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即掉马(bg)》 “我和女主抢男人?” “小姐,相府到了。”婢女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林映水浑浑噩噩地下了马车,在婢女的搀扶下迈进了气派的相府。 方才她还躺在家里刷视频,一眨眼就在古代了。 她最近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个打折的新手机,安装好各类软件,就发现推送不太精准。 一溜的热门变装视频,视频里古装美人耀武扬威,神色倨傲,文案配着“你凭什么觉得穿越女能都斗得过世家大族培养出的贵女?” 林映水点了不感兴趣。 然后就不幸地穿越了。 “恭喜宿主绑定穿越系统,我是系统746。”冰冷的机械声一卡一卡,带着电流滋滋声,片刻后化作稍带亲切感的AI人声。 简单的信息传入林映水脑海,她穿进了一本名为《高门贵女》,围绕打脸穿越女而展开的书。 原主名为陆水秋,是镇国将军下属陆氏独女,一心痴恋将军之子谢如昼。 然而谢如昼与丞相嫡女聂岚青定下了娃娃亲,择定吉日明年春日便要完婚。 又蠢又坏的原主便蓄意破坏,不幸身亡被心机穿越女附身,成功吸引了谢如昼的目光,处处与聂岚青斗法,最后不敌,凄惨而死的故事。 “宿主,信息接收完毕,请开始任务。” “等等。”马车极平稳,一大串的信息弄得林映水晕头转向,她不敢置信:“我就是那个穿越女?要和女主斗法?” “是的,宿主。” “我有什么金手指战胜女主吗?” 系统沉默片刻:“没有呢。” “那我的任务是?” “由于此书剧情缺失,所以宿主需要自行补全剧情:抢男主,害女主,大抢风头,然后被打脸呢。” 你可真好意思说。 林映水无语了,一脸拒绝:“你选错人了,我不行,没那脑子,你换个人吧。” “系统已经绑定,请宿主执行任务。” “我真不行。”林映水拉着脸,“你放我回去吧。” “只有宿主完成任务或死亡,才能返回原世界。” 系统亲切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林映水还没来得及崩溃,系统继续补充。 “只要宿主补完剧情,返回原世界即可得到一亿报酬,定金一千万已发放至宿主的账户中。” 还没捂热的手机忽然出现在她手中,银行短信提示格外显眼: 您尾号7456的储蓄卡1月1日12时26分收入10000000.00元,活期余额为10009800.96元。客户附言:工资。 林映水觉得自己好像又可以了,这一千万定金她打十年工都赚不到。 “小姐,你怎么一会叹气一会笑啊?”婢女秀云担忧地问,“头可还疼?莫不是还未大愈?” “都怪那个……”秀云言辞愤慨,思及身在相府,前头都是耳目,将话咽下去了,鼓励她:“小姐可千万打起精神来,莫让那贱人得逞。” 方才林映水一直走神与系统对话,回过神来已穿过横卧假山的园子,走到了竹雪环绕的中园。 一行女眷早已围炉坐于亭中嬉笑,见到她的到来,掩帕笑过后,才同她打了声招呼:“陆姑娘来了。” 林映水还未作声,秀云便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扶着林映水坐到避风处,往她怀里塞了个汤婆子,挡住那些小姐们的目光,埋怨道:“若不是小姐病了,哪由得她们放肆。” 那边的姑娘们看起来多为不喜陆水秋,揶揄取笑之意绵密如针一般,总归叫人不自在。 林映水随即问起系统陆水秋之事。 原来陆水秋是为了栽赃聂岚青,夜至相府,准备给谢如昼下毒。可冬日雪夜路滑,她爬墙不慎摔下,又发现得迟,脑袋的血流了一地。 作为恶毒炮灰,陆家女夜爬相府外墙之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林映水叹气,原主分明是个笨蛋美人。 她方才问秀云拿镜子照过了。陆水秋生得极妩媚,水蛇腰杨柳身,眼下病了便如絮沾水,柔弱无骨,应当惹人怜爱才是。 至少真的让林映水怜爱了。 她正要继续同系统详谈,周围的姑娘们纷纷起身,极热切迎上去:“聂小姐来了。” “谢公子与聂小姐一同来了……” 林映水见人都站了起来,自己也拘束地站起身,往众人簇拥处望去。 她离得远,眼睛慢慢落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 这园子处处是被冰雪堆埋的丛竹,迭石之后依稀有几株鹅黄的腊梅,两人在雪中迈步,女子裹了身银白的披风,满庭寒色未及她半分孤静。 身侧的少年则怀抱两株白梅,眉目英挺,人似山水画般清淡内敛,抬起眸来,那美便如一支慢箭击碎瓷瓶一般,徐徐朝她射来。 林映水看呆了。 这不就是她看小说脑补的清冷大美人和隐忍小将军? 词穷如她,林映水心里就两个字,般配。 “系统,你确定我能和女主抢男人?”林映水又打起了退堂鼓。 人家俊男美女,虽然原主也不差,可哪里是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死宅能作妖的? “宿主只要完成阶段性任务就行了。”系统亲切地说,“根据阶段任务完成情况,会将奖励款项继续发放至宿主的账户中。” 林映水又不吭声了。 “小姐,小姐,聂……聂小姐叫你呢?”秀云拉扯她的衣裳,林映水立刻回神。 “陆姑娘,我方才问,若是不嫌弃,便住在我府上可好。”聂岚青已然落座,微微笑着提议,“你一个女儿家,住在将军府到底多有不便。” “啊?”林映水脑子还有点懵,待系统补充了这段,才知道原来是前线来报,陆水秋的父亲战死沙场,拖孤与镇国将军,陆水秋便以此为由想要入住将军府。 女主自然是不肯的,怕她纠缠谢如昼,今日便是为了拿捏陆水秋,逼她与自己同住。 林映水搞清楚来龙去脉,悄悄瞥了一眼男主。 谢如昼只是抱臂倚在亭侧,似是早知她性子,极厌烦,一眼都不愿望向她。 “也好,那就谢谢聂小姐了。”林映水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文绉绉地回答对方。 这满亭的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了,直直往向她,秀云嘴巴张得老大,惊讶极了。 就连谢如昼也为之侧目。 林映水如坐针毡。 不会露馅了吧?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穿越烂俗桥段之落水?”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聂岚青先收起讶异之色,朝她一笑:“只是未想到陆姑娘应承得这般快。” 依照原主的性子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林映水干咳两声,打哈哈:“我病了,如今在哪里养病都没什么差别。” “说得也是。”聂岚青起身向她走来,林映水倚着背靠凭栏,微微抬头,看这女主的身量倒是有些格外瘦削高挑。 她盯着聂岚青轻轻落座,姿态漂亮娴静,极赏心悦目。当聂岚青看向她时,她下意识报以和善的微笑。 聂岚青也笑,漂亮得似雪中白梅,分不清有几分真意。 林映水还傻傻盯着人瞧的时候,膝盖上汤婆子下压着的手机就被聂岚青葱玉般的手指抽了出去。 哗的一声,林映水失态地抓了一下聂岚青的手,飞快地抢回手机,往身后一藏,缩着头不抬头。 那只漂亮如玉的手被她猛然发力抓出红痕,聂岚青怔怔看着她,安静地收回手,像是不解:“陆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好奇陆姑娘在看什么书,陆姑娘怎得这般紧张?” “是啊,只是看看罢了,怎得如此紧张?” “聂小姐的手都被她抓红了。”其他姑娘不忿地打抱不平。 “她先抢我家小姐的书,还个手怎么了?”秀云抢白,上前一步挡在林映水身前,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那群姑娘小姐,狠剜了一眼聂岚青。 书?林映水错愕地抬头,拉了拉秀云,示意她不要出头。 秀云不甘不愿地退后。 “系统,怎么回事?” “宿主,忘了告知,你的手机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本无字书。”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系统不再回应,林映水尴尬地瞥了瞥聂岚青规规矩矩放在双膝的手。 怎么手碰一下就红了?林映水苦恼地想,女主长得美,娇贵些也正常。 “抱歉,聂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这就是我病中闲时写写画画的册子。” 她现在又忽然大方起来,从披风后头抽出那本书,递给聂岚青,“你想看给你看吧。” 没人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道歉。 聂岚青一时没伸手,林映水已经小心地平放在她膝盖上,示意她看。 “她不爱读书,岚青不必在意。” 谢如昼出声了,言辞还算克制。 可是林映水听起来,明白这意思是很看不起陆水秋的。 周围的姑娘小姐们没人搭话,只是你瞧我我瞧你,眼神揶揄。 谁人不知陆家女为讨将军家的公子欢心,处处模仿聂岚青。 聂岚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陆水秋本也要依样画葫芦。可惜先生请了不少,她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学不会,看了书就头疼,闹出不少笑话。 林映水还不知晓,只是顺势望向谢如昼,见他目光落在身侧的聂岚青身上。 对她,是余光都不肯给一点。 怎么说,还怪专一的,这男主靠谱。 她不吭声,双手搂紧了汤婆子,又开始走神和系统对话。 谢如昼的话就断在那里,没人接下文。 他将目光转向那清减了许多的女子。 陆水秋今日也穿了一身白,平日里的神气不见了,脸色不比雪色浓几分,只唇间余些薄软的红,整个人骤然柔和了许多,放空似的不知在想什么。 总归不似在意他的样子。 哗啦的书页声轻响,聂岚青随手翻了翻那本空白的书册,果然没见什么字,将书册还给她,从她身侧离座了。 林映水将手机捏紧了,一边继续同系统交流。 “系统,你能不能把信息传送完整点,我感觉现在还摸不着头脑,这样很容易露馅的。” 林映水是紧张的,生怕再做些举动惹人侧目。 滋滋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她没有得到系统回复。 周遭女子的笑谈声渐渐响起,有下人不断捧来食盒,添上热茶。 秀云和她一样不理旁人,一心一意看她茶盏的冷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不断叫她:“陆姑娘,陆姑娘。” 秀云小声提醒她,林映水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她还没习惯这个陌生的姓名。 “大家想去园子里逛逛,陆姑娘可要同往?”开口的是聂岚青,说起话来温声细语。 林映水打起精神,点头跟上。 谢如昼本也要跟上前,林映水见到有随从凑到他身边耳语几句,他敛了神色,说与聂岚青听:“我稍后便到。” “好。” 又怎么了? 林映水更摸不着头脑了,系统说要她补全剧情,可是故事节点都还没告诉她,她如同盲人摸象一般茫然。 靠她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她跟在一行人身后,暗自思忖,未曾留意姑娘们都各自分散开,赏花的赏花,喂鱼的喂鱼,只她与聂岚青及婢女四人立在临水的小道旁,四周湖石青青,假山林立,垂柳散落。 “茯苓,退下,我有几句体己话同陆姑娘说。” 林映水就看着那名婢女安静地退了下去。 礼尚往来,她也只能示意秀云退开些。 水面只剩下两人雪白的影子,林映水只能盯着水面瞧,见一个如珠如玉,一个面无血色。 “陆姑娘一直不大喜欢我吧?”聂岚青开口。 “啊?”林映水眼睛立刻往远处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硬着头皮说,“也没有,我病了一场,想通了许多事。” “人与人之间其实……” 她话没说完,就见假山后窜出一个人影,狠狠推了一把聂岚青。 “小姐!” 一身惊呼,林映水的视野里那道漂亮的白色影子剧烈晃荡,水面像是伸出手来,几乎要拖着那道影子往下坠。 汤婆子重重掉在地上,溅出温热的水,染湿了林映水的裙边。 本能地,她抬手抓住了聂岚青的手,用力稳住聂岚青的身体,试图拽住她,把她往上拉。 聂岚青漂亮的面孔闪过惊讶。 林映水六神无主地抓着人往小道上推,手指都用力得几乎僵直,居然分神想。 近了看,怎么觉得女主这张脸实在好看得有些雌雄莫辨。 咚! 笨重的坠落声。 林映水成功将聂岚青推倒在岸上,自己身体没稳住,倒霉地栽进了水里。 好冷! 冰冷的湖水没入口鼻,她穿得厚,雪狐做的披风拖着她身体往下坠。 可是她不会游泳啊。 咕噜咕噜地吞下许多刺啦喉咙的湖水,林映水试图呼唤系统。 没有回应。 “救……”她扑腾着,开口呼救,水流却吞没了她的声音。 “小姐!”秀云的尖叫声不断。 一道黑色的影子迅捷地跳入湖中,快速朝她游来。 林映水的眼睛被湖水刺得睁不开眼,心里却咯噔一声。 朝她游来的好像是男主? 此刻,她竟然扑腾得更厉害,用力拍打水面,使尽全身力气叫了一声:“秀云!” 秀玉一听她唤,跑到岸边,不假思索地跳入水中。 两道影子同时朝她游来。 谢如昼虽厌烦她,知道又是陆水秋故意耍把戏引起自己注意,也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当他快速向她接近,已然要靠近她了,却见陆水秋挣扎着似乎不愿他接近。 他以为是错觉,再往前试图拉住她的手,陆水秋竟果断地躲开了他。 水花乱溅,谢如昼依稀听到一句有气无力的别过来? 别过来? 谢如昼愣了一下。 就见方才对他避如蛇蝎的人,紧巴巴地倚靠着向她游去的婢女,搭在她身上,在众人的接应下上了岸。 “陆姑娘没事吧?”聂岚青关切地上前问道。 林映水呛咳不止,开不了口,摆了摆手。 谢如昼也随即上了岸,接过下人递来的披风,迈步走到湿漉漉的陆水秋身旁,正要将披风递给她。 “你……” 林映水还未站直的身子,忽然一个箭步飞快闪开,伸手抓过身旁婢女递来的披风,而后回过身去,连咳几声,朝他摆摆手,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我没事,不用,谢谢。” 开玩笑,这就是穿越文必备的烂俗桥段之落水吗? 问题是都怪她手贱,应该女主落水,男主去救的,现在好了,给自己弄成落汤鸡了。 她非常后悔。 古代这种时候,男主救了她,估计就会坏了她的名声,必须娶她。 林映水依稀记得看的书里好像大多都这样写。 系统没个声,她也不敢惹怒女主,更没把握去拆散一对眷侣,只能识时务地尽量躲避男主。 幸好她聪明,想起陆水秋的贴身丫鬟是极擅水性的。 还好,还好她没碰到男主,名声暂时保住了,也应该不会被女主记恨吧? 她兀自想着,没留意被她一躲,谢如昼脸色倒是难看起来。 有眼色的下人立刻接过谢如昼手上的披风,往谢如昼身上披。 “公子,先去更衣吧。” “对,如昼快去更衣,天寒地冻,当心伤了身子。” 谢如昼盯着一身狼狈的陆水秋,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无血色,裹在披风后的身子不住打颤,发髻乱得不成样子,眼神却坚定得一眼不往回看。 “检测到女主对宿主的厌恶度为79%” 林映水很快被安置在了一处院落,婢女们忙忙碌碌,替她沐浴更衣,又捧来御寒的姜茶参汤。 湿透的衣裳被婢女一一收走,山水屏风后头,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林映水泡在浴桶里发颤,身体像被水泡烂的木头,四处都不得劲。 她问了几句秀云的情况,得到也去沐浴更衣的答复,也就放下心来。 太冷了。 林映水总算明白为何小说里动不动推人落水,这大冬天的可真要命。 陆水秋是将门之女,身体应当不差,奈何人娇气,不爱舞刀弄枪,摔了一跤后,身子骨更是经不起磋磨。 相府的婢女还伸手在她肩膀细细揉捏,林映水闭着眼,湿漉漉的长发下愈合的伤疤被指尖轻抚过。 她一个激灵。 等等,她的手机! “我的书呢?” 林映水的手机也掉下去了,忽然回头颤巍巍抓住婢女的手,急切询问。 “姑娘的书泡湿了,奴婢给收在桌子上晾着呢。” 林映水目光转到书案上黑的发亮的手机,澡也不泡了,不顾婢女阻拦,几下擦干身体裹了件衣裳,就拿起外人眼里泡了水的书点来点去。 “防水做的不错。”她暗自嘀咕,见婢女还不断往她身上披着衣裳,为难地看她滴水的长发。 她还未发话,脑海中传来久违的AI人声。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降低,系统746为您服务,是否使用生命剂恢复体力?” 婢女还杵在那儿,林映水立刻打发她走。 “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林映水先选了确定,才问:“我生命值这么容易降低?现在多少?” 方才僵硬冰冷的身体似乎被太阳均匀地晒了一遍,骤然回暖,有了不少力气。 “抱歉,宿主,目前暂无权限查看。”亲切的人声极为讨打,“检测到当前场景,宿主是否使用干发道具?” 及腰的长发冷冰冰地贴在她身上,林映水再次说是,手上立刻出现一张如同绸缎的东西,往头发上一擦,比吹风机的效果还好,不过两分钟湿透的长发便恢复干燥的状态。 她很新奇,问:“你之前怎么没说我还可以使用这些东西?” “抱歉宿主,系统由于能量缺失,因此信息传输中断。” “宿主目前拥有一些必备的生活道具,以及能同原世界联络的手机。随着剧情补充完整,宿主能获取更多高级道具。” 可以和原世界联络?林映水眼睛一亮,还挺人性化。 一转念,她赶紧追问:“可你没有告诉我接下来的任务,我该怎么做?” “由于剧情缺失,系统目前只能查探到3月后,宿主会触发重大节点任务。” 林映水立刻要问什么重大任务。 系统不给她机会,抢白:“当前暂无法查看,宿主只需随意发挥即可。” “那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啊?”林映水丧气地握着手机坐到床榻上去。 系统沉默良久,告知她:“宿主,目前查看到女主对你的厌恶度79%,较初始厌恶度80%有所降低,男主厌恶度暂无权限查看。” “啊?”人家穿越攻略任务都是什么好感度,原来搁恶毒女配这儿,就是主角对她的厌恶度了。 “这个厌恶度的用途该不会是? “是的,当女主对宿主的厌恶度达到顶峰之时,应当就是宿主补完剧情,顺利完成任务的时候。” “你直接说就是我被弄死的时候吧?” 系统贴心地补充:“也是给宿主结尾款的时候哦。” 林映水冷笑一声,立刻掏出手机给姐妹岑心转账一千万。 正打字呢,门被推开了,脸色红润了些,头发未干透的秀云紧张地进来,凑到她跟前。 “秋雪被相府的人抓住了。”她很懊恼,“小姐好不容易在相府安插的人,专等着今日推那贱人落水,怎得自己却掉入湖中?” “现下可如何是好?” “那个丫头会不会供出小姐?” “我安插的人去推聂岚青?”林映水愣住了。 “是啊。”秀云压低了嗓音,恨恨道,“小姐说今日必要取她性命,待她死后,谢公子便一定会回心转意了。” 林映水面如死灰,顺手拉过秀云,用系统给的道具替她擦起头发,唉声叹气起来。 武将家的女儿果然行事直接,她本还以为是为了污蔑聂岚青清白或是为了让谢如昼同她纠缠之类。 结果陆水秋直奔着聂岚青性命去啊。 “小姐,要是被查出来……” “秀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 窗外的寒气凝结成雾,聂岚青轻抿了口茶,问道:“可瞧仔细了?” “是她,头上的伤疤仍在,错不了。”茯苓不解,“陆水秋派来的人推小姐,可她为何又要拉小姐一把?” 真的是陆水秋?聂岚青笑了笑:“兴许她有别的打算。” 她想起陆水秋惊诧又迅疾的动作,死死抓住她手臂的样子,好像极为真心,较之从前陆水秋恨他入骨的模样,可大为不同。 “根本不敢告诉宿主写的是艳词” “小姐,方才给奴婢擦头发的是何物?”秀云给林映水梳起发髻,一丝不苟地给她簪钗。 “外邦得来的东西,你收着吧。”林映水含糊应声,作头痛状继续问:“秀云,我还有没有什么计划?我最近记性不大好,记不太清了。” “小姐都不记得了?”秀云如临大敌:“小姐脑子当真摔坏了?要不要再叫个大夫来瞧瞧?” “没事,你就与我说说我还有些什么计划。” 秀云仔细想了想:“小姐计划今日推她入水,找人写了情诗日日送与谢公子,约他私下相见。” ? 陆水秋刚把聂岚青弄死就给谢如昼写情诗,生怕别人不怀疑她啊? 她看着镜子里的漂亮脸蛋重重叹气。 果然是笨蛋美人。 “秀云,把那些情诗拦下,别给谢如昼送了。” “可是小姐,那情诗现下恐怕已在谢公子手中了,小姐特意命人说是加急密信,一定要交到谢公子手中。”秀云不解,“方才便是用这情诗引开谢公子的。” 林映水不想说话了。 房门再次被扣响,屋外传来谢如昼冰冷的声音:“陆水秋。” 秀云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林映水,确认她的打扮并无不妥之处后,才问:“小姐,奴婢去开门?”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林映水拦住秀云,起身前去开门。 一阵冷风从屋外吹来,仿佛夹杂了雨雪,披着大袖鹤氅,似有凌风之态的谢如昼就将一纸书信掼向林映水。 “这是你写的密信?” 林映水下意识闭眼躲了躲,轻飘飘的纸张落在她怀中。 “小姐……”秀云欲近身,谢如昼一个眼神,她便不敢上前,低下头去。 林映水捡起来一看,不过几行字,也算颇为秀丽的字迹。 可……她看不懂古文繁体字啊! 沉默地盯了半晌,依稀只认出了个“一”和“飞”字。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陆水秋寻人写的情诗。 她低下头认了:“是我写的。” 谢如昼便知道是她的手笔,因而冷笑:“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今日这般费尽心机欲擒故纵又是做什么?”他语气充满警告,“趁早歇了这些心思,我最瞧不上这些手段。” 这些话怎么也不算好听,林映水听了也憋屈。 奈何打工人早已被上司骂惯了,现下又拿了那么大一笔钱,处处忍的让的,她顺着他道:“是我做错了,以后不会了。” 谢如昼并不相信她,木质的门砰的关上,又带来一阵猛烈的冷风。 “小姐……” 林映水不在乎地将书信放在桌上:“没事,以后不送就是了。” 她没忍住又翻了翻,随口问,“秀云,这信上都写的什么?” 秀云为难:“小姐不爱读书,奴婢也不识字啊。” 林映水尴尬一笑。 “系统,陆水秋就算不爱读书,应该也识字吧?可我看不懂古文啊,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认字吗?” “宿主,目前并无道具可用,宿主可以自行学习。” 林映水沉默了,为什么穿越小说里基本都是无障碍阅读呢?就因为她扮演的是恶毒女配? “那你能识别这段字告诉我吗?” “当前系统暂无权限。”系统746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其实746当然能识别这一首词。 它没有告诉陆水秋,在这本小说任务中,以往的宿主都拥有金手指,可以无障碍阅读古文,模仿原主才能和字迹,还可以任意使用高级道具以及特别空间,预知后续剧情。 但,以往的宿主任务通通失败了。 林映水是第99位宿主,轮到她的时候,由于以往任务不断失败,系统的权限积分几乎都扣光了。 现下只剩了些最基本的权限给林映水,只有林映水完成不同程度的进度,系统才能恢复积分,开启权限。 只是……系统扫描了一下那桌子上的书信。 “欹枕巫山路便。蛱蝶双飞双倦。脸际艳红潮,堕髻凤钗犹罥。花片。花片。搅破碎魂一线。” 出于私心,它根本不敢告诉林映水这是首少女怀春的艳词。 “陆姑娘。”林映水正将书信揉成团,又听到门外脆生生的嗓音,“我们小姐有请,说是抓到湖边不轨的下人了,还请陆姑娘移步。” 林映水心头一跳。 “合着还不能早死?” “陆姑娘请。” ”聂岚青的院子里有不少人,外头守卫的奴仆自不必说,走近屋内,也见好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丫鬟。 林映水的表情顷刻就变了。 当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像畜生一般对待的时候,饶是她再会苦中作乐,也被迎面而来的残酷击穿了。 这里是古代,她指使人对女主做的任何事,都要有人付出代价。 哪怕这个她并不是她。 方才落座,秀云站在她身后警备地盯着聂岚青。 林映水听主座上姿态娴静的人说:“陆姑娘,就是她做的手脚。” 聂岚青的咬字缓慢,嗓音听多了便觉得有些似冬日的雾气一般,徐徐地沁得人瑟缩。 她话音落下之时,就有面相凶狠的婆子朝蜷缩在地的丫鬟抡着胳膊走去。 “这丫头倒是嘴硬,现在还不肯交代是谁人指使的。”婆子骂骂咧咧的,抬手就又要扇向脸上早有不少红痕的丫鬟。 “等等。”林映水忍不住叫停那婆子,做作地揉了揉额角,同聂岚青商量:“聂小姐,近日我总是头疼,见不得这样吵吵嚷嚷,打打杀杀的。” “叫她们都下去吧,人多了,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聂岚青还是方才雪白的装束,坐在上头瞧她的时候,真有几分像饶玉做的观音像,眉目间是清清淡淡的笑意,近乎以假乱真了,细看又令人望而生畏。 林映水演着演着戏,就有些脊背发凉。 “都依陆姑娘。”聂岚青到底发话了,“若不是陆姑娘舍身相救,掉入湖中的可就是我了。” 眼见着一屋子人很快散去,聂岚青身边只留了两名婢女,林映水打蛇上棍,连连附和:“是啊,那水可冷了,我冻得可惨了。” 她试探性地问:“这丫鬟既然是致我落水的元凶,不如交给我处置好了?聂小姐,你看怎么样?” 相府的婢女正在替两人奉茶,聂岚青削尖的手指拨开茶盖,热气缓缓扑在她的眼睫上。 林映水期冀地盯着她,聂岚青抿了口茶水,哒的一声,她轻轻放下茶盏:“陆姑娘不好奇是谁指使的吗?” “好奇,所以要带回陆府去严刑拷问。”林映水做出揉不得沙子的模样,“就不劳烦聂小姐府上的人了。” 聂岚青有些疑惑:“陆姑娘不是要住在我府上,怎又要带这丫鬟回府上?” 林映水绞尽脑汁:“就是让人带回陆府,免得闹得相府不成样子。” 她慌忙找补的样子演技拙劣,聂岚青没拆穿她,反倒大度地应承了:“说起来,我都不知如何感谢陆姑娘相救之恩。既如此,人就交给陆姑娘。” 底下被绑着的丫鬟没有松一口气,冷汗涔涔,畏惧地瞥了一眼林映水。 聂岚青尽收眼底。 “谢谢聂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林映水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忽然又想到什么,两步走到聂岚青身前,强调了一遍,“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个谢如昼,我没挨着他,是秀云拉我上岸的,你放心。” 她凑得近,低首同聂岚青说话时,身上熏香暖和的味道散开,意外的不似以前令人着恼。 聂岚青眨眨眼,于是笑了:“知道了,陆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下人说。” 林映水满意地嗯了一声,道了谢,红润的脸孔上涌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风吹梨花似的动人。 “秀云,把人带走。” “是,小姐。” 走出聂岚青院子了,松了绑的丫鬟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秀云有些着急地问:“小姐,她真这么轻易地把人放了?” 林映水门儿清:“放不放她都知道是我做的,不过是做个样子。” 她回头看丫鬟可怜的样子,摘了自己手上镯子,塞丫鬟怀里,仔细想了想:“回去叫管家把卖身契给她,要留也可以,这次事情办得不错,再给些银两安置了吧。” 丫鬟小心捧着镯子,唇动了动,还未说话,秀云大惊:“小姐,可是……” 林映水故作高深:“秀云,我自有计划。” 秀云恍然大悟,眼神坚定:“是,小姐。” 有什么计划,根本没有。林映水心里直叹气,今天只是想给女主示弱示好。 女主一般都是真善美的集合,按照一贯套路,就算睚眦必报,也是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的性子。 她今日救了聂岚青,应该能抵一次过吧? “是的,宿主。需要注意,你必须在大结局的时候才能下线,如果提早下线,任务也算失败。” “啊?合着还不能早死?必须死得恰如其分?” “没有配角设置障碍,故事便无法展开,主角也无用武之地。本书为《高门贵女》,围绕女主与女配斗智斗勇展开,所以宿主需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前生命剂还剩余2,请宿主珍惜使用。” “那你刚才不说清楚,掉个水你就给我用了?”林映水气急败坏,“你靠不靠谱啊?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说话说一半,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系统又不吭声了。 秀云就见自家小姐面容狰狞,又深深呼吸,她不说话,心里也替小姐愤恨。 都怪那个聂岚青。 “岚青。” 那厢,在散花亭等候的谢如昼看着姗姗来迟的让你,问道:“今日之事,恐怕又与陆水秋脱不了干系。真要她住在你府上吗?恐怕会闹得你不得安生。” “如昼怎这般说,陆姑娘今日救了我,住我府上也并无不妥,以后总要相处的。” “她救你倒是没错,为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少年人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铁青,“算了,你派人瞧着些她,免得惹是生非。” 聂岚青劝道:“陆姑娘瞧着没什么坏心思,如昼你也不必如此防备她。” 谢如昼只是厌恶地撇了嘴角:“她若没坏心思,那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在和姐妹疯狂打字的林映水打了个喷嚏,抱起了秀云给的汤婆子:“最近应当无事了吧?” “半月后有诗宴,谢公子好文墨,小姐也因此递了帖子要赴宴呢。”秀云随口回道,“不过放心,小姐已经买通了人替你写诗了呀,明日应当就会扮作婢女入相府了。” 林映水一听,当即一凛。 来了,穿越女的重头戏码,背别人的诗大放光芒? “你现下就心疼起她来了?” “小姐,安排的人已经顺利进了那位的院子里了。” 手持书卷的聂岚青闻言抬眸:“她作何反应?” “那位全无反应。”婢女迟疑地回想陆水秋看向那名冒牌货全然陌生的目光,“听闻她的贴身侍女说,那位病后记忆不如往常。” 聂岚青只吩咐:“继续叫那人盯着,有何异动向我禀报。” “是,小姐。” 院子里被安插了人的林映水一无所觉。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一千万!”岑心发来无数问号与感叹号。 林映水骗她:“中了彩票,一个亿,已经辞职跑路,现在在国外留学,避避风头,怕被人发现谋财害命。等过段时间再和你细说。” 她坐在屋里,打字飞快。 “小姐,奴婢观霁。” 林映水停下打字的手,看着面前一身书卷气的婢女,有些惊讶地仰头感慨:“你长得真高。” 她暗自思量,古代的女孩子一个个都长这么高吗?聂岚青也很是高挑。 “小姐见谅,奴婢是穷苦人家出身,生得粗苯了些。”观霁低声回话,低垂细长的脖颈。 林映水被那句穷苦人家出声哽住,站起身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夸你。长得高好,女孩子长高些看得远。” 观霁低头不说话,眼前姿容妩媚的少女脾气没有传闻中那般差:“你叫观霁,我之前叫你代我写诗?” “是的,小姐。” 她很突兀地上前挽住观霁的手,自带亲昵:“代写诗的事以后再说,你当我老师,教我认字吧?报酬另算。” “奴婢怎当得起小姐的师长,小姐唤奴婢名字便好。”观霁不自然地将手抽出来,悄悄地离她远了些。 林映水见她拘谨也就作罢,叫住正在奉茶的秀云:”从今天开始,秀云你和我一起读书认字。” 秀云扁嘴:“小姐自个学便是了,左右不过一时兴起,奴婢就不学了。” 林映水逮住秀云,诱惑她:“不行,我学你也得学,读书好,以后能看话本子。” 这古代的话本,艰涩难辨,林映水上次翻了几页,真是想看也看不了。 说起话本子,秀云便来了几分精神,勉强答应了。 读书识字的事当真就此开始了。 林映水只是不认得繁体古文,观霁从最简单的百家姓开始教,不多时她就掌握得七七八八。 上午她和秀云一起读书写字,下午缩在炉子边嗑瓜子玩手机。 手机还能联网,系统告诉她除了不能拍照录像,其余功能依旧与原世界一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没怎么见过聂岚青,老老实实待在这座院子里读书认字。 最近开始抄认一些诗词了,林映水大学毕业,在s市一家公司当美工,字写得还算漂亮,只是写起毛笔来却还是软绵无力。 半个月并不能让她速成书法,还好原主写字也并不如何好看,写个情诗都是叫人代笔。 今日观霁给的词抄认完毕,林映水打开了手机,试图用脑海中储备的知识抄抄李贺的诗。 写完两首,仍旧是不堪入目,林映水随手扔在桌上,观霁却捡起来一看。 字写得歪歪扭扭,诗文却是灵气满溢,堪称卓绝。 “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莫指襄阳道,绿浦归帆少。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好诗。”观霁忍不住称赞,却见写出这诗文的人顷刻变了脸色,一把抢过手中的书纸。 “不是我写的。”林映水着急解释,没成想这儿有诗经,却没有唐诗。 还没到那个节点,她可不想弄出什么误会。 她很郑重:“李贺写的,一位着名的诗人,我誊抄的。” “从哪儿抄的?”观霁问。 林映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上,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本白册子。 她说:“一位外邦那儿淘来的书誊抄的。” 观霁这些日子同她相处久了,渐渐也摸清林映水的品性,直接问:“能否让奴婢拜读?” 林映水拒绝她渴求知识的目光,绞尽脑汁:“原书被我泡水弄坏了,我到时候抄给你读。” 观霁斯文的面孔上就露出一个笑:“多谢小姐。” 当夜,林映水点着灯给观霁抄了几十首诗,每本词牌名下写了巨大醒目的一句“李贺作”。 她不知道,这半本诗集很快就落在了聂岚青手中。 聂岚青院子里的灯都亮着,跪在她面前的观霁呈上册子,听她轻慢地翻着书页。 “主人,近日查探下来,陆小姐为人良善,这诗她也是……” “观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容观霁说完,聂岚青就随口打断了,她的目光还徘徊在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上,正眼也不瞧跪着的人一眼。 “奴婢失言。” “扮好你的奴婢,别忘了是为什么派你到她身边。” 聂岚青抬起眸来,恶意细微如风:“你现下就心疼起她来了,这也好,日后也正成全你的这一份心。” 观霁的影子被昏黄的灯火拉长,扭曲如鬼魅,她再不敢说什么,心头却是一阵冷意。 “奴婢明白。” 次日,林映水便被聂岚青邀请去围观世家子们冬日围猎,当中就有一身红色劲装的谢如昼。 “对着他赤裸的胸膛犯了难。” 坪山的猎场没下雪,地上却有昨夜铺上的厚雪,世家少年们凑在一块,都有几分骄矜地上马,有意在姑娘面前挺直腰背。 姑娘们坐在亭台高处,掩着帕子望向心仪的少年,有不少奴仆簇拥着,时刻静候主子吩咐。 林映水裹成个粽子,一张脸都要埋进狐裘里,还问系统要了好些暖宝宝贴在身上,手上抱着汤婆子,都抵不住脚底钻心的冷。 她在原世界是996的社畜,节假日都鲜少出门旅游,眼下这样好的雪景她本应好好欣赏一番。 现实是太冷了,她早已无心赏景。 一箭破空之声,有猎物哀鸣响起,周围爆发出喝彩,林映水往下一望,一只白狐被射中了。 身穿红衣的少年眼神锐利,慢慢放下举起的弓箭,露出那张介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面孔。 满目积雪尽收眼底,林映水很难不注意到谢如昼的一身艳色,见他勒起缰绳,高束的发尾一扬,追着下个猎物而去,只余小厮笨拙地跑去捡起猎物。 雪地里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是很赏心悦目。 林映水默默将目光挪回聂岚青身上。 孔雀开屏都是为了吸引女主。 在对面端庄坐着的聂岚青见她望来,回以一笑。 不多时,天上就开始飘起雪,眼见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姑娘们冻不得,下人们纷纷打起伞,预备着回去的马车,少年们正兴起,大抵不愿回去,不少姑娘也舍不得心仪之人,有些恋恋不舍。 林映水本就冻得受不了,一听能回去,立刻直起身叫秀云打道回府。 秀云万事听她的,连忙扶着她下了亭子,往马车处去。 一见有人走,其他姑娘也慢吞吞起身往下走。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雪崩了!救命!” 林映水猝然回头,远处高耸的山上瞬间坍塌一般,雪暴烈迅疾地垮下,追着人来。 不是吧,这也能雪崩? 来不及吐槽,林映水抓着秀云的手就往马车跑。 尖叫声不断响起,人人都慌得六神无主,主子下人们乱成一团,人乌泱泱地推挤起来。林映水被撞了好几下,抓着秀云的手也被撞开了。 “秀云!” 被迫同不认识的人挤进马车时,林映水还没瞧见秀云的身影。 车夫已急迫地驱车往外行了。 “秀云!”她喊也没有回应,帘外就是滚滚而来的雪尘。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林映水手紧巴巴扶着车帘往外望,不多时,她咬了咬牙,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去。 “陆姑娘。”有人叫她,她滚在雪地里,很快爬起来,不理会身后的人往前面跑去,一路大喊:“秀云!” 不少马车早就走远了,只她一人逆流而上。 雪尘几乎糊住了视线,林映水艰难往前走,心里仗着生命剂还余二,不怕死地在在大树和石头后勉强躲避。 雪砸得人生疼,最重要的是几乎快不能呼吸。 被冲埋在雪里的时候,她坚持了一下,问系统要了个氧气面罩,躺了一会要了把铁铲,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喊,不知走了多久,被一个人形状挡住了。 “秀云?”林映水立刻掏出铁铲使劲铲雪,再伸手将人脸上埋住的雪刨开。 隔着氧气面罩,她看清楚,这被埋在雪里脸色苍白的人,不是秀云,而是谢如昼。 雪崩还在继续,林映水来不及疑惑。 “系统,男主被埋了,我要带他走,有什么道具可以使用?” “宿主,当前可使用道具为睡袋。” “没有推车吗?” “没有。”系统亲切地解释,“有也会被雪冲走,当前场景无法使用呢?” 林映水艰难地把谢如昼往睡袋里塞,摸了摸他的脸,给他戴上自己的氧气面罩,又要了个热水袋塞进他怀里,不死心问:“没什么大力丸吗?像黄金矿工那种。” 系统想起那个老土幼稚的游戏,沉默了一会:“没有呢,宿主,只有毒药。” 林映水不说话了,认命地拖着睡袋靠近远处的石头,抱着睡袋尽量给他挡了挡汹涌的雪。 尽管再问系统要了个氧气面罩,可她的身体太疼,感觉肋骨都要被雪冲断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提醒系统:“我快不行了,你记得提醒我必要时使用救命道具。” “好的宿主。” 折腾了不知多久,林映水拖着谢如昼,一路被雪冲,又爬起来将人挖出来确认呼吸与温度。 只是她再没遇到人,不知道秀云在何处。 天阴沉得似乎要黑了,林映水千辛万苦才拖着谢如昼躲进了一个荒废的木屋里。 “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是否使用生命剂?” 林映水感觉身体急速失温,僵硬如干尸,却先问:“外面雪崩停了吧?” “是的,宿主。” “用。” 顷刻她就跟游戏玩家一样满血复活。 她有精神了,去打开谢如昼的睡袋,一摸热水袋都冷透了,摘下氧气面罩后的谢如昼面如白纸。 男主没那么容易死吧? 秉承着这样的心态,林映水去探他的呼吸,果然有气。 木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个破烂的床,窗是封死的,门一关上就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问系统怎么办。 “宿主当前需要保证男主的生命安全。” 林映水疑惑:“男主应该有主角光环吧,这个场景感觉应该是女主来救他?” “宿主,这些746并不清楚呢,请保证男主生命安全,以免任务失败。” 一问三不知,林映水无语,问它要两床被子和热水袋。 破烂的木床上立刻铺上了薄薄的被褥。 “热水袋呢?” “该道具仅能使用一次。” 林映水不解:“那为什么氧气面罩都有两个?” “道具使用限制不同。” 林映水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将谢如昼挪到床畔,一摸冰冷单薄的被窝眉头皱了起来。 “系统,为什么这个被子这么薄?再来几床。” “检测到棉被数量只有2,宿主并无余下棉被可用。” “那有没有什么太阳能的取暖工具?” “没有呢,宿主。” 林映水抚额,开始给谢如昼脱掉湿冷的红衣,还没开口问系统要热水,就见他胸口一点血红,像是被毒蛇咬过的样子。 “系统,他这是被蛇咬了吗?”林映水大惊失色。 这么冷的雪天,还能遇到毒蛇? “经检测,是的呢,宿主。” “那有什么药给治疗吗?” “没有呢,宿主。” “那他会不会死?” “746不清楚呢,宿主。” “那我的生命剂给他用?”林映水有点不舍得,但是别无他法。 “不行呢,宿主,该道具仅限宿主本人使用。”系统的声音依旧亲切,听起来却好像有点狡猾。 “宿主可以尝试吸出蛇毒。” 林映水直接拒绝:“这不科学,不符合现代医学逻辑,万一我也被毒死了怎么办?” “宿主还有生命剂可以自行使用。” 合着拿我命给他试? 林映水心里吐槽,还是问:“酒精总有吧?” “有的呢,宿主。” “给我几盆热水和毛巾呢,饮用的热水也给我几瓶。” 系统这次很干脆,应声提供了相应道具。 林映水就先随意擦用热水擦了擦谢如昼的身体,她没怎么仔细看对方的身体,囫囵擦了一通,急急将人挪进了被窝,对着他赤裸的胸膛犯难。 谢如昼胸口的血迹被她擦掉了,她犹犹豫豫的,在昏暗不明的房间里,认命闭上眼。对着一个比她实际年龄小将近七八岁的少年凑上了唇。 “下一秒就要顶进那具身体” 温热的胸膛被她的唇吻过,林映水闭着眼用力吮了吮,感觉自己并没有吸出什么毒来,含了水反复漱了口,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唇。 “感觉你在整我呢?这个伤口的位置在胸口,接近心脏,要是有毒的话,已经死了吧?系统。”冷静下来了,林映水用浅薄的科学知识反应了一下。 系统不吭声,林映水再次探了探谢如昼的呼吸。 现在能出去找人呼救吗? 她挪到门口看了看,外头居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不再美丽,显得瘆人。 但若是留在这儿……林映水环顾四周,湿冷的单薄睡袋显然不是她的休息之处。 那么,就得和谢如昼挤一张床。 寒风呼啦呼啦地吹,林映水脱下被雪打湿的狐裘,抖了抖,又问:“吹风机有吗,烘干机也行?” “暂未解锁该道具呢,宿主。” “那睡衣给我两套。” 一件棉质睡裙轻飘飘落在林映水手中。 “我要两套,还有,难道没有那种厚的……” “没有呢,宿主,该道具只有一件,并无男性尺寸。” 林映水不再说话,将狐裘搭在门把手上,脱下一层层繁复的衣裳,仗着四面黑不溜秋,快速换上了睡衣,躺进冰冷的被窝。 临睡前她有点不放心,问系统要了个眼罩,严严实实遮住了谢如昼的目光,叮嘱系统:“他要是醒了,你记得提醒我,既然我是恶毒穿越女,这种剧情还是别被他发现是我才好,免得我们任务失败。” 系统干脆地答应了。 林映水就缩在被子里蜷起身体,试图暖热被窝,旁边隔着些距离的人温度始终很低,两床被子单薄的可怜。 她隔了一会儿就摸摸对方的手臂,还是担心谢如昼冻死。 纠结了半刻钟,林映水悄悄地在棉被下抱住了谢如昼赤裸的身体,心里却默念。 我对他没有意思,苍天作证。 渐渐的,在这样单方面的拥抱之下,被子暖了起来,林映水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不知是什么时辰,谢如昼被一阵热意逼醒了,有人紧紧抱着他,纤细的一双手搂在他脖颈,脸虚靠在他肩头。 他很热,难耐又迫切地想做什么。 还没看清眼前人,就凭着本能地吻住了身侧之人的唇,开始毫不客气地索取。 他的手将人一把捞进怀中,摸到她身上的阻碍物,没耐性地掀开,从棉质衣料下摸索进去,急切地抚摸。 被吻住的林映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犹以为自己在做一场荒诞的春梦。 可那吻夹杂着少年人炙热又笨拙的欲望,逼迫她张口给予回应。 不给,少年就狠狠咬她一口,恼怒又急躁地顺着脖颈往下咬。 真实的痛楚让林映水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 胸口却被热烫的唇舌舔过,一寸寸湿意覆上她战栗的身体。 林映水试图睁眼。 如兽般尖锐的牙齿咬住了她柔软的胸乳,乳头被人吮吸的快感令她绞紧了腿。 这是梦?还是…… 林映水的喘息急促,试图占有她的人更不得章法。 谢如昼搂紧了她的腰身,宽大的手掌摸到腰下光裸的肌肤,他却像是未开智的兽,连自己里裤都未褪,隔着衣物就往她腿间顶。 隔靴搔痒的抽插只加重谢如昼的欲求不满,女子被顶弄时渐渐发出的细微颤音让他的动作越来越重。 什么隔开了他,他焦躁地往身上撕抓,很快撕烂了自己身上唯一的遮掩。 尺寸可怖的阳具便抖了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顶进那具柔软的身体。 “他把我当做聂岚青了吗?” 身侧的人却忽然挣动起来。 “谢……”林映水惊醒过来,隔着薄薄的睡裙,私密处被人粗鲁地顶弄。 她先是慌,而后张口就要呵斥他,却见人发了狂似的贴着她不肯放。 不作他想,林映水泥鳅一样从他怀中溜走,快速逃下了床,将被子一掀胡乱甩在他身上。 “系统,这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棍棒可以打晕他?”林映水焦急地压制着被角。 “该道具尚未解锁。” 系统一回应,林映水就飞快松开了被角,鞋都没穿,抓住一旁的狐裘往身上裹,直往门外冲。 “我就说这个戏份不是我的。”她心惊胆战地慨叹。 砰的一声,木门被她死死关上。 外头已经黑了下来,漫天大雪,北风呼呼啦呼啦吹,她冻得一哆嗦,埋头往雪地里跑,没穿鞋的脚刹那冻得通红。 “系统,有鞋吗?” 脚瞬间踩进了一双柔软的暖靴里,她跑出不少距离,在四周漆黑的环境下,慢慢停下脚步,问系统要了个手电筒,迟疑地回头。 身后的人并没有追来。 “宿主真的要丢下男主不管?” “他都乱发情了,非礼我了,我还不跑?”林映水没好气,声音也因冷而发颤。 “经746检测,他是受到蛇的淫毒影响,并非故意试图非礼宿主。” 林映水捏紧了衣领:“没听过有什么蛇有淫毒,少栽赃蛇。” “宿主请勿以原世界的运行法则来判定现世界。”系统好心提醒,“这里是小说世界,把男主扔在那儿,也许会任务失败哦。 林映水心里敞亮:“我回去跟男主睡了,任务一样失败,把女主男人抢了,这本书不就完了?” 系统安抚起她来:“宿主请勿产生偏激想法,只需要确认男主生命安全仅可。既然情节发展到此处,女主一定不久就会出现。” 在漆黑的冬夜里吹着风,面孔都被刮得生冷,雪不断落在她脸上、身上,林映水咬了咬牙:“那就看一眼,你给我把刀?算了,给我根绳子吧。” 她被这寒风冬雪逼退,被这一亿的任务逼回谢如昼身边。 木门嘎吱一响,她扒着门悄悄往里看,手电筒的光浅浅往里头照,床上的人翻来覆去,似乎很难耐。 手电筒一关,林映水哈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绳子,摸着黑走到床边,正伸手把绳子往他身上套。 床上的人反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有些强硬地将她拖进了被窝中,死死搂住了她。 林映水还没开始挣扎,就听到谢如昼呓语似的喃喃:“你身子怎这般凉?” 她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谢如昼身上不着寸缕,赤裸的肌肤贴在她湿冷的狐裘上,他却像怀抱心爱之人一样,紧紧抱住她。 像是要暖热她一般。 他带着歉意说:“我有点奇怪,方才吓到你了。” 有些爱怜的吻轻轻落在林映水额头,谢如昼的眼还被眼罩遮着,嗓音犹似在浸在水下一般沉而不真切:“别怕,很快就暖和了。” 鼓膜随之因他不真切的嗓音而震颤,林映水一时不知心头是何滋味。 他这是把她当作了聂岚青吗? 若不带情欲,温暖的怀抱在这样的冬夜很难不令人贪恋。 手中的绳索渐渐松开了。 可是…… 林映水犹豫片刻,一挣,谢如昼就更加抱紧她,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关切问:“还冷?” 有点糟糕。 林映水不能说话,艰难地抽出一只手,冰冷的手摸到他滚烫的额头。 谢如昼被那冰冷的温度沁得一抖,下意识躲了一躲,片刻后又服帖地任她动作。 他烧糊涂了。 林映水默默抽回手,还是强行挣开了他的怀抱。 谢如昼立马追上来,林映水在床榻上一阵摸,犹犹豫豫地抓住他的手,轻轻抚了抚。 少年失去伴侣般的不安一下就平复下来,随她一同安静半坐起来。 林映水只是想脱去外衣,见他裸着胸膛坐起来等她,又有些别扭,加快了手上动作,很快将人按回床榻,拉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系统,给我个退烧贴,还有药……”她在脑海中默想,又记起系统没有药。 退烧贴坐在林映水手中,她贴在了谢如昼滚烫的额头上,心里默默祈祷:你可千万不要烧成傻子了。 谢如昼很快又伸出手臂要抱她,林映水不许,推拒几次,隔了些距离,尽量让他透些气。 少年动了气,好似梦中也被气得胸膛起伏:“你恼我?” “陌生时代里她独自放烟花” 林映水被他语气弄得有点懵,更加确信这是将她当作聂岚青了。 于是碰了碰他的手指,半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慢慢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无言地回应了他。 两人的身体还是隔开的。 谢如昼被她一牵住手,感受到背上不疾不徐的轻抚,反手牵住了她,意识不清地说:“以后不会吓到你了,你别恼。” 林映水被他紧紧牵住,手指微蜷,竟比方才被他胡乱顶撞还更慌乱些,她胡乱地别开眼。 以后?那应该不会有以后。 漆黑的夜里,风雪交加。 林映水同这莫名其妙的人躺在一张破烂逼仄的床上,感受温度很快上升。 手被紧紧牵着,她有种做贼心虚地别过头,不去望他的方向。 谢如昼发着烧,身上也还是极为燥热,喘息声有些急促,或许又是因为什么别的。 林映水想起系统说的什么淫毒,立刻起一层鸡皮疙瘩。 谢如昼却再也没有妄动,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甚至眼罩也未曾去扯。 从未和谁这样牵着手入眠,林映水在黑暗中不自在地睁眼闭眼,少年沙哑的喘息让人想入非非。 天赶快亮起来吧。 窗外风停之时,林映水顶着两个黑眼圈疲倦地起身。 她的手被牵了一晚上,缓慢抽出之时,指尖像是触电一般僵而麻痹。 退烧贴被她揭开,谢如昼额头不再滚烫。 尚不明朗的木屋里看不太清东西,林映水凑近了,伸手在他眼前晃,确认他还未醒来,咬牙离开温暖的被窝,摸索着将衣物给他胡乱穿上。 “真的没有其他衣服了吗?”她轻手轻脚地给他穿衣裳,不确定他何时会醒来。 “抱歉,宿主,没有男装呢。” 林映水做完这一切,忍不住问:“聂岚青怎么还没来?” 系统无法回答,林映水也没指望它。 她深深吸气,轻轻推开木门,往外头走去。 这山上还是雾蒙蒙的灰,天没彻底亮起来。 她找了棵稍稍离远些的大树下躲着,搓着手问系统:“有那种放信号的吗?就烟花也行。” “有的。” 过年时候都鲜少放起来的烟花,林映水今日站在陌生的时代,孤零零一个人在雪地里一个接一个地放起来。 灰扑扑的天空上,一朵又一朵轰然绽放的烟花漂亮又梦幻。 她看得出神。 要是岑心能看到就好了,这样大的烟花平常都舍不得买呢。 占满半个天空的金色烟花,亮得像是陡然出现的月亮,自然很快被人注意到。 在那些人来之前,林映水反复踩了很多脚印直指木屋,这才独自走远了,打算在回程蹲守来的人,装作偶遇。 运气不好的是,她走了很救,都没能等到那些本应该返回的人。 运气好的是,遇见了上山砍柴的善良村民,搭了个牛车,回了相府。 独自站在相府门前的时候,来迎接的下人见她这一身狼狈,脸色惨白,赶忙引路送她进去。 林映水在职场也摸爬滚打了四年,很敏锐地察觉到他人不太善意的目光。 “系统,为什么我一定要住相府呢?为什么我不能回陆府?”在被不知道第几个人偷偷打量的时候,林映水忍不住问。 “小说设定,请宿主不要深究。” 回到院子的时候,是观霁迎上来了,立刻吩咐其他人去备水,担忧之色真切极了:“小姐,幸好小姐回来了。” “秀云呢?秀云可回来了?”林映水还记挂着她,下意识问。 观霁没想到她会先问秀云,愣了一下,道:“秀云姑娘被聂小姐带回来了,一切安好。” “那就好,改天要谢谢她。”林映水脸盯着惨白的脸,扬唇笑了一下。 观霁错开眼神,提醒:“小姐快去沐浴更衣吧。” “这里并没有旁人” 林映水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晚间的时候是被院子里的声响闹醒的。 屏风后的人急急闯进来,扑倒在她床边:“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 林映水揉着眼起身,面前是哭得脸花的秀云。 “你没事就好,我也好着呢。”林映水问:“是聂岚青带你回来的?” 秀云抹着眼泪,别别扭扭的:“嗯,奴婢被人群冲散了,正好遇见了她,她就将奴婢带回来了。” 她悄悄打量林映水的脸色:“奴婢方才也是为了去寻小姐才跟着她一起出去的,只是没找到小姐,找到了谢公子。” “谢谢你秀云。”林映水注意到她闪躲的眼神,“我差点以为没找到你,没想到还辛苦你去找我。” 末了再说:“改天要去谢谢聂岚青,她人真的挺好的。” 秀云听她的话就放松下来,这次虽没有评价聂岚青了,也还是着急地提醒她:“可是今天聂岚青救了谢公子,小姐以后怕是更难拆散他们了。” 她苦大仇深地叹气:“在一座破烂的屋子里找到的谢公子,看起来遭了许多罪,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聂岚青救下了。以后,唉。” 林映水听完,想起在黑暗中紧紧拥抱她的人,语气倒是自然:“救回来了就好,其他的我们别管了。” 隔日还是照常在院子里读书晒太阳,打猎那日扔在屋子里的手机又被她握在手里,同岑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午饭过后,林映水躺在贵妃椅上剥瓜子,想到过两日就要在诗会上出丑衬托聂岚青了,忽然翻身起来,撇下秀云,携了观霁往聂岚青的院子去。 聂岚青见到她的时候,面上有几分惊讶,很快就命人奉上茶来。 林映水见屋里丫鬟婆子一大堆,说话终究有些拘束,索性走过去问她:“我能单独同聂小姐说几句话吗?” 聂岚青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吩咐下人退下。 林映水松快了些,见观霁还不动,也开口:“观霁,你也在外面等我。” 观霁这才行礼退下。 “不知陆姑娘要同我说什么,是不是……” “我是来谢你的,那天带上了秀云。”林映水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丝帕,递给她。 过几天就要出丑了,倒是再来向聂岚青道谢就不合适了。 聂岚青伸手接过,打开,里头是一把剥好的瓜子仁。 “我找了秀云很久,没找到,差点以为她被雪埋了。”坐在旁边的女子还在袖子里掏,又摸出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来。 “我住在你府上,也不好拿你的东西送你。”林映水说,“这些甜的是我差人买的,就谢谢你。” “挺好吃的,你尝尝。” 瓜子是前段时间她自己去后厨折腾半天炒的,找系统要了密封袋放置的,存了许多。 而这糖,也是林映水从系统那儿顺来的软糖,总共就一包,她分出去,也不知道聂岚青吃不吃。 不过她浑身上下也就这些能当作礼送的了。 在原世界她是月薪六千的穷鬼,现在富倒是富了,也不是自己的,住在女主家,用女主的东西对着女主作人情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聂岚青看她的目光有点古怪,林映水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释一句:“瓜子是手剥的,干净的,糖也是。 “你要是不吃,也没关系。”她慢慢地有点尴尬,鬼使神差地多嘴又说了一句,“没毒。” 越说越怪,像道德绑架。 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林映水起身:“真的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陆姑娘。”聂岚青叫住她,捡了块糖吃进去,脸上是清清淡淡的笑,“再坐会儿罢。” 林映水见她态度自然,也就坐下来了。 “那日还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照顾不周,陆姑娘也不会在外流落一夜。”聂岚青不经意地问,“不知道陆姑娘是如何回相府的?” “我在山上的石块后躲了躲,遇到了好心的村民,坐着牛车回来的。”林映水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是实话,只是不是完全的实话。 聂岚青听到牛车,乌黑的眸子里有些细微的笑意:“我在山上只寻到如昼,没寻到陆姑娘本也焦急不安,幸好陆姑娘得人相救。” “不怪你,天灾也不是你能预料的。你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你,谢公子也不能得救的。”林映水不知道她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也不想细想,安慰起她来。 总归也是她这个恶毒女配害女主多,聂岚青即便讨厌她,从来也不会无缘无故整她。 “多谢陆姑娘安慰。”聂岚青笑着看向她,将桌上糕点往她身前推了推。 林映水笑眯眯地接了。 她不知道,谢如昼苏醒之时,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聂岚青是否还见到旁人,聂岚青的手里藏着一支在屋外捡到的碧玉簪子。 恰好是相府的东西。 她更不知道,当时的聂岚青笑着,对谢如昼否认了:“怎么了?如昼,我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旁人。” 谢如昼恍恍惚惚:“许是我看错了。” “他不知道她的样子” 诗会来得太快,林映水果然在诗会上见到了谢如昼。 他坐在香舍内的窗前,和一群同龄少年一起,想是病好不久,竟显得有些苍白单薄。 林映水只看了他两眼,隔着笔洗书案,对面的人便转眸同她目光相撞。 她下意识就避开了谢如昼的目光,别开脸突兀地同身侧的聂岚青寒暄起来。 “聂小姐今日打扮得真好看。”她没话找话,抬手抓了抓聂岚青袍袄,摸了摸她暖和的袖子。 “陆姑娘喜欢这身料子,回去我差人再做一套送过去。”聂岚青笑着抬手去拿笔墨,极为得体地躲开了她的触碰。 林映水这才发觉自己一时惊慌之下,行为多少冒犯。 她今天又是穿的一身白,衣裳那些她不怎么过问,秀云说她同聂岚青较劲,因此也爱学她一身白。 可是,聂岚青穿一身白便是清清冷冷梅上雪,她穿白总是有些不伦不类。 究其根本是因为这张脸。 林映水本不在乎穿着,加之要完成任务。 只是现下她逮着人又瞧衣裳,估计又会被当作学人精。 不过,也不冤就是了。 林映水动作一僵,突然想起之前系统报出的聂岚青对她的厌恶值。 差点忘了女主对她的厌恶值高达80%。 她不由朝聂岚青赔了个笑,拉开了些距离。 林映水兀自走神,没留意对面的谢如昼也望着她的位置出神。 那日雪崩,他被深埋雪下,几乎快窒息而死,雪却一点点被刨开。 他听到女子的声音,感觉有人费力将他从雪中拉扯出来。 那姑娘动作吃力,却在将他解救出来之时就塞进了裹布之中,甚至给予了热源,像是汤婆子。 他被拖着在雪地里走,竟不觉得无法呼吸,只有微弱凝聚的热源,让他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这姑娘走得很慢,拖着这样一个他在暴风雪中自然走不快。 不知遇了几次雪崩,也许根本未曾结束,像石块一样重而狠地连绵砸在身上,那位姑娘便嘶声挡在他身前,一面拖着他躲,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替他挡住雪。 那具身体纤弱而单薄,汹涌倾塌的雪都能轻易砸断青年男子的肋骨,她挡在他身上的时候,也只是咬牙忍耐,半点未曾挪开。 他若是往外坠,她便抱得更紧更死。 那样用力而珍重。 隔着遮住眼睛的裹布,这样视死如归般的拥抱,谢如昼的心不由为之一震。 她抱了他很多次,焦急的,烦躁的,破罐子破摔的。 谢如昼清楚地听到风声雪声,听到无数砸耳边的破碎折断声。 没有听见她的眼泪与哭声。 风雪不知何时能停下,她拖着他漫无目的地走,始终不曾放手。 只是拖行的速度越来越慢,那个姑娘显然也几乎力竭。 她会死吗?她伤得重吗? 意识模糊的谢如昼试图拉扯裹布,那位姑娘却在漫天风雪中迈着沉重的步子将他带到了安全之处。 他不知道她的样子,只瞥见她裙裾的一抹白。 谢如昼瞧着眼前一身白的陆水秋,心里竟有荒谬的猜测。 “我想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诗会的诗题早早定下了,林映水也恪尽职守地将观霁作的几首呈上,待人点评。 林映水不懂作诗,观霁作的诗无论好与不好,对于她或是陆水秋这个身份都绰绰有余。 她看着众人交换着点评,也认真地看着手上这一首诗,试图检验这些日子认字的效果。 这字迹着实潦草,她看了几眼,辨不出便作罢。 拉着一旁候着的观霁悄悄抱怨:“观霁,这些人的字我是一个也看不懂啊,感觉这些日子白学了。” 观霁低着头,林映水垂头拽着她的袖子,五指白净如笋,漂漂亮亮的,神情微带懊恼。 她别开了眼,宽慰道:“小姐已经学得很快了,假以时日便能通读了。” 林映水笑:“你不嫌我学得慢就好,还好有你。” 观霁看着她十分信赖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袖子下的手无意识紧握成拳。 “好!此次诗会的头筹当属聂小姐莫属了,这首江雪妙极!” 林映水闻声松开手,转过目光去瞧聂岚青,没留意到观霁眼神一紧,而后深深垂下头。 “江雪?”聂岚青面带疑惑,“我未作此诗。” 称赞的是许家公子,闻言也是一愣:“不是聂小姐,还能有谁作得此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林映水听完也愣了。 这不是她誊抄给观霁看的《问刘十九》吗?怎么回事? “这印章上是水秋二字。”聂岚青走过去,瞥了一眼右下的朱印,“原是陆姑娘的诗作。” 谢如昼也惊讶地打量她。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有人念出声来,“这首也妙,竟也是陆小姐的诗作?” “陆小姐好文采啊。”薛家姑娘掩帕笑道,“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苏家姑娘撇嘴,毫不掩饰怀疑的目光:“诗是佳作,只是谁人不知陆家小姐不通文墨,这指不定是谁人代笔呢。” “聂小姐都未能作出此等诗作,陆姑娘是拜了何等名师,进步这样神速。” “都少说两句,怎可如此冒犯陆小姐。”王家公子打圆场,“听听陆小姐如何说。” 林映水晃了个神。 看吧,人家也不是傻子,一个草包不可能突然文采斐然,是要被怀疑的。 她还没出声,聂岚青率先为她辩驳:“自是陆姑娘出的佳作,何故平白污人清誉?” “若真是陆小姐的手笔,不若我们现场再出个题,一试便知。”有人提议。 聂岚青还欲为她辩驳,就听到女子平静的声音。 “不必了。”聂岚青转过头,见林映水冲她一笑:“是我抄的,这两首诗都不是我作的,我请的世外高人作的。” 观霁错愕地望向林映水所在之处,也听见窃窃私语之声顿时响起。 “就说她这样的草包做不出这样的诗。” “这也太过无礼,怎得还偷人诗作,据为己有。” “好生不要脸,白白辜负聂小姐一片真心,亏得聂小姐如此信任她。” “聂小姐还是太单纯了。” 林映水听着这些议论,神情还算镇定,笑笑抱歉:“是我坏了规矩,抱歉了。” “陆姑娘……”聂岚青轻声唤道,就见她起身毫不留恋地同侍女一起离开。 “小姐。”走出内舍不远,观霁开口唤她一声,作势就要跪下,“是奴婢……” 林映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目光称得上是包容:“我知道,没关系。” 她的印章交给了观霁,谁能在那些诗作上印上她的名,就很清楚了。 林映水没有怪她的意思,不论观霁出于什么目的,今日的剧情应该达成了。 她作为恶毒穿越女,就要在诗会上大出风头再被女主打脸。 风头出尽了,脸也丢尽了,挺好的。 也许这就是剧情,即便她不想抄人的诗,也会有人帮她达成。 “小姐,奴婢……”观霁还要说话,林映水再度打断了她。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林映水微笑,“我知道,总归你有你的想法或是你的难处,我真的不在意。” 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 她猜到了,凭着聂岚青对她的厌恶值,观霁八成也是聂岚青安插在她身边的。 她不计较,转念一想也得表个态。 于是她故作释怀,叹口气演起戏来:“从前,各种手段都是为了博得谢如昼的青睐。我已经想通了,再怎么努力他也不会喜欢我的。他同聂小姐,属实般配。” 话音落下,林映水自我感觉良好,面前的观霁忽然避开目光,低下头去。 林映水以为她不信,再叹一句:“我想,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陆水秋。”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林映水转头,谢如昼正神色不明地盯着她。 “我能否牵一下你的手?” 方才说的那番深受情伤的肉麻话正被当事人听见,林映水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 显然,地上只有白生生的雪,没处供她躲躲。 “好巧,我有事先走了。”林映水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转过身,拉着观霁就往外走。 她走得急,穿得厚重,踩在松软的雪里一不小心就踩滑。 谢如昼已经追上来,颇有礼节地要扶她,谁知林映水闪得更快,身子一歪,抓着身旁的观霁慢慢站直了,连衣角都没让他沾到。 这态度,就当他是洪水猛兽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少年的手还顿在半空中,见她避让,从容地收回手,停下走近的步伐,正色道:“陆水秋,我有事与你细说。” 观霁很有眼色地退后避让,留二人单独说话。 “你要说什么?”林映水往前走。 谢如昼便不得不留意她。 雪地里的女子裹着厚厚的狐裘,双手紧巴巴地抓着下裙,有些艰难地踩着雪行走。 “自你病后,好似性情大变,言辞粗俗了些。”谢如昼慢慢说道,目光却时刻留意着她的步子。 林映水一僵。 她说话是文绉绉不起来,就是现代口语化了些,也不至于粗俗吧? “我脑子摔坏了,本来就不认得几个字,说话难听了些,请您包涵。”林映水没好气道。 谢如昼探究地打量她:“你以前从来不会这般同我说话。” 陆水秋唤他是娇滴滴的,叫他如昼哥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附和应是。 不像现在,满眼不服气。 林映水清咳两声:“从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你都要成亲了,我这样叫你,也不大合适。” “你倒是转性了。”谢如昼的语气有点怪,“那方才为何又要抄诗作假?” “脑子一抽,不过现下清醒了。”林映水胡说八道,“以后不会了。” 一时无话。 两人在雪地里慢慢走,一步一个脚印,不远处就是大门处。 “猎场那日,你在何处?”冷不丁的,谢如昼忽然问。 林映水很平常地回答他:“雪崩了,我身体差,跑不动,同丫鬟走散了,被一户村民救了,在山下的村舍里住了一夜。” 谢如昼若有所思:“你的身体确实一直不大好。” 闺阁小姐没几个身强体壮的,他要寻的人能在暴风雪中为他挡住那么多伤,还能拖着一个男人找到落脚之处,又岂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能做到的。 也许她是哪里的村妇,又或许根本是雪女山鬼。 他有些失望,那个人像是他深夜里做的一场梦,梦醒来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可牵过的手,相拥过的温度明明那么真实。 谢如昼将身侧的女子看了又看,余光扫到她揪着裙裳的苍白十指,声音很轻:“我可否牵一下你的手?” 本是目视前方的陆水秋怫然作色,警惕地停下脚步,将手藏在身后,瞪着他:“登徒子!男女授受不亲,你已有婚约,我也已经死心了,你这样戏弄别人,岂是君子所为?” 还没看谢如昼什么表情,林映水就很满意地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说得好,够文绉绉,反应真快! “观霁,快过来!”林映水转过头向她招手,提着裙裾开始朝外头跑。 谢如昼看着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跑得如拔萝卜似的林映水,被自己方才突然失言气笑了。 到底是疯魔了不成,怎会觉得陆水秋能在那样的雪天救他? 她除了作天作地,成日里弱不禁风的,走几步路都能喊累,怎么可能会是她? 若真是她,早就挟恩图报,要他非娶她不可了。 待走远了,林映水坐上了马车,才双眼无神地开始放空思绪。 “小姐,方才谢公子说了什么,惹得你如此恼怒?”观霁试探着问。 “没什么。”林映水喃喃自语,“今天结束了,我以后又做什么呢?” 她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点沮丧之色,从袖中摸出手机开始给岑心发消息。 “小姐是觉得近日无聊吗?”观霁咬咬牙,豁出去暗示道,“不如回陆府,总比寄人篱下的好。” “陆府?”林映水摇摇头,很无奈,“我倒是想回去,可惜是不能回去的。” 观霁眉头不曾舒展:“小姐既已不再心悦谢公子,何不早早远离这些是非?依小姐的相貌人品,也定能觅得佳婿。” 林映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含糊道:“观霁,你不懂。” 观霁急了:“小姐你才是不懂,只有自己的府上才是最安稳之处。” 林映水终于从她的话中品出一丝不寻常,想来是聂岚青还有动作。 她正怕没事可做,推进不了进度呢:“谢谢你,我明白了,不过聂小姐待人很好,我觉得在相府多待待也还不错。” 她盘算着:“夜里,我再去找聂小姐说说话。” “小姐!” 观霁简直不敢相信,林映水拍拍她的手:“你和秀云就不必跟着了。” 反正男主只是战利品,女主才是第一主角,林映水打起精神来了。 以后她就围着女主转,剧情总会推进的。 只是等她夜里去寻聂岚青,好巧不巧正撞见聂岚青在热汤里沐浴。 “我同你细说为何不能点灯” 林映水夜里没带任何人随行,她问了秀云怎么走,就独自摸索去找聂兰青的住处。 相府实在太大了,她已经来过了,还是不大记不得路,走到聂岚青院子的时候,磕磕绊绊,也磨蹭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 好不容易找到了,站在聂岚青黑漆漆的院子前,她又觉得有点奇怪。 林映水以为会是灯火通明的,四周瞧着竟是连下人都不见。 好奇怪,平常都一堆丫鬟婆子围着聂岚青。 林映水喊了两声:“聂小姐,我来拜访。” 无人应答。 林映水纠结着,往正房走去。 里头居然也空落落的。 相府的布局白日里瞧着雅致,可夜里处处不点灯,看起来便有些阴森森了。 林映水犹豫了一会儿,也不好拿出手机或者手电筒。 她正要转身走,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好像从后院传来。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林映水掉头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水声,像是什么池子。冬日天黑的早,她也瞧的不太分明,沿着走道渐渐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屋舍。 “聂小姐?”林映水推开门,轻声喊。 内饰里是源源不断的热气,林映水往前走,脚下踢到一个托盘似的东西,滚出去一些距离。 哐当一声,酒盏倒在地上,溢出丝丝缕缕的酒香,也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 林映水往里头一瞧,是一座巨大的汤池,中间那人隐于其中,想来正在沐浴。 林映水尴尬,低头去捡那酒杯:“抱歉,聂小姐,我不知道你在洗澡,我马上出去。” 不幸的是,林映水上前两步追着酒盏摸索,东西没捡到,一脚踩空。 扑通一声。 又结结实实的摔进了池子里。 “陆姑娘,你这又是做什么?”聂岚青的身影迅速向她游离,背对着她,语气隐约有了怒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映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汤池子里扑腾几下,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往岸边摸过去。 “我见院子里没人,觉得有些奇怪,就来看看。”林映水快速解释,“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 林映水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温热的水透过裙袄没过身体,她朝岸上甩开那厚重的披风,毫无仪态地扒拉着池岸,艰难地爬了上去。 她坐在岸上呼呼喘气:“聂小姐怎么洗澡都不点灯呢?灯在哪里?我帮你点着吧,黑灯瞎火的,很容易摔倒的。” 林映水理了理衣裳,打了个寒战。 第三次了,她衣服又全都湿透了。 “不必了,请你出去。”聂岚青不像平常那样客气,语气森冷地下了逐客令。 这话说的有点晚了。 因为太冷,林映水早已站了起来,四处摸索着烛台,捡过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 烛火一晃一晃的亮起来,微微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林映水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头:“你刚刚说什么?” 头没有回成,身边滴滴答答的水声,一双湿淋淋的手忽然捂住了她的眼,带着一丝丝清淡香气萦绕在她鼻尖。 面前的烛火骤然灭了下去,她的眼前只余温热的掌心温度,还有沿着聂岚青掌心不断滑落在她脸颊、唇角的池水。 林映水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眼睫不停地眨。 “陆姑娘。”聂岚青站在她身后,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腕拽着她往水中走,“这样站着也有些冷,你来,我再同你细说为何不能点灯。” “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再度踏入那座汤池的时候,林映水没有刚才落水那么狼狈了。 上上次栽在雪里,上次掉在湖里,每一次都是措手不及,毫不稳定。 这一次,聂岚青是拽着她的手慢慢踏入汤池的,她的力气还不小,力道却温柔。 身上冷透的内裙在林映水身体没入水的时候,像芦苇一般地飘浮起来。 聂岚青始终用手遮着她的眼睛。 林映水有点不自在地要问询,那只拽着她的手动了。 她的手也随之往前探去。 摸到暖热细腻的皮肤上一处粗糙怪异的痕迹。 她听见聂岚青轻轻叹息:“我胸前有一丑陋疤痕,一直怯于示人。新婚在即,更怕夫君厌弃。” 林映水惊讶得忘了收回手:“厌弃?怎么会呢?他不会的。” 聂岚青的声音清晰又平静:“天下男子哪个不重女子皮相?我并没有把握不会被厌弃。” 林映水万千话语化作一句干巴巴的:“他这么喜欢你,不会的。” “再喜欢的东西,有了瑕疵总会厌烦的,你又怎知他的喜欢最后不会变成嫌弃?” 林映水想说因为你是女主啊,这可是你的主场。男主只是你的战利品,他怎么可能会嫌弃你身上有一块疤呢? 绝对不可能,哪有言情小说男主嫌弃女主身上有疤痕的? “我就是知道,他不会。”林映水信誓旦旦的说,“不会的。” 聂岚青始终没有放下手,林映水的手也还无意识地被聂岚青握着,停留在她胸前那块皮肤上。 林映水毫无自觉地描摹那块并不平整的疤痕,不由想,万一结局之后呢?万一小说结局之后,男主厌恶了怎么办? 不会的。 不会吧?林映水心里渐渐没底。 如果谢如昼真的嫌弃聂岚青,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林映水的眼睫不停眨,像一根羽毛不停地在聂岚青掌心勾划。 思来想去,聂岚青再怎么是小说里心思深沉的女主,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古代少女。 这样黑的天都不敢不让下人近身伺候,可见心理阴影挺重的。应当是古代教育下,被人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色衰而爱驰。 女子的外表多么重要,夫君的心意又是多么不定。 像聂岚青这样漂亮尊贵的姑娘,私下里原来也是这样不安恐惧。 林映水不知道聂岚青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告诉最讨厌的人自己的辛秘。 等等! 难道是因为她本来就会被女主弄死,所以才不在意告诉自己? 思及此,林映水的表情又有点古怪。 身旁除了细微的水晃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聂岚青的呼吸却不平稳,轻微的吸气声仿佛紧张无比。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点蜡,林映水就有些同情心泛滥。 她想起岑心了。 女孩子少年时期那些弯弯绕绕,敏感难言的自尊与脆弱,林映水太明白了。 她深吸了口气,轻轻抚摸起聂岚青那处伤疤。 被她抚摸的人吃了一惊,身体也一抖。 林映水收起了平日里跳脱的样子,认认真真的告诉她: “聂小姐,人总是会受伤的,你不要害怕这个疤痕。在意你的人不会因为你身上的伤疤而嫌弃你。爱你的人不会在意的,他们见到你身上的疤只会心疼你。” “退一万步,如果你以后成亲,你怕他见了你身上的疤不喜欢,你不愿意将伤疤展示给他,那就不展示给人看就好了,他也应该尊重你。” 她反复强调:“这不要紧。直面恐惧和弱点很好,但是喜欢你的人会尊重你的恐惧和弱点。你不愿意让人看,那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恐惧和弱点的,总有些东西不愿让别人看的。” 聂岚青一句话也没回应,林映水继续长篇大论地说着一些让自己都酸掉牙的话:“你要注意的是,你不能让未发生的恐惧伤害到你。” 她轻轻碰碰聂岚青的伤疤,认真中又带着些玩笑:“至少你要点灯,一盏也好。不要因为它摔倒,再摔了,那不就多一条疤了?” 林映水笑说,主动闭起了眼,眼睫不再扑闪:“现在我闭上眼睛,你可以放下手,不用害怕我会看你。” 听完她说话,聂岚青慢慢地开口:“陆姑娘,你现在说话……” 林映水已经认命:“我知道,很粗俗,是吧?我摔坏了脑子,本来不识字,现下说话就更粗俗了。反正道理就是那个道理,你听个大概就是了。” “女孩子总是会被这样那样人人都在意的事困扰,很久以后才会发现根本不要紧。” “我的意思是,聂小姐你本身的安危比这道疤更要紧。” “你可以在意它,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好吗?” 真怪,聂岚青本来以为陆水秋会兴奋于知晓她的隐秘之事。 毕竟陆水秋从来喜欢拈酸吃醋,恨不得把她撕碎,让她消失在谢如昼的眼里。 听完她信口胡诌的话,方才栽成个落汤鸡的人,却斟字酌句地劝诫她注意自己的安危。 有点可笑,有点蠢。 聂岚青眼神游移,眉梢微微扬起,看停在胸前的温柔指尖,听她咕哝了句:“再说了,你很漂亮,这样的疤算什么呀,总有些人神神叨叨的,灌输些有疤就不能见人的歪理,烦死了。” “我脑袋后还有老大一个疤呢,我才不管它。我更怕摔,再摔破一次脑袋,可就不得了了。” 这是陆水秋吗? 他觉得她也好像被掉包了? 聂岚青终于开口,好似饱含感激之意:“我知晓了,多谢陆姑娘开解。” 林映水继续滔滔不绝:“至于谢如昼,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你应该可以放心。” 聂岚青眼神含着些嘲弄,笑她的愚昧天真。 可惜陆水秋太不懂男人了,男人不在意女子的外表皮相?宫里选妃都不许一点伤疤,她以为谢如昼又好得到那里去。 “嗯,陆姑娘衣服都湿透了,我去寻套衣服给陆小姐更换。”聂岚青撤开手,面前的女子果然乖乖闭着眼睛,不曾睁开。 听她要离去,闭着眼抓了一下她的手臂,急急提醒:“你小心点,我不看你,你别摔了。” 聂岚青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汤池里的少女被她拙劣的谎言骗得像老僧入定一样安静,身体都不曾动一下。 她真是想捧腹大笑,嘴角弯了又弯。 也看不见自己在这滑稽的夜里,眼神又变得如何柔软。 “她得厌恶我,故事才成立” 烛火忽然点亮。 聂岚青回来的很快,她已换好了衣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 林映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对方笑着提醒。 “陆姑娘,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林映水这才睁开眼,在水中朝她望去。 聂岚青只点了一盏灯,整间屋子无法被那一丁点儿灯照亮,她的轮廓在这昏暗中被吞没些许,更加突出了精致漂亮的五官。 林映水看着,想起那种古早电影里的旧式美人,油灯燃着,照得面孔一脸昏黄,烟波流转,美得如同画中人。 聂岚青站在池边,朝她伸出手来。 林映水伸手借了把力,很快从池中走了出来,也很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 聂岚青也没说什么,只是领着她往床榻去?床上摆着一套衣裙,层层迭迭的白色。 她拿了帕子递给林映水,伸手试图帮她脱掉湿透的内裙。 林映水连忙谢绝:“谢谢,我还是自己来吧。” 聂岚青笑了一下,也就收回了手,目光却没回避,直直瞧着她将湿透的衣服脱下,露出赤裸的身体。 说来丢人,林映水穿书很久了,还是不会穿这些繁复的古人衣裳 刚开始,她还挺抗拒别人站着瞧她更换衣裳。渐渐的,她也麻木了,变成了任人打扮的娃娃。 好几次她想向秀云学一下自己怎么穿衣裳,秋云都会满面惊恐地抚摸她的额头,说小姐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于是也只能作罢。 因此她对聂岚青的目光一点也没有觉得怪异,反倒用帕子擦完身体后,有些为难地开始拿着衣裳往身上胡乱套。 聂岚青看出了她的窘迫,伸出手来,体贴道。 “陆姑娘,我帮你穿吧。” 林映水还在纠结这样使唤聂岚青会不会被记恨,聂岚青已经走到她身后,手中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轻声叫她伸手。 林映水只好乖乖照做。 安静站立的少女曲线玲珑有致,烛光照亮下,裸露在外的双肩也泛着盈盈的光,看起来脆弱无比。 她抬手,食指还泛着一丝丝水意,伸进袖子里的时候,简单的白衣霎时如同一折迅速合拢的扇,收容起内里的昳丽风光。 这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聂岚青的神色一点儿没变,也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很快走到林映水身前,伸手去系她胸前的襟带。 她的手指很灵巧,很快系了个漂亮的结。 正要去拿第二件衣裳的时候,聂岚青抬起眼眸,无意撞见了林映水的目光。 林映水看着她,眼眸微弯,见她看来也不慌不忙的夸赞了一句。 “聂小姐,你人真好。” 聂岚青的指节微僵,神情微妙。 “人好?”聂岚青温柔地笑了一下,认同:“能让我替她穿衣服的人,也再找不出第三个了。” 林映水脑子一转。 第三个?哦,那估计是算上了男主吧。 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会穿衣服吗?无语,还要女主帮他穿? 可能是她的目光转换太快,登时变得不太友善,聂岚青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林映水马上笑起来,甜滋滋的,有一点点讨好:“我觉得那我运气很好,真是麻烦你了。” 说话时,聂岚青正在帮林映水裹上一层厚厚的外裳。 她的身量比林映水高,这裙子穿在林映水身上有些拖地,却并不难看,最后系上腰带,颇有些战国时期的迤逦风姿。 两人的头发还是湿的,林映水想着上次给了秀云的道具被她收了回来,放回了系统。 于是走到被换下的衣裳那边假意去摸了摸,问系统要了道具出来,拢在袖子里。 这才三两步走到聂岚青身侧,拉她坐在床上。 “我帮你擦一擦头发吧。”林映水说,“你这屋子怪冷的,我也没见点了炉火。” 绸缎一样的布料,轻轻柔柔地拢住了聂岚青的湿发。 林映水的动作很轻柔,时不时将她及腰的长发分开,一缕一缕地梳理,轻轻擦拭。 “女孩子家冬天洗头发一定要把头发擦干才好,不然会头疼的。”她絮絮叨叨的,把聂兰青当作岑心一样念叨,末了又做贼心虚地补充一句。 “这是外邦来的东西,挺好用的。” 林映水的指尖温度在聂岚青的头顶停留不到片刻,就撤走了那块绸缎,很自然无比地抚摸她的长发。 从头摸至发尾,而后虚虚拢在手里,像捧着一匹昂贵流丽的织物。 一眨眼的功夫,头发擦干了。 “好了。”林映水松开了聂岚青的头发,语调轻快,站起身来。 聂岚青的目光跟着她走,看她自然的拿着那块绸缎,随意粗糙地擦擦自己的头发,全然不像刚才那般细致温柔。 “我要回去了。”她刚说完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哦,不对。” 林映水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憋了半晌,眼神看着她充满着挣扎。 “算了。”林映水打算揭过,另说,“我一个人有点无聊,改日能同你一起玩吗?” 屋子里静了静,聂岚青漫不经心地抚摸起自己的长发,挑起眼来看她。 “好啊。” 走出聂岚青院子里的时候,林映水脑子里还在飞速思考着,系统却忽然出声问她。 “宿主,746为您服务,检测到当前剧情,是否需要查询聂岚青对您的厌恶值?” 林映水思想剧烈地挣扎,然后问它:“这个厌恶值有什么作用吗?降低或者升高有什么影响吗?” “宿主,查询女主对您的厌恶值,有助于您判断当前场景是否危险,当女主对您的厌恶值达到极高的时候,您将会有生命危险。” 我还以为有什么作用呢,原来是提醒自己不要太早死。 她就知道,一般小说都是什么攻略系统,看好感度啊,就知道这个厌恶值没什么好事。 林映水本来是有一点好奇的,抱着侥幸想,也许今晚女主会对她有所改观。 现在她反倒有点破罐子破摔,一言难尽:“我觉得她之前对我的厌恶值79%已经挺高了。算了,人固有一死。” “我还是不看了。”她不在乎,“我也不觉得今天晚上就能让她的对我的厌恶值降低到零。” “她得厌恶我,这个小说才成立的啊。”林映水慢腾腾地往回走,边和系统唠嗑:“我们现在的剧情有进步吗?” “当前剧情推进0.1%。” 林映水有点惊喜:“是不是因为今天诗会出丑,应该也算是被女主打脸了。” “暂时不知呢,还请宿主继续努力。” “努力吧,以后我就天天缠在女主身边,给她机会打脸我,咱们争取早点完成任务,早点拿完巨款跑路。” “就是对他死缠烂打的那个陆水秋?” 后头几日,林映水跑到了聂岚青的院子里,想着秀云对聂岚青的敌视态度,最开始只让秀云领着她去了院子,寻着缘由支开了秀云。 渐渐的,秀云极其委屈,哭着喊着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林映水就有些招架不住,再三提醒后带着她去了聂岚青院子。 这日,难得的大晴天,林映水正好就摆了张摇椅,铺了厚厚的垫子,坐在花坛旁玩手机。 反正在别人看来,她也就是在看一本空白的书。 这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她待在聂岚青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古代的小姐可真无聊,她成日同聂岚青一起待着,不是看书就是下棋。 末了就是成婚之前,一群嬷嬷来教聂岚青礼仪,筹备出嫁的衣裳嫁妆。 为了明年开春的婚礼,已准备了大半年。 林映水看着聂岚青捻着细细的绣花针来回绣那件鲜红的嫁衣,还有一条细长的腰带。 那针来来回回,每每看了林映水都觉得真遭罪啊。 天天玩手机也玩累了,林映水软磨硬泡问系统能不能把手机切换成平板,让她画着画玩。 系统沉默了很久,通情达理地还是给她换成了平板,忍不住还是说了一句:“宿主用纸笔画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用平板?” “你看我用毛笔写的那狗爬字就知道了,我能控制得住那毛笔吗?” 一边想着,林映水熟练地打开了画板,理直气壮地吩咐系统:“笔给我一支。” 系统在很多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这时她手中便出现了一只在外人眼里看来是毛笔的画笔。 林映水今年25岁了,做了两年的美工,工作都是做些海报物料,很少有时间自己画画。 她本身不是学视觉传达出身的。林映水是偏远山区里逃出来的孩子,早早和吃人的家人断绝了关系,大学是靠着贷款和勤工俭学读出来的。 她喜欢画画,艺术类的院校对她而言却太奢侈了,画画是很烧钱的,纸笔颜料、一同外出写生集训、补习,请老师教课,都是笔笔昂贵的费用,她负担不起。 而视觉传达需要接触的很多东西,必要的电脑及手绘板,对于那时候连打电话都是在电话亭投硬币的她来说,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手机都买不起,更不可能买电脑。 最后林映水读了个经贸专业。 然而这个专业毕业即失业,她只能凭着大学里选修的视觉传达课程,勉强进入了一家周扒皮公司实习,开始了她苦痛的美工生涯。 工作以后她更没有空闲时间去画画了,她入职的是一家游戏公司,加班赶物料是常态,周末还接私活,兼职还大学里的贷款以及分期买下的必要的电子设备费用,负担房租以及生活开支。 她的生活就是下班回家打开电脑继续赶工,洗完澡倒头就睡,早起通勤一小时,飞奔到公司踩点打卡。 日子勉勉强强,虽不说喘不过气,但也绝不算好。 说起来,这段被迫穿书的时间,虽然时有阵痛,朝不保夕,但居然是她人生中最闲散的时光。 毕竟横竖都是死,不需要打工的日子,确实是很闲的。 林映水目光四处转,迟迟没有落笔。 秀云去煮茶了,只有窗下的聂岚青正手持绣绷,安静地动作着。 这样标准的古代美人,正是送上来的写生对象。 聂岚青绣了一下午的花样,林映水就画了一下午的她。 等到手画得有些发抖时,林映水才停下动作,不解的抱怨了一句:“这是原主的身体吧?为什么我的职业病还被带回来了?” “宿主,原主的身体也是个娇弱的小姐,并不能支撑长时间的劳作。” 林映水听得表情扭曲,这才画几个小时啊,没看到我加班996的时候,那才叫做劳作。 她抬头看看天色,暖色的阳光只剩些许余调,于是收了未成的画,起身准备回去。 “陆姑娘,且慢。”聂岚青也收起了手上的活计,笑着叫她留步。 “方才收到宫里的帖子,明日太子宴请,陆姑娘一同前往吧。” 林映水吃惊,聂岚青的目光极慢地在她面孔上游走。 整个下午都在院子的摇椅上慢悠悠地晒着太阳,林映水的脸颊现下还透露着一种暖红的色泽:“去皇宫吗?” “是,陆姑娘不必担忧,衣裙首饰都会为陆姑娘准备。陆姑娘到时候只需要跟紧我便是了。” 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宫,可以,说不定还能完成什么任务。一般这种宫廷戏份也是穿越女大放光芒或被疯狂打脸的重要场所。 一想到这儿,林映水的眼神就亮了起来,甚至有几分期盼。 “好,都听聂小姐的。”她美滋滋地答应了。 聂岚青静静朝她笑。 人被塞进轿子里的时候,林映水的意识都还不清醒,打着呵欠。 没人告诉她进宫要起那么早。 摁亮手机的时候一看才4点,聂岚青派来的丫鬟婆子就拉着她起来,乌泱泱一屋子的人开始给她上妆换衣裳,戴上一些极其隆重的首饰。 头发被摆弄得,头皮一阵刺痛,重如千斤。 进了宫,下了轿子,天也亮堂起来。 林映水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皇宫的风采,就被太监们领着,七拐八拐地不停赶路。 她晨起的时候没什么胃口,秀云给她带了吃食,她全让秀云自己吃了。 顶着笨重的头饰耳环,林映水走起路就有点要死不活的颓丧。 “还有多久到啊?”林映水深吸一口气。 “快了。”聂岚青听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 林映水脚步不停,忽然感觉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 转过头去,秀云正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看着她,低声说:“小姐,我肚子疼。” 林映水知她为难,拉起她的手:“那我陪你去。” 她转头同聂岚青说要去更衣,聂岚青矜持地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你快去快回,莫要误了时辰。” 林映水就询问了一名宫女,由她领着带着去了净房。 这一去就去了太久,林映水站在外面等了很久,方才领路的宫女有事在身,早已走了。 便听到里头传来秀云焦急痛苦的声音:“小姐,我吃坏肚子了,你先去吧,免得误了时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你找得到路吗?”林映水也不是不焦虑,还是问了一句。 “奴婢待会儿询问那些宫人便是了,再不济便去宫门等着小姐。” “那好,我先走。”踩点她很在行。 太子决正打发了那些随行的太监宫女,要独自前去赴宴,迎面便见到不远处有人风风火火地往前跑。 那姿态简直毫无礼仪可言,裙摆飞扬,耳坠乱飞。 太子皱起眉来,正要拦住来人,语气不善,呵斥:“何人在宫内疾行?” 一身浓艳石榴裙的女子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一阵风似的跑过他身边,掀起的清冽香气刹那将他笼罩。 风要晃不晃的,人险些撞上他的手臂,又灵巧地避开,一步不停地提着裙摆往前跑。 “抱歉,我赶时间,不小心撞到你,不好意思啊。” 太子决诧异地回望,不敢相信何人如此大胆放肆。 林映水压根儿没看清楚是谁,跑出了上班迟到的架势,一心只想赶到晚宴开始之前到达,没曾想跑来跑去跑迷路了,又绕了一大圈子才赶到。 没想到等她稳住呼吸坐下,就见谢如昼同聂岚青一同落座,她识趣,不当电灯胆,胡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也未留意,主座上的人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皇上皇后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一出,众人都纷纷起身,跪下行礼,高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皇帝不怒自威,随行在侧的皇后也气质尊贵。 “儿臣未曾想父王母后也会来此。”太子决早已让开主座的位置,太监很快来重新挪来座椅。 “得空来瞧瞧罢了。”皇后的目光一扫,挨个打量起在座的子弟。 太子迟迟未选太子妃,皇后担忧,太子就有些顶不住压力,今日的宴会,皇后本就是有意让他先选几个中意的侧妃服侍。 林映水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三人,就收回目光,不敢乱看。 皇后的目光却在落在她身上时,极为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她最不喜那种娇娇妖妖的做派。 平日里,陆水秋的妩媚就连素净的白衣都压不住。 今日盛装打扮,披风早解了,穿得一身婀娜的石榴裙,纤腰一束,看起来颇有西子之态。 加之方才一阵疾奔,耳坠子掉了一只,厚重的发髻也松了些,发间缠绕的发带就凌乱地卷起,缕缕鬓发被她撩在耳后别着,脸上一层桃花似的淡粉,眼眸垂下时顾盼多情的风情,左看右看也不像端庄的闺秀。 “那是哪家的姑娘?” 林映水低着头没反应过来是指她。 太子随即也出声问了一句:“耳坠子掉了一只的那个,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话问的不端,皇后严厉地看了一眼太子。 谢如昼与聂岚青的目光也齐齐落在林映水身上。 林映水是觉得耳朵空了一只,下意识摸了上去,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她,抬起眼来,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臣女是陆家的陆水秋。” 太子饶有兴趣地笑了:“就是对谢如昼死缠烂打的那个陆水秋?” “爱她就为她扫清障碍”qūÿūshūwū.c 这话让人不好接。 陆水秋本人确实是声名狼藉,可也不至于让太子对她如此发问。 林映水还未开口,就听太子再度玩味地补了一句:“生的倒是很标致。” 很标致这话再一出皇后彻底恼了,她有意为太子挑选的,都是端庄大方的世家女子,绝不是像林映水这样子看上去就不成体统的女子。 皇后凤眼微眯,冲着林映水冷冷哼了一声:“如此做派,殿前失仪,拖下去。” 林映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太子是来给她拉仇恨的,有意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呢。 眼见几个白脸的太监冲她气势汹汹地走来,谢如昼他们也只是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没等太监前来拉她,林映水立马扑通跪了下去,冷汗涔涔:“启禀娘娘,还容臣女回禀。臣女母亲早逝,父亲战死沙场,已为父亲服了一年的孝,只是因入宫怕有失礼仪,才做此打扮,耳坠是因臣女怕误了时辰,赶路之时不慎掉了,还望娘娘恕罪。” 皇帝本来一直高坐主位并未出声,想起了那位战死的陆副将,这才认真打量了她:“是陆氏女,起来吧。” 皇后本来恼怒,一听她父亲战死沙场,身为国母,面色也缓和了下来,叹了一句:“原来是忠烈之后,也罢。” 太子却仍不作罢,笑眯眯地看着她:“本宫刚才问你的话还没回呢。” “明知人家已有未婚妻,怎还处处纠缠呢?” 林映水心七上八下,还没起身,太子的问话一来,她又把腿伸回去,认命地跪下回话:“殿下见笑,当时年幼不懂事,如今已再不做从前的荒唐之事了。” “既如此,不如与本宫做侧妃吧?” 太子瞧上了陆水秋?要她作侧妃? 席面上的人霎时神态各异,有记恨的,有不解的,有疑惑的,纷纷在看这场好戏。 聂岚青嘴角挂着笑,面不改色地目视前方,好似毫不关心。 谢如昼轻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映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林映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这么针对她,这个语气也不像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样子。繼χμ閲讀請前彺r𝔦r𝔦wen.čô𝓂 她跪下,磕了个头,大义凛然道:“承蒙殿下厚爱,但臣女父亲一死,臣女已是一介孤女,以立志终身不嫁为父守孝,早已决意常伴青灯古佛,为故去的父母诵经祈福。” 不行,想让我作侧妃?那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林映水直接拒绝。 没人想到她会作此回答。 陆水秋是什么人啊?那张脸便不像个安分的,尽管京城里的子弟多少看不起她,私下里也对张娇艳面容心向往之。 她居然说要常伴青灯古佛,终身不嫁? 令人咂舌。 皇后闻言,本有些不善的目光也彻底软和下来了,示意宫女去扶她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妙龄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本宫知你父母双亡,心中难受,也不必作此誓言。太子轻狂,与你说些玩笑话罢了。” 太子收起那一点讶异,转过头同皇后继续道:“母后,您瞧瞧,儿臣嘱意的太子妃早已有婚约,现在中意的一个侧妃居然也是个要出家的,儿臣就没个体己人。” 林映水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重新落座。 嚯,原来是聂岚青的爱慕者! 这是不是这本书里面的痴情男配?难怪这么针对她,她目光在太子与谢如昼之间扫来扫去。 难不成是要上演君夺臣妻的戏份,连带着看她这个和女主抢男人的恶毒穿越女不顺眼。要么是想要借皇后的手除掉她,要么就把她取成侧妃,困在东宫里慢慢折腾。 爱她,就为她扫清障碍? 天啊,对女主爱得深沉啊。 林映水敢怒不敢言,狠狠地盯着面前说不上名字的美味佳肴,恨不得现在就能举起筷子大块朵颐。 皇后只笑:“聂氏女倒是很好,可人家早已有了婚约,你呀再作他选吧。” 丞相之女配太子确实是很般配的,可是人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太子没戏了。 林映水暗自吐槽。 太子的目光温柔无奈地掠过聂岚青的面容,笑了一声:“只盼母后能给儿臣挑个更好的了,只是谁也都知,这京城里再也没有比聂小姐更惊才绝艳的女子了。” 林映水缩在角落里,趁众人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刚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准备顺口气,一听这话差点没噎着。 原来看小说的时候不觉得尴尬,现实里听别人夸人惊才绝艳的时候,这种鸡皮疙瘩狂冒,汗毛倒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将口中的茶咽了回去,把杯子迅速归位,不敢咳嗽一声,憋得脸通红。 “承蒙殿下错爱,殿下谬赞了。”聂岚青的目光诡异地扫了一眼林映水,落落大方地冲太子回了一句。 太子对着聂岚青倒是不咄咄逼人,只是略略颔首,不作多说,再度把话题扯到了林映水身上:“你当真要去寺里住着?” 没完没了了是吧? 林映水立刻抬头直视着太子:“殿下若是不信,臣女愿意连夜去寺里住着,为亡父诵经。” 皇后也回过味来了,知他是为聂岚青出气,蛾眉微蹙,剜了一眼太子:“太子,住口。” 有本事你就让她一介孤女连夜去山上出家,明日传出去便是帝王家苛待忠烈之后,让人戳脊梁骨呢。 太子一门心思要她好看,听了皇后之言也不忘挖苦道:“儿臣只是觉得陆姑娘去寺里住着也是孤苦,虽及不上聂家小姐,也攀不上谢家亲事,日后寻个门当户对的良配也不难。” 宴席上的人大多笑了,为这太子言语间的促狭与贬低,也弄清楚了太子原来是为了聂岚青在戏弄陆水秋。 “太子。”皇帝出声了,一声威严喝令,太子立刻收声。 “朕乏了,你们开席罢。”皇帝起身,皇后连忙跟上,冲太子使了眼色。 皇帝不满,越过太子之时,低声训斥了一句,“瞧瞧你有没有做太子的样子,再做出些有失身份的事,回宫面壁思过。” 太子的笑容淡下来了,没什么温度地望向林映水。 林映水没听到皇帝如何训斥太子的,被太子讥讽后也没当回事。 反正今日都是来打脸的,太子奚落她正好。 她只听见了皇帝说的开席,一通下来也折腾饿了,握着象牙箸,闷头就开始吃。 一顿饭各自吃的心怀鬼胎,太子早早离席了。 聂岚青同谢如昼双双离去,林映水就寻了个领路宫女去找不见的秀云。 正是晌午,皇宫里很漂亮,林映水不由贪看了两眼,手机也拿了出来,本想拍两张,又想起系统说了无法拍照。 置身皇宫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时刻比此时更能让她真实地感受那种穿越千年的隐隐错位感。 林映水捏着手机,四处打量,又听到一声嘲笑:“你怎么什么都要瞧那么久,真是没见过世面。” 带路的宫女连忙跪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 “她今日没来吗?” 太子信步走来,他换了身乌黑饰金的蟒袍,气质矜贵,颜色皎然。 林映水一见是太子,老老实实福了福身,回了一句:“参加太子殿下,臣女确实没见过世面,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说得坦荡,不恼不羞,太子一时愣住了。 “臣女先行告退。”见太子无话,林映水提步就要跑路。 太子却一伸手,将什么东西扔垃圾似的扔向了她。 林映水反应极快地伸手接住,叮铃一声,正实实在在砸在她掌心。 林映水摊开手。 一只金穿琥珀耳坠子躺在掌心,正是她掉的那只。 “你的耳坠子。”太子神情倨傲,“连挑的耳坠子也是下等货色。” “谢谢太子殿下。”林映水笑眯眯地重新戴上,弯着眼睛无辜地看他。 “哎呀,这是聂小姐替臣女挑的,是相府的东西。臣女不知原来是下等货色,谢谢太子提醒,回去臣女就去问聂小姐为何给臣女这样差的耳坠子。” 太子被她梗住,脸色一下十分精彩,半晌憋出一句:“胡言乱语。” 不忘冷冷威胁道,“休要对聂小姐搬弄是非,方才你宫内疾行冲撞了本宫,本宫都不与你计较,若是你......” 林映水恍然大悟:“方才险些撞到的原来是太子殿下。” 她笑得和气,“那就多谢殿下宽容,臣女不敢叨扰殿下,先行告退。” 林映水正要开溜,太子却先她两步,走到御湖边往前怔怔望去。 林映水对水已经有点应激反应了,生怕太子动手推她下去,或自己不慎又摔成个落汤鸡。 寻思不是今天也要落个水?犹豫间,才发现太子看的原来是御湖对岸的一双身影。 冬日晌午日头最后,金红色的光晒在湖面,亮晶晶的,跟玻璃珠子撒上去似的,后头是红墙黄瓦。 那一双身影一前一后悠悠走着,槐枝摇荡,少年抬手不经意地替后来者挡开,避免挂着她精心梳理的发髻。 正是谢如昼与聂岚青。 林映水瞧着正觉得极为养眼,一侧目,太子的眼神几许怅惘。 果然是痴情男配。林映水心里再次确定,也不打算再看,转头开溜。 太子的声音却阴魂不散:“你当真不喜欢谢如昼,不同她争了?” 林映水快速回了一句,声音越飘越远:“太子殿下放心,臣女对天发誓,不喜欢了,不争了,改日臣女就去尼姑庵里念经。” 太子被她逗笑,眼里怅惘散了个干净,转头一瞧,人已跑了。 火红的衣裙一团雾似的,跑起来的动静似檐铃一般散在风中,她抬手扶了扶沉重的发髻。 跑得依旧毫无仪态。 到了宫门处,秀云见着林映水风风火火地朝跑来,连忙迎上去,一边替理着发髻,担忧道:“小姐,你跑什么呀?瞧你头发都乱了。” 林映水由理着发髻,手上又接下秀云递来的汤婆子,冰凉的指尖霎时又暖了。 “聂小姐们还没来,起轿的话要等等。” 嗡嗡的手机震动响,林映水立刻打开手机,是岑心在给发消息。 “出国的手续我办好了,你到底在哪里?三个月了,电话也不能打,视频也不接。” 林映水连忙开始打字:“你先去芬兰读书。很快就能见到我了,我就在你附近。” “你在瑞士吗?那我先来瑞士见你一面,再去芬兰。那么久不见,给了我一大笔巨款,我心里总没个底。” “我在网上铺天盖地搜索,没见有人中过彩票1亿,你这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岑心的消息接二连三发来,林映水打字删删改改。 “你先去芬兰读书,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立刻来见你。” “中彩票这种事当然要藏起来,越低调越好了,你找不到是正常的。” “还有钱你拿着就是了,又不是全给你了。不要有负担,千万不要又去半工半读。咱们好不容易有钱了,好好无负担地享受一次校园生活。” “你放心,我过得很好,正穿金戴银,吃喝玩乐呢。你呢就好好玩,等我回来就是了。” 林映水打字打得非常专注,聂岚青一行人回来的时候,还没抬头。 “陆姑娘。”聂岚青一声呼唤吓了一跳。手机哐当砸在地上。 林映水要俯身去捡,聂岚青已经伸手拣了起来。 那一本空白的书册被捡起来,正好胡乱摊开,隐隐看到里面用笔墨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正是那日窗下刺绣的她,眉目端静,笔触用心。 聂岚青还没细看,手中的书册便被人轻轻抽走,在指间留下书页摩擦的细微触感。 聂岚青下意识摩挲指尖,抬头,见林映水客客气气道了谢:“谢谢聂小姐。” 车夫见人来齐了,便掀开帘子待人上轿。 林映水被秀云搀扶着往轿子里去。 聂岚青忽然问:“今日宴席上,我未曾为陆姑娘解围,陆姑娘是否伤心了?” 林映水停住,回头看,毫无负担地一笑:“没有,我没有怪聂小姐。皇宫里面,大家自顾不暇,聂小姐不用多想。” 话真心实意,转身一坐进了教室里面,深青色的帘子缓缓落下,遮住了那一双不曾受伤的眼眸。 “小姐,上轿吧。”一旁的茯苓出声提醒,聂岚青再次看了看林映水的轿子,伸出手由茯苓搀扶。 “公子?”随从见谢如昼目光停留,不由唤道。 谢如昼不再望向二人,转头掀帘上轿。 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宫门驶离。 “小姐,什么解围啊?在宫里遇见什么事儿了吗?”秀云紧张地问。 “没什么,没事。”林映水继续看手机里发来的消息。 “映水,你过得好就行,有什么事别瞒着我,那我就在国外等你。到时候我把机票地址都发给你。你快点回来,我们好去冰岛玩。” 林映水看着消息,露出一个笑容。 刚才聂岚青问她在不在意无人为她解围,她真的不在意。 职场生存法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以为你的同事会成为你的朋友,会为你出头。 不甩锅背刺都要谢天谢地了,她怎么会期待有人会为她出头呢? 她工作上遇到的事,遭受的冷眼、甩锅、讥讽比这多得多了,工资才六千一个月,她都能忍下来,应对自如。 何况现在给了她一亿啊,虽然到手的只有一千万。可这已经揣进口袋里的一千万也够了。 她忍,她当然能忍。 这些年摸爬滚打,人人都觉得她是心大的老好人,待人和气,性格随和,可是该丢出去的锅,同事甩来的工作她照样能摆脱。 与其说是老好人,不如是得过且过。 她对人全无期待,自然谈不上受伤。 林映水在意的东西只有钱,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只有岑心。 岑心是带她一起逃出那座大山的人,她们从少年时一同逃离穷山恶水,各自艰难求学打拼,这么多年,岑心算是她唯一的家人。 这世上如果没有岑心,她根本就无牵无挂。 她同聂岚青、谢如昼才认识多久,哪里会把他们的冷眼旁观放在心上。 她巴不得聂岚青多整整她,让她推动进度,赚点钱呢。 “系统,今天我们的进度有所推进吗?”林映水迫不及待地问。 “恭喜宿主当前进度0.2%。” 不错。林映水心情更愉快了,她握着手机,看着对话框。 “系统,如果我任务失败了,已经得到的钱会被没收吗?” “不会的,宿主。根据时空穿越管理公约,如果宿主任务失败,宿主已经得到的款项将会成为宿主死亡的抚恤金,可以打入宿主的指定账户。” 这也太人性化了,林映水相当满意。 那她可以彻底就放心了,一个亿买她一条命,她觉得她赚了。 就是出了车祸,保险公司都赔不了一个亿。 如果她能活着全身而退,那再好不过。就算她死了,钱还可以留给岑心。 赚钱的事果然都是高风险高回报。 林映水满面笑容地对秀云说:“秀云,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是,小姐。”秀云给她盖上披风,紧了紧。 回了相府后,林映水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赖在床上不想起。 过了晌午,聂岚青的院子里早已收拾齐整。 “她今日没来吗?”聂岚青待在屋内,着意不往院子里望。 “回小姐的话,陆姑娘今日未曾来呢。” 静了静,丫鬟福身要退下的时候,便听这位主子不经意地问:“有派人来说些什么吗?” 丫鬟连忙回:“也没有呢,小姐。” 聂岚青不说话了,丫鬟摸不清是什么意思,端着茶托下去了。 第二日,又过晌午。 院子里已摆好林映水爱吃的蜜饯瓜子,摇椅也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头铺了厚厚一层垫子。 “今日还没来吗?” 丫鬟摇了摇头。 聂岚青看着那把椅子觉得有些刺眼,动了气,冷声道:“那摆着做什么,没眼力的东西,还不撤了。” 丫鬟惶恐地去收拾,撤掉一应物件儿。 第三日,院子里照旧冷冷清清的。 聂岚青坐在窗台下,笔墨铺陈在侧,他想起那日宫门外草草一暼的画像,心浮气躁地往院子里本应摆着把摇椅的位置望去,一把撂下笔墨,不悦地吩咐茯苓。 “去叫观霁前来禀报陆水秋的近日动向。” 茯苓心领神会:“是,小姐。” “我是什么人形盾牌吗请问?” 聂岚青派去的丫鬟扑了个空。 林映水根本不在院子里,贴身丫鬟也都不在,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已经带着丫鬟出了府邸,去山上的尼姑庵了。 茯苓回去禀报的时候,聂岚青听了甚至唇角带笑:“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相府也没人来禀报,父亲母亲不在府中,你们倒是愈发爱躲懒了。” 语气可叫人冷汗直冒,茯苓跪下,也不敢辩驳一词。 从前明明就并不在意陆姑娘何去何从,从来没有说要下人去盯着陆姑娘一言一行,更未下令要禁止陆姑娘出府,那看门的家丁哪有胆子敢拦着陆姑娘呢? 聂岚青院子里的人心惊胆战的,林映水这儿倒是悠悠闲闲坐在尼姑庵的禅房里吃素面。 她是昨天来的。 这两天生物钟颠倒,愣是爬不起来。林映水本来说要去看聂岚青的,一起来都三四点了,想了想就作罢。 后来又想起那个太子不断挑事,一寻思干脆去山里的尼姑庵装装样子,过两天再下山。于是当天下午,林映水一拍脑袋让秀云收拾了东西就往山里去了。 这个尼姑庵叫做莲花庵。 里头的女尼脾性温和,林映水让秀云捐了不少香火钱,人家待她就更客气了,这两日的素斋吃着,她也觉得挺新鲜的。 她还没有在佛寺里住过,住了两天,很有意思,让人心境平和。 莲花庵里清净漂亮,冬日庵里深郁的绿芭蕉被雪压下,她住的禅房位置最好,悬挑水面,一眼就能望到池子里被养着的活泼锦鲤,倒是不畏寒。 林映水每天念了半个时辰经,假模假样的抄了几张往生咒,已经念着要下山去了。 山里唯一的毛病就是冷,到了夜里,外头下起细雪来,鹅毛纷纷,撒在那池面上,别提有多好看。 林映水坐在窗前哈着气,不由感慨,这会儿要是能喝个可乐,烤个肉该多好。 罪过,在寺庙里面想吃肉实在是有点过分。 隔天下午的时候,林映水就同秀云一行人收拾着准备下山,打算回去烤肉吃。 巧的是她们一行三人外加一个车夫,行驶到一半的时候,经验老道的车夫看出了这路上的辙痕与散落的些许银饰。 “小姐,这恐怕有山贼出没,咱们还是先行回山中吧,再寻人报官。” 林映水心想,那还得了,赶忙掉头回莲花庵。 “小姐,奴婢下山报官吧。”观霁主动请命。 林映水一口回绝:“只有一辆马车。你难道徒步下山吗?别傻了,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观霁看她十分坚决的神色,也不再坚持。 只是她们到底没能顺顺利利回到莲花庵。 才掉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即听得一阵激烈的马铃声响。 一阵混乱的厮杀声隐隐约约传来。 车夫当机立断,迅速弃车,叮嘱她们四处躲藏,马车目标太大,更容易被发觉。 车夫跑得快了,剩下三个人,秀云慌慌张张,观霁倒还算镇定,拉着林映水就往树丛里跑。 林映水紧紧拽着六神无主的秀云。 说实在,林映水确实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她的好永远都是有衡量的。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助人为乐。但在生死关头面前,她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 若是非亲非故,那就装没看见。 一行人好不容易躲进了远处的山洞里。 脑中的系统忽然发出强烈警报。 “警告,检测到附近的女主有生命危险,请宿主立即前往女主身边施以援手。” 林映水傻眼了。 什么?聂岚青在这儿,聂岚青来这儿干嘛? 难不成山贼打劫的是她? 系统不说话,像个尖叫鸡一样不断地警报,吵得她脑袋发晕。 林映水瞧着身旁藏得严严实实的两人,纠结了一会儿,抵不住脑袋里十级噪音的系统,叮嘱观霁:“观霁,我稍微出去一下,我看到那边有一个洞,我躲在那儿分散一下。你带着秀云,千万不要出来。” 观霁抬起眼,眼神一片清明,拉住她的手腕,只说了四个字:“小姐莫去。” 林映水心头软和,还是摆了谱:“小姐的吩咐你也不听了吗?你就待在这儿。” 观霁不说话,咬了咬牙,林映水已经飞奔出去了。 “小姐!你去哪儿?”秀云惊呼,就要跟上她,被观霁捂住嘴,飞快拉住。 林映水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往外跑。她跑的越快听到那边的叫喊声越大,果然是山贼拦路抢劫。 聂岚青的马车十分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行也带了五个家丁,两个丫鬟,容易成为山贼的目标。 山贼有二十来个人,不知是怎样支撑的,五个家丁死了三个,丫鬟不知所踪。山贼却死了一半,还在源源不断的去叫同伙。 两方都杀红了眼。 林映水躲在树后头,看被围在中间拿着山贼的刀,同几个山贼打的难分难解的聂岚青,不敢贸然上前。 聂岚青居然还会武,哪里需要我救啊? “请宿主确保女主生命安全。”系统一遍又一遍不断地提醒。 “你什么意思啊?” 好几次山贼的刀都险些刺中聂岚青,聂岚青下手更快,人被她砍了手臂,夺下刀,自己也只经了一些擦伤。 “请宿主确保女主生命安全。” “我又不会武功。”林映水无语,一眼看透系统的心思,“我觉得你根本不是让我来救她。你只是想让我替她挡伤害。” “我是什么人形盾牌吗?还是说什么人形沙包,就要给他们挡伤害?” “第一次给谢如昼挡也就忍了,那是暴风雪砸身上,闭着眼咬着牙也就算了。这次是刀子啊,我天,一刀捅进去得多痛?你看看那多少人,说不定不是捅一刀的事,说不定一人捅一刀,那我还能活吗?我给捅成筛子了。” “再说了,这个时候谢如昼呢?女主有危险,男主不来救。我?一个恶毒穿越女去救是怎么回事?你当我是傻子啊。我是炮灰配角没错,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系统油盐不进地继续警报,以分贝攻击林映水的脑袋。 “我不去,我只有一条命了,我不救。” “聂岚青能没有一点女主光环吗?请问?她要是轻易就被捅死,那还得了。” “我赌谢如昼马上就会出现。” “宿主,上一次雪崩之时,女主也是姗姗来迟呢。你不救他,男主基本上就会被冻死在那。” “现在女主被那么多人围攻,如果宿主你不去救她,万一她死了,宿主就只能拿到一千万,任务失败,宿主也要面临死亡。” 更重要的是,它也会任务失败,又要重新花费积分挑选宿主,它不想再因此降级了! 说到钱,立马抓住林映水的心了。 一千万和一亿,真的很亏本。 林映水都不想思考。 她还是咬了咬牙:“我不救,我赌一赌,说不定聂岚青不会死,我也不需要挨刀子,再搭上最后一条救命的机会。” 眨眼间,剩下的山贼已经杀了家丁,提着刀朝聂岚青逼近,开始围攻了。 聂岚青再度夺了其中一人的刀,正勉力支撑着,然而寡不敌众,渐渐也有所不支。 林映水焦急地祈祷着谢如昼赶快来。 另一个山贼从背后朝聂岚青偷袭的时候,系统非常焦急地提醒,一副天塌了的架势: “请宿主确保女主生命安全。” “请宿主确保女主生命安全。” “请宿主确保女主生命安全。” “我不救。”林映水斩钉截铁,“我不救,我不想挨刀子,谁想挨刀子谁去救。” 林映水还在和系统比谁在脑子里嚷得大声,一把染了血的刀就正冲着聂岚青背后刺去。 “啊啊啊啊,滚开啊啊,官府的人马上来了,你们再不走,全部都给我死。”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林映水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苦大仇深地朝着聂岚青奔去,表情扭曲地尝试去拦住那把刀。 山贼被唬了一跳,见不过一个弱女子冲出来,又重新提刀劈来。 聂岚青听到她的声音,只是微微惊讶地看了一眼林映水试图为她抵挡的动作,就再无法分出心神来管顾。 山贼反应极快刀一回抽,再往聂岚青身前一送。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坚持?林映水这才想到系统连道具都没给她,徒手让她挡伤害。 “宿主,不是的,当前并无可使用道具。”系统这时候还为自己辩解一句。 林映水哪有心思管它,正躲闪着周旋呢,左侧的山贼再度举刀袭来。 腹背受敌,她没有地方躲了,聂岚青还在同山贼过招,背后长不出手来抵挡一二。 林映水别无他法,只能死死挡在聂岚青面前,梗着脖子给她挡下了一刀。 刀狠狠地扎进林映水身体的时候,山贼没有停留地想从她胸口抽出那把刀。 林映水死死拉着那把刀不放。 不能让他抽出来,抽出来失血过多,真的没命了。 大哥,不要刺心脏行吗?大哥,我求你了。 刀捅进身体的时候,原来没什么声音,林映水更是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肾上腺素飙升,为她麻痹了身体的剧痛。 她却也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出声反复提醒聂岚青不要浪费她挡刀的成果:“你坚持一下,尽量不要让他们伤害到你,好吗?” 林映水甚至没有遮掩:“你别死,求求你,不然我就白替你挨这一刀了。” 聂岚青听到这一句才惊讶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素服的女子胸口一大片艳红,指尖发青地抓着胸口的刀。 聂岚青眉尖一蹙,转身抬腿就踢开了那名山贼的手,正要伸手去接住她时,另一侧又有山贼狠狠砍来。 聂岚青抽不出手,但听踉跄支撑的林映水气若游丝地唤。 “谢如昼……谢如昼……” 会来的,坚持住啊女主你可不要死! 林映水恨不得拽着聂岚青的领子大声嚷嚷。 场面极其混乱,山贼前仆后继。 林映水只能看见聂岚青来回御敌的侧脸,眉眼深蹙,瞧起来阴沉得很。 她胸口的血汩汩流,眼珠子四处警惕地瞧着那伙人,拖着脚步拼命挡在聂岚青身侧。 还能苦中作乐逗笑自己。 这辈子有没有为一亿拼过命? 我拼过两次了,真的不能够白费。 “检测到宿主面临生命危险,是否使用生命药剂。” 聂岚青一没事,系统不吵也不闹了,语气冷静得要死。 林映水拒绝:“我现在要死了吗?扎到心脏了吗?” “目前没有呢,宿主。” “那你就给我闭嘴,我不用,我要留着我最后一条命,绝不浪费。” “记着,不到我只剩最后一口气,不准给我用。” 林映水觉得聂岚青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殊不知自己的脸色却比雪还白上几分。 双脚逐渐发软,头脑昏沉,身体飘飘扬扬,像要飞起来了。 眼前是刀子,挥来挥去,还有令人反胃的血腥气。 她好冷,又觉得胸口发凉,开始感受到一点逐渐凝聚加深的疼痛。 聂岚青再度要被刺中的时候,林映水心中疯狂咒骂。 天杀的,难道真的不止要挨一刀吗? 谢如昼是什么废物吗?怎么还不来? 林映水拖着发软的身子转了身,正面结结实实抱住聂岚青的时候,她再没坚持住,软倒在聂岚青怀里。 她看不见聂岚青难以置信的神色,只在白花花的刀光里瞧见远处,谢如昼带着一群佩剑的人出现了。 眨眼间,一支箭击中了要刺向聂岚青的山贼,替聂岚青挡开了那一刀。 意识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林映水,在脑海里对系统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 “我恨你,系统,我恨你。” 我就说男主会来的。 我恨你,系统。 “陆姑娘是为了救我” 林映水没晕多久,就被秀云哭醒了。 秀云是跟着观霁出来一起找林映水的,凑巧碰见了谢如昼一行人。 眼见林映水一身鲜血地倒在聂岚青怀里,就冲过来恶狠狠地推开了聂岚青,抱着她哭天抢地。 等到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秀云更是声泪俱下: “小姐你真傻,成天嚷嚷不喜欢谢公子了。奴婢就知道,你不过是嘴硬,你是爱惨了谢公子,现下竟为了他替聂岚青挡了一刀。” 谢如昼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聂岚青被推得后退一步,身上本处处是伤,秀云这般没轻没重,更是惹得她眼神一厉。 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她说完,聂岚青的神色更不好看,声音冷得彻骨:“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放开你家小姐,速速送上马车。” 秀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忘麻利地拿着披风给林映水一遮,狠狠地瞪向聂岚青,连珠带炮。 “谁人不知,我们小姐可从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主。若不是为了谢公子,小姐怎会明明与奴婢们逃至山洞了,还独自跑出来以身相救?除了是为谢公子,还能是为了什么?若不是怕谢公子因你有什么闪失而伤心,我们小姐又怎么会豁出性命去救你?”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呀?你要是死了奴婢可怎么办啊?奴婢怎么对得故去的夫人老爷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深以为然。 怪不得呢。就说陆水秋怎么会这般好心的去救聂岚青?原来还是为情之一字。 陆水秋当真转性了,竟如此大度,肯为了谢如昼去救聂岚。 聂岚青听着这番话,面目一点也不动,眼神也淡得很,一身雪白裙衫灰扑扑的,这般狼狈模样,本应让人怜惜的。 可她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阴森森地瞧着林映水,反而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也是,她还被人惦记着未来夫君呢,这下受人恩惠,更是有苦说不出。 观霁听着,眼神焦急担忧,不想再听秀云啰嗦,上前就要抱起林映水。 秀云却目标明确,哭得泪眼模糊,谁来也不让人碰林映水,直勾勾地盯着谢如昼。 “谢公子,你还不过来抱起小姐,将她带回你府上医治?她是为了你才受此重伤的啊!” 秀云说话嗓门越来越高,林映水刚醒来就听她这样一通解释自己的行为,差点没撅过去。 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呢? 她怎么就不是心善的主呢? 算了,陆水秋好像确实也不怎么心善。 谢谢你啊,秀云,替我立下了一个一往情深的糟糕人设,这个时候都不忘把我往谢如昼身边塞。 林映水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果见谢如昼看着她犹豫不决。 她看着谢如昼,心中嫌弃的不得了。 就是你,拖拖拉拉的。 救女主也拖拖拉拉的,送我去医治也拖拖拉拉的。 苍天啊,我都快要死了,你还不把我送去医治,别管送谁府上了,先送我去见大夫啊! 林映水怨气都快要凝为实质了,可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陆姑娘睁开眼了,公子要不还是先送陆姑娘回将军府吧?” “陆姑娘好可怜,这个时候还含情脉脉地瞧着谢公子呢。” “唉,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痴情女子无情郎。” 谢如昼僵持不动,似乎顾忌着聂岚青,怕她介意。 林映水真的受不了了,颤颤巍巍朝着谢如昼一指,口中似乎要说什么。 “谢如昼……你、你……” 天可怜见,谢如昼眼神一动,终于倾身凑近了,要倾听她说些什么。 你这个废物啊,刚才你早点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现在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你?赶快送我去治病,你真的有病! 林映水想破口大骂,可这些话没能说出口。她胸口太疼了,一呼一吸都牵扯胸腔震动似的疼。 话没说完,她冰冷的手随即被谢如昼握住了。? 林映水眼神一凝,才发觉自己本来要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着谢如昼,可没有力气弯曲,倒像是向他伸手要牵的意思。 聂岚青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刀狠狠掷在地上,神情冷静:“陆姑娘是为了我才受此重伤,合该由我带回府上医治。” “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林映水又被疼醒了,眼睛逐渐聚焦,看到熟悉的床头,很快反应过来,是聂岚青带她回了相府。 眼神再一转,房间里并无多余的人,只有两名大夫,其中一位大夫拔了她胸口的刀,随行的另一名大夫正在拼命给她止血。 一旁的铜盆里都是血水,纱布也堆积如山。 林映水的手指动了动,才发现连双手也裹上了厚厚的纱布。 啊,好像是她同山贼抢刀的时候,徒手去抓的刀。 当时她竟然没有觉得疼。 好疼。 古代不是有麻沸散吗?都不能给她用一下吗? “系统,有没有什么麻醉药给我用用?” 系统喜气洋洋又啰里吧嗦地回复她。 “宿主,746为您服务,首先恭喜您,当前剧情进度为5%,成功获得积分开启权限,可以兑换高级道具麻醉剂。” 林映水眼睛不停地眨,面容扭曲,不耐烦地打断它。 “你先给我用,用完再说,行吗?” “好的,宿主。” 痛楚刹那间消失了,林映水松了一口气。 “行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该道具为高级道具,麻醉剂使用可确保宿主直至痊愈之前毫无痛楚。但道具使用只能确保宿主每天八小时的清醒时间,其余时间宿主将会陷入沉睡。” 够了,够了,她打工的时候想睡十多个小时,还睡不了呢。 疼痛感消失以后,林映水终于有心思慢慢给它算账。 “系统我们现在的进度达到了5%吧。但是呢,目前为止,你像一个猪队友一样处处拖我后腿。” 林映水开始不断表达她的不满。 “你是人工智能吧?应该是很高等的人工智能啊,可你为什么反应灵活程度甚至不如Siri。我看的小说里面的系统,人家都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会主动提示宿主该怎么做。我都疼了那么久,我都疼醒了,你要等我说,才给我用道具,你觉得合理吗?” “聂岚青明明就还撑得住,男主也马上就要来了,你就催我,催我一直去救她,我白挨一刀,请问这有什么意义呢?” 林映水都不给系统还嘴的时间。 “而且你做事也毫无计划,非常的不成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影响我做事的?” 系统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又非常的憋屈。 它哪受过这种委屈啊,想当年它可是时空管理局最受欢迎的系统,每一任宿主都夸了它的优秀聪明。 就是这个小说害它一朝跌落云端,要不是因为积分被扣光了,它的版本也倒退回了初始版本,哪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下线,反应也很迟钝。 真是光辉不再啊。 系统颇有英雄迟暮的悲凉之感。 “宿主,对于给您带来的不便,746非常抱歉。746确实是智能系统,由于自身积分较低,不足以开启高级版本。积分越高,系统就越智能。746已经竭力为您服务了,实在抱歉。” 系统半真半假地为自己辩解。 林映水不买账,非常遗憾地挖苦了一句:“哦,原来你是低级系统,不是最新级别的系统吗?唉,为什么派给我的不是最新最高级的系统呢?我真是有点倒霉啊。” 系统没忍住,气得直接下线了。 恰好,大夫终于给林映水止完血,开始在她胸口包扎,见她意识清醒地睁开眼睛,面容舒展,亲切询问:“姑娘感觉如何?” 林映水对系统的怨怼丝毫不迁怒旁人,微笑着答:“我感觉很好,不疼了,谢谢大夫,医术高超,华佗在世。” 这两位大夫都是皇宫里的太医,一看即知她伤至何种程度。 眼下医治完后,林映水微笑着说不疼,两位太医互相瞧见对方眼里的惊讶与担忧。 于是只留了一句:“陆姑娘先好好歇着,老夫再为姑娘开几副药煎着服用。” 林映水满口应了,看这两位大夫提着药箱往外走。 反正她也不疼了,等肉长起来应该就好了吧。 她眼睛往下一撇,胸前裹着厚厚的白纱布,看不到伤成什么样子。 “系统还有什么快速愈合的药?我不想喝汤药,有没有那种胶囊之类的?积分可以兑换吗?” “不能呢,宿主。当前进度积分只够兑换那一个麻醉剂。” 气归气,系统还是于心有愧的,好好地回答了她。 林映水郁闷惨了,汤药超级苦的。 手机嗡嗡震动,林映水伸出包成粽子似的手,去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岑心:土包子朝您发来一条视频。 林映水点开视频播放。 岑心从登机开始拍摄,从机场的画面到她即将要登上飞机的时刻,而后是漂亮的云层,飞机的餐食。 落地后,烫了咖色卷发的女生穿着黑色大衣,站在芬兰的赫尔辛基机场,临近年关了,机场稍作装饰,迎接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她的身旁恰好站着身着红色圣诞服的圣诞老人。 背景里,机场的旅客推着行李箱四处张望,背后接机等候的人来来往往。 岑心对着摄像头笑得轻快:“映水,看我新烫的头发,好看吗?你快点回来,我等你,下次我来给你接机。” 林映水也跟着笑起来,语音输入:“好看,这头发很适合你。衣服呢,衣服也多买几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逛街,咱们好好当一回土大款。” 发完消息,林映水原谅了所有的痛苦。 挣巨款,再痛苦也忍了。 这辈子岑心第一次坐飞机,踏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太好了。 林映水想起那时候,她们逃出那座山,第一次坐上火车,穿着洗得发旧发烂的衣服,在吵吵嚷嚷的车厢里默默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土地。 坐了72个小时,身上一分钱都舍不得用。啃着干到发硬的馒头,她们才逃出那个地方,满身疲倦,担惊受怕。 节衣缩食地读完了大学,各自城市里打拼的时候,偶尔相聚,也是坐着大巴火车,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坐飞机。 岑心毕业于A市政法大学,本来意气风发地要当律师的。 后来呢,她做了酒店管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那些什么理想啊,全部都丢掉了,其中多少心酸难忍。 林映水并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可现在看着岑心轻松自在地站在她向往的地方,就觉得太好了。 太好了。 能有钱真是太好了。 一个亿可以买她很多次命,只要她有。 “刘太医,如何了?”两位太医拉上了房门,阻挡住一群人想要进入的意思,对着聂岚青道。 “聂小姐,陆姑娘她伤得甚重,刀伤约有三寸。那长刀险些刺破心脏,如今虽算好些,但也伤极了肺腑,手上的刀伤更是深可见骨。” 聂岚青听之,唇角微抿。 谢如昼回忆起方才握住陆水秋手时那一手冰凉的鲜血,也是脸色一凝,望向了那座紧紧闭着的房门。 “老夫不敢保证陆姑娘无虞,方才问她疼是不疼,她竟说不疼。也不知到底是否是回光返照之相。” 太医语重心长,撵了撵胡须。 “端看接下来的一月时间,这几日若是夜里发起高热,便是凶险至极。现下先莫去打扰陆姑娘,只派府上的大夫与细心的下人前去看顾便是了。” “老夫开了一服药帖,请聂小姐派人速速煎了,喂陆姑娘服下,老夫还要回宫,先行告辞了。” “有劳了,李太医,陈太医。”聂岚青派茯苓去塞礼送人,叫了下人赶快煎药,吩咐府上预备的大夫前去守着,而后迈步往前。 “岚青,事关陆水秋性命,我先回府去知会母亲,看能否寻军中大夫来为陆水秋医治。” 谢如昼这么说了,聂岚青嗯了一声,头也没回,手已经触上了陆水秋的房门:“那你快去吧,陆姑娘等不得。” 说罢便轻轻推门进了陆水秋的屋子。 谢如昼见她如此轻柔小心的动作,忽然觉得说不上哪里有些怪异。 似乎是——她好像比他都更着紧陆水秋的安危。 “和她的命一样苦” 屋子里的人忙前忙后,林映水见又有大夫为她忙前忙后,也不好意思在那儿干瞪眼,索性闭眼装睡。 铜盆里的血水被秀云端走,秀云见聂岚青迎面走来半点不让,含着泪狠狠瞪她一眼。 聂岚青让出道来,走到床边熟睡的林映水身旁,看她满脸苍白,双手裹了厚厚的纱布,里衣虚虚掩着厚重的纱布。 “小姐,容老夫为您的伤口包扎一二吧。”大夫见聂岚青形容狼狈,极有眼色地开口。 聂岚青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落坐在床侧一旁的椅子上。 她静静的看了她良久,也不出声。 大夫守在一旁,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忽然见他们冷淡的小姐,伸出手探向重伤之人额间。 行至一半,又突兀地停了手,折返回来,在铜盆里净了手,洗去满手血污,拿帕子擦了一擦。 这才重新轻柔地探上那位姑娘的额头。 林映水被她的手冰得一颤,死死闭着眼睛,争取不要眨眼。 聂岚青还怪好的,到现在了都还没有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尽围着她打转了。 林映水本来有些感动,忽然警觉。 不对! 自己还不是为了给聂岚青挡刀,才弄成这个样子。 那还感动什么呀? 感动不了了。 林映水这边计较着,大夫也正暗自咂舌。 京城传闻这两位姑娘,为了谢家公子势同水火,这样一瞧也并非是那么回事。 看起来感情颇深。 正思索着,眼见聂小姐漠然收回了手,起身推门出去了。 大夫忙拱手行了个礼,出于医者之心,再度给林映水号了个脉。 很快,聂岚青换了身干净衣裳,稍微收拾了一下,重新迈进了房间。 这回她命令下人带来了许多冷水,自己手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一走进床边,便给林映水的被子里面塞了进去。 林饮水的汤药这时也熬好了,下人小心翼翼地端着进来放在桌案上。 一闻到那股苦涩味道,林映水纠结了一下,主动睁开了眼睛。 一转眼,聂岚青已经捧着碗,拿着勺子轻轻吹气,正要递在她唇边。 林映水尴尬笑了一下:“我自己来吧,谢谢你,聂小姐。” 她身上没有痛觉,于是自然而然地试图坐起身来,伸出那包得十分滑稽的手要去够碗。 自然是被聂岚青按下了。 聂岚青的动作很快,放下手中的药,给她调整了一下枕头,只让她的头微微立着,身体却并不挪动。 这下才又慢条斯理地重新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一言不发地递至林映水的唇边。 林映水盯着那一小勺的药,没张嘴。 又抬头看着那仿佛屈尊降贵的人,怎么着都觉得有点隐隐的憋屈与尴尬。 怪了,明明是自己救了她,怎么感觉还得看她脸色的样子呢? 林映水轻轻咳了咳:“那个,一勺一勺地喝药,太苦了。聂小姐还是先把药放在一旁,等它凉一凉,我一口干吧。” 开玩笑,这种汤药,让我一勺一勺喝,是想整谁呢? 勺子清脆地碰了碰碗壁,聂岚青将汤药放下,吩咐人去备蜜饯。 聂岚青盯着林映水轻松的神态,转头就叫大夫再次为她号脉。 大夫已经诊过脉了,聂岚青一吩咐,连忙又一本正经地替林映水搭腕问诊。 “姑娘觉得如何,可还疼痛难忍?” 林映水摇头:“不怎么疼了,就是有点累。” 大夫脸色一沉:“姑娘好生歇息,若有任何不适,烦请与老夫细说。” “好的,谢谢大夫。” 聂岚青回头瞧大夫的神情,更与方才两名太医无二。 两个人都瞧着她,林映水很不自在。 不一会儿,林映水又见丫鬟捧着一迭蜜饯来了。 聂岚青又端起了药碗,舀了一勺,自己面不改色地尝了一口。 林映水眼眸微睁。 “不烫了,喝吧。”聂岚青语气冷冷淡淡的,起身走得更近,端着碗要直接喂她。 林映水哪儿能习惯,两只手伸出来就要接。 聂岚青高抬起碗躲开,眉眼一扫,言辞很不客气:“陆姑娘是觉得你那手还能动?” 林映水觉得自己可以,她又不痛,她觉得自己端着碗才好掌握一口闷的节奏。 端看聂岚青的眼神,即便她可以,也不行。 林映水无奈地放下手,凑上去闷头一口气喝完。 啊!真苦!和她的命一样苦! 她正苦着脸,聂岚青伸出手指给她擦了擦唇角残余的汤药,抵着她的唇,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林映水尝到那一点甜,张嘴就咬。 齿尖咬到一点柔软的不像糖的东西,林映水慌得差点没把嘴巴里的蜜饯给吐出来。 晕,她怎么咬到聂岚青的手了? 因为太过慌乱,都忽略了之前聂岚青给她擦唇角的动作多么的暧昧怪异。 林映水只顾着心虚地道歉:“对不起啊。” 聂岚青端庄地收回手,冲她摇了摇头,十分矜持:“无事。” 林映水咀嚼着嘴里的蜜饯,更想闷头大睡了。 这个房间是一点儿都待不下去了,别围着她了行不行? 她正想着就有人推开门,丫鬟恭敬地低着头领路:“夫人请。” 进来的是一眉目姣好的年长女子,左侧跟着谢如昼,身后领着携着药箱的陌生大夫。 聂岚青也及时起身,行小辈的礼:“见过王夫人。” 来人正是将军夫人王氏,名唤柔昭。王夫人略微同聂岚青寒暄了一句,便叫军医前去为林映水诊治。 林映水任由大夫诊脉,好奇地打量起王夫人来。 王夫人虽唤柔昭,又是出身望族,性格却是个爽快干脆的,因此她素来不喜林映水纠缠谢如昼的那些手段。 只是陆水秋到底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又怜她一介孤女。幼年丧母,父亲战死,听闻她重伤,也极为担忧。 军医瞧过了林映水,再度问诊以后,又接过聂岚青递去的方子一看,冲着王夫人极微弱地摇了摇头。 王夫人的脸色一变,开口道:“岚青,水秋住在你府上医治到底多有不便,如今我看,还是将水秋带回将军府看顾为好。” (明天加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 “白白为他们一对贱人遭了罪” “不行。”聂岚青一口回绝,察觉自己言语太过霸道,又装模作样地编造太医的话作掩饰。 “王夫人,陆姑娘伤得重,如今诊治包扎好了,要带回将军府,马车颠簸,太医说不宜舟车劳顿,只怕影响她伤势。” 王夫人只看林映水一无所觉地看着屋子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委婉提示道:“岚青,我们出去商议,别影响水秋歇息。” 林映水如蒙大赦,扬起一个笑容目送他们离开。 “岚青,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思虑周详,可看周大夫的意思,宫里太医给的方子也无出其二,水秋恐怕时日无多了。若是到时人在相府没了,对你也不好。” 人心都是偏袒的,即便王夫人顾念旧情,权衡之下,也还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名声要紧些。 谢如昼惊诧:“母亲!” 聂岚青听了却是得体地一笑,满口胡言:“王夫人请放心,我府上的大夫看过了,只要熬过这几日,陆姑娘必然安然无恙。” 聂岚青上前挽住王夫人的手,小女儿撒娇一般:“知道夫人体恤我,可陆姑娘是为我而伤的,若是不见着她痊愈,我怕是寝食难安。” “岚青,可若是水秋病逝在你的府中,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风言风语呢。” 聂岚青压根儿不想听到她一口一句料理陆水秋后事似的话,兀自忍耐着,压下眉眼间的阴郁。 “她会平安无事的,夫人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王夫人叹一口气:“不是我一心盼着她不好,这么多人瞧过了,尤其是周大夫,他摇过头的人就没有能活的,便是扁鹊在世,也难了。” “你和昼儿成婚在即,今日叫我将人带回将军府,再封住那些下人的嘴,此事才好解决了。” 聂岚青不松口,说辞更客套:“若是叫王夫人将她带回将军府,到时也会连累将军府的名声,岚青是万万不敢的。” 王夫人再度感慨:“好孩子,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今夜便陪你守在此处,若是水秋有什么一二,我好亲自料理。” 聂岚青托辞:“今夜父亲会回府,便不劳王夫人陪着小辈了,安置几个仆人留下就是了,夫人才该回去好好歇息才是。” 她眼神示意谢如昼:“如昼,还是先带王夫人回去歇息吧,免得她受了惊,过了病气。” 谢如昼于是上前扶住王夫人,“母亲,既然丞相今夜会回府,我们也不好在此打扰,还是先行回去等消息吧。” “也好,不过若是水秋当真熬过了这几日,稍稍有起色,我还是会来将她接回府上照顾。” 聂岚青笑着垂眸应是。 林映水屋子里的人都散干净了,她闭目养神了会儿,秀云钻了进来,红着眼气成河豚似的,呸了一声。 “小姐,你看你多傻,人还没死呢,谢家的就巴不得小姐死了,带你回去收拾后事,我看啊就是惦记陆府家产。” 她方才躲在墙角后偷听了许久,恰好听到王夫人是如何劝聂岚青将人交出来,又是如何说她家小姐时日无多的。 她恨恨地:“那个谢如昼也没有半点关心小姐的意思,小姐,你错看他了。” “还有,聂岚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惺惺的,呸!” “我的小姐啊,白白为他们一对贱人遭了罪!” 林映水心下啧啧作叹,却没什么伤心感慨之意,只是开口安慰秀云。 “没事,你小姐我福大命大,好好活着呢,别人休想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嗯!奴婢便好好守在小姐身边,谁要害小姐都不让!”秀云豪言壮语,“小姐,你放心,有奴婢在一日,绝不会让你落入歹人手中!” 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抽着鼻子:“小姐,你可千万要好起来呀!” “好好好,不哭不哭啊,过两天我就活蹦乱跳了。” 秀云这才破涕为笑,信誓旦旦要守在她身边。 林映水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因为没到休眠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睡睡醒醒。 半梦半醒间,她觉得渴,唇动了动。 “秀云,我想喝点水,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屋子里没点灯,有人很快就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来,递到她唇边。 林映水坚持伸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秀云。” 秀云不出声,执意要喂她。 林映水觉得奇怪,睁大了眼看她,也看清了黑暗中那双幽亮的眼眸。 “聂小姐?”林映水惊讶,“你怎么还在这儿?” 见她认出来了,聂岚青还是先小心地将水喂给她喝了,才坐回椅子上,语气从容。 “陆姑娘为我受了伤,我守着陆姑娘,不是正应当吗?” 聂岚青的话语有点怪,好似勾起了唇角。 “陆姑娘是因为我这个人,才施以援手吧。” 她把“我”字咬得极重,林映水本来想说当然了,可转念一想,是因为她吗? 不,是因为钱啊。 当初落水之事,林映水确实是本能性地对聂岚青施以援手,但这次挡刀则是权衡利弊下的逼不得已。 聂岚青等于剩下的九千万尾款啊!她不能让她的尾款落空。 她不是纯粹为了聂岚青才救她的,也不是很能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了她才救她的。 这一思索,就慢了一步答话。 “嗯……当然了。” 这一慢,哪里还瞒得住聂岚青。 已有的答案不过是落实罢了。 聂岚青听了嗤笑,眼睛冷得好似泛光:“那陆姑娘可真是心地善良。” 林映水尴尬一笑,胡乱扯了话题:“聂小姐那日又为何在山上呢?我在那儿遇见聂小姐还挺惊讶的。” 聂岚青忽然调整了坐姿,侧过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眸饮茶:“为了备嫁之事,去山上的莲花庵求签祈福。” 林映水哦了一声,心里却很疑惑。 古代要出嫁的女子,要去尼姑庵求签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么晚了,聂小姐还是回房歇息吧,我没事,有秀云看着呢。” 林映水劝她,聂岚青摇头:“不必了,我不困。” 林映水心下感叹,女主果然还是很有良心的,假惺惺也罢,肯守着她熬夜已经很不错了。 “你吃饭了吗?”林映水忽然想起来,这么一闹,好像聂岚青还没有进食吧? 聂岚青说:“我不饿。” 林映水真的有点感动了,她只记得哄秀云前去吃饭,哪里想得到聂岚青竟然也守着她,连饭也没吃。 想想,林映水宽容地原谅了被迫给她挡伤害的事,好心开口道。 “那你要不要上来和我一起睡?这个床睡得下两个人。” 加更“奴婢瞧见她对你欲行不轨” 聂岚青一顿,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她,胸中那口闷气慢慢地吐出来,语气软了些许。 “不了,以免压着陆姑娘的伤口,我不困。你快睡罢,多歇息好得快。” 林映水笑:“嗯,我不知道什么时辰就要睡很久很久呢,现下不睡也没关系的。” 聂岚青怒火瞬间被点燃,腾地站起身来,语气十足严厉:“休要胡言乱语!谁在你旁边嚼舌根?休得再说那些晦气话。” 她言语之间压不下的愤怒吓了林映水一大跳,没来由慌忙解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好困,我感觉待会儿我能睡八个时辰。” 林映水小心翼翼的解释,生怕她因药效休眠的时候别人把她埋了。 “我要是睡久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从小每次病了就睡得格外久些,旁人叫也叫不醒。” 林映水仰头看聂岚青的脸色,寻思着,这难道是怕背上一条人命? 想了想倒也是,如果别人救了她,又因为她死了,那真的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林映水估摸着聂岚青被她会死的可能性吓着了,再三安抚。 “聂小姐你别怕,我真的没事,我不疼了,不会死的,你别害怕。” 聂岚青也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些,听她这般安抚,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刺她一刺。 “那么重的伤,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不疼?”聂岚青冷哼一声,俯身下来给她掖被角,“那你就快些好起来。” 冬日的夜里,最是刺骨难熬。 聂岚青给林映水掖被角的时候,无意碰到林映水的手腕,那手指根根冰凉,毫无暖意。 林映水躺在被窝里久了,周身都暖洋洋的,碰了聂岚青一下,脑子又迟钝地反应过来。 聂岚青坐在这这么久,身上也没披个披风,手里竟也没握这个汤婆子。 这夜里的冷是从脚底直钻到人骨头里的冷,聂岚青这种娇贵的世家女哪里遭得住这种罪啊? “你手好冰,也不多穿两件。”林映水笨重地往床的旁边一挪,给她让出位置。 “你上来睡会儿吧,这样熬一夜,明日病了,可不好了。” “你别动,当心伤口裂开。” 聂岚青蹙着眉呵斥她,林映水却已经抬手将被子掀开了,裹成球似的伤手在床榻边上敲了敲,催促聂岚青躺进去。 “没裂,没裂,我平移的。”林映水笑嘻嘻的,“你躺会儿嘛,暖和的。” 聂岚青不应与她同榻而眠的,端看林映水掀开的被子,她没忍住走上去,心里想只是给她重新盖好被子。 手指却捏着那温暖的被角,迟迟未动,掌心的温暖叫人流连。 躺在床上的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期盼地看她,嘴角噙着无知无觉的笑。 僵持片刻,聂岚青掀被躺下,同林映水拉开老大的距离,轻声说。 “那我只躺一会儿。” “嗯,睡吧睡吧。”林映水哄小孩儿似的。 冬天到底是谁这么晚躺进被子里还能爬得起来?我赌一包焦糖瓜子,聂岚青一觉睡到天亮。 林映水别过脸打量她躺下后立刻紧闭的标致眉眼,也随之阖上了眼。 一觉至次日黄昏。 再睁开眼时,聂岚青面色不善地在床前盯着她,秀云在旁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哭肿了。 “你便当真要睡满八个时辰,叫也叫不醒?” 林映水心虚:“昨夜我不是都说了吗?” 将军府的人来了几趟了,想窥探房中的景象,都被聂岚青严严实实的挡了回去。 这人果真睡了那么久,也不进食喝水,询问她的婢女,也说从没见过她睡那么久。 谢如昼眼神如刀,手却摸上她的额头:“身体如何?” 林映水堆起笑容:“我好着呢。” 谢如昼压根儿就不是问她,目光一扫,一旁的大夫正切脉,保守地回禀:“陆姑娘的身子比昨日好些了。” 聂岚青嗯了一声,吩咐人把早已备好的晚饭端上来,都是些清淡,做法却费功夫的鸡汤鱼肉,还有些许药膳。 林映水一眼就看到了那碗药膳,十分抗拒:“我不想吃那个。” 聂岚青示意人退下,要伸手去拿碗,秀云已经抢先端了鸡汤泡了些饭,凑到林映水跟前,吹凉喂她。 “小姐,那吃这个。” 聂岚青伸出去的手只好点了点红木托盘上那碗药膳,冷着脸叫人撤下去。 偏生林映水一无所觉,只这次记住了,嘴里塞着饭都不忘提醒聂岚青:“聂小姐,你去用饭吧,不必管我,有秀云陪着呢。” 秀云对聂岚青的态度还是有点别扭的:“是啊,聂小姐忙一天了,衣裳都没换一身,还是先去沐浴更衣,用个饭吧。” 聂岚青无法,在林映水催促的目光中随下人离开了。 待聂岚青一走,秀云连忙趁着喂饭的间隙,神神秘秘地朝林映水告状:“小姐,奴婢天亮时撞见了聂岚青对你欲行不轨!” 啊?林映水懵了。 秀云昨夜回房之时,聂岚青早已起身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微微低头的侧影在黑暗中似鬼魅幽魂。 秀云只能瞧见她离自家小姐很近很近,一伸手,一低头,些许鸦羽似的长发坠下去,挡去余下光景。 秀云忍不住揉了揉眼,往前一步。 聂岚青立刻警觉地回头,戒备又敌视地望向她。 秀云被那样的目光吓着了,仿佛能察觉那目光中尖锐的杀意。 “今日小姐又迟迟不醒,奴婢估摸着她是想悄悄给小姐你投毒吧!” 秀云心有余悸,捏紧了拳头,“恰好被奴婢逮着了,总觉得奴婢差点就要被灭口了。” 林映水本来还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这样一听就觉得是秀云误会了。 “秀云,聂小姐估计是看我不醒,在探我的呼吸呢。”林映水宽慰她。 “我每日都会睡满八个时辰,叫也叫不醒的,不是她投毒,我病了就格外贪睡些。” 秀云仍旧满是疑虑:“真的吗?小姐?” “真的,我昨夜就跟她说了。”林映水嘀咕,“我还叫了她和我一起睡,结果她还是半夜爬起来,坐在椅子上守着我,人是真的挺好的,应该不是要害我。” “你们还一起睡?”秀云张大了嘴巴,想起夜里那张冰冷冶艳如鬼女狐妖一般的面孔,不知为何打了个颤。 “奴婢觉着,还是不妥。” “有什么关系?都是女孩子。”林映水不以为然,“何况她也没躺多久。” 就是她没躺多久,大半夜的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你,也是挺吓人的吧。 秀云打量林映水满不在乎的神色,把余下看到的事全都咽了下去。 心下还是觉得怪。 哪有守着人,目光是那样儿的啊? “恨不得立刻飞回女主身边” 往后五日,聂岚青仍是夜夜守在林映水屋内,又恐林映水唤她同榻,夜里干脆抬了一张榻来,睡在一侧。 每日大夫为林映水更换伤药,查探伤口时,聂岚青都转身回避了。 林映水瞧着觉得奇怪,很快又想通了。 聂岚青本身就恐惧疤痕,怕是看见自己身上伤疤,更会恐惧。 后来每每换药之时,林映水总寻由头支开聂岚青。 “小姐,宫内送来的秘制药极好,陆姑娘的伤势愈合得不错。” 大夫出了屋子向聂岚青禀报,“只是,那伤势太深,陆姑娘身上恐要留疤。” “宫内难道再没有移疤去痕的药吗?”聂岚青微微扬起下巴,吩咐茯苓,“把消息透露出去,叫那人送药来。” 茯苓心中无奈。 太子殿下送来的是皇室特供的救命药,现下为了陆姑娘又去再要个祛疤的药,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茯苓能有什么法子,主子的吩咐不容置喙,只能照做。 夜里,宫里就送了药来,聂岚青也不解释,只换药之时,叫大夫给林映水用上。 晚上,聂岚青照旧守着她。 这时林映水还没到睡觉的时辰,聂岚青捧了书在看,林映水就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聂岚青问:“你画的是我?” 林映水惊讶。 她看得见我在画什么? 现在要掩饰有点晚了,林映水只好随口说:“我眼前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屋子里点了两盏灯,照得林映水一脸病容竟也温柔如水。 聂岚青收回目光,低头看手中书卷:“画我做什么?你手就不疼了?” 林映水的手好没好还不大好说,至少没有崩裂,左右她也感觉不到疼,握支笔伤也没见渗血。 “我不疼了,画画自然是要画美人的。” 聂岚青不说话了,书卷迟迟没有翻向下一页。 “上次你也画我,你的画技何时变得这般好了?”聂岚青轻声说道,目光竟也不抬一抬。 迟迟没听见林映水回应,聂岚青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按耐不住地抬起头来。 林映水早已睡熟了,手中的书册摊在被子上。 聂岚青轻手轻脚拿了过来,仔细端详。 灯下读书的美人倚着榻,冷艳的眉目也被画得微含笑意,一笔一画都足见画者心喜之意。 聂岚青往前翻,上次仓促一瞥未完的画早已补全,绣窗下的她明明心生烦闷,在陆水秋的画中,倒是安然自在。 非礼勿视,聂岚青自知非君子所为,指尖却不停歇,怀揣着某种奚落又紧张的心情飞快翻阅她的书册。 生怕见到别的什么人。 可一张又一张翻完,除了她便再没别人。 聂岚青骤然松了口气,佯作无事地将画册放回她的枕边。 灯花噼里啪啦地炸开,转头就被她吹灭了,聂岚青极为自然地将林映水裸露在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 做完这一步她应该回自己的榻上了,聂岚青却突然回头看向了黑暗中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久,她缓缓地低头,迟而犹豫地将侧脸贴在林映水的唇上。 不是她吻林映水,而要林映水吻她。 林映水的唇干燥柔软,她的面孔这样轻的蹭上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触感。 聂岚青恋恋不舍地挪开,像猫儿似的偏头贴了贴她的脸颊。 她想伸手搂住那双肩,在手指蠢蠢欲动之时,略带羞赧地快步退开,终究回了自己的榻上。 隔日,王夫人再度到了府上,不容拒绝地要带林映水回将军府。 聂岚青心知再无理由推拒,在林映水醒来之时坐在她的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映水方才苏醒,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聂小姐,怎么了?” 聂岚青浑不在意地绞了帕子替她擦脸,林映水不自在地接了过来,自己擦了擦。 手上的帕子被人抢了过去,林映水还傻兮兮的对她笑。 “王夫人要接你回将军府照看。”聂岚青的手指像游鱼一般在铜盆里缓慢地绞,眼神却深,“你想去吗?” 林映水拉响警钟,把问题抛回给她。 “你不想我去吗?” 聂岚青不回答,只说:“王夫人再三请求,不能拒。” 林映水暗自松了口气,面露为难。 “我不想去啊,不过王夫人坚持,那我也就勉强去吧。” 聂岚青早将她看穿,轻嗤了一声:“王夫人在外候着呢,你收拾好了就去吧。” 林映水瞧着聂岚青那双袖子被水打湿了,聂岚青也不管,随口补充,“如昼也在外头等着呢。” 嚯! 林映水这就有点紧张了:“其实我回陆府也可以的。”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聂小姐,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谢如昼的。” 聂岚青不笑了,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了:“陆姑娘,东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常带的两个丫鬟也随你一同去。” 林映水急急去抓她的袖子,想给她擦一擦:“我真的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聂小姐,你可别误会啊。” 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解释:“如果你不信的话,只要你想,你可以常来看看我。我住在后宅,谢如昼并不在此处的。” 她想表明自己真的不会去纠缠谢如昼的。 聂岚青拂开她的手,指尖却磨了磨林映水沾水的指腹,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陆姑娘,我也还要为备嫁做准备的,未嫁便跑到未婚夫君的府上于理不合。” 林映水啊了一声,默默地收回了手。 这是在讽刺她不是人家未婚妻,还跑人家府上住着呢。 林映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踩着鞋子往外走。 聂岚青忍无可忍地拽住她:“陆姑娘,至少也要换好衣裳再出去吧?” 林映水低头一看,差点穿着中衣就往外走了。 她慌里慌张地要去拿衣裳,聂岚青已经抖开衣裳,要她抬臂了。 林映水像家里犯错的孩子,小心观望着聂岚青脸色,任她打扮自己。 衣裳一层层穿好,聂岚青细细端详她,抬手替她梳起发髻。 林映水这下子是心里真过不去,认真地盯着聂岚青避开的眼眸。 “聂小姐,这几日劳你照顾。我去将军府上了,你也正好多休息。”林映水发自肺腑地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好,“你对我好,我不会纠缠谢如昼的,你放心。” “真的吗?” “真的!”林映水重重点头。 “去吧。”聂岚青没再说什么,松开手。 谢如昼始终陪在王夫人身侧,见林映水出来也是没什么表情。 林映水由观霁、秀云扶着出来,默默上了轿。 临行,聂岚青在同王夫人一行人寒暄几句,待到一行人离开,独自站在院落里望着林映水的轿子。 林映水回看那道娉婷的身影良久,帘子都未放下,问秀云。 “秀云,我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丞相和丞相夫人陪着聂小姐。” “丞相要职在身,不常在后宅。” 观霁眉目微动,未曾接话。 “那聂小姐的母亲呢?”刚才谢如昼跟在王夫人身旁的时候,她才发觉聂岚青同陆水秋一样形单影只,并无长辈陪伴。 “听闻陶夫人去看望鸣岐王妃了,所以不在京城。” “王妃?”起轿了,林映水终于放下帘子,回眸,“为何要去探望王妃?” 秀云解释:“鸣岐王妃是陶夫人的亲妹,听闻鸣岐王妃不好,这才前去探病。” “那就好,陶夫人很快就会回来吧,我看她怪孤单的。” 秀云睁大眼睛:“小姐,谁人不知相府只这一个女儿,最是娇宠,哪里孤单了?小姐,别可怜她了,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的手,你看看你的胸口。” 大意了,差点忘了自己更遭罪。没事心疼什么主角啊,忘了自己才是要祭天的恶毒女配啊。 林映水开始放空,那道静静的身影还是叫她牵挂。 她真的不想跟聂岚青抢男主,但是她不动,又怎么被她打脸呢?等他们一成婚,那任务是不是就失败了? 她愁眉不展,观霁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可还有更糟心的事很快摆在眼前。 林映水没想到,一到了将军府,谢如昼就不见身影。 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照常睡了八个时辰起来吃饭时,王夫人的丫鬟早就等着了,居然叫她起来到前厅去吃饭。 林映水一脸疑惑,观霁劝她:“将军府的规矩恐怕严些,小姐先去看看吧。” 秀云也不情不愿的,当着王夫人丫鬟的面直嚷:“我们小姐还病着,不过一天就给规矩瞧,这还不是过门的媳妇儿呢。” “算了,秀云,我们走吧。”林映水打圆场,秀云这才老不高兴地扶着她往前厅去。 林映水虽然身上不疼,可是将军府这样大,走那么久的路也觉得有些疲惫。 前厅里的饭桌上一应食物早已摆放好了,周遭站着许多丫鬟婆子,目光不善地朝她看来。 其中谢如昼也在,眼睛都没抬一下。 林映水人刚走近,早已落座的王夫人就回头皱着眉看她,批评道:“水秋,从前你的仪态起码还算端庄,如今倒是越发没规矩了。” ? 秀云听着就要上去开吵,林映水立刻按住她,赔了个笑。 “夫人见谅,是我没规矩了。大夫说我胸口刀伤还未愈合,不宜走动,直不起身来。既然夫人要我病中还要直起身来保持仪态,那我便直给夫人看。” 说罢,她就挺直腰杆,双臂高举要给她行大礼。 “母亲。”谢如昼忍不住出声阻止,“这又是何意?” 王夫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从来对她态度和顺的陆水秋忽然这般不上道。 她还没来得及制止她,林映水已经俯身弯腰,头快低到地上去,毫不客气地说:“我一介孤女本就病重,原以为夫人因为怜惜我才带我回将军府,原来是要给我立规矩。” “可是我不懂,我又不是将军府的人,夫人为什么要给我立规矩?想来应是见不惯我,那我不打扰夫人,现在立刻就回陆府。 “好歹我死在陆府,还不会给夫人留下什么话柄,若是以后传出去我是因为夫人给立规矩而病死的,那就不好了。” “你……”王夫人哑口无言,对着谢如昼惊诧,“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 “陆水秋。”谢如昼沉下脸,要叫住她。 林映水说完才不管她们,带着观霁和秀云就走。 秀云更是高高仰起头,谁也不瞧一眼,扶着她往外走。 观霁惊讶地瞥了林映水一眼,还没见过她这样阴阳怪气地发脾气,她一直以为林映水没脾气呢。 她们哪儿知道林映水的脾气,一切向钱看。 天天忍着主角也就算了,为了一亿她忍,凭什么还有配角给她气啊,大家都是配角,又不给她钱,不惯着。 她在相府,人女主还守着她睡,喂她吃药呢。在将军府,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叫过来立规矩。 林映水真受不了这个落差,恨不得现在就飞回聂岚青身边。 可她还没走出去,匆忙赶回将军府的谢大将军正撞见这一出,赶忙拦住她:“秋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还病着为何要回陆府?” “相公。”王夫人也起身相迎,神情有些紧张。 “夫人,你为何要如此对待秋儿?”谢将军身上漆黑的铠甲还未卸下,迎面而来倒是让林映水吓了一跳。 面对她陌生的目光,谢将军更是痛心:“夫人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王夫人真的有些着急了,她只是从聂岚青那儿知晓陆水秋身子好转,又从周大夫那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下子放宽了心。 今日见陆水秋面色好了许多,便没忍住习惯性地对她挑剔了些,哪想到陆水秋一通发作,还被谢将军撞见。 “相公,我只是以为水秋身子好些了,随口批评了一句,并非故意要折腾她。” “父亲,母亲不是有意为之的。”谢如昼十分偏袒王夫人。 林映水不仅是对王夫人无语,更对谢如昼无语。 什么呀?这一家子人就算讨厌陆水秋,也不至于对一个病人这样吧。 没人性。 那天他们在相府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秀云听到的果然不差。 说到底看不惯陆水秋太久了,见她稍微好一点就忍不住挑刺。 林映水充满嫌弃地看了一眼谢如昼。 无语,真是越看越讨厌。她想起那夜风雪里拥抱她的少年,很难和眼前这个人对上脸。 不对,哪里什么拥抱。林映水恶狠狠地想。 她是被迫被抱着的,以及,他还性骚扰她。 印象不断恶化。林映水觉得那张俊俏面孔都面目可憎了。 女主一定要嫁给他吗?怎么觉得谢如昼配不上她,林映水都有点心疼聂岚青了。 “她有点冒冷汗了” 林映水没心思听他们一家子拉扯,掉头就走。 谢将军发了话:“秋儿,你先回房歇着,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不用了,将军,我回陆府就好了。”林映水还是坚持。 “秋儿,你有伤在身,不宜再舟车劳顿,你先歇着,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谢将军为人正派,说起话来也是一脸诚挚,眼睛里。确实都是满满的关怀之意。 “秀云,扶秋儿回房,饭菜端到秋儿房里去。” 林映水见他神情严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一出正厅,秀云嘴角翘得老高,兴高采烈地:“将军回来了,小姐你就瞧着吧,这下有他们好看。” 林映水正走神,没听见她说什么,一行人又弯弯绕绕走回院子里。 她走累了,吃完饭又昏沉沉睡过去。 午后的阳光洒满院落的时候,秀云端了热茶进屋子:“小姐也睡太久了些,成日瞧着都没什么精神,外头出了太阳,小姐要不要去院子里晒晒?” “好。”林映水成日睡得颠三倒四,最奇怪的是最近她休眠的时间还不定,更是没什么精神。 系统给了解释,到后期她快痊愈的时候,药剂正在失效,因此休眠时间就会颠倒。 睡醒之后,林映水满眼疲倦,在阳光里眯着眼睛,感受有些冷瑟的风。 将军府的布局自成一派,她住的这个院子看起来也是精心收拾过的,回廊错落,栽了许多花木,随风嫣然摇动,自有一派风情。树下还有一座秋千,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女子备下的。 “小姐,手上该换药了。” 林映水坐在摇椅上,秀云将纱布药罐一一放在如意纹的石桌上,小心翼翼给她拆起纱布。 林映水双手的伤已开始有结痂之态,只是狭长伤疤横在掌心,实在难看。 秀云每每看了都不忍,不由担心:“小姐,这伤会不会留疤啊?” “那自然不会了,毕竟你们小姐不是用着本宫送给聂小姐的药吗?” 林映水还没来得及安慰秀云,就听这一声,疑惑望去。 “太子殿下?” 她打起精神起身行礼,院子里的丫鬟们也纷纷行礼。 “起来吧。”太子换了身常服,倒是颇有几分璞玉之姿,只是脸上是那副惯有的骄矜之色。 林映水只问:“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什么聂小姐的药?” “你桌上摆的那个碧玉罐子,即是本宫赠给聂小姐祛疤之药,没曾想落到你的手上。” 太子眉目一挑,奚落之意款款落下:“你倒是挺会占人东西的,难不成是怕身上留了疤,未来夫君不喜欢?” 林映水不想和他争辩,手一伸就从桌子上把那个碧玉罐子捡起来,递给一旁的太子随从:“原来是送给聂小姐的,那还给殿下。” 随从赔着小心打量太子神色,还没敢接,林映水就已经将那碧玉罐子放在了他手中。 太子随即一愣,观她略带病容,没有当日在皇宫奔跑的活力,看向自己的时候都有些无奈倦怠之意。 “殿下怕是忘了臣女说过终身不嫁,要去尼姑庵待一辈子的,哪还管什么夫君喜不喜欢?即便臣女要嫁人,那人只看臣女身上有没有疤,好不好看,那这人臣女也看不上啊。” 她翻开双手,袒露掌心伤疤,无所谓地说。 “对臣女而言,只要手没断就没关系,一些疤痕有什么重要的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的疤痕,那掌心伤痕叫人心惊,她却并不以此为耻。 “你……本宫……”太子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知着恼些什么。 “太子殿下,陆水秋顽劣,还请殿下饶恕她不敬之罪。”谢如昼一声打断了太子余下之言。他方才得了消息,这才匆忙赶来。 太子听出谢如昼言语之中的回护之意,还没说什么。 林映水就极不客气地反驳谢如昼:“谢如昼你在胡说什么不敬之罪?太子殿下正与我顽笑,我何曾开罪太子殿下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谢如昼,先发制人:“谢如昼,你为何非要把太子殿下想的如此心胸狭窄?在我瞧来,太子殿下心性纯善,极为宽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斤斤计较的人。” 谢如昼冷冷地看她一眼,一句也未回。 两人不善地对峙中,太子俊俏的面孔忽然如朱墨着水一般,渐渐红了。 他轻咳几声:“如昼,陆、陆水秋说的对。本宫方才不过与她顽笑几句,并未怪罪她。” 谢如昼收回目光,得体地朝太子拱手行礼:“是臣误会了,只怕陆水秋惊扰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见谅,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忽然到访是为何事?” 太子目光一转,背过身去:“你府上的下人不机灵,认错了路,将本宫错引至此处,本宫本是来找你论诗的。” 谢如昼再度赔罪:“太子殿下恕罪,府中下人粗笨,带错了路,太子殿下请随臣来。” 太子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往林映水那处瞥了一眼,随即回身:“走吧。” 一院子的人朝太子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内宅深处并非是走错路可以解释的,将军府上更没哪个奴仆胆敢带错路的。 谢如昼不说,离开之时却吩咐下人将林映水的院子看紧些。 “如昼,那个陆水秋当真喜欢你吗?”太子忽然发问,“本宫瞧着她好似极厌烦你呢。” “也许是厌烦吧,陆水秋本就尚未出阁,外头风言风语,子虚乌有,殿下不必在意。”谢如昼这般说了,面上云淡风轻。 谁知道她又在耍什么把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院子里,林映水重新躺下晒太阳。 “小姐,我还以为谢公子已经去跪祠堂了呢,怎么将军这次还没罚他呀?”见她们都走干净了,秀云忙不迭地抱怨。 “什么祠堂?”林映水睁开眼睛,她还对谢如昼胡言乱语耿耿于怀。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如昼怕自己被太子针对,可林映水经历这几次的事,就觉得谢如昼是生怕自己给将军府惹出什么事端来。 秀云继续给她包扎伤口:“就是责罚谢公子啊。每次只要谢公子惹小姐不高兴了,但凡将军在,谢公子总逃不了被罚跪祠堂的。少则两个时辰,多则几夜。” 林映水先是吃惊,后是觉得痛快。 “那正好,解气!”林映水吐出一口气,慢慢问起秀云来,幸灾乐祸,“他以前是怎么被罚跪祠堂的?” “谢公子冷落小姐,小姐发泄一二,再到将军那儿一哭,他便被罚跪祠堂了呀。” “比如说?”林映水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姐你不记得了?”秀云觉得奇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姐时不时收拾了几个谢公子身边的书童,将人发卖出去。于是谢公子便不同小姐说话,小姐又哭闹到将军那儿,然后谢公子则被罚跪了一夜还是两夜祠堂,奴婢也忘了。” “我吗?发卖书童?为什么?” “这个啊,是因为小姐硬闯谢公子的书房,在谢公子的书册上全写满小姐你的名字,还写陆水秋心仪谢如昼,被那些书童阻拦了,小姐一怒之下就将他们全部发卖出去了。” 秀云手上功夫丝毫不耽误,麻利地给她包好了伤口。 林映水心里咯噔一声:“那谢如昼有没有发火呢?” “这次倒没有,哦,那里本来不是有个池子吗?谢公子因为书册的事不理小姐,小姐就将府上的花瓶全部都砸了进去,泡得满池子的碎片,后来谢公子就叫人把池子填平了,也不算发火吧。” “谢公子一向喜欢对小姐冷淡处置。”秀云摇摇头,“不过小姐又最受不了谢公子冷淡你,便会更加发作起来。” “我还做了什么?”林映水幸灾乐祸的笑容没了,觉得自己有点开始冒冷汗了。 “也没什么,就是将谢公子房内新换的、小姐你看不惯的狡婢刁奴全部都赶出去,赏了他们几个巴掌而已。” 秀云的言辞有多自然,林映水的脸色就有多差。 “还有那些说小姐脾气不好的婆子,小姐也狠狠收拾了她们一顿,私底下捆了关在柴房里挨着扇巴掌,若是小姐扇累了,奴婢就替小姐代劳。”秀云还很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都是谢如昼身边的人?”林映水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秀云给她一句重击:“不是啊,只要府上小姐看不惯的人,惹得谢公子不理小姐的人和东西,小姐都会狠狠收拾一通。” 天啊,陆水秋该发的疯是没有少发啊。 林映水干巴巴地说:“那我以前有点过分,谢如昼这都不发火吗?” “也不是,谢公子有一次冲小姐发火了。之前因为谢公子总是抱着养的那只猫,而不理小姐,小姐就将那只猫也扔了出去,惹得谢公子大发雷霆,出去找了一天一夜。” “不过每次快要惹得谢公子生气的时候,小姐就哭着去找谢将军请罪。” “谢将军向来偏疼小姐,总会罚谢公子去祠堂跪几个时辰,这样即便谢公子想发火,也不敢朝小姐撒火了。” 秀云轻眉飞色舞地细数她的光辉战绩。 林映水艰难地说:“扔猫真的有点过分了,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秀云语气轻松,“不过谢将军也因为小姐哭闹而禁止谢公子养那只猫了,还罚了他跪了两夜祠堂,谢公子跪完以后,就只好将猫送去外头养了。” “秀云,你之前不是说我对谢如昼都是百依百顺的吗?” 林映水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还每次都去告状,让他被罚跪?” “是啊,谢公子肯搭理小姐的时候,小姐你对他自然是百依百顺的。但是他不理你的时候,小姐就是会发脾气来逼他理你的呀。”秀云理所当然地说。 林映水大为震撼。 “小姐你忘了,你从前说,只有谢公子被罚跪,小姐你才可以单独在夜里给他送饭啊,这样谢公子才能记得你的好。” “……”林映水不知作何评价,这怨结得委实有点深。 她头都大了:“秀云,别说了,我有点头疼。”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面对惨烈的真相:“不,你还是说说吧,还有没有什么更严重的事?” “小姐,为何就严重了呢?这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并没有十分惹谢公子生气。”秀云不解。 “比较惹谢公子生气的……”秀云作思索状,“应该是小姐已经说了多次不会纠缠谢公子后,前几次谢公子还会相信小姐,因此对小姐态度软和。但不久,小姐就会夜里试图偷偷溜进谢公子的屋子。” 秀云透出了一股腼腆又遗憾的语气:“小姐被发现挡回来以后,谢公子就对小姐说了几句重话,自请去跪祠堂了。” “还有一次,谢公子要出门踏青,骑了马并未带小姐,小姐便跑过去拦着他,砸碎了瓷瓶,拣了瓷片去扎了马腿,以至马受了惊,险些将谢公子摔至重伤,也差点伤到小姐你自己呢。” “后来将军就……”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说了,无非又是谢如昼跪祠堂吧。” “不,这一次将军是鞭责了谢公子。” 林映水心里都有点绝望了。 陆水秋你可真虎啊,这是你追人的态度吗?真没把我吓死。 “等等……”林映水把上面的对话串联起来,忽然反应过来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以前夜里能去祠堂,跑谢如昼屋子里去,白天还能砸花瓶,发卖下人,我是住在将军府吗?” “对啊,小姐,你以前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秀云又开始面露担忧了,“小姐,你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我住了多久?”林映水有股隐隐的猜测。 “好几年。”秀云深深思索,“从小姐的母亲去世后,小姐就经常住在将军府,由王夫人教养。” “王夫人教养?”林映水真的要猜准了,但她还怀揣着一点点可怜的希望问秀云,“该不会什么规矩礼仪都是王夫人教的吧?” “是啊,小姐。” 林映水伸手捂住了脸孔。 “夫人早逝,小姐的规矩仪态从小就是王夫人教的。王夫人出身太原王氏,威严甚重,向来严厉,每每都对小姐你的仪态多有挑剔,小姐可吃了不少苦头呢。不过小姐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呢,如今终于敢反驳她了。 林映水脸在手遮掩下痛苦地皱成一团:“那她确实有点严厉,我病了也非要叫我去前厅吃饭。” 说到这个,秀云忽然抓了抓脑袋,眼神飘忽。 “奴婢忽然想起来,好像是小姐你从前缠着王夫人,说要一起用饭才更亲近些。后来只要到府上,王夫人都是叫小姐你去前厅用饭的。小姐说因为只有在前厅用饭,谢公子才在。” 林映水惊得放下了手,着急了:“秀云,你之前怎么不早说呢!” 秀云底气不足地垂下头去:“自从谢将军外出征战,王夫人便借机打发了小姐回陆府。小姐也有大半年没去将军府住过了。我想着小姐病了,怎么还要叫小姐你过去用饭,实在气恼了,一时就忘了。” 完了,她是不是误会王夫人了? 林映水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出了口气,结果王夫人好像真的只是严厉了些,习惯性地在纠正她的仪态,给她机会在前厅见谢如昼,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王夫人真的对她很严厉的话,陆水秋在将军府发了那么多次疯,卖了那么多丫鬟书童,她也不管管?多少还是有点纵容的吧。 再有谢如昼,被陆水秋折腾了那么多次,能信她、对她有好态度便是奇了怪了。 怪不得不信她,天天对她那个要死不活的态度。 “小姐,你是不是生气了?”秀云小心翼翼地问她。 林映水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没有,她没有生谁的气,她只是低估了陆水秋与谢如昼之间的孽缘,也低估了陆水秋多能折腾。 林映水的心情复杂,她对谢如昼的观感本来也就那样,现在倒是有点不好评价了。 只是今天她冲王夫人一通发作…… 陆水秋年幼丧母,被王夫人教养,如果王夫人是陆水秋都很尊敬的长辈的话,自己这样发脾气,让王夫人被将军误解的话,确实有点不太好。 现在去给王夫人道个歉的话,她又觉得王夫人肯定觉得她有病。 林映水长长地叹气。 她今天是世界上最尴尬的人。 “秀云,走吧,我们去给王夫人送个……糕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