽斓忙着点头,心里想着只要将他弄出城怎么都好说。她想抱万全之策,这厢找楼明珠帮忙出城递信后,还是保留了自己的原本计划。 庄家显然已经排查过楼明珠这里,一直派人盯梢,庄羽斓的踪迹很快就被发觉。 庄父看她的神态仍像是小时候偷跑出去看灯会一样,只怪怨她的不懂事。 “胡闹也够了。” 庄羽斓的心中莫名有丝酸涩,她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不能有个完满的结局,疼爱女儿的父亲,精明的商人,仗义的朋友,完全是可以兼得的。 庄父看她沉默不语,也不忍再训,叹了声气苦口婆心道:“羽斓,爸爸只是不想你跟着闻锦川去受苦,无羁会式微已是大势所趋,如你所说庄家都是靠它起的,树倒胡松散,仅凭庄家一己之力又能挽回什么?难道你想爸妈也跟着去陪葬?” 庄羽斓抠着垂在身侧的手指,默了片刻抬头,“可您不该联合毓都那些帮派对付锦川,庄家的手上怎么能沾闻家人的血?” “跟闻家我都巴不得两清,又怎么会去招惹那些帮派,我让人四处放出消息还不是为逼你回来。”庄父深谙女儿的性格,如今闻锦川又栖身锦城,毓都帮派跟锦城军警联合抓人,闻锦川出不去女儿必定会来求他。 大概是闻家夫妇的死让庄父的良知醒了那么一瞬,又或是庄羽斓的求情让他动容,庄父没有倒戈,但退婚一事仍旧是板上钉钉。 然而眼下庄羽斓也顾不得这些了,闻锦川的伤情需要恢复,困在锦城最后还是个死。她深刻明白无论自己说得再动听真诚,这决定对闻锦川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她觉得自己就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上一刻多么坚定地说着生死相随,这一刻却只能是抱歉。 她甚至有些害怕再见闻锦川,想他知道的那一刻会不会也同样恨她。 (又写偏了,卡卡的╯□╰) 恍惚 消息递出城以后,河上的人很快制定了接应路线,只是城中仍有军警的限制,闻锦川一行需要格外小心。 就在众人争执谁要留下引开军警巡逻时,外面探消息回来的手下一路冲进来,“这附近的军警被调走了,我们可以趁机走!” 一瞬间的疑惑涌上闻锦川心头,他跟其他人一样首要想的会不会是有诈。 “若是有人发现我们的踪迹早就来抓了,放线钓鱼岂不是多余?” “可是为什么忽然会被调走?锦城还有无羁会的人在暗中相帮么?” “他们都是分散巡逻,这地界来回转悠了不下七八次,估计是做了无用功调派去了别处,总不会是庄家做的。” 说话的人收声时不屑地嗤了一下,显然对庄家已没有信任。 闻锦川听到庄家的时候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令他的冷静有些溃散,但具体的他又说不上来,想着快些跟庄羽斓碰面让人收拾东西出城。 因为有河上的接应,闻锦川他们出去还算顺利,闻锦川暗自感觉到城边的守备都松了许多,那种莫名焦虑的心情愈发清晰。 来接应的是负责河上分帮的万东流,他看到闻锦川全须全尾还来不及感慨,就被他一把揪住问:“羽斓在哪儿?” 万东流满口话噎在喉咙里,先叫人收拾利索上车,似乎有意避开此事。 “我问你羽斓呢?”闻锦川一下急了,反复了一路的心情暴躁异常,腰腹的伤口亦扯得他生疼。 万东流定定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后槽牙老实道:“她送来消息就回去了。” “回哪儿去了?” “还能是哪儿,回自己家呗,难不成你真叫人家一个千金小姐跟着你喝西北风啊。”万东流语气吊儿郎当,暗地里瞧闻锦川骤变的神色,悄悄挥手让两个人挡在他后面。 他轻描淡写的话自然不能令闻锦川信服,闻锦川也不相信庄羽斓会离开自己,胸膛起伏着发散着暴躁的气息,返身便要往回冲,被两个人死死架住。 万东流缓步走近,看着他两眼通红带着伤还死命扑腾的样子,啧了一声:“你是真不要命了,弄你出来我费多大劲儿?你就算不念着我的苦劳,也想想你爹妈临终的话,你送了这条小命别说你那庄小姐再见不着,就是你爹妈你好意思去他们跟前?” 见闻锦川顿了一下,万东流知道他还听得进去话, 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过去,“你从小就在无羁会,应该能分得清轻重,眼下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爱也好恨也罢,保全眼下才能说得上以后,对么?” 闻锦川的目光落在万东流手里那只发夹上,瞳孔间覆盖的光芒隐隐晃动一瞬,即便像熄灭的灯火,坠入了一片僵冷。 “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她没办法不管不顾家里人跟你一走了之。”万东流看他怔愣着不伸手,把发夹塞到了他口袋里,又去掏另一个口袋,“庄家要跟谢家定亲了,她也是不好当面跟你说,所以给你留了一封信。” 好半晌,闻锦川才接过信笺,拆开信封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机械,既不想看却又想从中寻到些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周围人都不敢喘大气,生怕把人给刺激倒了。 万东流也有点头大,身旁的手下悄悄挨过来满是担心:“万爷,会不会太过了?少爷要是萎靡不振可咋办?”虽然不知道庄小姐心里到底怎么想,但他们这些人都觉得是有些苦衷的,何况今天少爷能出城到底还是庄家那头出了几分力。 “哪儿就那么脆弱了,亲爹妈死了都不见他萎靡不振,要是这么着就垮了,我看也不是个带领无羁会的料,趁早拉倒得了。” 信件的内容不过寥寥数语,闻锦川却看了很久,似乎把每一个字都摸索透了,罢了神情木然地将信迭进口袋,转身并不上车。 万东流拔高了声音:“哪儿去?” “我要去找羽斓问清楚。” “问个屁!”万东流想不到他这样固执,庄家的退婚没拦住他,庄羽斓的信物也说服不了他,连话他都添油加醋转述得这么绝情了还灭不了他的心思。 闻锦川犟起来那真是九头牛都难拉住,周围的手下怕加重他的伤不大敢下手,万东流看他这么折腾绷带都晕红了,气得要死,直接冲上去给了一拳,紧接着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 闻锦川的满腔不甘与愤懑至此都凝结在了心里,等他清醒过来已身在河上,无羁会的纷争与复辟一直牵扯着他,即便数日就能抵达的地方,于他却如同鸿沟天堑,此一别竟是数年之久。 闻锦川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少有的空闲都是在反复地看那封信,心里卑微地想着会不会其中有一个字是他看错了。到后来那信件他倒背如流,像是一张咒语一般,时刻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每每想起都暴戾难抑。 后来信件被万东流烧掉,他又因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一连颓废了好几日,似乎连那一点念想都没了。 那段日子就像陷在迷雾中一样,闻锦川和庄羽斓二人都找不着方向,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只是得见月明的时候恍惚如同隔世。 甚至有很多时候庄羽斓只记得他们还在毓都时候的情节,在闻锦川走后她独自留在锦城时的事却迷迷茫茫,偶尔想一想只觉得呼吸都带着疼。 庄羽斓有些害怕那样如同刮骨剔肉的感觉,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温热散去,把桌上的发夹收进了妆奁盒。 她想事情忘了神,手里没顾及力道,发夹上年久绷开的金丝刺破了皮肤,滚出来血珠。 她将要把手指放到唇边,身后不知何时过来的闻锦川先她一步,皱着眉念叨着:“还在瞎摆弄那劳什子,又不长记性。” 庄羽斓张了张唇没有发声,看着他将手指上的血珠吮干净,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她的手指,确定没有别处再刮破才拉着她出门。 外面晴光正好,令人的呼吸舒畅。 “去哪儿啊?”庄羽斓小跑两步跟紧闻锦川,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也由不得牵起嘴角。 “带你看点热闹,成天待在屋里不闷么。” 庄羽斓倒不觉得闷,她现在只求安稳能天天见到他就知足了,不过她不想煞风景拂了他的好意,皮鞋欢快地在地上踩着。 她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这样便好。 报复 闻锦川带领无羁会回到毓都后,逐步收回了以往的地盘,旗下大半的产业跟此前一般无二,就连马场也是当年那个,不过地段扩大了一圈,一应设施也比较新。 闻锦川不在身边,便没有人再带庄羽斓骑马,后来她也没心思娱乐这些,这几年连缰绳都没摸过,一上马背感觉到颠簸就吓得缩起肩膀。 “还以为你有点长进,倒是胆子越发小了。”闻锦川本来想牵着马带她走一圈,看她低着头老想抱马脖子,笑了一声还是翻身上去。 跑了两圈下来,闻锦川一摸她手心还是汗哒哒的,偏头看她神情,哪里有以前那般乐颠颠的样子,不由得蹙眉,“怎么怕成这样?我带着你总不会摔了。” “很久没骑了……”庄羽斓坐在马背上,绞着缰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她可怜吧啦的闹得闻锦川也哑口无言,纳闷自己是不是哪个字说得不合适。 “不喜欢就直说,带你出来散心可不是受刑。”闻锦川抱她下来,摸了把她脑门上还有汗,心里有些懊恼不该自作主张。 “……只是很久没骑了!”庄羽斓有点着急,但着急的时候只能重复之前的话,听起来说了跟没说一样。 闻锦川看她急得原地打转,没忍住一笑,“骑马没学会连嘴都变笨了,以前可是半点理都不让我,任性跋扈!” “才没有跋扈……”庄羽斓只好意思摘出去后面一个词,在他面前她承认是有些任性的,但多半都是他故意招惹。 就如同眼下,闻锦川一个劲儿说她以前牙尖嘴利的,她觉得言过其实,堵不住他的嘴便恼道:“不理你了!” 闻锦川揪着她头发稍扫她脸,“瞧瞧,说不过我就闹小脾气。” 庄羽斓自问这些年成熟了很多,但面对闻锦川故意逗弄总会忍不住破功,狠狠拽他的衣襟,“你怎么还是这样讨厌!” “你怎么还是这样讨厌!”闻锦川用着奇奇怪怪的音调学她说话,看她脾气越起就越乐,抓她过来搂着往远处的小木屋扬扬下巴,“我记得某人除了任性还挺大胆,三番五次压着我要硬上弓,以前年纪轻不知道把握机会,现在能不能补回来?” 本来淡去暧昧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庄羽斓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留着那小木屋,只听他说脸上已经滚烫了。 “谁、谁三番五次了,你流氓!” 闻锦川大方嗯了一声,气息在她耳边贴得更近,“流氓还说找个日子肏哭你呢,今儿天时地利人和,帮你得偿所愿好不好?” 庄羽斓被他刺激得脑袋嗡嗡响,当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回到数年前敲死那个主动的自己,让他再抓不着把柄。 闻锦川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逗弄庄羽斓,回头又不遗余力地哄,似乎这对他来说就是乐趣。 万东流过来时就见庄羽斓像个沸腾的小茶壶跑出去,连他打招呼也没顾上理。 “这刚接回来你就把人气跑了?”万东流纳闷,但看闻锦川笑得欠兮兮的大概也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儿,明智地没有打问下去。 闻锦川把马拴回去就打算去找庄羽斓,万东流看他这么黏,说实话有些不懂他心里怎么想。 这些年闻锦川一边发展无羁会,一边不遗余力地报复着当年落井下石的那些人。万东流是有些怕他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毕竟当年闻家夫妻两个也没说要他报仇,活下去活出头才是至关紧要的。 庄家相对其他人来说有些复杂,两家的交情在庄父当年划清界限的时候其实已经告罄了,但这中间夹着个庄羽斓,锦城最后一别也不是那么愉快,万东流一直在意闻锦川对庄家的态度。 后来庄家在锦城破了产,万东流觉得倒是老天爷帮了闻锦川一个大忙,让他跟庄羽斓不至于成了生死对立的仇人。 只是这两人之间也不见得就明明白白的,庄羽斓来毓都的时候,万东流尚在河上,他想到一些事该趁此坦白,所以忙完事情后马不停蹄就回来了。 “你把人接过来不是存着报复的心思吧?”万东流不确定,这些年他不大能看懂闻锦川的心思了,有话便直问,“我看你们刚才那黏糊劲儿可不像这么回事,你这报复的手段是不是有点太不正经了?” 闻锦川这时候长出了一口气:“报复什么?老子哪里舍得。”前天看她偷摸掉了两滴眼泪他都心疼地一夜没睡,说什么报复那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到时候只是自己疼。 万东流笑了一声:“就知道你小子放不下,既这么着你跟人说明白没?别装着掖着没事找事,这说起来是庄家对不起闻家居多,你要不想计较了,便没什么可在意的。” “人是我强带过来的,我不计较又有什么用?”闻锦川收收衣领,语气都无奈跟他傲然的神色并不相符,“就这么着吧,纠缠一辈子我也认了,只要人在我身边。” 万东流约摸品出来这两人之间的问题,忍不住对闻锦川翻白眼,“就说你没事找事,真当自己什么苦情男主角呢?算了……我今儿过来就是跟你说件事。” 闻锦川调转视线询问,这时候外面忽然有手下跑进来打断万东流的声音:“少爷不好了!庄小姐被人带走了!” 闻锦川脸色骤变,顾不得再理会万东流,提步往外冲,“外面的人都是死的么!” “庄小姐忽然跑出来,我们来不及询问,对方又似乎有备而来,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车扰乱我们的秩序,一时没办法追上。” 庄家的债务未清,锦城一直有人伺机而动,所以闻锦川一早就叮嘱过庄羽斓不可擅自离开他的范围。 闻锦川相信庄羽斓一定不会拿他的话当耳旁风,方才她出去也不是马场外,听手下的说法,闻锦川不禁和万东流对视一眼,猜想她是不是听岔了什么,慌乱之下跑了出去。 不过眼前闻锦川顾不得分析缘由,赶紧把人手分派了出去。 (希望今天能完结(? ? ?? )) 旧伤 被抓走的一瞬间庄羽斓也是懵的,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必然跟庄家的债务脱不了干系。 车座前的人回过头来,打了声招呼,庄羽斓甚至认识,是跟他爸爸合伙经营娱乐城的股东。 “庄小姐一走了之,可让我们这些背锅的好找。” 庄羽斓不觉冷笑:“张老板这话说得差点意思,有钱一起赚,有债一起背不对么?您这一招难道想拿我抵债?那怕是有些相差甚远。” 那姓张的老板看了她一眼掉回头,“我既来此也是打问清楚了的,庄小姐既能受无羁会的庇佑,想必区区几笔账也不在话下。我也不想跟无羁会硬碰硬,还望庄小姐能配合,债务勾销谁也轻松。” 庄羽斓自知庄家已欠闻锦川良多,并不想债务也牵连到他头上。她垂了垂眼,脑海里忍不住又想起此前听到的话,当即慌乱地捂上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在意。 这些年她日夜害怕、日夜担心的事似乎应了验,即便她日复一日告诉自己这是必然的结果,但事到临头还是不敢直面。 或许就这么拿命去抵了庄家这一堆烂摊子,也省的再接受闻锦川报复她的事实,她死了也能好受些。 思及此,庄羽斓彷徨的内心忽然坚定起来,没有在意比在自己两边的刀子,蓦地扑到车子的前座上抢方向盘,打算鱼死网破。 车子一时失控,撞在了前面的电线杆上,车头凹进去了一块。 车上的人都恍惚了一阵,旁边的男人当先回过神来,恼怒地抓过意识有些涣散的庄羽斓,“臭婊子!敢找死!” 他举起手里的刀,还来不及落下,后车镜哗啦一声被子弹贯穿,径直从他手腕打了过去。 连续响起的枪声混杂在街道的嘈杂之中,庄羽斓感觉神智都像被震碎,额头前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逐渐遮挡了她的视线。她似乎看见闻锦川过来,心里头不无想望,这辈子如果就此终结能重新来过就好了。 庄羽斓至此沉入黑暗,不知晓街上的混乱持续了多久。 如今的毓都不比以往帮派之间能随意打杀,引起骚乱军方都要过问。 但闻锦川眼里只顾着庄羽斓,根本无心分神,万东流只得代为处理。 从庄羽斓被送进医院后闻锦川的精神就没松懈过,手术之后庄羽斓也一直在昏迷,病房里滴滴的仪器响着,一下一下牵扯着他的心跳。 闻锦川坐在床边一眼不错盯着人,时不时会去触摸一下庄羽斓的手掌,感觉到温热未散便会松一口气。 他握着庄羽斓的手揉了揉,让自己的体温也熨帖过去,抬起被角将要放进去,触及她小臂上的痕迹,顿了一下。 抱庄羽斓进手术室的时候闻锦川便发现了她手臂上似乎有伤,当时心急坏了以为是那伙追债的人虐待她,慌得没顾上细想。 如今仔细看了看,那些伤都是旧的,有的已经比较浅细,有的则长成了狰狞的疤。 闻锦川越看越心惊,忍不住又查看了她身上其他地方,除了两臂两腿上也是这样的疤痕,尤其大腿上更甚,看样子都不是近期才造成的。 闻锦川仔细地回想这些年庄家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心里很害怕,检查庄羽斓伤口的手不自觉有些抖。 庄母闻讯过来,进门见状,眼眶已经忍不住红了。 “那伤是她自己割的。” 闻锦川听到后,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很多疑问涌上心头,却不知要怎么问。 庄母走到床前,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儿,哽咽不已:“他爸爸要跟谢家联姻,她不肯,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闹,后来就用刀用剪划自己,闹到没办法她爸爸才打消了主意。” “她不是要嫁给谢家么?”闻锦川有些怔愣,连自己也不确信起来,语气飘忽了许多,“她留给我的信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闻锦川真的觉得她好绝情,明明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只剩她的时候选择离开,轻描淡写的连一面都没有再见。 “一直都是他爸爸的主意,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年她也过得很苦,锦川你别怪她……” 庄母也以为女儿当初回来是低了头认了命,哪怕不能嫁给喜欢的人,也总能富富贵贵平平安安的,却没想到她那般固执,就是死也不肯再嫁给别人。 家里后来都不敢再逼她,但她身上总会时不时添上新的伤口。庄母一日三趟地翻查她的房间,把尖利的东西全都收拾出去,但她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会挠自己咬自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 庄母记得她好一些的时候是听到无羁会重回毓都,直到庄家破产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正常。 “羽斓并不想退婚,只是她知道若跟着你她爸爸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派人找寻她,跟毓都的帮派锦城的军警合作都是迟早的,反倒拖累了你。无羁会陷落庄家没有帮忙,羽斓心中一直很愧疚,即便后来求她爸爸帮你出城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怎么说她都已经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她心里一直都在怪怨自己,她不说我也知道的……” 看着泪流满面的庄母,闻锦川心里的一角轰然崩塌。这么多年来他都是想着庄羽斓那封信的绝情来以毒攻毒地振作自己,他要带领着无羁会回到毓都,亲自问问她当年为什么出尔反尔,而他的执念也不过是无论她是否还喜欢也要将她绑在身边,红尘黄泉都在一处。 闻锦川也想过庄羽斓为他的心思,但他当时双亲俱已不在,唯一的感情依靠只有她,就连命也不及她重要。闻锦川的怨言全部来自她的自作主张,又哪里真的怨恨想要报复。 两个人均为着彼此,却也因此造成了更多的误会,将感情生生酿成了一杯苦果。 从病房出来,闻锦川颓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旁边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扯得散碎而孤寂。 万东流赶过来告知他军方那边已经谈妥,他好似没听到,也不在意。 从手下口中得知庄羽斓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万东流也无比庆幸,觉得有些事再不讲可能一眨眼就来不及了,吐了口气道:“等人醒了你可好好说明白,你心里的疙瘩无非是当年那封信,那其实是我的主意……确切的说是我俩的主意。” 闻锦川还没从一片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听到信这个字眼,缓缓扭头看向万东流。 万东流抓了抓头发道:“这不当时情况有些复杂么,庄小姐怕你犟着非要带她一起走延误时机,就让我谎称她是回去跟谢家定亲,我寻思空口无凭的你也未必会信,就让她写了一封信,言辞绝情点好让你打消念头一心重整无羁会。唉……你都不知道,她写那封信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 “万东流!”闻锦川这半天都在恼恨自己,闻言直接炸了,一拳就抡了过去。 万东流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抹了把流血的鼻子嘴也没停,“这不都为着你,如今也算老天爷开眼,庄家不用你报复就没了,庄羽斓也全须全尾地回到你身边,你谅解谅解她的苦心,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用再为此耿耿于怀了。” 闻锦川再度扬起的拳头颓然垂了下去,眼眶里像有火在烧,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盖住眼睛,还是感觉到两股热流滑下来。 (后面放糖,然后完结,(*^^*)) 坦白 庄羽斓感觉自己似乎又坠入了过去那个冗长无垠的梦魇中,她极力想改变的事情一件件都无能为力,每每醒来的时候犹觉得喉头发涩。 闻锦川的脸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庄羽斓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太久没说话嗓子里像堵着一团棉花,气息一动咳了两声。 闻锦川赶忙扶她坐起身,拿了旁边晾好的温水用汤匙舀过来。 温水冲开喉咙里的滞涩,庄羽斓看着闻锦川忙前忙后,神思依旧有些恍惚没有归位。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确信没有大碍,闻锦川让人回去告诉庄母消息,免得她劳神费心。 这些天一直都是闻锦川在医院守着庄羽斓,一应事情他拿捏得极有分寸。 等庄羽斓撤了输液管,闻锦川打了热水回来冲兑好帮她擦洗。 温热的毛巾触在脸上这些舒服,庄羽斓干脆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却在闻锦川挽她袖子的时候由不得一躲。 气氛一时有异,庄羽斓有些不敢去看闻锦川的神情,动着嘴唇半天编不出来理由,只听到他似乎一声轻叹。 “一直都是这么笨,以前生气的时候也是拿脑袋磕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这毛病现在都不改。” 庄羽斓听着他的念叨,怔怔出神,藏回被子里的手被他温柔又有力地抓出来,用毛巾从她手心手背、五指细致地擦过去,然后延伸向小臂。 她的皮肤因这几日的憔悴又白了几分,愈发显得上面的疤痕狰狞。 庄羽斓觉得刺眼,下意识想抽回手,但闻锦川牢牢抓着她,她被他炙热的掌心掌握着,逃不出去。 闻锦川仔细地擦拭,在那些狰狞的疤痕上小心地摩挲,似乎怕弄疼了她,继而低头将唇轻贴。 庄羽斓动了动手指,觉得被他抓着的胳膊像有千斤重,一时再抬不起来。 “羽斓,都过去了……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着你,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如果……你还爱我的话。” 最后的话闻锦川的声音变得很轻,夹杂着自己也不确信的一种失措,但对庄羽斓来说却是如此掷地有声。她脑子里轰轰然,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才能妄想成真。 “我最怨你的傻……一起长大那么多年,你明知道你对我是怎样的重逾性命,却还是那么绝情地离开我,真该罚。”闻锦川说罢用力抱紧她,力道有些重,却像是怕她跑了一样,不敢有一丝松懈。 庄羽斓感觉散碎的神智还没有全部回笼,胳膊上被箍紧的微痛令她反应过来不是做梦,听着闻锦川絮絮叨叨的情愫,心里压抑数年的情绪如同决堤,哗啦一下全涌了出来,放声大哭。 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此一事二人之间也算有了坦白。 庄羽斓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实在呆不住,央求了闻锦川许久才被准许出院。 天气比之前又冷了许多,闻锦川拿来一堆大衣围巾帽子,把庄羽斓裹得只剩两个眼睛才出门。 庄羽斓坐上车还直喘气:“我又不是坐月子见不了风,你也太费事了。” “医生说你身体很虚,要是着凉风寒一时半会儿可养不起来,忍一忍就回去了。”闻锦川拿下她抓帽子的手,觉察她手还是凉的,即便揣进了自己怀里。 相比较起来,闻锦川穿得倒单薄,他里衣底下的肌肤热烘烘的,顷刻就将庄羽斓的手熨帖得暖起来,庄羽斓摊开手掌摸了摸,还能感觉到底下鼓鼓的肌肉。 “你自己顾风度,把我裹得像颗球。”庄羽斓嘟嘴不满,无意识地勾手指,正好剐蹭到某个点。 随着闻锦川身体一绷,庄羽斓很快意识到,连忙把手抽出来。 “觉得我没感觉还是没看到?占完便宜就想跑。”闻锦川抓着她的手举至眼前,眯眼的样子显然已经琢磨起心思。 庄羽斓想把这尴尬的一瞬绕过去,靠在他身侧问:“我听说你让万先生去河上挖矿了?” 闻锦川嗤笑一声:“万东流那老小子这么跟你说的吧?” 庄羽斓不赞成地推了下他,怎么说万东流也是引领他重振无羁会的前辈,该有的尊重还得有,再者说来当年的事也是她参与的,一切都为他着想,如今总不能青红皂白都不分。 庄羽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闻锦川只是半天不松口,懒洋洋道:“让我不跟别人算账,你总得给点好处?” 庄羽斓很上道地爬起身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他却皱眉不满:“那老小子可是让我耿耿于怀了好几年,你亲几下就完了?” “那你想怎么样嘛?” 闻锦川看着她软白的脸,勾勾手指头,她犹豫了一下贴过去。 气息渐近,庄羽斓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却没有迎来预料中的热吻,男人的气息转而呼在她耳边,几个极轻的字眼被他说得又热又痒。 “答不答应?”闻锦川靠回车座上,揽着她腰的手顺势下滑,轻拍在她臀上,一股子又痞又恶劣的样子。 庄羽斓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愣是被他的私语刺激出来两团红晕,都不好意思据理力争,只好咬着唇道:“那你明天就把人叫回来。” 看她老实巴交还在惦记别人的事儿,闻锦川觉得骗她都得昧着良心,笑着移了下视线,“他自己跑去河上挖金矿,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啊。” “那你骗我!”庄羽斓反应过来,恼得炸毛,“你说的也不算数!” “那我不管,你只说叫他回来,叫不叫得来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庄羽斓没想到自己时隔多年还是轻易上他的当,恼得一路上都没搭理人。 偿愿(H) 庄羽斓自来毓都就住在闻锦川的主院,眼下伤筋动骨闻锦川更是不放心,基本上日常的事情都是他经手。 因为手臂和腿上的伤疤,庄羽斓还是不免有些抗拒。 她缩手缩脚闻锦川不好给她擦洗,将她从浴缸里半拔出来照着她尚且光滑细嫩的屁股蛋子就是一巴掌。 “躲什么躲?这会儿怕给我看见,对自己下手倒是挺狠。”闻锦川一边数落,一边戳她露在水面的屁股,弹弹滑滑的两瓣在水波里荡漾,忍不住就上手捏了两把。 他凶巴巴的语气在这般毛手毛脚下根本生不起效用,庄羽斓赶紧翻身坐回去,因为赧然也顾不得再想自己烦心的疤痕,将漂浮的泡沫全部拢到自己跟前遮盖着水面下的妖娆。 闻锦川轻轻一吹,那些泡沫便散开了大半,看着庄羽斓羞恼的神情他反而直乐。 “又不是没看过,遮来遮去我还不是照样知道哪儿是哪儿。”闻锦川话音刚落,探进水中的手猛地抓住她大腿根。 庄羽斓惊叫一声,浴缸里水花四溅。觉察腿心里滑过去的异动,她坐直身抱住他伸下来的胳膊,被水汽蒸腾得粉红的脸上满是央求。 她这幅神情只是引得闻锦川忍不住低下头亲她,指背一下一下撩拨着水中柔软的小绒毛,气息充满勾引,“想说什么?” 庄羽斓不好意思说,他便一次次引诱,直道她小声嗫嚅:“拿出去嘛……” 闻锦川咬着她嘴唇笑:“什么拿出去?” “……手。” “从哪里拿出去?”闻锦川睨着她逐渐迷离的眼眸,越问越得寸进尺,她若犹豫便勾动指节,从闭合的贝肉间一步步入侵。 “唔……”庄羽斓羞于说,也着实找不着词儿,耽误的片刻闻锦川也没给她留余地,长指顺着光滑的甬道抵了进去,她慌乱抓住浴缸的边缘, 两腿合不拢无措地蹬在闻锦川的胸口,像只被困住的美人鱼。 闻锦川怕她呛了水,在长指继续往深的时候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捞了出来,湿淋淋一个放在腿上。 浴缸里的水已经挥洒了大半,四周地板无一幸免,闻锦川的长裤和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愈发显他的修长和强劲。 不同于以往亲密时有夜色遮掩,头顶的灯光亮堂堂打下来连角落的阴影都无所遁形。庄羽斓想顾及裸露的身躯,却被腿心的长指搅扰得顾头不顾尾,声音愈发压抑不住。 闻锦川趁着时机抽出手,将她白皙的大腿掰开分在腰侧,手指翻了几下便将裤扣解开,火热坚硬的一根直愣愣往里戳,吓得酥颤的蜜穴不自觉缩在一起。 “羽斓别躲……乖,吃进去……”闻锦川摁住欲抬起的雪臀,轻颠慢摇着低声诱哄。 似乎是想快点把底下那个羞死人的东西藏起来,庄羽斓松了松搁在浴缸边沿的两脚,抱着闻锦川的脖子放低身体沉进去。甬道里的褶皱被粗胀的阴茎逐步熨平,满满地塞在花谷中,绞一下都觉得小腹发酸。 闻锦川滚着喉结发出一声喟叹,捉住庄羽斓的下巴热烈地吮吻,暂且也不急着动作。反倒是庄羽斓被他缠得身体发软,裹着他的贝肉缓慢渗出动情的黏腻,一张一吸地不自觉夹。 浴缸里的水汽蒸腾,相融的喘息和唇舌交错的迫切热烈均合入其间,庄羽斓感觉热得发昏,猛然被抱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男人步子一迈,杵在里头的阴茎也跟着颠簸,庄羽斓小腹酥软喘得厉害,几乎想叫出声,赶忙咬住唇。 从浴间到卧房也不过几步距离,两个人却颇受煎熬。快到床边闻锦川几乎是踉跄着带人摔到了床垫上,温热细嫩的贝肉裹得他快要爆炸,即便扶起庄羽斓两条腿深入了几下,撞得床板咚咚咚响。 外面的灯光更甚,庄羽斓赤条条躺在床褥间没有任何遮蔽,男人鹰一样的眸子又紧锁着她,她慌乱无措地拧头搜寻躲避之处,最后只能无措地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眉眼。 闻锦川看她跟个鹌鹑一样,侵占的空档只顾着笑,舔舔有些发干的唇,解开自己已经湿透的衣衫,赤裸裸地同她贴在一起。 “羽斓不想看看我么?”闻锦川俯近抓着她胳膊压在头顶,在她唇上脸际轻点撩拨,自说自话,“我一直在想……我们新婚夜的时候,你这样躺在床上,我可以肆无忌惮……那时候用手指你都会红眼睛,现在会不会哭出来?” 闻锦川轻刮着她的眼尾,看着她滢滢眸光,便想将那两汪秋水荡出来,臀胯猛力地运送,逼得她口中溢出呻吟。 看她只是叫得厉害,闻锦川骨子里的恶劣便止不住骚动,一晃一顶专往她细嫩处刺激。 “啊啊啊……流氓……唔——” 闻锦川把耳朵贴在她唇边任她骂,挑着眉峰半点不收敛,“我们羽斓挺耐操的,没哭鼻子呢。” 庄羽斓羞得直想挖个洞钻地里,拿唯一还自由的脚踹他,但他结实的身躯挤进来,自己只能用脚尖在他腰际乱挠。 这样不疼不痒的,闻锦川只觉得躁动异常,抓住她脚丫子上来揉捏了几把,抵在自己胸口间任她发泄。 之前两人心底都装着事儿,亲密的时候大多是闻锦川患得患失的索取,虽然现在依旧是闻锦川占上风,但总归是有些不一样。庄羽斓也不禁想起那个本该他们的婚约,她也曾红着脸主动过,那时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在床上会这么口无遮拦,直叫人要把耳朵都羞掉。 庄羽斓有些懊恼,脚掌踩着他的胸膛用了下力,但依然没能从他手掌中脱出去,身体的密地也依旧为他所占。 闻锦川也真的只是让她一步,俄而便压低身体,连同她的腿和脚都抵了下去,半耷出来阴茎顺势而入,深深地顶进甬道。 庄羽斓呼进去的一口气半晌喘不出来,眼角终是逼出了一串泪珠。 闻锦川心中不觉有种得偿所愿的快感,舔去她的泪液,身下却没有就此作罢,半点不留情地深入猛出。 庄羽斓的腿被他在上面压着,身体几乎对折起来,白嫩的股间细嫩的贝肉像一朵盛开的花,被狰狞的肉杵捣得发红软腻,不断有晶莹的蜜汁渗出来。 床垫晃着吱吱响,须臾便是肉与肉之间的拍打碰撞,剧烈的声音将夜色染得淫靡不堪。 “这里也长大了,比那时候还漂亮。”闻锦川索取不尽兴,总在庄羽斓面前说着荤话,都是年少时冲动的梦。 他揉着两团柔软的雪乳,感受着掌心的轻颤,似乎还有那时的青涩,然而丰满的轮廓无不在彰显着成熟的风韵。 他忍不住将一个粉尖含住,循着老早前就已熟悉的节奏舔弄吸卷,感受着这具粉嫩身躯因他而战栗颤抖。 “真大,一口都吃不下了。”闻锦川餍足得嘬吸完,荤话不止。 庄羽斓穿插在他头发里的手指一僵,差点就想给他揪一撮下来。 这个人……实在是太厚脸皮了! 甜点(完) 跟闻锦川青梅竹马长大,庄羽斓此前还没发现他有烦人这一特征。 因为自小在无羁会,闻锦川总比同龄人能扛得住事儿,在庄羽斓面前也隐有几分大哥哥的气势。他给庄羽斓撑腰,庄羽斓也依赖他,算是相辅相成。 但庄羽斓忘了那都是他们捅破窗户纸的时候,自打坦白之后闻锦川便不是那么循规蹈矩,遑论如今。 刚出院那阵闻锦川还顾及庄羽斓的身体见好就收,她将养了几月大好之后不仅被迫天天“加夜班”,连“早操”都没落下,好像饿了很多年势要个大补。 庄羽斓给他缠怕了,连午睡都是躲到母亲屋里。 不过庄母不知道他们小两口房里那些事,每每庄羽斓睡得昏沉的时候闻锦川过来寻她,庄母也是默许他将人抱走。 庄羽斓醒过来看到房顶的灯,明白过来烦躁地推开闻锦川的下巴,抻着四肢像只刚睡醒打滚炸毛的猫。 “一觉睡到这会儿,晚上不睡了?”闻锦川黏回来,贴着她的脸颊说话。 庄羽斓很想翻个白眼,瓮声瓮气得抱怨:“还不都怪你……晚上我就是不睡你也不能胡来了!” “那提前?晚上放你去睡觉。”闻锦川在她纤腰上摩挲的手转而便从她里衣滑了进去,沿着平摊光滑的小腹窜到了柔软的芳草地。 那里还水汽蒙蒙的,留着他早起离开时的潮湿,摸两下就勾出来一股黏腻。 庄羽斓酸软的小腹忍不住抽搐,两腿开开合合不知道怎么把他弄出去,侧着身用拳头砸他,“你精虫上脑了总想着这事儿!” “我惦记了多久,不想这想什么?” 他一说时间庄羽斓就莫名觉得歉疚,心上一软脑子里一犹豫就被他拿了先机。 立春过后,天气逐渐暖了起来,庄羽斓不常外出走动,穿得相对轻薄简单,也正方便了闻锦川,三两下褪了她里头的短裤,连裙子也没顾上管,热热烫烫地挤了进去。 “还滑得很,留着方便我呢。”闻锦川亲了一口人,兀自往脸上贴金。 庄羽斓轻咬唇瓣抑制着凌乱的呼吸,“那也要弄得干净才行……” 他要得多,每次都要弄到深处才算数,大早上她本来就困得要命,经常懒怠即时处理,等清洗过外面是清爽了,总会时不时渗出来些,她有时候都不敢在母亲房里久坐,怕暴露出尴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锦川掐摸着那些字眼,血气直冲着脑门跟老二,臀胯用力摆着恨不得将之前射进去的都搅出来。 庄羽斓觉得自己本就发酸的腿根都要散了,在他腰后勾住脚,“慢点儿……你存着心想弄死我……” 闻锦川顿了一下,复起的动作带着急躁,粗喘着咬她耳朵尖,“不想我弄死你说这么多话,再勾引我信不信今天真把你肏死在这儿。” “谁勾引你……啊啊嗯……不要脸!” “自己没个数,不知道我没定力么。腿张开点,都使不上力。” 庄羽斓听着他的“坦诚”和“一本正经”,又想笑又忍不住恼,就想跟他反着来。奈何他力气大,往来一顶的时候她只有张开腿的份儿,两只脚丫子被他颠得乱颤。 一场迷乱尽歇,太阳才刚刚染红西边的云彩。 看着闻锦川一脸餍足的样子,庄羽斓忍不住咬牙:“饱了?你饿死鬼投胎来的?” 闻锦川抬眉,“午后甜点。” 他话音一落,头上便砸下庄羽斓的一个枕头,仍旧乐呵呵地扑过去抓着人一顿占便宜。 自打闻锦川下午回来庄羽斓还没下过床,酣战过后身体愈发软,耷着眼皮又有些犯困。 闻锦川捏着她的手指头,见状放到齿间咬了一下,引她醒神。 “明天跟我出去。” 庄羽斓现在极不爱出门,除非是必要的大事,不然休想叫得动她,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闻锦川摆正她摇过去的脑袋,“婚纱不选了?” “你选嘛,反正是给你看的。”庄羽斓眼都懒得睁,冲着他嘟嘴撒娇。 这话闻锦川听着挺高兴,但这么隆重的日子,总要重视起来,嘴唇把庄羽斓的眼皮磨蹭起来,“就算我选总要你去量尺寸,难不成照着我量?” “那也不是不行——啊!” 庄羽斓话还没说完,屁股又挨一下,一团黏腻滑落到腿心,她赶紧坐起身捂着身后。 闻锦川会意,扯过自己的里衫便往她屁股底下垫。 庄羽斓赶紧婉拒,怕他又兴起,连声道:“我知道了,那今晚早点睡,明天你早点叫醒我。” 闻锦川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舌尖摩挲了下尖齿和下唇,身上的餍足未散暂且也不急着开下一顿,探过身从地上丢的外套里摸出个盒子。 “给我的?是戒指么?”庄羽斓看到小盒子很开心,本来都要下地了,只能坐回来犹豫了一下后将他的里衫不客气地垫到了屁股底下,看他眼神不对推开他的脸,“你转过去!” “拆个礼物而已,我又不拆你。” 庄羽斓撇了眼他后脑勺,还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自己现在真是抠个牙都能撩动他莫名其妙的色心。 盒子打开,是一只崭新的金丝发夹,比之前的那只精致了很多。 “闻师傅的手艺愈发好了。”庄羽斓小心拿起发夹,眼里的光华仿佛溢出来一般。 闻锦川手向后揽住她趴过来的身体,自信又臭屁,“这几年咱可没落下过,手艺能不好么!收好了,哪天再跟我使小性还回来我可不给你!” “才不呢!”庄羽斓把发夹别到头发上,歪过身给他看,“好看吗?” 闻锦川回过身端详着,眯着眼琢磨半晌,直将人看得都要怀疑自我了,蓦地一笑:“还是那么漂亮!” 庄羽斓愣了一下,抿起嘴冲他扑过去,“你还是那么讨厌!” (这个小故事完结喽,下一个过去写小城故事,记得来吃饭~) 4.晨练(H) 暮春晨旭将起,曦光钻进微开的窗户,稀释着屋内还未散去的夜气。 乌慈被风动的花枝晃了下眼,长睫下清滢的眼眸晕着浓郁的惺忪,自然地在男人敦厚结实的怀抱里伸展了下光裸的四肢,骨头里余下的酥软仿佛释放出来,令她不自觉浅哼了几声。 模糊甜腻的声音立时勾动连睡觉都警醒十足的池啸,长眸睁开掰着眼前粉白的脸颊便是黏黏糊糊一个长吻。 乌慈呜呜嗯嗯喘了几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臀缝后热烫的柱状物便就着未散去的湿润一下滑到底,怼得严丝合缝,继而便开动了马达,噼噼啪啪地运作起来,精致的雕花床架再度摇晃不止,历经了不知多少响得有些刺耳。 早起的脑子都是糊的,乌慈被男人一早就精神百倍的凶器怼了几下更是发软犯懵,咬着枕巾呻吟轻哼,不自觉被男人肏得翻了个身,软白的臀整个被拉起翘着,男人躬着坚实的腰身,肌肉鼓鼓蓄满力量的臀紧紧追着她,肤色不一地迭在一起,起伏研磨,晃动戳刺,搅得水声淋漓。 乌慈几乎承受不住被推挤的力度,往前趴了一下,无意识地抓住床头的金属栏杆,床架的受力加重,咯吱咯吱的声音响得更大,乌慈觉得下一刻床就会散架,连连轻呼:“慢、慢一点……” 身后的男人有听没懂,长枪深刺滑入,半个臀几乎骑跨在她身上,愈发地挺入深顶,听到她转而拔高发急的啊啊叫,喘息都变粗了起来,像贪婪红了眼的禽兽。 清晨的冲动来得快,节奏也快,着急莽撞像饿了一夜来不及细嚼慢咽。 乌慈软在带着男人体温的薄被里,看着玻璃窗上日光抬高了一层,懒懒的仍不想动弹。 池啸却已收拾毕,只是在家里不比军队里严整,裤子上的背带耷拉着,衬衫袖口半挽,开着的两三道扣子还露着麦色的胸肌,明明是不修边幅,衬着他出色的脸和优秀的身形却多出几分惑人的味道。 乌慈呆愣愣直勾勾看着他走近,浸过温水的毛巾放在她脸上,方才回神。 池啸给她擦过脸,连手指头都一根一根擦得仔细,又拿过出去时给她放在床尾的衣服,被她婉拒了。 看她裹着被子在里头费劲,池啸抬了下眉,在军中素来严肃薄情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转身去桌前拿起粥碗,一匙一匙舀着散去里边滚烫的热气。 等粥端过来,乌慈也穿好了衣服,清甜的白粥刚好能入口。 “其他的没来得及做,包子是街口买的,回头想吃什么再给你做。”池啸一边说,五指将乌慈凌乱的长发梳拢,手背上狰狞的伤疤丝毫不影响他体贴轻柔的动作。 “早上吃粥就好,别的也吃不下。”虽然乌慈有点想念男人做煎包的手艺,不过他难得回来一趟,该好好休息才是。 说起来,乌慈还是有些纳闷。这男人吃荤没个度,新婚那阵她不过随口抱怨了两句动静小些,他便直接置办了这宅院,人也不安排一个,就为着回来时没羞没臊地胡闹。是以这院里洗衣做饭的大小事他都包揽了,做得还乐此不疲,好在他每回待的日子也不长,不然这贤惠该传遍毓都了。 池啸捏捏她吐着气的脸蛋,“早饭不吃饱哪有力气,操练你一回就歇菜。” 好端端的就拐到奇怪的地方,乌慈怪怨他:“你好烦人!” “没回来前还想我想得掉小珍珠,这才两天就嫌我烦了?” 乌慈听他提起自己哭的事儿,更觉得他烦了,抱着粥碗调个方向。 池啸暂且不打搅她吃饭,又哄着她多吃了两个包子,单手抱着她下床颠颠分量,满意点头,“中午再多吃点肉,晚上给你煲鸡汤。” 乌慈觉得照他这么喂自己绝对长胖,还没说话又听他后半句重点:“争取提高身体素质,三回合不倒。” “哎呀你……讨厌!”乌慈热着脸捶他一拳,被他掐着后脖结实一顿亲。 乌慈这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在池啸这位参谋长跟前就是只小鸡崽,亲不亲都不由她说了算,她一拉开距离就被拽回去了。 “讨厌我?” “讨厌!讨厌死了!”乌慈抹着他故意留在自己脸上的口水印,脚底悬空干扑腾。 “小嘴挺硬。”池啸故作凶狠,一手从她裙子里滑进去,威胁搬在大腿上捏了一把,“收拾不了你是不是?” 乌慈捏着他的耳朵,像捏纸老虎,含着羞笑嘻嘻仍旧说:“你就讨厌!” 好消息 乌慈和池啸是典型的青梅竹马,但两人的婚事却是有些突然。 池啸十六岁就上了军校,后来一直跟着都统姜复南征北战,少有在家的时候。姜复定鼎毓都之后,他则留在河上治理。 河上不似锦城和毓都太平,因金矿之故各路势力时有纷争。他原本想过个几年那边平稳一些再议婚事,或是考虑到自己职务生死未定,让乌慈再找个殷实人家嫁了……未想两家父母自作主张,直接拟定了两人的婚书,他得空回来便看到自己没拜堂却已成了名义媳妇的乌慈坐在家中。 池啸揣了一窝子的火想发,最终也只是在乌慈深情带怯的目光下歇了个罄尽。 人都来了,何况他也不是不想娶,只能烦躁又欣喜地把人吃干抹净。 池家父母原本的想法是他跟乌慈成了婚学会顾家便不往河上跑了,没成想远远算漏了他的固执,也就念着乌慈一个月还能回来一趟,可要是事务当紧了过年也不见得回来。 对此乌慈体谅他不说什么,他们做长辈的也只能认命。 这次河上军队调动,池啸有三个月没着家,乌慈跟他通电话没忍住就泛委屈,池啸心疼了这才马不停蹄结果了事务跑回来。 这么久没见面,两个人自是如胶似漆干柴烈火,然而男人这一身无处发泄的精力也实在足,缠了两天乌慈便在床上梨花带雨地让他赶紧回去。 回来能听她的,回去可就不由她说了算了,池啸大尾巴狼一样把人哄好了,还是扎扎实实一顿肏。 要不是乌慈一早说过想去看戏,这个早上也不是简单操练那么回事。 等乌慈收拾的空档,池啸往大宅打电话叫了车子。陪乌慈看完戏正好是午饭时间,池啸又带她去吃了念叨许久的椰子鸡,想买的想逛的也都以她意愿为准。 平常住在大宅里,乌慈倒是什么都不缺,只为跟池啸在一起多说说话,若是一直不出门,这男人铁定只会跟她白日宣淫…… 乌慈纳闷男人发泄不完的精力,靠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还能感觉到衬衫下鼓鼓的肌肉,下意识捏了两下,旋即被抬起脸唇上也被咬了一口。 “找肏?” 男人的话直白,眼神也露骨,乌慈窘得把捏改为掐,撼动不了他皮糙肉厚,又给了一拳,也不过棉花一样。 池啸便是真想,也不至不分场合,嘴上占了两句便宜,专心将鸡腿上的肉剔成等份大小放到乌慈面前。 乌慈不浪费他的心意,努力嚼着腮帮子。 看她好好吃饭池啸就很满足,自己扒拉两口时不时给她添菜,“你喜欢的那家糕点铺搬到了万才路那边,哪天想吃了再让四儿去买。” 池啸久不在毓都,什么糕点铺子搬了地方倒是清楚,可见也是提前打听过的,这份细心难能可贵,可乌慈听着便知他又要离开,柳眉之间旋即多了一丝愁绪。 池啸看她筷子也动得不勤了,反而笑得故意,“这就舍不得我了?” 乌慈瞥他一眼,闷闷的不出声。 池啸就受不了她这可怜巴拉的神情,当下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姜帅让我回毓都,这次过去交接完便不走了。” “真的?”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乌慈眼神一亮,就像萎靡的花苗一下子勃发起来。 她的喜悦令池啸也不自觉扬起眼尾,偏又喜欢逗她:“这么高兴我回来?” “嗯嗯!”乌慈肯定地点着头。 “回来你受得住么?” 池啸斜瞥着她玲珑的曲线,满是不正经。 乌慈羞恼又给他一拳,却掩不住心里真实的欣喜。 小别胜新婚(H) 池啸调回毓都这事都没提过,众人都有些惊奇,但也都为此高兴。 池啸每每回来都是带着乌慈出去单住几天,池夫人知道他不喜欢多人打搅,给他们安置那院子的时候就只指派了一个 做饭的婆子和浆洗的丫头,其余的且看池啸的安排,再者有需要随时知会大宅的人也是一样。 大抵池啸那三个月没回来也是在忙交接事务,此去不过半月便返回了,远超乌慈的预料。 姜复手下的心腹不多,算上池啸在内统共五名,早些年被人传为“五小将”。如今“五小将”多已成年成家,各俱声名,依旧是人们茶余饭后所热议的。 池啸在毓都仍履旧职,姜复的意思还是将来河上若开战,池啸少不得还是中流砥柱。 乌慈也担心过 ,但她知道池啸有自己的抱负,她只能祈求眼下的重逢能更久一些。 池啸回来只跟姜复见了面,能推的应酬一样没留,姜复看着他便笑:“比起你此前一走几个月,这才不到半月吧,这可不像你把陈明章都惹着急般沉得住气。” 在池啸看来,对待敌军哪能跟对待媳妇一般比较,他所谓的沉得住气在乌慈面前是一点没有。 从姜复那里出来,池啸便看到乌慈在大门口。立夏的阳光微微发白,她撑着洋伞站在微风拂动的柳树前,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池啸几个健步走过去,碰到她发烫的脸颊,“几时就出来了?” 乌慈弯着眼睛,语气里带着不多见的兴奋:“知道你今早带兵入城,我还去瞧热闹了,本来打算回去的,想你可能在这儿,没留神就过来了。” “偷看我?”池啸接过她的伞撑在她头顶,高大的身躯还给她面前遮了片阴影。 “看你还用偷?”乌慈理直气壮,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个遍。 说起来她倒是鲜少见过他穿军装的样子,这般行头齐全还是头一次,不由得入了神。 池啸故意放低伞遮住她的视线,“光天化日的直勾勾看人,不害臊。” 这话在他口里说出来尤为滑稽,乌慈抿嘴忍笑。 “好了,回去再看,让路过的卫兵看见我多不好意思。” 乌慈觉得他这话才是没脸没皮,拉住他搁在肩头的手指,问道:“回家去吗?” “回别院。” 乌慈晃晃他手指,“爹娘也都盼着你呢。” “说的下午回家吃饭,午间本来有应酬我推了。” 乌慈反应缓慢地啊了一声,池啸垂眼扬起嘴角,“我回来你不给我接风洗尘?” 乌慈还在认真想该给他如何准备,却听他压低了声音:“没听过小别胜新婚?回去了先给我肏一顿。” 自打开荤池啸好像那吃不饱的狼,两人之时常把那字眼挂嘴边,乌慈骂又不会骂,打又打不疼,恼得捏他嘴巴,“老说这些粗鄙的字眼!” “我就一当兵的粗老爷们儿你不早知道?还巴巴地趁我不在就嫁给我,比我都着急。” 乌慈堵不住他的嘴,着急得下意识就要咬上去。池啸嘴一张一口便含住她,像饥渴的旅人于汲尽她甘甜的汁水。 原本池啸是有些心猿意马,如今却有些迫在眉睫了,车子一开到别院便把卫兵赶了回去。 从门口到房里,乌慈都是被他亲着过去的。 日光尚且充足的房内,一切感官都清晰放大,乌慈看着男人一颗一颗解着军装的纽扣,心跳好似鼓擂一样,身体也像在床上生了根,动也动不了,在他俯下来的时候这些根又生出了妖娆的藤蔓,细细攀在了他的肩上,将彼此缠绕得密不可分。 若说这世上什么人是最了解乌慈的,非池啸莫属。 他似乎知道她喜欢这身军装,故意褪了一半,军裤只解开了腰带和裤扣,囚不住的欲兽便挣脱出来,气势猛足地闯进了她的领地,肆意劫掠。 乌慈半曲着两腿,跨在池啸的腿上,被他抛送着一同起伏,目之所及是他宽阔的肩膀脊背,深色的军装和浅色的衬衫交迭半搭在上面,律动和喘息之间鼓动的肌肉彰显着力量,浓厚的男人味令她湿软得一塌糊涂,想说的话尽成了呻吟。 情难自禁之下的些许回应,如同烈火烹油,换来的是男人更形威猛的深入,甬道里一片酥麻颤乱,乌慈忙不迭想要起身脱离体内疯狂运作的物件,腰臀上紧紧扣着的大掌却不给她丝毫松解,任她怎么前仰后合始终只在淋漓潮湿中癫狂。 疾风暴雨般的情潮打乱了乌慈一切感官,她几乎是着急慌忙放弃根本挣脱不了的桎梏,顺手揪住了男人一片衣领咬在齿间,急欲抑制身体的震颤。 男人不甚餍足,将雪白的臀摁定胯间,旋即掐起汗湿的粉脸抢过属于自己的香唇,长舌亦霸道地席卷着檀口内的甜蜜,急促的呼吸在濡湿的唇间融合,助燃着未歇的欲火。 弄青梅(H) 傍晚乌慈和池啸回了大宅。 池夫人也没问两人这么晚回来干嘛去了,左右她知道儿子的脾性,小两口热情似火她能早点抱孙儿又何乐不为。 池啸素来是个行动派,人一回来就将别院正经张罗起来,是以今晚留宿在家,打算明日一早将日常用的物件搬过去一些。 他不在的日子,都是乌慈一个人住在大宅里,他回来时在大宅的时候也不多,因而他的东西倒是没多少。 趁着池啸跟池老爷去书房说话,乌慈将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先收罗起来,却又不知不觉看入了神,反铺了一地狼藉。 池啸进门跨过一地零碎,将她从一堆大小箱子里捞起,就地一坐又抱个满怀,“瞧什么呢?” 乌慈把手里的书信给他看,“你的字好像两个人写的。” 池啸看了眼,都是他写回来的家书,有时候军务繁忙,他写信的笔迹也会凌乱一些,他爹已经不止一次说他是鬼画符了。 “留着这些让你公公看到又要督促我重新练字。” 乌慈看到他锁起的眉头,噗嗤一笑:“谁让你不好好写,你上次寄回来的信爹都说看不懂。” “你懂不就行了。”池啸将下巴抵在乌慈头顶,懒洋洋地笑。 “我又不是你的翻译官。”乌慈抱怨一声,从旁边拿过自己写的诗集,上面包了封皮还没写字,遂拉拉他的手指头,“你给我写几个字呗。” 媳妇有求,池啸自然应,但要起好处也是半点不嘴软,“一个字亲一回,你算好价钱。” 他说的是亲一回不是亲一口,乌慈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觉得他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的大奸商,眼眸微转也来了主意,“我主动亲你,你把封皮上的字都给我写了。” “成交。”池啸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好似怕她临时反悔一样。 到底是他占了便宜。 乌慈去磨墨,池啸拿了根毛笔有模有样,将要下笔却嘶了一声:“银货两讫,我这要先给你写了你赖账怎么办?” “我才不会!”乌慈不服气。 “我不信,你先亲。” 乌慈知道他想占便宜,平常也乐意配合他,深知这一顿是免不了的,她也没想着赖,闻言也没计较。 可看着男人虚伪的一本正经,乌慈又犹豫了,将人摁坐在椅子上,又去找了几条丝巾。 池啸看着她忙活,也没挣扎,她爱捆哪里捆哪里,主打一个配合。 “完了?”池啸歪头看着乌慈,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绑的丝巾。 乌慈仔细端详了一下,确认没有漏洞,旋即转到椅背后面,托着他的下巴往后一仰,干脆利落又带点小霸道,扎扎实实亲了下去。 池啸也没料到她来这么一下,惊愣过后还没来得及回味,那软滑的小舌头已经撤走了。 乌慈眼眸晶亮地抿抿湿润泛红的唇,把桌上的诗集往前推了一下,“写吧。” 池大奸商没有占到预想中的便宜,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不满足,看着面前漂亮灵动的小青梅,不住气啧声:“乌小慈你学坏了。” 乌慈反将一军:“你教得好!” 池啸抬眉,终是泄气地叹了口气:“你也得先给我松绑。” 池啸在乌慈面前向来有一说一,乌慈不疑有他,欢欢乐乐给他松了手臂上的丝巾。 池啸重新拿起笔,倒是正儿八经在书皮上写上“藏风集”三个字,略微偏向瘦金的字体,带了他本身的凌厉,叫人耳目一新。 乌慈欣赏了片刻,满意不已,转头要说什么,池啸见她满足将笔一扔,捧着她脸便亲过来,比她还扎实热切的一个吻,分开时还带着不舍黏糊的声响。 “我亲不着你么,嗯?”池啸捧着她整张凉滑的脸,好似在质问证明一样,说一句便带着她凑回来亲一口,亲了好几下又热热辣辣吻下去,舌头卷着她的翻飞舞动,在她唇上蜿蜒下水印。 乌慈又想解释又想骂,嘴巴被占据着半个字也没机会吐,呼吸的空间减少,急急忙忙张着口喘。 池啸贴着她唇边威胁般呢喃:“我能不能亲?给不给亲?” 这一刻乌慈觉得他不仅是奸商还是土匪,被他箍着不利动弹,脚尖踩了下他的鞋面以示抗议。 “哟,还不服气。”池啸睁起眼,将人轻松打横一抱,走向一地零碎后的拔步床里。 月色正浓,晚间的辉煌还未落幕,拔步床里的旖旎已腾升了好一阵。 乌慈感受到男人热切地插进来才认清形势,又软又娇地埋怨:“晌午才弄过……你也不怕肾亏……” 对于这方面池啸是一百个自信,哪回回来都是攒了一窝子的欲火要泄,如今更不用着急忙活地从温柔乡拔身,他这激动兴奋的心都没能平复呢,恨不得一日三顿加上宵夜。 腰肢的酸困尚在,乌慈半趴着受了一回便体力不支,想吃荤的男人根本没有被办法难住,平常的体位都被他玩出花来,一杆肉枪在蜜洞里又摇又磨,顶得花芯直颤,哆嗦得流水流不停。 到底是在家里,旁人都还未歇下,乌慈怕丫头婆子们听到,时时提醒着池啸动静小些。 池啸都是听从一刻半刻,动起情来哪管旁人,结实的床板被撞得砰砰响,股间的拍打和水声更是清晰,乌慈的叫声都忍不住拔高起来,意识到失控便咬着唇闷闷地哼。 池啸劣性上来,故意撤出去大半,猛顶进去看着她雪白的身子颤,掐着她下巴若即若离地亲就不让她把声音咽回去。 乌慈去挠他,手抓到半路被他伺机一顶又乱了方寸,听到他闷笑羞恼不已,便绞紧他腰侧的双腿。 密实的压迫感像通了电一样窜过池啸的四肢百骸,他游刃有余的脸色一变,掐着细腰的手经络紧绷,滑向软白的臀拍了一记,“学坏还不止一星半点!” 乌慈暗地里又夹了一下,以行动代替回答与他抗衡。 池啸又哪里是甘居下风的性子,旋即抬起她腿弯压向两侧,粗硕的肉枪连着深入了三四下,屏着气的粗喘有些许狠厉,轻易便冲散乌慈柔弱的防御。 “肏不服你是不是,嗯?怎么不绞了?继续绞啊,小怂包……嗯呃……” 池啸一径插到底又挤又磨,健实的臀胯完全占据在秀白的双腿间,起伏的臀肌承载着长枪运送的力度,一下比一下夯实。 乌慈压抑不住的声音颤得像哭起来,明眸里蓄了两汪欲坠不坠的清泉,愈发莹莹动人。 她再央求慢些池啸全不给面子,没留神骂了他一句小肚鸡肠,换来的便是更暴力的一顿欺负。 夜里情事反复,乌慈觉得梦中都山摇地动的,翌日睡眼惺忪爬起来池啸已经收拾便宜了东西,只等她穿衣出门了。 觉察到丫头们似有若无的眼神,乌慈便知昨夜的纵情多少被人听到了,将发烫的脸颊埋进男人的西装外套里,咬着他的衬衫磨牙。 酒不醉人人自醉 在毓都自然要比河上的军队清闲许多,池啸剩余的一大半精力都发泄在了乌慈身上。以前都是被乌慈拽着衣角说迟些走,如今基本是被她踹下床的。 军中虽无要事,池啸这个参谋长也不敢就懈怠了,日常作息还是遵循军中习惯,大多时候乌慈醒来时他已经忙完正经事了,剩下的时间都是与她不正经。 这日,池啸难得一天没着家,夜晚回来时带了轻微的酒气。 乌慈看他基本还清醒,叮嘱他喝过解酒茶等一阵再去洗漱。 池啸顺手提过丫头手里的热水壶,在盆里兑好温水,搅了两下水温合适。 乌慈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连忙去阻止,被他摁坐在床边。 “做什么呢!”乌慈摸了把他短硬的头发,觉得他是不是撒酒疯。 池啸脱了她的鞋袜,将她的两只脚浸到水里,“我不洗,给你洗。” “还说喝了一点,我看你是真有些醉了。” 池啸挺不赞同这话,“给媳妇洗脚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怎么非得喝醉才能干?我以前没给你洗过?” 洗自然是洗过,洗的还不单单只是脚。乌慈想他以往的行径,觉得让他洗脚必然不会是什么正经事,迭着脚丫子搓了几下匆匆提起来,“我自己洗就行了,你歇息一会再去换衣服。” 池啸看她把脚离了盆,表情很不满,“洗干净了么?脚丫子一股汗味。” “哪有汗味……”姑娘家总是比较在意这方面,乌慈嘟嘴嘟囔,不确定他是醉话还是真话,犹豫着又把脚放回去泡泡。 池啸一脸遂心如愿,又将手探进去。 乌慈怕痒,不住蜷缩脚尖,将盆里的水泼洒了一地,最后实在忍不了忙不迭往床里爬去。 “我不洗了,你故意使坏……”乌慈掀起被子,把自己的腿完完全全盖着。 池啸还沾着两手水,站在床边一本正经,“我看看洗干净了没?” 他要不说这话乌慈还能信,闻言只将他视作大灰狼,连连摇头拒绝。 池啸啧了一声,抹了记下巴上的水点,突地掀起被子底端钻了进去。 乌慈吓得惊叫,几乎是连滚带爬出去,被他一把拽住脚腕拖回去,被拉起的脚背贴上他的唇,又热又痒。 乌慈又哭又笑,眼泪都憋出来了,声音比平常都软了两分,让池啸某处又硬了几度,嘴唇沿着她的脚踝自柔润白皙的小腿肚,直至敏感的腿弯和大腿。 酥麻的痒意逐渐扩散,乌慈意识到不对,手肘和膝盖并用往前爬了爬,刚立起一半就被池啸连臀端了回去,裙子底下光裸的肌肤蹭到他短硬的头发,大腿内侧一块软肉被湿润的唇嘬起,回弹后一阵刺刺的痒。 就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试似的,乌慈慌忙出声喊:“池啸!啊……” 池啸给她的回应是更热切的唇舌,花谷处薄薄的布料 根本遮挡不住彼此的热度,须臾便渗出一片黏腻的湿润。 池啸年轻贪鲜,在床事上素来不拘形式,只是乌慈敏感得厉害,他大多还收敛一些不做这些。今日喝了酒,他一时情动有些上头,听到乌慈颤颤叫喊也不顾,反而愈发来劲,埋首在强制翘起的圆臀里又嗅又吸,好似上了瘾中了毒,恨不能把这里的琼浆蜜液都吞噬干净。 乌慈身子软得支撑不住,听到他毫不遮掩的吸溜声心尖都发颤,腿心湿了一大片。 这般刺激已经让她难以平息,湿滑泥泞的股间纳进男人的肉枪丝毫不费力,她恍若未觉,被一枪抵到花芯上方才惊醒,旋即便被夯实有力的抽插占据了神思,呻吟随着律动而高低起伏。 平日里池啸都要干个尽兴,喝了酒确有些情难自禁,抱臀啪啪给了几十下,柔嫩的女体在情潮的冲击下哆嗦个不停,他流连在内的长枪被绞得既痛又爽,红着眼在白净的肌肤上揉弄出片片印痕。 乌慈喘息了几口气,体内没感觉到熟悉的温凉,大腿上湿腻腻的,去摸他是不是射在了外面,忽觉床垫晃了几下,她陡地被挪到边上,还是趴跪的姿势。 池啸心急,没留神踩翻地上的水盆,也懒得去理会,当啷的声响不止惊到了乌慈,也吓了换水的丫头一跳。 丫头急忙要进来询问,听到门内乌慈颤乱的叫声,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调转步子,心里想的是少爷喝了酒少奶奶可要受罪了,她得告诉厨房张妈明日炖些滋补的汤。 吃醋 乌慈的性情好,这也是池家父母当年定亲的理由之一,觉得乌慈能看住自家心如烈火的儿子。 然而乌慈也有生气的时候,也唯有池啸惹得动她。 可在池啸看来,乌慈因为床事同他发脾气那都不叫脾气,完全是打情骂俏,他都是一边认错一边不知错,下次还敢。 乌慈决定给他个记性,早起就不跟他说话。 池啸直接扔出诱饵,“今日我不忙,带你出去骑马?你不是说早就想学骑马么。” 乌慈心动了,没拒绝他的提议,仍旧不与他搭腔。 池啸也还是乐呵呵地安排,左右与乌慈在一起他的心情怎么都是好的。 池啸带着乌慈去军队的马场里挑马,遇到了统帅姜复。 姜复其人乌慈并不了解,但听外界传言和池啸所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然毓都也不会入他彀中。 当年池啸不满婚事仓促,后来补办了流程,姜复还来观过礼,乌慈也只在那次时过一回,只觉得是个颇具冷厉的人,如今再看不知是因为有池啸在身边还是为何,竟比那时看着平易近人了两分。 姜复还问了声“弟妹”,与池啸说话也如同手足一般,没有明显的上下级区分。 池啸更对姜复想要安排给自己的事情直接拒绝:“那女人如今也不在毓都,何况帮派之间的事你托霍二爷不是更合适,再不行让流境去。” 池啸一脸“反正打死我都不去”的表情,乌慈不禁抬眸,“哪个女人?” 姜复揣着不知什么心思给她解惑,“洛摇情,一个让池啸唯一吃瘪的女人。” 这解释怪引人遐想,池啸心底忍不住骂骂咧咧。 姜复所说的人乌慈也有所耳闻,在帮派云集的毓都,能叫的上名字的女当家不多,洛摇情算一个,其漂亮狠辣亦是时人议论最多的。 她跟姜复不熟,不好再问太多,心中揣着好奇的猜测难免有些不舒服,连骑马的兴致也淡了许多。 池啸起先不觉,只当她还在为昨夜的事不满,等晚饭时候看到摆上来的一桌素菜,方才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 “入夏炎热,吃得清淡些降火气。” 池啸觉得她的语气跟她夹过来的韭菜一样淡,也知道她说的需要降火气的人是自己,掀了掀眉道:“韭菜还有个别名你知道叫什么么?” 乌慈面泛疑惑,不明白他忽然有此一问。 “叫壮阳草。”池啸自问自答,把韭菜吃掉,眼神盯着她好似要将人也吃干抹净。 乌慈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有些泄气,对满桌子素菜也提不起兴致来。 池啸觉察到她跟以往的愠恼不一样,坐过去要抱人,她也抗拒得很,手劲儿一收只得来了几分强硬,把人捞在腿上。 “在为洛摇情生气?” 心事一下子就被戳中,乌慈觉得很没面子,别过头故意不看他。 “连影子都没有的事就开始吃飞醋!”池啸捏了把她的鼻尖,搂着她不让乱动,“姜帅的话说的没错,我记着那女人就是因为吃了大亏,若非有姜帅压着,我当年可能就成了杀雷春霖的凶手。” 乌慈还不知有这回事,面露惊讶。 “洛摇情杀了雷春霖掌管天百堂的传言,只差一个实质证据就是因我的缘故。洛摇情使的一手借刀杀人,姜帅若深查此事,受累的一定是我,所以当年即便知道洛摇情是凶手,也只能不了了之。” “原来这竟是真的……“乌慈有些诧异,”可雷春霖不是洛摇情的丈夫么?怎么……” “帮派纷争亲骨肉尚且相残,何况手刃枕边人。再者说来,洛摇情和雷家的也没有一个善茬,狗咬狗罢了。”池啸说来不屑,对当年之事还是隐有不忿。 知道原委乌慈自顾不上再想些有的没的,只是平白误会一场,难免又觉得别扭,“……你要觉得菜太清淡,我让厨房再加两个。” 池啸看她缩着脚迭着手明显理亏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再给我加两碟炒韭菜?我看你没被肏够!” 他突然低头咬下来,乌慈惊叫着从他腿上跑开,什么青菜降火可不敢指望了,赶紧让厨房多做两个荤菜,只盼男人吃饱了就不吃她了。 热水澡(完) 夏季很快进入最炎热的阶段,往年池啸不在家,乌慈一个也没什么兴致出去走动,整个夏天都是在家里避暑。 前些时候还不算热,乌慈偶尔会去等池啸忙完,如今她懒怠出门了池啸若无要紧事也都是一完事就往家跑。 身边多了个人形火炉乌慈有点不耐烦,再一次推了推抱着自己的男人,“你不能坐到一边去么,这么抱着多热。” 池啸自是觉得抱着她凉凉滑滑的舒服,不过看她不耐热,只好挪开身。 乌慈觉得他在旁边空气就是热的,丢开看了一半的诗词,拿起扇子扇风。 池啸接过手,看她提领子,揪了下她的衣摆,“穿这旧式的不是热么,你衣柜里那些短袖的裙子不拿出来穿。” “这是用香云纱做的,才凉快呢。”乌慈嫌他不懂行,可自己说了也不见得凉快,无奈起身,“今儿太热了,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池啸要帮她去放水,见她已走到了浴间,便转身去拿她要换的衣服。 今日的天气确实热,外面的知了都没了叫唤的力气。池啸回来已看到美人热得半裸了背,若是平常总要忌讳些先把门关了。 “有这么热?”池啸抬眉,将衣服放到一边,顺手触上乌慈的后背,香汗涔涔下肌肤却是凉的。 相形之下,他的手滚烫无比,乌慈回身护着前胸,推他出去,“我要洗澡了你快出去!” 池啸有点爱不释手,揉着她的腰窝商量:“一起洗?” 本来就热,乌慈预想跟他一起只会适得其反,推拒着不要。 这些天夜里也闷得很,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乌慈都要离得老远,稍微抱一抱就皱着脸说热,对于爱吃荤的池啸来说可是素了好几宿了,眼下玉肌生香,难免心猿意马。 池啸旋即贯彻了自己无赖的遵旨,将人压到身前手沿着小腹往下探,“那先不洗,一块解决。” 不及乌慈再说什么,他热烫的手心从小腹一路延伸,贴到阴阜摩挲,指上的骨节分明,乌慈不禁想到他更形炽热的那个东西,尾椎一酥,一丝晶莹被他的指尖勾了出来。 男人闷闷的轻笑告诉她这个小秘密是瞒不住的,更肆无忌惮伸了下去,搅起一片凌乱黏腻的水声。 外面还是青天白日,乌慈总放不开,又要阻挡男人使坏,又要拉紧胸前的衣服,忙得手脚错乱,半颗乳球暴露在外,欲遮还羞。 仗着她已被自己撩拨得一团软没有逃跑的力气,池啸压在她后腰上的手趁机抓住滑到外面的粉乳,拈着顶端的红蕊揉了几把,似怕它跑了一般猴急地吞入口中,软嫩的乳肉像要化开,勾人的香甜令人痴迷又躁动,从舔舐变成急不可耐的吮咬。 乌慈几乎瘫在他身上,赧然推他的头,却将此番艳情尽收眼底,慌然松了力气,仰着脸想忽略视觉的刺激。 男人愈发没了顾忌,将揉在一起的胸乳轮流嘬吸出声来,仿佛其中真有琼浆蜜汁一般。 乌慈忍不住浅吟出声,男人遂心如愿,手指从温暖的软肉中抽出来,带了她一腿心的湿滑。宽阔纱裤随之落在脚跟,恍惚之际被男人一把抱了起来,乳尖受惊颤动。 股下男人的肉枪蓄势待发,乌慈暗道这些准备他倒是快,那硬挺的龟头戳着穴口往下陷,缓慢的推进让入侵开拓的感官清晰无比,乌慈感觉到穴口被逐步撑开,由不得夹着男人的腰往上蹿。 她的臂力不如男人有力,攀上去没多久便滑下来,将正在深入的肉枪猝不及防吞入一截,穴芯一下子被占个满满当当,慌得她呼吸都开始错乱。 “嗯……” 一阵舒爽直窜池啸的头皮,他深吸了几口气,捧着手感极佳的臀揉了两把,自恃一身气力端着人顶弄起来。 乌慈怕掉下去,力气都用在了勾着男人脖颈的手腕上,剩余的肢体都被他操控,门户大开的肉瓣套着胀大的肉刃,因强力的进攻不自觉缩裹,本意是紧张的推拒,却无意成了热烈的回应,引得男人频频粗喘,自持全无,恨不能把啪啪击甩的囊袋也塞进去。 男人的体温在亲密的接触后如数渡到了乌慈身上,她觉得热得快要晕过去,纤指扣着的肌肉汗湿一片,好几次她被颠得抓不稳,指节用力到有些发酸。 “啊嗯嗯……不行……”乌慈歪着熏红的脸,呜咽出声。 好在欲望上头的男人尚且知道体贴,将她往上托了一把,摁着纤细的腰背,一径跨进了放满水的浴缸。 温水浸到赤裸相贴的肌肤,将热意驱散了几分,但私密相接之处仍旧热辣一片,难以忽略。 乌慈不知这人又玩什么花样,只觉得他将要抽出去时,比身体温度略低的水温争先恐后涌到了谷口,慌忙将人搂紧压了一下。 “水……水会进去……” 池啸看她慌慌张张自投罗网的模样就自得不已,仰靠在一边暂且按兵不动。 浸在水里的雪臀像一块绵软弹滑的豆腐,池啸手也不闲着,挤压揉捏,微分的臀缝下隐约可见他直愣愣插在里头的情形,将紧窄的花唇绷得紧紧的,四周水液全无进入的间隙。 他一边撩起水浇在乌慈背上降温,乌慈歇舒坦了,懒懒地不想动弹,对他想要抬头的欲望不加理会,软着嗓子不满:“嗯……别动嘛。” 池啸放在她臀上的手掌一落,啪一声拍起细小的水花,带些恶狠狠的捏住,“自己爽完了就不管我死活了是吧?” 乌慈想回嘴,又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可在水里她实在不惯,葱白指尖点着他的胸口画了画圈,凑近他耳边低语两句。 池啸垂下的眼里一片浓黑,尚在暖穴中充斥的肉刃兴奋地弹动了两下,乌慈咬着唇颤吟不止。 “你说的,出去了可不由你了。” 男人抬起的眉下目光熠熠,不知道一瞬动了多少心思,乌慈的退堂鼓还没来得及敲响,只听到水声哗啦,她被腾空的身体还带着潮湿淋漓,须臾就被安置在浴缸对面的桌子前,弹软的粉臀被迫一撅,尚未闭合的花唇便被又烫又大的肉刃杵进来,让她心口咚咚跳。 “啊……不是……我说去外面……去床上………啊啊啊呜呜……” 池啸听是听进去了,只是美味当前情难自禁,眼见那粉嘟嘟的屁股被插得直晃,眼睛都红了,劣性一上来哪还管答应什么,摁着面前的细腰疾风骤雨不断。肉枪被密道里的痉挛绞着,连他自己也失了节奏,随着疯狂的律动闷吼出声。 彼此体内汹涌而起的情潮碰撞在一起,令人短暂失神的迷乱成倍迭加,乌慈胡乱抓着桌面,眼角涌出无可抑制的泪花,一条腿无措抬起又放下,似乎想要抚平身体里的颠乱。 池啸俯身顺着她脊背亲吻上去,拨开她湿漉漉的头发,安抚般吻着她发颤的嘴角,掺着怜惜爱重之意,然而他罪魁祸首的工具仍然不舍离开温暖的花房,冲劲十足地发射了一阵,还嫌不够满不够深,寻着间隙便往里挤一下,引得身下玉体余韵不断。 荒唐过后的浴间狼藉一片,地砖上满是水液,像下过一场暴雨,连空气里都泛着潮湿。 乌慈慵懒趴在床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软的,肌肤透着沁凉,好似大汗淋漓后终于消解了暑热。 最后清洗完的池啸翻身上来,结实的床顷刻发出动静。 乌慈换了个方向枕着自己手臂,熟悉的气息总会不自觉令她感到安心,所以懒怠睁眼。 褪去欲望的池啸没了那般蛊惑人心的深沉,清俊的面庞泛着光,在乌慈肩胛上落下一吻,温凉的手指揉捏在她劳累许久的腰窝处,不带任何色情旖旎,满是温柔尽心。 可算是把他喂饱了,乌慈心底暗暗感慨,侧了侧身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务,只是他小动作不断,总要低下头来亲,乌慈怕他再动欲念,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唇。 吃饱喝足的池啸这会也不着急,轻咬了下她的指尖,给她从头到脚按摩了一遍。 乌慈舒坦得直哼哼,抬起自己白嫩的手,懒洋洋道:“赏。” 池啸会意,抓着她的手啵地亲了一口,眼角和嘴角都噙着笑,“谢大小姐赏。” 乌慈看他配合,忍不住乐出声。两个人头碰头,一室温存。 (小甜饼一块,吃得开心~) 5.救人 时节还没有正式进入炎夏,空气里带着一丝冰凉。 仇(qiú)染麻利拧干几件衣物,端起木盆正待回去,瞧见前边浮着一截褐色的衣摆,当是谁在这里洗衣服忘了收,直至看到横亘在岸边的手臂,仇染心里一突快了两步,因腿脚不便手里的盆差点摔出去。 河岸上分明是个人,大抵是从上游冲下来的。仇染确定了几眼还有呼吸,方才放下心靠近。 仇染小心扶正对方的头,确认没有 磕伤,又大致 检查了一番 其他地方,发现肩胛骨后有个血窟窿,似乎是子弹贯穿,弹头已经被拔出去了。 仇染看着那浮囊的伤口不禁一阵肉痛,触到对方颈侧的温度,这样的即便没淹死也要感染发炎了。 本着自己也是受人所救而活命,仇染率先想到的也是救人救到底。 只是这人受的伤和身上的衣着明显不同寻常,仇染自己也罢,只是担心万一惹到什么给村子和阿婆带来麻烦,细思一番后将人先带到了老屋后面的地窖里。 对方的身形不矮,瞧着年纪轻却是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仇染背他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挪进地窖自己也脱了力,一时没抓住人从自己背上溜了下去,对方手指勾着她颈后的空余竟将她衣衫扯下来一块。 地窖的阴凉顷刻打在光裸的后背上,雪白肌肤上的胎记似一只受惊的蝴蝶微微翕动。 地上的人似乎昏迷中觉到疼痛,皱着眉动了动嘴唇,手里紧攥着从仇染背后撕下来的半片布。 仇染看人还没醒,松了一口气,将人先挪到一旁的干草堆上。她去拿散碎的衣料,奈何对方攥得死紧,她揪了几次没办法,只能用对方的外衣裹了裹躲闪着快速回去换衣裳。 眼盲的阿婆听到动静,知晓是她回来了,过来询问。 仇染虽有心救人,也不想惹上平白的麻烦,没有将救人的事说出来。 阿婆上了年纪,时有病痛,家里备着一些寻常的药正好派上用场,仇染收拾了一些带过去。 夜里照顾阿婆入睡,仇染便去地窖里看了一宿。对方身体底子倒也强,中了枪失血多又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竟也没要了小命。 早起仇染听他呼吸匀称了不少,放了些水在旁边,拿了新的绣件进城去交,傍晚才回来。 家里的纱布用完了,仇染忍痛买回来一些,进门照顾阿婆吃过饭,便直奔地窖。 早上放的水还纹丝未动,仇染看对方还在昏睡,探了探额头依旧有些烫,便将剩下的退烧药兑在瓷勺里喂他喝下去。 仇染一个人搬动对方换药实在有些费力,罢了已是满头大汗,正坐下来歇口气,听到地窖口传来一道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仇染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同村的殷若芳,悬着的心并未下去。 她还未想好如何说,殷若芳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她身后躺着的男人,面色苍白却不掩清俊,眼神一顿当即挨了过去。 “哎哟,怎么伤成这样?” 仇染听见这话有些语塞,不知晓的还当她跟这人相识。 深谙殷若芳性情的仇染却知道,她不过是看到这张皮相而已。 人被发现了仇染也没法再遮拦,跟殷若芳略说了经过,又叮嘱她万不可大肆张扬,万一对方身份特殊对村子可能不利。 殷若芳一边应着,眼神却是半分不错盯着男人的脸,还贴心的帮对方擦了擦额头。 “……”仇染对她见色眼开的毛病略微无奈,想着这人的伤势有所回转,等他清醒后让他快些离开便罢。 殷若芳虽说有些小毛病在身上,却是村里跟仇染唯一交好的,仇染也乐于信任她。恰逢近日阿婆的身体又不大好,仇染分身乏术,便将地窖救回来的人全交给了殷若芳料理,不知不觉已过了三五日,差点已忘了自己还救过个人。 而对于将清醒的沉流境来说,眼前的处境也令他感到一丝迷茫。 听到身旁的女人喋喋不休,沉流境其实有点心烦,但基于对方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暂且忍着耐心。 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微有意识的那阵听着身旁的声音与此并不相同,清清爽爽的远没有这般聒噪。 “多谢好意,我觉得头还有点疼,想再休息一下,这果子稍后再吃吧。”沉流境按下殷若芳递来的篮子,笑意里掺杂着一丝疏离,顺势躺了回去。 殷若芳看他真合上了眼,放轻了动作,在旁边坐了好一阵才离去。 沉流境翻过身,看着地窖口的强光打进来,将殷若芳的身形镀出一个玲珑的弧度,举起修长的五指,似乎想探向脑海深处隐约的轮廓,触摸到那只受惊的蝴蝶。 黄花大后生 等阿婆病情稳定一些,仇染才想起来这茬事。 殷若芳来送鸡蛋的时候同她抱怨:“瞧着好看的一张脸,就是话少了,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仇染换位想想,自己刚被阿婆救来时也是警惕异常,对周围的人都存有戒心,这也是寻常。 “你可有问过他是哪里人?若是好了就跟他指路回去吧,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他只说姓沉,多问也不说。” 仇染看殷若芳一脸不悦,摇头笑了笑,拿了几张零钱递给她,“辛苦你来一趟,这是鸡蛋的钱,你点一点。” 殷若芳全没理会,将上面两张毛票又塞回了她手里,歪着嘴念叨:“都是一个村的,卖你个鸡蛋还算得有零有整的……” 仇染领了她的好意,从柜子里拿了条绣花的手绢,聊表谢意。 拿着手绢殷若芳倒是十分欣喜,村里没人会像仇染能绣一些精致的花花草草,他们乡下人也不讲究,这些精贵人用的绣花手绢倒算个稀罕物,殷若芳每每得了都跟宝贝似的,平常都不大舍得拿出来用,也就跟村里那些丫头们炫耀一下。 殷若芳拿着手绢挥舞两下,挤到仇染身边,“哎,你常进城送绣件,可见那些小姐们都是拿这绣花手绢?他们是不是吃饭擦嘴也用这个?那不是把好东西埋汰了?” “大家小姐们用饭自有别的帕子备着,不过他们大多也不缺这个。” 殷若芳闻言,心生一股羡慕:“投胎在大户人家里果然是好命,我们要想过上那般日子,也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仇染只是笑笑,微垂的眼里像拥着雾,对所谓大户人家并无多少期许。 仇染原想去瞧瞧救回来的人,却被殷若芳眼神闪躲地蒙混过去。 仇染跟她相处久了,看她眼珠子往哪边转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对于她冒名顶替救命恩人一事并不在意,只想快点打发走人以免节外生枝而已。 殷若芳走后,仇染才去了地窖那边,远远看到她跟清醒的那人说话,为了不下她面子便没过去,寻思之后再过来。 * 村子被傍晚的余霞渲染得艳丽宁静,仇染趁着人都回了家,潜到村尾瀑布湖底下的陵墓又探查了一圈。她早已对底下的情形轻车熟路,来回不过一炷香。 她从水里一冒头,便跟蹲在大石头上直勾勾盯着水面的人对视个正着。 仇染一惊险些呛了水,又觉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肚兜,慌乱背过身,想不通自己救回来的人缘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那岂不是自己所行都被看个正着? 仇染一肚子慌乱,很想从水里埋进去当自己不存在。 沉流境缓缓站起身,目光在她肩胛的蝴蝶上停留了一瞬,退开方才的大石头,语气略微放低,带着似有若无的青涩,“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仇染心慌意乱,侧颜看石头上没了人,赶紧游到一侧从草丛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穿好。 她从对面跨回来,看到沉流境蹲在一根树干前面,背对着溪流,倒是老实巴交。 只是她如今心慌意乱,也不知说什么,擦过他身后便要走,听到他开口:“那个……还没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仇染回过头,看着对方微微闪烁的眼眸,露出些许狐疑。 他怎么知道是谁救的他? 似乎知道她的怀疑,沉流境摸了摸后脑勺,“照顾我的那个姐姐告诉我的。” 若芳会主动告诉他救命恩人是谁?深谙殷若芳性情的仇染觉得更奇怪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仇染也没想着利用救命恩人的身份谋取什么便利,紧了下潮湿的衣袖正待说什么,见沉流境似乎有些为难地开口:“就是……能不能拜托姐姐帮我找一处清静的地方?我想快点养好伤回去,那位……我总觉得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沉流境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纠结,仇染看他皱着眉毛的表情,想想殷若芳的心思,不禁觉得好笑。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还能把你吃了?” 沉流境看她一眼,很平静地说:“我还是黄花大后生,我害怕。” 仇染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么一副平静的语调说着这么诙谐的话,抿了好几次嘴唇才憋住笑。 “笑什么……我今年才二十,家里排行老五都是最小的,还没定亲呢。” 二十确实年轻,仇染听他说话似乎很不着调,但又确实情理之中。但这般年纪却中了枪伤……仇染觉得他这家庭背景大概也不简单,愈发想他快点离开了。 仇染答应了重新给他找地方,他便尾巴似的一路跟着,全不像殷若芳说的那般话少,反而自来熟得很。 “我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我姓沉,家里人叫我小五。” 仇染的步子忽然顿住,清亮的眼睛盯着他,“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又如何知道是我救了你?” 沉流境的眸光晃了一下,继而道:“我也是才知道……傍晚的时候姐姐不是去地窖了?我看到人影就问了,那个姐姐才告诉我是救我的人,只是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我问姓名她便不说了。” 她就说若芳怎么会主动告诉他……仇染心中的纳闷稍解,旋即又皱了皱眉,“你看到我跟着我去了瀑布?” “没、没有……我不知道你在那里洗澡,我是……我也是想去洗澡,是那个姐姐给我指的地方!” 仇染看他着急解释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脸色变得红起来,心里也升起一丝不自在,急忙打住,“咳……你的伤口最好还是不要急着沾水,不然化脓发炎更麻烦。” 沉流境乖觉噢了声,垂着头似乎手足无措。 仇染不禁心叹,怪道说是黄花大后生呢,她都没脸红呢。 同乡 仇染虽说信任殷若芳,但也怕她警惕心太小反而招致麻烦,所以应了沉流境给他在山里找了处以往猎户废弃的木屋暂时栖身,殷若芳发现他人不在时来找仇染,仇染便说大概是伤好了离开了。 殷若芳为此失落了好一阵,一边又心疼自己搭进去了一篮子鸡蛋。 村子里的青壮大多出去打工了,只有老人妇女务农,山里便不再有人打猎,倒是清静得很。 仇染每日早起会带一些吃食送到山里,她腿脚不便,这一段路程对她来说用的时间就是翻倍的,走一趟要歇好一阵。 她手里还有绣活,为了不落下有时候会随身带着,趁着歇息的时候绣上几针。 沉流境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自给自足了,将烤好的鱼举到仇染跟前,听到她急急忙忙喊:“快拿开!烟灰掉到布上就毁了!” 沉流境急忙调转方向,蹭过去看她绣的东西,好看是好看,也没见得多精贵。 仇染把绣布迭好用白布包回去,说道:“这是别人预订好的,要是损了一点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沉流境知道她卖这些绣品为生,可她日子过得也不见得宽裕,问道:“这一条卖多少钱?” “得有二十块呢。” 二十块一条手绢那是不便宜,不过这活儿她都是一个人干,一个月也未必能有几条,还都是靠老顾客的相互推荐,若是自己拿到摊上去摆,就不见得能这么受青睐了,同样的东西在地摊上和在橱窗里价格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仇染收好东西,扭头看见沉流境 衣服上的洞,将没收的针拐了个方向,用剩下的一截线给他缝上。 沉流境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那身,仇染先前清洗给他拿过阿婆的一件褂子,可到底不合身,这衣服虽说做工讲究,这么久也被他穿埋汰了,除了子弹打出来的洞,袖口都磨出了毛边。 沉流境直着身子不动,仇染在他胸口处穿针引线弄得他痒痒的,他忍不住想挠。 “别动啊,小心扎你一针。”仇染眼神未偏,眼里全是那个破洞。 沉流境看了看她的绣包,道:“姐姐给我也绣个东西呗。” “想绣什么?”绣花对仇染来说真就片面工夫,绣多绣少的问题而已。 “绣只蝴蝶吧,我喜欢蝴蝶。” 仇染换了略深些的线,不过穿引几下,那补上的补丁处就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 沉流境抖了抖开了毛边的袖子,倒觉得这衣服还能再凑合一阵。 仇染看他将那埋汰衣服穿出一股精贵来,愈发肯定他是哪家的大少爷。不过看他将那破屋子收拾得仅仅有条,外面捡来的木柴垒得整整齐齐,全不像是落难的少爷,倒是跟经验十足的猎人一样,不由得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家里钱多遭人恨,从小也不知道遭了多少回殃。”沉流境拨着面前的柴火,一脸淡然,“习惯了,这大概是每个锦城富户后代的必经之路吧,一辈子怎么也得给人绑架个三五回。” “你是锦城人?” “对啊。” 仇染将下巴缓缓放回膝盖,有些感慨,“我也是锦城人……已经好多年了,都快忘了。” “原来还是同乡,怪道我跟姐姐有缘!”沉流境两眼放光,把自己的烤鱼又往仇染跟前凑了凑,似乎十分期盼她尝到自己的美味。 仇染接过烤鱼,在树干上坐得久了,曲着的腿有些发麻,腾出手捶捏了几下。 沉流境见状,搬过来一截小腿高的树桩,好让她坐高一些能舒展些。 “腿是怎么伤的?”夏日的衣衫轻薄,沉流境无意看见仇染脚腕上的伤痕,猜想她走路不便大抵是外力所致。 “跟你差不多吧。”仇染压下脚筋处的酸胀感,似乎对这些已经不甚在意。 她并未多解释,显然也不是不想提及此事,沉流境便没有追问。 城中惊魂 若说起大致遭遇,仇染确实跟沉流境差不多。 这些年仇染在河上扎根,俨然把救她的阿婆当成了亲人。她抱怨命运不公,也曾伺机报复,然而便是如今这步田地,她也不忍将年迈眼盲的阿婆再丢下,是以一直安居在这里,靠自己的手艺尚能保证二人的温饱。 只是近年阿婆的身体大不如前,医药的花费大了一些,仇染原想过拿一些那瀑布湖下古墓的黄金以解所需,但黄金在河上的流通极为严格,基本被各家军系所把控,少数也都在当地豪绅手中,平民百姓买卖黄金都要被盘查得一清二楚。 她倒并非怕墓中的黄金被军方收缴,只是她复仇未成,如果让一直觊觎这笔黄金的继兄夏柏川知晓线索,到时候怕只会白白又便宜了他。 仇家已经被夏柏川霸占,她此生就是死也得拉他陪葬。 尖锐的针头刺进肉里,一瞬的疼痛让仇染从往事中回过神,她连忙挪开手将指腹的血珠吮去,剪了线头将绣好的裙衫折好。 今日又是交东西的日子,这几件裙子本身就贵些,那些夜场小姐出手也不会吝啬,估摸能有个两百来块,这个月的医药钱又可以宽松些了。 思及此,仇染的心情略好了一些,收拾好东西到村口赶去城里赶集的牛车。 河上虽是纷争之地,军区所辖的区域内尚且繁盛,傍晚的灯红酒绿也依旧喧腾。 仇染挨家送完绣件,只剩两件裙子是给舞厅的小姐的。白日里舞厅都在歇业,她在城内买了一些必需品,等到傍晚舞厅快要正式营业时赶去。 只是今日对方似乎有熟客在,一时不得脱身,仇染只能在化妆间等着。 舞厅的喧嚣渐渐升起,隔着一堵墙仇染都能听到里边的沸腾,想那纸醉金迷霓虹闪耀,一阵不耐。 上钟的舞女陆陆续续进来开始打扮穿衣,仇染看着年轻的姑娘像花蝴蝶一样四处飞舞,不觉眼花缭乱。 有面熟的舞女看到仇染,兴起一问:“你又给丽姐绣了什么?上次你给她改的那条裙子倒好,等有时间你也给我改两件。” 仇染将绣了花纹的裙子展开给众人看,温顺地应着声,顺便招揽了几桩新生意。 舞女们看过新鲜,又忙着上妆,一边闲聊:“哎你们听说没,南军区的那位出了事,估摸着池啸还要回来接管的。” “池参谋啊,倒是比那位看着面善。” “嗤……说你眼睛不好吧,面善你是哪儿瞧出来的,都是一个人手底下出来的,能是什么善茬。” “总比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强吧,我反正每次看到那位都心里打怵,要是池参谋回来,多的是人乐意。” “乐意不乐意的,我们只管循规蹈矩赚我们的钱,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接触这些人去。” …… 仇染垂着眼,听进去了一大半却只有一半理解,她住在村子里不大了解军区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议论,知道姜系这一支发展最迅速,如今河上有一半都被其管辖,又听闻统帅姜复手下有五名出色的将领,各有各的难缠,总之不是小人物。 不过如舞小姐们所说,这些人物她也接触不到,只盼这太平日子能多一日是一日罢了。 仇染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拿到钱,出了门夜色已浓,黑暗中五颜六色的灯牌愈发耀眼。 想必阿婆还在家中等着,拖了这么久她该着急了,仇染把钱收好,匆匆提步。 她的腿伤当年处理不好,落下了遗症,走得快了便扯得有些疼,她只能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此处已离城门口不远,仇染为了路程短些,绕了好些小径。她常来城里采买东西,对路况相对熟悉,因急着赶回去,也忘了警惕,在巷口的石墩上歇了一阵方要起身就被冷不防套了个麻袋。 对方专为出其不意,毛糙的麻袋刮得她挣起的手臂火辣辣疼。 挣扎之间仇染听到对方的说话:“一个瘸子用得着大费周章么,别到时候赔了钱又惹上是非。” “有脸蛋有身材就行,多的是爷好这口。我看人时常进出舞厅,没准是做什么皮肉买卖……再怎么也不会把本赔进去。” 仇染一听知道自己是早被盯上了,惊慌更甚,拼尽全力挣动四肢。对方一时松手,仇染整个摔到地上,她顾不得喊疼,在麻袋里毫无方向地滚动爬行,俄而听到别的动静掺进来,似乎绑她的两个人跟人较量起来,仇染竖起耳朵只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远处,竟是半天没了声响。 仇染挣不开麻袋口,散乱的头发被捂出来的汗黏在了脸上,跟眼泪糊成了一块。就在她觉得快要力竭窒息的时候,头顶的束缚忽然被打开,她再度看到沉流境的面庞,背着月光有些许深沉。 仇染惊鸿未定,不清楚沉流境怎么会在此处,扶着他递来的胳膊勉强立起身,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沉流境在唇间比了下手指,压低的声音掺着未平的喘息,“我把那些人引开了,等回去再说。” 堂弟 沉流境背着仇染出了城,村里赶牛车的大叔尚在等候,看到沉流境明显一愣。 仇染只能临时找个借口:“这是我堂弟,我崴了脚正好遇到他,顺便跟我一道去看看阿婆。” 大叔不疑有他,扬了下鞭子笑说:“怪道瞧着有些像。” 沉流境似乎并不觉得,反口就问:“哪里像?” 大叔一时说不上来,只觉得两人眉眼长得都挺好看。 仇染连忙拉了下沉流境的袖子,让他别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村子里还有殷若芳是见过沉流境的,仇染虽编了借口,也没法让沉流境就此留在身边,阿婆眼盲倒是省了她再绞尽脑汁隐瞒,仇染便让沉流境暂且歇在隔壁房。 至于沉流境进城去做什么,仇染也没多问。毕竟她自己也瞒着许多事情,对于别人的秘密也无心过问,不过今日还是承蒙沉流境来的及时。 想起那阵惊险,仇染仍旧觉得有些心慌,安抚阿婆睡下后掩门出去。 仇染问倚在窗户边看月亮的沉流境道:“饿么?我下两碗面?” 傍晚为了等着结算钱她就没来得及吃东西,她都觉得饿了,想来沉流境这身板也早就闹饥荒了。 沉流境点了下头,见她去旁边的灶上生火,转身出去拿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仇染去和面他就继续添柴。 趁着水热的工夫,仇染回房取了些涂抹的伤药,坐到沉流境跟前让他伸手。 “这个只是皮肉伤而已。”沉流境对手背上的划伤不甚在意,见仇染伸过来手,顺势捏着的手掌翻了下她的小臂,“倒是你,碰成这样没觉得疼?” 他一说仇染才注意到自己擦破皮磕得青紫的手肘,被他一触下意识瑟缩了起来。 沉流境顺便拿过她手里的药瓶,反客为主地帮她处理起来。 他的动作很麻利,熟练得像是常做这些。仇染摸着缠好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谢谢你今天出手相救。” “我的命不也是你救的。”沉流境笑着抬了下眉毛,“算是还了你十分之一吧。” 没有他自己指不定什么结果,仇染不禁道:“这么做买卖你可要赔的。” “至多赔上我这个人。” “如此我倒是能跟若芳行个便利,能多换几篮子鸡蛋。” 沉流境一听就垮下了脸色,“几篮子鸡蛋就把堂弟卖了,姐姐真狠的心。” 他故意拿仇染说的谎来揶揄,仇染不觉失笑,起身去擀面,腿上陈旧的伤口一阵刺痛,她扶着腿险些站不稳。 沉流境让她坐回去,顺着她的小腿触到脚踝,“这里疼?” 仇染摇头,忌讳自己的伤口,也不好让一个非亲非故的青年如此亲近,急着要收回腿。 这些在沉流境眼里全不算事,找着一个穴位便推了一下,仇染冷不防吃痛,嗷一嗓子叫出来连忙捂住嘴。 “找对地方了。”沉流境抬了下眼,照着一个地方使劲儿。 仇染想说什么都忘了,只顾着嘶嘶吸气:“疼疼疼……啊疼……别按!别按了……” “你这是动得太多扯着旧伤了,按摩一下会好很多。”沉流境边说边抓着仇染的小腿不让她乱动,快准狠地在几个穴位上揉捏。 仇染疼得直扯裤腿,最后实在受不了,揪着沉流境的袖子给了他好几拳。 这力道对沉流境自是没什么影响,他挪开手坐正身还是那副嘴角弯弯的模样。 仇染却像是霜打的茄子,抹了把眼角挤出来的泪花,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手也太黑了……” 沉流境的笑声带着几分轻快,就着炉灶正旺兑了盆温水给她泡脚。 “泡一泡也有助于经络舒展,改天找些药油我再给你按一按,效果会更好。” 仇染一听连连摇头,“我自己会,我自己按!” 这厮看着人畜无害,手劲儿实在太大! 蝴蝶 仇染住得算村子里位置偏的,除了殷若芳偶尔会来,一般也没人主动上门。沉流境没说走,仇染也便没有赶他,左右阿婆看不见,也不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 不过经上次的事,沉流境觉得她一个人早出晚归也不安全,便时常陪她进城交绣件,有时候是提前在城门口等她,有时候则跟她一道坐村里的牛车。 最眼熟他的当属赶牛车的大叔,会跟着仇染喊一声“小五”。 “最近哦你们少进城,走动也千万当心,我听说附近出了人命案子。”大叔一边赶车一边说。 仇染闻言,忍不住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我侄子说的,就离城门不远的街巷,死了两个人,脖子都给硬生生拧断了,死得惨喽。” 仇染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的惊险,又一阵后怕。进了城她都不放心沉流境一个人待着,把他头上的帽子压了压叮嘱:“你别乱跑了,我交完东西就快回去,要是被那天的人撞见说不定还有麻烦。” “我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沉流境扯了下嘴角,抱臂靠在一旁,安静得像游离在繁华之外。 仇染觉得自己是舞厅跑多了惹上了是非,打算这次交完东西观望一阵,可以先趁着其他市镇上赶集卖一些小玩意充盈日常开销。 从舞厅出来,沉流境还在原地守着,似乎连姿势也没变过。 仇染看时间还早,拉着他到隔壁的成衣店里。 沉流境看着她拿起的薄衫,垂了下眼,“我不需要这些。” “你这衣服上再打几个补丁,看到的人该说我虐待你这个堂弟了。”仇染拿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你也别嫌这个便宜,回去了我给你改改。” 沉流境并非在意这个,只是看她给自己都舍不得买件新衣,倒是对他大方,还真将他当“堂弟”不成?这么善心泛滥的人在世上可不多。 沉流境没再拒绝她的好意,买完衣服却递给她一迭钞票,少说也有几百块。 仇染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盖在新衣底下,警惕左右,“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把身上的怀表当了。” 仇染想起当初救了他时确实看他戴着一块怀表,似乎是纯金的,价值不菲。 怀表留着无用,倒是当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仇染让他把钱收起来不要乱花,等到用的时候也不至于拮据。 沉流境却像是没听到,把钱装进了她的口袋里,只管扭头走路。 揣着这么一迭钱,仇染觉得四面八方好像都有盯梢的,给阿婆买了药也没心闲逛,趁早回了村子。 沉流境不肯拿这钱,仇染只当暂时替他存着,也不想着花出去。 吃罢饭,仇染拿出给沉流境买的薄衫,打算绣些花纹上去显得不那么寒酸。 沉流境照常倚在窗边发呆,回神的工夫见仇染拿着薄衫走过来,领口和袖口隐约的竹叶栩栩如生。 “你试试看怎么样,料子没的挑,我的手艺总还行。”对此仇染还是极有自信的。 沉流境接过衣服,也没避讳她的面,脱了那磨出毛边的旧衣就换上了,扣子也没系,两边衣襟一拢就当穿好了。 仇染想让他去里间换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鼓了鼓腮眼皮微垂,翻正他颈侧的衣领给他扣好扣子,“以为你穿会大些,没想到倒是挺撑衣服。” “饭总不能白吃。”沉流境打量一圈自己挺满意,继而伸出袖子,“还是绣蝴蝶吧,我喜欢蝴蝶。” 仇染心道他是真喜欢蝴蝶,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地说,遂又拿起针线,在他袖口的竹叶上绣了一只停住的蝴蝶。 ”早知道给你买那块蝴蝶印花的料子回来做衣裳。“仇染看他满意的表情调侃道。 沉流境正要说话,殷若芳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从大门口响起,仇染的反应比他还快,几乎是一把就将他推进了后面的大立柜里,着急严肃地叮嘱一句别出声把柜门闭严实。 沉流境挤在晦暗的柜子里,片刻才有了反应,他这可真像见不了人的奸夫…… 还不到送鸡蛋的日子,殷若芳也是听说仇染家里来了个俊俏的堂弟,来闲晃一阵。 她见过沉流境,仇染未免再多麻烦,只能谎称人已经回去了。 好奇心没有满足,殷若芳看起来有些失望,跟仇染又聊了许久。 天际已经挂上了晚霞,仇染想起来还在柜子里的沉流境,害怕把人憋过去了,连忙跑回去打开柜门。 晦暗乍被外面的光冲散,沉流境不适地眯了眯眼,白皙的面庞泛着一丝惺忪迷茫,似将醒未醒。 “你倒自在,还睡了一觉?”仇染好笑不已。 柜子里不宽敞,沉流境站又站不直,只能挨着里头曲腿坐着。起先他只听到殷若芳的声音一直在响,响到后来好像成了嗡嗡嗡的声音,惹得他直犯困。 “这里睡得舒坦不打算出来了?”仇染看他半天不动身,又问了一句。 沉流境揉揉睡眼,老实巴交,“腿麻了。” 仇染笑了一声,去拉他起来。他的身形比她要高出许多,平日看着精瘦的一人,分量一点不轻,背他比背柴篓费事多了。 沉流境故意沉着力,仇染没拉动他,反倒被他一个使力带了过去,有伤的腿站不稳,一下跌在他身上,脑袋砰一声磕在柜臂上。 沉流境原只是想逗逗她,一听这声音不小,连忙带她起来。 “磕红了?我瞧瞧。” 仇染看他好手好脚站着,立马反应过来给了他手背一巴掌,两道柳眉都锋利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沉流境笑得讨巧卖乖,手掌罩着她饱满的额头轻揉,也只有反差的身形看着有几分成熟,所行所言均透着孩子气。 仇染对他这幅样子挺没辙的,本来也不是真生气,哪知听他接下来的话头发都要炸起来。 “不早了,我去烧水你泡一泡,睡前再给你按按腿。” 仇染对那种酸胀痛的感觉头皮发麻,眉毛都快皱成了疙瘩,“不是说不用了嘛……” 沉流境直接略过她的话,兀自去灶边添柴加水,固执得像门口的木墩子。 哄 仇染怕殷若芳再撞见,却又不知如何跟沉流境开口,毕竟山中简陋他一个人住着多少有些不便。 沉流境倒自觉,只有仇染在的时候方才活络,属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今日一大早仇染便不在,沉流境在窗台上看到她留下的字条,去哪里做什么没交代,倒是把家里吃喝在哪处都讲明了,又叮嘱他帮忙照看阿婆。 对于她从不把自身当回事沉流境也习惯了,放轻手脚去隔壁屋瞧了一眼,老太太眼盲多年日常生活都已熟悉,大多时候都是在屋子附近做些零碎活计。他见老太太去仇染屋里收拾了她换下来的衣物,便提早打了两桶水放在木盆边,也省得老太太眼盲手颤地去提吊桶。 天气有些沉闷,像是酝酿着大雨,沉流境由不得关注起仇染的动向。 她该不会又是去那个瀑布湖底下了?那古墓里的黄金倒是不少,可也不见得她拿来用,也不知道来来回回有什么可看的…… 湖下的情形,沉流境也是背地里查看过,对于黄金并无兴致,只是由不得对仇染的背景存几分好奇。 沉流境划拉着仇染早上留下的字条,上面的字迹很工整,想来也不是她所说的没上过多少学。这山村偏远,也算不得富裕,村里最有学问的就是当年当过私塾先生的老村长了,仇染也不会师承此处。 再者听她自己说是被阿婆所救扎根在此,想必身份确实另有考究。 说起来她对自己倒是一点不好奇,什么身份且不论,心眼着实没多少,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诚心相待。 沉流境微微仰头,有一丝慨叹。 天色有些阴,看不出来到了什么时辰,沉流境估摸着仇染出去时间不短了,不禁有点担心她是不是沉在湖底了。 老太太手脚倒快,沉流境看了眼晾出去的一溜衣服,除了绣着兰花的粉白肚兜有点颜色,其余一律灰扑扑的,跟阴着的天一样。 不过她穿什么衣裳皮肤倒是一样白,腿不好还成天往外跑,一点晒不黑似的。 沉流境懒洋洋活动身躯,将铁丝上的衣物一件件拿下来挪回屋里,免得一会下雨就淋湿。 天际的运越压越低,好在老天爷还算开眼,硬是等到仇染回来才落下瓢泼大雨。 仇染背上压着一捆草,若不是听到她轻重不一的脚步,沉流境都看不到她人在哪儿。 她住的地方简洁,前后连只牲口都不见,沉流境也不明白她起早贪黑的割这些草做什么,看她纤细的身体快被那草压塌了,过去托了一把将草垛从她背上推落在侧。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仇染也顾不得多整理,提着镰刀跑到屋檐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锅里留了饭菜吃过了?” 雨才刚刚下起,沉流境看她却像水里捞出来的,本就陈旧的布衫也刮得毛毛糙糙,裸露的小臂全是细小的口子,遂把手里干净的布巾罩在她头上,说了句:“先关心你自己吧。” 仇染擦了把脸,往屋里瞧了眼见阿婆在睡觉,这才有空坐下来舒口气。 沉流境拿了药过来,仇染旋即道:“我这都是些小伤口,不用浪费。” 沉流境没说话,抬眼很轻地瞥了她一眼。 仇染旋即闭了口,只能伸着手臂任他施为,只心里犯嘀咕。 “我还没清洗,现在涂了药一会都要擦掉了……” “那就再涂一遍。”沉流境一味盯着她手臂上的口子,说话的语调有点像是赌气,仇染越是不想浪费这丁点药,他越要使着劲儿用。 仇染越发觉得他拗,无奈不已,罢了回房看到晾了一屋子的衣裳,虽然床头桌上到处都是,但都扯得平平整整的,显然不会是阿婆所为。 仇染看到藤椅上正大光明搭着的粉白肚兜,不禁一阵尴尬,也不管干没干一把扯下来塞到了柜子里。 沉流境随后跟进来解释:“衣服阿婆给你洗的,我看快下雨了全收了回来。” 仇染含糊应了两声,借着说别的绕开这个话题。 外面雨声嘈杂,沉流境也不必顾及隔壁再压着说话声,他看仇染回来也不是能安静得住的人,趁她换衣的时候将外面的草垛提到了灶台边的篷布底下。 仇染挽着袖子出来,道:“放到那儿就好了,你沾了手去洗洗,那草有毒的。” 沉流境抬眉,“给人吃的给牲口吃的?” “自然吃不成。”仇染瞥了他一眼,将他赶去一旁,“这是熬成膏专门祛老鼠蟑螂的。” 沉流境觉得就家里这丁点大的地方,老鼠蟑螂怕是也懒得光顾,心知肚明,“又要拿去卖钱?” 仇染嗯了声,兀自拿了口旧锅生火起灶。 沉流境可以理解她的拼命和节俭,但深不赞同,想必上次当怀表的钱她也分文没动,内心不禁有丝急躁。 “你这么攒钱只为给阿婆治病?” 老太太年事已高,久病缠身,沉流境觉得再多吊上两年也只是受罪,治不好的病又何苦强求。 “我的命是阿婆救的,我得保障她晚年能平安舒坦。” “按你这生活习惯,攒的那些钱怎么也够了。” 沉流境语音轻淡,不太听得出来是不是调侃仇染太过节俭。 不过仇染一直觉得钱多好傍身,似她锦衣玉食转眼也沦落到自力更生了,将来的事情谁又能作保,存多一点钱总是对的。 仇染觉得沉流境身份金贵,大概不会明白她这样的仔细,也没有多说,拿了一包从走货郎那里买来的果仁糖。 “你不是喜欢这个?喏。” “你真把我当弟弟哄?”沉流境睨着比自己还低一个头的人,微垂的眼皮尚带着流畅的弧度,满是不屑,手指却已经拿了一块糖丢到了嘴里。 他这心口不一的样子让仇染看了只想笑,把糖包塞给他,越发觉得他像个弟弟了。 除了刚开始,两人都几乎不提自己的身世,在一处都是沉流境觉得太安静,非要找什么话题挑起仇染的注意。 沉流境见她把那草熬成膏子密封在罐子里,脱口就道:“怎么老鼠药还得封起来当传家宝?” 仇染心里嘶了一声,觉得这人的嘴巴实在有些损,当即回了一句:“等你娶媳妇的时候开出来用。” “那现在就开。” 仇染觉得再说下去他们都要成了密谋杀人了,撇了下嘴没有继续同他扯皮,将罐子放在炉火一侧烤着上面的红泥。 她洗过手坐在屋檐下绣花样,沉流境看那衣衫也快收尾,问道:“最近还要进城?” 仇染摇头,“这是村里婶子嫁女儿托我绣的一件,城里的生意暂且不接了,我听刘叔说最近军队戒严,也不知又出了什么事,还是远着些好。” “军队戒严也不干普通人什么事,倒也没必要惶恐。” “说是说,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倒霉惹上那些达官贵人?便是走在路上也可能被殃及吃个枪子儿,何况如今南区当家的都说不是省油的灯,心狠手辣独一份,听着便不是什么善人。” 沉流境眼皮没抬,看着她上下翻飞的绣针,忍不住拦上去,差点被戳个血眼。 仇染嫌他捣乱,威胁般拿着针在他手背上隔着距离比了比。 “一问起来连当家的是谁都不知道,倒是尽听信这些。”沉流境捏着她的手指头,把针头垂直戳在布上,多少带了点怨气。 “空穴来风,众人都这么说总不会没影子……不过我们信不信的也没多大影响,你也记着看到那些人就离远远的,不然哪天被抓壮丁了我那坛子老鼠药都没着落。” 沉流境看她晶莹的眼眸,忍不住捏了把她腮边的肉,拇指在她唇上狠狠搓了一下,倒不知这粉润馨香后还有伶牙俐齿。 分别 夜里的雨淅淅沥沥不止,沉流境又是许久未眠。 他跟仇染一起回屋,本以为她歇得早,这会又听到外面有动静,心中纳闷她到底忙什么,听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去关注。 仇染刚把门掩上,沉流境顺手就推开了,差点将她推个狗啃泥。 沉流境看到她拎着的水桶,一时明了,“腿又疼了?” 天凉潮湿,仇染今天出去一上午,难免带动腿上的旧伤。这些她早已习惯,疼的时候都是用热水泡泡,咬牙忍忍便罢。 沉流境之前给她推拿倒是顶些效用,不过也只减缓一些,并不能根治。大晚上的,她也不能把人叫起来专门给她摁腿,再说终究男女有别。 沉流境远没她想得多,不由分说拿过她手里的暖壶,添了水放到她脚边。 “老毛病了,我自己知道,你快去睡吧。” 仇染说话沉流境根本没听进去,蹲下身就往盆里伸,仇染一惊就要把脚提出来,被他抓住。 温热的水里他的掌心还要更加热一些,贴在仇染发凉的小腿上,触感清晰。 这情形又不同于之前,仇染觉得怪不自在,些微一挣扎沉流境便在她后腿肚用力一下,疼得她陡地就叫。 “阿染?”隔壁阿婆听到动静,起了疑惑。 仇染咽下吃痛的呻吟,连忙遮掩,“……有只老鼠跑进来了,吓我一跳,没事阿婆!” 阿婆看不见也便没出来添麻烦,问了几句没再听到仇染叫唤才睡去。 仇染忍得额头都渗出了汗,连连扒拉沉流境的手。 “活该。”沉流境似乎对她瘸着腿还到处跑的行径有些埋怨,手里的劲儿半点不松,“就该把你捆起来,省得你一天不安生。” 仇染被他按麻了,在他收手之际给他邦邦两拳。 沉流境佯装凶狠,撸起袖子又要动手,吓得仇染缩脚抱头。 沉流境笑话她没出息,在她脑门上戳了下,她顺着一边木木地倒下去,还没从刚从那阵疼劲儿中缓过来。 她天生白皙,这么些年的乡下生活也没能蹉跎去她的得天独厚,灰蓝的粗布衬在她白净的小腿边,便有一种出淤泥般的亮眼。 沉流境的眼神落在上面,一时有些挪不开,等回神的时候手已经圈住了那一截纤细,再用力些便能在上面留下印记。 仇染以为他还要推拿,而后才发觉气氛有些不一样,慌忙挣脱他的手掌下地靸着鞋推他出去,“我要睡了你也快些去!” 外面的冷风冷雨顷刻吹散了沉流境身上沾染的暖香,他摩挲了一下有些发痒的指尖,觉得这夜更是难以安眠。 一个晚上,沉流境连睡梦中都是蝴蝶,醒来不觉有种庄周梦蝶的恍惚。 仇染一大早又不见人,也不知真有忙活的还是刻意避开与他见面。 沉流境想起那瀑布湖,打算再去看一下,见仇染匆匆忙忙跑回来,瘸着的腿都起了虚影。 “村里来了帮军队的人到处盘问,会不会是找你?你快上山躲躲,寻着间隙早些脱身!”仇染说罢,跑进屋又拿了个布包塞给他。 沉流境全程都没来得及说话,听到有军队来也没有半分该有的紧张,比起仇染一副心急的样子,他倒是淡然得很。 不过他本来也要走,省得以后再找理由。 沉流境不动声色,知道布包里是什么,被仇染硬塞也不要,只顺手抽走她绑头发的一条手绢。 “这几个月的伙食费,剩下的以后再给你。” “你……”仇染还想说什么,见他已经折身往远走了,此刻那伙盘查的人也快要门口,她不敢再将人绊着。 那伙人是拿着照片来找人的,到仇染跟前时她才确信是找沉流境,不禁暗自庆幸提醒得早。 她一口咬定没见过人,那伙人也没为难,须臾便走了。 仇染想起救沉流境之初是殷若芳在照顾,怕她走漏风声,惊觉之后连忙跑去,得知殷若芳进城赶集,如蒙大赦。 此一别,沉流境再无音讯。 仇染去山间的木屋看过,那处没有人打动的痕迹,想来那天他就已经离开了。 对于沉流境,仇染从没多大的好奇,只是偶尔会想想,他这个遭人嫉恨的富家少爷回去了能不能抓着陷害他的人,别跟她一样大仇没的报反伤自身才好。 湖底黄金 眨眼入秋,天气也寒凉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那阵沉流境下“黑手”有了效用,仇染的旧伤没有似往常一般隔三差五疼得厉害。只是阿婆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有些不妙的苗头。 仇染捡回条命来,对生死早已看淡,却唯独无法放下救自己的人。 村里的赤脚大夫也来看过几回,都说阿婆年纪太大,撑不了多久。 仇染不想信这个命,拿出以往所有的积蓄,买了最好的药,却也不过十天半月的用量,她这便想起瀑布湖底下的黄金。 那黄金本是她母家所有,因为河上形势复杂,一直未得取出。她的继兄夏柏川也知道这黄金的事,但因母亲有防心,夏柏川一直不清楚黄金的具体去处。 她原本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引夏柏川入瓮,报了当年的血仇,但如今阿婆病重,她便只能铤而走险先行取用。 那黄金她已抹了熬煮的毒,取出来沸水煮了许久才得以去除。 以她如今的身份,拿这黄金出去买卖显然毫无出路,还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仇染一心想救阿婆,也顾不了那么多。 河上一直有暗中收黄金的贩子,仇染多方打问之下才找到接头的,心想卖一两还是卖十斤将来都是一样的结果,便狠了狠心将墓中的一匣子金条都拿了出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保证一个人一辈子的温饱都不成问题。 换到的钱仇染分了几个银行存进去,以防万一又买了些相对值钱的珠宝,将这些一并打包交给了殷若芳。 殷若芳看到珠宝和兑票吓了一大跳,“你哪儿来这么多珠宝和钱?”她一瞬间都想到仇染是不是出去打劫了,不过看她这身板腿脚也不便,根本就是被打劫的主…… 这事情越多人知道越没好处,仇染想让黄金的线索断在自己这里,没有多说,一再叮嘱:“你记着这些东西谁也别告诉,听完我的话就当没有这回事。日后我若不在,只能托你照顾阿婆晚年,她用的药我都写在了这里,你每月拿些钱照着买就行,剩余的随你支配,只别太张扬。” 殷若芳看她像交代后事一样,越发担心,“阿染……你别吓我,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儿?” 仇染没说,只让她收好东西。 翌日殷若芳来,便不见了仇染身影,只留了一封书信又交代了一些照应阿婆的事情,让她看完信后记得烧毁。 殷若芳不明因果,一路到村里打问,见过仇染的人都说她一大早就背着包袱走了,说要回锦城老家。 对于仇染的事殷若芳所知甚少,也不知道她是锦城人,当下只觉得纳闷。可找不到仇染的人,她只能将这一堆的不明白和富贵揣进肚子里。 说回仇染那边,她本来是没打算的,想到将来不免惹上黄金的是非蹲大牢,不如趁热打铁引来夏柏川的注意。他觊觎那笔黄金已久,到时候一定会亲自带人来找,黄金只要到了他手里,迟早能要他的命! 只是军方对黄金的流通盘查远比仇染预想的要快,她未得到锦城便被抓了起来。想到报仇只差一步,仇染不免心灰意冷。 私自买卖黄金在黄河算得上重罪,买卖多少决定了刑罚的轻重。仇染想自己那一箱子金条,怎么也够的上杀头了,不用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受罪,倒也走运。 老天爷大抵非要仇家消失个彻底,终不是她一个人可能翻转的。仇染不免想到跟自己际遇相似的沉流境,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若是对上仇家,别像自己这么倒霉才好。 蹲大牢 生平头一次蹲大牢,仇染也不是全无担忧。她被抓的时候对方就诧异她是一介女流,幸而此处监管还比较严格,如若龙蛇混杂,她都想象不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只是牢狱之中,到底不会过得太舒坦,每日冷茶冷饭都算将就,内里阴暗潮湿才是最难受的。 仇染的腿伤频频发作,搅得她夜不能寐,只盼审判的日子再快些能得个痛快。 绝食饿死也不比断头刀来得利落,仇染纵有死志也难以忍受身体的折磨,这几日都是掰些馒头吊着两口气。 外面轮值的士兵换了一批,仇染估算着又到了午后,离这一天夜尽又近了些。她用竹片在墙上添了一笔,刚刚好一个“正”字,她被关押已有五天。 也不知道阿婆的病好些了没,往后若知道她不辞而别,别怨她才好…… 仇染百感交集,不自觉被外面的说话声吸引去。 “这案子难道牵扯广?怎么还劳动司令亲自提审?” “这谁说得清,我总觉得有些门道……这几日关着人没用刑吧?” “这种地下贩子抓都抓不完,排着队都来不及审呢,也幸好你说得早。” …… 仇染百无聊赖地猜测他们说的是谁,听到门口响动不自觉往里头缩了一下。 直到士兵在门口叫了两声,仇染方才知道是找自己的。 想到对方方才说的话,仇染不禁有些惊慌,只碍于自己如今是阶下囚,便是前路如何也只能伸直了脖子。 士兵卸了她手脚上沉重的镣铐,她太久没有活动,腿又疼得厉害,好半天都没能迈出步子。 士兵等得不耐,上前就要推搡她出去,被旁边另一人挡了一下,使了个眼色。士兵遂收手,等着仇染自己走。 仇染出去的时候听到士兵纳闷:“总不会是因为这皮相?” “司令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正经的美人计也未必奏效,只不过……总之还是先谨慎些,免得回头真有什么我等吃不了兜着走。” 仇染被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吊得七上八下,被引到一间精致典雅的书房时心中更是打鼓。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审问犯人的,难道对方口中的司令真是好色之徒?可她入狱至今也没见过什么司令,她这张脸便再怎么好看,也不至于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生起欲念吧…… 仇染胡思乱想,腿又疼得厉害,心口不禁被撕扯得恶心欲呕,一偏头看见门口跨进来的人,竟是一愣。 “小……五?” 那熟悉的面庞太过出色,仇染觉得世间也难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另一张,只是对方身上齐整的军装令她一时恍惚,不敢确信那就是流落村中自称小五的那个人。 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跟前,仇染仍旧不能回神。 倒是对方很不客气地弹了下她脑门,俯身的时候军帽遮掩的阴影移去大半,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有点狼狈啊,堂姐。” 仇染的眼睛倏然睁大,迷雾退散后尽是惊讶。 身份 仇染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风闻的狠厉军官会跟面前是同一个人,她知道沉流境隐瞒着真实的身份,但真正得知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傻了?”沉流境看她呆滞的表情很是兴味,将沙发上的靠垫摆正,拉她坐下,“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也没见你动那黄金,如今可是急用?” 沉流境一如既往地熟稔,然而他所言所行对于仇染来说却极为陌生。她心中思虑着这话,想他早已知晓黄金的来历,村中那些日子不过是装傻充愣,不禁有种底子都被扒光的不适感。 沉流境见她不说话,眼神之中不无警惕之色,知晓自己袒露身份有些突然,交替着长指道:“除了身份不便我有所隐瞒,别的并未骗你,我姓沉行五,身边的人都这么叫。大名你从没问过我,要问了我也是不瞒你的。” 仇染听罢,眼眸稍斜,敢情还是她不够主动的原因了。 一时间,仇染更觉气闷无语,干脆偏过头连人也不看。 沉流境面上有丝无所适从的苦恼,但又深觉自己所说并无错处,自顾自捏上她伤痛的小腿。 在大牢里蹲了几日,仇染这腿疼得厉害,他一捏上来便觉酸胀难耐,忍不住叫了一声。 沉流境听到她的声音,笑意反而更甚,却仍不松手,“这么不仔细前面都做了无用功了,明天我安排省医院的医生来看看,能做手术的话也许还能恢复几分。” 他自顾自安排,完全还将仇染当做亲近的人照顾,却不理解仇染此刻的纠结。 仇染不想理会他的好意,可看他一脸诚挚,分明还是此前那个朴实的青年,更无法将他与传言中的形象联想到一起,不禁疑道:“你真的……是外面说的那个沉流境?”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没理由再骗你。” 仇染觉得他还不如不承认呢,想到有人说他杀人不眨眼,欺男霸女好色贪财,神智都有点错乱。 “是不是觉得我跟外面说的不一样?”她的目光没有一丝遮掩,沉流境不抬眼都意会得到她的心境,“千人千面,每个人面对不同是人和事都是不同的面目,你心里我原本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仇染觉得他说的话有些绕,不过也算托他的福,自己私自买卖黄金的事倒是得以揭过去,也不枉自己当日救他一命。 仇染想着彼此抵消,往后顺其自然也罢,心里便着急想回去看阿婆。 只是沉流境绝口不提放她回去的话,只说过两日会派人把阿婆也接过来一并照应。 两人虽说相处了些时日,到底不是真的姐弟,仇染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何况她得以留住性命,家仇还得报。 恢复身份的沉流境并不再是那副说话还有些懵然的样子,仇染的一切情绪他都能轻易洞察,在没有切实有效的应对时总是按兵不动。 他看得出仇染的焦虑,坦白之后说什么话更是丝毫没有遮拦,“想报仇很简单,我帮你杀了夏柏川如何?” 仇染一愣,忍不住看向沉流境,心中是阵阵的诧异。 他竟连夏柏川都知道…… 对此沉流境十分自若,“你的双面绣很独特,我三哥正好识得,说了一些这手艺家族的旧事,我便顺着查了,联想到你身上也不难。” 仇染不知该说他脑子聪明还是心思细腻,她什么都没说已被他查了个底朝天,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沉流境觉得她微鼓的脸颊下一刻就会甩出一句“不用你管”了,托着下巴悠然看她,“真不用我?要等夏柏川上钩可得不少日子,况且你的法子也未必奏效,以你的性格多连累两个人怕是都要睡不着觉吧。” 他话音一落,仇染的脸颊更鼓了。 她私下筹备的事这人是一件不落全都明白! “你很烦。”仇染语气不耐,很想把他无所不知的嘴巴封住。 沉流境无辜地摊摊手,“我只是顺着了解了一下而已,没有声张,不会影响你的复仇大计,关键时候也能给你提供必须的帮助,只要你一句话。” 仇染只觉得自己此刻光不出溜像没穿衣服似的,对他的好意很是抗拒,撂下一句赌气的话:“这仇报不了便罢,无需沉司令多费心!” 沉流境本意是想端个热脸,见她越来越生气终于闭了嘴,听到她生疏的称呼,略感不适地皱了下眉。 很快军署上下都知道了仇染这么个人,她从阶下囚一下成了沉流境身边的贵人,待遇自不必说。 只是即便如此礼遇,仇染想要外出却被询问沉流境的意思,她便有些纳闷:“我手脚健全出门难道还要跟你们司令报备不成?” 卫兵显然是受沉流境叮嘱,不敢多言,只道:“近来南区不甚太平,到处都在戒严,司令也是谨慎起见。” 仇染不太了解局势,倒是之前也听过一些,又联想到沉流境受伤流落到村子,想必身边情况确实复杂。只是她终归是个外人,即便他们军区再有纷争,也轮不到她一个普通人操心,她只想尽早回去看阿婆。 军区的守备在沉流境的管理下十分森严,他定下的话若非亲自来说,卫兵根本不敢随意松懈,眼看仇染动了气也没放行。 沉流境忙完听到手下人说仇染正闹脾气,紧走了几步,到院子便看见仇染半骑在墙头上。她腿脚不便,底下的人又不敢随意拉扯她,场面正僵持。 军区大院的墙头自不似仇染那落魄小院,她绕了许久才找着个借力的地方爬上去,低头一看便犯了难。 这高度她要跳下去估计另一条腿也得瘸了…… 沉流境知道她下不去,信步走近,也不急着劝她下来,反倒好整以暇吩咐身旁的人搬了张椅子放到外面。 仇染噎了口气,抬腿从墙头翻出去踩着椅子下去,但见外面高墙层迭,旋即便耷着头从大门里绕了回来。 沉流境扯了下纤尘不染的白手套,难得有一点司令的样子来指点她:“对于陌生的环境还是先观察清楚,万一行动受阻可就会功亏一篑。” 仇染听他冠冕堂皇无声咬了咬牙,以前也没觉得他嘴巴如此伶俐,当真是看走了眼…… 可细想想,仇染觉得凭着她救人一命,沉流境大抵也不会真为难她,心里头的话绕了几圈,带着丝赌气:“你若计较我买卖那黄金,大可敞开说亮话,反正我的底你也清楚,那些黄金你派人运回来我也不说什么。” 沉流境似乎没听见她的怨气,跟卫兵告诉她的话一般无二,“南区近几日不太平,等我部署完会安排你跟阿婆见面。” 仇染觉得自己是自由人,根本无需听从他的安排,心中焦虑便道:“这里不太平总不会影响到我住的那偏僻处去,你只带我出了城便好。” 好半晌,仇染都没听到沉流境应个好与不好,她心中不禁更急。 ”不太想放你走。“好半天沉流境方开口,眼神坦白又自若地落在仇染身上,面容上浅浅的笑意带着明知故问的一种不怀好意,“怎么办?” 夜半闲话 仇染第一反应沉流境是跟她开玩笑,他看着不像特别外向的性子,但以前也时不时爱逗她,他的脸天生带着几分单纯的气质,她一不留神就上了当。 但沉流境终究不是仇染印象中的“沉小五”,他漫不经心的话里全是不容置疑的实意。 仇染想不明白沉流境留下自己的意思,他似乎在处理上次遇袭的事,每天都很忙,但每天都会露面,不分时间地点。 “你以前可没有半夜闯人房间的习惯。”仇染看着床头端坐的人,困得眼皮打架还得强支棱起来。 没办法,人家现在可是军区司令了,一句话就能让她睡回大牢里去,她还不得小心点伺候着。 “自己家自由一点。”沉流境答得干脆。 仇染默默地翻起白眼,心道这话虽说也没错,却也太自由了些…… “你有事?”仇染皱着眉头,觉得沉流境也不至于对自己做什么,手抓着枕头时刻准备着继续睡过去。 “没事。”沉流境看她就要躺回去,撩了下眼皮,“就想找你说说话。” 仇染觉得他这大晚上找人说话的毛病有点离谱,往里挪了挪靠在里墙,“那你说我听着。” 看这人的脾性劝他把话留在白日也是没用的,仇染干脆把自己当个树洞,他说他的,她睡她的便是。 哪知沉流境半天也没吭声,似乎看仇染困得直点头特别有趣。 其实沉流境自己也很莫名,他向来也没有跟人倾诉衷肠的欲望,上次受困回来后总时不时想起茅舍雨夜仇染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闲聊。仇染的声音不急不缓,即便生气时也不尖锐,他连雨声都觉得吵,仇染的声音却能令他不自觉安眠。 这几日军务繁冗,他能安心入睡的时候少之又少,时不时就会觉得头疼,来仇染这边也是临时起意。说是有话想聊,此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跟个猫头鹰似的,仇染也被盯得没了睡意,直起身问:“你不忙么?这么晚不困?” “头疼睡不着。” “头疼就更要休息了。”仇染叹了声气,下了地从抽屉了拿了两片止痛药,是她之前吃过的。 沉流境倒是很听话地接过药片吃了,仇染见状不禁嘟囔:“还说在自己家自由,不舒服不会自己处理吗?还要我这个没自由的外人来嘱咐……” 沉流境知道她是因为不能出门而不满,放下水杯即道:“明天我会派人把阿婆接过来。” “真的?”仇染一心挂念阿婆,闻言一下子就亮起眼睛。 “说过不会再骗你的。” 能见着阿婆仇染暂且也不管什么骗不骗的了,只是高兴完了脑子里忽然灵机了那么一下,想问沉流境这意思是否囊括了他所有的话,他却已经走了。 “堂堂司令,来蹭我的止痛药……”仇染摇了摇头,也为终于能好好睡觉松了口气,欢快地爬上床却压到了沉流境落下军帽。 河上这片争夺的区域,驻扎着少说十来家军系,各家的军装制式都有区别。仇染觉得沉流境这边的最好看,确切地说是穿在他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质。 离远看好像一棵明媚蓬勃的白杨树,走近了便会被其挺拔颀长的身姿所压迫,阴影投下来的时候,竟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几天仇染也细细观察过身边人对沉流境的态度,以他的年纪在军中有这样的地位,传言还满城风雨的,也真不是个单纯人物。 到底是她想得过于简单了。 交易 翌日,沉流境难得闲下来。 许是昨晚的止痛药效果好,他一觉睡到天明,精神奕奕。 仇染的脸色也不错,知道他没出去,很早便过来等候消息。 “人才刚出发,过来也得一会,先吃饭。”沉流境旋即让人多摆了一副碗筷。 “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吧。”仇染感念他的好意,坐下后顺手盛了一碗粥给他。 旁边的佣人见沉流境也没发话,便退了下去。 在村子里的时候没什么条件,通常都是嗦着一碗清粥嚼着一个馒头,那会仇染虽猜测沉流境出身富贵,却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惯,常是屋檐底下拿个凳子一坐,瓷碗里粒米不剩。 如今看他用着精致的汤匙竹筷,也依然熟稔自若,实难再想象他不修边幅的样子。 仇染不自觉出神,沉流境夹着一筷子萝卜条喂到她嘴里,她下意识咬住。 “看了半天了,既馋得慌再吃点。” 沉流境含笑的声音响起,仇染猛然回神,嘴里的萝卜吐也不是嚼也不是,想说话只好囫囵咽了下去,“我不是……” 仇染的解释被进来的一个卫兵打断,她见卫兵在沉流境耳边低语,沉流境旋即变了脸色,有些担忧的眼神向她递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收紧了呼吸,“怎么了……” 沉流境先叫人下去,斟酌了片刻告诉她:“阿婆两日前已经过世了。” 仇染的脑子里嗡地一下,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却手颤脚软,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往哪里,以至于后面的事也恍恍惚惚,似乎平白少了一块记忆。 阿婆的后事都是殷若芳一手操持,仇染想到自己血仇未报,加之沉流境的身份也特殊,不欲声张便没有再见面,趁着无人之际前去祭拜了一番。 阴雨连绵几日,仇染的心情也始终不得明媚。 沉流境看她的样子,难得有些理亏,若不是他一直将人留下,她还是能见到阿婆一面的。 只是自省这种情绪也从未出现在沉流境身上,他心里跟着不适,却不知如何跟仇染讲明,只能不断寻求外物来吸引仇染的注意。 仇染看到他拿来的五彩糖豆,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拿这个来哄我。” 沉流境没说话,从玻璃瓶里摇了一粒糖豆丢到嘴里,指尖又拈着一粒悬在仇染唇上。 过了片刻,仇染才无奈张口。糖豆顷刻化在嘴里,酸甜回味。 屋子里只有糖豆在玻璃瓶里滚动的声响,仇染也不甚习惯沉流境这么沉默的时候,她撩了下眼皮,虽不敢自信说了解这人,但眼下的感觉她总有所觉,咬了咬唇道:“我没有怪你,只是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固执,以至于没能陪着阿婆终了,她估计到合眼都在担心我……” 一想到这里,仇染心中就更加难受,去祭拜的时候都没哭,此刻眼眶一热,竟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急急忙忙抬起胳膊挡在脸上,许久听到沉流境压到耳边的声音:“带你去报仇吧。” 沉流境不惯安慰人,觉得消解情绪的最快方法就是以另一种情绪来冲击,是以仇染一下没反应过来,嗓子里压抑着几许抽噎,泪光在眼里积聚着迷茫。 仇染觉得沉流境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从他将特殊的身份蛮得平平无奇可以看出,若不留神天都能被他捅个窟窿。 当年仇家的事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跟随在仇染身边的都没落得好下场,连她最亲的姨妈都被继兄夏柏川陷害致死。仇染私心不想再因此事牵扯不相干的人,只是沉流境提到要去锦城时她还是不免动心。 对沉流境来说,杀一个人易如反掌,哪怕知道仇染的继兄夏柏川跟河上其他军系有来往。 事前,沉流境忽然正色问仇染:“报完仇你的打算是什么?” 仇染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好半天都没能答上来。 “以你的性格,我直接帮你一定又顾忌良多。”沉流境神色如常,眼神也只是很轻地落在仇染身上,似乎不欲惊着她,却将她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那么作为交易,我帮你报仇,你留在我身边。” 仇染仍不明白沉流境的意图,只是他的眼神似乎会禁锢人,直到她脱口而出一个“好”,她感觉紧绷的周身才松懈下来。 设饵报仇 数年不回毓都,对于仇家的现状仇染其实也不太清楚,她知道夏柏川一直念着那笔黄金,只要她将消息放出去,对方一定能有上钩,届时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因为夏柏川跟河上军系有来往,沉流境遇袭的事恰好也牵扯到了一起,他对夏柏川的了解自是毫无遗漏。 二人相识半年,这还是仇染头一次跟沉流境说起过往。 其实沉流境回来后并非刻意查仇染的身世,只是他四哥提过一嘴,他还以为仇染也是跟自己一样隐瞒身份的大家小姐,怀着无意的心思在锦城办事之际见过自称是仇家大小姐一面,后觉事有蹊跷,这才顺着捋下来。 “夏柏川找人冒充我是为了笼络当年仇家的老工匠,仇家的刺绣手艺是不外传的,夏柏川也是煞费苦心……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工艺制法他应该都骗到手了,为何还留着那个傀儡……” “城中风闻仇家欲跟河上孟系联姻。” “跟军阀联姻……”仇染想通其中细节,不觉嗤笑,“看来夏柏川真的对那黄金没死心,居然想借姻亲把手伸到河上。” 若非仇染报仇,沉流境对夏柏川这个人根本提不起兴趣,而对其有耐心也不过是他大哥交代要先引夏柏川投诚进而对付孟系。 “腿是夏柏川伤的?”沉流境开口,将仇染从刺痛的记忆中拉出来。 仇染下意识将脚挪了挪,半截精致的绣鞋藏进了宽大的旧式裙摆中,似乎不惯旁人提及这份缺陷。 她因为腿伤走路总不平衡,沉流境买给她的那些精巧皮鞋她觉得穿上就是贻笑大方,便自己绣了花样做了布鞋,宽大的袄裙遮到脚,也不会有人看见她佝偻的腿。 沉流境见她不说话也没继续问,到锦城之后先跟三哥萧星合接应,将她安顿妥当。 湖底的黄金沉流境一直知情,也未有据为己有之心,后面仇染一力要求,再者也确实是个引夏柏川尽快上钩的好诱饵,沉流境便将消息放了出去。 不出三日,夏柏川就找上了门。 夏柏川不知道沉流境的身份,当他是从河上的阔壕,且跟当地的军方有几分关系,是以无意找到了那笔黄金,便带着工厂最新出的样品来攀谈生意。 仇染就坐在一门之隔的偏厅,时隔数年再次见到令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仇染的心绪难免起伏难抑,骤然起身之际碰倒了架子上的花瓶。 碎裂之声引起夏柏川的注意,他还没往响起动静的门窗上多看第二眼,沉流境平静如常的声音问起:“我听闻这双面绣是锦城仇家独有的手艺,素来不外传,夏老板跟仇家有何渊源?” 夏柏川回神,忙陪上笑:“实不相瞒,我是随家父入赘到仇家的,与本家并无亲缘。母亲念及妹妹当时年幼,便嘱托我照应家族的生意。” 沉流境面露了然,没有就此多问,言及自己在河上发了一笔小财,想把这刺绣的工艺引过去开设店面,模棱两可的话术让夏柏川越发信了所得的消息,说什么也得把这买卖做成了。 沉流境让夏柏川再赶工一批绣品当做开店的成本,特意付了一锭金子的定金。夏柏川似乎是怕人抢了,忙不迭收了那黄金,甚至没有多寒暄便赶回去办事了。 那金锭上有仇家的家徽,沉流境刻意让人磨去了大半,只留些许可以辨认的痕迹,为的就是让夏柏川相信,想来这第一阶段的计划进展顺利。 隔壁仇染大概不知道夏柏川已经走了,还没动静。沉流境看着夏柏川腿脚伶俐地走出大门,突然涌上一丝不喜,长指朝门边的下属招了招,薄唇轻掀不过寥寥数语。 仇染整顿好心绪再闻夏柏川的讯息,便得知他回去的路上被车子撞了,瘸了一条腿。 仇染自然而然看向饭桌对面剥鸡蛋的沉流境,“你叫人做的?” 沉流境没承认也没否认,把剥得光溜的鸡蛋放到仇染碗里,“这么斩钉截铁,是相信我还是怀疑我?” 他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仇染觉得也不会是老天爷开眼,不然她也不会落到如今才有报仇的机会,抓起鸡蛋咬了一大口,有点愤愤的语气:“怎么就没被撞死……” 没料到她是这幅表情,沉流境抬起眉毛,“等他下次出门再撞一下?” “算了。”仇染摆手,“你们不是还有计划,我本来也是趁个便利,没想着他能死得干脆。” 再者说来,夏柏川要真这么死了,反倒对不起她当年受的罪。 倒是这人,瞧着人畜无害,悄无声息就来这么一下,脾气还真是有点乖戾…… 仇染歪着头细打量了几下,沉流境抬脸朝她看过来,纤长的睫毛遮着微微下垂的眼角,怎么看都是一副邻家弟弟的样子。 “之前……县城巷子里遇到的那两个人,是你解决的吧。”仇染想起遇险那次,怎么也不是他们运气好那么轻易就开溜了,以沉流境这般真实的性格,大抵是直接下手为强。 这次沉流境头点得干脆,似乎怕仇染觉得他随便下狠手,顿了下道:“不斩草除根会有麻烦。” 仇染没计较这些,她若有本事遇到那种事也不会手软。以前就是太心软吃了血亏,拉她入地狱的人她又如何能放过呢。 “幸亏你是个掌权的,若是什么都没有,这么随便地揽上人命买卖,可要吃不少苦头。” “也许我是苦头吃多了才有今天呢。” 仇染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乐意旁人提及她的缺陷,自然也无心打探旁人的隐晦,有些东西还是忘了最好。 结婚吧 “仇家跟孟世成的婚约八九不离十,倒是这个夏柏川按捺不住想两头着手,大哥的意思让你看时机往那边透露一点,孟世成一定狗急跳墙,我们正好动手。”萧星合叫沉流境过来,转达了电话里的意思。 仇染跟在沉流境身后,听到内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该知道的,脚步有些迟疑,沉流境已经摆好了垫子拍拍。 她坐久了腿总是酸胀,所以沙发上习惯垫高一些,沉流境已经顺手养成了习惯。 对于她的存在,萧星合也不多言,这些日子大多时候都见他们同进同出的,好像那不离秤的砣,真有点意思。 “孟世成手里还有一批军火,藏匿得比较深,大哥本意是觉得稳妥点先安排个人进去,婚礼调包倒是个主意……” 萧星合的话还没说完,接收到沉流境一记斜眼,当即笑了笑,没有继续。 仇染约摸听懂,想自告奋勇,被沉流境不耐烦地打住:“少跟着疯子扬土,你跟那个傀儡就是再像也没法安全走到礼堂去,到时候我还得费力捞你。” 仇染被他堵得抿起嘴唇:“论疯谁比得过你。” 沉流境对此不予置评,倒是萧星合兴致勃勃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忍不住问:“这自来你也没跟我明说,你俩这是——” “回河上后合八字。” 萧星合夸张又了然地噢了一声,仇染大瞪眼一副震惊。 沉流境睨她一眼,“你觉得我让你留下是洗衣做饭还是你真把我当弟弟?” 仇染哑口无言,沉流境提出帮她报仇的时候她是想过一些交易,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结婚跟色相交换还是有差异的吧……仇染私心觉得,沉流境反而是又出力又出人的那个。 “你这么做买卖你不赔么?” 仇染没忍住心里的疑问,萧星合听到了噗嗤一声,吸引到两人的视线赶紧低头举着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沉流境正回脸,淡淡的语气里充满自信:“我有本钱,不怕赔。” 仇染没了话,对这个心底里也没什么排斥,毕竟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别人绑了她,论情论理她总该付出点什么。 但结婚仇染还从未想过,沉流境虽说有些人见人怕的传言,但能力摆在那儿,他那些义兄们也会给他找门般配的亲事,如虎添翼,而不是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瘸子。 可又像他说的,他有本钱,选什么都是自己高兴说了算。 思来想去,仇染还是把肚子里的话都咽了回去,反正以沉流境的固执,也不会理会她的顾虑就是了。 “我们怎么都算姐弟,这么随意的结婚你不会觉得很奇怪?”仇染后见沉流境将自己财产状况都露出底来,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不会啊。”沉流境回答自若,“我压根没拿你当姐。” 仇染不禁一噎,“亏我那会真心实意拿你当弟弟疼!” 仇染知道那话并非有薄情寡义的意思,但听着总让人不免纳闷,这小子早不知存了什么心。 “沉流境。”仇染望着身形颀长的青年,他的眉眼还是如常温顺而自然,丝毫没有因结婚这件事勾起一丝涟漪,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寻常,她不禁泛起疑惑,“你爱过人吗?” 沉流境乖觉摇头,继而眼神罩向她:“你爱过?” 仇染不知道沉流境内心已经开始思谋她如果是确定的答案该怎么给她斩断前缘了,她只是觉得既然没有爱过又如何懂爱呢,何况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像对感情动心的…… 似乎知道她要说教一大堆,沉流境即道:“都没有那不正好,一起研究探讨。” “这也是能研究探讨的么……” 看她愁眉苦脸,沉流境隐约正色了几分,“我或许不懂,但我知道自己的感觉,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仇染无意接收到他的眼神,心里虚了一下,这话说得好像她就是自欺欺人似的…… “算了……反正我不亏。”仇染嘀咕,不想灯火通明地跟他探讨爱不爱的,怪难为情。 (这篇放了几天,大纲又歪得妈不认了,想匆匆上肉结尾,但又不想养成热情减退就坑文的坏习惯,先发一半给大家瞅瞅,后面继续写。这篇写得没达到自己的预期,有点卡手,免费发放给大家隔靴搔痒一下~^3^) 有点羡慕 仇染虽说比沉流境年长几岁,可说起男女感情也不过白纸一张,两个人一个不懂一个不知道,就这么晕头转向碰在一块说要结婚,仇染觉得多少有些儿戏。 不过这年头盲婚哑嫁的也不少,就是当年她在家中多数也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倒没有多大的区别了,若说起来她跟沉流境还算相处了半年多,除了不知根知底,倒也算得上投契。 只是仇染习惯性将沉流境当作村里那个低调寡言的“堂弟”,且平日里也看不出沉流境对她有什么额外的情愫,到时候结婚岂不别扭? 仇染在浴桶里矮低身子,温水浸过头顶,冒出一连串叹息的水泡。 她常年往那瀑布湖下跑,水性练得极好,憋气足有好一阵,不知道沉流境忽然来找她,一破水面跟人对个正着。 似曾相识的场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仇染率先反应过来,叫了一声缩着肩膀背过去,盘起的头发将柔韧的颈项暴露无遗,白皙的背在清澈的水里只是欲盖弥彰。 沉流境觉得头顶的灯都不及那块耀眼,被她的惊叫拉回神志后并不慌忙,视线慢悠悠从她背脊一侧的蝴蝶胎记上挪开,放下纱帘往外退,“还以为你不在,离了村还在练这看家本事,是哪条河里还藏着金子?” 他一调侃就让仇染想起自己自作聪明却早已暴露行踪的事实,窘迫的心情去了大半,鼓气回了一句:“藏了也不告诉你!” 沉流境笑笑,坐在外面等她。 仇染也没有继续泡下去的心情,赶紧出来擦干身体,看到凳子上空荡荡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都放在床边。 尴尬才过,仇染内心懊恼,就算让沉流境招呼一声佣人也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正想寻个由头把人先支出去,纱帘一侧沉流境伸手进来,拎着她之前找好的两件衣服——一件灯笼裤,一件肚兜。 本来就是快睡觉的点,仇染嫌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水汽,所以穿得简便。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沉流境会来,招呼不打门也不敲,将她晾在了如此窘迫的局面中。 身上的热气都快散完了,仇染忍不住打个哆嗦,暗中怪怨沉流境是罪魁祸首,愤愤抓过衣服不客气地指使:“去柜子里帮我再拿一件外衣!” “都要睡觉了还穿什么外衣。” 你也知道快睡觉了?!仇染忍不住翻白眼,怎么都听出他是故意的,从帘子里探出头,一排贝齿全呲了出来,“快——点!我们还没结婚呢,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沉流境倚在旁边不动,“就算没结婚又不做什么,看看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地耍流氓,仇染只能伸出手给他一拳,“不做什么你想看什么!快去!” 他纹丝不动,仇染便张开拳头,去掐他腰间,可惜隔着衣服更抓不着他那身硬邦邦的腱子肉了,只能徒然拽了两把他的衣服。 已经立秋,天气不似盛夏炎热,沉流境也没继续让她晾着吹风,终于挪动步子去给她找衣服。 仇染穿戴好,又去穿了一双袜子,皱着眉念叨:“你下次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时间来?进门好歹敲敲门吧。” 沉流境一副有听没懂,自顾自倒了杯她先前泡好的花茶。 仇染无奈,坐过去问:“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找你聊聊婚礼的事。” 仇染是抱着“以身相许”的心态跟他结婚,实在也没什么好聊,反正她除了那笔黄金也没别的,阿婆去世她也没有其余亲眷了,一切随他安排便是。 只不过…… 仇染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要结婚?” 沉流境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让仇染心中犹疑更甚。 “如果你只是——” “我贪图肉欲在村子里有大把的机会。”似乎知道仇染后边的话,沉流境先一步打断她,原本散漫的眼神骤然之间多了丝意味不明。 仇染无形之中感觉有锁链拴在自己身上,意识到眼前这人确有些无所不能的本事,即便是单纯的力量对抗,她也是没办法抵御的。 如果他想,便没有她逃跑的机会。 只是若说情深,也难以叫人信服。 沉流境暗沉的眼神逐渐褪去,有一丝迷茫和畅想,“我跟你说过我四哥和四嫂吧?” 仇染不太明白他忽然调转话题,不过他那些义兄们的事他倒是讲过不少,包括毓都的那位统帅。他的四哥四嫂算得上一对欢喜冤家了,一个是军区前线的最高指挥,除了对抗别系军队,河上的黄金发掘开采基本都是其负责。而另一个偏是私采金矿的匪寨千金,可以说两个是死对头。 这样的死对头最后却喜结连理,仇染觉得也算奇事一桩。 “我就是有点羡慕我四哥。” 沉流境的话没头没尾,仇染听了有些发愣,对上他熠熠的眼神忽而明白过来。 那样情深的伉俪,确实叫人羡慕。 “那你该像你四哥一样,主动去寻觅爱情才是。”仇染觉得他找自己完全就是顺道,跟做实验差不多。 “找你不行么?”沉流境眉头微微压着,看着仇染有一股孩子气的执着,好像就认准她了。 “也不是不行……”仇染从未经历过这样直白简单的指向,论情论理她又拒绝不得,“我这不是怕你情窦初开不清楚自己真实内心么,到时候又后悔。” 沉流境喝完杯子里的花茶,起身戴上军帽,摆正帽檐,抬腿走的时候丢下一句:“我是守身如玉,不代表我人傻情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仇染觉得他走的时候瞥自己那一眼,仿佛在说她才是人傻情痴的那个。 守身如玉什么的,亏他说得出来…… 愣头青 j izai 25 .c om 在沉流境身边的这段时间,仇染一直都很费解外界对他“心狠手辣”的评价,不过他做事确实有超乎同龄人的深谋远虑,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到他,前脚还在跟萧星合商量怎么给对家迎头一击,后脚就拿着礼服的图板来问她好不好看,看样子还挺高兴。 “结婚呢,你能不能上点心?”沉流境觉得仇染心不在焉,问什么都说随便挺不尊重他们的婚礼,一张还年轻的脸板得正儿八经的,倒真有几分军官的严肃。 “我都喜欢也不行……”仇染嘀咕着又把图板重新翻一遍,只觉得他吹毛求疵。 “那结婚那天轮着穿。” 听到沉流境的财大气粗,仇染坐正身捡起几分认真,筛选了其中一套给他指指。 基本的质量沉流境都把关过了,见她选定就没说别的,直接吩咐人去做。 商量罢这些琐事,二人一时无话。初秋的阳光自叶片上漏下来,散碎的光影摇摇晃晃,空气里都是一片安和的味道。 仇染已经许久没有如同此刻一样全身心的放松了,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一转脸对上沉流境刚抬起的视线,可能是阳光正好闪了一下,仇染连忙正回去,觉得今天穿的长袖有些热。 大概是她回避的目光太突然,沉流境的眉峰动了动,故意又挪到她对面去,眼也不带眨地盯着。 “你干什么……”仇染觉得他带着笑的眼睛越发漂亮得烦人了。 “我想起一句话。”沉流境触着下巴,一脸的思索,眼神却没有与仇染相汇,虚虚地不知落在哪里,“男女对视十秒会忍不住亲吻。” 仇染没听过这话,便觉得是他胡诌,黑润的眼睛瞥了他一下,“你成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我也觉得不准。” “本来就是——!” 仇染的话音还未落完,沉流境猝不及防就亲了下来。线条不一的唇只是贴在一起,热度就好像融了起来,仇染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更烫些。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z ai 9.c om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沉流境离开她的唇,却没有直起身,在笃定说完答案后再度压了回去,像是敲响门后不等主人同意就闯进来的异客,开始四处搜刮扫荡。 仇染的神志随着被他卷走的舌头反应过来,抵着他的肩头往后撤,却只是引着他把大半重量都倾过来。 当中的桌子被挤得咯吱滑了一下,沉流境嫌碍事,一手推开后似乎是怕她趁机跑了,旋即便托住她的后颈迫她仰头。 不属于仇染的味道占据了她的口腔,她更合不拢齿,拥挤的呼吸从喉咙里出不来,只能去跟鼻腔争先恐后。 她不懂得回应,沉流境也只是个只知道索取的愣头青,尝着那甜软便收不住力。 仇染被他堵得满脸通红,在椅子里扑腾得像条鱼。 “呜——唔!” 大概是仇染奋力的闷呼和手忙脚乱的捶打终于让沉流境意识到应该“适可而止”,可他的嘴巴似乎沉溺在温柔中不可自拔,只能改为掐着仇染的后颈,强迫将她与自己分开。 全程都是仇染被他搅着,连口水也吞咽不急,分离时暧昧的声响湿漉漉的,唇边相连的晶莹牵扯未断。 仇染喘息连连,自顾不暇。 同样是人,便是耐力过人的沉流境也不免气息急促,动作有点急躁地扶着仇染的后脑勺贴近自己,擦过她耳际的喘息凌乱异常。 软肋 仇染一直觉得跟沉流境“姐弟”的身份有些怪异,所以对结婚很犹豫,骤然的亲密接触似乎打破了这个僵局,这些天仇染看到沉流境都是心脏乱跳的程度。 随着关系愈近,沉流境对她的欲望便愈不遮掩,有时候耳鬓厮磨总会逗她,说起在村子里某些时间便想如何如何。仇染听得脑袋都要热爆炸,怒说当初就不该救他。 好在沉流境还没有因为热恋上头而“从此不早朝”,夏柏川那边的部署一切顺利,沉流境觉得答应了仇染帮她报仇,该给她一场痛快,没跟萧星合打招呼,私自变了安排。 仇染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听他说有什么乐子一时好奇便随他去了,当面见着夏柏川还吓了一跳。 夏柏川显然比她震惊多了,如同见了鬼一样倒退了三步,“你……你不是死了么!” 意识到这是沉流境刻意安排,仇染反倒冷静下来,看着夏柏川慌乱的样子,想起数年前他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地说错在母亲不该引狼入室,她心中就好像点起了一把烈火,在沉流境将一把枪递到她手里的时候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她从未用过枪,这一枪自然没能打到要害,反惊了夏柏川。 夏柏川感觉到枪子儿在脚边蹦开的冲击,忙不迭掉转身往外跑去。他的一条腿被撞瘸了,走路比仇染更不利索,眼看着大门在沉流境的吩咐下被人关上,像瓮中之鳖一样徒然挣扎毫无出路。 仇染一眼不错盯着夏柏川,往前跟了几步,举着枪的手有些抖。 沉流境自后托住她的腕子,将枪口重新对准夏柏川,“杀人很简单,这里有六发子弹,在你走到他身边之前,足以令他毙命。” 如今的夏柏川不过是被沉流境卸掉所有防御的一个人肉靶子,确实再简单不过。 仇染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犹豫该不该再让夏柏川吃些苦头再要了他的命,内心压抑的憎恨还是不可抑制地冲出来,一瞬摧毁了她的理智。这几年的每一夜她都在仇恨中煎熬,往那金子上涂毒的时候也在想,只要有些微的机会一定要让夏柏川死。她已经什么都没了,她再也赌不起,不能让夏柏川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六发子弹就在仇染愤恨的回忆里全部开了出去,枪支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她倏然脱力,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软倒的身体被沉流境稳稳托住。 倒在大门前的夏柏川已然没了气息,手里镶着金子的龙头拐杖被血迹浸染。 仇染想起她在仇家被害的那一夜,她所亲近的人的血迹几乎沾满她的裙摆,忽然头痛欲裂。 仇染想过夏柏川的死会不会引起什么躁动,不过之后她的思绪都在浑浑噩噩中,只记得沉流境很快就带她离开了锦城,回到河上数日她依旧未能从大仇得报的震颤中醒转,听到身边伺候的人提起“池参谋回了河上不知是否要重新接掌军区”,她方觉平常总是不分时间地点来她这里的沉流境也有几日没见了。 仇染意识到什么,匆忙四下询问,得知沉流境在训练场受罚。 周围人说的“池参谋”是之前统管河上南区的池啸,因为河上这几年尚算稳固,池啸刚被姜复调回了毓都。如今池啸回来,沉流境又受罚,仇染很容易联想到是因为夏柏川的死。 夏柏川对军区来说并非要紧,只是关系到之前的计划,沉流境自作主张显然是大忌。 锦城引起的一时骚乱萧星合尚能压下去,只是事无绝对的完美,如果出点差错他们此前的部署就要白费,沉流境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发一下疯的个性属实让上面几个人头疼,不给点教训总不行。 所以池啸此来是打着私事的名头,不过对沉流境的下手也没留情,见面就给了几鞭子,又让他暂停职位去训练场跟着一伙新兵操练,日常项目和体量都翻了一倍。 对此,沉流境都是闷不吭声全部接招。 池啸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知错但不保证下次不犯错,毕竟是看着长大的,这性子就从没变过。哥儿几个也叮嘱过不少,但这小子就是没牵没挂我行我素的样子,发起狠来有种天王老子都不顾的劲儿。 人在世上总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沉流境又身兼军务,这样先斩后奏或是干脆不奏的行事实在另类,池啸怕他哪一天真触着了姜帅的逆鳞,到时候即便姜帅此前如何器重他,也未必还能容忍下去。 思及此,池啸对沉流境的加练更加严厉,下雨也没让停。 老四江冉看着雨地里挺拔的背影,叹了声气:“我看这加练也是白搭,这小子多有耐力你还还不知道?就是再练个一百回也还是那个倔样。” 池啸心里也愁,盯着沉流境在雨幕中奔跑的身影没出声,视线移到训练场外侧一块移动的黑伞上,问道:“谁在那儿?” 江冉顺着看过去,这时那黑伞被风刮走,看清里面的人后江冉恍然,“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听老三的意思小五在锦城搞那一出就是因为她,还说要结婚……也不知道这小子又发什么疯。” “冲冠一怒为红颜?”池啸听着也挺纳罕,觉得这都不像沉流境会干的事儿。 雨越下越大,池啸见仇染拎着那把已经撑不住的破伞一直没走,又问了江冉几句,旋即朝外走去。 大概是对池啸的处罚隐有意见,沉流境看见他也不带停的,昂首阔步依旧往前跑。 池啸喊住他,他立正步子目不斜视,口里说着长官,眼神里没半点畏惧。 “很不服气?”雨水在池啸的帽檐上不住敲打,浸湿他刚毅的脸颊,游刃有余的神态远比沉流境看着更成熟些。 “没有。”沉流境答得干脆。 他便不说池啸也知道他心里,不服气大概真没有,只不过是不在乎罢了,小孩子打皮实了都这样。 池啸自仇染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要结婚?真定了主意?” 沉流境不知道仇染过来,以为她还没从夏柏川那件事里回过神来,再来也找不到这里……见仇染落汤鸡一样在那里东张西望,沉流境不自觉皱眉,心里觉得又急又烦。 池啸看他不屑一顾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暗自勾了勾唇角,仍在那边假装不知地言语:“我看人来了好几趟,烈日头暴雨地都没落下,你训练四个小时她便站四个小时,看来对你还挺情深义重。” 沉流境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禁有点埋怨仇染大雨里跑出来干嘛,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腿脚不好…… 池啸拨了一顿火,罢了还提醒沉流境剩下十五圈没跑。 沉流境像站久了长在了地里,一时没提动步子,“我……” 池啸抬眉,似乎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快点吧,让人家姑娘久等也不好。听说她腿有旧疾?这么泡在雨水里……” 后面的话池啸故意没说完,哗啦啦的雨里沉流境就好像燃着了一样,江冉出来只看到他扬起的水花。 “真顶用啊……这小子装得没事人一样,我以为他都说着玩呢。” 池啸的神情比先前松懈了一些,“有个软肋也好。” “唉……说这小子聪明吧,专门去找个软肋,何苦呢。”江冉又开始打趣,听到卫兵说四夫人来找,脸色一变就赶紧往外跑,“我的祖宗唉怀着身子呢大雨天出来!” 池啸见怪不怪,但笑不语。 心甘情愿 仇染不清楚沉流境训练的时间,看他跑了几圈没了影方才回去,进屋坐下没多久沉流境也一身湿哒哒地跟了过来。 仇染想他是从训练场直接来的,忙不迭起身想让他去换换衣裳,被冷雨浇过的小腿跟抽筋一样疼,一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沉流境眉心的疙瘩还在,见状把湿淋淋的外套扔在一边,半蹲下身抬起她的小腿熟悉地按捏到关键穴位,立马缓解了她的不适。 “下大雨瞎跑什么。”沉流境觉得她还跟以前一样对自己的情况没点数,声音里带着些数落。 仇染本来不想说自己去训练场,一来本来有愧,二来也怕他觉得有伤自尊,见他知道也不隐瞒,直问:“是因为我的事你才受罚?会对你职位有影响么?要不我去跟那位参谋长解释一下……” 沉流境听她问了一堆,没有一句是关心自己情况的,嫌弃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二哥要真计较你也见不着我,反正事情都做了,该我受的也受了,你说不说都没区别。” 听他的话应该影响不太大,仇染不禁松了口气。像他说的做都做了,她再怎么说抱歉也是无用。 小腿经过力道精准的按压酸疼的感觉褪了大半,凝滞的血液似乎重新流动起来,仇染动了动将腿收回,再一次提醒沉流境去换衣。 她跟沉流境是前后脚回来,衣服也被雨水冲刷得裹在一起,沉流境起身先去浴间放了热水,抱起她便往里走。 仇染不清楚他的意图,心口忍不住一缩,试想了下可能发生的情况,压抑着砰砰的心跳什么也没说。 沉流境将她放在澡盆边的凳子上,又试了试水温,把架子上的毛巾放到她手上,只是说了句:“我的训练还有三天,不过都是寻常。你待在屋里不要出去多走动,养好些尽早手术。” 沉流境一早就联系了省城医院的医生给仇染的腿做手术,只是医生说她的伤当初处理得不好,即便手术也很难恢复如初。 仇染觉得无需费此工夫,沉流境一直劝她好歹试试,再不济也不用日日为腿疼的毛病犯愁,仇染这才答应下来。 想到他因帮自己报仇受罚,心里还记挂着这事,仇染的愧疚就更甚,在他出去时扑向他潮湿的后背。 他的身形远比自己高大,仇染纤细的手臂自他腰间臂内穿过,像柔韧的藤蔓紧紧收拢。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本就稀薄,一碰就贴在了一起,顷刻将衣料上的冰凉温了起来,渐渐变得火热。 浴间只有彼此滞涩的呼吸,沉流境垂目看着腰间细细收紧的手腕,很难说服自己是会错意,缓缓吸了一口气去扒那手腕,“我可不喜欢什么以身相许。” “我心甘情愿的。”仇染使出自己所有劲儿不让他把自己扒拉开,连连地摇头,“跟你帮我报仇的心是一样的。” 在这之前的那一刻,仇染仍然未能明白沉流境帮自己报仇的意图,但她现在似乎知道他之前所说不会分不清自己喜欢什么。同样的,她也不会不明白,自己愿意只是因为眼前这人是他而已。 而沉流境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想要就要,没必要掩饰。只因为对象是仇染,他会多迁就几分。 如今仇染迈出了主动的一步,沉流境内心的挣扎不再,几乎是顷刻便反攻,压倒性地侵占了仇染的一切。 如同他的第一个吻一样,沉流境的动作带着没有章法的躁动,在一步一步试探下方才找到合适的节奏,却又急于深挖而有些狠厉。 仇染尚且没有回温的身体上很快被他吮弄出散碎的红印,唇舌撕扯着肌肤有些微疼痛,令她眼眶里禁不住泛起泪花。 (终于熬到炖肉了_(:з」∠)_) 化蝶 身体在紧密贴合中升起的酥麻战栗,对于仇染和沉流境来说均是陌生,不过凭着生理的本能总能找寻到契合的角度和节奏,抚慰彼此迷茫中的慌张。 仇染在一瞬间涌出对自己言行出格而感到后悔的情绪,瑟缩蜷曲的拳头旋即被沉流境铺开,紧紧压制在两侧,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时候打退堂鼓已经晚了。 仇染的窘迫也在身体相交的那刻无暇顾及,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的喘息。大概是觉得有人结伴沉入这场迷乱,仇染释放生理的反应似乎也不是那么太难为情了,深深浅浅的吟哦随之吐露,像轻盈的雨雾散落在颠簸摇荡的行船上。 沉流境习惯主宰,也顾及仇染的不便,抱她坐在大腿上也无需她做多余的动作,强劲的手臂可以托着她的腰臀不间断地起落,肉体相击的声音逐渐变得黏稠。 仇染觉得绵软的甬道里又热又麻,被敲打的尽头更有一股憋胀感,好像下一击就要决堤,两手无意识地在沉流境绷紧的手臂上。 感受到她的无措,沉流境暂且收兵,搂紧她整个纤细的腰身压倒回去,汗湿的侧脸在她同样湿腻的软雪间蹭蹭,沿着一路的润滑在柔软的小腹上亲了亲,不声不响轻车熟路就滑到了下面。 仇染惊觉夹腿都太迟,下意识揪他埋在腿心的头发,又急又窘地喊他:“沉流境你快出来!” 沉流境好像完全沉溺于幽密的花林中听不到她的声音,唇舌寻觅探索,引出汩汩的清泉。 仇染暗自腹诽他刚开荤花样倒多,殊不知沉流境是个一切随心的主,对她的身体也是爱哪处便动哪处,想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让她疼了根本不讲求方法。 这直白热烈的求爱可让刚长见识的仇染变相吃了苦头,身体里的开关好似坏掉一样,频繁不止的高潮,他便不进来只是手指勾一勾,她就哆嗦着往外喷。 沉流境像发现了她的秘密,眼神越来越暗,看似安抚地摸着她的大腿,不着痕迹便将之安排在固定的位置,直勾勾看着那绽放的红蕊缩合翕动,他手指一碰就会吐露。 从钟表的报时仇染知道时间还不太晚,她腻在刚刚换过的干净柔软的被褥间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稍微降下温度的后背笼罩过来一具厚实的胸膛,仇染下意识往旁边躲,还是慢了一步被压住。 她皱眉轻哼,沉流境亲亲她的脸,“不动你了。” 仇染暂且对他在床上的品质不大了解,觉得他应该还算言而有信,便任他抱着没挣扎。 肉贴着肉,即便是秋夜下着冷雨也不会觉得冷。 仇染觉得身体有些疲累,可神志还是很清醒,这么毫无间隙地贴在一块儿,不觉有点赧然。 她动动胳膊想滚到被子里,沉流境摩挲着她肩胛上的胎记开口:“变红了。” “热了会这样。”仇染顺着他的话头扯过一截被单,“小时候只是一个点还看不出什么,后来才越长越开了。” 沉流境扬起唇,“毛毛虫变成蝴蝶了。” 仇染也被他的说法逗笑,那点尴尬不知不觉化作一丝温情,很自然在彼此间牵引。 操心 沉流境的行事对于大多人来说总是过于我行我素,却也正是这样保留了一分在仇染看来有些固执好笑的原则,例如在把人吃干抹净后急吼吼地要结婚。 仇染对他先上车后补票的行径表示不屑,他这时候又视原则为无物,尽找自己的歪理。 仇染觉得他的原则在自己这里就是个迷。 火急火燎的婚礼筹备中,沉流境的罚还是一样要受,池啸一边帮忙的同时也不忘督促。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训练场的项目对沉流境来说根本是毛毛雨,就算加练也是精神十足。唯一让他在意的就是仇染每天会过来,不管风吹雨淋,比他都准时。 沉流境说了几次,仇染被他故作狠厉欺负的时候会招架不住答应,然后隔天依旧出现在训练场边。 沉流境体谅她的心情,却也在意她的身体,再重的话说不出来,把人弄疼了他又自责,什么“我行我素”在仇染面前坍塌得一塌糊涂。 仇染没告诉他,其实是池啸私下偷偷拜托她,所以她才撑着过劳酸痛的身体每日按时出现。依池啸的话来说,沉流境的性格过于刚愎,为达目的有时候不计后果,该让他学会“后顾之忧”。 池啸觉得仇染如今便是沉流境的软肋,有她在沉流境总会比之前多考量几分,夏柏川的事也能得到反思。 混不知情的沉流境只能提前给卫兵交代,在仇染来时仔细看顾,遮阳伞电风扇还有什么糖果点心都安排上。 仇染觉得这样池啸的苦心就白费了,在池啸的默许下进了训练场。她自然跟不上沉流境的速度,便在场中不时挪动,追随沉流境的方向。 大多时候,沉流境是跟军中的士兵一块训练,在池啸眼里受罚的军官便跟普通士兵没有两样,要的便是他们自己心理上的落差。池啸带兵又素来严厉,容不得有人耍滑掉队,不然就是翻倍的加练。所以沉流境看见仇染晒得脸蛋通红也是干着急,全不敢就此撂挑子。 普通士兵结束训练后,沉流境还有单独的加练。这时候池啸一般不介意仇染的介入,只要时间够了便罢。 今日是最后一天,沉流境闷不吭声跑完三十圈,朝着上头池啸待的地方挥了把手,径直便朝仇染站的地方走去。 仇染展开手里的扇子,又拎出手帕,不等服务安排上被他一把抗到了肩上。 后面这几日正出了秋老虎,烈阳灼人,仇染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他肩头的热度,摆动着小手绢喋喋不休:“我叫人煮好绿豆汤了,你回去喝一碗,先别急着冲水,我看看你有没有晒伤……” 进了屋,沉流境照着她的屁股拍了一巴掌,顺势将她放在圆桌上,两臂撑在她身侧,劲瘦的身体热意逼近,“唠唠叨叨跟以前一样,说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仇染也是有听没懂,点点他已经晒黑一层的脸道:“你每日训练那么久,万一晕了怎么办,我多操心呀。” 沉流境一手捏住她裙子下的一半软臀,气焰是半点没被这几天的训练压下来,“你晕了我也晕不了,瞎操心。” 仇染刮刮额头,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暗地里却也纳闷。这人天天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晚上还跟打了振奋剂一样,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力气,真该让池啸多给他上上压力…… “打什么算盘呢?”沉流境看她忽闪忽闪似蝴蝶翅膀一样的眼睫毛,抬起她的下巴来。 俏脸上樱唇莹润粉红,沉流境在大太阳下烤了几个钟,早已口干舌燥,没问下去已心猿意马,十分绵长火热的一个吻。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了。”仇染怕他就地宣淫,得了自由忙接上正经事。 “嗯。”沉流境应着声,抱着她没松,手掌沿着她的衣襟进去,摸着她的肩胛,寻觅那只蝴蝶。 仇染推推他,“医生说手术前要保证休息,不能有过多的活动。” “不让你累着。”沉流境如常的自若又自信,打横抱起她往里走。 仇染忍不住揪了把他颈后的一丝头发,眉心蹙成一个团。 这后生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暖冬(完) 对于沉流境能结婚,相熟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就连姜复都从毓都赶来贺礼。 因为沉流境赶的日子太紧,仇染的手术安排在结婚之后。 仇染本来是想等手术后看看恢复效果,怎奈沉流境等不及,好似怕她腿好之后就跑了一样。 手术的过程很顺利,对于结果仇染也是抱着平常心,如沉流境来说怎么也不会太差。 她休养期间,沉流境将以前仇家的刺绣工匠都找到了河上,连同仇家被收缴的产业一并交给了她。 仇染本来已不挂念此事,又想手艺在她脑子里,以后自己开间小铺子再将此慢慢传承下去,未想沉流境会比她先考虑这些。 两人相差五岁,仇染常觉得沉流境的心性还有些少年人的不羁,所以总不免还是将他当做弟弟看,可在做事上沉流境还是远超同龄人。 幸而她在恢复期,沉流境碰不了她,嘴上没遮拦:“弟弟?每天晚上将姐姐压在身下的弟弟?” 他这一调侃仇染就觉得两人关系蒙上了浓浓的禁忌,暗怪自己多嘴舌,跟他提这个还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能自己自由走动的时候,差不多已到了年底,河上的大雪洋洋洒洒了三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沉流境怕她出来滑一跤,专门安排了人随时清扫附近的雪。 大雪连番下,仇染愣是没看到院子里有积雪。 “你别叫人都扫了,冬天不看雪多没趣。”仇染也不想劳师动众的,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多娇贵呢。 沉流境只管盯着她的脚步,等她走到跟前的台阶便将她抱了下来。如今她行动比之前利落了很多,不细看也不觉得有差异,就是有时候对腿上的疤痕有些在意,估计到了夏天她又不爱穿裙子…… 沉流境兀自想着该怎么扭转她这种心理,回过神来见她在院子当中团雪球,想了想信手抓了一把给她添砖加瓦。 两人在院中堆了一个半人高的雪人,仇染两只手冻得通红,哈着气急往沉流境的衣襟里钻。 凉意隔着里头的衬衫,冰得沉流境腰腹紧缩,他嘶了一声,干脆将仇染的手自衬衫底下抓进来。 仇染摸摸他劲瘦的腰,反倒不好意思了,“太凉了,我回去暖。” 沉流境将她整个人都拉过来抱紧,望着院中的雪人问:“尽兴了?” 即便还是仇家大小姐的时候,仇染也没这么玩过雪。那时候父母对她的教导比较严厉,她是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深闺绣花。 仇染看沉流境每天叫人把雪扫得干干净净,不免好奇:“我以为你会拦着我呢。” “拦着你玩干什么。”何况他自己也是个爱玩的,若不是仇染腿脚还不大利索,一起打雪仗也不错。 “我就知道,弟弟还是弟弟。” 仇染一时忘了又下意识这么说,沉流境摁着她的手就往下蹭了一截,“谁是弟弟?” 仇染连忙扒住他腹上的肌肉,光天化日万不敢碰他那道门,“说错了说错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君子。” “……这么爱计较你不才是真幼稚,说你弟弟也没错了。” “我看你浑身上下就嘴硬。” “你不也是!” “做人不能昧良心,你好好说我除了嘴硬还有哪里硬?” 眼看这话越来越没边,仇染及时打住,掐了把他的肉,“堂堂一个军官,老是跟我耍流氓!” 沉流境觉着她的手恢复正常温度,方拿出来仍旧五指扣着,“我跟别人耍流氓你也不会依啊。” 仇染白他一眼,想起以前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传言,胳膊肘碰碰他带着看好戏的意思,“你这么守身如玉的,那些花边新闻怎么来的?” “我让人编的。” “嗯?”仇染转过身看着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光棍打久了产生了什么幻觉,所以才给自己编一堆香艳的故事。 “以前有段时间三哥频繁找媒人说亲,很烦。” 仇染了解之后不禁有点纳闷,“为了不结婚把自己名声搞臭,也就只有你了……” 沉流境眯着眼赖在她身上,好像这话不是说他的一样。 仇染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后来就想结婚了,忽然又觉得多余。 已经知晓的答案,又何必翻来覆去确认呢。 “听说四嫂生了个女孩,四哥宝贝得很。我的腿也大好了,改天去看看吧。” “好。” “沉流境。” “在呢。” “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 “不想,生孩子太要命。” “……又不用你生。” “那也不想。你要为着报答什么替我生孩子,我回头就把自己阉了。” “……你倒是敢。” 说这种话,根本就是一个弟弟! (这篇也完结喽,么么蹲文小可爱们~下一篇是小城故事,想吃肉啦啊啊啊啊!记得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