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是我的bug》 ——真可怜啊,一只即将死去的小鸟。 梨花端坐于皮质沙发上,娴静淑雅地听着养父母的交流,在他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也会适当做出回应。 周父沉吟不语,望着女孩稚嫩青涩的面容,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犄角旮旯里搜刮出几点零星的温馨片段,或许是出于怜惜,终是没有对她说出重话。 倒是周母面露难色,显然是对梨花有点感情基础。但考虑到自己真正的亲生女儿,她难得没有释放平时的柔情蜜意。 他们二人默默进行着眼神交流,梨花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八九不离十了。 果不其然,看上去好说话的周父先发制人,质问她从今往后怎么办。 梨花羞赧地一笑,温柔如同春水的笑容在她的面庞上无声地流过。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实在难堪,又因为从小养在两位父母身边,心中十分感激。所以我打算搬出去住,也希望不会扰乱了大家平静的生活。” 周母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情,嘴唇嗫嚅一阵,张张合合,几次欲言又止。 但被周父不痛不痒地轻拍了一下手背,随即沉默下来。 周父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很关心她的独居状态,几次三番反问她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十分明朗——出了差池不怪周家人。 梨花点头,周父见状也不再言语。 正当这一家人聊完没多久,梨花名义上的哥哥周玉容扶梯缓缓下楼,面带笑意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显然是不清楚事情的缘由。 当然,也没有人会刻意向他解释。 毕竟周玉容是个傻子。 梨花看着这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哥哥,忽然回忆起了造成他痴傻的往事。那可是真算得上梨花为数不多印象较为深刻的事了。 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约七八岁,总是呆在一块玩。从早上玩到傍晚,中午也不歇息,精力十分旺盛。 当时下着瓢泼大雨,周玉容淋着雨在外面跳水坑,梨花抬头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稚声稚气地喊他回来,他也像没听见,自顾自地玩闹。 梨花知道他又故意忽视自己,也不再理他,关了窗户又拉上帘子,当作他隔绝她的回礼。 第二天,梨花就被斥责了。 理由是她没有把哥哥安全的带回来,致使他发烧生病。 梨花虽然年纪小,却也懂得许多。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并且愿意坦诚地承认她自己是一个气量小的人。 她没有容忍他们的无理取闹,圆圆的小脸显现出不符合年龄的严肃。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她没有得到尊重,并且还失去了吃晚饭的权利。 梨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地挥笔发泄。她用她最大的力气,在纸板上刻出了几道深深的划痕,以此彰视她的怒气。 她抚摸着刻痕,孤寂的愤恨慢慢逶迤着她的内心的疮疤,渐渐蚕食吞咽了她的理智。 傍晚时分,父母回来了。他们首先看望了正处于发烧的周玉容,检查发现病状减轻才放下心来。 随后,在饭桌上,他们聊着闲日里的家长里短或事业上的功名利禄。全然遗忘了本该上桌吃饭的梨花,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忘。 只是不愿意罢了。 等到快结束时,周父悠悠地招手让梨花下楼。她的面容稍显冷淡,看不出一点儿热情和激动。 他们带着梨花去了周玉容的房间,她站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少年软绵绵地躺在床榻上,白皙的脸漾着潮红的热意,有气无力地吐露着间息。 周玉容慢慢支起身子,背靠抱枕,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浑身湿热黏腻。 “梨花,快给哥哥道歉。” 梨花的脊背一下子挺得更直,乌黑的瞳子也不四处乱撞,紧紧地盯着周玉容被周母细心喂饭的场景。 周父的声音时不时穿震她的耳膜。 “梨花,听话。你要对哥哥道歉,否则今天晚上你不准吃饭。” 梨花低着头,轻轻地发出一个哼字,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再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周玉容咳嗽得厉害,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活像一个只会缩头缩脑的鹌鹑,登时没了兴趣。 梨花被允许吃饭了。 这件事情也成为了她不可磨灭的记忆。 次日,周父周母出门办事。家里只剩下梨花、周玉容以及保姆三个人,这让梨花很是清闲。 她指尖翻动着白纸黑字的书页,沙沙的树影声摩挲着溢光的世界,风中传来的奇怪的声音也被她全然忽视。 慢慢地,梨花安静,侧耳倾听。 “救——救救……我……” 门缝口挤进一道微弱的嘶哑声,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倔强倨傲的敲门,哐啷一下撞入梨花心门。 梨花知道,是周玉容的声音。 她闲庭信步地踏入房间,一眼望见了奄奄一息的周玉容,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正努着嘴呼救。 梨花把掌心搁置在把手上,身子斜倚着门框,神情淡然,乌黑的散发飘落于肩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虚弱的他。 周玉容顿感头晕目眩,他回看着梨花的双瞳——仿佛是要看着他咽气——他有这么一种感觉。 他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梨花。 明明外表看上去是个小孩,动作却变得如此垂垂老矣,他生硬地、笔直地抬起手,倔强地控诉她的绝情。 梨花数着节拍,发现周玉容的眼睛快要完全阖上,她这才悠悠地站在楼梯口大声喊着保姆。 “陈阿姨,你可以帮我拿一本书吗?书架太高了,我够不着,担心它会塌落。” 保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听着梨花的呼唤姗姗而来。她帮梨花拿到了最高处的书后,余光瞟见隔壁房间里一片寂静。 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少爷的情况,门却缓缓摇开了。保姆只随意地往里探了一眼,整个人却吓得背后冷汗直流,匆匆报了急救号码。 梨花怀中抱着书,呆呆地看着保姆忙上忙下,眼神里全然充满着迷茫和无措,她似乎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周玉容被抬走了,家里只留下梨花一人。 直到天黑,也无人应答。 不知道梨花抱着怎样的心情,安然恬静地睡到了第二天。 隔天一早,她被带到了病房前,周父周母神色凝重,谈话间多了几分颓唐和疲倦,眼皮底下依稀可见地黑眼圈昭示着昨晚彻夜未眠。 梨花像一副安静的挂件人偶,那双纯净的不含杂质的双眸注视着病房中的少年。她的脸隔着小小的玻璃窗,影子映照于眼底。 ——真可怜啊,一只即将死去的小鸟。 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周母以为她被吓呆了,考虑到梨花年纪尚小,心灵十分脆弱,周母嗔怪周父将她带来是多此一举。 周父则深深地拧着眉头,盯着女孩瘦小的躯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抱着梨花,如同紧紧拥着另一个自己。 通知出来了,梨花在一旁的长椅上抚摸着棕色小熊的一团绒毛。这是她最爱的玩具,她也只把它当作泄愤的物品。 “现在病人的状况很不好……高烧不退很容易影响脑部神经……” 主治医生说了很多话,梨花也只挑拣了几句重点,拼凑得出的结论是:周玉容要变成傻子了。 她跟在二人身后,进入了病房。少年已经睁开眼睛,扑扇的鸦睫抑制不住地振翅,星眸闪着好奇的光亮,他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梨花被推至靠近了他,他也不说话,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她对视。 她温吞吞地用小熊遮住自己的脸,模仿着憨厚的语气,“你好呀,我是小熊,你愿意与我做朋友吗?” 床上的病弱少年忽然起身,把梨花卷入绵白的被窝里,暗色包裹着两个小小的人,仿佛是要告诉她最大的秘密。 他抱着梨花,如同紧紧拥着另一个自己。 “喜欢。” 周玉容像是彻底忘记了她的所作所为,反而因为这件事格外黏着她。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休闲时刻,他总要梨花在身边。 这下真是他离不开她了。 有时候周父周母来探望他时,见到梨花坦然自若地坐在周玉容腿上,虽然知道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但他还是不自然地蹙眉。 他之前本就对梨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还把他唯一的儿子搞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看见她都糟心。 周母怕周父突然暴怒吓着儿子,忙把他带走了。梨花轻轻瞟了一眼又投入到书本中,偏偏还有个傻子呆呆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梨花才不想看他。 周玉容也不管她的冷漠,把她往自己胸口圈,脑袋就这么搁在她的肩膀上,耳边是清脆的翻页声,他还能感受到梨花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好可爱的梨花。 他眯着眼睛,静静地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变傻的周玉容十分维护她,梨花没在被周父周母在生活上为难。然而她心里清楚,周父对她恨之入骨。 偶然被佣人撞见长大后梨花还坐在周玉容的腿上看书,一如小时候的姿势,周玉容就这么对着她痴痴地笑。 后来梨花被周父教育要有男女意识,梨花明面上乖乖认错,回到房间看见周玉容还在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他的错,怎么就是不指责他呢? 梨花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周玉容,尤其是这个傻子还做出一副温柔的表情。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冷声说让他滚出去。 他没听她的话,梨花看见他走到她身边慢慢跪下来,开始向她撒娇。 看着他的举动,梨花想到之前他也是这样求她原谅。她盯着周玉容的脸,冷哼了一声,自己躺到床上,背对着他。 周围太过安静,梨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猜,一定是周玉容一步一步跪过来。 她实在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梨花,看看我。我没有惹你生气啊。” 他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梨花就来气。要不是他每天跟有皮肤饥渴症似的黏着她,她能无缘无故挨责吗?! “我就是不想看你,滚出去。” 周玉容低垂着头,喃喃似地小声重复,“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 梨花被他吵得头疼,随手扔了个抱枕砸在他身上,翻身恶狠狠地瞪着他,“闭嘴,不准叫我的名字,不准说话,不然就滚。” 她继续躺下去睡了,周玉容看着她娴静地睡颜,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委屈。 梨花不准他叫名字,还没有和他说晚安,她一定是嫌弃他了。他不想被梨花讨厌,哪怕一秒钟也不愿意。 周玉容慢慢倾身,黑压压的影子像是一只巨兽要把女孩吞噬。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梨花,口中抑制不住地流溢出自语。 “……梨花?” 声音飘到女孩耳边,她没任何反应。 似乎是有些好奇,“……梨花?” 他的手抚上女孩的脸,轻轻地、仿若微风温柔地拂过琴弦,如同对待情人间的柔情蜜意。 “我只说一遍,出去。” 梨花没睁眼,而周玉容全是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慌慌张张地捂住自己的脸,说出的话也变得十分结巴,“我我我——” 没有反应。 他正打算通过指间的缝隙偷偷观察梨花时,发现她已经坐直身子,脸上的表情寡淡,唯独那双乌黑的眼瞳平静地望着他。 周玉容最爱她这副模样,高高在上、冷漠自私的态度。他一直觉得这样的梨花是最漂亮的,她的眼睛能够摄人心魄。 只要看一眼就陷进去,像他一样。 在他愣神的时刻里,梨花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周玉容只能怔怔地看着,墨色的发间遮蔽住绯红的耳尖,他期望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然而注定是要让他失望的,梨花毫不留情地抓住他的头发。她的语气冷淡,仿佛是一种不屑,“滚吧。” 他的眼神无处安放,脸上闪着红晕,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恩赐。 梨花这么对他,一定是爱他。周玉容天真地想,他从没见过梨花动手,她在别人面前永远一副乖巧的模样。 只有他的眼睛能看见,他面前的梨花有多么生动鲜活。她对他的好,从来都是不求回报。 周玉容想着,愈发觉得自己心头痒得厉害。记忆最后是梨花惺松的鬈发,散乱的挨着他的耳朵,对他露出那样甜蜜的笑容。 梨花好可爱。 他也不管梨花到底是怎么想着,立刻乖乖滚出房间。站在门口,他捂着跳动不停的心脏,深深呼气,脸上的热意怎么也消退不了。 他是不是坏掉了? 周玉容一会摸摸两颊,一会揉揉头发,整个人被一股燥热的情绪缠绕,丝毫冷静不下来。 他抓着黑发想到得却是梨花的笑容,似乎她留下的余温还未消失。 “再见,祝你好运。” 回忆结束,梨花勉强带着一丝怜爱的表情看向他。她还记得周玉容的蠢态,只是一个无趣的傻子罢了。 另一边,周母用手肘撞了撞周父,似乎在提醒他别告诉周玉容刚刚发生的事。她很清楚,儿子有多依赖梨花。 周父无言,只匆匆出了门。梨花不好再叨扰,也跟着离开。周玉容还想追着她,却被周母拦下劝回房间。 他遥遥看了眼梨花,只留下无情的背影。此刻他尚未知晓,几天之后会发生什么。 脱离了周家的苦海,梨花整个人都放松了。她自己在学校周围租了一间公寓,费用是他们自愿补助的,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过为了生计,以后她得找个兼职了。 梨花正期待着未来的明天。 几天后,在学校里她见到了与她交换身份的周小姐。许如梦,现在应该改名为周如梦。她拦住了梨花。 梨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许如梦很在乎她的身份,她当然能理解,毕竟她因为贫穷遭受了班级霸凌。所以她恨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她不打算补偿什么。 她没做出任何违背自己的事。 见到梨花的平静,许如梦的眼里划过一丝痛苦和愤懑。在几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任人欺辱不能还手的弱者,此刻与梨花的身份对调后,她仿佛拥有庞大的力量挥霍。 如果不是因为梨花,她或许就不会代替忍受这份煎熬的痛苦。 许如梦张了张口,眼角渐渐湿润,她哑着嗓子说道,“你的名字,梨花,原本是我的。” 梨花沉默,她知道许如梦想说什么。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不过恐怕要让许如梦失望了,梨花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周玉容选名的陪衬而已。 在上百句名篇中,他们挑选了最好的意象送给他,随便凑了两个字丢给了她。 梨花不觉得自己被周父周母爱着。那些肆无忌惮地偏爱、宠爱和任性都是留给周玉容的,她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所以她也不会对所谓的父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看透了这对烂人夫妇的本质,只愿守着儿子度过一生的蠢材。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许如梦,在她这里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梨花只觉得好笑。要是她真正体会到周家的生活状况,还会有现在的想法吗? 大概是会埋怨她不够努力讨好父母,所以让许如梦的出现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真可笑。 梨花抱臂凝视她,出声打断了她的絮叨,“真抱歉周小姐,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听你的奋斗反抗史,现在我要去打工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找你的家人。” “再见,祝你好运。” 梨花撂下最后一句话走了,她不关心其他人的想法的态度。这世界的人那么多,如果她要为此在乎和理解的话,那她要把自己放在最后吗? 时间就这么逐渐流逝,她再没见过许如梦和周玉容,也没有令人厌烦的周父周母。她的生活维持着两点一线,偶然的打工,以及闲暇的休息。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然而变故却出现在几个月后的15:30。那时梨花在路口等绿灯,信号灯变绿的一瞬间,她迈出一步,就被疾驰而来的汽车撞了。 梨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周的声音正在脑海中消失。她拼命地想要抓住却无能为力,最后视线里只有一片猩红。 她死于7月23日的下午15:30时分。 死亡来得太突然。 梨花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那种被车碾压的疼痛伴随着耳边的嗡嗡声缠绕在身上。 她把视线挪向四周,熟悉的房间布局,这是在她还未搬离周家的卧室。 时间回溯到了几个月前,她还是周家小姐的身份,周玉容也还是个傻子。 梨花倒吸一口冷气,她甩了甩手腕,企图把酸痛的感觉消退,然而无济于事。她还不知道还有多久身份被换回,也担心现在的情况。 她这是重生了吗? 梨花有点迷茫,不过眼前的一切似乎也不是未知的。只要避免死亡时间就可以了对吧,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为了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她今天没有和周玉容一起上学,自己选择搭公交。等公交的地方离家门口不远,她匆匆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比她晚几分钟起床的周玉容敲门,想要叫她吃早餐。屋内无人应答,他大声喊了句“梨花”便推开门,空空如也。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梨花房间的窗户向下看。她正提着书包向公交站台跑去,轻盈的墨发披散在肩上,像一只振翅的蝴蝶悬在他心上。 那是抛下他的梨花。 周玉容忍着情绪,替梨花装好未带走的早点。他细心地放在提包里的隔层里,又带上她最喜欢吃的甜点,沿着梨花的足迹步行上学。 以前他从没和梨花分道走。 他走后面,梨花在前面。 而现在前面没有梨花,也没有她的影子踩在石阶的板梯。 他生着闷气,踢开脚边的石子。他一边慢走一边紧紧抱着提包,仿佛那里面不是他给她带的早餐,而是活生生的梨花。 梨花是个骗子,说好今天和他一起上学的。 不知道周玉容心声的梨花站在公交车里,她没有选择坐下,而是拉着把手侧身望着窗外。 不过在她一直向外看的时候,梨花总觉得有人在看她。那种令人烦躁的感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斧斤,不知道什么时间会落下。 黏腻的、恶心的视线盯在她的后背。 从那人的视线,梨花身穿藏蓝色的对襟外褂,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洒着她那平和娴静的脸庞。 他的窥视紧紧转向她所在的位置。 曼妙的身姿,从头发、前额,再到脖颈和胸脯,轻盈一折的柳腰,再向下看,洁白如玉的小腿,无一处不蕴着美的意象。 他慢慢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处,隔着薄薄的衣料,他很清楚的感觉到里面的燥热和鼓动。 这种陌生的情愫席卷了他全身,带着莫名的恐怖和骇人,他强迫自己忽视眼前的女孩,随即低头紧紧攥着衣角。 梨花察觉到视线的消失,没回头张望。 路途经过熟悉的死亡街道,她还有点闷痛,不过好在没出什么意外。她慢慢顺着阶梯下车,没走远几步忽然被人拉住了。 她回转看向来人,是她的同桌。 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鼻梁高挺,薄唇紧闭,眼睛深深盯住她,藏青色的校服显得他的脸色白皙。 像毒药一样,上瘾、疼痛和欢愉。(窒息h) 宋序指了指地上的珍珠发卡,示意那是她不小心掉落的物品。梨花立在原地,浅浅地回应了一个“哦”字给他。 他抿了抿唇,弯腰捡起递给她,“下次别再忘记了。” 随后在梨花的注视下他先行离开了。 梨花瞟了眼手心的发卡,珍珠没有脱落,似乎是崭新的。她握住走到垃圾箱边,毫不犹豫地扔掉。 她没有这个发饰,不过有一个很在意的点,宋序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看上去很坦率,说谎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一两次。 只是为了搭讪?大可不必。 同桌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近一个月,她认识他。 或者说有其他目的,他故意试探她?可除了交作业,她几乎没什么交流,怎么能让他有兴趣试探。 梨花觉得宋序的行为十分可疑,于是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观察他。反观宋序,他身为班长每天的应对也没有破绽。 她的目光忽然转到许如梦身上,再过不了几天身份就换回了。刚刚短暂的一瞬间,她注意到宋序似乎看了眼她。 以防万一,梨花事先拿出了书本,佯装写作业。见到她低着头,完全沉浸刷题的状态,宋序没再多给她眼神。 就这么一个举动,她判断宋序有问题。 放学时梨花刻意避开周玉容,三三两两打发他回家。自己则跟在宋序身后不远处,她看见宋序毫不避讳地进入女厕所。 梨花顿了下,还未等她多想,声音从狭缝中钻出来。她分辨出那是许如梦的哭诉,听了这段对话,梨花总算弄清了真相。 原来许如梦一直被宋序校园暴力,难怪她上次找她的眼神不对劲,因为她是他的同桌,许如梦连带着对她有意见。 宋序表面上是个温温柔柔的好班长,暗地里却召集校外的朋友一起霸凌他人。他初中时就是校霸,后来伪装成了学霸,继续实现他的变态心理。 梨花听了觉得头都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生的朝向已悄然转变,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不是说找到了新的玩具吗?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面对许如梦的崩溃大哭,宋序显得冷淡许多。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狠厉,抓着她的头往墙上撞去,吓得许如梦紧紧抓住他的校服。 “别跟我提这件事。” “我心情很不好,今天早上那个婊子除了憋出一个‘哦’字什么也没说。本来还想等她一起走,结果她居然径直走到垃圾桶扔了,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宋序的恼怒和暴躁更加明显,他又回忆起公交车上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姿,以及令人遐想的裙摆之下的光景。 “等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好,只是冷哼,听不出他想说什么。 联想到今早的发卡事件,梨花一阵恶寒。这家伙不会把她当作下一个霸凌对象吧,精挑细选打造的好人设此刻在梨花心里轰然塌落。 虽然她对他本来没什么好印象,无非是再在满地破碎的石块上踩上几脚——渣滓。 她想也没想就离开了,这个傻逼真是谁碰谁晦气。梨花恨不得冲进去给他几拳好叫他重新做人,还想霸凌她,哪来的胆子啊。 明天早上宋序还能安稳来上学,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回家的梨花气冲冲地关门,就见周玉容乖乖地坐在她的床上。还不等她出声,他倒是先发制人说她是个骗子。 梨花本就被烦得生气,她冷笑一声,把包甩到他脸上,“我骗你什么了?我就是骗了又怎样?” 周玉容被砸得一愣一愣的,他本意就不是想让梨花生气。电视剧里说,适当的撒娇有助于情感的升温,他只不过是时照着做,怎么还越来气了。 绕是周玉容再痴傻也觉出不对劲了,他不多想就迅速滑跪,抱着她的包捂得死死的,一个劲地跟她道歉,“对不起梨花,是我错了。梨花骗我我也开心,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站在原地,看见周玉容的模样就想起来那对烂人。真想看到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贵儿子在她面前跪下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她心一动,一个主意忽然萌发。 梨花坐在他身上,环抱住着他的头,细细摩挲他的耳垂,轻言轻语地说,“你不是一直想帮我吗,我会给你一个号码,按照我说的话拨打。” 他被摸得喘了几下,顿觉一股热意涌上心头,脑袋也晕乎乎的,呆呆地发问,“现在吗?” 梨花不说话,手慢慢向下探到脖颈。 周玉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在这方面的开窍几乎无师自通。正如梨花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跪在她面前。 “梨花想要掐我吗?” 他也不追问着,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收缩力气。怕她力气太小了,周玉容还十分贴心地教她如何掐脖子。 他的脸泛着红,几乎变得青紫了。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按着梨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理智了。 梨花盯着他痛苦的表情中掺杂着某种欢愉的快感,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病床上的周玉容。 他也是这样脆弱,还伸手指向控诉,眼里只有痛苦,和现在这个人完全是两副模样。 梨花想着差不多了,就踢了他的小腿。周玉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梨花的手,自己则往后靠倒着床背,大口大口地呼吸。 在大脑缺氧时会进入一种清醒的、半幻觉性的状态,如果和性高潮结合在一起,会产生一种与可卡因一样强烈的、极易上瘾的作用。 而周玉容对于催毁了一切的防御,只是在痴狂的欲海中沉溺。 梨花就是他的可卡因。 像毒药一样,上瘾、疼痛和欢愉。 他却甘之如饴。 偏偏他最爱的梨花此刻瞪圆了一双猫眼,语气听不出是揶揄还是好奇,如同恶作剧般悄悄凑上前去问他。 “你射了吗?” 他压抑不住小声叫出声,面白如玉,唇红齿白,双颊染上一层淡淡的霞色,对上梨花的双眸,情难自抑地回答她。 “嗯,梨花想要吗?坐在我脸上就好。我会努力让梨花开心起来的。” 她没理他的疯言疯语。 反倒是周玉容兴致勃勃,毫无顾忌和羞耻,一心想要服侍梨花,好让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 “来吧来吧,梨花。我帮你舔不行吗?” 他一手捞住她的腰,用力把她的身子往上抬,迷情的双眼微醺地望着她。 然而梨花仿佛提不起任何兴致,回到了先前的冷淡模样,她淡淡扫了眼身下情迷意乱的少年,依然默不作声。 周玉容光是看着她就觉得下身硬着,这叫他整个人热腾腾的,连吐息间也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他忍住顶胯的冲动,但渴望和冲动却在背后将他推至深渊,心渐渐飘向她的眼睛。 梨花想不明白他是不是嗑了药,怎么这样一副春心荡漾的傻样。她斜睨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说出话让他顿时举手缴械。 “你要是坚持的话,随便咯。” 圣女梨花亲自怜悯众生。(舔穴h) 周玉容突然埋到她脖颈,她感觉有水珠滑过了肌肤,洇湿了藏青色的对襟。 她一时搞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病。 “你到底做不做?”梨花有些烦了,怎么这傻子比她还阴晴不定啊,“不做就滚,我要休息了。” 周玉容慌忙擦拭泪珠,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小声说,“做做做,我只是太高兴了,梨花对我这么好。” 梨花懒得听他讲话,从他身上起来坐到床榻边,把头侧向另一边,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客气地命令道,“舔吧。” 周玉容像是得到奖赏的小狗,欢欢喜喜地叼着心爱的骨头进入自己的小窝。 他小心的褪去梨花的内裤,小小的花穴暴露在眼前,他看着看着感觉自己要流口水了,把头埋进大腿间,任由热气喷洒在肌肤。 他伸出手,好奇地揉了一下。 周玉容的触抚好似羽毛掠过湖面,撩起梨花一波又一波的情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梨花难耐地喘息,承受他指尖的轻佻。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他忽然发动猛烈的唇舌攻击,弄得梨花身体花枝乱颤,时不时会无法抑制的溢出几声轻吟。 滚烫唇舌含住艳红的蕊珠时,梨花不自觉地加紧双腿,脊背像有无数电流划过般僵直,她被迫弓起了腰肢,手也不自觉地插进周玉容深黑的头发里。 “哈,唔——” 梨花发出阵阵娇喘,汗水从额间滴落至锁骨,这完全不受她控制了。 周玉容仿佛知道她的弱点,舌头含着花穴快速舔弄嘬咬,力道时轻时重,每次都让梨花感觉像在浪潮里挤压。 小腹的热意烧得她难受,腿间的液体顺着隐秘的通道流出,尽数被他狂风暴雨般吸走。 长舌深入径道,在穴口和阴蒂之间来回舔舐扫弄,小穴被粗砺的舌头持续刺激,源源不断分泌出汁液。 梨花想要发出的尖叫被打碎吞回喉间,来回滚烫折磨,她不得不咬住下唇,慢慢收回欢愉的呻吟。 她还没晃几下,便颤着身子淅淅沥沥地泄出来,周玉容觉察着退出来了。 眼前的事物却让他心头一热,蜜穴像饱满鲜妍的花苞被迫绽放,还有浓稠的花液黏在花瓣上,闪着诱人的光泽。 他安抚般亲了那颤动收缩的花穴一下。 还未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时,梨花出声制止了他。 她哑着声音,又变回来一副冷漠的表情,显得她像是个拔吊无情的渣女,“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等下你把晚饭端上来,还有果茶。” 周玉容乖巧地听着她的吩咐,像一只任人差遣的小狗,任梨花捉弄的小狗。 她累得本来想直接瘫倒到床上,但转念一想,周玉容下身这时还硬着,于是只能双手撑着床褥问他状况。 “你现在怎么样?” “很好!” 周玉容亮着狗狗眼,与她对视。 梨花听着他的回答真想踹他一脚,顿感无奈,这家伙的脑回路能不能和她对上电波啊。 “我不是问你这个。”她把脚放在周玉容的跨间,轻轻点了点他肿胀的阴茎,“而是这个。” 她忽然一笑,像是妹妹想要对哥哥提出帮助般的真诚,稍微用力踩两下,“要我帮你吗?” 周玉容被她艳丽的面容迷得晕头转向,激动得差点要流鼻血,但还是红着脸拒绝了她,“不、不用。” 梨花好奇地歪头,重重一踩,“不喜欢?” “喜欢。”他忍不住发出轻微的闷痛声,脸上还是止不住贪欲地笑着。 “哦。”梨花淡淡回答,忽然下床赤脚走向自己的梳妆台,从小盒子里取出一个头绳,又回到周玉容身边。 他一直跪着,也不知道痛不痛呢。 梨花把头绳在他眼前晃晃,确认他对焦并注意到了,随即把它丢在周玉容脸上。他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他送给梨花的生日礼物。 她用一副施恩的语气,对着他露出一贯甜美的笑容,“缠上吧。” 周玉容满脸此刻霞红,不是羞耻而是兴奋,他激动得引起胯下的巨物也跟着抖了抖。 梨花见他没动作,坏心问他,“怎么,还要我帮你?” “真麻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还是很有责任心地将头绳紧紧绑在阴茎上,龟头因她的触碰而溢出晶莹的精液。 梨花看着眼前仿佛被蹂躏的周玉容,准备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了。 哪知他小声地问他要不要看他自慰。 梨花认真思考了下,觉得这不是好主意。她不想让周玉容射得到处都是,不然她睡觉都会觉得难受。 “不要,你会弄脏我房间的。去浴室吧,今天你可以在里面洗澡,快点吧。” 得到否定的回答,周玉容也不气馁,说什么下次就主动给她看自慰。 梨花拧着眉,刚刚转晴的心情又有点阴沉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回喜欢看别人自慰啊,她又不是像他一样的变态。 看着周玉容带着一群鸭子玩具欢快地走入浴室,梨花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傻子计较。 今天的事到这也该结束了。 还是先睡一觉吧。 梨花闭着眼,蒙头倒在床上,不一会便陷入了梦境。等她再醒来时,周玉容守在她周围也睡着了。 一旁的床桌还放着热腾腾的晚饭和果茶。 她看了眼时间,应该只睡了一个小时。 梨花看了眼睡趴在床边的周玉容,打算绕过他取餐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动作太大,他一下就醒了过来。 “梨花,该吃饭了。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端上来了,我们吃饭吧。” 他把餐盘固定好递给梨花,给自己也添了一碗,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吃饭。 梨花看着周玉容给她殷勤夹菜的画面,一瞬间回忆起了重生前。她没改变身份时,周玉容总要黏着她,吃饭也是。 自己不好好吃饭,碗里的菜都夹没了还要说一句自己不喜欢吃,然后悉数堆到梨花的碗里。 像现在这样,眯着眼问她怎么不继续吃了,是不是不好吃之类的问题。 梨花发觉这是改变身份前的事,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周玉容,也不会有人要她多吃一点。 她向来习惯一个人。 “梨花,想到什么事了?”他细心地捕捉到梨花的一切举动,有些着急地替她担心。 她摇头,“我只是刚醒,还没缓过来。” 她确实是刚醒,刚从一场死亡噩梦中惊醒。 周玉容也顾不上自己,忙放下碗筷,伸手要亲自喂她吃饭。 她没拒绝,吃着他送来的米饭,“你做了什么梦?” 周玉容犹豫了几分,但转眼看见梨花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勺子,他根本做不到对她有任何隐瞒,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我梦见梨花躺在床上,赤裸着身体,一丝不挂的酮体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莹光。梨花的脚踝、腕间都被锁链缠着,就如同一幅圣洁高雅的油画。” 梨花吃着饭,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他呐呐着说出口,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尽数描摹着他心中的圣女梨花,“像圣女般普渡众生的悲悯怜慈。” 梨花提问,“你不想绑住我,把我关在房子里哪也不去,每天都只看着你,每天都只想着你,变成一个除了依靠你之外一无是处的玩物吗?” 周玉容摇头,他不渴望这样的梨花。 他爱梨花,因此爱她的所有。不论好情绪还是坏情绪都照单全收,如同她给他的只有一点点目光。 他的爱因梨花的爱而饱满,只要她一息尚存,就会在她怀里,且被他紧抱。 梨花尚不知他的内心轰然,她吃着最后一勺,半是感慨半是欣慰,“看来你也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 “吃吧。”她就着周玉容的手,从他的碗中挖取一勺送到他嘴边,展颜一笑,“圣女梨花亲自怜悯众生。” 他一口咬住,从正面抱住梨花,嘴里喊着勺子而说话不清,“我真的好爱你,梨花。” 梨花看见他眼中氤氲的潮湿水汽,单纯得像只撒娇打滚求主人带回家的小狗。 “梨花,好香。”(舔乳h) 第二天清早,梨花还在睡梦中尚未苏醒,周玉容便轻车熟路的潜入房间,为了不发生昨天的悲剧——他被梨花抛下,于是打算背着她上学。 梨花是在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懒懒地打着哈欠,蓬乱的黑发丝丝地垂落腰间,一睁眼就看见周玉容的脸。 梨花的眼睛慢慢在他身上流转。 他背身对着她,缓声说,“梨花上来吧。” 梨花没动,她双手撑着床褥,仰面朝着天花板,眉宇间尽显冷淡。 “你在干嘛?”她问。 她有点看不懂。 “我想背你去上学。”周玉容乖巧回答。 梨花无语,轻点着赤足踩在他精瘦的后背,用力踹开他。 “你要真想背,书包拿去。”她指着角落的书包,嫌麻烦似的摆了摆手,“别烦我。” 周玉容温吞吞地把衣服递给她,姑且算是同意了这笔交易。他的手指只要稍微碰到她的肌肤就惊得立刻弹起,梨花还没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 “你又犯病了?” 她的语气不善。 周玉容点头后又摇头。 她转头拿起衣服,顺势脱下睡衣,漏出内衣以及微泄的半点春光,周玉容第一次看见梨花的裸体,顿时感觉头脑发热。 他的耳朵白里透红,耳轮分明,外圈和里圈很匀称,像是一件雕刻出来地艺术品。 她正感慨这傻子长得还算符合她心仪时,忽然瞧见他高而挺的鼻子里缓缓流出淡红的血液。 她轻呼一身,倾身靠近他。 周玉容慌忙转身,用手捂住鼻血。 一时之间寂静的氛围蔓延在二人之间。 梨花低头,原来是自己的内衣歪了,小巧的乳肉半挂在外边,茱梅点在上面摇摇晃晃,随着她俯身的动作玉乳肉颤。 她面无表情的感慨:呵,纯情的傻子。 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对于这样的举动不意外,一点儿也不担心,在他面前展露着最真实的一面。 正当她套上浅白色衬衫,准备旋上扣粒时,周玉容飞快地转身,伸手握住她的柔夷。 她无声地看了眼他。 “我、我想舔舔梨花。” 他洁白的领口沾上了淡淡的红迹,应该是刚才擦拭血液时不慎染到的。 梨花停了停,任由他抓着她的手。 “你真是狗?” 面对梨花的恶意调侃,周玉容非但不觉得羞恼,反而十分高兴地亮着狗狗眼,一副渴求的样子盯着她。 他的尾巴不会真是小狗的吧? “你要舔哪儿?” “乳尖。” 梨花登时拍了他的脑袋,又是一瞪,“你还真是不客气。” 周玉容被打了也不恼,甚至期待着梨花多打他几下才好。 他这样近距离的看着梨花,两颊绯红,心如鹿撞,像一只鼓槌不停敲击着胸腔。 梨花歪着头,双手还被他握着。 这般任君采撷的模样让他垂涎欲滴。 “……” 梨花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周玉容。 似是鼓励,似是警告。 他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将她的手轻轻放下,她还是雷打不动。 周玉容凑上前,面对着近在迟尺的乳肉。 他解开前扣,两团玉乳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雪白的胸脯盛着波涛汹涌的双乳轮廓若隐若现。 离得这么近,周玉容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梨花的双乳实在是美,浑圆笔挺,两侧的弧线扩得恰到好处。 他褪去梨花的外衣。 她露出圆润滑腻的双肩,裸露着两条白皙娇嫩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垂在腰间。 周玉容俯身含住左边的茱果,像是洒着一层雪白的粉,吻一下,淡淡的甜香沁人心脾。 轻轻舔舐,他的口中登时充满一股奇异的香气,这香似甜非甜,顺滑如丝。 在此香气萦绕中,他吞下口中液体,带动口腔和舌头蠕动,口中樱桃尖儿在他的吸吮中微微一颤。 “梨花,好香。” 周玉容不紧不慢地舔吸间或轻轻的咬住,梨花仰头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像在水中浮上浮下。 梨花根本回应不了他的话。 这种热气炸在她耳边,她几乎快要疯掉。 感受到梨花沉沉的吐气,他右手覆上另一枚红珠,来回摩挲,指尖轻轻揉捏乳头。 梨花的呼吸愈发急促,目光迷离惝恍,不时喘气夹着几阵呻吟。 痒痒的、有一丝丝刺痛,她感觉自己的乳头开始发热膨涨,就连乳晕边的小疙瘩也在一粒粒勃起。 她心里是想推开他的,但伸出手时,却紧紧地搂住了他的头,用力往胸前按着。 他用舌头逗弄和吮吸时,忽然尝到一丝腥味,乳尖盈着几点零星的血珠,凝结在红润的乳尖,仿佛两滴圆润的玛瑙。 微热的血流从乳尖倾泼而下,滚在他灼烫颤抖的双唇上。 他迟疑着,害怕自己伤害到了她,慌慌张张地说,“梨、梨花,我咬出血了。” “对不起。” 他的眼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于梨花的胸前。 梨花纳闷,也不是在生气,她在周玉容心里的形象是索命的鬼魂般这么恐怖吗?怎么动不动就哭。 “我很可怕?” 她双手抱胸,挤出一片光景。 周玉容这下看也是不看也不是,只能定定地盯着乳尖上的血珠悄然从双缝间滑落,直至深渊。 那是世上最神秘之处,那里藏匿着神圣的宝藏,世上最完美的奥秘深藏着看似不存在的存在。 他回神,惊慌失措,“不不不。” “梨花不可怕。” 他比她高,却不敢用俯瞰的姿态看她。 梨花抬手从乳尖沾去一点,抚上晕染他的双唇。 他从她的指尖嗅到了血味。 “擦擦吧。” 梨花拿来床头的纸巾递给他,他一愣,抬手摸向鼻子,才发觉自己鼻尖又淌血了。 意识到是自己的血而不是梨花的血,他彻底放心下来。 他止住眼泪,匆忙擦拭血痕。 随后,他抬眼望了梨花的神色。 一贯的正常、平静,温和。 在他还未收回视线时,她说出了一句令他心神乱颤的话。 脸上红潮不退,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你把我弄脏了。” “现在,赶紧舔掉。” 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上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 凛冽北风,刺骨寒意,灵魂却让他俯首称臣。 见周玉容像是呆愣住了,梨花不得不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如果再耽误也会来不及的。 她不耐烦地抓着他的头发拉近二人的距离。 “我不说第二遍。” 她很少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话,即使再愤怒也会抑制脾气,但由于欲求不满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房,她迫切需要得到发泄。 而周玉容就是最好的东西。 梨花觉得自己对他还是太好了,下次一定要把这笔账原封不动地讨回来。 在她怒火爆发之前,周玉容把冷落许久的玉乳含在嘴里,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舔血渍还是单纯想让梨花开心。 窗外的世界渐渐下着小雨,正是春雨霏霏的时节。她不喜欢关窗,所以房间向来只打上纱窗。 这会冷风潇潇吹来,她觉着有些冷。 她被冷风和热气两面夹着,欲望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周玉容发觉她的身体轻颤,悄悄勾上她的腰,腰间的手用了点力。 梨花被他勾地更近,视线里全是他墨黑的碎发。 小雨不歇,滴滴落落在她搁置在窗台上的玉兰花,娇艳欲滴的花瓣微微垂下。 可不就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吗。 她不语,眼角沁出泪点,满面梨花带雨。 周玉容都能感受到彼此胸肺的起伏,那种仿佛心跳频率都在逐步同调的感觉,异常地亲密。 他小腹处一股暖流早已开始积聚盘桓,此刻正到了爆发的时候。 浓郁的石楠花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周玉容没觉得不好,毕竟现在梨花的方方面面都染上了他的气味。 恍惚间,周玉容的头顶如烟花绽开,他觉得自己像身在天堂。 梨花终于被放开,她先前被他一直禁锢着,本就裸露的身体怕寒,他自己这个热源一个劲地贴着自己是在是不好受。 她吐气的间息,周玉容转身把她拉到怀里,衣物也都推到她身上。 “梨花,我帮你挡着寒风。” 他的眼眸弯起来的时候,像是有着灼灼的桃花和说不出的蜜意。 空气温和而湿润,像目光交汇了某个暧昧的眼神,像埋在馨香长发里的一声喘息。 梨花在她温热的怀里穿上校服。 她一层层套上外衣,短裙从白嫩的小腿穿过,半遮掩着大腿的膝盖上方。 “你打算怎么去学校?” 梨花扫了眼时钟,这下时间是真来不及了。 “走路肯定是不行的。” 周玉容本想说的话被她瞪了回去。 他只得弱弱举手,“那我们还是坐公交车吧。” 他也想体验梨花坐过的公交车。 这要是被梨花知道了一定会被狠狠嘲讽,他坐的公交车又怎么可能准确的是她坐过的。 梨花把他踹下床,似是威胁,“你给我清理掉这难闻的味道。” 他迷茫地抬手细嗅,有什么味道吗? 他只知道梨花身上全是他的气味。 最后,周玉容在她的浴室里又是自慰又是痴念,总算是解决了自泄问题。 等公交车时,梨花坐在站台的挡雨板下,周玉容像尊冷冰冰的石像般立在她前面,岿然不动,为她遮雨。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缓缓地滑进微微敞开的衣领,沿着脖颈、锁骨,逐渐浸透淋湿衣领。 看着他的美人落汤模样,梨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天他埋在她腿根给她舔穴的画面。 也是这样,水渍慢慢打湿了他的脸。 他的舌头如同密如瀑布的暴雨,身下的幽境被搅乱了吹得如烟如雾。 她哽咽着想要更多。 更多什么呢—— “梨花?” 她定神,冷着脸问干嘛。 周玉容一笑,激动地和她说该上车了。 她差点惊得腿软,听成该上床了。 不过她维持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走在他前面上车,心里却摇晃脑袋想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现在就这么没定力,以后该怎么办! 周玉容挑了个离她近的位置坐下,梨花像上次一样拉着扶手站立。 正当她觉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时,身旁的周玉容绕到她的一侧,勾着手牵到他身下。 梨花微愠,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病。 下一刻,她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周玉容解开了他的裤头,把胯下的阴茎拿出来,那东西还在梨花的注视下抖动几分,很是激动。 他真的比她想象中的变态多了。 梨花转头,眼不见为净,忙把手抽出来。 他却抓得紧紧的,阴茎涨大了几分。 他抓着梨花的柔夷,来回在敏感的龟头部骚弄着,刻意让她紧张起来。还用她的手指堵住两颗圆润的囊蛋,慢慢地滑来滑去。 意识到他在用她的手做什么,梨花立马僵直了身子,眼角微微抽搐。 然而周玉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的手指在他的巨物游走后留下的不熄的火焰。 身上也逐渐涌出难以忍受的酥麻感,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蚂蚁爬来爬去地啃噬,令他的身体轻轻颤动。 “唔,哈、哈——梨花……” 他的呓语溢出,梨花被他念得一惊。 她被他弄得心惊胆战的,根本没法安静。 生怕有人发觉这场荒唐的戏份。 他一边低吟,一边将梨花的手指按在马眼处,在顶端旋转浅浅地按压,时不时用力深入。 他抑制不住泄出声,“好、好喜欢,哈……” 梨花真是要被折磨的好脾气都没了。 她低头看着一脸陶醉的周玉容,狠狠踩了他一脚,怨恨的想这傻子能不能别做这种蠢事啊。 周玉容一时不备,被她踩得一阵爽痛,愣愣地射出乳白色的浊液,整个人脑袋里都是空白一片。 看他一副呆傻的表情,梨花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没想到他又勃起了。 在他分神期间,她攥紧了手,粗鲁地掐住他的阴茎,不管他的神色,猛烈地握住前段撸动。 手指摩擦间传出细小的水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却没半分羞耻,反而又陷入了一场奇怪的爱恋之中。 他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不如说,他还为此期待。 梨花眯起眼,怎么觉得他好像很享受? 她心下燃起怒火,踩着他脚上力度不减反增,手上也细细碾压着他的龟头。 周玉容无法抵抗,或者说他本就不想抵抗。 快感像狂潮一样裹挟着往上游,身下的痛苦却拼命拉着他进入深渊,大脑一片混沌,耳朵也逐渐听不见任何嘈杂。 他在她手里又一次射精。 梨花握了一掌的精液,此时此刻心情十分不好,她不由分说地把脏渍擦到他的衬衣上,还嫌恶似的让他拿水冲洗干净。 周玉容晃过神来,依言乖乖清理。 他分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擦净。 水流从梨花的掌心四处流溢,最终滴滴答答地汇聚于地上,隐约能看清楚那是淡白的液体。 她烦闷地侧头,窗外的雨下更大了,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一阵水花。 像极了刚刚发生过的事。 周玉容低着绯红的脸,平复紊乱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烦躁,她没发现有人在看她。 和昨天一样的眼神,黏腻、恶心。 宋序坐在不远处的后面几排,从他的视线能很清楚地观察到淫乱的一切。 尤其是她扫过地不耐烦的一眼。 明明是面无表情,甚至是冷漠的神情,携着凛冽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灵魂和情感却让他俯首称臣。 他一看就勃起了。 他就像一株青莲,在昏蒙蒙的世界里濯然生长 宋序捏紧拳头,尚不知那两人的关系,他压下心中的暴怒,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个淫荡的场面就无缘无故的愤怒,甚至有揍人的冲动。 尤其那个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的眼睛迸射出冒火的电花,像从噼啪作响的篝火里飞出来的,无数怨念像干枯的枝藤将他紧紧蔓住。 宋序闭了眼,手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疲态倍出,企图遗忘刚刚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事情和他都没有关系,那个叫梨花的也和他无关。 他想,这是一种无名的占有欲。 到站下车时,宋序像昨天一样若无其事地佯装偶遇,对梨花轻松一笑,“早,今天没有丢发饰呢。” 梨花侧身错开,回头望了眼他。 “很巧。” 她点点头,眼中蕴含某种笑意。 宋序看后有了片刻的晃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面色不是冷若冰霜的梨花。 她不拿对其他人的冷漠待他。 宋序心跳的节拍漏了一瞬,他慌忙地低下头,温柔含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疲惫,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 随即,他的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周玉容盯了他的脸,脑子里的警报器突然“滴滴滴”响起,他木着脸抓住梨花的手转身要离开。 哪知宋序对此好像早有预见,微微挡在他的前面,又说了句客套的话,“梨花,你吃过早饭了么?” “嗯。” 他得到几个简单气音也不恼。 “昨天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他继续说,偷偷瞟了眼周玉容的表情。 周玉容刚想开口说几句,又被宋序拦截,他的对话进退有度、礼貌之余还有体贴的意味。 “正好我要去办公室,顺路一起吧。” 他的语言节奏十分紧密,像一堵排列整齐的篱笆,使周玉容不能轻易插进对话。 梨花瞥了他一眼,面上嫌恶的神色一转眼就消失了,心道:跟他一起走真是晦气死了。 她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击周玉容的胳膊,似乎是要他说话,快点中断这场没头没尾的话题。 然而周玉容从下车起就在神游。 他的眼睛转向别的地方,带着忧伤的目光稍有些低垂,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肃静的气息。 梨花在背后重重地踢了他的小腿。 这傻子怎么总能让人讨厌。 周玉容吃痛呼声,她转头问他怎么回事。 他那幽怨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有蚊子在周围嗡嗡叫,吵到我了。” 看着宋序变幻莫测的表情,梨花暗暗叫好,这傻子能让他吃瘪也算是出师了。 他们俩的矛盾越深,事态才会越激烈。 注意到校门口站着的风纪委员,她没再管身后的宋序和周玉容,自己先行离开。 毕竟她每次都会因为不合格而被扣分。 至于扣分的原因。 梨花慢慢抬头环视站成一排的学生,不出几秒就从中捕捉到了那个人。 ——沉誉知。 他如同往常般面色清冽,薄薄的唇颜色偏淡,穿着一成不变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部分白皙的锁骨。 与周围人的暗淡无光相比,他的身后像是盛满了灼目的光彩,亿万星辰永不泯灭地璀璨闪光。 在其他人眼中,他就像一株青莲,在昏蒙蒙的世界里濯然生长,永远那么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而梨花最厌恨这种人,他总是要彰显自己的特殊优待给别人瞧。 她板着脸,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沉誉知身上,从上到下慢慢扫过他,那种傲慢的姿态也全被他看在眼里。 沉誉知抿了抿唇,在她经过时陡然叫住。 她平淡地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 “同学,请出示校牌。” 而梨花还是不动,因为她当然拿不出他要的校牌,毕竟从她第一次重生起她就没见过那块土的掉渣的牌子。 而且她昨天没查牌也进了学校,怎么偏偏就碰见沉誉知这个扫把星了。 “如果没有校牌请上报名字和班级,我们将要对其进行扣分处理。” 这人真的又啰嗦又讨厌。 见梨花一直僵着不动,沉誉知自然能理解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不过他身为风纪委员,又怎么会因为漂亮的女生而放任通行呢? 这有失他学生会成员的身份。 “校牌?” 她呢喃细语,沉誉知听了一愣,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他看着她漆黑的双眸,视线从柔软饱满的唇,慢慢移到明珠生晕的脸,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我当然有了。” 她给周玉容递了个眼神。 周玉容闻言上前,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校牌给他看,卡面上只有他微笑的照片。 对面的沉誉知皱眉,深深地盯着她,怀疑眼前这个女生在故意找茬。 这可就冤枉梨花了。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周玉容的东西就是她的,虽然校牌明摆着是他的又怎样,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不还是乖乖拿出去给自己。 周玉容愣愣地举着校牌,他像是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孩子,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于是沉誉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认为梨花就是在故意欺负他,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进行校园暴力。 他走到一侧,厉声质问,“同学,请报出你的名字。” 梨花微微眯起眼睛,不言不语。 瞧,又要扣分了。 先前她好好坐在班上,结果沉誉知带头冲进教室,让人把没带校牌的人全记名,她当然不负众望地光荣入选了。 她愣愣地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 而其中一个风纪委员或许是觉得她可怜,偷偷涂改了她的名字,但他过于紧张的动作引起了沉誉知的注意。 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他二话不说地在自己的本子登记了梨花的名字,同时还对两个人进行思想教育。 那个风纪委员偷偷溜走,她一个人被迫听完他念完了整个校规校训,还要威胁她下次再犯就罚抄。 梨花忍痛攥紧着手,恨恨地抬头看着他清俊的脸,头一回有了挫败感,她真是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但是又怕被他再听着复述一遍校规,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只得悻悻收手。 她总算是知道孙悟空为什么如此怕唐僧念经了,她没有紧箍咒都要被逼得发火了。 而现在,他还打算故技重施对待她,梨花当然不会惯着他。凭什么要记她的名字,沉誉知他自己都不把校牌挂在胸前,还来要求她这么做。 想到这里,梨花底气更足了。 剑拔弩张之际,周玉容在提包里翻翻找找,终于从中掏出了一块校牌,没有贴照片也没有注明班级,只写了梨花的名字。 他把牌子给沉誉知看,虽然不完整但好歹确实拿出来了。 沉誉知的脸色稍微转变,神情还是冷峻,下颚轻抬,双眼直盯梨花,瞳仁犹如璀璨的黑曜石目光灼灼。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色泽更淡了几分,心平气和地告知周玉容和宋序可以离开了。 梨花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绕过沉誉知想往里走,却被他伸手拦下。 她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 沉誉知目光微微一动,视线从她的头顶一直看向乌黑的发尾,顿了顿说道,“头发。” “什么?” “学校不准披头散发。” 梨花面无表情,像个不说话的人偶。她静静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沉誉知刚想说借她一根皮筋赶紧绑上,谁知迎面路过几位女生,她们的头发直直垂在后肩,有说有笑地一点都没看向他们。 见此情形,梨花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那笑里却窥不到半点笑意,似乎是在讥讽他,“你现在还要让我这么做吗?” 沉誉知忍着被侮辱了的心情,挺直脊背面对这些人对他偷偷的打量。 他沉默片刻,把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头绳攥紧。 最终,他转身背对着梨花,仿佛无声地宣告她的胜利。 梨花却径直故意走到他面前,眉目见漾着丝丝的喜色,如同晴朗的春日光艳,桃红色晕染着双颊。 “沉同学,下次希望我们不会是这种尴尬的情形呢。” 直到梨花走后,他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她的话。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那种冲动的想法,居然要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头绳送给她,还想让她用这个绑住发丝。 当他第一次见到梨花,与她共同度过训话的时光,期间他就一直注意到她的频频走神。 不论他说什么,她都安安静静地低垂着脑袋乖乖受罚。 而当他加重语气时,面前的小姑娘就会瞪圆猫眼,目若秋水的眸子盯着他,似乎带着埋怨又掺杂着些许娇俏。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见到了她含泪涟涟,软惜娇羞的绯色。 —— 沉誉知:她刚刚是不是哭了…… 梨花:你自我攻略的速度真快 还不是因为,他是个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怪人。 梨花回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桌上休息,她坐在靠墙的位置,又不是最后一桌,旁边还有长得高大的宋序挡着,老师自然不会发现她睡觉。 她阖眼微眯,书本摊平放在脑袋上,宋序一进来就看见她这奇怪又可爱的姿势。 他识趣地没有打扰她,而是把作业揽到自己这边的空余地方,好腾出更多空间给她舒张手臂。 宋序撑着下巴,打量了她几瞬,默默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引起她的注意。 他脑中头脑风暴,之前他和梨花虽然是同桌,但根本没什么交流,所以更别提把她拐走这件事了。 而且梨花平时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自身周围冷冰冰的氛围就让人望尘莫及,他想和她说上几句都要看准时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昨天好像她格外看了他好几次,偷偷地扫过他,每次都只给他留下侧脸的轮廓。 宋序正想得出神,门口有人喊了句“老师来了”惊了他立刻推醒熟睡中的梨花。 她耷拉着眼皮,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恹恹欲睡,睫毛轻轻颤动着,冷漠地看着前面。 她的睡眠被他打断了。 梨花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怨气,她把这些归咎于宋序的错误,毕竟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郁结于心。 她往旁边看过去,宋序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而后带着几分歉意解释,“打扰你睡觉了,不过马上就要上早课了。” 真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不过梨花不吃他这一套,她能看出他是在故作温柔地向她施展善意,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梨花清楚他的阴暗面。 人有阴暗面很正常,她也有,甚至习惯摆在明面上给别人造成了很多麻烦。 但她又不管那些人的感受,说白了她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不喜欢看人脸色说话,又觉得装出来的亲密很虚假。 她一直压抑自己,迟早一天会溺死在卑劣的漩涡里。 宋序默默把作业递给她,察觉到她的疑惑,他出声适时解答,“这个是我自作主张替你从办公室拿回来的,看你在睡觉就不好意思再叫你起来了。” 梨花点点头,依旧保持着高冷作风,又是干脆利落地扔下两个字:“谢谢。” 要是一般人见到他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之前对他的猜忌和顾虑估计就会一闪而过,转变为甘拜下风了。 然而此时此刻,梨花心里没半点愧疚,她像是体会不到宋序的不断外放的善意,自顾自地说道,“就算你提醒,我也不会去的。” 她能不知道为什么作业会扣留在办公室吗? 还不是因为——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宋序应声望去,班上的语文老师林以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桌旁,面上表情全无,看上去听了很久。 梨花闭嘴,她温吞吞地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语文复习资料装模作样地开始背诵。 宋序被叫出去了。 临走前,他还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眼角微微抽搐,实在没法直视他的眼睛,只觉得这人是个二愣子,都到这个地步还要英雄救美吗? 趁着他们俩离开的这段时间,梨花又抓紧时间小憩一会,她把书本立在桌上,自己埋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 不多时,宋序回来了。 没人叫她的名字,她顺势睁开眼,林以隽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声音淡淡地飘到她耳边,像是匿着一层无奈的宠溺。 “跟我出来。” 梨花一点点挪步,走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她又打了个哈欠,听到声音的老师回头瞧了眼她,注意到她眼下藏着淡淡的黑眼圈,直言问道,“昨天晚上你打游戏去了?” “没。” 她哪有闲工夫打游戏。 “难道是写作业?” “也不是。” 她的作业一直都是周玉容写的,字迹娟秀工整,比她的张扬跋扈、龙飞凤舞的字体漂亮多了。 甚至前语文老师还把她的作品拿去参赛得了个二等奖,寄送了个银色的奖杯,她看也不看就随手就丢给了周玉容。 反倒是周玉容像是得了什么珍贵的宝贝,每天都要拿出来反复摩挲,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擦拭干净。 她偶然一次还看见这奖杯大大方方地摆在周玉容的床对面,上面挂着她高中模样的一幅巨大画像,显得有些诡异的尴尬。 因为看起来很像遗照上的祭礼。 尤其是她撞见周玉容正给她的画像进行鞠躬,拜佛,险些要磕头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一脚踹开他。 此后,她再没从房间里见到过那个奖杯。 不过据周玉容所说,他把那些东西统统锁进了匣子里保存。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边林以隽又换了个方向继续问,“既然都不是,那你说说你干什么去了。” 梨花老老实实回答他,“失眠。” 他定了定神,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慢慢走到她身边,语气说不出的温和,“那老师帮你准备些治疗失眠药吧。” 见梨花没动,林以隽又大着胆子做出更为出格的举动。 他的手温和地抚慰着她弄乱的头发,轻轻捻去脸上的碎发,悄然慢慢地抚摸过她的肌肤,指尖留存着的一万分的温柔。 “老师。” 梨花仰着脸,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 她的语气平静之余还裹挟着某种说不出的恶意,伊始让林以隽感到后背有寒气蔓延着爬上脊梁。 “待会就要上课了。” “您应该不希望我考试考砸吧。” 林以隽忍着内心渴求更为亲密的接触,他哑着嗓子支支吾吾地回应她,“当然,当然。” 然而皮下的瘙痒传来刺骨的酥麻,痒得让人如同被无数只小虫子咬了一样,致使他不断想要靠近她,贴近她。 林以隽听见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脸上不由自主的泛着绯红,烧出几分漂浮的晕眩。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心口凿开一个空荡荡的洞。风滑进去,痒痒的、涩涩的,想要捉住什么东西往里面填充进去。 只要越填越满,他心里会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餍足的愉悦,尤其是当他触摸到梨花的肌肤,这种情绪更加高涨和狂躁。 梨花看着面前持续躁动不安的老师,她的嘴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让人难以捉摸她的真实想法。 “我先回班上了。” 这次她连“老师”儿二字都没有说,可见她的态度简直懒散至极,丝毫没有尊重身为老师的他的意思。 林以隽也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他哆嗦着手抓住梨花的衣角,露出一部分雪白的肌肤,他看得脸色一红,渴意又涌上心头。 “办公室……我昨天叫你来了……” 他的声线抖得不成样子。 梨花了然地发出一声“哦”,没了下文。 林以隽知道这是在表达她不想来的意思,他此刻脆弱无比的内心,正经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喉咙间滚动着说不出口的话语,思绪在脑海里不停的翻涌着,像是把他拍击在礁石岸边来回冲撞。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今天……要来么……” 梨花只是简简单单地觑了一眼,他就被看得浑身轻颤,咬着下唇才堪堪不让叫声溢出唇边。 “可以。” 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砰砰砰地狂跳,整个世界似乎都充斥着他剧烈而沉重的响声。 “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 梨花说完就踏入教室,从善如流地关上后门,忽略同学们那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安然落座。 ——还不是因为,她的语文老师林以隽是个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怪人。 所以,他总要千方百计地找各种借口让她到办公室。 美名其曰,扣留作业。 实则是为了更好的触碰她。 就像宋序,虽然很惨,但和她没关系。 梨花甩开无聊的想法,随意支着手撑起下巴,托腮凝眸,平静如大海般波澜不惊的神色映照于宋序眼底。 仅仅隔着一段距离,他便嗅到了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清香,或许是洗衣粉散发出来的余韵,仿佛掺和了蜂蜜的奶油,让人闻了就想尝一尝。 他眸色愈暗,别开头不动声色地轻轻摩挲指尖,薄薄的茧层似乎也在提醒他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而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宋序的出生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家境十分贫困。他在上德南高中以前,一直住在破烂的贫民窟里,过着如同地下老鼠的生活。 那个地方又脏又臭,每天街道上的人除了在脸上抹灰乞讨生活,就是佝偻蜷缩在角落里等死。 在一个稍为可以避风的旮旯里,那里有他不便随身携带着的一张破棉被,他和奶奶共挤一间矮矮的房间。 虽然年幼,但尚且能睡在地上不怕挨冻。 而奶奶躺在狭窄的木床上,来回翻身都费劲。每到夜里,他总能听见床缝间撵出的“吱呀吱呀”的叫声,像是一台即刻散架的收音机。 这是他儿时的梦魇。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很让他在意。 他没见过父母,长大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底长什么样。打小记事起,宋序只有奶奶陪着他,用自己余留的生活费供他上学。 数着纸票一天天被抽走,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上了初中之后,这种想法非但没有从脑海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像是一株疯狂汲取养分的魔树滋滋生长、抽枝。 老旧的教室没有洁白的墙壁,头顶上也没有明亮的电灯,有的只是布满裂痕、年久月深的黑板,印着贫义工程字样的桌椅破烂不堪。 他的同学们无非是为了更好的课桌而争斗,和他记忆里一致,从未改变的粗鲁、蛮横又无理。 在那种恶劣的环境里,他主动成为了最坏的一个人,只身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野兽,成为他们的统治阶级。 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说,校园暴力。 原本他就不打算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念,但随着贫富悬殊在他心里种下的幼芽,他早已选择结出一枚恶果。 最狠的一次,是他险些把人打进重症监护室。老师来拉架把他俩分开时,他脸皮下面的一条条隆起的筋肉还在不断地抽搐着,凶神恶煞地仿佛要将那人撕碎。 这件事情惊动了全校,他被传唤家长。宋序想了想,还是借着学校里的座机打电话给了他唯一的奶奶。 奶奶的手机是老式翻盖,用起来很不方便,音量键也很小,他在电话里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只让她早些赶过来。 其他人都是满脸凝重,唯独宋序站在会客室百无聊赖,闲着没事他扭头看向窗户外面三三两两的绿植。 不一会儿,奶奶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银发胡乱地盘在脑后,黑黄的脸上缠满了皱纹的痕迹,额间盈着满头大汗,穿着一件破烂的灰围裙,脚上套了双破旧的拖鞋,走路时拖拽着“嗒嗒嗒”地响个不停。 了解清楚事情的大概经过,奶奶差点晕倒昏厥,白着一张脸勉强撑着他的手臂站住。 理所当然的,他得到了记过处分。 本来是要给他留校察看,但是因为他的全校排名第一的成绩,以及奶奶连连不断的磕头道歉,校方最终原谅了他的过错。 毕竟他可是他们学校里唯一有望拉动升学率的人。 宋序被奶奶狠狠斥责了一顿,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的孙子会变成这副混样,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这下可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相较于奶奶的苦不堪言,宋序则显得淡定多了。虽然被勒令回家反省一个礼拜,但他依然坚持自我,拒绝道歉。 因为这件事他在初中又火了一次,不是高调的成绩,而是狠厉的揍人见闻,使得许多人对他闻风丧胆,见到都选择绕道而行。 由此,他可以说是另一方面的一战成名。 有些人慕名而来想要认他做大哥,他觉得无聊,只说做朋友就好。而且小弟这种身份他有些厌烦,总觉得像是在提醒他的出生。 初二下半年,他收心决定考上声望最好德南高中,想要把过去的一切通通抛去,包括不良的影响、失败的交际以及贫穷的地位。 这些他都要舍去,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而从此以后,别人都只会看见他全新的面貌。 最后一年时间,他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之中,心无旁骛地备战中考,别人叫他出去玩都冷眼拒绝。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入选了德南高中的特资贫困生的补助金名单。 他考上了全校第一名,光荣获得了一万元奖学金。他站在领奖台前,底下的人乌泱泱一大片涌动,会场吵闹得静不下来,他却觉得心安。 在这里,能够考上德南高中的有两类人。 一类是像宋序一样的贫困生,也被称为特招生,专门奔着高昂的奖学金而来。 另一类,则是以周玉容为代表的富家子弟,他们的家人、校方的老师往往不在乎成绩,只要有钱,捐给学校得到学位也不在话下。 所以他们大多有着殷实的家境,不屑于奖学金的颁布,对宋序这样的贫困生除了藐视就是鄙夷。 从他们身上看不见任何平等的敬意。 而这,恰好就是宋序向往一辈子的东西。 财富、权利和地位,这些都是他没有的,为此他付出了一切,才能得到微小到可以被别人忽略的胜利。 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穷人和富人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世界,交流之间充斥着隔阂,从古至今都没变的阶级分层。 他明明站在台上,却仿佛被底处的人踩在脚下。 有的人生来高贵,有的人卑贱如泥。 莺莺燕燕的宫廷歌舞对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于穷困潦倒的老鼠们却是吸引人的致命的光景。 他一向知道,所以面对这样无形的凌迟,宋序没有低头死死地握拳,反而迎着最真诚的笑容暴露在摄像机前。 仿佛是用这种方法宣告——感谢你们捐赠的寥寥无几的奖学金。 极具挑衅与讽刺意味的表情,在他清峻的脸上狰狞,如同盘踞的虬龙枝蔓贪婪地摄取名为欲望的滋养。 而到那时,他会将一切视他为蝼蚁的富人摔落神坛,只配在烂泥里呆呆地望着曾经穷困却早已攀升的自己。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宋序回神,少女此刻倾头侧目,微微漾着潋滟的水眸盈盈地望着他,就像他幻想中的一样。 娴静、温柔又顺从的她,不似平日的高傲与清冷,而是低眉顺目地听从他的指挥。 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他想做什么她就得配合做什么。 对他生不出半点儿抗拒。 她高贵如云的地位,家世显赫的出生在他面前,也只能烟消云散,成为被他乖乖玩弄的掌中鸟。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少女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她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嗒嗒嗒的叩出清响,明显是在等待着他的回话。 宋序依言应声,马不停蹄地从幻想中抽身,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有的、有的。” 她的眼睛仿若会探查透视他的内心,生怕梨花在他面上停留太久而觉察出异样,他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我只是在想,梨花有没有见过穷人的生活?那些孩子们真的很可怜,住在黑黝黝的山区里,到处是垃圾成堆,还有一眼望不到的未来。” 像他一样的穷人,她根本注意不到吧。 宋序脸上的表情不变,暗地里却攥紧了拳头。 梨花对他说的话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直接了当地出言打断他,“没见过,我也不想见。” “我又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宋序心里的疮疤又裂开些,她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阴鸷的荆棘,深深扎在他的痛楚上。 那些被他深埋下去的阴暗,此刻又桀桀攀上枝头,叫嚣着要把他的灵魂撕碎。 在他的冷峻的死亡凝视下,梨花漠然地继续补充道。 “虽然很惨,但和我没关系。” “你看起来很有善心。” 这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一句话。 明明是经历过春雨洗涤后的艳阳高照的晴日,她的话却如同刺骨的寒风吹得他的骨髓不停地冷颤。 正如身为穷人的宋序一样。 虽然很惨,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不在乎。 他想,她完全糟践了自己。 之后,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空气中飘荡着春寒料峭,柳枝上落了潇潇不霏的雨点,似乎是冒出了一些新绿,凛冽的风咿咿呀呀地吹拂她的面颊。 宋序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脊背绷直,手指紧紧攥着,漆黑如墨的眼眸蕴着冷意,如同点燃的两簇烈焰似怒似火。 梨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他而言有着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身后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旁阴恻恻的响起,而梨花只觉得莫名其妙,慢悠悠地回看他一眼。 宋序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幽怖的笑声,他努力使自己的脸色恢复如初,但语气依旧暴露出他的愤怒,“梨花可真会开玩笑。” “不只是我有善心。在这方面,大家也都富有同情心。” 他的视线投向少女清丽的面容,日光阴翳下的侧脸无端显出几分恬静淡雅,如绵羊般温顺的姿态叫宋序逐渐冷静下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梨花短暂的美好。 梨花当然听得懂他在影射什么。 说富家子弟有善心,不就是捐奖学金吗。 他那么明显的仇富心理,想不让人注意到才怪吧。 她的眸光盈着徐徐的笑意,仿佛一朵娇艳的罂粟初始绽放,温和而轻语道,“善心也不一定有善报。” 宋序依言不再吭声,他真是不想同她讲话了。 因为他知道,笑颜若罂粟,心似枯木。 就在两人停顿休战的几刻间,讲台上幽幽传来凌厉的声音,像一道利剑直直射向宋序。 “宋序,请你回答一下我刚刚提出的问题。” 今天的第一节早课是语文老师林以隽,他上课时很不喜欢同学们走神发呆,所以班上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讨厌他。 不仅仅是他的教学方式,还有他独特的双标。 就像现在,明明是两个人的说话,他却唯独点名宋序,好像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而另一位当事人还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看热闹,她根本不把这些话当回事,仗着有老师的喜欢,她恣意妄为地侮辱他。 梨花尚不知他心中所想。 但这真是错怪她了。 她也不知道第一节是林以隽的语文课堂,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毕竟林以隽工作死板又不懂变通,每次都喜欢找她麻烦,她听不下去他的说教忍不住扇了他几巴掌,谁知道反而觉醒了他某种奇怪的性癖。 要是早先预知事情的走向,她躲都来不及,还巴巴地凑上前干什么。 宋序见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话说到嘴边又通通咽下去了,最后只能嗫嚅着说了句“我不知道”,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林以隽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让他一个人拿书站在后面,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说完之后,他又拿着粉笔继续板书,没有给宋序解释的余地,也没有让梨花罚站。 事情怎么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宋序低着头,此刻是半点话也听不进去。 他死死地盯着梨花,双眼布满了血丝,从中隐隐约约透出几分痛苦和绝望。 梨花微闭着眼,没有看见宋序眸中蕴谧的阴狠,那种滔天的恨意仿佛要将她大卸八块。 这大概是宋序人生中最难熬的一节课,他每隔几秒就要抬头扫一眼墙壁上的时钟,盯着它慢慢悠悠地从零指向四十。 “滴答、滴答。” 静谧得仿佛只能听见撞击的声响。 “滴答、滴答。” 秒针如同心脏一般不停的跳动,周而复始的转动。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圈,铃声终于震动。 他僵直的脊背才缓缓松懈,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座位,他像个没上发条的人偶愣愣地坐下去。 周围的同学已经抵挡不住困意纷纷埋头。 经历这一遭噩梦,宋序现在精神十分振奋,他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梨花。 他从桌上拿起钢笔,打算把走神的课堂知识全补上,脑子里却仍然一片空白。 笔尖触碰到纸的瞬间,心中的血就像墨水一样不停地溢出,红到发黑的血凝固而成的字,是伤口历经沧桑后结下的疤。 反观梨花,好端端地趴在桌上。 她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寄放在周玉容那边,有需要的资料就叫人喊他拿回来。 不像被书海包围的其他人,她没有一点紧迫心理,成绩一直不上不下,临近考试还如此懈怠。 老师几乎也不怎么管着她,对她采取放养式教育。 不是因为梨花油盐不进,而是他们对梨花这种人本就没抱有太多成绩上的希望。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考试考得再糟糕,也不会因为这些失去财产,而这才是他们不学无术的底气。 所以深知社会上道理的老师们,自然也不会有着期望。 他们愿意精心培养的人除了像宋序这样的高尖生,还有未来的公司企业继承人。 当然了,从二者的差距,也能明显知道教育水平存在天壤之别。 梨花就是口中被抛弃的、没有资格成为继承人的草包废物。 最好的资源,顶配的教育是周玉容的。 哪怕他只是一个傻子,他也获得了别人可望不可即的支持。 不论是从情感上,还是物质上。 宋序冷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吵醒了正在小憩的梨花。 她温吞吞地从桌上爬起来,姣好的面容覆上一层淡淡的白霜,冷淡又疏离。 而说出来的话让宋序一凛。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少拿你恶心的眼神放在我身上。” 仿佛一句平常的话随意说出口。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梨花,怎么也想不出她为什么能说出这种恶毒的话。 宋序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地尽散了。 在他晃神之际,迷迷糊糊地忽然想起来书中《奥赛罗》的一段话。 “我们自己要怎么样,就会成为怎么样的人。” “我们的身体就是我们的园子,园里可以种荨麻、莴苣、神香草或百里香,只种一样或多种多样,或者懒得动手就让它荒芜,或者殷勤施肥就使它茂盛。” “好坏完全看我们自己。” 他脸色苍白,下颔跳动并颤栗着,像因某种疾病发作而打战似的。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梨花就是这种人。 ——恶毒又蛮不讲理的魔女。 她做事随心所欲,高兴时就像对宠物般施舍点温柔的笑,不高兴时就暴露本性,见人就踹骂。 她一定藏着满园糜烂的罂粟。 那些如同火焰般疯长,漫山遍野,仿佛能从盛开的花簇中听到低低的吟语。 他想,她完全糟践了自己。 而这座花冢,被孤独上了一道锁。 自梨花重生以来,现在发生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印象自己曾经是否经历过。 那天与宋序闹掰后,他再没主动找他聊天。两人的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的僵着,不过她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每天还是和周玉容一起上学、放学和回家。 他也和以前一样,蠢而不自知。 这些日子,梨花再一次体验了高中生活,与上一世的兢兢业业不同,她过得好不惬意。 偶尔闲暇的时间,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抬头凝望天空的颜色。 天边浮着既明的白,看不见一丝云片的影子,连风也无甚吹拂,徒留空空的白一望无展地延至远方。 不多时,飞鸟匆匆掠过一片惊鸿的云彩。 梨花转身离去,没有半刻停留。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天终于临近。 周父周母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变回大小姐的许如梦找她谈话,她在原来的兼职店打临时工。 一切的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同样的,梨花变成了一个人。 身边没有周玉容的聒噪,也没有周父周母的挑剔,也没有其他人的趋炎附势。 她变回了许如梦的地位,透明、弱小又模糊,不起眼的存在。 但梨花不在意。 每个?在心灵深处都有?处花冢,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深深埋藏着那些滂沱而朦胧的情愫。 ?这座花冢,被孤独上了?道锁。 梨花在奶茶店打工,由于自己还是个学生要上课,她只能捡着周末的时间值班。 店里的员工对新来的她很好奇,每天都躲在隔间里扒小话和偷八卦。 这天梨花和同事交换好值班日程,她站在前台招待点奶茶的客人们,而一些人则在隔间聊着她的逸闻。 “还在上学就出来打工?” 黎雨对她的年龄起了质疑,她还想问老板是不是招童工,这可是犯法的啊。 她在这干得好好的,可不希望工作没了。 毕竟这年头的工作不好找,善良的老板更是万里挑一。 回答她的是一个年轻男生,他和黎雨打哈哈地说道,“黎雨姐,你别杞人忧天了。人家今年就满十八,合法的合法的。” 黎雨闻言瞪了他,不满他的说辞。 倒是站在一旁的彭小琪看透了他的想法,估摸着是想为长得漂亮的梨花打抱不平,于是揶揄地打趣他,“文彦桢,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姑娘了?” 文彦桢被她直白地戳穿了心思,也不说话,只是头微微低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慌忙地摆了摆手,眼神四处乱瞟,似乎害怕被某个女生听见,压低嗓音说道,“别开玩笑了,小琪姐。” 是不是开玩笑,彭小琪心里自然有数。 她索性转头和黎雨说笑,“小雨,她和你说什么了?你今天这么开心,脸上的笑容都比前几天还灿烂。” 说到这事,黎雨就止不住地咧嘴笑。 她朝外面努了努嘴,也不把他们俩当外人,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全说出来,“她,那个姓周的,今天要早退。” “早退?” 文彦桢跟着重复了一遍。 黎雨见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心下也赞同着刚刚彭小琪的话——他绝对喜欢那个女生。 “是啊。”黎雨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继续说,“而且还要让我帮她顶班,工时费她给。” 说完,她古怪地嗤笑一声。 明里外里都是对梨花的不屑与嘲弄。 文彦桢忍着不满,没有对着她当场发作。 毕竟他现在没有身份也没有必要替梨花出头,于是他耐下情绪问黎雨怎么回事。 然而她并不想说话。 彭小琪觉着出不对味,她赶紧拉着黎雨的胳膊打圆场,“小雨,你今天替她上班,人手够吗?” 因为她们的关系,黎雨暂时还不想使其出现破裂,还是别扭地回答了一句,“我让他叫了人。” “谁?”彭小琪把视线转到文彦桢身上。 他被点名着停顿,连语气都有点不自然,“光洲啊。” “他来这儿?” 彭小琪若有所思地看着文彦桢的脸色,依稀能记起他的学校好像有点熟悉,当下出声问道,“光洲和她是一个学校来着?” “嗯。” 黎雨搬了张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回答。 得到准确的消息,彭小琪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于是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不如让光洲问问她喜欢什么。” “毕竟他俩一个学校的,方便问问。” 这下文彦桢的脸色更不好了,说话的心思也没了,简简单单地随口应付了几句。 他们仨今天本来不是值班,只是梨花有事拜托了黎雨,他们只是过来看看新员工的工作情况,方便及时向老板吐槽。 但黎雨第一眼见到她,就表现得九分甚至十分不满,那种鄙夷的、身为老员工有恃无恐的姿态完完全全地呈现在梨花面前。 她几乎认定梨花是个妖艳贱货,即使她的长相不具备一点攻击性,甚至可以说是我见犹怜。 而在这一点上,黎雨的直觉也的确被印证了。 就如现在,梨花已经接到第五份订单了。每次推开玻璃门的人都不尽相同,但不难看出他们是学生。 她把菜单推到面前,他们也只是沉默地点着同一份杨枝甘露。 这样的事情,每隔三分钟便会发生一次。 不说话,连要求都没有。 梨花大概懂了什么。 她站在前台向外看过去,推门出去的人正沿着右侧离开,随后伴着风铃的清响淅淅落下。 这难道是在故意给她送生意? 这样的点单,也不知道能分到多少钱。有这功夫,还不如直接转她账号算了。 梨花叹气,对现实已经精疲力尽。 没有了经济支持,她很难再过上从前奢侈豪华的糜烂生活。而且虽说缓解了住房问题,她还是得先解决饱腹才行。 而且上一世她有收到这么多订单吗? 梨花眯着眼睛小憩,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头一件大事就是验证死亡是否意外。 为此,她特意调换了排班计划。 在这期间,为了消磨时光,她再次重温了一遍今世活着的日子,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关键信息。 等挂钟的时刻不偏不倚地指向下午三点,她精神一凛,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回家。 他的拯救,毫无意义。 ——下午15:05。 她经过死去的路口,站在斑马线前。 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走这里,那是因为恰巧她下班打算回家了。 命运,还真是令人唏嘘。 ——下午15:08。 她路过猫咖,望着贪睡的小猫。 年轻又漂亮的女生正在抚摸柔软的的肚子,白猫发出细细的叫声,呼噜呼噜地黏着她的手臂。 ——下午15:14。 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显出敞亮的大街。 她感到一丝不对劲,回头向后望去,没有任何异常。 ——下午15:20 她沿着石阶走在回家路上,巷子像条游蛇似的,蜿蜒在一排高楼和一片居住区的中间。 这明明不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巷,却像好长时间没有人光顾过了。 一条青石板的小路曲曲折折延伸到巷子深处,小路两旁杂草丛生,夹着几簇红艳似火的野花。 梨花握紧了提包,她感觉自己开始莫名其妙的紧张,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她被这种情绪弄得脑子一片空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梨花停住脚步,她几乎不能再走下去,双腿软得发颤,她怕再前进一步就会摔下去。 在她停顿的间息,余光中忽然瞥见一个形色可疑的人正向她靠近,犹犹豫豫、踌躇不决地走来。 梨花脸色白得不成样子,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着一样,她缓慢而小心地吐露着气息。 这个人是来杀她的吗? 她漫漫地想,但此刻力气尽失的她,又能怎样逃过去。 ——下午15:24。 那人走得越近,梨花看得越清楚。 他的衣衫简单,没有太多的装饰,但脸上带着的笑容却十分亲和,宛如太阳的温暖,慢慢熨烫在心里。 “请问这是你掉的挂饰吗?” 他张开手心,一朵小小的梨花呈现出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将吊穗系在梨花的提包上,动作轻柔地摆正方向。 梨花侧开头,不冷不淡地向他道谢。 察觉到她的冷漠,他没多说什么,做完这件事就后退几步,与她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亲密也不疏远。 但梨花还是没有放下警惕。 就在他打算向她告别时,远处从巷尾里冲出一位流浪汉。 他看起来瘦骨嶙峋,一副皮包骨头?,蓬乱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脏乱的棉袄上,但却没有一点异味。 他向二人靠近,梨花旁边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还要凑上前去问需不需要帮助。 梨花可没有心思乐于助人。 她还觉得这件事未免太奇怪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怪人,究竟是怎么跑到高档小区的?而且这个时节哪有人穿棉袄的,还总是把自己裹得更紧,生怕掉下什么东西。 梨花抿唇,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当那人靠近流浪汉时,她的心几乎要飞出来。 流浪汉在口袋里翻翻搜搜,没有抗拒他的靠近。 “老人家,您怎么了?要我帮您找——” 他还未说完,流浪汉忽然胸脯一挺,抽出一把刀刺向他。少年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惊到,用手遏制住对方的手腕。 与此同时,珠宝首饰从夹袄中跌落。 散开的一两枚还滚到她的脚边。 他回头喊了声,让她快跑,试图挣扎更多时间来给她逃生。 但最终也无济于事,毕竟那只是个假装流浪汉的男人,他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更别提他手上还有刀。 少年重重地摔倒,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趴在地上,梨花猜测他应该是被扭断了胳膊,可能连肋骨都断了。 他的心口处插着一柄尖刀,失去对焦的眼神望着幽远的天空,手还指着向外的方向。 他的意思,应该是想她跑到外边。 但梨花没有这么做。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扯。随着他的走动,现在她知道是什么了。 死亡的边线在向她靠近。 不容抗拒,无法逃避。 梨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男人还以为她被吓傻了。但当他对上她冷然的眼睛时,发现她没有一丝恐惧感。 他没有立刻对他动手,而是饶有兴趣地把她当做个值钱的玩物来回观赏,嘴角时不时扯着戏谑的微笑。 梨花知道,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就像那个死状惨烈的少年,在绝对的强大和力量面前,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从他身上嗅到的血腥味令她嫌恶的皱眉。 她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男人以为她想报警,虽然意外但却也没有阻止,于是他盯着梨花在众多软件中挑出了时钟的界面。 上面的时刻是15:28:39。 梨花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钟都在心中撞击出宏大的回响。 这一刻,她陡然记起了她和宋序闹掰的那天。他被林以隽叫到后面罚站,满脸都写着不情不愿和耻辱。 以及,他可能不知道,她看了他屈辱落寞的神情半节课。 那个时候,她当然知道宋序是多么期待着四十分钟的时间快速流逝。对他来说,最大的煎熬也莫过于此了。 而现在她却陷入了与他截然相反的处境。 时钟上的指针在默默地转动,发出微弱的“嗒嗒”声,它们就像时间的舞者,不停地跳动。 一圈又一圈,仿佛是一个循环。 梨花莫名感到一阵悲怆。 她看着时钟慢慢挪向三十刻度,她的生命即将迎来终焉的结局。 即使她的脸色平静祥和,眉宇间却蕴着抑制不住的倦怠。 梨花闭上眼,等待着最后的凌迟。 天青色的云空被缀上浅金的日光,糜烂的气息如雾飘散,润湿了路边零碎凋谢的野花。 夕光如云霞携来,如水波荡开。 ——下午15:30。 像上一次的结局一样,她再一次死亡。 哪怕有人愿意舍命拯救她,她还是死去。 他的拯救,毫无意义。 —— 微博:spring雪穗 欢迎大家催更、讨论已经找我玩,也谢谢大家的珠珠~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在刀尖捅入心脏的一刻,梨花只觉疼痛难捱。 她被按倒在地上,侧脸紧挨着满是灰尘地面,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污渍。 湿漉漉的头发黏着双颊,眉毛拧作一团,鼻翼一张一紧,急促地喘息着。 额头也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可是她却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连嘴唇都被咬得泛红,几乎快流出血。 她的肚子被他剖开,脑子却十分清醒,有如万颗陨石刺破她的胃黏膜,仿佛有上万只虫子啃噬着胃。 她忍着痛,咬着下唇却还是叫出声音。 明明是盎然的春日,她却阴寒到瑟瑟发抖,冰冷侵袭着她的肌肤,一寸一寸爬上她的身体。 她的脑子越来越混沌,精神糜溃。 手指逐渐僵硬地无法伸直,她连掉落在不远处的手机都抓不住,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吹过的肚子发出隆隆的回声。 好可怕。 梨花无意识地想。 好冷。 这是她死前最大的痛苦。 她甚至没由来地恨着那个少年,恨他为什么要善心大发地走过去,恨他为什么没能杀死那个男人。 而这一切,她最恨的就是死亡。 无名的死亡,徒余她的痛苦。 她怕疼、怕死、怕脏,怕一切的一切。 在意识消弭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堂直直通达地狱的讥笑。 随着眼前一片黑暗,她的心脏也跟着骤停,心跳到最低点的那一刻,形神如同置身于万丈深渊。 梨花猛然惊愕失色,一瞬间地心悸不止,匆匆地睁开眼。 旁边的人看见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额间都冒出了汗珠,一时之间也忘记了两人的隔阂。他慌忙上前扶住她,轻缓着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梨花喘着气,这会还有点迷茫。 她眯着朦朦胧胧的眼眸,抬头望着声音的来源,宋序正用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 原来是他。 梨花松口气,至少现在自己还活着。 宋序见状,又贴心地问了一遍要不要喝水。 “……” 梨花没说话,是她没有力气。 她还在回想这刚才发生的事情。 上一秒的死亡实在是太痛苦了,如果可以有选择,她绝对不想再体验这种死法。 那种痛是锥心刺骨的,挥之不去,驱之不散,抹之不灭,如同在大脑里扎上了一根针似的紧紧箍着。 这下她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生与死在她这里不能简单的概括。 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她确信,自己被困在了时间里。 她一直按照命运为她规划的不同路线,于无数个陌生的选择中,共同纺织交汇成唯一的一个节点。 那就是,死亡结局。 她可以重生无数次,却无法躲避死亡。 梨花越想越觉得荒谬,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居然就是事情的真相。她即将永远的死去,迎来无限的轮回。 也许还有其他办法打破这个诅咒。 梨花左思右想,视线悠悠忽忽地落在宋序身上。先前她还没缓过神来,静下心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宋序的脸色发白,像是一口气跑了几千米一样。虽然他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时不时地碾压着桌面寻求支点。 梨花正疑惑着原因,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看着来人靠近宋序,手臂轻轻松松地勾着他的脖颈,那双眼睛里仿若亮着光,神采奕奕地咧嘴大笑道,“宋序,你这是怎么回事?” “下节课就是我们班和十七班的比赛了,你这状态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在梨花若有所思的表情下,魏非崎接着说出自己猜测,“这么虚,你该不会是通宵打游戏去了吧?” 宋序扬起脸,没理会他的玩笑,“少来,让我打游戏还不如刷题。” 他故意瞟了眼梨花的脸色,状若无意地问魏非崎十七班的球赛成员。 “你这小子……”魏非崎飞快地扫了眼梨花,想起之前宋序交代的话,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还能有谁,不就是沉誉知、吴昀那些人……” 他把名单往后翻了一页,补充道,“对了,还有周玉容。” 听到这个名字,梨花微微愣神。 托这两个人的福,她想起来前世的一些事情。刚刚他们在说的体育课,估计是两个班级的篮球赛比拼。 前世她没去上体育课,而是在上午就请假去诊所开了感冒药,之后回家躺了一天,根本不知道有比赛这回事。 再加上熟人的名字。 ——周玉容。 老实说,梨花对他参加这类比赛感到又惊又奇。因为在她对他的唯一认知里,“傻子”这个概念从小便已经根深蒂固了。 她只把周玉容当作一个傻子。 不是带有任何贬义色彩,只是单纯的医学专有名词。 她并不相信周玉容能自己主动报名,也不觉得他真的对这类运动很有天赋。 毕竟他在外表现得就有点呆,人际交往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梨花可以确切地说,他在德南中学,完全找不出第二个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 字面意思上,不论男女。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玉容这人有个习惯,要和他做朋友得他自己主动、自己愿意。 生病那次她把小熊玩偶送给他,对他来说估计就是因此结下深厚的友谊。 见梨花一直不言不语,宋序轻轻地低咳几声,引来魏非崎更加狐疑的目光。 他把参赛名单一掌拍在宋序桌上,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到梨花耳畔。魏非崎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完全没了先前打趣的模样,“宋序,你能坚持住吧?” 宋序捂着嘴,没再发出咳嗽声,只是略微点头。而他俩这副奇怪的模样落在梨花眼中,就是满满的不对劲了。 魏非崎,班上的体育委员。 她自认与他交往不多,因为体育课她几乎没上过几次。除却最开始的几节点名课,之后她就没下楼去操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球的原因,他的人脉很广,校内一大半的人都认识他,而且在班上他比宋序还要受欢迎。 虽然表面上经常笑嘻嘻的,别人开他玩笑也不甚在意。但只要一触碰到他的底线——体育赛事,他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梨花没怎么听说过他的事,只知道他很在意体育成绩。估计他将来想以体育生的身份考大学,但仅仅是友谊赛也如此较真吗? 还是说,其实这和比赛没有关系,而是和人有关系呢? 她能看得出,魏非崎对宋序的态度很一般。不会因为他是班长而故意讨好或者迁就,每次说话都会加强语调。 好像是在确认宋序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梨花被他们俩的说话方式吵得有点烦了,不太想继续呆在这里。前世没有看得球赛,这一世她也照样不怎么感兴趣。 就在气氛逐渐诡异之时,梨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回头发现是她的后桌杜云茉,她用笔头戳了戳她的肩膀。 “梨花,下节课的球赛你去不去?” 她眨着一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睛里,含着柔和的光亮瞳仁稍稍鼓起,仿佛两颗圆润晶莹的黑曜石。 梨花没看出她的意思,继续按兵不动。 然而杜云茉却抿唇一笑,嘴角微微翘起,两颊凹陷出的酒窝若隐若现的闪动着,“我还以为你要去给周玉容加油。” “毕竟,他可是你哥。” ——她在说谎。 梨花不知道别人眼中的周玉容到底是什么样,但当她听见杜云茉说他是她哥的时候,她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一种讥笑讽刺。 她为杜云茉单纯得可爱而笑,同时也笑她什么都不都知道。 梨花有三条精神高压线,一旦有人越界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爆发,夸张点的话她发飙的时候和火山喷炸没区别。 其中一条就是别人说她和周家的关系。 不论是何种关系,只要一提到周家,她的心情就会瞬间转阴。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是周家的亲生女儿,她还是讨厌他们。 杜云茉看着忽然笑着的梨花,实在不明白原因,一头雾水地问她为什么要笑。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梨花。 在别人面前,梨花始终保持着同一姿态。 唯独那张脸轻施粉黛,淡扫蛾眉。 她只是站在那里,端庄而秀静,凝聚着浑然天成的气质,而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像这样放肆地笑闹,杜云茉还是头一回见,觉着她这副样子十分新奇。 梨花旁若无人地笑了一会便止住,她淡淡地勾起唇角,说出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解释,“他算什么哥哥。” “哎呀呀。” 杜云茉看热闹不嫌事大,仿佛嗅到了什么八卦,眯着眼睛嬉笑道,“怎么,他又招你惹你了?” 可是梨花却没有接过台阶下步的打算,杜云茉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又说了几句周玉容的好话。 她把校服递给梨花,努嘴示意她穿上。 但梨花只是看着这件校服,手也没有接过的动作,明摆着要杜云茉说明来源。 “嗨哟,大小姐。”杜云茉被她折腾得简直要没脾气,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这校服是周玉容的。” 梨花姣好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拧着眉头,板着脸不冷不淡地答了一句,“穿他的衣服做什么。” 她自己又不是没有校服。 杜云茉一时也拿不准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只大概判断出她可能是在气头上,也不想触她霉头。 “上次你不是被风纪委员批评了么?” 她的话使梨花勾起一点点记忆。 杜云茉好心地替她仔细回想,“那个谁……我记得好像是沉誉知来着。前几天他不是突袭检查校服么,你刚好没穿,他就把你名记下了。” “你的名字现在还在榜上挂着嘞。” 见到梨花陷入深思,杜云茉在一旁捂嘴偷笑,话里话外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现在下去说不定还能看到。” 为了验证她心中所想,宋序也跟着点头。 魏非崎没有笑出声,他站在梨花身后一动也不动,着实是有点出乎杜云茉的意料。 她还以为魏非崎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也会一起嘲笑梨花,毕竟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嘛。 然而魏非崎那股正义凛然的气息总是萦绕在周围,似乎是若隐若现的杀气,杜云茉想继续嘲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话,象征性地安慰梨花道,“咱要不下去瞧瞧?万一撤销了嘞,你说对吧,宋序?” 先前停止咳嗽的宋序这会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毛病,一个劲地捂着胸口,眉头紧紧皱着,伴着剧烈的咳嗽声,他的身体轻颤,面部涨得紫红。 梨花原本是不怎么担心的,但他咳得时间久了也不免忧虑起来。 她怕他咳出的水溅到她的物品上。 于是她慌忙把作业课本收到抽屉柜里,桌面上空白地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除了杜云茉拿过来的校服,她确信自己没有遗漏。 梨花索性把放在双膝的校服扔到课桌上,因为她想的是,周玉容的校服可以沾湿,总归不是她的。 杜云茉软磨硬泡了梨花几分钟,她才勉强答应陪她下去看球赛。在这期间,宋序和魏非崎已经离开了,他们要准备换秋衣。 下楼梯的间息,杜云茉悄悄凑到她脸旁,和她小声地聊最新八卦。 “你知道吗,沉誉知其实有女朋友。” 她说这话时嗓音格外的低,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是否有人。梨花知道她做贼心虚,但也没心思戳穿她。 她还处于获得消息的震惊之中。 这真的太令人意外了,风纪委员有女朋友?那岂不是他自己知法犯法,连校规都无视。 亏她还以为每天挂着死人脸的沉誉知只逮她一个人,阴魂不散的老是记她名。 梨花的眼神落在杜云茉脸上,除了有点疑神疑鬼之外,她表现得十分正常。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的,她或许还有点不行,甚至要怀疑这是不是玩笑话。但如果是杜云茉说出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她清楚,杜云茉从不爆假料。 身为新闻部的部长,杜云茉可以说是最优秀的狗仔。小到同学们之间的嬉戏打闹,大到老师间的腥风血雨,杜云茉几乎无所不知。 再加上她的口才好,说话甜,又懂得分寸和守口如瓶,她仿佛就是为这个职业而生的。 而且,在德南中学的论坛里,只有她一个人是以学生身份的管理员。除此之外,都是由老师管理。 现在她说沉誉知有女朋友,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证据。否则她说出这种无缘无故,无根无据的话,这不是在砸她的名声吗。 所以,梨花多多少少还是相信她。 “你见到他对象了?” 她选择旁敲侧击,没问直接杜云茉有没有证据。 杜云茉当然不是个好套话的主,她神秘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哼哼的几声里满是自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当然见过。” “其实我们大家都认识。” 杜云茉朝她挤眉弄眼,不停地暗示道,“和你特别近。” 这下轮到她迷糊了。 梨花腹诽道,还能有人和她特别近? 她刚想出口询问些细枝末节,哪知杜云茉径直拉着她走到厕所的拐角,碎碎叨叨地让她别出声。 她把窗户关好锁死,又细心地检查一遍。 梨花站在中央,盯着她这套滴水不漏的准备,面上虽然不显疑惑,心下却更加好奇。 究竟是谁,她居然要小心到这种地步。 为了保险起见,杜云茉无声地念出了一个嘴型。然而梨花却摇了摇头,她根本认不出她到底说的是谁。 杜云茉轻叹一声,微微抓着梨花的手,抚开掌心,在上面一笔一划浅浅地描摹出名字。 风飒飒地用力拍打着窗户,像一头愤怒的巨龙在剧烈的喘息,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声。 怕她不相信,杜云茉向她保证这是真的,绝无虚构。但梨花没在意这种事情,她这才明白刚刚杜云茉说的“特别近”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她的前桌,夏荷。 梨花嘴角抽搐了几下,搞了半天竟然只是座位。她还以为她说的是关系特别亲密的人,真是闹了个乌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更在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直觉告诉她,杜云茉绝不会随随便便把秘密告诉别人。 “我和你说了什么多,你可不要到处传啊。不然大家都会吃到假瓜,倒时我们俩也不好收场。” 杜云茉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藏在背后亲昵地说道。仿佛她把梨花当作最好的朋友,无私地奉献出所有情报。 “你想做什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梨花自然明白她说得都是客套话。不过她也没直接明说——杜云茉想要她做什么。 杜云茉舔舔嘴唇,目光瞥向梨花的身后,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只是在进行提前预警而已。” “到时候,还希望你做个见证者。” 说完,杜云茉俏皮地向她眨眨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她在说谎。 只要是她,总会在他心里存有一席之地。 眼神随意地乱瞟,下意识地舔嘴唇。 这些动作让梨花一眼判断出她在说谎。 先不说她对于自己奇怪的态度,光是她说出这段话就充满歧义。如果只是提前预警,那么应该是在论坛上公布,而不是让梨花成为所谓的见证者。 况且假如她真的担心事情暴露,那么就不应该将这个秘密独自告诉梨花。 而能让杜云茉做到这种地步,很难不让梨花猜想她到底想借她这把刀做什么。 不过要是杜云茉把她当作轻易好使唤的下属,她不介意让她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不会落入被当作鱼肉的境地。 因此梨花只淡淡地扫了眼她,自动忽略了她的概述,“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言下之意是,还不走? 杜云茉从沉浸的喜悦中回神,喜笑颜开地挽着她的手臂,做出讨好献媚的表情拥附梨花。 她知道这件事还得靠梨花出手。 讨好只是其中的手段而已。 回到楼梯口,杜云茉又变回平时放松的模样。她和梨花有说有笑的漫步下楼,期间途经了公告栏。 梨花想到她之前的调侃,站在榜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找寻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很想知道沉誉知这个贱人是不是真的把她记名了。 杜云茉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没有凑上前帮忙的意味。也可能是因为她之前开的玩笑,怕再次惹火烧身。 在一阵搜寻无果后,梨花本想松懈下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记忆中梨花好像听过,但印象不深。 她还没回头,身边的杜云茉明显绷直了脊背。她就像是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小孩,眼神都不敢看向来人,声线颤抖得几乎稳不住。 “沉、沉誉知知知?” 她奇怪的尾音上扬而变了调。 见到杜云茉失态的模样,梨花心里想得却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说得果真不错。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要比赛吗?” 虽然她极力表现得让自己更加冷静沉稳,但梨花还是察觉到她面对沉誉知时的不自然。 不过好在沉誉知并没有在意她的怪异,不但没有回应她之前的问题,反而看向公告栏的名单。 他慢慢走到梨花身边,阳光透过他细碎的黑发照射在榜上,为他精致深邃的五官增添几分夺目的流光溢彩。 如他严苛的模样无二,干净的校服总是将一排衣扣系紧,洁白的领口完全遮掩盖住了锁骨,明明全身穿裹严实,却隐隐叫人觉得秀色可餐。 梨花靠在一侧,等他缓缓而来。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公告栏上移动,每挪动一寸,他就眼神就时不时扔到梨花身上,仿佛在示意看过来。 最终指向一个角落里,他用力在上面敲了几下,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瞬间震动了梨花的耳道。 她侧身微微前倾,顺着沉誉知的望去,他的手指静静地停留在白底上,黑色的马克笔清清楚楚地勾勒出她的名字。 梨花扯开嘴角笑了一声,“呵。” 她没有半分等待,如风一样般与沉誉知擦肩而过。长直的黑发高高扬起,时不时地飘在他的侧脸,引得肌肤一阵瘙痒。 在沉誉知愣神的片刻,梨花冷冷地丢下两个原封不动的字给他。 “贱人。” 这两个字的分量很轻,却把沉誉知的心砸出一个轰隆隆的空洞。 她气得胸腔起伏不定,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润,看都没看他一眼。 因为梨花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沉誉知听到这句话,呆呆地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在回味先前的滋味,还是被她恶毒的语言所威慑。 同时呆住的还有杜云茉,她不知道梨花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和她平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梨花正气头上,自己一个人朝体育馆走了。被她落下的杜云茉停滞了几秒,随即立刻小跑追着梨花的踪迹。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彻底忘记了刚刚沉誉知的秘密,脑子里全是在回荡着梨花的那句“贱人”。 不多时,杜云茉就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在路上没说几句话,主要是杜云茉怕她又莫名其妙地骂人。 她真不想被沦落到和沉誉知的地位,同样地骂作“贱人”。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梨花的表情,直到见着她逐渐平静的脸庞,杜云茉适时地出声,“梨花,我们坐哪儿?” 由于两个班的比赛一早就宣布,体育馆内已然是人山人海。观众席的好位置都被抢光了,只剩下几个可怜的角落寻求孤独的主人。 梨花只是扫了眼座位就想退场了。 无他,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加上体育馆内封闭,闷热的空气中浮着沉沉的喘息,她怕出汗也怕别人把异味传到身上。 于是她当机立断打算离开,不料杜云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紧紧抱着不撒手。她朝梨花摇头,意思上现在别退缩。 随后,她又把目光投向远方。 观众席的正中央处三排中围坐着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女生,她们身上无一例外都穿着超短裙,脸上挂着精致的妆容,而其中被包裹的女孩子正对着镜子补妆。 毫无疑问,她们是这场比赛的啦啦队。 从她们身上,梨花能感受到那种炽热的光芒如天赐般照射到她们的脸上,一如她们散发出的无限青春与魅力。 而这种活力,是梨花两世都不曾拥有的东西。这就像她本人一样,是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块。 所以她也仅仅只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 “看见没,”杜云茉激动地撞了撞她的手肘,语气说不出地窃喜,“那就是夏荷。” 但梨花却皱着眉头,表情还有些怀疑,“照镜子的那个女生?” “是啊!”杜云茉恨铁不成钢地回答她,“你没看见她在闪闪发光吗?!” 梨花无语地偏头,不太想继续说下去。 夏荷发没发光她不知道,但杜云茉眼睛里无法忽视的光亮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用说,她一定是想挖掘关于二人关系的很多证据。 此时杜云茉还在和她分析等会的局势。 “你想,夏荷为什么要选择坐中间?”她神秘兮兮地抛出疑问,梨花敛眉闭目地不作声,“还不是因为沉誉知嘛!” “只要夏荷坐在中间一排,沉誉知一眼就能看见她。所以不论是舞台上的表演,还是观众席上的加油,只要是她,总会在他心里存有一席之地。” 杜云茉在一旁吵得梨花头疼,她热衷于向别人讲述她所查知的一切,恨不得将秘密公之于众。 但梨花自然是不信她的猜测。 “如果像你说得一样,夏荷就算不在中央,他也一定会注意到。” “为什么?” 杜云茉急匆匆地抬头看着她,嘴唇微张,面上仍旧是半知不解的表情。 “当然是因为,”梨花没有吊人胃口的兴趣,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不是你说的吗,她在闪闪发光。” 在彼此眼中熠熠生辉的两个人,就算相隔千里也不惧风雨,那么即使是看不见也没问题吧。 “在全场的比赛中,我只注视你一人。” 杜云茉摸着下巴,怎么也不觉得这是梨花在夸赞他们俩,她觉得这是种阴阳怪气的讽刺。 而且她的那句闪闪发光只是在感叹夏荷的人格魅力大,并不是真的在说她和沉誉知很般配。 可她一旦说出这句话,杜云茉就不免要思考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先前对沉誉知的脾气又上来了? 想到这里,杜云茉又偷偷瞥了眼她的神色,发现她一脸平静后才慢慢放下心。 她揽着梨花的肩膀,亲昵地走到距离出口近的一排座位的角落里坐下。 她选这个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毕竟梨花本身就不喜欢暴露自己,而且偷窥这件事还是得藏在角落里进行的成功率大些。 果然,梨花对此没什么意见。 刚一坐下,杜云茉就从她的随身挎包里掏出了一台黑色的相机。 她捣鼓开机的时候,梨花坐在一旁支起右手托住下巴,随口问她带相机做什么。 杜云茉由于调试设备没空抬头,把新闻部的规定来应付她,“哎呦,这不是比赛的大新闻嘛。我来当然是要取材写报道啊,毕竟这么重大的事情身为部长的我又怎么能错过呢。” 对上梨花探究的眼神,她浅浅一笑,转而又低头看相机。 梨花侧头,说了句状似没头没脑的话,“将照片拍得宛若小说,将小说写得宛若照片。” “我记得这是《漫步东京》的语段,”杜云茉闻言举起相机,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出自荒木经惟之作,对吧?” 虽然她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梨花知道她的用意。 梨花点点头,继续和她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新闻部会更严肃点。” 杜云茉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无非是说新闻部弄得和八卦部没区别,尤其是爆别人的猛料这种没道德下限的事。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有错,“新闻嘛,在我们这追求是时效。” “况且,生活不就是一部小说吗?我不过是在用相机记录了一些片刻,这该叫做浪漫才对。“ 梨花不想和她兜兜转转,重新绕回主题,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你打算拍谁?” “还能有谁。”杜云茉努努嘴,她的手指向夏荷的位置,“当然是他们俩了。” 说着,她还贴心地送给了梨花一个独家爆料,“你不知道吧,比赛结束后会有一名啦啦队的成员为本场胜利队伍中表现最好的队员献上花束。” 杜云茉发挥着她极具浪漫色彩的想象,为事件的主人公创造了独属于二人之前的美妙爱情故事,“热忱肆意的少年,在这个初夏遇上了自己的明艳漂亮的少女。 “献花时刻的那种暧昧,沉默却又勾人心绪的痱痒,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彼此的目光游离而不敢对视,哄闹的气氛成为二人的僵直动作的遮蔽。” “花束上说不定还夹着一张卡片:在全场的比赛中,我只注视着你一人。” “这就是情感的升温剂啊。” 梨花静静地听着,相较于杜云茉的沉沦而无法自拔,她更多的表现为淡漠。 灯光映着她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弘含着一种水润的湿意。 原来上一世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论是杜云茉还是夏荷与沉誉知,这些印象在她脑海中几乎为零。而跟随着事件的进行,新的转机貌似出现了。 如果她和上次一样选择离校回家,那么命运的织线又该牵引着她去往何处。 在梨花沉思的时候,场内终于出现了两只球队。左边为首的是魏非崎,右边则是沉誉知,他们各自领导着队伍站在最前方。 在一阵寻找中,梨花果真看见了周玉容,他穿着23号白色球衣。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梨花说不明白,她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杜云茉指着周玉容所在位置,场内一片沸腾,她只能大声地喊梨花,“快看快看,那是你哥!” 梨花没应声,杜云茉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捂嘴闭言,后悔她刚刚怎么就心直口快地说出来了! 这大小姐的脾气她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下可怎么办。 还好梨花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什么,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变脸,神情淡漠地让杜云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没空想那么多,抓着相机就咔咔拍照。 杜云茉拍了几张照片,觉得可以用来当封面,于是心满意足地收手了。回头看见梨花坐在原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指着后方的位置道,“你在找宋序?喏,他在那。” 梨花看见了宋序,他的脸色依旧带了些惨白,也可能是因为正进行比赛,他的咳嗽倒是没有再继续。 正当她打算看看别的地方,宋序忽然福至心灵地往她的方向看来,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张嘴说了什么。 不过她对他的口型没兴趣。 偏偏杜云茉还替她翻译了那句话,“他是不是在说你啊,梨花。” 那个口型真的很像她的名字。 她闭眼吐出一口气,随口一说,“不知道,看花眼了吧。” 这句话没有主语,梨花是想表达他们两个人都瞎眼了,动不动就往她身上甩眼神。 而场上的气氛却更为激烈,现在球传到了沉誉知手上。 他快速跑动,侧身闪过对方一名防守球员,随后把球闪电般的抛到前场, 但正好被站在三分线上的魏非崎抄上。 沉誉知双腿一并做出投篮准备的动作,对方另有一名防守队员高高跃起,他却突然横跨一大步,落在边上早就约定好的最佳位置上。 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一会左拐,一会右拐,冲过了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大跳,转身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 观众席上的人顿时发出欢呼声,响亮地穿透梨花的耳膜,引得她不适的皱眉。 原本收手的杜云茉猛然站起身,抱着相机对准沉誉知的身影又是狂拍。梨花被她这架势弄得不明白,问她为什么现在不怕浪费胶卷了。 杜云茉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握拳放在胸口,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还不是因为沉誉知很出名啊,要是他的比赛被更多人发现,接下来的新闻就更好写了。” “我这是在做更多的铺垫好不好。” “你看,”她把相机递到梨花眼前,让她更清晰地见见沉誉知投篮的身影,仿佛这就能让她更领略到他少年味的意气风发,“这难道还不帅吗?” —— 50收藏的加更~欢迎大家多多收藏和投珠珠。 照片中的少年鲜衣怒马,纵情挥斥的光辉岁月 杜云茉手中的相机对准她,一眼便窥见了沉誉知的容貌。 照片中的少年彼时正鲜衣怒马,纵情挥斥的光辉岁月。 梨花一下停住了话语,杜云茉以为她被帅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和她解释看帅哥是人之常情的事,不必害羞。 其实不是因为这回事,而是梨花想到了自己的人生。 时间停泊在浓稠的阳光里,四周狂响热烈而奔放的欢呼声一同糅进斑驳的初夏。 就是在这种四周极度欢愉的情况下,梨花却回想起了自己死时的惨状。 安谧的空气盛响着溺死又遥远的蝉鸣声,而她的尸体躺在回家的路上。 这一刻,时间对他有多仁慈,对她就有多残忍。 梨花重生了两次,却觉得失败到一塌糊涂、甚至是一滩烂泥的境地。 杜云茉不知道她的心思又跳转到了哪里,但也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自己也跟着大众加入到热情的呐喊中。 场上的沉誉知经历过进一球后,又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他一下就从宋序手中抢过球,正准备投篮却被几个高个子对手挡住了去路,左躲右闪。 沉誉知匆匆地做了个假动作,使对方扑了个空。 他双手把球高高举起,凌空而跃,只见篮球不上不下,不左不右地向篮筐飞去。 大家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注视着篮球。 那球就沿着弧线乖乖的“钻”进篮筐。 这一球再度让观众席上的各位狂欢,比赛进入到中场,十六班便已经旗开得胜先入两球。 现在这个场面,明眼人都知道获胜的球队属于沉誉知。但只有一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追击,那个人就是魏非崎。 他看着沉誉知风轻云淡的神情,眼底的火焰愈演愈烈,像是一簇永不熄灭的火光,直直射向沉誉知的心中。 一个隐秘的阴谋渐渐占据了他的心头。 梨花到这个时候实在没兴趣继续看下去,兀自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座位。 坐在她身边的杜云茉看她的架势也不敢多问,只弱弱地问她会不会回来,眼神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引起她的反感。 梨花从她身边经过,轻轻地发出一个“嗯”,得到回答的杜云茉顿时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摆手让梨花早去早回,又投入到内场的兴奋中去了。 “那你走吧,记得早点回来。” 说罢,她再度陷入拍照的热潮中。 梨花默默从后场走出去,推开门,她置入晴明柔和的天空和散着微风的清凉。 她在外面吐气舒心了一会,随后朝着厕所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耳边响彻着不绝于耳的蝉鸣声,藏于树影婆娑的枝桠里,噪鸣仿若编织出一曲幽幽的和歌。 梨花慢慢地走,难得享受短暂的平静,能让她什么都不去想。 她一直清楚,她的孤独不是静谧的花塚,而是一座无名的坟墓。 那里存放着她死去的一切,和她尚且停留在人世的尸骸。 如果是以前,在知道自己不是周家大小姐时,她或许还会有点高兴,庆幸自己没有糟糕的家庭。 但随着两世的生活,她逐渐明白了自己对其他人究竟算什么。 她的亲生父母一次也没有找过她,就算知道她在哪里也没有找过。 就是这样的身份,让她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死,可那样又能怎么样,重生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折磨,从来不是新生。 梨花走到厕所前停下,在门口驻足一会就进去了。她之前听到了女孩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结果没想到是那群啦啦队的成员。 那其中也有着梨花认识的人,就是绯闻中心的主人公之一,夏荷。 她还穿着表演时的黑红相间的露脐吊带,下身配了条带有金属链子的短裙,裙摆上别着几个字母符号。 脸上的妆容精致漂亮,一绺秀发梳成丸子头,弯弯的蛾眉,一双丽目勾魂摄魄,笑得明媚又张扬。 看样子似乎是在聊些八卦,梨花也跟着听了些她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女生对着夏荷说道,“夏荷,你猜今天哪支球队会赢?” 夏荷没回答,倒是她旁边的女生先说话:“这还用猜吗,不要哭就知道是沉誉知那队啊。” 被打断的女生有点生气,面上显现出几分恼意,“李晶晶,你别插嘴,我和夏荷说话你回答做什么。再说了,夏荷她可是和魏非崎一个班的,你这么说,胳膊肘往外拐可不好吧。” 李晶晶瞪大双眼,眼看着要暴起和她理论,夏荷出手将她拦下。 她轻拍安抚李晶晶的后背,对着那女生笑着说道,“齐娜别生气,晶晶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大家都是朋友,都别那么较真嘛。” 接着她话锋一转,聊回之前的问题,佯装思考犹豫不决,“我当然是希望本班赢,但沉誉知的表现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李晶晶待在一旁,瞧见夏荷为难的神情,也不分时间场合就质问齐娜说这些到底有何居心。 齐娜忍着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咬着牙回怼她,语气咄咄逼人且十分不客气,“我居心叵测?李晶晶你最好把你的嘴闭上,那么难听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问个问题就变成了坏人,那要是魏非崎站在你面前,我看你还敢不敢说这句话。” 齐娜这回是真的被刺激到了,要是被李晶晶这个傻逼破坏了她的形象,她绝对饶不了她! 眼看着气氛逐渐僵硬,夏荷又上来劝架,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二人不要因为这个伤了朋友的和气。 和气? 齐娜冷眼看着李晶晶像一条忠诚的狗护卫着夏荷,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随后又有更多的人出来说话,“夏荷,等会谁要上去给第一名献花啊?” 听到这个话题,女生们的情绪似乎更高涨,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争吵。 毕竟谁不想给沉誉知献花,尤其是可能会被拍到和她同框,最后登上校园论坛里,一定会引起极大的讨论和关注。 况且沉誉知长得又帅,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齐娜又是轻轻哼声,吃了之前的亏这次她学乖了,不再冲到前面当出头鸟。 “哎呀想也不用想,当然是夏荷啦。美女帅哥站一起又般配又养眼。” “其实我也觉得!夏荷,要不你上去吧。” 虽然大家嘴上是这么阿谀奉承,但实则不然。她们更多的是希望夏荷会因此谦让退位,实属有点赶鸭子下架的意味。 但夏荷也不是一般人,自然懂得她们言外之意。 她搂着李晶晶走出厕所,仿佛不带有任何含义的回头一笑道,“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不过嘛,”她的目光落在正洗手的梨花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转而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似月牙儿般完美,“是我的,就不会走。” 大家收敛了笑意,听出了她在暗指这个献花的机会。 但对于梨花就不同了,当她知道夏荷与沉誉知非同寻常的关系时,夏荷说的每一句话在她听来都暗藏玄机。 她无法不猜想,她是不是在说沉誉知。 是她的人,就抢不走。 在这个世上,温柔的人到哪里都愿意施展善意 其他人面面相觑,而后便马不停蹄地跟在夏荷身后走了。 唯独只剩下被遗弃在这里的齐娜。 因为在她听来却是另一番言论,她本就对夏荷有意见,所以这句话无异于一道惊雷劈在她身上。 她面带怒色,气冲冲地打开水龙头洗手,仿佛沾上了什么污秽要冲净。 嘴上还不时念叨着什么“狐狸精”“绿茶婊”之类的话,同时骂骂咧咧地甩掉水珠。 到最近她一时气不过,直接脱口发泄自己的愤懑,“装什么装啊,不就是不想让机会,白莲死了。” 可说完之后,她仿佛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个人在。 齐娜慌乱地转身对着梨花,少女脸上寡淡又平静的表情顿时惊愕到她,整个人如同没有温度的冰川。 但很快齐娜反应过来,她伸出手指着梨花,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你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不等梨花有何动作,她自己先一步溜走。 在她走后,梨花回望着镜子中的少女的面容,重新审视自己。 不论是谁,似乎都比她要更鲜活点。 她总有一种感觉,光是站着就已经花了她很多力气,更别提要和别人谈话聊天,多待一秒钟她都嫌烦。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总之她现在没有心情回到体育馆,也不想再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 此刻她只想当一只笨笨的乌龟,缩进能够保护自己壳里。 于是,梨花做了一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那就是她要翘课,翘掉下午所有的课。 因为本来今天她的日程中就是回家,所以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的。 至于其他的,什么杜云茉的约定,什么沉誉知和夏荷,包括刚刚齐娜的威胁,她统统都当作没听见。 那些人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正因为没关系,所以她大可以抛弃或着遗忘这些琐碎又烦人的记忆片段,只在乎她自己就行了。 世界对她这么残忍,她只想爱自己。 想到这里,梨花说干就干,假也没请就拎着提包回家。 她沿着青石板的小路,漫步于侧边的街道,头顶上的浅白的云层随着她的视线晃动,投下阵阵阴影。 无风、无雨,也无晴日。 便是这样的时刻,也让梨花愿意展露自己放松的一面,嘴角噙着柔柔淡淡的微笑。 她踏过的石阶发出清亮的声响,咚咚咚的踩在她的耳边,被溪水的旖旎的水绉冲刷走了污泥。 当这一泓清溪流动时,荡出若隐若现的波光粼粼,水底的细黄沙和白石子像筛出来的金屑和莹润的珍珠。 梨花正沉浸在这种久违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到危险向她逼近。 虽然她走得很慢,却还是被杂草丛中突如其来而冲窜出的野猫吓到了。 一个不留神,她跌落在侧边的小溪流水中。 水其实不深,只堪堪到她大腿部分,但身上穿的校服却完全沾湿了。 梨花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糟蹋了。 不是这里出了问题,就是那里出了问题,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就在她隐隐要爆发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温柔的少年声。 “你怎么落水了,没事吧?” 他向梨花伸出手,?她听见了恍若溪流般清亮的泉声,叮叮咚咚地落了满地的水光。 “快起来吧,小心感冒了。” 他继续说着,梨花回握着他的手,慢慢被他从水中拉起来。 只一秒,还未等梨花有所话语,他忽然背过身跑到附近的便利店。 然后抱着七七八八的东西跑回梨花身边,把浴巾拆开来披在她的身上,又将买的东西尽数送到她怀里。 他一直低着头,目光完全不敢随意乱瞟,害怕看见少女近乎于裸露的身体。 梨花脸上轻柔的绒毛似乎都不堪承载,睫毛伴着轻柔的水珠而眯眼,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到底多诱人。 沾湿了的发丝交错着缠乱,水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进微微敞开的衣领。 沿着脖颈、锁骨,浸透衣服,渐渐透露出若隐若现的雪乳。 这更让少年不知所措起来,立刻转身,不想让她看见脸上的绯色,结结巴巴地让她小心回家。 在梨花愣神的片刻,少年如风吹来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身上黏糊糊的濡湿和身上披着的浴巾在提醒着她,她可能真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又是从哪里出现的奇怪的人? 梨花就这样裹着回家,好在路上没什么人,她也不用顶着怪异又好奇的眼神。 她回到周家,一如既往地没人在,这也方便了梨花不用看他们脸色。 锁上门,她进浴室清理干净身上的污渍,花了一些时间才出来。 之后,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不自觉地回忆起刚刚发生的片段。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少年身上漾着和宜的紫檀香,弥漫在春日的河野路边,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原来在这个世上,温柔的人到哪里都愿意施展善意。 梨花悄悄把头闷进枕头,期望着这样就能入梦。 她不喜欢温柔的人,但喜欢温柔地对她的人。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能一一心甘情愿接受的人。 当然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别做梦了。 如果死亡也能温柔地对她,那她现在又算什么。 正如她不该对人生抱有任何期望,一点也不应该。 而在少年跑走之后,他按照约定来到了酒吧里。他给工作有人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后才得以放进去。 来到对应的门牌号,他轻轻叩响。 推开门映入眼帘地便是混乱而嘈杂的色情场景,而他仿佛对此视若无睹,自动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秦问清给他递了杯浓度不高的酒,但被他婉拒了,说自己还要接着打工。毕竟这次请假送东西之外,除了打零工也没别的事。 “我说,你不会还待在那破咖啡馆吧。”秦问清咬了一口甜点,含糊不清地问他,“这一天能装挣几个钱啊。” 少年款款一笑,诚恳解答他的疑惑,“月钱是三千,这样算下来其实差不多一天一百。” “按理说他其实是赚的。” 坐在对面的男生接过话茬说道,“毕竟每天都不上晚自习,只能在咖啡厅里学习。” 刚咽下甜点的秦问清懒得理他的歪理,从喉咙里滚出几声低笑,对着少年发出邀请,“要不然你还是接受我给你的介绍吧。” “咱几个都是好哥们,你有困难我们肯定会帮你的,你说是不是。” “光洲。” 此刻他就是忠诚的教徒,也是一条被驯化的小 梨花的睡眠一般都会很深,除非是很大的动静,否则她是醒不过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堵在胸口,呼吸都十分困难。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挣扎着醒过来,发现原来是周玉容在她旁边睡觉,一只手还抱着她的腰。 梨花可以肯定地说,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她绝对会闷死在梦里。 想到这里,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揪住周玉容的头发唤醒他。 “……梨花!好痛好痛好痛——” “头发、头发要没了,这样就不好看了呜呜呜。” 周玉容哭喊着嗓子,却没让梨花松手。 听他这么一叫唤,梨花的瞌睡全醒了,她松开手放在被窝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玉容分不清她现在时好时坏,只得诺诺地小声喊她,“你生气了吗?” 梨花沉默着,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又好像是在审视他。 周玉容被她盯得无地自容,顿时萌生出要自首的荒唐想法。 或许是真的怕她生气,他十分熟练地跪在地板上认错,甚至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样做就能得到她的原谅。 但事实却是,梨花招手让他凑近点。周玉容没有任何疑虑地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 “啪。” 一个巴掌扇在他的侧脸,伴随而来的火辣辣的痛感铺天盖地袭来,慢慢肿胀起骇人的红痕。 短暂的愣神后,周玉容才捂着被扇痛的脸颊,低着头一言不发。 缄默在二人周围弥漫,梨花甩了甩手,她扇巴掌的力度不重,但她却感到疼痛。 她没心情搭理他的情况,只顾得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数落他的罪状。 “我说过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她像是没有消气,又把身边的枕头扑打在他的脑袋,“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地违背我,你觉得我是你养的狗?就任凭你廉价的喜欢这样对待我?” 周玉容没有半分反应,任由她的暴打,不做反抗。 “如果没有事,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梨花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心里的怒火却怎么也降不下来。 周玉容愣了半晌,呆呆地摸着侧脸,简直就像是被打傻成了傻子。 他的头发凌乱蓬松,像丛丛杂草一样在头顶野蛮横生,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怯懦之意。 周玉容几度张口,说出的话也似乎是宕机了。他开始呜咽,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他,竭力制止抽泣。 “梨、梨花……”他的头低得更下了,“对不起。” “你觉得道歉能解决所有事吗?”梨花呛声道。 “……” 周玉容又陷入了沉默,比之前表现得更为胆怯。 他的头仿佛要埋进地下,隐隐还能听见他的哭声,“梨花,你的手痛吗?” 梨花听了后又不客气地又是一拍,对他的脑回路无语了,“说这话之前先问问你的脸痛不痛?” 他咬着牙回答自己不痛,怕伤到梨花的手,还怕梨花不理他。 “痛啊,很痛啊。痛得我还以为自己要下地狱了啊。” 梨花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段骗人的话,连小孩子都能识破的假话,偏偏周玉容就会当真。 “对不起梨花,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的手受伤的呜呜……” 这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双目毫无神采显出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各位突兀。 梨花听着他的哭声有点不耐烦了,质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梨花,你以后能不能不亲自扇我?” 周玉容哽咽地问她,引得梨花都给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我不亲自动手,那你来?” “你自己扇自己?” 她感到十分新奇,怎么会有人想出这种主意。 怕她扇得手痛,还贴心自己打自己,这不是纯纯的受虐狂啊。 “嗯嗯。以后我不听话了,你让我打我就打。” 周玉容答得很快,生怕梨花会拒绝。 梨花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侧脸,那一块已经红肿,又回忆起打他的片段。 “万一你下手太轻怎么办,那你还是滚远点,别烦我。” 她不愿意相信有人真的能对自己下手毫不留情,因为她自己就不会。 少年害怕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登时就乱了心智。他抓着梨花的手贴在一起,举到面前给自己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力度比她扇的可重多了,梨花被他抓在手心,深切体会到了他的诚实。 相牵的指尖隐隐传来酥麻的痛意,她愣住了半分,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她随随便便说出骗人的话,他却奉为是上帝所下达的旨意。 他把梨花当作命令种在了他的脑中,如同植载了某种病毒,变成了由许多碎片拼凑而成的、没有灵魂的躯壳,高声附庸着梨花的名誉、生命以及一切。 梨花兀自笑出声,她身上散发着略微病态的美,那双充满恶意与疯狂的眼神,却在下一瞬完全收敛。 她轻轻歪着头,纯良得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绵羊,勾出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那么,你再扇自己一次吧。” “如果你不想被我讨厌,那就乖乖听话。” 周玉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了当地扇自己。他红着脸颊仰面看着她,眼眶也是红润的模样。 在她眼中,此刻他就是忠诚的教徒,也是一条被驯化的小狗。 梨花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凝视良久后她忽然肆意地大笑,宛若尖尖的柳叶做成的哨音,划过着他的耳膜。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简直太滑稽了。 梨花用手轻抚他的侧脸,双手禁锢他的双颊,神色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眼角含着凛冽的寒光。 “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遍。别的不说,我这个人记得最深的事情就是报复。” “你想当狗,那就要做一条无下限的狗。如果做不到,那就滚。”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玉容,细致地观察他表情的变化。 梨花以为他会拒绝,或者是退缩。 但在周玉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双淡漠如海的眼睛,是真的具有摄人心魄的魅力,他光是被她这样冷冰冰地看着,心就好像飞往了天堂。 他想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要留下这双眼睛。 荒芜的世界里长出了一朵奇异的花。 梨花看了他半晌,目光落在他的头发和脸上,她踹了他一脚说她渴了。 周玉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就走出去了。梨花瘫倒在床上,双眼望着白净的天花板。 她现在有点怀念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了。 虽然孤独,但她可以忍受。 没过多久,周玉容就敲了敲她的门,得到准许后他才端着梨花的水杯进来。 梨花觑了他一眼,人总是要无止境地试探底线,自以为是的认为爱他的人会爱一辈子。 她喜欢猫,但狗养两条也会烦人。 虽然现在周玉容嘴上念叨着会听她的话,但也难保他会做出她控制之外的事。只要有这傻子在,她心情一日不爽,还是得想办法避开他。 梨花整顿好心思,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给了他个机会开口。 周玉容低着头不与她对视,垂眸轻轻吟声道,“下午比赛有一个女生找我,我忘记了,她的名字。” “嗯。”梨花点头,“然后呢?” “她说,你去哪儿了。” 梨花了无生趣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她托着下巴从上到下地打量他,有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回答她的?” 周玉容乖巧地出声,“我不知道。” “我和她说,我不知道。她交代我要和你说件事情,还要我一定记清楚。” 他重复了一遍说辞,梨花继续追问他。 “行啊,那你说说。” “那个女生说,沉誉知要找你。” 周玉容说出这句简短的话后就默默闭上嘴,气氛诡异地停滞了几秒,梨花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她悠然地打了哈欠,懒散又恹恹地说道,“沉誉知那贱人找我?他真是忘不了我说的那句话了?” 周玉容本来正跪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这会竟然敢大着胆子问他说了什么话。 梨花知道他不是个好奇的人。 她瞟了他一眼,并不是很想说出来,“你就这么想知道?一听到八卦,人都精神了几分,现在倒是不怕我了。” 周玉容摇头,想说自己没有怕过她。 “我不是……怕你。” 但又怕这句话又招她想错了方向,惹得她心情由此更加不好,最终也只是硬生生吞咽下去了。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梨花慢慢下床凑近他,朝他露出一个不怎么友好的笑容,眼里浮着淡淡的微光,“我骂他就是个贱骨头。” 似乎是被她直白的恶意惊愕到,周玉容就这么傻傻地仰头望着她的霜面,他隔了一会才温吞吞地说道,“骂人……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梨花轻叹一声,又是幽怨又是恶心地回忆起某个人,“反正受伤的不是我。” 她接着问还有没有其他事要说,周玉容犹豫了会,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点开了相册选中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两个人在拥抱,一男一女,他们躲在体育馆的后面,动作举着尽显亲密无间。 女生的样子她能认出来,就是厕所内见到的夏荷。因为这身装扮让她印象深刻,所以她一下就想起来了。 梨花微微颔首,挑了挑眉。 如果女生是夏荷,那这个男生只能是—— “这是她要我给你看的,她说明天会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拒绝。” 周玉容老老实实地复述着原话,梨花听懂了杜云茉的含义,不就是想让她当枚任人宰割的旗子嘛。 这可真会使唤人。 她现在真是有点烦这几个人了,就这么点破事来来回回说几遍,现在都没心情搭理那几个傻逼了。 梨花歪头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周玉容沉默地摇头,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等了几分钟,她觉得有些无趣了,于是她想知道今天球赛结果怎么样,虽然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沉誉知那边赢了。 果不其然,周玉容说是他们获胜了。 “那,那个什么……鲜花?是不是有个流程,要给人送花呢?” 梨花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试问道,他点点头算作回应,“有个女生把花送给了沉誉知。” 她刚想说话时,周玉容立马接了下一句话,若有所思地说道,“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拿着。” 由于之前在厕所里的针锋相对,这让梨花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人。 女生?难不成是夏荷? 不过周玉容应该确实不知道她的名字,否则早就说出来了,也不用她在这里瞎猜。 想到这里,梨花忽然觉得心累。他的人际交往比她还差劲,要从他这里打听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周玉容不知道她为什么叹气,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事情的首尾,“他没有接受,大家觉得有些尴尬。但那个女生仿佛不受影响,还是坚持要送给他。”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最后沉誉知也没有接过。她一气之下把花丢到了我怀里。” 梨花瞪圆了杏眼,她仿佛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脸,连说话的语调都微微上扬,“你拿到了花?” “嗯,我收到了。” 他说着点头,把放在床头的话献宝似的递送到眼前。 花簇裹挟着根束聚集在叶片下,犹如无数只漂亮的蝴蝶,微微张开翅膀,停在空中凝然不动。 “我进梨花的房间,想送给梨花。” 她没动静,周玉容也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当他凑上前轻轻问梨花怎么了的时候,她还是直直地坐在床沿。 他俯身,吻上了她苍白的唇。 她并不反抗,只是一动不动,脸上的不知是冷漠还是惊愕的表情。周玉容轻轻地吻着她,像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只一瞬间,梨花仿佛望见了一座花冢。 蝴蝶歇在一丛野花上,两只带黑点的翅膀不断扇动着,那如网的金色脉络熠熠闪光,而那一对浅蓝的触须,细微得像云锦。 在热意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时,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荒芜的世界里长出了一朵奇异的花。 “梨花,没想到你的老师还挺关心学生的。” 这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梨花一点也不想知道,在她眼中,这株花格外刺眼。 她想都没想就把那朵花连根带茎地拔了下来,尚未饱满的花骨朵蔫蔫地枯死了。 把一切萌芽都扼杀,不让任何蝴蝶钻进来,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她得了空,回头看着周玉容,等着他下个动作。 这个偷亲只有傻子才会察觉不到,她当然不是傻子了。所以梨花好整以暇地抱胸回看他,周玉容在她沉默的注视下主动扇了个巴掌。 看着这张脸受到的伤痛,梨花非但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他活该。 他最好是没有奇怪的性癖,要不然她一定会把他叉出去。 见话都说开了,梨花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事,吃完完饭后三两下打发完人后又躺下来了睡觉。 当她正准备躺下来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从床柜上拿过手机,点开一看发现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 德南高中没什么突发事件一律要上晚自习,周玉容回来的这么早,他请假了。 他干嘛要回来,这些话难道不能留着回来说吗? 周父周母很少回家,有工作都直接睡在公司,一年中有三百六十五天梨花恨不得都看不见他们,好在他们经常出差。 家里除了一个保姆定时来打扫做饭,平时都很清净,当然这是仅限于周末,因为上学的日子餐食都在学校解决。 梨花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晚饭是周玉容点的外卖。她想象了一下画面,他顶着这张肿得红胀的脸出去接外卖。 真神奇,他居然还会点外卖。 不知不觉,梨花的重点又偏了。但也没想太多,她直接倒头就睡,想别人的事对她没好处,干脆别想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梨花又磨蹭了好一会,早餐是两个人在外面随便买的。 昨天晚上她做了恶梦,这会脑子还混混沌沌的,跟吃了蘑菇菌子一样,莫名其妙的梦到有好多小精灵在跳舞,跳着跳着组成了一张周玉容的脸。 更离谱的是,还是被扇巴掌之后的脸,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周玉容急急忙忙给她量体温,发现她有点高烧,不过幸好问题不大,好声好气地喂她吃了感冒药。 她走路都走不稳,迷迷糊糊地像糊了层浆似的,只能在后面抓着他的衣角。 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生病吗,梨花没由来的想到,前世她也是请假了,但有没有这样就不清楚了。 她不太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安静,一来她总觉得耳边的耳鸣声嗡嗡地吵得脑袋疼,二来她还想多问问别的事情。 “你昨天请假了?” 梨花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昨天她就觉得不对劲,这会有时间就问了。 “嗯。” “你怎么说的?” 周玉容为了配合她的步伐,特意走的很慢,又抽出心思回答她的问题,“我找不到你了。” 她秀丽的小脸皱成一团,看上去就像只困怠的小猫,“你说这话他还能给你批假?” 好假,一眼假,真的会有老师蠢到这种地步吗? “我去找你的时候撞见了林老师在你座位上,好像是在搜查违禁物品。” 梨花眼角微微抽搐,实在无力吐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这哪是搜查,这明明是在偷窃啊。她说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丢东西了,搞了半天原来是林以隽这个变态干的。 没看出她浑身抗拒的周玉容,又继续阐述昨天的经历,“然后我和他说找不到你了,想回家看看你有没有回来。我本来以为他会拒绝我,但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而且他看起来比我还着急,风风火火地跑到办公室签了假条。” 说到这里,他对着梨花微微一笑,展露着说不出的感激,似乎是真把林以隽当成了个尊师重道的好老师,忍不住一连夸赞道,“梨花,没想到你的老师还挺关心学生的。” 她郁闷了一肚子气,懒得搭理他的感慨。 如果是林以隽这个蠢货,那她完全能理解,师道传到他那儿脑子被狗吃了。 这个人借着年级主任的身份就算了,还要偷偷摸摸来她座位上不知道搞些什么。 梨花一阵恶寒,她真的不想坐这个位置了,总觉得犯恶心。 “梨花,你等下要去找沉誉知吗?” 周玉容彻底放慢脚步,和她并排沿着路边走,他脸上还戴着口罩遮着痕迹,逢人问就说自己被猫抓了。 这些都是梨花叮嘱的回答,周玉容没有任何异议,一板一眼地照搬答案。 “找他干嘛。”梨花郁闷地踢开路边的小石子,“你想找他别带着我,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他紧张地摇头摆手,慌忙又急乱地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这到底有什么好确认的,梨花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警告他闭嘴。 周玉容听话地没有继续说话,他的手悄悄绕过梨花的手指,轻轻从衣角放下,大手包裹着她纤细的手腕握紧不放。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中。 梨花平日里懒散惯了,加上现在脑袋又晕晕乎乎的,也不在意他做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会,梨花忽然想起来还有个东西没处理,转头告诉他。 “那束花,你找个时间丢了。我不想再看见它出现在我房间里。” 先不说那束花是不是夏荷送的,就她对沉誉知的态度引得梨花无语,到底是谁给她的错觉别人一看到他就得爱上他啊。 这花要真是她送的,梨花回到家会忍不住把花踩烂。 而且,光送花对象原本是沉誉知这个贱人这一点,就足够让梨花暴怒了。 想让她收下这束花还不如让她扇沉誉知一个巴掌,好说歹说她的怒气值会降低一点。 所以说这花留在她身边,怎么着也不会是个好下场。 花很好,但很可惜,这是人错了。 暖风从四面八方吹拂着她的黑发,如泼墨般四散溅开,衬得她素净的小脸愈发白嫩。 周玉容想问为什么,却又不好开口,梨花幽幽回答他,“别人不要的东西别给我,我嫌晦气。” 她板着脸训斥道,“不要什么东西都放到我房间,你喜欢自己拿去,别碍我的眼睛。” 音落,她的手轻轻摇动,周玉容以此告诉她自己明白了。 她宁可委屈别人,也不肯委屈自己。 梨花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拿纸巾擦拭座位,不管是桌子还是凳子,凡是她的东西她都要仔仔细细弄干净。 比她早来了些时候的宋序坐在一旁,对她这个举动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昨天请假了?” 宋序作为班长,理应收到每个学生的请假条,但梨花根本没请假,而是硬生生的翘课,所以他拿不到很正常。 现在他问这一出,无非就是在确认她是否有假条。梨花抬起头,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太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想举报她翘课? 还是说,其实他想借这个机会报复她? 不论哪种推测,梨花心理都清楚的很。宋序这人表面上看着好好的,指不定背地里怎么想法子整她呢。 所以她选择避重就轻,干脆问了句晚自习的情况。这样一来,宋序也不好再强迫他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他自己早已有想法,又何必再来装模作样的安慰她。 梨花把东西整理好,这会脑袋稍微不那么晕了,她忽然触碰到柔软的物什,还以为是林以隽留下来的,登时变了脸色。 等她把东西抽出来时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昨天被遗留的周玉容的校服,也不知道是谁帮她塞进抽屉里了,真是吓她一跳。 不过这东西终究是周玉容的,就这么丢在这里给她也不是个办法,而且她根本不想穿他的校服。 还在思索解决方法的梨花没注意到有人向她走来,晃神之际她的后背被轻拍了一下。 她回神看向后面,就看见杜云茉对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问好。 “哟,听说你昨天生病请假啦。”杜云茉收敛了笑意,脸上露出一丝关怀的神情,紧紧握住梨花的手,“你真该早些告诉我的,不然我就不会带你去看比赛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诚恳,那双圆润的黑色眼睛轻轻微眨,这个样子仿佛是真的在替她着想。 但经过杜云茉这样一说,梨花又想起来了她们的约定:她答应上完厕所就回到体育馆内,继续陪她看完球赛。 很明显,杜云茉对她放鸽子的行为很不满。她甚至还有点生气的鼓着脸,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下次我会提前说。” 但梨花是什么人,她宁可委屈别人,也不肯委屈自己,道歉的话想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杜云茉先是愣了一瞬,被她盯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最后只得恹恹地说了句没关系。 要不是她和沉誉知有点关系,她才不想和梨花这个大小姐说话。表面看着安安静静、温柔贤淑的,怎么一说话就攻击性拉满了。 她是不是上错号了。 杜云茉纳闷地看了她一眼,翻来覆去盯了她好几遍,还是觉得她的气质和她的话语对不上号。 梨花很想弄清楚昨天献花的过程,所以当她发现夏荷不在时,便问杜云茉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这个……” 杜云茉看看面前好奇的梨花,又看看在她一旁平静看书的宋序,顿时感觉有些无从下口。 不过只犹豫一瞬,她就恢复了常态,兴致勃勃地和梨花聊着经过。 “那我可和你说了,你昨天没看全程简直是亏大发了。” 杜云茉的眉毛轻轻挑起,眼睛细眯着,身体也时不时的摇晃着椅子,“昨天赢得比赛的是沉誉知那对,他拿下了全场最佳球员。” 好吧,很不出意外了。 梨花静静听着,相较于球赛本身,其实她更好奇的是献花那件事。 “有一个人女孩子想给他送花,但是被拒绝了。”杜云茉说这话时明显啧啧几声,像是佩服这位女生的勇气,“你不知道,现在当时就炸了。” 什么意思,献花不是必要的流程吗? 梨花狐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哎呦,就是可惜了那个女生。被拒绝了好几次,大概是觉得丢了脸吧,把花随便丢给一个人就跑走了。” “那场面,谁看了都要说一声真精彩啊。” 梨花结合她和周玉容的话,大概得出了一个画面。他们俩的话传递的都差不多,那应该是没错了。 “那个女生是谁?” 听她的意思,这女生大概率不是夏荷。 毕竟杜云茉难得没有直接说出名字,这可不像她的作风,而且夏荷也做不出献花反被拒的样子。 但杜云茉却是轻轻摇头,颇有些惋惜地说道,“不知道,我没有拍下来。” “体育馆的人本来就多,这样一闹,大家自然就都站起来吃瓜了。我就是想拍照也不行了,更何况相机没电了。” 虽然这些是一早知道的事,但梨花还是有些惊讶,居然会有杜云茉不知道的人。 杜云茉说着说着,视线忽然落到她桌上的校服,眼尖地发现这是周玉容的校服,话匣子又开始打开了。 “对了,更好笑的是,丢花对象是你哥哈哈哈哈。这下场内是爆炸了,我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场面。”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梨花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看她这副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杜云茉抿唇想停止,却总也憋不住,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好笑,“你哥拿着花送给了沉誉知,还一本正经的说些致辞,也不知道是私下里安排的还是什么,总之演变成了他们俩的主场。” “顺带一提,他们俩互送花束的场面被人拍下来发在了论坛上,现在搜还能看得到。” “为此好像还有人专门开贴记录他们俩的秀恩爱史,哈哈哈哈我还是头一回见两个男生的爱情。” 杜云茉越说越止不住笑意,到后来她干脆不憋了,笑嘻嘻地点开论坛给梨花看贴子。 “最好笑的是,评论还说这会是本校第一对因为谈恋爱被抓的同性小情侣哈哈。” “你们兄妹俩都和沉誉知过不去吗,前几天上公告栏,今天上论坛贴。” 梨花平静地看着底下的评论区,又看了眼笑得肚子痛的杜云茉,她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她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不应该是夏荷与沉誉知吗?怎么现在变成了周玉容和沉誉知?还有她要爆的料难道不是沉誉知? 她到底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 梨花只觉得迷惑,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如此的高岭之花被人追捧确实很正常。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杜云茉又是笑了好一会还不见停,梨花感觉自己头疼都要再犯了。 “哎呦大小姐,你真的亏麻了。要我说啊,你看见这场面估计都会笑上几个小时嘞。” 杜云茉朝她挑挑眉毛,又把话头指向了毫无存在感的宋序,“你说是不是啊,班长。” 出乎意料之外,他什么也没说。 宋序今天戴上了口罩,半张脸被大片的遮盖,只露出一双潦黑深邃的眼眸,此刻萎靡不振地点头。 杜云茉的目光在二人来回打转,她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颇有打趣的意味开口,“你们俩生病的时机也太赶巧了,该不会是宋序你传染的吧!” 她捂住口鼻后退几步,装作要远离二人。 梨花双手环抱手臂在胸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要是感冒了,你就会是第一个被染上的。” “咦——好狠的诅咒!”杜云茉伸出手摇晃,表现得十分抗拒她的靠近,“停停停,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她继续把话题转到校服身上,很识趣地把代号从“你哥”变成了“周玉容”,毕竟刚刚她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那他的校服怎么办?” 杜云茉偷来好奇的目光,她之前还以为梨花和周玉容关系好,毕竟周玉容这人每天都给梨花送早餐。 什么零食小吃、饮料奶茶应有尽有,有时候甚至连杂七杂八的物品也统统托人送到梨花的桌上。 这简直就差没把家里搬过来了。 再加上他们又是人尽皆知的兄妹,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这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好像陷入了冷战。梨花单方面的冷眼漠视,已经周玉容无下限的讨好谄媚。 这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梨花对周玉容的态度恶劣,对内都这样了,对外就更别提。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模样的呢? 就在杜云茉对梨花一顿揣测分析时,她还不知道危险的气息已经来临。 “你要?” 梨花突然冷不丁的出声,吓了她一大跳,看着少女跟个面瘫脸似的冷淡,杜云茉猝不及防地结巴了。 “我我我要?我要这个做什么!” 她怕自己解释不清引火烧身,又主动加了几句,“我都和他不熟,拿他衣服干嘛。” “你该不会是想报复我吧?!” 杜云茉见她一副娴静淑雅的模样,真是感到哪哪都不对劲,再联想到她说完没多久的同性恋情侣帖子事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难不成,其实你想要让我和周玉容登上论坛贴,好以此抵消他和沉誉知的绯闻!” “好好好,真是没想到啊。梨花,你居然还是个隐藏的兄控!你们俩不愧是兄妹,一个明着恋妹,一个暗着护兄是吧。” 她越说越激动,就差没把证据一把拍到梨花脸上,好让她那张向来平静的脸出现裂痕。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在一旁安静的宋序登时坐不住,他瞠目结舌地盯着梨花,连咳嗽都停下来了。 梨花是深藏不露的兄控,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见到缄默不言的梨花,自以为才对的杜云茉很是高兴,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掌控她的小秘密。 虽然这秘密被她直接公之于众了。 “你真不要?” 然而梨花非但没有选择解释,还一再追问她要不要,这下是真的把杜云茉震惊到了,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要再问了!我是不可能做你的嫂子的,就算你求我也不可能。” 让她做梨花这种惯会折腾人的嫂子,还不如叫她停止她的新闻梦啊啊啊。 梨花微微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好吧,那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愿意帮我还给他。” 被她清奇的脑回路击中的杜云茉虎躯一震,为什么她会愿意啊?难道不应该是她这个做妹妹的亲自还给他吗? 果然一个两个都是有病啊。 爱在心口难开是吧。 杜云茉不明白她怎么想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又不想让气氛尬着,只好说说球赛上沉誉知的精彩操作。 “我和你说,沉誉知真是帅炸了。他真的就是女娲最拿得出手的捏人像,光是看看论坛就知道昨天有多燃。” 她把相机举到梨花眼前,方便她更好的欣赏沉誉知的高颜值。哪怕她之前有看过的一两张,杜云茉仍要久久停留几分钟。 “帅吧帅吧,所以我很理解学校里的小女生喜欢他,那太正常了。像这样有魅力有帅气的人,外加学霸光环,谁看了能不着迷呢。” 在某些普通人眼中,他就是校园剧里真实的男主,如此的高岭之花被人追捧确实很正常。 但先前也说了,梨花是见得不到这种真命天子的人。她没有自命不凡的志向,却讨厌像沉誉知一样高高在上的人。 如果他主动不招惹她,她大可以将他视若无物,可他偏偏要挑三拣四地针对她。 她不是软柿子,更不是被打人还不敢还手的小绵羊。她这性子不仅急,还喜欢百倍奉还。 算上前几世,她迄今为止总共被他整了三回。而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贱人”,她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对这种贱人就应该下手狠点。 “也就一般吧。”梨花恹恹地随口一说,“他不就普通长相吗,放眼整个德南中学,难道还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帅的人出来?” 杜云茉刚想还嘴,忽然想起被她一直欺负的周玉容,那小子的脸确实有资格与沉誉知一决高下。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闭嘴,反驳不了。 “他在德南已经很帅了。”杜云茉又忍不住提一嘴,“你是不是因为记名字这事一直记恨他啊。” “话说他昨天赛后还来找过你,可惜你不在。而且之前我们不是还碰见过他嘛,说不定他是来找你说清楚的呢。” 梨花缄默,她就想听听杜云茉想说什么。 “你要不要去找找他?”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杜云茉整个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着后背直直地坐着,眼神也不随意乱瞟了。 很显然,是有什么人来了。 梨花还没回头,身后响起一道甜美的嗓音,柔和中有带点蜜意的语气说道,“你们是在聊沉同学吗?” 说话的人是夏荷,她听见了她们正在谈论的对象是沉誉知。 “夏荷是沈誉知的青梅。” 面对夏荷,杜云茉只是怔愣了一下,便立刻恢复了已往的常态。她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自然地接回夏荷的话题。 “是啊,我们在聊昨天的球赛。沉誉知在论坛上都火遍了,真是太厉害了。” 她笑嘻嘻地同夏荷打趣周玉容和沉誉知的关系,表面上是挑了个乐子供大家开心,实际上她想借着这个事情看看夏荷本人的态度。 如果他们俩真的交往了,夏荷应当有点不满。毕竟她想应该还没有哪个女生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和男生传出同性恋的绯闻。 梨花尚且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的暗流涌动,只能根据谈话间的只言片语揣测行径。 “沉同学一直以来都很优秀,别人比不上也很正常,大家有明显的倾向喜好也很正常。” 夏荷慢慢俯身靠近杜云茉的桌子,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俏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海藻般的卷发顺着鬓角丝丝垂落腰间。 她虽是笑吟吟地说,眼神却在梨花身上流转,“要是你们也喜欢他,我可以帮你们转达,到时候托他送几张写真给你们。” 在她说完没几秒,梨花却仿佛是当头一棒,夏荷她到底是多自信,还要把沉誉知的写真送给她? 但杜云茉不管她说的是真的假的,只要能占便宜的事情她是一概当真,不给他人挽回的地步。 就比如现在,沉誉知的“一炮而红”让他在校内的知名度再次高升,如果能拿到他的个人写真,就能以物换物赚点小钱了。 杜云茉紧紧握住夏荷的手,表情真挚又郑重,连连向她感谢道,“那可真是麻烦你了,梨花,咱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梨花被叫到也不着急,她的目光悠哉悠哉地移到夏荷的脸上,既没说什么话,也没什么表情。 她仿佛是一具没有喜乐的人偶。 夏荷也无甚在意她的态度,对于梨花,她没有什么好说的。除却昨天厕所间里上演的热闹笑剧,今天是她和夏荷第一次有语言交流的场景。 “说到他,”夏荷的语气忽然一转,脸上依旧是如晴空般的明丽,“沉同学昨天还找我问你在不在。” “我当时也没注意,就忘了告诉他。要是你打算去找他的话,帮我和他道个歉吧~” 她眨巴着双眼看着面前冷淡的梨花,对她做出双手合掌的动作,面色诚恳地向她拜托这件事。 梨花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高台上了。 而一旁的杜云茉也仿佛在吃新鲜的瓜,她既不像以前见缝插针地插嘴,也不像她的人设起哄。 梨花随口捡了一句“有空再说”便结束了,夏荷也没有想象中的不依不饶,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好孩子般微笑着点头。 她简直和昨天在厕所见到时判若两人。 梨花摸不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忽见夏荷自然地撤出话题,她从桌边走至后门离开,此刻距离上课仅有十分钟。 杜云茉懒洋洋地用手托住下巴,没原来的发出一句感慨,似乎是故意说给梨花听的,“感情真好。” 她转动着眼睛与梨花对视,轻轻勾唇一笑,“夏荷和沉誉知初中就认识了。他们俩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坐一起的同桌。” “在他们学校里,每天都有一大把的人排队赶着送巧克力。男生送夏荷,女生送沉誉知。别人的桌肚用来装书,他们的桌肚用来收礼。” “那可真是,空前盛世。” 说到这里,杜云茉忽然耸肩摆手,拿起遗留在桌上的相机,她把相机收好整理后才接着说下去。 梨花注意到她并没有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好像这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学校里,夏荷和沉誉知是学霸。他们俩坐一起简直是强强联手,每天都给对方互相讲题,别的人都插不进话。” “所以校排名的宝座一直是他们俩轮流坐,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豪不夸张地说,初中时候的夏荷和沉誉知就是金童玉女。” 杜云茉说了一半停下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润嗓,转言爆出了一个更为神奇的惊天大秘密,“我看论坛上说,夏荷是沉誉知的青梅。” “虽然表面上他们俩都是独自美丽,散发着个人魅力。但其实嗑夏荷和沉誉知CP的人很多,甚至太特地出了一个CP名——下雨。所以论坛上有很多分析贴。” “不过嘛,我就不一样了。我比别人了解的更多一点,不用看分析贴,我也能给你讲出些特别的。” 杜云茉这会儿好像完全不怕夏荷去而复返了,她只专注同梨花分享关于二人的事情。 在这点上,她确实是无所不知。 “我之前不是说夏荷成绩很好吗?理应来说她现在该和沉誉知一个班,再不济也是他的隔壁班。但是因为中考前她出了意外,所以就发挥不好。” 梨花皱眉,越想越奇怪,直觉告诉她这应该和沉誉知有关。 可一反常态的杜云茉没有点明,也可能她也不清楚原因,“总之,因为这次失误,她错失了和沉誉知同班的缘分,而且她和沉誉知的关系也变得不上不下了。” “不过呢,德南高中还是有不少人挖出二人的秘闻,暗指他们是前任CP的绯闻数不胜数。估计喜欢沉誉知的女生都恨死夏荷了吧。” 梨花依言回想起了昨日厕所的往事,场景再度重现。当时她还被一个女生威胁不准说出去,说不定可以通过杜云茉好好查查这人。 她又不是沙袋,还任人泄气不出怨气吗? 而且这女生一看就和夏荷水火不容,还有夏荷旁边的那个忠心耿耿的朋友,这三个人就知道给她添堵。 “还有一件事。”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他们的CP粉。” 杜云茉此话一出,梨花宕机了片刻。她是有点看不懂杜云茉说这话的意思,如果换做之前,她听着夏荷和沉誉知绝对没想法。 但她说这话,梨花就看不透了。 在明知杜云茉的身份后,她再无法正视她的话。难道说之前她说的爆料,只是为了让他们俩心安理得、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看着梨花静默的神情,杜云茉像得了恶作剧般释言一笑,“开玩笑的啦,吓到了吧。” 没有缘由,不分是非。 至于她口中的开玩笑,梨花始终对她持怀疑态度。先不说她为什么要告诉这件事,光是她的想法就令人可疑。 见梨花没了下文,杜云茉在上课前还多问了一句,“你要去找沉誉知吗,他在五班。要是你下课的话去见他,应该是找不到他人影的。” “我听说他每次下课都忙着去办公室。” “——我不去。” “噢,”杜云茉眨了眨眼,即使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她还是补全了未说完的话,“他要去办公室给花浇水。” “你不去的话就算了,我能理解你讨厌沉誉知,毕竟他有时候确实是不解人情。” 杜云茉点头会意,等到夏荷回来后便不再说话。她自顾自地整理着新闻部的稿件,全然忽视了梨花的视线。 夏荷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袋子。里面不仅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还有不同口味的饮料。 她站在讲台前给大家一一分发,说辞却是沉誉知感谢大家在论坛上的夸奖,他买了东西送给同学们,只是托她帮忙。 梨花听着她边发边回谢,又不自觉地琢磨起她刚刚说的话。之前夏荷还说如果她去见沉誉知,帮忙说个道歉,可现在她的意思是她已经见到了吗? 怎么想都很奇怪。 夏荷好像对她很关注。 仅仅是因为沉誉知?所以她知道她骂沉誉知贱人这件事? 夏荷抱着零食到魏非崎桌边,他的脸色不似往常的大大咧咧,他什么也没说,只把那些东西推给了同桌。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抵抗,夏荷识趣地没有踩雷点。魏非崎输给了沉誉知让他很不服气,她要是再说几句那真是不消停了。 发零食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梨花手中,但只剩下了几包薯片和小小的糖果,梨花没有挑三拣四,她只拿了一颗糖果。 夏荷表现得有些惊讶,言语之间都是让她多拿点不用客气。但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梨花却不见得认为。 她摇头,说自己对零食没兴趣。 夏荷了然地点头,只笑笑就走向了杜云茉。她们二人的气氛很是融洽,这回没被抓住小把柄的杜云茉倒是能与她自然打趣。 梨花不想管太多,早读课就趴着睡觉。连上课铃声也没有听见,还是宋序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肘,她才眯着眼用手撑着侧脸。 没有得到她骂声的宋序还有些不习惯,他隔着口罩摸摸鼻尖,递给她上课用的笔记。 梨花既没拒绝也没接受,就这样摊开敞亮亮地平放在桌上。她的目光从窗外的柳枝、发光的灯缆,再到陌生又熟悉的黑板上。 她活了三世,对上课着实有些烦闷。 不是说她会做还是不会做,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她只是不想再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听讲。 真的很无趣。 没有人能扛着这样的烦闷上课。 于是梨花就倒头睡着了,宋序怕她被发现,又不敢叫醒她,只好把自己的书全垒到她面前,好让她能隐蔽点。 课中他刚想咳嗽几声,忽然想起她还睡着,现在又是课堂,便捂着嘴没发出声。 梨花百无聊赖地等到吃饭的时候,周玉容顶着口罩来找她,走动时依稀能窥见他的红痕消退不少。 但被她以“不想和他吃饭”的理由轰走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准备上午休时,梨花突然又一个人冲出去,也没和人聊起她要去哪。 宋序盯着值日本,只觉得像被诅咒一样犹豫不决,他迟迟没有记着梨花的名字,但他想起后果是什么,索性摆烂不写。 私自跑出教室的梨花没有在教学楼闲逛,因为教导主任时不时会游击扫荡落单的学生,而她也不会傻到在外面呆呆的坐着。 她是不想中午挨饿,于是在喷泉长椅那边准备吃周玉容给她带得午饭。本以为她能静静享受惬意的时光,邻边走出一位男生。 他右臂上挂着风纪委员的袖扣,前面还有学生会的徽标,而且他越是靠近梨花,那张脸越叫她咬牙切齿。 这不就是昨天被她骂的沉誉知啊。 命运真是太倒霉了,在这也能遇见他。 即使他一步步向她走近,梨花也没有丝毫胆怯或是退缩,她甚至理直气壮地当着他的面打开饭盒。 她在她走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是沉誉知敢教训她不守校规,她会直接把午饭盖在他脸上。 什么汤汁、肉、菜,米饭都会淋他一身。 到时候他就该担心自己的形象,而不是纠结着要对她进行口头教育。 沉誉知站在他面前,一大半喷泉都被他遮住了,光洁白皙的脸庞配上他面无表情的神色,莫名让人生出畏惧感。 但梨花可没什么好怕的,她也盯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得没有一丝起伏,看她的眼神也不含有任何温暖,“按着规定,你现在应该在教室。” “所以呢,你还不是一样在外面闲逛。” 梨花呛声道,她本来就因为他没有什么好心情,时刻预备着下一个动作。 长椅很长,沉誉知看了眼她,随后冷着脸在她身边坐下来,离她隔着十几厘米,仿佛没有打扰之意。 梨花冷哼一声,心道谁还不会甩脸子。 论这事,她使得比他还要得心应手。 “你最好吃完饭就回去,教导主任虽然不会往喷泉这边检查,难保他不会进班级确认人数。” 沉誉知很理性地为他分析利弊,然而梨花根本不领情,甚至煞风景地对他进行言语侮辱,“沉誉知你给我闭嘴,要是你不想我的饭菜倒在你身上,你给我安静点。” “毕竟像你这么注重形象管理的人,不应该像只犬吠不停的狗一样喋喋不休。” “我说过,你别惹我。” 她难得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大段,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沉誉知明显停顿了几秒,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又一次骂了自己。 没有缘由,不分是非。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周遭的气氛又僵了下来,安静的空气赤裸着凝望翻涌而起的情绪,风轻轻地携着热气在滚烫着初夏,梨花很安静地吃饭。 自从经过的梨花训斥后,沉誉知还是坐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紧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她把饭盒放稳到一边,右手伸向他,身子却没侧过来,脸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娴熟又自然地向他索要,“纸巾。” 沉誉知怔愣了一刻,他应该还从没有见过像梨花这样坏得理直气壮的人。印象中,他见过的女孩子只有两类,一类是喜欢他的,一类是夏荷那样的。 然而现在,梨花很明显不属于这两种。 可要说她坏得十恶不赦,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要说她可爱纯真,除了那张脸也根本沾不到边。 对于她,沉誉知很难用词语准确的概述。 他把视线从她脸上慢慢移向喷泉,望着一池澄清的泉水缓缓说道,“我没有,你该回教室。” 梨花听后站起来,她如同一株桔梗立着,虽不摇曳生姿,却无端显出几分淡淡的娴静淑美。 “你讨厌我?” 她微微歪头,清丽的小脸尽露疑惑。 “不讨厌。” 沉誉知回答地很快,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说她确实有一种让人莫名其妙感到奇怪的魅力,那可能更好地解释为什么他现在有点紧张的状态。 现在的他,心脏跳得和手表上的秒钟一样快,滴滴答答地漫无目的翻着下一圈。 不见到她还好,一旦看见简直是着了魔。 这种前所未有的滋味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的怪异,最后他只能将问题归结于梨花身上,他觉得她可能有某种魔法。 或者更现实一点,她一点是对他做了什么。否则为什么每次他都僵着身子不敢动,这也太奇怪了。 “哦,你不讨厌是吧。” 梨花点点头。 “那这样呢——” 她拿着吃完的饭盒,从他头顶上缓缓倒出残羹剩饭,头上挂着菜叶子,脸上也不尽平和,油渍顺着发间的缝隙流下,沉誉知整个人陷入了懵圈。 “很好很好,现在这样看起来才像一只狗嘛。你说对不对,沉同学。” 梨花嫣然一笑,一般人做到这地步要么是直白的校园暴力,要么是装作不小心立刻道歉,但她真是记着前面的话才出手,所以完全不用背负罪恶感。 甚至于说,她完全体会不到。 只是在当大小姐的身份的时候,梨花可能还想不出自己将来会被报复的这一天的场景。 而颜面尽失的沉誉知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还要替她说一句:程度还不算严重,还有的救。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算得上有救? 他摸了一把油渍,眼前的视线更清晰了,他仿佛此刻才回神,脸上带着沉沉的愠色,还没说话就被一口打断。 “现在呢,现在讨厌吗?” 她眨眨眼,现在才故作纯良无害的小鹿,揶揄出声嘲笑着他之前的回答。 “……” 沉誉知当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不仅哑口无言,甚至更多的还有点不想指责她的心思存在。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现在还不讨厌?”梨花的指尖轻点额间,苦恼着叹了一声,“没想到沉同学居然如此宽宏大量,真是个好人啊。” 沉誉知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他怕他再听下去很可能会跳进喷泉里冷静一下。 “你是不是要走了?” 梨花好心提醒他,走之前还不忘把饭盒捎到他手中,让他紧紧握着别松开。 “以后出门小心点,别再撒到自己身上了。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况且你长得这么帅,要是被人拍到发到论坛上——” “那可真是不知道会伤多少迷妹的心啊。” 她说的话未免有些太冠冕堂皇了,哪有人会自己不小心从头上掉下来,哪有人会故意让自己出糗公诸于世。 沉誉知对她心里怨恨居多,又无法在她面前表现,现在拿着饭盒不是,放下也不是,无奈只能回到学生会换衣服。 “哦哦,原来你们还有独立区间。”梨花从一侧探出头来,好奇地跟着他,“我能去看看吗?” 虽然说的疑问,她却主动跟过来了。 大概沉誉知被她阴晴不定地态度产生了某种恐惧,一路上也不和她说话,就自顾自地隔离几米远走路。 “沉同学真善良。” “沉同学人缘又好,长相帅气,论坛上的美照一抓一大把,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生活过得这么惬意。” “沉同学应该不会怪我吧,毕竟我真的只是按照原则做事,我是跟着你学的呢。” 不得不说,梨花在折磨一个人的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不仅如此,在被她骂过的人里,就数沉誉知最沉默。 她说了这么多话,看似是夸赞羡慕,实则是褒义贬用来折损他的脸面,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扎得流血。 “沉同学讨厌我了?”她跟在后面等着开门,由于犯困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开口说,“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没有讨厌。” 沉誉知依旧冰冷着脸,乍一看还显得有些不情不愿,语气也如平常没什么起伏。 “哦。” 梨花忽然换了一副冷淡的面孔,一改先前的体贴温柔地询问,大有一番摆烂的心思在。 她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坦然自若地像是屋子的主人,随意摆弄着桌面上的东西,还要翻找他的书页笔记。 沉誉知只淡淡扫过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拿着衣物走进浴室,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听见梨花的声音轻飘飘地游荡着,如同一条吐着信子在暗地里蛰伏已久的蛇,上岸一口咬住猎物的弱点。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贱。” 她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下扇醒了他。而之前的自作多情,让他此刻就像被扒开衣服,赤果果的裸体站着一样。 —— 下一章开始炖肉了 “那你做吧,我想看你自慰。” 闻言沉誉知沉默了几秒,便是用力“哐”得一声甩上门锁住,梨花只感觉一阵强风朝自己的方向刮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嘈杂声。 她举着右手轻轻揉缓耳边,面上虽然依旧冷淡无感,心下却对沉誉知扎了百八十个巫毒小人。 这个贱人真会甩脸子。 梨花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冒犯到别人,她对别人的评价很中肯,尤其是从她的角度给人贴标签,沉誉知绝对是头一个贱人。 他不仅傲慢、自以为是,还贱得无可救药。 梨花对他的鄙夷不屑几乎是摆在了脸上,可沉誉知对此依然无动于衷,甚至于还有点对她好的想法。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难不成他和那个林以隽一样,是个M狂热爱好者?表面正经实则放荡? 梨花越想越恶寒,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摩挲着手臂上惊着泛起的点点疙瘩,手指划过的地方引动着奇异的触感。 趁着沉誉知洗澡的时间,梨花在他的房间里到处翻翻捡捡,没事还故意把书本撞倒,落在地上发生巨大的响动。 浴室里的哗哗水声掩盖着她犯罪的行径。 梨花的余光注意到立在书柜最上面的相机,她站在原地比了比身高,觉得自己应该是拿不到。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她连鞋子也不脱就直接踩在沉誉知的床上,因着下面的高高的床垫,她只一伸手就勾到了相机的绳带。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摆弄相机,但好歹也是见过杜云茉摆弄着她心爱的仪器设备,所以没几下她就按开了机源。 相册里面装着很多单人照,无不例外,全都是夏荷一人的自拍照。 翻动着几十张照片,梨花看得眼睛都花了,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夏荷的相机而不是沉誉知的。 直至划到其中一张相片。 那是一张合照,主人公是青涩的夏荷,还有她身边站得挺直的沉誉知。她笑得明媚且炽热,仿佛夏日的阳光只钟情于她一人。 沉誉知没像现在的板着一张冷冰冰的面瘫脸,而是轻轻扬着嘴角,两颊凹陷着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笑,他也跟着笑。 两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镜头,这应该是特意拍下了一瞬。而且沉誉知很看重这种照片,不然也不会设置为私密相册。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情侣。 梨花拧着眉头,她一眼就认出身上穿着的校服不是德南中学的。那只可能是他们二人就读的初中,在中考前拍摄的照片。 然而杜云茉却说,中考前发生了些大事,虽然明面上二人关系依旧如常,见面也会打招呼,可那份束缚感却隐隐刻进心底。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夏荷与沉誉知真的是情侣? 梨花细细地放大观看,随后她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把相机调整到录像状态,举在手中绕着周围拍摄。 她已经想好了,要给沉誉知一点惊喜。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梨花无聊地呆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盯着进门前挂着的一串风铃,碧蓝的贝壳用几根白线牵连着。 梨花安静地盯了很久。 以沉誉知的性格可以推断,他本人其实并不对装饰感兴趣。这些温馨小巧的饰品应当是夏荷送他的,真是好福气啊。 梨花还没来得及出言讽刺,那边沉誉知又是“哐”得一声打开门,整个人从云雾缭绕的水汽中走出,发间不停地滴着湿漉漉的水珠。 被水雾熏得太久,他的眼前还有点模糊,只能分辨清女孩依旧坐着,腿边莫名多了一串东西。 他正想凑近看得更清,脚下却一滑侧身摔倒在床上,后背紧紧贴着抱枕,浴衣也跟着大大方方地敞开了,露出光洁的腹肌。 “你——” 沉誉知开口说了一个字,便瞧见梨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正前方,冷不丁地说道,“你有自慰过吗?” 这话仿佛隔地炸起一阵惊雷,他怔愣地微张着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哪样的话?” 梨花的身子慢慢俯倾,她的脸在沉誉知的视线中逐渐放大,而他却仿佛被定格住了,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她接过他的话继续说,“是我作为女孩子,不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我不能对你说出不雅的话?” “都不可以。” “那你做吧,我想看你自慰。” 这话说得好像是为她自己好,所以他要来做这件事。虽然表面上是这么个理,但怎么想都是个歪理。 “难道周玉容没有给你看过吗?” 也不知道沉誉知是不是受了梨花直白语言的刺激,他居然也说出了这般不雅的话。更别提他的语气还有着莫名的怨气和不虞。 梨花轻轻摇头,印象中她从没见过周玉容自慰。而且如果他敢在她面前露出那种恶心的东西,她绝对会剁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你在乎他做什么?” 她歪着头,杜云茉的话此时被她忆起,用探究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他的身体,仿佛能从他的举止中得出线索。 “难不成论坛上的贴子都是真的。” “你真的喜欢周玉容?” 她的眼神清凌凌,那双不有任何杂质的眸光仿若闪着星子,一瞬不瞬地静默盯着他。 沉誉知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面色更加显得冰冷,浑身仿佛被一道坚冰萦绕,寒气慢慢从他周围渗出。 偏生梨花却没看出来他的心情不好,只一个劲的火上浇油,还嫌事不够大。 她举起手中的相机,界面是夏荷的自拍。没有任何遮挡物,只有她微笑着面对镜头的照片。 “如果不是的话,就请证明一下吧。” “……证明什么?” “证明你不是同性恋。” 梨花又转换了一下对象,声音柔和得如同蚕食桑叶,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思绪,“或者说,你不喜欢周玉容。” “否则的话,你也不想自己和夏荷的合照被别人知道吧。尤其是你,要是被哪个狂热的迷妹发现了,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呢。”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现在就离开。但相对应的,这张照片接下来会出现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沉誉知全身一震,腮边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明显地抽搐起来,“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你?” 梨花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 她曲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划动着相片,眼底却掀起一阵鄙夷,“原来沉同学是这样的人,不过我不介意你做什么。因为我的名声如何,没有人会在乎,就连我自己也无甚爱惜。” “但你和夏荷的名声就不一样了。” “要不然,你早就对外宣布你和她已经在一起了。” 她的手指停下来,相机的界面显示着夏荷踮起脚尖偷亲沉誉知的画面。而他本人没有任何抗拒,也没有做出回应。 他只是默默地顺从于她。 “你对我做什么,夏荷会知道吗?” “或者说,你很希望她知道?” —— 先更着,国庆期间写肉,接下来是虐男情节,剧情的小高潮。 那是于她而言,胜利的笑容。 ρo⑱ёs.ⅽo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沉誉知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脸上还是之前般的黑沉沉,头顶仿佛凝聚成了乌云。 ——果然还是更在乎自己。 梨花撇了撇嘴,顿感无趣。 正当她装作失望地叹气,转身向门口走去,在握住把手的那一刻,她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我答应你。”更茤鼱綵恏呅在℗𝔬₁₈bs.⒞𝔬𝓂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那声音沉闷得夹杂着些许苦涩,如同高岭之花重重地摔下神坛般,沉誉知最终做出了让步。 梨花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很出人意料。 没时间多想别的原因,她慢慢地转过身,眼睛微微眯着,像打量商品一样上下扫视,这种赤裸裸地审视无疑戳中了沉誉知的脆骨。 他居然也有被这样凝视的一天。 “好吧,算你还有点识相。” 梨花微微仰面,趾高气昂地致使他跪下来,仿佛是上天赐予他的恩赐。更茤鼱綵恏呅在℗ō₁₈bs.⒞ō𝓂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她右手扯着木椅到自己身后,整个人向后一躺,身体完全松懈下来,如同一滩掺和了水的泥巴凹陷着,神情恹恹,“既然如此,开始吧。” 沉誉知必须承认,他看不懂她。 喜乐无常,阴晴不定。 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可他现在居然还要卑微地听她的话,跪下来当个蠢狗给她看自慰,这算个什么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魔怔? 沉誉知的脸色苍白,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就像是被浓墨画了一样。 梨花抻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热闹。她指着侧墙上挂着转动的时钟,大发善意地提醒他,“喂,你还要再想想?时间可不多咯。” 他沉默着,耻辱地跪在他面前。 “解开吧。” 他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那是悬梁在他脖子上的一把砍斧,只要她一声令下,他的尊严即将溃败不堪,被随意地揉碎踩碎扔进了垃圾桶。 然而他必须这么做。 沉誉知慢慢退下裤子,被内裤包裹的巨大物什正昏沉沉地睡着,尚且还未苏醒,似乎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 梨花发出了“啊”的一声。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毫无顾忌地坦言道,“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奇怪什么? 沉誉知脱口而出的话被压抑住,他忍着好奇而沉默不语,按在布料上的手指显得犹豫不决。 现在这个处境,他是囚徒,没资格问那么多。 他深知这不是一场博弈,只是单纯的一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折磨与刁难的炼狱。毕竟他自己就做了好几年高高在上的人,这种被人俯瞰的滋味又何曾体会过? 他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不由他说了算。 对于尊贵的上位者与卑微下位者,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沉誉知冷静地抽出阴茎,他脸上的寒意不变,更显得几分少年冷峻。仿佛手中拿着得不是什么污秽之物,而是圣洁而高雅的物品。 他两手握住勃起的阴茎,轻轻地上下提拉。动作生涩地来回抽拉到龟头,机械式的模样如同完成指定的任务。 梨花自然能看得出他的不情愿。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相机,眼里无端露出几分苦恼来,无奈地眨眨眼说道,“你是第一次自慰?” 这话叫人怎么回答? 是要认真地告诉她真相,还是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 原本他用两只手各自的拇指和中、食指围绕阴茎上下摩擦,现在被她的话打住,一时之间也没了动力。 “不是。” 梨花狐疑的视线在他脸上打转,他的脸除开煞白了些也没什么不同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真的吗?” 她把脸凑过去,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你不是在说谎。毕竟我最讨厌的事,就是说谎,尤其是对我说谎。” 沉誉知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仿佛没能明白她的意思,连反应也慢了半拍,手上彻底停了动作。 梨花皱起眉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呆住。 “我说,你到底行不行?” 来来回回就这么摩擦阴茎,除了微微发红之外,这和最开始有什么区别啊。 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忽然,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连忙翻动着相机寻找照片,最终手指停留在了那张只有夏荷一人的图片上。 梨花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现在的样子正好能俯视着沉誉知。想也不想,她就伸出腿踩在暴露在空气中的阴茎,一只手将相机摆在他面前。 “我知道了,你对我没感觉所以硬不起是吧。没关系,对夏荷总是有感觉的吧?她那么漂亮,那么美艳,你私底下一定意淫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她边说着,边狠狠用力碾压着龟头。 耳边出现了几声闷哼,被她欺压在身下的少年紧紧吸了口气,随之而来的还有重重的呼吸声。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外貌主义者。” “你心里一定是又爱又恨吧。不仅在看着想着自己最喜欢的女生自慰,还被不屑一顾地陌生人用脚踩着到了高潮。” “虽然表面上那么隐忍,其实内心早就爽死了吧。” 沉誉知的大脑感到周期性的麻木。 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兴奋,之前从未有过的悸动此刻全部呼咻呼咻地飞奔出来,他眼里心里都装着满满的一个人。 “果然,你也是个怪胎。” “只是这样被踩着就兴奋过头了。看来你们都是天生的怪物,不折不扣的变态。” 看着他愈发陶醉的脸,梨花顿感无趣。 少年夹紧了腿蜷缩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他快支撑不住了,看着眼前的东西,他即抗拒又渴望。 然而这时梨花却抽出腿后退了几步,习惯了踩压的沉誉知感到一阵空虚,他用手指不停的施重揉按,顶端出现了些许白色的浓稠物。 在快感越来越强的瞬间,他的脸颊传来一阵簌簌的凉意,顺着视线的尽头望过去,是梨花伸手抚住他的侧脸。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而后再看下去,另一只手举着的是什么? ——好像是相机。 ——照片上笑意盈盈的夏荷。 她在无声地看着他。 沉誉知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快感像波浪的海潮般涌来,他低声呻吟着,在另一个女孩的注视中射精了。 在闭眼的前一刻,他看见梨花露出来笑容。 那是于她而言,胜利的笑容。 她已经感同身受般地呼吸到了,那种排开万难愁思后的清新空气了,所有的焦虑、压抑和神经官能症顷刻间烟消云散。 “看镜头,三、二、一。” 梨花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沉誉知,脑中的那一点奇怪忽然就闪现出来,原本没打算说出来的意愿愈发膨胀,到最后竟成了一个咧着大嘴的魔鬼。 他喘气时胸口上下抽动,每次呼吸都仿佛用尽全力,整个人盈着色情的意味,羞赧的糜红为他白皙的皮肤燃起情绵的淡粉。 他的脸泛着阵阵不自然的潮红,这模样仿佛话本子里描写绮丽的艳鬼,看了让人忍不住口干舌燥。 梨花从上到下俯视着他,从醺红的脸、滚动的喉结,再到身下那根软趴趴的、仍然暴露在外面的阴茎。 她没管他异样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说话,“我在电影中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男人会强暴女人,男人会性虐待女人。” “而我从来没见过女人强奸男人的画面。就连市面上可查找的影片,好像也没有男人自慰给女人看的片段。” 梨花慢慢地举起手中的相机,照片中是她前不久拍下的沉誉知的色情图片。 “男人会在意自己被女人性侵吗?又或者,当女人站在男人面前时,他会觉得自己才是支配的一方吗?那你呢,你现在觉得爽吗?” “好像就性方面而言,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她轻轻蹲下去,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的侧脸。如同先前的姿势,指尖缓慢地贴着面上的皮肤,深深感受游移的痕迹。 “你觉得屈辱。” 她凑地更近些。 沉誉知能清晰看见她黑黝黝的瞳仁,如此近的距离,他感受到少女缱绻的气息扑面而来,心快得仿佛要停止跳动了一样。 感受到她凝视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沉誉知紧张地不知道看向哪里,仿佛落在哪里都是一种亵渎。 ——对梨花的亵渎。 此时此刻,他又浮现起了最初的心悸。 尽管他讨厌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确实有种不可言状的魔力。徐徐引诱他犯下步步罪恶,但迷茫而未知的尽头究竟在何处。 他无从得知。 沉誉知望着梨花的眼睛,从她的眸中看见了沉沉的冷寂。完完全全不像平常的女孩,她的身上永远弥漫着淡淡的冷清。 他想,是个无情之人。 正当他渐渐走神之际,梨花接下来的话把他勾回了现实。 “但屈辱的原因呢?因为我多次挑衅你的权利?我不把你当人看?还是我在精神方面强暴了你?” 梨花审视着他,又像审视着自己。 “我不喜欢性。” “充斥着暴力、血腥、恐怖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沉誉知没急着回答她,而是先抿了抿唇,由于缺水而导致喉咙的干涩,他不得已时才会舔舔双唇祈求更多水分。 他摇摇头,梨花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喜欢,你很像只狗。但遗憾的是,狗狗是人类忠诚的伙伴。可你——” 梨花悠悠地拉长语调,像莺啼般婉转动人,然而沉誉知深谙她的毒药都藏在细枝末节中。 “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没有。” “你只有淫荡,甚至于荒谬。” 话语在她耳旁吞吐,缠缠绵绵,唯独剩下他独守一片荒芜,世界充斥着万籁俱寂。 沉誉知默了默,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话。他现在想的是,随便把梨花支走,再把相机里的照片一一删除。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沉誉知微微支起身子,右手臂撑着地面坐起来,他的动作很缓慢,像是老电影放慢了几倍速的样子。而后当他想借此机会站起来时,梨花一下踩在了他的胸前。 力道不轻不重,没有令人遐想的语言,甚至连她的表情都冷淡至极。 还未等他开口,身下却有什么东西涨大。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不自觉露出错愕的神情,头一回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羞赧。 刚刚没有收进去的阴茎又硬起来了,甚至即使梨花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踩了他一下,他就无可自控的投降了。 他嘴唇颤抖,试图为自己辩解。 然而话说到嘴边,却总是没法发声。好像他就这样默认了自己的失态——不,更严重的来说,是变态。 他现在赤裸着阴茎,并且没有缘由的勃起,虽然他没有袒胸露乳,但之前的种种行径已然成为无可辩驳的事实。 ——淫荡。 沉誉知脑海中不可控地跳出来这个词。 这个原本一辈子也和他没有关系的词,现如今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就连他自己都开始认为自己的淫荡。 梨花自然是瞧见了他眼底的挣扎和欲望,她露出鄙夷的神情,冷笑了两声。 凡人自以为自己是圣人,殊不知连地狱的淫魔都不如。 “果然是淫荡不堪的人。” 沉誉知怔愣地听着这声音,却感觉是远远的传来渐曳渐细的笑声,像扯细的糖丝,袅袅地在空中回旋。 梨花用力往下踩,目光落在那串贝壳风铃上,举着相机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我长得漂亮吗?” 那双眼睛,像一泉充盈的湖水似的,慢慢地波动着,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慢慢悠悠地照耀进沉誉知的心里。 他点了点头,还是不理解她的行为。 “……漂亮。” 梨花笑继续问道,“我和夏荷谁更漂亮?” “……” 沉誉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了然地点头,“被我踩着还能勃起,看来你对夏荷也没有那么喜欢嘛。说到底,人都是视觉动物。” 梨花展颜一笑,如同浸润了一池水的芙蓉,脸上卷着柔和的涟漪,她的目光聚焦在相机中的人上,“刚刚射精的那一秒,你想到的究竟是喜欢的夏荷,还是讨厌的我呢?” “如果是夏荷的话,我也许还会同情她被意淫;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只会感到恶心。所以你最好闭上你的狗嘴别说话。” “看镜头,三、二、一。” 相机发出咔嚓声,沉誉知被闪光灯亮花了眼。他快速一手捂着眼,一手捂着身下,但很可惜无济于事。 梨花站着门口摇动着手中的相机,上面映照的赫然是沉誉知狼狈的模样。从前的高岭之花,如今却变作了卑贱的阶下囚。 真不知道这照片发到网上,会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呢?是同情怜惜,还是嘲笑讥讽? 她的唇动了动,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沉誉知努力分辨她的话语,依靠口型勉勉强强拼凑出了几个词语。 一个是“贱人”。 另一个是“真丑”。 而她风光地走了。 “老师喜欢我,是指想和我做爱吗?” 此时距离下午休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梨花从这里赶到教学楼只是用走的方式,答案显而易见地是会迟到。 更何况她手上还拿着相机,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夏荷难免不会注意到。 梨花慢慢地走,一步一步进入另一个世界。与这世上的大部分人不同,她仿佛浑身上下充满了闲情逸致,不为烦心事所焦虑,正如事情本身而言,迟到就是迟到,不想走就是不想走。 天边正是晴光潋滟的好时刻,白瑕的云层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随风缓缓飘动,让人感到无限的宁静与安详。 如果不是要赶去教室,梨花倒是愿意再慢一点,放下时间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镣铐,心平气和地沉静。 但很可惜,时光总是残忍的。 不仅仅是对她,对浮世上所有人一样。 她从沉誉知身上感受到了惊惧和羞耻,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情感泄露,她也能感知到他的不自然。 这太正常了,一个高岭之花在一天之内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同学性骚扰了。更何况论说这是个女孩子干出的事情。 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概率得有多小,然而不幸的命运告诉他,这是注定的事情。 沉誉知可能觉得她是个疯子。 还是那种疯起来没完没了、毫无节制的女疯子。和那种喝酒之后的撒酒疯是两码事,至少在这种骚扰的时刻,她是清醒的。 清醒到不正常的地步。 好在梨花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对外说,也压根儿不在意他的看法。她现在唯一强烈的念头可能就是把视频保存下来,找个时间匿名发给杜云茉。 毕竟她是最擅长拱火的人。 杜云茉喜不喜欢沉誉知不是件清晰的事,但总归是和夏荷能搭上关系的人,这就不愁将来发挥的空间了。 她回神片刻,上楼梯时不巧撞见林以隽刚好从办公室急匆匆地出门,脸上的光景变了又变,郁闷得如同乌云压顶,难看到了极点。 他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焦躁,眼神比平时似乎阴沉了许多,眉头微皱,眼睛深处不时跳出一股颓废与怒气的感觉,脸部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总有解不开的心结。 等看见来人是她后,脸色稍作缓和,他站在原地慰问了她几句,应该是在说她之前请假的事。梨花没应答,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忽视他离开,而是对上他的眼睛看了一会。 说着说着,被梨花一直盯着的林以隽忽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就如同船只在沙漠中摇摆,渴望绿洲的出现。 他咽了几下口水,分泌出的唾液随着喉结又滚了下去,来来回回好几次,他心底慢慢浮上了原先的痒意。 林以隽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或许不看面前的少女就能停住饥渴的欲望,然而偏偏他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刻也不愿意挪开一步。 心底的欲望叫嚣着靠近,再靠近一点…… 少女的身姿是白云那般轻盈洁白,如同精灵般在蔚蓝的天空中跳跃,映衬着他心中的美丽的图景。 她的脸白白净净,一双水润润的眼眸不说话时最能引起怜爱之意。最好的伪装是沉默,最好的乖巧是顺从,她不是带刺的玫瑰,却是柔弱且不能自理的月季。 一时之间,林以隽都看呆了。他忘记了刚刚的怒火,只是主动地陷入一片泥泞的池沼,哪怕自己将万劫不复。 “梨花……” 他轻语出声,沙哑的声色掩盖不住他的欲意,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甚至于大胆地靠近了她几分,仿佛有壁咚的意味。 原本的位置尚且能说是师生间安全的距离,可他这么大步迈开靠近她,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又是在办公室门口,这场面谁看了就觉得尴尬。 但已入迷的林以隽显然是没什么心思去管这种事,他光是做到忍住不挑起梨花的一缕发丝轻嗅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梨花敛着不悦的神情,也不担心是否会被其他出门的学生看见,坦然自若地轻轻说了一句,“林老师,我想借用您的U盘,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我想老师应该找不到拒绝我的理由吧。” 她微微扬起头,眼睛里满是期待,嘴角漾着微笑,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凝聚在这个瞬间,那是她期待时的表情。 何止是找不到,他根本不想找。 林以隽看得有些痴了,听到她这话简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像得了骨头就会吐舌头的小狗一样连连点头。 “进去吧,进去吧。我的座位你知道在哪,第二个抽屉里面就有,你尽管拿就是。” 他浅眉细眼,长相又是当下颇受欢迎的斯文类型,况且身为老师,周身不自觉地萦绕着一股书卷气,是典型的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这样的人,原本到哪儿都合该受欢迎。虽然他的外表有看着不近人情的冷淡,但还是不乏对他充满憧憬的女学生。 然而就是这样的受人尊敬和崇拜的老师,居然将手虚虚环着少女的细腰,像一条狡猾的蛇慢慢游走在她身上,隔着衣物轻轻地抚摸着雪白的肌肤。 他的手掌圈着她的身子,每一次的移动都会带来星星点点如火般的炙热,交换的气息缠绕着她的后颈,仿佛是刻下的滚烫的印记。 梨花嗤笑一声,用力推开林以隽。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变态的林以隽被梨花扇了一个巴掌。 “林老师,您在干什么?” 林以隽被她眼神中的冰冷刺中,尽管心如刀割,但还是白着脸想和她解释清楚,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我……我只是……” 他嗫喏着,无法为自己辩驳一丝一毫。 “老师只是太喜欢你了。” 他的话小声地传到她耳边,梨花露出玩味的表情,她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轻轻一笑,唇角上扬,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她故意曲解他话中的意思,也可能是想要拆穿他拙劣的谎话,狡黠如狐狸般地笑笑,“老师喜欢我,是指想和我做爱吗?”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读书只是来体验生活。 p 梨花状若无意的玩笑话,却在林以隽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仿佛这才从噩梦里惊醒般,撤回落在梨花身上的手臂,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连脸色都白得有些不正常,小声对她说,“梨、梨花,老师……刚刚说错了。” 目睹了他神情转变的梨花也不恼他的不实诚,她慵懒地倚着门框,抬眼间撞上林以隽落荒而逃的眼神,慢慢地勾着耳边的一缕碎发绕圈,颇有闲心地和他打趣,“林老师不喜欢我么?” 那双明眸善睐的杏眼紧紧盯着他,透出几分清澈与无辜,仿佛带着一抹天真的微笑。 林以隽只觉喉咙更干涩,忍不住咳了几声,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再三犹豫还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老师当然喜欢每一个孩子,其中也包括你,梨花。” 这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回答,可显然还是惹到了梨花。 “哦。”她一下敛住了笑意,“那我不打扰林老师了,借过。” 林以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何等人神共愤的事,他不过说了一句,眼前的女孩就没了温情,这副不耐烦的模样正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林以隽鲜少有机会窥见这一角。 “你怎么还不走?”夲伩首髮站:po1 8bv.co m 见男人还杵在这里傻站着挡路,梨花觉得心中藏着说不出来的怒气,她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没直接让他走掉。 “……你好好上课,我走了。” 林以隽无奈叹气,最后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他原本是劝梨花回到班级,但是他现在抽不出身只能暗暗期望她自己会听话。 可惜就如同他最开始预料的一样,梨花连一个眼神也没扔给他,慢慢走进办公室,熟稔地找到林以隽的办公位,然后坐下来随意地翻找柜子。 她一下进来,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就注意到了。但几人都没想太多,毕竟林以隽最近经常找她,三番五次,其他老师都认清她是谁了。 隔壁班的语文李老师喜欢和人聊天,尤其擅长于学生打交道。他班上的恋情就没一个是他不知道的,甚至是其他班的小情侣他也了如指掌。 他上课的氛围也轻松,人又健谈,还喜欢开开玩笑,是德南高中里很受同学们欢迎的老师之一。 李老师的办公位在林以隽对面,他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着眼睛看梨花乱翻乱找,说话时也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这不是林老师班上的梨花同学嘛,又被叫过来辅导语文啦?” “跟林老师学了这么久都没什么成效,要不要老师来教教你啊?虽然你是别的班的学生,但老师也很欢迎你来问我题目。” 他的眼神一直流连于少女的身上。 梨花被点名也不啃声,只埋头找东西。 仅仅只有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他很确信自己的音量足够传到她的耳朵里,可对面的女孩仍然像是没听见。 李老师对此并不气馁,他不害怕尴尬或是冷场,毕竟他班上也有像梨花这样害羞腼腆又文静的女同学,他只当是个人性格的差异。 有一点他确实没猜错,梨花对外表现的日常状态就十分冷淡,她个性不讨喜但从没想过改变。 不回答他单纯是因为他很吵。 聒噪、看不懂脸色的中年男人,自以为是的说教油腻得令人想吐,一个贫瘠精神下的自大狂。 梨花想着如果再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她立刻就走,绝不会待在这里折磨自己,她一点也忍不了那个人模狗样的老师用恶心的视线看她。 好在没过多久她总算找到了U盘,插上林以隽的笔记本电脑,再把相机里的视频拷贝进去,很快梨花便结束了这项任务。 在她做这件事的时间里,一直得不到回应的李老师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他一向受到同学们的热情追捧和尊重,哪能一和梨花说话就跟碰钉子一样。 简直是如鲠在喉,不上不下叫人不爽。 离得远的几个老师也没注意这边的动静,一看见梨花进来就开始在群聊里用手机打字聊天。 「周梨花又来办公室了?」 「你认识?」 「怎么能不认识。林以隽这几周连续叫她来办公室好几次了,天天念叨着她的语文成绩。该说不说她的心理素质真是高,一般学生被他叫过来都是哭着出去的。」 「林主任人还挺好的,对一个普通班的学生也如此上心,从不放弃每一个学生,真不愧是最佳教师啊。」 「她的语文成绩怎么样?被他这么高强度的逮着复习这么久了,怎么着也该有点长进吧。」 「可别提了,她语文成绩本身就不差。九十分的试卷平时就能拿七八十多分,在班上已经算拔尖了。」 「那怎么——?」 「因为她考试从不写作文。这小妮子算好了,每次都只拿语文及格分。作文题目都不看,次次交白卷。林以隽说了她好几回,就是跟好玩一样,愣是死性不改。」 「有一次我正要离开,听见林以隽问她为什么不写作文。她回了句,“不想写,有这时间还不如用来睡觉。”啧啧啧,你们是不知道,林以隽气得脸色都青了。」 「林主任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都被气成这样,我都替他难过。一片赤心为学生,可想而知这学生得多傲慢了。」 「她这样的学生也算天赋型了吧,只要肯努力,一百三的语文分数都不成问题的。只是可惜了,自己不愿意吃苦。」 「傲慢?不如说是怠慢吧,她对学习就没上心过。小考经常是缺考,答案经常是空白,整天找不到人。还是林以隽每次卡点去找她,真是恨不得在她身上装GPS定位了。」 「你这么一说,林主任更可怜了。孜孜不倦又不求回报,她居然还如此不以为然,简直是没救了。」 「没救什么了,你知道她什么家世吗?周家,就是那个全国五百强的周氏集团,她爸叫周复始,她妈叫彭湄,两个人忙得家长会都是管家来代替参加的。」 「她不写作文算什么,就算是不学无术,这家世、这财产也够她啃一辈子老了,哪用吃什么学习的苦,走什么求学的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读书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不好评价。」 「……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说这个学生将来误入歧途的可能性很大。有钱只是她唯一的优点。」 「光是有钱这一点就已经胜过无数人了,人家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记得她哥哥好像是叫周玉容来着,人倒是聪明,就是有点呆呆的,和他妹妹简直不像一个妈生的,两个人都太极端了。」 「说起这个,我听说周梨花就不太待见她哥。一个在火箭班,一个在普通班,很能高下立判了。」 「……咱们德南学校不是没有这种特制班吗?怎么突然说到这些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怎么我听说周玉容倒是很喜欢他妹妹,天天给她送吃的不说,连作业都是他一个人写两份,两个人感情好的不得了。」 「那只是周玉容单方面的付出吧——」 「不说这个了,这个话题暂时就聊到这儿吧。老规矩,和之前一样,从这里开始删除聊天记录,回头都截屏私发给我。」 几位老师十分默契地删除了聊天记录,这段对话没聊多久就结束了。而后他们心有灵犀地继续自己手中的事,全然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面上如此镇静,丝毫看不出来是在背后私底下议论学生的好老师。 梨花自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她抽出U盘放进校服右边的口袋里,然后在林以隽的工位上玩了会游戏、刷了会视频,顺便看了看小说。 这样的声音当然逃不过李老师的耳朵,他板着一张脸,表情显得很是阴沉,看起来像打翻了一坛墨砚。 “周同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乱动老师的私人物品,现在重点不在于学习成绩,而是关乎个人的道德品行的问题。 他不觉得林以隽真能好心到让一个学生动自己的电脑,先前他看梨花翻抽屉都认为只是小事,可一旦涉及到私密文档这种情况就不同了。 于是乎,本来就在她这里没讨到任何好果子的李老师更是不悦,自觉想要为林以隽发生讨回公道,其实还有一点为自己找回面子的恼羞成怒。 “不请自拿,是为偷。孔圣贤曾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一个学生,怎么能随意乱动老师的私人物品!” 若梨花还有点羞耻之心,怕是当场就会被吓得落泪,结结巴巴解释不清一句话。 但可惜梨花早已没有了小女孩的心思。 她不卑不亢地回看着李老师,他只对上一双让他流连忘返的杏眼,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衬着红润的唇色更加娇艳欲滴。 “老师你是活糊涂了吧,动不动就扯到几千年的古人身上,莫非你是存活在现世的酸儒生吗?都说读书能够修身养性,可我怎么瞧着您是越读越迂腐啊。” “亏您自己还是语文老师呢,居然说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可真是叫学生寒心啊。” “况且,老师您又怎么能断定,林以隽老师不是同意默许了我的做法呢?您这样平白无故冤枉人,真是让我恨不得去死以证清白啊呜呜呜——” 李老师不知怎的就迷了眼,连她的话都没听进去几分。 这会回神了还有些迷茫,就见对面少女的眼眶泛红,湿润的眼睛正无声地控诉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搞不清状况的不止李老师一人,离得远的老们没错过这出大戏,原本只是暗戳戳地感受这股暗流涌动,这下是彻底摊开放在明面上了。 他们做老师的,自然应该多偏袒学生。 于是,其中一个老师先发制人,语气虽然平缓却暗藏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的意味,他清了清嗓音厉声指责道,“李老师,你怎么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她还只是个学生啊!可你却是老师,怎么能不懂呢!” —— 下雪啦~迟来的更新 话说真的有人在看吗? 而她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李老师正值四十年华,这可是他自认为男人一生中最好的时期,本该享受万人的崇拜与尊敬,如今居然被一堆人群起而攻之,是属实有点掉面子。 更不要说还是在自己辛勤耕耘的职位上被人指责,这份巨大的耻辱让他的脸一下涨红,说话的声音也更加不自觉的大了几分,颇有据理力争的气势。 但倚老卖老的姿态显然不能让他占据优势。 他的这副张牙舞爪的姿态让梨花几欲落泪,她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隐忍模样让其中一位女老师动容。 她轻轻喊了声梨花的名字,女孩愣了愣,旋即抬头望着声音来源,那张白净的小脸还挂着点点泪痕,鼻尖也红红的,像是刚大哭过一场。 女老师怕她又哭下去,急忙走到她身边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抹眼泪。梨花低声细语地向她道谢,那副白玉兰一般的柔弱姿态更显得楚楚可怜了。 “李老师,这位学生虽然成绩是差了点,但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冲你大声说话。可你一上来就要用老师的威风压她一头,我要是学生都觉得委屈。” “况且这孩子看着那么娇弱,你先是出言不逊,而后又骂骂咧咧,真是枉为人表!” 女老师被气得有些上头了,一改往日的温和顺从,一向喜欢明哲保身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开口帮学生说话。 听完他们的争论,梨花适宜的小声抽泣,耸动的肩膀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她的无助,她也不说话为自己辩解,只是沉默着。 被众多老师高高架着的李老师进一步不是,退一步也不是,这下弄得里外不是人了。他就算有心解释,奈何人家都已经认定他故意为之。 但他又实在是不想拉下老脸去和梨花说道歉。 从他教学到现在,从来都是学生想尽办法讨好巴结他,他一个老师只需坐享其成,名誉与薪资就跟不要钱一样如流水哗哗而来,不费吹灰之力。 李老师想到从前的光辉,再对比如今的惨淡,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不定,只用浑浊的老眼似是凶狠的鹰鹘准确地捕捉到她的目光,半天也不说话。 眼见他还要欺负弱小,女老师正要再说上几句,但很快被旁边的老师拉住了。几人打哈哈说尽好话,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不要因为一个学生伤了和气。 梨花挤在最里边的小角落,此时正低着头敛眉,听到他们的对话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她顺着视线朝李老师那边窥去。 梨花悄悄注意到,沉默肆无忌惮地爬上了他的皱纹。如同丑陋的、歪七扭八又斜曲横生的枝条,像一条阴鸷贪婪的巨蟒盘踞于此。 她没什么害怕或惊讶,反倒露出一抹微微笑容,但落在李老师眼中就是挑衅的意味。 而再望上探去,不巧对上他的目光,那是一双双被怒气蒙蔽的淬火般的眼眸,如同一条蛰伏已久、嗜血啖啮的毒蛇。 梨花察觉到女老师的靠近,轻轻敛下乌睫,眸中蕴含着淡淡的哀伤,那思绪不知不觉就将她的心思魂牵梦萦。 “周同学你别怕,老师们都在这,有什么问题你当场说清。别到时被某些人别有用心的算计了,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老师的语气恳切又真诚,说出的话也十分有重量,她不想是为了学生的情绪安稳而说,反而更像是为自己打气。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落在每个人耳朵里,意味都不尽相同,有些人抿着嘴一言不发,有些人明明笑着却不达眼底,更有甚者直接偷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很显然,这位女老师有着绝对的正义感。 对事情不分大小,只是固执地追求一个公平。这要放在其他老师身上,估计也就是忽悠学生几句别放在心上。 毕竟与学生相比,老师自己的职场前途才更重要。在场的都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精,怎么会不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呢? 这种少年热血气的心态在一个老师身上真是少见,她不会是初出茅庐吧? 梨花一边漫漫地想,一边抬头看向她,那双秋水盈盈的双眸仿若闪烁的星子,她压低语气小声说,“老师,我、我没事……” “你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女老师似乎是铁了心要帮她。 “我……”梨花迟疑一下,旋即朝李老师的方向看过去,中间隔着几个人的位置,她鼓起勇气反驳道,“李、李老师他……” “他怎么了?” 女老师很是着急。 梨花幽幽看了眼她,又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说话倒是没有断断续续,能让人一下明白其中的含义,“都怪我没有和李老师解释清楚来意,他一看我坐在林以隽老师的座位上就说我不尊师重道。” “平时我也是坐着等林以隽老师给我讲课。可不知道为什么,李老师一反常态,指责我偷盗东西,还说我不敬师长,大逆不道。” “我拉开老师的抽屉只是因为U盘里有学习资料,林以隽老师让我先看会,等回来后要检查学习成果。可是没想到,李老师一口咬定我在玩游戏。” “老师,都怪我呜呜。怪我没有大声说,害得李老师遭人猜忌、丢人现眼呜呜呜呜呜呜……” 梨花说完话,似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怆,说到最后竟是直接哭了起来,泪珠一颗一颗往下砸,哭得梨花带雨的。 “你放屁!我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老师被戳中了痛点,这会他的圣贤语录不知道被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他破口大骂梨花是个骗子,不学无术的学渣,以后会成为社会的败类之类的。 梨花听后不受打击,将电脑屏幕亮给他们看后直接哭晕过去。 老师们顿时乱成一团,急急忙忙要送她去医务室,然而她却迷迷糊糊地摸着额头悠悠转醒,依旧柔弱地抽泣,“我想听李老师对我说对不起。” “毕竟我不是李老师那样小气的人,老师说抱歉,我自然大度原谅。我以后也依旧会尊敬李老师,不会告诉其他老师。” “——尤其是林以隽老师。” 梨花仰着苍白的小脸,她的这番话状似无意,却狠狠点醒了其他老师。林以隽是年级主任,他的学生受了委屈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在权衡利弊过后,不少老师都劝李老师道歉。因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掉块肉。 李老师沉默一会,极为憋屈地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他的语气听上去就十分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梨花千刀万剐。 梨花见状收好,她观察了周围人的表情,随后撇开女老师的手,随便找了借口去了医务室。 至于她离开之后会是什么场面,她就算不看也能猜到一二。 顺着记忆中的方位,梨花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推开门,发现校医没有在,但她不管有人没人直接选一张床躺下去。 仔细想想,这次重生她好像只学习了半天。虽然那半天时光她都是在摸鱼发呆,但也是切切实实认真听课的时刻。 昨天看了会球赛,晚自习也没上就回家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既定的命运轨迹,她仍然觉得自己有点发烧了。 早上的不适感在此刻加剧体现,她认为这是前世的情况,但也可能她只是有些累,多睡睡就好了吧。 梨花不再多想,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窗外的斜阳渐渐低落,余晖照耀出迷人的光晕,随着冰冷的寒气慢慢黏上肌肤,梨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同学,离开的时候记得拿感冒药。” 在她分神时,校医递给她一包感冒灵。 见梨花没反应,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出声,眉毛微微上挑,又是一番戏谑的话语,“怎么,还没睡够?你已经睡了三四个小时了,估计晚上都睡不着了。” 经常失眠的梨花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顺手接过药品就下床了。校医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或许是见到她凌乱得不成样子的黑发,他低声笑了笑,没让她做登记。 梨花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兴趣多问。她脸上一片平静,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就走了,直到出门时,他也没再出声。 真是个怪人,她想,难道他不是校医? 可是在那个时间点坐着,穿着白大褂,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应该就是校医吧。 梨花闭了眼,很快把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开。她现在有点饿,周玉容没找到她可能以为她又请假,所以不会给她带晚饭。 看来晚饭的事得她自己解决了。 想起自己刚刚从医务室离开,这里距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然而饭卡在抽屉里,可她又不想跑回去,那她怎么吃晚饭? 梨花思绪停顿几秒钟,就像电脑死机了一般,这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平时的潇洒肆意劲已然消失。 思索完后,她果断转身迈向食堂,为了不委屈自己,只能寄希望在那里找个熟人了。 在窗口排队时,人数倒是比拥挤的中午少了很多,有一部分人因为是住宿生所以在寝室洗澡,所以很快就排到梨花。 阿姨给她打饭时,她没有刷卡,人站在窗口半天,后面的同学都有些急了,越过她开始打饭。 梨花被挤到一旁,倒没有很生气,可能是因为她饿得没办法生气。正当她想随便拽个人借卡时,侧边的同学好心地替她刷卡。 “你没带饭卡吗?没关系。我帮你刷,你先打吧。” 那是如同清泉般泠泠的嗓音,溪水潺潺流动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默地淌在深山幽谷中回荡。 这样的声音,梨花好像在哪听过。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疑惑地抬头,却发现说话人已经不见。他的身边围着一群朋友,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看上去就是一群狐朋狗友。 而她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旁边的阿姨催促着她赶紧打饭,梨花只看一眼就收回,坦然自若地挑了几个小菜,端着盘子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 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 ——这是孤独吗? 梨花回想着刚才的画面,那些充满少年气的人身上总有闪闪发光的亮点,这和她的世界截然相反。 她摇了摇头,继续享用晚餐。 —— 除夕快乐~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呀。 他只想当她身边唯一的狗。 吃完晚饭后没多久梨花就回到了教室,?她先把相机往抽屉里一放,趁着还有十来分钟才上晚自习,她自觉的趴在桌上眯眼打盹。 这是她第三次重生以来,第一次乖乖地一整天待在学校里。 梨花没睡着,只是眯着眼,不一会儿就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热源,轻微拉开桌椅的声响让她微微睁眼,宋序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他还是戴着医用口罩,脸色说不上有多好,但总归是不咳嗽了。梨花看了他半晌,忽然就想起了请假条的事。 她盯着宋序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完全沉浸在算题学习的快乐中,半个眼神也没向她投去。 宋序很奇怪。 梨花没有忘记重生前他的话,那时候在厕所里他威胁许如梦的恶语被她听得一清二楚,依靠着这些认知,宋序在她这从不是什么好货色。 上辈子她变回平庸的梨花后,他好像就……? ……他怎么了? 恍惚间,梨花居然已经记不清上辈子宋序的事了,只知道他好像依旧在纠缠着许如梦。并且以他的威胁从她手中换得了许多好处,包括但不限于金钱、地位和机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寻找好骗又有钱的大小姐吗? 梨花对他的秘密充满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想了解命运的真相。 也或许,这正是唯一纠正她人生的方法。她必须弄清楚重生的代价是什么,以及失去代价的后果。 她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纸张,慢慢撕下一小片。尽管这声响微不可查,宋序还是难免受到干扰,他侧目看着梨花的动作,看了一瞬就继续自己的学业。 毕竟他真的以为梨花在画画来打发时间。虽然从某个角度上来说确实如此,但当宋序感受到手臂上微微的触动时,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双的主人。 梨花推了推他,并将纸条移到了他的桌上。 宋序看着这张纸的来源,不由得眼角抽搐了几下,她撕的居然是语文课本,背面渗透出的诗句他忘不了,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一句。 他又看了眼梨花的表情,平静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肃静,甚至还有点不耐烦——因为他迟钝和犹豫得太久,让这位大小姐有不高兴了。 宋序微微叹气,认命般接过这张纸条,似乎这就是他的死期。 白色的纸张上间隔着黑字,一笔一划间透露出几分娟秀,可见字迹的主人应该练习过。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最终落在字体本身上:今天下午的课怎么样? 她不问还好,一问就让宋序回想起了自己的尴尬事迹,顿时一阵恼火。 下午四节课,每节课的任课老师看着梨花的空座位就要问一句,这里坐的人去哪了。 而他又是班长,老师就问他请假条呢。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既担心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怕自己以后的机会减少;又担心梨花会记恨他不打掩护,大小姐脾气上来又变着花样来折磨他。 这可真是里外叫他不做人,最终他只能骗老师梨花去了医务室休息。 好在老师没有过多苛责追问,仿佛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转头开始上课,一下就忘记了这回事。 现在梨花的发问,让他再次重温了一遍尴尬的余味。 宋序眉头紧皱,脸上显出几分深深的疲惫和忧虑,但他写字的力气却很重,纸张上勾勒的笔锋无端暴露出杀气。 被他推回来的白纸上写着一句话——你真的在乎吗? 反问的语气让梨花诧异地圈了一个问号给他,面上不动声色地瞟他一眼,心里却仍然在腹诽着。 可宋序却仿佛是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她,就是梨花把笔丢在他的桌上、用揭开笔盖的笔尖对准他的手臂戳下去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都像没反应一样。 台上的老师原本正在埋头准备着课件,但由于梨花这边的动静太大,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发现。 在老师投来目光、刚要说话的一瞬间,梨花猛地从旁边踹了宋序的凳椅,他没有稳住平衡摔了下去。 这动静可比之前的小打小闹响多了。 老师忍住了想要发作的心,同学们笑过之后就继续专注自己的事,唯有宋序一言不发地收拾好自己,以一种极其仇恨的眼光瞪着让他出糗的罪魁祸首。 他脸色阴沉地如同笼罩着一片乌云,难看到了几点,像是一座死寂沉沉的森林,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梨花直视着他的目光,澄澈的眼神仿佛纯良无害的小鹿,但怒火中烧的宋序现在完全不吃这套,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质问她,“你在发什么疯?” “发疯的是你才对。”梨花用怜悯的目光施舍给他看一眼。 二人之间僵持的气氛被另一张小纸条打破,上面带有杜云茉的落笔,她是在问梨花怎么没回去,惊讶于她居然没逃课。 毕竟她已经被梨花放过一次鸽子,满心满眼都在计较上次的事情。 随后,她又写了一张传给梨花,夹在两人中间,宋序也能看清她写的话——你哥哥来找过你,他见你不在就请假回家了。 梨花转头看了眼她,少女嘴角还扬着得意的笑容,那双灵动的眼睛里藏不住她的狡黠。 仅仅这一眼,梨花就明白她的用意,她就是故意提起哥哥二字,以为这样就能踩着梨花的精神高压线。 同样对这句话有所理解的还有宋序,他看着这些字,脑中忽然就出现了周玉容的身影。 他和梨花每天上学放学、中午的时候还要亲自过来送餐、书包重物都交给他提,他简直像个保姆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不,宋序满怀恶意的想,周玉容就是条爱跟在她身后的屁颠屁颠的狗。 可想完之后,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闷痛,似乎还有点不甘的恼火侵蚀他的理智。 他居然会对周玉容的身份感到嫉妒,他是疯了吗去嫉妒一条狗。 视线绕回少女身上,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花心思在意? 钱? ——可她从没给他一分一毫,哪怕是最微小的施舍都没有。 性格? ——就她这样暴躁、喜怒无常的脾气他真喜欢上才是疯了吧。她可是刚刚才踹了她一脚啊。 脸? ——她这张脸又不是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放平时也没人向她告白,和浓颜系的夏荷比的话简直是寡淡得如同一碗清汤啊。 他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和周玉容比? 宋序心中翻涌着无止境的绝望,除了公交车上的视线交迭,他怎么就跟疯了一样嫉妒周玉容。 他正哀恸着,莫名其妙地忽然想起了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一次是只有她一个人。另一次是周玉容和她一起,他拉着梨花的手帮他手交的场景。 是了,真恶心。恶心,真的太恶心了。 他身为一个哥哥,居然恬不知耻地让妹妹给他手淫。他们的关系不正常,这是不道德的乱伦。 随后,他感觉一股怒气燃烬了他的灵魂,那是名为嫉妒的烈火,他无法遏制地憎恨周玉容能像狗一样待在梨花身边。 正如他心中恶魔低语般,为什么他不能当她唯一的狗?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周玉容那只蠢狗? 他只想当她身边唯一的狗 。 尽管他意识到,这种想法诞生的莫名其妙,也不应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意淫了她。(踩射h) 宋序颤抖的嘴唇无意识的翕动,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梨花的方向,只看见她的手慢慢地收回,她把那张纸折好扔回抽屉里。 杜云茉悄悄看了眼梨花正常的神情,心里那块忐忑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下,她讨好般地对梨花吐舌,用细微的气音说道,“我就只说这一句,那我先撤咯。” 但梨花没吱声,她一改先前的散漫懈怠,端端正正地坐着。 宋序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他突然感到一阵风往他脑门上拍,接着是冰冷的触感贴着他的皮肤,仅仅是一瞬他就僵直了身体。 他的全身仿佛被她的指尖点燃了,迷乱的情欲在他眼前绽放,他能感受到身下巨物的勃起,甚至是企图想要面前少女亲昵的抚摸。 宋序紧紧靠着桌沿,完全不敢乱动,他的视线被一张白纸遮了个七七八八,只能从中间的缝隙中窥见她的脸庞。 梨花冷呵了一声,照着他脸上的字念了出来:“贱人。” 听到这话,宋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什么旖旎、什么浪漫、什么暧昧通通被打碎,被幻梦蒙蔽双眼的宋序此刻终于清醒。 他飞快地揭下纸条,猛地用力把它拍在梨花的桌上,心里遏制不住的冲动一拥而上,随即又在教室里完全不顾其他大喊了一声,“你别发疯了!” “你给我闭嘴,别打扰我了!”宋序好像被她激发了什么开关,让他一下子鼓起勇气去反抗她。 他的声音隔着医用口罩闷闷地传出,回音在他耳边却如同一场盛大的烟花爆裂地绽开。 但很显然,这份破碎的勇气并不足以完全支撑他直面她。 至少在这一刻,他面对的是全班死一样的寂静。同学们或许是被他的爆发吓愣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怒气大发。 老师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对着下面乱糟糟的吵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吵什么吵!现在是上晚自习。再说话给我滚回家!再影响其他同学给我滚去校长办公室!” 他的脸上憋得青筋暴起,那副样子似乎比宋序还难看。老师的目光在梨花和宋序两人身上悠悠打转,仿佛在进行什么考量。 梨花半点被骂的自觉都没有,她甚至还能侧过声,左手支撑着下颌,用讥讽的眼神嘲笑着宋序。 只见她的嘴唇轻启,呵气如兰般出声:“蠢货。你是不是有点蠢而不自知啊?” 宋序被她气的想站起来打人,但碍于讲台上老师冰冷的眼神只能硬生生吞下委屈,咬着牙扭过头不去看她。 看吧,男人就是这样,只要稍稍不如意,他所谓的好感就能瞬间倾覆。 宋序亦是如此,他本质上仍然是那个穷山沟走出来的穷小子,没见过世面的粗人。自以为有几分武力便妄图依靠着走上人生舞台的中央。 他的好感对梨花而言无足轻重,甚至是倍感恶心。 况且,他真的喜欢她吗? 他那是喜欢的表现吗? 他真的不是疯了吗? 不是因为看一眼、碰一下就硬的发情的野兽的基因在作祟吗? 他的暴力、他的粗鄙永远是被攻击的最佳弱点。毕竟是条只会狂吠不止的,喜欢乱咬人的恶狗而已。 梨花觉得好笑,她的目光落在宋序刻意遮掩的下体时,恶劣的笑容都掩饰不住了。 在老师投来不解眼神中,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一点一点靠近宋序的身边。 宋序微微挺直腰背,不想被她看出任何失态的端倪,更不想被她的触碰而失去理智。 但当感受到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时,宋序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裤子中的肉棒早已不受控制的剧烈肿胀起来,他赶紧手伸进口袋按住不安分的肉棒。 梨花走了几步后就停下了,她的神情很平淡,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正当宋序松了一口气,准备慢慢抽回手时,他听见耳边的声音幽幽飘来,“宋序同学,对着我发情的你,好像一只未开化的野兽啊。” 他的眼睛因惊恐而瞪大,呼吸也停滞了,整个人仿佛被石化一样愣在原地。这一句话不亚于在宋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霎那间他的世界都在颠倒旋转。 梨花却不以为然,甚至加重嘲弄的语气又说了一次,“蠢货,在上课时也能意淫,还被发现,真应该叫其他人都来瞧瞧你这骚浪下贱模样。” 宋序的心凉了几分,还未抽出的双手不自觉地在里面抖动。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他,那副鄙夷的眼神他明明是那么的熟悉,此刻却又那么遥远,仿佛是在看一件随手可出租的货色,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眼底的嫌恶直白地映衬于宋序的眸中,“你是抖M吗?说这些话你还能面不改色地玩弄你的肉棒,你该不会真是骑万人吧。” ——她误会了。 宋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误会他了。 他不是万人骑,也不是骑万人,更没有在上课的时候意淫他。他又不是周玉容那样不分场合、只会公共发情的狗。 梨花她怎么能这么想他?! 他很干净,也很自爱。从没和人乱搞,也不会抽烟喝酒,他只是偶然打打架,收点保护费。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命运从不偏袒他,让他无缘无故受了许多苦。 她真的误会他了。 他无可自拔又绝望地想。 宋序一时之间语无伦次,他飞快的抽回手,局促不安地垂放在两侧,试图开口解释或者缓解气氛,但梨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她只是皱着眉头,淡淡地扔出了两个词:“恶心。” “把手淫过的手大大方方地放在我面前,你是第一个。”梨花的脸冷若冰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滚,别脏了我的眼。” 宋序苦笑一声,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感到悲哀,眼神已经彻底失魂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偏执地认定自己看见的就是事实。 从不给他为自己辩解的权利。 梨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望着他失去焦距的眼睛,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仿佛之前的冷漠都是他的错觉。 “既然知道自己是只会发情的畜生,有什么资格装出人的做派。” 她的言辞如蛇蝎般恶毒,刺耳的话语不断从她口中溢出。如果宋序此时抬头,他能看见梨花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光芒。 他在愣神间,再次被她从凳椅踹了下去。 声响很大,疼痛剧烈,周遭嘈杂,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宋同学,下次千万要坐稳。不要摔几次也不长记性,”梨花蹲下去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吐露地却是令人难堪不已的恶言,“蠢货,还是先收拾收拾自己吧。在我面前,你有勇气说‘不’吗?” “蠢而不自知,真令人厌烦。” “你简直比周玉容还蠢。” 她一向知道怎么戳人心窝最疼,宋序低着头,幽暗的眼睛被碎发遮住,看不见半点神色。 梨花笑语盈盈地向地上的他伸手,看似是要善心大发想要拉他起来,但那眼神中蕴藏的警告被宋序看得一清二楚。 老师早就被这场景逼疯,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晚自习也能这么不安分。他能看出梨花的小动作,也大概能琢磨出她的小心思。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梨花要费尽心思玩弄宋序。 于是为了维护晚自习的安宁,他面带厉色地叫了她的名字,并让其他同学收心专注自己的学习,示意她跟上一同去办公室。 梨花没有意见,或者是她早就迫不及待地离开有宋序的地方,仿佛多待一秒钟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她慢慢绕开瘫坐在地上的宋序,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宋序片刻晃了神,竟然伸手要去抓出她的脚踝,好似是在苦苦挽留她不要走。 梨花目不斜视的踩住他的手,停了一会,听到身下细微的轻喘声时还故意地用力碾了几下,直到这声音变成痛苦的呻吟才继续往前走。 只留下被踩爽到忍不住射精的宋序怔愣在原地,他的布料前端被濡湿晕染了一大片,内裤上黏稠的白色精液粘着一起很不舒服。 他失神片刻,恍惚间听见旁边同学的细细碎语,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教室,那是他射精的檀腥味,随后有人问石楠树是不是开花了。 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席卷了宋序的全身,可他早已没有力气替自己抽丝剥茧,他的这份羞耻已被梨花生生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的眼神盯着梨花远去的方向,一直到门口也没有挪开,他也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追随她的身影。 宋序的心好似也同她的离去而下沉,注入看不见底的深处。 就在万念俱灰的时刻,梨花忽然心有所感地回头。 那双澄澈的眸子不期而遇地对上他的瞳孔,只是眨眼一瞬间,这短暂的画面却仿佛成了永久的相片定格在宋序的人生中。 她明明已经回头离开了,但宋序却永永远远地驻足在这里。他只觉得死寂的心再一次跳动起来,不是为他,而是为另一个人。 多么荒谬,一个恨他恨不得去死的人。 多么荒唐,她只是看他一眼,他就又勃起了。如同当初在公交车上,她替周玉容手淫时,自己却看着硬了。 见宋序还坐着地上,有同学主动伸手想拉他起来。他只是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知道想了什么,最终摇头拒绝了。 梨花一定不知道,她踩过的那只手,此刻正被宋序悄悄放入裤中。他抓着自己的肉棒,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真正的意淫她。 这只被她踩过的手,被他当作是她的手。他带动她的手慢慢抚摸过肉棒的前端,感受着上面的纹路,轻微的粗喘声从他口中。 那里时不时会蹦出另一个词。 ——梨花。 在幻梦中,宋序又痛苦又欢愉的迎来了第二次射精。 他彻底如她所想,用手意淫了她。 哈,这下真的不是误会了。 他以右手捂着半只眼,癫狂的绝望再次覆没了他的灵魂。 “你是蜗牛吗?!怎么走个路都能磨磨唧唧的!” 老师忍不住喷她的磨蹭,对上梨花平静的眼眸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对着学生口出狂言。 其一是,他违法了教师守则第三百二十六条,不得随意苛责学生。 其二是,这学生是五百强周氏集团管理者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冷汗直流,几欲开口弥补,最终呐呐地转移了话题。一路上,他观摩着梨花的反应,发现她无动于衷后才抬手擦擦头上的汗。 看出了老师百转心思的梨花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不是她如外表上看上去的好欺负和忍气吞声,只是她从不承受无缘无故的怒火。 在这段长长的回廊中,她就已经想好了数百种折磨人的方法。 夜风微冷,正一点点渗入肌肤蚕食温存的热意。幽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藏匿于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只不过,从谁先开始呢。 得罪她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但你对着我射精,这是事实。” l a yuzha 回到办公室时,室内空无一人,老师让她随便挑个位置坐下自习。要上晚自习的老师会待在教室,所以她可以在这里安心学习。 梨花随意的点头,坐在了林以隽的座位上。老师站在旁边看着她学习了一会,确认她不耍小心思后便转身出去。 但她对学习没有半点兴趣,于是选择打开了林以隽的电脑。只是过了一个小时后,梨花对电脑也产生了倦怠。 刷视频、看小说、看番剧这些真的很催眠。 她甚至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回家,还去医务室待着做什么。为了离开学校,梨花在林以隽的办公桌上翻找请假条。 但是就算是找遍抽屉的每一个角落,仍是无所收获。到最后,她只能泄气般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一会。 还未等她进入梦乡,一声清脆的“报告”声打断了她的冥想。她不悦地转动着椅子,将视线投向来者,看清楚后才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相较于她的松懈,他似乎比她更紧张。 这正是刚被她羞辱过的沉誉知。 梨花看着他抿直的双唇,视线从眼睛一直盯着领口的衬衫,但只是这样程度的打量就已经让他站立难安。 沉誉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倒是梨花先作出反应,她的笑声如银铃般回荡在空寂的房间里,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笑,但沉誉知却大概能猜到一二。 他真是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否则要怎么解释她奇怪的举动。 梨花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盆栽的方位,在她不算友善的注视下,沉誉知难得同手同脚走了一回。没见到她其余动作,沉誉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仿佛还有什么东西闷在胸口。 这该是件好事才对。 他自我安慰道,虽然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但总归聊胜于无。 “你还真喜欢植物啊。”梨花发出感慨,杜云茉说得果然没错,他闲暇时间会来办公室浇花。 看上去很平常一样,她仿佛只是在和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学说话。 可越是这样,沉誉知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印象中的梨花可没这么好说话。 沉誉知慢慢放下手中的浇水壶,被细心浇灌过的花草上芽尖冒出几点新绿,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手心里的凉意仿佛是在提醒他。 他没有转身,怕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怕被再次拍到丑照而被威胁。更多类似文章:ririwen.com 没有得到回答的梨花也不再主动说话,等了一会,沉誉知终于忍不住回头,只看见少女闭着眼瘫在长椅上小憩。 她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在前胸,几绺发生调皮地贴着她的侧脸,弯成了一个个小圈,有几分炸毛小猫的姿态。 沉誉知站在进门处,手臂被夜风吹来丝丝凉意,可他却没由来地觉得很烫,烫得他心乱如麻,匆匆撇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周……梨花?” 他磕磕绊绊地小声说,但还没传到睡美人的耳边,很快就被微风吹散。 这是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确切的说,是深刻地记住他的名字。 昨天在告示板前,他看着她熟悉的脸庞,在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想起了她的名字。他们在从前就有渊源,只是他从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而她又恰恰是个小气的人。 她站在原地,一个劲地寻找自己的名字,好像找不到就不走似的。说不上什么情感,或许是看她可怜,他破天荒地好心指出她的名字。 但他错了,这不是光荣榜,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大大的马克笔写上,她一瞬间就恼火了。甚至口不择言骂他“贱人”,这是沉誉知第一次直面别人的语言的恶意攻击。 少女的脸庞鼓起来,像是只胖胖的河豚,她的杏眼瞪着他却显不出几分攻击性。唯有她的语言,是真的让人感到心寒。 画面中的场景与眼前的现实渐渐重迭,少女不再生气,她变得更加的恬静淡雅。 就像童话书中描写的一样,每一个公主都在等待着王子的拯救。在无尽的时间里,永久地等待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周梨花。” 冷沉的嗓音里抑制不住的沙哑,心头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王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是公主。 “周——” “停。”梨花睁开眼,眉眼间的疏离不似作假,声音清越而又冷漠,“你再喊我的名字,我就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 梨花故意停顿几秒,意料中看见了沉誉知的窘态,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 “我的名字。”梨花在胸前环手,慵懒地躺在椅子上,“你要真喜欢,我可以把名字卖给你。” 这名字她一点也不喜欢。 每次一提起“梨花”二字,总会让她想起周玉容。凭什么她的名字要和他挂钩,凭什么她的名字就只能是作为陪衬。 “不。我喊你不是这个意思。” 沉誉知仿佛是因为她戳破自己的幻想而肢体僵硬,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幻想,她可是拿捏着他的裸照。 “你该不会是在意淫我吧?” 望着远处沉誉知几度变化的脸色,梨花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毕竟中午时她才充当了他的性对象,但她依然感到恶心。 不说性幻想对象,是因为她想这位的人选应该是夏荷。她并不想毛遂自荐地上赶着恶心自己。 沉誉知喉间一哽,思绪像一碗被打翻的粥无法聚拢,如同小孩子般无措地站在原地。 好半天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带,他的嗓音干涩地不成样子,顿生出委屈感质问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梨花觉得他的语气莫名其妙的熟稔,一点也不客气地呛回去,“你又发病了?请问我们很熟吗?别一天到晚在这里发神经。我又不是医生,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没有得到正向情感回应的沉誉知恼怒着,他咬着牙,报复似地反问她,“你是觉得你自己漂亮得人见人爱吗?” 办公室里寂静了片刻,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沉誉知才懊悔地反应过来,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扎心。 作为一个女孩子,没有对容貌不在意的。 他确实不应该用外貌这点攻击别人,这很不礼貌。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因为外貌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沉誉知觑了眼梨花的神情,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里面究竟是否藏着恶意,这一刻他完全不想知道。 他定了定神,在事情闹大之前郑重地向她道歉,额间的碎发也随着头的低下而垂落,“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梨花听了却只想笑。 德南高中的富家子弟无一都是高高在上的,梨花也不例外,身为众人口中高岭之花的沉誉知更是如此。 他是觉得,说出道歉就可以被接受吗。 还是说,他只是习惯性的弥补人设的崩塌。 不论哪一种解释,都在梨花这里踩雷了。 她没有接过沉誉知的话茬,反而延伸了这个话题,只不过还增添了一个新人物,“是啊,你没说错,我确实不如夏荷漂亮。” 在听见夏荷的名字后,沉誉知的面色微微一变,眉心间的青筋突突跳起,想要开口终止这段对话。 “但你对着我射精,难道不是事实吗。”梨花平静地说,“嗯,也算是对着夏荷意淫吧。” “哇,你这一天可真是赚大发了。居然能拥有幻想两个女孩的机会,其中一个还是你的梦中情人。” 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如同破碎的冰锥刺向他的胸膛,沉誉知的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他嗫喏着苍白的嘴唇,“我没有这么想。” “哦。” 梨花无所谓的侧头,“你连我都能射精的话,还能挑三拣四到哪儿去。关上灯,大家不都长一个样,有什么好在乎的。” “你说是不是,风纪委员。” 沉誉知抿着唇,紧握着的双手微微颤抖。 “……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好一点指的是——努力含着你的鸡巴含到不让喷射的大股精液从嘴巴里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到处都是吗?” 梨花歪头,故意曲解他的话。 或许是沉誉知高尚的道德感很强,他终于是被梨花粗鄙的话整得崩溃了,甚至自暴自弃地更换了语言中枢的词汇,“你好好说话!别张口闭口就是精液鸡巴什么的!” “听不惯就走,没事情就滚。明明是你自顾自地打扰我的安宁来浇花,现在还要反过来对我说教。” “这就是你身为风纪委员的高人一等吗?” 沉誉知沉默,没有离开。 半晌,他才问,“你要怎么样才能把相机还给我?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不够。” 梨花摇了摇头,“至少也要等我玩腻了。” “要不这样吧,你随便去找个老师,说一句‘我想射精在你脸上’,我就还给你。” 她笑得像是狡黠的狐狸,甜美如甘露的脸上漾出温柔的笑意,仿佛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 沉誉知拧着眉,压下心底的怒火,“你别太过分了。” 梨花看着他不说话,良久才把视线从他蹙起的眉间移开。她无所谓地回应道,神情冷淡,“随便你。”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否则——” 沉誉知狠狠地咬着牙,抬脚正准备出门时,恰好撞见一位老师走进办公室。那是个年轻老师,梨花应该不清楚,但他认识。 他握紧双拳,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慢慢靠近这位老师,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说,“老师,我想射——” 未等他说完,那位老师便转身走向了梨花所在的位置。他没有听沉誉知的半分话,而是问她是不是要请假。 梨花笑笑,目光向着前方凝望,黑白分明的眼瞳盈着清幽的水光,“谢谢老师,不过我现在没这个打算了。倒是沉同学好像有话对您说。” 老师依言也望他,只瞧见他如青竹般立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什么事?” 沉誉知的脸色白了几分,呼吸微窒,勉强地回答没事。他从梨花平静的眼睛里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身影,他狠狠地啐了口自己。 他又被耍了。 梨花就这样看着这场永不结尾的闹剧。 “舔嘴、摇尾和献媚,你都要学会。”(调教 交代完事情的老师很快离开,梨花猜测应该是林以隽和他发的消息才能让这位老师找到她。 至于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一切。 梨花的目光从电脑旁的摄像头扫过,若隐若现的红点正散发出奇异的光,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所有动作。 偷窥狂。 意识到林以隽很可能看了她将近一个小时,梨花在内心平静地骂了几句脏话。 “你还赖在那里干什么,变木头人了?没长嘴啊,话都不会说。” 承受着她怒火的沉誉知沉默着,拧着眉纠结了许久,终是没有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梨花不承认自己的言行,这在沉誉知看来是一种违规和背弃的行为。因为他们所有的交易,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把他当狗刷得团团转。 他眼底郁色更浓,像一堆化不开的墨,融成一抹碎光凝在无神的眼眸里,“你违背了我们的承诺,这是约定。” 诺本来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一种角力,有时皆大欢喜,因为偶尔的兑现。 大部分情况却是两败俱伤,因为它变成了谎言,最终变成了欺骗。 给人承诺就像一场赌注游戏,有人添加彩头,有人献上生命,还有的人只为了赌注。 总有人会输,总有人想赢,所以她掀盘不认人又怎么了。 梨花笑出了声,说出话却是一如既往地扎心,“是你自己蠢,自己下贱,才会相信我。” 她从座椅跳下去,一步一步靠近沉誉知。距离他十几厘米处停下,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副倨傲的神情仿佛让沉誉知看见了自己。 “你和他们都一样,蠢得无可救药。一个个就跟鸡巴上长了小脑似的,说两三句话就硬,还要把责任都推卸到我身上。” 她往前靠得更近,沉誉知能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衣襟处不经意间漏出的雪肤,百褶裙上浅浅晃动的波纹,这一切让他的心绪恍惚。 沉誉知的失态暴露在梨花眼前,她嗤笑一声,用力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直视她的眼睛。 “我长得好看吗?漂亮吗?”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犹记得午休时,她踩着他那下面的物什,也是在问他关于外貌长相。他答不出,还骂他是外貌协会主义者。 现在想想,她该不会是被戳中心思了吧? 那现在,他该怎么回答? 沉誉知漫无边际地遐想,思绪早就飞到云端的另一边。直到下巴被扼制禁锢到生出几分不容忽视的疼意,他才吃痛的回神。 他的黑曜石般的双眼闪着异样的亮光,像是要被深深的漩涡吸纳其中。 “你很在乎我的回答吗?” 沉誉知把问题抛回给她,企图通过反问使自己掌握更多支配权。可惜梨花并不吃他这一套,甚至觉得他脑子不正常了。 “我想你搞错了。”梨花的眼眸波澜无物,“我问你,不是在寻求一个答案。而是在给你一点心里暗示。” 沉誉知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暗示什么?” 梨花啧啧几声,“看来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难怪德南高中评选的最帅校草头衔拿得如此心安理得。” 但沉誉知却一头雾水,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不成。 “哦,我就是故意的。” 梨花点点头,说得理直又气壮,“我就是故意让你想起夏荷的。” “什么意思——?” “让你体验一下难堪的滋味。” 梨花用另一只手扇了他一巴掌,响声很大并且力度很重,沉誉知半边脸火辣辣的一片红印,震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的道德感会更高,是我看错你了。你很幸运,因为你真的很贱。而我对贱人的直白厌恶度也很高。” 她轻轻摩挲着他完好的脸,那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一边。 梨花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暖阳,轻轻洒在周围一切之上,令人感到暖意与舒适。 沉誉知仿佛从她身上汲取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从她温柔的指尖微微传递的热意,正在一点一点盈上心头,不停地释放着危险的多巴胺信号。 他却对感到痛苦的另一半脸更执着,无数的耻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愿承认他是不耻的人。 他对这份怪异的情感感到深深的耻辱。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践踏他尊严的人。 他执拗地认为,这是虚假的激素在作祟。 这份畸形的感情会使他背离人生既定的轨迹方向,这是错误的道路。他的人生不允许出任何差池,而梨花的存在就是最无法容忍的错误。 “你对我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就怎么想引起我的注意么?” 沉誉知压低声音朝面前的少女怒吼道,或许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崩溃了,一点也不符合他人设的话从他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但凡是个喜欢他的女生,可能都会被他的这番指责的话伤到心。 梨花的眼神平静了一瞬,下一秒她用力揪着沉誉知的黑发,把他推翻按倒在地上。 她跨坐在他身上,使劲拽着他的头发往上提,直到与她的眼睛只有几英尺的距离。 她的语气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意,唇瓣缓缓吐露寒气,“贱人,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你给我听好了,原本我还有点把相机还你的趣味,毕竟你丑态百出的表演让我看得很有兴致。” “但是现在我拒绝把它给你,因为你真的是一个很贱很烂的渣滓。我想我应该替夏荷好好调教调教你,免得你总把自己当回事。” 她拍了拍他红肿的侧脸,火辣辣的刺痛感使他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除恼怒的情绪之外更多是反抗的心思。 “你应该知道我家有钱,很有钱,比你家有钱多了。”梨花加重力度揪住他的头发,欣赏他因剧烈的疼痛而龇牙咧嘴的丑陋面貌。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了。” “你很丑,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丑陋的一个。” “我是外貌协会主义者。” “在我调教你的期间,你最好学会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拍照只是让你失去容貌名誉上的主权。” “但身体的支配权,说到底是我说了算。” 她又重重扇了他一巴掌,这次是完好的那边。 少年的脸有了红肿的对称美,梨花甩了甩发麻的手,看着底下毁容的沉誉知,她心中腾起一股暴虐感,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癫狂的笑声如同尖锐的爆鸣声炸响在沉誉知耳边,他怀疑自己被扇的不仅仅是脸,还有耳朵。 不然为什么他好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只会叫你‘贱狗’。” 她散乱的黑发丝丝垂落在他的胸膛,慢慢将他孤寂的心合拢。在耳边几近无声的世界里,他的目光所及只有眼前的少女。 “现在,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少女睥睨着他,倨傲的模样深深刻入他的眼中。 “叫我‘主人’。”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一招手,你就要像条没尊严的狗向我奔来。” “舔嘴、摇尾和献媚,你都要学会。在我面前,你不是人。你就是只会听主人的牲畜。” 她的手慢慢滑落在他的喉间,双手正掐着他的脖颈,如同一条盘踞于此的蟒蛇一点点收紧力道。 少年的脸色变得惨白,双唇微微颤抖,眼神透露着惊恐,痛苦的呻吟随着他扭曲的脸庞缓缓溢出。 他的呼吸紊乱,窒息感包裹着他的全身,黑暗如同一座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气息却像沉入海渊般潮水的溺毙。 他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生命正逐渐离他远去。 沉誉知的手腕攀上她的指尖,如同缠绕的绿藤将两人束缚。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身体不自主的迎来射精的高潮。 巨大的快感很快从他的四肢百骸侵入大脑,他抬起发烫的脸颊紧紧贴着少女的手臂,妄图汲取冰冷的凉意,他的牙齿咬着唇角不让声音流出。 沉誉知失神片刻,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有气无力地吐出二字:“主人。” 本以为一切可以到此为止,他的不情愿终于可以结束。梨花的清冷的声音在空寂的办公室内流离辗转,不停地在他心上摩挲。 “我有说过你可以对着我勃起吗?” 她的手抚上他的侧脸,“我有说过你可以射精吗?” 少年暗暗吞咽着,声音也随之越来越低,他向她道歉,“对不起。” “看来你连第一课都走神了。”梨花歪着头,微微蹙起的眉目似乎有点苦恼,“贱狗,装什么装。” 她的手死死掐着少年的脖颈,长长的指甲一点点嵌入他的皮肤,很快出现了一青一紫的恐怖伤痕。 随着力度加重,他的面色愈发惨白,艰难地乞怜她能够收手,“主、主人……贱狗知错了。没有主人的命令,贱狗狗该罚。” 梨花不信他的任何一句话,随手扇了一耳光,“再说一遍。” 少年不情不愿地回答:“……主人。” “啪。” 他磕磕绊绊地说道:“主、主人。” “啪。” …… 最后一声“主人”从他口中道出,少年的两颊已高高肿起,脸上泛着大片糜艳的红痕,双眼弥漫着淡淡的水光。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梨花从他身上站起来,白色百褶裙的褶皱覆盖在大腿上方,她后退离开他的身体,立在一旁。 沉誉知缓了片刻,慢慢直起身子坐在地上。 他的衣襟凌乱不堪,领口的衣扣也崩开好几颗,他不说话,机械般地抬手整理,好似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感受到手上酥麻的疼痛感,梨花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心调教他还给她添麻烦,真是死贱狗一条。 思及此,她用力踹了他一脚,迫使沉誉知往前匍匐前进了几步。 “滚。”梨花冷声说,“这里没你的事了。” 沉誉知呆坐在地上好一会,也不管脸上的伤会不会被看见,毫无遮掩地走出办公室门口。 他失魂落魄地沿着漆黑冰冷的长廊走。 世界两次在他面前崩塌。 她扬起笑容,像对待小狗般使唤他。 赶走了沉誉知后,梨花重新躺在了转椅上,她扫了眼桌面右下角的时间,现在才八点多,距离下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 梨花无事可做,发着呆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等到下课铃声一响,她温吞地返回教室,室内已经寥寥无几。她取下桌侧边的提包,在灯火明亮的楼梯中一个人离开。 梨花走到校门口时撞见杜云茉和另一个男生挥手,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 她正想绕到一边借过,却不成想他下一刻转身,梨花看清了他的脸。 居然是魏非崎那个体育生。 梨花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她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也不想被他们俩看见,很快就出校门。 沿着两侧的小道,她察觉出一股熟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回头一看发现是周玉容在跟着她。 “梨花,你总算出来了!” 他惊喜地叫出来,周围因声寻迹,梨花觉得丢人,揪着他的耳朵火速逃离。 周玉容被揪了一路,耳尖都红了一片,他还不主动叫痛。等到梨花松手,他还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不愿意放弃贴贴。 很快他把手中的零食往前递,殷切地说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一点吃的,路上的小吃店有很多。” “这叫一点?” 梨花看着他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有些无语。 周玉容挠头疑惑,“和平时比,应该很少吧。”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小狗般欢快的一股脑送到她面前,生怕她拒绝,“梨花梨花,快吃吧,不然一会该凉了。” 梨花接过零食袋,里面装了一堆她爱吃的东西,在她训练的几只狗里,果然还是周玉容最听话。 她的眼睛从少年白皙的脸上掠去,若有思索。 家养的宠物就是比野外的好训。 周玉容并排和她走,右手拎着她的黑色提包,左手拿着梨花装不下的零食。但在经过垃圾桶时,他把那些烧烤肉当垃圾一样扔了。 梨花一脸疑惑,问他买了为什么不吃,钱是不是有多。 少年摇头,看她的眼神柔情似水,像是对待什么珍重的宝物,贴心地给她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些已经不新鲜了,我不想梨花吃坏肚子。” 不新鲜? 梨花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烧烤肉不再冒着火滋滋的腾腾热气,只余下若有若无的香味勾引人的鼻息。 “哦。” 梨花或多或少能猜到了他的意思,但真的不想和他绕弯子兜圈,她不想过勾心斗角的生活,尤其是和周玉容这种傻子。 她无所谓地扭头继续走。 周玉容默默落在她后面几步,手指因紧张而不停地打圈缠绕,低垂的眼神泛着空空的落寞孤寂。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少女的侧脸,闷闷不乐地叹气。 为什么和电视上说得又不一样? 不是说要旁敲侧击引起心上人的同情与爱惜吗? 他都这么明显的暗示,为什么她还不问? 或许是忍不住小狗爱分享的天性,少年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叫住了面前逐渐与他拉开距离的少女。 他微微叫喊,声线轻颤,“梨花。” 被念到名字的少女没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 周玉容生怕被落下,赶忙追上去,担心她是不是没听清又喊了一遍,“梨、梨梨花?” 少女满脸无语厌烦的表情,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继续抱着零食袋往前走。 周玉容三两步跑到她身边,傻傻地凑近发问,“你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不新鲜了吗?” 梨花故意不搭理他。 “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梨花……” 少年不厌其烦地纠缠不休,缠绵悱恻地轻声喊出她的名字,连尾音都黏腻出几分撒娇讨好的意味。 她的名字就这么好听? 梨花皱眉,面上的表情充满了匪夷所思。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对“梨花”这个词有应激反应不成?怎么还说上瘾了烦不烦啊。 她放慢脚步,转头瞪着周玉容。他反应速度很快,几乎梨花甩一个眼神给他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事。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抽了自己一耳光,脸色白皙的地方立马被红痕覆盖,他嗫喏地道歉,“对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梨花停住脚步,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说得很慢,“不新鲜是因为……我等了你很久。” “……” 梨花沉默以对,平静地等待下文。 周玉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问她,满怀期待地眨眼道,“你不问问是多久吗?” “不管多久你都等得起吧。”她静静地回答,“还是说你在怪我让你久等了。” 周玉容抢先出声,“不不不是!” “那不就行了,别一天到晚跟个怨夫似的质问我,你有没有点自己的生活要过啊?” 他怔怔地摇头,点头,再摇头。 梨花被他绕得头疼,什么也不想,用拳头狠狠砸向他的后背,身体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你哑巴了?没长嘴?” 同一句话她一天居然说了两次。 不对,是被气了两次才对。 梨花不满地皱眉,少年默默瑟缩了下身体,那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看上去简直比她还可怜。 梨花不同情弱者,也不向往强者。 非要选一个的话,她宁愿把两个都揍一顿。 她现在看着周玉容就有这种冲动的念头,好在他学会了审时度势以及见好就收,这才没引火烧身。 “可是,我的生活就是梨花啊。” 他说得很认真,眼睛里透着一股倔强的执着,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的话,“我的全部都是属于梨花的。” “全部。”梨花细细琢磨这个词,她微微歪着头,似乎是嘲讽的口吻问他,“你的全部?在哪里?你父母给的吗?” “你说的全部,指的是钱?还是你的身体,或者精神?” 她点点头,接着又问道。 “所以呢?我很缺你的全部吗?” 周玉容摇摇头,大概是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偏执地要把他自己当做不可退回的礼物送给她。 “你说要把‘全部’给我。那好啊,听我的话,你去马路上站着。”梨花笑得很纯真,如同一朵绽放的白玉兰。 “听话,去吧。” 她扬起笑容,像对待小狗般使唤他。 名义上的兄妹,却能做出亲吻的举动。 周玉容乖乖地站在马路中央,抬起迷茫的眼睛望向远方的少女说,“然后呢?” “然后,”她平和地说,“等待。” “等待什么呢?” 周玉容问得很彻底,他大概也不清楚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要听她的话,所以才乖乖站在那里等待。 “唔,等待——死亡?” 梨花淡淡地说,她双手抱着零食袋,与周玉容纯净的眼睛对视。 “死亡之后呢?” 周玉容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良久,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出租车在黑夜中向他飞快驶地来。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地呼啸着穿过耳膜,疾驰的风也吹过他的发梢。 司机的声音惊恐而响亮,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滚开。 梨花凝视着他的脸,周玉容也望着她。 两个人好似一桩木头人雕像,陷入了一场奇怪的不许动游戏中。 最终,无人发生意外。 出租车司机及时刹车,改道远行,临走时还摇下车窗,骂骂咧咧了几句。 “大晚上在马路中央玩殉情你他妈不要命了?!要死要活的,小屁孩都给我滚一边去!” 周玉容怔愣地问,“……死亡之后呢?” “你命真好。” 半晌,梨花突然冷冰冰地回答。 少女姣好的容颜仿佛冻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似是一块化不开的千年寒冰,淡淡地出声,“你没有死。” “可是,没有死亡,我该继续等待吗?”周玉容陷入了惘然,“那我的‘全部’呢?” “你真的愿意把自己送给我吗?” “是的。”周玉容点点头。 “完完全全的送给我?”她问。 “是的。”他回答,“我的生活就是梨花。”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你要属于我?” 周玉容显然对这个问题充满疑惑,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梨花把他迟钝的反应看在眼里,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属于我?” “……我不知道。” 他顺着她的招手回到身边,迷茫而疑惑地眨眼。 “也许,我生下来就该属于你。” 周玉容磕磕绊绊地说,他不擅长对梨花说谎。 梨花看破不说破,两人沉默了一会,她主动牵起他的手说道,“走吧,该回家了。” “那我,是属于梨花了吗?”周玉容傻傻地问,他还不知道答案的结果,也不知道梨花的态度,顿时显得有些拘谨无措。 梨花握着他的手反问,“我不同意会怎样?” “呃、呃大概是……一直求你……” 他又结巴了。 “那我不同意了。”梨花坏笑道,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就求我一辈子吧。” 周玉容低声说,“这样也不错……一辈子,也是我想要的。” “那你的要求可真低。”梨花侧头想了想,说了句不明不白地话,“你该祈祷,自己真的很幸运。” 那个时候,明明汽车都那么近了,可他还是没死。而她在第一世,仅仅是站在原地,也会发生了车祸。 命运,还真是不公平。 “嗯嗯,我很庆幸梨花会同意!” 周玉容却误以为他是得到了梨花的恩惠,高高兴兴地握紧了相牵的手,十指相扣。 梨花沉默片刻,终是没有抽出她的手。周玉容见状,悄悄靠近她,趁她不注意的间隙偷偷吻了她的唇。 她回看过去,他正痴痴地笑着。 而不像周玉容脸上展露的欢快雀跃,梨花内心平静得如一滩死水。 周玉容,好像没有分清楚界限。 她想,她和他的关系究竟该怎么界定呢? 名义上的兄妹,却能做出亲吻的举动。 情侣爱人的关系,别说她没有这种感觉,就连周玉容恐怕也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她更倾向于,她是他的世界中心的鸟巢。因为从他生重病后康复的第一次相见起,周玉容就只把她当作可以依赖生存的对象。 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不是因为她是梨花,而是因为她仅仅只是第一个接触他的人。 半路上,梨花感受到手心传递的热量,她突然不合时宜地问道,“多久。” 周玉容不明所以地说,“什么?” “你在校门口等了多久。” “啊!”他的眼神亮了起来,想小狗般摇尾撒欢,“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五点钟。我去了一躺你的教室,问了一圈都找不到你。” “我以为你又像昨天一样回家,担心你吃不到饭,我匆匆赶到家给你做饭吃。但是也没有找到你。” “后来你朋友给我发消息,说你在学校里。” “所以我吃完饭就站在校门口等你啦。”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脸上依旧笑着。 也就是说,他从傍晚六点等到了夜晚九点半。整整三个半小时,他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孤零零地等人。 梨花觉得他很蠢,“那你为什么不进门?” “因为想给梨花一个惊喜呀。”周玉容得意地笑笑,“出校门的话,梨花就能收到好多礼物啦。大家都会羡慕你呀。” 梨花想,她不需要别人羡慕她。 “而且这样,我也能体会和梨花一起走夜路回家啦。好幸福呀,梨花。” 周玉容脸上洋溢着餍足的神情。 梨花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会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又说了许多话,在微凉的春风中带走了寒夜的冷意,或许在他眼里,两个人一起走胜过梨花一个人的寂寞。 “下次,我还能在门口等梨花吗?” “你能请假?” “呃、呃我……或许是可以的……”周玉容的声音愈发变小。 这次他的请假是编的理由。 班主任心善,估计是看在学习成绩与家庭背景的份上放了他一马,但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那我在门口等待的话,可以在横幅上写梨花的名字吗?”他又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为什么?” “因为这样梨花就知道我来接你了。” “不要。”梨花说,“太张扬了。” 她喜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唔,那我写帽子上?”周玉容自以为提出一个好点子,越想越觉得行得通,他弯着狗狗眼问,“可以吗?” “这难道不是更张扬了。” 梨花失语,为他的脑回路感到不解。 周玉容惨兮兮地眨眼,“那我写脸上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梨花否定地很快。 “为什么?”周玉容不甘心地追问。 “丑拒。” 周玉容失魂落魄地回答,“好吧。” 在家门口,周玉容拿出钥匙开锁。他把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时,梨花已经上到二楼拐弯处。 他转身回到门口把锁扣上,听见梨花的声音从楼上淡淡地飘下来,如同风过铃响的清越动听。 “辛苦了。” 只是简短的三个字,却让周玉容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脸颊,一道浅浅的泪痕停留在此处。 他在嫉妒,他在怨恨。 周玉容兢兢业业地在楼下把零食袋分类规划,安排好放入对应的合箱里。 他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无聊地数起了悬挂的水晶的数量。 良久,他感到脖颈一阵酸痛,抬手揉了揉肩胛骨,绕着客厅转圈的同时叹了口气。 他又侧身向楼梯口望去,空无一人。 少年沉默一会儿,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处接水,他转身抬头,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周玉容惊奇地问她,“梨花,你还没睡觉吗?” 梨花没有理他,只是安静地待在二楼的围栏处,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脑子里很乱,连话都开口说不了一点。 时至今日,她最想弄清楚的事情只有一件。 ——为什么她能死而复生。 上辈子她觉得大概是倒霉,换回身份后也没有当个跳梁小丑博取怜爱。那个时候她也想过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可是命运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她死了。 于是又复活了。 可为什么会这样? 上天对她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赐给她一次又一次刻骨铭心的死亡,好叫她彻彻底底地领悟何为清晰的痛苦。 每次她一对上周玉容的眼睛,那双纯净得没有一点污秽的眼睛,也在昭示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她真是恨死这不公平的命运了。 如果从一开始让她这么潦草的死去,也好过现在无止境的重复人生千遍万倍。 梨花控制不住自己想骂人的想法,她就像一个需要治疗的精神病人,歇斯底里地冲楼下的少年大喊大叫。 “我真是恨死你们这些人了。” 她忽然指着周玉容方向说道。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这些恶人?!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周玉容闻言怔愣在原地,在他的印象里,眼前的少女从没有做过任何过激的行为举止。 她平时就是再不耐烦,轻则口头上的阴阳怪气,重则行为上的打打骂骂。 像这样疯疯癫癫地指控他,还是头一回见。 周玉容一时之间忘记了她说话的内容——好新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这个词,他的思维也梦游到了天地。 梨花恶狠狠地咒骂他,“你真该去死,周玉容。你最好死到别的地方去,海里、地里,沙子里,随便你到哪个地方。” “你给我死得越远越好,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们。” 周玉容沉默不语,在静谧的时间里梨花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她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把恶心的面具扒掉。 见周玉容还是愣在原地,她连连冷笑几声,“怎么,被吓到了?” 少年抬起头,他的眼中蕴着浅浅的暖意,轻声回答,“不是。” “梨花,你生病了吗?说出来会不会好点?你可以再多骂我几句的。” “梨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还是我跑去附近的药店买药吧。” 周玉容脸上担忧的神情不似作假,他三两步跑上楼仔细检查她的身体,没过几秒钟兀自跑下去推门离开了。 梨花没想到那傻子真的去买药了。 她一个人回到屋里,落锁,瘫倒在床上,望着头顶上刺眼的光亮处,沉默着伸手关掉壁灯,在黑暗中寻找令人安心的栖息地。 至于周玉容,她一并抛在脑后。 直到第二天早上,梨花才慢悠悠转醒。昨天夜晚没有做噩梦,她睡了一次良好的深度睡眠,连昨晚发生的不愉快的事都忘记了。 她起身推门,地上整齐的摆放着药盒。梨花思考几秒,想起了这是周玉容买的药,她目不斜视地走到他的房门前敲门。 一连敲了三下,里屋才打开。 周玉容一只手揉着眼,一只手握着门把手,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梨花,不时打着几个哈欠,明显是没睡醒。 梨花凝视着他的脸,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没想好要说什么,她在等周玉容先开口说话。 “梨花……早上好……” 少年困倦地朝她点头,慵懒地说道。 梨花没有对此回应,她把视线转回地上的药盒,只是冷淡地告诉他,“把这些收好,我走了。” “好的,我很快的。”听到梨花要走,周玉容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快步闪到梨花门前,弯腰捡起地瓷砖上的几排药盒,贴心地放进医药箱中容纳摆好。或许是怕梨花走得快赶不上,他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 等做好之后,周玉容走到客厅拿书包,本以为走远的少女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梨花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但就算连正脸都没有看见,也能让他安心。 蜜一般的甜味填充着周玉容的心,他慢慢靠近少女,鼻子上却诞生一股痒意,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梨花听见声音回头,只见他用手摩挲着鼻子,鼻头微微泛红,眼眶周围盈着一圈水痕。 周玉容被她看得莫名心虚,他道歉的声音愈来愈小,“不、不好意思……” 少女回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意思,但周玉容还是低头不与她对视,他只听见一声淡淡的“走吧”。 梨花关掉电视,走到鞋柜出穿鞋。 周玉容拿着两个包,他像往常一样走在梨花身边。 梨花不喜欢说话,大部分情况下她都不怎么出声。或许是想多听听梨花的声音,周玉容今天说了很多话。 “梨花,我们要去搭公交车吗?” “你可以自己去。” “梨花,你今天还会上晚自习吗?” “不一定。” …… “梨花,我去买早餐,你在这里等等。”周玉容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他径直走向最近的早餐店。 他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来去自由,一边跑一边朝她挥手,在微冷的早春光景里,隔着薄薄的水汽和她遥望。 梨花仰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她坐在道路旁的公共座椅上,躲在树荫下遮阴,低头看着幽黑的影子。 从她面前经过很多辆车,尖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提醒,她仍在喧嚣的尘世里。 在她游神之际,一辆NO.51号公交车疾驰而过。 靠窗的人侧目而视,一眼便望见了长椅上孤独的少女。她乖乖地坐着,似乎是在无尽的等待。 藏蓝色对襟里裹着白金色校服,下身是同色系百褶裙,胸口别着德南高中的校徽,他辨认出了那个女孩是谁。 公交车开得很快,没一会便超出几米远。 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多看看几眼,他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趁着车厢内人不多,他起身往后面走。 他一步一步掠过座椅,几乎是从前座跑到后座,眼神还在追寻少女的身影。 最后,他趴在最后一排,尽力睁大眼睛看得更仔细一点,遥遥地远望着少女不断缩小的身影。 他们的距离无限放大,眼中的世界不断变小。 他看着少女的身边多出一个人影。 他看着人影把早餐递送她手中。 他看着两人肩并肩一起漫步街边。 亲密无间的手牵手,以及温馨的氛围刺痛着他的双眼。 而他,只能坐在公交车上,不停地遥望。 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后椅的靠背,迎着刺眼的阳光,他的脸庞被灰暗的阴翳笼罩,周身凝着浓重的危险气息。 他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意识到—— 他在嫉妒,他在怨恨。 “没什么,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而已。” 周玉容把早餐拿出来给梨花看,他为她考虑的很周全,买了很多种类,有包子烧麦,还有豆浆油条,他兴冲冲地问梨花想吃什么。 梨花瞥了眼他手中差不多的样式,借过了豆浆喝油条, 两个人慢慢步行走在小道上,期间周玉容吃完后还想亲自喂梨花吃,但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到校门口时,惯例的进行仪容仪表检查。 沉誉知今天不值日,梨花虽然穿了校服,但是校牌她还真不记得包里有没有。她什么也没说,表情十分镇定地经过校门。 大概是想起了她与沉誉知的矛盾,风纪委员并没有为难她,只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悄地宽容放行。 周玉容紧紧跟在她身后,梨花与他在楼梯口是分别。 她接过提包向自己的班上走去,一进门就看见宋序桌上立着一本书,而他本人正安静地阅读。 宋序很快注意到梨花往这边靠近,他站起身让步,等到她落座时才向她打招呼,“早上好。” 梨花有点意外,她可没忘记昨天调教的两条狗,不过宋序的主动问好倒是让她略微吃惊。 她侧头弯眸,眼中的清浅不似作假,眉眼间尽显柔情蜜意,她微微一笑,似平日般回应,“早上好,宋序同学。” “你好像比昨天多涨了点记性,可喜可贺。”她鼓励似的点点头。 “……”宋序却没有说话,他继续读书,并不打算接过话茬。 梨花不觉无趣,托着下巴思考今天该做什么。 “下次要请假,可以和我提前说一声。”耳边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翻页声,宋序目不斜视地给她提建议。 梨花露出惊叹的表情,她笑眯眯地感慨道,“真贴心呀,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猜你应该也挺喜欢这种不确定性的刺激吧?”她右手撑着下巴,侧身看着他,“这样会和昨天一样兴奋吗?” 她指的是他被踩得勃起的事。 宋序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他低垂着双眸,小声地微自己开脱辩解,“这是个意外……” 他在梨花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步步败退,只能失落地低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真的不是变态……” “变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变态。”梨花面无表情的回答,她瞟了眼宋序的书,普普通通的教材书。 安静了半天的宋序又开始找话题,他好像打不死的蟑螂,既怕死又怕耻辱,不停地找上门求羞辱,“你今天要逃课吗?”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乎逃课做什么。” 梨花不理解他们没有理由的举动,难道是打算堵她的行程?可她自己都没想好要干什么。 宋序想说话,可却被堵在喉间。 他知道,这个“你们”,是包括周玉容的。 早上在车窗边目睹少年少女亲密的宋序闻言,像是卸了浑身力气,他的视线在梨花身上盯了一会,瞳孔里映着不灭的火光。 “没什么,”他沉默地低头,“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而已。” 梨花显得很是无所谓,她满不在乎地在桌上推动水性笔,来回碾压印下一点痕迹,“哦。” “我不需要嘴上的关心,下次直接发钱。”她的语气笃定又从容,好似宋序一定能办到一样。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宋序都愣神了片刻,下一秒更是要被气到两眼一黑,“你的助学金不是有很多?” 梨花清澈的眼睛勾着淡淡的笑意,她俏皮地眨眼,笑吟吟地说:“班长人真好呢。” 宋序感觉手背像是被某种东西划破,他忍不住伸手挠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疼得他都出现了幻觉。 这是一个富家小姐该说出的话吗? 他拿着贫穷的钱去救济一个包比他人还贵的千金? “你们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杜云茉前脚刚到班级门口,后脚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八卦。 梨花没有刻意隐瞒,她对杜云茉说的话表现得可以说坦诚,尾音拖得很长,“在说——宋序同学大方的事。” 杜云茉疑惑地看着他,“大方?” 她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个词哪哪都宋序搭不上边。 “是啊,”梨花毫不留情地把宋序往火盆里推,“他说要请我们去消费呢。” 但杜云茉一听就觉得她在说谎,并不相信她的话。 以宋序的家庭背景,上学都需要校方开设助学金和奖学金,他哪来的钱请人花销,更别提向关系一般的人请客了。 “这是真的,不信的话你问他。” 梨花懒洋洋地伸手,侧脸依靠着这只手,墨发缠绕在她的小臂和额间,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宋序死死捏着手臂上的肉不出声,他忍了好几次才没有戳穿少女的谎言。 他因疼痛而闷哼的“嗯”字,则被杜云茉误以为点头承认。 她惊叹地发出感慨,声音大得把陆陆续续进门的学生都吸引过来,“哇,班长你可真大方,请我们全班去消费。” “老板大气!”杜云茉做出抱拳姿势朝他一拜,让更多人知道了宋序的光辉事迹。 其中魏非崎直接上手勾住了宋序的脖颈,一副好哥们的亲密举止,他的嗓门大的像是贯彻了他的耳道,“宋序,你这是中了什么奖,运气分我点呗。” 这不是好运,而是倒霉。 宋序笑不出来,他身边围了一圈学生,都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去,去哪里,怎么去的问题。 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他越听越烦躁,偏偏这些有钱人就认准了他有钱似的,一个劲的凑到他旁边企图占点便宜。 宋序恼火的瞪眼,心下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再不解释就要倾家荡产了。 等他要开口否认时,上课铃声响起,这是早读的预警,同学们像鸟群般四散逃窜,生怕被班主任林以隽逮到。 怒气哽在喉间不上不下,宋序把目光转移到罪魁祸首身上,却只看见梨花伸直双腿,随意地往后桌一靠。 “不用感谢我。”梨花甜甜一笑,不为他的怒气所震慑。 “你是故意的,我没有钱。”宋序的声音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并不大。 他如今破罐子破摔,完全不考虑会不会被人听见。 “不会啊,你有钱的。”梨花十分笃定地说。 她轻轻侧头看着他,说的很中肯,“要不然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宋序握着笔盖的指尖微微发颤,力气大得透出了几分凝白的肤色,他想让梨花放弃这个愚蠢的决定,“……我真的没钱。” 梨花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好气又好笑,“我不借你。”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 “一,主动澄清,自己放下面子和他们解释说明清楚;二,被迫答应,自己找点钱来买放不下的面子。” “选择权在你,我没有逼迫你,甚至还贴心的帮你出主意。” 梨花眨着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的看着他,眸间凝着淡淡的笑意,“没什么,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而已呢。” 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这仿佛是在为他的谎言买单。 直白的恶意铺天盖地的遮住宋序的眼睛,他脸色阴沉,垂眸不语。 “你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或许是梨花的恶意太过直白的流露于表面,直到下午上课,宋序还是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他的脸色阴沉得像打翻了几盘墨汁,每当有同学凑上前商讨时,他当着他们的面冷冰冰的拒绝。 与宋序的热闹相比,梨花这边就略显沉寂。 她趴在课桌上无聊的摆弄着她的挂件,那朵小小的、纯白的梨花时不时在她手中旋转摇荡。 “梨花梨花!”一下课,杜云茉就迫不及待地找她聊天,“你今天有安排吗?” 她没急着回答,安静地等着杜云茉继续说,“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梨花不打算出校门回家,她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饭卡同杜云茉肩并肩走出后门。 “你说宋序要请客,到底是真的假的?” 杜云茉对这个问题似乎很纠结,路上一直在追问她,有种她不回答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梨花没有隐瞒,“不知道,反正他没钱。” “没钱!”杜云茉哼哼几声,“没钱还要请客,真大方啊。” 想到这里,她又露出担忧的眼神看着梨花,“万一他想让你……” “不借。” 梨花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接下来说的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杜云茉想的比这个远多了,她考虑是宋序让她请客这件事。 梨花淡淡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方面想到的,“难道我和他关系很熟吗?” “呃,倒也没有。”杜云茉调皮地吐舌一笑,讨好地说,“不过他不是在追你吗?” 这下轮到梨花面色难看,瓷娃娃般稚白又稍显血色的脸颊微微转过,她几乎是冷笑出声,“他,追我?” 杜云茉从她轻蔑的口吻中嗅出到某种不对劲,她只好换了个词语填入语境里,“……他对你有意思?” “我不觉得他会把任何东西看得比他的面子更重要。”梨花的声音轻轻地飘过来。 “话虽如此……”杜云茉仔细考量了宋序平日里对梨花的态度,认为她说得在理,“你说得对。” 两个人走到食堂打饭,梨花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杜云茉紧挨着她坐下。 “好吧,那你和沉誉知的关系怎么样了?” 梨花不紧不慢地回答,“就这样。” “真的?你不会再和他明面上冲突了吧?”杜云茉夹了口烧茄子放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话。 梨花吃得细嚼慢咽,再一次确认她不喜欢吃食堂的饭,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餐具,“只要他不惹我。” “行,那你还是小心点喔。”杜云茉点开手机里的校园网给她看,论坛上的最新贴子是有关沉誉知的内容。 梨花随便划了划屏幕,大多数都是在分享沉誉知的帅照,少数是打听他的具体位置或者时间安排。 “我跟你说,他的女友粉可不比夏荷的男友粉少。”杜云茉喝完最后一口热汤,“你最好别和他们有冲突。” 梨花不理解,她不懂为什么他能有那么多追捧的女生。 她一边翻看评论,试图找到能够共通的点然后代入,“他是打算进军娱乐圈吗?” “应该不会吧。” 杜云茉汗颜,沉誉知好歹也是个富家公子,怎么也不至于想不开去娱乐圈当明星赚钱吧? “他长得帅,所以有人喜欢,是这个道理吧。”梨花妥协了,她完全看不到沉誉知的一点点优点。 杜云茉知道她对沉誉知的偏见很大,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些夸他的说辞,“也不是。他学习好,家世也不错,对待人的态度也讲礼,也不至于说只有脸这一个优点啦。” 梨花接着往下划,看见了前几天的篮球赛事的贴子。 她一时好奇,顺手点了进去,果然看见了杜云茉所说的嗑cp的内容。 “宋序、周玉容,魏非崎这些人不帅吗?”梨花读着评论,没多大感触,这两个人都是她驯养的狗,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魅力。 杜云茉顺带帮她一起收好餐盘往边上走去,梨花继续拿着手机看贴子,她不知道校园内发生的事原来有这么多。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吧。”杜云茉尴尬地笑笑,她又不追沉誉知,怎么会和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共情啊。 走到半道,她突然扯住梨花的衬衫,用眼神示意她往那边看过去,夏荷和她的小姐妹团坐一桌吃饭。 杜云茉把手机从她手中抽出来,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看见了吗,夏荷人缘很好的。” “和她形影不离的那个女生叫李晶晶,她们和沉誉知初中都是一个班。”说到这里,她对梨花点点头,“所以说,你见她们最好离远点。” “为什么?”梨花没听懂,这和人缘好有什么关系吗? 她耳语似的低声询问,“难道她们是什么小太妹团体?” “当然不是!”杜云茉紧张地挽着她的胳膊,一直往胸前挤着,她几乎是拽着往前走,“倒也不是这种情况。” 梨花好整以暇地跟着她的步伐,直到二人走出食堂几米远,杜云茉找了个长椅坐下才慢慢解释。 她长叹一口气,做出苦恼忧愁的样子,“好吧,初中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像。” 杜云茉瞥了眼梨花平静的眼神,接着往下说,“夏荷长的漂亮,隔壁学校的一个混混经常跑到门口看她。久而久之就传出谣言,说他们俩在谈恋爱。” “这件事真假暂且不知道,李晶晶是她的好朋友不会坐视不理,当机立断找了沉誉知说明情况。那时候他是班长,把这件事告诉了年级主任,误会就澄清了。” “后来有人爆料,其实沉誉知私下里找那混混打了一架,放狠话让他离夏荷远点。” “这好像是下雨cp的爆点。”杜云茉不巧打了个喷嚏,她抬手揉了揉鼻尖。 梨花听了一段完全无关的话,如湖水一般深邃澄澈的眸子直盯着她,“那个爆料的人是你。” 杜云茉没回答,她扬起脸看着梨花,“初中的夏荷和现在的夏荷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你可能不知道,表面上是学霸的夏荷,私下里却是混混的老大。”她摊着手,身体往后一仰,“那个混混来校门口只是找她说事。” 杜云茉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扶额,似乎很不想回忆这一段往事,“谁知道沉誉知真的误会了,还把人打了一顿。高中之后,她就和那些人断了,身边只有李晶晶一个朋友。” “现在她身边的朋友,差不多都是啦啦队的成员。”杜云茉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下颌,“她们那个啦啦队氛围不好,虽说夏荷是领队,但是暗潮涌动可不少嘞。” 梨花暂且没有心思去思考啦啦队的关系,之前杜云茉就说过,中考前夏荷遇事不顺才导致失利。 她说的这个有关沉誉知的故事,是不是就是那个糟糕的事呢? 沉誉知发现她是混混老大,又或许还发生了点什么,才让这段关系不上不下。 而且,李晶晶跟着夏荷,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年级主任,还要拐弯抹角地找沉誉知求助。 “我找个人,”梨花转过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和夏荷关系特别不好的啦啦队成员。” 杜云茉坐正身体,她双手抱臂说,“关系不好的一抓一大把,大家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表露。但你说的‘特别不好’,我得仔细查查。” “你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杜云茉突如其来地说,她吃了一惊。 不可否认,她的脑洞一向很大。 梨花沉吟一下答道,“这难道不是正合你意。” 在杜云茉微微瞪大的双眼中,她轻松地笑了笑,“开玩笑的啦,吓到了吗?” 不得不承认,梨花真的很有恶心人的天赋。 她的说辞,同上一次杜云茉对她的那句话简直如出一辙。 梨花才不管杜云茉到底是不是夏荷和沉誉知的cp粉,她只管自己舒不舒服。 她当然知道她真的很小心眼,但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同样的街景,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次。 见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梨花笑着开口,半点没有捉弄的意味,“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该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杜云茉不想听她的胡言乱语,她把头埋进双膝里,整张脸被阴暗笼罩。 她看样子是真的吓到了。 梨花的目光向远处的霞日投掷过去,在氤氲的雾色中照射出朦胧的色彩,那些淡淡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神色间平添了一丝疏懒。 “有没有人说过,你开玩笑真的很可怕。”好半天,杜云茉的声音从双膝间蹦出来,像是溪涧里被砸了几颗石子。 梨花用手托住下巴,依言转头看着她,好像真的在思索般,“我一般不和人开玩笑。” 或许是无法确认她是否诚实,杜云茉到最后明显破罐子破摔。她抬起头,从长椅上跳下来,视线紧盯着梨花的神情,仿佛是在琢磨什么。 她面色严肃,把手搭在梨花的肩上,用力摇晃着说,“虽然你有钱,但是这真的是犯法的。答应我,下次别再用这种理直气壮的语调开玩笑了,好吗?” “哦。”梨花平静地微笑。 “那咱们还是回去上晚自习吧,路上你再和我说说那个女孩子的特征,我一定帮你找到。”杜云茉拍拍胸脯作保证,她的自信让梨花多看了两眼。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找她?”梨花不动声色地问。 杜云茉挠头,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那种小心思在她眼里根本藏不住,“还用问什么,无非就是她得罪你了呗。” 梨花静静的回答,“她脾气不好。” 杜云茉看着她恬静的侧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 她顶着这样一张纯洁小白花的脸,说的话跟个炸药似的一点就炸,难道她的脾气就好了吗? 杜云茉不敢随意开口,怕一个不小心又踩在她的雷点上。她只能慢慢跟着梨花往前走,期间再没有说话。 “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梨花想到论坛上的讨论,有点好奇。 上面说校方正在选主持人,还贴出了一些学生的证件张做海报。 一听这个,杜云茉就来劲了,她一股脑的把消息全告诉了梨花,“你还不知道?往年这个时候都在准备文艺汇演,全年级一起办,估计到时候是完整的一天娱乐放松活动。” 梨花点点头,又问:“已经选好人了吗?” 杜云茉打着哈欠伸懒腰,瓮声瓮气地说,“没呢,这次是网络投票。夏荷和沉誉知都参加了,你要投票吗,我可以把链接发给你。” 梨花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她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下脚步,杜云茉一时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在往前走。直到身边没人才惊讶地回头,就见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走了?”杜云茉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又莫名其妙的发疯。 她正找准时机撤离,一边咽口水一边悄悄后退,时刻盯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梨花看穿了她所谓的坚强,她看了一眼对方,随后往校门口的方向离开。 杜云茉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迈开的步子还没跨出就收回,朝着她远去的身影追上去喊道,“你你你要出校门?” 她的语气都惊得结巴几声。 “别用这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梨花走了几步,侧身回看她。 “不是,”杜云茉满脸黑线,她无奈地说,“你现在走?” “那不然什么时候走?”梨花奇怪地看她一眼,觉得她好像是在说废话。 “可你都吃完饭了。” 言下之意是,出校门做什么。 好吧,其实她就是个很善变的人。 上一秒可能没有事做,下一秒就有安排。 “随便啦,待在学校里真的很无聊啊。”梨花低头看着自己裸色的指甲。 她想了想,决定下次去染色好了,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学校里仪容仪表的检查。 杜云茉被她的话噎住,半天没有反应。 “说完了?”梨花扭头转身,”那我走了。“ “等、等等等!你走了我怎么和班长交代,你可别忘了今天是班主任的晚自习啊!”杜云茉做了个滑稽的鬼脸,装出几分与林以隽相似严肃的表情。 梨花却不担心,反而觉得更完美了,反正林以隽又不骂人,还帮她打掩护。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她这么想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容,杏眼里闪烁着金灿灿的光亮,连语气都温柔的几分,“就说我逃课了。” 杜云茉还想拦着她,苦口婆心地劝她回来,逐字逐句地帮她分析逃学的弊端。 听她说了这么多,梨花抬头只问了一句,“你要跟我一起吗?” 虽然算不上好学生,但杜云茉从没有逃课的想法,毕竟她只是个家里经营着小公司的富二代,财富没有实现完全的自由。 所以当这句话被梨花说出口时,她微微发怔,嘴里反驳道,“不……” 当她回神时,梨花颇有耐心地等她,明白了用意的杜云茉低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梨花对她的表现有点不满,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就是要拦着她,真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舍得放弃,她像是那种会听劝的人吗? 难道他们上学都上魔怔了? 翘课逃学会怎么样吗? 一向在家啃老、混吃等死的梨花不认为自己的做法会对谁不利。 毕竟家里的资源都是周玉容的,她只需要当个有钱花的小姐就好了。当然,前提是她还是小姐的时候。 想到这里,梨花不禁又感慨,果然人还是得在有钱的时候多花花。 要不然以后都没机会花钱买快乐,只剩下生活的痛苦。 出校门时,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学生请假。 梨花没有请假条,索性装作不上晚自习的通学生,跟在他们身后溜出校门,保安都没看她的校卡就放行了。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变暗,在微风的吹拂下,云霞渐渐化作缥缈的丝丝缕缕,流光溢彩的红晕映衬着灿金的余晖。 同样的街景,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次。 街道两侧上的学生大多三五成群,他们勾肩搭背,时不时嬉笑打闹,只有孤独的少女从此路过。 梨花沿着幽寂的小道慢慢走,经过一个拐角时,深巷里传来一阵唏嘘声。 仿佛在涌动着一场似乎无法完结的剧目。 骚公狗、恶心又下贱的gay男。 “喂,好久不见啊。”沙哑的声音从背后慢慢围过来,“你该不会忘了我们吧。” 崔怀梅见到面前的一群人,他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着逃跑。他认识那些人,或者说,他所有的噩梦来源都是他们这群罪魁祸首。 他日日夜夜,企图忘记的种种污罪霎时涌上心头。 厕所里,他的名字——崔怀梅,用红色的马克笔绘在隔间的木板上,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侮辱的绰号,印在玻璃镜上,耻辱和无望深深地刻进他的头骨,疯狂地拉扯着他的神经,他痛苦,他折磨,甚至是自残。 骚公狗、恶心又下贱的gay男、给钱就可以随便上的坐便器、被人上过无数次的贱货。 这些使他彻底的“名声大噪”,给他带来了绝望的无妄之灾。他们的戏台已经搭好,他被无形的钢绳牵着逼迫着做他们口中的狗。 他下跪、自扇巴掌、被肆意玩弄、蹂躏、践踏他的尊严,舔过别人的脚趾,被烟灰烫过乳头,被尖锐的树枝狠狠贯彻后穴,好像真的成为了一条恬不知耻的狗。 平日里素来和谐友爱的同学,在此刻变成了残害同类的毒兽,他们面上的表情或冷淡、或讥笑,他们谩骂的声音从未停止,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的将刀子捅入他的心脏,血淋淋地溅着他全身。而他们,隔岸观火、放纵肆意。 他反抗过,结果是什么呢?后脑勺头盖骨被打破,左侧眼角处骨头骨折,背上一根肋骨骨折,下体肿成两个拳头大。 跑,往哪里跑呢? 他瘫在厕所的蹲厕边上,随意进来的人不是讥讽就是宣泄,或许有些人比较善良吧,并没有为难他。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的离开。 不管是上课时间还是吃饭时间,他好像都是在厕所里度过的。 尿骚味、清洁剂味以及粪便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呛着人刺鼻,仿佛要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死在这里呢? 他无数次在心底问道,那颗颤抖的心却不肯回答他,久久凝噎。 他并不喜欢男生,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现在,他转学了才一个月不到,原本想避免的曾经的痛苦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崔怀梅的脸色惨白,血色尽失。 当一群人围着他,领头的人款款走上前,伸手捏住崔怀梅的下颌,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那一瞬间,崔怀梅心头涌上一股难言而语的感觉——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兴奋。 只是因为对方的简单而随意的触碰,他的身体像是缺水要渴死的鱼突然见到了河水,迫不及待的湿了。 他淫荡的身体将他犹豫不决的意志彻底击了个破碎,他的人生已经瓦解了 梨花正走着时,路过旁边的街巷,探头向里面看了眼。 深黑、仿佛一眼望不到底,黑压压的人群以及细碎的抽噎、荒淫的笑声。 她看了眼手机,思考一会,打开相机,拉近放大,拍照。 “咔嚓。” 清脆的声音混着刺眼的闪光灯一同传到巷子的那边,一群人猛然惊起回头。只见少女一手提着包,一边拍照。 照完后,她看着众人灿烂一笑,像是很满意这张照片,又拍了一张。 这回,两个人的脸清晰的出现在屏幕之上。 “谢谢了,我很满意。” 梨花摇着手机,表情愉悦又放松,尽管穿着校服,却一点也不像是德南高中的学生,反倒像是来参加打架的不良少女。但又看她那身材,明显对不上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刚要去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却见那人摇头,他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她,“你是德南高中的学生?” 梨花把摄像头对准他,在幽暗的小巷中,他的脸迎着闪光灯的聚焦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嘴角勾起扬着玩味的笑容。外表一副放荡不拘的模样,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时刻打量着少女。 她苦恼地皱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没瞎啊。”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露出欣喜的眼神,他抓着崔怀梅头发的手高高抬起,把他当玩具随意对待。 崔怀梅吃痛发出沉闷的声音,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那人的手臂上。 他嫌恶地“啧”了一声,黑漆漆的眼睛里凝着浓稠的恶意,他毫不留情地松手,崔怀梅重重地摔在地上。 “算你运气好。”这句话明明是对着倒在地上的崔怀梅说的,可他却紧紧盯着梨花看。 他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对着少年说了几句,很快又起身带着人消失在小巷中。 巷子有两端,他们却不是从来时的方向离开,少年顺着她的过道擦肩而过,距离太近,梨花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薄荷香味。 薄荷的味道,一抹凉意带来刺激的辛甜,张弛有度地与人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不着痕迹地吹走盛夏的躁热,在微风中淡淡化开。 梨花不喜欢这种味道,她毫不掩饰的皱着鼻子,几乎把“讨厌”二字摆在明面上。 少年侧身凝视着她艳粉的脸庞,朝着她的耳朵轻轻呼出一口气,薄荷味瞬间充盈着她的鼻尖。 被冒犯的梨花冷冷地看着他,少年微微弯腰低头,未系好纽扣的衬衫下暴露出白皙的脖颈,他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插入少女的发间。 几颗薄荷糖也随着他抽手的动作掉落。 “下次教你。”少年居高临下地笑着,“再见咯。” 梨花把烟扯下来扔在脚边,狠狠地踩烂碾碎,神色间的嫌恶太过直白,她忍不住骂道,“神经病。” 这时,她才看见相片中的主角,奄奄一息地倒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被扒开,有些地方撕裂的遮不住肌肤。大片大片的红痕印在上面,看起来十分骇人。 崔怀梅趴到在地上,远远看见一位少女亭亭立在巷口,他又自嘲的收回目光,闭眼把自己缩进龟壳里,不想面对难堪的自己。 然而,他等了一会,以为少女已经走了。 却听见梨花迈开步子,那声音一步一响。不知道为什么,崔怀梅的心突然一跳一跳的,激烈的仿佛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蹦出来。 片刻,梨花走近在他旁边,缓缓蹲下来,将拍好的照片放大给他看。 “你看。” 崔怀梅睁开眼,照片中的人是自己。 他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虽然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目的,但好歹还是她救了自己,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他等了一会,内心有点忐忑,然而下一句,使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张照片我就收下了。”少女清凌凌的嗓音如同冬季的大雪,“不用感谢我,并不是我救了你,是那个人。” 说着,梨花换了张照片,特意放大尺寸指给他看,“你看清楚,是他。” 崔怀梅瞪大着眼睛,在照片的中央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 照片上的少年神色冷淡,眉宇之间带着一股狠厉的戾气。 “小窝囊,你就以疼痛取悦这个世界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崔怀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事已至此,他根本没办法忽视这个眼前给他极大压迫感的少女。他瘫坐着低头,慢慢攥紧的手宣告着他的不平静。 “……” 好一阵的沉默让崔怀梅意外她是走神或是没听清,他此刻坐在地上,力气勉强恢复了点。如果这个人还想用照片威胁他,或许他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梨花听到这话,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少年羸弱无助的模样,如果是普通女孩大概马上就会产生怜悯心,忍不住想要帮助他。但他遇上的是梨花,习惯于置身事外的人。 “你是德南高中的学生吧。”梨花收起手机放进提包里,看清楚了他身上的校服。 “……是。这有什么问题吗?”崔怀梅的精神顿时绷紧成一根细绳,他两眼发直,额间不断地冒出冷汗,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梨花缓缓蹲下来与他平视,从他慌乱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某种兴奋点,她疑惑地歪着头,轻声细语道,“我很吓人吗?” 崔怀梅连连摇头自语,说了好几遍“不”,仍是一副惊恐未定的模样。 “你给我看清楚了,”梨花凑到他眼前,距离近得他都能数清她的眼睫毛,在她平和的双眼中,崔怀梅反倒逐渐冷静下来,“难道我的脸比他们还难看?” 少年双手抵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往后推,他抗拒有人离他太近。在接触到少女清润的眼眸时,他慌乱的回神,下意识地松开禁锢她胳膊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他道歉的速度很快,仿佛是自然而然就做出的动作,梨花猜测他应该没少说这话。 崔怀梅低头垂眸,嗓音沙哑,情绪却淡漠得过分,“你很好看。” 梨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拍了拍裙边不小心沾上的灰尘,慢慢起身俯视着他,“是吗,我倒是觉得你长得比我还好看呢。” 少年不解,他跟着梨花一起站起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潋滟的水光,不知不觉就容易牵绕着思绪撩拨心弦。 “你好狼狈。”梨花绕着他转了一圈,时不时点点头,“仔细看看的话,眼睛好像比我还漂亮。唔,像个女孩子呢。” “请收回无礼的发言。”少年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被污泥染黑的脸看着她,唯独眼睛正闪烁着光亮。 梨花微微后退几步,双手背在身后拿着提包,如同风铃一样悦耳的笑声在他听来却十分刺耳。 她惊讶地望着他,“啊呀,原来你会反抗呀。我还以为你只会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流着泪,等着人来拯救呢。” 见崔怀梅脸上又惊又怕的表情,梨花越看越觉得他好笑,迈步朝着巷子外面走去,她的笑声没有停下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他急忙追上梨花,跟在她身后问道,“你不能随意对陌生人开玩笑,这样不好。” 梨花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跳转话题问了他的名字。崔怀梅不明所以,微微发怔几秒,告诉了她名字。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真令人寒心。”梨花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嘴角一直噙着笑,崔怀梅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强调着他的话。 梨花继续往前走,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他,与他的桃花眼对视沉吟道,“好吧,是我错了。” 闻言,崔怀梅还以为她终于知道自己的错误,正打算好好开导她时,她的下一句话让他脸色惨白,血色尽失。 “原来你就喜欢被虐待啊。”梨花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遗憾,“早知道就不让他走了。” 一瞬间,尖锐、痛苦、绝望的情绪在他心中肆意蔓延。 那些他度过的血淋淋的日常生活,被她轻而易举地误解为享受。 崔怀梅颤抖着身体,牙齿不自觉地上下战栗,他的声线支离破碎,像是老树枝桠被风吹断发出的呕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双手紧紧抓牢梨花的胳膊,微微用力掐着她的嫩肉,雪白的肌肤就被硬生生拽的发红,崔怀梅不停来回摇晃她的手臂。 “你都没经历过我的过往,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你和那些欺负我的人有什么区别?”崔怀梅的身体开始细微的痉挛,他抖动的双手几乎要握不住她的胳膊,“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的!” 梨花不禁冷笑出声,“你现在也不过是无能狂怒而已。你比我好到哪去,胆小鬼。” “要是你有欺负我的勇气的十分之一,都不会沦落到自讨苦吃的地步。说白了,你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烂货色。”梨花狠狠踩着他的鞋子,趁他失神发愣时,抓着提包往他的头砸过去。 崔怀梅被大力拍打,摔倒在地,没有再爬起来。 她甩了甩手臂,慢慢走到崔怀梅身边,微笑着吐气如兰道,“早些承认不就好了,你不是很享受这种痛苦吗?少在我面前装,我又不是他。” “我不是……”少年倒在地上捂着脸,微不可闻地声音做着最后的倔强。 “无所谓,”梨花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低头寻找碾碎成泥的烟,“真该把这东西送给你。下次让他教你,这样会不会好点呢?” 她捏着还算完好的一端,慢慢靠近少年,上身压着他的下体,整个人仿佛是趴在他身体上,轻声细语地引诱逼迫他,把烟递送到他的唇边,“来,张嘴。” 崔怀梅紧紧闭上嘴,梨花只好掐住他洁白纤细的脖颈,将脆弱的喉结完整显现,几乎是强硬地塞进他的嘴里,少许泥巴污渍抹在边缘。 梨花甜甜地笑着,“这才是好孩子嘛,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身下的少年哭着摇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闭上,脸颊滑落的清泪宛若小蛇游走的痕迹。 梨花轻轻叹了口气,从他身上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一如既往地平静地开口,“你还真是个窝囊废呀。长得这么漂亮,白白让人欺负,你真的不是受虐狂吗?” 她继续走到少年身边,缓缓俯下身蹲着,抬手捏着他的下颌,“本来呢,我也只是看看热闹。谁知道那个人还真把我当作好心人了,下次见面我就收拾他。” “啊呀,你真的不反抗一下吗?”梨花伸手抚去他的泪水,“这样的很无趣诶,那些人欺负你还不还手,你真是好窝囊啊。” 崔怀梅睁开失去对焦的双眼,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哭红的眼眶已然肿起。 “好吧。”少女笑吟吟地伸出手,“那我就勉强做个好人,帮助你一下。” 崔怀梅顺着她的手借力站起来,全身上下只能依赖着她才有力气慢慢走。他的脑子里时不时传来嗡嗡的耳鸣声,世界的色彩仿佛正在他眼中逐渐离去。 “小窝囊,你就以疼痛取悦这个世界吧 。”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闯入他的耳朵,所有的叶子落于他的胸膛,狂风骤雨如雷暴般骤然击向他的灵魂,漫天的白雪灼烧着他溃烂的心。 他如此丑陋不堪,她如星月般耀眼。 等到崔怀梅回神,呆呆地看着店内豪华气派的装潢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跟着梨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他飞快地瞥了眼四周,眼里时刻保持着警惕,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梨花。 梨花点完菜单后回到了座位,她随手把包包放在一边的空座上,打开手机在相机里整理仪容仪表,抚手将耳边的发丝别在后面。 崔怀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乖巧地坐在对面,安静地看她。 两个人保持着诡异的氛围,从外表上都穿着德南高中的校服,看上去像是一对出校约会的小情侣。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上了一份砂锅面,梨花招手示意放在崔怀梅面前。 他犹豫地看着她,微微皱眉,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梨花分出心神,瞧了眼他面前丝毫未动的砂锅面,她把脸从手机前移开,那张清丽的小脸俏生生地出现在崔怀梅的视线中。 少女疑惑地歪头,眨了眨眼,“你该不会还要我喂你吧?” 崔怀梅被她露骨的话语弄得整个人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不饿……” 下一刻,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响,他羞愤地低着头,偏偏梨花还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他,“哇,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崔怀梅伸手拿着木筷,羞赧的糜红为他白皙的皮肤燃起情绵的淡粉,只是埋头吃着面条。 梨花举着手机,顺手拍了张照片,“咔嚓”的声响让崔怀梅抬头,他停下了吃面。 被抓住偷拍的少女丝毫没有半点心虚,她反而侧身,将手机高高举起,相机中出现了两个人的画面,梨花喊了声“茄子”随后按下了拍照键。 “好看,我收下了。”她那双仿若闪着星子的眼眸静默着,一瞬不瞬地看着相片,“你继续吃。” “谢谢……”少年小声地道谢,只是因为她的那句“好看”。 崔怀梅默默吃着砂锅面,腾腾热气扑在他的脸上,黏腻的水汽沾在他的脸颊,与泥垢一同混杂着交错相依,他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堪的滋味。 这一点也不像般配的情侣,他如此丑陋不堪,她如星月般耀眼。 崔怀梅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睛里来回打转,他狠狠咬牙不让泪珠流下。 “擦擦吧,油渍都要溅到脸上了,你没有知觉吗?” 梨花把装满纸巾的盒子推到他的手边。 崔怀梅愣愣地发呆,他没有预料到梨花会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心情复杂地沉默着。 “你是小孩子吗?”梨花不耐烦的随意抽了几张纸糊在他脸上,“赶紧擦呀。” 她的手掌按在他的脸上,眼前的视线被一片白纸遮盖住,只有她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世界。 崔怀梅伸手接过纸巾,慢慢擦净自己的脏脸,他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也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但梨花突然扭头朝旁边看,崔怀梅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是个十来岁的瘦骨伶仃的小孩,脸上虽不说干净却也没有污泥,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长得比常人都大的眼睛,闪动着聪慧的光芒。 他微微瞪着圆眼,可怜巴巴地乞求道,“姐姐,可以分我一点吗?” 梨花没搭话,视线平静地转移到崔怀梅身上。 他一瞬间就明白的她的意思,蹲下来同小孩对视,语气尽显柔和,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只想让他松开抓住梨花衣角的手。 小孩被馋得不停地舔嘴,像一只没有断奶的小狗似的摇着尾巴,口中细细的呜咽着,时不时泪眼汪汪看着梨花,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同意。 梨花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不耐显而易见。 他没有退缩,仰着头凝望着梨花,一团水雾凝绕着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崔怀梅担心他的哭声引来更多不明的视线,主动提出把自己的面给他吃,梨花依旧没什么动作。 她神情冷淡地招来服务员,让他再煮一碗砂锅面,只当是送给这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子。 得到食物的小孩叫了几声甜甜的话,专门用来哄人开心,“谢谢姐姐的男朋友,谢谢姐姐。” 崔怀梅显然没经历过被误会的局面,他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不由得轻轻拨动,脸上漾着浅浅的喜色。 这份喜悦,来源于他帮助了别人,从而给自己不幸的人生增添了几分幸运的底色。 梨花一手支着下巴,看了眼笑得傻乎乎的少年,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泛滥的同情心连累了,“真会看人下菜。” “这是件好事。”崔怀梅不觉得有何不妥。 “好吧,你真善良。”梨花勉为其难地夸奖他,脸上的不屑却明晃晃地告诉了他。 虽然不懂这种不屑的缘由,但崔怀梅还是真诚地感谢了她,哪怕声音小的可怜,“谢谢……” 梨花眯着眼睛看他,慢慢向他靠近,她的眼神里只有一片澄澈清明,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崔怀梅几乎要陷入她的眼睛里。 “你刚刚占了我的便宜。”她说话时吐露的气息扑打着他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抢走了二人的距离,“男朋友?” 崔怀梅红着脸道歉,“我、对对不起。” 少女的一绺墨发垂落在他的肩颈,酥酥麻麻的电流感萦绕在脖颈两侧。 “还有……”他的目光紧紧聚焦在少女的发间,“你、你头发乱了。” 梨花若无其事地把碎发别在耳后,她温柔地笑着说,“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你说了好几遍‘谢谢’呢。” 崔怀梅眼底的喜色更亮,原来梨花听见了他说的话。他下意识捂住爆红的脸,又是小声的道谢,梨花见状笑意愈深。 “你真的很容易心软。”她摇了摇头,思索着发问,“难道你也会原谅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吗?” 崔怀梅被戳到痛点而沉默不语,他轻轻低头,有些凌乱的黑色碎发如蓬草般飞扬。 梨花拿起提包往外走,少年立刻起身追出去推开门,他的上身纯白的衬衣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衬衣渗出来,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她出门前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有点耐心地等待。 “你叫什么名字?”崔怀梅被看得红了脸,嗫喏地解释道,“那两碗面,我会还钱的。” 梨花没再看他,转而摇晃着手链,漫不经心地说,“我可以请你。” 崔怀梅轻抿唇角,嘴边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细小酒窝,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不可以,请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会还钱的。” 他郑重地重复一遍,梨花还没见过上赶着还债的人,朝他弯眸笑了笑,“好吧。不过小窝囊,温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哦。” “在我这里,花钱也买不到。”梨花把联系方式给他,甩了甩手机,“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他爱她,远远胜过他爱他自己。 崔怀梅的语气十分认真,眼神坚定地看着梨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一定会还钱的。” 可梨花并不在乎这些真真假假,她现在有钱任性妄为,而且她玩也算尽兴。 但眼前的少年仿佛认准了自己的背负。 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崔怀梅暗暗下定决心,要通过打工早日还清这笔债务。 一回到家,梨花就把U盘和手机里的视频相片导入电脑里。她甚至恶趣味的建了个文件夹,名称叫“虐男日志指南”。 她把姓名和日期一一对应,罗列完毕之后放入加密文件中。 梨花在浴室里洗完澡,回到卧室时打了个哈欠,她顺手锁上门,一头扑倒进柔软的大床里,安然入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她才悠悠转醒。 她扫视一周,没有发现可疑的周玉容,放下心来准备去推门。 然而开了半天门却推不动,梨花不管不顾大力甩门,靠在门口睡觉的周玉容被磕醒了,委屈巴巴地回头看着梨花。 “你自己没房间?睡在我门口做什么。”梨花忽视他弱弱控诉的眼神,径直下楼走到饮水机处倒水喝。 周玉容不声不响,只是幽怨地跟在她身后,宛如一只飘乎乎的幽灵。 他的鼻音很重,说话时明显有气无力,“梨花,你又请假了。” “……为什么你们不能习惯?” 她实在是无力吐槽,在她看来,请假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她没想过的是,一个人一连几天消失在校园里,那不叫请假,那是赤裸裸的逃课。 梨花喝完水,只见周玉容呆呆地杵在跟前,两眼发直,双颊泛红,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她没有踮起脚尖,而是招手让他俯身。梨花把右手抚上他的额头,手心传来微微发烫的热意,感受到冷气的周玉容下意识紧贴她的手掌。 他抓着梨花的手腕,像是小猫一样乱蹭,黑发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周玉容摩挲着她的手心,着实是有些入迷,“梨花梨花,好凉快……像冰块那么冷……” 梨花看着他傻傻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一言难尽。 她叹了口气,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但周玉容的力气比她大了好几倍,根本抽不回。 梨花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往他脸上轻拍了几下,试图唤醒他不清醒的神智。 未果,周玉容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梨花只好以自己的健康为由威胁他,伸手捏起他脸颊上的小肉肉,冲他耳边大声喊道,“你生病了,别传染给我。” 这招特别管用,周玉容闻言一下就松开了她的手,并且三两步就跑上楼,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 梨花嘴角抽了抽,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这不是听得懂吗。 她重新回到楼上,拿出手机找到周玉容的班主任,向老师说明理由,帮他请了个假待在家休息。 梨花走到周玉容的房门前,屈起手指轻轻敲响,她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房门,轻飘飘地传入他的耳道,“你在家吃药,我去上学了。” “不不、不不不行,我要跟着梨花!” 周玉容急促地回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冲出房门,只是为了拦下她。 可少女对他的爱意并不领情,她冷冷反问他,语气中带着诘责的意味,“你是想让我也生病吗?” 从小到大,梨花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比任何人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下雨天不出门怕淋湿感冒,太阳天不久待怕热到中暑。 而相比之下,周玉容就极端多了。 他没变傻之前,那副羸弱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了他的任性。他小时候几乎是医院的常客,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没事还要经常做做检查。 但变傻之后又是另一个极端。 梨花在的时候就粘着她,一心一意陪在她身边。 梨花不在的时候就疯狂往外面跑,找不到梨花就不回家,那架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周父周母都生怕他死在外面。 所以为了周玉容的安全着想,梨花被迫和周玉容捆绑在了一起。虽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用类似胶布绳子那样,而是实打实的形影不离。 这导致梨花的私人空间被极度缩小,甚至几乎可以说没有,周玉容就喜欢了解她的一切。 她曾多次提出要和周玉容分开,但周父周母统一口径拒绝她,美名其曰这样有助于促进兄妹情感,使家庭更加融洽。 梨花憋了一肚子火,回到房间当场就揍了周玉容一顿。 她还没说出让他滚的话语,周玉容倒是屁颠屁颠地凑近她,说尽好话平息怒火,甚至提出揍他出气。 起初,梨花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提议。 但是每次一看见他那张脸,他长长的眼睫毛缓慢往下低,漆黑的眼瞳里面盛满了梨花的倒影。 她被周玉容的装无辜委屈给无耻到了。 后来她就对他的装乖巧免疫了,能够做到心无旁骛面无表情地揍他。 因此,在梨花反复拿“生病”的幌子来压他时,周玉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把房门打开小小的缝隙,只对外露出一只眼睛。 他轻轻眨了眨眼,眼眶迅速和鼻尖一起泛红起来,那副委屈的模样是梨花经常见到的姿态,“戴口罩也不行吗?” 说完,周玉容吸了吸鼻子,尽显可怜。 “当然不行。”梨花的肯定给了他重重一击。 周玉容露出惋惜的神情,脸上因痛苦而皱成一团,他摸着门框的手轻微颤抖,仿佛是被病痛折磨般,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梨花,我会死的。” 听他胡言乱语了好一会,梨花无语地瞪着他,毫不留情地转身,“你还是多吃点药比较实际点,正好前天买的药你可以试试,省的去一趟医院。” 直到少女收拾完毕,关上大门离开时,周玉容才敢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探头往窗外看去。 梨花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梨花好可怜,怎么能一个人走在街上呢?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跑了怎么办?万一有人碰瓷她怎么办?万一她不回家了怎么办?万一她害怕怎么办? 周玉容的思绪在脑海中来回翻滚,他的所有、一切,全部都靠“梨花”这个词才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但很快,他的这份担忧就被甜蜜取代。 少年面颊泛红,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梨花终于关心他了。 随即,周玉容又苦恼的想到,在他病好之前,他都不能接触梨花,更不能靠近五米之内靠近梨花。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先吃药。 而是在梨花回家之前,把家里好好打扫一遍,拉开窗户通风透气。 因为这样梨花才不会生病。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爱她,远远胜过他爱他自己。 行动上的偏爱,胜过口头上千言万语句“我爱你”。 他一张口就能吻住她的花穴。 没有周玉容有许多个好处,但没有周玉容的坏处之一是,没有人无缘无故地帮她买早餐。 梨花站在一旁看着人挤人的早餐店,不想一早上就挤得大汗淋漓,她默默叹了口气,果断转身往学校跑。 半道上,忽然下起了小雨。空中飘荡着轻细的雨珠,像白茫茫的水雾,缠绵轻吻着少女的脸,梨花微微觉着痒,水渍缓慢地濡湿着衣裳。 梨花又是长叹一声,埋怨着该死的鬼天气。 这下好了,她都没带伞,要是周玉容在的话,他肯定就把校服外套脱下来,一把掀衣罩在她头上。 但是现在没有周玉容,雨却是越下越大。梨花放弃挣扎,干脆就这样淋雨走到学校。或许是她的不紧不慢太过张扬,在撑伞的路人中显得格外突出。 毫不意外的,她又迟到了。 不过这次的运气却不如上次好,站在门口的风纪委员的居然是沉誉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少女,印象中,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狼狈。 衣裳早已被雨水淋湿,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墨发变得凌乱,湿漉漉地黏在脖颈和后背,额前的碎发胡乱地贴在脸颊上,乌睫上挂着欲落未落的水珠。 少女一手提着包包,一手抹了抹脸色的水痕。她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站立在他面前,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沉誉知。 眼见气氛逐渐冷凝,其他风纪委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沉誉知瞥了眼少女的冷面,无时无刻不在警惕她的举动,把迟到名单摆在她面前,往她空出的手中强硬的塞入一支笔。 这意思很明显是要她签名。 梨花一反常态的没有发脾气,她垂眸沉默一瞬,顺从地接过白本子,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即绕开他朝着教学楼走去。 期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沉誉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不觉心间萦绕着莫名的悲伤,他捏着笔盖的手微微用力。 那白本子被梨花放置在一旁,并没有交还到沉誉知手上。 他把白本子重新拿到手中,不言不语翻看着迟到名单,指尖慢慢抚摸她写下的名字,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抓住她签过的笔,重重地划掉了她的名字。 其他人已经陆续回到教室,只有沉誉知还站在原地拿着白本子和笔。 他烦躁地抓了把墨发,狠狠唾弃自己的行径,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为什么要无端划掉她的名字,这算是对她的特殊关照吗? 沉誉知纠结了一路,到底要不要把梨花的名字重新写上去,如果不补上,这对其他同学都不公平。 但他闭眼间,总是会突然出现少女淋湿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等待着他的判刑。 最终,沉誉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在划线处的下方,工整地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写完之后,沉誉知又是狠狠唾弃自己,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回到教室的梨花顶着同学们好奇的眼神走近座位,今天是林以隽的早读课,他的视线从少女一进门就死死黏在她身上,也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淋湿的痕迹。 他把梨花喊去了办公室,梨花随意地把提包丢给了宋序,跟着林以隽从后门出去。 梨花不耐烦地站在他面前,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林以隽看着少女脸上散发的潮湿气息,发梢处还在滴答地落着水珠,想也不想就把教职工宿舍的钥匙放进她的手心,“你先去宿舍里洗个澡,晚点来上课。” 他被少女惨兮兮的模样给迷惑到,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要批评她的逃课记录,狠不下心过多的苛责她。 梨花把玩着手中的钥匙串,往空中抛起掂了掂,弯了弯眼眸笑道,“老师,洗澡可以,但我没有换洗衣服呢。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穿着老师的衣服到处跑吧,那多不好意思呀。” 闻言林以隽的身体顿住了,早上的办公室老师寥寥无几,都在教室里守着早读课。 此时只有两个人,梨花还笑盈盈地挑拨他的师德,林以隽抓了几张桌上的抽纸,慢慢在少女面前蹲下身。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室内的窗户打开了几扇,房间里的温度不算低,但冷意还是顺着凉风吹进来。 梨花站在原地,她的双腿被男人用手按住,她屏住双膝没有乱动。 林以隽小心地拿着纸巾往她小腿上擦拭水痕,他的动作轻柔有力,慢慢顺着往上到了大腿。 他抚摸着少女平滑光洁的大腿,指腹时不时摩擦着她的嫩肉,被水微微湿润的纸巾包裹着他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在上面滑过。 “那就在我房间里待着,不要出来了。”林以隽一边擦拭一边说,“我给你放假。” 梨花一只手撑着办公桌,后背倚靠着桌沿,她的手搭放在他的脑袋,指尖陷入柔软的头发,穿过一层层卷曲的发丝,“老师,大家知道你这么喜欢以权谋私吗?我才不要呢,待在你的房间有什么好玩的。” 当少女的手摸上去时,林以隽明显地吸了口气,他换个跪姿为了更好的清理水渍,“听话,洗个澡小心别感冒了。” 梨花一边蜷着手指在他头上乱抓,一边抬高腿放在林以隽的肩膀上。他的头陷入了少女的双腿间,脸庞被夹在一侧的软肉中,下巴抵着湿漉漉地裙摆边,不停地来回摩挲。 她攥着裙摆往上提,露出了一小片被水雾濡湿的内裤,林以隽再近点鼻尖就要凑到花穴处,他隐隐闻到穴口处散发的馥郁的馨香。 梨花把大腿往他脸上贴,攀着他的肩膀往上蹭,甜美的声音从高处传到他耳边,“老师,你的病好点了吗?” 林以隽被她的亲密接触乱了手脚,大脑像是吸食了过量的可卡因,狂乱的兴奋感不断接踵而至,他脸部的肌肉在微微发颤,与大腿根部轻吻的喉咙处也在抖动,“没、没有。” 他情迷意乱的甚至渴求更多。 “啊呀,我还以为老师进步了呢。毕竟这样乱蹭也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老师真是遵守师德呀。”梨花的手肘撑着桌面,笑吟吟地说道。 林以隽甚至都能想象出少女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哪怕他不用抬头也能知道。 潮湿的水汽混合着奇异的香味,他忍不住吞咽口水,喉间的滚动小小的摩擦着梨花腿间的软肉,她故意用力往前压,笑着娇嗔道,“老师,好痒呀。” 空气仿佛凝滞,林以隽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他的鼻尖正稳稳地抵住了少女的阴阜,他一张口就能吻住她的花穴。 “没事,老师给你舔舔就暖和起来了。” 林以隽彻底不敢乱动了。 梨花轻声笑着继续往下滑,她抓着男人的头发微微用力,又故意地用大腿磨蹭了下,垂眼问:“老师,这样算是在治病吗?” 她还记得林以隽的皮肤饥渴症。 少女的柔软的胸脯生生挤在他身上,饶是他一动不动,呼吸起伏间软绵绵顶着,即使隔着两重衣物都能清晰感受到。 男人的手指探进大腿边缘,沿着内裤的一角微微掀开,带有水汽的指尖从一端挤了进去。他的唇覆在少女的大腿内侧,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软肉上,一路湿濡地从舌尖处吮咬。 他一边轻咬一边揉捏,完全沉溺于少女的温柔乡中,“梨花是乖孩子,是好学生,会帮老师治病的吧?” “不行哦,老师。”梨花伸手把他的头推远,只有男人藏在内裤里的手指还在作祟,“办公室里有监控。” 她悬空的脚在空中摆动,黑色玛丽珍鞋上的白绒球不停地晃呀荡的,脚踝处的白袜子也跟着翘摇后摆。 梨花歪着头后仰,像是要远离他一样,抬起手指着摄像头的位置,好心地提醒他,“老师,有人在看哦。” 林以隽仿佛没听见,他一只手抬着少女的大腿,另一只手已经挑开了内裤,从他的视线依稀能看清楚裸露在外的阴蒂。 “别去管,老师现在先给你上课。”他用力扒开肉缝,手指正轻轻挑逗着阴核,时而重重按压,时而慢捻细弄。 荒唐至极。 他还给她上起生理课来了。 好没师德的坏老师。 感受到冷风呼啸而过,梨花不自觉地抱着双臂,尽力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可是老师,我有点冷。” 林以隽鼻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花穴上,他微微喘着气说道,“没事,老师给你舔舔就暖和起来了。” “老师,你真的好淫荡,都不怕有人这个时候会闯进办公室。”梨花叹了口气,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脸给打败了,她扯着他的头发往外离开,“一点都不害臊。” 她赌气地收回腿,一脚踹在男人的肩膀上,清丽的小脸被冻得泛红,红唇微微翕动,“你不要脸,我还要点脸呢。” 林以隽闻言缓了缓神,半清醒半沉沦地回答,“梨花乖,我帮你把脸挡住,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你真精虫上脑了?” 梨花这下是真的无语了。 她使劲踹开林以隽的身体,男人软得像是一滩泥水跌坐在地板,梨花把百褶裙的皱纹一一抚平,低头发现他还在痴痴的发呆。 真是没救了。 梨花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刚刚短暂的温情仿佛是林以隽梦中的幻想,少女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情迷意乱的脸。 她轻啧一声,他的病怎么更严重了。 林以隽离开了她的身体,手指开始在地板上乱抓,指缝间沾上了些许灰尘的污渍,那难听的声音听得梨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也不想往男人脸上踹过去,呵斥他停止抓地板的行为。效果很见效,他不再执着于抓东西,下一瞬他就跪着爬向少女的位置。 梨花懒得看他一眼,把脚踩在林以隽的脸上,他安静了片刻,开始胡乱的伸手抓挠自己的皮肤。 梨花之前在网上查过他的病,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以隽会得这种怪病,以及她为什么是他的渴肤对象。 印象中,她以前甚至只有一次接触过他。那时候她被迫留堂,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只看见林以隽在隔着衣物自慰,脸上的快乐与痛苦掺半。 她没有大声尖叫,更没有出言讽刺,也没有静静离开,仅仅只是按着规矩,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报道”。 林以隽闻言回头,手上的动作不但没有消停,反而身下的巨物肿胀膨大了几分,就这样他也没有选择掩饰自己,腾出一只手招呼她过去。 当时梨花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平静地站在门框边,她蹙了蹙眉头,语气显得极为平和,丝毫没有促狭或捉弄的意味,“老师,如果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观摩欣赏你的自慰,那我觉得很无趣。” “请在满足了自己的需求再来找我。”她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林以隽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偏偏认准了她这个人,一天不和她接触就浑身难受。起初还好,只是偶尔会不舒服。 后来更加严重,身体开始出现瘙痒难耐的症状,不抓东西就不消停,最后慢慢演变为自残倾向。 林以隽为了不让伤痕过于密集,引来旁人的猜疑,所以隔三差五就会把梨花喊到办公室,通过细微的接触来缓解痛苦。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她就应该一走了之,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种恶心的地步。 思及此,梨花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以隽的自残行为,一点阻止他的打算也没有。 男人的指甲并不算长,也没有很尖锐,梨花不担心他会把自己划出血痕,唯一要紧大概就是他什么时候能恢复神智。 梨花踩着他的脸用力几分,林以隽的指甲几乎都刮在脖颈和手臂处,留下了少许轻浅不一的红痕,与白皙的皮肤相比格外显眼,他慢慢停下了自残的动作。 见状,少女把脚从他脸上撤下来。男人却捧着她的脚踝轻轻的按揉,时不时侧脸磨蹭着白袜子,他紧紧贴着吸了口气,餍足地眯着眼睛。 梨花无情地踢着他的脸庞,露出熟悉的嫌恶表情,她的面上几乎没什么笑意,眸底间藏着深深的讥讽,“对学生动手动脚的老师应该称呼禽兽才对,老师,要是您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可以帮你在网上挂链接。” “我想,他们那些人,应该很乐于帮助您治疗自我。”少女从桌子上跳下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声音如常清冷淡漠,“这样的话,您的病早就该好了。” “皮肤饥渴症不是什么大病,也许您应该多和别人接触接触。”梨花边走边说,好心地为他提出建议,“比如说,您的未婚妻。她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老师,您会听取学生的意见,对吧?” 虽然是反问的句式,但少女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梨花走出办公室,在长廊处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红通通的鼻尖,身上又冷又饿,她真是要受不了了。 林以隽这狗东西,说得好听,还让她暖和起来,她都快冻成冰块了,也没见他起身关窗。 只会满足自己的傻逼男人,早点去死。 他面带笑意的说,“悉听尊便。” 当梨花再次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开始上早自习课。她抽出椅子慢慢坐下,冷风从未关紧的窗户中迎面吹来,梨花趴在桌面上埋头睡觉。 宋序偷瞥了眼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扭头继续写着作业,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来小声地问她,“你要不要披着校服,这样可能会好点。” 梨花眯着眼不搭理他,他反倒不懈地追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吗?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别担心,作为班长,我一定是把同学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周梨花同学,你能听见吗?” 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吵得梨花头疼,她不知道宋序又在发什么神经,难得没有直接与宋序交谈,而是在草稿纸上写了几句话,“你很闲?” 被呛声的宋序没有受到打击,他面色微笑如常,话里话外充满了温柔的语气,看上去倒像个尽职尽责的好班长,“这只是正常的关心同学,你不用这么应激。” 梨花不屑一顾地冷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心想他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等了一会,宋序好像真打算脱下外套给她披着,梨花还未说出拒绝的话,前座的夏荷突然转头问她要不要校服,眉眼间的关心不似作假。 她抿了抿唇,道谢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先已经拒绝了。 梨花怀疑她今天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不然怎么感觉身边的人都怪怪的,不是嘘寒问暖就是关心则乱,她都没说需要什么,旁人就自动为她贴心备好。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术语吗? 她猝不及防又打了个喷嚏,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略微嘈杂。在其他同学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之前,她直接站起身往后门离开。 宋序看穿了她的打算,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等梨花回头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时,他笑眯眯地打好措辞,“带你去医务室,跟我来。” 梨花冷笑几声,没有回答,落在他身后好几步远,宋序无奈地放慢步调顺着她的节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素质变强大了,宋序见到她反而还能像以前一样平和的说话。在经历了她好几次的语言羞辱后,他还能正常的装作没事人般生活,倒也是不一般了。 “这么看来,你倒是接受第二个选项咯。”半道上,梨花突然张口说道,语气里藏着说不尽的戏谑,“从哪拿钱啊?奖学金?还是,借钱呢?” 说到“借钱”二字,梨花还故意地停顿几秒。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身体稍稍往前倾,脑袋像小鸟啄食般不停点点头,“真伟大呀,没钱也要硬装,你真是太能吃苦啦。” 宋序装作听不懂,自顾自地往前走,可梨花仿佛是铁了心地想要看他破防,抬眼看了眼他平静的神色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没钱装声带吗?要不要我借给你买一个呀。” “我人美心善,贷款不算利息哟。”她故意朝他露出甜美的微笑,倒真是显得一点也看不出嘲讽的意味。 宋序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低声线说,“别太异想天开了,我没有穷到这种地步,收起你玩味的笑容。”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刺激她,于是又补上一句,“呵,放心。我的零花钱还是够请你们这些阔少吃饭的。” 梨花把视线转到他身上,眸色间平淡无异,仿佛是在思考他说话的真实性,她直白的目光让宋序身体一僵。 “这样啊,”她的视线多停留了几秒,表情几乎看不出喜恶,“那我是不是得改叫你为‘富小子’?富小子富小子,喜欢吗?好听吗?” 宋序自觉说不过她,也不想再和她说话,选择乖乖闭上嘴。 到校医室门口,梨花大手一挥,像使唤仆人般顺手让他离开,“行了,回去上你的课吧。别到时候连AA的费用都拿不出来,那得多丢脸呀。” 宋序忍让了她一路,可谓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他看着少女抱着胳膊站在门边,视线不自觉的瞟了下室内,刚想趁没人的时候说几句,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抬手扫开帘子,穿着一身简单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不过就算戴着眼镜,也难以掩盖眉眼间的天生含情,看谁都脉脉情深的模样。 这身装扮,是校医没错了。 “校医好。”宋序礼貌地对他打招呼,得到了点头回应。 他侧身将梨花让进来,疑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们谁身体不舒服?” 梨花不作回应直接进了室内,被无视的宋序憋着怒气,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像校医交代清楚,随后在他平静地眼神中走远。 医务室的空间很大,放了几张床位,中间分别用浅白色的帘子隔断。除此之外,进门口不远处就是校医的办公桌,上面摆放了一台电脑,旁边的柜子整齐的摞迭着角落里。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便选了张床躺上去,似乎完全忘记了校医的存在。 “这位同学,身体哪里不舒服?”他把座椅抽出来坐下,手上拿着记录本,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梨花面无表情地闭着眼,一言不发。很快,校医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在这里睡觉哦,这里不是休闲的地方。” “老师,在说这句话之前,麻烦您把电脑的游戏界面关掉好吗?这样很没有说服力呢。”她静静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校医。 “你的眼睛倒是挺尖的,”他无奈的关掉电脑,继续问她,“睡觉的话可以回家睡,我给你批假条。在这里睡影响不好,我好歹是个上班的老师。” 梨花轻轻地给自己盖上被子,无所谓地回答他,“老师,我出校门从不请假的。” 校医挑了挑眉,浅浅地笑出声,似乎是意外有学生敢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他还没说什么,梨花又开始主动挑刺了,“老师,上班玩游戏影响很好吗?能不能给我也玩玩。” 他无奈地摇着头,没再纠结她的刺耳的话,也没有纠正她的说辞,温声道,“好吧,我们扯平了。那么现在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做个登记。” “啧,周梨花。”少女很不耐烦地扔出几个字。 “火气太大对身体不好哦,最近饮食吃点清淡的。”他想了想,在本子上记录了时间。 “这是依据我的病开出的药方吗?”她垂眸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校医点点头。 梨花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随性地伸了个懒腰,衣摆被卷着掀起一节,露出腰间白皙的软肉,他盯着那处看了几秒,而后有些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 她靠着软乎乎的枕头,望着校医说,“老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校医笑了笑,觉得她有些可爱,连名字都要交换才能扯平,真是受不了一点委屈。 他把档案表搁置在双腿上,面容温和,迎着她的视线说道,“我姓岑。” “岑老师,”少女的语速慢了下来,一字一句的念着,又看了眼他身上的装扮,眸间显出几分疑惑,“我还有个问题。” 他面带笑意的说,“悉听尊便。” “你真的是近视吗?” 梨花记得,上次见面时,他没有戴金框眼镜。 周遭寂静得只听得见敲在窗边的雨声。 他闻言微微一笑,戴着金边框眼镜的笑容更显几分斯文儒雅。梨花被那双澄澈无暇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让人一眼沦陷。 岑校医挑眉笑着,他抬手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折迭好之后随意挂在领口处,双手交叉平放在登记本上,“不是,这只是没有度数的眼镜。听其他老师说,戴上眼镜会更显得威严点。” 摘下眼镜的他笑起来时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哥哥,亲和力满满溢出。 梨花点点头,收回目光,“我没有问题了。” “这位同学,离开的时候记得关上门。”岑校医走出门口,站在门框边反手拉上,“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梨花默然皱眉,感到莫名的奇怪,这真的是校医吗? 为什么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双标的对象只是他一个人才对吧。 她躺在床上闭眼小憩一会,但脑子里一片混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冷一会热,这种奇异的变化闹得的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头疼得厉害,慢慢便不知不觉就入睡了。 梨花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透了,脑袋也不似之前晕晕乎乎,身体也是精力充沛,她翻身从床上跳下来,默不作声地扫视周围一圈。 校医不在,医务室只有她一个人,四周略显静悄悄。 她走近办公桌附近,抬手拿起了桌面上摆放的钟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离放学的时间也不远。 梨花把钟表放回原处,又看了一圈桌上的其他小挂件,大多都是毛茸茸的玩偶、香薰和花束,再大型一点的话,就是那一整套完完全全的白玉瓷器的茶壶杯盏。 这家伙真的是校医吗?看着还挺有童心的,上班的工位也弄得花里胡哨。 梨花心头再次浮出疑惑,这哪里是医务室,这分明就是个人休息室。 她附身低头凑到花束面前,细细欣赏着,鼻尖却没有闻到清新的花香。梨花顺手拿起花瓶盯着看,才发现这只是一捆仿真花束。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万一有学生对鲜花过敏呢。 视线继续游移,梨花眼尖地看见花瓶底下夹着的信件。她没有拆开偷看,只是翻弄了一些封面,大部分都是匿名的学生,少部分是写给校医。 其中有一张是直接摊开信面,这应该是有人已经拆过看完了,她随意地快速浏览,这是一封给校医的表白信。信中还说看见桌上摆着送来的玩偶,而因此感到十分满足和开心。 她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装饰品都是学生送来的。 不过——校医,还要兼职心理老师吗? 梨花蹙眉,她把信件一一塞回瓶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毕竟她完全没有想到德南高中除了网络上的学院论坛,居然还有线下的心理询诊室。 她走出医务室门口,立刻就看见了旁边贴着的告示栏,明确写着了校医满满当当的时间安排,侧边下方挂着一个小型的邮箱桶,从爆满溢出的信件来看,这位校医似乎很受欢迎。 早上来得太过匆忙,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梨花不小心踩着了散落在地的信件,但她不当回事直接转身就走。 回到班级的路上,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她往旁边的教室里看也没有人。如果不是早上的记忆不是假的,她还真以为是不是还没睡醒。 果不其然,等梨花走到班级门口,教室内空无一人。 她回到座位坐下,从包里拿出手机,本想发消息联系杜云茉问问什么情况,但是翻看了一遍联系人名单,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不经常用手机联系,通讯人寥寥无几。 梨花抿了抿唇,身子半倒在桌上,头斜歪着靠着手肘,一时半会陷入了沉默。 不过好在她加了班级群,虽然不知道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幸好能从众多头像中找到杜云茉,点开她的小窗聊天。 【梨花】:你在哪。 【小杜小杜】:你好了?学校突然搞了个讲座,关于文艺汇演的具体事项,以及社团活动的相关通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要来看吗? 【梨花】:没兴趣。 【小杜小杜】:哇,别拒绝得这么快吧。再想想也行啊,真的不来吗?这儿可热闹了。 【小杜小杜】:你要是不来的话,等等我拍视频给你,可别错过大戏! 梨花默默读着屏幕上的信息,即使她不再回复对方,杜云茉依旧不依不饶的发送着视频。她随便点开一个,看见了好几个老熟人,心烦得更不想去看讲座了。 再一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梨花当机立断拿起提包往外走。虽然这个时间段没有正式下课,但她总能找到适当的方法达到目的。 比如说,翻墙逃课。 她经常都是走校门,只有为数不多的时候是翻墙。 毕竟这确实是个不小的体力活,尤其是她穿着短款的百褶裙,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刮蹭到墙体,导致擦伤裸露在外的皮肤。 梨花把提包扔上去,双手撑着墙体慢慢往上翻,她小心地摆正自己的姿势,把身体转向外侧坐着,小腿在空中悠悠晃荡着,手掌微微撑着往后施力顺利地跳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踮起脚尖伸手勾住提包取下。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般人没有丰富的翻墙经验是做不出的。 当梨花拍掉了手上沾着的灰尘,转身朝斑马线过道走去时,并不知道有人看见了她翻墙的整个过程。 如果她扭头往后看看,就会发现那个人就是崔怀梅害怕的人。 但她没有这个打算,慢慢沿着排布着青石板的小道走。或许是这个季节的天气都瞬息万变,转眼间头顶就聚集了大片乌云,黑压压的气息顿时让梨花眉间阴云笼罩。 她叹了口气,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倒霉了。 不过好在她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的凉亭处,雨珠顺着遮棚的边檐丝丝垂落,逐渐密不透风地把少女裹挟在狭小的空间中。 等了一会,公交车的航班到来,梨花穿过雨帘登上去,她还站在投币箱前,正准备打开提包找几枚硬币时,余光中瞥见有人撑伞往这边跑来。 她以为那人也要搭乘公交车,侧身让出了空间能够让他上来。 但是当她把提包放在一边空置的位置时,那位跑上公交车的少年收起伞面,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不由得稍稍往后退一步。 少年顺着她的方向慢慢靠近。 梨花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细细地辨认着面前的少年,他眉眼含笑弯眸与她对视,掌心覆上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伞柄塞入她的手心。 被雨点打湿的凌乱碎发懒洋洋地遮住了他的眼睛,纯白的衬衫微微沾湿,他轻轻地收回手,指尖缓缓擦过少女的肌肤。 “这把伞给你,别淋湿了。”他的嗓音清润,回荡在梨花耳边。 他注意到了她微微濡湿的肩膀,那是她上车时不小心接触到雨水发生的,梨花慢慢把额头前湿润的碎发拨开,水渍不小心甩到了少年的脸上。 说完,他又径直跑下公交车,无所顾忌地冲向雨帘。 梨花静静凝望他渐渐离去的背影,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可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她往前走了几步,遥遥地怔住,甚至来不及喊住他。 司机回头看着发呆的少女,又瞟了眼不见的少年,他笑着打趣道,“男朋友?他倒是舍得把伞扔给你,自己反而跑去淋雨。” “什么?”梨花没有反应过来。 司机笑了笑,似是感慨地叹息,“你男朋友对你还挺好的,小年轻的恋爱都这么轰轰烈烈的,都到车上了还怕你淋雨。” 她把硬币丢进去,随便找了个座椅坐下,低头看着陌生的伞继续发呆。 奇怪的雨天,陌生的少年,突如其来的伞。 梨花慢慢抱住伞柄,沾着水的伞面撞在她的膝盖,潮湿的水汽拍在她膝盖之间,湿漉漉地蕴出几分润意。 她侧头看向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势,纤浓的眼睫颤了颤,周遭寂静得只听得见敲在窗边的雨声,一下一下的,仿佛要砸进她的心里。 “我怕梨花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 梨花头一次觉得这种随便的好心肠是麻烦,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平白无故送了伞,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把伞的去处啊。 她侧头靠在玻璃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哗哗落下的水珠,一闭上眼,脑海里重复着那个陌生少年向她奔跑来的身影。 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每每回想起,令人深刻的居然是他的声音。 她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声线。 梨花叹了口气,她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要冒着大雨跑过来给她送伞,难道这些人都喜欢自我感动吗?还是说他其实是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她伸出手,纤长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 在她出神之际,手机隔着提包夹层在她腿边震动,梨花拿出手机翻看着消息来源,发送对象是杜云茉。 【小杜小杜】:讨好.jpg 【小杜小杜】:你到家了吗?刚刚发了那么多视频,我才想起来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你可别指着我粗心大意啊啊啊!对手指.jpg 【小杜小杜】:你走之后没多久周玉容到班上来找你,说你没带伞急着给你送呢,他脸都红成一片了。知道你在医务室没走几步就晕倒了,老师都吓坏了,急忙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小杜小杜】:他这会估计还在医院打针嘞,我问了老师具体位置,你要是去看望他的话,他在天心医院住院部二楼314号房间。 梨花的指尖停在了屏幕上,等她回复的杜云茉等不及了,频频打字扔表情企图把她炸出来。 【小杜小杜】:怪了,你别是回家倒头就睡了。你哥哥这边需要人照顾,老师说最好让家属去陪他,毕竟老师还要回来上课…… 【梨花】:让他随便找个护工看着。 【小杜小杜】:原来你在啊,抹汗.jpg。行吧,我把截图转发给老师。 梨花随便往上翻了翻,杜云茉发了很多视频给她,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选择一一忽略。那边杜云茉自觉是完成了任务,没在继续回复她。 她也懒得问对方后续内容,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等到公交车抵达家附近,梨花右手撑伞顺着阶梯下车,左手拿着提包回家。 她随手打开屋门口的灯开关,把脱下的鞋子塞进鞋柜,钥匙和雨伞都丢在挂钩上。 透过玄关可以望着敞亮的客厅,具有艺术性的画作静静挂于粉白的墙壁,随处可见的淡雅素色的装饰点缀了整个温暖的室内。 梨花把提包搁置在桌上,从棕木色柜台下方取出茶叶,走进厨房开了热水壶烧着。 滚烫的热水翻涌着流入杯中,少许茶叶被拥挤着浮上水面,轻轻浅浅、深深点点,空气中慢慢勾漾着幽幽的茶香。 家里有专门盛放器具的木盒,她把茶具一一端在客厅的茶几上,从中拿出一盏杯具,动作小心地到了几分满,滚烫地热水没有溅出来。 她坐回懒人沙发上,手边恰好撞上了遥控器,她拿起来随便按了几个频道都不满意,最后停在了一个男团选秀的节目。 画面中的男明星们穿着半裸的衣衫,做着夸张的面部表情,在炫目耀眼的打光下尽情摇摆着舞姿,电视机下方的一栏滚动小字还写着:各位制作人,快来给你心仪的选手们投票吧,助力男团出道梦想~ 梨花嗤笑一声,没几个能入她的眼,现在男团人选的审美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她觉得没意思,索性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小,懒懒地依靠着沙发,无所事事的盯着水面逐渐浑浊的茶杯。 周家没人喜欢喝茶,这套茶具是某个小公司老总上门赠送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示好。他送完礼物的当天,这套茶具就被封存在柜台里。 梨花私下里拿出来用过几次,泡过很多名茶,也专门请人教她如何泡茶。 她学这个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在烦躁的时候能够有机会放空自己。虽然学得不精,但零零散散也是学了个大概。 闲得无聊时,她自己偶尔会在房间里泡茶,只是单纯地泡茶,她并不喜欢喝茶品茶,享受的是泡茶的过程。 周玉容知道这件事后,非要缠着她教他泡茶。 一次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梨花也对他烦躁了,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蠢货,泡个茶都学不会,此后无论如何说什么也不教他。 但周玉容其实也不是秉持着学习的心态,而是喜欢和梨花近距离贴贴的感受,尤其是享受梨花当老师教他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很快结束了。 慢慢的他琢磨出了一点道理,既然梨花不教他泡茶,那他喝梨花泡的茶不就好了。 梨花冷笑骂他蠢货,他仿佛没事人一样,不动手不还嘴,赖皮赖脸地死缠着她喝茶,最终她泡的茶,自己没喝上一口,全都进到周玉容的肚子里了。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直到深夜凌晨,周玉容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梨花却早已进入梦乡。房间里关着灯,他靠着床边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 热气滚到她脸上,梨花回神伸手端起茶杯,慢慢嘬了口清茶,龙井的味道一点一点渗入舌尖,口腔里迅速炸开浓醇的兰花香。 她喝完一口后把茶杯放回原处,重新窝回沙发上,她安静地看了一会选秀节目。 门口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梨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周玉容戴着口罩,半张脸从门后小心地探出,他一眼看见梨花就眉开眼笑地招手。 他一进门便絮絮叨叨,“梨花,你什么时候回的家?路上有没有淋雨?我去给你放热水洗澡吧?” 梨花不闻不问,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坐着,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周玉容轻轻关上门,走到玄关处看了她半晌,还是没等到半个回应。他实在是忍不住先开口道:“梨花,你生病了吗?这里还有药,我给你泡泡。” 他转了个身,准备到厨房去,梨花忽然扭头问他,“你怎么不继续在医院打针?” 闻言周玉容停下脚步,抬眼笑了笑,“我怕梨花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赶回来陪梨花过夜。我想陪着梨花。” 脸不如他,身材不如他,样样都比不上他。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一闪一闪的,仿若天上的星星。 网上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和周玉容这样的讨好型小狗相处这么久,梨花不可能是无动于衷,怎么着也不该如此冷淡。 但偏偏梨花对他还真的没什么好态度。 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周玉容,这点态度也算不上讨厌。 因为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周玉容对她的好,不是那种无边无际、不求回报的好,而是想方设法要求付出的好。 他喜欢她,仅仅是把她当做一种精神寄托,需要她给出对等的回应。 如果她做不到或者做不出,他就会主动脱离她的控制,做出不可估量的后果。这也是梨花无法对他态度好的真正原因,她讨厌不确定因素。 尤其是,周玉容的所作所为,都是骨子里的本能,那种最原始的反应。 梨花转头继续看着屏幕,电视上的男明星已经换了一批,有一个男生在人群中帅的格外突出,她看了一会随口说着,“难道不是你害怕一个人过夜吗?” 或许是小时候的发高烧经历实在太过可怕,他在住院时房间里至少也要两个人。周玉容不怕黑,但是怕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他在学校明明也是一个人,但好像对他的正常生活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因此,梨花只能归结于他害怕一个人在医院。 但听到这话的周玉容自然有另一番解释,所有梨花对他说的话,不论好坏,都是关心的表现,他总是觉得梨花是心口不一的人。 周玉容眯着眼睛看着她笑,慢慢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他不敢在梨花面前摘下口罩,显得声音有点低沉,“梨花,我可以喝茶么?” 梨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她刚刚未喝完的龙井绿茶。 已经过了好些时候,杯壁不再温热,只有茶叶漂浮在水面悠悠晃晃的游动。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梨花好心提醒他,“龙井茶提神,晚上喝了容易睡不着。” “没关系,喝茶能提高的我的免疫力,以后下雨就不怕了。” “你是笨蛋吗?那叫姜汤。”梨花冷淡地说。 周玉容没有犹豫地端起陶瓷杯,他伸手摘下口罩,微微仰头,嘴唇贴着杯壁喝了下去,面上的茶叶也混着清水一同进入腹中。 他喝完水,提起茶壶重新倒满,一边笑一边看她,举着陶瓷杯道,“梨花泡茶的技艺还是那么好,好喝好喝。” 梨花也不管他,没过一会,茶壶里的茶水就被他喝得差不多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选秀节目上,这节目的男明星实在是太多了,每次一切镜头,她就认不清这都是谁谁谁了。 唯一一个长得帅的男生还没多少镜头,看来是没什么人捧他。 梨花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渐渐失去耐心。画面中的人群分成好几个机位拍摄,其中一个男生瞬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少见的黑色皮肤。 在同龄人一群白皮中,他黝黑的肤色在闪耀的灯光下更突出,与其他男生身上的“白瘦”标签相比,他俊朗的气质显出无时无刻爆发的荷尔蒙。 尤其是他半裸着舞蹈服,上半身几乎没有遮挡,手臂上强筋的肌肉隆起,腹肌线条清晰有力,再配上他脸上起到好处的表情,一种神秘的野性正悄然散发。 梨花看着他的票数不断攀升,小组内的排名几乎是从最后一跃登顶。 随着镜头切换,她又看见了之前的男生,他的舞蹈动作明显不熟,笨拙的样子像是只练习了几天,但是排名也在上升。 她想,拉票的原因全是那张长得好看的脸。 梨花眼皮耷拉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 她换了个频道,电视机里传来美妙动听的歌声,这是个唱歌类的比赛节目。 “你明天还要去打针吗?”她侧着头,随口问了一下。 “嗯,”周玉容已经在收拾茶具,“梨花要来陪我吗?” 她看着她慢慢整理桌面,觉得他说了句废话,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嫌麻烦。” “我能照顾好梨花!”周玉容尽力做着保证,“这样也不行吗?” 梨花懒得听他讨好卖惨,她起身往楼上走,准备回房间洗澡睡觉,经过他时似笑非笑道,“你手上扎着针,我倒是好奇你要怎么照顾我。” “我还是那句话,找个护工陪你。”她一边登上楼梯一边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要实在觉得无聊就把你的朋友喊来。” 周玉容默不作声地继续待在客厅,他接过遥控器,重新换到了选秀节目。 刚刚喝完一壶茶水,他现在完全没有睡意,只能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 墙壁上钟表的秒针缓缓划过一圈又一圈,楼下客厅的电视机的声音开着静音。 周玉容蜷缩着身体,腿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花色毯子,下过雨的窗外带着凉气钻入客厅,他手里紧紧握着遥控器,视线仿佛黏在了电视屏幕上。 尽管视频的剪辑效果很好,选秀明星的脸还算帅气,但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处。 他的目光滑过一张又一张新鲜陌生的脸庞,稚嫩未泯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周玉容只感到一阵烦躁,他瞪着眼怒视着小年轻们的光鲜亮丽。 梨花她,到底在看哪个男生? 几乎整整一夜,周玉容撑着眼皮追完了所有视频内容,他甚至把最新一集的选秀都看完了。 毫不夸张的说,随便一指,他能认出大部分人。 刚开始还只是精神着,能够保持清醒的意识,到后面药效发生作用脑袋昏昏沉沉,周玉容也没有放弃,硬生生一个人在客厅待了一晚。 梨花下楼喝水,看见他发红的双眼,眼眶底下明显的黑眼圈,微微有些惊讶。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她端着水杯走到他面前,抿了一小口润润喉。 “不想去。”周玉容把毯子一扯,盖在他的头上,他不想让梨花看见他丑陋的一面。 熬了夜,有了黑眼圈,他肯定就不好看了。 一想到自己比不过那些只会在网络上混的小白脸,周玉容的心情更糟糕,他狠狠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去比惨。 他真是想不明白,那些男的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 明明脸不如他,身材不如他,样样都比不上他! 周玉容咬的后槽牙发酸,脸上写满了闷闷不乐,躲在毯子里不说话。 梨花不知道他一大早上在发什么疯,无所谓地转身回了句,“随便你。” 毕竟周玉容永远做不了一条真正的狗。 她穿上校服走到玄关处,侧头看了眼客厅,周玉容还是把自己闷在被窝里,他仿佛铁了心待在家里不去打针。 梨花不想对他的事情进行过多干涉,她弯腰换鞋时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周玉容,他一把将头顶的毯子扯下,循着声音寻找她的身影。 “你要走了吗?梨花。”周玉容慢慢眨了眨眼睛,整夜未曾闭合的双眼泛着酸涩,睫毛的颤动清晰可见。 她无声地点点头,没有转身看他。 梨花抬头准备取走钥匙时,目光所及落在那把陌生的雨伞上,她仅仅看了一眼就收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雨伞。 周玉容咬紧了嘴唇,双手死死抱住了脑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暗,抓狂似的挠伤头皮。 “梨花梨花,今天不可以请假吗?”他向她投去希冀的目光,“反正梨花也是要请假回来的,不如今天就不去上了吧。” 她把钥匙随手丢进提包里,忽略了雨伞,没有搭理周玉容的胡言乱语,只简简单单回了他句,“我有事忙。” 原本周玉容把身体蜷缩在沙发上,闻言他立刻站起来,不小心踩到过长的毯子,直直摔倒在地上,膝盖磕在茶几边沿,疼得他龇牙咧嘴叫出声。 听到声响的梨花头也不回,她像从前一样用着平和的语气说,“你不去医院的就老实待在家里,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保姆。” 周玉容这会疼得眼泪都流出来,沿着两侧的脸颊滴落在脖颈处,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他小声的抽泣,呼唤她的名字,试图通过示弱挽留她,“梨花……” 少女定定地站着,侧身回头,眼中波澜不惊,显然是对他的软弱见怪不怪。 她径直忽视他的惨状,看了眼正在播放画面的电视机,“你要是闲得发慌,可以看看视频,毕竟昨晚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周玉容泊泊流泪的双眼盯着她的侧颜,他吸了吸鼻子,显然还是没放弃,轻声轻语:“梨花,至少帮我请个假吧……” 梨花稍微顿了下,她脸上的表情寡淡如水,静静地看着他,“同样的事情,我不会做第二遍。小狗,你也一样。” 人和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现在这样,他对梨花,从来都是说的比做的好听。 他装不出完全听梨花的话的模样,毕竟周玉容永远做不了一条真正的狗。 音落,梨花不再看他,转身拧开门把手向外走去,他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周玉容还想再说什么,可她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用双手捂住脸,在沙发前蹲了下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客厅里空寂的只有屏幕上的小人在晃动,他保持着瘫坐姿势一动不动。 他觉得一切都完了,一想到梨花决绝的身影,他可悲的感觉心痛地要死。 撞伤的膝盖被肌肉扯得生疼,他呆呆的愣在原地,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捏着青紫的于块,脸部扭曲成一团。 他已经不知道是膝盖疼,还是心脏疼了。 “梨花……”周玉容的头低垂着,“对不起……” 他当狗永远都喜欢骄纵,梨花肯定讨厌他了。 从这天起,梨花再没和周玉容说过一句话。不论是他明面上的刻意讨好,还是暗地里的阴恻恻的注视,她全当作视而不见。 几个星期后,宋序说好的请客时间她也没空搭理,杜云茉催她好几次的文艺汇演网络投票她也没选,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又逐渐变成了一个人。 直到换回身份的那天,她不经意间抬头,目光转向了一直挂在墙壁上的雨伞。 那把被人遗忘了很久的、陌生的伞。 最后,离开别墅前她只拿走了不属于她的雨伞。虽然外面没有下雨,但她还是拿着累赘物品,走向新搬进的公寓。 原本她想把雨伞挂在墙壁上,出门下雨的话还可以顺手一拿,但是看多了次数,难免觉得心烦——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她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扔进了杂物间。 或许是死亡的记忆太过模糊,她几乎忘记了死亡所带来的痛苦,这天她照例去咖啡厅打工。 和她排班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男高中生,听同事说,他是德南高中隔壁学校的圣原高中的学生。 他对梨花很是殷勤,隔三差五就让她去休息,想追她的意思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梨花也不矫情不推脱,让文彦桢一个人忙前忙后,自己坐在一旁的桌前玩手机。 如果不是她还穿着员工服,别人还以为她是这里的顾客。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她的不作为,黎雨早就看不惯她随意随意使唤人,手上拿着抹布走过来,一下扔到她桌前,趾高气昂地俯视他。 “大家都在这里打工赚钱,偏偏你倒好,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服务,躲着不干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梨花,“拿上你的抹布擦桌子去,别一天天摸鱼白领工资。” 梨花淡淡一笑,对上她眼底蕴藏的嫌恶,“他都没埋怨,你还先替他说上话了。真是奇怪,他想追我就算了,但看你打抱不平的架势,你是想要追他吗?” “果然高中生眼里全是爱不爱,亏你还说得出口。”黎雨狠狠瞪她一眼,不屑于和她鸡同鸭讲,转身走了。 紧着在她身边的彭小琪努力打圆场,她摆摆手示意梨花不要放在心上,“别和她生气,累了就歇歇,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她又跑过去和黎雨解闷,推搡之间两个人进了后厨。 梨花不以为然,支着下巴托腮凝望,看着窗外的赏心悦目的风景。 文彦桢没有注意到女生间的争吵,他一个人在前台忙得焦头烂额,分不出半点心神关照他喜欢的女孩。 梨花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刻,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没告诉任何人,径直离开咖啡厅。 因为走得匆忙,她甚至没有拿上她的提包,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祈求神主,使你脱离这一次的死亡。” 她随便找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散心,中央是一座两米高的巨型喷泉池。底壁上铺着厚厚一层的瓷砖,许多一元硬币覆盖在表面,不难看出这是个投币许愿池。 喷泉池水就像天色一样蔚蓝、明净,于浅浅的灿金炎日下,锦缎般闪着银色的光辉。 公园离天心医院不远,里面的精神病院与公园只隔着一条小道。 很多康复出院的病人都会来这里还愿,一些视频在网络上爆火,于是公园逐渐有了名气,吸引了大量慕名而来的人。 梨花原本只是抱着无聊的态度投币,她不像其他人只投一枚,而是一次性扔了七八枚硬币。 闭上眼,却发现能许的愿望寥寥无几。 硬币碰撞到瓷底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摇了摇头想要离开,耳畔却突然听见似笑非笑的声音,她抬眼一看,是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发出的,“许这么多愿望,有点贪心。” 梨花无语地看向他,她明明只是扔了硬币,根本没有许愿。 青年穿着简单的蓝白条病服,脸色莹润正常,不似生重病的普通患者,脖颈处点着两颗小小的黑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梨花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暗暗打量他,这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在她迈步想要远离时,青年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以一种不可挣脱的姿态束缚她。 梨花吓了一跳,她用力挣扎着后退,青年却凑到她耳边低声轻语,恍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既然许了愿,不如我来帮你实现?” 她顿时像凝固了一样无法动弹,紧张的气氛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梨花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抬头看他,眉头微蹙,“放开我。” 她没有激怒他,这人虽然看着清醒有理智,万一他恼怒遭殃的就是她自己了。 青年禁锢她的手臂和下巴微微用力,梨花被迫仰面直视他的脸庞。 天生金色的头发稍显流光溢彩,那双碧绿青翠的眼睛凝视着她的瞳孔,而唇边总是浮现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明明是外国人的长相,但却有纯正的国语口音,他是个混血?! 梨花只看了一眼,就被他眼底的炽热烫得收回目光。 特别是他的眼睛,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被他注视时,会有种莫名其妙、不可言状的不安感,好像自己是个放错的小孩一样低头不敢承认错误,似乎整个人都要被他吸进去。 只要回想起他的眼神,那种微妙的奇怪感就会再现。 她故作轻松地往前一推,青年的身躯岿然不动。 梨花又惊又疑地看他,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青年俯下身轻轻吟唱,仿佛在做某种古老的祷告,“我主请听,愿在你眼前蒙恩。爱我、守我诫命的,我必向他们发慈爱,直到千代。” 她的脸上茫然困惑,突然一股猛烈的拉力袭来,她被拽进了喷泉池里,青年按着她的头向池水深处。 冰冷的水流像死神般紧紧缠绕住她,梨花被眼前的漫漫黑暗和水浪掩盖,鼻腔内涌入的水流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样的致命仅仅存在一瞬,但当被捞出水面的时候,梨花猝不及防被推进了喷泉池里。 她全身被水浸湿,黑发乱糟糟地结成一团,嘴里不断地大口大口呛出水,看上去像只可怜的小鹿。 青年站在她面前,默然无声,心满意足地欣赏了她的狼狈。 半晌,他眯起眼睛,似乎在看什么耀眼的东西。 他的目光盯着少女的脸上,视线渐渐下移,注意到她的嘴唇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梨花被迫仰着头,紧紧闭上双眼,那种濒临死亡的、熟悉的痛苦感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的心一直在怦怦直跳。 青年慢慢靠近她,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少女的眼睫上,温热的唇轻轻贴过她的唇瓣。 她被一阵窒息的气息攫住,仿佛牢牢抓紧了她的灵魂。 随后,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蜻蜓点水般离开,这不是情动的吻。 梨花的视线一片模糊,她没有看见青年正凝神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光。 他低声笑着,说出的话带着某种神圣的肃穆,虔诚地吻上她的额间,“惟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 青年缱绻的语调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不停钻入梨花的耳道撩拨。 然而,在这份陌生的温情背后,却不是令人遐想的迷幻美梦。 梨花不仅被人强吻,还被人挟持,她实在是忍不住瞪眼骂他,“神经病,放开我。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就滚回去,别在这里发疯。” 尽管被人辱骂,青年脸上依然露出文雅的笑容,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瓣,语调是说不出的平和感,“神爱世人,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现在,只这一次,饶恕你的罪。祈求神主,使你脱离这一次的死亡。” 他的眉间尽显天使的悲悯,慈爱的目光凝视着梨花。 她无法尝试挪动脚步,似乎紧紧扎根连同地下的根系,仿佛有数不清的藤蔓延绕四肢,窒息、慌乱感蜂拥而至。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茫茫的声响,梨花静静地聆听,那声音隔着薄薄的空气闯入她的耳边。 “——大家是幸福的人,大家是友爱的人。不论我们身在何处,心依旧漂泊在这里,它哪也去不了,哪也分不开,我们是彼此温暖的一家人。” “——请不要悲伤,你们要彼此相爱,像我爱你们一样,这就是我的命令。” “——让我们为死去的亡魂悲戚,愿他们仍然能够从这里获取永生的幸福和家人。” 像是以什么东西交换了代价,比如说自由、或者灵魂之类的物品。 少女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青年伸手缓缓抱住她,仿佛是汲取她身上微弱的温暖。 她的世界陷入混沌的无主黑暗,青年将她的遗体摆正,喷泉从上方浇灌池水于少女的头顶,久久循环往复,如同进行一场诡谲的圣净仪式。 “可怜的孩子、迷途的羔羊,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我主,给你授洗。” 他望着死去的少女,那张清丽恬静的脸庞微微仰着,他的语调依旧平和。 此刻,远在咖啡厅的提包夹层中,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指针恰好指向永久的15:30时刻。 ——surprise—— 圣洗:又称施洗礼,是天主教正式入教的仪式。 通过施洗,可以洗去入教者身上的罪过,使领洗者接受基督的“恩宠”,受洗是一种记号,标志着受洗者从此成为基督的子民,有权领受其他“圣事”。 施洗的方式分为注水洗和浸礼两种,天主教会普遍采用注水洗礼。为施行此件圣事,一般教堂均设有洗礼池。 “也许,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女厕所里,隔间不时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梨花呆呆地站在洗手台前,墙壁上的镜子倒影出她面无表情的脸庞。 未拧紧的水龙头哗哗涌出,冰凉的水流滴落在她手上,梨花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重生了吗? 为什么这次,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这太奇怪了。 半晌,从隔间里出来几个女生,走在最前面的女生没看她一眼,甩了甩高高的马尾辫走出门外,其余人迅速跟上离开。 只有最后的女生注意到她的异常,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上前关闭水龙头,皱眉问她,“你没事吧?” 梨花堪堪回神,不经意间扫视过她的面颊,陌生又熟悉的模样让她回忆起了女生的身份。 许如梦,周玉容的亲生妹妹。 她没有哭红眼,脸色如常,只是微妙地看着梨花。 “我没事。”梨花淡淡的说。 许如梦的眼神早已注意到了她胸前的勋章,知道了她不是普通家室,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匆忙逃走了。 看她的反应,这个时候,身份还没有换回来? 梨花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还穿着德南高中的校服,死亡前的一切仿佛是她做的一场毫无逻辑的噩梦。 这要真是梦,那才叫真的荒诞。 在她走神之际,隔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撞门声,砰砰砰的声音震得连门板颤动,微弱的求救声夹杂在嘈杂的敲门声中显得并不突出。 “……有人吗?请给我开个门吧!拜托了……” 她的哭腔几乎掩饰不了她的害怕。 梨花走过去,一间一间开门,最后打开一扇被水桶虚掩着的门,里面倒出来一个女孩。 她被水淋得全身湿透,满脸惊恐地望着梨花,嘴唇上下颤抖地道谢,挤开狭小的缝隙钻出来,慌慌张张的跑了。 梨花后退几步,慢慢走出女厕所,站在走廊上,低头俯视着广场中央的榕树,它还是一如既往的茂盛。 那弯弯的树干撑起巨大的树冠,恰似一把巨型的绿色大伞,罩住了大片空白的地面,茂密的树叶把阳光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洒下细细圆圆的光斑。 她继续往前走,迫切的想回到教室看看时间,走道上的人大多趴在围栏边看风景,梨花心事重重,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男生扶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不好意思,你没受伤吧?” 梨花闻言抬头,看清碰撞的对象是崔怀梅,她冷淡地后退,似笑非笑地回答,“是你呀。” 她看了眼他身后的班级号码——十八班,在周玉容和沉誉知所在班级的隔壁。 崔怀梅吞咽着口水,漂亮的桃花眼时不时微微发颤,手指无意识拘谨地摩挲着白衬衫,梨花站在他旁边倒像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擦过他的肩膀往前走,崔怀梅反应过来抓住她的衣角,被她疑惑的看了眼又哆嗦着收回手。 “什么事?”梨花面无表情地问。 崔怀梅深呼吸一口,努力放缓语气,猜测她还不知道所以才解释道,“我已经把钱还清了。” 他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就可以结束对话,没成想梨花顺着他的话又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崔怀梅被问的有点懵,“前天,只隔离一周。” 梨花了然,露出温柔的笑容,甜美的嗓音不由得让他愣神了几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友好的一面,“梅梅,你还真是又努力又诚信。” 一时之间,他甚至忘记了她叫的名字是“梅梅”。 这种略显亲昵的称呼,用在两个陌生的关系上很是突兀和奇。 梨花注意着他微红的脸颊,若有所思地歪头,“看来你对现在的校园生活很满意啊。” “祝你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呢。” 她朝他摆摆手,说了一顿意义不明的话后离开。 还没等梨花走多远,沉誉知追着她的步伐紧跟在她身侧,他面色清冽,神色冷静如常,“周梨花,我们聊聊。” 她偏过视线径直往前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点搭理他的意愿都没有。 “我很忙,而且我想我们应该没什么共同话题。”她冷淡地拒绝。 沉誉知追上去,在梨花进入楼梯口时抓住她的手,一把拽到了旁边的拐角处,将她挤在狭小的墙角。 “我们必须好好聊聊,这对我很重要。”他逼近她,高大的体型几乎是完全把她圈在身前。 她的背后紧紧贴着墙面,沉誉知的身影像一堵墙似的岿然不动。 略显昏暗的小空间里,暧昧的情愫慢慢衍生,尽管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很像壁咚。 “反正对我又不重要。”梨花满不在乎地嘲讽道,“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她坦然地接受沉誉知审讯的眼神,面容温和,语气并不娇纵,“不如,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考虑考虑就答应你。” 沉誉知被她的胡言吓了一跳,他松开她,眼中全是失望和烦躁,“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这样?” 梨花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两个字——免谈。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想到之前自己为她做出的愚蠢的行为,故作不在意的笑笑,“你要是坚持,也行。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沉誉知微微后退几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冷淡又捉摸不透,过了一会,他把烟拿下来摁熄在角落的垃圾桶,全然不在意他的形象破灭。 或许说,他已经意识到,在梨花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是无用功。 “既然如此,我去找夏荷,说不准她会帮我。”沉誉知嘲弄的看着她笑道。 临走前,他忽然偏头睨了眼梨花,见她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那个叫崔怀梅的男生,听说转校前过得很惨。这样的人你也能下手,我都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同情他了。” 梨花靠在墙上,不言不语,似乎还没有从他的蜕变中缓神。 她的目光落在那根被熄灭的烟蒂上,又抬头看了眼附近的监控摄像头。 她真的死了一回吗? 怎么感觉现在才是在做梦? 沉誉知那样的遵守校规的好好学生会干部在她面前抽烟,他是疯了吗? 他这样挑衅她,应该就是不在乎过裸体拍照的事吧。 梨花预感到这次的文艺汇演会很有趣,期待地笑了笑,下楼回到了班级。 瑰丽的绮事,简直像挖宝藏一样闪闪发光。 班上,几个人正忙来忙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梨花从后门进来。 几分钟前,杜云茉就觉察到宋序的不对劲,明明坐在椅子上,身体却不停的颤抖。 她喊了几声宋序的名字,对方迷迷糊糊的点头,神情却看起来浑浑噩噩。 然后宋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汗流不止,他用手捂住嘴,起身向教室后方的垃圾桶跑去。 杜云茉呆呆地望着呕吐严重的宋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向他身后跑去。 她喊闲着打游戏的魏非崎去走廊上接水,恰好和梨花打了个碰面。魏非崎没有多想,飞快地跑出去找到饮水机。 梨花坐回位置上,撑着下巴看着这场好笑的闹剧,杜云茉急忙拍着宋序的后背。 吐完,宋序仍是大口喘着粗气。 她慌乱地向四周到处瞟去,一眼望见人群中无所事事的梨花,顿时高兴地叫出声,“梨花,你可算回来了。” 梨花坐着没动,杜云茉很快反应过来,她不想靠近脏乱的环境,脸上的笑容尴尬住了,挥舞的手臂僵了僵,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事多大小姐。 幸好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魏非崎扛着一桶水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打湿衬衫,他赤裸的光着上半身,手臂上发达的肌肉一览无余。 他看起来并没有半点脸红或不自在,可能因为是体育生,这种事情早已成了习惯。 魏非崎把公用杯子盛满水递到宋序手中,又顺势给了杜云茉一杯。 他远远看着梨花的身影,对上那双清澈的水眸,误以为她也想要一杯,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竟是大大方方的拿着送到她桌上。 梨花没有伸手接过,也没有说一句道谢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魏非崎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他指着小小的水杯解释道,“这是热水。” 她轻轻点头,假装稍微思考了一下,姑且算作是对他的回应,“我只喜欢茶。” 他显得毫不在意,随即端起水杯喝了口,润了润喉咙,沉默的抓了把头发,“好吧,不过这里没有茶叶。” 半晌,魏非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口提了一嘴,“要泡茶的话,医务室那里有一套茶具。岑校医人挺好的,他有不同口味的茶包。” “不用麻烦他。”她温和的笑着。 梨花说得坦坦荡荡,但其实是在骗他,因为她一点也不想用着公共纸杯和水。 “好哇,”杜云茉一口闷完清水,手里捏着变型的纸杯朝魏非崎扔过去,“宋序在后面吐得半死不活,你倒好,在这里聊天。你真是不管兄弟的死活啊。” 魏非崎不满她的说话,却也没再和梨花谈话,离开座位走到宋序身边慰问。 杜云茉顺势坐在他的位置上,她微微瞪着一双清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梨花看,好似要把她盯出花来。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她细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探情报。 梨花稍微后仰,腰背靠着桌沿,头侧向另一边,好像没听明白,“喝水的事。” 说着,她撩了撩胸前散落的黑发,用手把盛满清水的纸杯推向杜云茉,神色自若道,“请你。” 杜云茉被她的杏眼看着,说什么也不好,只能默默接过端放在手心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梨花伸手在桌边摸到了提包,拿到了双腿上平放着。 “早着呢,刚上午休。”杜云茉看了她眼,尽显复杂,误以为她要回家。 杜云茉瞥了眼她的脸色,接着往下说,“下午的课都是杂课,杂课。” 梨花拿出手机,把提包重新塞回桌肚里,这次她看清了时间表,抿着唇一言不发。 “宋序,你那边好些了吗?”杜云茉大声喊了一句。 班上的人大部分同学都趴下去午睡,魏非崎不满地看着杜云茉,她只好吐舌一笑,眨眼看着他们俩。 宋序在魏非崎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回到座位,他偏头冷冽地盯着梨花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爽,“怎么,嫌我打扰到你们聊天的雅兴了?” 他说的话,是在针对几分钟前还在交谈的梨花和魏非崎二人。 梨花淡然地看着他,连同魏非崎站在她身边都疑惑挠头。 她真的死而复生了吗? 怎么感觉这些人都和吃了枪药一样不正常。 杜云茉轻佻眉梢,似乎少见火药味十足的场景,她一边默不作声地眨眼,一边偷偷观察梨花的神情。 “说话不利索就憋着,别咳嗽起来还带着口水,往人家嘴巴里喷。”梨花可一点不惯着他。 这里的“人家”指的是好心的魏非崎,但偏偏本人没有意识到。 宋序无视她的说辞,刚想再说几句狠话,喉咙间爬上一股炽热的灼伤感。 他捂住嘴巴,仿佛下一秒要呕吐出来一样。 杜云茉看他额头上汗水涔涔,脸色惨白得没有血色,呼吸逐渐加粗,急忙喊着魏非崎扶着他去男厕所。 等两个人离开后,杜云茉用手指了指梨花的手机,示意她看向屏幕。 上面有一连串杜云茉给她发送的消息,梨花看了几行,杏眼微敛,一言不发。 「你最好别和魏非崎走得太近,他身上的瓜可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私下里正在追夏荷!你们都不知道,他追了有一个星期了,沉誉知也不知道,就连李晶晶也不知道。」 「所以啊,梨花,你可别一个不小心掺和进去了。这很有可能是三个人play的一环啊。」 杜云茉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按键,她生怕梨花对魏非崎产生好感,一个劲地给她灌输他的劣迹人生事件。 梨花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所有内容,她抬头往上看,凑巧对上了杜云茉含笑不语的眼睛。 手机里传来细微的震动声,她低头一看,对方正在撤回一条条消息。 梨花若有所思地摁灭了屏幕,身侧的杜云茉还在盯着手机看,她的指尖轻快地跃动在屏幕按键上。 教室内一片寂静,梨花觉得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魏非崎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她倒是更好奇,杜云茉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瑰丽的绮事,简直像挖宝藏一样闪闪发光。 她伸出手掌,从指缝间看到了崭新的世界。 梨花却不想纠结太多情感之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重生的时间点,好像离死亡时间越来越近。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找到平安度过死亡时间的办法,就算能重来无数次,最终也会在死亡点迎来真正的死亡? 虽然理清了部分关于重生的疑点,但梨花还是闷闷不乐,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还要死不知道多少次,心情就十分烦躁。 尤其是当下根本不知道如何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好消息是,宋序由于身体不适,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学校。 听说他向老师请了假去医院检查,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没有烦人精在她耳边闹腾,梨花到乐的自在悠闲。 等到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她刚准备拿着提包出校门,杜云茉从后面用笔头戳戳她的后背,指着门口的女生露出笑容说,“梨花,有人找你喔。” 她手下的动作没停,顺着杜云茉的视线看去,站在门口的人是许如梦。 真是奇怪了,上一世好像没这么早相遇。今天倒是撞了大运,连着碰见两次。 梨花拿着提包跟着她走到了走廊外面,她们又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下走,全程都是许如梦在前面,她静静地落在身后。 直到两个人离开校门,许如梦邀请她到一个地方坐坐,梨花站在原地看了她眼,那模样好似在说“你确定要请我?”或者是“你真请得起我?”之类的意思。 不论是哪种语气,都让许如梦的脸微微发烫,她嗫喏着缩了缩脖子问,“有什么疑问吗?” “看来你很想和我谈,”梨花凝视着她,注意到她紧张地蜷缩着手指,“好吧,你请客。” “你就不怕我——”许如梦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梨花偏过头,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疑惑地瞧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许如梦心情复杂,把那些不必要的废话吞咽下去,带着她来到一家客流量不大的餐饮店,招呼着老板娘上两碗米线。 “梦梦,这是你朋友?”老板娘笑着迎上来,看着梨花的脸惊喜道,“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啊。” “呃,其实我……”许如梦满脸通红地坐下,结巴着看着梨花。 她把菜单摆到少女面前,尽力不去想老板娘的玩笑话,“那个,你还要吃点什么吗?” 梨花只随便扫了眼,都不是她感兴趣的东西,就将其推到一旁,歪了歪头问,“你找我来,就为了请我吃饭?” “不。”许如梦摇摇头,“我想问你关于宋序同学的事。” “什么事?感情的事吗?” “……我想知道宋序同学和你的关系。” 梨花好整以暇地看她,却没有直接回答,“我也想问,你和他的关系。” “毕竟今天之前,我都不认识你呢。”她装作不知道般回忆着,“许如梦同学?” 许如梦僵硬着身体,窥视着她的神色,“我听他说,他答应了你,要请全班同学玩。” “答应我?”梨花笑出声,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说,“推到我头上可就过分咯,难道不是他自己答应了自己吗。” “这样说来,听你说话的口吻,你们俩很熟呀。” 许如梦沉默了片刻,老板娘从后厨端上两碗米线,期间还暖心地送上矿泉水,乐呵呵地拍拍手说,“拿着吧,不收钱不收钱。” 她红着脸,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梨花看到了她和老板娘的相处,好像懂了什么,她看着女孩埋头吃面的样子,没有动筷,“你和他是朋友?” 许如梦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后仰,“不是……” 不得不说,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很像软弱的麋鹿,梨花觉得她应该没少吃亏。 当然,她是知道许如梦和宋序的真实关系——被霸凌者和霸凌者。 但是许如梦突如其来的找她,说不定她已经被宋序为难了。从她支支吾吾的口中,梨花也能猜出一二,无非就是宋序要找她拿钱。 这可真是冤枉,难道不是因为他自私的好面子吗? 而且她给过选择了,是他自己硬要往脸上贴金。 梨花揉了揉下巴,抬头看着许如梦,目光中充满了疑问,“既然不是的话,请问是以什么身份来邀请我呢?” 许如梦被辣椒呛到,不小心咳出了声音,梨花把自己的矿泉水送到她手边,她立刻咕噜咕噜大口喝着。 “……谢谢。”她尴尬地道谢。 说起来,她和梅梅很像呢。 梨花无聊地想到,但是,还是有点不一样。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欺负宋序了?”许如梦捏紧木筷,好像很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呃,我的意思是,不要拿他寻开心……” 她的脸红透了,毕竟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令人误会的话。 梨花眼神平静得掀不起任何波澜,说话时也听不出什么语气,“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这听上去很奇怪,许如梦没理解她的意思。梨花摇了摇头,“我和你也不熟,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花心思在陌生人身上。” “我难道还能左右他的想法?” 许如梦显得有点犹豫,随后轻轻点了点头,“他……” “我想你还没弄清楚。”梨花打断了她的说话,“如果我可以,那你也可以对他产生影响。” 面前的女孩深深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迷惑,她似懂非懂地看着梨花。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梨花笑了笑,“欺软怕硬?” 听着她微微上挑的语气,许如梦被她的尾音刺挠了下,原本低垂的睫毛猛地抖动,话都卡在喉间说不出。 梨花微微一笑,看着面前拘谨无措的女孩,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开玩笑的,好像说得有点太过了?” 许如梦仍然显得有些难以释怀,她坐立不安地放下碗筷。 “就聊到这里吧。”梨花看了眼店内的钟表,随手拿起提包,“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 她拿着账单到前台结账,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远远指着桌上那碗未动的米线,头也不抬地说,“送给老板娘吧。” “小朋友,我还没找你钱呢!”老板娘从前台走出来朝着外面喊,“梦梦,你这朋友人还挺大方的。” 她转过身把钱交给许如梦,嘱咐她一定要还给梨花。 许如梦怔怔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中错愕,久久不能回神。 不是说,要她请客吗? 她看着掌心里各种颜色交织混杂的钞票,顿时百感交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重新放回到了前台。 临走前,她看着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请收下吧。对了,您记得吃那碗米线,她特意给您留的。” 许如梦走在路上,抬头望着依旧白亮的天空想道,她和宋序不一样。 她伸出手掌,从指缝间看到了崭新的世界。 嗯,至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po18 news 少女一手拿着提包,侧边的梨花挂坠上的小穗子不停摇晃,心中的思绪却如团线般凌乱。 印象中,上回好像没有那么多事来着。先不提性情突然大变的沉誉知,宋序的病有这么严重吗? 他那副咳嗽得半死不活的状态,和前世的轻微小感冒相比,都可以算绝症了吧。 况且,沉誉知为什么会知道崔怀梅和她的关系? 梨花可不会把自己的事主动和别人说,要么就是崔怀梅的人缘确实不太好,到了新学校都有人继续针对他。 要么就是沉誉知私下里调查她,还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且不论沉誉知、夏荷和魏非崎叁者的关系,光是杜云茉对她的所谓的“指点”,就已经让她很不爽。 这些人到底比她正常到哪儿去啊。 梨花叹了口气,从拥挤的人海中走出。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因为杂声太多,她没有听见手机发出的声音。 她一边沿着青石板往前走,一边思考着晚饭该怎么解决。 “叮叮。”看好文请到:po18ga.com 梨花顿住,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来自陌生人的信息投送。 图片中,女孩的黑发随意垂落,微卷的发尾贴着腰间的外襟,侧身站在路边,显得几分安静乖巧。 她漠然地审查着自己的穿搭,瞬间明白这是一张偷拍她的照片。 对方或许是怕她还不清楚,很快又投送了一张更清晰的图片。 而那张脸,梨花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照镜子千百遍的、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脸赫然出现在上面。 路边的街灯没有亮起,四周散发着天空的白光,两侧的行人来来回回,梨花握着手机,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 “叮叮。” 屏幕上方弹出一行简短的文字。 「别紧张,我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只是想好好的看着你。」 她边走边翻看信息,即使没有回复,对方依旧锲而不舍地发送各类骚扰短信。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你救了我,为什么不理我?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令你难堪么?甚至不愿意搭理我?」 「说话。」 「还是说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你就这样作弄我?」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打字有这么困难么?」 梨花冷冷看着,只扣了个“1”发过去,心想她又碰上哪来的神经病了。 然而在对方惊喜之前,她却先一步把上一条短信撤回,好像是故意惹他不高兴的。 「为什么撤回?撤回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还是你觉得我不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不会连这个你都不愿意跟我说吧?我真的破防了!得不到让我满意的答案我真的会发疯!」 「我们既然在一起了,我希望你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拒绝别人的一颗糖一杯水,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占有欲很强,也希望你清楚你是我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别无视我的话。」 梨花只是稍微走神一会,没想到对方已经发了近上百条短信。 她随便往上翻翻,全都是些没有营养的、无聊的空话。真不知他是从哪得到她的号码,感觉有必要换一个了。 虽然短信内容看着吓人,甚至发了图片,但是这人的胆量也就这点了,多的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出来找她。 梨花和普通女生不同,她好歹经历了那么多次死亡,对神经病这一类人也逐渐琢磨出一个真理。 傻子才理他,她还不想这么快又死一次。 她点开那人的界面,发现上面早已被她标记着“未知骚扰”。梨花眼睫轻眨,她毫不犹豫地拉黑删除。 在天黑之前,她终于到了周家别墅。 兜兜转转,她居然还是回到这里,不过离开这里的日子终究还是很快的。 天色渐渐暗沉,别墅外层层围着的铁围栏显得阴森恐怖,在白灯光下晕染着大片黑色的影子。 梨花用力推开大门,她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到看清时才定定地站在远处,周玉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他也看见梨花离他几米远,伸手揽住一旁被卸下的书包,冲她笑道,“回来了?” 说实话,这很不像周玉容。 换句话说,这不像那个黏着梨花的周玉容。 她记得距离上次冷战,已经是一周前了。 周玉容费尽心思找她谈话都被她避开,但是现在的程度到哪儿了,她还真不清楚。 “我没带钥匙。”他站起身,往旁边走了点,“所以在这等了你一会。” 周玉容把手伸向梨花,向她讨要钥匙,“给我吧,我来开就行。” 梨花低头,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骨节修长,如同冷玉般一样刺眼的白。 她从包里找到钥匙丢给他,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等到开门。 周玉容的黑睫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他侧身让出狭小的空间,目光又下落到少女身上,轻笑一声,“进来吧。” 梨花握着手机的手轻微的震颤,她偏头扫了眼屏幕,是新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比以往的话都还要十分简洁。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她没理垃圾短信,转身往二楼房间走,经过周玉容时手机震动频率更高,连他都听见了声音。 他站在玄关,眼睛浸在暖黄色调的灯光下温润又明亮,“你的手机在响,是不是应该回个消息?” 梨花的手机屏幕上不停地弹出消息。 画面一一闪过,全是不堪入目的骚扰内容。 「我会死死的盯着你的……你背叛了我,我不会原谅你……」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无法脱身…你无法脱身……我永远看着你,你走不了……别想跑…我会永远看着你……」 「我会一直偷偷地视奸你…永远永远永无天日的视奸着你。」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我会一直视奸你,直到永远。」 梨花沿着台阶慢慢上楼,她表现的十分无所谓,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情,“没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我不想把目光放在陌生人身上。”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和周玉容说话,不带任何夹枪带棒的平心静气的交流。 她的脸庞在灯光下更显白润,缓缓眨着一双盈盈秋水的眼瞳,显得柔弱又无辜,“无聊时的消遣而已,谁会在意。” 周玉容盯着她半晌,漆黑的眸光里一点点蔓延着哂笑。 “是么。”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回应他的只有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像在心上磨出了深深的刀痕。 “大美女赏光参加,是我们的荣幸。” 梨花并不知道给她发送骚扰消息的人是谁,她刚刚打量一阵周玉容,觉得他不太可能像。 主要是他现在变得正常多了,而且也改了称呼,说话也不是句句带她的名字了。 但有一点很可疑,他究竟是怎样请假的 他完全可以上完晚自习再回来,何必要在家门口苦苦等着。 而且万一她不回来,他岂不是要在门口坐一晚上,他就不能打电话就人来开门吗? 梨花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她没有心思和周玉容打太极。因此两个人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说话次数寥寥无几。 周玉容不像从前亲密的黏着她,上学路上也是一个人,最显着的变化好像是他的人际社交圈子有所突破。 至少,梨花撞见过好几次,他和一群富二代子弟吃喝玩乐,有说有笑的在她面前经过。 这是完全把她当作空气了,但梨花反而很高兴,因为他看起来总算是个正常人了。 梨花坐在教室里,杜云茉一把扯过宋序的座椅和她聊天,“你同桌说,明天请我们去天上人间玩。” 宋序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补习,他因为前几天请假落下了课程进度。 “明天正好放假,好不容易能出去玩,你会来吧?” 梨花熟练地拉黑陌生号码,把手机屏幕反向放置在桌上,她随手撩拨下长发,不着急下定论,“看情况,再说吧。” 杜云茉看她不当回事的样子,心下顿时凉了半截,她眨着小鹿般的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春水,“别呀别呀,咱们先前不是说好的么!” “你又在打什么小主意。”梨花淡淡看她一眼。 “咱们好歹同学一场,大小姐,赏个脸呗。”杜云茉想尽办法求她,“拜托啦拜托啦。” 梨花点点头,“行。” “你答应了?我还以为还得苦口婆心再说一会嘞。”杜云茉喝了口水解渴。 “宋序住院的钱是他自己出的?” “大概?”杜云茉自己也不确定,“没有老师陪同的话,应该是自己出钱吧。” 但以宋序的家境,他真的能担负起这么多笔支出的费用吗。答案当然是不能,他的钱一定有其他来源。 “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这时,一道散漫的声音插进来。 魏非崎大大咧咧地来到了梨花后面,那本来是杜云茉的座位,但现在是空座他顺势就坐上去了。 杜云茉觑了下梨花的神色,确认没有异常,才慢慢的解释,“明天去玩的话,在和梨花商量穿什么衣服。” “总不能不是上学日也穿校服吧。”她双手平摊。 “也对。”魏非崎没觉得哪里奇怪,“你们女生穿裙子不就好了。” 杜云茉瞪着眼睛看他,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烈焰,“你以为天上人间是什么随便的饭店么!那可是酒吧……” 她的声音故意降低。 魏非崎掀了掀眼皮,挑眉笑道,“那又怎么了,学校里去那的人还少么。” 见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杜云茉放弃和他理论,眼神严肃地看向一旁安静的梨花,语重心长地嘱咐她,“梨花,你可别穿的过于暴露了。” 虽然宋序定了包厢单间,但是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咱们能不惹麻烦最好不惹。 “呃……梨花,你在听吗?”杜云茉在她眼前挥挥手。 梨花淡淡看她一眼,“当然,我穿校服。” “你认真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杜云茉狐疑地打量她。 在她絮絮叨叨说话的间隙中,梨花的目光并没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相反,她看见了魏非崎伸手拿过她喝过的纸杯,咕噜咕噜地喝完水。 这种自然而然的举动,真是很难不令人细想两人的关系。 好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梨花竟然莫名体会到挖宝藏的乐趣了。 很快,三个人的聊天氛围被打破,宋序从办公室回来加入了这场讨论。 “咱们去天上人间就光喝酒么?”杜云茉好奇地问。 宋序小声咳嗽了下,他戴着白色口罩,不知道身体有没有好转,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我们可以在那里唱k跳舞,喝酒可以用果酒代替。” 杜云茉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笑着称赞他,“宋老板大气。” 三个人聊天,梨花一边听着,一边觉得无聊。 宋序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因为有些同学周末有安排,所以去的人可能不会很多。” “没事呀,反正咱们就是同学聚聚,有约就算了,下次还有机会。”杜云茉回答的很随意。 说着,她扭头朝正在化妆的夏荷喊道,“夏荷,有空和我们去玩玩么?” 夏荷把眉笔放下,她先是看了眼魏非崎,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嫣然笑道,“可以啊,到时候发我地址就好。” “大美女赏光参加,是我们的荣幸。”杜云茉向魏非崎挑眉,“咱们班男生肯定去的多。” 魏非崎神情微变,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宋序脸色顿时一黑,他因为说话不方便而保持沉默。 梨花见其他人聊得正火热,觉得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拿起手机想刷会视频放松。 好友申请栏出现了一个动漫头像,她看了下对方的对话框内容,许如梦想添加她为好友。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同意,很快,对方就再次发送了消息过来。 【南柯一梦】:我没想到你会通过的这么快…… 【南柯一梦】:如果打扰到你了,我道歉。 【梨花】:有事? 【南柯一梦】:我是来还钱的。上次的米线,说好的是我请。 看到这里,梨花蓦然笑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她把玩着手里的梨花挂件穗子,指尖绕着丝线不断画圈。 她慵懒的点了点下巴,看着屏幕笑了笑,这是要和她划清界限啊。 【梨花】: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南柯一梦】:……是的,上次麻烦你了。 【南柯一梦】:老板娘也十分感谢你。 即使许如梦已经意识到,这点小钱在梨花这种富二代看来,连平时的零用钱的零头也比不上。 但她还是果断地转账,好似巴不得把这令她愧疚的人情还清。 结果也确实如她的意,梨花领取了红包,并且把她删了。 这段对话好像一场镜花水月。 许如梦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发送,她只能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呆呆的发愣。 这样做的确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是为什么她却总有一种令人惆怅的悲伤感。 是因为她意识到,梨花就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因为,她不小心伤害了别人呢? 声音是从门口响起的门铃传来。 杜云茉注意到梨花抱着手机不说话,她只好拉着夏荷东扯西扯,想尽办法让梨花转移视线。 “夏荷,你要是有朋友也可以一起叫过来。反正班上很多人都去不了,多叫点人也热闹。” 魏非崎和杜云茉对视,他心下一紧,紧紧抿着嘴唇不言不语。 夏荷微微一笑,“好啊,我问问晶晶的想法。” 梨花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觉得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梨花,你要不要也拉点人来?”杜云茉转头问她。 宋序愣了半晌,耳边闪过一瞬的嗡嗡鸣声。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梨花的神色,只见她滑动手机屏幕,好像在和什么人聊天。 听到这个问题的梨花一点也不意外,在脑中慢慢思考了下她能叫谁来。 崔怀梅?还是刚刚给她发消息的许如梦? 她没有纠结自己有没有朋友,毕竟这句话的重点是叫什么人来。 最后,她摇了摇头,半开玩笑的回答,“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把林以隽喊过来。” 杜云茉吓得一阵咳嗽,她连连摆手拒绝,“不要在喜庆的时候说这种话啊。把老师叫过来做什么!” 梨花对上她满是惊恐的眼神,一本正经地淡淡说,“陪你们玩。” “你把他喊过来绝对是想害死我们!”杜云茉气呼呼地鼓着脸,“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会让我们写检讨的。” 魏非崎倒是不觉得扫兴,甚至高声拥护她就这么多,随后被杜云茉拍了下脑袋。 “这有什么要紧的。”他无所畏惧,“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酒吧里逮住学生,不会怎么样的。” 夏荷莞尔笑道,“你这么懂,难道是被抓过?” 他顿了顿,没去看夏荷的眼睛,支支吾吾地回答,“也不算。上次他路过我们,去抓别的学生了。那些是逃课的家伙,和林以隽熟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梨花总感觉魏非崎和夏荷的氛围很僵硬,显得磁场不大对付。 这倒是不像杜云茉所说的,追求关系。 宋序冷淡的眼神落在梨花身上,见她看向他,也不恼不愤地任她打量,“起码我们时间正规,犯不上逮住我们。” 梨花心底冷笑,这贱人暗地里指不定怎么骂她。 “这倒是。”杜云茉没想太多,只是单纯不喜欢尴尬的气氛,“还是别叫他,看着他我就犯怵。” 她的真挚地望着梨花,恳求道,“你要是叫人,就算是陌生人也别是老师。” 宋序的目光顺势落在她的面颊,柔白中透着淡淡的红润,看上去乖巧又安静。 “嗯。”梨花用气音做结尾,不冷不淡地说。 夏荷画完了全妆,她一边整理发型一边问,“那我们是直接去天上人间,还是先集合?” “我都行。”杜云茉静静觑着梨花,“你觉得呢?” 宋序隔着口罩抢先回答,说出的话也不大情愿,“分开吧。” “看你们,我随意。”魏非崎对这些琐事无所谓。 最后一个表态的成了梨花,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似乎很是期待她的回应。 梨花不为所动,“我走路。”她好像回答了错误的问题。 夏荷看她说的模棱两可,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一起,还有晶晶。路上也不会无聊。” 杜云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她不想和夏荷抢人,但也不想梨花看出太多,只能试探性地说,“你知道天上人间在哪吗?” 梨花淡淡看了她一眼,这她还真不知道酒吧的具体位置。 但是她不想和夏荷有过多接触,一如既往地拒绝,“我不想等人。” 夏荷还以为她是在说化妆耽误时间,对她的仿佛不受影响,继续邀请她,“我和晶晶可以在半路上偶遇你。” 梨花真是想不明白,夏荷究竟为何如此执着和她一起走。 魏非崎突然伸手揽着宋序的肩膀,好哥们似的笑道,“我骑摩托车,捎带你一程怎么样?” “谢了,不过我坐公交车更省事点。”宋序指了指脸上的口罩。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尘土飞扬,我可不想吃一嘴灰,咳嗽还没好。” “行。”魏非崎被拒绝也不在意,乐呵呵地邀请下一位,他看着杜云茉,“体验一下?” 杜云茉果断摇头,她是真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不不不,你的后座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魏非崎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她在害羞,下意识地大声说,“我没女朋友。” 这下,轮到杜云茉向梨花投去救命的眼神。 夏荷听了脸色如常,她唇角扬着淡淡的笑容,“你还真是大方。” 古怪的气氛在空气中凝结,没有人试图往情感方向畅聊,宋序把话题又扯了回去,大家聊的很多。 因为魏非崎的摩托车问题,夏荷最终也没有等到梨花的正面回应。 也不知道他是在帮梨花沉默还是在帮夏荷解围。 【小杜小杜】: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天上人间在哪? 【梨花】:你到了发定位就行。 【小杜小杜】:……这样会迟到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要求做惩罚游戏。 【梨花】:那我不去了。 杜云茉眼皮子直跳,她光是看着梨花的消息就能想象出她的语气,这简直令人绝望的回答。 【小杜小杜】:别啊,要不你坐魏非崎的车来? 【小杜小杜】:他现在真没女朋友,你可以放心。 【梨花】:发定位。 杜云茉怕她不来天上人间,费尽心思地把她拉上贼船,好声好气地向她做出各种保证。 对面没有再发送信息。 梨花回到别墅,照常拿着手机点外卖。她看见了杜云茉给她发的一大堆消息,随便扫一眼就忽略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这场聚会得多么令人惊喜。 以至于杜云茉再三联系叮嘱她务必看戏,她简直把绯闻人士全邀请过来了。 梨花甚至想不出她要在学校论坛上,爆什么惊天大秘密来夺人眼球。 她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打发时间,手机放置在茶几上,不一会就听见“叮叮”声。 梨花觑了眼手机,屏幕没有弹窗亮起对话框。 声音是从门口响起的门铃传来。 “当然是——天上人间。” 周玉容从楼梯下走下来,肩膀上披着一条白色毛巾,墨发微湿,发间沾着湿漉漉的水汽,显然是刚洗完头没来得及吹干。 “有谁来了么?”他扶着楼梯问。 梨花没转头,依旧盯着电视屏幕看,“应该是外卖吧。” 周玉容走到玄关处开门,一个年轻的男子提着外卖站在面前,他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外卖,往外走远几步,过了一会转身关上门。 “下次记得把外面的铁围栏栓上。”他把外卖放在茶几上。 周玉容说完后回到楼上,这副避嫌的模样落在梨花眼中,他好像十分不情愿出现在她面前。 她轻车熟路地跑到厨房拿着一套茶具,一一摆放在茶几上,开始静心泡茶。 梨花只耽搁了一瞬,她把外卖吃完就丢进了垃圾桶里,也没把茶具收回,径直上楼洗漱。 此后,她再没下楼过。 反倒是旁边的门板突然打开,人影走到客厅,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现场。 修长的手指落在瓷白玉茶杯,不时轻晃摇荡,水面上的茶叶被水波搅匀在一起。 天花板上的吊灯闪着暖光色调,那人侧脸落在影影绰绰的光晕里,愈发显得几分寂寥零碎。 指腹在杯壁上缓缓摩挲,他轻垂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热的茶水流经喉咙,一片暗色中,他微微仰头,那股清新的香味就停留在口齿间,久久萦绕不散。 真好啊,她泡的茶一滴不剩,全都到他的肚子里了。 他把茶杯托在手心,举起来贴着脸颊,眼神里流露出痴痴的迷恋。 一夜好梦,梨花隔天起得很早。她没有格外打扮自己,一如既往地穿着德南高中的校服。 藏蓝色的对襟搭在肩膀上,白金色的百褶裙如同初雪,美轮美奂,紧紧贴着大腿根部,恰到好处地透露出优美的曲线, 脚踝被不过膝的短袜包裹着,袜子边沿卷着软乎乎的白毛球,配着黑色的玛丽珍鞋子。 梨花在全身镜前静静地欣赏了一会,没有拿着平日里的提包,而是斜背着一个小小的挎包,里面容纳着许多张百元钞票。 下楼时,她特意往客厅中央走去,看了眼茶壶里的水,和昨天一样,杯子里的茶也没动过。 应该不是错觉,看来周玉容确实变正常了。 她走到玄关处开门,周玉容恰好站在楼梯上,一眼就看见她的穿搭,和正要出门的动作。 他依靠着扶梯,上半身趴在扶手前沿,挑眉问道,“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玩?” 梨花转身,净白的脸庞落入他的视线中,冷淡如常,“嗯。” 周玉容轻轻一笑,像个普通哥哥照顾妹妹似的关切道,“晚上回来吃饭么?陈阿姨今天来别墅打扫卫生,顺便做饭。” “你要是回来,我好叫她晚上多做一人的份量。”他的语气显得很生疏。 照理来说,保姆只负责打扫做饭,是不会留在主人家吃饭的。 而周玉容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不回来吃饭,家里的饭菜就只为他服务。 梨花淡淡瞥他一眼,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扔一句话就出门,“你自己吃就好。” “这样啊……”他脸上的情绪辨不分明,“那就祝你玩得开心。” 他的面容一片阴沉,挺拔的身影随着门板关上而逐渐消失。 屋内,周玉容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墨发肆意地飞扬着,遮盖住了潦黑深邃的眼眸。 她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十几分钟后,周玉容的手机拨通一则电话,清亮的声线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周大少,周末放假出来玩呗。” “对咯,这大好时光不和朋友一起度过就亏大发了。” “一边去一边去……周大少,别老想着你那破学习了,来这儿放松放松不?” 电话那头顿时出现好几个声音,在他听来略显嘈杂烦人,周玉容捏着眉心问,“去哪儿。” “当然是——”嬉笑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天上人间。” 周玉容觉得他们无聊至极,很快就失去了接听的耐心,当下就想把电话挂断。 可下一秒对方的话就引起了他的兴趣,“我看到好几个别的班的学生来这,好像是聚会吧。” 联想到少女出门的巧合,他的目光燃起一丝希望,“位置发我。” “14号包厢,你随便找个人带你去就行,哥几个就先玩去咯。” 周玉容想也不想拿着手机出门,开着车直奔酒吧。 另一边,梨花正走在街上,翻看着班群里学生们的聊天记录。大部分学生都在发今天的行程安排,少部分是群里聊天。 杜云茉早就到达了预订的包厢,她私发给梨花准确的定位。 或许是担心她半途而废,杜云茉不仅在群里聊得风生水起,还有空敲开小窗不停地给她发消息。 【小杜小杜】:你到哪了?没迷路吧?发个定位我看看。 【梨花】:你很闲? 【小杜小杜】:你要是真找不到酒吧,我可以打电话给魏非崎,让他骑到你这带你过来。 【梨花】:我晕车。 杜云茉嘴角微微抽搐,她就说怎么周家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竟然还要走路来上学,搞了半天居然是因为晕车。 【小杜小杜】:行,我在门口接你,你什么时候能到? 梨花看了眼距离酒吧的位置,屏幕上预估需要半个小时,她摩挲着下巴,终于是大发慈悲了一下。 【梨花】:半个小时。你愿意等着就等着。 对方沉默了一会,缓慢的打字回复道。 【小杜小杜】:我还是进去坐着吹空调好了,你加油走路,有事打电话给我。 梨花弯眸笑了笑,把手机收回挎包里,慢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她走路的速度不快,但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不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走得久也不会出汗。 梨花不是路痴,也不晕车,她不想浪费手机电量,没有频繁拿出来看地图。 慢慢的,她来到了酒吧门口。 上面挂着的横匾刻着“天上人间”四个大字,高高的悬在告示牌前,字体清晰又招人眼球。 白天人少是清吧 po1 8d g .c om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量很大,梨花走到附近的树下乘凉,当她拿出手机给杜云茉发消息时,隐约能感知到有陌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好奇、有下流、有疑惑的视线,像虫豸一样粘附着注视她。 也许他们只是因为她的校服穿搭而多看了几眼,毕竟德南高中在市中心非常出名,没几个学生会冒着被退学的风险来酒吧寻欢作乐。 【梨花】:我到了。 【小杜小杜】:哇,你真棒,大家差不多都来齐了。有人在这起哄,我就不出来找你了,10号包厢。 梨花拿着手机走进入口,与建筑外表的简单低调不同,内饰金碧辉煌间张扬的透露出奢靡风范,吧台前几个人围坐着聊天。 可能是因为白天没有夜晚的气氛加持,即使大厅里灯光耀眼四射,舞池里也没有人跳舞。 而且没有人在幕后打碟,音乐由前台的音响播放,放的是一些曲调古早舒缓的粤语歌,并不显得摇滚朋克。 梨花暗暗打量着酒吧的各处,看来杜云茉昨天给她科普的内容确实没有出差池。 天上人间虽然是酒吧,占地面积却比一般的酒吧要更大,原因是其涵盖了好几种特色商业用途。 白天人少是清吧,晚上人多是夜店,楼间包厢有很多,可以当做简易的酒店。 最主要的是,这里可以点男模和女妓,甚至可以在这里赌博,更隐晦的项目也有,但一般人不会故意涉及。 因为酒吧老板在上头有关系,警察调查也仅仅是走个流程。 这里鱼龙混杂,来的人非富即贵,因此杜云茉再叁说明不要招惹是非。看好文请到:po18 bw.c o m 梨花看大部分人来了酒吧也只是上楼,她索性也跟着寻找门牌号,在二楼的最深处看见了10号,她伸手推门进去。 包厢里昏暗吵闹,各种闪烁的迷离灯光晃来晃去,劲爆的音乐震的耳朵生疼,每个人脸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兴奋狂热。 梨花有点后悔被杜云茉骗过来,她想装作误入退出包厢。 在迷幻的霓虹灯下,其他人懵了一瞬,杜云茉眼尖发现了她,惊讶流露于表面,“梨花……你还真的穿了校服啊?” 杜云茉还以为那句话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 其他同学明显被她吸引了注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好似要把她盯穿一个洞来。 梨花没说话,朝她慢步走近,杜云茉见状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为她腾出狭小的空间。 她顺势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其他同学收回看客的眼神,没有向她打招呼,继续闹腾起哄。 幽暗的视线中,只有偶尔闪过的位置成了彩色的瞬间,桌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看上去是饮料或者果酒。 被喝光的饮料东倒西歪地躺着,部分顺着瓶口缓缓流出液体,在桌面上很快晕染成一片湿。 “给你。”魏非崎伸手拿过一瓶矿泉水放在她面前。 那是从宋序那边传来的饮品,他坐在人群中央,脸上的漾着笑意,看起来与他们已经打成一片了。 梨花抬眼看了下,不做任何表示,只有杜云茉替她小声道谢。 魏非崎单手拧开一瓶饮料,扯松了黑色上衣的领口,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甜的果酒香霎时在空中弥漫,仿佛一片看不间的氤氲雾气,迅速萦绕着整个包厢。 梨花也闻到了清香,皱了皱鼻子,她的表情被杜云茉和魏非崎看来眼里。 杜云茉只以为她对包厢里的味道不喜欢,“你要不要喝点水解渴,走了这么久很累吧。” 梨花摇头,淡淡地看着矿泉水瓶,仿佛提不起半点兴趣。 她几乎没喝过饮料,唯一的喜好就是泡茶,有时也会喝上几口,但总归不会喝各式各样的饮品。 这些奇异的味道在梨花看来,实在太过浓烈,以至于被她误认为是“粗制滥造”。 况且她也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一大早上就能泡酒吧,已经到了需要这种刺激来抚慰心灵了吗? 杜云茉见梨花兴致缺缺,神色恹恹,主动给她介绍其他人。 酒吧里的活动其实很少,除了唱歌就是跳舞,要么就是喝酒聊天,但对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还不够。 夏荷作为全场影响力最大的人,有着绝对的发言权,毕竟没有人能拒绝美女的请求。 她站起来扫视周围一圈,注意到离娱乐中心最远的魏非崎,杜云茉和梨花叁人组,朝着那边笑了笑,“你们不过来一起玩么?” 杜云茉快速地瞧了眼梨花的神色,她礼貌性地拒绝,“梨花她还不太适应……” 闻言,梨花似有若无地回看她,随后把目光转移到门口。 何止是不太适应,她真想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哭狼嚎的地方。 一旁的李晶晶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梨花,诚恳地提出建议,“那更应该加入我们了。” “要不然今天来了多亏啊,游泳没玩到,饮料没喝够,都没有好好放纵享受一下。”她看向了夏荷,好像在求得她的肯定,“你说是吧,夏荷。” 夏荷柔声笑道,“我也觉得。” 其他同学一致默声,目光落在杜云茉几人身上,她被不友善的眼神盯着,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了。 这群人好像在谴责扫了游玩的兴致。 杜云茉语气悻悻,不想把气氛闹得不愉快,“没这么严重吧……” 魏非崎一手拎着未喝完的饮料,一手抚上靠背,长腿迈开,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坐姿潇洒地面对着夏荷,表现得十分不在意。 梨花微微侧头,神色如常,并不对此感到冒犯,“你要玩什么。” 被点明意图的夏荷没有恼怒,反而随性地笑了笑,歪着头假装思索,“国王游戏,怎么样?” “那是什么?另类版真心话大冒险么?”李晶晶好奇地问。 “可以算是,不过规则不太一样。” 夏荷温柔一笑,忽闪忽灭的霓虹灯照在她脸上,梦幻又诡谲,她的眼睛呈着势在必得的欲望。 “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投票决定。”她从身后拿出包,找到了一副扑克牌,“不用担心,国王游戏的卡牌我准备好了。” 宋序心神微动,接过了她的话茬补充道,“我都可以,现在就投票吧,哪方人数多就玩哪个,举手示意。” “在场的人中,是否有你喜欢的?” 杜云茉下意识去看梨花的脸色,试图从她的平静中找到某种破裂,她吞咽着口水,默默勾着梨花的裙角轻扯。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没人能听见,“梨花,你要选哪个?” 梨花感受到她说话时的气流滚过脸颊,热气拍在她的后肩颈上。 视野昏暗里,响起魏非崎充满磁性的声音,“小杜,你选什么,我跟着你一起。” 夏荷微笑着举起手,她的目光落在魏非崎身上,笑容里似是挑衅,“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我想选国王游戏。” 在她说完后,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或许是因为知道国王游戏的人太少,除了宋序外,只有李晶晶和少数人举起手。 “选择真心话大冒险的人举手。” 杜云茉看着一只只抬起的手,再看向梨花依旧毫无反应,她犹豫之中频繁眨眼好几次。 夏荷见梨花没有举手,她笑着看向她,“就算弃票也要玩哦。” 梨花轻轻一笑,把手机收回挎包里,手指落在杜云茉身上点着她的肩膀,“我也跟着她选。” 她后退一步,全身几乎被杜云茉遮挡住。 梨花伸手把眼前的矿泉水扔到魏非崎的附近,在沙发上小小的弹起,最后慢慢地滚到他腿边。 魏非崎抬手把水瓶竖立着放在一旁,只是笑笑,没说一句话。 人群中央的宋序目光微抬,虚虚停在黑暗中的某一处,恰好目睹了两个人的互动,大声喊道,“魏非崎,你确定跟票么?” 其实现在跟票已经无所谓了,真心话大冒险的人数远超国王游戏,算上他的票数也没有意义。 魏非崎捏着易拉罐的瓶身,水汽沾在皮肤上有点凉,指心的温度逐渐变冷。 “当然。”他笑着放下饮料瓶,“我是无所谓,她们喜欢就行。” “几天不见,你好像变得更体贴了点。”夏荷把扑克牌平摊放在桌面上,笑着打趣他。 魏非崎看了她一眼,“那得分人。” 见话题越聊越偏,宋序急忙抢在夏荷开口前说话,“你们几个人坐过来点,马上就开始游戏。转盘的话用酒瓶吧。” 其中一个同学不满他的安排,“不行,万一有人作弊怎么办?” “用手机上的转盘就行,我来开我来开。” 杜云茉几乎是拉着梨花走过去,左边是面无表情的梨花,右边坐着散漫态度的魏非崎。 转盘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一个男生前。由先前转动的人提问他,选择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选真心话好了。” “当你最不知道穿什么颜色的时候,你会选择什么颜色?” 男生犹豫一下,“黑色,比较百搭。” 轮到他转动转盘,被指到的人是李晶晶。 但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指针转到的是李晶晶和夏荷的中间。 但李晶晶却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她甚至没有问过夏荷的意见,确实如杜云茉所说,她把夏荷看得很重要。 她和上一位的回答一样,“我选真心话。” 男生思考了一会,没有刻意为难她,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说出一个在场中你认为最漂亮的女生。” 李晶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夏荷。” 一旁的同学在大笑着,有一个呼声最高——太简单了,这不是送分题吗。 梨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夏荷的神情,她嘴角扬着淡淡的笑,面对其他人的打趣也丝毫不变。 李晶晶答完之后,她点开了按钮,转盘在屏幕上转得飞快。 杜云茉扭头一看梨花,见她像个神仙一样清冷缥缈得不食人间烟火,而自己却在担心她,心怦怦地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她直盯着转盘,紧张地吞了吞咽口水,生怕转到自己或者梨花面前。 魏非崎见状拧开矿泉水,顺势递送她手边,瞧了眼她仓皇的脸色,不由得笑道,“不就一个小游戏,至于这么紧张么?” “你懂什么!”杜云茉小声吐槽。 包厢里的人谁不知道她是新闻部部长,万一转到她,让她爆料学校里的秘闻,这不得引起腥风血雨吗! 所以她才会拿梨花不适应做幌子,好让他们一边玩去,她和梨花在角落里看戏。 谁能想到夏荷铁了心要玩游戏,强迫她们参与,旁边的李晶晶是个只会听从的小狗,明目张胆的推波助澜。 杜云茉接过他手中的水瓶,闷头喝了好几口,冰水流经喉管一涌而下,她顿时感觉大脑清爽不少。 明明包厢里有制冷的空调,在人挤人的昏暗气氛里,但她却没由来的觉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 她下意识看了眼梨花的手边,空空如也,立刻意识到这瓶水的来源。 当杜云茉凑到梨花耳边,想和她说点悄悄话时,魏非崎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她的意图,“别走神,轮到你说惩罚了。” 杜云茉看着指针的方向,嘴角抽搐几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们都选真心话,那我也来。” 她说完后,又怕被问八卦,立刻补充道,“先说好,我不说别人的事情。” 李晶晶刚张口说问题,旁边的几个男生起哄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要拿简单的问题浑水摸鱼。 “好吧。”李晶晶转头问道,“那就来个刺激点的真心话。” “在场的人中,是否有你喜欢的?” 这个问题虽然不露骨,但很劲爆。 杜云茉轻轻点头,抓住了语言的漏洞,“有。既然没有特殊限制,我喜欢梨花。” 大家的眼神亮起又熄灭,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感兴趣,被提到的当事人梨花却没有任何反应。 宋序深深看了她一眼,疑惑她是不是在梦游。 在大家的注意集中在梨花和杜云茉身上时,魏非崎不着痕迹地把矿泉水瓶挪到身后,不经意地开口,“别看了,时间还早,赶紧下一个吧。” 杜云茉摩擦手掌按下转盘,跃跃欲试,她现在是提问的人,自然不怕再被转到。 反观梨花安静地坐着,好似笃定不会抽中自己般。 她的泰然处之吸引了夏荷和宋序的注意,好奇她为什么能如此淡定,以至于宋序被身侧的人推动,都还没有回神。 转盘的指针停在他面前。 “班长,轮到你了。”男生说,“介于上面叁位都是真心话,你不能再选和他们一样的。” 宋序笑了笑,没有拒绝,“那不是只剩下一个选择。” 这样的眼神梨花见过很多次,温润平和的笑容之下,藏着的是如同淬火般的阴鸷。 心不甘情不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张嘴。 “我选大冒险。” “我喜欢你,夏荷。” 宋序笑了下,露出舒缓的表情,“既然从我开始大冒险的话,难度就简单点吧。” 杜云茉觉得这些无所谓,让他拍个聚会的视频发群里,大家立刻挤着围成一团合影,夏荷和宋序站在最中间的位置。 发送视频后,很快群里开始在下面聊天刷屏。 「班长平时深藏不露,怎么现在才财力不显啊。」 「早说夏荷大美女也去啊,我肯定来的。」 「下次再请我们这些没去的呗,班长。」 宋序看了眼全是@他的发言,装作没看见故意不回,转身继续投入游戏中。 接下来几轮的大冒险也十分平平无奇,终于轮到夏荷被抽中,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暂时没想到大冒险的挑战,就问真心话好了。” 其中一个同学说,“你和沉誉知的绯闻关系是否如传闻说所的一致呢?” 其他人凑过来看着夏荷,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想分辨谎言,她微笑着回答,“半真半假吧。” “意思是你们曾经真的交往过?”有人紧紧追问。 她往梨花的方向投去神秘一笑,不作回应,“这是下一个问题。” 梨花低头思考她话中的真伪,结合杜云茉之前透露给自己的信息,她觉得夏荷没有说谎。 但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全靠别人的猜测。 十分凑巧,下一个被指定对象是李晶晶,她只能被迫选择大冒险。夏荷没有故意为难她,提出了个轻松的要求。 “随便找一个异性,邀请对方和你一起唱首歌。” 李晶晶没有任何异议,她起身在全场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夏荷身侧的宋序上,她不像害羞的女孩子那样腼腆,大声地说道,“班长,你能接受么?” 似乎是他不答应,她就挑选下一个人。 宋序在班上的人设是乐于助人的温柔型班长,自然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小要求,而且这是在他举行的聚会上。 稍不留意极有可能掉好感,宋序不会做白白花钱的苦差。 他大方起身走向点歌的机器,屏幕上跳动着许多热门榜单,宋序秉持着绅士原则,让女生先点歌。 有人在下面起哄,“点个情歌唱唱。” 台下越来越多人嚷嚷着要求唱情歌,宋序无可奈何地退让着答应,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向下望去,似乎在人群中寻找什么人。 他看见梨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女孩的眼睛没有往他的方向看,神色间略显倦怠,仿佛对这一切毫无兴趣。 他寒着脸,面色阴沉地和女生对唱,是不是瞥着眼神偷看。 两个人干巴巴地唱完情歌,完全没有暧昧的气氛。 李晶晶点开转盘,所有人脸上透露着既兴奋又期待的表情,唯有梨花在一堆人中沉默不语,像是变相的消沉。 她微弱的存在感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魏非崎,轮到你了。”李晶晶伸手指着他,“你能大冒险么?” 作为上一个刚刚完成大冒险的人,尤其还是个女生,她的请求在他面前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魏非崎还没开口说话,其他人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帮他同意,他嘴角扬笑,和之前的散漫别无二致。 他随手一摊,面上状似无所谓,“说吧。” “大冒险的内容是:请向正坐在对面的异性来一场告白。” 在她说完后,空气仿佛凝固了,大家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魏非崎。 杜云茉欲言又止,“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夏荷不愿意呢?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这次她只当面说了夏荷的异性缘,毕竟在上一次谈话中,魏非崎已经自爆了自己没有女朋友的现状。 梨花闻言抬了下眼皮,对杜云茉的出言相助有些意外,但她依旧藏在角落里不吱声,反正当事人不是她。 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扭头去问,“夏荷,你介意么?” “只要不影响你们,这点游戏还是玩得起的。”她轻轻摇头,说话的艺术明显比别人高好几层。 宋序见状慢慢转移话题,“那么,另一位当事人呢?” 魏非崎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他反手把矿泉水往桌上一扔,碰撞着桌角发出声响,扯着衣领站起来,“我是不敢有意见。” “向夏荷这种大美女告白,你小子就偷着乐吧。”男生笑道。 夏荷站在原地,空气里掺杂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她和坐着的人群一样,静静聆听等待对方的告白。 “我喜欢你。”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夏荷。” 夏荷笑着回应,“嗯,我答应你。” 对方不按套路出牌,魏非崎明显愣了一瞬。 人群哄闹声中此起彼伏,一个声音最为响亮,“你小子,捡了个大便宜啊!” 而一向活跃的杜云茉此刻诡异的安静着,她少有的沉默令梨花不由得挑眉。 梨花的视线落在杜云茉脸上,她微微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小腿,面无表情地盯着深情告白的两个人。 她的脑中不断播放着一些片段,心下有了更多判断。 等到下一轮,或许是风水轮流转,被抽中的人是夏荷。 “该说不说,这算幸运吗?”夏荷无奈地笑。 魏非崎没有停顿,他直视女生的眼睛,淡声说道,“大冒险,把刚刚的告白拒绝掉。” 夏荷没有感到难堪,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可人,“只是这一个要求?这真的是对我的大冒险?那也太放水了吧。” “好啊。魏非崎同学,我不同意你的告白。”她勾唇笑道,“刚刚未免太没有诚意了点。” 在她说完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率先点开转盘。 梨花若有所感地抬头,对上她颇为兴味的眼神,已经预料到这局的结果,十分平静地接受自己即将是游戏的下一人。 夏荷娇笑着看着她,问道,“周梨花同学,现在感受一点快乐了么?有没有参与游戏的欢愉感呢?要不要来个大冒险试试?” 看着对面一群人脸上狂热的表情,梨花心中只有一个嘲笑的念头。 一群被游戏玩弄的傻子,真不懂有什么好兴奋的。 “……要不还是换成喝酒的惩罚吧?” 杜云茉声音发紧,想尽办法帮她逃离游戏黑洞。 夏荷摇头,明艳大气的脸上透着一股认真,“不行哦,大家玩游戏都没有通过惩罚来逃避。” “而且,你确定她能喝酒么?”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杜云茉,“我还什么要求都没提,周同学就要认输了?” 李晶晶附声点头,“玩不起就别玩,免得让人扫兴。” 夏荷好言相劝,语气充满了玩味,“晶晶别这么说,游戏嘛,大家玩得开心就好。不想做大冒险也行,以喝酒为惩罚就算了,免得让人以为我们故意刁难你。” “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眯眼笑了笑,“别和晶晶产生误会,她不是这个意思。” “周同学别生气,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那么较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该说不说,她们两个人真是绝配。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这是明晃晃地等着给她下套呢。 杜云茉从身侧紧紧抓住梨花的衣角,似乎想从她这里窃取一丝安全感。 梨花轻轻拍开她的手,对上夏荷明媚的笑容,一点也不受影响地回答,“说吧,大冒险的内容。” 酒店包厢,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夏荷笑了笑,脸上精致的妆容完美无瑕,闪烁着色泽光耀的唇彩更衬得她肌肤白皙,只见她温声道,“既然这样,我也不会故意为难你。” “那你就出去转转,或者在门口等着,随便找一个异性说一句‘你好’,这个应该不难吧?” 周围静悄悄地无声看着梨花,她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杜云茉也想跟着她离开,却被夏荷迷人的笑容恍了神,“介于刚才小杜的提醒,我觉得下一次可以实行喝酒的惩罚。” 她抓着杜云茉的手,顺势坐到了梨花的位置上,与一侧的魏非崎对视笑着,“要是觉得不行再喝酒,这样也能玩得尽兴。” 魏非崎转过头看着宋序,两个人沉默不语,包厢里依旧聊得热火朝天,剩下的人继续起哄。 一个男生抢话说,“来来来,时间还早,咱们接着玩,等会叫服务员送餐到包厢里就行。” “那梨花呢?她怎么办?”杜云茉往外坐着,默默与夏荷拉开距离。 “她一个人在外面晃晃没事的,而且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定都已经走了。”另一个男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如接下来玩‘国王游戏’吧,我还没玩过,想试试!”女生跃跃欲试地举手。 “好啊,玩腻了就换一个。”夏荷挽起衣袖,她把扑克牌平铺在地毯上,“那么我先给大家说说规则吧。” 杜云茉看着玩得越来越疯狂的同学,逐渐被热闹的气氛感染。 身边没了梨花的存在,她很快便参与其中,夏荷起身从她身后绕过去,不小心撞到了魏非崎的小腿。 她穿着黑色超短裙,只要魏非崎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下面,但他神情懒散,完全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她伸手拿到了那瓶被扔到桌面上的矿泉水。 魏非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冷地坐在原地。 夏荷低头微微思索,又拿了几罐青提果汁,随后在杜云茉身边坐下,把矿泉水递给她,“刚刚这是你的水吧。” “谢谢。”杜云茉对她的善意举动没多想。 下一秒夏荷越过她的前方,伸手朝魏非崎举着一罐果汁。 她似笑非笑地观察两个人的表情,尤其是注意到杜云茉一脸震惊的模样,心下顿时有了几分考量,“给你拿的。” 其他人也留意到她和魏非崎的互动,闹哄哄地问是不是只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夏荷弯眸一笑,转而把剩余的饮料往中心推。 “当然不是,我怕大家口渴,拿了很多过来。”她说的很真诚。 “我们夏荷真是人美心善,德南校花名不虚传!”女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文艺汇演的女主持人肯定是你了!” 男生掏出手机,找到了校园官网,“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我马上就去给夏荷投票。” “就是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给我们夏荷大美女投几票。” “快快快,把校网链接发班群里,麻烦大家都出一份力。” 夏荷摇了摇头笑道,“校花就算了,我还称不上。投票就谢谢大家的支持了。宋序,你也拿一瓶吧,看你盯着好久了。” 被她看出自己的窘态,宋序僵硬着伸手,他听见有人在耳边小声叨叨,“我说夏荷就该和沉誉知在一起吧,两个人多般配啊。” 宋序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非崎拿着果汁放下来,他面色无波无澜,垂着一双冷淡的眼,瞧不出任何情绪。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杜云茉悄悄捏紧了矿泉水,瓶子挤压而形变发出“吱呀”声,在闹哄哄的包厢见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说完了规则,接下来从牌堆里抽取一张。请国王亮出自己的卡牌,这一轮可以玩大一点。”夏荷笑着说。 她拉长了音调,“让我们看看——究竟谁会是倒霉蛋呢?” 在她说完之后,李晶晶翻开了joker牌面,夏荷默不作声地朝她眨眨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霓虹灯的照耀下,炫彩琉璃般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显出燥热的脸颊微微泛红。 “请6号公主抱5号在房间里转叁圈。” 李晶晶翻开了桌面上落单的那张牌,大方掀开——是10号。 众人纷纷翻出,夏荷也轻巧地点开,颇为遗憾地笑着说,“我也不是其中一个。” 最后只剩下杜云茉和魏非崎的牌握在手中,夏荷眨眼轻笑,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来吧,展示一下男友力吧。” 魏非崎随手把牌面摊开,站起身走到杜云茉面前,一手拉着她起身,弯腰搂住她的腰抱着转了几圈。 被放下来的杜云茉仍僵硬着身体,偏偏夏荷还一脸笑意盈盈,凑上去问她感觉怎么样。 酒店包厢,俊男靓女,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边梨花出了门,站在旁边,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有一种终于从噩梦逃出来的感觉。 几许燥热被空中的冷气压下去,空调机里吹来的凉风赶走了内心的烦躁,她此刻的想法就是离开这家酒吧。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嗡嗡的耳鸣声填满了眼前漆黑的世界。 梨花闭眼,慢慢跪坐在地上,由于铺着地毯感受不到疼痛,她伸出双手捂着耳朵,试图让自己恢复听觉。 当她捂住耳朵后,一双温热的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肌肤相贴时一阵清冷的气息扫过她的面颊,刺激得她睁开眼睛。 好一会儿,梨花眼前的世界重新光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道人影。 她放下手站起来,看清对方异常好看的脸,顿时失语了几秒钟,转而出声打破沉寂,“你……” 话还没说完,青年眉间微挑,眼中藏匿的笑意深沉,说话像唱歌一样悦耳动听,“你没事吧?” 他牵着她的手举在眼前,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 青年指骨修长分明,肤色偏白,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显刺眼,莫名有了几分冷白感。 梨花用力把手抽回来,腕间手链上的珠子晃动,中间锁着一块圆形白玉,镂空穿在一条红绳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眼神,看着对方身上的打扮,明显是酒吧里的工作人员,但是仔细一看又有点不像。 梨花见他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仿佛被点了穴似的,觉得他哪哪都奇怪,于是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 “罗曼尼康帝,单价十万一瓶。” 她走得很快,路上看见了各个门牌号,一心只想着离开酒吧,自然没有注意到青年一直跟在身后,视线紧紧盯着她的手链。 红绳手链又轻又细,缠绕着腕间不时晃动摇坠。 转过拐角时,她从吧台前经过,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拦下她,凑到面前笑着说,“小同学,别着急走啊,哥哥请你喝酒怎么样?” 他一眼就注意梨花穿的校服,猜测她是某个学校的学生,以为是掉入狼窝且好骗的小羔羊,想在她面前装大方引诱她。 男人伸手想摸上女孩的脸,却被她漆黑的眼眸盯着,莫名心下一紧,转而让调酒师给她调一杯酒。 “一杯秋露白,一杯寒潭香,送给这位可爱的小同学。”他往吧台上一指。 梨花懒得看他吊儿郎当的模样,绕开他转身想走。 但男人坚持不懈地蹭过来,大有一副不喝就不让走的架势,“小同学,喝完再走也不迟。而且这酒很贵的,一杯一万块,不试试么?” “看在我为你花钱的面子上,赏脸喝掉是最优解。” 见女孩迟迟不说话,他有些不耐烦,嘴角扯着笑注视她,坐在高脚椅上斜靠着吧台。 梨花没有看男人即将暴怒的脸色,侧立一旁,发现了身后跟过来的青年。 她的声音清凌凌,朝着追过来的人招手,“喂,你过来。” 身后的青年快步疾行到女孩面前,向她弯腰点头示意。 “你是这儿的服务员吧,”她勾勾手指,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给我拿五瓶你们酒吧里最贵的酒过来。” 胸前铭牌上写着“辞”的青年点头会意,很快拎着酒瓯放在吧台上,细心地向她解释道,“罗曼尼康帝,单价十万一瓶,请慢慢享用。” 梨花扬起纤细的脖颈,眼里露出不屑的目光,把罗曼尼康帝推到男人面前。 “这四瓶送给你。四十万,买下你贫穷的面子,怕你没见过钱就出来搭讪陌生人。” “至于最后的这瓶名贵的酒——” 她拿着剩下的一瓶罗曼尼康帝,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重量,朝着男人露出笑容,下一秒猛然朝着对方的额头狠狠砸过去。 “这一瓶酒,也白送给你。” 梨花手中拎着断了半截的酒瓶,缺口处残留着尖锐的玻璃刺,像极了作案用的凶杀器具。 对方抬手捂着额角,一脸怒不可遏地盯着她看,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空气中炸开的玻璃渣四散在地上,巨大的响声瞬间惊动了吧台前的几人,铭牌为“辞”的青年快速走到她身前为她遮掩。 梨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似乎是惊讶于她一个弱女子敢在酒吧里闹事,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这么贵的酒,应该很好喝吧。”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中,男人脸上的血渍和酒液一同流下,原本还算俊俏的脸庞破了相,眼神恶狠狠地怒视女孩。 她仿佛没发现男人的怒火,从青年背后探出脑袋,眉眼弯弯笑道,“看你这样子,是想再喝几瓶罗曼尼康帝咯。” 男人强撑着理智往前走几步,额头的伤口涌着剧烈的疼痛,他抬手抹掉血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得罪我是没有好下场的。” 现场人员保持着死寂,此刻的沉默似乎就是最好的答案。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辞青年低叹一声,“对您的遭遇深感抱歉。请放心,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 男人不满地啐了一口,虚弱的声音喊出来,“处理?把她交给我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十分抱歉,我们无法将酒吧内的客人随意交付给他人。”辞青年弯腰鞠躬,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女孩完全遮挡。 “我劝你最好别插手,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们老板。我要投诉你们!”男人不善的眼神落在梨花身上,“还有你这个婊子,敢做不敢认吗?” “砸了人就想跑,躲在服务员身后就能一了百了?”他的声音喋喋不休。 梨花没有被他所谓的恐吓威慑到,因为背靠周家这棵大树,面对这些自以为是的有钱人,她多多少少也是无所畏惧。 “你是还没喝够吗?”她神情疏冷地看着他。 女孩轻轻微笑,慢吞吞地拉长声线,“既然这样——” 她大力把破碎的瓶身砸向男人脚边,玻璃碎渣炸地一声落了一地,男人惊疑不定地跳远几步,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梨花用手指着剩下的四瓶名酒,语气间的嘲弄一览无余,“你要是嫌喝不够,这里还有四瓶。我可以像刚才那样,一一喂给你。” “你可以考虑了。”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青年忽然转身,清瘦修长的掌心递到她眼前,那双如雨雾般清润的眼神望入梨花眼底。 “小姐,我愿意为您效劳。” 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停留在空中微顿。 青年喉结轻滚,眼底的情绪不知不觉绵延于冗长的寂静里,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带有沉甸甸的重量。 他站在她面前,像是为她撑起了一方小小的、寂静的避风港,那种不可思议的双标态度对顾客而言,简直是天壤之别。 霎时,梨花思绪微滞,低眸沉思眼前的青年。 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奇怪。 别人都怕得要死不敢上前劝架调解,他倒好,反而向施暴者一方助纣为虐。 她是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居然愿意顶着被辞退的风险帮她。 这个家伙一定是有什么企图。 “你现在还要帮这个婊子?我看你今天是不想活了,这份陪酒的工作也不想要了是吧?”男人被这一幕气得怒火攻心,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愤怒的余火使他完全迷失大脑,只能选择攻击的方式来泄火,几乎是脑袋一热。 或许是额间的血痕作祟,亦或是周围人的嘘声,男人猛然暴起冲过来。 他快步走近吧台,顺势拿起放在台面上的名贵酒瓶,接着高高举起仿佛就要往两人身上砸去。 辞青年下意识伸手护着梨花的全身,不让酒瓶靠近女孩,以防伤着她的皮肤。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说“谢谢”这个词。 y aog “等等——”一道男声阻止了这场闹剧。 男人的动作僵硬了一瞬,脸色铁青地看向出声的人,他把酒瓶拎在手中,不耐烦地掂量几下。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咖色皮质沙发,一位清俊的少年坐在座椅上,姿态随意款款,这让他语气颇为不善,“你谁啊?敢坏我的事。” 少年轻轻一笑,简略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我姓秦,恰好这家酒吧的合伙人也姓秦。这更巧合的是,我还是他的侄子。”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少年躺在沙发上,双手枕着手臂,慵懒地舒展双腿。 男人被他明目张胆的话语噎住,梗着脖子试图找回场子,“你说是就是,我就信了?那你要真是,我受伤的事,你这个负责人的侄子该怎么解决?” 说着,他指着不再流血的额角发问。 少年的头依靠着沙发,闻言没有多难堪,而是伸手打了个响指,瞬间旁边的桌上多了几只行李箱。 随着暗扣开关一一解除,箱面平摊着开放,装着满满一箱的红色百元大钞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围嘘声此起彼伏,少年却毫不在意,他从沙发上坐起来,随手拿出厚厚一沓钞票,大方地拍在面前给大家看。 “这一沓是一百张,算下来就是一万。”他笑了笑,“这样看来,距离你喝下的罗曼尼康帝还少了九万。” 男人被戳他中讥讽的心思,顿时想冲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只可惜碍于钱面的威压而不敢肆意发疯。 少年把这一沓百钞扔到他脚下,钞票旋转着落入破碎的玻璃之中,似乎是很满意男人的不满,他继续笑着说,“不过这里有很多一万。” “你可以拿着这些一万去买下那位小姐的酒,和她商量一下咯。” 他指了指旁边的行李箱,里面存放堆迭着许多钞票,粗略估计已远远超过了五十万。 男人额角狠狠跳起,觉得这些人都是听不懂话的小屁孩,一点也没把他放进眼里,“你拿这些钱收买我?” “这就是负责人的收场态度和方法吗?”他一脚踩在钞票上反复碾压。 梨花原本在一边看笑话默不作声,但看着少年抑制不住的笑容,察觉到他只是出于好玩的兴味,出言撇清了几人的关系。 “这五瓶酒是送给他的,我还没那么小家子气,跟个叫花子似的。”她说的极为坦诚。想看更多好书就到:xyus huwu.o ne 这番话算是炮轰到两个人了。 “你这个婊子还有脸说!我的这张脸全是你弄的,五十万就能算了?!”男人顿时火爆地踢开钞票,飞到了少年脚边。 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双好看的眼里染着淡淡笑意,“这位大叔,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状?给你钱那都算是看得起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盘碟子菜,到哪都有人吃啊。” “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年轻撩妹,会说话吗你就请人喝酒,你面子几个钱啊。” 到最后甚至开始了人身攻击,“这里加起来超过一百万,难道还赶不上你花费好几天心思找个富婆,煞费苦心地用下身服侍她来得快?” “我劝你别不识好歹,赶紧拿了钱滚蛋。”他拿出手机朝男人晃了晃。 “嘟嘟”声在手心里一直震动响铃,他举着放在耳边大声说,“你要真不行,咱们就报警,看警察来了谁有理。” “容我提醒你一下,你刚刚践踏人民币的行为是违法的。” 男人面色悻悻,听到报警这句话立刻安分下来,止住了话头。 谁不知道这家酒吧的老板上头有人,警察来了都不好使,更何况对面那小子和酒吧人关系还不浅,除非他是脑子抽风了才会去报警寻求帮助。 见对方见好就收,少年关掉了手机屏幕,没有再拨通电话。 男人正准备拎着几只行李箱走人时,忽然被拦了下来,旁边冒出几人把行李箱掀翻,百元钞票混乱地撒忙一地。 “这是什么意思——” 他按捺暴躁的手,尽力平和地说话。 却不料迎来少年刺耳的一句话,“我只说让你拿钱,没让你拿行李箱。毕竟,这行李箱也是很贵的。” “我不像某些人,家里钱多的有矿,随随便便就给陌生人砸了几十万。” 少年撑着下巴,偏头看向梨花,话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到头来,除去惹了一身腥不说,还要白白亏损这么多钱,可真是浪费。” 男人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只是弯腰去捡百元大钞,捡不下就用衣服去兜,怎么看怎么狼狈。 梨花正想推开服务员往大门外走,却发现青年身体轻微颤抖,神色略显惨白,好像进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般。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这场畸形的笑话中勉强推敲结论,难道是有人说了什么话刺中了他的心? 还不待她进一步思考,那边的少年跳下沙发,慢慢朝她走来,一边走一边嗤笑,“还不捡快点,不然都被其他人抢走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好似得到了什么指令,纷纷化作凶猛的野兽扑倒男人,在扭打和争吵中掠夺钞票。 “这位小姐,我帮了你,不值得一句‘谢谢’么?” 少年停下来盯着她,漆邃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圈。 梨花被他的声音唤醒,从思考中打断自己,她蹙眉回看他,“明明是我帮了你,你应该向我道谢才对。” ——我给了你羞辱别人的机会,快点对我感恩戴德。 这是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显然少年也是听懂了这番话,爽快地说了一句,“好吧,那就谢谢这位小姐的抬举。” “你应该向我说两次,那个人的事现在由你全权负责。” ——我花了五十万买下他的面子,快点对我言听计从。 梨花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十分认真。 因为这确实是她心中所想,毕竟拿钱砸人是砸不死的,但花了钱却是真的花了。 少年眉眼轻垂,漫不经心地抻了抻衣衫上的褶皱,他再次向她致意,“谢谢。这回可以了吧,规矩还挺多。” 梨花转身打算离开,对方却抓住时机不放她走。 少年眉梢轻挑,做出潇洒肆意的风范,“姐姐,你都请那个男人了,怎么不请我?” “没钱。”她拒绝得十分干脆。 少年笑了下,没有泄气,“反正都是出来玩,那我请你就好了。” 梨花沉默半晌,漆黑的眼瞳望向他,好像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最后缓缓点头。 “谢谢。”他浅浅笑着,似乎是得了什么趣味,“我姓秦,秦问清,请记住我的名字。” 这是他今天第叁次说“谢谢”这个词。 —— 注:秦问清第一次出场位置。 【第19章:在这个世上,温柔的人到哪里都愿意施展善意。】 酒吧内容很多,已经连续写了好几章还没进入正题qwq。 后面秦问清、崔怀梅、???、周玉容、宋序都有戏份,以及会揭示杜云茉、魏非崎、夏荷叁人的真正关系。至于沉誉知嘛,还得看看情况。 写完酒吧剧情就开始走校园文艺汇演,沉誉知+宋序的剧情偏多,林以隽也会写到,岑校医就不确定了。 四周目的高能剧情蛮多的,也会写点黄色(主要起到烘托氛围的作用)写到这里差不多四周目就结束啦,第五周目又要开始噜~ “你们兄妹俩,给人的感觉都挺傲气的。” 得到满意的回复后,秦问清退后几步,转而侧身绕到一边上楼,示意她跟着前往包厢。 他熟稔地带路,应该是来过很多次,所以才对这里的布景了如指掌,“走吧,我带你去。” 梨花走了一小步,随后被人拉住了衣袖,那个叫“辞”的服务员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管的这么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男朋友。 “别去。”青年细碎的声音传至耳边。 声音细弱微小,秦问清没有听见,他走了几步才发现女孩没有跟上来,视线注意到高大的青年。 他用略微挑剔的眼光扫视一圈,语气里满是疑惑问道,“陈辞,你还有什么事?” “她不是你能拉动的客户,回去吧。”秦问清看了他一眼,眼里充满平静地说,“那边有人在等你吧,刚刚私自跑过来我就不罚你工资了。” 似乎是怕对方再纠缠,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和那个男的不一样,别不识好歹。” 梨花默然看着秦问清微沉的脸色,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换了一副面孔,难道这个陈辞和他有点关系吗? “趁我今天兴致好,别打扰我。”秦问清忽然清浅一笑,“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陈辞站在原地,看上去有几分倔强和决绝,半天都没有挪动,似乎是铁了心不让她去包厢。 他越这样坚持,梨花反倒越好奇秦问清的目的。 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叫过去,这两个人都心思不纯,谁也信不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秦问清脾性再好再大也容忍不了,直接丢下一句“跟上”就离开,留下梨花与陈辞两个人互相看对方。 “……你。”梨花刚开口一个字,陈辞就迫不及待地盯着她,好似在期待着什么,“报销的账单送到10号包厢就行。” 她一字一句的叮嘱道,“一定要递交到宋序手上。” “好的,”陈词弯腰鞠躬,做了个礼貌性的动作,“谨遵您的嘱咐。” 秦问清好奇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她的眼睛,仿佛是认定了她在没钱充大款,一时之间竟打了个响指。 他语气略显轻佻,咧嘴笑道,“需要我帮你结账么?只要说一句谢谢就可以喽。” “真要用你的钱消费,我不会手软。”梨花无视他的调侃,继续往上走。 秦问清笑了下,对她嘲弄的语调表现出不置可否,他放慢脚步配合女孩,一边走路一边畅谈。 “看你身上的校服,德南高中的学生?”他挑眉轻笑。 梨花点头,“那你眼睛还好,没瞎到彻底的地步。” “呵呵。真巧,我也是德南高中的,”少年嘴角保持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刚放假就出来玩,和同学一起么?” 这么猜测的原因是,刚刚听见梨花喊出了10号包厢,他认定她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姓周,恰巧学校里也有姓周的富家子弟。你可以猜猜。” 梨花套用他之前炫耀身份的话进行回击,没有正面回答。 “姓周?” 秦问清思考一瞬,反复对比她身上的某种气质,再结合自己的推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是周玉容的妹妹?”他有些惊讶。 于是,在没有女孩的准话前,他又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容,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发问,“你真是他妹妹?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梨花无力吐槽,静静地看着他,毕竟她确实不是周玉容的亲生妹妹。 但她能从许如梦脸上看到两个人有点相似之处,这也难怪后面能发现两个人的真正关系。 “你认识他?”梨花反问道。 破解一个人的疑问,永远是抛出一个更具有疑惑性的问题,引诱对方上钩。 秦问清仰着脸,鼻线优越,放眼看过去是妥妥骨感系,他的帅是独树一帜的感觉,气质类似斯文,但一张口就全毁了。 他脸上漾着张扬的笑容,“当然认识,但不熟,我俩不是一个班的。不过打球赛时有来往,平时交谈不多。” “不过嘛……”他似真似假地调侃道,“这样一看,你和他倒是挺像的。” “哪里像?” 闻言,梨花倒是来了点兴致,她也好奇哪里相似。 “你们兄妹俩,给人的感觉都挺傲气的。”秦问清笑道。 他走到包厢门口,上面挂着写有15号的牌子,他压在把手上望前一按,侧头又是一问,“你们都喜欢一个人独处么?” 不待梨花作何反应,他抢先说话。 “那把你邀请进这里来,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秦问清推开门,将梨花迎入室内,她的模样很快被里面的人看见,“进来吧,随便坐,大家都是出来玩的。” 不管众人复杂的眼神,梨花挑选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下,她不说话,就静静地待在一边。 她的身份在包厢里很是尴尬,秦问清带她过来却冷落她,自己跑去和兄弟聊天,有人想和她聊天却仿佛望尘莫及。 有一个面善的女生走过来好心搭讪,开始了一番自我介绍,梨花却好像没什么反应。 女生攥了攥手心,轻声开口,“同学,交个朋友的话,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听到“朋友”两个字,梨花终于有点反应,她忽然倾过身子看女生,似乎是想从对方脸上挖掘出什么。 她还没开口说话,秦问清已经先一步替她回答,大声喊道,“她哥哥是周玉容。” 女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就这样愣在原地,好似被这消息震惊到。 “你确定还要和她交朋友么?”秦问清脸上的笑容明晃晃地照在梨花眼睛里。 说出这种话,很难不让梨花认为这是一种调笑,以她现在的身份而言,其他人的“交朋友”不过是另一种层面意思上的“跟班”。 说好听点是依附、随从,说难听点就是奴仆等等。 但梨花确实是不想交朋友,她一个人随心所欲惯了,也不在乎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而当秦问清潜在地点明她的身份时,就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各种各样的讨好巴结,送礼流程一件套等等。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中间人,她对此感到厌烦。 —— “钱我来出,惩罚也由我做,怎么样?” 女生得知了她的身份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更愿意贴着她亲昵,梨花能明白她是想要混个眼熟,但她并不乐意搭桥牵线。 难道在这些人眼中,她和周玉容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或者说她看上去比周玉容还更容易相处吗? 梨花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并不吱声。她看了周围一圈,没有熟悉的面孔,全是她不认识的人。 这个包厢的女生少,男生多,却没有像夏荷那样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甚至连唱歌都没有,仅仅是坐着聊天而已。 这些人来酒吧到底是什么目的? 屁股还没坐热,转眼间梨花又打起了离开的心思。 虽说回家也很无聊没事做,但总比坐在这里发呆好,而且她不习惯人多的地方。 然而还不待她先说出离开的话,秦问秦看见女孩暴露在外的大腿,以及搭放在膝盖上纤细的手腕,眼眸微眯,似是某种考量。 片刻,他盯着梨花的侧脸问道,“要不要叫人给你送条毯子上来。” “谢谢,但不用。”梨花拒绝了他的好意。 虽然有点冷,但温度始终保持在合适的状况。而且她不想用酒吧里的毯子取暖,她有洁癖,担心过敏。 秦问清下意识皱眉,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盖腿。” 莫名其妙被外套扔了一脸,梨花有些不悦,隔着衣服还能看见对方笑容,她一把扯下放在腿上,指尖感受到微弱的热意。 空气中浮着一股清凉的柠檬味,不知道是酒香还是果汁,漂浮萦绕在女孩身侧。 梨花冷着脸,面上看起来不太高兴,纯粹是因为她嫌弃别人的衣服。 “要不要喝点什么?”秦问清拿着手机点单,挑眉轻笑,仿若朋友般熟稔的口吻问,“热可可怎么样?有牛奶又有巧克力,挺适合你们这些女孩子的。” “咖啡。”梨花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哪怕对方是友善的好意,她随便选了一种饮品。 秦问清被拒绝了也不恼,反而笑着看她,“咖啡很苦,你能忍着喝完?” “行。你们几个要喝什么,今天我请客,大家随便吃喝玩乐。”秦问清的话仿佛给了众人一剂定心丸,瞬间包厢又恢复了吵闹的景象。 随后,几个男生围坐着麻将桌,将几板钞票放在上面,转头朝秦问清笑道,大声问道,“问清,游戏时间到了,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还没说游戏规则,我不急着加入。”他无所谓地笑笑。 “规则很简单,赢家得钱,输者出钱,要是没有钱了可以选择退出,或者是找别人借钱,方式不限。怎么样,我们对你很好吧。”一个男生笑着说。 在场中,大多数人都存着这样的想法:想方设法赢钱。赢秦问清手上的钱。因为他不擅长玩桌游,不管是麻将还是扑克牌,每次一玩,总是输钱,他显然对此一窍不通。 因此,撺掇他玩游戏,成了获取钱财的合法途径。不仅有效,而且快捷,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不会因为输几个小钱而生气。 更有甚者,在论坛上给他取了个代号:散财少爷。 然而秦问清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接受这个称号非常心安理得,也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和他玩。 “有兴趣玩一下么,周小姐?” 秦问清向她点点头,眼里含着某种笑意,“偶尔放松玩玩,应该也没事吧。不试试么?” 梨花静静看着他,实话实话,“我不会。而且,我没有钱。” 其实她有钱,只是懒得玩这种游戏。况且她也不算完全说谎,麻将这种她还真没玩过,之前也没有了解过,更别说要赌钱了,这不是明摆着输么。 “这样啊……”秦问清半眯着眼瞧她,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骗人,慢慢倾声凑到她耳边说道,“我也不会,咱们还真是般配呢。” 随后,他直起身子,朝麻将桌那边努嘴道,“没关系,你去玩吧,代表我参加游戏。钱我来出,惩罚也由我做,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不喜欢凑热闹。 而且,惩罚不就是输钱么?还有什么额外的惩罚? 秦问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精致诱人的锁骨,头顶的彩灯洒向他的肩头,那张俊脸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梨花。 “不过呢,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他漫不经心地说,“不要输得太难看了,毕竟我的清白,可是都依托在你身上了,周小姐。” 这是什么意思? 听完他说的话,梨花一阵错愕,云里雾里地看着那群男生,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完整的游戏规则,“并不是一定要输钱,如果实在不想出钱,可以通过脱衣服抵消债务。当然,脱衣服的数量,取决于桌上的其他人买不买账。” 叁位男生落座,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梨花,仿佛她是什么羊入虎口的羔羊。梨花默然,看见了他们身后的女生,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同学还是酒吧的人。 “别紧张,新手第一次玩麻将都有好运加成。”旁边一个男生见她迟迟不动,轻声安慰道,“而且问清很有钱的,输多少都无所谓,你别太有压力了。” 一瞬间,他们好像都忘记了她是周家的人,好似有秦问清给她兜底就完全没问题。而且连脱衣服的事都不用她做,人家少爷还愿意免费给人观看。 梨花说不上来,只觉得很荒谬。 然而现在没时间让她多想,摆在面前的麻将符号她一个也不认识。有几个女生坐在她身后指点一二,但马上就被判定作弊出局,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桌上的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氛干扰不了一点梨花,完完全全忽视了她还在麻将桌上,她就像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一块肥肉厮打。 她叹了口气,本身也没什么兴趣玩,索性摆烂随便扔牌,也不怕给人喂棋送牌,几乎是随心所欲地瞎玩。 秦问清看出了她不想玩的心态,白皙的手指轻轻叩了下杯壁,靠在沙发的身子忽然往前倾,凑到梨花耳边低语,“再不认真点,可就要输咯,周小姐。” “你真的舍得我脱衣服给别人看么?” 他挑眉轻笑,眼含玩味地看着她。 她认识这个奇怪的、陌生的,善良的少年。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太过暧昧。 梨花停了手,抓在指尖上的麻将牌悬在空中,侧头与他对视,清凌凌的眸光瞪着他,“我不会,还不许人输吗?” “周小姐,我只是希望你能更投入一点。”秦问清笑笑,无奈摊着双手道,“赌注这么大,我可不想在这里出卖皮肉色相。” “你不是很有钱吗?少这么些也不算少吧。” 梨花才不听信他的鬼话,只觉得他在胡扯,把手中的叁饼打出去,恰好被上家吃了一对碰,对方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周同学的牌,侥幸侥幸哈。” “问清,你就别打扰人家妹妹玩麻将了。你瞧瞧,刚和她说话就分心了,再这么下去可就输惨咯。”对面的男生打趣道,毫不犹豫地甩出一张牌。 “就是啊,问清你也不会,就少说几句,别打断她的思路了。” 被吃了好几张牌的梨花有点不爽,她倏地转头盯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明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分明觉得有怨言在里面。 “你要再说我,我就不玩了。”她说得很认真说,“要不然你自己去玩,别和我说话。” 秦问清笑道,“你说这话是我上来玩,你做惩罚么?” 梨花点头,显得有点不在意,淡淡回了一句,“可以。”反正她有钱,大不了她花周家的钱来输钱。 “还是算了,你慢慢玩吧。”他摇了摇头,“我怕让你做惩罚,你哥第二天就来找我决斗了。我可不想惹到他头上。” 德南高中的学生都知道周玉容有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妹妹,上至搬书打杂,下至送饭接水,几乎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保姆。 梨花见他不发表意见,继续专心玩麻将,她虽然对赢钱输钱的事不感兴趣,但试试这种游戏也不赖。 几局下来,梨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如何玩麻将。虽然这里面她几乎是全输,但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乐得自在。 在开始之前,她忽然起身离开座位,往一边走去。 众人都不懂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秦问清以为她是输得太惨不高兴,气愤离场,于是问了一句,“生气了?” “没,我要上厕所。” 秦问清听到她语气正常,饶有兴趣地抬眸,“那你还打么?” “等我回来再说。” “行。”秦问清起身,坐在她的位置上,手中捏着一张麻将牌,“那我就勉强接替你玩一盘,咱们开始吧。” 等到梨花从厕所出来,只见桌上的叁人捧着手机看,手指不停点在屏幕上,好像在回消息。她坐回原来的座位,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有些不解,“不玩了吗?” 男生笑嘻嘻说道,“玩啊,周同学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一盘问清输得有多惨,还是你的手气好。” 另一边,坐在她身后的秦问清也安静下来,看着她笨拙地随意抓拍丢牌,眉梢轻挑,薄唇微勾,拿出手机懒懒地打字。 【QWQ】:放点水,一人五十万,够不够。 【QWQ】:之前赢的钱自己拿着,输的钱算在我头上。 叁人扫了眼屏幕后相视一笑,悄悄地放水让梨花玩得高兴。然而她毫无察觉,只静静玩弄着手中的麻将牌。 “砰砰。” 包厢的门被敲响,梨花没有抬头去看来人是谁,只专注于玩麻将,没有听见其他人的交谈。 秦问清看着对方一一摆放好饮品,笑着说道,“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在这儿兼职?”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调侃,只是静心做事,端着咖啡放在桌上,细心地补充道,“这是美式咖啡,有点苦,可以加方糖调和一下口味。” 说着,他指着旁边的碗碟,里面放着几块白色小方糖。“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得让梨花一愣。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秦问清向他招手,不着急放他走,知道他今天肯定没排班,不然也不会跑到酒吧来送饮品,淡声问道,“你不会是刚刚看到我发的消息才匆匆忙忙赶过来吧?” 他不回答,秦问清也不觉得被忽视,反而笑着看他,“行,那你把咖啡端给她。”他指着梨花的背影,没有指名道姓地出声。 “同学,这是你点的美式咖啡。” 梨花突然被打断,正有些恼火,转头一看对方的脸,顿时愣住了,半天没回神。然而对方还在说道,“要我帮你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么?” 她不回答,对方就默认是这样,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站在身侧看着她打牌,发现她有些卡顿,时不时指点一二,“出这张七万比较好。” “我不会。”梨花抬头,乌色睫毛忽而静静垂下。 对方轻笑,声音清潺如水,“那我帮你打吧,正好你能喝咖啡了。”梨花听了起身给他让座,自己坐在角落里喝咖啡。 马克杯里装着满满的咖啡,表面浅浅浮着一层奶泡,乳白色泡沫慢慢浸入咖啡浓缩,杯口袅袅飘着咖啡豆的香气。 梨花浅尝辄止,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空气中,轻轻飘过鼻尖,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口腔中,她下意识皱眉。 “怎么样,咖啡好喝么?”秦问清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轻声笑道,“早说让你尝尝热可可,这个比咖啡甜多了。” 她不说话,喝了一口就放下马克杯,静静看少年玩牌。他好像对这种游戏很熟练,几局下来,全是他赢。 “他叫什么名字?”梨花转头,凝视着秦问清,问了一句。 “怎么,看他玩得这么厉害,难道给你迷住了?”秦问清瞥了眼少年笔挺的背,姿态散懒,慢悠悠地摇晃着玻璃杯,俯身低语,“那要是我也会玩麻将,你也喜欢我么?” 梨花看了眼他,觉得他有病,简直无法沟通,转身想直接问少年的名字,秦问清脸上漾着笑意,淡淡说道,“他是徐光洲,你应该不认识他。” “不。”梨花摇头,“是他不认识我才对。” 这个声音,她听过好几次。 第二次死前好心帮她捡起送还挂饰、遇到歹徒挡在身前。 第叁次重生将她从溪水中拉起、跑到商店里买毛巾。 食堂里她没带饭卡,他走过来毫不犹豫帮她刷卡。 下雨天跑上公交车只为给她送伞、自己被大雨滂沱淋湿。 她认识这个奇怪的、陌生的,善良的少年。 只是,她从没见过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少年如同清泉泠泠的声音,偏偏这像是命中注定。 由此可见,她是真的不需要朋友。 听到这话,秦问清更坚信了她喜欢徐光洲的想法,笑着说道,“不认识……这个好办。他是我的朋友,我可以给你们俩牵线搭桥,凑个成人之美。” “不过,”他指尖轻点杯壁,语气有些苦恼,“你还不是我的朋友,我只和朋友玩在一起。” 梨花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包厢内除了麻将在桌面上滚来滚去的声音,耳边只有他的声音传过来。 “想认识他的话,不如先和我做朋友吧。”秦问清笑道,“先做个自我介绍让我听听,怎么样,周小姐。” 在场中,有鼻子有眼的都能明白秦问清的意思。他一个有钱的大少爷,追着另一个有钱的大小姐聊天,还说什么交朋友之类的话,很难不让人瞎想。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认识他?”梨花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愈发觉得学校里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病,尤其是那些个富家子弟,说上几句话就开始谈论喜欢不喜欢的了。 秦问清坐在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的宽度,犹如隔着一道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银河。 他也不气馁,反而嘴角扬笑看着她,“好吧,那我想认识你,行不行呢?” 梨花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她以为有钱的公子哥大多面子薄,拒绝之后也绝不会再发出邀请,尤其是被一而再再而叁的拒绝。 然而秦问清不属于这类人,他好像就是真的纯粹想认识她,锲而不舍地追着她聊天,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同意了。”那双生得月牙眼总是清清亮亮的,侧头凝视她的眼眸,“我是秦问清,很高兴认识你,周小姐。” “现在我们都认识了,不如加个联系方式,以后聊聊更多?” 梨花懒得说话,从米白色挎包里拿出手机,任由他随意摆弄。 她停顿两秒,忽而收起手机,坦然自若地说,“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这里显然没她什么事,还不如赶紧离开。 话音刚落,宽敞的包厢里,瞬间有好几道视线在她身上打转。 有探究、有惊讶,甚至还有佩服的,各式各样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她说出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梨花装作视而不见,拎着包起身,经过秦问清身边时,他沉默不语,只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翘着的二郎腿阻挡了她的离开。 “让让,我要走了。”她重复了一遍。 女孩的音色干净而格外清冷,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秦问清恍若未闻,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她,指着桌上那杯咖啡说,“给你点的,还没喝完就急着走?” “太苦,喝不下。”梨花站着前面跟他呛声,一点也不惧怕他的眼神,“我不喜欢,也不想喝。” “那我给你再点杯热可可。” 秦问清手里举着手机,将屏幕对准她的脸,好让她清晰看着上面的图文:一杯热可可,半糖,不打包。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她喝完热可可。 梨花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盯着他的脸好半天,别人都误以为她是服输了找不到借口离开,谁料她忽然来了一句,“你刚刚说,我们认识了。那现在我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秦问清怔愣几秒,笑道,“荣幸之至。” 在他看来,这个时候梨花让他承认朋友关系,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身份劝他,让她能够顺理成章的离开。 再不济,就是两个人的矛盾闹大点。 变成前一秒的陌生人,下一秒的朋友,后一秒的陌生人。 然而梨花却没有这样做,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嗯,我是你的朋友。既然如此,那我把这杯热可可送给你喝。” 说完,她绕开向一边走去。 细碎的脚步声晃了下秦问清的心神,随后他也跟着起身,慵懒地笑了下,“行,我送你。” “咱们是朋友,我送你是应该的。”他跟在梨花身后走着,“毕竟,刚刚也是我带你来的。” 包厢里气氛凝固了半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就连玩麻将的男生也不由得停下,悄无声息地看着走动的两人。见他们都不抓牌,徐光洲不清楚怎么回事,回头向远处望去。 他侧过脸,下意识地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声音温润清潺,“你们要走了?” 他现在接替着梨花的牌位,但并不代表这些赢的钱都是他的,为了确保麻将桌的正确进行,因此他才多问了一句。 “不,是她要走了。”秦问清笑了笑,“你们继续,光洲代表我玩。” 梨花不出声,一直往前走,直到靠近门口。 她伸手轻轻一推,正好遇上了端着热可可的服务员,但真正令她惊讶的不是饮品。 而是他的长相。 “您好,这是15号包厢的热可可。请在这里签上名字,后续方便核对订单情况……”他低着头,从餐盘下抽出纸本,见到面前的女孩有些诧异。 他不可置信,慢慢说道,“周……梨花?” 秦问清接过他手中的纸本,随意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写得龙飞凤舞,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看着两个人。 他捏着手中的按动笔,转了几圈,视线在梨花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盯着看,忽而轻轻笑道,“周小姐,这位认识你,是你的朋友么?” 梨花被人误解,不想回应,她又不是逢人就交朋友,难道对方说出她的名字就是朋友了吗? 她还不至于像他那么来者不拒,朋友成群,几乎全是狐朋狗友。 知道秦问清是在打趣她,梨花懒得搭理他,反倒是对面的少年听了红着脸,羞赧道,“不、不是,我只是她的同学。” “这样啊……原来如此。” 秦问清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的皮囊,觉得有些精致过头了。即使穿的是服务员的工作服,单看这张脸,简直是很容易被骚扰的程度。 转言,他忽然微微一笑,面对着梨花说道,“看来周小姐的眼光不错,认识的人都不丑。” 这是在暗讽还是自夸,梨花听不懂。 “周同学认识的人,就是我认识的人。”秦问清眼眸黑而沉静,面带笑容,“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秦问清,是周小姐的朋友。” 对方怔愣了下,有些局促不安,能成为梨花的朋友,想必是和她同等地位的人。 而且秦问清谈吐举止从容不迫,一看就是不凡气质,这人一定是个富家子弟。 “你好,”他说得很慢,“我是崔怀梅。” 尽管他们两个对话中的关联人是梨花,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亲自主动介绍彼此认识。 由此可见,她是真的不需要朋友。 “他被欺负了,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送到这里就行了。”梨花有点不耐烦。 秦问清眯着眼,看了会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慢慢笑了笑。 “别着急呀,周小姐,热可可都送来了。”少年微微侧头看着崔怀梅,“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先走了。” 他没再多看服务员一眼,十分自然地接过崔怀梅手中的马克杯,端着热可可站在一侧与梨花继续交谈。 很显然,这位大少爷的交友心情不在他身上。 明明双方都做了自我介绍,但秦问清并没有称呼他的名字,甚至连服务员的叫法也没有,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你”字。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别真的很大。 崔怀梅不是傻子,他听得懂秦问清的暗喻,端着盛有酒液的高脚杯转身走向了16号包厢,敲了敲门走进去。 另一边,梨花没注意到他已经悄悄离开。 她皱着眉头,双手抱臂环在胸前,后背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不想听他说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大少爷,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秦问清原本耷拉着困倦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审视着她的侧颜,少女的肌肤白里透粉,巴掌大的脸上一览无余的平淡安静。 尤其是那双眼,睫毛浓密卷翘,直直地望过来,还有拥有天籁般的音喉,像是潜伏在海洋里会勾引人的海妖塞壬。 冷淡的表情,配上这声平静的“秦大少爷”的称呼。 秦问清的脊椎微微发麻,心中低喊一声。 “你能再喊一遍么?” “……什么?”梨花一头雾水,看他一眼。 他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尖,略带迟疑的开口,显然是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未免有些奇怪,“就是那个,再喊一遍‘秦大少爷’行么?” 梨花缄默无言,静静看着他。 “好吧,这要求确实很怪。”秦问清顶不住她无声的目光,率先败下阵来,“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或许是怕自己被迷了魂,“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 梨花懒得听他多说无用的废话,一个转身准备离开,还未等秦问清说出些挽留的话,隔壁16号包厢忽然传来一阵碎玻璃的声音。 看起来像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但梨花不管,不关她的事她不操心,关系她的事她也不想知道。 秦问清被声音吸引过去,走到门边打算侧耳旁听,没成想16号包厢并没有关门,只是虚虚掩着门。 “周小姐……”他慢慢出声,没有让少女回头,反而让面前的大门被打开,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拉门看着他。 “你谁啊躲在这偷听墙角,找打是不是。”对方语气不善,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很新奇。 秦问清没有被吓到,即使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以挑衅的口吻威胁,他依旧不为所动。 在这么多见识过的人中,不乏有讨好谄媚的语气,要么就是平和友善的交谈。 但像这样的情况,还真是他头一回见。 “阿正,门口的是谁啊,聊这么久干什么?”包厢里传来其他男生说的话,“你认识?” “不认识,估计是走错门了。”原先恶狠狠的男生忽然变了一副语气,立马换了一套说辞。 他盯着秦问清的脸,皱眉道,“还不快走。”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另一道淡淡地声音飘荡在空中,直接把他砸得僵在原地,“别关上啊,把门打开,让我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 阿正迟疑几秒,颤抖着手缓慢推开大门,秦问清恰好与沙发上的人影对上眼。 那人看清楚了他的长相,缓缓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秦问清?” 秦问清连连点头,“好久不见,姜朝颂。” “你站在门口是要进来玩?还是打算来这儿做客?”对方扭扭脖子,脸上的笑容张扬又肆意,眉间轻挑,“或者是体验一天服务员?” 他注意到了秦问清手上端着的热可可,理所当然地误以为他是闲的没事来送餐。 秦问清摇了摇头,“走错了。” 在他说完后,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哦。”姜朝颂了然,淡淡道,“那你走吧。” 随后,他把视线转移到地上跪着的人,颇有恶趣味的欣赏对方脸上屈辱的表情,唇角微勾,浅浅笑道,“你也是走错了?” “不……”对方低着头,声音轻飘飘的。 秦问清觉得他有些眼熟,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人就是刚刚递给他热可可的服务员,本想着退出去当做没看见,但忽然记起他是梨花的同学。 他后退几步,站在走廊里大声喊道,“周小姐,刚刚那位自称是你同学的人被欺负了。” 梨花走远了几步,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回头停下脚步看他。 崔怀梅被人欺负,这很正常。 毕竟他长得柔柔弱弱,皮囊精致得比女孩子还好看,这么漂亮的小可怜不被欺负才怪呢。 “周小姐,你真的不来看看么?”秦问清在身后大声询问,惹得16号包厢的人都探出脑袋看向他说话的人。 这话说得好像不是叫她来帮忙,更像是喊她过来凑热闹,看看她的同学被欺负的有多惨似是。 梨花真的不想搭理他。 但秦问清可不管她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之类的问题。每走远一步,他的声音分贝就增大一分,那架势简直是她不回头他就不会停止。 她怕路过的包厢听见秦问清的声音,也纷纷打开门凑热闹,只能停下来走回去,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他被欺负了,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他是你的同学,见死不救总不好吧?”秦问清笑了下,“而且,我是酒吧合伙人的侄子,出了事我也要负责的。” 梨花脸上平静,心里却不这么想的。 “你很麻烦。” “你真的很麻烦。”她又重复了一遍,表情淡淡,缓和了下语调,“你的朋友真的很能容忍你。” 言下之意是,她不是他的朋友,她做不到。 他从头到脚被热可可淋了一身。 秦问清满不在乎,轻轻笑了笑,好像被谈论的人不是他一样,“所以朋友真的很好。你是我的朋友,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也能容忍得下我。” 不,梨花拒绝了发生的可能,今天回家后她就会删掉秦问清的联系方式。 “你们是打算在门口站着聊一整天吗?” 阿正盯着两个人很久了,只隔着几步的距离,所以很清楚的知道全部的对话。 梨花不想和他说话,她看着秦问清,用手指着包厢里,十分不近人情地分配工作,“你进去处理,我在这等着。” “你就在这干等着?”秦问清诧异地看着她。 她点头承认,说得有理有据,“我是顾客,你是负责人,谁进去不是一目了然么?难道你要我擅闯别人的包厢?” 这他还真的无法反驳。 秦问清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马克杯举到她面前,意思是要她接住,这样方便他进去。 “你就不能放到他们的桌子上?” 梨花有些生气,觉得秦问清简直是个事精麻烦怪,这点小事也好意思麻烦她,他的脑子到底长到哪里去了。 “这是你的热可可。”秦问清说道。 梨花呵气一声,转头不看他,“现在是你的了。” 两个人又进行了一番奇怪的对话,阿正听得头都大了,觉得都是些奇葩,索性反手准备关上大门,杜绝令人烦躁的聊天内容。 门里门外都不是些正常人。 姜朝颂穿了一件黑色无袖背心,下半身是卡其色工装裤,手里捏着一根完整的烟,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一群人恶劣捉弄着崔怀梅。 先是让他戴上项圈,学狗叫,然后是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匍匐前进,爬慢一步就要被踢踹屁股,或者被人拽着头发拖在地上滚行。 又或是由长相艳丽的女生捏着他的下巴,盈盈一笑地看着他,任凭手上尖利的长指甲狠狠掐入对方的肉里,划出明显重重的红痕。 崔怀梅毫无反应,似乎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不叫唤求饶,也不挣扎反抗,只是呆呆地任由欺负。 姜朝颂身边的男生忽然也加入了这种行径,叫刚才的女生拿出一只口红。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她还是照做递给了他。 他按了一下口红顶部的浮雕玫瑰花,口红膏体被慢慢旋出来,是极其糜艳的红色,像殷红的血。 “这只口红很贵的好不好,YSL圣罗兰迷魅圆管新品,你小心一点!”女生不满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扭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心疼。 “多少钱。” 女生眨了下眼,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变得笑吟吟,“2188元,支付宝还是微信?” “麻烦,”男生叹了口气,随心所欲地说道,“回去给你张银行卡,随便刷。” 原本姜朝颂是不在乎这些小事,他懒得去记住那些琐事,任由他们去欺负崔怀梅,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眯眼浅寐,好似他没有真正动手欺辱他一样。 “真漂亮,这么好看的脸,打红了多可惜。”男生伸手抬着崔怀梅的下巴,左右看了会,欣慰地感慨。 女生站在面前,一言不发,冷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小梅花,不要动哦。”他笑了笑,语调令人不寒而栗,“这管口红要是断了,赔偿金从你工资里扣除。我记得你在这里干一天兼职才有200块吧。” “要是十天待在这里,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趣事呢。” 崔怀梅皮肤白皙通透,轻轻一拍也能留下红印子,现在的惨状让他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脆弱易碎,让人激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施暴蹂躏感。 半梦半醒间,姜朝颂忽然听见了女孩说话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朝门口望了过去。 可惜阿正挡在门口,他半天都看不到人影。 正当阿正反手关上门的刹那。 谁知坐在沙发上的姜朝颂忽然开口,像是刚刚才醒过来了,神色松弛,眉梢漫不经心地吊起,语气淡淡道,“这两位莫非是不请自来?” 他一说话,梨花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看不要紧,这张熟悉的脸让她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后她的视线慢慢下移,又看着地上跪着的崔怀梅,忽然间就想起来了。 这家伙就是那个把烟插进她头发里的人。 梨花转身,一把夺过秦问清手中的马克杯,热可可的温度不算烫手,温度刚刚适中,只留有掌心的余温。 秦问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站在门口,怔愣地看着她。 她端着热可可走进包厢,瞬间迎上各种各样的视线打量。 姜朝颂见她越走越近,他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还以为她是想要放在桌上,于是半开玩笑地有意戏弄她,“这里可不让放热可可。” 不让放热可可? 梨花在心里一阵嗤笑,她也没想过要把热可可放下。 只见少女缓步靠近,姜朝颂仔细盯着她的动作,期待她会因他的话语而出丑困窘,然而事情并没有朝他预想的方向进展。 她正站在姜朝颂面前,手中端着的那一杯热可可,他坐在沙发中间,长腿随意舒展开,姿态慵懒懈怠,抬眸看了眼她,笑道,“要请我喝?” “那你应该先喝一口,然后再——” 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唇,那笑容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瞬间,在场的人发出闹哄哄的噪音,不止是为了姜朝颂的调侃戏谑,也为梨花的恼羞成怒起哄。 梨花顿了下,偏开脸温柔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月牙儿,轻声说道,“是啊,请你喝的。” 盛有热可可的马克杯微微倾斜,在上方形成一个小弧度,热可可就这样从高处倾倒泼在姜朝颂的头上,脸上,衬衫上,到处是棕褐色的污渍。 他从头到脚被热可可淋了一身。 浓郁的巧克力香味爆发在空气中,牛奶的清香混在其中,迎面闻到一阵微微发苦的气味。 姜朝颂抬头,热可可从他的脸颊边滑落,恰巧滴入紧紧抿着的唇瓣,他尝到了苦味甘甜交织的热可可,这味道黏糊的发腻。 “不过,喂你喝热可可,你配么?”她把马克杯轻轻放在桌上,看都不看他,“你也就配这么喝了。” 说完,然后再转头问他,“好喝么?闻着很香,就是不知道和咖啡比怎么样。” 她的自说自话让姜朝颂沉着脸。 “你疯了?” 姜朝颂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呛了一大口甜腻的热可可,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污渍,恶狠狠地盯着梨花看。 包厢里无人敢说话,一群围坐在他身边的小弟面面相觑,没有姜朝颂的命令,谁也不敢擅作主张狐假虎威。 梨花立在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要论疯的程度,那还真是不比你疯。” 姜朝颂站起来,阴沉着脸色,那架势像是要打人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握紧拳头对梨花动粗。 “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随随便便恐吓人家女孩子嘛。” 随意散漫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姜朝颂下意识循声看过去,猝不及防与秦问清对上眼睛,那是一双充满未知笑意的眸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笑得这么灿烂。 他依然卑贱低劣,她仍然耀眼灿烂。 姜朝颂那双几乎能喷出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视线紧紧落在两个人身上,炽热的目光和诡异安静的气氛连崔怀梅都察觉到了,他堪堪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回想到与眼前少女有交集的事,姜朝颂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仇能往他头上泼热可可。 他忽然记起秦问清与梨花在门口的谈论,好似从中找到了答案。 “你这是在为你的朋友找回场子?” 姜朝颂站在梨花面前,身影清瘦,额间墨发不时滴落的热可可,他这幅模样与崔怀梅的惨状没有区别。 这话梨花听了却不大高兴。 什么叫为了崔怀梅而向他泼热可可? 说得好像她和他很熟一样,这群没有眼力见的蠢货。 梨花摇了摇头,冷笑道,“看来你欺负的人真是多了去了,连我都记不起来了。” 只是姜朝颂看起来很疑惑这个问题,眉眼微微皱起,神情迟疑,像是对她的回答产生了某种奇怪的误解。 而这误解,可能更接近于无解。 他认识秦问清,没有什么不打不相识的缘故,只是时间久了就互相认识了,两个人的关系不说冷冰冰或熟稔,但好歹也是点头之交的程度。 没有矛盾的和谐相处,算得上友善的关系, 所以他不会傻到去欺负和秦问清有关系的人,更别提是他的朋友,况且他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混混,不会主动去挑起事端玩出人命。 毕竟他只是看着,有时下场说点狠话,其余事情怎么能算得上是他弄得一团糟。 “我有得罪过你?”姜朝颂再次发问。 梨花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仿佛就等着他回忆起那些事。 在她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崔怀梅默默低下了头,又装回了一只濒死的乌龟。他也听了那些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又能怪谁呢? 难道他要怪她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含糊不清? 可是二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因为姜朝颂才产生联系。 而且她说的没错,他只是少女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是谁不重要。 她请他吃了一顿砂锅面,可能对她这样的大小姐来说不值一提,甚至连味道都不如高级厨师做得美味。 但是,他很喜欢,非常喜欢。 并且崔怀梅对此十分感激。 那大概是他人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饭。他甚至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只是他十分狼狈不堪,但庆幸的是,她一如既往地漂亮出众。 如果那天不是他带人堵他、侮辱他,如果那天不是她出现在了那条小巷子里,拍下了他们两个人的照片,替他赶走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他现在只会过得更惨罢了。 所以,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他现在又被梨花拯救了一回,虽然她说不是为了他,但崔怀梅还是感激她的出现,感激她还记得住自己。 只是,他依然卑贱低劣,她仍然耀眼灿烂。 姜朝颂盯着她看了一会,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眉头紧皱,好似是认出了她。 手里的烟蒂被他扔在梨花脚边,低声笑了出来,“你就是那个帮了崔怀梅的德南高中的女生?” “我不是在帮他。”梨花纠正了他的说辞。 她的目光扫一圈,一个靠得近的男生走过来,从侧边递了毛巾给姜朝颂,一边看她一边说,“所以?” “我们扯平了。”梨花后退几步,“你把烟插进我的头发里,我把热可可泼在你脸上。” “这很公平,不是么?” 梨花转头对秦问清说,“我的问题解决了,该你上来了。你们继续吧。” 说完,男生大步朝前走来,扫清了凌乱的桌面,酒瓶果盘整齐地摆在一边,拿起了那杯空着的马克杯,定定地站在她面前。 其他人一头雾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只有跪坐在地上的崔怀梅心里一惊,面上错愕不已,淡漠的表情险些崩塌,对她的话越想越惊慌失措。 什么继续? 继续任由这些恶魔折磨他? 梨花不是来救他的吗? 秦问清怕他一激动直接上手,直接推开众人走到梨花身边,用身体替她挡在前面,要是有人举着马克杯砸了她的脑袋,那可就是真的说不清了。 男生笑了下,“公平?” 语调微微上扬,明显是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他并不这么认为。 脑回路正常的人当然都知道不公平。 因为姜朝颂什么也没做,仅仅只是把一根烟插入了她的头发里,就要遭受这顶无妄之灾。 甚至于那是一根完整的、没有点燃的烟。 而她却用一杯热可可浇在他头上,二者之间的伤害,好像完全没有可比性。 “当然公平,”梨花双手环在胸前,看了眼他,“我没有用马克杯砸在他头上,都算我善良了。” 这语气比他们一群霸凌者还硬气。 秦问清听了她的话,回忆起先前的事情,陌生男人买酒请客,反被她砸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此十分认同。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男生忽然抬手将马克杯摔在梨花的脚边。清脆的碎裂声,在稍显安静的包间里很吸人眼球。 因为有秦问清在前面挡在,碎瓷片没有划伤她的脚踝。 姜朝颂此刻已经擦干了脸庞和头发上的热可可,除去衣服上的棕褐色污渍,大部分残留的斑点早早结成块状抹不掉了。 这衣服算是洗不干净了。 秦问清不满男生的做法,皱眉指责道,“这是干什么?别这么粗鲁,这玩意儿会划伤皮肤的。” “难道秦大少爷也会担心留疤的事?”姜朝颂眼神讥诮,冷淡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梨花,又缓缓说道,“原来问清你也会在乎外貌?” 原本安静如鸡的女生听到这话,瞬间回了神,知道他话里未说完的意思,顿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闭嘴不说话。 崔怀梅对这个词有很强烈的抵触感,低头沉默不语。 秦问清眯着眼笑道,“爱美之人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像周小姐这么漂亮的人,理应爱惜自己的外貌。” “周小姐?” 姜朝颂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微微倾身,向下俯视她的双眼,侧目相对,轻呵一声,“哪位周小姐?” “说出来让我景仰景仰呗。” 他在为她撑腰,所以她只要开心就好。 梨花上下打量他一番,倒没有因为他的阴阳怪气而恼怒,反而是定定地看着他,“我是哪位周小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秦问清见两个人越发剑拔弩张的气氛,怕姜朝颂真的动手打人,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好声好气地说道,“周小姐,你先离开吧。这件事由我负责就好。” 梨花不语,只从他身边经过走向门边,与他擦肩而过时似乎有意无意地瞪了他一眼,指责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在前,不该私自闯入客人的包厢,还请多多担待。”秦问清说的十分诚恳,他的眼睛直视姜朝颂,“为表歉意,我在此承诺,本包厢的所有酒水全免,并在稍后为大家送上饮品甜点作为赔礼。” “除此之外,至于这件沾了污渍的外套,我会派人带你去更衣室换上新的干净的衣物,并且按照原价进行赔偿。”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询问,“这样怎么样?” 一男生刚想张口说什么,却被姜朝颂一个眼神瞪回去,最后只得沉默以待,静静看着两个人协商。 姜朝颂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眼神晦暗不明。 “不过还有一件事,容我请问一下,”秦问清指着地上瘫软的崔怀梅,“这个人穿的是酒吧的工作服……” “按照天上人间的规矩,顾客就是上帝,但本酒吧的工作人员却算不进被捉弄戏耍的人选里。所以,还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男生被戳中心思,忙着开口为自己辩解,但姜朝颂没有进行任何回应,于是他只能说着什么“服务员自己毛手毛脚,导致不小心摔倒了”的蹩脚的谎话。 秦问清听了他的解释,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微笑地看着对方,“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回到工作岗位上,这赔偿金就从他的工资里克扣。” 一听到扣工资,地上的崔怀梅脸色一僵,双颊失了血色,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昏死过去。 女生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得大声说话,“工资可以扣,但他这个人不能走!” “哦?”秦问清唇角上扬,“为什么不能走?” 女生急的团团转,时不时用手肘推推男生的后背,示意他赶紧想个办法把崔怀梅留下来。 要是崔怀梅走了,待在这个酒吧里,她还有什么乐趣啊。 “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还请不要打扰工作人员。”秦问清打电话派人上楼,请姜朝颂去更衣室换衣服。 然而等了好一会,工作人员已经在身边等候指令,姜朝颂仍然不动,他指着没有走远的梨花要求道,“让她陪我去。” 秦问清眉心一跳,强忍着想揍人的心情露出一个笑容,好声好气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周小姐不是本酒吧的工作人员,无权让她陪你去更衣室,更何况男女有别,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我不管,”姜朝颂冷笑着,“谁毁了我的衣服,谁来伺候我。” 梨花自然也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停下转身看着他,昏黄的光晕圈圈缠绕在她的周围,乌黑的发丝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处。 “异物癖。” 姜朝颂脸色阴沉,整个人像是一块冻住的冰,浑身不自觉地散发着一股寒冷的气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耳朵还不好。”梨花淡声说道,“我说,你有异物癖啊。明明身上难受的要死,居然还能忍着不脱下来,那就是很享受这种被弄脏的感觉吧。” “哦——”她故意拉长语调,“怪不得你们这么不想让这个人走,该不会就是喜欢亲自把人弄脏弄得一团乱,最好自己也跟着乱糟糟的。” “真恶心。” 光影密布下,深灰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细长花纹宛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躲藏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梨花笑笑,全然不以为意,“你们这一群,没事找事的,贱人。” 论毒舌程度,梨花可谓是从没输过。 直白、干脆,一针见血。 女生坐不住顿时起身走过去,那姿态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要扯住她的头发,毫无章法地揪着对方的头皮发麻。 秦问清正想大声呵斥女生,不料有人率先出声。 或许是因为闹剧太吵,对面的包厢开了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形修长挺拔,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肘,微微低垂着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把手的边沿。 他有些疑惑地发问,“梨花?” 梨花没有回应,她假装没听见那人的声音,直到女生停下靠近的脚步,在不远的地方露出甜美的笑容反问一句,“周,梨花?” 既然这个人已经得罪她了,那么知道名字更方便她找人了。 “你认识她?”女生看着他,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梨花一言不发,更是无心听他们的话,自顾自地欣赏着墙壁上的挂画,观察壁画上千奇百怪的细小的纹路走向。 “我是她的哥哥,周玉容。”他轻轻笑着,“你们找她有什么事么,不介意的话由我代替她商议如何?” 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他是要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他在为她撑腰,她的后背总有他在,所以她只要开心就好。 周玉容的一举一动都像个完美的好哥哥形象,总能在危急关头出现,帮调皮的妹妹收拾惹上祸端的残局。 他的目光在梨花身上流转,语气轻柔,似乎是在劝诫她,“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休息了。” 听到这话,梨花转头就走,这倒是正合她意了。 等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边沿,周玉容的笑容才彻底消失,盯着包厢内的所有人,用着冷冷的语调开口说话,“现在可以说说,这是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