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立入禁止》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1-1.1 撞到一个金发 早上为了按掉响个不停的闹鐘，我整个人面朝地板摔下床，打那一刻起，我就有股不详的预感，却没想到，竟是闯下这么一个大祸。 我撞到人了！ 在那瞬间，我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紧闭双眼，不想面对可怕的事实。待状态由动转静后，才缓缓睁眼审酌四周，出乎意料平静的很，并无车祸现场的狼狈与怵目惊心。 对方没有被撞飞出去，仅是跌坐在斑马线上，反倒是我，紧急煞车之后连人带车倒向人行道，回过神才突感右半面的身体传来磕碰的痛处，所幸意识清醒，应该没啥大碍。 还好没飆快车，只是场小车祸。 「哎??」我吁了一口气，试图推开重压在我身上的摩托车，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无，只能无奈地等待救援。 那名被我撞到的男子起身见状，立刻走向我，他的样子看起来毫发无伤，让原本心生愧疚的我转而感到满腹委屈，想起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行车方向明、明、就、是、绿、灯！是眼前这个一头金发外国人模样的傢伙，走路不看路，硬是闯红灯才被我撞到！ 虽然我没大碍，但这么一摔，身上肯定少不了筋骨肿痛和淤青擦伤，一大早就遇上个冒失鬼，真是倒霉透了！ 金发男子朝我走来，弯身一拉便牵起重压在我身上的机车，姿态冷然优雅，他虽一身轻便衬衫牛仔裤，却难掩浑身散发出的贵族气息，宛如偶会在花边新闻里看到的那些遥远欧洲国家的王子，此时竟活生生出现在台湾的街道。 可这并不能缓解我当下的怨气。 「你还好吗？」他接着蹲下身，修长白皙的手掌就这么摊在我面前。 第一次见到男人的手可以漂亮成这样，比女孩子还细嫩，一时看怔。 「女孩，你还好吗？」见我没回应，他进一步询问，竟说了一口标准的中文。 「一点都不好！」我立马回神，一方面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困窘，一方面也生气他不顾安全的举止，口气不善抬头瞪了他一眼，没想到竟对上一双直勾勾盯着我瞧的湛蓝双眸。 喝！ 他有一张非常非常好看的脸，我发誓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一个男人长相可以如此俊美！ 「对不起，我只顾着看地图，没注意到有车。」他将我扶起后，诚心道歉，非常彬彬有礼，让我实在不好意思对着他破口大骂，但心里还是很生气，除了我因此被牵连受伤外，更重要的是，万一撞到他的人不是我怎么办？ 「你闯红灯非常危险耶！台湾的交通很乱，开快车的人很多，幸好你今天遇到我，不然会很惨的你知不知道！」我尽量放轻语气，脱口而出的话语却难以温柔，因为真心觉得他该骂。 「知道了，谢谢。」金发男子闻言，先是一愣，大概没想到会这么莫名其妙挨骂，可下一瞬，他线条略嫌冰冷的俊顏竟扯开了一抹轻浅微笑，迷人程度瞬间爆表。 「嗯。那，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此散了，不需要报警也不用和解，ok？」我刻意忽略他电力十足的笑顏，撇脸审视了自己摔伤的部位，同时记得做最后的保障处理，免得这傢伙之后跑去告我肇事逃逸敲我竹槓。 「ok??」他的回答很不明确，显然听不太懂我在说什么。 无所谓，反正我该走了，有说ok就好，管他懂不懂。 「可是，你受伤了。」他指了指我右手臂上零星散佈的渗血伤口，脸上表情带点愧疚与担忧。 「小伤而已，无所谓。我得赶去上班，就酱！你自己走路小心点，掰！」算他有良心，知道关心我的伤势，如此一来，他应该不会是那种会事后跑去报案反来敲竹槓的人，我可以安心离开了！ 「等等！」他猛地出手抵住机车龙头，挡了我的去路。 「怎么了？」我露出不太友善的表情，斜睨着他。 难道反悔了，想跟我要赔偿？他又没事，受伤的是我耶！身上一堆擦伤我还得花钱买药来敷，都不跟他计较了！ 「你知道c大怎么去吗？」 呼～还好不是来要钱的。 c大？他要去c大干嘛？ 「知道啊。」自己的学校，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可以带我去吗？我好像搭错公车，现在有点迷路。」金发男子此刻的表情有些迷濛，散发出超级无敌杀千刀的电力，他大概没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多犯规，一逕地卖萌，除非没血没泪没感情的木头，不然怎么可能有人抵挡得了！ 可是我要打工啊，刚刚弄了那么久，都要迟到了，老闆扣钱扣得兇，我不能再耽搁。 「恐怕不行。」我为难地说道：「我急着去打工，不能载你。不过，我可以帮你叫计程车。」 「好的，麻烦你。」他举起手在一头金发上爬梳而过，优雅一笑，煞是迷人，我赶紧低头从包包里掏出手机，七手八脚拨给车行。 一直傻愣盯着人家看，简直花痴，连我都要厌恶起自己了！ 等车的空档未免气氛尷尬，只好拼命找话题和他攀谈。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1-1.2 撞到一个金发 「你中文说得不错啊，第一次来台湾吗？」 「喔，我是中英混血儿，妈妈是台湾人，会说中文。」金发男子比着自己的五官，认真说道。 「原来如此。」我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混得很成功，那俊顏融杂着西方人的深刻与东方人的精緻，五官及轮廓相当完美，是交融着极处遥远的两种血统才能成就出的精品人种，帅得无法无天，让人印象深刻。 「那你来台湾旅游吗？」我仍不敢直视他，他的一双蓝眼睛非常带电，彷彿多看一眼，就要慑人心魂。 「不是，我来读书。」 「喔。」我霎时间恍然，他明明就说了要去c大，谁会去那观光旅游？我问这什么蠢问题啊！ 察觉自己说了蠢话让我无措，他没开口我也不知道要讲什么，隔了好久的沉默，气氛顿时尷尬不已，我搓搓手，东张西望。 计程车怎么那么慢啊？还不快来！ 「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他低沉极富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毫无准备下，我感到胸口猛然一撞，一颗心瞬间跳到喉头，彷彿再一个呼吸就要蹦出来。 「关瓔珞。」我力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 「你好，我叫温慕言，jacob。」他礼貌性轻握了一下我的手，一股电流瞬时由指尖窜入，害我的心跳差点静止！ 「温慕言，jacob。」我喃喃复诵。 无论中文还是英文名字，都这么好听，简直完美得令人嫉妒！ 「谢谢你，台湾女孩果真热心助人。」他又展露出那该死的超级犯规的笑靨，真要疯了！ 可他的话惹我一笑，我哪有这个能耐代表台湾女孩？还是热心助人的形象呢。 我从不主动和人说话打交道，大家对我的印象都是冷淡、孤僻，没想到这个混血帅哥居然给我这么高的评价，真是折煞人！ 诧异之馀，不自觉吐舌自嘲。 「真可爱。」他双唇微抿，侧头看着我，湛蓝的双眸闪着笑意。 可爱？ 我忍不住又再噗哧一声，这回是毫无形象地张嘴大笑。 够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说温慕言jacob温雅各先生，你大概见过的台湾女孩还太少，才会觉得我可爱，对我印象好，哈哈！」我摇摇头，嘲笑自己。 「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很漂亮。」温慕言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的颈背霎时间僵直，完全不敢看他。 我一直以来都有点自卑，不习惯接受讚美，那会让我不知所措。 「车来了。」幸好一转头就见到远处出现一部黄澄澄的车辆，我在心里谢天谢地，快把这个傢伙载走！ 计程车停妥后，我弯身告诉司机温慕言的去处，让他可以安心抵达目的地。 「钱够吧？」关上车门前，又忍不住一问，但心里并不希望得到钱不够的答案。 我是个要身兼数份打工才能缴得起学费、养活自己的穷学生，希望不要破财。 「够，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温慕言这回勾起大大的笑容，足以令全世界的女孩为之疯狂。 一直到计程车扬长而去后，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邂逅了这么一个王子般的大男孩，可以说，把世间所有关于美貌的形容词匯集起来都不足以说明他的俊美。 今天早上那股不详的预感，显然是失准了。 我有阴阳眼，外婆说那是因为我是个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小时候曾生过一场大病，对于九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妈说我昏迷很长一段时间，手术成功甦醒后就看得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能预知将要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但就有关我自己本身的事却感应得乱七八糟，完全算不清自己的未来。 我其实很不喜欢自己拥有的能力，预知未来一点都不好，大家因为害怕，所以讨厌我，这让我从小到大备受欺凌，成长过程中，扫把星、乌鸦嘴、妖女这些难听的绰号总是如影随形跟着我，以至于我不太知道要怎么和人相处，久而久之就只能独来独往，「朋友」成了我生命中很奢侈的一个名词。 天知道我多渴望有个姐妹淘可以一起逛街、吃饭，彼此分享心事，讨论喜欢的男生，就算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也开心，那一定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了！ ※人生若能只停留在初相见时的美好，是不是就可以悲伤少一些，快乐多一些？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1-2.1 咖啡洒到神秘 当我急急忙忙衝进「间情咖啡馆」，正好见到老闆辉哥双手抱胸站在柜台前瞪着我，他指指墙上的掛鐘，示意我严重迟到。 想也知道这个吝嗇鬼老闆一定要扣我工钱了，当下我实在后悔没有向始作俑者温慕言先生要点赔偿金，今天根本大破财。 我绕进员工室穿好围裙再绕出来时，辉哥已经回到柜台后煮咖啡。 「辉哥对不起！我刚刚出车祸，所以迟到。」 「前天小狗涝赛、昨天机车拋锚、今天出车祸，你这人也太倒霉了！要不要送你个『衰尾女王』称号？」辉哥啐了一口，送我一记白眼。 「机车。」我暗自吐舌，毫无异议地收下辉哥的调侃。 辉哥虽然吝嗇了点，却是个面恶心善的好人，煮咖啡的手艺一流，他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其实对我还不错。 「前天和昨天的理由都是假的。」我漫不经心说道。 我有个很要不得的毛病，总要非常努力才能在最后一刻及时赶到，迟到这件事，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打工的钱被辉哥扣到都能喝好几杯他的极品咖啡了。 「想也知道！」 「但今天的车祸是真的！」我捲起袖子。 「是喔，那是断了哪条胳臂哪条腿？」辉哥原本以为我撒谎，睨了我一眼，却不期然见到我手臂上的擦伤。「哇咧！还真的！擦药没啊？」他夸张往旁一跳，咖啡渣掉了一地。 「工钱都被你扣光了，没钱买药啊。」我瘪嘴。 「见鬼！先去那桌送餐，回来我拿药箱给你。」辉哥将咖啡放上托盘，手比向窗边座位，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坐在那儿低头翻着杂志。 「别说我对你不好，那个客人，上等好货。」辉哥挑眉撇笑，暗地竪起拇指，如果桌上有按钮，他就会按一个讚。 「辉哥你有病！」自从辉哥知道我没男友后，看到长相还可以的男客人就会这样。 什么「上等好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人肉贩子的黑店咧！搞得我都快疯了。 「快去快去！」辉哥露出一脸欠揍的曖昧样，把我推出柜台。 我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往窗边座位走去。 中午之前的客人很少，空位很多，但有个千金小姐模样的女生偏偏就坐在紧邻辉哥口中「上等好货」旁边的位子上，视野良好，显然是故意拣的好位，她嘴里吃着松饼，眼睛却老飘向「上等好货」。 我路过时，突然传来汪汪两声，这才发现千金小姐怀里抱了隻肥滋滋的红贵宾，两颗黑眼珠骨碌碌地瞪着我看。 我故意咧嘴朝牠扮了个鬼脸。 辉哥人也太好，很少有咖啡馆可以携带宠物入内的。 才刚这么想，眼前便猛地飞过一团棕色毛球，接着脚下一绊，还没来得及反应，我整个人已飞扑出去。想当然尔，手中托盘上的咖啡自是跟着不翼而飞。 今、天、真、的、有、够、衰！ 跌倒瞬间，我的脑袋里只出现这个念头。 然后，就是一片混乱。 恐怖的女人尖叫声、疯狂的狗吠声、男人的低吼声、杯盘的破碎声?? 还有我的工钱长翅膀飞走的耻笑声。 「candy！我的candy！你这个服务生哪来的啊？做事这么不长心眼！」千金小姐娇声嗲气指着我大骂，心急如焚抱起那隻正在我的小腿上做出奇怪猥褻磨蹭动作的红贵宾，一个甩头愤恨离去，餐点钱也没付，我真是有苦说不出，连追上她讨帐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当作我请客了。 可当下，还有另一个苦主等着我的道歉。 我挣扎爬起身，就见窗边座位的客人被我手中飞出去的咖啡泼了一身湿，名贵的西装此时散发着浓浓的蓝山味。这下我真的完蛋，大概要喝一个月的西北风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掏出围裙口袋里的抹布，下意识就往男子身上擦。 「算了，下次小心点。」男子有着一副好嗓子，说话的声音轻柔却稳重，大掌一握抓住我的手腕，阻止我继续在他身上乱抹。 「对不起！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对着他拼命鞠躬。 「当然，难不成你还会故意把咖啡浇在我身上吗？」语气中的笑意让我忍不住抬眼。 今天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我自己都说不清了！ 辉哥还真没盖我，窗边男子是「上等好货」无误。 若说一早撞到的金发冒失鬼是混血儿中的极品，那眼前这个被咖啡泼到的窗边男就是东方人中的佳作，样貌虽然不同，却同是适用俊美一词。 可是一见他身上的咖啡渍，我就没劲了。 我可能会赔惨。 「关关！你要砸了我的店吗？」 辉哥在惨剧发生时绕去厨房监厨，没亲眼目睹，他接到其他店员的通报，气急败坏衝出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好几拍，千金小姐早就没付钱走了，仅馀地上一片狼藉，苦主一身咖啡。 「辉哥，对不起，咖啡不小心砸到客人了，他的西装，我好像赔不起，怎么办？」见到老闆，如见救星，辉哥一定有钱赔，大不了我以后做牛做马还他就是。 「你搞什么啊！」辉哥平时对我疼归疼，闯了祸他也不假辞色，劈头便是一顿骂。 「算了，她已经道歉，这西装洗一洗就好，没事。老闆，麻烦你再给我煮杯咖啡。」男子颇有风度，既往不咎。 「那让我们替你付衣服送洗费吧。」辉哥身为老闆，自得一肩扛起员工闯祸的责任。 「真的不必，你少算我一杯咖啡的钱就好。」男子挥挥手，表明自己不在意。 正当我如释重负准备离去时，男子突然指着我说：「不过，你留下。」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1-2.2 咖啡洒到神秘 「什么？」我和辉哥同时惊呼出声。 地上的混乱早已被辉哥派来的店员收拾乾净，他为何要我留下？ 「老闆，我时间真的不多，如果你再不去煮咖啡，我恐怕没空喝。」男子摆明要把辉哥支开。 开店就是以客为尊，辉哥虽不知神秘男子葫芦里卖什么膏药，也得煮咖啡去。 我虽不明所以，倒不怎么害怕，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请坐。」神秘男子指着他对面的座位，好整以暇地理理自己的西装。 「我猜，你还是学生？」 「嗯。」到底想干嘛？ 「c大？」 「是。」虽然有点惊讶他一语道破，但很快便想通。 「间情咖啡馆」就在c大附近，一个在这里打工的工读生，是c大学生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随便猜都中。 「你叫，『关关』？」神秘男子嘴角微扬，漫不经心说出口，眼神却思忖什么似地直盯着我。 「关关」这样的暱称从陌生人嘴里说出来还真不舒服，有被吃豆腐的感觉！ 「先生，请问您到底有什么事？」兜了老半天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感觉差透了。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他邪魅一笑，端起服务生送来的咖啡，朝柜台的辉哥举杯，辉哥竟然曖昧一笑，回他一个pass，让我有种要被卖掉的错觉。 「无聊。」我冷着脸站起身，就当遇到神经病！ 现在我可以确定，今早的预感的确是不详，没失准！ 「这样就生气了？」男子长手一伸，上身跃过小小的木桌，按住我的肩膀，略为施力，暗逼我再度坐下。 「这样还不生气我就是花痴了！」我难掩愤怒，直呛他。 「谢谢讚美。」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笑得魅惑人心。 很快我便发现我那句话的语病，怪不得他要那样笑了。 花痴才会因为唐突的人是帅哥而不生气，这不就间接称讚他帅了吗？ 「调戏良家妇女很好玩吗？」我又羞又怒，决定再泼他一次咖啡。 可手还没碰到咖啡杯，就被他牢牢抓住。 他敏锐得吓人，我惊讶地瞪视他，接收到他眼里的一抹促狭，嘴角一勾就是一记瀟洒微笑。 「我叫安卓。」 「你叫阿狗也不关我的事。」我冷冷回他，真的很讨厌像他这种自以为瀟洒的无赖。 「哈，你是第一个这么骂我的人，好有趣！」他不怒反笑，不管我怎么用力，就是抽不出被他牢牢握住的右手。 「你有病啊？放手！」我怒斥他，忿意让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被美女泼到咖啡是我的荣幸，但我可不认为被泼第二次是个好主意。」说着，他总算松手，上身靠回椅背，一手抱胸一手抚着下巴，慵懒间适地朝我一笑。 「你骚扰我！」我甩着被他牢握住好半晌的手，彷彿如此就能甩去他留在上头的痕跡。 「这个，洗不掉的，这件西装算是报废了。」安卓先生答非所问，却煞有其事地低头指了指西装上的一大片咖啡渍。 「我都道歉了，是你自己说不用赔的。难道，不赔钱就要被吃豆腐吗？」原来，他说不用赔偿并非真心，而是别有居心！ 「你真的真的误会我了，我没有要跟你计较弄坏西装的事。我刚从国外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只是想交个朋友，而你让我想起一个旧友，很有熟悉感。」安卓先生换上一脸诚恳，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经被他刚才的轻佻给毁了，只觉得他的把妹招数很瞎。 「也许你靠脸去搭訕女生都无往不利，但很抱歉，我不吃这套。」我冷哼一声，别过脸。 「哈哈哈！」他霍然大笑，感觉就像是在嘲笑我。 笑屁！ 我在心里骂他。 「可是，我以后会常出现在c大，需要一个正在c大读书的助理。」笑完之后，他突然压低上身靠着木桌，漂亮的细长双眸里透着戏謔，针勾一般盯着我，彷彿要直穿我心。 「什么？」 是怎样？全世界的帅哥都规定要去读c大吗？这傢伙还大言不惭要助理，他以为他是谁啊！想请助理不会自己去人力银行贴徵人广告噢，耍什么低贱的招数！ 「嗯，我在那里应聘了一个教职。」他笑得灿烂，但我好想揍扁他那张英俊邪魅的坏脸。 「是喔，c大那么大，我会躲得好好的，不劳您费心，助理的事，你另请高明吧。」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自觉发毛了。 学校怎么会聘这种老师？他看来一副就是会淫乱校园的模样，令人噁心！ 「希望如此。那你叫什么名字呢？」他轻笑了声，薄唇微扬，勾勒出一个美好的角度。 我瞪了他一眼，抿嘴不答。 「不说？那我就只好叫你『关关』囉？」 「你！」怎么有人这么无赖至极！突然怀念起早上那个优雅冷然的金发男子，同样是帅哥，他有礼貌多了！ 原本还不晓得要被纠缠多久，幸好他的手机一阵轻响，这来电像场及时雨立刻为我解局。 无赖安卓接起电话后，便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突然回身对我一笑，嘴巴似乎说着：「别想逃。」 脸上表情依旧掛着那副讨厌的邪魅，看得我不自觉心颤，赶紧自我心理建设。 切！我没事绝对不会单独在c大校园乱逛，想再遇到，下辈子吧！ ※如果一开始就懂得躲开，我是否就可以少带给你一点伤害？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3你是公主我是妖女 大一生活顺利过了一个多月，我平时低调少与人说话，静静地上课、下课，虽然没交到什么朋友，但也不再得罪人，没人知道我的底细，就不会有人讨厌我，我很放心过着隐形人的生活。 但老天真的对我不够好，当我天真以为过去可以留在台中老家不带过来时，却忘了一件事，我可以来读c大，以前认识我的人当然也可以。 「你们最好离那个妖女远一点！」 一走进教室就听到这个分外刺耳的名词，我心中一凛，赶紧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一个不是我们系的女生正在讲台上高谈阔论，而同学们全好奇围在她身边。那个女生好眼熟，但一时间我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 「啊！妖女来了！」当她发现我时，故意装做一副惊恐的模样，惺惺作态地摀嘴大叫。 「你来我们班做什么？」我上下打量她，越看越眼熟，很快想起她和我就读同一所高中，我是全校第一名，她是永远考不赢我的全校第二名，是我的手下败将刘杏儿，高中时老爱找我麻烦，没想到竟然上大学后还得和她同校，我是招谁惹谁了？ 「我来旁听不行吗？」手下败将一脸傲娇，鼻孔喷气，不怀好意笑得猖狂。 「旁听可以，但请不要造谣生事。」我冷着脸掠过她，逕自找了个空位坐下。 「我说的句句属实！各位同学我告诉你们，最好离她远一点，她有阴阳眼，会看到鬼～」 「矮额??」班上有半数以上都是女同学，大家到灵异关键字都惨白了脸，只有几个胆子大的人满脸好奇，兴致勃勃地瞧着我。 刘杏儿见回响不错，像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继续加码爆料。 「而且，她是个乌鸦嘴，小心她诅咒你，说你出门会被车撞你就真的会出车祸！说你会被当你就真的会重修！很灵的。」 「什么啊??好可怕噢！怎么有这种同学！」 一些耳根子软的同学听了她的危言后，便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但杀伤力还不算大，毕竟怪力乱神不是人人信。可她下一句话，就完全对我的人际关係判了死刑，因为她踩中了每个女生心底最在意的点。 「更可怕的是，她还会施媚术啊，小心～她抢你们的男朋友！」 「什么？有这种事！好可怕的女人！」 「抢人男友啊，好贱噢！」 虽然不是人人信她，但刘杏儿的言论却已掀起波澜，我很想衝上前摀住她的嘴，可是这么做，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我拼命隐忍，告诉自己，不能挑起衝突，这样才能保有我最后的一席平静。 「关关长得这么漂亮，男生喜欢她是正常的吧。该不会，你的男朋友曾经被她抢走，所以你嫉妒？」 此时，有个黄鶯出谷般的娇俏女声，出口帮我说话，还亲切地唤我「关关」，我感激涕零望向出声者，发现竟是班上最受欢迎的何颖柔。 她一身白洋装，像个出尘的仙女，柔美的栗子色波浪长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的脸庞更加娇艳动人，一双水灵大眼，永远笑容可掬。何颖柔天生就有一股迷人的气质，男生女生都难敌她的魅力。 何颖柔站在人生胜利组的顶峰，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以她马首是瞻的跟班，在我心中，她就是个公主，和我天差地别，没想到，今天却是她主动来替我解围！ 「没错，这妖女曾经把我男友抢走！」刘杏儿没想到有人会站在我这边，愣了会儿，才愤恨回嘴。 「我没有！」我气她的不实指控，出口反驳。 那是她男朋友一厢情愿跑来追求我，我什么也没做，根本超冤枉。 「你和关关两个摆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该选关关，这不奇怪啊。」何颖柔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反将刘杏儿一军，让她下不了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分尷尬。 「关关是我们班的一分子，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她。」下一瞬，何颖柔软呢的嗓音丢出鏗鏘有力的结论，原本被刘杏儿煽动的眾人，立刻倒戈。 「滚出去啦！不欢迎欺负本班同学的人来旁听！」形势逆转，这下换刘杏儿成了过街老鼠。 「不信是吧？以后吃亏就别怪我没警告！她就是个妖女，不怕的话就尽量和她当朋友吧！哼！」 「你还乱讲！」何颖柔身边的跟班抢着替她骂人。 「我有没有乱讲那妖女最清楚！高中时根本没人敢和她做朋友，你们真是一群自以为清高的笨蛋！」刘杏儿冷哼，一脸不屑。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狠狠煨入我心，勾起了我痛苦的回忆，只有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才能阻止眼泪留下来。 「够了，请你出去，我们班不欢迎你！以后，关关就是我的朋友，谁要敢欺负她，就是跟我何颖柔过不去。」软嫩甜腻的嗓音下起逐客令竟让人感到字字透骨，刘杏儿立刻被架了出去。 「没事了。」何颖柔把看好戏的人都解散之后，走上前来关心我。 「谢谢。」我低着头，有些紧张无措。 「你都这样任人欺负吗？」她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转身抚着我的头，像抚着小花猫般的宠溺温柔。 「没有，我只是不想被讨厌，和她吵对我没好处。」除了家人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我虽努力 让自己显得平静，内心却已汹涌澎湃，被欺负时还忍得住的泪水，现在却完全管控不住，啪嗒啪嗒下雨似地落了下来。 「可是她攻击你，你应该要反击的。」 「我已经没有朋友，不想再製造敌人。」我摇摇头，虽然心知刘杏儿早已视我为敌，却还是没勇气对付她，因为我孤立无援，冤冤相报到头来输得还是我。 「我是你的朋友。」何颖柔握住我的手，她的话让我感动不已。 「可是刘杏儿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正常人，我的确有阴阳眼，你不怕吗？」 「只要你不存害人之心，有什么好怕？至少，我不怕。你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姐妹。」 何颖柔拍拍我的手背，她手心的温暖让我安定，在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绝对要誓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如果我必须伤害你才能活下去，那我寧可一死，也不愿让你受一点伤。 第二章 原来是一场注定 2-1.1 我的同学温王 自那日起，何颖柔成为我在c大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她是眾星拱月的焦点，许多女孩环绕着她而生，以她为首，大家在她面前总是极尽所能地逢迎、奉承，彼此争宠。可她却只对我好，总是勾着我的手，让我走在她身边，和她同进同出。 她说，她特别喜欢我，因为我不争不抢，不像其他人，常让她感到厌烦。 于她而言，我可能只是隻遭人遗弃欺凌的小动物，被路过的她好心收留；但对我来说，她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带给我光亮，让我感受到友谊的温暖。拥有一个可以交心的好姐妹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啊，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关关，跟你说喔，我们今天会有个新同学，他刚从国外回来，透过专案申请进入我们系上就读。」英文写作课前，何颖柔突然转身对我眨眨眼，告诉我这个新消息。 「咦？你怎么会知道？」 「主任昨天找我去系办，希望我能帮忙辅导新同学，但我事情很多，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喔！」 「当然！」我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能帮她把所有事都揽过来做，为她分忧解劳。 何颖柔是系代表，负责班上的大小事务，主任非常肯定她的能力，辅导新同学的差事会落在她头上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长得超级帅，好像王子呢，是我的菜喔，呵呵！」何颖柔冷不防在我耳边多补了一句，笑得娇妍灿烂，彷彿花朵绽放。 「哇，你这样说，一堆男生肯定要心碎了。」我回她一笑，视线正好飘过方窗落在走廊上，不期然撞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四目相触之时，我浑身彷彿遭电击般，瞬间头皮发麻！ 温慕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何颖柔似乎发现我的不对劲，她顺着我的目光望向走廊，那儿黑压压一片，温慕言顷刻间已被人群淹没，出挑的身高勉强让他的金发忽隐忽现，几乎让人以为是哪个好莱坞明星大驾光临。 「怎么回事啊？」何颖柔走上前，大伙儿便自动让出一条路，矗立于焦点中央的金发男子立时毫无阻碍地落入她的眼帘。 「hey,jacob！」何颖柔亲暱地叫着温慕言的英文名字，就像老朋友那样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围观的女孩既羡慕又嫉妒，纷纷低声私语。 「你好。」相较于颖柔的热情，温慕言的表现显得有些冷然，他低着头，脸上表情略微僵硬，虽然彬彬有礼，却少了温度。 何颖柔的眼中瞬时透出一丝失望，仍有风度地维持美丽的笑容，将温慕言引导入内。 「先进来教室吧，我帮你做个简单的介绍。」 「不用了，我不喜欢引人注意。」温慕言跟着何颖柔走进教室，却断然拒绝她的提议，让她有些尷尬。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拒绝何颖柔，无论是什么理由，从来没有人会忍心拒绝她，我看不过去，决定帮颖柔说句话。 「喂，颖柔这么亲切，你好歹也对人家笑一下吧。」 「关关，没关係。」何颖柔将我挡开，脸上仍掛着友善十足的美丽笑容。 「咦，关瓔珞！没想到你是我的同学，真巧！」他不对颖柔笑，一见到我却莫名其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震颤人心的微笑，前后的差别太大，反而让何颖柔没有台阶下，她表情一僵，诧异地瞅着我们。 「你们认识？」一双翦水美瞳因为惊讶而撑得老大。 我心里陡然不安，赶忙撇清，怕她误会。 「不??不认识，只不过上礼拜骑车不小心撞到他。」我冷着脸，故意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你被关关撞到啊？没事吧？」何颖柔闻言，一脸担忧皱眉探问，温慕言没回应，眼神却直落落地放在我身上。 「你的伤还好吗？有没有去看医生？」他突然关心起我的伤势，我留意到何颖柔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驀地黯然，让我一阵心慌。 「对不起，我??我要去上厕所！」我直接跳过他的问题，当下的直觉就是，逃！ 我转身就走，远远将他们拋在后头。 从厕所回来后已经开始上课，总算不用再面对尷尬的谈话，让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堂课上下来，我完全心不在焉，心情甚是杂乱。我在笔记本上乱画，思考着要如何和温慕言保持距离。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总让我感到不安，而颖柔对温慕言毫不掩饰的喜欢，更让我不敢靠近他。 「关关，关关！」 「啊？」一直到何颖柔推了我两下，我才魂归来兮。 「你在想什么啊？下课了，一起去吃晚餐吧！」颖柔温和地对我笑着，让我放心不少。 「喔，好。」我收拾东西，站起身，发现温慕言正立在一旁。 「jacob也一起去喔！你不会反对吧？」颖柔巧笑倩兮，双目含情地瞥了温慕言一眼，他亦回她淡然一笑。看来经过一堂课的相处，他们已熟识不少。 「我??我ok啊。」我不甚自在地訥然回应。 「那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们跟我说说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吧，我很好奇！」颖柔笑咪咪挽住我的手，拉着我一路往餐厅走去，温慕言则跟在我们身后三步之遥。 餐席间，几乎都是颖柔在说话，我只是被动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温慕言则几乎没有说话，只有在我描述车祸发生原因时，开口跟我说了声对不起，一顿饭，很尷尬的吃完了。 饭后，颖柔去洗手间，让我去帮忙结帐，温慕言不好好待在座位上，反而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第二章 原来是一场注定 2-1.2 我的同学温王 「你好像很不欢迎我？」他忽然开口。 「哪有。」我低头数钱，不想搭理他。 「感觉很不友善，和我那天遇到的你不太一样。」温慕言疑惑地看着我。 「有吗？我都这样啊，倒是你，干嘛对颖柔这么冷淡。」我不想谈论自己，把球丢回他身上。 「我对不熟的人都比较冷淡一点，不是故意的。」 「我跟你，好像也不熟吧。我不喜欢说话，你多跟颖柔说话就好，把我当隐形人我也不在意。」我抬头睨了他一眼，却对上他冰蓝色的双眸，好似欲言又止。 我只要想到温慕言关心我的伤势时，何颖柔眼中的黯然，就觉得不安，好像我抢了她的东西一样。我寧愿是被忽视的那个，也不想因为比较而伤了两人的情谊。 「为什么要少跟你说话？不能一起当朋友吗？」 「随便你，反正你对颖柔温柔一点就对了，至于我，就免了。」我不希望何颖柔心里不舒服，我和她之间，本来就应该是她受欢迎我受忽视。 「奇怪，那天你明明很热心，怎么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他眼中的一汪深潭，闪着湛蓝色的眸光，牢牢地盯着我，彷彿要将我抽丝剥茧完全解析，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就是怪，所以少惹我。」我森冷着脸，却没将他吓退，他的眼中反而起了探索与征服的意欲，让我看得心慌。 「那，也请你别干涉我的行为，我想对谁温柔是我的事。」温慕言倏地拉下脸，挑衅似地直盯着我看。 「算了，当我没说。」他出乎意料的坚持，让我默然闭嘴，不想再理他。 我管不了别人，那就管好自己吧。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温慕言好脸色，这样他就没理由对我好。 何颖柔回来时，发现气氛不对，她以为是我孤僻的毛病又犯了，赶忙为我打圆场。 「jacob，你不用在意关关摆臭脸，她都这样，所以才会没有朋友，还好遇到我，把她收在身边，她一个人超可怜，分组报告时都没人要找她。」何颖柔笑盈盈地勾住我的手，把我的坏人缘描述得非常生动，虽然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听在心里却还是有点难过。 我不希望被温慕言知道这些事。 「你把她『收』在身边？」温慕言挑起左眉，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歪头撇了我一眼。 「是啊，虽然她看起来冷冰冰的，有时候甚至有点阴森，但我就是愿意和她当朋友！你别被她吓到，她其实是面恶心善啦。」何颖柔的表情好萌好萌，眨着水漾般的大眼，撒懒地靠在我肩上笑着。 「面恶心善？」温慕言看向我，那张和我有的比的冰块脸突然露出一丝微笑，那表情像在嘲笑我。 我瞪了他一眼，不知是故意还怎么的，温慕言突然收住笑，意味深长地回视。 「吃饱了就走吧，我们去校园散散步。」何颖柔心思细腻，马上就嗅出了异样的氛围，她娇笑一声，立刻一手勾着我，一手拉起温慕言的手臂，一劲儿把我们拖出餐厅，同时也缓和了之间的紧绷感。 从那天起，我便再也摆脱不掉温慕言那对深沉的蓝眼睛，因为何颖柔喜欢把我们带在身边，像左右护法一样，而他通常不说话，但只要我一不小心和温慕言四目相接，就会发现他老用一种难懂的眼神牢牢盯着我，让人不自在。 幸好几週之后他和何颖柔稍微熟稔，对话多了些，虽然大部份都是何颖柔在说，但至少成功夺走他的注意力，我也得以松口气，只需静静在身边陪着他们就好。 这天，何颖柔突然对温慕言提了一个要求。 「jacob，你出现的正是时候耶！」何颖柔一开口，软呢的甜美嗓音听得我的心都要酥了。 「喔？」 「圣诞节前全校会举办话剧比赛，以系为单位，前三名将在圣诞晚会上演出。我们系的传统都是一年级参赛，几乎年年都能站上圣诞晚会的舞台，原本我一直找不到适合的男主角，现在有你真是太好了！」何颖柔开心地拉着温慕言的手摇晃，笑得娇俏可人。 「我不会演戏。」温慕言表情一冷，完全不给何颖柔面子，一口回绝。 「我们系上有戏剧指导老师，没问题的！好嘛好嘛，你就答应我嘛！」何颖柔嘟着嘴，对温慕言撒娇，这一招无敌，只要是男生都没辙。 「你有演吗？」 「当然啊，我是女主角耶！」 温慕言迟疑半晌，目光缓缓飘向我，我直觉大事不妙。 想干嘛？ 「我们三个，缺一不可，她演我才演。」温慕言大手一指就落到我鼻尖上。 ??他妈的，我招谁惹谁了？ ※在我千方百计想躲开你时，你却步步进逼。 第二章 原来是一场注定 2-2.1 戏剧指导老师 温慕言不知安着什么心眼，居然以我作为他加入话剧比赛的条件，我完全没演过话剧，更不习惯站在舞台上接受眾人投注而来的目光，怎么能参加话剧比赛呢？但温慕言就是打了秤锤铁了心的要拖我下水，为了让何颖柔徵角顺利，我只得答应。 话剧一向都是外文系很重要的一部分，因此系上有专门设置一间戏剧排练室，参加话剧比赛的同学几乎原本就是学校话剧社的成员，平时没课就在此开会、排戏，我和温慕言是半途杀出，第一次参加筹备会议，温慕言老神在在靠在一旁的扶杆上看书，没人敢吵他，我什么也没做，却成了大家围剿的目标。 负责编剧的同学已经将剧本完成，脚本很简单，就是莎翁名剧「罗密欧与茱丽叶」，所有要角都已经就定位，现在硬要加上一个角色让我演，根本就是找编剧的碴，因此当何颖柔提出时，所有人都怀疑是我从中作梗。 「想演干嘛不早讲啊！」编剧结了个屎面送我。 「不是我??」我低头否认，声如蚊吶。 「随便加个小角色就行了，有这么难吗？」何颖柔语带不满。 「是啊，我??我可以演树啊、花什么的，没台词也没关係。」这样正好，我本来就不想演！ 「不行，我要和她对到戏。」原本默不吭声的男主角突然闔上书本，走近大家围成的圈圈，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惊讶不已。 这??这不是在陷我于不义吗？ 他这样要求，别人会怎么想？不要再害我了！ 何颖柔狐疑地看向我，眼中透着难喻的神采，不明白温慕言为什么这么坚持非要把我拉进来不可。 我的心霎时一片慌乱，拼命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以为这样已经够惨，没想到，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糟。 排练室的门此时霍地开启，走入一名高大的男子，当他转过身时，我差点就要惊声尖叫跳窗而出。 竟然是那个无赖安卓！ 「安卓老师好！」大家见到来人，全亲切大声问好，女同学看他的眼神，就跟初次见到温慕言一样都好有爱，充满了粉红泡泡。 「安卓老师？」我快疯了！ 他说他在c大应聘了一个教职是真的！可是c大那么多系所，他哪里不去为什么偏偏就要来我们系？ 趁他还没发现，我赶紧低头躲在人群中，并且发誓再也不来了，管他温慕言我演他才演的见鬼条件，去死吧！ 「安卓！你还真的混进来了啊，真有你的！」更让我吃惊的是，温慕言看似和无赖安卓是旧识，一见他，便热情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什么混进来？我是真材实料应徵的，我大学修过戏剧学分，玩过几年剧场。」安卓拍拍温慕言的肩，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还真赏心悦目，女孩们都看痴了?? 「你不是跟我说你想在语言中心学中文？」温慕言和安卓说话时，脸部线条柔和生动，和平日绷着冷脸的他判若两人，而且看得出他对安卓很崇敬。 这我就不解了，像安卓这种无赖，有什么好让人崇敬的！ 「学啊！只是刚好在帮你办手续的时候发现这个职缺，就顺便应徵了。」 学什么中文啊？安卓的中文虽然有点腔调，但明明流利得不得了，显然程度不差，根本不需要去语言中心。温慕言一定也被安卓骗了，得找个时间跟他提醒安卓是个无赖才行！ 安卓和温慕言短暂叙旧后就加入小圈圈聚会，他人高马大，跟着大家席地而坐感觉很侷促。不过他一派轻松双手后撑，一腿侧曲一腿弓在身前，连坐姿都瀟洒无比。有两大美男坐镇，参加话剧比赛的女同学一定觉得幸运极了，我在她们眼里见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可我正好相反，恨不得聚会立刻结束，我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见！ 「安卓老师，跟你介绍一下。」何颖柔突然开口，我惊觉不妙，赶紧扯住她的衣袖想阻止，但何颖柔没发现我的暗示，仍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们有个新成员，刚刚还在烦恼要给她什么角色。」 来不及了，安卓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关关！居然是你！」 他大庭广眾下这么亲暱一叫，我觉得自己就要万箭穿心而死。 「安卓老师，你认识她啊？」全场一片惊呼。 我真想立马掩面而逃，今天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 「认识啊，这个可爱的小女生泼了我一身咖啡。」安卓露出招牌邪魅笑容，不怀好意地瞅视我，一旁的温慕言则神色复杂看着一切，读不出情绪。 「她泼你咖啡？」 完了，我要变成全女公敌了。 「是啊，毁了我一件西装。」安卓对我眨眨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分明就是故意要让我难堪的！ 死无赖！ 「关关，你怎么这样看着老师？」何颖柔发现我目露凶光，死命瞪着无赖安卓，天真无邪的漂亮脸蛋上爬满问号。 「没事。」我收回视线，忍住爆发的衝动，告诉自己只要过了今天就好，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关关，现在老师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无赖安卓倾身向前，故意加重「老师」二字，笑得让我好想一拳揍扁他。 「关瓔珞。」我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丢出答案。 「老师，你觉得应该给关关什么角色呢？」何颖柔还在烦恼我的角色，我扯住她纤细的臂膀，在她耳边悄声说：「颖柔，我可以不要演了吗？我可能没空排戏，我要打工。」 「可你答应要帮我了啊，万一jacob不演，那我们就要开天窗了！」何颖柔不理会我的哀求，仍执意要我留下。 「温慕言??」我只好转头向温慕言求救。 他看我的眼神在安卓出现后明显不同，冰蓝色的瞳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我读不出那是什么，却越看越心慌，赶忙移开视线。 「她的样子，很适合茱丽叶，但是，主角不能任意更动，要给她什么角色好？」安卓打量着我，收起戏謔，分外认真地思索起来。 「罗瑟琳。」温慕言丢出一号人物。 第二章 原来是一场注定 2-2.2 戏剧指导老师 安卓闻言，抬眼望向温慕言，两人眸色交会，表情都显得过分认真，非常不自然。 罗瑟琳是罗密欧原本心仪的女子，罗密欧为了她去参加舞会，没想到却和茱丽叶一见钟情，这才谱出一段凄美的恋曲。 「好，就演罗瑟琳。」安卓一声令下，拍板定案。 「我不??」我的命运已被决定，要想拒绝，更没人理我了。 我只好安慰自己，在莎士比亚的正剧里，罗瑟琳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只是对白中提到的角色。如果真的要演，罗瑟琳的戏份也很轻，搞不好没有台词，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用打工做理由随时开溜，能不出现就尽量不出现！ 「那么，今天开会就提早结束，佳琦，剧本给我，我要改一下。」安卓突然丢出这颗震撼弹，连温慕言都面露诧异。 「老师你要改剧本？」编剧佳琦一脸不可思议。 「对，罗瑟琳的戏份要加重。」 「为什么？」我终于受不了了！ 怎么可以加我的戏？这样我的落跑大计就施不成了啊！ 「『罗密欧与茱丽叶』已经被演烂了，要演出新意就必须做点改变。把背景拉到现代，把罗瑟琳加入罗密欧和茱丽叶的爱情里，这样就能扩大戏剧张力，外文系卫冕冠军绝对没问题！」 安卓的新点子一出，打破往年话剧比赛中规中矩的既定公式，大伙儿全愣住，但最震惊的莫过于饰演茱丽叶的何颖柔了，这表示全场的焦点不会再是她一个人，饰演罗瑟琳的我势必会瓜分观眾对她的注意力。 「安卓老师，这样好吗？主任会同意吗？」何颖柔声音微颤，不敢相信这一切竟如此轻易就被扭转了。 「主任聘我，就是要我变出不一样的东西，他不会干涉。」安卓信心满满，目光落在饰演罗密欧的温慕言身上。 「jacob，你觉得如何？」 「我同意。」温慕言居然赞成这项荒谬的决定！ 我瞠目瞪着温慕言，却再度被他深沉的冰蓝色双眸眩得天旋地转。 这些国外回来的人，我真的不懂他们的思考逻辑！ 「我不同意！」我大声疾呼。 一来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演，我是被逼的！二来我也不想抢了何颖柔的风头，三来，我无法想像和温慕言对戏会发生什么惊人的惨事，我必得离他远远的才能确保安全，这么做，无疑是把我自己往火坑里推，绝对要抵死不从！ 「难不成你还非茱丽叶不演吗？」编剧佳琦接收我的抗议后，立即面露不屑冷哼一声，完全做了错误的解读。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吗？破例让你中途加入是看在颖柔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是谁啊，一来就想演女主角！」其他成员亦跟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围剿我。 没想到我的反对居然被误解成不愿只演女配角！眾口鑠金下，我简直百口莫辩。 「不??不是这样的，颖柔，我没有??」我急着向何颖柔解释，她依旧掛着善体人意的微笑，拍拍我的肩，脸上一丝慍怒也无，看似不在意，却不帮我说话，让我的心陡地一落。 「够了！」安卓和温慕言竟异口同声打断眾人对我的责难，虽为我解了围，却让我感到更加被孤立。 我耸耸肩，装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讨厌了。话剧比赛的成员几乎都是何颖柔的朋友和跟班，我突然冒出来瓜分何颖柔对她们的友谊，也许早就有些人对我怀恨在心，现在逮着机会落井下石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我们是一个团体，我不希望有人刻意挑拨离间，排挤团体里的任何一份子。」安卓神色一凛，换上一张冷峻严酷的面容，立刻气势惊人地震住全场，再没有人敢多废话。 我第一次见到他不无赖的样子，竟然也有几分正气凛然。 「如果以后再有人对关关出言不逊，我就不演。」温慕言森寒的语气顺着安卓的话落，冷冷地飘逸在静謐的空间里，他直接唤我的小名，关关，投下的震憾不会比安卓来的小。 不只我惊慑不已，连何颖柔，一向自持的美丽笑容也立即在脸上消失。 「还有，我缺一个助理，关关，就你来吧。」安卓势在必行，不容置疑地出手钦点我。 「我不要！」眼下我的存在已成为一件再尷尬不过的事，安卓和温慕言对我越相挺，我的处境就越危困，可他们就是不懂。 「安卓，你要助理，我可以帮你，不要为难关关。」温慕言挺身而出，虽然知道他在帮我，但我完全不想感激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应该已经死一千万遍了。 「jacob，你不适合。」安卓一口回绝。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除了关关留下，大家可以解散了。」安卓很快把其他人打发走。 我走到他面前，抬头仰望于我而言，过分高大的他。 「你究竟想怎样？」 「我说过，别想逃。」安卓鹰隼般矍烁的眸子直勾勾地瞅着我，看得我一阵心惊，不自觉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退无可退，整个人紧贴在墙上。 「逃？我干嘛要逃？既然都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但你干嘛一定要我当你的助理？我很忙，要打很多工才赚得起学费和生活费，你加我戏会害我没空打工，现在还要我当助理，你是要我喝西北风吗？」儘管心中惊惧不定，我还是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昂高下巴瞪视着。 「你不需要做那么多份工作，只要当我的助理，我给的薪水会是你现在所有工资的三倍。」安卓忽然长手一伸越过我的肩头，撑在我颊侧的墙上，凑近我耳边低语。 过于靠近的亲暱让我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门外望去，却与温慕言灼热的目光相触。 他竟然还没离开！我在他的眼里见到了前所未有的火簇。 「没兴趣！」我收回视线，心里一片纷乱，只想儘快摆脱安卓。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这工作内容铁定有问题！该不会要卖艺卖身卖尊严吧？ 我猛地低身，自安卓的臂膀下鑽出，飞也似地逃离现场，掠过温慕言身边时，他突然出手抓住我，幸好何颖柔再度出现分散了温慕言的注意力，让我趁机抽手溜走，否则我不知道会从温慕言嘴里听到什么可怕的言词，我完全不敢去想、去揣度，他是否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感觉。 ※我该逃往何处？爱情早已佈下天罗地网，等着我自己跳进去。 第二章 原来是一场注定 2-3.1 我们的感情像 c大校园的景很美，半山腰处有个人工湖泊，名唤「旋舞湖」，湖畔栽满了柳树与山樱花，中间有一座拱桥，拱桥两端各建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凉亭，没课没打工的时候，我常带着画架到湖畔作画，何颖柔有时找不到我，就会直往「旋舞湖」来，原本她不会带上任何人，但温慕言出现后，他们俩总形影不离。 话剧的排练压缩了我的时间，我已经有一阵子没法到旋舞湖作画，这日因为西洋文化史老师突然请假，我总算得空，画了一下午，直到夕落染红天边云彩，才缓慢收拾用具准备离去。 一回头，就见到何颖柔与温慕言。 「你果然在这里！」何颖柔对着我扬起嘴角，那美丽的笑靨和绚烂的晚霞相互辉映，莹莹柔光下，煞是迷人。 若我是男生，一定会为她着迷，因此可见，温慕言与她朝夕相处后，应该也难敌她的魅力。 「你看什么？」发现我痴看的目光后，何颖柔娇俏掩嘴，推了我一把。 「颖柔，你真的好漂亮，连彩霞都不敢和你比美，躲起来了。」我指了指天边，语带羡慕讚叹着。 「乱讲什么啊！」何颖柔娇瞪了我一眼，忽而转身仰头望着温慕言。 只是，日落之后，彩霞的出现就一个须臾，天色很快转紫变黑，让人感到有些惆悵，我叹了口气，很轻。 把视线从天际收回时，不期然对上温慕言的冰蓝双眸，我吓了一跳，赶紧垂眼。 「jacob，你也觉得我漂亮吗？」何颖柔的声音清甜响起。 「嗯。」温慕言闻言一愣，旋即低头闷哼了声。 此刻，我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们亲暱的互动，心里泛起一丝说不上的落寞。 在温慕言面前，何颖柔的笑总是特别美；她说话的声音，总是特别动人，她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仰慕之情。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分外美好，却也显得我的存在，是种突兀，让人刺眼。 「颖柔，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很想马上离开，彷彿只要再迟一秒，脚下的土地就会裂成两半，让我堕入无底深渊。 「当然是来找你一起去晚餐的啊！」何颖柔双手勾着温慕言，颊畔漾开甜蜜的微笑。 「你们去吃就好，我??我不饿。」 「那怎么行，我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呢！」何颖柔走上前，空出另一隻手勾住我，硬是把我拉走，这让我的画板画架全卡在同一边，得很费劲撑住才不会掉满地。 这时，温慕言突然轻轻抽出被何颖柔勾住的手，走到我身边，替我将大大小小的画具全接了去。 「我帮你拿。」 「不用了！」我一惊，想抢回来，却徒劳无功，他长脚一跨，走得飞快。 「jacob就是这么绅士，让他帮你吧！」何颖柔先是一怔，随后便咧嘴轻笑，痴恋地望着温慕言的背影，我感到她已经完全陷溺。 「你们混熟了喔！」我故作轻松道。 经过几週的相处，温慕言对何颖柔已经不再像是初识时那般冷漠疏离，两人熟稔不少，除了密集生活辅导外，话剧排演应该也是加温的关键。 这几个礼拜戏刚开始排练，我的戏份还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偷溜去打工，但温慕言和何颖柔身为男女主角，有大量的对手戏，彼此的熟悉度大增可想而知。 「是啊，我好像爱上他了。」何颖柔笑得幸福洋溢，我的心里却一片酸楚。 「你们??会在一起吗？」 如果何颖柔有了男朋友，那我也没有理由再赖在她身边，到时候，又要恢復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日子。 人真的很贪心，一旦曾经拥有过什么，就再也回不去过去一无所有的自己。 「唔，不知道耶，jacob好像还没喜欢上我。」何颖柔嘟嘟嘴，似乎在气恼温慕言的不解风情。 「是迟早的事吧。」我的心空落落的，不知源自于何处。 「我也这么想。」她漾开一抹自信的微笑，看得我有点羡慕。 我从来就不敢奢望会有人打从心里真正喜欢我，大部分的男生，都是因为我的外表靠近我，可一旦知道我异于常人，就没人敢更进一步，所以我一直都没交过男朋友。 「你若有了男友，那我??」 「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何颖柔给我一个篤定的承诺。 「你要带个大电灯泡在身边吗？」我失笑。 「如果jacob不在意的话，我就带啊，有何不可？」何颖柔傲娇的模样，又是另一番可爱的风 情。 「我在意。」我抽出手，低头兀自闹着彆扭。 这是我心里过不去的关，别人在我面前越是亲爱，就越突显我的孤单与可悲，我寧愿自己一人，也不去和别人共享一份情感，无论是爱情或友情，都禁不起瓜分与比较。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也去交个男朋友？这么多人喜欢你，随便挑都有！」 我摇摇头。 「喜欢是一回事，交往又是另一回事吧。谁会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个没事就会见鬼的阴阳眼，或随时都可能看到你下一刻会有什么厄运，多恐怖。」 「那你觉得安卓老师如何？他是国外回来的，一定不在意这些！」何颖柔突然天外飞来一笔。 第二章 原来是一场注定 2-3.2 我们的情感像 「安卓？」拜託，干嘛要提那个无赖！ 虽然最近见面他不再提助理的事，但每次导戏，我也只是站在那，他就爱动手动脚帮我乔姿势，挑我毛病，彷彿不这样，就报不了我的泼咖啡之仇似的。 「我觉得安卓老师好像对你有意思耶！」何颖柔曖昧一笑，才刚走进餐厅，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们总算来了！」安卓在不远处对着我们挥手。 「该不会要跟他一起吃饭吧？」 「是啊，安卓老师和jacob是好朋友，陪他来台湾读书。」 不是吧??这样也要兜在一起？那我往后还有平静的日子可过吗？如果我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孤单生活，是不是就要和他们搅在一块儿了？ 趁着安卓和何颖柔去点餐，一路无语的温慕言像逮着机会似，急切开了口。 「关关，我必须提醒你，小心安卓，千万不要爱上他。」 说什么啊？ 「安卓是我大哥，向来他说一我绝不说二，唯独这件事，我一定要插手。他看上你了，但是他从来不对女人用情，他只是玩玩，他和女人之间就只有肉体和金钱关係，不会有真感情。我劝过他，但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温慕言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这，关你什么事？」我冷眼回视，内心却翻涌如潮。 温慕言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安卓每次见着我时，总不安好心眼的邪魅双眸，心中不觉打了个冷颤。 和女人只有肉体和金钱关係？果然是无赖！ 所以他要付我高额工资聘我当助理就是打算和我建立金钱和肉体关係？真不出我所料！幸好没答应，不然我的清白之身可能不保?? 「关关，不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安卓不是你惹得起的人。」温慕言脸上掠过一丝慍怒。 「谁想惹他？那个无赖，我绝不会让他碰我一根汗毛！还有，谁让你叫我『关关』？我们很熟吗？」我不喜欢温慕言使用这么亲暱的名字称呼我，那使我难以自持，无法守好自己的界线。 「安卓可以，我就不行？」温慕言挑眉轻笑，好似对我坚定的态度感到放心。 「你们真是??算了！」我放弃与他争辩，反正只是个称呼，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你对安卓印象很差吗？」温慕言乘胜追击，似乎想把握机会多说几句。 他平常明明就惜字如金，今天话那么多是怎样？ 「何只差，简直坏透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狂吃我豆腐，虽说我不小心把咖啡砸在他身上有错在先，但他也不该这样！」说到安卓，我就无法镇定，双手不自觉握拳，想到就生气。 「是吗？可是据我所知，在女人心甘情愿跟他前，他一向君子。」温慕言食指微屈放在下巴上思忖，这习惯性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性感极了。 我有一些走神，但很快便恢復。 「他那也配叫君子？他就是个无赖啊，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去戏剧排练室第一天他就把我逼到墙角要我当他的助理，后来排戏的时候又老爱出手乔我的姿势，怎么看都不是君子所为。」我嗤之以鼻。 「别担心，有我。」温慕言直视我的蓝眸中忽地漾出似水柔情，让我脑中警铃疯狂大作，赶忙撇脸坐直身子，双手不自觉沁出冷汗。他接着说：「只要我在，我会阻止他。」 「不必。」我听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为什么要那样看我？为什么要说这样曖昧不明的话？这??这已经超乎寻常友谊，我承受不起，他是何颖柔喜欢的人啊！ 然而，更令我惊惧的是我的内心，有一股莫名的意念急速膨胀，我还辨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很不安，非常不安！ 「关关，你别怕，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让安卓误以为你有意，若你明确拒绝，他不会勉强你。」温慕言以为我的颤抖是因为安卓，自动忽略我的拒绝，更加向我靠近。 「我??我不是怕安卓。」我是怕你。 我拼命往椅背退去。 温慕言越是关心我，我就越害怕，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想闪躲，在我还辨不清那份恐惧何来时，安卓和何颖柔已经点完餐回到座位，何颖柔并未察觉异状，可这一切却逃不过安卓鹰隼般的利眼，他犀利地扫向温慕言，什么也没说，却似乎了然于胸。 ※大脑无法控制心的走向，若它硬是要朝你而去，任凭我费尽一生的力气，也阻止不了。 第三章 我算不出的命运 3-1.1 影子角色罗瑟 戏剧排练室。 一如往常，我走位几次后，打算趁着现场一片混乱之际，偷偷溜走。 「又想逃？」才走到门边，门都还没来得及拉开，领子已经被人由上而下紧紧扯住，我歪头往上看，正对上一双媚得过分，实在不该出现在男人脸上的眼眸。 「没我的戏份，先走应该不为过吧？」我嘻笑打哈哈，但显然安卓并不打算放过我，就这么拎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拖回排练室，接着不分青红皂白塞给我一份a4大小的文件。 「新剧本。」安卓对我说话的样子，总是挑眉撇嘴，让我觉得他根本不怀好意。 这人，简直一肚子坏水！ 「新剧本？你又改了？」我连忙低头翻看，发现「罗瑟琳」三个字居然从第一页出现到最后一页！ 「没有『又改了』，之前是因为还没弄好，先排演没有修正的部分。」 「你是故意的！」我狠狠瞪着安卓。 再怎么加戏，罗瑟琳的角色不可能如此吃重，几乎都要抢走茱丽叶的风采了。 他??他到底想怎样？ 「以后看你怎么偷溜！」安卓瞇起眼，忽地抢过我的包包，丢向一旁角落。 「大家看一下剧本，五分鐘后开始排演。」不容置疑，安卓强势掌控了一切。 我一屁股坐下来，愤怒地翻看新剧本。 天杀的该死的他妈的安卓！居然把罗瑟琳写成了明明深爱罗密欧，却因为对自己没有自信而闪躲罗密欧追求的痴情女子，罗密欧后来移情别恋茱丽叶，罗瑟琳伤心欲绝，竟由爱生恨，刻意挑唆两大家族的仇恨，最后导致了殉情的悲剧。 这样还叫「罗密欧与茱丽叶」吗？完全背离正剧的精神啊！这种剧本在话剧比赛能拿奬才有鬼！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没演，他爱怎么改我才懒得理，可我原本应该是可有可无的罗瑟琳，现在搞得这么抢戏，还得和饰演罗密欧的温慕言搂搂抱抱，光想就让我快要崩溃！ 「这剧本改得很好。」温慕言不知何时坐到我身边，此话一出，吓了我一跳。 「好？哪里好？」我气噗噗地将剧本砸在眼前的木头地板上，就像那是垃圾一般令人厌弃。 「莎士比亚原着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其实很多地方不合理。你想想，罗密欧那么爱罗瑟琳，怎么会一见到茱丽叶就移情别恋，最后还殉情了？安卓把罗瑟琳这个角色丰富化，穿插成推动故事的关键角色，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圆满了起来，你不觉得很棒吗？」 「喔，如果不要叫我演罗瑟琳，我倒觉得还不赖。」我抓过剧本，意兴阑珊翻着。 「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演罗瑟琳？」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抢了何颖柔的风头，更不想和你有任何肢体接触！那会让我理智遽失，我怕我会一不小心就?? 就怎么样？ 思绪突然间崩断，我只能呆愣地望着他，一脸担忧不解的他。 「关关，你还在怪我要你一起来演话剧吗？」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没错！我会被迫加入话剧比赛、被丢罗瑟琳的角色，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跟安卓一样该杀千刀的傢伙吗？现在想来，他可恶的程度只比安卓小那么一咪咪而已！ 「你没说我倒忘了，你安着什么心？没事干嘛拖我下水！」我双手抱胸，冷着臭脸怒视他。 「没为什么，就是想拖你下水。」温慕言直盯着我，双眸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蓝色涟漪，迷濛、深邃，带着一些我读不出，抑或是我不愿读出的情绪，很满，几乎要溢出眼眶。 我惊惶地别过脸，不敢再细究。 「温慕言我警告你，不要那样看我，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颖柔听到会误会的！」 「怎样看你？什么奇怪的话？误会什么？」温慕言不但没有收势，反而一再逼近。 「不要讲这个了啦！我们讲剧本！讲剧本就好！」我赶紧推开他，抓起剧本横在中间。 「找我演罗瑟琳在前，改剧本在后，你们要写成这样，难道不应该先询问我的意见吗？」 我不喜欢自己的戏份突然飆升，几乎要强压茱丽叶。 「安卓说，他原本一开始就想改剧本了，你出现后，给他大量的灵感，故事就这么定调，若把这些idea告诉你，你一定不同意，不是吗？」温慕言的目光仍牢牢锁在我身上，让人窒息。 我好想结束对话，我快要无法承受内心莫名膨胀的意念，几乎要衝破胸膛，狂泻而出。 可温慕言完全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他继续说，越说，我越感到喉头的紧窒，彷彿有人掐着我的颈脖，让我无法呼吸。 「我大胆推断，其实罗瑟琳并非不爱罗密欧，她只是，不敢爱，如果罗密欧肯给她时间，他们会在一起。可惜茱丽叶的介入，让这一切阴错阳差成了一场悲剧。」温慕言似乎意有所指，一双美丽的蓝眼睛直盯着我，让我无所遁逃。 「这??剧本是你改的？」我勉强从乾涸的喉咙逼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三章 我算不出的命运 3-1.2 影子角色罗瑟 「不完全是，我只是提供意见给安卓。」温慕言转而望向安卓，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安卓不晓得怎么的似乎和何颖柔起了点口角。 幸好还有何颖柔肯为我说话，是该要有个公证第三人出来抗议一下这狗屁不通的剧本！ 「安卓老师，这剧本的女主角怎么好像变成罗瑟琳？」 「唔，严格来说，是双女主。」安卓认真盯着剧本，头也没抬便回口。 「为什么会变成双女主？关关一点戏剧经验也没有，她不会演啊！」何颖柔急得跳脚，转头瞥了我一眼，我正要为她帮我说话而向她道谢时，却接到她眼神中一掠而过的凌厉。 凌厉？颖柔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一定是我眼花了！ 「你又知道了？」安卓的神色有丝不快。 「我就看到她有站在舞台上的潜质。」安卓篤定地说完，便不再理会何颖柔，转而扬声对着我和温慕言大喊：「好了，第一幕，罗密欧和罗瑟琳就定位。」 「走吧，试试看，无论如何，你都该信赖安卓。」温慕言站起身，顺道将我一把拉起，接着，他没有放开我，竟牵着我的手往排练室中央走去。 干什么！ 我低头死瞪着被温慕言牵住的手，再抬眼，正巧对上何颖柔的目光，她桃花般的瞳眸在目触到我和温慕言时，转瞬蒙上了霜，面色一僵，不自觉地咬住粉嫩的下唇，几乎要渗血。 我一惊，用力甩开温慕言，他不解地望着我，而我则对着他摇首。 只是那当下，我眼角的馀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眼中竟流露出无力的哀伤，这使我万分惊愕！ 我在干嘛！ 我怎么会露出这种眼神？我哀伤什么？我疯了吗我？ 我一定是被剧本影响了！一定是！ 他妈的该死的罗瑟琳！暗恋罗密欧却不敢说的罗瑟琳！ 可我气恼什么？我又不是罗瑟琳，我只是「演」罗瑟琳，难不成还没开始演，就入戏太深？ 「关关，你怎么回事？」 安卓走过来按住我的肩头，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紧揣着剧本，捏到指节都泛白了。 「我爱你，请你回头看我一眼，罗瑟琳。」温慕言儼然已经就定位，开始唸起对白。 「关关，专心点！」安卓严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只好收回心神，翻开剧本说着自己的对白。 「不！罗密欧，我不能爱你，你走吧！」 就在此时，背后猛地一阵温热，我落入罗密欧的怀抱。 「求求你！你若不爱我，我会思念而死！」 他从背后环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肩头，灼热而强势的情感源源不绝往我的心间传送，我忘了自己在排戏，下意识返身推开他，不解而矛盾地凝望着温慕言。 好半晌，空气中纠结着一股难言的情绪，所有人全凝滞定格在这一景。 「对，就是这种感觉！但是关关，你忘词了。」安卓开口，打破寧静。 啊?? 我忘了自己还有台词。 那当下，太过真实，我把戏剧和现实混淆了。 「对不起。」我低头歉然道。 「不用道歉，刚才关关演得很棒，倒是jacob的情绪太过压抑，不够到位。我示范一次。」安卓的声音像远处传来的鐘声，悠悠窜入耳际，我还没来得及回神，又再度落入他人怀中，这回，是安卓。 他的拥抱比起温慕言来得激烈，充满了侵略性，我记得自己在演戏，奋力推开他，并直觉举起右手，往他的脸颊上挥去，他的动作比我更快，左掌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右手往我背上一揽，我整个被牢制在他的掌控里，接着毫无预警地，他一低头，唇压了上来。 我的心跳陡地怦然，脑中登时亮白一片。 剧本有写吻戏吗？ 怎么会?? ※罗瑟琳的命运注定是悲剧的推手，而我却算不出自己的命运，原来早就写入了剧本。 第三章 我算不出的命运 3-2.1一团混乱的牵扯 安卓的唇在碰触到我的零点一釐米处静止了，半晌，他倏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大步。情绪如同紧绷的弓弦瞬间放开，幸好弓上未架着箭，我安然获释。但他突来的反应，却依旧造成不小的波澜。 我听到了全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包括我自己。 「罗密欧的情感是直接、奔放、强烈的，你可以有自己的詮释方式，但这些全必须表现出来。」安卓淡然地对温慕言说道，彷彿刚刚的一切从没发生过。若有人要质疑他的行为，那就是自己入戏太深，和现实混淆不清。 因此，大家什么都没说，静静地让戏排演下去。 温慕言的下一幕，是罗密欧和茱丽叶的初遇。 在舞会上，我的出现只有背影，下一瞬，罗密欧便追逐起茱丽叶的身影，被她所迷惑。 在演绎落寞的罗瑟琳时，我的心竟有如刀割般的剧痛，看着何颖柔幸福洋溢的脸庞，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分外多馀，虽然只是戏，但感觉却深刻得让我的心整个翻涌起来。 「罗密欧，我要你为负心，付出代价！」我说着故事里的对白，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幕落，换场。」安卓指挥全场，大伙儿迅速移行换位。 接下来几场戏，罗密欧与茱丽叶陷入热恋，罗瑟琳暂时不必出现，我回到角落，靠着墙休憩。 「关关，你是天生的演员，你很适合站在舞台上。」安卓的声音不期然在耳边出现，我慵懒地睁开双目，蓄在眼眶间的几许泪，便顺着面颊滑落。 安卓瞳眸中原本流露出的讚赏之情在触及我的反应后，又添了另一种难言的神态。 「是吗？」我慌忙拭去泪水，心里很茫然。 我感觉自己能了解罗瑟琳的内心，站在舞台上，我好像就是她，我根本不需要演，情绪就到了。 可不知为何，罗瑟琳这个角色演来，让我心理负担很大，我的心进入她的情绪后便难以平復，一场戏下来，就像我自己经歷过一番折腾般，几近虚脱。 「我听jacob说，你总是隐在人群里，沉默冷淡。」他递来一瓶水，我顺手接过，扭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 「我从小人缘不好，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久了，就变这样了。」我嘲讽地撇撇嘴。 不懂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认为适合舞台。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jacob好像，你们都用冷漠疏离人群，包装自己的脆弱。」安卓瞥向温慕言，罗密欧与茱丽叶正在劳伦斯神父的见证下私定终身。 「关关，是你把自己的心防筑得太高，别人进不来，久了会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只要有一点小小的挑拨，你就容易被否定、被边缘化。」安卓的眼神不再邪魅，充满诚恳的温暖。 我困惑了。 到底哪个面貌才是真的他？ 然而，困惑之馀，我更感到不安，我不喜欢被剖析，尤其是犀利又一针见血直逼事实的心理分析，这让我迅速将自己武装起来。 「你现在又要变成辅导老师了吗？安卓，我实在觉得你是个很可疑的人。」我冷着脸说。 安卓这个人像一团谜，莫测高深，如风一般，忽然来去，莫名驻留，感觉随时都可能消失，我甚至连他从哪来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温慕言说你是他的大哥？还有你中文明明很流利，为什么骗温慕言你在语言中心学中文？又为什么你会变成我们系上的戏剧指导老师？」 安卓轻笑了声。 「小女孩，你的疑心病好重啊。可是你这些问题，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答案，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是好人，不会害你，更不会害jacob。」 「故作神秘。」我不以为然地扭头撇脸，正巧见到排演已告一段落的温慕言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何颖柔正为他拭汗，举止亲密，我赶紧收回视线，怕连一个眼神都会打扰到他们。 「你喜欢jacob？」安卓火凤一般的魅眼，忽而闪簇着异样的光芒，复杂而深沉。 第三章 我算不出的命运 3-2.2一团混乱的牵扯 「哪有！」 「哈哈哈！口是心非。jacob跟我说，他喜欢你，要我别对你伸出魔掌。」安卓玩笑似地伸出一双大掌，往我身上探来，我一惊，往后跌坐。 「温慕言说，你是大色狼，叫我小心！」我刻意忽略那句让我不敢收入脑袋的话，把话题放在安卓身上。 「每个女人，都说我是大帅哥，只有你叫我『大色狼』。」安卓勾起邪魅的笑容，整个人就要飞扑过来。 「别这样！」温慕言竟瞬间出现在我身边，将我一把往后拉，避过安卓的「侵袭」。 「你来啦，我还以为，你现在只顾着茱丽叶。」安卓不正经地訕笑着，对着随后跟来的何颖柔投出诡譎的神情。 「我发现啊，我也很喜欢关关呢！」安卓故意加重「也」字，像在提醒着我什么。 「你很无聊！」我绷着脸怒瞪安卓，他老是这样吊鋃鐺，以轻浮的态度玩弄一切，别人越是当真，他就越发得意。 游戏人间。 我在心里为他下了註脚。 「jacob，我想和你讨论下场戏。」何颖柔似乎读出安卓的弦外之音，她急着把温慕言拉走。忽而投向我的眸光中，带着防备，那样的眼神，让我很受伤。何颖柔是我最珍视的朋友，我们之间，不该有这样的隔阂存在。 可不只安卓，竟连温慕言也跟着跳入这一团混乱的牵扯。 「安卓，请你放过关关！她不是那种女人。」温慕言不理会何颖柔，他抽出被她勾住的手臂，衝上前揪住安卓的衣领，脸部表情就像罗密欧遇到卡帕莱特家人，随时准备决斗的样子。 他们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好怕何颖柔会因此误会温慕言喜欢我，或是以为我要抢她的心上人。 可我没有机会解释，何颖柔现在整个心思都放在温慕言身上，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语。 「哪种女人？」安卓忽而收起戏謔的态度，他回视温慕言的眼神，再认真不过。 「不是那种你可以玩弄的女人。」温慕言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缓缓自性感的薄唇逸出。 温慕言反常的举止，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停止排戏往我们看过来，显然对眼前即将上演的戏码更感兴趣。 何颖柔见情势不对，强制把大家解散，因为成员几乎是以她马首是瞻的跟班，虽不想错过这场安卓和温慕言对峙的好戏，却也不得不离去。 排练室仅剩我们四人时，两人的衝突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有说过要玩弄她吗？我只说，我喜欢她。」安卓轻轻一扯，就让温慕言揪住他衣领的手松了开。 「你对女人，从不谈感情的，不是吗？」温慕言冷凛地睨着安卓。 「你什么时候开始管起我的感情事？」安卓的俊顏上又出现那抹令人望而生厌的邪佞笑容。 「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你要什么女人没有，谁都行，唯独关关不可以。」温慕言近乎挑衅地宣示。 他和安卓两人同样高大，势均力敌，可安卓年纪比温慕言大，也较沉稳，他只是掛着那抹笑，眼神里，莫测高深。 何颖柔立在一旁，绞着长洋装的裙襬，我在她的后颈上见到了细密的汗珠。她看来像是为这一切感到焦虑不解，可能也有些愤怒，但她没有立场插上话，只能在一边无措地乾着急。 而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一切，太过荒谬。 可是他们的对话，却诱引我心中那无时无刻不在涨大的意念，肆意在体内乱窜，彷彿即将幻化成可怕的巨兽，吞噬我的理智。 我只能冰封我自己，才能阻止一切失控，以至于我在镜子里见到的表情，仅有冷若冰霜可以形容。 「若我非要关关不可呢？」安卓故意走近我，对我风情万种地拋了个媚眼。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第一次在温慕言冷峻的脸上见到火腾腾的愤怒。 「那给我个理由啊。」安卓好整以暇地拍整自己的衣衫，似是漫不经心，直盯着温慕言的眼神却认真得不得了。 「因为我—」 「够了安卓！我是人不是东西，不是你说要就要！你要是再这样骚扰我，我就去检举你，让你被轰出学校！」我慌忙打断温慕言，抢先一步把发话权夺走，撂完话便走回角落，拎起包包转头离去，谁也不理。 我完全不想听温慕言所谓的理由。 或许，我是不敢听。 我们的世界，有一块敏感的物质正在改变，并且逐渐失控，而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抓着胸前的衣襟，感受到那儿的蠢蠢欲动，已经完全压抑不了了。 ※因为何颖柔的存在，你的爱情，我立入禁止。可究竟是谁偷偷开了一缝，让我忍不住一脚踩了进去。 第三章 我算不出的命运 3-3.1旋舞湖畔山樱树 我拼命往前跑，奋力诅咒着这该死的一切，发誓再也不演那部鸟剧！ 不知不觉，一个人来到了旋舞湖。 深秋的旋舞湖，一整排山樱树花期未至，裸着枝椏在风中微颤，投在湖面的树影，斑驳寂寥，间杂的柳树摇曳点水，浑天柳絮飘飞。这景象，让胸口那些翻腾的情绪更加肆无忌惮，我不知如何发洩，只能转成泪水，自眼周汩汩而出。 我扶着膝盖喘着气，看着自己湖面的倒影，喃喃自问：「怎么办？我是不是喜欢上温慕言了？」 当他看着我时，我的心，跳得好快，当他从身后抱住我，我浑身发烫，却止不住颤抖，见面的时候故意无视他，不见面的时候却又疯狂想着他。我分不清是否真的喜欢上温慕言，还是只因为自己对罗瑟琳入戏太深，跟着她爱上了戏里的罗密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何颖柔喜欢温慕言，我再怎么样都不该喜欢上他！ 我将脸埋进双掌间，无助地蹲距在湖畔，无声呜咽，心中无限扩张的恐惧和何颖柔的身影交叠，如果爱情的出现会威胁得来不易的友情，我该如何是好？ 「我爱你，请你回头看我一眼。」有人在我背后出声，说着罗密欧的台词。 心口莫名一个狠撞，我惊诧回过头，见到来人时，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愣怔地看着他。 是温慕言，他追了出来，独自一人，不知在我身后待了多久。何颖柔呢？他们向来走在一起的，怎么这会却没见着？ 他皱着好看的眉眼，一汪蓝色深潭幽幽莫测，彷彿要探进我心底，刨出什么秘密那样的紧瞅着。 「排戏时间已经过了，我不想练习。」侧身别过脸，我以手背随意抹乾泪水，佯装冷漠。 「你真的觉得我只是在排戏而已？」温慕言灼灼的目光紧盯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我的心坎上，我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维持冷静。 「什么意思……」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你在怕什么？」 「颖柔呢？」他步步逼近，我两条腿像被牢牢钉在泥地里，完全无处可逃，只得慌忙左顾右盼，希望看到何颖柔的身影。 现在只有她能够阻断我心中几乎压抑不住的妄念，可偌大的湖区，就只有我和温慕言二人。 「我把她打发走了，我想单独和你说话。」温慕言儘管总是一派优雅、彬彬有礼，但他绝不是走亲和派的路线，他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当他意欲掌控全局时，就会一步步进犯领域，让人窒息。 「说什么？」我禁不住那捋住喉头般的窒息感，无意识地不停往后退。 「我喜欢你。」 ！ 国外长大的人都这么直接吗？ 安卓如此就算了，连平素给人内敛冷淡印象的温慕言都这样，这些人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我说过我不想练习??」我摇头，继续后退想避开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此时，温慕言猛然扑上前将我拥入怀中，我一惊，下意识挣扎。 「别动！」温慕言大吼，我的理智瞬间恢復，往后一瞧，才发现只差一步，我就要栽进湖里。 「我不是在跟你对戏，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我不解，他通常内敛冷静，不似罗密欧的衝动浪漫，唐突示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戏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 「因为??安卓今天吻了你，还说喜欢你，我怕你会为他动心。」温慕言有些吞吐，不自在地别过脸，双手却依然牢牢地将我拥在胸前。 「他没有吻我，那只是戏。而且，他说喜欢一点都不真诚，我都不相信了，怎么可能动心？」我不知道安卓的轻佻玩笑竟然会对温慕言造成那么大的影响，让他几乎变成衝动的罗密欧。 「你不懂，安卓从不对女人说喜欢，你是第一个。」温慕言低首审视我的眼眸中，带着不明的佔有慾，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那又怎样？我不喜欢他。」我垂着颈子，不敢直视温慕言。 「那就好，我要你清楚记得，『我喜欢你』就是他不能要你的理由。」温慕言霸道地执起我的下巴，硬是告诉我在排练室里那个未能说完的理由。 但我却不敢接受。 「不可以！」我害怕地大叫，想将他推开却不敢，一脚踩在湖畔边缘，若不是他抱着我，我真的会摔进湖里。 「为什么不可以？」他的声音在我顶上慵懒响起。 「哪有人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你根本没有真正认识我！而且每日陪着你，辅导你的人是颖柔，再怎么样，你喜欢的人都不该是我??」又是那个和其他男生一样的肤浅理由吗？因为外表而轻易说喜欢，但在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后又害怕得逃走？ 「没有什么该不该，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你就在这里了。」温慕言拉着我离开湖畔，在凉亭的石椅上坐下，他指着自己的心，双眼仍牢牢盯着我。 他的话，让我脑袋轰然巨响，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颖柔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她！」我跳了起来，就像臀下那张石椅被通了强力电流，触得我痛麻不已。 「我知道她喜欢我，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但我，心里只有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随随便便说喜欢不会太轻易了吗？」我抓着头，感到狂乱、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孤独、寂寞，害怕人群却又渴望温暖。」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耳里听到的。 温慕言，我们认识不过数月，交谈没几次，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看得出我的内心，的确就如他所说：「孤独、寂寞，害怕人群却又渴望温暖。」 「我们这种人，就像山林里的孤狼，我们要的别人都给不了，只能彼此取暖。」 「温慕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其实我懂，我只是不想承认。 他这么说，我更阻止不了自己的心，那让我想告诉他，我好寂寞，好想找个人让我靠近，真心交换的靠近！但我忽而意识自己，除了如他所言般孤独寂寞，我还是个怪胎，是个人人可畏的妖女！ 这点，他就绝对和我不同，也无法理解了。 「你懂，你只是不愿承认，你不相信我真的可以给你温暖，你认为看得到异世界也能预知灾厄的你，会让我害怕是吗？」 他怎么知道的？ 我诧异地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早已经被剖析殆尽。 第三章 我算不出的命运 3-3.2旋舞湖畔山樱树 「除了生活适应与中文辅导的事，颖柔只有谈到你我才会有回应，所以她就拼命跟我聊你，我比你想像中的还要了解你。所以我很清楚，为什么会喜欢你。」 温慕言起身坚定走向我，修长细腻的大掌抚上我的面颊，拇指揭去残留在上的盈泪，眼底的湛蓝逸泻着款款深情，让我浑身一颤。 不行！除非何颖柔不喜欢他，否则我们之间，该退让的那一个，永远是我！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只有何颖柔愿意帮我，她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还不了，公主永远值得最好，谁都不能和她抢，我更不允许自己去做这样的事！ 「可我??可我不喜欢你！」我驀地打掉他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别无选择。」温慕言双眸微瞇，眼底闪簇着危险的光芒。 「我??我已经答应安卓要当他的助理了！」情急之下，我撒了个谎。 温慕言和我都心知肚明，答应当安卓助理的意义等同于接受他的交易，各种交易。 所以我可以想像，温慕言会有多么生气，但如果这样才能让他死了心，那我寧愿如此。 「你说谎！你说过你讨厌他，不会让他碰你一根汗毛！」温慕言漂亮的额际沁出细密的汗珠，深秋凉风天里，是只有过度激动才可能出现的反应。 「因为我需要钱。我不止要养自己，我还有个弟弟，他的学费全靠我。」这倒是事实。 「我可以帮你，你不需要出卖自己。大学国文选那门课我很头痛，你可以教我古文，我给你的薪水，绝对不比安卓少。」 「在你刚刚说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之后，我还会相信你雇我只是当个单纯的家教吗？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对我怎样？如此一来，你和安卓又有什么两样？」 虽然咬住这个逻辑点回打他，可那当下我却又觉得自己像个妓女般被人待价而沽，很低贱。 「关关，你为何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温慕言皱紧眉头，不满我的言辞，颊边的肌肉线条是咬牙才会拉扯出的痕跡。 「温慕言，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能生在好家庭，能够衣食无缺。我家境不好，我爸早死，什么都没留，就留一屁股债给我妈，债主逼上门讨债时，说我天生一副狐媚样，不如出去卖，肯定可以很快把钱还清，这当然只是恐吓而已，但我妈每天辛苦工作，赚的钱全还债去了，她很怕哪个月慢点给钱，我就真的会被抓去当妓女。人人都想要有张好脸蛋，可是我却好恨自己生得这副模样，没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却总是惹来麻烦。」 不知为何，我把从未告诉过别人的家庭背景告诉他，他的表情不再紧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读不出的复杂神色。 「我虽出生尊贵，但十五岁时，母亲就丢下我一个人回台湾，今年初父亲过世，我陷入家族斗争，若不是安卓帮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世上不会只有你一个可怜人，所以没什么好自卑。」温慕言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世，见我呆愣，竟伸出手偷捏我的脸蛋。 「你做什么！」我猛地回神，拍掉他的手，惹得他哄然大笑。 「这是我的秘密，除了安卓以外，就只告诉你。」温慕言趋近我耳畔低语，脸颊几乎要与我相触，我完全不敢动，深怕一不小心会擦枪走火，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干嘛跟我说这个？」交换秘密吗？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朋友，实在不需要这样。 「我说过，我能懂你。」温慕言修长的指头抚过我的颊畔，让我浑身一颤。 「关关，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拒绝我当你的朋友。」温慕言低声轻语。 我发现心里那道筑得密密实实的高墙竟开始有了裂缝，因为他说出我很渴望的词句，比「我喜欢你」还要令我渴望的，「当你的朋友」。 「温慕言??」如此，我还能再抵挡多久？ 「既然是朋友，能不能别再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可以亲切一点吗？」温慕言勾起惑人的微笑，带点撒娇的语气让我的心都要化了。 我轻笑了声，歪头打量他。 「你这个人总是太冷，但和我在一起时也不必太热，温温的刚好，就叫『阿温』吧。」下意识不想和何颖柔一样叫他jacob，于是自己想了个暱称，也许真心希望他在我心里能有某种「专属」。 「阿温，好，我喜欢。」他温柔地盯着我，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朋友啊，感觉真好，至少，我不必再怕他会影响我的心，不必担忧我和何颖柔的友情生变，这样的关係，让人稳定许多。 「那么就从明天开始上课吧。」温慕言又把话题转回教古文这件事。 「喂，我都还没答应耶！」 「还不答应？」温慕言挑眉不以为然。 「不先问问颖柔吗？」 说到颖柔，我们两人就沉默下来，不知不觉走出凉亭，环着湖散步起来。 「算了，你还是找颖柔好了，她一定很乐意教你。」 「再说吧，如果你不肯教我，那我国文就被当掉好了。」温慕言仰头看着满天白云飞絮，洒脱一笑。 「懒得理你。欸，说说你和安卓怎么认识的？」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有空再慢慢跟你说。」温慕言的侧影，雕像一般，煞是迷人，如果入画，一定很棒。 「那好吧，我在『间情咖啡馆』打工，有空来找我，我请你喝咖啡，听听你的故事如何？」卸下心房之后，突然觉得，我可以跟他聊很多。 「好啊，那，我也听听你的故事。」 「我吗？那便是鬼故事了。」我发自内心笑得灿烂。 「关关，你笑起来真漂亮，应该常笑，人缘会好一些。」温慕言忽而低头凝视我，那眼神里千言万语，看得我心慌。 「平常我笑不出来。」我别过脸，提醒自己，他只是朋友。 「那就，只在我面前笑吧。」温慕言把手放在拱桥的扶栏上，转身一屁股坐了上去，居高临下瞅着我。 「臭美。」我故作傲娇，双手环胸靠着扶栏，望向成排的山樱树。 等花季到了，我一定要画下开满山樱花的旋舞湖，画里还有个金发男子，斜倚着山樱树，那必是全世界最美的一幅画。 温慕言跳下扶栏，逕自往山樱树走去，没几步，忽而转身驻足对我说：「会的，我会让你为我而笑。」 ※一旦倾心，说是朋友，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这样简单的道理，我却到最后才懂。 第四章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4-1.1 关雪生(1) 午后的「间情咖啡馆」里，客人三三两两各据一方，有抱着笔电猛打字的作家、捧着成堆漫画吃吃笑的宅男、手持「大江大海1949」脸掛黑框眼镜的文青、还有头低到都要埋进原文书中的认真少女，这些全是经常出现的老面孔。 辉哥的商业经营之道很随性，不行销不广告，咖啡馆隐身在小巷弄里，招牌很随便，路过没仔细看还不晓得这里有间店，他靠的是烘豆、磨豆、煮豆飘出的咖啡香，以嗅觉和口耳相传揽客。 「间情咖啡馆」从来不曾门庭若市，基本上我怀疑辉哥根本就抗拒这样的情形出现，他不是个爱赚钱的老闆，却是个吝嗇爱扣钱的雇主。 「上个月的薪水。」一个牛皮纸信封出现在眼前，我伸手接过，发现触感差很大。 辉哥坚持给员工的薪水不用转帐，因为他说，薪水就是要拿在手中才有真实感，那是辛苦一个月的成果，存摺上冷冰冰的数字无法体现工资在手的感动。 但拿到工钱的我一点都不感动。 「太少了吧！」我不满地抽出寥寥几张千元大钞，根本不够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啊！ 「也不想想自己上个月的表现，迟到五次、请假三次、翘班两次，薪水没扣光就不错了。」辉哥盯着他的宝贝咖啡豆，跟一个不认真上班的员工说话，连头都不屑抬起。 我叹了一口气。 也是。 被话剧比赛害惨了，我为了排戏几乎上不了班，别说咖啡馆打工被扣钱，工作至少保住，另一份糊口的家教已经被学生家长炒魷鱼，因为我缺课太多，他儿子的小考成绩一落千丈，直接打电话叫我不用再去了。其他的临时派遣工更不用说，我完全没有间工夫去百货公司门口发面纸和传单。 唉，跟钱过不去真是不明智。 要不是温慕言和何颖柔两人联手威逼利诱，我真的不想演「现代版罗密欧与茱丽叶」那部鸟剧！ 「你最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就不爱钱了？」辉哥一脸狐疑，上下打量我，只差没拿符咒水喷我驱邪。 之前我就算没排班，只要有空也吵着要上班，反正工资是以鐘点计费，上越多赚越多，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三不五时喝到辉哥施捨的咖啡。 我之所以会来到「间情咖啡馆」打工，完全是被他的咖啡绑架。而辉哥根本不缺工读生，之所以雇用我，理由很幼稚，只因为他是个热爱听鬼故事的大叔，知道我有灵异体质，就兴致盎然留我下来帮他赚钱了。 「最近遇到鬼。」想起那两个害我少赚好多钞票的傢伙，我没好气的说。 「遇到什么鬼？」辉哥又惊又喜，马上凑过来，表情很变态。 「色鬼和洋鬼。」 色鬼安卓，洋鬼温慕言。 说到他们，我就忍不住面目狰狞。 「你关瓔珞什么鬼没见过，干嘛露出那种表情？」辉哥是明眼人，他一看我的反应就知道我说的是人不是鬼。 「色鬼你见过。」我死瞪着辉哥。 我还没忘，第一次和安卓见面，他可是帮着把我推进火坑哪。 「咦，那个吗？」辉哥眼神闪烁，左顾右盼，接着像见到救星般脸带喜色，兴冲冲往门口一指。 靠！ 他也太爱来喝辉哥的咖啡了吧，三天两头就看到，很烦！ 「拜託如果他问的话，就说我失踪了！」我不想服务他，耍赖蹲躲在收银柜台下方。 「老闆，一杯蓝山。」安卓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出现。 「在这里。」辉哥指着我，莫名其妙牛头不对马嘴。 我愣怔地瞪大双目。 他妈的吃里扒外的傢伙！安卓都没开口问，辉哥居然就主动暴露我的行踪！ 「咦？」安卓伸长脖子往柜台内探看。 那画面一定非常滑稽可笑，因为我听到安卓放肆的大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关关，你在躲我吗？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我愤恨地朝辉哥比了个中指，心不甘情不愿站了起来。 「我怕一不小心就被你吃了。」我冷淡撇过头，毫无礼貌。 「是吗？你这么可口，的确是需要小心。」安卓嘴角微勾，眼神邪魅，修长的指头不期然刮过我的脸庞。 「变态！」我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和他拉开距离。 安卓说话越来越口没遮拦，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不相信他的喜欢是真心，他只是逗我，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哇哇哇，我看你们去那边坐着慢慢聊好了，咖啡今天辉哥招待！」从头到尾在旁看好戏的辉哥一脸曖昧地把我推出柜台，任凭我怎么抗拒都不准我回头。 「再吵就把你炒魷鱼。」辉哥在我耳边出声威胁。 「喂！你??」 辉哥嫌我单身碍眼吗？干嘛三番两次帮着把我推入火坑啊！ 「我不管你是真喜欢我还是闹着玩，总之，我警告你，别惹我！」我不甘愿地跟着安卓走到他窗边的老位子，一开口就毫不客气。 「我怎么会闹着玩，我当然是真心的啊！」安卓轻佻地笑着，真心很假。 「屁！」 「怎么说粗话？」安卓露出惊愕的表情。 「不喜欢就滚啊。」我翻白眼。 「喜欢喜欢，只要是关关，我就喜欢！」安卓伸出大掌抚过我的发际，帮我拨开落在额前的瀏海，宠溺一笑。 「噁心。」我赶紧拉开自己的椅子，坐得老远，以免他再伸出咸猪手。 「关关，你喜欢摇滚乐吗？」安卓曲着指头在木桌上扣扣扣地敲个不停，我仔细一听，发现他是跟着音乐在打拍子。 只是，咖啡馆的音乐不都该是轻音乐或爵士乐，辉哥在那边乱放什么邦乔飞的「it’smylife.」，真的有病！ 「干你屁事。」我不想和他谈自己的喜好，他太深沉、太难以捉摸，我怕被看透，所以一逕偽装自己，对他不给好话。 「因为我喜欢。」安卓夸张地跟着邦乔飞摇头晃脑起来。 「干我屁事。」 「有机会，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安卓的眼神熠熠生光。 「不要。??哇啊！」我别过脸断然拒绝，却在透明的窗玻璃外见到一张脸孔，吓了好大一跳。 「关雪生？你跑来这里干嘛？」 第四章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4-1.2 关雪生(2) 那张面孔，不就是我那个应该待在台中好好读书的弟弟！ 我拉开门衝出去，关雪生也朝我狂奔而来，热情将我抱了个满怀。他虽小我两岁，却已高出我一个头，看起来比我成熟许多。 「姊，我翘家了！」关雪生咧开嘴，露出欢喜的微笑。 「翘什么家？马上给我滚回去！」我指着他的鼻头大骂。 「不要啦，你读大学后没人罩我，外婆照三餐打我，三不五时就要我在神明面前罚跪反省，还不准我吃饭。」关雪生拉起袖子，露出一条条新旧伤痕，但他看起来却不真的那么在意，感觉只是在撒娇。 「是你自己不对，如果我在，也会帮外婆打你！」我揪住他的衣领往店里走，到厨房帮他弄了些点心，让他填肚子。 关雪生是我的弟弟，但其实我们并没有血缘关係，儘管如此，我们感情还是很好。 关雪生的爸爸是我的继父，在我国小六年级时自杀身亡，雪生的妈妈是个酒女，生下他后就跑了，继父后来娶我妈就是希望能帮忙照顾雪生，可是雪生很叛逆，除了我的话，谁说他都不听。继父死后妈妈忙着赚钱还债没空理，外婆恨铁不成钢，整天毒打他，但他都无所谓，照样过着乱七八糟的日子。 我上了大学便离家自己在北部生活，想必他就更无法无天了。 「你一个人跑来桃园，身上有钱吗？」我双手叉腰，摆出大姊的架势。 「没有啊，所以我也回不去了。」关雪生塞了满嘴松饼，含糊不清地回答，并且拉出空空如也的口袋，洒脱得不得了。 我走回员工室，从刚领到的薪水袋里掏出一张千元大钞，塞给关雪生，把他赶走。 「给你，东西吃完马上买车票滚回家！我辛辛苦苦赚钱给你缴学费，你敢翘课我打断你的腿！」 关雪生听到我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要钱我自己赚，我不拿女人的钱。等我赚到钱，我会把学费还你。」关雪生把钞票塞回我的口袋。 「不必！你才十七岁，给我滚回去读书！要赚钱，考上大学再说！」我把千元大钞甩到关雪生的帅脸上，钞票轻飘飘落在脚边，他丧气地弯腰拾起，而我则气冲冲把空盘收走，一回头，却见安卓在我身后的座位，以手撑着下巴，靠在桌边看着我们。 「姊，外婆和妈妈都是外人，我不想回去。」关雪生低下头，声如蚊蚋，说出口的话却让我怒火中烧。 「我们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大家都那么用心照顾你，你在说什么鬼话？马上给我滚！」我气极，不忍心打他巴掌，只打在他的肩膀上，没想到他的结实，反让我的手疼，心跟着一酸，只感到一股气血往上衝，已热泪盈眶。 「姊，我不喜欢读书，我想赚钱，拜託让我留在这里。」雪生被我激动的模样吓到，他不再坚持，垂下头做最后的挣扎。 「总之，在你考上大学之前，想都别想。」 「雪生，你姊姊说的没错，你应该先回去把书读完，要赚钱，以后机会多的是。」安卓突然走上前来插进我们姊弟间的对话。 「你谁啊？」雪生见到安卓，马上武装自己，粗声粗气像个流氓。 「关雪生，你混黑道啊？什么态度！」虽然我自己对安卓也超没礼貌，但那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恩怨在，关雪生面对陌生人却总爱耍流氓，让别人敬而远之。 「我是你姊姊的老师，我叫安卓。」安卓走到关雪生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 「只是老师吗？我看你是想把我姊吧！」关雪生推开椅子起身和安卓对峙，眼中冒出熊熊烈火，我怕他一个激动，拳头就会飞到安卓脸上，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 「关雪生，马上滚！」我将关雪生硬扯到门口，一脚将他踢出门。 「姊，你现在只顾着谈恋爱都不管我了吗？」关雪生在门口对着我大吼，眼眶一红，两颗斗大的泪珠便滚了出来。 「关雪生，你再乱说话我就再也不回家看你！」我气得浑身发抖，心里明明心疼他，可嘴巴脱口而出的却是难听的话。 「很好??你们每一个人都忙着过自己的人生，我永远都是被丢下的那个人，既然大家都不想管我，那我也要去过自己的人生！」关雪生粗抬高手臂粗鲁地抹去满脸泪痕，转身狂奔而去。 「关雪生！你敢给我乱搞试试看，我绝对会打断你的腿！」我又急又气，却只是对着关雪生的背影大吼。 「关关，你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安卓见状，对我丢下这句话，便拔腿往前跑去，三两下就追上关雪生，两人拉扯了半晌，安卓突然一拳打在关雪生的肚子上，我一惊，正想上前，就见关雪生抱着安卓大声哭泣，安卓拍拍他的背，从口袋抽出笔，在关雪生掌心里不知写什么东西，最后关雪生便抚着肚子，转身离去。 「你们说了什么？」我看着安卓走向我，好奇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给他我的电话。关关，你的经济压力很大吧。」安卓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轻声问道。 「不关你的事。」我挥开他的手不领情，讨厌别人过问我的经济问题。 不对！当然关他的事！我突然想到我这个月薄薄的薪水袋和其他被炒魷鱼的工作。 都是他，害我现在经济整个陷入困境！ 「怎么了？」接收到我杀人霍霍的目光，安卓不明究理，无辜地摊手问道。 「都是你，我现在要去喝西北风了！」 「什么意思？」 装傻。 「你逼我一直排戏，我现在只剩下这里的工作，还被辉哥扣钱扣到剩下五千块，刚刚给关雪生一千，我这个月只剩四千，不喝西北风难道还有鱼翅可吃？」 「关关，当我的助理，让我帮你。」安卓突然认真的表情让我很不习惯，但我还是觉得这只是他企图将女人骗上床的技俩。 「你以为我傻了啊？我才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肉体？」 「为什么要出卖尊严和肉体？」安卓皱眉。 「当你的助理就是要陪你上床，不是吗？」我冷冷一个嗤笑。 安卓怔愣片刻，忽而拊掌大笑。 「谁跟你说的？」 「温慕言啊！他说你和女人之间从来就只有肉体和金钱关係，没有真感情。你用高于行情那么多的薪水找我当助理，我还不知道你想干嘛吗？」 「啊～这个死孩子！」安卓嘴里咒骂着，并自嘲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难道不是吗？」我瞪他。 「关关，会用高薪聘你当助理的原因，第一，我真的需要助理帮我翻译一些东西，这些jacob做不来。第二，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可以帮你减轻负担，不必做那么多辛苦却赚不到什么钱的工作，所以你自己考虑一下，我等你回覆。」安卓正色而说，但下一瞬，眼中却闪簇着危险的诱惑，弯身在我耳畔低语：「不过，我也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喔，毕竟你，太可口了。」 我的心霎时漏跳几拍，惊慑往后退去，很难想像那是什么感觉。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默默在帮我，你用轻佻的言语包裹真心，只为了将我挡在你的危险之外，可为何最后，你却自己卸了武装？ 第四章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4-2.1话剧比赛(1) 话剧比赛当天一早，戏剧排练室就闹哄哄的，各系参演的人几乎都有话剧社的成员，戏剧排练室平时也做话剧社的社团教室，在礼堂空间不足的状况下，这里儼然成了第二后台。 今日的情形让我有些苦恼，登台必须化浓重的舞台妆，但我不会，安卓还没出现，我又不敢求助何颖柔，只能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脸发呆。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从演了罗瑟琳的角色后，何颖柔对我就有些若即若离，也许是我多想，但我害怕她看我的眼神是事实，尤其温慕言在的场合，我更是躲得远远的，所以除非她主动找我，不然我就算落单，也不会去打扰她。 「等一下比赛就开始了，大家都在化妆，你怎么在发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耳里，我疑惑转头。 是个长相清秀打扮中性，说话声音平淡无波的女孩，我从未见过。 「你是谁？」我不习惯与人相处，初次见面总有些彆扭，学不来亲切问候那套矫情戏码，毫无掩饰下，声音就这么冰冰冷冷传出来。 「我叫『黄妃红』，大气科学系，话剧社。」对方没被我的冷漠吓跑，她的反应平静得令我讶异。 黄飞鸿？怎么会有女生叫「黄飞鸿」？武功高强吗？ 「草头黄、妃嬪的妃、红色的红。」 她看看我，淡然回应我心里的惊叹号，接着转身离去，过没多久又走回来，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方盒子。 「我猜，你不会化舞台妆，我帮你吧，反正我今天本来就是来帮忙化妆的。」她掀开盒子，里面出现摆放整齐的各式化妆品，相当专业。 「谢谢。」我心里虽感激，脸上还是难以扯出笑容，依然面无表情。黄妃红也不在意，她专心拿起工具，开始在我脸上擦擦抹抹。 「你不是何颖柔的姐妹淘吗？她怎么不帮你？」黄妃红边帮我上粉底边问。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睁开眼，粉扑差点拍进我的眼睛里。 我怀疑这个黄妃红也非常人，搞不好和我一样有某种特异能力。 「谁让你睁眼的？闭上。」黄妃红很酷地说。 通常，都是我冷别人，今天第一次被冷，让我觉得很有趣。 「对不起。」 「何颖柔整天把你掛在嘴边，我们想不知道都难。」 「是吗？」我以为我只是何颖柔眾多朋友之一，不知道她这么重视我，心里忽而缓缓滑过一股暖流。 「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她没有收集过你这种朋友而已。」黄妃红的语气有点不以为然。 「咦？」这回我不敢冒然张眼，只是挑高眉头表现我的疑惑。 「我和何颖柔是高中同班同学，都参加话剧社，我认识她很久了，她有收集朋友的癖好。」 「收集朋友？」这是什么癖好啊？ 「就是她希望每个人都是她的朋友。何颖柔的人生什么都有，所以她很习惯拥有一切，包含每个人的友情，她都想拥有。」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论点，相当不可思议。 「所以你也是她的朋友？」 「不是，我不想被收集，我只和频率相同的人当朋友。」黄妃红三两下就完成了我的舞台妆，她俐落地将化妆品收回盒子里。 只和频率相同的人当朋友？ 我失笑。 如果她嚐过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滋味，就不会如此洒脱说这样的话了。 「小心不要抢了她认为该属于她的东西或是，人，她的报復手段超乎你想像。」 黄妃红离去之前，丢下这么一句话，在我的心间激出好大一汪水花。 何颖柔是这样的人吗？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了解她。 「关关！咦，你化好妆了啊？」就在我认真思索黄妃红那些话时，何颖柔亲切的声音悄然出现。 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刻意要疏远我的样子，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嗯，有个话剧社的同学看我在镜子前面发呆，就主动帮我。」我开心地咧嘴一笑。 温慕言跟在何颖柔身后出现，正巧接收到我的笑容，他的眼中顿时散出迷离的眸光，我赶紧旋过身，不敢正视他。 「话剧社的同学？谁啊？」何颖柔左右张望，发现拎着化妆箱穿梭在同学间的黄妃红时，眼神一凛，忽而转头告诫我：「黄妃红帮你化的吗？她是个怪人，离她远一点。以后需要我帮忙就来找我，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 没想到，何颖柔对黄妃红的评价是这样。 我不知道接受别人的帮助还要经过她的同意。 可她的话语中似乎对于我有难而不向她求助颇有微词，让我突然心生愧疚。 「对不起，我以为因为我演了罗瑟琳，你不想理我，所以不敢去找你??」我低头訥然碎语。 何颖柔闻言，先是一怔，脸上表情略显僵硬，随后娇声一笑，伸手轻推我。 「什么啊！演戏而已，干嘛不理你？等一下好好演，我们很有机会拿冠军的！」 「好。」看着何颖柔天使般善良美丽的笑容，终于宽心地笑了。 「外文系准备囉！」催场的工作人员在门口探头提醒。 「走吧！」何颖柔牵起我的手，一同往礼堂走去。 到了后台，我偷偷探头从帘幕的缝隙间向台前望去，观眾座无虚席，还有许多摇旗吶喊的加油队伍，一颗心猛然噗通狂跳，赶紧缩回身，瞥见身后和我同是第一幕率先出场的温慕言，正一脸惨白在一旁搓手，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别管台下，把情绪投进去，绝对没问题。」安卓适时出现，他在温慕言耳边低语，未料我全听到了。 「记得，你是罗密欧，关关就是罗瑟琳，你深爱的人。」 这句话让我浑身发软，心口麻了一片，然而舞台上的灯光此时倏忽转暗，主持人的介绍词响遍全场，我无暇多想，急忙上台摆好位，黑暗中，和温慕言眼神交错，心中意外涌起彼此交付的稳定感。 第四章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4-2.2话剧比赛(2) 灯亮幕启。 时尚派对上，罗密欧对名媛罗瑟琳一见倾心，他追逐着罗瑟琳的身影，逮着机会，衝动示爱。 「我爱你，请你回头看我一眼，罗瑟琳！」 「不！罗密欧，我不能爱你，你走吧！」我抓住胸前的衣襟，感受到里头鼓噪急促的心跳声。 背后猛地一阵温热，我落入罗密欧的怀抱。 「求求你！你若不爱我，我会思念而死！」他的下顎靠着我的肩头，双手环抱我的腰际，亲密的接触，让我的心颤抖不已。 「罗密欧，爱情于我，如深渊，我怕！」我回身推开他。 对视。 接着，罗密欧突如其来上前再度将我拥入怀中，右掌托着我的后脑勺，一个倾身，与我双唇相接。 彩排的时候没有这段！ 这是当日安卓的詮释，但那是没有碰触的空吻，可此时温慕言竟然真的含住我的双唇，经歷过数秒的空白，我想起自己还在舞台上，奋力将他推开，直觉挥出一巴掌，往后踉蹌数步，惊慑地瞪视他。 台下传来屏息后的浓重呼吸声，显然这一吻，成功攫住了观眾的情绪。 「为什么？」罗密欧的声音带这心碎。 「我不能爱你！不能！」我拼命摇头，转身提起裙裾，慌忙离去，一直到进了后台，还是无法平復狂乱的心跳。 我抚上自己的唇瓣，馀温犹在。 戏是假的，但情绪是真的。 我没空分析心情，很快又到了出场的时候，这时，罗密欧已经移情别恋茱丽叶，罗瑟琳伤心欲绝。 罗密欧于舞会上追逐茱丽叶的身影时，我追逐着罗密欧；罗密欧潜进卡帕莱特家后花园对着茱丽叶互诉情衷时，我躲在暗处哭泣，经典的「阳台剧幕」后，便是罗瑟琳的独白。 「罗密欧，你的爱为何如此轻易说变就变？在我还没有勇气爱你之前，你已经爱上茱丽叶，如此，我要真心何用？噢！罗密欧，我要你为负心，付出代价！」 灯光在我身上忽幽转暗，全场爆出如雷的掌声，幕落。 第一幕结束后，我回到后台，久久无法平復，安卓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头，告诉我，演得很棒，我望着他，忍不住伏在他的手臂上哭了起来。 接着，我撑过了一幕又一幕，直到最后三人对戏的高潮，我竟然在台上整个崩溃。 墓室里，我穿着黑色的斗篷，遮住大半脸庞，望着躺在精緻棺木里的茱丽叶，露出一抹冷笑。 我在这里，和她一起等着罗密欧的到来。 茱丽叶的未婚夫帕里斯正在墓室外为我把风，在我听到剑器敲击声时，便知罗密欧已赶回来，准备见茱丽叶最后一面。 「茱丽叶！」罗密欧一剑击溃帕里斯后，闯了进来。 「她已经死了。」我起身相迎，走到罗密欧面前，缓缓揭下斗篷，让他看清我的面容。 「罗瑟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罗密欧手中的宝剑因错愕而掉落，发出哐哴声响。 「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你们，生、离、死、别。」我一字一句咬牙说出。 「不！茱丽叶，你不能死！」罗密欧见到棺木中的茱丽叶，立刻飞扑而上，伏在她身上痛哭。 「噢！我的爱！我的妻子！死亡亲吻了你，但你依然如此美丽！」 我的表情森冷，可眼泪却自始至终都落个不停，我也不知道如何控制，只能任其放肆奔流。 「既然如此难分难捨，那么就喝下它。」我自怀中取出一瓶毒药，丢掷到罗密欧身前。 「罗瑟琳，为什么？」罗密欧拾起毒药，拔开瓶塞，眼中堆满了复杂难懂的情绪。 我凝望着他，沉痛而忧伤，眼睁睁看着罗密欧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黑色的鲜血自他的嘴角汩汩而出，倒在茱丽叶身上静静死去。 我走上前，将他和茱丽叶拉开。 「罗密欧，我爱你，可你给我的机会竟是如此短暂！如果没有茱丽叶，你就会一直爱我，而我会卸下心房，接受你的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负我？」我抚着他寧静的睡容，一滴泪，落在他的眼睫上，几乎是同时间，他的眼角滑下一抹泪，就这么滴在我的手背上。 那灼热的触感，让我永生难忘。 茱丽叶悠悠转醒，当她见到已无气息的罗密欧，惊徨地质问我。 「罗密欧怎么了？」 「死了。」我面若冰霜，淡然起身背向她。 「没有人告诉罗密欧我是假死的吗？」 「没有。劳伦斯神父派去通知罗密欧的修士被我拦阻下来，来不及告诉罗密欧，他就来赴死了。」我冷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茱丽叶心碎大吼。 「我要他为负心，付出代价！原本他爱的人是我，因为你，他才会移情别恋！如果没有你，我会一直拥有罗密欧的爱！」我逼近茱丽叶，无情地控诉她。 「罗密欧死了，我也不独活！」 茱丽叶匍匐到罗密欧身边，拾起毒药瓶子想跟随他而去，却发现毒药已被罗密欧一饮而尽，哀慟欲绝地痛哭失声。 「就算你死，也无法和他在一起！」我丢了一把匕首到茱丽叶身前。 她想都没想，一把举起匕首，往胸前一刺，倒卧在血泊中。 我独自站在舞台中央，笑得张狂，眼泪却不停洒落。 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死让蒙太古与卡帕莱特家族的宿仇得以和解，却无法让罗瑟琳破碎的心癒合，她不只是悲剧的推手，也同时把自己写进了悲剧里。 我跌坐在地，捧着头不停哭泣，直到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与欢呼，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戏已落幕，那一刻，恍如隔世。 温慕言走过来将我扶起身，轻轻为我拭去满脸的泪水，接着牵起我的手将我带往后台，过程中的浑噩，让我无意识接受了他的温柔，任由他将我搂入怀中安抚，只记得，他最后在我的耳畔低喃： 「关关，你很棒，这只是戏，我依然是我。」 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理智与情感的拉锯，将我一把推入煎熬的炼狱里，终其一生都无法超脱。 ※我在戏剧里迷失自己，迷失在你无尽的柔情里。 第四章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4-3.1 话剧比赛之后 话剧比赛的结果，外文系果然夺冠，我们于圣诞晚会再度登台演出后，获得极高的评价，大家都很兴奋，何颖柔一跃成了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温慕言更不用说，人气高到爆表。 我们班的部落格里涌入了大量留言，虽然大部分是温慕言和何颖柔的支持者，但我竟也意外得到许多肯定，还有人说，「关瓔珞很棒，很想和她当朋友」，这结果让我始料未及，也有些受宠若惊。 过去十九年的黑白人生，因为话剧比赛而有了转折，出现些许色彩，心情大好，辉哥发现我连清理咖啡机都不自觉哼着歌，忙不迭靠过来亏我。 「请问衰尾女王，你最近是中乐透了吗？」 「我如果中乐透还会在这里帮你洗这杀千刀的咖啡机吗？」我啐了口。 辉哥店里有各式各样变出咖啡的玩意儿，我最讨厌的就是帮他清这些东西。 「那你最近头上那朵衰云跑哪去了？还会唱歌咧！」辉哥又开始在那边「韩信点兵」，帮他的咖啡豆排排站。 「我高兴，你管我。」懒得跟他说，他不会懂我人生这种如此戏剧化的转折啦！ 「谈恋爱了喔？是『色鬼』吗？」辉哥曖昧地眨眨眼，用肩膀蹭了蹭我。 「色你老目啦！」粗话脱口而出。 没办法，辉哥的假设真是太白目了！ 「喂，你别看辉哥到这把年纪还打光棍，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那个安卓是个好男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让良家妇女闻之色变的轻佻风流鬼。不过，反正你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就凑合着点吧。」 「辉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我倏地神色一凛，顺手拿起餐具柜里的牛排刀，逼到辉哥面前。 「你你你这泼辣劲该有人好好治治！」辉哥贪生怕死地倒退嚕，整个人贴在墙上，一张嘴还是喳喳呼呼个不停。 「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招呼！」 门口的风铃声，适时阻止一场血腥惨案发生。 我放下牛排刀，白了辉哥一眼，走出柜台。 迎面而来的，竟是温慕言。 「你怎么来了？」我心情不错，看到温慕言整个人超雀跃，藏都藏不住。 「关关，陪我去看房子。」温慕言给我一个迷人的微笑做回应。 「看房子？」 「我要买房子。」 买房子耶！何等大事，被他说的像是要去巷口便利商店买颗御饭团一样稀松平常。 「颖柔咧？」左右见不到何颖柔的身影，才发现温慕言是隻身前来。 「为什么找她？」温慕言一脸疑惑。 「咦，你们两个不是连体婴吗？有你就有她，有她就有你啊。」我很自然脱口而出，温慕言却脸色一沉。 「我有自己的生活，况且我们只是朋友，不需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对颖柔的心意置若罔闻。 我虽感到担忧，却又止不住内心深处的异样骚动，那令我很罪恶。 「安卓咧？干嘛不找他陪你去？」我怕被温慕言看透，故作冷漠沉声问道。 「安卓前几天有私事回英国了，他要到下学期才会回来。」 「是喔，这么突然？」我一惊，怪不得最近都没来「间情咖啡馆」烦我，这几天少了他的纠缠，还真有点不习惯。 「怎么，你想他？」温慕言的语气带有浓浓的醋意。 「拜託，谁想他啊！」我否认，顺道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加深信度。 「喂，阿温，你不觉得安卓怪怪的吗？老是神神秘秘不知在干嘛，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家人？」虽然不关我的事，但安卓实在神秘到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没有，安卓说他是孤儿，没有家人。」 最好这世上有这么多没有家人的孤儿，我一次就遇上两个也太巧，搞不好去买乐透还可以中个头奖，压根不信安卓是什么孤儿。 「我觉得他很可疑，好像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神祕出现，神祕消失，这种行径根本不是一般人。 第四章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4-3.2 话剧比赛之后 「他是很神秘，但这是他的私事，我从不过问。」温慕言摇摇头，双手一摊，似乎完全不在意安卓的背景。 「你有没有想过，他来台湾是干什么的？」我越想越狐疑。 「陪我来读书。」温慕言不疑有他。 怎么可能？ 「他感觉颇有钱，但是区区一个大学约聘的指导老师能有多少薪水？而且他中文明明很好，干嘛要在语言中心学中文？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搞不好是看温慕言腰缠万贯，想要谋夺他的家產！ 「他有其他的工作，戏剧指导老师是顺便应徵的。」 「什么工作？」 「我说过，那是他的私事，我不过问，至于学中文，也许是他的兴趣吧。」温慕言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就这么信任他？我觉得他是个无赖欸！」我双手交叠环胸，感觉案情并不单纯。 「他喜欢你的确让我觉得很无赖。」温慕言趋近我，俯身侧看着我。 「喂！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干嘛这么相信啊？算了，不提他。」我心头一颤，故作镇定地耸耸肩，装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说了这么多，你陪不陪我去？」温慕言像个撒赖任性的孩子，绕了一大圈还是不忘缠着我陪他去买房子。 「我在上班你没看到吗？」我无奈摊手。 「没关係，辉哥放你假。」 「喂！」应该好好在柜台煮咖啡的间杂人等怎么乱入！ 「关关，你这衰尾女王开始走运了吗？哇哇哇，又一个极品耶！可是，脚踏两条船不好喔！」辉哥把我拉到一旁，凑在我耳边八卦兮兮，超想揍他！ 「辉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吧。你，不准给我假！」我指着他的鼻头威胁他。 「我偏要给你假，快滚！帅哥，把她架走！」辉哥三两下扯掉我的围裙，顺便接过小嘍囉不知哪时去我的柜子里拿出来的随身包包，塞到我手中，不分青红皂白，拉开门就把我推了出去。 「喂！喂！」 我吹鬍子瞪眼睛，踢着被上锁的大门，隔着透明玻璃，辉哥摆出一副「我赢了」的幼稚样，叉腰在门后咧嘴奸笑。 顾不得温慕言还在场，我出手就送了他两个大中指。 「你的老闆好特别！」温慕言轻咳两声，对辉哥露出最迷人最灿烂的俊美微笑，并得到辉哥一个飞吻作为报答。 「他有病。」我的老闆是个神经病，无误。 温慕言跳上路边一台超酷的铁灰色landrover，努努嘴，示意我上车。 儘管心里十分挣扎，我还是敌不过内心最深沉的欲望，在理智没来得及阻止时，我已经坐上车。 我只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能单独和他出去！ 「你哪时买车啦？」我系上安全带，好奇打量这台百万名车。 「昨天。」 昨天！ 我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个人为什么买车买房都像随便去巷口便利商店买大亨堡那样，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我摇摇头，不想再分析这个来自英国，搞不好是什么皇室贵族的傢伙。 「你??你会开车吧，我记得英国是右驾，你??你可以吗？」我回到地球，专心烦恼现实问题，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忧虑。 「不然你来开。」温慕言移动屁股。 「我不会开车??」我低头，手指绕圈圈。 「那，你就只能把命交给我。」温慕言倾身在我耳边低语。 我脸倏地一热，应该已经一片酡红。 干嘛说这种话！ 我不自在地撇头望向窗外，不语。 静謐的车内空间，只馀两人交杂的呼吸声，不知为何，我感到很平静，喜欢这样的感觉。 轻轻闭上双眼，感受这美好的时光，专属于我们的时光。 我，和他。 ※立入禁止的爱情，藏得越深，却爱得越深，等我醒悟时，已然万劫不復。 第五章 步步陷入的爱情 5-1.1北极星的誓言( 看完位于北市精华地段一座刚完工、一层一户的豪宅之后，阿温马上大手笔下订，我长这么大没看人出手这么阔绰过，下巴又差点掉下来。 他以为他在买咖啡啊？ 「阿温，不多考虑一下吗？」我帮忙看完合约，交到他手上，阿温已经忙不迭要签下大名，我赶紧拉住他，替他踌躇。 「为什么要考虑？这房子是安卓帮我看的，他说好就一定好。」阿温停下动作，疑惑地盯着我。 「一亿两千万耶，每个月要付多少贷款啊??」我掰指算了算，还是算不出所以然。 「我不需要贷款。」 ！ 我很想当场昏倒，因为我一辈子也没办法用现金买到一栋一亿两千万的屋子。 算我「庄脚俗」。 签完合约后，天色也暗了，阿温邀约我共进晚餐，他的饮食习惯就和他的出身背景一样，很贵族。当我们一同走进昂贵的高档餐厅时，我的心情只能用忐忑形容，彷彿踩进了不属于我的世界，每一步都令人颤抖。 阿温悄悄握住我的手，那一刻，我的颤抖全化成了悸动。 现场的弦乐团演奏着世界名曲，我的脑海浮现电影铁达尼号里的上流晚宴，只是角色互换，阿温是头等舱的萝丝，而我是赌博赢得船票才有幸坐上三等舱的杰克。 「金钱堆砌起来的东西，一点都不令人稀罕。关关，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你不必感到不自在。」阿温像懂得读心术那般，倾身在我耳畔低语。 我的心猛地一个震颤，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我懂你。 这种了解，如同天赋，是学不来的。 餐席间，我们享用美食，聊着许多琐事与自己的故事，他的过去、我的过去，他的梦想、我的梦想，还用塔罗牌玩了心理测验的游戏，每次都准得他呵呵笑。 「关关，帮我算算爱情。」相谈甚欢后，阿温得寸进尺起来。 「不行！」我严词拒绝。 「我想知道我和你，有没有可能？」阿温握住我正在洗牌的双手不肯放。 可能吗？ 脑海里突然撞入何颖柔美丽的脸孔，我惊诧地立刻缩手。 「怎么了？」感到掌心忽然一空的温慕言，怔忡地望着我。 「不用算。」我低下头，吃着餐后甜点。 有何颖柔在，我们永远不可能。 「关关，你能不能别管别人，只要问自己，喜不喜欢我就好了？」阿温看出我的心事，以着近乎恳求的 语气问道。 「颖柔不是别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不会和她争。」我戳着盘中的起士蛋糕，一讲到这个话题，心里就千头万绪。 「安卓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和你不一样，面对爱情，我不会退让。」阿温将桌子中央的玫瑰拿开，倾身凑近我，眼神中闪簇着坚定，我相信，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你若想一直在这个话题鬼打墙，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我丢下叉子，靠向椅背，一脸冷然地拉开和他的距离。 「好吧，那你至少答应我一件事。」阿温叹了一口气，不再和我僵持那个无解的话题。 「什么事？」 「陪我去看星星，就当是陪朋友去，这样可以吧？」 「陪你买完房子、吃完晚餐，还要陪你看星星啊？当你的朋友好累。」我看着阿温蓝眸中的渴求，不觉莞尔一笑。 刚才谈话的过程中，他提到了小时候最喜欢和父母一起躺在屋顶上看星星，那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回忆，如今物是人非，他伤痕累累的心儘管蒙尘，却还躲着当年那个天真单纯的小阿温，仍存着如此梦幻的兴致。 这样的要求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好吗？」 第五章 步步陷入的爱情 5-1.2北极星的誓言( 「好吧。」我的童年，过得很务实，从来没有玫瑰色的幻梦，若能跟着他走入充满故事的星空，也许能慰一慰我冰冷黑暗的内心。 「关关，你笑了！以后也常这样对我笑吧。」阿温执起我的手，拉到自己的颊畔，接着绅士般低头一 吻，他的蓝眼闔上剎那，我的心随之一颤。 「你好烦，是要讲几次。」我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笑着凝望他。 这一晚，我打算将何颖柔完全拋诸脑后。 阿温开着车，载着我直往山上去，到达一个渺无人烟，没有万家灯火，四週一片漆黑的空地，我们下车爬上引擎盖，仰躺而下，满天璀璨星空立时映入眼帘。 因为没有光害，只有黑暗，星星美得像要滴出水般，闪着莹莹晶光。 冬日的夜风很刺骨，我们两个像疯子一样跑到山上看星星，这种傻事，也只有和阿温一起才会做。 「冷吗？」 「废话。」我缩着身子，双手不停呵气搓暖。 「手给我。」阿温拉过我的双手，包覆在他的大掌中，一阵暖意袭来，我忍不住收回看星星的视线，望向他。 「我疯了才会答应你，这里冷爆了。」我嘲笑自己，说话的嘴还喀喀发颤。 阿温闻言坐起身，顺道把我拉起，将我环在他的身前，用大衣外套包住我们两人，我躲在他的怀里，再也不觉得寒冷。 然而，过于亲暱的举止却让我怦然心动，脑袋晕陶陶，几乎无法思考。 这犹如他设下的爱情陷阱，让我无所遁逃，不知不觉步步陷入。 「你看，那是北极星，其他的星星都会随着季节移动而变化，只有北极星永远都在那里，迷路的人，只要抬头看到北极星，就能够找到方向。」 阿温伸出手，指向天际一颗最灿亮的星星，侧头告诉我。 太过靠近的距离，让他一个转头，唇瓣即刷过我冰冷的面颊，那突来的温热，让我的理智几乎断线。 「关关，我想吻你??」阿温的气息吹拂着我额前的瀏海，那隐窜期间的旖旎使人迷乱，让我差点举旗投降。 「不行。」我摀住自己的嘴，紧盯着眼前的星空，怕一个转头，就被他攫住双唇。 还记得话剧比赛为了戏剧效果而被他夺走的初吻，那令我心跳过猛几乎要脑充血的吻，我没把握再来一次，会不会就此让自己完全守不住防线。 直到我听闻耳边的叹息，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那颗北极星，是不是很孤独？」 阿温这么没头没脑一问，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北极星的存在就是为了指引方向，我们每一个人，生来就注定是另一个人的北极星，可是只有很幸运的人，才能找到互为北极星的另一半，否则北极星注定孤独。」阿温继续说着。 「何来这样的论点？」我第一次听到，盯着那颗北极星看了好半晌，还真觉得有那么点孤独。 「我爸爸告诉我的。」 阿温的北极星孤独论让我想起小时候，曾经因为被他人排挤而伤心哭泣，外婆告诉我，我会和别人不同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为了守护某人而存在。 我看着阿温，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照你这么说，那我已经是某人的北极星了噢！」 「那我是你的北极星！」他霸道宣告。 「喂！你是颖柔的北极星啦！」我极力反驳。 「我要当你的北极星！」 「不可以啦！」 我们像两个抢糖的孩子，吵得不可开交。 「从小我就觉得很孤独，直到遇到你??。」阿温倏地扳过我的身子，再认真不过地凝睇我。 拜託，别又来了！ 「关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爱上我好吗？」他眼里的企盼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我真的不知该怎么答。 我想勇敢告诉他，阿温，其实我爱你，可惜当下没说出口，而之后也找不到机会说，直到一再错过。 ※你约我一起看星星，却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从此爱上你，再也无法回头。 第五章 步步陷入的爱情 5-2.1悲剧的预言(1) 大学第一个学期很快过去，寒假期间我除了回家过年，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待在北部打工，除了「间情咖啡馆」，我还多兼了好几份临时家教，以弥补之前有一段时间的收入短缺。 开学前一週，何颖柔突然出现在「间情咖啡馆」。 「颖柔，你怎么来了？坐一下，我请你喝咖啡！」我很意外也有点兴奋。 「关关，我有事要跟你说。」我将咖啡端上桌，何颖柔抬起头，脸上有股说不出的忧伤，然而一见我，便立刻展露娇妍灿烂的笑顏，让我以为前一瞬的异样是我眼花。 「美国好不好玩？」我记得颖柔说过她寒假要去美国游学。 何颖柔摇首对我说：「机票出了点问题，所以后来没去美国，改去英国，是jacob陪我去的，回国后，他还跟我家过年呢。」她幸福的神情带点得意，在我眼里化成了挑衅，心莫名的酸。 阿温陪着颖柔一起去英国游学，然后再到颖柔家过年??怎么都没听他说？ 他和何颖柔两人的关係已经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通常都是论及婚嫁的男女才会到对方家过年不是吗？ 那我，算什么？ 吞下讶异与不解，心里陡地一空，整个人浑浑噩噩起来，直到何颖柔抓住我的手，才回过神。 「关关，这次我带jacob回家过年，爸妈都很满意他。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何颖柔一出口，我有种当场被冰封的感觉，瞬时僵住。 我好像应该要说点什么恭喜之类的话，可那当下，我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可是关关，为什么我们明明就可以在一起，他喜欢的人却是你？」 何颖柔此刻的表情哀怨忧悽，彷彿她与幸福的擦身全是因为我横在中间作梗。 「他说他还在等你的答案，你拒绝他好不好？你让他死心好不好？」何颖柔捧着我的双手，眼中的乞求让我惊慌。 颖柔的家世良好，父母都是事业有成之人，平素交往的都是政商名流，眼光之高可想而知，阿温能让他们满意，想必心中已有乘龙快婿的定见，那我是什么东西？我有什么资格去和何颖柔争夺阿温的感情？ 「我不、我不??」一时间，我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男生，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只要你让他死心，他就会爱上我，所以求你不要喜欢他，离他远远的，好不好？这是我第一次求人，关关，你答应我！」何颖柔美丽的容顏如泣如诉，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亲手把她推入悬崖的坏人。 我不知不觉紧抓何颖柔的双手，眼前倏然白雾苍茫，渐散之后，出现一名低首而立的男子，他的怀里似乎搂着一个人，我怎么也看不清那是谁，视线下移，男子的脚边竟仰躺着一名女子，身下是一汪令人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泊，脸蛋很模糊，就在我仔细想要看清时，见到了她眼角的一颗黑痣。 下一瞬，跳换到另一个景象，两名女子正激烈争吵着，一名男子立在一旁试图阻止却徒劳无功。 『骗子！你这个骗子！妖女！贱女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恨你们！』 『我要你为负心，付出代价！』其中一名女子直指男子，心神俱碎地怒吼。 接着女子举高手，用力将水果刀插入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第五章 步步陷入的爱情 5-2.2悲剧的预言(2) 「关关？你怎么了？」何颖柔被我的反应吓到，急忙摇着我的肩膀，将我从预言的幻境中摇醒。 何颖柔的眼角，有一颗和那女人一模一样的黑痣。 「我看到??看到了??」颖柔为什么会做那种事？阿温怀里的另一名女子又是谁？是我吗？ 不！不可能！我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看到什么？」何颖柔知道我的眼睛又看到了不该看的预言，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没有，没事！」不行！我不能告诉她，这太可怕了！ 「关关，你的脸色好苍白。」何颖柔再度握住我的手，她手心的温暖提醒了我自己的双手此刻有多么冰 冷，那一幕，简直把我给吓坏了。 「真的没事。」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復下来。 「那你能答应我吗？」何颖柔急切询问。 「你放心，我不会喜欢温慕言。」我恢復冷静，撒了谎。 脑海里那画面依旧挥之不去。 「真的？你敢发誓？」何颖柔倾身向我，她的水灵双眼圆睁，少了乌润柔情，多了逼人气势。 「我不会喜欢温慕言，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安卓！」为了取信于她，我又撒了一个漫天大谎。 「你喜欢安卓老师喔？那我就放心了。」何颖柔重新绽放美丽的笑顏，她雀跃地拉着我的手，时而宠溺 地揉揉我的发，说着我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我傻傻看着何颖柔，对她点头微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她开心就好，真的，只要她开心，我愿意成全她的完美。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我訥訥地问着。 自从话剧比赛后，何颖柔和我之间彷彿多了一道看不见的细线，我跨不过去，她也过不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抢了她的风头，让她不喜欢我，不愿再和我当朋友？ 「当然是啊！」 我看着何颖柔，明明她的答案那么篤定，可我徬徨的心却没有因此安定。 儘管嘴巴上说着还是朋友，还是不免走到这一步，一切都和最初不一样了。 爱情和友情之间，果然还是很难平衡，更何况我们喜欢上同一个男生，爱情和友情重叠之下，还能当朋友就算不容易了吧?? 「对了，jacob的古文很差，国文课让他很头痛，我想之后应该会花很多时间替他课后復习，如果你看到我在帮他上课，不要来打扰我们喔！」何颖柔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歪头对我撒娇，希望得到我的谅解。 我了然点点头。 既然要退让，教古文这种事，自然还是颖柔适合，我就别去搅局了。 「还有，我希望你以后能和他保持一下距离。」何颖柔眨眨眼。 「嗯，我知道了。」我表面上露出洒脱微笑，其实是在掩饰一颗坠入无底悬崖的心，它连摔碎都不得，只能在疾风中化为粉尘，在天地间消失无踪。 「那我就先走了噢！关关，颖柔爱你，啾！」何颖柔在我的脸颊上开心一吻，转身蹦蹦跳跳离去，长发拂过我的面颊，留下淡淡发香。 我望着颖柔天真美丽的背影，凄楚一笑，笑自己傻。 还记得不久前她才刚说过，就算交了男朋友，也不会弃我于不顾，一定把我带在身边，而现在，她也相信了我是妖女会抢人男友的传言了吗？ 也许，这一切都该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和阿温之间若有似无的曖昧，我又怎会让这段友谊变质？ 颖柔说得对，只要少了我，阿温一定会和她在一起。颖柔的确是人见人爱的公主，爱上她是迟早的事，我，就别杵在中间碍人眼了。 然而，心里的黑影却怎么样都无法散去，颖柔看起来不像个会做傻事的人，为什么我会看到那样的画面？如果那是真的，我一定要穷极所有的力气，去阻止这场悲剧发生！ 一定要！ ※我不知道，原来从我演出罗瑟琳的角色开始，就已走入和她相同的命运，一个，悲剧的推手。 第五章 步步陷入的爱情 5-3.1我们的旋舞湖畔 深冬初春正是山樱花期，旋舞湖畔开满緋红色的山樱，在翠湖绿荫的烘托下娇艳万分，湖面滑过三三两两的白天鹅与红鸳鸯，甚是撩人，因此我几乎长时间待在旋舞湖作画。 眼前美景浑然天成，与日月星光同属于天地，在画布上挥洒出来的色彩十分繽纷烂漫，彷彿活过来般栩栩如生，那画里山樱树旁的金发男子巧妙融于美景，成为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 我想，这将会是我最得意的作品，然而此际，却也心生悵然。 「温慕言和这旋舞湖一样，再美都不会属于我。」我叹了口气，突然伤春悲秋起来。 「谁不属于你？」低沉熟悉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惊蛰地回头。 「你是鬼吗？别这样不声不响躲在人后面。」发现画中人活生生出现，我赶紧回身遮住画布，为了掩饰接下来可能的尷尬，先声夺人摆谱。 「你哪时怕过鬼？」阿温轻声一笑，又往前走了几步。 「比起鬼，我更怕人。」我见他靠近，嘴里不禁喃喃自语，想要远离，却不知往哪走避。 「我也是。」 我咀嚼在嘴里的碎语他也听得见？ 「给我看看你画什么？」阿温才刚说完，我的画就落入他手里，连阻挡都来不及。 他摊开画，有丝诧异，眼中乍现的光芒是一种难喻的迷眩。 「你在画我？」阿温指着山樱树旁的金发男子，偏头看着我。 我低头不语。 不是故意不说话，而是那当口我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时间在空气中缓缓滑逝。 「为什么？」阿温将画布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扳过我牢牢扣在胸前，指尖的碰触透过骨血传到心间，引起了颤动。 「回答我。」他执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说话的语气霸道中带着期待的颤抖。 「就觉得这样画很漂亮，没多想。」我压抑住心绪汹涌，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你知道吗？你的表情骗不了人。」他低垂着颈，缓缓向我趋近。 我在他冰蓝清澈的眼瞳里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关关，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阿温伸出修长的食指，指着我的心，那儿，正怦怦急速跳着。 他没等我回答，瞬间倾身而下，双手捧住我的脸，连闪躲的机会都不给，唇瓣已被牢牢攫住。 我愣怔地瞪着阿温，他仿若陶醉地闭起慑人心魂的双眸，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覆眼下，没有收势，双手微一施力，将我紧扣在他胸前，我感受到唇瓣滑过一抹溼润，接着窜入齿牙间，他越吻越深，彷彿要将我吸取而尽，我想要推开他，也应该要推开他，然而仓皇间，一股温热抚上我的双眼，黑濛无际之下，大脑的理智便断了线，我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浑身发颤，不知不觉深深陷入他的迷情里，热切回应。 过了良久，他才重啟醉人的蓝眸凝望着我，眼中浓烈的情感让我不敢直视。 我明明答应何影柔不喜欢阿温了，可现在，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用力推开他，蹲下身蜷曲在地，心口霎时涌起的恐惧与撕裂感让人难以承受，我抱住自己大哭起来。 怎么办？我不止爱上他，我还回应了他的吻，一切完全失控了！ 「怎么哭了？」阿温伏低身子，从身后环抱住我。 「走开！」我蹭着身，想把他像尘埃般抖落，却徒劳无功，他还是紧紧抱着我。 「阿温??我不可以爱你，不可以！」我哭喊着。 「为什么？」他低吼。 「你应该要和颖柔在一起，拜託不要再来惹我了！」我大叫。 「为什么我『应该』和何颖柔在一起？」阿温嗓音一沉，使劲把我从地上拽起，猛然将我拉近，一手捧着我的后脑勺，一手压着我的背，逼我直视他，不满之情显露无遗。 我们彼此紧贴，连呼吸都感到紧窒，在这样强势的压力下，我的理智简直就要投降。 然而，我赫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骇人画面，那是个可怕的预言，已经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问外婆，她说，那看起来像是三人感情纠葛之后的悲剧预言，外婆要我千万不能淌入这场混水。 「阿温，命运如此，我们三个只要有了纠葛，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我的声音哀戚得连自己都没想到。 「不要拿命运来威胁我，我不会信！」阿温颊边的肌肉线条又是一阵紧绷，代表他正压抑着饱涨的怒意。 「我们三人中只要有一人信，假设就成立。而我，是信的。」我也不甘示弱。 阿温浑身僨张的怒气瞬间消散，他松开箝制我的双手，抚着自己的额头，紧皱着眉头缓缓闔上眼，再度睁眼望向我时，说了一句我完全不敢承认的话。 「我们彼此相爱，那是否应该是何颖柔退出？」 我愣了好久，我知道他等着我的回答，但我张口欲言，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不该是这样！ 我答应何颖柔了，我不能食言！ 「阿温。」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彼此相爱，只有你一厢情愿。」 第五章 步步陷入的爱情 5-3.2我们的旋舞湖畔 「不要跟我说成语，我听不懂！」阿温眼中尽是受伤之情。 「我说，没有彼此相爱，我并不爱你！」我闭上眼，几乎是用吼的，声音之大，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真的吗？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阿温平日湛蓝的双眸瞬间蒙尘，呈现一种深沉靛色，渐渐浮出水雾。 我瞪着他，恨他这般逼我，突然间，脑袋里理智那根弦，承受不住纠结的怒张，嘎然绷断。 「你都陪颖柔去英国游学，还一起去她家过年，见过她的父母了，为什么还一直来扰乱我？」自从何颖柔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就很在意、非常在意。 「我们只是刚好同一班飞机去英国，怎么变成我陪她去游学？她邀我到她家过年，我正好没事就去了，这样不算什么啊。」他闻言，僵硬的脸部线条柔和许多，好似在我的话语中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过年这种大日子，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何家父母见你，就是用未来女婿的眼光打量你，你既然去了，怎能这样撇得一乾二净？」我脱口而出，没想到心里气的竟是这个。 「我是半个外国人，不懂这些礼俗，真的不觉得怎么样啊。所以说，你在意？」阿温话锋一转竟有了笑意，唇畔微勾，斜睨着我。 「我哪有！你在台湾明明就有妈妈，没事跑去别人家过年，还说不懂礼俗！」我气自己自乱阵脚，心里一急，想也没想，随口便丢了这么句不得体的话。 阿温沉声回道：「我在台湾并没有家人可以一起过年，所以颖柔才提议让我去她家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悲伤的。 我惊觉自己不小心踩中了他的地雷，挖了疮疤。 「怎??怎么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自己的房子吗？」 我摇头。 「因为我需要一个家。」阿温两隻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他开始跟我讲述身世，我越听越难过，短暂收住的泪水，又再度止不住地潸然而下。 他的故事，让人心疼。 阿温的父亲是英国的贵族，家族使命与百年荣辱是他身上甩脱不去的枷锁，然而他却不顾家族反对娶了台湾女子，被视为破坏纯正血统生下的阿温，使得阿温在家族中倍受歧视与欺凌。 他的父亲是名成功的企业家，就算脱离家族，也有数不尽的资產，然而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保护自己的妻儿，也许是眷恋着家族的光环与世袭的爵位，又或许是现实的不允许，总之他并没有积极面对这个问题，阿温的母亲最终承受不了压力，选择离开，却把年仅十五岁的他一个人拋下，独自回到台湾。 可厄运还未放过阿温，他的父亲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母亲离开五年之后，父亲也跟着离开人世，虽顺理成章继承了父亲的庞大遗產，却引来家族不满，将他捲入一场激烈的斗争中，明明是家人，却闹得对簿公堂，官司还没打完，他就决定脱离家族，到台湾找母亲，虽然后来胜诉，他还是主动放弃继承自父亲的爵位并且变卖所得的家產，完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那，找到你妈妈了吗？」我吸了吸鼻子，哭得双眼红通通。 「嗯，不过她改嫁了，有了自己的家，她已经放弃和我一起的这个家。」阿温漂亮的蓝眼睛里再度浮出水雾，我对他这模样完全没辙，不自觉走上前拥住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埋在他心底深处最沉痛的记忆，而我竟然在无意间伤了他。 「没关係。关关，就像我跟你说过的，这世上不会只有你一个可怜人。自从失去亲情，我就没什么想拥有的，但遇见你之后，我很确定，我想拥有你。」他低下头，深情凝望着我。 「为什么是我？」 「因为就像我懂你一样，你也能懂我，我们是同一类人。」他笑得好美，却给我一种凄楚的感觉，让人心揪。 「可是我已经答应颖柔，不会喜欢你。」我心里的不安开始无限扩大。 「这种事是能随便答应别人的吗？」阿温似乎了然一切地拾回了自信，轻声笑道，并且圈起双手，让我再度落入他的怀抱。 「我不能食言，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不会抢。」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赶走刘杏儿后，握住我的手跟我说的那番话。 『只要你不存害人之心，有什么好怕？至少，我不怕。你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姐妹。』 「关关，爱情是不能退让的，不是你说不要，我就会是她的。」阿温手臂一缩，下顎靠着我的肩，让我更深陷在他的柔情里。 「阿温，别逼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轻靠在他的胸膛，脑袋一片混乱。 「好吧，我等你的答案。」阿温叹了一口气，还是妥协了，沉声的回应有些嘶哑。 ※我们三人，被命运推上了双岔路，最终，总有人要一个人走。 第六章 爱情里充满变数 6-1.1心酸的生日(1) 开学第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人缘不好，不觉得有谁会记得我的生日，最有可能记得的阿温个性低调，也不需要担心他突然给我来个生日惊喜，只希望这一天能够淡淡的度过就好。 开学典礼之后是导师时间，每位同学必须轮流上台分享寒假经验，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时刻，因为我的寒假没什么好分享，更别说能够像别人那样从国外带回一堆名產糖果纪念品分送给同学。 「这是从英国带回来的小礼物，是我和jacob的心意。」轮到何颖柔分享时，她先是笑咪咪地四处发礼物，接着才昂首步上讲台。 「你和温慕言一起去英国啊？」班上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带着羡慕与理所当然的语调。 「是啊！我们玩得很开心，也希望把开心带给大家！」何颖柔巧笑倩兮，穿梭在桌椅间，像隻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舞着。 阿温没有反驳，也许是觉得没必要，但就是默默被误会了。 我低头看着手上包装精美的小物，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楚，看向阿温，他对着我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一封简讯传了过来。 『生日快乐。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能得到我要的答案吗？』 我的心猛地往胸口一撞。 仅仅是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也能让我怦然不已。 「哇！亲密贴脸照！」 然而同学们的呼喊声打断我的思考，一抬头，见到萤幕上投影着一张何颖柔和温慕言的自拍照，脸靠着脸，是情侣才会有的曖昧合照。 何颖柔正在分享她精彩的寒假生活，充满着温慕言的寒假生活，完全不是温慕言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何颖柔把这次的经验当做课堂报告，製作成精彩的剪报，一页页生动活泼地与大家分享。然而最刺痛我心的是，每一页都是她和温慕言的合照，他们两人一个公主一个王子，画面怎么看怎么合拍，搭上完美的背景，几乎无懈可击。 我转头望向温慕言，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我的眼神是发狠般冷凛凛的刺向他，因此我接到来自他的心慌眼神后，手机很快又震动了一下。 『我可以解释。』 『不必。』我回传，接着立即将手机关机，逼自己看着萤幕上一张张何颖柔笑靨如花的照片，那才是事实，铁錚錚骗不了人的事实！ 「颖柔和温王子真的好速配耶！」 「对啊！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好像童话故事噢！」 同学们此起彼落的祝福声，让我对于自己曾有的期盼感到无地自容，如果是我和阿温在一起，别说是祝福了，大家肯定唾弃我、骂我配不上温王子吧！ 何颖柔在台上幸福洋溢地微笑着，最后更直接将阿温拉上台。 儘管阿温的表情比平常更森冷，却仍浇不息同学们的热情，鼓譟着两人当场来个火辣热吻。 阿温不自在地挣扎了下，似乎想要开口，何颖柔却不给他机会，主动就将唇凑了上去，阿温瞬间别过脸，让何颖柔扑了空，只滑过颊畔，幸好只是很些微的失误，刚巧被何颖柔俏丽的长鬈发遮住，只有我这角度看得到。 那当下，我全明白了。 就算阿温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何颖柔，他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受大家的祝福与看好，我真的差何颖柔太多太多了，根本没有资格和她争什么！ 我垂头丧气，准备趁大家不注意时默默离开，焦点突然一下子转到我身上。 「另外，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何颖柔突然眨眨眼，瞅着我笑。 教室灯光突然一暗，萤幕上出现一段影片。 第六章 爱情里充满变数 6-1.2心酸的生日(2) 『我的关关小亲亲，生日快乐！我最喜欢关关了，你一定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噢！不要太想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安卓是来乱什么啊！ 我很快瞥向阿温，他的脸色倏然沉鬱，可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前，班上已经狼嚎一片。 「原来关关偷偷和安卓老师在一起了啊！」 「哎唷！好过分噢！我的安卓老师怎么会和关关在一起啦！」 「其实也挺相配的嘛！」 「话剧比赛那时就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曖昧的要死，不意外不意外！」 大家开始胡乱揣测，惹得我尷尬不已，幸好场面很快便被何颖柔控制住，一名同学端着生日蛋糕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全班竟然就在何颖柔的带领下，为我高唱生日快乐歌，我被簇拥到台上，大家围着我，第一次有人这样为我庆生，心中顿时涨满了各式情绪，我感动落泪，更加觉得自己不可以伤害何颖柔，她对我是这么这么好！ 导师这时也走上前来对着我说：「关关很幸福，有这么棒的朋友惦记着你的生日，看大家感情这么好，老师真的很高兴！」 「许愿许愿！」 我闭上眼，双手在胸前交握，诚挚地在心中许下愿望，接着开口将两个心愿说出来：「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全场的欢呼声给足了我勇气，我笑了笑，继续说：「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和颖柔当永远的好朋友。」教室里响起何颖柔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让我的心感到万分踏实。 第三个愿望，我留在心里。 希望，阿温忘了我，好好爱颖柔。 「关关，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们一定会是永远的好朋友！」许愿完毕，何颖柔走上前握住我的手，她还是一样的温柔可人，但不知为何，那句话却让我浑身颤慄，从此同那骇人的预言画面一起紧紧纠缠着我。 导师时间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离去，我独自走出系馆，手臂突然被人从后扯住。 「关关，听我说！」 阿温长腿一跨，挡在我身前，阻住了我的去路。 「别让颖柔误会。」我用力甩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和她没什么。」阿温急着澄清。 「你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只知道颖柔喜欢你！」我转过身疾步离去，因为如果再不走，我的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关关，我还是会等你的答案！」 他在我身后大喊。 我摀着嘴，用尽力气往前跑，眼泪不争气的沿路洒了一地。 当天晚上，我收到一封来自安卓的email。 『关关，有没有想我？给你的生日祝福有没有很感动？现在我想跟你讨赏喔，因为我还没忙完没办法准时回去，拜託你当我的助理吧，我有一堆杂事要做，首先必须请假，如果你不当我的助理，我一定会被学校辞退。帮我，好吗？』 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若是平时我一定不肯，但这当口，正好给我一个逃避阿温的机会，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明知自己不能回应阿温，却又不忍心直接拒绝，只好不停的躲，如果可以瀟洒离开，我一定会立刻从他面前消失，可我必须完成学业，无处逃躲，只好躲到安卓身后，以为只要背着身掩着面，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可最后，我只是让情况越来越糟。 ※何颖柔是我爱情的枷锁，我在门外，看着你心碎，却只能无情地转身离开。 第六章 爱情里充满变数 6-2.1秘密基地(1) 随着时节推移，山樱花已凋谢，我不再画山樱花，一张又一张，全是阿温，我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却无药可救。 阿温无法当面找我谈，便每天给我传简讯。 累积了好多留言，却又捨不得删，忍不住一看再看，一则又一则的简讯，想回，却打了又删，最后总是没勇气按下回覆键，只好就此作罢。 我太软弱，明明想却不敢要。 『关关，你想好了吗？』 我不能想，只要一想，就只有「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个答案。 『你在躲我？』 我不得不躲，何颖柔对我而言像个魔咒，从她在眾人的攻訐中将我解救出来的那刻起，我就发誓过，只要是她想的她要的，我都不会去争不会去抢，就算自己喜欢，也不敢要。 『不要躲我！』 对不起，我只能躲。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想，可是我不能。 『关关，友情和爱情你只能选择一样，你不能都要。』 我没得选择。 『你当了安卓的助理？』 我别无选择。 『所以其实你心里已有别人？』 没有，只有你。 然而，今天早上收到的最新一则简讯，却让我再也无法忽视。 『颖柔希望我当她的男朋友。』 终究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吗？ 「一杯蓝山。」 「对不起，今天没卖咖啡。」我低着头继续盯着手机。 辉哥出国玩乐去，其他同事乐得放大假，店里只剩我。 其实大可以关门公休，但这店一公休，我没有家教的时间就无处可去，总不能一直待在旋舞湖，所以我求辉哥让我帮他顾店，辉哥看我可怜，便把咖啡馆放给我，他说，只要不把咖啡馆搞倒，随便我弄。 到这会，我才发现辉哥人怎么这么好，之前对他的那些恩恩怨怨我全一笔勾销了！ 「咖啡馆不卖咖啡？」 怎么那么烦啊！ 「老闆不在，你??」我不悦地抬起头，竟对上一张有着邪魅微笑的俊顏，数月不见，他瘦了些。 「关关，我真想你！」安卓不正经地越过柜台，就要拉我的手，我赶紧将手后背，不让他得逞。 「嘖，现在的员工好糟糕，上班都只顾着玩手机，看来我要好好管管我的员工。」安卓看到我没藏住的右手还紧抓着手机，张嘴就是一阵调侃。 「要你管！」我迅速闔上手机，丢进围裙口袋里。 「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你的老闆。」安卓伸手揉乱我的头发，眼里尽是宠溺，那眼神让我的心，突地又漏跳一拍。 「还真敢说。你去哪里啊？竟然失踪那么久！」我转移话题。 「想我啦？」安卓嘴角微勾，笑得很坏。 「无聊。」我背过身，开始整理杯盘。 「不然为何关心我去哪？」安卓大剌剌走进柜台，凑到我身边。 「怕你死了没人发我薪水。」我撇头瞪了他一眼。 「嘴好毒。」 「不喜欢就滚啊。」我推了他一把。 「喜欢～我最喜欢关关了！」 安卓整个不安分地靠了上来，眼看咸猪手就要环上我的腰际，赶紧一个闪身，保持距离。 「真的很烦，懒得理你。」 「你心情不好吗？」安卓忽而停止他不检点的言行，靠坐着柜台，双手环胸两眼直勾勾盯着我看。 「干你屁事。」我背着身，不想被看穿。 「因为jacob？」 「就说了干你屁事，还一直问！」我有些气恼，转过身踱了几步，差点被他的长腿绊倒。 脚那么长要死啊！ 「罗密欧还是拋弃罗瑟琳，跟茱丽叶在一起了吗？」安卓眼明手快扶住我，顺势把我拉入怀里。 「安卓，你再说我就把你轰出去！」我吼完，才发现自己仰靠在他的肩窝，瞬间涨红脸。 「莎士比亚说过，『如有真爱，当真心言说』。你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讲，到最后就会遗憾，然后错过。」 我一怔，心里的纠结点狠狠被敲中。 「安卓，你的国文造诣可真好，你不可能是外国人！说，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挣扎起身，退离他一步之遥，不想承认心事被他说中，故意乱扯。 「关关，你电影看太多吗？」安卓闻言大笑，嘲笑我的天马行空。 「我，李安卓，华裔英国人，来台湾做生意兼大学话剧社指导老师，就这么单纯。」安卓双手一摊，朝我走来。 「你想干嘛？」 「辉哥不在，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不如关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露出警戒的眼神，对于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 「放心，保证安全。」安卓知道我还在怀疑他的人格，再三打包票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恶意。 心情一片杂乱，出去走走也好。 想了一下，我还是跳上安卓的车，可他却往市区相反方向开，越开越荒凉，两旁没了住家，仅剩一片荒烟漫草，这下我可紧张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浑身警戒，幻想着如果安卓对我乱来，我该怎么自我防卫。 「好地方。」 「安卓，虽然我不讨厌你了，但也不代表你可以对我乱来喔！」我伸出双手在胸前比划着。 「不讨厌我啦？」安卓露出挑高左眉、唇角上勾的招牌表情，朝我侧身倾过来，续道：「关关，你实在好可爱，我突然好想亲一口！」 我倏地旋身背抵车门，惊恐地瞪着他，却惹来他的仰头大笑。 车子突然来了个大回转外加甩尾，以极为帅气之姿，在一处空地轧然而止，旁边有一栋铁工厂似的屋子，完全就是劫财劫色关押肉票的标准圣地。 「到了。」安卓跳下车，绕到我这一侧，对着我微笑，我仍赖在车上一动也不肯动，两人就这么僵持。 「我保证，这里绝对可以让你忘了所有烦恼事！」安卓拍拍胸脯。 「所有？」 「所有！」 「好！」我现在实在不想记得关于阿温和何颖柔的任何事！决定豁出去！ 第六章 爱情里充满变数 6-2.2秘密基地(2) 下车随着安卓走进屋子，里头还真的是个铁工厂，三三两两的工人在机具前认真干活，大家见到安卓，都微微頷首，顺道笑咪咪地看着跟在他身后的我，这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他是玩哪招了。 我们穿过一处处工作区，打开一道铁门，阵阵节奏强烈的乐音和激情的歌声立即窜入耳际，走下一座铁梯后，灯光越渐幽暗，像是特意打造的红砖墙面，画着大大的涂鸦，还有夜店般的招牌，上头写着霓虹字，宛如来到了纽约黑人区的街头，粗獷却又带有奇异的艺术感。 「欢迎来到『秘密基地』。」安卓对我张开双手，欢迎我的初次光临。 「这什么地方啊？」我好奇地左右张望。 「紓压的好地方。」 台上的乐团演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摇滚乐，有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 偌大的空间中央有个吧台，帅气十足的调酒师在吧台后调製着各式各样繽纷的酒精饮料，安卓热络地和调酒师打了个招呼后，便领着我来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座位，可以很清楚看到台上的表演又不被其他人打扰。 「那个地下乐团的主唱是这个酒吧的老闆。」安卓斜倚在舒适的紫绒布沙发上，伸出修长的指头指向正在台上摇着一头爆炸鬈发的女主唱，跟我介绍。 「你那么喜欢摇滚乐喔？我觉得好吵。」我摀起耳朵，侧看了安卓一眼，却见他已解开衬衫扣子，敞露着大半个精实的胸膛，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整个人变得随性豪放。 那模样很魅惑，我愣了下。 「闭上眼睛，很紓压，你试试。」安卓倾身趋近，把我按在沙发上，心怦然一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眼前被他的大掌一遮，什么都看不见，但没有他所谓的紓压，反倒浑身紧绷，耳朵快炸开了。 好不容易嘈杂的乐音终于停止，我如释重负地睁开眼，原本还在台上激动嘶吼的女主唱端着两杯饮料正朝我们走来。 「嗨，安卓！」女主唱穿得很摇滚，但是该露的地方都没有遗漏，身材好到让男人喷血，让女人吐血，眼圈涂得黑抹抹的，外加絳色的烈火红唇，整个就是摇滚界的尤物。 她一见安卓，就飞扑而去，丰满的上半身紧紧黏着安卓光裸裸的胸膛，两人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疯狂拥吻，搞得我尷尬不已。 请问我是空气吗？ 我用力咳了两声。 「关关，这是艾芙琳，我的好朋友。」安卓轻轻推开艾芙琳，优雅地抽了张面纸将唇上的红印擦掉，向我介绍这名火辣女子。 是炮友吧。 我在心底暗自下了註脚。 「艾芙琳，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关关，现在是我的助理。」 干嘛要跟炮友「常常」提起我？ 我瞪了他一眼。 昏暗的灯光下，我在艾芙琳的眼里看到一瞬的讶异，可就真的只是一瞬，下一妙她便热情扑向我。 「你好！」 她都这样吗？ 我躲都来不及躲，就被她的人间「胸」器压到差点窒息。 「真漂亮！」艾芙琳用胸部磨蹭完我的身体之后，又捧着我的脸大肆讚美，让我很尷尬。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冷面以对，芙琳丝毫不以为意，她拿起那杯明显属于安卓的调酒，对着我举杯，我也不是无礼之人，亦执起酒杯回敬她，接着，艾芙琳便乐乎乎地摇着屁股回到台上继续用摇滚乐轰炸我的耳膜。 「安卓，你不缺女人嘛，那我就放心了。」我喝了一口调酒，酸酸甜甜，入喉之后又带点呛辣，好舒服。 「哈，我当然不缺女人啊，谁要你随便相信jacob吓唬你的话。」安卓笑得很惑人，他倾身拿起酒，在我的杯缘敲了一记轻响，和我对饮起来。 「不要提他！」我气恼地瞪着安卓，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喂，这酒后劲很强，别喝这么大口！」他伸出大掌抓住我握着酒杯的手。 我感到手背上那一阵温热，悄悄自毛细孔鑽入我的四肢百骸，暖流一般淌入心口。 「安卓，我想哭。」我放下酒杯，低头将脸埋进膝窝中。 「如果你不介意，这里借你。」他说完，就把我拉进怀里。 我觉得头脑晕沉沉、却又轻飘飘，强烈的节奏穿过耳膜，敲击在心上，阿温的身影在脑海里越飘越远，似乎渐渐淡忘了。 「三个人里，有两人彼此相爱，如果退出的不是不被爱的，可以吗？」 「可以，但是她以为自己退出了，实际上却没有。」 「那怎么办？」 「你不该问我。」 「为什么？」我开始意识模糊，连听觉都不敏锐，竟然觉得摇滚乐也满好听的。 「我是一个连爱都谈不起的人。」 「什么??」我听不清楚。 「没什么。」 安卓跟着台上演奏的歌曲哼唱，我感受到他的手轻抚过我的发丝，在颊畔流连，我感到浑身发热，脑袋昏沉发胀，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首歌我听过。」我瞇着眼，也跟着胡乱哼唱。 「嗯，aerosmith，“idon'twanttomissathing.”」 「史密斯飞船，这是电影世界末日的主题曲，好好听噢！摇滚乐其实还不赖??」我轻喃。 安卓忽地伏身在我耳边跟着旋律唱着：「ijustwanttostaywithyouinthismomentforever,foreverandever??」（我只想永远这样跟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你唱歌好难听啊，呵呵呵??」我觉得好昏好沉，双唇发麻，口齿不清地笑着说。 「关关，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好好爱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能包容你所有的伤心和泪水。」安卓的声音里带了哀伤的哑然，可是当时的我已经失去理解能力，分析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安卓落下来的吻里。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披着白纱，走入教堂，红毯尽头的那个人，我怎么也看不清。 隔天我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手机简讯里闪着一封新信。 『关关，我只想当你的男朋友。』 我拉开被子，看着里头一丝不掛的自己，完全茫然了。 ※爱情里，充满了太多变数，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加入。 第六章 爱情里充满变数 6-3.1如有真爱真心言 我瞪着天花板，懊恼地蹭着腿。 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身体，都完全没有异样的感觉！ 太糟糕了，至少也应该要觉得有点怪怪的或是不舒服之类，而且我是第一次啊，怎么一点痕跡都没留下？ 我又掀开被子把头探进去，挪移了一下光溜溜的身躯，床单乾净整洁得不得了，未见该有的皱摺与凌乱。 我拼命敲着自己酒后全面当机的脑袋，想要摇出点什么蛛丝马跡，忽听见门外似乎有男女交谈声，赶紧伸长耳朵。 「你从不留我过夜，真托了这女孩的福啊！」女人娇嗔着。 「把乾净的衣服交给她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别多嘴。」男人的声音很是耳熟。 「好无情喔！昨晚热情如火的你，太阳出来后就死啦？安卓，你昨天，好??激动，前所未有的激动！怎么，不能上她，就全发洩到我身上啦？」 安卓？所以我在安卓家？ 然后这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还没思考出个脉络前，房间门被人推了开，昨晚刚见过的艾芙琳手捧着一叠衣服朝我走来。 「你醒啦，把衣服穿上吧。」艾芙琳衝着我咧嘴一笑，一大早，她的头发还是一样爆炸，眼眶依然一圈黑，红唇仍旧如烈火，明亮的光线下，昨夜幽暗空间里看不清的五官与身形顿时变得清晰，逼人的美艳与惹火的身材相形之下，我简直像个发育不全的小女孩。 「昨晚谁把我的衣服脱了？」我接过衣物，淡淡的清香飘入鼻间。 刚洗好的。 「当然是我囉，你昨晚吐得一塌糊涂，安卓破例让我过夜，就为了照顾你啊！一到家，就要我把你全身剥了。」 「蛤？」我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缩得跟虾子般踡成一团。 「你啊！酒量好差，才喝那么一杯调酒就吐了一身，衣服内外全脏了，浑身酒臭混着呕吐物，安卓要我帮你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艾芙琳伸出擦着鲜红蔻丹的指头轻推我的脑袋，一副妈妈在教训女儿的嘮叨样。 好丢脸啊！我一想到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全身光溜溜睡在浴缸里被人抹上泡泡的画面就好想死。 该不会，都被安卓看光光了吧！ 「放心吧，全程只有我参与，安卓把你捧得跟女神一样，完全不敢褻瀆。」 艾芙琳说这话时，口气怎么有点??酸？ 「你要知道，他对女人从不曾这样呵护，反而是我，昨天被他弄得全身痛，我??」 「艾芙琳，你可以走了。」 安卓闯了进来，将话说一半的艾芙琳赶走。 艾芙琳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从，识趣地扭着浑圆的翘屁股离开。 安卓在听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上，确认艾芙琳离去后才缓步走向床边。 「喂！怎么不敲门啊？万一我衣服还没穿好怎么办？」见到安卓靠近，我立马「见笑登生气」，怕被看破手脚，先声夺人。 「你到现在才在担心这个未免太晚了吧？」安卓脸上掛着招牌邪笑，不安好心眼地在床畔落座，长手一伸，就把我的被单扯下。 「色鬼！」 还好我已经穿戴整齐，不然真的要被看光光了！ 「我昨晚回到家后，可是连你一根指头都没碰，你这样说我，真是冤枉了。」安卓双手高举作出投降状，一脸无辜。 「是喔，那还真感谢你良心发现，没有趁人之危！」我双手叉腰气焰嚣张地反唇相讥。 可他下一句话却让我完全失了气势，只想落荒而逃。 第六章 爱情里充满变数 6-3.2如有真爱真心言 「关关，别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天知道我昨晚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碰你！」安卓眼神忽而幽暗，浓眉压眼，双手握拳，床单被他拧得发皱，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惊恐地住嘴，立马跳下床，往门口奔去。 「对??对不起。」他从不掩饰对我的慾望，我怎么傻笨地1直在这捋虎鬚，真的该适可而止。 所以，艾芙琳说她昨晚全身痛是因为?? 我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过了许久，安卓叹了一口气，转头向我。 「关于你昨晚的问题，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爱情，禁不起试探与等待，如果想爱就应该去爱，不然会遗憾，然后错过。」安卓平静地走上前，帮我把歪掉的上衣拉好，双手环过我的颈脖，替我将长发拢齐，扎了个马尾。 他的一举一动异常温柔，我惊诧地盯着这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安卓。 怎么过了昨晚，他的轻佻、自命风流全都不见了？ 艾芙琳说，他把我捧得跟女神一样，完全不敢褻瀆。 有吗？一直以来的相处，他就是不停骚扰我、说话总爱佔我便宜，甚至毛手毛脚，可为什么在关键时刻，突然又变成虔诚信徒，寧可把精力发洩在别的女人身上，也不敢趁我不备时夺走我的童真？ 他，不是一直覬覦着吗？ 这会，我真的不懂他了。 「想什么？这样看我？」安卓瞅着我笑。 怪了，连那老掛在脸上的邪魅感都不见了！ 「没??没有。」 「去梳洗一下，我载你回家。」安卓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往浴室的方向推去。 我抱着满肚子疑惑，刷牙洗脸完毕后，訥訥地走出房间。 安卓双手斜插口袋，瀟洒无比地立在落地窗前，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窗迤洒一室，将他身上纯白色的衬衫映得闪闪发亮，浑身的邪气倏然逸散而去。 「安卓，昨晚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你应该说的是对不起。」安卓转过身，一脸的不以为然。 啊？ 「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差，就不让你喝，在我的车上吐得到处都是，嘖～当真一点形象都没留给我。」安卓摇摇头，故作遗憾貌。 「不是吧??」我懊恼地握拳跺脚，想像自己的丑态，真恨不得马上推开窗户跳出去。 「以后我是不会再让你喝酒了，你自己出去也别喝。女生一旦喝得烂醉，就是男人的大好机会。」 「喔。」那么，他昨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究竟是为什么？ 「关关，以后如果难过就来找我，我会像昨晚一样带你去『秘密基地』紓压。」安卓走向我，弯身在我耳边轻语，沐浴过阳光的他显得无比清新。 「那可能天天都要去了，而且不能不让我喝酒，我只有醉了，才能忘掉烦恼。」我苦笑。 安卓伸手到我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掀开萤幕，交到我手上，说道：「三个人里，需要退出的永远都是不被爱的人。」 我盯着他过于靠近的脸庞，驀地懵然。 「可是我早就答应退出。」从我承诺何颖柔的那一刻起，就正式宣告我已经放弃和她争夺阿温的爱情。 「关关，记得我说的，『如有真爱，当真心言说』。除非你和jacob之中有一个人先不爱了，否则你根本无法真正退出。」安卓抚着我的脸庞，他眼中透出的情绪，似曾相识，我一时间记不起在哪见过。 我和阿温之间有人先不爱了？ 我凝睇着他的双眸好半晌，总算知道为何似曾相识。 因为，我曾在阿温眼中见到一模一样的情绪。 「那你呢？你自己有『真心言说』吗？」我斜睨着他，心口忽感一阵不寻常的急促。 「我没有真爱。」安卓倏然挺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看错吗？安卓淡然的微笑里，竟有着难以言喻的凄楚。 「为什么？」 「好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去告诉何颖柔，你无法退出，因为你爱jacob。」安卓背过身，直往玄关而去，不再理会我。 不知为何，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突然一阵抽痛，没由来的，为他那句「我没有真爱」，浑身感到无以復加的剧疼。 ※如果人的心可以分成两半，是否就可以什么都拥有？不必在爱情和友情间两难，不必，在我走向他的时候，心里却为了你而难过?? 第七章 走进另一片风景 7-1.1心碎的误解(1) 安卓的一番话让我决定诚实面对自己，好好处理这个棘手的三角问题，只是这样的决心才刚萌起，便硬生生被现实压下。 何颖柔先一步约了我在旋舞湖见面，那天我一个人赴约，还没走近，远远地就见到山樱树下，阿温和何颖柔面对面站着，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阿温正低着头，让垫起脚尖仰望他的何颖柔吻上他的唇。 怎么会?? 我停下脚步，时间彷彿瞬间禁止，此情此景刺得我双眼生疼。 我无法忽视那画面的绝美，更无法忽视从心底猛烈上涌的自卑。 那瞬间，我狠狠被现实击溃，恍然觉悟，没有什么退不退出，打从一开始我就是那个被禁止进入的人。 当初的挣扎只是因为心软，心软来自于阿温对我的爱以及我对他身世的心疼，希望能带给他温暖，填补他的孤独，可是我却忘了，自己的人生比他还千疮百孔，我拿什么去圆满他的孤独？ 他需要的，是像何颖柔这样光彩夺目的女孩，彷彿夹带着一整个宇宙的阳光与欢欣走进他的生命，才足以救赎他的幽冷。 「如有真爱，当真心言说」的安慰词只是说来让人心里好过一些罢了，有些话，是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不是不愿说，而是没机会说。 我气自己如此天真，自作多情得可笑，愤然转身，恨不得立刻消失，却被叫住。 「关关！」何颖柔娇俏甜美的嗓音听在耳里，让人觉得好腻好腻。 我胡乱抹去盈满眼眶的泪水，不想被看到伤心憔悴的模样，回过身时，已是面无表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jacob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喔！」何颖柔勾着阿温的手臂仰靠其上，幸福洋溢的脸蛋天真无邪，画面无限美好。 「那很好啊。」我应了声，逼自己扯开一个笑容，心绪已然飘远。 几天前的简讯还躺在手机记忆体里。 『我只想当你的男朋友。』立刻成了最残酷的讽刺。 我管不住自己的视线，忍不住看向阿温，他仍低着头，面部表情像寒冰一样冷酷，和何颖柔呈现极大的反差。 还期待什么啊？我嘲笑自己。 终于放弃追问为什么，因为已经没有意义。 就像安卓说的，爱情禁不起试探与等待，我让阿温等得够久了，他要死心也是人之常情。 「你和安卓老师也要幸福喔！」何颖柔冷不防来这么一笔，让我再也无法假装若无其事。 「什么？」何颖柔说到「安卓」时，阿温冰冷的容顏瞬间闪过一丝痛楚，但他很快别开脸，颊边肌肉拉扯出紧绷的线条。 「别否认了啦，jacob告诉我，前几天看到安卓老师一大早送你回家，你们在门口难分难捨，他超深情摸着你的头啊，呵呵。关关，安卓老师怎么会一大早送你回家？难不成你们前一天晚上??颗颗颗??真没想到你这么惦惦吃三碗公欸！」何颖柔笑咪咪地凑到我身旁，八卦兮兮以手肘拐了我一把，加油添醋说得煞有其事。 我的心像被丢了颗炸弹，轰然巨响，熊熊烈火吞没了我，意识却异常清晰。 那天，安卓下车送我到门口，抚着我的头，而我仰望着他，他跟我说：「不要怕，勇敢去做，就算受伤失败你还有我，我会带你去好地方疗伤。」 他只是在鼓励我啊！怎么会变成我和安卓在一起？ 我惊诧地望向阿温，他眼中那一抹幽蓝水雾盈盈，像是碎裂在湖面的玻璃珠，闪着刺人的波光。 「你到我家找我？」一出口，便被自己嘶哑且颤抖的声音吓到。 「我跟jacob说，关关原本就喜欢安卓老师啊，我们应该要祝福你的！」颖柔不着痕跡地往旁一跨，挡在阿温与我之间。 何颖柔跟阿温说了??我喜欢安卓？ 那只是我为了取信于她的谎言啊，她当真就算了，为什么要告诉阿温？ 我越过何颖柔，慌乱地看着阿温。 第七章 走进另一片风景 7-1.2心碎的误解(2) 「你喜欢安卓是什么时候的事？」阿温终于开口。 「我??我??」 我想说，我不喜欢安卓，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可是在何颖柔面前，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可以喜欢他，可是你不该骗我。」阿温眼神里的不谅解让我的武装几乎瓦解。 我喜欢你，就是安卓不能要你的理由。 阿温的话言犹在耳，那日我信誓旦旦告诉他，我不喜欢安卓，而今一切都乱了套，我最大的不该，就是把安卓扯入了这一团混乱。 「jacob，你干嘛对关关那么兇啊？我们应该要祝福关关啊！」颖柔嘟着嘴摇晃阿温的手臂，一双翦水美瞳眨巴眨巴仰视着他，模样娇憨。 我看在眼里，好似被人在心口上捅了一刀。 阿温，应该也会喜欢这样可爱娇俏的女孩，忘了我这个阴阳怪气的怪胎吧?? 「关关，别理jacob啦，每个人呢都值得被爱，你别老是那么自卑，以为配不上任何人。就算你是眾人眼中的怪胎，就算你的异能让人害怕，安卓老师都不会嫌弃你，他是我见过，除了jacob以外，最最最好的男人！只是，jacob不属于你啊，所以安卓老师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们超配的！」何颖柔走上前来，亲密地搂住我，她说的话明明是要安慰我，可是不知为何，我听在耳里，却心如刀割，而且是刀刀见骨的狠绝，连活口都不留。 我无力地看向阿温。 他真的打算当何颖柔的男朋友了吗？ 阿温静静回望我，眼神晦涩难懂，他默然无语，随后便低下头不愿再与我对话。 罗密欧和茱丽叶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罗瑟琳到底是来乱的啊！ 我忽然想起我们那部获得广大回响的话剧，有人在我们部落格的留言板里留下这么一句话。 恰恰印证我此刻的心情。 「那我也??祝福你们。」我拼命逼自己扯开一个笑容，我应该为何颖柔的幸福感到开心，可是我却阻止不了心口汩汩淌出的鲜血。 我缓缓转身，在他们面前优雅离去，双手不自觉拳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痛，心里的伤已经吞噬了所有的痛觉。 也许，是命运把我推开，我应该要感谢这样的安排，我们三个人里，终究要有人退出，才能避免最后的伤害，这不就是我一开始要的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难过？为什么要觉得受伤？为什么??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我踉蹌着步伐，觉得头昏眼花，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乾脆像个孩子般，赖在地上大哭起来。 口袋一个震动，手机传来了叮咚声，我边擦眼泪边打开手机，一则新讯息传了进来。 『关关，我本来不相信你和安卓在一起，你明明告诉我你不喜欢他，但是刚刚你却完全没否认，甚至祝福我们，所以我懂了，原来你说的那些命运、悲剧的预言都是骗我的，你是因为喜欢上安卓，才拒绝我对吧？真的是我『一厢情愿』，谢谢你，我学会了这个成语。希望，可以很快忘了我爱你。阿温』 看完简讯，我笑了，笑得心都痛了。 「怎么了？」 头顶上赫然想起熟悉的声音，我往上一看，是那个说可以包容我所有伤心与泪水的人，也许，他也能缝补碎掉的真心。 「安卓，我??失败了。」 他蹲下身将我扶起，我顺势扑到他怀里，大哭特哭。 「没关係，至少你试过。」安卓拍着我的背，极其温柔地安慰我。 「没有，我没机会说，他和何颖柔在一起了！」我捉住他胸前的衣襟声泪俱下，眼泪鼻涕全滴在上头，安卓却丝毫不以为意。 「jacob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这样对你？」 「阿温误会了。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都可以避掉悲剧。」我高举手机，手腕靠着他的肩头，他接过，默然不语。 「对不起，都是我。」安卓将手机还给我，微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伸手为我拭泪，前所未有的温柔。 「安卓，我要修正我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三个人里谁要退出，而是有一个死白目，妄想要闯进别人的爱情，该怎么打断她的腿？」我啜泣着，心里却很清楚，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安卓搓搓我的头顶，轻声说道：「看看你，哭到头发都乱了。」说完便环住我，替我扎好马尾。 「不用打断腿，她只需要转身离开，就能看见另一片风景。」 ※那么，你在那一片风景里吗？ 第七章 走进另一片风景 7-2.1 有你的风景(1 「哇啊！看丢鬼！」 辉哥听到门口风铃响，从一堆咖啡豆里抬起头，见到是我，马上露出惊恐表情，整个人都黏在墙壁上了。 真的有病！ 我不理他，逕自走入员工室套上围裙，出来时，辉哥小心翼翼地靠近我，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探头探脑不晓得要做什么。 「干嘛啦？」 「请问，你是关瓔珞小姐吗？」 「不然我还是鬼啊！」我转身故意扮了个鬼脸，把黑眼珠往上吊，披头散发吓死他。 「哇啊！」辉哥大声尖叫，突然衝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拼命摇晃我。 「你这个恶鬼快滚出关关的身体！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神经病！ 「咳！咳！辉哥放手！我没有被鬼附身！你给我放、手！」我随手拿起一叠menu往辉哥头上砸去。 「真的？」辉哥一个吃痛，总算松手。 「废话！」 「那你怎么变成这样？眼圈发黑，满嘴鲜血，看起来就像个长发女鬼啊！」 辉哥说话时还瑟瑟发抖，真的有够没用，亏他还是爱听鬼故事的大叔。 「我失恋，怨气冲天不行吗？」我白了他一眼。 而且，我是改走摇滚颓废风，什么眼圈发黑、满嘴鲜血的长发女鬼？辉哥真的该去医院检查他的脑袋！ 「『衰尾女王』果然没有多久的好运??」辉哥摇摇头，一副早料到会有如此下场的铁口神算样，让人超想开扁。 「我的心情很烂，少来惹我。」 「拜託你去洗一洗啦，这样会吓坏我的客人，万一这里变成『见鬼咖啡馆』可怎么办才好？」 「不要。」我瘪嘴。 「喂！不要忘了我才是老闆，你是员工！」辉哥马上端起老闆的架子，我完全不怀疑他会趁机用生意下滑的理由扣我工钱，只好迫于淫威转身回到员工室处理明明就是摇滚nana风的妆容。 我只是想将伤心的自己偽装起来，出门前恰巧想到艾芙琳的浓妆让我完全看不透她的悲喜，打算如法炮製一番，怎知画虎不成反类犬，变成女鬼了。 又闻门口风铃声响，下一瞬我就被辉哥扯住袖子。 「你的冤家来了，不如先去吓吓他再洗掉吧。他怎么伤你的心，你就怎么伤他的眼。」辉哥自以为了解的给我出主意，但我只觉得他嘴巴很贱，明着帮我，暗地损我。 「机车。」 我往门口看去，来者安卓。 「让我失恋的不是他啦！」我怒甩辉哥，丢下一记白眼就走。 「啊，不是色鬼喔，那就是金毛阿多仔囉？」我都走远了，辉哥还在身后烦人的喳呼。 「老闆，一杯蓝山。咦，关关呢？」 我进入员工室，关上门当下，听到外头传来安卓熟悉的声音。 「化了个女鬼妆，被我赶去洗掉了。欸，我说你们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本来就阴阳怪气，失恋之后更诡异了，帮我劝劝她啦，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何必单恋阿多仔。」 辉哥真多嘴，少说两句会死吗？ 我听不下去，马上开门衝了出去，没想到迎面撞上安卓，好大的撞击力让我鼻樑差点歪掉，脑袋一黑，整个眼冒金星。 我摸摸鼻子，忍着那一股突来的剧痛过去，眼泪痛到都飆了出来。 「关关！」安卓惊呼，赶紧弯身审视我的伤势，却在看到我的脸时，噗哧一声大笑出来。 笑屁！ 「够了没啊？」我森冷的语调让週遭空气瞬间凝冻。 「啊哈??啊哈哈哈??关关，你这样子，鬼看了都会吓坏！失恋就失恋，何必搞成这样？」安卓迅速拖着我走进员工室，把我按在椅上。 「辉哥看不懂就算了，难道连你这个摇滚咖也不懂？我是想走颓废摇滚风啊，像艾芙琳那样。」 「艾芙琳？」安卓显然对我突然冒出这个人名感到不解。他皱着眉，一副你干嘛提她的疑惑样。 「艾芙琳化着好浓的妆，我就看不清楚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就像变色龙的保护色一样。我只是想学她把自己包装起来。」我瘪瘪嘴，委屈不已。 「我可以帮你，去把东西拿过来。」安卓在我身畔落座，侧弯着上半身，右手肘撑着大腿，掌心托腮，伸出左手拨开我的覆额瀏海。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会啊，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我依言从包包里翻出新买的卸妆绵和化妆品交到安卓手上。 「我的成长过程你不会有兴趣的，躺下。」安卓拍拍自己的大腿。 第七章 走进另一片风景 7-2.2 有你的风景(2 「什么？」 「先帮你卸妆。」安卓要我枕着他的大腿躺在长椅上。 「不用吧，这我可以自己来啊！而且，我躺着你怎么帮我化？」我从他手中抢过卸妆绵。 「放心，我很有经验的，我当过大体化妆师。」安卓故作严肃，却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去死啦！」我被他逗笑，把卸妆绵当武器往他的帅脸扔去，他俐落地单手一抓挡下攻击，起身长腿一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我抓入怀里，一个使力，我整个人便腾空被他横抱起，下一秒已好端端地在枕在他的腿上。 「你身手这么俐落不当职业杀手真是太可惜了。」我仰躺在他的腿上，朝他高比中指，在他面前，反正已毫无形象可言，就本性全露了。 「是吗？」安卓挑眉，嘴角勾起一个谜样的微笑。 「欸，如果你真的是职业杀手，那会不会害你的女人有生命危险啊？例如，艾芙琳会不会哪天就横尸街头？」我企图撑起身子，却立即被他压住肩头。 「别动，闭上眼睛。」 我乖乖闔上眼，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一点一滴擦去我的偽装，随着他包裹棉纸的指尖抚触而过，我的心墙，似乎也一砖一瓦地被他拆去?? 「艾芙琳不是我的女人。」 沉默良久，他突然在我耳边开口。 也对，是砲友嘛。 「欸，安卓，你和女人真的可以只有肉体关係不带任何感情喔？」 「你问这个做什么？」安卓的语调有丝沙哑。 「好奇啊，我在想，这样的男女关係好像也不错，只求一时的欢愉，是不是只要不付出真心就不会伤心？」我睁开眼睛，却看到安卓拧眉瞪着我。 「小女孩，你还未满二十岁，不要乱想。」安卓突然的严肃，让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那你有想过要发展一段正常的感情吗？」 「关关，我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你最好现在就闭嘴。」 安卓忽地停下手边的动作，将我推起，自己则往旁一挪，跟我保持一个人的距离。 我拿出包包里的镜子照看自己，摇滚妆儼然成形，只有口红未擦。 「为什么不帮我擦口红啊？」我走到他面前弯下身，将脸凑近。 这一个举动，完全是个巨大的错误，我已踩到安卓的底线而不自知。 他猛地低吼一声，像野兽一般往我扑来，我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一屁股跌坐在他身旁，安卓顺势往下一压，我整个人往后倒在椅上，幸亏后脑勺有安卓的大掌包覆，没有摔成脑震盪，还没回过神，他已拔山倒树而来，长腿跪曲在我身侧，把我压在身下，两人鼻尖相触之时，我感受到他的上身在我的胸口剧烈起伏，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安卓，这里是辉哥的店??」我意图推开他，他浑身却如磐石般坚硬，一动也不动。 「没用的，你已把我体内的猛兽召唤出来！」安卓的眼睛里充满了慾火，他俯身吻住我的唇，让我再没机会开口。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无措。 难道我不值得别人真心对待吗？不只阿温误会我，在我信任安卓之后，他又突然变身成一匹狼?? 我忍不住的啜泣，让安卓停止了动作。 「??对不起。」安卓定格数秒之后，忽而自责地低声咒骂，将我拉起，捧着我的脸猛道歉。 「安卓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被当成洩欲工具，我??」我大哭，脸上刚化好的妆全毁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那种女人！我??」安卓低吼，别过脸，胸前剧烈起伏。 「该死！」安卓双拳靠在膝上紧握着，手臂上的肌肉僨张。 我惊愕地瞪着他，算不出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倏忽间，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縈绕在空间里，空气绷凝得让我连呼吸都忘了。 「关关，你简直让我快疯了！」 「什么？」我瞪大双眼，仍旧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发狂。 「如果我能爱，我不会只求一时的欢愉！」安卓的双手猛然掐住我的肩头，凝视我的眼里藏了太多东西，我完全看不透。 「不懂??」我茫然地摇头。 「你不必懂，只要记住，你是一个值得爱的女孩，永远不要看轻自己。」安卓吁了一口气，很快收回怒张的情绪，像往常那样温柔地抚着我。 听他这么说，我一直以来高筑的心房瞬间瓦解。 阿温懂我，但能救我的，却是安卓。 「安卓，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我走向他，倚着他的胸膛轻声问道。 我感觉自己像是飘盪在海中的扁舟，突然想靠岸。 「关关，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口。」安卓语调很轻，却带着难言的破碎。 「我不是随便说说。」 「我很想答应你，但??不行，我天生注定是个漂泊的人，没办法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仰头望着他，却读到他眼中的无奈与， 心碎。 ※在有你的风景里，我却只能留住风景，留不住你。 第七章 走进另一片风景 7-3.1 回家(1) 春假前几天，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当时我正在安卓的研究室帮忙整理资料。 「喂，妈？」 「阿瓔，清明节能回来吗？去拜一下你爸。」妈指的是我的继父。 「我会啊。」因为小时候那一场病的关係，我对自己的生父几乎没有印象，妈也从不提起，对我来说，继父就是我的爸爸。 「谢天谢地！你回来也好好跟你弟弟谈一谈，他最近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妈在电话另一头哀声叹气，我一听就知道关雪生一定又闯祸了。 「他又干了什么好事？」我手叉腰，没好气地说。 「阿生经常逃学，上礼拜还和人打群架被抓进警局，我怀疑阿生去混帮派。」妈妈的话里满是担忧。 「混帮派？」我惊叫，惹来安卓的注意，我赶紧对他摇摇手，走出研究室。 「嗯啊，三不五时就有小混混来家里找阿生，唉！我工作忙，实在管不了他。」 「妈，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教训他，我现在在工作，先酱啦，掰！」 「哎哟！」掛上电话一回头，就撞上安卓的胸膛，原来我前脚出了研究室，他后脚就跟上来管间事。 「关关，发生什么事了？」安卓扶住我，轻轻抚着我撞疼的鼻子。 「没什么，就关雪生又闯祸了，后天放春假，我要回家一趟。」 「我载你回去。」 「不用啦，你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不是吗？」我仰头意有所指地盯着安卓。 到现在，他还是不肯让我知道他的另一份工作到底是什么，我这个助理除了翻译剧本之外，就是要不停在他突然消失时，处理烦死人的行政工作。 「暂时告一段落了，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安卓撇嘴而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他还真打算和我一起回家当度假。 「这样我外婆和妈妈会误会耶！不要啦。」可我总觉得不妥。 「误会什么？」他趋近我，露出坏邪的表情，手指轻勾我的下顎，我早已见怪不怪，冷静拨开他的咸猪手，口气不佳地回嘴：「误会你是我男朋友啊！」 「你会担心啊？」安卓继续使坏，乱挑眉毛。 「废话！不要破坏我的行情好不好？」我双手抱胸，后退一大步。 「你有行情可言吗？」说完就大笑三声。 「李、安、卓！」 「好啦，其实我是想看看雪生，他需要有个安定的力量，这方面我很在行。」看我被他逗得几乎要爆炸的失控样，安卓这才言归正传。 说到关雪生我就妥协了。 我很担心关雪生，觉得自己越来越劝不动他，如果安卓能够帮上忙也好，便答应安卓同去。 我们家一贫如洗，没什么好招待人，未料一进家门，就飞来一隻拖鞋迎宾，直接掠过我头上，往安卓砸去，我以为安卓的俊脸会遭殃，一转头，却见他手已抓着那隻拖鞋，满脸无辜。 动作真是迅速啊！ 我来不及大笑，眼前上演的全武行完全攫去了我们的注意力。 「猴死因仔哩卖造！拎周骂今阿日一定要贡断哩耶咖骨！（死小孩你不要跑！你外婆我今天一定要打断你的腿！）」外婆手里拿着插在庙会三太子人偶身后的旌旗，拼命往关雪生身上打去，边打还边譙脏话。 哎！真是让外人看笑话了，我尷尬地朝安卓一笑，将行李随意扔在地上，便衝上前帮关雪生解围。 「阿嬤！不要打了，我阿瓔啦，我回来看您了！」 「姊！姊！救我！」关雪生看到救兵来了，立刻跑到我身后左躲右闪，整个画面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那样滑稽，我当下实在很后悔答应安卓来我家。 「阿嬤！有人客来，安捏揪见笑！（外婆，有客人，这样很丢脸！）」我衝上前抓住旌旗，强势阻止外婆再落下棍子。 「阿瓔啊，哩返来了噢！（你回来了噢！）」外婆一见我，便忘记责打关雪生的事，丢下旌旗，激动地抱住我。 「外婆您好，我是安卓。」安卓见情势缓和，适时上前自我介绍，把特意准备的礼盒端到外婆面前，惹得外婆眉开眼笑。 「哎唷！人来就好，那么厚礼数？啊哩係阿瓔逗阵ㄟ喔？（人来就好，还那么客气？你是阿瓔的男朋友喔？）」 安卓听不懂台语，只一逕地傻笑。 第七章 走进另一片风景 7-3.2 回家(2) 「不是啦，他是我打工的老闆。」我把外婆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安捏？厚～唔采唔采！（这样啊？唉，太可惜了！）」外婆拼命摇头跺脚，手一伸，就抓住安卓。 「来来来，那个『阿狗』，哩家坐！我嘎哩捧茶。（你坐这里，我给你倒茶。）」 「阿嬤！他叫安卓，不是『阿狗』啦！」我跟在外婆身后澄清。 不过，心里已经笑到快要得内伤。 我想到第一次见到安卓时，他对我吊鋃鐺的自我介绍惹我嫌弃，我也是乱叫他「阿狗」。 「啊，庆菜啦！阿狗咖喝叫啦！阿狗啊，坐几咧嘿！（随便啦，阿狗比较好叫，阿狗啊，坐一下！）」外婆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走到餐桌边倒茶水。 安卓对「阿狗」这两个字竟还有印象，他接过我递给他的茶杯时，不怀好意地挑眉瞪我，却碍于是晚辈客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接着外婆便一屁股坐在安卓身旁问东问西，明明一个听不懂国语的拼命说台语，一个听不懂台语的拼命说国语，也能鸡同鸭讲说得我都插不上嘴，索性不理，把关雪生叫过来教训。 「关雪生，你又逃学？妈说你混帮派跟人家打架是真的吗？」我拎着他的耳朵质问他。 「姊，老师羞辱我啊！我气不过才跑掉。」 「那你为什么要跟人家打架？」 「有个瘪三性骚扰我马子，我撂人去堵他有什么错！」 「你马子？谁？」我一听不得，这小子啥时跟人家学会争风吃醋了？ 「我??」关雪生低下头，一时语噎。 「谁那么没眼光看上你？」我双手抱胸不置可否地瞪着关雪生。 「姊姊，你别对阿生这么兇，都是我不好。」一个娇俏的声音在我身后悄然出现。 我闻声回头，居然是邻居小妹林黛妍，那个我上大学前，整天在我身边跟前跟后的漂亮小女生！ 「不是吧？你是他马子？」我下巴差点掉下来！ 林黛妍是个资优生，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她眼睛瞎了啊？怎么会喜欢关雪生这个混蛋！ 「是啊，我从小就喜欢阿生。」林黛妍大方承认，毫不扭捏。 「好好好，我不想追究这些。但是关雪生，你最好给我记住，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去打架闹事我绝对打到你满地找牙！」我在关雪生面前抡起拳头。 「关关，我怕满地找牙的是你。」安卓突然跑过来插话，我疑惑地回头，才发现外婆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我来揍他还差不多。」他轻笑了声，把我拉到身后。 「安卓大哥！」关雪生见到安卓，比见到我还开心，衝上前一把抱住他不放，我简直看傻。 这小子有被虐狂吗？我明明记得上次他们俩见面，他被安卓揍了一拳，难道这一揍，就让他对安卓產生无比的「基情」？真是太诡异了！ 「雪生，你要听你姊姊的话，要学好，千万不能混帮派知道吗？」 「我没有，那些都是朋友啦！」关雪生涨红了脸急欲澄清。 「对啊，那些都是阿生的朋友，我被欺负，他们帮我讨公道而已。」林黛妍也帮着关雪生说话，两人小手相牵，你儂我儂的甜蜜样看得我都觉得刺眼。 这时，安卓长手一伸，把我拉到一旁。 「你可能真的要留意雪生的交友状况。」他认真说道。 「什么意思？」 「刚刚外婆跟我说，来找雪生的朋友里，有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人，身上都是刺青，她好像在电视新闻里看过。」 「外婆说台语你也懂？」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安卓神秘一笑。「你知道我年纪多大吗？」 「不想知道。」我冷哼一声。 「28岁。」 「干我屁事。」我翻白眼。 「和我年纪差不多，那就是成年人，外婆在电视新闻里看过，一定是有来头，外婆才可能有印象。所以我推测，那个人有可能是帮派里专门来吸收青少年的头头。」安卓不理我，继续说下去。 「真的假的？你不要吓我！」我听完他的推测后立即瞠目结舌，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逻辑及推理能力。 「我没有吓你。外婆虽然人老了，脑袋却不糊涂，总之，你要多注意。」安卓面露严肃，我很少见他这样，免不了担心起来。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会帮你。」安卓轻搂我的肩头，让我感到片刻的安心。 「幸好有你。」我吁了一口气。 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真不敢想像，若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我遇到问题时该怎么办？ 「阿狗啊！饭煮好了，紧来呷！（快来吃）」外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奇怪耶，大家都要吃饭，怎么就只叫你？你是对外婆下了什么迷药？」我斜睨安卓，换来他一抹得意的媚笑。 「这是我个人的魅力。」安卓眨眨眼，比了个手势要我带路。 跩的咧！这里到底是谁家啊？ ※一直以来，遇到问题都是你帮我解答，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第八章 爱情如炭心成灰 8-1.1 别让我心碎(1 自从大一下担任安卓的助理后，我理所当然加入了话剧社，反而是何颖柔因为忙着和阿温谈恋爱，渐渐不来社团，原本跟着何颖柔加入话剧社的跟班没了马首后自然也就树倒猢猻散，所幸安卓靠着美色吸引了另一批新血加入，一年级社员大洗牌，话剧社又是一番新气象。 安卓很有办法，他请来了一些有名的剧场老师，教导社员表演技巧及肢体表达，我傻傻地跟着学习、演出，也听从安卓的建议，尝试表演、主持等其他舞台活动，逐渐从畏惧人群的边缘人成为勇于在人前表现的活动咖，因而从中找到自信，虽然少了何颖柔的友情与阿温的爱情，我却得到了观眾的热情以及无论何时，总会出现在台下的温柔微笑。 安卓的微笑。 不过，我在舞台上的功力能进步神速无关天分，其实是非常非常多的练习。 「秘密基地」那间地下酒吧，就是我的练习场。 「关关，上去试试！」 第一次被安卓「逼」上台时，我简直恨死他了。 「我不敢！」我抱着沙发，死活不肯就范。 「你可以！我不准你再躲回自己的小世界，走出来！」 「干你屁事！」我的口头禪想也没想就飆了出来。 「我是你的老闆，以后不准再让我听到『干你屁事』这四个字，所有关于你的事，都是我的事！」 安卓突然变得认真又霸道，他的风流呢？轻佻呢？哪里去了？这样的他，陌生又熟悉，让我不自觉想起阿温??我倒寧愿他还是那个整天邪笑，三不五时就要捉弄我一番的安卓，我可以恣意地呛他、讨厌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越来越??依赖他。 「老闆可以管那么多喔？」我噘嘴嘟囔着，不太甘愿地被他推上台。 「大家好??」我声如蚊吶，完全被音乐声盖住，没人知道我突然冒上台干嘛。 我不知所措地环视四週，艾芙琳和她的乐团正在中场休息，场内播放着混合蓝调与爵士的乐曲，酒吧里的灯光幽黄迷离，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的情绪，有的人静静独自啜饮，有些则三五好友相互交谈，气氛慵懒醉人。 视线落到安卓身上时，他一派间适地敞着精实的胸膛斜倚在沙发上，也正盯着我看，脸上笑容略带邪气，眼底透着鼓舞。 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尷尬不已，耳边忽而传来唐妮布蕾斯顿的歌曲“un-breakmyheart”，我进退维谷，索性闭上眼，跟着哼唱。 原本只是想打发台上的时间，没想到这歌词竟意外地勾起我心里隐隐的伤痛，让我整个陷进情绪里。歌曲结束时，台下爆出如雷的掌声，我如梦初醒，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眾人面前，还有点无措，直到艾芙琳伸出手揽住我的肩头，我才意识到整首歌后来都是由她的乐团帮我伴奏，不是音乐cd片。 「艾芙琳！这小清新哪来的？唱得好啊！连老子我都想哭了！」一名打铁工人模样的中年大叔吆喝着，手中的马丁尼举在空中朝我一敬。 「谢谢。」我淡淡地弯身道谢，又引起一阵如雷的掌声。 原来，我可以这么受欢迎。 这是自话剧比赛之后，再度感受到别人对我的肯定与喜爱，我内心其实很激动，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略显僵硬地呆愕着。 「哇！关关，我的饭碗都快被你抢走了。」艾芙琳转头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一个须臾便化去我木然的尷尬，她在我耳边开了个小玩笑，直率的语调并不会令人不自在，反而让我有点害羞。 下意识看向安卓，他正对着我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在胸前竖起大拇指送我一个讚，不知是否因为灯光正好洒在他身上的关係，他眼里透着水亮，像缀着泪珠那般晶光璀璨，令我心口猛地一抽。 后来，艾芙琳领着我又唱了几首歌，因为有她在，我渐渐融入表演，观眾陶醉的样子，给了我很大的鼓舞，鬱结许久的心，竟因此豁然开朗。 「安卓，你是专程带关关来我这踢馆的吗？」乐团演奏时间结束后，艾芙琳腰肢款摆地朝安卓走去，我则跟在她身后。 看着他们俩亲暱地打情骂俏，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微酸，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爱情的无奈，分外羡慕别人的幸福吧。 第八章 爱情如炭心成灰 8-1.2 别让我心碎(2 「这是帮你啊！以后如果唱累了，还有人可以帮你暖场，也许能玩玩别的花样。」安卓喝了口调酒，撇嘴而笑。 为什么我会觉得那时的他，特别的，勾人？ 「迷人」这词显然已不足以形容他的魅力。他和艾芙琳调情的模样，就像他手中的调酒，让人醺然欲醉。 「关关，回家要做点功课，当个专业的主持人，别想再像今天这样用唱歌蒙混过关喔！」安卓伸手将我拉到他身旁，轻柔的气息拂过耳边，让我心神荡漾，一度失了方向。 「安卓，我是不是快被取代啦？」艾芙琳抱着胸，斜睨安卓，脸上似笑非笑，她的摇滚浓妆让人看不清面容，情绪更是猜不透。 「艾芙琳，你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安卓直勾勾盯着艾芙琳美艳的脸蛋，唇角一扬，又是一个邪坏至极的笑容。 「好了，我要走了。」安卓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后便站起身。 「不约我？」艾芙琳伸出一隻手，挡住了安卓的去路，脸上依旧看不清喜怒。 「不了，bye！」安卓断然拒绝，拉着我瀟洒离去，我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被安卓拖出「秘密基地」。 「这样好吗？」我有些担忧地问。 艾芙琳一定很伤心，她会不会误会我什么？ 虽然安卓一直强调艾芙琳不是他的女人，但我看得出艾芙琳很爱他。 「哪里不好？我今晚不需要她。」安卓耸耸肩，一脸的不置可否。 「艾芙琳可能会伤心??」 「关关，你想太多了，我们的关係是一开始就说好的，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之间不谈感情。」 「果然和女人只有金钱和肉体关係。无情。」我在嘴里碎语。 「开车！」安卓语调倏地森冷，将钥匙塞给我。 「我不会开。」我惊讶地抬头看他。 不想活了吗？ 「那就学，你放心让喝醉酒的人载你吗？」安卓不理会我，逕自跳上副驾驶座。 安卓倒是很遵守法律，知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啊！ 「大灯。」安卓一上车就越过排档，为我系上安全带，替我转开大灯。 「喂，我是真的不会开耶！」虽然考过驾照，但我从来没有上路过。 「碰碰车总开过吧？」 「嗯。」 这样也行？ 「那就走吧。」安卓靠着椅背，一副很放心地闭上双眼。 那是我第一次开车，最后竟也平安将安卓送回家。 「今晚睡我这。」安卓将我带到上次我宿醉醒来的卧房，转身从衣柜里取出浴巾和一套新的睡袍放到床上。 「安卓，谢谢你。」我心里滑过一股暖呼呼的热流，看着他总是轻佻风流的俊容，鼻头一酸，竟红了眼眶。 「傻瓜，谢什么？」安卓走上前揉乱了我的头发，眼神温柔魅惑。 「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可以不被讨厌，我找到了舞台，并且享受其中。」 虽然他嘴里不说，却一直帮着我走出阴暗的世界，让我看到自己的好，找到快乐与自信。 「我说过你天生就是眾人的焦点，属于舞台，你要有自信，别用心墙将自己隔绝。」安卓以掌心包裹住我的双颊，捧着我滴下的眼泪，收容我所有的伤心与泪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 「关关，你太让人心疼了，所以我想要??陪着你，直到不得不走的那一天。」安卓叹了一口气，将我拥入怀中。 「你什么时候会走？」我想起他曾说，他天生注定是个漂泊的人，没办法一直陪在我身边。 「不知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安卓下巴靠着我的头顶，轻声说道。 「那么在那之前，请别让我心碎。」我在他的怀里轻喃。 虽然不解，但我已不想追根究底，爱情让人疲惫，我从来不是奋不顾身追求爱情的那种人，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只要你别爱上我，就永远不会。」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安卓低首捧起我的脸，我的心轻轻颤动，举目仰望，他眼底的柔情完全不比阿温少，他的唇缓缓向我靠近，那一刻，我迷惑了，竟隐隐有着期待，在两人鼻尖相触之际，安卓的动作驀然静止，几个呼吸后便轻轻将我推开。 「关关！」他轻叹。 「怎么了？」我不解地望着他。 「我怕一旦吻了你，就再也控制不了慾望，我一定、一定会要了你。从今以后，只要你在我这留宿，就必须阻止我进来这个房间。」安卓退到门口，握紧双拳对着我说。 「安卓??」 从那天起，安卓经常带我去「秘密基地」，也总是让我载他回家，然后留宿，可却一次也没碰过我。 能让一个和女人只有金钱和肉体关係的男人，压抑住自己体内最原始慾望的理由是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忘了女人对你的意义只不过是肉体的欢愉？ 第八章 爱情如炭心成灰 8-2.1 英语演讲比赛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不知不觉，拖拖蹭蹭也升上了大二，也许是我在舞台上的曝光过了头，大二上学期末的盛事—全国大专院校英语演讲比赛的代表权竟落到我头上，更惊人的是，主任搞了个大创举，他找阿温来当技术指导，因为据说他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方面的专才。 这下可好，我得花很多时间和阿温独处。 自从何颖柔宣佈和阿温交往后，虽然颖柔还是对我很好，但我知道她顾忌我和阿温之前的曖昧情愫，便刻意疏远，我不止失去爱情，连友情也没能把握住。 可毕竟同班，还是时常会见到，阿温原本冷然的个性越渐冷淡，每回见到，他一张脸总像冰块般冷凛，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活似得了忧鬱症般，只差没在脸上写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因此，知道必须和他一起练习这个消息时，我简直要崩溃，但主任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只说报了名就不能改，硬是赶鸭子上架。 第一次练习，何颖柔紧紧黏着阿温，坐在角落监视，我连看着稿子都读得稀稀落落。 第二次练习，我完全忘词。 第三次练习，何颖柔没有出现，那天，阿温和我摊了牌。 「颖柔呢？」我进了教室只见到阿温，何颖柔习惯佔据的座位空无一人。 「你永远只关心何颖柔，你有没有想过我？」阿温远远凝睇我，眼里的忧鬱更甚，蓝眸都要黯淡成灰。 「我为什么要想你？」我低头盯着手中的稿子，得拼命深呼吸，才能藏得住满腔的激动。 阿温没有回答，空气凝滞在沉默里，只剩彼此的呼吸声，气氛越渐紧绷。 我疑惑地抬头，阿温踩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向我靠近，他深刻的俊顏宛若冰块一般毫无温度，紧咬着牙根扯出的肌肉线条僨张着。 「身为『曾经』的朋友，你就不用关心一下，问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他特别加重「曾经」两个字，提醒了这半年来我对他的冷漠与疏离。 「既然是『曾经』的朋友，又有什么资格关心？」他越是用强，我就越是倔，不想屈居下风，我偽装起所有的脆弱，和他针锋相对。 「你！」阿温紧握的拳头，突然往桌上搥去，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我没有逼你。」当初我有意和他及何颖柔谈，可命运让我们错过，是他自己选择当何颖柔的男朋友，在我面前落下定情之吻，为何现在还用兴师问罪的态度来质问我？ 「关关，我不想和何颖柔在一起！」 我盯着他，不敢相信他竟说出这种话，手一挥，便在他俊美异常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巴掌。 「那请问你过去半年在做什么？玩弄颖柔的感情吗？」他怎能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我从来都没有要过她的感情，是她求我留在她身边。」 我诧异地盯着他。 难道颖柔这半年来掛在脸上的幸福全是假装的吗？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现在都不关我的事了。」我抓住稿子的双手，开始发抖。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阿温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稿子，扔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就像即将爆炸一般，优雅不见了、冷淡不见了，在我面前，他摇身一变成了为爱疯狂的罗密欧。 「谁折磨你了？明明是你误会我在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明明就是他所选择的不是吗？怎么又变成是我折磨他？ 「误会？」阿温偏头望着我，一脸疑惑。 「你误会我喜欢安卓！你在山樱树下吻了何颖柔！你说你要忘了你爱我！」半年了，我以为我修好的心不会再痛，也不会再为了他流泪，没想到，眼泪竟如暴雨山洪混杂着激动的情绪全然宣洩而出。 「我误会？难道你们没有在一起吗？你当了安卓的助理，接受他身体换金钱的交易。他天天带你去那个酒吧，你在他家过夜，这些难道全是误会？」 我惊愕不已，完全说不出话。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阿温露出一抹令人心碎的微笑，接着说：「安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安卓跟你说了什么？」我抚额闭眼，无力地摇头。 天啊！这一切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混乱，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揍了我一顿，说我在你和何颖柔间三心二意，只会让你伤心难过，比起我，他更有资格照顾你，但这对我公平吗？三心二意的人一直是你，不是我！」阿温对着我低吼，嘶哑的嗓音透着他的痛彻心扉，我听着心酸难受，却只能颓丧地屈服于命运。 所以安卓并没有澄清我们的关係吗？就这么让阿温糊里糊涂误会下去？为什么？ 「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我突感烦躁不堪，不自觉地来回踱步。 「关关，和何颖柔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不快乐，我不爱她！」阿温双手紧抓着我的臂膀，指尖不觉地捏痛了我，可我却不忍将他甩开。 「你既然选择她，就应该好好和她在一起！」我别过脸，却无法阻止自己语气中的沉痛。 「你从来不曾给过我机会，我如何选择？」阿温哀伤地望着我。 「我有！」只是来不及说出口，命运就已经替我们做了抉择。 「关关，虽然你狠狠伤了我的心，我却忘不了你，到现在，我还是爱你。」阿温凝视我的蓝眸中闪着晶莹碎光，直刺我心，我一步步后退，却越走越进去。 「阿温，颖柔怎么办？她会很伤心、很伤心。」我退无可退，背抵着墙，被他圈在他与墙壁之间，无处可逃。 「所以你寧愿伤我的心？」阿温近在咫尺的面容好似挟带着满城的暴风，对我强压而来，他的逼视，让我的心颤抖不已，却仍止不住想向他靠近的慾望。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忘不了那个悲剧预言，我不能让它发生?? 第八章 爱情如炭心成灰 8-2.2 英语演讲比赛 「love,andthesamecharcoal,burning,needtofindwaystoaskcooling.allowanarbitrary,itisnecessarytoheartcharred.」我突然想到莎士比亚的名句，霍然脱口而出，意思是：爱情如炭，烧起来，得想办法令它冷却。让它任意着，那就要把一颗心烧焦。 正恰恰好印证此刻的心情。 我们的爱情如火般炽焰狂烧，我努力要让它冷却，可是半年了，谁也无法浇熄那把熊熊烈火，我的心已烧成灰烬。 就算如此，高温的馀灰还是有可能復燃，我得用尽力气，才能冰封一切。 「对不起??」我仰起头，以为这样，眼泪就流不出来，却只是多此一举。 「不要！关关，不要这样。」阿温扳下我的脸，在眼里看到了我对他的放弃，他抓着我的臂膀，沉痛地伏低身子。 「阿温，放我一马吧，我们不可能的。」我推着他的胸膛，无奈地说道。 「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摇头。 「阿温，我和安卓已经是这样的关係，再说爱不爱你又有什么意义？」 要阻止自己再度陷入他和何颖柔的三角漩涡，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他死心。 既然他误会我和安卓，那就继续将错就错吧！ 儘管感到很抱歉，我也只能再度拿安卓当挡箭牌，相信他会谅解我的苦衷。 「你骗人！」阿温蓝宝石般的眼睛彷彿瞬间碎裂，在我眼前闪着不可思议的晶光，接着莹莹曳洒而下。 「阿温，命运如此安排，我们只能接受。」 「关关，我不接受，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阿温轻抚着我的脸，在我耳畔呢喃。 我再也遏止不住眼泪的决堤，那一刻，我憎恨命运对我的安排与捉弄！我想反抗，好想就这么义无反顾拋去一切良知，就算伤了全世界也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那些预言如果不做点什么努力，都会成真！ 「就算世界末日，也有我陪着你。」阿温捧起我的脸，一一将我脸上的泪水吻去，接着落在我的唇瓣上，那一瞬，我亦嚐到泪水的溼咸，他将我紧拥入怀，一手揉入发间，一手抚着脊背，天地无垠，若能只剩我俩，就再也不会有烦恼忧闷，再也不会心碎。 过了许久，他总算放开我，我们对视着，双颊潮红，呼吸急促。 我的脑袋里嗡嗡一片，翻转着庞然的思绪，完全无法平静。 阿温的手机声却突然划破粉色的曖昧，犹如现实的穿刺，让人瞬间冷却。 「是颖柔。」阿温低头覷了眼。 「接吧。」我恢復冷静，转身走远，在教室的一角落座。 「她说她要过来了。」阿温三两句讲完电话，眼底有淡淡的哀伤。 「嗯。」儘管心里再怎么难捨，我终究得面对现实。 「气死了，系学会开会一点效率都没有，竟然搞到现在！」颖柔一进教室，就先娇声抱怨。 原来今天颖柔并未准时出现是因为系学会开会，颖柔是系学会的干部，最近忙着迎新宿营的事，顾不到男朋友似乎让她有些焦虑，平时温婉可人的她，难得显露出脾气。 「颖柔，我有事跟你说。」阿温走向何颖柔，突然单刀直入，字字坚定。 他想说什么？ 我诧异地看向阿温。 「关关，安卓老师知道你最近和jacob一起练习演讲吗？其实他没事的话，也可以一起来陪你啊！」何颖柔彷彿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刻意忽略阿温的话转向我，拉着我的手说起安卓。 见到阿温因听到安卓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痛楚时，我才惊觉我们的问题已经不止三个人，还有安卓也加入了一团混乱的局面。 「你和阿温，千万千万要保持距离，别做对不起安卓老师的事喔！」何颖柔嘴上这么说，可我听在心里却觉得她是在警告我，离阿温远一点。 这个死局，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颖柔，我想??」阿温仍不肯放弃，他一直试图开口。 「关关，该回家囉！」 无巧不成书，安卓竟也适时从教室门口晃了进来。 哎！都忘了安卓现在只要没事，几乎都会接送我上下学，时间一到，他就会出现。 「安卓老师！」何颖柔像看见救星，雀跃地高举双手和安卓打招呼，我亦松了一口气。 也好也好，我暂时还想逃避，要我现在马上赤裸裸将事实摊开来说，真的做不到，刚刚差一点，就要被阿温逼着面对现实，光想就让我心悸不已。 安卓頷首回应何颖柔后，便转身看向我。 「关关，今天比较晚，所以我就自己走进来，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安卓在我和阿温之间来回审视，嘴上笑着，目光却深沉难辨，尤其是逡视到阿温时，竟透着一丝警告，不过阿温也毫不畏惧地回视，两人之间有那么点剑拔弩张。 「没有。」我背起包包朝安卓走去。 「噢！关关，下礼拜jacob生日，我们几个好朋友要帮他庆生，你和安卓老师也一起来吧！有很多爱的小游戏，很好玩噢！」何颖柔察觉古怪的气氛，连忙跳出来岔开话题。 「那当然！jacob是我的buddy，他的生日，我绝不缺席！」安卓闻言，朗声大笑，两个男人间的较劲霎时消失，他搭住阿温的肩头，转瞬恢復哥俩好般的互动。 「我??我要上班，不去了！」一想到要在庆生会上见到阿温和何颖柔亲热的画面，我就没有勇气面对，慌忙拒绝，却换来阿温心碎的眼神。 「关关！你怎么可以不来啦！难道连我的面子你都不给？」何颖柔拉住我的手娇嗔着。 「我??」我对颖柔的撒娇向来没辙，让我感到很为难。 「关关，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去玩。」安卓忽而低声在我的耳畔亲暱地呢喃。 我在阿温的眼里见到了炽烈的火簇。 「哎，好啦。」我无奈地答应，在心里叹息。 真是该死的一团混乱！ ※爱情如炭，让我们的心全都化成了灰烬，再多的抱歉都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 第八章 爱情如炭心成灰 8-3.1 生日制服趴(1 为了帮阿温庆祝22岁生日，何颖柔大手笔包下台北市一间知名夜店，以制服趴为主题，办了一场狂欢派对，派对上的酒精、饮料、点心无限量供应，全由主办人买单。 一进到庆生场地，我不得不由衷讚叹，也只有何颖柔才有心思弄出这样的排场，若换作是我，可能只有一颗小小的蛋糕吧?? 由于是制服趴，颖柔严格规定参加者要符合服装要求，我被安卓打扮成空姐，他自己扮成机师，原本还觉得很愚蠢，没想到到了现场，发现大家玩真的，现场有警察、学生、护士、军官、保全、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角色全出动了，当晚主角阿温一身贵族学院的帅气制服，完全就像是从白金汉宫走出来的王子，何颖柔则身穿俏丽的日本女子高校制服，笑容满面地满场穿梭。 我把生日礼物放到收礼区时，阿温跟着靠了过来。 「送我什么？」阿温指着直竖在角落以牛皮纸简便包装的物件，与其他精緻的礼物相比之下，那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你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安卓抢着回答，一脸嫉妒，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则回我一个无赖至极的妖邪微笑。 生日礼物其实就是我当日画的那幅山樱树下的阿温，安卓帮我拿去裱框时，吵着要我也给他画一幅，我才懒得理，随便用修图软体帮他乱合成一通，把他气得半死。 「是吗？」阿温手一伸就要撕开包装纸。 「欸，我建议你，最好别给你女朋友看见，带回家藏好。」安卓出手阻止，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是那幅画？」阿温一猜即中，喜上眉梢，冲淡了长期鬱结在眉间的许多愁绪。 「嗯，生日快乐！」我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 「好了，去招待你的客人吧，我们自己玩！」安卓见阿温举步欲近，刻意挡在我们之间，背在后头的手，不着痕跡地将我牵起，在阿温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就将我拉走。 老实说，这个派对办得挺好玩的，大家都相当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以至于我后来莫名其妙被当成服务生，一面服务大家，一面对着安卓翻白眼。 都是他把我扮成空姐，人人一见我就直觉要酒要点心，还有人故意白目的问：「啊你的推车咧？」 什么跟什么！真的以为自己坐在头等舱吗？ 「关关，给我一杯红酒！」 「我要可乐！」 「我要炸物拼盘！」 当我忙得焦头烂额时，安卓他竟大老爷似地坐在舒适沙发上左拥右抱，和女同学们聊天玩游戏。 「你的红酒啦！」我把酒杯喀一声放上桌，围在他身边的女同学见我出现，全识相地另找乐子，我一屁股坐下，将另一杯红酒凑上嘴，准备啜饮时，手中却瞬间一空。 「喂！你的酒在桌上，干嘛拿我的？」我气愤地抓住他的臂膀，想抢回自己的红酒，他却立刻仰头喝个精光。 「忘了我说过吗？你，不准在外面喝酒！」安卓不满地睨了我一眼。 「谁理你。」我弯身向前，意图抢走桌上另一杯酒。 「这是我的！」安卓硬是比我快了一拍不止，再一个仰头，杯底已空。 「机车。」我埋头用力推了他一大把，没想到他故意往后倒，我剎不住，整个人摔在他身上。 「关关，你这样我会很害羞。」安卓低头邪恶地看着趴在他胸膛上的我，附近一些同学看到全都曖昧地窃笑。 丢脸死了！ 我朝安卓高比中指挣扎起身，拍顺弄皱的制服后，一抬头就见仍在玩游戏的阿温远远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几乎要把我给看坏似地紧紧瞅着。 「jacob你输了！喝酒！」何颖柔突然在阿温身边冒了出来，手里端了一杯酒，硬是凑到他嘴边。 阿温接过，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从那刻起，他玩游戏时推三阻四，毫不乾脆，倒是喝酒惩罚时间，也不管是赢是输，莫名其妙把惩罚酒全往肚子里倒，何颖柔自己也玩疯了，完全无暇管制男友发酒空。 我第一次看阿温如此失常，心里其实有点难过。 第八章 爱情如炭心成灰 8-3.2 生日制服趴(2 正想找个理由藉机离去，安卓的电话适时响起。 他看了一眼，便神神秘秘跑到角落应话，回来时，一脸严肃。 「关关，我有事要先走了。」 「正好，我也想离开，一起走！」我转身拎起包包，准备披上外套，却被安卓阻止。 「你不能和我一起走，我有急事要处理，等一下我让jacob送你回去。」 「他喝成那样，能不能自己回家都成问题了，最好可以送我。」 安卓撇了一眼阿温，自己也心知肚明。 「那我忙完再回来载你。」安卓说得不大篤定，频频低头看錶。 「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心里老大不愉快，撇撇嘴，任性地冷哼。 「真的对不起，改天我向你好好赔罪！你回到家传个简讯给我，让我知道你平安。」安卓抓着我的双臂，再诚恳不过地对我说。 「赔罪？好啊，我要加薪！」我故意趁机敲他竹槓。 「没问题，但你要乖乖的，先走了，掰！」安卓似乎很急，他迅速低头吻了下我的额头，立刻转身大步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狐疑。 这个安卓，到底是做什么的？老是神神秘秘、来无影去无踪，之前是觉得他让人不能信任，可现在却好像开始有点担心他，一颗心总是掛念不下，很想真真切切地认识他，知道他是谁。 我究竟是怎么了？ 「美丽的空服员小姐，请给我一杯威士忌。」不知何时，阿温突然趋近我身边，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大部分的人已醉得东倒西歪，连何颖柔都倒在沙发上胡言乱语。 「不要再喝了！」 「你是空姐啊，乘客有需求你怎么可以拒绝？」阿温酒过三巡，整个人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起来，连手都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竟这么搁在我的大腿上。 「空你个大头鬼！」我边回嘴边拉低裙子，暗自咒骂安卓从哪弄来裙子那么短的空姐制服！ 「我想喝??想喝！我心里好苦，喝了酒，才能解苦。」阿温抱着头，猛地一阵乾呕。 「喂！喂！」我惊觉大事不妙，赶紧搀着他到厕所。 阿温在厕所折腾好一阵子，待我扶着他回到派对会场时，人已走得差不多，剩下来的，也都三三两两互依互偎陆陆续续走出店门，等着坐上店外预约好的计程车。 「老闆，我们主办人呢？」我急忙找寻何颖柔，没想到她早已不见人影，只好跑到柜台询问。 「喝得烂醉，被同学载回家了。」 什么？那??那阿温怎么办？ 「我看你男朋友醉得很厉害耶，先给他喝点热茶，我让泊车小弟去帮你取车。」 「呃??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有丝尷尬地看了看靠在我肩上醉得一塌糊涂的阿温，赶紧澄清。 何颖柔怎么会嗨到把自己的男朋友给忘了呢？ 「钥匙给他吧。」老闆完全忽略我的话，一逕地跟我讨钥匙。 哎，他的确是不用知道谁是谁的男朋友。 我在阿温身上摸索了一番，总算找到车钥匙，交给泊车小弟，顺道接过老闆递来的热茶，让阿温在门边的沙发落座，轻轻摇醒他。 「阿温、阿温，喝点热茶。」 「唔??关关??」阿温挣扎地甩甩头，醉眼矇矓盯着我。 「你酒喝多了，醉得厉害，喝点热茶。」我吁气将茶水吹凉，才凑到他嘴边。 阿温接过茶杯时，连着我的手一起握了上去，我心口一个震盪，可那当下，他醉得糊里糊涂，想着算了也就不挣脱开来。 「小姐，您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我帮您把先生扶上去。」过没多久，泊车小弟回到店里，还贴心地帮我一起将阿温及成堆的生日礼物弄上车。 我跳上阿温的landrover，研究了一会儿，便开车上路。 好在之前安卓有训练我开车，技术虽不算好也还堪用，上次陪阿温去看房子，连他家在哪都知道，真是巧合毙了！ 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却是嘲笑。 这一切简直就是不合常理的剪不断理还乱！ ※我小心翼翼一次又一次避开你，却忽略了情感的张狂漫天铺地而来之时，任谁也守不了那道门。 第九章 情思难断千千结 9-1.1 炽爱狂火烧(1 回到阿温家后，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拖进屋子，那时的他似清醒又似迷醉，只一逕地胡言乱语。 「你的房间在哪？」 「那里??」 阿温靠在我的肩上，替我指方向，让我将他带进房间。 「耶咻！」我把他甩上床，起身替自己搥背、搥手、搥腿。 他目测起码有185以上，精实的身体重量有百分之八十全压在我身上，让我有种快要扁掉的错觉，搞得我全身痠痛。 突然间，身后发出碰的一声，吓了我好大一跳。 一转身，竟发现那是阿温摔下床的声响。 「哎呀，你怎么不躺好啊？」我赶紧蹲身扶起他，准备将他再次弄上床，却被阿温一把拉住，猝不及防地，整个飞趴在他身上。 「阿温，你干嘛啦！」我挣扎起身，却被他铁一般的双臂箍得更紧，动弹不得。 「关关，帮我脱衣服。」他抓着我的手摸上他胸前的钮釦。 「什么！」我用力抽回手，浑身发颤。 「我全身酒气不想沾上床，想要先洗澡??」他一脸迷濛望着我，因为过于靠近，我整个人好像也要被他身上的酒气染醉了。 「你醉了，怎么洗澡啊？」我使劲推开他，跌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 「我可以??你帮我??」 我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 「我和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要我帮你洗澡！」 这一巴掌，似乎让他清醒了些，可在酒精催化下，他却显得比平常更狂放。 「原本我只是想说，你帮我放热水，既然你想帮我洗，那我更省事。」阿温露出令人迷醉的微笑，一颗一颗缓缓解开衬衫的钮扣，对着我，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回到阿温家后，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拖进屋子，那时的他似清醒又似迷醉，只一逕地胡言乱语。 「你的房间在哪？」 「那里??」 阿温靠在我的肩上，替我指方向，让我将他带进房间。 「耶咻！」我把他甩上床，起身替自己搥背、搥手、搥腿。 他目测起码有185以上，精实的身体重量有百分之八十全压在我身上，让我有种快要扁掉的错觉，搞得我全身痠痛。 突然间，身后发出碰的一声，吓了我好大一跳。 一转身，竟发现那是阿温摔下床的声响。 「哎呀，你怎么不躺好啊？」我赶紧蹲身扶起他，准备将他再次弄上床，却被阿温一把拉住，猝不及防地，整个飞趴在他身上。 「阿温，你干嘛啦！」我挣扎起身，却被他铁一般的双臂箍得更紧，动弹不得。 「关关，帮我脱衣服。」他抓着我的手摸上他胸前的钮釦。 「什么！」我用力抽回手，浑身发颤。 「我全身酒气不想沾上床，想要先洗澡??」他一脸迷濛望着我，因为过于靠近，我整个人好像也要被他身上的酒气染醉了。 「你醉了，怎么洗澡啊？」我使劲推开他，跌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 「我可以??你帮我??」 我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 「我和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要我帮你洗澡！」 这一巴掌，似乎让他清醒了些，可在酒精催化下，他却显得比平常更狂放。 「原本我只是想说，你帮我放热水，既然你想帮我洗，那我更省事。」阿温露出令人迷醉的微笑，一颗一颗缓缓解开衬衫的钮扣，对着我，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阿温！你疯了吗？」我惊叫地往后奔逃而去，却在黑暗中，不知绊到了什么，整个人摔飞在地。 「关关！有没有怎样？怎么不开灯？」阿温见我这一摔非同小可，立刻上前将我扶起，眼底有浓浓的担忧之情。 「我怕你睡不好，明天起来会头痛宿醉，所以没开灯。嘶??好痛！」八成是撞破皮了。 「我看看！」阿温扭开一盏壁灯，与我一起低头审视撞疼的膝盖，竟红肿一片，还渗出点点血丝。 阿温俯身将我打横抱起，不顾我的挣扎惊叫，一直走到客厅才将我放上沙发。 「你等等，我帮你擦药。」阿温甩甩头，步履蹣跚地走到壁柜前翻出简易的药箱，又再踱回。 阿温拿着蘸了碘酒的棉花棒正准备为我上药时，两人同时发现一个令人尷尬的问题。 我还穿着丝袜！ 「转??转过去。」 阿温闭眼转头，我确定他没有偷看之后，才忸怩地脱去丝袜，那画面，任谁想像起来都是不对劲的，让我霎时间脸红心跳不已。 「好了??」我屈起腿，努力併拢膝盖，浑身僵硬地缩在沙发上。 阿温极其温柔地抚着我披在肩上的长发，彼此凝望着，霎时间，我的心墙毫无预警地全然崩落。 第九章 情思难断千千结 9-1.2 炽爱狂火烧(2 若非我一直伤他的心，他也不会醉成这样。胸口忽地一阵刺疼，情不自禁上前拥住他，眼泪无法克制地掉个不停。 「阿温，对不起！对不起！」 「关关，没关係，别哭了。」阿温捧起我的脸，为我拭去满脸泪水，接着低头轻柔地帮我受伤的膝盖上药，棉花棒抖得厉害，似乎拿捏不好力道，时不时就往我伤口里戳去。 「啊??阿温！轻一点??我痛！」我没意识到自己吃痛发出的叫声像娇嗔般引人遐思，阿温倏然扔去棉花棒，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瞅视我的眸子泛起浓重的情慾，涟漪似地往外绽去。 「关关！不准你再这样折磨我！」阿温低吼一声，霍地攫住我微啟的唇瓣，舌尖顺势窜入口中挑弄着，我痴然回应，他受到鼓舞般，忽而用力吸吮起来，彷彿要把我揉碎，双手激动地压抚着我的后背。 「关关，我好爱好爱你！」过了良久，我以为我会因为吸不到氧气而浑沌窒息时，阿温离开了我的双 唇，我们互依着彼此的额际，剧烈地喘息，双颊因心跳急促而潮红。 酒精迷醉的夜里，我的理智溃散，在他冰蓝色透着爱慾忧愁的瞳眸里，我只见到真实的自己。 我爱他！爱得刻骨、爱得炽烈、爱得虐心、爱得无可自拔！ 阿温醉得厉害，而我因为充满强烈酒精气息的吻，也跟着旋然欲醉，理智与情慾的交缠，让我的心痛得无以復加，那当下，我只想痲痹自己，让脑袋停止杂念！ 此时，阿温忽然起身离去，我疑惑地望着他，这才发现他已褪去衣衫，赤裸着精壮的胸膛，线条分明，带着不同于平日优雅的怒张，是全然属于男人的力量。 当他踅步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只高脚杯，杯里绽漾着紫红色的液体，彷彿魔咒般随着他不稳的步伐摇晃着，让我眩然。 「今晚我不打算放过你。」阿温说完便屈身在我身畔落座，眼中闪簇着慾望，横视着我露在短裙外的长腿，忽而仰头啜了一口，我原本不明所以，直到他将酒蓄含在嘴里，我才明白，顿时酡红了双颊。 他将我揽过，让我躺上他的右前臂，接着弯身凑进我的唇，把红酒渡给我，一股热流淌入我的口中，顺着舌尖味蕾轮上一圈后，滑入喉间，那甜中带辣的口感，让我整个陷入接下来的热吻中，一口又一口，直到晶杯见底，酒精发酵后完整侵蚀了我的理智，让我随心而去，忘了恼人的顾虑，真真切切面对了最赤裸的自己。 阿温再度将我打横抱起，边吻边走入房里，轻轻将我放上床，脱去自己的长裤后，跟着在我身畔侧躺而下。 「关关你好美??」 温柔的抚触与连绵的细吻交融间，不知不觉我已一丝不掛。 「阿温，我害怕。」关键时刻，我在他身下轻嚀。 阿温暂停动作，下意识皱眉，眼神闪过瞬间的不解，却还是轻声说道：「不用怕??我会很温柔。」 我紧张地抱住阿温的脊背，抚触着他分明的背肌线条，在他刻意放缓的律动下，感受到他的极致呵护，辅以酒精的发酵，我整个人热腾腾又轻飘飘，彷彿飞上了天堂，肆无忌惮地在云端的彩虹上翱翔。 一阵激情缠绵，两人都意乱情迷到达顶点，放肆地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满腔情愫，此时突然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向我袭来，我忍不住尖声叫喊，阿温被我一惊，放缓动作，忧心地频频道歉。 「对不起，我弄痛你了??」 「没事，阿温，因为我??是第一次。」 「啊？」阿温瞬间一个愣怔，接着猛然将我拥入怀中。 「天啊！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和安卓??」 「阿温，他没有碰过我。」原来阿温一直以为我当了安卓的助理，理所当然连身体都卖了。 「对不起，我竟把你想成那样。」阿温拼命道歉，亲吻着我的脸颊，爱抚着我的身子，彷彿那样能带给他救赎，弥补他过去对我的误解。 「没关係，我什么也不是，你真的不用在意。」我摇摇头，靠着他结实的胸膛，突然觉得好不真实。 「不，关关，你是我的女人！」 「阿温，不可以！过了今晚，我们要把一切都忘了，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我哀伤地望着他，这一张我朝思暮想的容顏啊！过了今晚，又将更深刻地鏤入我心，一辈子再也摆脱不了。 「关关！我多希望退出的人是何颖柔不是你！」 「我们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阿温，你不属于我，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们不得不接受。今天已经是你我人生中的重大错误，如果颖柔知道，不晓得会怎样难过生气，我们一定要忘记！」 「关关，我爱你！只爱你??」 阿温的声音渐趋悠远，想来是体内酒精深度催化下，带着他沉沉睡去。 我翻身撑起，眷恋地凝视着他完美的五官，一一抚过他包裹在眼下的冰蓝双眸、挺直俊毅的鼻梁、性感的緋粉薄唇、轮廓美好的下巴，这些原本都只能画在心里，能有一晚的回忆，也就够了。 ※我从不后悔交出最珍贵的自己，只是我没有勇气留下你，最后只能骗了自己骗了你。 第九章 情思难断千千结 9-2.1 只因未到伤心 冬日的晨阳偷了个隙在一室昏幽里洒下几缕光束，叠映在我面颊上的光煦，热暖暖的，我勉强睁眼，却见眼前一副裸色男体，当场一惊，下意识往反方向翻去，滚了一身被单，也弄醒了枕边人。 他缓缓翻了个身，悄然甦醒。 我这才想起昨晚的轻狂，霎时羞红了脸。 「关关，昨晚对不起。」阿温开口第一句话即带点懊恼地向我道歉。 我摇头。 关于昨晚的一切，我心甘情愿，却阻不了心里阵阵升起的罪恶。 从今以后，我该如何面对何颖柔？ 「可是能在你身边醒来真好。」阿温曲肘撑起身，对着我轻柔一笑，左手伸向前将我披散的长发顺至耳后。 我一时怔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落入温慕言温热的怀抱。 「关关，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拒绝我吗？」 「阿温，把昨晚忘了吧。」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汹涌，理智恢復之后，就不容许自己放肆。 「你已经是我的了！」阿温缩紧双臂，让我整个陷入他的胸膛间。 「阿温，昨晚是一个错误，我们根本不应该发生关係！」我低首将脸埋进双掌中。 「我要跟颖柔分手，和你在一起！」他低吼。 「不可以！」我的心一个震颤，脑中瞬间涌起何颖柔浑身浴血的画面。 「那你要我怎么办？」阿温在我耳畔呢喃，眼底尽是痛楚。 「维持原状，当作一切都没发生。」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冷漠，如果他会因此而恨我，那更好。 「我怎么可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我爱的是你不是何颖柔！」阿温略为粗暴地扳过我的身子，逼我正视他。 「但是我??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安卓！」我怕极了他会去告诉何颖柔我们的事，大脑控制不住嘴，吼完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祸。 阿温不敢置信地瞪着我，浑身颤抖。 「关关，你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爱？」 「阿温对不起，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我冷冷推开阿温，背着他起身，将衣服一件件穿上，心越痛，表情就越冷，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阿温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车里瀰漫的森冷与愁鬱几乎要让人窒息，我闭起双眼，恨不得就此消失，心里憎恨着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明明爱着他，却不敢争，明明该放弃，却管不住自己，我陷在里面打转，无意间打出一个又一个结，全部都綑匝在一起，谁也逃不了，情势逐渐失控，早已没有转圜的馀地。 当阿温的车在我租屋处的巷口停妥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跳下车，然而走进巷子，等待我的却又是另一个结。 安卓斜倚在老旧公寓红漆斑驳的大门边，喝着热咖啡，身上还穿着昨晚的机师制服，和我身上的空姐装形成一种尷尬的巧合，他头发有丝凌乱，下巴长出了鬍渣子，看起来像是在那里站了一整夜似，显得疲惫却粗獷不羈。 「关关，你昨天没有乖乖的喔。」安卓一见到我，便露出调侃的邪笑，可我却在他眼中见到了一丝落寞与哀伤。 我突然想起他昨晚离去前，特意交待我回到家要传个讯息给他报平安，我全忘得一乾二净。 他担心我，所以在我家楼下站了一整夜？ 「昨晚去哪？」安卓刚问完，眼神骤变，我回头一看，原来阿温跟了过来，两人之间的互视带着点怒焰与较劲，看得我心惊。 「在我那。」阿温替我回答。 「damnit！」安卓一个箭步上前猛地往阿温肚子送上一记拳头。 阿温闷哼一声，弯身抱住肚子，很快也扑上前回了安卓一拳。 两人就这么在大街上扭打起来，我愣在一旁，心里想阻止，身体却像僵了般动也动不了，只能冷着脸呆站，看着一切荒谬的发生。 「你有什么资格碰她！」安卓揪住阿温的衣领，将他逼到墙角，浑身怒气腾然，像是盛怒中的狂狮，充满了危险。 「我爱她！」阿温沉鬱的俊顏瞬间恢復生气，蓝眸幽深地回视安卓，三个字鏗鏘有力地回盪在小巷中，同时重重击在我胸口。 「你爱她还和别人在一起？」安卓再度举拳往阿温的帅脸揍去，他的嘴角登时血丝蜿蜒而下。 「因为关关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阿温沉痛的嘶吼声，让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第九章 情思难断千千结 9-2.2 只因未到伤心 安卓瞬时怔住，无力地垂首，不敢置信望向我。 「阿温！我喜??」猛一个衝动，我就要脱口而出。 就这么巧，阿温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硬生生将我打回现实。 不能说！ 我硬是咬住下唇，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阿温冷着脸看了眼手机，从他的表情我就可以猜到是何颖柔打来的。 「昨晚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家，没事，别担心，晚一点过去找你。」阿温三两句敷衍完，便掛断电话。 「大哥，你霸佔着她，可你爱她吗？」阿温收起手机，再度抬首对向安卓，眼中尽是不妥协的犀利。 安卓没有回答。 「明知道你对女人只是玩玩，可偏偏关关喜欢你，我就算求你让我也没用。我气你也气自己，所以我和何颖柔在一起，但我还是忘不了关关，你说我小人也好，说我混蛋也好，我昨晚就是和她发生关係了。」阿温的话，让他再度被安卓压在身下挨拳头。 「混蛋！你若是没办法好好解决何颖柔的问题，休想再来惹关关！」安卓下手很重，阿温嘴角都肿了，精緻的鼻樑下汩汩流出血水。 「安卓，别打了，昨晚的事我也有错，我会当做没发生过。」我蹲下身，心疼地抚着阿温受伤的嘴角，掏出面纸为他拭去鼻下的血渍，安卓见了，默然松手走到一旁，眼里是一汪深潭般的莫测。 「关关，等你一句话，我随时准备和何颖柔提分手。」阿温爬起身，执起我的手，认真对我说道。 「是男人的话，就不要把责任丢到关关身上！」安卓闻言脸色一沉，再度揪住阿温的衣领，寻仇似将他压在墙上。 「是她不让我分，我又能怎么办？」阿温无奈地瞅了我一眼，好像那全是我的错一样。 可也的确是我的错，是我把他推向她，是我不准他分手，是我以为自己可以守住心却还是丢在他那儿。 「要分不分你家的事，只要别扯到关关身上来就好！还有，离我女朋友远一点，要让我知道你又碰她，看我怎么教训你！」安卓刻意加重「女朋友」三个字，想让阿温看清现实，接着揪住他的衣领使劲往旁一推，阿温便跌坐在地。 他就像是兄长在教训小弟，那样的凛然与威严，阿温爬起身，眼中闪着哀慟，难过地凝望着我，我不忍卒睹，往安卓的方向别过脸，默默淌下心碎的眼泪。 「还不快滚！」安卓猛地一声怒吼，阿温才黯然转身离去。 阿温离开之后，我缓步走向安卓，一抬眼，竟对上一双沉痛的眸子。 「安卓？」我惊诧地看着这个我全然没见过的安卓。 「关关，为什么要骗jacob说你喜欢我？」安卓漂亮的细长双眸里满是受伤，那样的表情让我的心紧紧揪着，喉头涌上了阵阵腥咸的血味，像堵了颗石子般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我会不顾一切把你留在身边，但你不是，你只是利用我。关关，你的不勇敢，伤了所有的人，jacob、何颖柔，还有我。」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拖下水。」我忽觉一阵作呕，喉尖的那颗石子像是吐了出，宛如轰然地一阵天崩地裂，我泪水全然溃堤，疯狂大哭起来。 过了良久，安卓走上前将我拥入怀中。 「关关，伤了我这份就算了。」他温柔地捧起我的脸，粗厚的大掌摩挲着我颊畔的泪，就算我伤他再多，他都不怪我。 「为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可是，我希望你别为了别人伤害自己，那样我会心疼。」他像往日那样温柔地抚着我的发，让我的心难以自持地为他融化了。 「安卓，我好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爱上你，是不是就能真正退出这场不属于我的爱情？」我靠着安卓的胸膛，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安卓没有回话，我感受到拥着我的高大身躯激动地发抖着。 彷彿过了一世纪般冗长的沉默，他轻轻推开我。 「关关，我劝你不要，我和女人只有肉体和金钱关係，我从不动真情，你爱上我会是另一个心痛的开始。」他坏邪一笑，可火凤般邪魅漂亮的双眸却盈上漫天水雾，他急忙转过身，我却仍见到他脚边滴落的点点水圈，蒸融在秋日的艳阳里。 「你骗人。」我的心又酸又痛，猛地扑上前从背后紧紧拥住他。 若不动真情，何来伤心？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爱情面前，我永远是个被禁止进入的人？ 第九章 情思难断千千结 9-3.1 真面目(1) 经过那晚之后，每次上课见到阿温和何颖柔，我都必须花好大的力气才能维持住冷淡的面容，我们仍是照常上课、练习英语演讲，谁也没再提及感情的事。相安无事的日子约莫过了一个月，原以为已经事过境迁，却没想到风暴才正要来临。 某日的社团活动时间，我正帮学弟妹排戏，很久没来话剧社的何颖柔突然出现，她一进门就把我往外拽，水灵的大眼肿得跟核桃一样，什么都没说迎面就赏了我一巴掌。 ？ 我不明所以瞪大眼望着何颖柔，她那啪擦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全都停下动作往门口看过来。 「为什么jacob突然跟我提分手？是你害的对不对？」 阿温跟何颖柔提分手了？ 不是说好等我一句话，他为什么突然就做了这样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吗？ 可她这样突然天外飞来一笔质问我，一时间，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奇怪，男朋友跟你提分手你跑来问别人，谁知道啊？还有，你的私事非要来这搞到全世界都知道吗？」黄妃红的声音冷冷从我背后传出，虽然突兀，却替我从浆成一团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接着黄妃红猛然转过身朝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学弟妹一吼：「不关你们的事，通通给我滚回去排戏！」接着砰的一声关上大门，走向何颖柔，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抓起她的手臂就往前拖。 「黄妃红！你??你放手啦！」何颖柔娇滴滴的身躯不敌黄妃红的高大，整个几乎是被提起来似一路被拖到楼梯间。 黄妃红看起来一副随时都会揍扁何颖柔的样子，我放心不下，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黄妃红，你想做什么？」何颖柔歪头看着黄妃红，无邪的大眼眨巴眨巴。 「何颖柔，你真他妈够了。」黄妃红甩开何颖柔，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睨着她。 「黄妃红，你怎么乱骂人啊？」何颖柔可怜兮兮转着水汪汪的大眼，一脸无辜不解地回视黄妃红。 「何颖柔，这里没有别人，不用再装了！撕掉你那令人噁心的假面具好吗？我看了真的很想吐。」黄妃红一脸作噁，嫌恶地斜睨何颖柔。 「我哪有！」何颖柔双唇微颤，皱着秀气的眉眼拼命摇头，泪水随着她的头部波动呈拋物线溢洒而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也于心不忍。 「黄妃红，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颖柔？」我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扶着何颖柔纤细的手臂，有些生气地看向黄妃红。 黄妃红长得高挑清秀，留着一头削短的男生头，是走帅气路线的女孩，平时冷淡寡言，虽算不上友善，但也不随便与人为敌，为什么会这样字字针对何颖柔，似乎刻意要挑起战火般的咄咄逼人？ 「关瓔珞，你看起来不像笨蛋，可你怎么就跟笨蛋一样净做些蠢事？」黄妃红冷眼朝我一扫，瞳眸透着些许鄙夷。 这人真怪，干嘛连我也一起骂下去？我哪里得罪她了？ 黄妃红见我一脸不解，嗤笑了下，又指着何颖柔对我说：「她，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和你当朋友。」 「什么意思？」 「她只是在利用你对友情的渴望，阻止你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怎么会？ 我茫然地回视黄妃红，惹来她一个仰头大白眼。 「还不懂？简单来说，她根本不缺你这个朋友，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何颖柔什么都想要，包括每一个人的友情，见了你这个可怜没人爱的小猫，收了你当朋友，既能赢得好有爱心的美名，又能让你死心塌地跟着她，何乐而不为？原本，她可能也没打算对你多好，可是后来发现她喜欢的人竟然喜欢你，这段友情对她来说就相当重要，因为她知道你重情重义，刚好可以藉此威胁你，让你不能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何颖柔，我说的对不对？」 第九章 情思难断千千结 9-3.2 真面目(2) 「黄妃红，你少在那边含血喷人！」何颖柔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地直掉。 「是不是含血喷人你自己心、知、肚、明。」黄妃红对着何颖柔齜牙咧嘴，激得她直跳脚，想反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唇拼命掉眼泪。 「黄妃红，你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虽然黄妃红似是帮我说话，但何颖柔明显被误解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站到她那边。 「关瓔珞，你到底是笨到没救还是怕没朋友怕到智商都被狗吃了？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开心帮忙数钱？」黄妃红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从鼻孔哼出一声冷笑。 第一次有人这样骂我笨，儘管她原先的用意是帮我说话也让我恼火了。 「黄妃红，我智商怎样、有没有朋友干你屁事？」 「关瓔珞，我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你是个白痴！这种人你拿她当知心朋友？听清楚了，她、在、利、用、你！」 「我没有！」何颖柔拼命摇头，哭得梨花带泪，让我十分不忍。 「黄妃红，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颖柔，可是我百分之百相信我的朋友，你不要再破坏我们的友情了。」 「我破坏你们的友情？」黄妃红突然仰头大笑，极度不屑，又看着我说：「算了，当我鸡婆。如果你爱这样莫名其妙被甩巴掌，随你！那就好好珍惜你的『好』朋友，小心别抢了『好』朋友的男朋友！」黄妃红刻意强调「好」字，语气酸溜呛辣。 「你说什么？」何颖柔原本柔弱好似无骨的软绵臂膀，倏地用力一挥，立刻把我甩了个老远，反应之大让我吓了一跳。 「我在替你警告关瓔珞啊，你不是整天怀疑关瓔珞和你男友有染？」黄妃红一脸无辜，将双手往身侧一摊。 颖柔怀疑我和阿温？ 听黄妃红这么说，寒冬里我竟然冷汗涔涔。 「关关，答应我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何颖柔水灵灵的双眸不再无助受伤，而是换上另一张懍厉的面孔。 我完全没办法承诺，因为我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答应我！」何颖柔掐住我的臂膀，隔着衣物，我仍感受到她强劲的气力，让我隐隐泛疼。 当下我迷惘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何颖柔？ 「关瓔珞，看清楚，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黄妃红见局势逆转，立刻把握机会再次强调她的论点。 「颖柔？」我訥然地唤着她，却只是迎到她直刺我心的尖锐眼神。 「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跟他分手，他一旦属于我，就永远是我的！」何颖柔再度开口时，彷彿换了灵魂，说出口的话让我浑身颤慄不已。 此刻，何颖柔说话的语气竟和预言中那个拿着尖刀的女人如出一辙，现在我百分之两百肯定，何颖柔真的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柔弱温和，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她是在利用我的友情！ 「颖柔，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这样的颖柔让我害怕，但我却还是在意两人的友情，她过去对我的好那样歷歷在目，我寧可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你还当我是朋友吗？」何颖柔突地朝我大吼。「你答应过我不喜欢他，你答应过的！」她像着魔似地往我靠近，乱七八糟推着我，眼中盈满泪水，凌厉的神情把我的心割得四分五裂，让我瞬间颓然。 「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好像我喜欢阿温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对不起我的人，都没有资格当我的朋友！」何颖柔厉声尖吼之后，便在我面前狠狠转身离去，我的友情霎然崩解，一下子就化为乌有。 就算我再怎么努力阻止，这一天终究还是躲不过，我又再次回到一个人的寂寞孤凉。 「为什么??」我看着她的背影轻喃。 为什么我的成全与退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颊上的溼热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伤心，有多久没有为了友情而流泪？记忆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朋友。 过了良久，耳边冷冷传来一声：「你就这么想有个朋友？」 黄妃红还没走？ 我愕然转头，对上一双冷漠却诚恳的眼眸。 「谁不想？」我随意擦抹脸上的残泪，对于自己被不算熟识的人看到脆弱一面这事，感到十分不自在。 「你这人看起来冷酷无情，原本还以为跟我一样铁石心肠，没想到里头竟包了颗柔软的粉红少女心。」黄妃红突然撇嘴轻笑，甩了一下她的俐落短发，瀟洒的模样不输男孩。 她肯定是那种女校里会风靡学妹们的偶像学姊，应该从来不缺朋友，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嚣张地说着「我只跟频率相同的人做朋友」这样的话。 「笑够没？」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粉红少女心又怎样？很可耻吗？ 「好吧，那我就勉强当你的朋友了。」黄妃红突然收住笑，漫不经心说道。 好吧，那我就勉强当你的朋友了。 哼，好大的口气！ 我冷冷看着她，她也冷冷回望我，最后我们同时露出淡淡的笑顏。 朋友啊??嗯，就这么说定了。 ※原来，这才是朋友的感觉，无须言语，那么自然地，频率相通。 第十章 是风是雨何时晴 10-1.1 最后的练习( 英语演讲比赛前三天，系主任和指导老师验收过后，阿温算是功成身退，我也终于可以结束一直以来尷尬的练习时光，的确松了很大一口气。 那日，老师们都离开后，阿温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位子，看着讲台上的我，似乎不打算离去。 「阿温，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我漠然走到他身边，拉上窗帘。 「是不是过了今天，我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阿温的声音空悠悠地飘盪在偌大的视听教室里。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问了梗在心头好几日的疑问。 「你和何颖柔??真的分手了吗？」 「我提了，可是她不肯。」阿温闻言猛地离开座位，绕到我身前，低首扶住我的双肩，声音带点嘶哑，充满浓浓的无奈。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跟他分手，他一旦属于我，就永远是我的！ 脑中掠过何颖柔当日字字见血的宣言，想起来还是让我脊背发凉。 「分手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说了算。」我了然地点头。 「关关，你和安卓在一起开心吗？他对你好吗？」阿温忽然这么一问，让我当场哑口无言。 我该诚实告诉他，我和安卓根本不可能吗？ 「阿温，其实我??」 「别说！」话未竟，阿温倏地伸手遮住了我的嘴，打断我接下来的话语。 我睁着眼，不解地仰望着他，却见到他眼底逸出的痛楚，早就脆弱不堪的心立即瓦解，碎片纷飞。 「算了，我想，我没办法承受你的任何答案，就当我没问。」他仰靠在墙边，伸出修长的大掌遮住自己的双眼，语气中的哀伤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情不自禁走上前，缓缓拉下他覆在眼上的手，深深看进他的眼底，心里。 「阿温，听我说??」 恰在此时，阿温的手机乍响截断了我的话与瞬间腾起的决心，我又退缩了。 他低头看了眼，蓝眸霎时出现一抹光芒，带着兴奋及企盼对我说：「是我妈妈！」 第一次见到他一扫忧愁的眉眼，适才的低气压瞬间被烘散，我忍不住也跟着阿温一起期待着，他许久未联络的母亲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好消息？ 「快点接吧！」我露出微笑，鼓舞着他。 「嗯！」 阿温兴高采烈地接了电话，原本雀跃的声调却越来越淡，谈话经过一阵子，他忽然拉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过了很久很久都没再回来，我心起疑竇，缓缓移步而出，走廊上竟没了他的身影。 跑去哪里了？ 「阿温？你在吗？阿温？」 我轻悄悄地沿着走廊踅行，冬日入夜后的系馆，一阵泛寒凉意鑽过窗缝吹入心头，那刺骨的沁冷让人浑身不自在，我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 「阿温！阿温！你在哪里？」我开始着急地奔跑起来，绕着系馆一层又一层寻找他的身影。 最后在通往顶楼的楼梯间见到阿温，我奔了过去，他正靠坐在墙角仰着头，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阿温，怎么跑来这里？」我在他身旁弯下腰，冰凉的掌心碰触到他的脸颊时，竟是一阵溼濡温热。 他在哭！ 我就着窗外的月光仔细探看，阿温仰着头，一串串泪水如泉涌，从眼角汩汩而出，顺着轮廓美好的颊畔滑落在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立在他身前，有些惊慌失措。 「关关！」阿温忽而上前环住我的腰际，将头埋在我的肚子上，接着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他，当场吓傻，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温??」我颤抖着双手，轻轻抚着他柔顺的金发。 约莫一刻鐘后，阿温的哭声稍歇，我拉开他的手，缓缓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面纸，一点一滴将他脸上的残泪擦去。 「阿温，我在这里。你还好吗？妈妈怎么说？」 一听到妈妈二字，他暂歇的眼泪又慢慢浮上眼眶。 「对不起，在你面前丢脸。」阿温忽然站起身别过脸，紧皱眉头的样子让我看得好心疼。 「阿温，没关係，真的没关係。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在这里，我陪着你。」我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感受到那儿传来的怦然。 阿温回望着我，眼中尽是不置信。 「真的，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我坚定地望着他。 此刻的他，需要的是温暖，我实在不忍拋下他离开。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我举起手抚着他的脸颊，希望为他抚去悲伤。 「妈妈说，我的出现打扰了她的生活。」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之前的相处明明很不错，我常买礼物给弟弟妹妹们，还打算去她那里过圣诞节，可是妈妈刚刚说，她的丈夫昨晚突然跟她大吵，要她在我和他们之间做选择，他似乎怕我出现，会破坏他们幸福的家庭。」 「怎么这样！无论如何，你都是她的儿子啊，怎么能这么残忍，不让你们相聚？」 「也许，是怕妈妈会因为我有钱而离开他们吧，他们家的状况感觉并不好。妈妈为了顾全现在的家，就不要我了。」阿温颓丧不已。 「好过分的一家人！那你妈妈也就这样丢下你？」我替他感到生气，就算改嫁，血浓于水的亲情怎能说断就断？ 阿温摇摇头哀伤地说：「她说有空会偷偷来找我，不会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我觉得她只是在说好听话，如果她没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回英国看我？爸爸死的时候，她也没出现，她一定想彻底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包括我。所以，最后我就说，不如别联络了，她竟回我，也好，那就暂时别联络。」说着说着，阿温的眼眶再度泛红。 「阿温，她只是说『暂时』，不是永远！也许她有难言之隐啊！」我忍不住为他的母亲抱屈。 「有什么差别吗？如果还爱我，就不会这么无所谓，不管暂时或是永远，总之都已经说出别联络这样的话。」 「阿温！」他总是如此，死心眼又脾气倔，一旦感到受伤就急忙关闭心门拒绝沟通，一逕地用自己的理解解释他人，难怪容易曲解其意製造一堆误会。 然而，我却突然惊觉，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竟是如此雷同，我似乎，也是这样?? 第十章 是风是雨何时晴 10-1.2 最后的练习( 「我就这么不值得爱吗？连生我养我十多年的妈妈，都不要我??」阿温兀自陷入死胡同中鑽牛角尖。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受不了地大叫。 「关关，我好孤单，为什么我爱的人都不要我？」阿温转身将额头倾靠在冰冷的墙上，一下又一下地磕着，他每敲一下，我的心就痛一次，再也没办法故作冷漠，无情地转身离他而去。 真的再也没办法了。 心里有个声音悄悄说着：「留下吧，他需要你，偷偷在一起，别让何颖柔知道就好。」 于是我拋去满身的罪恶感与对于预言成真的恐惧，对他做出承诺。 「你有我！」我扑上前从背后拥住他，靠着他宽阔的背大声说着。 那样伟岸的身躯，却要承受着如此无边的孤独，我于心何忍？ 「你说什么？」阿温愣了下，轻抓住我环在他身上的手，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狐疑而迷茫，似乎不相信他耳朵听到的回答。 「阿温，我放不下你，从这一刻起，我不离开了。」我看着他转悲为喜的模样，心里热烈鼓动起来，压抑许久的情感在霎时间全数上涌，哽在喉头，又让鼻子发酸，眼睛更是渐渐模糊不清。 「可是你和安卓??」阿温忽然露出痛苦的神情，看得我心揪成一团。 「没有我和安卓。」 我见他满脸疑惑，长声叹了口气，将隐瞒许久的实情和盘托出。 「我并没有和安卓在一起。」 「怎??怎么会？」阿温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定睛凝望着他，下足了百分之百的决心，踌躇许久，终于勇敢说出口：「阿温，我喜欢的人，是你。」 那一瞬间，空气宛如凝结，阿温先是怔然，之后猛地用力将我拥入怀中。 「天啊！关关，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多久了吗？」 「我知道，原谅我一直骗你。」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闷着声说。 「可是为什么何颖柔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安卓？而你却也不否认？」阿温的声音自我头顶缓缓鑽入耳里。 「因为她求我别喜欢你，我当时只想着她对我的好，只要她开心我什么都愿意，所以我答应她不喜欢你，可是她不相信，我便撒谎说我喜欢安卓，她信以为真，全告诉你了。」我苦笑，当下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 「可你的确和安卓很亲密。」阿温忽而放开我，眼神和语气同时泛出浓浓醋意。 「因为你们在一起之后，何颖柔在我面前总是幸福洋溢，我看着难过，便时常找安卓诉苦。」我忍不住又倔了起来，抬高下巴反呛。 阿温苦笑着说：「何颖柔喜欢在别人面前演出幸福的戏码，但我们私底下的相处其实很冷淡，她有强烈的佔有慾及控制狂，喜欢干涉我所有的事。也常抱怨我不理她，连吵架都不吵，我好几次提分手，她就拿你威胁我，说要和你断交，说只要她一句话，就没人会跟你做朋友，我怕她真的伤害你，所以一直没分成。」 「哈，原来真是如此。我自以为珍贵的友情，不过是何颖柔用来牵制我不能接近你的工具。」我自嘲地笑着，笑得眼泪都跟着滑落。 也许从一开始，何颖柔就已经步步算计过，我只是掉入她预设的陷阱而已，现在形势比人强，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关关，我既然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意，就不可能再和她拖下去。你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就算没有朋友，你也还有我！」阿温指着自己，倾下身凝视我。 我毫不怀疑阿温保护我的决心，却还是深感无奈。 「现在不行，不是因为我怕受伤害，而是你已经被何颖柔认定是『她』的，她心高气傲，承受不起这样的背叛。」 预言如影随形跟着我，我没有一天忘记过，现在越界之后，感觉整个逼近，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只能尽量让伤害降到最低。 「可是若我不好好跟她分手，你便是第三者，我不要别人这样骂你！」阿温再度用力紧抱住我。 「阿温，我本来就是你们这段关係里的第三者，从没有退出过。或许当初勇敢一点，自私一点，我们会在一起，可是错过之后，我就没有选择地成了第三者。」我自己戳破，真相就是如此，只是过去不肯面对而已。 刘杏儿说我会抢人男友，其实也没错，无论是否自愿，我到最后都会让局面变得难堪。 「那我更不能让你继续当个第三者！」阿温捧着我的脸，不肯妥协地频频摇头。 「阿温你跟她在一起你一定清楚，何颖柔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那样柔弱温和，她是追求完美的偏执狂，她的人生没有失败两个字，若硬是要逼她分手，我怕预言就成真了??」我拉着阿温的手央求他。 「那些没有根据的事，我不信！」 「阿温！」我心急一喊，此时脑袋里倏然浮现何颖柔浴血的画面，接着一道腥红直衝脑门，像是被泼了一桶红漆，眼前瞬间血光夺目，头颅也跟着剧痛不已，那痛彷彿噬骨般无穷无尽，让我整个人瘫倒，我软绵绵倚靠在阿温身上，呼吸急促，几乎要吸不到氧气，浑身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关关！你怎么了？」阿温被我吓到，打横抱起我就往系馆外跑。 「阿温??真的不要??这是警告，现在还不能跟何颖柔彻底分手??」阿温将我塞进车里时，我儘管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坚持告诉他这件事的严重性。 「别说话！喝口水！」阿温不肯正面回应，让我更着急。 「答应我！」 「你先休息，我们再说好吗？」他放下椅背，将我压躺在椅上。 「如果你不听我的，那我只能让自己消失，永远离开你！」逼不得已，我只好狠绝逼他承诺。 「好，都听你的。」阿温愣住，最后拗不过我，总算妥协。 那一阵诡异的不适缓和之后，我吃力地大口呼吸，额头上沁出斗大的汗珠，手脚还有些发凉。 「阿温，这太可怕了??」我惊魂未定，举起手背抹掉脸上的冷汗，阿温见状便拉下我的手，用他的衣袖一一为我拭乾颊畔残留的汗珠。 「别怕，你有我。这一次，我绝不再放开。」阿温驀然低首，吻上我的唇。 我和阿温在一起了，可是事情没有解决，只是朝向更复杂的那端蔓延而去，谁也无法在悬崖前勒住那匹脱繮的马。 ※一旦认定彼此的关係，我们就从此走上钢索，回不了头。 第十章 是风是雨何时晴 10-2.1 风雨飘摇(1) 何颖柔和我正式决裂后，开始有人处处找我麻烦，小至课堂报告时故意把线路弄坏，让我在全班面前发窘地跟电脑耗了好久，大至在我们话剧社期末公演时送罐头塔，还註明，祝关瓔珞一路好走。 可何颖柔人前对我依然亲切温柔，让我对恶作剧的人到底是谁感到十分疑惑。 黄妃红一看到罐头塔，便翻了个白眼斩钉截铁地说：「废话，当然是何颖柔，这是她惯用的手法，她都来阴的。」 「可是，她平常对我还是很亲切啊。」 「关瓔珞，我怀疑你的智商到底有没有一百。那是她的假面具，有别人在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优雅善良的公主，怎么可能让人看到她在欺负你？」黄妃红睨着我，一副「天啊，我遇到白痴」的模样，让我也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但私下耍那些手段，有点幼稚。」 「你现在觉得幼稚，那是因为她没有证据，只能乱找麻烦让你不好过。不过，她也不会想找证据，因为承认你介入她的感情，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只会让她被别人看笑话。」 「她这么受欢迎，人人心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有人要看她笑话？」我不懂。 「你以为世上会有多少真心的朋友？人都是这样的，你好的时候趋炎附势，你坏的时候落井下石，她出身大家族，从小就被要求完美，一路完美起来，任何失败所带来的耳语，都会让她承受不了。」 「这样的人，真可怜。」我总算认清何颖柔是什么样的人，可心寒之馀，却对她起了怜悯之心，为了维持她的完美，她连自己的不快乐都要隐藏，无法正面痛击对手，只能暗箭伤人，使些让人发噱的幼稚手段，从中获得报復的满足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就算死，也会拖个人陪葬，你应该要小心她，不要滥用同情心。」黄妃红伸出食指推着我的额头警告我。 这样的人，有可能放弃一段已死的爱情，把阿温还给我吗？ 我开始觉得，我的等待是看不到未来的，可是又能怎么办，我只能这样拖蹭着，让日子一天拖过一天。 寒假时，阿温为了怕重蹈一年前的覆辙，拒绝和何颖柔回家过年，为此我又不得安寧，她三天两头来间情咖啡馆找麻烦，不是不小心将热咖啡倒在我身上，就是假装吃到有蟑螂的餐点。 辉哥骂我红顏祸水，害他商誉受损，但他后来在门口贴了一张告示，上头写着： 狗与何颖柔不准入内。 我看了告示，笑到倒地不起。 「狗好虽，本来明明可以进来的，居然被何颖柔牵连，真可怜！」 「你还笑得出来？」辉哥瞪大眼，瘦削的双颊瞬间鼓得河豚似，滑稽可笑。 「不然我还要学孟姜女天天哭，把你的店哭倒吗？事情都已经走到这样的地步，除非等她愿意自己放弃，我还能怎么办？」我无奈地叹气，垂头磕在木桌上，像陀螺一样转着。 「关关，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你那个阿温是没救了，我看你不如自己放弃比较快。」 连辉哥都说这种话，实在让人无力。 「喂！你这样整天愁眉苦脸，怪不得我的生意一落千丈，我看你休个长假回家算了，我少赚的钱都够付你两个月的薪水了。」 辉哥一张贱嘴连好心要放我假都要用这种反话说，我心里感动，却还是忍不住回呛他。 「最好你都不会遇到感情烦恼，小心遇到了别说生意一落千丈，搞不好关门大吉！」 「你这『衰尾女王』说那什么话？快滚啦，不要诅咒我！我才没阴阳眼，遇不上那么多妖魔鬼怪！」 「哼！以后不要哭哭啼啼跑来找我说你爱不对人！机车鬼！」我走之前，没忘对他比中指。 于是，我就这么回家放了两个月的大假，可假期间，外婆的身体突然出了状况，时不时昏倒送医，三天两头跑医院却检查不出病因。 外婆身体一向硬朗，突然间整个人都不对劲让我觉得很奇怪，她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抓着我的手告诉我：「阿瓔，你的业障阿嬤会帮你消，但是唔知能帮你多少。」 我心里一凛，急着问她：「什么业障？」 阿嬤只是摇头，和蔼地拍拍我的头说：「唔系哩耶不对(不是你的不对)，係上辈子留下来的因果。」 我从没跟家人说过我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外婆却似乎知道我的感情出了状况，我抱着外婆，哭着。 「阿嬤！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伤自己的身体帮我！」 「憨阿瓔，阿嬤唔，阿嬤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代志，哩这一生，就几咧劫数，阿嬤早知道要帮你渡。」 大二下学期某天，外婆进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那日是系主任的课，系主任上课时接听电话是不被允许的行为，我的手机在包包里疯狂震动了好几回，引起了左右同学的侧目，我只得先关机，直到下课才急急忙忙回电。 电话一接通，妈妈劈头就是一阵骂：「你在搞什么东西！为什么电话都不接？你外婆进了加护病房！快点回家！」 妈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着急，平常她不会这样骂人，外婆病情一定非常严重，才会惹得她情绪崩溃。 我声音止不住颤抖，手一滑，电话哐哴一声掉到地上。 手机电池都摔出来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嘎然而止。 正当我上前欲捡起时，有人快了我一步弯下身，将手机捡起来，交到我手上。 第十章 是风是雨何时晴 10-2.2 风雨飘摇(2) 「怎么了？」温润的声音，抚过我慌乱的心，我一抬眼，发现是阿温，仓促接过手机便立即后退好几大步，与他拉开距离，警戒地左右张望。 「主任找她，暂时不会回来，我自己先走。」阿温轻声说道。 我仍不放心，转身走进不远处被林荫掩蔽的凉亭里。 这校园里到处都是何颖柔的爪牙以及好事者，非常乐意当狗仔捕风捉影，我必须小心为上。 「阿温，说好白天在学校不私下见面的。」我心脏怦怦跳，实在害怕被人撞见。 「我看到你接电话的样子很着急，担心你。告诉我，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阿温上前握住我的手，眼中是浓烈的担忧之情。 「我外婆病倒了，我要赶快回去看她。」我惊疑地抽回手，放进口袋里。 「我陪你去。」阿温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你有什么资格陪她去？不怕被你的正牌女友抓到偷吃的证据？」安卓的声音霍然出现，我们俩都吃惊地回头探看。 「jacob，我警告过你别再来骚扰我的女朋友，你这样是存心讨打吗？」安卓走上前，一个跨步挡在我和阿温之间，一隻手在身后扯着我，让我暂时被箝制在原地。 「大哥，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已经知道真相，你不必演了。」阿温皱起好看的眉眼，再认真不过地凝睇安卓。 「关关？」安卓回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向我求证。 「安卓，我告诉阿温了。我们现在，很好。」我深吸了一口气，报喜不报忧，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 「是吗？哪里好？他和何颖柔断乾净了吗？」安卓指着阿温质问我，眼里没有预料中的欣慰反而带着难言的破碎与愤怒。 「安卓，不是阿温的错，是何颖柔不肯。」我拉拉安卓的袖子，怕他又忍不住出拳揍阿温，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这应该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为什么让关关去承受？」安卓轻手放开我，上前揪住阿温的衣领将他压在石桌上，愤怒地质问他。 「大哥你相信我，我会解决，我只是需要时间！」 「jacobwinston！」安卓吼了阿温的英文全名，我惊呆地看着盛怒中的他，似乎只有遇到我和阿温，他才会这样失控。 「从你十五岁我们认识开始，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意气用事！你每次遇到事情，总是这样一开始沉默，可最后却选择最烂的方法去处理问题，怎么到现在，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你如果甩不掉何颖柔，就休想再来碰关关！不要让她当第三者！她没有欠你，不用为你委屈求全！」安卓越说越激动，双眼通红，目眥尽裂。 「安卓、安卓，你别这样！是我不让他再去跟何颖柔提分手，是我心甘情愿当小三！何颖柔不放手，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摇着安卓的手臂，一心只想为阿温开脱。 「关关，你真的爱他爱到理智都没有了吗？三个人的爱情，只会悲剧收场！」安卓漂亮的眸子里尽是心痛。 「我知道，可是也许有一天何颖柔会放弃。」我已做错太多，若我不这么坚信，我会撑不下去。 「关关，让何颖柔放弃的时机已经过了！当初他自掘坟墓，去接受何颖柔的爱，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甩不掉了就偷吃，要她分手成全你们，可能吗？」安卓狠绝地点破，一点馀地都不留。 「jacob，和何颖柔在一起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要拉着关关陪你一起痛苦！」安卓说完，又转头怒斥阿温，说得他哑口无言。 「安卓，别这样，你知道我爱阿温，为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安卓闻言，沉痛地闭上眼，再度睁眼，已是云淡风轻，莫测又深沉，他瞪着阿温，声调冷绝地说道：「你想要，就该有能力给她幸福，若她受伤害，我绝不饶你！」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尷尬的沉默，我想起外婆还在加护病房里生死未卜，心烦意乱之际，只想马上消失。 「要吵你们自己去吵！我要回家了。」 「我载你回去。」阿温立即抢上前拉住我，却被安卓一掌拍掉。 「在你还没解决和何颖柔的关係时，关关的保护权永远在我手上。」安卓推开阿温，霸道地执起我的手将我拖走。 我回头看着阿温，他深知自己的处境，虽不甘愿，也无法追上来，因为白天的他，并不属于我。 安卓只送我到车站，下车前，他深深凝望着我，漂亮邪魅的双眼里闪着水光，我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眸中，如此安然地存在着。 「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我轻轻地点头。 摆盪在两个人之间的我，最终选择了飞蛾扑火的路，他会怎么看我？ 我张嘴欲语，却被他打断。 「关关，只要我还在，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累了、伤了，就回来吧。」 为什么不看轻我？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还是愿意在那等着我？ 我胸口一阵翻涌，眼泪克制不住地横肆满颊。 「回家的路上小心，我就送到这里。」 明白我最终的决定后，安卓谨守分寸，在我的爱情里退得不着痕跡。 可他退了，我却再也忘不了他眼中热烈燃烧的灼热，第一次知道，原来放手也是一种爱。 ※我在你眼里见到的，是此生难忘的至爱，我穷其一世，也还不了你。 第十章 是风是雨何时晴 10-3.1 相爱的代价( 我赶到医院时，外婆已脱离险境，转到普通病房，妈妈守在病床边打盹，我走上前将她轻轻摇醒。 「妈，我回来了。」 「阿瓔啊，阿嬤暂时没事，我看你先回家休息好了。」妈妈抬头勉强睁眼，见到我，一手揉着通红的双目一手朝我挥了挥，看起来疲惫不堪。 「应该是妈去休息，这里换我照顾。」我放下包包，走到床头柜前倒了杯水给妈妈。 「晚一点检查报告就会出来了，我要在这里等。」妈妈揉揉太阳穴，坚持留下。 「那我跟你一起在这里等，你先睡一下。关雪生咧？」 说曹操，曹操便到。 「姊！你终于回来了！」关雪生一进病房就飞扑到我身上，大声叫嚷。 「喂！小声一点，这里还有别人欸！」外婆住的是三人一间的健保病房，隔壁床还有个老伯在睡觉，关雪生这么一叫，老伯左脚突然抽蓄，踢到床栏，发出碰的一声响，但显然他病得不轻，还是没醒过来。 「厚！看到你太高兴了嘛！姊，安卓大哥没跟你一起回来噢？」关雪生难掩失望。 「他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回来？」我瞪了他一眼，不自在地回道。 「你们两个不是??」关雪生露出曖昧的神情，并伸出双手食指相碰，用前臂撞着我的肩膀。 「并没有。」我拨开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推走。 「干嘛不跟他在一起？他超酷耶！」关雪生故意学安卓双手斜插口袋，在窗边摆了一个pose，超白痴。 「我跟谁在一起干你屁事。」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用白眼看他。关雪生根本就是举世无双的超级白目鬼！ 在妈面前提这个，是想让我被碎碎唸至死吗？ 「好了，你们吵什么啊？阿瓔，你交男朋友了喔？上次阿嬤说你带了个男人回家，是那个吗？」妈妈突来的插话，让我们两个瞬间闭嘴。 「妈，你不要听阿嬤讲，那个不是啦！」我赶紧澄清，不忘转头对关雪生齜牙咧嘴，蠕动双唇用气音骂他：「你死定了。」 「有的话，就带回家让我看一看。」 「真的没有啦！」要是让妈妈知道我抢人男友，铁定被她打断腿，和阿温的关係还是三缄其口好了。 幸好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很久，主治医生带着报告来到病房后，气氛完全盪到谷底。 「关太太，报告出来了，我想借一步说话。」医生一脸凝重，妈妈闻言立即起身与他走出病房，我和关雪生见状连忙也跟上前，在走廊上将医生团团围住。 「婆婆得的是『多型性神经胶母细胞瘤』。」医生不废话，直接切入重点。 「什么『薑母瘤』？」关雪生整个状况外，明明就是很严肃的场合，他突然冒出乱七八糟的话，弄得医生哭笑不得。 我暗地送他一记拐子，用气音叫他闭嘴。 「『多型性、神经、胶母、细胞瘤』。」医生以他最大的耐心用慢速声线再度述说一次，见我们仍一脸茫然，叹了口气，乾脆用最浅显的话语说明：「婆婆脑袋里面长了肿瘤，简单来说，就是脑癌。」 「脑??脑癌！」妈妈听到后完全承受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我和关雪生赶紧上前扶住她。 「是的，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是脑癌中较严重的一种，加上脑部组织复杂，光靠外科手术很难完全清除肿瘤，一定要加上药物和化疗，费用不便宜。」 「要多少钱？」我慌然问道，一开口便止不住地颤抖。 钱是我们家的罩门，我们也没有保险，这下我去哪生那么多钱来给外婆治病？ 「看你们选择用什么药，好一点的药当然贵一些，不过就算是价格稍低的药只要健保不给付，都不便宜。」医生制式的回答毫无温度，听在我们心里，简直跟晴天霹靂没两样。 「那一个月大概多少？」我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好有个心理准备。 「最新的标靶治疗药物一个月就要二十万，次级一点的药再加上基本的化疗六、七万跑不掉。这只是治疗的费用估算，不含住院、营养品这类的其他杂支。」 一个月二十万！一年下来就要两百四十万，这对我们家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啊！ 「阿嬤她??还能活多久？」我难受地问出口，心头像有一颗大石压着，浑身发疼。 「我不敢给你们肯定的答案，要看治疗状况而定。『多型性神经胶母细胞瘤』五年存活率不到5%，治疗就只是尽量维持脑部运作功能并延缓病人寿命，如果都不接受治疗，很快就会走了。」 怎么会这样？ 外婆说我和阿温、何颖柔的纠葛是前世留下来的业障，她要帮我消，可是我没想到代价竟然这么大！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外婆！」 「我当然会尽力，但是病人的用药还是由你们家属决定，能不能治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很抱歉，我病人还很多，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随时找护理站的护士询问。」医生三两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爸欠下的债都还没还清，现在又要这么大一笔钱，我一个月的薪水也才两万五，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妈妈听到完全崩溃，当场哭倒在关雪生怀里。 「妈，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我会休学去赚钱，这个难关，我们要一起度过。」我抱着妈妈，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外婆治好。 「不行！再怎么样，书都一定要读完！妈可以多兼几分工。」 「妈！还有我啊，我也可以帮忙赚钱！」关雪生忙不迭插嘴。 「赚你个头！」我往他的头上巴下去。「别忘了你高三了，给我好好准备考试，考个像样的大学！」 「姊！」 「闭嘴！」 「阿生，听你姊姊的话，好好读书，钱的事我们来想办法就好。只是，你外婆也需要人照料，我们又请不起看护，唉，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我们为了这个问题一筹莫展时，一个和蔼的声音霎然出现。 第十章 是风是雨何时晴 10-3.2 相爱的代价( 「阿姊当然係交给我来顾。」 回头就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嫗朝我们走来，竟然是很久没见，经常云游四海的姨婆！ 姨婆是外婆的妹妹，两人都有特殊能力，外婆帮人算命、收惊，姨婆则是学习茅山术法，专门通灵抓鬼的。 「姨妈！」妈妈奔上前扶着缓缓走来的姨婆，满脸的惊讶与感动。 姨婆的出现真是一场及时雨，立即解了我们的困难，至少大家都在忙着读书赚钱时，我们不必烦恼谁来照顾外婆。 接下来就剩下钱的问题，我得想个方法筹钱。 或许能跟辉哥和安卓预支薪水，但我又怕安卓因此知道我有困难，万一他插手帮忙，我会很为难，情债难还，我已经欠他那么多，实在不想再多这一笔，唉！ 过了几天，外婆的事都打点好之后，我便返回桃园，一出车站就见到阿温铁灰色的landrover，他自副驾驶座的车窗探出一头金发，脸上戴着雷朋墨镜，十分抢眼，一下子就成了人群注目的焦点，我赶紧跳上车，摇上车窗，将所有好奇的目光挡在遮光玻璃外。 「你这样大剌剌的出现，我真怕被认识的人撞见。」车子开动后，我忍不住抱怨。 「有吗？我还戴上墨镜。」阿温指指脸上的名牌墨镜，那根本没有偽装的功用，只是让他更帅几分更惹人注目。 「更明显好不好！搞得跟好莱坞巨星一样。」我撇嘴。 「那我下次把自己包成木乃伊好了。」阿温耸耸肩，摘下墨镜随手往后座一扔。 「唉，我们这样，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我伸长手将墨镜自后座捞了回来，拿在手上把玩。 这墨镜好适合戴在阿温脸上，若我跟他是光明正大在一起，我真的会觉得自己是和好莱坞巨星交往啊！ 「那就找何颖柔摊牌。」阿温的语调冷然，他一直对这样的关係感到厌烦，只因我坚持，才拖着不理。 「别说这件事吧，想到就好烦，外婆为了我，连命都要丢了。」 虽然诊断结果已经确定是脑癌，但迷信的我，还是认为脑癌只是从科学面向解释的理由，外婆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定是为了帮我消去前世带来的业障，可消业障的结果是她必须一命换一命，那我寧可不要她帮我，让我自己去换这一命就好！ 「外婆怎么了？」 「前阵子，外婆常常头晕、呕吐、昏倒，进出医院好多次都查不出病因，这一次，送到附设医学中心的大医院，总算诊断出来，外婆得了很严重的脑癌。」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急逝的街景，心里汹涌而上的哀戚瞬间将我淹没。 「怎么会？」 「都是我害的！外婆为了帮我消除前世的业障，才会这样。医生说外婆如果不治疗，很快就会死。」说完，我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跟业障又有什么关係？关关，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迷信？」阿温转过头，不太高兴地瞟了我一眼。 「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得脑癌？」外婆身体一向硬朗，连感冒都很少染上，突然生这么重的病，没道理、真的没道理！ 「脑癌的发病原因在医学上本来就还是一个谜团，外婆只是运气比较不好，跟什么前世、什么业障完全无关！」阿温将车驶进地下室停车场，迅速停好车后，转头对着我生气。 「干嘛带我来你家？」我说不赢，便随便找句话回呛他。 「因为安卓一定在你家门口等你。」阿温跳下车，绕了一圈替我拉开车门。 安卓??不会了，现在的我们，只有老闆和助理的工作关係，以及指导老师与社团的师生关係，他没道理在我家门口等我。 「关关，与其想着为什么会这样，倒不如实际一些，想想要怎么把外婆治好。」阿温收回厉声的语气，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放软姿态，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阿温家的楼层，我跟着他走进屋里，有点怕会遇到什么不该遇上的人。 「放心，她和系学会去南部开会了。」阿温像是有读心术般，很自然就回答了我心里的疑问。 「阿温，我负担不起外婆的医药费，可又不敢跟安卓预支薪水，万一他知道，很怕我们又会牵扯不清。」我颓丧地陷入沙发里。 「不用告诉他，你有我，外婆的医药费我帮你出。」阿温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塞到我手里，瓷杯 上的温度暖和了我冰冷的掌心，顶级咖啡豆研磨出的香醇如同阿温在我心里的存在，一入口是苦涩，随之而来的馀香却又令人难以忘怀。 「不行！我不能欠你！」我放下咖啡杯，一口回绝。 「傻关！你是我的人，你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没有谁欠谁。」阿温在我身旁落座，伸手一揽，我便埋入他的胸膛间，他低首亲吻了我的发，将下巴靠在我顶上摩挲着。 「可是这样会让我觉得是一场交易！」我缩起自己的双脚，双手抱膝，蜷缩在沙发上，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接受阿温的帮助。 「别再做没有意义的坚持了好吗？你若没这一笔钱，外婆会死的！不然就当做是我借你，你以后再慢慢还。」 「可是这样一大笔钱，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 「那就还我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等到还清时，我才会放开你??」阿温的声音越渐轻柔，将我揽在胸前，如淡云般的气息搔着我的耳际，化了我的心。 他欺身上前，吻上我的唇，那样繾綣那般深情。 我们各自的人生过得风风雨雨，可在彼此身上，却能找到一片晴朗，若没有那些错过，幸福快乐也许就唾手可得了啊。 ※再多的风雨，只要有了你，我便能寻得一方天晴。 第十一章 说好的地老天荒 11-1.1 另一场风暴 时光荏苒，不惊不徐一晃眼又过了大半年，说来不可思议，那段时日，除了何颖柔三不五时的小动作之外，竟异常平静，似乎只要阿温不提分手，何颖柔都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照常过着日子。 有时候，我会怀疑何颖柔究竟真的爱阿温，还是只把他当做虚荣的装饰品，因为大三以后，何颖柔更热衷系学会的事，虽然她依旧对阿温有着极度强烈的佔有慾，但黏着他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 所有的事看似都渐有好转，外婆的病在药物控制下已经稳定许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连关雪生都捞到了一间台北的私立大学，离我更近，彼此也好互相照应。更开心的是，林黛妍考上了c大外文系，成为我的学妹，整天在我和黄妃红身边跟进跟出，只是黄妃红似乎不大喜欢她。 中午和黄妃红一起吃饭时，我忍不住开口问她：「你怎么好像很不喜欢林黛妍啊？」 「没有好像，是百分之两百不喜欢。」黄妃红搅拌盘里的咖哩饭，塞了一汤匙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为什么？」 「她让我想到何颖柔那个婊子。」她不屑地说道。 「怎么说？」 「都是表里不一的假面人。」黄妃红吞下满嘴咖哩饭，从鼻孔喷出一股气，冷哼一声。 「会吗？她是我弟的女朋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是骄纵了点，但本性还不坏啊。」我歪头思索着。难道我有严重的识人不明症？老是看走眼，把坏人错当好人？ 「她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虚华的女人，你弟瞎了狗眼。」黄妃红用叉子戳烂盘中的红萝卜，彷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 「喂！我弟有狗眼，那我也是狗囉？」我不满地放下汤匙，鏘的一声，抬眼瞪她。 「你不是狗，你是猪。笨得跟猪一样。不，连猪的智商都比你高。」黄妃红也不甘示弱地放下汤匙，发出比我更大的声响。 「喂！你说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这女人居然越说越狠！ 「好啊，那我都说好听话，然后最后再捅你一刀如何？」黄妃红意有所指，一听就知道她在影射何颖柔。 「机车。」我再度拿起汤匙，继续吃着盘中的猪排饭，突然想起她骂我比猪还笨，胸中一股怒火中烧，乾脆把气出在猪排上，恶狠狠咬它一大口。 「幼稚。」黄妃红突然噗哧訕笑，随手拿起纸巾帮我擦掉沾了满嘴的猪排酱，我直觉一把抢过，瞪了她一眼，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撇嘴说道：「小心林黛妍，她最近跟何颖柔走得有点近。」 「没办法，谁叫她是何颖柔的家族学妹。」我摇摇头，不是很在意这层关係。 「哼，真是物以类聚。」黄妃红甩了一下她有型的短发，遮在额前的斜边瀏海在空气中翻飞一阵又飘回原位，帅气度爆表，惹来旁边用餐的学妹几声惊呼，让我看傻眼。 这傢伙幸好是个女儿身，若是男生还得了，我大概又要被妒恨至死。 「还有，注意你弟最近的金钱状态。」黄妃红三两下扒完盘中的咖哩饭，打了个饱嗝，边擦嘴边说。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林黛妍身上三不五时就会出现新包包、新项鍊有的没的吗？那些都不便宜，如果不是林黛妍劈腿其他有钱人，就是你弟卖血卖肾买高档货送她。」黄妃红拿起桌上的百香多多绿用力吸了一大口，斜眼睨着我。 「怎么可能？关雪生哪来那么多钱？」我冷哼。 「我哪知道他钱哪来的，所以才要你注意啊！拜託～关雪生到底是你弟还我弟？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关心他？」 「我有！」说到这点，我可沉不住气，再次放下餐具，认真面对这个话题。 「你只会塞钱给他、威胁他不准干坏事，这种关心有屁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烧炭上吊的。」 「唉，我知道我是个很糟的姊姊。」我登时垂头丧气。 关雪生刚上台北一些食衣住行等杂事，安卓早我一步都打点好了，我这个姊姊突然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大三之后又好忙，打工、课业、社团、系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来，假日几乎抽不开身，反倒是关雪生比较常来桃园，虽然他是来找林黛妍，可他只要出现，就一定会买些吃的喝的给我，感觉他关心我比我关心 他还多。 「你不只是个很糟的姊姊，你还是他妈智商低落的白痴女人。」黄妃红突然间含血喷人，我整个被她喷得满头满脸。 「你为什么又要攻击我的智商？」 「因为你有病，当初喜欢的人不抢过来，现在是别人的你才跑去被劈腿。温慕言根本是感情智障，有什么好可怜的？乾脆让他被那婊子弄死算了，少个人间祸害。」 黄妃红自从知道我和阿温偷偷在一起后，就对阿温有很深很深的敌意。现在，话是越说越过分了，任我有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更何况，我的脾气根本不好。 「黄妃红！阿温哪里得罪你，干嘛这样咒他？」我就差没跳起来。 「他全身上下都得罪我。因为他劈腿，劈腿就是烂人。」黄妃红照例从鼻孔冷哼出声。 「那也不是他愿意的啊，是何颖柔不肯分。」我不甚自在地开始搓手。 「屁！有一百多种分手的方法，只要有心，人人都能第一次分手就上手。少跟我说分不掉就劈腿的鬼话！」黄妃红抓抓她的瀏海，依旧语带不屑。 「如果你知道何颖柔和阿温分手就会去死，你还敢要她分吗？」 「厚！关瓔珞，我说你真是他妈笨到家，她是何颖柔，人生胜利组的大组长，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死我头给你！」黄妃红激动地挪抬屁股，上身越过餐桌，用食指「兔」着我的额头，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想那当下，她应该很想掐死我。 「可是我真的有看到她拿着水果刀刺进胸口。」想到那些画面，我不自觉颤抖起来。 「那死了吗？」黄妃红跌回座位，双手抱胸斜看着我。 「没看到那么多??」这我就没法跟她大声，我瘪嘴嚶嚀说道。 「关瓔珞，为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你就在那边靠北，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事啊？我真是败给你！好，就算她最后真的死了，你再去观落阴跟她说死的好也来的及吧。」她双手一摊，完全不把预言当一回事的态度突然让我很恼火。 「黄妃红，你不要开这种生死的玩笑好吗？我看到的预言都会成真，从来没失误过！」我再度抬头，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好，我相信你看到的预言都会成真行了吧？但我跟你打赌，就算她会死，也绝对不是单纯因为男友被抢，你自以为的权宜之计搞不好才是造成最后悲剧的原因，不如一开始就让温慕言发狠甩掉她！」 我惊诧于黄妃红提出的论点，可还没来得及思考，耳边就出现第三人的声音。 第十一章 说好的地老天荒 11-1.2 另一场风暴 「姊，你们在吵什么啊？好激动噢！」 一杯饮料出现在手边，我回头便对上了关雪生疑惑的俊脸，他身后还跟着林黛妍，我们俩很有默契地马上闭嘴结束话题，可刚刚的对话，他们听见多少了呢？ 我突感心虚，故作镇定地摇摇手，回他：「哪有，我们平常在聊天都这样啊。」 「是喔，感觉妃红姊跟你一样兇悍耶。」关雪生拉了两张椅子，一屁股在我们身边坐下，林黛妍不小心坐到黄妃红旁边，她立刻露出嫌恶的嘴脸，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吃饱了，有事先走，你们慢聊。」 「喂！」不喜欢就不喜欢，有必要这么明显吗？ 我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她仍是耸耸肩，扭头就走。 林黛妍对于黄妃红的敌意似乎选择性忽略，彷彿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跟关雪生打情骂俏，完全不放在心上。 「关雪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拿起吸管用力往饮料杯的薄膜戳下，大吸一口，不错，是我爱喝的铁观音奶茶，半糖少冰。 可关雪生的表现让我很想开扁。 「想妍妍啊！」关雪生搂着林黛妍啾的一声就往她的脖子种下草莓。 靠！也太噁了吧，这两个人?? 「你不用上课吗？」我抡起拳头硬生生将两人拉开。 「大学生有在上课的吗？」 「关雪生，虽然现在你自己付学费，但只要我是你姊，我就有权教训你！」说完，直接往他的肚子送上一拳。 「姊姊！不要打阿生啦！」林黛妍护着男友，扑上前抱住我的手臂，正好让我触及她腕上晃荡晃荡的手鍊。 就算我是穷鬼买不起名牌手鍊，好歹也有逛过百货公司。 她手上掛着的，是所费不貲的t牌限量手鍊，我再左右探看了下，发现她脚下的高跟鞋是jimmychoo，拎着的包包是lv。 林黛妍的家境只是小康，看她也没在打工，怎么身上会出现这些名牌？难道黄妃红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全是关雪生买的吗？他哪来的钱啊？ 「哇！你的手鍊好漂亮！」我故意称讚。 「真的吗？是阿生送我的呢！」 林黛妍一时得意忘形，没发现关雪生拼命对她挤眉弄眼，自顾自炫耀起来，说完才发现大事不妙，想遮嘴已经来不及了。 「关雪生，你到底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我打量着林黛妍，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关雪生头垂得越低，我就越发愤怒。 「我只是想让妍妍开心。」 「姊姊??」林黛妍脸色忽青乎白，兀自在一旁扭着身体，极度不安。 「说！你钱哪来的？」我无视林黛妍，一把扑上前揪住关雪生的衣领，逼问他。 「打??打工。」 「打什么工赚得了那么多钱？」我嘴上兇狠，可心里面想的是，有那么好的差事不介绍我一下，亏我还是他姊，但林黛妍在旁，实在不好说出口。 「摆摊卖东西。」关雪生吶吶地说。 「哼！有钱买名牌送女朋友，不如多拿些钱回家给外婆治病！」 谅他也不敢骗我，我松手将他推回座，不忘再多教训几句。 「哎唷～买名牌送女朋友天经地义啊，难道你的男人从不送名牌给你当礼物吗？」 尖酸刻薄的声音没由来地闯入，让我浑身不舒服。 来者是许久未见的刘杏儿，跟她併步而入的，竟是何颖柔！ 什么时候，她也成了何颖柔的跟班之一？ 「颖柔学姊！」林黛妍见到何颖柔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立刻弃守我方，投入何颖柔阵营。 「不过就是一些小礼物，别这样张牙舞爪，小女孩会吓坏的。」何颖柔对着我漾开甜美的微笑，但眼中的凸刺却让我不寒而慄。 「嗯，黛妍，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面对何颖柔，我还是感到非常罪恶，因此不想多做争执，看到林黛妍因而被吓到，我也感到有些抱歉，便放软姿态。 只不过，这次的事件之后，林黛妍就不再围着我姊姊长姊姊短的叫，更多时候，她都跟在何颖柔身边，我听学妹们说，何颖柔常会送她自己用不着的名牌，时常对她嘘寒问暖，再怎么迟钝的人都知道，林黛妍已经被何颖柔收买。 我知道何颖柔想要孤立我，一步一步将我推向悬崖，若非身边还有安卓、阿温及黄妃红陪着，我一定会再度落入她的圈套，以为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无论是爱情或是友情。 ※为了留住阿温，你做了这么多伤害我的事，可我却连反击都不忍，因为我也看穿了你的脆弱。 第十一章 说好的地老天荒 11-2.1 游乐园(1) 以前我没怎么过生日，但上大学后的生日却都让我难忘，19岁时的心酸每每回想起来都还会隐隐作痛；20岁外婆病了，生日过起来索然无味；21岁则是完全弥补前两年的甜蜜浪漫，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我的生日是水瓶座的最后一天，时间差不多是下学期初，还未开始正式上课，要翘课也不会有压力，而且大三以后，导师时间少了无聊的假期心得分享，直接放牛吃草，因此有许多同学乾脆自己延续假期，连开学典礼都没出现。 何颖柔就是其中一个，开学第一週，她并没有出现，听说全家都还在国外，赶不回来，对我而言，她的缺席让我肩上那道无形的枷锁松脱了些，整天我都觉得好轻盈。 生日那天下午，我原本排了间情咖啡馆的班，可一走进去，就被辉哥赶了出来。 「去去去！本店员工生日当天不准上班。」 「什么时候有这条规定啊？」 「今天开始。」 「喂！」虽然不用上班让我有点开心，可是没上班就没钱领啊！ 「拿去。」辉哥不分青红皂白硬塞了个东西到我的包包里。 「什么啊？」 「生日礼金。」 「真的假的？」我吃惊一笑，赶紧低头扒出辉哥刚丢进去的东西，竟然是个红包！ 「拿了就快滚，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感动或感谢这种虚有其表的东西。」辉哥耍酷地背过身，在咖啡机前面磨磨蹭蹭。 哇噻！比我做一个下午的工钱还要多耶！ 辉哥这吝嗇鬼哪时转性啦？突然变成散财童子让我好不习惯。 「我干嘛感谢你？你这三年乱苛扣我的工钱何止这些，我才没那么容易感动。」明明心里又惊又喜，感动得要死，但我才不要让这个机车鬼太得意。 辉哥白了我一眼，直接毫不客气将我扫出门：「好了快滚，不要让人家等太久。」 「人家？谁啊？」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膏药，走到门边疑惑地东张西望，眼前光线突地被一道黑影遮住，让我直接望进了别人的胸膛里，一鼻子撞上。 「我。」他眼明手快扶住正要向后弹开的我，顺手摘下脸上的雷朋墨镜朝远处的辉哥招手。 「阿温？」没想到他会出现，我的心霎然漏跳一拍。 「辉哥，谢谢！」 辉哥曖昧一笑，比出快走的手势，便转身打开吊柜，伸长双手，不知在那翻什么，不再理我们。 「干嘛谢他？」阿温和辉哥热切的互动让我有些吃惊。 「因为他把你今天的时间让给我。」阿温笑嘻嘻地牵起我的手，往他的landrover走去。 「所以是你要他给我放假噢？」那生日礼金该不会也是阿温赞助的吧?? 「没有，我只告诉他，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希望可以和你单独度过。」阿温跳上驾驶座，我也跟着打开车门鑽了进去。 「你有没有塞钱给他？」我边系上安全带边问。 「我为什么要塞钱给他？」阿温疑惑地皱起眉头。 「喔，没事。」所以生日礼金真的是辉哥自己加码的啊。 辉哥这个人，为人机车，嘴巴超贱，但也还算个好人。 我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想什么？」阿温忽然不对劲，话中飘出浓浓醋意。 「哪有想什么，就是想着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伸出手捏捏他吃醋的俊脸。 有时候，阿温真像个小孩子，和他在一起总是能有不同惊喜，好像回到孩提时代，快乐俯拾即是。他不是个体贴入微的人，却有着独特的英式浪漫，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身在电影世界里，非常梦幻不真实。 「游乐园。」阿温转头对我一笑，车子正好开上了高速公路。 「游乐园？那是小孩子才去的地方啊！」我噗哧笑出声，看着阿温俊美优雅的侧脸，在心里描绘着仍是个金发小男孩模样的他。 「你没去过吗？」阿温受委屈似地瘪瘪嘴，睨了我一眼，彷彿不满我的訕笑。 「很小的时候去过吧，记得那时爸爸还在，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十岁以前的记忆我几乎都没有了。」我摇摇头，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心情，甚至连爸爸的脸，都想不起来。 妈妈说，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动过开脑手术，痊癒之后很多事情都忘了。 「是喔，这么快乐的回忆竟然都忘记了。我很喜欢游乐园，觉得那里充满爱与欢乐。」阿温的神情在墨镜的掩盖下只隐隐透着幽远的想念，好似涌上了空落的童年回忆。 「好像也是。」我轻点头，嘴角不禁浮起微笑。 我想起了爸爸，虽然他是我的继父，但却很疼我，知道我老是会看到些有的没的不乾净的东西，晚上都会抱着我入睡，在我耳边轻轻唱着儿歌，只是幸福消失得太快，在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存放美好记忆时，我的世界已被不安与辛酸塞满，每天就是努力想着日子怎么过下去，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关关，我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的。」阿温暖然笑着，像是和煦的冬阳，晒得我心里暖呼呼的。 「嗯。」我给他一抹微笑作为回应。 在我面前，他的冷若冰霜化了，在他面前，我的阴森忧冷也散了，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心里总期盼着如此美好的时光永远不会消逝。 约莫过了半小时，阿温的车缓缓驶入一道城堡似的拱门，我们从现实来到了童话般的梦幻世界。 「先说好噢，我不要做云霄飞车。」我一走进游乐园，就听到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脚底一阵发凉。 我从小常被鬼吓到，心脏不够力，那些会让人头皮发麻的游乐设施我光看就觉得头晕目眩。 「不行噢，这是一票玩到底，每样都要玩才可以。」阿温松开牵着我的手，微微倾身揽住我。 「不要，会死掉的。」我死命摇头。 「有我陪着你，保证不会死。」阿温灿然笑开怀，他太抢眼，很快便惹来许多注目。 「会不会遇到认识的人啊？」我防备地东张西望。 「关关，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了，我已经准备要跟何颖柔说清楚，无论她愿不愿意，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人。所以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我也不怕。」阿温紧握着我的手，斩钉截铁道。 第十一章 说好的地老天荒 11-2.2 游乐园(2) 我仰望着他坚定的双眼，湛蓝色的深情让我真真切切明瞭，他，是我想要一辈子一起过的人，我们之间，再也容不下其他。 黄妃红一直希望我别在感情问题上当个鸵鸟，她说，拖拖拉拉的逃避到最后只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也许她是对的，我终归要快刀斩乱麻，让一切尘埃落定，对大家都好。 「好，我也不怕。」我用力点头。 「这都不怕了，那就更不用怕坐云霄飞车！」阿温猛然抱起我，往尖叫声最大的云霄飞车衝去，因为非假日，游乐园里游客不多，完全不用等待，阿温直接把我塞进座位，自己跟着跳上来。 「什么啊！」莫名其妙就掉进陷阱里，这下死定了。 「阿温！」云霄飞车启动时，我死命抓着掛在两侧肩膀上的安全档，把头偏靠向阿温，紧闭双眼完全不敢看。 「关关。」阿温的气息在耳边吹拂。 「啊？」我仍紧闭着双眼，心脏噗通噗通在胸口鼓譟，似乎只要列车一啟动，就会从嘴巴蹦出来。 「我爱你。」 啊！！！！！！！！！！ 云霄飞车火箭一般衝出去，我管不了什么我爱你你爱我，完全失控地大声尖叫。 然而我的尖叫声很快被截断，唇上一阵温热，在急速的飞驰中，阿温他??竟伸长了脖子吻住我的嘴！ 有谁会在云霄飞车上接吻啊?? 可他的吻却出乎意料地让我心里的恐惧消散，我恍然睁眼，还能看得见眼前天空飞逝的白云与脚下像蚂蚁一样成了小点的人群。 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像静止一般，停在他旁若无人的深吻里。 当列车平顺地滑入月台时，我如梦初醒，愣怔地看着阿温，他笑着：「我没骗你，不会死的。」 「阿温你真是太疯狂了??」我抚着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笑了。 「喔，对啊，脖子好痠。」阿温抓抓颈子，脸上的表情无辜得可爱。 走过贩卖零食的小摊，阿温停了下来。 「我要爆米花、棉花糖、还要冰淇淋。」 他一口气买了一堆，脸上的表情萌到爆，在我眼里完完全全成了个金发小男孩。 「你很饿啊？」我接过他递来的棉花糖，忍不住调侃。 「没有，只是想变回小时候的自己，像这样，很容易就感到快乐。」 「真的，我小时候也喜欢吃棉花糖！」 我们俩同时对着棉花糖咬了一口，额头相碰，鼻尖轻触，那种亲暱曖昧的氛围更胜直截了当的肢体接触，隐泛期间的幸福感满点，让我下了云霄飞车后恢復正常的心跳，又急速跃动起来。 「哎呀！冰淇淋融化了！」阿温突然大叫，他举起拿着冰淇淋的手，几道巧克力色液体已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 「快吃！」我感染了他的童心，对着冰淇淋一口咬下，沾了满嘴的奶油，唇上花白一片。 「我也来！」阿温也学着我大口吃下冰淇淋，弄了满嘴。 然后，我们很无聊地指着彼此的嘴巴哈哈大笑，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是阿温说要帮我擦乾净，就这么在公主城堡下吻了起来。 「阿温，好了啦，你实在好肉麻！」我笑着推开他，拔腿往后跑，却不小心撞到正在自嗨的乐园吉祥物人偶。 「哎哟！」 阿温掏出手机喀擦一照，我飞扑吉祥物人偶的糗样全被捕捉入镜。 「换我帮你们拍一张！」吉祥物人偶显然受过专业的欢乐训练，待我站定后，立刻接过阿温的手机。 阿温将我搂在怀里，我们对着镜头笑开怀，那一瞬间，成了永恆的画面。 整个下午，我们绕着游乐园玩了好多游乐设施，像孩子般享受着单纯的欢乐，不知不觉，夕阳洒着金黄色的光芒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在餐厅里乱吃一通垃圾食物后，走出室外，黑夜虽已降临，整个游乐园却仍灿亮如白昼，旋转木马晶闪闪地绕着圈圈，远处的公主城堡也打上了七彩炫光，摩天轮更是几秒鐘就变换一次霓虹图腾，整个乐园笼罩在一片星月朦胧的幸福氛围中。 若说白天的游乐园充满童心，入夜后的游乐园就是浪漫不要钱。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阿温牵起我的手，和所有人一样，一步一步往公主城堡走去。 四週响起了一首又一首梦幻的童话乐曲，公主城堡上投射着银白色的雷射灯光，直入天际，夜空的星星彷彿跟着跳起舞来，闪得特别耀眼。 阿温将我拥在身前，下巴靠着我的肩，亲暱地摩挲着。 「喜欢吗？」 「嗯，好浪漫啊！」我惊叹眼前的美景，跟随乐曲晃悠的灯光秀，迷离得让人目眩神摇。 「还有噢。」 灯光秀结束之后，就是漫天的花火，七彩云霓般、各式各样的烟火，在夜空中绽亮。 「关关，生日快乐。」阿温在我耳畔轻喃，接着我感到颈上一阵冰凉，低头探看，一条精緻的坠鍊垂在我的颈脖上，那一阵冰凉则来自通透的粉色彩石坠子。 「这是？」我惊讶地回头，却落入了阿温的陷阱，他再度偷了我的吻。 在绵长的深吻结束后，阿温扳过我，让我面对他。 「关关，你的名字是瓔珞，瓔珞就是项鍊的意思，对不对？」 「是啊。」他居然特地去查了我的名字的字义？ 「这颗彩石叫做『地老天荒』。」 「哪有这种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 「就是有。老闆说的，反正我是信了。」阿温篤定说着。 「好啊，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地老天荒』？」古文不是很烂吗？我倒要看看他知道些什么。 「『海枯石烂，此恨难消;地老天荒，此情不泯』，和海枯石烂一样，都是永远的意思。」阿温撇嘴一笑，情深款款。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很不搭，明明就是一张老外脸，可是却??却说了一口古诗词，他古文明明很烂的，怎么会说出这种古人定情的标准台词?? 我激动地红了眼眶，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温指着项鍊说：「你，关瓔珞。」再指着坠鍊：「地老天荒。」最后，他将整句连起来：「关关，你是我的『地老天荒』，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你好烦！干嘛刻意弄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我打着他，又哭又笑。 「答应我吗？」 还能不答应吗？我完全沦陷了，真的没办法，就算是火坑，也跳吧！ 「好，永远在一起。」我扑进他怀里，抬头看向天际，灿烂的花火迸开，洒满星空，彷彿印证着我们的诺言。 真心祈祷，能停留在这一份极致的美好。 ※我们说好的地老天荒，永远有多远？在那一刻，就是永远，因为再往后想去，就是片片的心碎。 第十一章 说好的地老天荒 11-3.1 大庭广眾下 后来，何颖柔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和所有人断了联络，连阿温都没有她的消息，这种情形十分不寻常，以至于同学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情，就在各种揣测流言满天飞之际，她回来了。 依然是公主般的光鲜亮丽，和善亲切，并没有传闻中的暴瘦或暴肥，一切如常。 我和阿温已经决定要找何颖柔讲清楚，于是和她相约下课后在旋舞湖见面，她虽疑惑不安，却仍答应，可我们竟谁也撑不到好好坐下来讲清楚的时刻，一切全都被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破坏了。 中午用餐时，我和黄妃红坐在离阿温和何颖柔几桌之遥的对角处，他们的互动就如阿温说的，很冷淡，几乎没什么交谈，但只要有人经过，何颖柔就会刻意装出幸福的微笑，嘟嘴对着阿温撒娇，虽然明白这都是何颖柔装出来的，但看在眼里，一颗心仍会感到刺疼。 「死女人。」黄妃红啐了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遮住我的双眼说：「真噁心，别看了。」 「没关係，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有个结果。」我轻轻拉下黄妃红的手，勉强扯开一个微笑，低头吃着盘中的食物，却觉索然无味。 「唉，总觉得你当炮灰的成分居多。」黄妃红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无奈。 「事情总要解决，我和阿温已经不能没有彼此。」 「马的，安卓老师多好，你干嘛不喜欢他？偏要爱上这个用情不专的烂人。呿～」黄妃红拍了一记额头，不忘把握机会骂阿温。 「他不是用情不专，他只是??唉，都是我的不对。」 就在我自怨自艾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等等，有事发生。」黄妃红拍拍我，我甫抬头，就见到阿温桌边起了阵骚动，好像有人正在宣佈什么不得了的八卦，所有听到的人都发出嘖嘖声，交头接耳，互通有无。 「什么事啊？」我后知后觉地起身探看，黄妃红已早我一步探好消息，跑了回来。 「快走！」她不容分说地抓起我的手就往餐厅门口衝去。 「怎么了？」 「马的，这学校贱货真多！」黄妃红又啐了口脏话，边跑边往回看。 「哎呀！她就在那里啊！我早就跟你说，她会抢人男友，可是颖柔你就是不听！」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听到似曾相识的指控，脚步踉蹌了下，忍不住顿足回头。 「关关，走啊！」黄妃红心急地扯着我。 那当下，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不能再逃避了，要勇敢面对问题。 「妃红，我不走，你不是要我别当鸵鸟吗？我现在就要光明正大的面对问题。」 「可是这场合会让你很难堪，何颖柔那女人她忍受不了这种摊在阳光下被眾人检视的背叛，她会毁了你的！」 「妃红，我不能一躲再躲，我这一跑，会被传得更难听，如果上天要我今天面对，那我硬着头皮也要勇敢撑下去。」 人群已经自动往两旁散开，我和何颖柔隔着三张桌子，遥遥相望，我们成了眾人的焦点，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一场闹剧，就像八点档那样刺激的戏码，真真实实在眼前上演，甚至已经有人掏出手机、相机准备偷偷录下来。 而在她身边拼命夸大其词数落我的人，正是曾经被何颖柔轰出教室的刘杏儿。 「原来她真的是会抢人男友的妖女??」 「长得就是个狐狸精、小三样，难怪！」 「何颖柔真可怜！」 「怎么会是关瓔珞啊？她不是和话剧社那个安卓老师在一起吗？」 「安卓老师那么帅，她还劈腿温王子，真是不要脸！」 「好贱噢??」 眾人的话语字字句句传入了我的耳里，伴随的还有黄妃红忙着为我消毒的咒骂声，然而这一切，于我而言都彷如过眼云烟，我不在意，此刻，我心中唯一所想的，就是好好跟何颖柔道歉，然后坚定着要和阿温在一起的决心。 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儘管身上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我还是硬逼自己走下去。 当我走到何颖柔面前时，阿温立刻抓住我，摇着头，想把我推走，我坚决地拨开他的手，紧盯着何颖柔，接着登的一声，双膝下跪，引起一阵惊呼。 「颖柔，对不起。」我卸下自尊，只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谅解。 「关关！你做什么？」阿温急着拉起我，却只是让何颖柔原本铁青的僵脸瞬间崩溃。 「你这个坏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从来没有人敢抢我的东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这个地狱来的妖女，我恨你！我绝不原谅你！」何颖柔疯也似地扑上前来疯狂打我，却都给阿温挡了，他将我扶起身，护在怀里，所有的拳头、巴掌几乎全落在他身上。 何颖柔发洩完后，虚软地瘫在地上哭泣，身边围上许多人安慰她，而我则成了眾矢之的。 「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有什么证据啊？凭什么这样欺负关关！」黄妃红是在场唯一帮我说话的人，她拼了命挤进来，一把抓住不停在旁煽风点火的刘杏儿，将她压在餐桌上质问。 「证据，我当然有证据才敢说话！不信你自己看！」刘杏儿挣扎逃出黄妃红的箝制，从口袋拿出相机塞进黄妃红手里。 黄妃红低头看着相机萤幕上一张张相片，脸青一阵白一阵，我想也知道，绝对是我和阿温私底下的见面，全被人照了下来。 「关关，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里面全是你和他在游乐园里面的亲密照。」黄妃红看完，将相机往桌上一拋，摇摇头朝我走来，她的眼中有着怜悯及责难，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早料到事情爆发会有一些困难需要克服，却没想到场面弄得这么难堪。 「怎么？认栽了吗？要不要我放上网给大家看？看看这个狐狸精怎么抢走我们颖柔公主的男朋友？」刘杏儿得意地走上前，昂首傲然地挑衅黄妃红。 「欸～好喔好喔，好想看！」 「刘杏儿，快放上网给大家看！」 群眾闻言竟跟着鼓噪起来，我的头开始胀痛，情况越是失控，我就越感觉黑色的预言就要铺天盖地而来。 「你他妈的还真贱！这些照片你私底下拿给何颖柔看就好，干嘛要这样大庭广眾下说出来让所有人看笑话？」黄妃红一语道破刘杏儿的居心不良，弄得她脸色翻黑，下不了台。 黄妃红说完没多久，何颖柔就走到刘杏儿面前，举起手立刻落下很重的一巴掌：「刘杏儿，你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到你！」 「颖柔？我这是在帮你出气耶！我帮你找到证据让这个狐狸精现出原形，我??」 话未说完，又是一巴掌。 第十一章 说好的地老天荒 11-3.2 大庭广眾下 「我从不需要谁帮我出气，我有要你找证据吗？我的人生这么完美，怎么可以有人背叛我？怎么可以让男友被别人抢走？你这么做不是在帮我，你只是在看我笑话！」 何颖柔说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看向刘杏儿的眼神转而带着些许鄙夷。 「对！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在帮你，我就是在看你笑话！」刘杏儿没想到何颖柔会毫不客气在眾人面前赏她巴掌，恼羞成怒下，整个大翻脸。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等着看我笑话？」何颖柔不敢置信地瞪着刘杏儿，大概没料到，会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挑战她。 「没错！谁叫那天我好心去告诉大家关瓔珞的真面目，你用你公主头衔压我，把我轰出教室，害我从此没了朋友！你自以为可以控制整个世界，我就说关瓔珞会抢人男友，你偏不信，结果呢？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了吧！哼，我本来就看不惯你这种活在人生胜利里的人，现在，踢到铁板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 剧情急转直下，忽然变成何颖柔和刘杏儿的内斗，这场闹剧，似乎越来越荒腔走板。 「真是两个疯女人！」站在我身边的黄妃红啐了口，却惹来刘杏儿的不快。 「说谁疯女人啊你？」她扑上攻击黄妃红，反倒被一脚踢中，杀猪似地哀嚎着。 「我有跆拳道黑带，第一次遇到这么不长眼的人敢暗算我。」黄妃红不屑地在刘杏儿面前抡起拳头，吓得她哇哇叫。 「你们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安卓的声音打断闹剧的进行，可他的出现却製造了另一波高潮。 「是安卓老师耶！」 「好帅！」 「和温王子一样帅！」 「安卓老师帅多了！」 「我觉得温王子比较帅！」 「哎唷！都帅啦，另一个男主角现身，反正又有好戏可看了！」 人群窃窃私语着，安卓仍旁若无人地走到风暴中心，首先对着刘杏儿发难：「这位同学，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总有一天会反扑到自己身上。」 「哼，全部都是一伙的，我才不想跟你们再有什么瓜葛！」刘杏儿自知理亏，收起被丢在桌上的相机后，转身就想走，却被安卓一把拉住。 「全删掉。」安卓严峻地瞪着刘杏儿，不容置疑。 「什么？」刘杏儿睁大眼装傻。 「照片全部删掉。」 「这是我的相机！你凭什么要我删相片？」刘杏儿将相机紧紧揣在怀里。 「信不信我可以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安卓火凤般的双眼凌厉地直穿刘杏儿，让她脚下霎时一软，跌坐在地。 她终究还是屈服了，在安卓的监视下，将照片一一删除。接着，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何颖柔，人生没有什么完美，该你的就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还给人家吧。」安卓走到何颖柔面前，淡淡地开口。 「我让你有机会跟关瓔珞在一起，你却不把握，还放任她来抢我的男人，你真失败！」 「你自己心里明白，阿温不该是你的。」安卓的话轻易让何颖柔漂亮的脸蛋瞬间扭曲。 「阿温本来就是我的！」何颖柔显然已经放弃她多年来戴在脸上的假面具，她对着安卓厉声尖叫，那模样和以往的她判若两人，让在场的人全看傻眼。 「而且你错了，我不失败，因为真正的爱，是连放手了，都还觉得拥有。而你，从来都不懂什么是爱。」 他的话，彷彿一颗大石，狠狠地击中我的胸口，那股剧疼，让我的鼻头发酸，喉间卡着什么似地哽咽。 他从没亲口说爱我，可我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里，都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是如此深刻，无奈我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终究无以回报。 安卓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对着餐厅里的好事者大声说道：「热闹看够了，还不走？」 三两下，人群就被他给解散了。 人走得差不多后，安卓再度走到我们身边，拍拍阿温的肩膀说：「jacob，好好对关关，以后你们的事，我没也资格插手了。」接着他又转过身凝望着我好半晌，才淡然开口：「关关，记得我的话。」说完，便瀟洒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当日那一字一句已经刻在心里，擦不去了。 『关关，只要我还在，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累了、伤了，就回来吧。』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久久无法言语。 「说的都是废话。」何颖柔的声音冷冷在耳畔响起，我转头看着她，而她正对着阿温说：「你甩不掉我的，我永、远、不、会、和你分手！」 「那么，你就守着你自以为的爱情吧，我是人不是东西，不是你说不放就不放。我只爱关关，这辈子只有她。」阿温语气坚定地牵起我的手，再也不闪躲，何颖柔没料到阿温会决然反击，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们，斗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她的双眼里滚落。 「我何颖柔的人生只有成功没有失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关瓔珞，你等着吧！」何颖柔发狂似地朝我大吼，接着踉蹌地往外奔去。 何颖柔像个执着的怨灵，固守着死前的执念不愿离去，我们之间，只能进入一个又一个回圈，不知何时才能解脱这层桎梏。 「关关，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阿温紧抱着我，温柔地安抚，可我还是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脊背森凉不已。 「温慕言，虽然我讨厌你，但既然关关坚决和你在一起，那我也只好警告你，如果你敢再让关关伤心，我绝对会找人围殴你！」黄妃红突然冒出来指着阿温的鼻头呛声。 「黄妃红！」我忍不住笑出来，可接下来阿温说的话，却又让我热泪盈眶。 「这世上，最捨不得让关关伤心的人是我，我会好好对她。」 阿温在黄妃红面前许下承诺，我从不怀疑他的真心，我只害怕命运不肯放过我们。 ※我的预感没有错，命运的玩笑才正要开始。 第十二章 一夕崩塌的世界 12-1.1 祸及家人( 原本以为和阿温的事情爆发会让我再度被孤立，然而一切出乎我意料之外，并没有人对我吐口水，反而是鼓励祝福多过唾弃。原本我还不明所以，后来黄妃红告诉我，因为安卓最后出现所说的那些话，让大家自动将何颖柔认定为这段三角恋情八卦中的第三者，刘杏儿一石二鸟的恶毒计画最后打击到的竟是何颖柔，虽然仍有死忠支持者力挺她，但公主的不败神话却瓦解了。 何颖柔的身后渐渐不再跟着一大票人，身边最要好的那几个三不五时就换新面孔，据说是因为她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很多人都被她吓跑，升上大四之后，与她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人换成了林黛妍。 何颖柔再也无法用她的影响力威胁我和阿温分手，为了报復我，她竟将坏念头动到我家人身上。 某天晚上，关雪生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像是跟谁结了怨似的怒意炽然。 「你怎么来了？」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铁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姊，你们班那个叫何颖柔的女人实在是太欠揍了！」关雪生一进门便开始发难。 「何颖柔？」这个名字从关雪生嘴里说出来，实在很不搭嘎，他们明明就毫无瓜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就是她！她害我和妍妍分手了！」关雪生握紧拳头，突然朝我的玻璃茶几用力捶了一拳。 「喂！我的桌子不是何颖柔，你敲坏了我要赔的！」我赶紧抓起他的拳头，指节已红肿一片。 「姊，你说那何颖柔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妍妍跟她要好之后，整个被她洗脑，骂我是流氓、嫌我穷酸配不上她，还说我们姓关的都不是好东西，昨天我们大吵一架，妍妍说再也受不了我，我们就分手了。」 「怎么会这样??」 听完关雪生的控诉，心里实在气恼，何颖柔要报復衝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找我弟的麻烦？ 「关雪生，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说什么啊？」 我将我和何颖柔之间的恩怨一五一十地告诉关雪生，听完之后，他更生气。 「姊！你被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去帮你出气！」 「喂喂喂，告诉你就是这样的状况，只会天下大乱而已。」我无奈地叹口气，白了他一眼。 「谁叫她要欺负我姊！」关雪生还是气得噗噗跳，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 「你看你，不要这么衝动！我又不怕她找我麻烦，只是这次她真的做得过分，破坏不了我的感情，居然去破坏你的。」我摇摇头，怪自己当初看走眼，竟把坏人当恩人。 「总之，那女人是得罪我了！」关雪生怒吼着，我只当他年轻人血气方刚，没有多想。 「不过往好处想，你花太多钱在林黛妍身上，那样的女孩子太虚荣，不适合我们家。」 说到这，关雪生的眼神居然闪过一丝异样，我虽觉古怪，但想到他为了我恋情告吹，不好多做追究，也就算了。 「关雪生，很晚了，我看你今天住我这，明天再回去吧。」墙上的掛鐘走到了凌晨零时，他骑机车飆回台北都三更半夜了，我不放心。 「好啊。姊，好久没跟你聊天了，我去买宵夜回来，我们今天拼通宵！」关雪生闻言兴奋地衝出门，再回来时，双手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饮料。 我们聊了一整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睡着。 后来，我被关雪生的手机铃声吵醒，那傢伙却睡得跟死猪一样，叫也叫不醒。 我翻出他的手机看了眼，萤幕上闪着两个字：「阿狼哥。」 谁是阿狼哥啊？ 正踌躇着要不要帮忙接起时，电话声嘎然而止。 关雪生嚶嚀一声，缓缓睁开眼。 「喂，有人打电话找你。」我把手机丢给他，随口问了句：「谁是阿狼哥？」未料关雪生瞬间惊醒，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干嘛？看到鬼噢？」 「你接了吗？」他瞪大眼，以一种逼近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他是谁？」我直觉事情不对劲，这傢伙该不会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吧？ 「??一个学长啦。」关雪生言词闪烁，让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我斜睨着他。 「哪??哪有。」 「明明就有！关雪生，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绝对有问题！你最好给我老实说！」我右手揪起他的领子，左手毫不客气地拧住他的耳朵。 「厚！姊，你疑心病有够重！真的没事啦，我摆摊的货是从学长那批来的，他那里堆不下，急着叫我把货拿回来。」关雪生哀嚎着伸出双手试图将他被我捏得红通通的耳朵抢救出来。 「最好是这样！」谅他也没那个胆骗我，没好气地甩开他。 正巧关雪生的手机又响起，他接起电话的同时，也快速闪出门，我一回头，他已经飞也似地狂奔下楼。 我衝到前阳台，对着已经奔出巷口的关雪生大吼：「关雪生！你给我小心一点！要是惹麻烦我一定揍扁你！」这傢伙不可靠，还是要恶狠狠警告一番才行。 「不～会～啦！」关雪生拉长嗓门给的回覆远远飘出了巷口。 「关关，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你要揍扁一个叫关雪生的男孩。」吼完之后， 阿温的声音在我身后温吞吞地出现，语带笑意。 「算了，这里再住也不久，隔壁的三姑六婆就算想看到我狂揍关雪生的画面也等不到。」我耸耸肩，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之前何颖柔曾经到我家大闹，惹得左邻右舍不高兴，这个学期只剩一个月，租约一满，房东就不愿再让我续住下去，阿温要我搬去和他同住，踌躇一阵子，仍点头答应。 「雪生又怎么惹你生气？」阿温轻笑了声，揽着我进屋里，吻着我的脖子，弄得我好痒。 「他的交友状况让我觉得很不对劲，还是警告一下比较稳妥。」什么阿狼哥，听起来就不舒服。 「雪生是大人了，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就算已经二十岁，他还是超幼稚，做事根本不经大脑，只会闯祸！」总觉得关雪生有遗传到爸爸风流爱面子的坏习性，让我很难放心。 「需要我帮忙记得说一声？」 「嗯，不过，如果又有什么金钱烦恼，我希望你别插手了。」我无奈地望着他。 很多事虽然可以用钱解决，但我更不想欠的是一辈子也还不掉的人情债。外婆的医药费花了阿温很多钱，虽然他都说没关係，但我心头总是背负着难以度量的沉重，那种亏欠的感觉是即便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 「我只是不希望你辛苦。听着，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有再多的苦难我都会陪着你，不可以把我推开！」阿温下巴抵着我的肩头，坚定说道。 「我知道，你也一样。」我转过身靠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漂泊的船隻终于靠了岸，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 第十二章 一夕崩塌的世界 12-1.2 祸及家人( 原本最后一个寒假我想回家陪外婆，却在期末接到妈妈的电话，告诉我她无预警被辞退，每个月该还给债主的钱一块都不能少，希望我能先帮忙，我只好继续留在北部打工。 妈妈被辞退的理由是帮佣家的太太怀疑她和老爷有染，这实在没道理。妈妈从我国中开始，透过邻居阿姨的介绍，就一直在一户有钱人家帮佣，雇主是个和蔼的爷爷，推算已经将近七十岁，年纪都可以当妈妈的爸爸了，妈妈怎么可能和爷爷有什么苟且之事？ 我直觉这事和何颖柔可能脱不了干系，又没有证据，也不敢妄下定论，我告诉黄妃红，没想到几天后，她就给我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辉哥，借一下关关！」黄妃红到间情咖啡馆找我，一进来就神秘兮兮把我从柜台拖出去。 「要扣钱噢。」辉哥漫不经心回道。 「果然如传闻中机车又吝嗇！」黄妃红不客气回呛。 「彼此彼此！」 还真无聊，这样也能对上话。 我笑着把黄妃红推走，一点都不在意辉哥扣不扣钱，他经常都是说说而已。认识他越久，就越发现他是个外表机车内心热情的大好人。 「你到底是来找辉哥抬槓还是找我的？」我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不忘藉机亏一下黄妃红。 「谁要找那老头抬槓啊？」黄妃红翻了个白眼，忽然正色道：「告诉你，我调查出来了！」 「结果是吗？」 「宾果！你猜你妈的老闆和何颖柔是什么关係？」 「靠！真的有关係？」我瞪大眼。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关係，何颖柔的妈妈是中部某大企业的千金，后来商业联姻嫁给一家上市公司大股东的儿子，然后呢，你妈妈的老闆是他们家的客户，老闆娘是何颖柔她妈的乾妈，两家来往密切。」 「你是说，何颖柔和我妈的雇主他们家很熟？」 「可以这么说。」黄妃红点点头。 「你怎么查到的？」 「拜託，网路肉搜听过吗？找姑狗大神，打上关键字，资讯就会啪啪啪跑出来，只要肯花些时间做分析整理，信不信我连你祖宗十八代都查得到！」黄妃红伸出食指「兔」着我的额头。 她对我老是这样不客气，但我却一点也不生气。 「所以我妈被解雇也是我害的。」在我了解事实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爸爸留下的债务还没还清，外婆还在做治疗，此时妈妈失业一事对家里来说根本雪上加霜，我的家人明明是无辜的，却都为了我付出代价。 「不是你，是何颖柔！那消查某简直丧心病狂，应该被抓去北韩劳改！」 黄妃红义愤填膺，嚷着要陪我去找何颖柔兴师问罪，我摇头拒绝。 「为什么？她从以前就这样，表面一个亲善公主样，私底下到处欺负得罪她的人，早该有人好好教训她！」黄妃红折着手骨，发出喀喀声响。 「她今天会变这样，也是我害的。如果我当初不要答应她，让她一点机会也没有，或许伤害也就那么一下子而已，但我让她得到，却又从她手上抢走，任谁都不会接受。」 「唉。」黄妃红无奈地摇头叹息，又突然眼睛一亮，对着我说：「不过这验证了一件事。」 「什么？」干嘛突然兴奋成那样？ 「你现在和温慕言搞在起了，何颖柔还不是好好的？还有力气弄你，哪有什么悲剧的预言？哈！」黄妃红为自己精准的判断得意不已。 也是，何颖柔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知道阿温和我在一起后就去自杀。所以我的预言失准了？ 我有些疑惑不解，可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也许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只是时间未到。 「唉呀，你不要想太多，想法要正面一点，整天想那些五四三怪不得会看到鬼。我觉得你要担心的不是何颖柔自杀，而是你会不会被何颖柔雇杀手杀掉啦，你抢走她喜欢的人，要死也是你先死啊！哈哈哈！」话题告一段落之后，黄妃红那张毒嘴又开始乱讲话。 「你和辉哥真是天生绝配，脸上都长了一张贱嘴。」我不怀好意一笑，推开椅子站起来往柜台走去。 「辉哥，给我一杯咖啡，我找到治得住你的女人了。」我扬高声音朝辉哥大喊。 「关瓔珞，你在乱靠北什么啊！」黄妃红从后面偷袭我，狠狠勒住我的颈子，我拉下她的手回头一看，她的脸红得跟蕃茄一样，当场有种报復的快感。 辉哥端着一杯咖啡走向我，咖啡杯喀的一声放上桌后，他扫了黄妃红一眼，眼中充满鄙夷。 「她算女人吗？」 「赶羚羊咧～你才是他妈的死老头！@%@#$%$%$@@@ii!$gjtw%^*%$#??」黄妃红飞扑上前，两人扭成一团，场面极度混乱让人不忍卒睹。 因为充满不堪入目的脏话，以上消音。 ※悲剧的预言我只看到其中一部分，关于自己的，却毫无所知。 第十二章 一夕崩塌的世界 12-2.1 伸出援手( 家里少了妈妈那一份收入，每个月要还债主的钱成了最大的难题，我帮忙撑过头两个月就遇到开学要缴一大堆费用的旺季，几乎已是阮囊羞涩，可我又不想让阿温插手债务问题，临时也找不到什么待遇不错的工可打，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找安卓，看看他另一份工作缺不缺人手。 趁着他来间情咖啡馆喝咖啡，我神神祕祕将他拉到角落。 「安卓，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么见外做什么？」安卓勾起一抹笑，他那天生的邪魅即便不刻意使坏也藏不住。 「哪??哪有。」我忸怩不安，故作无状地左顾右盼。其实心里明白，自从和阿温交往后，在安卓面前我就变得很僵硬，极度不自然。 相反的，他仍是一派悠然地维持自己的步调，彷彿过往那些纷纷扰扰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我不跟你争论这个，说吧，什么事？」安卓摆摆手，走回原本的座位端起咖啡又踱回来。 「我想说，你不是还有另一份工作吗？」我鼓起勇气，訥然问道。 安卓没有回答，他低头啜饮咖啡，皱了下眉，把未喝完的杯子塞给我。 「咖啡凉了就又酸又苦，难喝。再去帮我倒一杯，要现煮的。」 「其实我觉得安卓也很不错，他比较可靠。」辉哥将咖啡杯斟满之后，看了安卓一眼，突然开口。 「你吃到黄妃红的口水吗？」我瞪了他一眼，端起咖啡转身就走，可是心里却酸酸的。 两个选项里，黄妃红始终是安卓一派，她本就打从心里讨厌阿温，现在居然连辉哥都投奔安卓阵营。这么说来，我的朋友竟全都是站在安卓那一方的。 唉，爱情不是选举，票多的人就赢。虽然我也觉得亏欠安卓，但欠他的，这辈子注定还不了。 「我的另一份工作不需要助理。你想问的是这个吧？我就直接回答，真的没办法再多给你一份薪水。」安卓接过咖啡，仰头喝了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是喔??好吧。」我瞬间垮下脸，唯一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不过我可以再帮你介绍一份工作，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又缺钱了？」安卓走回窗边座位，放下咖啡，转身面对我。 「每个月债主都会来讨钱，可是妈妈失业还不出来，我要帮忙赚这笔钱。」我感到很难为情，说出口的声音如蚊吶，整个人发窘着。 他一定会觉得我家是个钱坑吧，像无底洞一样，填也填不满。每次想到自己家里的状况，我就会感到自卑。 「关关，这没什么好自卑，每个人难免都会有些困难，只是你的大一点。」安卓拍拍我的肩，接着眼神一变，从温和转为锐利，彷彿要把我看穿，继续说道：「缺这点小钱为什么不向温慕言求助？他会很乐意帮你，但你这样跑来找我，他不会多想吗？」 「我不能再麻烦他了。」我摇摇头。 「『再』麻烦他？所以已经有发生什么事，而我不知道？」 「我??」知道再也瞒不住，只好一五一十告诉他。 「外婆得了脑癌，医药费是阿温付的，我不想连债务都要他来帮我还。」 「脑癌？什么时候的事？」安卓闻言大惊，放下咖啡杯，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腕。 「你还记得我大二下时，有一天外婆突然进了加护病房吗？」 「我知道，可是事后问你，你跟我说，外婆只是那一阵子太累，一时间血压过高，后来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不是吗？」 「那时候外婆就被检查出得脑癌了。」我摇摇头。 不是故意瞒他，而是不想再麻烦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和外婆也算认识，她生这么重的病，我居然一次也没去探望过！」安卓无法谅解的神情，看得我心生愧疚。 「对不起，我怕你担心我，所以骗你外婆没事。安卓，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了。」我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所隔画出的是一个安卓所不希望的距离，我在他的眼里见到瞬间浮上受伤的神情，使我的心不觉地抽痛。 「关关，你把我过去为你所做的一切当作是人情吗？」 「不是这个意思??安卓，你为我做了太多，我还不起！」 「我没有要你还！听着，我只要你好好的，知道吗？」安卓忽然双手抓住我的臂膀，两隻漂亮的魅眼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有好好的。」我点头。 除了何颖柔不停破坏我和家人的平静之外，我和阿温很好，真的。 「希望你真的很好。」安卓欣慰地笑着，那笑容是温暖的。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帮忙。放心，我会帮忙解决你妈妈的工作问题，外婆的医药费就交给阿温，我不插手。这週末带我去看外婆，好吗？」他轻声说道，眼里满是担忧。 安卓是真心想要探望外婆，在这节骨眼，也没必要拘泥什么，便答应了。 「好，我顺便约关雪生一起回去，寒假了还不回家，不晓得留在台北做什么坏事。」 週末，安卓开车载我和关雪生回家的路上，关雪生一路喳喳呼呼吵得要死，没办法让他闭嘴，我只好用卫生纸塞住耳朵，阻绝一切噪音，但他的声音还是魔音穿脑地跑进我的耳朵里，直到安卓说了关键字，他才闭嘴。 「雪生，关关说你打工摆摊很赚钱，卖什么？」 「喔，就卖那些东西啊，有什么好讲的。」关雪生支支吾吾。 「别理他，我每次问，他都这样，怕是我也学他卖，抢他生意吧。」我靠着椅背，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一讲到就生气，他之前赚那些钱全都花在林黛妍身上了，要是给我赚多好，肯定可以快点帮妈妈把债务还清。 一到医院，气氛就变得很低迷，外婆已经癌末，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候也不太认得人，我们都已有了心理准备。 无论外婆的病是不是因为我的业障而起，我都觉得她是为了我才变成今天这样。可外婆曾说过，我就算和阿温分手也于事无补，因为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身上，究竟这业障消得怎样谁也不知道，眼前的现实就是外婆已经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探视过外婆后，我和安卓晃到花园里喝咖啡。 第十二章 一夕崩塌的世界 12-2.2 伸出援手( 「慕言来看过吗？」 「嗯，每个月结算医药费，他都会来看望。」 「他是真心待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安卓脸上淡淡一笑，却是透着心酸。 「只是妈妈说，我们家高攀不起这样的贵公子，并没有认同阿温。」妈妈有着很根深柢固门当户对的观念，她对于阿温帮外婆出医药费这件事很不安，觉得自己像在卖女儿救母亲，我知道那种心里挣扎，因为我也时常有这样的错觉。 「你是关关啊，关关难过关关过，别担心了。」安卓恢復他的一派悠然，突然换成轻松的语调，玩起文字游戏，但话锋又是一转，话题绕到了关雪生。 「你的事时间一到就会慢慢解决，我反而比较担心雪生，他很有问题。」 「他本来就有毛病，哪时正常过啊？」我漫不经心说道。 「我是说，他的金钱来源有问题。」安卓一脸严肃，让我不得不认真。 「连你也这么认为？」我赶紧打起腰骨，凑上前倾听。黄妃红说过关雪生的金钱来源很怪，可我上次问却问不出个所以然，难不成这小子真敢骗我？ 「是不是每次你问到他的钱哪来的，摆摊卖些什么东西，他都这样打迷糊仗？」安卓一手抱胸，一手曲肘抚着下巴，思索着。 「是啊。他从以前就这样，我拿他没辙。但让我生气的是他赚了钱，竟然都花在女朋友身上，而不是拿回家！」我喝了一大口拿铁，便利商店的口味跟辉哥的咖啡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我差点吐出来，但出门在外，对于有咖啡癮的我而言，也只能将就了。 「也许他一开始赚钱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但却交了个爱慕虚荣的女生，为了讨她欢心，把该拿回家的钱都花掉了。」安卓叹了口气，也拿起纸杯喝了口咖啡，眉头立刻皱成一团。 「很难喝吧，口味都被辉哥宠坏了。」我指着他的鼻子嘲笑他。 「我是因为你才被辉哥宠坏。走进那店里，什么都好，出了店，什么都不习惯了。」安卓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笔，一语双关，说得我措手不及，一阵尷尬。 「说什么啊！」 「当初，我是跟着你走进店里的。」安卓对我勾起好看的微笑。 「喂喂喂，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你说关雪生的金钱来源到底哪里有问题？」每次见到他这样的笑，我的心就会漏跳一拍，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免疫，赶紧把话题转回原点。 安卓轻叹了一口气，轻到我几乎听不见。 「我只是怀疑他在卖些不该卖的东西，我会找机会去调查清楚，你放心。对了，我听雪生说，林黛妍是因为何颖柔才和他分手？」 「嗯，不过我倒觉得还好，我们家穷，养不起林黛妍这样尊贵的女生，分手了也好。但妈妈会失业也是何颖柔搞的鬼，这件事我就不太能原谅。」 「她是为了报復你吧。关关，我就怕会这样，阿温惹到了不该惹的女生，可这是你们自己的感情纠纷，我真的插不上手。」安卓终于还是受不了，站起身把仍是半满的咖啡扔进垃圾桶。 「也还好，你这不是帮我了吗？」我跟着安卓走到垃圾桶边，转着手中的拿铁，迟疑了下，还是没扔下去。 我是很能勉强的人，就算咖啡不好喝，我还是愿意喝完它。 「其实我能直接帮你把债还清，但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安卓一把抢过我手中泛凉的咖啡，率性丢入桶内。 「没错，这样就够了。」我看着倾倒在垃圾桶里的咖啡，突然有种可惜的感觉。 「没什么好可惜。试着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别勉强自己，不喜欢的大胆丢了，才有空间装新的、真正喜欢的。」安卓张开双手，意有所指。 「安卓，真的谢谢你。」 我和他併着肩走进医院大楼里，心里一直想着他所说的话。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别再把我当作外人那样整天想着怎么还我人情。」安卓伸出手揽住我，却只是拍了拍，又放了下来。 「古人教我们，受人之恩当涌泉以报啊。我报答不了你，所以不敢受你太多恩。」我仰头覷了他一眼，却接收到他火凤魅眼里透出的莫测，那让我心慌意乱，赶紧收回视线。 「关关，再说一次，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安卓停下脚步，挡在我身前，对着我鏗鏘有力地说着。 「为什么？」我望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容，原来是泪水糊了眼。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我总能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胸口感到一阵奔腾的汹涌，喉头渐渐紧窒起来。 「关关，你既然选择阿温，很多事就不需要问得太清楚。」安卓扬起一边嘴角，却是带着凄凉的笑。 「我记得你曾说，你是一个没资格谈爱的人。那么我想问，如果你可以，你还是会这么成全我们吗？」我知道自己的问话越界了，仍忍不住问出口，因为我不相信，世间上有如此无私的爱。 安卓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不会。」 说完，他转身将我拋在后头，而我望着他的背影，无法克制地浑身发抖，大哭起来。 ※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们不要相遇，因为这一个时空里，我和你，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第十二章 一夕崩塌的世界 12-3.1 一夕崩塌( 因为想延续父亲之前的事业，阿温从大二就开始去商学院修课拿双学位，寒假他忙得不可开交，积极和父亲过去的合作伙伴联系，准备筹组公司，我们虽然住一起，却聚少离多，我和安卓回家的事被阿温知道后，他像个孩子似跟我呕气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盼到週末两人都得空，我决定好好赔罪一番，一大早就起来张罗早餐，可我从小到大只懂读书和赚钱，做菜这种事跟我很不熟，就连在辉哥的咖啡馆打工他都不敢让我进厨房，只能做外场。 第一次洗手做羹汤，就献给阿温，他一定会很感动！ 我拿着食谱七手八脚翻看，原来要弄个美式早午餐那么难。 「打一颗蛋??加点水才会滑滑的～」 哐哴！ 还真手残，我只顾着看食谱，不小心一个转身，装满生菜的玻璃沙拉碗就这么飞了出去，抢救不及下，惨剧就发生了。 这样一个大声响，要不惊动睡梦中的阿温是不可能的。 「关关！怎么了？」 果不其然，两秒之后，阿温就从房里飞奔出来，身上套着睡袍，来不及拉整，就这么敞露着大片胸膛。 「对不起??」 我双掌摀住脸，不敢面对他，以及一地狼藉的厨房。 却忘了，刚刚打蛋时，手上还沾着蛋汁?? 「你在做什么？」阿温拉下我遮脸的手，我怯怯抬眼，他一脸哭笑不得，伸手在我的发丝上搓了搓。 「蛋汁弄了满脸。」他张开手，指头上一片黏糊糊，真是糗爆了。 「弄早餐给你吃啊，想让你消消气。」我无辜道。 「知道我会生气还这样做！」阿温睨了我一眼。 「这不就在跟你赔罪了吗？我和安卓又没什么，谁叫你自己要乱吃醋！」想到一整个早上的失败，我突然满肚子委屈，再也低声下气不起来。 「安卓太好了，我担心你爱上他。」阿温叹了口气，将我搂进怀里。 「你一直跟我生气，那我去爱他好了！」知道他放低姿态拿我没办法，我得寸进尺地撒赖。 「不准！」阿温又被激怒，压住我的后脑勺，低头便狠狠给我一吻。 「那你对我好一点，不准再跟我生气！」我用力推开他。 「好，那你和安卓保持距离，不要再当他的助理了。」阿温也不甘示弱瞪着我。 「那是薪水很好的工作啊！」我都已经打安卓另一个工作的算盘了，要不是没有职缺，我死求活赖都要抢做，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放弃一份好薪水？ 「钱不是问题，薪水多少，我双倍给你。」阿温说得豪爽。 「阿温，我知道你有钱，但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全花在我身上。做多少事拿多少钱，多拿的就会变成欠的，迟早有一天要还。」我严肃表态。 「要工作还不简单，你就负责帮我打扫房子，煮三餐??嗯，我看打扫房子就好。」阿温环视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唇畔溢出笑意，尷尬地乾咳两声，收回他煮三餐的提议。 「打扫房子一个月可以领六万薪水？」不划算吧。 「安卓一个月给你六万？」不小心曝光机密，我咬咬下唇，不自在地点头。 这真是个半买半相送的好工作，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我和安卓没什么其他交易，完全不符合基本工资原则。 「这酬劳高过他自己一个月当约聘指导老师的薪水吧？」阿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领得不太心安，但我有认真在做事！」安卓在学校担任戏剧指导老师的工作应该只是兼差，他的另一份工作才是正职，而且可能很赚钱，才有馀力当散财童子发这种不合理的薪资给我。 「关关，别领了！我不喜欢你欠他太多。安卓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付出从来不求回报，只要认定了你是他很重要的人，要他掏心掏肺都会给。」阿温的话听起来不像在吃醋，反而存有很多情感。 我知道阿温和安卓认识很久，对于两人之间的情谊深浅却没什么感受。因为他们在我面前出现时，因为我的缘故，大部分时候都是属于剑拔弩张的状态。我很怕破坏他们的友情，但很显然，安卓从来不会记恨，他总会原谅阿温对他的伤害，就如同他永远都会原谅我那样。 他是一个想起来，会让我心疼的人。 可这些话我只能藏在心里，自己痛着。对他的亏欠，恐怕只有来生才能还尽。 第十二章 一夕崩塌的世界 12-3.2 一夕崩塌( 「听你的，我明天就辞了。不过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一个月领你六万元薪水。」 「我并没有说一个月要给你六万薪水啊。」阿温调皮地眨眨眼。 「是十二万，双倍。」 「什么？」我大惊失色。 「不过你不只要打扫房子，还是我的二十四小时贴身助理，白天要帮我弄公司的事，晚上??」阿温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故意露出大野狼的表情，往我飞扑而来。 我尖叫转身就跑，但阿温手长脚长，没两下就把我捞进他怀里。 「关关，我好饿！」阿温咬着我的脖子。 「你是吸血鬼吗？不要这样弄我啦！我也好饿，我们快点来弄早餐！」我拼命推开他的脑袋，无奈他就是有办法牢牢黏着。 「你就是我的早餐，我要吃你??」阿温将头埋我的颈脖间，他的头发弄得我好痒，我东躲西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却只惹得他更发狂。 他搂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趋，我只能一直后退，直到抵到沙发脚，一个不稳，就这么往后翻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阿温的睡袍滑落在地，里头赤裸裸的，让人害羞。 我闭起眼陷入沙发中，不敢看他，意乱情迷之际，我把自己给了他，缠绵过后，阿温为我披上一条薄被，好让暂时虚脱的我斜靠在沙发上休息，他则披着睡袍走到落地窗边，那儿有一架纯白色的钢琴，每天下午阿温都会流连在那，弹着一首又一首美丽的乐曲，我最喜欢他弹琴的侧脸，非常静謐优雅，他的琴声会醉人，整个人整颗心都会被他吸引去。 琴声稍歇，阿温站起身来走向我。 「好听吗？」 「嗯。」我如痴如醉地点点头。 「这首曲子，叫做『瓔珞』，是我写给你的。」 我看着他，眼前渐渐模糊。我再用力瞪大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温的脸紧贴而来，遮住了所有光源。 「你去洗个澡，我很快弄好早餐。」阿温离开我的唇，露出迷人一笑，套着睡袍便往厨房走去，待我盥洗完回到客厅时，丰盛的美式早午餐已经在餐桌上等着我了。 「阿温，你的厨艺怎么那么好？」我边吃边讚叹。 「和家里的中国佣人学的。以前在家族里总是被排挤，我除了去看球赛，几乎都待在家里，妈妈离开后，陪我的只有家里的佣人，她很会做菜烤点心，日子一久就学会了。」 「朋友呢？」该不会和我一样没朋友吧。 「我是贵族之后，所以上的都是贵族才能读的学校，同学们都是贵族，大家都知道我血统不纯正，就像种族歧视那样，在他们眼里我是次等人，和我打交道就会被其他人嘲笑，所以我跟你一样，朋友很少。」阿温笑了笑，感觉已经很释怀了。 「那你是怎么认识安卓的？」突然很想知道更多关于安卓的事。 「我很喜欢足球，十五岁那年妈妈离开后，我常一个人跑去球场看人踢球，那时遇见安卓，他看我都不说话，就天天来陪我踢球，卸下心防后，他开始跟我聊天，陪我走过人生中最低潮的时期。」 「安卓真是个好人。」我感叹。 「他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严格来说，他只对两个人这么好，一个我，另一个就是你。」阿温站起身，将空盘子端回厨房。 心里起了一种微盪的异样，那让我心慌，强自压下，当作没有这回事。 我将嘴里的培根吞下肚，突然觉得好饱好饱。顺手将电视转开，萤幕停在晨间新闻的画面上。 是一个绑架的新闻。 原本不以为意，越看越不对?? 「最新消息！国内精密化工企业龙头何氏集团的千金昨日外出途中被绑架，目前下落不明??」 甜美的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先是出现何氏集团过去的新闻，最后定格在何氏千金出席名媛派对的身影。 那个何氏千金，不就是何颖柔吗？ 「??家属尚未接获勒赎电话，警方仍在釐清动机中。」 「阿温！阿温！你快来看！」我慌忙起身往厨房衝去，阿温正晃悠悠地走出来，和我撞个正着。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阿温赶紧搂住我。 「你看新闻，何??何颖柔被绑架了。」我指向电视，双唇发颤，话都说不清楚。 「什么？」阿温不敢置信地走到电视前，看着画面上巧笑倩兮的何颖柔，新闻定格在她鉅细靡遗的个人资料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喃喃自语。 就算她再怎么坏，也不至于要这样惩罚她呀！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事总是一件跟着一件来。 我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拿起一看，竟是安卓。 一接通，安卓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出来，语气凝重。 「关关，听着，你一定要冷静。」 我心想：「难道安卓知道何颖柔被谁绑架了吗？」 结果比这更惨，安卓说了一个更晴天霹靂的消息。 「关关，关雪生卖的是毒品，而且他卖的不是摇头丸、k他命，是海洛因。」 关??关雪生之所以赚那么多钱，竟然是因为?? 卖毒品！ 那他有没有吸毒？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天旋地转，一夕崩塌。 ※命运从来不会轻易放过试图抵抗它的人，我看到预言而试图扭转的作为已经逆天而行，命运的报復才正要开始。 第十三章 爱恨嗔痴的幻影 13-1.1 黑色游戏( 接到安卓的电话后，我丢下吃了一半的早餐，草草换上帽t牛仔裤就衝出家门，阿温追了上来，拉住已经歇斯底里的我。 「关关！冷静一点！关关！」阿温猛然一个用力，箝制住我的上半身，牢牢地锁在他怀里。 「阿温??完蛋了，这次真的完了！关雪生怎么会去卖海洛因??这是重罪啊！」 「我载你去找雪生，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一起度过，好吗？」阿温的声音温柔地由我头上方鑽入耳里，让我慌乱不已的心能够稍微有个扶靠之处，下意识地点点头。 到达关雪生的租屋处，正好有其他房客开了大门，我们顺道跟了进去，来到关雪生的套房门口却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 「关雪生！你给我滚出来！」我用力踢着木板门，也不管左右房间的房客频频探出头来抗议，就是执着地认为关雪生一定是躲在房里不敢见我。 阿温拦不住我，只能不停向抗议的房客赔罪，到最后，连房东也来了，他掏出备用钥匙打开关雪生的房间，我一个箭步衝进去，翻箱倒柜了一番，仍是没有关雪生的踪影。 「小姐，别闹了，你弟弟真的不在。」房东先生老大不高兴地把我推出整栋出租套房的大门。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了，我们马上走！」阿温对着房东先生鞠躬哈腰道歉，接着硬是把我拖出去。 「这死孩子到底跑去哪？」 走出巷口，我正急躁不安时，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走得仓促，边走还边回头东张西望。 「关雪生，别跑！我今天一定要找你算帐！」我捲起袖子大喊。 关雪生抬头见到我，拔腿就跑。 我以为他会转身背着我逃，没想到竟是朝我奔来。 「姊！你来这里干嘛？你快走！」关雪生一脸惊恐，乱七八糟推着我。 「当然是来找你算帐的！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我对着他抡起拳头。 「姊，不管你知道什么，总之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关雪生拼命回头张望，脸色惨白得吓人。 此时突然有部黑色的箱型车从远方急急驶来，急停在我们身边，刺耳的煞车声震得我头痛欲裂。 车上猛然跳下一群黑衣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关雪生打去。 「干！臭俗辣嘎拎北欉康！」（臭小子给老子捅篓子） 「贡吼伊细！」（把他打死） 「喂！你们不要打我弟弟！走开！」我死命拉住眼前的黑衣人，想将他拖开。 「造啦！」（走开）他大臂一挥，就把我甩得老远。 「放开我弟！放开关雪生！」我不死心，再度衝上前，直接跳上其中一个人的背上，用力搥打他的脸。 「关关小心！」 阿温见状，奋不顾身衝上前来加入战局。 「你是关雪生的姊姊？」 被我攻击的倒霉鬼旁边的胖子突然停下手边动作转头看向我。 见机不可失，我一个拳头就往那胖子脸上揍去。 「干！臭三八！」 胖子伸手一扯，我就摔落在地，但很快被衝上前来的阿温扶起，他将我护在身后。 「不准碰我的女人。」阿温冷着零下几十度的语气衝着胖子一吼，胖子霎然间竟哑口无言。 尷尬了数秒后，胖子立刻转移话题指着我对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高大男子大叫：「阿狼哥！这女的才是关雪生的姊姊！」 接着所有的人全停手了，十几双眼睛瞬间全向我看过来。 关雪生得了空，放下挡在眼前的双手，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嘴里歇斯底里的大吼：「姊！你快走！」 什么？ 我呆愣在原地。 「抓住她！」那个阿狼哥一发号示令，我立即成了所有人的目标。 关雪生挣扎地爬上前，紧紧抱住阿狼哥拼命求饶，却被他一脚踢开。 阿温见苗头不对，迅速将关雪生从地上抓起来，并牵起我转身就跑。 我们跳上车，身后的黑衣人不死心一涌而上，棍子一挥毫不客气地敲破阿温的后坐车窗。 「关雪生臭俗辣有种下车！」 我吓得大声尖叫，阿温倒是冷静地方向盘一转，油门狂踩疾驰而去，将一群黑衣人远远甩脱在后。 一路上我惊魂未定，脑子一片空白，深怕看见黑色箱型车出现在后照镜里，幸好阿温一路飆到时速一百二，很快回到家，我提在喉尖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才有力气对关雪生发难。 「关关，好好说，别太激动。」阿温为我们端上两杯咖啡，叮嚀两句，便在沙发对座坐了下来。 卖毒品卖到被人追杀，我哪有办法冷静！ 「你究竟背着我干了多少坏事？为什么他们要抓我？」我衝上前揪住关雪生的衣领，他垂着头拼命掉泪，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 「姊，对不起??」关雪生突然间咚得一声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的求我原谅他。 「干嘛跪我？咒我早死吗？起来说话！」我扯着他的手臂，可他两个膝盖却牢牢地黏在地上，拉也拉不动。 「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做会害到你??我??」关雪生仍一劲儿的哭，一个大男孩哭得丑里丑气的，最后还是阿温出马，才让他在沙发上好好坐着说话。 「你给我从实招来！从头到尾讲清楚说明白！」关雪生遇到的麻烦绝对不是只有偷卖毒品这件事，我甚至直觉连何颖柔绑架的事也跟他有关係。 第十三章 爱恨嗔痴的幻影 13-1.2 黑色游戏( 「上个礼拜看完外婆后你提早和安卓大哥回台北所以不知道，那天债主带了些人来家里砸东西，要我们把钱全部还清，妈抱着我大哭，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早就说好每个月定期摊还，也定了契约执行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突然变成要全部还清？」爸爸欠的是地下钱庄的钱，债主就是钱庄的老闆，因为一直以来都有默契，我们从来也是按时还钱，这么多年来虽有些小误会但从未被如此刁难过，若关雪生说的是真的，还真是没道理。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追出去问，债主说，何颖柔付了一笔钱要他们这么做。」 「怎么可能？」 阿温闻言，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的。因为何颖柔后来有来我们家闹。」 「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我真的快要疯了。 「姊，家里的事我一直让你一个人操心，所以我决定要自己帮妈解决。何颖柔的事我怕你难过，所以就没说了。我原本一直帮阿狼哥拿货给买家，可以从中抽头，但是那些钱根本不够还债，刚好阿狼哥放了一些货在我这里，我就私下卖掉了。」 「钱你拿去给妈还债？」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雪生点点头。 原来我一直误会他，会不会是因为之前我一直骂他都不把钱拿回家帮忙还债，他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 「雪生，缺钱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阿温忍不住插嘴，但我挡下他，不能苟同地说道：「阿温，你给我的够多了，这笔钱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插手。」 说这话的同时我也察觉到，我对阿温而言是多么大的一个负担，那一刻我突然深深地憎恶起自己，那是一种几乎要陷入绝地的自卑，足以让我想要从这段爱情里逃离的自卑，因为我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他。 可关雪生的声音仍旧滔滔不绝地在我耳边继续着，那些都是一个比一个还要残忍的事实，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直接、间接因为我而发生的事。 「我骗阿狼哥说货不见了，阿狼哥知道我有姊姊，就说要抓你抵债，所以??所以，那天刚好在街上遇到何颖柔，我就故意对她大叫『姊，快走！』阿狼哥马上派人跟踪她，然后把她绑走。」 我觉得头好涨好痛，好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姊，她一直欺负你，欺负我们家人，我只想要给她一点教训，可是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他说得支支吾吾，我听得心惊胆跳。 「马上放了何颖柔，这不关她的事，万一她怎么了，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扶着额头，虚弱地望向关雪生。 「姊，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我真的不知道阿狼哥会强暴何颖柔，更不知道我们抓到何颖柔会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何颖柔的爸爸和阿狼哥的大哥竟然是好朋友，大哥知道后很生气，要阿狼哥马上放了何颖柔，阿狼哥现在很怕大哥知道他对何颖柔做的那些事，所以他把所有的气都出在我身上。姊，你千万不能被阿狼哥抓走，他??」 「够了！关雪生。」我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拒绝再听下去。 阿狼哥强暴何颖柔?? 光是这句话，就够我死一百次了。 为什么老天要让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何颖柔身上？就算她该得到报应，也不应这么残忍，这对一个女孩来说，太过惊心动魄，光想都觉得锥心噬骨，更何况是亲身经歷?? 「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关雪生垂头丧气地道歉，却已经于事无补。 「关关，我们先回家，那个阿狼哥一定会再回来找你们麻烦，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阿温走过来揽住我，当他的大掌包覆住我时，我才知道自己的手竟冰得像从冷冻库里抽出来似，几乎毫无温度。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那段时间，我的心绪很乱，满脑子都是我害了何颖柔被强暴，她现在一定非常痛苦，那么，害了她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活得好好的。 「关关，你先去盥洗，睡一觉，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阿温的声音浑厚温暖，在我耳畔低语，可那时，我什么话都听不下去，我推开他，一步一步，退到他伸手能触及的距离之外，拒绝他的陪伴与帮助。 「阿温，去找何颖柔吧，她比我更需要你。」 「关关！你—」阿温话未说完，手机铃声截断了他的话，他接起电话，脸色一变。 我知道，我们两人的路就从此处开始分歧。 他说了一会儿电话，放下握着手机的手，颓丧地垂下肩头，满脸忧伤地对着我道︰「是颖柔，阿狼哥放了她。」 「去吧，阿温，去找何颖柔，她才是真正需要你的人。」 「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推给她？难道你就不需要我吗？」阿温发了怒，他走上前狠狠抓住我的肩头，痛心吼道。 「你们明明先在一起的，可是因为我的介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何颖柔因为我，被人强暴了，大家说得对，我就是个该死的妖女，你为什么还和我在一起？你走！走！」我开始发了疯似地大吼大叫，将手里能够砸的东西都向他丢去。 阿温怒极，他果真转身走向玄关，取了车钥匙开门离去。 那扇门在我面前闔上时，我浑身顿失力气，瘫软在地，只能不停哭泣，因为我身上背负的罪太重，根本不知何洗去。 ※这场荒谬的爱情游戏，就终止在此吧，我累了，也禁不起再多一个人被伤害。 第十三章 爱恨嗔痴的幻影 13-2.1 失控(1) 电铃声响起时，我已经喝了很多酒，彷彿过了一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电铃依旧不屈不挠地响着，于是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了门，却在看见来者当下，如被雷击中般，无法动弹。 是安卓。 我们就这么在门边互视良久，寒流来袭的夜里，连呼吸都几乎凝结。 「进来吧，外头冷。」我说道。 我转身往里走，身后响起关门声，就像是关去了我爱阿温的门，从此在无可能，窝回待了一整晚的沙发，我也不理安卓，继续发呆。 「发生什么事？jacob呢？」安卓缓缓在我身前蹲下，轻柔问道。 我抬眼，在他的注视下，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让他去找何颖柔了，她比我更需要阿温。」 过去那些执着现在看来不过是执迷不悟，不该我的，永远不会属于我。 我已经害了一个何颖柔，不能再害阿温。 「安卓，我决定跟阿温彻底了断。」 我颓然瘫着，双眸空洞瞪着天花板，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啪嗒而落，骨子里那份倔强，永远都会在碰到安卓时霎然溃堤，腥咸的泪水成串划过双颊渗入嘴里，像是苦酒那般涩然难嚥，梗在喉间灼烫溃疡。 安卓垂首紧抵着我的额际。 「我说过，只要你累了，受伤了，随时都能回来，我一直都在。」 「也许我真的是个妖女，我总是带给身边的人厄运，你们全都离我远远的比较好。」我摇头，眼底充满绝望。 「你不是妖女，你是我的关关，会发生这些事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他捧起我的脸，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说道。 「怎么不是我的错？关雪生为了报復何颖柔对我家的伤害，故意误导阿狼哥，让他们以为何颖柔是我把她抓走，她才会被阿狼哥强暴，可是何颖柔会找我麻烦也是因为我抢了阿温，甚至关雪生会偷卖阿狼哥的毒品也是因为我成天骂他赚钱不拿回家帮外婆治病，说到底，一切的悲剧都是由我而起！若早知道他们会这样对颖柔，我倒寧愿被阿狼哥抓走的是我——」嘴突然被封住，截断了后话。 「我不允许。」 他第一次对我这样用强。 我感受到他的大掌捧着我的后脑，舌尖忽悠地窜入口中，辗转缠绵，原本我仍抗拒，双手一开始仍反射性地抵住他的胸膛，抗拒未果，不知不觉竟回应起他的吻。 「关关，你是我最珍视的宝贝，请你也要好好珍惜自己。」 半晌，他离开我的唇瓣，附在我耳畔悠悠絮语。 「安卓，我累了。」我叹着气，「执着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爱情真的太磨人，我想放手了。」 也许，我爱上的，从来都是自己想像中的爱情，那种你跟我是同一种人的知音感太美好，让我执着着不肯放手。 可是，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猛然惊觉，这一场执着通往的是地狱，只会把每一个漩涡里的人都拖入悲剧。 这一刻，我好似能懂当初安卓所说的，放手也是一种爱。 所以，我决定放手，不再执着和阿温的爱情。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好好的。」 墙上的古老掛鐘敲下十二声响，又是新的一日。 安卓的温柔让我的心彷彿漂泊多时的孤舟，终于找到一方得已遮风避雨的良港。 「谢谢你。」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歇憩，实在太累了。他低首寻到了我的唇，又落下一吻，那吻带着他对我的万般呵护，我破碎的心似乎一点一滴被缝补起来，不知不觉便一发不可收拾。 午夜繾綣，情慾横肆，我知道自己的陷溺，已不再只是那冰蓝的凝眸，还有不知何时早已常驻在心中的另一抹坚毅挺拔的背影。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那一夜，一切失控了，我们却都不敢说出那些彼此都隐约知道的默契。 第十三章 爱恨嗔痴的幻影 13-2.1 失控(2) 缠绵过后，我窝在他的怀里，彼此的心跳声那样震撼，縈绕在空间的淫糜气息未散，两人都没有说话，彷彿一开口，就会戳破暂时圈住两颗心的粉红泡泡，自此参商永离。 「安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应该好好跟阿温分手再来招惹你，我从来就只会把你拖下水。」我细碎嚶嚀，心里很乱，忍不住厌恶自己。 「我很高兴你愿意拖我下水。」他清浅一笑，散惑着邪魅深情融成一股致命吸引力，像是魔一般的坏里却含带着深不见底的情感，让人心颤。 我有些傻了，轻缓摇首。 「你和女人只是金钱和肉体关係，或许我可以当作，那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你用不合常理的高薪聘我当助理的合理回收。」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明知道我对你不是！」安卓突然生了气，他猛地扯住我的膀子，双手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解地望着我。 「安卓，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这么说会让我心里好过一点。」我无力一笑。 「你听着，我从来就只能和女人逢场作戏，再用金钱让她们开心，但在我心里，有一个唯一的例外，那就是你！」他鏗鏘有力地说道。 「你这样会让我更讨厌自己，我害了身边每一个我在乎的人，我不能再害你，你把我推开，离我远远的比较好。」 安卓拧着眉深望着我，久久不语，面上闪过的情绪万般压抑，最后他轻闭双眸，再睁眼已是豁出去般决然。 「我办不到。因为我爱你。」 宛如一声轰雷炸响，打在我心头。 相识多年，他总是谨守分寸地在我的身旁守候，从来就不曾开口说爱，我知道也许有一天自己会从他口中听到，却没料到，这话一说出来，却是这样震撼。 撼动心湖，撼动我整个世界，甚至撼动了我往后的一生。 我猛然痛哭，心里没有喜悦，只是无止境陡落的深渊，脑海里充盈着满满的说不清是预感还是想像的杂乱画面。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爱上我这个命带厄运的女人，后来才会被我害得那样惨。 隔日一早安卓离去后，我的心情有些忐忑，像个偷了腥的少妇，将房里房外全打扫了遍，换了床单枕套，傍晚时分，阿温彷彿没事般拎着晚餐回来，前一天的大吵已船过水无痕，可他面上虽温暖笑着，表情却不太自然。 我不想问他昨晚和何颖柔在一起做了什么事，也没资格问，彼此的关係已经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步，也许不说破，对局内的每个人都好。 他静静走入厨房摆好盘，端着菜餚出来时轻声对我说：「吃饭了。」 那当下，我是感动的，知道阿温不会甘心放弃，可是爱情从来就不是两人说了算，即便是相爱，也鲜少人能够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谢谢。」 我和阿温窝在餐桌两边对坐，回他灿然一笑，心中却是无限悵然。 相视之时，在彼此眼中见到的，全是心事重重的强顏欢笑，一切都已不一样。 过往的纯粹，都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再也回不去了，我的手机铃铃响起，那一通电话宛如地狱来的催命符，把一切都捣坏，让所有人都坠入了火坑。 「姊！不要管我！我已经告诉大哥阿狼哥强暴何颖柔的事，大哥对阿狼哥发出追杀令了??啊??」 「迈废话啊啦！」（废话少说）对方传来操着台语口音的粗鲁男声。 「姊！??他们要把你卖掉筹跑路费！千万不要来！」 「你家巷仔口，我的人在那里等你，不上车的话，等着帮你弟收尸！」粗鲁男声再度说道。 接着电话里满是嘈杂的咒骂声，混杂着关雪生惨烈的尖叫，我紧紧抓着电话衝到阳台往外张望，果然在巷口见到上次那台黑色箱型车。 阿温走过来，抢走我的手机，凑近耳朵冷然地开口：「多少钱我给你，把关雪生放了。」 「阿温！」 我急得想阻止他，他只是伸手挡住我的嘴，阻止我再出声音。 「把人卖了你也赚不了这个好价钱。」 阿温和对方讲了一阵子，终于掛断电话。 「你要给他多少钱？」 「三千万。」 我绝望地对着他摇头，这世上，应该要有个天理公道在。那个阿狼哥，没道理平白无故从阿温身上拿走那么多，我相信关雪生偷卖的那些毒品值不了这些钱，就算阿温腰缠万贯，也不能为了我这样乱撒。 「阿温，不要再填我这个钱坑了！我根本是个祸害！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我的弟弟我自己去救！」我转身奔出家门。 「关关，如果失去你，再多的钱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阿温追出来在我身后大喊，我只能埋着头拼命跑下楼梯，眼泪几乎要洒满整座楼，一直到巷口，我才有勇气转身面对他。 「因为我，所有人都遭逢厄运，外婆、妈妈、何颖柔、关雪生??也许最该死的人是我。」 我心里杂乱无章，无边无际的思绪一个又一个跳出来包围着我，只要想到何颖柔因为我而遭受那么可怕的对待，我便浑身发冷，那些痛苦彷彿本都是我该承受，却由她代我受了折磨，如今到这样一个无可挽回的境地，我该怎么弥补她？ 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我消失，把阿温还给她。 有了这样的想法，就让我更义无反顾。 「回去何颖柔身边吧，现在的她，一定非常需要你。」 我心碎地深深望了阿温一眼，走出巷口，黑色箱型车还在。 「关关，回来！」 阿温最后的声音，听得我撕心裂肺，可我仍选择坐上箱型车，车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接着眼前一片黑，我只听见汽车隆隆的引擎声以及阿温在后面不肯放弃的呼喊。 第十三章 爱恨嗔痴的幻影 13-3.1 奋不顾身( 我被带到一栋废弃大楼内，黑色的布条解开后，便看到关雪生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昏死在一旁。 「关雪生！」我想上前看看他，双手却被两名壮汉紧紧箝制住。 「免叫啊，他死了。」阿狼哥拍拍双手的尘土朝我走来，一脸猥褻戏謔。 「你骗人！你明明说我来的话，就放关雪生走！」我愤怒地朝他吐了口口水。 「我有这么说吗？我只说，你如果不来的话就等着帮你弟收尸，我又没说你来的话他就不用死。」 「王八蛋！你这个死烂人！」我不相信关雪生已经死了，疯狂地挣扎，使尽所能攻击抓住我的人，却仍是不得动弹，只得到两个火辣辣的巴掌。 「贱人！跟害拎北被追杀的骚货一样欠干！」阿狼哥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朋友??你不是人！」听到他这样说何颖柔，我气得大哭。 他这句话说得我怒火中烧，下意识举起没被控制住的右脚就往他的胯下踢去，他没料到我突来这招，痛得抱住下体哭爹喊娘。 「??」 阿狼哥满嘴脏话咒骂着，想当然尔，我立刻被五花大绑丢到一旁角落。 「搞清楚，那婊子是你弟害拎北搞错的！现在拎北被追杀，你弟也别想活！」说完，他狠狠踢了关雪生一脚，关雪生就像是死了那样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看着关雪生，心里充满绝望。 阿狼哥一步一步朝我逼近，在我面前弯身蹲了下来。 「水人无水命。」（红顏薄命）他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伸手刮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别过脸闭上眼睛，连瞪他都觉得噁心。 「给拎北扒了这贱货的衣服！拎北要看她能够唱秋多久！」 「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吗？弄坏我你也别想筹到钱。」我极力压抑全身因害怕而起的颤抖，冷言道。 果然，这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愣了下，大概也累了，和手下交头接耳一阵子后，便放弃跟我周旋。 我靠在墙上，脑袋思绪庞杂，想到今天是我22岁生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免感到一阵悲哀。我怎么就从来没有预知过会发生这些鸟事？似乎自从预知过何颖柔自杀而试图阻止后，我就失去了原本的异能，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胡思乱想之际，天色渐渐暗下来，入夜后，阿狼哥两个手下轮流看管我，阿狼哥自己则是抱着衝锋枪戒备地坐在楼梯口，像是怕被人突袭，就算一直打盹，也不敢睡着，烟一根接一根抽。 我不知不觉睡去，半夜又突然惊醒，那时夜已经很深，也许是凌晨三点或四点，总之所有人都被周公召唤了去，我左右张望了下，这个废弃大楼只盖了一半，所以四周没有真正的门窗，其实非常好逃，可若有人想进来，也非常容易被发现。 可惜这里大概有十层楼高，若不从阿狼哥坐着的那座唯一的楼梯出入，恐怕也只能跳楼，不过这一跳大概也活不成，左右都是死，我决定赌他一把。 先把身上出门前预藏好的美工刀从口袋里掏出来割断绳索后，我躡手躡脚走到关雪生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我精神为之一振。 「阿生！醒醒，姊来救你走。」我轻拍他的脸颊，覆在他的耳朵上唤着，不敢太大声，深怕吵醒那些牛鬼蛇神。 「??唔??姊，你快走??」关雪生被我吵醒，神智不清地说着浑话。幸好他气若游丝，那声音细如蚊蚋，不仔细听并不会发现。 我一个用力，将他搀在肩上，可如此一来，发出的声响就大了，暗夜里突来一个窸窣，惊醒了所有人，当场和大家面面相覷。 「阿狼哥，臭三八要偷跑！」胖子率先发难，边喊边往我跑来。 我惊恐地看向守住楼梯的阿狼哥，这才发现，那个窸窣声并不是我发出来的，阿狼哥的身后出现一道人影，见到我瞪大双眼，立刻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示意我别出声。 我看着来人，用力摀住嘴巴，逼自己吞下哽咽声，眼泪却哗啦啦不停涌出。 竟??竟然是安卓！ 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救我，我撑着关雪生，心情激动地在原地发抖。 可是安卓要如何救我？我伸长脖子张望了下，并没有看到任何像是警察的人跟上来，难不成安卓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会空手夺白刃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亲眼见到安卓手里握着一把枪，狠狠抵住阿狼哥的脑袋。 「枪放下，把人放走。」 阿狼哥不敢置信地回头，见到安卓，当场软脚跪了下来?? 「允尚哥??」 允尚哥，谁啊？ 阿狼哥明明就是对着安卓讲话，为何他嘴里说出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姓名？ 我疑惑地看向安卓，安卓没空搭理我，他一脚踹向阿狼哥，阿狼哥半声不敢吭地抱头求饶。 「允尚哥！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阿狼哥还在讨饶。 胖子和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坏蛋见到自己的老大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愣在当口。 「大哥亲口下的追杀令，人人都能杀你！放人，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安卓的枪，更深入三分地抵住他的脑袋。 「要死就大家一起死！」阿狼哥忽然怒目圆睁，对着两名手下大喝一声。 安卓见情势失控，立刻跳上前来护在我身后，将我往楼梯推去。 「走！」 阿狼哥这些亡命之徒突然开始不要命地疯狂攻击，顿时枪声大作。 第十三章 爱恨嗔痴的幻影 13-3.2 奋不顾身( 我放心不下安卓，躲在楼梯后偷看，只见安卓身手矫健地左打右闪，就像电影画面那样，子弹四射，他一下子还击一下子找掩蔽物，飞来滚去的，英勇无比。 尖嘴猴腮的坏蛋已经中枪倒地，剩下阿狼哥和胖子还在挣扎，不过胖子很快被安卓神准的枪法击中，看似要大获全胜的下一瞬，却见到本已被打趴在地的胖子又在安卓身后挣扎爬起，接着对着他举起手中的衝锋枪。 「不要！」我丢下关雪生，立起身从楼梯口朝着胖子狂奔而去，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就这么飞扑在胖子背上，他力道一偏，只打到旁边的柱子。 「干！臭三八！」胖子回头发现是我干的好事之后，立刻把枪口转向我。 混乱之际，我根本没发现关雪生并没有好好待在楼梯。 「关关！」安卓的声音穿过空气到达我的耳膜时，我的视线正落在他身后阿狼哥的衝锋枪上。他对着胖子开枪?? 砰地一声，胖子就在我眼前倒下。 阿狼哥则对着他?? 开枪。 「安卓大哥小心！」一个微弱的声音不协调地和枪响同时出现。 枪响过后，四周陷入一阵恐怖的寂静，可我耳边却仍嗡嗡作响，眼前景象好似慢动作般一一上演。 阿狼哥是站在高楼空窗上对着安卓打掉最后一颗子弹，接着他便往后仰倒，从高楼上摔了下去。 「阿生！」安卓的嘶吼声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让我几乎昏厥。 我颤巍巍地走向安卓，不敢相信，倒卧血泊中的，竟是关雪生。 安卓将他抱在怀里，他虚弱到只剩下一丝呼吸，却仍滔滔不绝努力要说着话。 「关雪生！」我虚软地跪倒在地，满地的腥红刺得我眼睛睁不开。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 「姊，对不起??告诉妈，我很爱她??谢谢她把我养大??还有外婆??」 一直到这样的局面，他唯一对我说的话，还是对不起！ 「关雪生你给我醒来！不然我揍你！」我将他从安卓身上抓过来，拼命摇晃，可他却渐渐闭上双眼，再也不回应我。 「关雪生！你给我醒来！醒来??」安卓拥着我，拼命在我耳畔道歉，我绝望地倒在他身上大哭。 忽感颈脖上一阵溼热，疑惑地伸手往后一摸，放到眼前，就着安卓身上的手电筒光芒，我见到自己掌上的一片腥红。 「安卓？」我不是很确定地唤了一声，转身仰头看着他，却发现他虚弱地呈现半昏迷状态，原来他看似拥着我，其实是因为没有力气而倾靠在我身上。 「安卓！」我仔细查看，安卓胸前竟已溼了大片。 阿狼哥那颗子弹贯穿了关雪生，也打中安卓?? 「没事，小伤。」安卓朝我虚弱一笑，猛然一个收手，攫住了我的唇，给了我很深很深的一个吻。 当他的唇瓣离开时，我仍怔忡着，不明白为什么。 「关关，对不起，我本来想好好把你们救出去，可是我没能做到，阿生的死我很抱歉。」安卓气若游丝地说道。 「够了，你为我做的，够了。」我压着他的伤口，那里像关不掉的水龙头，鲜血一直漫出来。 后方出现高跟鞋杂沓的喀喀声，接着，我便给人狠狠推开。 定睛一看，是艾芙琳。 「安卓，你傻了吗？你这么做会机密曝光，总部不会放过你的！你让自己为了女人受重伤，你想让悲剧重演吗？你想害死关关吗？」艾芙琳歇斯底里地大吼。 什么机密？什么总部？什么悲剧？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知道，你好歹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关关好好道别。」 道别？为什么要道别？ 我惊慌地看着安卓，在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过去有多么依赖他，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帮我解决，都会在那里静静等着我，当我最大的支柱。 万一他走了，我怎么办？ 「你要去哪里？」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惶恐，失声大叫。 他压着伤口，艰难地朝我走来，空出一隻手低首捧起我的脸，疲惫而虚弱的双眸中依然闪着邪魅。 「关关，这次我真的必须离开了。」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安卓？允尚？还是我所不知道的谁？ 「这是我不能说的秘密。」他轻啄了下我的额际。 「你就当我是安卓，我喜欢当安卓，因为只有我当自己是安卓的时候，才能义无反顾的爱你。」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安卓不要走！我—」话语逸断在呼啸的高楼夜风中，因为我见到阿温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同时爱上两个人是不道德的。一颗心终究不能同时分给两个人。 有些话必须吞进心里，一辈子再也不能说。 安卓拍拍阿温，与他错身而过。没有回头，真的走了。 但就算他要走，也不忘帮我安排好所有的事。 阿温陪着我走下楼，只是紧紧抱住我，什么话也没说，却哭得比我厉害。 我仰头看着天空，却找不到当初那颗北极星。 也许，我们都迷了路。 救护车来了，把关雪生送去医院急救，可惜没能将他救活，我终究是失去了我最亲爱的弟弟。 警察那，他也打点好了。他早就告诉警察，单纯是帮派内的恩怨，大哥交了两个小弟出来为阿狼哥和他两个手下的死担了罪。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跟他说。 ※当时不懂，后来才知道，原来你的活着，是如此的不容易。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1 瓔珞纹身 事件落幕后，我正常回到学校，却完全没心思进教室上课，我带着画具来到旋舞湖，只有在那，我才得让自己有片刻的寧静。 四月了，旋舞湖的山樱花彷彿要在花期末了留下最后一抹绝艳，开得像没有明天似，耀眼夺目，明明该是春光烂漫的艳桃色，却彷彿血凝般的緋红，映得一汪湖水像染血般在阳光下闪动骇人波光。 身后响起踏过芳草的窸窣声，我回头，是阿温。 「关关??」阿温上前握住我的手，我轻轻地挣脱。 关雪生会死是我害的，何颖柔也是我害的，我甚至差点害死安卓。 我的爱情如此自私，我再也要不起。 「下午有课吗？」 他摇头。 「辉哥帮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我想去你那收拾东西。」 阿温只能默然承受我一意孤行的决定，开车载我回家。 一走进阿温的屋子，眼泪便忍不住夺眶而出，这里充满我们共同生活半年多的点滴回忆，我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易地抽身，原来根本自欺欺人。 阿温走向落地窗前的纯白钢琴，按下几个单音，后来乾脆坐了下来，一首又一首欲罢不能地弹了起来，似乎在宣洩满腔的抑鬱与悲伤。 我不敢再看他，衝进房间，扑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钢琴声仍旧从虚掩的门缝偷隙鑽了进来。 那旋律，如此熟悉。 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 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也懂我的决定。 琴声嘎然而止。 「关关，给我一个说服自己离开你的理由。」他走进房，声音支离破碎，像是喝了很多久酒之后的隔夜宿醉。 「阿温，我说不出口。」我闭着眼，抗拒地摇头。 「那我就不会放手。」阿温倏地翻过我的身，一个用力将我硬狠拉起。 「随便一个理由都好。」 我抵着他的胸膛，极力克制想要宣洩而出的眼泪。 「阿温对不起，我爱安卓，这次没有骗你，是真的。」 没有比这句杀伤力更大的话语，而我，选择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已经离开，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阿温闷着声音说。 「就是因为他离开，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爱着他。我的心里已有了别人，更没资格留在你身边。」我沉痛地闭上双眼，摆盪在两人之间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强留他的爱情。 阿温终于痛哭失声。 他抱着我，像没有明天那样，狠狠地哭泣。 「关瓔珞，爱上你是我做一辈子最大的痛。」阿温的冰蓝双眸闪着破碎的琉光，刺痛我的眼，让我觉得自己的罪孽怎么样都洗刷不清。 「对不起??」我只能掩面痛哭，怎么都还不了。 「关关，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你知道吗？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了，也只恨你。」 耳边响起布料磨擦窸窣声，我一惊抬头望，视线却触及到阿温的左胸口有一片新的刺青。 像是成串的项鍊掛在胸口。 「这是什么？」 「瓔珞。我说过，要和瓔珞一起地老天荒，我不会食言。」蓝眸坠下一串晶莹，彷彿珍贵的蓝宝石，伴着他的瓔珞誓言，魔咒般将我仅仅箍住。 我只觉得浑身虚脱，再也承受不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 ※那一刻，我只想问天，祢还愿意再许给我们来世吗？但很快我就发现，我们今生的情缘，剪不断，理还乱。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2.1 意外接踵而 最后，我和阿温平静的分手了，我不知道他和何颖柔之后有没有在一起，因为我很少在学校里见到何颖柔，和阿温之间也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她。 分手之后，他的幸福与否，再也与我无关。 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光像乘着火箭，一下子就衝到了终点，毕业过后几天，我回到间情咖啡馆，辉哥在那儿帮黄妃红和我办了饯别宴，她准备背起背包浪跡天涯，而我则是补饯别，因为我已经离职好一阵子。 「喂，那个工作优不优啊？做不下去随时可以回来啦，我这边薪水虽然比不上跨国企业大公司，但老闆好得没话说！」辉哥叉起一口烤牛肉送进嘴里，边嚼边斜眼问我，喷了一桌口水。 「闭嘴啦你！安卓介绍的工作你这种破烂店哪比得上啊？」黄妃红不屑地白眼吐槽他。 当初关雪生还没出事前，我曾经因为缺钱想跟安卓应徵另一份工作，安卓拒绝我后没多久，又帮我引荐给一家很有名的跨国企业派驻在台湾的亚洲区总经理，他们两人似乎是旧识，然而当时并没有职缺，只是稍微吃饭聊天而已。 没想到两个月前，大概是关雪生后事办完没多久，我又接到人力资源部的面试电话，说是总经理的英文口译秘书突然离职，希望我能去接替她的工作，当时刚好和阿温分手，安卓也离开了，我过去依附他们而活，突然间经济压力罩顶，新工作成了一场即时雨，于是我欣然接下那份工作，正好靠着忙碌来忘却痛苦。 「辉哥，我的新老闆又帅又稳重，而且绝对不会乱苛扣员工薪水。」我被他最后一句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符事实的话语逗笑了。 「欸～笑了笑了！」黄妃红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大叫。 「厚！早知道这样你就会笑，我早就应该整天在你面前耍贱嘴！」辉哥也跳起来像个幼稚鬼似地满场欢呼。 被他们这么一闹，我才发现，原来自己阴鬱了这么久。 「那件事我们都很难过，但日子总是要过，走出来就好。乾杯！」辉哥倒了满满一大杯啤酒推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举高乾杯。 「好！乾杯！」我也站起来豪爽地大叫。 「为新生活乾杯！」黄妃红补上一句。 一口灌下满满的啤酒，突然胃一阵翻涌，我忍不住摀住嘴巴乾呕。 「喂！喝太多噢？才刚开始而已耶！」辉哥见状，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 反倒是黄妃红用一种几乎要看穿人的犀利眼神，直勾勾瞅住我，抚着下巴思忖着。 ?? 我推翻心里猛然涌上的一个怀疑，伸长手抢过盘中的烤魷鱼，放入嘴巴狠狠咬了一口。 「没事啦，什么都没吃就被你灌了一杯酒，难怪会想吐！吃点东西就好多了。」 魷鱼下肚就稍微压住腹内的翻呕感，果然是没吃东西造成的胃酸过多。 此时，辉哥和黄妃红交换了一记莫名的眼神，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道：「你有看最新一期壹周刊吗？」 「没有啊，我哪会看那种东西？怎么了？」我塞了满嘴食物，疑惑地抬头看着眼前一搭一唱的怪异情侣档。 基本上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在一起，但每次见到辉哥和黄妃红同时出现，我就会忍不住把他们看作一对。没办法，谁要他们就是天生一对贱嘴，不凑在一起实在对不起我心中的小小丘比特。 「你??对阿温真的放下了吗？」黄妃红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放不下也得放，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啦。」我假装豪迈地哈哈笑，其实只是怕他们担心，心里的痛根本好不了。 「好啦，死老头跟她说啦，不然晚上她看电视不小心转到新闻台也会看到。」 黄妃红以手肘撞了下辉哥。 「到底怎样？」我不耐烦。 辉哥把最新一期壹周刊递给我，封面竟出现阿温斗大的身影，以及何颖柔。 「何氏企业千金x英国皇室贵族后裔。订婚酒会，冠盖云集。」我一字一句唸完斗大的标题后，故作镇定地将壹周刊丢回桌上。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2.2 意外接踵而 突然的头昏眼花，胃部又是一阵异常的翻涌。 今天的胃到底怎么回事？真不中用！ 「无聊。」我抄起酒杯，又狠狠灌了一口啤酒。 更想吐。 「欸！不是啦，重点是副标题，你是有看没看啊？」黄妃红再度拿起壹周刊，指着印在阿温和何颖柔脸上的副标题。 「干我屁事。」我别过脸不想看。 「检警偽装宾客混入酒会，何松廉束手就擒。何松廉就是何颖柔她爸，企业界喊水会结冻的何氏企业居然暗地勾结全国最大贩毒集团，製毒、贩毒样样来。最可怕的是，他们家的化工厂竟然有研发毁灭性的化学武器，买家从第三世界的武装暴民到恐怖分子都有！听说还被美国秘密情报机构盯上耶～」黄妃红整个人戏癮上身，不止口沫横飞，还手脚并用演了起来。 「等一下？这是哪部电影的情节？」我疑惑地抢过壹周刊，三两下翻到电影介绍专题页。 明明就是爱情白烂片，完全没有啥捞什子的化学武器啊！ 「黄妃红，后面那段没有证实的谣言就不用说了好吗？那一定是壹周刊记者自己看oo7系列电影脑补出来的情节，你还说得跟真的一样，到底智商有没有五十啊？」辉哥插嘴。 「厚！我又不是记者，我哪知道他写的是真是假？」黄妃红自讨没趣地坐下，可能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 「因为误绑何颖柔的案件，检警意外监听到何颖柔他爸和专营毒品贩卖的集团大哥有交情，接着循线查到原来他爸的化工厂是超级大毒窟，何氏企业整个被瓦解了。」辉哥一边回到烤炉烘烤食物，一边补述。 什??什么??？ 「而且还是在何颖柔的订婚宴上公然被瓦解，何颖柔这个完美偏执狂铁定要发疯了！」黄妃红从齿缝发出嘖嘖声，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可我却没有那种作恶多端的坏人总算得到报应的快感，相反的，我突然间感到很低落。 忍不住胃又一阵乱七八糟的翻涌，像被人拿起来拧动搅捣，混杂着啤酒的苦与酸，还有烤魷鱼的油腻辛辣，超级噁心。 「呕～」我摀住嘴，再也受不了地衝进厕所，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直到吐不出东西，开始乾呕，胃酸一波一波上涌，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脸上满是鼻涕眼泪，体内的压力把所有能逼出的东西都逼出来了。 「喝杯热水吧。」 我回头，辉哥和黄妃红挤在小小的门口往内张望，辉哥一脸担忧地递给我一杯热开水，我接过喝了一口，又全数吐进马桶。 「就跟你说不要讲，硬要讲！」辉哥偏头怪罪黄妃红。 「她有知的权利啊！」黄妃红也不甘示弱地反驳。 「只是订婚就吐成这样，万一真的结婚不就要死了??哎唷——」辉哥喃喃自语后，猛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哀嚎。 「干嘛踩我啦！」他抱着脚掌在原地跳跳跳，画面滑稽，可我却完全笑不出来。 心里的疑团与不安越来越大。 「滚开！我有事要跟关关说。」黄妃红老大不客气地将他踹离厕所门口。 「有什么事我不能一起听？我也很担心关关啊！」辉哥再度挤了进来。 「女人的事啦！滚！」黄妃红用力一推，也不管辉哥是跌是坐，反正就是将他赶出厕所，接着碰的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关关，你老实说，上个月有没有来？」 我怔然地摇摇头。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黄妃红拍了一下额头，一脸「去了了」（台语）的表情。 「关雪生出事之前，两三个月了吧??」 可是，我和阿温及安卓都有?? 天啊！怎么会这样？ 我抱住自己的肚子，无助地仰倒在马桶盖上。 「走！我陪你去验！」黄妃红拉起我的手，用力将我拖出厕所，直往最近的一间妇產科去。 ※我在一串九连环间，解了一个扣又有另一个，到最后才发现那全部都是勾掛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解开。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3.1 眼底星空(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我的确怀孕了。 「我要生下来。」我坐在黄妃红的车上，抱着肚子，倔强地说。 「你要生下来，但是你他妈的居然不打算告诉温慕言！关关，你是脑袋坏了吗？」黄妃红怒声斥喝我。 「我不能告诉他??」我心里面补上一句，也许也不是他的。 我没敢告诉黄妃红真相，她肯定会暴打我一顿，骂我不好好珍惜安卓，并且一意孤行认定孩子是安卓的。 「你未婚生子，你妈会原谅你吗？」 我摇头。 更不能让妈知道。 我连孩子的爸是谁都不能确定，若妈知道我怀了孩子，一定会要我打掉他。 「那你是要躲到外太空去生小孩吗？你以为孩子明天就会啵的马上生出来吗？你的肚子会一天一天变大，你会一天一天变胖，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怀孕了！」 黄妃红的话提醒了我，若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我一定要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关关，我劝你别傻了，拿掉吧！」 「不行??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拿掉他！」无论是阿温的还是安卓的，都是我的孩子！ 「那我现在就载你去温慕言家，叫他负责！」黄妃红将排档移到d，踩下油门。 「我不能再去找他！我们不能再纠缠不清！」我硬生生拉起手煞车，还没确定孩子是谁的之前，怎能硬要他负责？ 「那你现在就给我进去把孩子拿掉！关关，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赔上一辈子的幸福，你可以重新开始，可你带着孩子要怎么遇到新的幸福？」黄妃红跳下车，绕到我的座位旁，拉开门用力把我从车上往外拖。 「不要！我不要拿掉！」我挣扎地拉住车子里任何固定物，死活不肯就范。 黄妃红拗不过我，只好再度回到驾驶座。 「关关，我载你去温慕言家，他有权利知道自己有个小孩。至于他负不负责，不关我的事。」黄妃红也坚持着她的坚持。 我仰头靠向椅背。 我不愿去阿温那，并不是怕他不负责，而是怕他知道我有孩子后，会丢下何颖柔，再也不放我走。 更何况，阿温并不知道我和安卓后来有了意外的关係，万一真的不是他的，以他的个性一定受不了。 黄妃红不懂我的癥结，硬是把我载到阿温的住处。 由于住了半年多，警卫熟悉每一层住户的面孔，我并未遭到阻拦，警卫也没有把我当成访客，事先告知住户。 也就是说，阿温并不知道我的来访。 我和黄妃红拉拉扯扯，来到阿温家门口时，却听到里头依稀传出争吵声，这让我放弃与她周旋，两人面面相覷。 阿温家的门是颇坚固的防爆钢门，能够吵到穿透，想必是非常激烈。 我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妃红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也学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趴在门上听了起来。 「枉费我女儿对你一片痴心！你就这样报答她？」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浑厚沙哑，感觉声音的主人有些年纪。 「爱情不是这样不择手段就可以得到。」 「那你不娶她就好，为什么要配合警察演这一齣戏？我们何氏企业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温冷笑一声，「若你们正当做生意，谁能害得了？」 我和黄妃红瞪大双眼彼此互看。 这当中竟然又有另一层秘密！ 「我不管！你还我女儿命来！」有着沙哑嗓音的女人失控尖叫，伴随物品落地的碎裂声。 「你还不明白吗？颖柔会自杀，是因为你们让她活在完美的假象里，现在这个泡影破了，她受不了才会走上绝路！」阿温的声音严厉而无情。 颖柔自杀了？！ 何颖柔真的如我所看到的预言那样，自杀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黄妃红，而她也正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为了怕我不小心发出声音，立刻伸手摀住我的嘴。 「不是！颖柔会死，是因为她爱你，但是你却一再让她伤心！你劈腿、害她失控做了一堆坏事才会被关瓔珞的弟弟报復、被坏人强暴！一个千金小姐被这样羞辱，她还活得下去吗？她之前已经自杀过一次，只是没有成功！后来你同意和她结婚，她才又有活下去的勇气，结果你只是利用她对你的爱，来把我们整个何氏企业打倒！你是恶魔！你不得好死！」 女人的指控，让我当场怔住，原来我所不知道的真相，竟然可以残酷至此?? 「黄妃红??」我忍不住出声，嘴巴被摀住，声音登时含糊不清像坏掉的唱盘。 「嘘，闭嘴，冷静听下去。」黄妃红用气音沉声说道。 里头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最后是阿温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不想再跟你争辩这些既成事实。颖柔的事我很遗憾，但我只能说，这是你们造下的孽，是颖柔替你们还，我没有亏欠她。」 「是吗？那颖柔留下这封血书是什么意思？」女人厉声尖叫，令人不免对门后的场景有了惊悚的想像。 血书？什么血书？ 听起来好吓人！ 突然间，脚步声疾步往门口走来，我来不及离开，大门就刷地猛力被推开。 「关关！」黄妃红赶紧跨步到我身后，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往后倒的我，幸好我一屁股坐在她的肚子上，没有直接摔到地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门口的女人与跟上来的阿温，惊愕地望着我们。 那女人瞪着我定格了半秒鐘，突然对着我大吼：「我女儿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接着提起手提包掩面哭泣，踉蹌着脚步仓皇离去。 「对不起，我??」我只能对着倏然关上的电梯门道歉。 「关关，你怎么来了？」阿温蹲下身，他脸上的表情爬满了惊讶，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3.2 眼底星空( 「来告诉你这个负心汉她——」黄妃红挣扎从我身下鑽了出来，一张嘴管不住地就要替我宣佈。 「黄妃红！」我急忙返身摀住黄妃红的嘴，不让她说出口。 不能说不能说！ 何颖柔果真因我而自杀死了，我非但没能阻止预言，还让悲剧接二连三发生??我真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用那么多条人命换来的爱情太惊悚太可怕了！我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怎么了？撞到肚子了吗？」阿温不明所以，他弯身扶起我，见我一直抱着肚子，以为我不小心撞到下腹。 「对！你最好小心她的肚子！」黄妃红忍不住呛完阿温，忙不迭又对着我生气地比手画脚。 意思是，说啊，干嘛又不说？ 我对着她直摇头。 我们两人的互动，阿温铁定看得一头雾水。 「黄妃红你先回去，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决定先把她赶走。 黄妃红了解我，知道我心意已定，伸出食指，像隻暴走的茶壶在原地直指阿温，然后用两指比比自己的眼睛，再比比阿温。 无声地警告阿温：「i’llbewatchingyou!」 这才率性甩头而去。 「我想，黄妃红对你的爱不会比我少。」阿温失笑，扶着我回到屋里。 可一坐上沙发，两人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陷入一阵沉默。 他索性起身到厨房煮了两杯咖啡，旋身回来，递了一杯到我桌前。 「怎么突然来了？」一开口，空气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尷尬。 「在壹周刊看到你的消息。」 阿温无奈地轻笑：「不怎么好的消息。」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但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吧，可很遗憾，颖柔仍旧走不出来。」 此时阿温发现向来有咖啡癮的我，并没有马上端起咖啡品尝，疑惑地挑起左眉问道：「怎么不喝？」 「戒了。」我随口撒谎，将咖啡往他的方向推去。 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不能再喝这些东西，之前不知道，还灌了不少酒下肚，宝宝一定很生气，才会让我吐成那样。 「才多久不见，连咖啡也戒了？」阿温似乎不怎么相信，视线向下移，好像又觉察了些不对劲。 「怎么一直摸着肚子，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饿。」我赶紧把手往大腿旁一放，生怕又被他揪出什么不合常理之处。 「那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阿温立即站起身，还是那样体贴。 「阿温！不用了。」我情急之下出手抓住他，那十指霎然温热的触感，彷彿开关啪地被打开，他拳起指头一抓，我的手便被他的大掌紧紧包覆住。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再见？」阿温不解其义，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可手还是紧紧抓着我。 「阿温，我要离开台湾。」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阿温的表情看起来很慌。 刚刚。 总公司在美国，若我跟老闆提，他也许能够帮忙。若不行，那我还是必须离开台湾，去哪都好，总之先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已经想了很久，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但对阿温，我还是撒谎了。 「关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你为什么不留下来？留在我身边。」阿温眼里的热切，让我的罪恶感腾然而起。 「有，良心会阻挡我。阿温，颖柔是因我而死，若我还跟你在一起，我会被她的怨灵缠上一生一世。」我的视线落在地毯上的一张白色信笺，上头是已经淡成褐色的字跡。 清楚写着：关瓔珞，你这个大骗子！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死了之后你也别想得到阿温！我知道你看得到我、听得到我，若你敢佔有他，我会一直纠缠你到死！ 阿温露出的无奈神情，拾起他忘记收起的，何母口中的「血书」，三两下撕成碎片。 「关关，你知道我不信这个，颖柔的死是她自己心里的结过不去，你不能放在心上！」 「阿温，我也有一个自己过不去的结，我一步错，步步错，我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未来，你会遇到自己的幸福，而我也会。不如我们彼此祝福吧！」我的眼泪不停落下来，仍努力地笑得灿烂。 阿温眼底闪着的莹莹晶光，就像那日的星空，满是灿亮。 原来，我的北极星一直都在他的眼底。 「关关，我早就知道留不住你。如果你真的要走，可以再陪我一晚吗？」阿温哽咽着声音说道。 「好，我们今晚一起去看星星。」 阿温脸上尽是不敢置信。 「好。」他眼底的星空化做流星，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还有游乐园。」 「好。」阿温上前将我拥入怀中，好紧好紧，彷彿要把我揉进心里。 那些我们俩之间的美好回忆，我想要一併收进心里，说好的地老天荒，就到此为止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再见了阿温，希望我们的未来都能更好。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4.1 外婆(1) 或许是霉运走久否极泰来，又或者肚子里的小生命是我的幸运星，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当我跟老闆罗杰斯提到我想离开台湾去美国时，罗杰斯竟露出一脸惊喜的模样。 罗杰斯说，他正好想问我这件事。 他轮调期满准备要回美国总公司任职，但也是负责大中华区的业务，很想把我带去，又怕我不肯，没想到我会自己跟他提起前去美国的要求，这下一拍即合，罗杰斯开心极了，二话不说便给了我半个月的假期让我可以整理行李，并陪陪家人。 黄妃红和辉哥开着车送我回台中，但黄妃红还要忙出国的事，没有多待，探望过外婆之后，又马不停蹄地驱车回桃园。 那晚我和妈同床共眠，长谈了一整夜。 自我有记忆以来，妈就忙着工作，母女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 「阿瓔，去美国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你不用担心，可以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妈拍拍我的肩膀。 家里的债务已经还清，是那笔关雪生用生命换来的钱，但是外婆的医药费应该还是个问题。 「对了妈，我这里还有一些存款，明天匯到你户头，之后可以继续支付外婆的医药费。」 「阿瓔，不用了，明天外婆就准备拔管。」 「拔管？」意思就是，外婆就要永远离开我们了吗？ 「你姨婆说，外婆这段时间一直在仙游，前几天入了姨婆的梦，要我们把她的肉身处理处理，她好去抓遍天下妖孽替天行道。」妈笑了，感觉像是拿她们没办法那样地摇了摇头。 「抓妖孽？」这理由还真能化解外婆将死的伤心。 「阿瓔啊，虽然我是外婆的亲生女儿，但我从来就不懂那些妖神术法，也不相信。可在这一刻，我倒寧愿相信妈是要去替天行道，这样我心里好过一点。这种玄事，不能全信也不能都不信，信了能让心里好过就信，若是让自己难过，就把它当怪力乱神比较好。」妈亦有所指地对着我说。 若是让自己难过，把它当怪力乱神比较好。 我想起了何颖柔的预言以及她所留下的诅咒?? 若真能云淡风轻，我的心里何须背负这么多过不去的罪恶？ 我就是没办法只当它是怪力乱神。 「阿瓔，看你心里苦，妈妈也难受。这些年，拖累你了。就算去了美国也要努力找个好对象，女人啊，最终还是要找个好依靠。」我躺在妈的大腿上，像小时候一样，让她轻抚过我的一头长发。 「那个姓温的孩子不错，可惜我们高攀不起人家。」妈感叹着。 「妈，我和他已经分手，就别提了。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美国？」我仰头见到妈的两鬓斑白，精緻的五官蒙上了沧桑的皱摺，突然捨不得离开逐渐老去的妈妈。 「我去美国做什么？拖累你大半生，也该是放手让你去飞的时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迟早要离开的。若你选择留在美国，只要幸福快乐，妈还是替你开心。不过你要记得，万一生了小孩，一定要找妈去帮你坐月子，女人的月子很重要，做的好身强体壮，做的不好，一辈子落下病根。他们那些老外婆婆，不懂这些，我一定要帮你做好月子。」 我鼻头一酸，赶紧背身伏在妈的大腿上，不敢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哎，越扯越远了，都还没对象结婚，说什么生小孩！」妈轻斥。 又说的我心里一颤。 「阿瓔啊，之前来过我们家那一个叫什么卓的，他也不错，怎么这阵子都没再见过他？」妈突然提起安卓，我丝毫没有心里准备。 「他出国进修了。」我随口撒谎。 「真可惜，你外婆好喜欢他呢。男人妈见多了，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那种，比起阿温，我更喜欢阿卓。都怪你没好好把握。」妈戳戳我的额头。 「妈，你不要再讲这个了啦。」我的爱情已经走到终点，没什么好说了。 「哎，好啦，只要你能幸福，妈都会支持你。」妈紧紧牵着我的手，她的话像一道又一道暖流，温热了我冰冷多时的心，依偎着她，聊了整晚的天，直到不知不觉睡去，那一夜，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第十四章 瓔珞纹身转眼空 14-4.2 外婆(2) 梦中，我见到了外婆和阿生。 外婆舞着她的桃木剑，和形似何颖柔的女鬼纠缠打斗着，女鬼被她招招凌厉的剑法打跑，外婆剑抵黄土，挺着胸膛得意地仰头喝水，见我在一旁发愣，亲切地把我叫了去。 「阿瓔，免惊，妖孽已经被阿嬤赶走了！」 「阿嬤，你身体好了吗？头还会痛吗？」 外婆拍拍胸脯。 「勇嘎亲像一尾活龙！」（强壮到像一尾活龙） 「阿瓔，阿嬤嘎哩贡，暝哪仔阿嬤叨要去仙游，唔通哭，哉无？」（外婆跟你说，明天外婆就要去仙游，不要哭，知道吗？） 「哩ㄟ劫数阿嬤已经嘎哩度过，唔通搁黑白想，好好去过日子。阿生阿嬤会带在身边照顾，哩唔通掛念。」（你的劫数外婆已经帮你度过，不要再乱想，好好去过日子。阿生外婆会带在身边照顾，你不用掛念。） 外婆抚着我的头颅，和蔼慈爱地说道，她这些话解了我心上那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锁。 此时，关雪生远远朝我跑来，一身纯白，像天使一样。 「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幸福！」 「关雪生！」我激动地衝上前检查他全身上下。「你还痛不痛？伤口都好了吗？」 我想起他被解剖相验时，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几乎无一完好，肋骨断了好几根、手断、脚断、头骨破裂，而致命伤则是贯穿心脏的那一枪。 「姊，肉身坏了就算了，我现在是外婆身边的第一美童子，你这样乱摸，有失我的身份啊！」关雪生轻笑着将我推开。 「白痴！」我忍不住骂他，臭小子还是这副死样子，一点都没变。 可这样的梦中相见，却也冲淡了死亡带来的悲伤，我心里好过许多。 「好好听外婆的话，不要再作怪了知道吗？」我指着他的鼻头告诫。 「知道啦。」关雪生搔搔头。 「好了，阿瓔，时辰已到，我和阿生该上路了。」 外婆说完，偕同关雪生毫不留恋地转头就走，三两下就在我眼前成了小黑点。 他们是笑着离开的。 「阿嬤！阿生！再见！」 我大叫，突然间一道扎眼的光芒刺向我，一个用力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的妈妈已经不见踪影。 手往脸上一抹，泪痕未乾，那场梦，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门把转动的声响攫去我的注意力，妈出现在门口。 「阿瓔，该起床囉，收拾一下我们要去医院接外婆了。早餐在餐桌上，弄完就来吃。」妈说完便将门带上门离去。 「谢谢妈。」我下床极上拖鞋往浴室走去。 是啊，外婆要去仙游了，今天之后，她就不用再忍受病痛之苦，而我们每个人，也要继续自己往后的人生。 无论半途有多苦，最终仍是要拼命往前走，没有人被允许在原地停留。 我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说着：「小宝贝，妈咪会坚强的，谢谢你在妈咪最难过的时候来到，有你相陪，妈咪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关，上天夺走好多我爱的人，却也同时给了我新的，与我血脉紧紧相连的爱。 第十五章 从此天涯各一方 15-1 伤别离 凌晨两点鐘，办完登机手续，托运行李后，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我一个人在机场大厅游走。 我总是没办法像安卓一样洒脱放手，我总是在失去之后还恋恋不捨。 对阿温如此，对安卓更是。我甚至不敢想起安卓，那阵阵的懊悔与心痛总让我感到窒息。 低头抚着小腹，我本来就瘦，又孕吐得厉害，体重不增反降，三个月的肚子完全没有感觉，但是压压他，却仍会有种若有似无的回应。 「宝贝，你要记住，无论你的爸爸是谁，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走进明亮的便利商店，无意识买了一杯大热拿，凑到嘴边，咖啡香窜进口鼻时，突然又让我一阵作呕。 竟然忘记不能再喝咖啡。 我走进厕所，俐落地将满杯的咖啡倒进洗手台，不再觉得可惜。 安卓的话，又再脑海里重覆着。 试着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别勉强自己，不喜欢的大胆丢了，才有空间装新的、真正喜欢的。 我对着镜里的自己喃喃自语：「安卓，我听你的话，把过去丢了，希望重新开始之后，一切都好。」 广播响起了登机的提醒，我将空杯扔进垃圾桶，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来到出境关口。 我拿出护照与登机证，出境前最后一次的回头，却在泪眼朦胧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知道我今天要离开！ 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赶紧低头旋身，却清楚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足以令我撕心裂肺的呼唤。 「关关！」 我无法控制自己，浑身像被急冻般静止在原地，一股衝力从后扑上，我落入了温热的怀抱，上一刻的冰寒霎然融化，从他身上袭来的熟悉香气，让我好不容易整装待发的意志瞬间溃散。 「不要走不要走??求你留下来，我不能没有你！」阿温的声音在我顶上传入耳里，那样的嘶哑是哭了一整夜的宿醉才会有的破碎，一股巨痛袭向胸口，彷彿几千几万把利刃同时穿心而过。 我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脚，踉蹌了下，全靠阿温的拥抱撑着。 仰起头，逼自己不准哭，却在触及他心碎的冰蓝色双眸时，心魂俱裂，闭上眼，泪水便从眼角肆意滑落。 一定是辉哥透的口风，告诉他我此时此刻将要踏出国门。 可这样的临别相见，就像往早已血淋淋的伤口上再补一刀，除了痛之外，并没有带来任何好处。 「关关，你连这个都不带走了吗？」 阿温出声的同时扳过我的身，让我面对他，手上抓着一个晃荡的坠鍊。 是我故意留在他那的「地老天荒」。 「没有地老天荒了，看了伤心，不如还你。」我咬住下唇，虽然管不住眼泪，但我可以逼自己说出无情的话。 我一向擅长口是心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当我下定决心之后，很轻易可以铁石心肠。 「关关，你怎能如此无情？就连一个放在身边的回忆都不肯留吗？非要通通还给我不可？」阿温激动不已，硬是把「地老天荒」塞进我的手心里。 「对！我们的人生都要继续往前走，可留着这些东西，我只会在过去走不出来，所以我还给你！也请你，把该还我的还给我，重新去寻找你的幸福！」我松手，任「地老天荒」颓然坠地，闭起双眼狠绝地大吼。 我不敢看他，因为我不能确定这是我真实的心声还是违心之论。 「我把你刺在心上了，再也还不了你。」阿温指着自己的左胸，声音破碎嘶哑。 脑海里浮上那个瑰丽的瓔珞纹身，那斑斕绚烂的色彩，忽然刺得我浑身发疼，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阿温，放手吧，这四年断断续续的纠葛让大家浑身是伤，更赔上多少人的性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擦乾泪水，哀莫大于心死。 「关关，不是你的错，不要用离开我来惩罚自己！」阿温激动地捋住我的双臂。 「阿温，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用离开你来惩罚自己。」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紧闭着双眼朝他大吼：「我离开你，是因为我爱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他非要这么顽固？非要到最后一刻还不放过我？非要一再击溃我努力筑起的心墙？ 空气霎然间怔凝了。 良久，阿温的声音恢復冷淡，可语调里的情感却浓烈到足以将我湮没。 「关关，无论你爱谁，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没有你，我不可能幸福。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回到我身边。」 我再也承受不住身上的负载，转身站起来，背对他。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没有你，我还是可以幸福活下去。」 如果他还抱有一丝希望，那我也只能残忍戳破。 「不要等我了，我不会再爱你。这一生，就算再见，我们也只能当朋友。」 我说了很绝情的话，因为我不打算再回头，不能回头。 「我会一直等你。」 在我疾步奔出哺乳室的当下，他坚定的声音，从我身后淡淡传来。 飞机起飞时，我放在座位下的随身包包倒了下来，没有扣好的上盖脱开，顺着机身上扬的角度，滑出了一些小物。 「地老天荒」轻轻滑到我的脚边。 我弯身拾起，用力捏在掌心里，笑着，也哭着。 最后，「地老天荒」终究还是紧紧跟着我。 没有人可以阻止阿温的固执，就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的固执一样，我们是同一种人。 即便哪天我回来，也会费尽所有力气，为他找到新的幸福。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第十五章 从此天涯各一方 15-2.1 似是故人来 来到美国之后，我独自一人在纽约曼哈顿的下城租屋，罗杰斯对我照顾有加，时常来嘘寒问暖。 他天天接送我上下班，我曾经一度以为他对我有心而刻意保持距离，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想了，罗杰斯是个gay，他只当我是妹妹。 从此我和罗杰斯成了莫逆之交，能有这样的老闆兼好友，让我独身在异地不会孤单，偶尔，也会收到黄妃红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或是辉哥专门快递的咖啡豆，虽然我还不能喝，但让罗杰斯的办公室有了辉哥的咖啡香，却能一解我的思乡之愁。 我觉得这否极泰来的一切都是外婆给我的保佑以及肚里小宝贝带来的幸运，我渐渐摆脱过往的忧伤，慢慢适应了新生活。 纽约的冬天很冷，这几日开始下起大雪，为了紧接而来的圣诞假期，公司简直忙翻天，罗杰斯整日开会，几乎抽不出身，原本敲定好要拜访的客户又不能改期，他趁空档把我找进办公室，为难地将任务交给我。 「eva，真是对不起，这个案件从头到尾都是由你帮我处理，加上客户是台湾人，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代替我去。」罗杰斯一脸歉意。 「我可以的，别担心。小傢伙最近很乖，不会有问题！」我拍了拍八个月大的圆肚子，要他放心。 「今天下大雪，你要小心点，千万别滑倒。我看，找芮秋陪你一起去吧。」罗杰斯仍不放心，紧皱着好看的眉眼。 「你今天有这么多会议要开，芮秋还是留下来帮你比较好。」芮秋是罗杰斯的特别助理，身为罗杰斯的左右手，在关键时刻，罗杰斯根本不能没有她。 我不想让罗杰斯多操心，乾脆迅速将几份重要文件放进包包里，从掛衣架上拿起大衣，三两下做好外出的准备。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就算开会我也会接。」 「好，你放一千两百个心，待会见。」 罗杰斯送我到大门口，看着我坐进计程车才安然离去。 这趟任务很顺利，客户一见我，说没几句便很乾脆签了合约，工作结束后，我见时间还早，就在附近逛了起来。 午后停降的大雪又轻飘飘地飞落，我正巧经过一家giorgioarmani专卖店，想起耶诞节就要来临，答应罗杰斯到他家共度这个大节日，却一直忘了买礼物，便推门而入，躲雪之馀顺便挑选合适的耶诞礼。 店里有几个试穿西服的顾客，良好的剪裁让他们每个看起来都挺拔有型，这画面，让我突然想起安卓，他也很喜欢穿着giorgioarmani的西装。 记得第一次见面，我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他身上，那一身帅气的西装，就是giorgioarmani。 无意间从镜子里见到自己坠入回忆的表情，突然觉得很荒谬，摇摇头将脑海里不该出现的人影甩去。 「小姐挑西装吗？」店里的服务人员见我一直将视线放在西服区，走上前来招呼。 「不是。」我赶紧将视线收回。 「那要找些什么呢？」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耶诞礼物吗？」 我诧异地看着笑容可掬的服务人员，惊讶于她的敏锐。 「送男性朋友的话，领带很适合噢！」她将我领到另一侧，悉心介绍各式各样的领带。 我心不在焉地挑了条铁灰底色银白细斜纹的领带，走向柜台结帐时，耳边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就这套吧，直接结了。」 虽然是不同的语言，但那轻淡的男中音曾经以着轻佻戏謔的语调存在于我的生命里足足四年，我不可能忘记。 我忍不住回头，声音出自一名高大的黑发男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是安卓。 他在柜台另一端，正低头从皮夹里掏出信用卡。 自从那日他负伤离去后，我便没想过能再见到他，此刻，宛如做梦一般，我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柜台人员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匆匆结帐。 不过就是几分鐘的时间，待我拎起包装精美的提袋回过身，安卓早已不见踪影，我仓皇往外探去，只见到他的一袂衣角。 「安卓！」 我急着推门而出，忘了自己正大腹便便。 「安卓！等等！」 前面的高大男子听到我的叫唤，终于驻足回头。 门外的人行道有点小坡度，此时一群玩着滑板的青少年，突然间从坡上疾速飞驰而下，嘴里嚷着让开让开，可那速度我来不及闪避，只能任他们嘻嘻哈哈一团黄蜂似地从我身旁窜过，其中两三个人没那么俐落直接迎面撞上我，他们翻倒后骨碌碌往下滚，而我则重心不稳踉蹌了几步，努力想平衡自己，无奈地上雪天溼滑，整个人仍往后仰倒。 「关关！」安卓惊愕地大叫，朝我大步奔来，但就算他有飞毛腿也来不及了。 我一屁股摔落在地，一股巨痛从下腹隐隐传来，知觉越往上扩散就越难以忍受，我痛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伏在雪地里再也起不了身。 身边一阵杂沓，围了好多人，空气越来越稀薄，雪花结了漂亮的冰晶落在我身上，可我却完全无法享受那份美意，只觉浑身像要被撕裂般好痛好痛，意识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四周突然充满安卓担忧急切的声音，我感到轻飘飘，被人打横抱起。 「关关！我是安卓！我送你去医院！你撑着！」 「安卓??真的是你??见到你，我好高兴??」我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奋力睁开眼，确认眼前的男子的确是安卓后，才安心松了口气。 没想到，我们的重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是我！是我！你现在很危险！别说话！」 对，我的孩子?? 我抱着剧痛不已的肚子，感到下端有一股不寻常的暖热，迷濛睁眼，见到雪地上安卓踩踏而过的足跡旁溅着怵目惊心的点点红。 「安卓??救我的孩??我要孩子！」我拼着最后的力气紧抓着安卓，告诉他。 第十五章 从此天涯各一方 15-2.2 似是故人来 「孩子快要出生了！你们都会没事！」 这个孩子还没足月，竟因我的疏忽，让他不得不提早出世，我害怕得紧紧抱住安卓，此时此刻，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安卓??我好痛！好痛！」下腹像被人狠狠拧住，用力紧压又松去，每一次的挤压都彷彿硬生生被刨下一大块肉般，痛彻心扉，并且一次比一次痛，那痛几乎让我晕厥。 「关关！你可以的！深呼吸！」 我听他的话，浑身颤抖，拼命深呼吸。 「安卓??我不行了??」我痛到涕泪齐流，那种痛让我想放弃，如果死去可以摆脱，我想立刻就走！ 「关关撑下去！继续呼吸！你做得很好！」安卓低头亲吻我汗珠点点的额际，彷彿要将力量传达给我，没被我紧抓住的左手，不停抚着我的发丝。 救护车的红灯光，在我眼前迷离闪烁，我被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剧痛之间，意识断断续续，安卓一路相陪，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在我睁眼时，都会见到他对我露出鼓舞的微笑。 直到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我还不敢相信，我已成功把孩子生下来。 我只见了他小小的身体一眼，他便被送进保温箱，而我则在產台上沉沉睡去，醒来时，已躺在佈置温馨的单人病房里，彷彿死过一回又重生。 我勉强撑起身，想下床，脚还未碰地，就被人阻止。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先喝点鸡汤。」安卓将鸡汤放进我手中。 「这你买的？」我接过还是热腾腾的鸡汤，一股人参味窜入鼻间，很是舒服。 「我熬的。」安卓咧开一记温暖的微笑。 「你？这么厉害。」我诧异地瞅了他一眼，喝了一口。 那鸡汤的口味很韩式，是道地的人参鸡汤。 「不厉害，我只会熬鸡汤。」安卓笑着，一双桃花媚眼灿亮亮的。 「你是韩国人啊？口味好韩式。」我无意的玩笑话，却让安卓一怔。 但很快他又恢復如常。 「只有韩国人才能煮人参鸡汤吗？」安卓不以为然地撇嘴，在我床边的沙发上落座。 「不过，我的月子该不会只有这个鸡汤可以喝吧？」我故意歪头傲娇问道。 「得寸进尺。」安卓走过来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我请了一个中国婆子来帮你坐月子，等等就来了。喔，对了，宝宝我刚刚去看过，是个男孩，像你。状况很好，不用担心。」安卓笑着对我说，眼里盈着喜悦感动。 「安卓，谢谢你。」我的关键时刻，安卓总会适时出现，一次又一次的帮忙，我对他的情感与其说是浓烈的爱，不如说是难以割捨的依赖。 只要见到他，无论心是如何浮动，都能立刻静下来，就像船隻找到停泊的港湾那样，终能安然。 「关关，你一个人挺着肚子跑到美国，真人让放心不下。」安卓对着我摇头叹息，然而他眼中的温柔与篤定的语气却不是久别突然偶遇该有的反应。 为什么在纽约遇到我，安卓一点惊讶都没有，难道他早就已经知道我在这里？ 「安卓，为什么??？」我疑惑地凝望着他，他看出我满肚子的问号，低头沉了会，才回答。 「关关，虽然我人离开了，心却离开不了。我让罗杰斯去找你，给你工作。知道你不小心怀孕，我便希望罗杰斯带你到美国，没想到你也有意愿。你的一切，我都掌握得很好，只除了今天，我不敢相信罗杰斯会让你一个人在大雪天里跑到街上间逛，若不是我刚好也在那店里，真不敢想像后果。」 「你别怪罗杰斯，他今天真的忙不过来，只能由我代劳。再说，今天会这样，也是因为看到你，我急着留住你才会??」后句未完，安卓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些变化，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多么曖昧。 「你急着留住我？」他弯身向我，眼中深情无限。 「我??」突然的不知所措，我只能赶紧转移话题。「为什么你能让罗杰斯顺着你的安排？」 「因为公司是我的，他为我做事。」 「公司是你的？」我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这就是你的另一份工作？」 「那是我『其中一份』工作。」安卓似笑非笑。 原来，他一直在照顾我，就算人离开了，也从未停止过给我的帮助。 我看着他，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我再次用力睁眼看着他，颊上已是一片溼濡。 「关关，你真的不让阿温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坚定地摇头。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是我这执意将他留下，就应好好负起责任。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会带着他好好地过下去，你不用担心。」关关仰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却满满都是艾芙琳说的那一席话。 有些事你永远不能知道，有些人，你永远都不该爱上。 「我会带着孩子一个人过下去。」 「何苦这样惩罚自己？你又忍心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我将视线定在安卓身上，心中突然有了任性的想法。 「你可以当孩子的爸爸吗？」走这个地步，也该做个抉择，让阿温死心，彻底灭绝自己的希望，从此与阿温船无沟水无流。 「关关！若我能娶你我一定会牢牢把你套在身边，可我不行。」安卓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看着我的双眼蒙上哀伤与深深的无奈。 「我不懂。」 「关关，我不是普通人，我的婚姻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安卓的解释只让我更疑惑。 但无妨，我并不需要他真的娶我。 「那你就陪我演这齣戏，好吗？我要让阿温彻底死心，我们可以不必真的结婚，只要能骗过阿温就好。」 安卓没料到我会如此固执，有些怔然。 良久，他叹了口气，拗不过我，还是答应了。 「好吧，但别让阿温知道你的老公是我，喜帖上用别的名字吧，证书什么的交给我搞定。另外，既然你都这么提，那么就算是戏，我也要当真了。『结婚』之后，你来和我一起住，让我照顾你们母子。」 「安卓谢谢你。」我紧抓住安卓的手，心里一阵澎湃汹涌的感动。 「不必谢了，我也有私心，不如我们就假戏真做吧。」安卓又恢復他一向的轻佻邪佞，伸出食指勾起我的下巴，送给我一记媚眼。 虽然他说得戏謔，可我却知道，他比谁都还真心。 ※也许我和你之间的缘分未了，我们注定有过这么一段「婚姻」，我才明白，你所谓的没资格谈爱是什么意思。 第十五章 从此天涯各一方 15-3.1 安卓的神秘 生產完后一週，我恢復良好，安卓帮我办了出院，带着我住进他上东城的豪华公寓，他每天朝九晚五出门上班，白天会有个叫「阿梅」的婆婆来照顾我，煮三餐给我吃，等安卓下班回家她才离去。 这天安卓回到家，公事包都还拎在手中，就兴冲冲地往我走来。 「手给我。」 我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指上一阵冰凉，左手无名指被套上了一个银圈。 虽然只是假结婚，安卓还是煞有其事地买来结婚对戒，一枚套在我指上，一枚收在自己的皮夹里。 「喜帖、证书都好了。」他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张淡蓝色底烫银字的典雅卡片，上头用英文印着我们两人的名字。 『eva＆king』 「king。」我笑着喃喃覆诵，不经意瞥向安卓，竟在他眼里看到异样的闪动。 「没问题的话，明天我就寄出了。」他轻声说道。 「等等，还有这个。」我回到房间，把「地老天荒」项鍊找出来，连着喜帖一起放入信封袋，交给安卓。 没有了地老天荒，我和阿温便真正划下句点。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李太太了。」安卓接过，对我开玩笑。 「嗯，谢谢你收留我和班班。」班班是我的小宝贝，他还在医院的保温箱里努力长大。 我给他取名bennett，带有祝福之意。 祝福阿温，未来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关关，我有太多身不由己，能和你走到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很完美。」安卓上前将我拥入怀中，他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可我却不以为意。 无论如何，他是我所选择的新生活，我想这样好好的过下去。 「嗯，现在的我，觉得好幸福。」我闭上眼，内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 「过几天就是耶诞夜了，今年能和你一起过真是太好了。」安卓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分外温柔。 「不只今年，以后每年的耶诞节，我们都一起度过吧，还有班班。」我仰头微笑。 安卓没有正面回应，他敛下眉眼，不着痕跡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说到耶诞节，你生完班班当天，罗杰斯有来看你，问我你是不是还去他家过节，我想依你的状况也不适合，便擅自替你做了决定，罗杰斯便要我把礼物转交给你。」安卓放开我，走到五斗柜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交给我。 「咦，他可以来我们家过节啊，我有准备礼物给他耶！」我这才想起罗杰斯，那日帮他去和客户签约，没来得及回公司，小孩就蹦出来了，那些文件不知有没有到他手里？ 「我不准，你就是为了帮他买礼物去了giorgioarmani，才会发生意外！他闯了这样一个大祸，我更不允许他来当我们的耶诞灯泡！」安卓难得抓狂，我在他脸上看到腾然而生的杀戮之气。 「你真小心眼，我会突然把班班生出来，最惊吓的应该是他吧，而且在最忙碌的时刻，当场少了一个帮手，罗杰斯一定超想哭。」我想起罗杰斯俊美的脸庞揪在一起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 「东西我都交给他了，连辞职信也一併帮你送出，他也只能哭了。」 「好可怜，谁叫你是他的顶头上司。」我为罗杰斯感到难过。 「以后你就在家照顾班班就好，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事情处理好，让我为你办一场真正的婚礼。我会给你幸福，照顾你一辈子。」安卓凝望着我，他眼里闪动的决心，让我心头一颤。 「好。」我微笑应允。 那年的耶诞夜，下着大雪，我们哪都没去，就缩在圣诞树旁的暖炉边互相依偎。 「好可惜，班班不能跟我们一起过。」 白天去医院探视过班班，他长得很好，医生说，等足月了便可以出院。 孩子出生，真相便已大白，可安卓却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我也跟着云淡风轻，我知道，安卓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无法认他。 第十五章 从此天涯各一方 15-3.2 安卓的神秘 我的视线跟着移向夜晚灯光闪烁的曼哈顿，窗外的大雪纷纷，落入东河里，像点点飞燕，消融在河面。 今夜虽没有星空，但那灯火却比星空还要耀眼，阿温的脸庞在雪天晃悠悠地，若隐若现。 没有我的耶诞节，他是怎么过的呢？ 我还是忘不了阿温，就算现在躺在安卓怀里，我想起他。 可这样是不对的。 我叫着安卓，他收回视线，看向我。 我闭起眼，缓缓趋身而去。 安卓伸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拉向他，冰凉的薄唇倾靠而来，猛力攫住我，不让我有一丝一毫逃离的机会，舌尖迅速窜入我微啟的双瓣，与我深深勾缠。 那一刻，彷彿星月无梦，阿温的一汪冰蓝再也无法紧揪住我的心。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一次忘不了，两次、三次，他的身影会在我的心里淡化成烟，最后随风散去。 「等我，让我陪你们过每一个耶诞节。」安卓松开双唇，在我耳畔呢喃。 「我会。」我敛下双目，下定决心，做了这样的决定。 能够天长地久陪在身边的人，不一定是最爱的人，却是最适合的人。 我以为，安卓就是那个人，可我永远想不到，这竟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等待，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安卓，如他所说，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过着的，不是像我们一样的平凡人生。 和他相处越久，就越发觉不对劲。 比如每次出门购物，我会一直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我，原本以为是错觉，但好几次，当我回头探看时，都会见到一截衣角闪身在墙后。 班班满周岁后，安卓工作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时常莫名其妙不见人影，回来后，身上都会多一些伤痕，可他却绝口不提，一逕地想将我埋在鼓里。 直到有一天，我在超级市场清楚拍下跟踪我的人的照片，晚餐时分拿给安卓看，他当场脸色大变，严肃地对我说：「关关，以后没有我陪着你，不要再单独出去，知道吗？」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着我？」 安卓抿嘴不语。 「安卓，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了，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我必须确保班班是安全的，你不能让我活在恐惧里！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安卓长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大片落地窗前，那里可以俯瞰曼哈顿东河的绚丽夜景，他往下望了良久，才回过头对我说道：「关关，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和班班的安全，因为你们就是我的全部。」 「你说这些完全没有解答我的问题！」我感到生气，与其说担心自己和班班的安危，我更放不下心的是他。 「我知道你不叫安卓，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有权利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关关，我的一切是机密，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你知道越少越好。」安卓松口。 「安卓，我担心你！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已经失去很多，我不要再失去你！」我哭吼，班班被我吓坏，丢下汤匙大声哭叫。 「关关，不要这样，吓到孩子了！」安卓怪罪地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哄着班班，将他带进游戏室。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不能认班班，但安卓却仍十分疼爱他，完全就是个好爸爸，我不能承受这样完满的家庭未来遭受一丝一毫的破坏。 「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我会自由，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安卓轻轻关上游戏室的门，走上前扶住我的双肩，柔声说道。 「不要，我现在就要知道！」我甩开他，双手环抱住自己，毫不妥协。 安卓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告诉你，我为美国政府做事，我有很多个身份，安卓是我在英国工作时使用的化名。因为遇见你时，我是安卓，所以我一直用这个身份在你面前出现。」 「既然是为政府做事，为何会有人跟踪我？」我突然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关关，我的私生活是受监视的，我本来就不应该与你有任何情感上的纠葛。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放不下你，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不能爱你，不能再把你捲入我复杂的世界，可是我没办法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受苦，我忍不住一再帮你，最后我已经豁出去。我真的很爱你，我想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所以我现在正在努力离开原本的生活，等我重获自由，我就可以和你真正在一起！」安卓越说越激动，眼里有些泛红。 「所以我该怎么办？」我像洩气的皮球，滑坐在沙发上，抚着额头颓丧不已。 「我会把你和班班藏好，不再让人发现。我保证，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决。」 至此，我已没勇气再问下去。 我直觉，安卓的秘密底层，是我所不能承受的真相。 我选择当个鸵鸟，接受他的安排，他要我别出门我就不出门，他要我躲去乡间小屋我就去，我以为他所承诺的自由很快来到，可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为何他无法放手爱我。 ※我要的幸福，平静安然的幸福，他是最给不起的人。 第十六章 恍如隔世再相逢 16-1.1 回到原点( 「关关，我去台湾一趟，最慢一个月就会回来，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自由了，你等我！」安卓捧着我的脸对我说道。 可下一瞬，他的胸前开始莫名涌出鲜血，嘴角也淌下丝丝血痕，我吓得大叫，安卓仍扯着笑，拼命说着：「等我回来??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最后浑身是血地消失在我面前。 「安卓！安卓！」我哭喊着朝他奔去，却慢了一步，前方已空无一人。 突然间四周陷入一片幽暗，我一个用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视线的角度是仰躺的，翻身下床，角落婴儿床里的班班仍睡得香甜，没被我的鬼吼鬼叫吵醒还真是个淡定的孩子。 我帮班班掖好被子，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午夜梦回，安卓离别前的承诺入了梦，最后却都是噩梦收场，这几日总是这样，每每从安卓倒卧血泊里的画面中惊醒。 是预言吗？好久不曾有过的预言又来找我了吗？还是，这只是个无须大惊小怪的噩梦？ 一个月前的某一日清晨，我在班班的哭声中醒来，发现大床上只有我一人，安卓一夜未归，原本不以为意，餵班班吃完奶后，才在床头柜发现一张纸条，字跡潦草。 『关关，我去台湾一趟，最慢一个月就会回来，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自由了，你等我！』 安卓竟一声不吭仓促离去，而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音，他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此渺无音讯。 期间我找罗杰斯问过，但令我意外的是，他对公司以外的安卓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安卓不过是个假身份。我安慰自己别乱想，可时间越久，我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决定动身回台湾，亲自打探他的消息。 我回到安卓在纽约上东城的家拿护照，一时间却忘记放哪，翻箱倒柜之际，赫然发现衣柜深处有个保险箱，门并未闔上，好奇心驱使下，我探手进去将里头的东西摸出来。 竟是一本又一本的护照！ 每一本护照上的照片都是安卓，但名字、国籍都不同。 他是美国的金在熙、中国的王渊、日本的高桥龙一、韩国的全允尚、台湾的陈羿风、香港的刘崇佑??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找到的一堆护照里，没有一本是李安卓，所以，这回他是用李安卓的身份入境台湾？ 而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会让安卓连自己的秘密都没来得及藏好就仓促而走？ 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藏在疑团之后的秘密也越来越惊人。 我设想过任何可能，任何不可思议的答案，都有可能是这个秘密的真相。 当务之急，是得先把安卓找回来，直觉告诉我，他人在台湾北部，唯一能帮我的人，是曾经和他情同兄弟的阿温。 会想到阿温，纯粹是因为安卓和阿温认识那么多年，我认为他一定有对他透露过什么。 只是，当日我决然离去时，从没想过会那么快再见面，眼下我喃喃问自己，准备好了吗？心里乱糟糟的，没个答案，只好拼命做心理建设。 对着镜子画上安卓教我的摇滚烟燻妆，告诉自己，离开将近两年的时光，心不可能还痛着，对阿温也应该没有任何感觉，再次见面，我一定能安然以朋友的身份出现，而他对于结了婚的我，势必也已心死，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火花，很安全。 我先将班班带回台中，妈见到我和班班突然出现在家门口时吓了一跳，但她什么也没问，默默地牵着班班的手到屋里吃点心。 隔日，我隻身一人北上，当我站在阿温的豪华大厦前，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这一切，是如此不实在，像梦一样。 不，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再回到这里，我们最初开始的地方。 警卫没有换人，他还记得我是谁，很轻易就放我进来。我在阿温家门口踌躇很久，才伸手按了电铃。 半晌，门后出现脚步声，有些沉重，但一听就知道是阿温，他走路向来缓慢而带点优雅的拖拉。 门锁喀啦地被人转开，门后就是阿温。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腿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应该认不出我来吧。 为了掩饰自己，我画了很浓的烟燻妆，一身英式摇滚装扮，和以前的我有很大的不同。 胡思乱想之际，门开了。 「你？」阿温乍见我的神情果然如见到陌生人。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还滴着水，上身随便披了条大浴巾，幽幽的沐浴乳香不经意窜入鼻际，让我有点失神。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他应该正在盥洗。 「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什么开场白也没准备，除了我字之外，竟吐不出像样的话来。 阿温仍维持同样的姿势瞅着我看，面容冷酷而憔悴，蓝眸忧鬱更甚，一点温暖也没有，他整个人若是不动，看起来就像一尊临摹极为相似却毫无生气的蜡像。 就在他的眸色像被灌入灵魂般几乎要活过来时，身后传出了女人的声音。 「慕言，是谁啊？」 女人的脸蛋从阿温身后晃出来，我怔住了。 第十六章 恍如隔世再相逢 16-1.2 回到原点( 竟然是林黛妍！ 一时间，我不知所措，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走！ 可我还没来得及移动脚步，林黛妍已对着我尖叫出声。 「天啊??关瓔珞！你??你回来了？」曾几何时，我已经从她口中的关关姊变成生疏的关瓔珞。 而阿温则在听闻「关瓔珞」三个字时，整个人仿若遭雷击，瞬间定格，他的视线在我脸上胶着，面部线条驀然僵硬，眼神深沉而专注，从不敢置信的狐疑转为讶异，每一个变化都如同慢动作的胶片电影，一格一格悠悠晃晃，空气霎然变得缓慢而凝结，我大气也不敢吭一声，脚下像被人用几倍强大的瞬间黏着剂牢牢钉在地上，连逃跑都没办法。 若不是林黛妍沉不住气的咆哮声，我们还不知要这样僵持多久。 「你又回来做什么？慕言不会想见到你！你走！」林黛妍抢到阿温身前，却挡不住高大的阿温，他的蓝眸还是直勾勾盯着我，林黛妍于是把我推到电梯口。 她的反应惊慌失措让人摸不着头绪，然而更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她为什么会和阿温在一起？ 只不过，这不是我现在该担心的。 很快我的脑袋便恢復运转，记起自己为何而来。当时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为的不就是要见阿温一面，探问安卓的底，好找到失踪的他，怎么能这样就被赶走了呢？ 于是我推开林黛妍，往阿温走去。 「你不能进去！当初你说走就走狠狠伤了慕言的心，现在你有什么脸回来找他？」林黛妍跟上来拦我，失控的拉扯弄得我身上的金属配件叮噹作响，幸好这里是一层一户的格局，否则邻居不打电话报警才怪。 「我有事找阿温，为什么不能进去？」我甩不掉林黛妍硬扯着我的双手，只好冷着声回望她。 「因为我现在是慕言的女朋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林黛妍的回答和她突来的撒赖一样难缠，往我的心猛地一刺。 怎么可能会痛？ 我摇摇头，逼自己忽视心口那刺痛的一揋，再度将视线移回阿温身上，他眼带愤怒之意用毫无温度的语调说：「你走。」 林黛妍以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补充：「听到没！慕言叫你走，他不想见你！」 「我有事要问阿温！」 「我是说你！」 我和阿温同时出声，也同时愣住，不自觉缓移视线，四目相触。 霎然间，他眼眸里的深潭彷彿掀起了滔天巨浪，几乎将我淹没，我赶紧别开眼。 林黛妍则一脸不敢置信，她走向阿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 「你赶我走？」 「对！」阿温望向林黛妍的眼底幽蓝降至冰点，他旋身返回屋里，再度出现时，手里揣着一个女用包包，他将包包塞进林黛妍手中，林黛妍仍是睁着眼、拳着手不肯接过。 「我不走！为什么她一回来你马上就要赶我走？」林黛妍开始歇斯底里大哭，愤懣地质问阿温。 「你不该这么说，我，并没有当你是女朋友。」阿温的语气森冷，让空气更加凝冻。 「那这一年多来我算什么？」 「你什么也不是。」 阿温的话让我惊讶不已，他何曾这样冷酷无情？就算当年他和何颖柔貌合神离时，也没这样狠绝。 林黛妍伤心欲绝，她反过身来将错全推到我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死妖女！你为什么要回来破坏我们的寧静？」林黛妍手一举不分青红皂白就送了我一记巴掌，我没料到她会这样无理，有一瞬间愣着，回过神时，阿温已快了一步将她塞进电梯里。 「不要闹了！」 「温慕言！我才是你的女朋友！我才是！」 电梯门缓缓闔上，依稀还听得到林黛妍奋力敲着门以及崩溃的哭声。等到她的声音渐次消去，四周突然陷入一阵寂静，让我再度不知所措，突然有点怀念起刚刚的吵吵闹闹，至少不那么尷尬。 「你和她??？」我指指电梯，问句问得支支唔唔，不知所以然。 重逢的场景我在心里细想多遍，可怎么也没料想到是这样一团混乱。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阿温极重隐私，若非交往，阿温怎么可能让她登堂入室？ 「先进来再说吧。」 阿温转身往屋里去，我跟在后头，轻悄悄地走进曾经熟悉的「家」，心中百感交集。 绕了地球大半圈，仍是回到了原点。 ※我离开这将近两年的日子里，你是怎么过的？为何眼底的重重哀伤迟迟未散去？你，还在痴傻地等着我吗？我不可能回头了。 第十六章 恍如隔世再相逢 16-2.1 只是好朋友 厨房里机器的吭吭声乍然响起，咖啡香气裊裊飘散，这似乎已成了一种既定的模式，我们之间的侷促，总是以咖啡作为缓衝剂。 我坐在沙发上，心绪不寧，玄关处掛着一幅色彩斑斕的画作就杵在我正对面，泰山压顶似让人无法忽视，是我多年前送给阿温的生日礼物，画着旋舞湖的山樱树和令我魂牵梦縈的金发男子。 瞬时间，回忆全被勾起。 我紧握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切已经都过去了，之所以再见面，只是为了打探安卓的消息。 脚步声响起，停驻在我身畔，一个弯身他将绘有玫瑰图纹的马克杯置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另一只咖啡杯则放在他习惯坐着的那张沙发前。 马克杯里装着的，不是咖啡，是伯爵奶茶。 而那马克杯，是我的，后来遍寻不着，原来是遗落在他这里。 「我记得你戒了咖啡，所以给你准备伯爵奶茶。」阿温的话遥遥呼应着过往，那日原本是因为肚里的孩子，被黄妃红硬是拖来找他，却意外得知何颖柔自杀身亡的消息，从此注定今生擦肩而过。 当日我随口说的，戒了咖啡这样的谎话他竟还牢牢记着。 我极力忍着不哭，微微頷首之后，头就低到不能再低。 阿温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我感受到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我身上，良久都没移开过。 我将放置在大腿两侧的双手紧紧拳起，心跳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觉周遭空气低压笼罩，彷彿山雨欲来前的风满楼。 必须说点什么，不能再这样乱七八糟紧张下去。 我鼓起勇气抬头，还未开口，眼前倏然一黑，光线全被遮了去，浑身忽感一阵热暖。 阿温不知何时趋到了我身旁，将我一把拥入怀中。 原本他身上披着的浴巾因为大动作而滑落，我的脸被他压靠在胸前，裸身的胸上正是那串瑰丽的瓔珞刺青，以着极近的距离强行进入我的眼帘，彷彿要逼我想起那些沉痛的往日回忆，就算紧闭双眼，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真的结婚了吗？」阿温含糊不清的声音在我顶上出现，立刻将我打回现实。 对！我结婚了！我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打探我老公的消息！ 思及此，我用力推开阿温。 「别再这样抱我！我已是别人的妻子！」我极力压抑心里的澎湃激动以至于声音颤抖不已，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理理衣裳，正襟危坐。 阿温的神情出现一种不肯相信的决然，他不放弃地再度趋近我，一把抓过我的头，迅速捧住我的双颊，低头就是强暴一吻。 「呜??」我拼命挣扎，却只是给他机会窜进我的唇齿间。 我慌乱地搥打他，不知哪来的倔强使我下意识往他的唇际一咬，血腥味瞬时漫进嘴里，阿温吃痛松手，我赶紧推开他。 「关关，你还是一样残忍。」阿温失笑地看着我，唇上的伤口缀着殷红的血珠，彷彿在控诉我的无情。 他伸出修长葱白的指头轻轻抚去，一缕血痕横漫而过，为他的冷凛更添俊美之息，我别过脸，低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的，是咬我这件事，还是嫁人？」阿温的脚步声走远又踅近，低沉的语调始终如一，却带着凝重与几许戏謔。 我回过身看他，再度被眼前出现的一串项鍊割刺得体无完肤。 粉色的「地老天荒」坠鍊在那晃荡，宛如控诉着我的无情。 看来阿温还没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那我若再开口问他有关安卓的消息，是否真的太过残忍？可我真的很需要帮忙，我必须找到他，阿温是我所想到唯一可能提供线索的人啊！ 我无奈地望着阿温，他眼中的痛楚让我再也忍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眼里的他，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被水幕遮蔽。 「你真的幸福吗？如果是，为什么要哭？」阿温走向我，口气不再带刺，取而代之的是深情与不捨。 他伸出手，以拇指腹抚去我面颊上如断线珍珠般的眼泪。 「阿温，我老公在台湾失踪了，我回来找他，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我紧抓着他的双臂，低头痛哭失声。 阿温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像哄孩子般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前一刻对我的不谅解与愤怒霎然烟消云散。 「关关啊，你总是这样残忍，而我却还是恨不了你。」阿温的嗓音醇厚低沉，悠悠在我耳畔呢喃，他叹息，而我也只能跟着叹息。 「对不起。」 「唉，我拿你没办法，我会帮你找的。king是姓还是名？」 若不告诉他我找的人是安卓，他有办法帮我吗？ 可在当下，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连这个也不知道？」阿温语气急促，好像我做了多么一件荒谬的事那般。 「我嫁给他之后，才知道他瞒了我好多事，我连他真正的身份是谁都不太清楚，一个月前他留下字条说要到台湾，接着再也没有消息。」说实在，我也不懂为何安卓明明是个谜，自己却还如此信任他。 「你连他是谁都不清楚，怎么能嫁给她？」阿温又开始激动起来。 「他说会给我幸福，照顾我一辈子。」而我，也真的爱上他，可是我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这种话，谁都会说啊！我也可以，为什么你就不嫁给我？」 第十六章 恍如隔世再相逢 16-2.2 只是好朋友 阿温的话越界了，我倏然起身。 「阿温，我来找你，不是要听这些，过去都过去了，不要再提！我只是希望你帮我找人，如果你没办法，那我走就是了。」 「好，不说那些。我看你暂时先住下来吧，我一定会帮你。」阿温扯住我，让我不得不坐回沙发上，不过我仍要否决他的提议。 「我不能住你家，我已经结婚了。」我从包包里拿出安卓送我的婚戒提醒阿温，他看了后，落寞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真的只能当好朋友吗？」阿温颓然地倒在沙发背上，仰看着天花板。 「嗯，就是好朋友。」我轻声答道，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好吧，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我摇头。 我匆匆回来，一心只想找出安卓，解开他的秘密，根本没有其他打算。 「那么我要回c大读研究所，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考，边读书边找你老公，留在北部我也好照应。」阿温的蓝眸灵光忽闪，亮晶晶地透着雀跃。 「考研究所？从没想过。」我下意识拒绝。 「关关，我有英国、美国两地的人脉，除了我你还能找谁帮忙？」 的确是没有第二个比他还强而有力的人选了。 「可是??你去读书，公司怎么办？」我努力找阻碍，可连自己也觉得过于薄弱，他早就有回校园的打算，这肯定不会是问题。 「我的公司已经上轨道，读书不是问题。你也知道，比起那些商业数字，我对文学更有兴趣。」阿温靠在沙发背上，摊开双手耸耸肩。 「嗯。」我理解地点点头。 阿温当初是为了让过世父亲留下来的事业不被家族的人掌控，不得已才双主修外国文学与企业管理，但他内心深处住了一个莎士比亚，倘佯在文学里带给他的快乐是再多金钱给不了的。 「那，林黛妍呢？」我试探性一问。 虽然他狠绝地当着林黛妍的面否定两人的关係，可我不认为真的如他所说，和林黛妍什么都不是。 「你还会在意吗？」阿温自嘲似地勾唇一笑，那模样让我有点心痛。 当初对他的绝情究竟带给他多大的伤害，我实在不敢想像。 「在意。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说过了，没有你我不可能会幸福，你怎么就是不信？」 「当初你说你会等我，不过现在你身边还是有了林黛妍，代表你可以忘记我，重新开始。」儘管这些论点似是而非，我还是想拿来佐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减少一些对他的愧疚。 阿温摇头。 「我依然在等你。」此刻，阿温的蓝眸仿若冰晶般澄澈，他紧紧瞅着我说道：「你离开之后，谁在我身边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一种动物本能的需求，林黛妍并没有不同。」 阿温的话将我震慑住了。 他居然把自己说得像蛮化未开的原始兽物，什么叫谁在他身边都一样，只是一种动物本能的需求？ 「阿温！」我惊呼。 「我要的只有你能给，其他人，都进不来。」阿温认真地指着自己的心，那表情让我毫无退路。 「不可能！一定还有人可以走进去！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我欠他的，这辈子还不了，但我可以用尽一切力量，帮他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人！ 「关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走不出来吗？」阿温还是不肯死心，频频追问那些早就不可能的事。 「是你还在过去走不出来！我已经嫁给别人了，你还想怎样？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能是好朋友，若你还有其他想法，那我们肯定连朋友都当不成，我马上消失！」我感到生气，为什么他这么「番颠」，就是说不听？ 「是啊，你嫁人了。我爱了你四年，什么也没有，而那个该死的king，不过认识你半年，你就把一生交给他，而我，只能是该死的好朋友！」阿温仰倒在沙发上大笑，眼角却淌出成串的泪珠。 见他这样，我更不能说，我要找的king，就是安卓。 而我，当初已经决意要跟着安卓过上这辈子。 「阿温，请不要为难我。」 阿温偏头看向我，嘴角一抿，勾出一抹凄楚的笑意。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垂下肩，败给我的执拗。 心被什么绞住似，阵阵抽痛，我走向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抚着他的脸庞。 「阿温，我们都要往前看好吗？过去就别再留恋了，一起回去当学生，或许在旋舞湖畔你能遇到新的幸福，那时，你就会了解我们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场执念罢了。」 我在想，老天会让安卓在我生命中无声无息地消失，应该就是在告诉我： 你，关瓔珞，这辈子不配得到幸福！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阿温能幸福。 我抓着阿温的双手，深深望进他的蓝眸里。 「关关，你??」阿温疑惑不已，起身回望着我。 好几次迷醉在他惑人的冰蓝瞳眸间，又逼自己清醒，直到感应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很模糊，不太能确定，但的确看到了一些粉红的微光与一抹纤瘦的身影。 我突然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了。 我放开阿温的双手，走到玄关，指着壁面上悬掛的旋舞山樱图，篤定说道：「阿温，这幅画借我，我要开画展。」 ※我们只是好朋友，只能是好朋友了。 ＊＊＊＊＊＊＊＊＊＊＊＊＊＊＊＊＊＊＊＊＊＊＊＊＊ 阿忆说：（今天我有够废话，但就是忍不住要说～） 看到这里的你，真的可以手刀奔跑跳去看《青蛙。王子》前面，画展那一段，写在《青蛙。王子》，这本里面不会写噢～ 从本集之后的时空背景就和《青蛙。王子》重叠了，想更了解阿温和另一个女孩搞了什么事，可以去看《青蛙。王子》，这里主角是关关，那部分的故事会轻描淡写带过～ 第十六章 恍如隔世再相逢 16-3 重回C大 我的画展很简单，为的只是找到一个能被那幅画吸引的女孩，因为在我感应到的画面里，是一个女孩的背影，正凝视着旋舞山樱图。 女孩我找到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吸引她到c大读书，倒是我，还真考上研究所，重回c大。 因为时间紧迫，只能跟着阿温排定的进度温习，我没把握也没期待，放榜那天见到两人的名字一前一后排列在一起，阿温显得很兴奋。 「我说，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阿温学着我的口气说。 「无聊。」我睨他一眼。 他不在意地耸耸肩，那一整天，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开学日因为要办一些註册手续，我和阿温一起回c大，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都还记得王子学长，我得很努力才有办法从挡在系馆外头的人潮中开出一条道来。 挨挨蹭蹭数百公尺后总算远离人潮，阿温抓起我的手拔腿就跑，一直到半山腰的旋舞湖才能停下来喘气。 「真??真是太恐怖了。」我上气不接下气，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仍被阿温握在掌中，连忙抽出。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惆悵，我刻意忽视地转身逕自走向凉亭。 走近之后，才见到凉亭里早已有人，并且一眼就看到林黛妍。 奇怪，推算年级，她应该已经毕业了才对，怎么还会在学校里出现？ 正疑惑着，她已朝我走来。不，应该说是朝我身后的阿温走去，她的视线完全略过我，彷彿我不存在。 「你怎么??」阿温口气和我一样惊讶，我忍不住回过身看着他们俩的互动。 阿温一脸淡漠，两相对照下，林黛妍反而显得过分热情。 「你突然要回来读研究所都不说的，害我来不及准备，乾脆被死当一科必修延毕囉！」她咧开灿烂的笑靨，得意地哧哧笑。 延毕！林黛妍竟然为了阿温延毕，可阿温只是冷着一张脸说道：「你高兴就好。」便偏头错身往我走来，惹得林黛妍不满地嚷嚷叫。 阿温是个性清冷的人，对于不在意的人，向来吝于给予温暖，唯独对我，他的情感却炽烈得令人窒息，像菟丝般缠缠縈绕在心头，明知提不起却仍放不下。 我默然叹了口气，心想林黛妍肯定不会放过我，正苦恼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三人的尷尬，身后便有个清脆的女声叫住我，语带兴奋，我疑惑回头往石桌处望去，那里有一群男女，似乎正在开小型会议，叫我的是其中一名圆脸女孩，她见我有回应，蹦蹦跳跳朝我跑来。 「关关学姊！」 「咦？」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很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她是谁。 「学姊，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欣宜啊，话剧社，你大四的时候我大一，我现在大四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叫欣宜的女孩，脑海里慢慢有了模糊印象，对她点头微笑。 「学姊，你跟温王子学长应该很熟吧。」欣宜的视线突然越过我的肩头，往我身后望去。 我回头看，也许是因为见我正和他人交谈，阿温驻足在离我约莫五十公尺处，眺看着湖另一侧的拱桥与山樱树，对于还在他身边滴滴咕咕的林黛妍，并不理会。 「嗯，怎么了吗？」 欣宜把我拖进凉亭里，其他学弟妹一窝蜂拥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们迎新宿营筹备太慢邀不到其他男生比较多的系合办，想找研究生一起参加，最好王子学长也能来，这样比较不会太难看。可是黛妍学姊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说王子学长绝对不会答应，骂我们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欣宜扁扁嘴，一脸委屈。 「林黛妍为什么要生气？」我好奇地看看石桌上一堆画得花花绿绿的白纸，原来刚刚的小组会议是在讨论迎新宿营的事。 「她说不准我们打她男朋友的主意。」欣宜突然凑近我的耳朵，悄声说道：「可是谁都知道是她自己倒贴王子学长，学长根本不喜欢她啊。」 欣宜说了老半天讲不到重点，无意间抖出的八卦虽让我有点讶异，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如果需要研究生一起参加，我会传达这份邀请，但，我和『温王子』熟不熟和迎新宿营有什么关係？」大四那年，我和阿温、何颖柔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不相信欣宜不知道我和阿温相熟的程度如何。 欣宜防备地看向远处仍喋喋不休的林黛妍，与始终一语不发看风景的阿温，确定他们在不会听到的距离之外后，突然就呼天抢地起来。 「学姊，我们这次迎新宿营要完蛋了，情况已经很糟，黛妍学姊又硬要当值星官，如果温王子不出来帮忙，我们一定会被学弟妹骂死的！到时候网路票选最烂迎新宿营，外文系绝对榜上有名！拜託你啦，帮我们把温王子拉来，如果他能在晚会上表演个什么就更好了，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欣宜不愧是话剧社出身，抓着我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泪俱下，其他人在旁边也哭丧着脸频频哀戚点头。 「这我不能保证啊。」看学弟妹陷入这样的困境，我虽很愿意帮忙，但阿温最讨厌这种公开露面的场合，我哪能随便帮他开出这张支票？ 「学姊，你是温王子心中唯一的最爱，你的话温王子一定会听的！」欣宜双手合十拼命求我，但她的话让我心惊。 「不要乱讲！我们只是好朋友！」我赶紧澄清。 「无所谓啦，反正只要你肯开口，温王子看在关关学姊的面子上一定会答应的！」见他们一班人这样对着我死求活求，无非是想死马当活马医，我也不好泼冷水。 「好吧，但是我要再次郑重澄清，我和温王子只是好朋友。」我一脸严肃。 「是是是是是！」得到我的承诺后，一群人立刻像中乐透那样围着我大声欢呼，我实在怀疑刚刚的严重声明到底有几个人听进去。 「如果还需要帮忙，再跟我说。」我忍不住又补充。 「好！谢谢关关学姊！耶！」学弟妹们热情衝上来对我又抱又亲，我身上的金属掛饰被他们惹得噹噹作响，当然也引起阿温的注意，我瞥望过去，林黛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阿温还在原地等着我。 「说什么这么开心？」我走回阿温身边，他和我并肩而行，好奇侧头问我。 「开不开心还得要你这个温大王子说了算？」我狡黠一笑。 「什么『温大王子』？你不会和别人达成什么协议要出卖我吧？」这个绰号是别人取给阿温的，我们相识许久，通常只有在开玩笑揶揄时才会拿出来用，他一听便觉不对劲。 「说什么出卖啊，就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我将他拉低，覆在他耳边说出刚刚学弟妹的需求，他立刻大惊失色。 「不行！你知道我讨厌那种场合！」 「不帮是吧，不帮今天朋友就做到这里啦。」我故意扬高下巴。 「你喔～根本吃死我。」阿温无奈苦笑。 「笑了，就是答应囉？」我指着他，一脸惊喜。 「答应啊，我就是拿你没办法。」阿温叹口气，蓝眼里仍是亮晶晶。 我知道阿温心里还存着什么希望，但多年过去，很多事情改变了，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回不去，而我，爱的那个人也已经不是他，该如何让他死心，重新幸福，是我这趟回来，另一个牵掛。 ※以前，错的时间对的人，现在，对的时间错的人，我只能微笑祝福你。 第十七章 命中注定另一人 17-1.1 迎新宿营( 原本只是答应欣宜要帮忙拉阿温参加迎新宿营，帮着帮着不知为何就和他们一起筹画起来，营火晚会的节目不够精彩，也不知谁提议，最后我莫名其妙负责一段表演，我索性连阿温一起拖下水，变成他弹琴我唱歌的压轴节目。 一直到当天晚上，人都已经在现场了，我们在营本部外的凉亭做最后练习时，他还不太情愿地抗拒着。 「你为什么非得要我来这一趟不可？」阿温一脸不自在，他将电子琴架起来时，仍是满嘴嘟囔。 「就算帮一下学妹嘛，她们今年找电机系合办迎新没成，如果我们研究生再不跳出来，会被新生怨死啊！而且我们只要有你这张王牌，就能逆转胜了啊！」 「我不喜欢露脸。」阿温边调音，边回答，口气森冷。 「你人都来了，还在这边跟我讨价还价也太没意思了吧！」我有些不高兴，双手环胸往旁移开一步背对他。 「关关，我该拿你怎么办？」阿温很无奈，走到我面前低头对我说道。 「阿温，明明都说好了，我不管，你如果不帮我，我们今天朋友就当到这里啦！」我乾脆耍赖。 阿温深知我的脾性，我向来说到，就一定要做到，十分执拗，他只好轻叹口气说：「我没说不帮你啊，我连琴都带来了。只是，我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跟你说了，放心嘛，你只管弹琴，弹完你就快速神隐，其他的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出现的目的，就是带给学妹们悬念嘛！让整个迎新活动有活络的气息，接着就会有无数的期待，然后你最后一天结业式的时候再出现说几句话，天啊，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啊，这个活动！」 「关关，我真搞不懂你，都研究生了，这些活动本来就不用你插手啊！」 「学妹有难，我关关学姊，就是两肋插刀也要跳下去一起搅和啊！王子学长要来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你如果让我开天窗，我一辈子都不要再理你了！」 此时边坡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混乱间只看到一团黑影滚滚而下，我下意识衝出凉亭，直觉就要出手相救。 「关关！走开！」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接住从上往下滚的人影时，忽然出现一股力道将我往后一拉，我踉蹌了下，回过身，阿温和那道黑影已撞成一团。 「唉呀！你没事吧？」我赶紧上前审视阿温的状况，他胸前怀抱着一个短发女孩，显然就是刚刚往下滚的那抹黑影。 「没?嘶??」阿温接住女孩的手，因为要缓住下坠之势，右手臂在泥地上滑擦而过，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阿温放开女孩，拉过手臂查看自己的伤势，又抬眼看我，嘴唇轻启，用气音说：「还好把你拉开了。」眼里有责怪之意。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举动有多危险。 以我的力气根本撑不住，很有可能会被压扁。 然而面对阿温，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开手耸耸肩，继续将视线关注在意外从高处摔落的女孩身上。 她睁开紧闭的双眼后，一见到阿温便像被点了穴般定格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他，应该是被阿温的容貌给「惊艳」了，半晌才回过神，又是一声惊叫。 「学长，你的手！」她被阿温捲起袖子的前手臂上那道长而深的血痕给吓坏了。 比起阿温的伤，我更担心从高处滚落的她。 「没事没事，我等一下去拿医药箱来帮他擦一下药就好了。学妹，你有没有怎么样？」 「学姊，我没事，谢谢学长的救命之恩。」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红的跟苹果似，煞是可爱！ 我看着她，越看越眼熟。 「咦？等等，学妹，你很眼熟啊！」关关猛然衝上前抓住女孩的双肩，凑近她面前。 「你是那个来我的画展想偷摸画的女孩！」我拍掌大叫，然后热情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不仅找到凝视旋舞山樱图的女孩，还将她带进了和阿温同样的时空。 可望着女孩，我的心里却没由来地感到酸楚，为了压下这不该出现的情绪，我让自己显得更兴奋更雀跃，拉着阿温的手蹦跳，浑身的金属饰品跟着叮叮咚咚起来。 「阿温，这个学妹我认识！她来看过我的画，就我跟你说，差点摸了有你那幅画的女孩！」 「我对你那幅画，一点兴趣也没有。」阿温冷着声说完，转头就走。 「吃错药喔??喂！晚会记得出现啊！」阿温的反应让我没由来的感到慍怒，对着他的背影不客气地大吼。 我不想分析自己的情绪，女孩的出现我应该感到精神大振才对，因为她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阿温命中注定的另一人，可以给阿温我给不起的幸福！ 我抓住女孩的手，对着她兴奋说道：「我是关瓔珞啊，果然是有缘人啊，真的来c大了！」我在她的眼里见到了一抹炫蓝闪过，如果没有错，她现在在我眼里看到的，会是阿温斜倚在山樱树下的侧顏。 「蛤？什么？」女孩恍然，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没什么！欢迎加入c大外文大家庭！走吧，我们该回去营地了，晚会快要开始囉！」我朝她一笑。 「那个阿温学长??你说他是你的画中人？」女孩吞吞吐吐的问题，让我的心猛地一个撞击。 第十七章 命中注定另一人 17-1.2 迎新宿营( 「对啊，他就是画里的金发男子，传说中的『温王子』啊，他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这场迎新宿营会不会成功，就靠他了，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开天窗的！」我对着她眨眨眼，拍胸脯保证。 「学姊，他本人更帅耶！」女孩拥有精緻五官的脸庞隐在黑框大眼镜后，清纯率真。 「所以我说是秘密武器啊！」我拍拍她，接着随口一问：「学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瓈玥。弓长张，黎明的黎，月亮的月，都加玉字旁。」 「都加玉字旁！」我一惊。 外婆曾说，我和阿温的缘分是前世留下的遗念，他这辈子注定和命中带玉的女子相纠葛不清，也就是我。 怎么这么巧，学妹的名字也都从玉字旁，让我对于她就是阿温命中注定另一人这件事更加深信不疑。 「学姊？学姊！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张瓈玥轻声唤我两三声，我才回神。 「喔，没事，你先回去吧，晚会开始了！」我对她笑了笑，将她往会场的方向推去。 走回营本部，阿温又把电子琴架起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稀稀落落的单音，感觉心情不是很好。 这怎么行？等一下可是要上台表演，阿温不是专业表演人员，他要是情绪不佳还真会如实表现出来，一点也不藏的。 为了不让热力四射的晚会气氛在阿温出现后没有掀起高潮反倒瞬间冰冻这种惨剧发生，我决定好好安抚温王子的情绪，他要生气就任他发洩吧，总之别毁了晚会才好。 「阿温，生气了噢？」我在他面前弯下身，双手撑膝，隔着电子琴努力朝他咧开最灿烂的笑顏。 「对，我不喜欢你一直说那些有的没的。摸了那幅画的女孩又怎样？对我而言，那幅画的意义只有一个，就是我的生日礼物！」阿温停下胡乱弹奏的双手，抬眼看我。 一见我的笑容，绷紧的脸部线条果然松了些。 「不过就是一幅画，生那么大的气干嘛？」我拉起他的手示好，同时瞥见他右前臂那道长长的伤口已凝成半透明的血块，可上头沾着的泥土与草屑仍在，显然还没处理过。 「来，我帮你擦药。」我绕到他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打开一瓶矿泉水蘸溼手帕，轻轻帮他把伤口周围的泥土草屑擦去。 他发出细微的嘶声，忍着痛。我侧头望着，他也正低首看着为他清理伤口的我，表情若有所思，忽地对上我的眼，四目相触之时，从他的蓝眸辐射出的那股电流让我浑身不自在。 「很痛吧，忍一下就好。」我专注盯着伤口并且打破沉默，藉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有过心痛的感觉后，我就再也没有痛的知觉了。」他压低身子附在我耳边说道。 我无言以对，因为当年的我真的做得很过分，如果他要恨，我也坦然接受。 但对于我曾经加诸在阿温身上的伤，他有多痛，我就有多痛，我不想面对，下意识地顾左右而言他，讲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来转移话题。 「喔，对了，那个学妹叫『张瓈玥』，好巧，名字跟我一样都从玉字边，我们都是翠玉来的！」 「我对学妹一点兴趣也没有。」阿温的语调骤然森冷。 「哎呀，你别老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在绷带末尾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不也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阿温忽地抓住我，我直觉抽回，蝴蝶结的线端被我一扯，整条绷带就松落落地垂掛在他的手臂上。 「告诉我，两年半了，你也结婚了，还爱着安卓吗？」 哪根筋不对，又开始鑽进这个罗生门的问题里鬼打墙！ 我感到无力，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阿温不知道，和我结婚的便是安卓，我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他还以为安卓在两年半前的那一场悲剧过后就已经消失无踪。 我深吸口气，理理自己，端起微笑看向阿温，很礼貌，充满距离感，重新帮他绑好绷带。 「阿温，我们两个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有自己的感情，而你也应该重新开始。」 我营造出的距离成功在两人之间发酵，阿温的眉眼蒙上了忧伤与愁绪，就像我刚回国那日，看到的那个了无生气的他。 「关关，你变了。你让我??觉得好陌生。」阿温伸手抚过我的眉眼，指梢掠过长长的假睫毛，牵动眼瞼，突来的麻刺让我措手不及，只觉眼周一阵酸涩，有些看不清，我慌忙别过头，乾咳了声。 「每个人都会变，你应该要诚实面对自己，我已经不是当年你爱着的那个关瓔珞。」希望他不喜欢，看不透，他才会知道自己爱上的一直都是存在过去的泡影，而过去那个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阿温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弃再与我周旋这无意义的话题，他走回琴旁，弹起晚会要表演的曲目。 是前阵子很红的电影主题曲，悄悄告诉你。 阿温挑的，他硬是要听我唱这首歌。 我勉为其难答应，因为我真的很怕被听出歌声里最真实的情感。 候鸟飞多远也想念着南方 旅人的天涯到尽头还是家 下一站还感觉不来是冷还是暖 天一亮我又离开 如果我回来有没有人等待 如果我孤单会不会谁明白 想像着再见面却怕自己不勇敢 想拥抱在你胸怀 时光隧道传来回音 请你听一听 那是我们当时 幸福约定 有些人在心底从来没忘记 有些事有些梦还找不到谜底 有些话越欲言又止就越是动听 让我们靠近想悄悄告诉你 多爱你 那颗心还一直守候没离去 走遍了全世界还是你最亲密 记得吗你最爱的歌让我再唱起 让我们相遇要悄悄告诉你多爱你 悄悄告诉你多爱你 词：葛大为 曲：范瑋琪 ※虽然我从来没忘记，可我的心，早已远去，只能欠你一句对不起。 第十七章 命中注定另一人 17-2.1 家族学妹( 阿温和瓈玥学妹真的很有缘，在c大外文的传统里，研究生必须负责指导家族学弟妹的学习，从大一到大四的直属，都在「家长」的管理范围，而张瓈玥就刚好是阿温的直属学妹。 这让我更加坚信，瓈玥就是阿温命中注定的另一人。 我们的课都排得很集中，阿温是主任的研究助理，几乎天天到校，而我平常接口译的case赚生活费，只在有课的时候才会到学校，所以和阿温一个礼拜大概也只见上一两次面，基于同学和「好朋友」情谊，研究方法课后的午餐时间，是我们唯一会聊天的时光。 「关关，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喔？什么事啊？」我挑眉，向来都是我请他帮忙居多，他突然开这样的口让我有点讶异。 「主任要我指导学妹参加全国英语演讲比赛。」 「很好啊！重操旧业。」我笑着。 脑海中驀然浮上回忆的片段，掛在唇边的笑容顿时有些尷尬。 那是我介入阿温和何颖柔两人之间的开端。 「我不想，英语演讲比赛的练习是我??和你共同的回忆。」汤匙与盘缘碰触的喀喀声响，让阿温的声音隐在其后，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画面，无庸置疑。 我摇摇头，甩掉那些过去。 「我跟主任推荐换你去指导，好吗？」阿温放下汤匙，抬起头来。 「参赛的是谁？」阿温很少回绝主任的要求，他向来是使命必达，会这样代表让他「不想」的原因很关键。 「张瓈玥。」 「喔～」我拉长声，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阿温为何一直抗拒和张瓈玥的接触，但就我看来，他们两人的缘分真的很深，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代表着他和张瓈玥的命运已开始牵系在一起。 张瓈玥正走上我曾在阿温回忆里留下的路线，也许真能覆盖掉我在他脑海中的足跡也说不定。 「阿温，我忙着赚钱，没空。」。 「你那些case都交给我处理，拜託你帮我指导学妹。」阿温不放弃。 「我哪有那个能耐啊。」我坚决不肯。 「你可以！你在我的指导下，年年都拿第一。」阿温扬起冰蓝双眸直盯着我。 「比赛和指导可是两回事。而且主任那边肯定过不了关。」我靠向椅背，对着他遗憾地摇摇头。 主任的个性我们最清楚，他说是你就是你，说你行你就得行，没有讨价还价的馀地。 「关关，我不喜欢和不熟的女孩子单独相处。」阿温大概也觉得推托掉这份工作的希望渺茫，叹了口气道。 「怎么会不熟？瓈玥可是你的家族学妹！你没好好照顾人家就算了，还想推託掉该负的责任，不可取！」我指着他，一副教训人的模样。 阿温根本不照顾家族里的学弟妹，家聚也不参加，要说他家族里有谁，恐怕没认识几个。 「关关，我不想再惹女孩子伤心了，你不要一直把我推给她！」看阿温一副懊恼的样子，可见我不在的这两年，他还是持续一直在惹女孩子伤心。 林黛妍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这让我想起阿温那天说的，谁在他身边都一样，只是一种动物本能的需求。 我很难过，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吗？ 「那你就别让她伤心啊，她是你命中注定的人，你应该要好好把握才对！」我很恳切地劝他。 「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了！」阿温忘了自己正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突然大声起来。 第十七章 命中注定另一人 17-2.2 家族学妹( 我警觉地看向四周，果然引来许多侧目。 阿温本就是眾人的焦点，我根本不应该在这里跟他谈论这些事，我站起身拎着包包便往门口大步走去。阿温跟在我身后出了餐厅，一直到旋舞湖，我才将忍了许久的话，一股脑丢给他。 「阿温，要说几次，我们的缘分早已结束，不要再扯那些已经过去的事！」 「我知道你很不想我提起过去，但你现在对我所做的，就是在提醒我，我们的过去！你让我一个人好好过不行吗？为什么要一直找什么命中注定另一人？我不要，而且也不会有这个人。」阿温脾气一来，就跟我一样，很倔很拗，怎么也讲不清。 「有，张瓈玥就是！」 「你自己找到幸福，因而对我感到愧疚，所以拼了命的也要我一起幸福？关关，这很可笑，爱情不能这样补偿。」他皱着眉却扬勾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我幸福吗？曾经我以为是的，但当我一步一步揭开安卓的秘密后才知道，对我而言，幸福竟然这么难。 「就因为你结婚了，所以我也应该要随便找个人结婚吗？」阿温每一个字都在刺激我埋在谎言下的真心，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说话不经大脑，跟他大吵特吵起来。 「你还记得我已经结婚了最好！那你到底有没有真心要帮我找老公？还是你根本就希望我老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空气像被一把利刃划过。 凝滞，却仍感觉得出那道懍厉的刀光。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阿温口气倏地少了几十度，眼神犀利而受伤。 「是你答应帮我找，但答应之后就没有下文，我这是合理怀疑。」我压下心里的愧疚感，倔强强辩。 「对！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的婚姻关係不存在，但我还没那么不堪！关瓔珞，我真的很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以前你一下子说爱我一下子说其实你爱安卓，反反覆覆，满嘴谎言，我现在想想，根本搞不清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是，我就是这样一个反反覆覆满嘴谎言的人！如果你不想帮忙，那我也不靠你！」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是从突然破裂的水管缝中猛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我转身掩面痛哭，不知该往哪藏。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温从后头环住我，口气恢復温柔却满是苦涩。 「我只是，忘不了我爱你。」 「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忘，我已经结婚，我选择共度一生的人，并不是你。」我转过身，哀伤地望着他。 「我会尽量。」阿温的声音破碎，任凭再怎么不甘不愿，他仍要接受。 「其实我一直有在帮你找『king』，但他的姓名不齐全，全美国有几百万人姓名中有『king』，实在很难锁定目标。你能给我更多线索吗？」 要不要乾脆直接告诉他，我要找的人是安卓？ 可是，真的太伤了，在他还未能走出过去的伤痛前，我不能再狠狠戳他的痛处。 此时，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之前安卓去救被阿狼哥挟持的我，阿狼哥和安卓似乎认识，而安卓好像也认识阿狼哥口中的大哥，那时候阿狼哥叫安卓什么来着？ 允??允什么的。 允熙？不对，允??允尚，对！允尚！安卓的其中一本护照就叫允尚，全允尚、韩国人！ 「阿温，你帮我查查全允尚这个人，韩国籍。」 「你老公不是美国人吗？」阿温诧异地瞪大双眼。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哪国人。 「你别问那么多了，帮我找就是。」说到这个，我不禁感到烦躁。 若安卓真正的身份是全允尚，是不是就代表他是阿狼哥那个贩毒集团的人？ 我感到害怕，整个人头皮发麻，浑身寒毛直竖，眼前一阵晕黑。 ※明明一直在找真相，然而越接近真相，却越不愿真相被揭开，我怕，努力构筑起来的世界原来一直都是海市蜃楼。 第十七章 命中注定另一人 17-3 放手 阿温还是接下指导瓈玥参加全国大专院校英语演讲比赛的工作，练习的时候，我去看过几次，两人的互动越来越好，多亏林黛妍的鸡婆，我才知道阿温态度会软化，是因为瓈玥拿下她脸上那副遮住一切的大眼镜，和大学时期的我有三分像。 阿温是在她的身上找寻我的影子。 无论他的动机如何，只要他愿意走出自我禁錮的象牙塔，对我来说都是进步。 我想瞭解他们的进展，因此兴起办联合家聚的念头，正好也弥补温王子家族家聚永远请不到「大家长」的遗憾，日子就订在阿温的生日当天，阿温知道后又是一番推托，不过，他总拗不过我的坚持，只能妥协。 那日下着滂沱大雨，阿温到我的租屋处接我，怕脸上的妆被雨水冲坏，我裸着素顏跳上阿温的车，他一见我，眼中的蓝眸莫名抹上一股复杂神色。 我不理他，掀开眼影盒，刷刷刷涂抹起来。三两下画好妆，我看向窗外，遮光玻璃映出我顶着铅华的脸庞，面具虽顶得辛苦，但却成功藏住了某些东西，我反倒怕了这场大雨。 「好大的雨！眼睛千万不能淋到，否则我就要变成大熊猫了！」车内气氛有点尷尬，我赶紧自己说些轻松话题，不过，没有人笑。 「今天有点冷，怎么不多穿点？」阿温撇头看我只罩了件一点也不保暖的黑色皮外套，脸色有点难看。 「来杯热拿铁就好。」我转头对他笑了笑。 「还以为你戒了咖啡，原来是假的。」阿温嘴角微勾，脸部的线条这才柔和了些。 「反正我这人就是反反覆覆，满嘴谎言，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学起那日他生气时的口气说出同样的台词。 「还会记仇。」阿温打着方向灯，在路边的小七前停下车。 「便利商店的热拿铁可以吗？」 「可以，辉哥跟着黄妃红出国后，我都不挑了，连即溶咖啡都可以接受。」我摊手。 去美国一年后，辉哥就把咖啡店顶让出去，洒脱地拋下一切，和黄妃红当起背包客浪跡天涯，害我从此喝不到好咖啡，癮头上来的时候，没星巴克就只能屈就便利商店的方便拿铁了。 阿温买咖啡的空档，我穷极无聊，顺手拿出包包里的塔罗牌把玩。 一张纸牌在我的搓玩间，飞了出去，正好黏在挡风玻璃上，我上前捻起，穿过玻璃上的雨幕，见到阿温站在便利商店前的模糊身影，正和人交谈。 我摇下车窗看个清楚，原来和他说着话的是要一同前去家聚的张瓈玥和另一个学弟倪惠宏。 两人看起来是要骑机车去，可突来这么一场大雨，就算穿着雨衣还是免不了一身溼。 「瓈玥、惠宏！一起搭便车去吧！」我探出窗外朝他们挥挥手。 原以为他们会立刻衝上车，没想到两人交谈几句，突然七手八脚穿上雨衣，跨上机车，飞也似地奔入大雨里。 「喂！瓈玥！」 机车车尾灯很快在雨幕里缩成一个小光点，我只好作罢。 不过就是几十秒的时间，狂泼而下的雨水已经把我探出窗外的脸庞打湿，回身才从后照镜里见到自己颊上掛着两行黑水，眼周成了熊猫，样子颇吓人。 补妆之际，阿温上了车。 「我们不是要去同一个地方吗？他们两个干嘛啊？」我顺口一问。 「不知道。」阿温冷冰冰的回答让我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此际，他猛地抓住我补妆的手，一脸不悦。 「你不化妆很好，为什么老是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你管我，放手啦。」我抽回手。 不会又要开始发作了吧？ 我赶忙转移话题。 「哎呀，她该不会和倪惠宏在交往吧？不能这样啦！」 「你管她。」阿温学着我的语调，让人为之气结。 衝着我来就对了。 「你很烦耶！你明明知道张瓈玥是我找来给你—」 话未毕就被阿温打断。 「取代你的吗？关关，我跟你说过几次了，我不要！」阿温紧攫着我的双肩，语气强烈。 「我也跟你说过几次了，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这是命！」我奋力甩开他紧抓的手，从包包里拿出一副塔罗牌，那个我坚信不已的佐证。 无论怎么算，阿温和张瓈玥的缘分都是「恋人」牌。 「你信那套，可我不信！」阿温抢过我的牌，愤恨地丢掷在后座。 「我有看到！」虽然很模糊。 「口说无凭！」阿温还是拒绝相信。 「那这个呢？由不得你不信！」我被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乱惹火了，伸出左手，让无名指上那圈典雅的银戒在幽光下闪着炫光。 平时我是不戴的，可自从得知他和张瓈玥关係越来越好后，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戴上了。 我，关瓔珞，已经结婚，会和我过上一辈子的，是我一定会找到的安卓，而不是已经错过的阿温。 「那么他现在在哪？」 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找安卓的阿温，却反过来踩住我的痛处。 我瞪着他。 「如果我知道，我还需要回来吗？」我遏止不住将要汹涌而出的泪水，扭头面向窗外，可仍旧阻止不了喉头哽咽鼻上发酸，只能仰头逼自己把眼泪吞回去。 「为什么不流（留）下来！」阿温驀地一个用力，将我压在他怀里，说了一句不知道到底想做哪种表达的双关语。 「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还能留下吗？」我将他推开，冷然开口。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你自己！」 「那就当是惩罚你。」我拭去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滴，努力让语气显得没有温度。 车内气氛僵着了。 良久，阿温像火山爆发一样猛然大吼：「好！如果这是你要的，我就如你所愿！」 是啊，如我所愿。 然而，他却仍不愿放过我，执着在那段不可能的爱情里的他，用一首歌硬是把我框在过去里，打坏了我内心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 可惜不是你。 在ktv的包厢里，眾目睽睽的，最讨厌在眾人面前表现的阿温，唱了这首歌。 我想摀住耳朵，我想立刻逃走，可他的歌声却将我牢牢钉在椅子上，我一直到他放下麦克风走出包厢才如梦初醒，顾不得场子原是我在主持，疾步夺门而出。 阿温站在ktv的长廊上，伸手拉住我，汹涌的泪如潮水在那一刻全然涌出眼眶。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捧起我的脸，拭去落下的泪水，却越拭越多，我的眼泪失控，在他掌心里奔流，滑过他的手背，溼了一地。 「对不起。」阿温嘶哑的嗓音，让我更为心碎。 「为什么你要这样破坏我好不容易求得的平静？」我再也压抑不住失声大吼，声音在窗外大雨瓢泼里显得支离破碎。 「真的，没办法了吗？」阿温猛然将我拥入怀中，我如被电击般猛力挣扎弹开，往大雨中衝去，仰头对着墨黑的天空，发出沉痛的哭嚎，让大雨将我脸上面具般的偽装洗去，露出我真实的模样。 阿温突然从背后将我拥住，我再一次反身狠狠推开，嘴里大嚷着：「阿温！求你别这样，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浑身湿淋，大雨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我却能清楚看到他蓝眸里的泪光，以及他低沉破碎的话语：「可是我还爱着你。」 ※他的执着，让我发现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第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18-1 真心话 我从厕所小房间出来的时候，先是看到大面镜里反射出的人，才留意到那人便是张瓈玥，她将黑框眼镜拿在手中，脸上湿漉漉的，鼻头眼眶儘管掛着水珠，仍难掩红肿。 她哭了。 我随即意识到刚刚的画面，也许她全看见了。 恢復平静，我走上前。 「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不想看的，请你忘记，因为都已经过去了。」镜里的张瓈玥，双手握拳，像在极力忍住什么似，浑身微颤。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些话，我是认真的。」我伸手覆在她的肩上，望着她清秀的侧脸，脑海涌上些许熟悉感，就像看到当年青涩的自己。 张瓈玥她，一定很喜欢、很喜欢阿温。 我也相信，她会努力让他幸福。 「好好爱他。」 说完，心里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胸口反而更为紧窒，几乎要换不过气。 张瓈玥敛下双目没有看我，双唇微起，唇瓣轻颤了下，我以为她要回答我什么，却只是推开门加快脚步离去。 我望着倒映在镜中那一脸懵然的自己，有些东西涌上心头，突然不太确定，一直以来的坚持就竟是为了什么？ 这样做，应该是对的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和阿温稍早对话的记忆，丝丝缠缠地縈绕着，久久不能散去。 「阿温，你只是还活在过去里，你爱的是过去那个我，不是现在。」 「那你也不用帮我找什么幸福。」 「听听你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难道，你对张瓈玥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阿温被我这句话问懵了，也许他真的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我笑了笑，决然转身离去，没走几步，阿温又追了上来挡在我身前。 「等等！还有一件事。你上次要我查全允尚??」 安卓有消息了？ 阿温的话让我瞬时忘了伤心。 「怎么样？」我急切拉住他的衣袖，他不自然地抖了下，瞅我一眼又迅速垂眸，侧转过身。 「是有这个人，但已经死了。」 死了！ 我大惊，整个人说不出话，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幸好阿温眼明手快扶住我，才没一屁股摔在地。 「关关，他两年前就死了，不会是你老公。」阿温低沉稳定的声音安抚了我。 两年前就死了？ 见我疑惑，阿温接着解释：「当年我和何颖柔订婚宴上，何氏企业製毒的秘密会被踢爆，关键人就是全允尚，他是那个贩毒集团里的人，负责韩国线的毒品贩运，但事发之后他就死了。」 不可能啊，那天阿狼哥的确是对着安卓叫「允尚哥」，虽然莫名消失，但之后安卓明明好端端出现在美国，还和我共同生活了一年多，那么，死的那个「全允尚」又是谁？ 「应该说，全允尚这个身份在那时就死了，他对韩国很熟悉，所以我推测你老公是韩国人，或许king和他的姓相关。」 我努力想着那堆护照里的名字。king??kim?? 难道，安卓真正的身份是?? 「阿温，帮我查『金在熙』，韩裔美国人！」说出这个名字后，我便强烈感觉到一种暗示，心脏突然以不正常速度加快，最后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关关！」阿温见状赶紧一把抱住我，将我移到大厅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我没事，你先回包厢去吧。」我深吸了几口气，心跳终于恢復正常，缓和之后，见阿温一脸忧心，便对他摇摇手，催促他离开。 阿温没立刻走，反倒趋前捧起我的脸，蓝眸深深望近我眼底。 「今晚大家玩着真心话大冒险，我知道你不会参与，但最后，我还是请想听听你的真心话，可以吗？」 「只能问一个问题。」我凝望着阿温，想着最终的结束该是诚实的吧，于是点头答应。 「你曾经真正爱过我吗？」 我点头，伴随着向下的力道，在拋光大理石地上落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渍。 再抬眼望向阿温，那原本蒙灰的蓝眸在滚下两颗晶莹泪珠后，透出了湛亮，嘴角上扬的微笑，竟是异样的幸福轮廓。 他轻轻将我拥进怀里，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气息，心中是万般的不捨，但我终究要把他推向别人。宿命，让他注定不属于我。 ※我真的曾经爱过他，只是那都已经过去了。 第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18-2.1 证明(1) 回到包厢，阿温坐在吧台一隅，一个人喝着闷酒，我忍不住走过去在他身旁落座。 「酒少喝些。」我抢过只剩半瓶的麦卡伦，一股麦香窜入鼻尖，心里不免有些生气，就算再闷也不能这样糟蹋好酒啊！ 「关关，我还是伤心。」阿温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看向我，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会过去的。」我也曾经痛彻心扉，时间会治癒心里的伤，阿温只是还需要时间。 低头紧盯着手上修长的玻璃瓶身，黄澄澄的液体在灯光下悠悠晃晃，好似诱着伤心人入醉。 「既然你能爱上别人，那我也可以。」阿温把酒从我手上抢回，迅速倒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嗯。」我看着他，心里浮上有许多道不明的情绪，让我的思绪一团乱。 周围人声嘈杂着，似乎正在玩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学弟高亢的声音在我耳边轰轰作响。 「请在场的红队队友各抽一支籤，当中只有一隻籤王上画有红点，张瓈玥的大冒险就是——和抽中籤王的人，舌吻！！！！！」 又是一阵眾人的哄然，我听见了阿温的声音。 「不用麻烦了！我，就是你的大冒险。」 我回头，阿温的确用行动证明了。 他步履蹣跚却仍是一派悠然缓步上前，先是深深望了我一眼，接着便在眾目睽睽下，低头吻了张瓈玥。 那一幕，在我胸口激起好大一个震盪。 是了，就是这样的结果，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我努力融入眾人的欢笑，可却再也看不清眼前的物事，阿温和张瓈玥重叠的身影，像胧了一团浓雾，只剩隐隐的轮廓。 因为曾经刻骨爱过，曾经为他付出所有，曾经积累了太多回忆，在那一瞬，彷彿霎然一空，什么都灰飞烟灭。 我转身推门离去，直到奔进了厕所，才敢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想着身为主办人的自己若这样消失实在对不起学弟妹，于是赶紧收拢心情，重新整好仪容，回到了包厢。 「今天谢谢大家捧场，『关关、王子联合家聚』大成功欸！八成以上的家族成员都出席了呢！」我先是到电脑操控台前将音乐声降到最低，接着笑吟吟走上小舞台，抢过一支麦克风，一出口立刻控住全场。 我就像个敬业的演员，儘管前一刻如何伤怀，在必须面对眾人时，永远得将自己的情绪藏得深不见底。 「学、姊！你怎么神隐那么久啦！害人家救场救得好辛苦！」在我神隐消失时总帮着hold住场面的学弟黄蓉见我出现，身子一扭就蹭过来撒娇。 他是我的家族学弟，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黄妃红的亲弟弟。 「是、吗？我看你挺自得其乐的啊，又是『非常女』又是大冒险，不错喔！有我接班人的架势。」我拍拍黄蓉的肩膀，给他一记道谢的眼神，而他回拋的媚眼让我差点笑出来，心里的阴影瞬间散了些。 黄妃红和黄蓉这对姐弟真是太妙了，姊姊是个汉子，弟弟则为温柔暖男，反差好大。 「学姊，我们真心话大冒险还没结束呢！」黄蓉看大家乖乖起身，一副要散场的样子，忙不迭靠上来不依地娇嗔。 「都有人被你的大冒险弄到昏倒了，还玩！」我伸手比了比已经瘫倒在沙发上的阿温，状似生气地搥了黄蓉一拳，惹得他娇呼连连。 在我强势介入下，联合家聚就此划下句点。 我叮嚀学弟妹们一些注意安全的事项后，便走到阿温身边想将他撑起，可他185的身材对我而言实在太过高大，最后还是得靠学弟们的帮忙，一伙人七手八脚同心协力才能把完全失去意识的阿温弄上车。 跳上驾驶座后，我无意间从后照镜看到张瓈玥还站在车外对着车里的阿温发愣，心念一动，便摇下车窗。 「瓈玥，跟我去！」 「我？」张瓈玥不明所以，脸上冒出一堆问号。 「上车。」我不容妥协，张瓈玥也只好依言打开车门。 没想到张瓈玥的护花使者倪惠宏此时也肖想要爬上车，我立刻出声阻止。 「学姊，我可以帮你们把他搬回家，还有，张梨子是我载来的，我要安全把她送回宿舍。」 虽然知道倪惠宏很喜欢张瓈玥，但我就是不准他搅局。 「谢谢你，不过阿温家里有电梯，不用再麻烦你了，另外，瓈玥我会送她回去，你们路上小心，掰！」说完，不等倪惠宏回答，就示意张瓈玥关上车门，油门一踩，咻地就往前奔驰而去。 车里瀰漫着阿温身上散发出的酒味，我见他呼吸不太顺畅，等红灯时便伸长手将他衬衫的釦子解了两颗，露出精壮的胸膛，却不期然被他胸口的瓔珞纹身刺痛了眼眸，赶紧坐正，调开视线。 从吊镜往后一望，张瓈玥的双眼也像被勾了魂似地落在阿温身上，并且两颊红通通的。 「阿温平时不会这样，他喜欢睡前喝点酒，但很少会喝到烂醉。」我忍不住上扯嘴角。 这傢伙还真是个祸害啊，随时都在漏电，老是让女孩子为他脸红心跳。 「应该心情很差吧。」张瓈玥随口应了声，语气却是莫名的落寞，以至于气氛僵了，我不知该回什么，而她也再没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阿温家的车道前，守卫室的警卫和我打过招呼后，张瓈玥才又开口。 「学姊你也住这里吗？」 第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18-2.2 证明(2) 「当然没有啊，怎么可能！」我失笑。 曾经是的，却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久到我几乎以为是上辈子的事了。 「喔。」 我歪斜斜地停进阿温的车格，跳下车绕到阿温那侧，打开车门就将他拉出来，一声嚶嚀，阿温整个人重重压上我肩头，我吃痛哎叫了声，差点被压扁，赶紧对着张瓈玥求救：「别胡思乱想了，来，帮我一下吧。」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阿温搀进电梯，张瓈玥看着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喃喃地问着：「这么晚了，我们会不会打扰到学长的家人？」 「放心，他一个人住。」我忙着撑住阿温沉重的身子，一手得空还得端着他那颗该死的到处留情的头，免得他隔天起床扭了脖子。 「他家人呢？」张瓈玥一惊。 若张瓈玥要和阿温在一起，的确是该了解他的身世背景，于是我便大略简述了一番。 「他家在英国是望族吗？」 「好像是某一旁系的皇室贵族吧，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父亲事业经营得很成功，赚了不少钱，身后就全留给他了。」我边回答边从阿温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后便直接将阿温拖进房间，放他在床边的地毯上七横八竖躺着，再随便扔件被子盖在阿温身上就算了事。 不过一旁的张瓈玥却看傻了眼，见到她的表情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用露出这么心疼的表情吧。」 「哪有！」张瓈玥死不承认。 「阿温有洁癖，万一隔天早上起床发现枕头、床铺都是酒味他会暴走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丢在地上。」 「好了，你也去梳洗一下吧。」我绕出房间到隔壁更衣室拿了条乾净的浴巾交给她。 「梳洗？」 「嗯，你今晚留在这里照顾他，他喝多了又淋了雨，半夜可能会讨水喝，像小孩一样耍无赖，得有个人在这里供他使唤。」我打开阿温的衣柜，从上层拉出一条棉被给张瓈玥，又指了指窗边的沙发说道：「你衣服没换洗直接躺上床睡的话，他明早可能会抓狂，所以我看你还是睡那张沙发，挺舒服的，不会落枕。」 「学姊，你呢？」张瓈玥抱着棉被不知所措看着我。 「我当然要回家啊，我好累，才不想留下来伺候这尊王子。」强压下心头不断上涌的酸楚，我故意走到阿温旁边踢了他一脚，转头对张瓈玥扮了一个鬼脸，便急忙离开。 「交给你啦！掰掰！」 「学姊！不要吧?好怪，我要回宿舍了！」张瓈玥突然又衝到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累了累了，我家在附近而已，你还要我专程开车送你回学校也太残忍了。」我假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顺势擦去夺出眼眶的泪水。 「学姊，那你也留下来！」这回换包包被扯住。 「干嘛啊，这王子难不成还需要两个人伺候吗？太便宜他了！我要回去我温暖的小窝睡大觉了，还是麻烦你一下吧！」我闭眼拍额做无奈状，摆摆手坚定地往玄关走去。 「可是学姊，明天早上起床他看到我在他家不是很尷尬吗？」 我在心里哀叫。 这妮子还让不让人活啊？哪来那么多问题？ 「他明天清醒之后怪自己都来不及了，哪会对你怎样，放一百个心吧！」 就像那一次，他喝醉，我们情不自禁发生了关係，隔天一早他懊恼地直道歉?? 哎！怎么会想到这些早该忘记的事？ 我敲敲脑袋，把回忆赶跑。 「好啦，别囉唆了，这里就交给你啦，有什么紧急状况再call我，掰！」知道自己已到了临界点，这回我不再理张瓈玥，说完立刻拉开大门衝进电梯。 直到门紧紧关上，我才放心让满腔蓄了许久的泪水全数溃然而下。 从阿温家走回租屋处那一段不远的路途，我却像没有尽头般走不到底。 一路回想着，我们从相识开始，相知、相恋、分手、又相逢，这当中发生了太多事，细数而来，竟已过了六个年头，那一刻才心绪才赫然澄明，原来就算不爱了，紧揣着的回忆也会让心不捨。 独自一人在屋里喝着酒的我，又哭又笑，直到电话响起，将我一把从黑洞里拉了出来。 「妈咪！班班想你！」 稚嫩的童音夹杂着哭声从手机话筒中传了过来，暗黑中啪地亮起一盏灯似地，我整个人都醒了。 「阿瓔，你睡了吧，这孩子真是，半夜哭醒就吵着要打给你，哄不了。」妈妈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带着满满的歉意。 「妈，没有，我还没睡，没关係，让我跟班班说话。」我赶紧吸吸鼻子，胡乱抽了面纸擦乾眼泪，怕被妈听出我的不对劲，刻意提高声线。 幸好浓重的鼻音妈只当是我浑梦初醒，并没有多问，便让班班接过话筒。 「班班乖不乖？妈咪放假就回去找你玩囉！」 「妈咪，叔叔咧？我要叔叔陪我睡觉觉！」话筒另一端的孩子率真地耍赖却让我胸中一痛。 叔叔咧？ 我也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 「乖，电话给阿嬤，阿嬤陪你睡觉觉，阿嬤会说故事给你听喔！」妈边哄班班，边叮嚀我早点睡。 在电话断讯前，我依稀还听到班班努力拼凑长语法，说得结结巴巴的童言：「妈咪，你打电话、打电话叫叔、叔叔快点回来，班班想叔叔??」 妈咪也想。 好想好想， 安卓。 ※如果今天你在我身边，你一定会说，没关係的，有我在，天塌下来都有我在。可天没有塌下来，而你却不在了。 第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18-3.1 安卓(1) 入冬了，圣诞节当天寒流来袭，气温比起前些天都还要森冷，萧瑟的寒风鑽入室内，将帘子吹得翻飞。我拢拢身上的外套走上前拉上窗户，从透明的玻璃向下望去，没有东河的粼粼波光，只有喧嚣的车水马龙。 又是圣诞节了啊。 这景象让我想起安卓，曾说过要和班班陪他过每一个圣诞节，就着暖炉，看着窗外落入东河的飘雪，然后愜意地品酒、聊天，而班班会在一旁开心拆礼物，一家人简单又温馨地过节。 然而，这些画面如今却都成了无可成真的想望。 我探了口气，离开窗边。 口袋里手机乍然响起，阻断回忆的长河，我悻悻然拿起一看，是通未显示号码的不明来电，直觉就想拒接，可心底却突然窜出一个声音要我快点接通，还没能思考，手指已快大脑一步地滑开通话键。 「喂？」 话筒传来窸窸窣窣的杂讯，类似无线电找寻频道似的沙沙声，像是在收讯不佳的地方发话，又像是从公共电话打过来的。 「喂？请问哪位？」 唧唧??嚓嚓??刷刷??嘶嘶?? 「喂？不说话我要掛了噢！」我将手机贴紧耳际，发下最后通牒。 「别??是我??」总算辨别出几乎被杂讯掩盖过的人声，气若游丝。 该不会是??我心头一跳，赶忙将通话音量放到最大，但没几秒耳朵就被杂讯扰得受不了，乾脆将手机开成扩音放在餐桌上，这使我能专注地辨识出隐没在沙沙声中的宝贵声息。 「关??是我，安卓??」 安卓！真的是安卓！ 我心脏砰砰砰狂跳，激动让我浑身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 「关关??对不起??」 安卓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又兴奋又害怕又委屈，所有情绪百感同时涌上心头，像是几千几百万颗小石子全往上梗在喉间，逼不出口，只能让眼泪释放积压在胸口的压力。 「安卓！你到底在哪里？」仿似要将这数个月来的忧惧全数发洩般，我对着话筒大吼。 「关??你冷静点??听??听我说??」 百分之百确认对方是安卓后，我怕自己控制不了的呜咽声会扰断安卓勉强可闻的话语，双手用力紧紧摀住嘴巴，捏得颊畔泛疼之际，也证明了这一切并不是梦。 真的是安卓打来的！ 「安卓你在哪？求你快回来！」我哭着哀求。 有一小段时间，杂讯消失了，安卓气若游丝的声音清晰可辨，透过手机扩音，轻飘飘地充斥在小屋里，然而他带来的讯息却也让每个角落泪海成灾。 「关，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无法兑现承诺了，我…任务失败…快死了…去找阿温吧，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什么任务？你不要开玩笑！」 安卓出什么该死的任务？他到底是干嘛的？有什么任务好出！ 「关关??对不起??记得??我永远??—」 嘟?? 电话毫无预警断了。 「安卓！」 搞什么鬼！ 永远怎样？ 说清楚啊！ 无论我如何对着手机乱按、大吼大叫，它就是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颓丧地滑坐在椅子上，我将手机紧握在掌中，期待它再度响起，可是几个小时过去，天都黑了，还是该死的什么都没有。 安卓为什么说他快死了？受伤了吗？他一个人吗？有人可以帮忙他、照顾他吗？ 脑袋瞬时间被一堆恐惧担忧的问号塞满，直到承受不住。 不行！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一定要趁机把他给找出来！ 这个时候，我只能找阿温！他比我有办法，一定能帮我！ 有了决心后，我顾不得自己仍是未施脂粉的居家模样，随手抓了件大衣套上就急急忙忙衝出门，完全忘了圣诞夜里阿温也许有约会。 直到阿温打开门，见他一身外出装束，头发还特意用发雕抓了点造型，身上散发出他常用的boss香水清淡的味道，我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可要再打退堂鼓也已来不及。 「啊，你要出门吗？」脱口而出又是明知故问的废话，当下真想给自己掌嘴。 「没关係，还有点时间，什么事？」阿温低头看錶后，便将手中的钥匙放回柜上。 「对不起，没先打电话就过来，如果知道你要出门，我??」 「你会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进来吧。」阿温突然伸手搁在我的双唇上，阻止我再喋喋不休，并顺势将我拉进屋里。 「和瓈玥出去吗？我还是不打扰了，这样我很不好意思。」他看起来就像是要出门约会的样子，我看我还是回家好了。 「等我，我打个电话，马上好。」阿温不理会，硬是把我推上沙发，自己侧身拨了通电话。 「我们已经不说话好一阵子了，连课堂报告分到同组你都刻意和别人对换，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不相信你会出现。说吧，怎么了？」阿温温柔的嗓音轻易就安抚了我慌乱的心，被关心所引来的情绪快得猝不及防，鼻头一酸，又想哭。 「阿温，我有他的消息了。」 第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18-3.2 安卓(2) 「是吗？那?恭喜了。」阿温不太理解我这话是喜是悲，一开始仅是直觉回答，语气僵硬。 「可是??我觉得很怪??」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到安卓说着自己快死了这样的话，就觉天旋地转，出口的声音颤抖不已。 「别急，慢慢说。」阿温轻轻掰开我死捏着电话的双手，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轻抚我的手臂，以缓和我的情绪。 「下午我接到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声音很嘈杂，可能是用公共电话打的吧，他说?他说??」 我垂下头，回想着那些破碎不成句的隻字片语，忧惧让我浑身泛冷，意识恍惚，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阿温短暂离了座，回来时在我手心里塞了个热暖的马克杯，我这才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温度。 「冷静一点。他说了什么？」 我低头喝了口热可可，然而一说到安卓，又开始发抖。 阿温接过在我手里摇摇欲坠的马克杯放到桌上，轻拍我的背。 「他说，他快要死了??」 我只说了一半，收了后面那，说不出口的一半。 去找阿温吧，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泪水再也忍不住，狂然爆发。 「你冷静一点，他有说他人在哪里吗？」阿温拿过我的手机，滑开，迅速检查通话记录。 我看着阿温，眼前的他就如同汪洋里的浮木，只能攀紧他，才能找寻我一无所知的真相，找回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安卓！ 「阿温，你告诉我，『安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我怎么样才可以找到他？」 阿温闻言，动作倏然暂停，数秒后，才悠缓缓地转头看我。 「安卓是你的老公？」他的语气很平很平，淡得非比寻常。 「嗯。」我低下头。 「安卓怎么会是你的老公？」接着突然猛爆开来。 「阿温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这个我以后再解释好不好？你先帮帮我？我好慌??我怀疑他的工作不单纯，他说他帮美国政府做事，我只知道他常常出差，可是他都不告诉我他去哪，只跟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但是这次，他告诉我他要来台湾，却再也没有消息，直到今天??」我拉着阿温的手臂，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安卓是英国人啊，怎么会帮美国做事？」阿温脸上的表情尽是不置信。 我既惊讶又失望，原本以为阿温会知道安卓的秘密，没想到安卓连对最好的朋友也隐瞒了关于自己的真相，搞不好我知道的都比他多。 「我要来台湾前忘了护照放哪，翻找柜子时发现一个保险箱，里面全是护照，照片都是安卓，名字跟国家却不一样。你说，他是不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杀手还是情报员？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不是应该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吗？我快疯了！」我双手抱头整个人屈缩在大腿上，不敢相信「神鬼认证」的情节竟会发生在我身上。 可在这关键时刻，阿温的重点居然放在别的地方。 「关关，你为什么会嫁给他？为什么要在喜帖上写个假名字骗我？怕我知道吗？」阿温紧紧抓着我的肩膀，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 「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好吗？现在我只想知道快点找到他！」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根本也不是『安卓』，我们全被他骗了！你现在是找不到他了！只能等他再联络你，很有可能他就是你所说的那类人，如果真的发生不幸，你追究他是谁又有什么意义？」 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一定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阿温，我知道你生气我骗了你，但是你能不要这么残忍吗？我不想他死啊！他承诺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给我幸福的！」 「我也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幸福啊！你怎么会相信一个你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 最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给我幸福的人就是他，温慕言！ 可我又怎么会相信一个我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 是啊??原来我所以为的幸福都只是海市蜃楼罢了！ 这些话一字一字刺入我的心，让我崩溃，来找他是希望他能帮忙，他却硬是把我埋入地底的爱情信仰再度挖出来狠狠鞭笞一顿。 「不要说这个了好吗？你和张瓈玥现在很好，不要再这样一直把我搅和进去了。如果你帮不了我，那我走，我去报警，也许警察可以帮我找到他！」我猛地收住泪水，双手在脸上抹了两下，便冷着一张脸站起身，不再寻求他的帮助。 「关关，别这样！」阿温跟上前，将我扳过身，幽深的蓝眸紧盯着我。 「阿温，我不想破坏你的好事，可是我好痛苦，我找了他好久，好不容易有消息，却不是好消息，我想救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抓住阿温的衣衫，无力地垂靠在他身上，泪水再度决堤。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到找到他为止，无论是生是死，都要见一面。」阿温双臂一收，便将我拥入怀中。 「阿温，对不起??所有的错误都是我引起的，如果这当中注定要有人不幸福，也是我，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可是我还是好难过！」我瘫软地躺靠在阿温身上号哭，浑身力气彷彿已被抽个精光，再也撑不住，平常奋力堆叠的偽装，从这一刻起，全都瓦解殆尽。 「过去那些全都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现在所有的错误都无法挽回了，不要再说什么报应了好吗？」阿温的下顎抵着我的头顶，紧紧抱着我，彷彿要将我揉进心里。 「阿温，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找到安卓。」现在我很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我要找回安卓，我的依靠，孩子的父亲。 「走吧，我陪你去报警，有时候，他们也能帮上一点忙的。」过了好一会儿，阿温将我轻轻推开，低首为我拭泪。 「可是你和瓈玥的约会怎么办？」 第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18-3.3 安卓(3) 「我现在没心情想那些了，只能先跟她说声抱歉。」阿温拿起车钥匙，套上大衣，突然一脸懊恼，手一甩，手机便滚落在沙发上。 「真是！」 「怎么了？」 「没电了。走吧，回来再说。」 我了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玄关走去，此时门铃突然响起，我们惊诧地彼此对看一眼，顿了几秒，才双双回过神。 「糟糕，是不是瓈玥？」我脑袋里猛然升起的预感，强烈得泛疼。 「没关係，我来解释。」 阿温一打开大门，一缕纤细的身影立刻扑进他怀里。 「太好了！你没事！警卫说你没出门，我原本还不相信！」张瓈玥兴奋地紧抱着阿温，我的眼不知往哪搁，不期然与陪同前来的学弟倪惠宏四目相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阿温关上门回头之际，倪惠宏猛地出拳对他迎面一击，阿温闪避不及挨了一拳，作用力让他往后撞在门上，这一幕把我和张瓈玥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声尖叫，同时也让自己的存在曝了光。 两人惊惶对望。 「混蛋！你不配拥有张梨子！」倪惠宏衝上前去压住阿温，又补了一拳。 「阿温，原来你的急事，是?关关学姊??」张瓈玥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哀伤地回望阿温。 我没时间思量他们的纠葛，我只见到倪惠宏拼命压着阿温打，而他居然完全没反抗，慌忙上前拉开学弟。 「惠宏别打了！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惠宏！」 「学姊，如果他忘不了你，他就不应该把张梨子拖下水！以为自己受欢迎就可以任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吗？」倪惠宏气愤地松手，眼睛却还是恶狠狠地瞪着阿温。 不是这样，所有的癥结都是我引起的，却让阿温成了代罪羔羊。 「不是他把瓈玥拖下水的，是我。」所以我必须澄清事实。 阿温望向我，眼底满是惊讶之情，他微微摇头，希望我别再说下去，但我没打算停止。 「我用一幅画，把张瓈玥引进这个局。我知道她喜欢阿温，就要她勇敢追求。我告诉她『命中带玉』的注定，让她迷失在命运里，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这整件事要怪谁，那就怪我吧！」 「为什么？」倪惠宏不解。 「我希望阿温可以幸福。」我笑着，可心里却哀伤得难以自己。 「幸福？学姊，你千方百计要我和阿温在一起，可是自己却不放手？我们怎么幸福？你到底想怎样啊？」张瓈玥看我的表情很复杂，透出想恨我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情。 她的确该恨我的。 「瓈玥，我没有不放手，今天是个误会，你必须相信我，我们真的没怎样！」我抓住张瓈玥的手，却被她甩开。 「瓈玥，对不起，错的是我，你别怪关关。」阿温爬起身，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走到张瓈玥和我之间，又将过错全揽回自己身上。 而我们这样抢着扛责任，只是让深爱阿温的张瓈玥更加受伤。 「阿温，我再问你一次，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瓈玥，不要逼我现在回答。」阿温痛苦地摇摇头。 「你真的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倪惠宏看不下去，衝上前推了他一把。 「如果你不喜欢张梨子就放手！」 「我没有不喜欢她！」 阿温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震慑住，数秒内没人再有动静。 因为这句话的杀伤力和「我喜欢她」是一样的！ 「那为何不回答？」张瓈玥颤抖着，缓缓走上前质问。 我忍不住抬头凝望阿温，未料他早已牢牢瞅着我，冰蓝色的瞳眸闪着细碎的晶光，眼中复杂的神情让我赶紧收回视线。 「我究竟该怎么办？」张瓈玥忽然转头看我，深深打量。 「学姊，你说，『命中带玉』的两个人，要如何同时存在阿温面前呢？」这话成功将我打回现实。 原来，努力希望阿温找到幸福的我，才是他走出过去最大的阻碍。 在我未彻底离开前，我永远都会是颗绊脚石。 「瓈玥，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想我还是应该离开比较好。」我走向玄关，阿温还挡在门边。 「阿温，谢谢你，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让我走吧。」 阿温愣怔地盯着我，他脸上的表情，跟多年前我要去美国前他来机场找我那时，一模一样。 「不！」阿温直觉地抗拒，仍是挡着门。 「走开！」我铁了心，冷着脸，奋力推开他，开门衝了出去，直奔进电梯，背着身不敢再面对。 阿温最后那声『别走』让人心魂俱碎，懂我的他，知道我再也不会出现，这一次，绝对会彻底离开他的生命。 我抹着脸，却没有泪。 心成灰，连泪都被高温氳成气，消散了。 ※因为曾经深爱过，分开之后，为了不阻碍新的幸福，我们只能形同陌路。 第十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1.1 远走高飞( 我回来台湾原本只是为了找安卓，知道阿温仍走不出过去，才会希望尽一些力量帮他，却没想到会把自己牵扯进去，影响了他的生活，这样的结果让我感到无力，身心俱疲的我回到台中老家看班班，却意外有了新的消息。 一进家门，一部黑得发亮的小汽车便往我直衝而来，下意识往旁一跳，屋内传来清脆铜铃般的笑声，接着就让一团圆呼呼的小黑影撞上。 「妈咪！」 「哎呀，班班，你又胖了！」我扶正班班，蹲下身来捏捏他圆润白皙的脸蛋。 「妈咪！你看遥控汽车！」班班高举手上的遥控器，又指指脚边的小汽车得意地对我炫耀。 那台崭新的遥控汽车看起来价格不菲，我没印象有买过这样的玩具，心里有些疑惑。 「好漂亮噢！阿嬤买给你的吗？」我拿起地上的小汽车在他眼前晃啊晃。 「不是啊，叔叔买的。」 「叔叔？」我眉头一皱，「妈咪不是说过陌生人给你的东西都不能拿吗？可能是坏人啊！」我双手叉腰，不假辞色对他机会教育一番。 班班扁嘴，满脸委屈，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 「才不是坏人！是叔叔！安卓叔叔！」班班倔强地仰高头辩驳，很不服气。 「你说什么？不可以说谎！」听到安卓两个字我就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班班哇的一声号啕大哭：「我、才、没、有、说、谎！」接着推开我转身跑走，嘴里还抽抽噎噎说道：「是安卓叔叔！就是！阿嬤??阿嬤！」 「哎呀哎呀！怎么了啊？」妈听到哭声急急忙忙跑出来，一见是我，脸上神色复杂，虽然惊喜但却带点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担忧。 我通常假日才回家，也不会週週回来，在非假日出现着实不寻常。 「班班没、没有说谎！遥、遥控汽车是安、安卓叔、叔叔送我的！」班班还没办法流畅地一口气说完一句话，带点结巴的说话声令人心疼，我为刚刚的失控伤了班班的心感到内疚不已。 「好，班班乖，班班没说谎，你进去吃点心，阿嬤跟妈咪说。」妈牵着班班的手往里走，哄着，等他破涕为笑成功被打发后，妈默默走回客厅，一落座便不囉唆，打开天窗说亮话。 「正要找你回来，这么刚好，你就自己回来了。」 我原本想问妈为何不告诉我安卓有来过的气势，此时全被她的话堵得愣了，妈这回是打算要我好好跟她讲清楚说明白了吗？ 实际上我从美国回来后，除了把班班丢给她养之外，什么都没跟她解释，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晓得这两年多来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凭空多了个小孙子，妈满肚子的问号应该积很久了。 「阿瓔，你休学吧，这段时间别乱跑。」妈突然握紧我的手，眼底净是担忧。 「为什么？」妈从来不过问我的生活，这回是怎么了？ 「圣诞节前安卓来过，他说这里不安全，要我们儘快搬到他安排的地方。阿瓔，我才要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卓来过？ 「妈，我一直在找他他还说了什么没有？」我激动大吼。 圣诞节前他还好好的来过家里，可圣诞节那日他却打电话告诉我他快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厨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哐哴，接着是班班惊惶的大哭。 「阿瓔，你冷静点，吓到班班了。」妈气急败坏往里走，我担忧地跟在后面伸长脖子探看，原来班班被妈那一声大吼吓得摔下儿童餐椅，牛奶砸了满身都是。 我围上去帮忙善后，班班一见便扑进我怀里，抽抽噎噎哭诉：「妈咪、阿嬤不、不可以吵架！叔叔说只要班班乖！大家、大家都疼班班??」 「叔叔还说了什么？啊？」我急着将班班从怀里挖出来，抓着他小小的身子问道，没意识到自己剧烈晃着班班，直到妈把我拉开。 「阿瓔，安卓发生什么事了？」妈也许料到事情不大对劲，说话的语气跟着紧张起来。 我跌坐在地上，抚着额头，极力想平復情绪，却是越呼吸越急促。 「他出事了??我一定要救他，妈，他那天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第十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1.2 远走高飞( 妈叹了一口气，没回答我，反而先把班班带走，过了十来分鐘后，才从外头绕回来。 「我把班班带去找邻居的姊姊玩，你这个样子会让班班害怕。」 她扶着我回到沙发上，嘴也没停地说道：「班班很没安全感，只要没见到人，就会大哭。半夜也常常哭醒，要哄很久才肯再睡。阿瓔，你应该要知道，这是因为他从小没有爸爸所造成的影响。」 虽然安卓很努力照顾我们，但他平时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不多，当班班渐渐懂事，自然把安卓当做「爸爸」，但安卓却要班班叫他「叔叔」。 每次只要听到班班对着安卓叫「叔叔」，我心就一阵酸。 「阿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父母一点小小的举动都会影响孩子，你老实告诉我，孩子是不是安卓的？」妈语重心长问道。 我默然点头。 「那为什么不让班班知道？」 「他的世界并不允许我有这样的妄想。妈，安卓不是安卓，他好像不可能的任务里演的那种，可以变幻很多身份的人。」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通了，怪不得他那天来跟我说了一堆五四三，我还以为他脑子坏了还怎么的，本来要打电话跟你说，但又觉得那些话没头没脑怕你乱想，还是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就好。」 「妈！我一直在找安卓，他出现那时你就该打给我，我一定马上回来！」我无意怪罪妈，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明明就有他的消息，却因为妈的不知情而错失，就感到扼腕。 「我哪知道那么多？你什么都没说啊！」妈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若我不要对妈隐瞒那么多事，早些告诉他我和安卓、阿温的事，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阴错阳差。 可现在讲这些，都为时已晚。再多的早知道，不过是折磨自己无能为力的心情罢了。 「那他有说什么吗？」 「你等一下。」 妈突然起身跑进房间，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串钥匙。 「那天他突然来家里找你，我跟他说你又跑回c大读书，他说他来不及再去找你，就把事情交待给我。」妈把手中的钥匙交给我。 「安卓要你带着班班到新社山上住，他说你还有我们这个家被盯上了，不安全。」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如果他有办法一定会去新社找你，叫你一定要在那里等他。」 「那有说他要去哪里吗？」 妈摇摇头。 所以他是打算把我和班班安顿好后才去出任务？ 他的任务会致死，那样危险的任务之前他不是应该好好准备的吗？还掛心着我，总是要把我的一切安排在先，他才肯关心自己吗？ 想到这里，我整个心又揪痛起来。 我低头看着钥匙。 但至少至少，现在我知道他会回来找我，我只要去他安排的地方好好待着，他一定会再来找我！ 「还有说什么吗？」我再度抬头看妈，急切问道。 能够有他的消息，哪怕只是再多一个字，也值得我收进脑海里。 「他说他会努力成为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可是如果失败了，也希望你相信这世上一定还会有人可以给你幸福，要勇敢去追求，永远不要放弃。」妈握着我的手，而我，努力想像着他说这些话的神情与口气。 多希望，可以亲耳听到这些话语。 妈叹了一口气：「说这些让人听了鼻酸的话，像在交代什么遗言似的，连我听了都想哭。」 我伏在妈的手臂上哭得不自己。 「阿瓔，你打算怎么办？」妈拍着我的肩背，轻声问道。 「我们就搬去新社吧。虽然安卓是一个我不了解的人，但我相信他。」 握紧手中的钥匙，心里下定了决心。 我哪也不去，就在他安排的地方等着。 并且，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去处，估计阿温就算有再强大的人脉，也找不到安卓处心积虑为我安排好的避难之所。 ※后来我常在想，若我当日在家，你是否，会直接带着我远走高飞？ 第十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2.1 薰衣草森林 于是我回学校办了休学，就带着班班和妈妈到新社山区生活，在那等了安卓两个月，依然渺无讯息，镇日间得发慌，脑袋不停空转让我更不好受。 后来我在村里偶遇了姨婆的外孙女，我的远房表姊，她知道我的处境后，热情邀请我到她经营的「薰衣草森林」帮忙，那儿环境优雅，虽然假日观光人潮汹涌，但正好让我有事可忙，少了胡思乱想的时间，我便好过一些。 我到「薰衣草森林」打工后，班班不喜欢待在家里，也总要跟着和我到「森林」里工作，每天玩得不亦乐乎，见他这样开心，我心情也渐渐好转。 某日正在忙碌，班班转眼就消失在我眼皮底下，我在「森林」入口处不远找到他时，他正和一群年轻人一块玩耍，班班转身见到我，便大喊「妈咪」朝我奔来。 此使，一名清秀高挑的女孩子突然走近我，不是很确定地对我说道：「关关学姊？」 我定睛一看，是张瓈玥。 环视后，才发现这些年轻人我都认识，黄蓉、倪惠宏、卢綺芳、张瓈玥，全是c大大学部的学弟妹。 「嗨！」我略感惊讶，愣怔了数秒，但很快逼自己镇定，对着张瓈玥一笑，她的乍然出现使我想起阿温，表情不免尷尬。 可奇怪的是，阿温并没有来。 「真的是学姊！哈！你怎么会在这里？」黄蓉打断我飘忽的思绪，我赶紧收拢心绪，热情接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 「我表姊是这里的老闆，她让我在这里打工，没想到竟然会碰到你们！这是我儿子，bennett，你们可以叫他『班班』。」我揉揉班班的头发，低头对他说：「跟叔叔阿姨们打招呼。」 「有啊，我跟阿姨做朋友了。」小傢伙漾开无邪的笑容，黑水晶似地一双眼眨巴眨巴。 我宠溺地蹲身捏捏他的双颊，这孩子像天使一样，总能抚慰我的心，脸上因而展露笑容，我回过身，招呼大家，却见张瓈玥一脸歉然，在我两步之遥处直瞅着我看。 「瓈玥，怎么了？」 「学姊，对不起，我??」 张瓈玥突然开口道歉，吓了我一跳。 「傻兮兮的，干嘛道歉？」我爽朗一笑，挥挥手。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难得来玩，走，我请你们喝下午茶！有我亲自煮的薰衣草奶茶和班班帮忙做的薰衣草饼乾、薰衣草松饼和薰衣草蛋糕噢！」我热情张罗大家到表姊特别留给我的玻璃屋，位处庄园深处的僻静之地，是个没有对外开放的私人空间。 我忙着在吧台后煮奶茶，淡淡的薰衣草香瀰漫整座玻璃屋，班班在我屁股后搬东搬西，一副认真帮忙的样子，实则什么忙也没帮上，但因为旧友的到访，驱散了镇日等待的寂寞，这样寧謐的氛围，让我感到淡然的幸福。 「学姊，你为什么要休学？」张瓈玥的声音从吧台彼端传来，飘在薰衣草香之上，语气仍是浓浓的歉意。 「就不想读了啊，休学还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吗？」我笑着，俐落地将煮好的奶茶倒进精緻的雪白瓷壶中，端上桌。 过去那些纷纷扰扰于我而言，已云淡风轻，不愿再想起，亦不愿再追究。 「学姊骗人噢！哈！」可身为家族学弟的黄蓉却比其他人更了解我，他似乎发现我的笑容背后藏了其他情绪，故意出口吐槽我。 「想太多。是因为我妈妈最近身体不舒服，没办法帮我照顾班班，我只好休学。瓈玥，你和阿温最近如何啊？」休学的理由是因为安卓，但这些事学弟妹们都不知道，我并不打算解释 反倒是最末随口一问的答案出乎我意料之外。 第十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2.2 薰衣草森林 「没下文了。」张瓈玥耸耸肩，苦笑。 「张梨子，你还是认真考虑和我交往的事吧。」倪惠宏忙不迭凑上搅局。 他的话让我略微吃惊，停下手边工作，张瓈玥则瞪了倪惠宏一眼，挥拳作势要揍他。 「瓈玥，阿温是喜欢你的，不要放弃。」我走上前，认真对张瓈玥说道。 「学姊，我和阿温之间一直有个结，我觉得他，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我们不可能了，真的。」我摇摇头，笑得豁然，拿着夹子从玻璃罐中夹取不同造型的饼乾。 「你不爱他了吗？」张瓈玥一脸难以置信，她肯定一直误会着我和阿温，有我梗在其中，他们又怎能真正心无掛碍地在一起？ 于是我决定告诉她实情。 「不了。我在等一个人，但不是阿温。」我清清淡淡地笑着说。 张瓈玥果然震惊，她肯定没想到我给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瓈玥，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过去就是过去了，现在的阿温爱的也不是我，他只是还不肯面对，你要帮他，而不是和他一起陷在过去的假象里。」 「阿姨，我想要拍拍！」此时班班突然凑近打断两人的对话，指着桌上的相机抬头对着张瓈玥咧嘴而笑。 「好啊！」张瓈玥拿起相机，对着可爱的班班按下快门，他配合地摆起各种姿势，让大伙儿笑开怀，也冲淡了适才话题的严肃气氛。 「阿姨，我想要拍拍！」 「好啊！」张瓈玥拿起相机，对着班班按下快门，他配合地摆起各种姿势，让大伙儿笑开怀，也冲淡了适才话题的严肃气氛。 玻璃屋里一片欢乐，我环视着，不免感染了大家的愉悦。 一切都会好转的。 我望向远方天空，心里默语︰「安卓，你也会回到我身边，对吧？」 时间证明了一切，也为我决定了一切。 半个月之后某日，我如常在薰衣草森林里忙进忙出，午后休憩时间，我在玻璃屋里打着盹，爱说话的班班，一刻也不想间下来，也不管我是否假寐不理他，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妈咪，我们什么时候回美国呢？」班班拿着玩具小飞机在玻璃屋里到处跑，童稚的嗓音，有着单纯无邪的天真。 「班班，我们可能不回去了，叔叔不见了啊，我们要找到叔叔再说。」我闻言睁开眼，把班班叫到跟前，揉了揉他细软的乌发，想着未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叔叔死翘翘了吗？」 「没有喔！」儘管下落不明，我仍相信他还没离开这个世界。 「那什么时候班班才会有爸比咧？」班班放下飞机，噘着嘴，转身拿起一块麵团。「班班要自己做一个爸比。」 看着班班，心里揪痛不已，最后我下定决心告诉自己，若有机会，一定要勇敢面对，让班班认安卓，给班班一个完整的家。 只是，我还是没能等到。 我在桌前托着腮，看向玻璃屋外的天空，那样蔚蓝，丝丝云捲缠绵天边，跫音轻悄悄推门而来，一股熟悉的气息驀然充斥整个空间，我正想回望，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嗓音霍地从身后传来，驱散了午后的慵懒。 「班班知道爸比是什么样子吗？」 我的胸口惊跳了下，不敢置信地缓缓回头，一股逼人的气息越来越靠近。 我睁大眼看清楚近在咫尺的容顏，我有些失望，却又带点期待，他会出现，一定是带来了某些消息。 阿温先是蹲下身朝班班一笑：「班班，妈咪可以借叔叔一下吗？」 班班疑惑地抬头看我。 「他是谁？」 「班班，那是阿温叔叔，你乖，先进去房里吃饼乾。」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将班班哄进屋后，和阿温走到庭院的凉椅上落座。 「瓈玥告诉我的。」阿温垂着头，金发覆眼，让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你们两个？」 「关关，我想了很久，终于知道，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只是一种执念，你说得对，我们的爱已经过去了，只是，我还是无法那么快和张瓈玥在一起。」 「因为你重视她，珍惜她。」我懂，若阿温对张瓈玥没有一点喜欢，她就会被和当初那些在他身边如过江之鯽的女孩一样，只是一个填补空虚的替代，而现在，阿温正慎重在整理自己，准备面对新的感情。 「你果然是好朋友，了解我。」阿温看着我，勾起一抹微笑，依然迷人，在他眼里，我见到了豁达与释然。 「啊，你大老远跑来这里找我，我竟然一点招待都没有，你等等啊，我去弄点东西。」阿温的样子让我放心，也让我想起自己糟糕的待客之道，连忙起身往屋子里张罗去。 午后静謐，伴着虫鸣花香，是适合谈心的时光。 ※即便不爱了，我也在乎着你的微笑与幸福，能这样，真好。 第十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3.1 真相大白( 待我端出一壶水果茶及点心后，阿温吃得有些狼吞虎嚥，果然是饿了。 等杯盘几乎见底时，阿温优雅地拭嘴说道：「手艺进步不少啊。」 「还要吗？我再去弄。」 「不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阿温出手按住我的肩，把我压回座位。 「安卓没真的和你结婚，当初你只是想让我放弃，所以骗了我对吧？」 「你怎么知道？安卓告诉你的？你见过他？」话一出口，我才知道自己抖得厉害。 阿温摇摇头，拾起落在地上的衬衫套上，并从胸前口袋掏出斑驳的白纸，上头血跡斑斑。 「他给我的。」 我小心翼翼接过一看，当场泪崩。 是封英文书信，大意是这样：『很抱歉骗了你，其实关关没有和我结婚，喜帖是假的，她手上的戒指也是假的。但是我很爱关，我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她希望这样让你死心。可是现在我快死了，关还是必须交还给你，请好好照顾她。你们已经为那件事付出代价，够了，过了这么久，该放下了。』 他重伤那天，除了努力打电话给我之外，也写了一封信交代给阿温，请他照顾我。 安卓啊安卓！他对我的爱如此之深，就连生命到了尽头，唯一掛念的，也只有我而已。 「关关，这也是我没有和张瓈玥在一起的考虑，如果需要，我会代他照顾你，跟我走吧，我想带你和班班回台北。」阿温将我拥入怀中，任我在他的胸口泪海成灾。」 我推开他理出一个距离，断然拒绝。 「安卓要我在这里等他，我不能走。」 阿温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恐怕来不了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一惊。 「寒假时我去了一趟英国，你猜我遇到谁？」阿温偕我在小花园里的鞦韆落座，揽住我的肩头，大掌轻抚着，平静我波澜的情绪。 「谁？」我疑惑。 「艾芙琳。」 「你怎么会??」认识艾芙琳？ 「是的，我认识艾芙琳。当初何家贩毒的案子，是艾芙琳来跟我说的。」 「我不懂。」 「关关，艾芙琳是安卓的搭挡，安卓为了要收集某些情报曾在贩毒集团里卧底，那一次救了被绑架的你之后，他被迫离开台湾，得知我要娶何颖柔的消息便找艾芙琳来告诉我这些事，让我结不成婚，帮检警抓到狡猾的主嫌只是附加的收穫。」 「所以你和何颖柔婚没结成是安卓??」 阿温点头。 「安卓怕你伤心。艾芙琳是这么说的。」 安卓怕我伤心??就算不关他的事，他还是要艾芙琳帮他阻止阿温和何颖柔结婚？ 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想，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只除了何颖柔的自杀对你造成的影响，应该是他没想到的吧。所以我说，何颖柔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错。」阿温扶住我的肩膀，想把一些什么从他篤定的蓝眸中传达给我。 「你早就知道安卓是全允尚？」我心起疑竇，不停回想每一个环节，却发现这一段过去太复杂，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之外。 第十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19-3.2 真相大白( 我已不能十分确定当中的逻辑与先后顺序。 「不，我不知道。当时艾芙琳只告诉我，安卓在集团里有个朋友叫『全允尚』，发现了何氏企业製毒的秘密，『全允尚』告诉安卓我和何颖柔要结婚的事，所以安卓才会要艾芙琳来找我。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道『安卓』是『全允尚』，否则我不会在知道你要找的『老公』就是安卓时，还那么惊讶。」阿温可能察觉出我对他有语带保留的怀疑，急切地向我解释。 他说的，的确合情合理。 「那么你说，艾芙琳是安卓的搭挡，什么样的搭挡？」一直以为艾芙琳只是安卓的女性密友，偶尔发洩情慾的那种，原来是我想得太简单。 「安卓是美国秘密情报机构训练出来的情报人员，艾芙琳也是。」 见我瞠目结舌，阿温拿出另一张泛黄的信纸交给我。 「这是十多年前，安卓埋下的秘密。他真实的身份就是你上次要我调查的『金在熙』。」 那张纸的内容，同样是以英文写成，大意是： 当这个时光宝盒被挖开的时候，过几年了呢？我们都还存在吗？ 今天我要分享的秘密是，我自己。 其实我不叫安卓，那只是我其中一个偽装，我精通十五国语言，所以随时可以扮演不同国籍不同身份的人。我也不是英国人，我是韩裔美国人，我为美国政府做事，是一个秘密机构的情报员，我们每个人会有一个驻在国，目前我被派在英国，但我必须常常去世界各地蒐集情资，如果任务需要，偶尔可能也要杀人。我不知道我可以在英国待多久，但我很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天。 我的真实身份是，king，金在熙，24岁，我的父母也受僱于该机构，我是从小被择定训练要做这份工作，儘管我并不喜欢，我也没得选择。 除了父母之外，从小到大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有目的，我没有真正的朋友，温慕言是我第一个不是因为任何目的而认识的朋友，真心的朋友，所以我很珍惜，如果必要，我愿意让他知道我这个必须被带进坟墓里的秘密—我是谁。 天啊！ 我摀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 虽然猜到了安卓的不平凡，但当真相赤裸裸呈现眼前时，却又不想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挖出这个秘密当时，艾芙琳就在同一个地方，昨天给你看的另一封信就是她去救安卓时，安卓托她放进我家信箱。」 「艾芙琳救了安卓？所以安卓还活着吗？」我心中又重燃希望。 阿温没有正面回答我，他只说：「艾芙琳跟着我到英国，她要我带她去找你，问题是当时连我也不晓得你在哪，所以艾芙琳只好留下联络方式，希望我找到你后能立刻让你们见面。」 听阿温这么一说，我才稍稍燃起的希望之火立刻熄灭。 我现在的落脚处是安卓安排的，如果艾芙琳救了安卓，她没道理找不到我，若她还得找阿温帮忙，难道安卓已经??。 不管，无论是生是死都要见一面！ 「阿温，快带我去见艾芙琳！我想知道安卓到底怎么了！」我万分激动，紧紧抓住阿温，他则轻揉我的发丝缓声说道：「我说过会陪着你，一直到找到他为止。我想，我们很快会找到他。」 说完，阿温的视线越过我，停驻在我身后。 「我的关关小亲亲。」 熟悉的坏邪语调、熟悉的慵懒亲暱。听闻当下，我浑身泛冷，完全无法动弹。 ※你回来了，我情愿时间永远停驻在那刻，那么我便再也不心伤。 第二十章 寸寸相思断肠时 20-1.1 艾芙琳(1) 我缓缓回过头。 艾芙琳佇立在我身前几步之遥，她足蹬十公分高的细跟靴，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在紧身皮衣皮裤里，帅气的长风衣摆在风里翻飞，看起来仍旧如昔日光艳夺目，只是笑容多了点落寞与哀伤。 「安卓呢？」 刚刚明明是听到安卓的声音，但他人呢？ 我引领鵠望着，期盼会再有别人走进来，但没有，就艾芙琳一个人。 「别看了，就我而已。安卓，在这里。」艾芙琳晃了晃手上的ipad，走上前交给我。 我急忙抢过一看，萤幕上定格的人脸的确是安卓。所以刚刚我所听到的声音，是从ipad冒出来的，不是本人?? 心陡然一落，急切地伸出指头，颤巍巍按下播放键，影片上出现安卓笑嘻嘻的俊脸，语调轻快说道：「我的关关小亲亲，生日快乐！我最喜欢关关了，你一定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噢！不要太想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某一次生日，何颖柔故意在全班面前播放的影片，好让阿温误会我和安卓在一起。 当时的心情是气愤安卓闹我，气他刻意让两人的关係抹上粉红曖昧，可现在看来，却恨不得他真的如他所说，「很快就回来。」 末了，安卓还唱了生日快乐歌，大概是连生日快乐歌都唱走音，频频笑场ng，这片段之前并未播放。 我重复看着影片，ng片段里安卓爽朗的笑声听着更鑽蚀人心，令我加倍悲慟。 阿温紧紧搂着我，神情忧伤，陪着我难过。 艾芙琳似乎有所铺陈，我嗅到那么点不寻常的气味，却打心底拒绝承认。 「艾芙琳，为什么给我这个？安卓怎么不来？」 「他来不了了。你看了这个就会知道为什么。」艾芙琳从背包里拿出一叠像是档案之类的东西，厚厚一大本，交到我手上。 「这什么？」 「关关小清新，我找了你很久，是为了要跟你说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的主角叫做『金在熙』。」艾芙琳涂着鲜红蔻丹的修长指头抵住我手中卷宗封面上，大大的三个字母「tss」。 「这份档案，即将被销毁，销毁之后，世上就再也没有『金在熙』这个人。」 「那么安卓现在人呢？」我不死心，继续追问。 「说完故事前，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艾芙琳坚持。 阿温闻言站起身，让出我身旁的位子给艾芙琳。 「你们聊吧，我进去陪班班玩耍。」 待阿温进屋后，艾芙琳随即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脚下一蹬，鞦韆便重缓缓前后摇晃起来。她仰靠在椅背上，从包包里掏出菸盒，取下一支淡菸。 「不介意我抽根菸吧。」 我摇头。 「知道『tss』是什么意思吗？」艾芙琳呼了一口气，裊裊菸圈一个接一个飘向花园，是看得见的叹息。 「tss，topsecretservice，最高机密局。是美国一个独立在cia中情局、军情局、秘勤局等情治单位之外的秘密机构，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做檯面上你所知道的这些情治机关所办不到的事。所以只要盖上『tss』的章，就是国家最高机密，偷看过的人都格杀勿论。」 说到此，我正翻开档案第一页，映入眼帘是一张安卓，不，应该说是「金在熙」的全身档案照。俊帅挺拔，英气逼人。艾芙琳那句「格杀勿论」让我动作瞬间停格，倒抽一口气。 「开玩笑的。」艾芙琳轻笑出声，推了我一把。「小清新就是小清新，真好骗。不过，你的确曾经被tss的人盯上，而那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一旦tss认定你为会影响任务，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被杀掉。」 她的话，让我想起在美国被人跟踪的过往，原来当时候那么危险，而我却毫无所觉。 艾芙琳继续说着：「所有进入tss的人，都是topsecret，这些人简称ts，只有直属上司和搭挡才会知道ts的真实身份。除了ts外，还有像king这种父母也是ts的，我们称他们为tse（topsecretelite）。tss需要很高的忠诚度，不允许「外配」，每个ts成年后都会由tss择定搭挡，他们孕育出的下一代，是从零岁开始培养的菁英，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卖命给国家，没得选。king就是tse，而且他是tse里最优秀的一个，从来都是使命必达，手脚乾净俐落，可惜他有一个重大的致命伤，不够无情。」 边听艾芙琳讲述关于king的事情，我边翻看他的档案，里头有他从出生开始，包括学习、训练每一个阶段乃至于后来出的每一趟任务所有的影像及文字资料，那是个令我难以置信的世界，就像在看一个小说人物的养成过程，简直不是人，是超人。 「所以你也是tse？」 「我不是，我只是普通的ts，但我是弃婴，所以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tss里受训，因为我很拼很努力，20岁那年终于被选为king的搭挡，你知道搭挡的意思吗？除了辅助king出任务外，我们是被择定要孕育下一代tse的伴侣，就像king的父母一样。这是经过基因模拟、智力性向评估以及训练测验的综合表现，能达到最高契合度的两人才能被择定孕育下一代tse。」 「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结婚？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故事，king曾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上级便暂缓我们的结合计画，要经过更审慎更精密的评估，通过之后才能再启动，可惜后来没有机会。」艾芙琳的眉宇间再也掩盖不住忧伤。 「你爱king多久了？」我忍不住脱口问道。 「我？很明显吗？」艾芙琳吐了一个菸圈，失笑。 我点头，不知该回应怎样的表情才不伤人。 「不知道，等我发现爱上他时，已经难以自拔了。可能从小一起训练时就喜欢了吧，或许更早，第一眼见到他，就爱上他了也说不定。总之，我这辈子就是为他而活。king什么都好，就是重情，那是身为ts最大的致命伤，就算如此，他眼里也从来没有我，心里更没有。」说完，艾芙琳透彻一切的美丽双眸淌落了成串的泪珠。 「我们的工作必须极度理智，一旦受情感牵连，很容易毁了任务，任务失败就算了，更可能危及整个tss，那便是国家安全的问题，ts或tse是不被允许谈情的，我们只能爱上彼此的搭档，但king做不到，我对他而言，从来就只是伙伴，没了。」 「所以你说的重大错误就是安卓曾经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然后毁了任务？」 第二十章 寸寸相思断肠时 20-1.2 艾芙琳(2) 艾芙琳点头，脸上表情凝重而哀伤，她又点了一根菸，夹在食指及中指间，艳色的朱唇在滤嘴处印了一圈红，更添沧桑。 「任务会失败，关键出在那个女孩身上，那女孩是任务对象的女儿，她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出卖king，tss最后派人杀了她。」 难怪安卓一直说自己是个没资格谈爱的人，我终于懂了。 心整个纠结在一起，为安卓，也为了那可怜的女孩。 「关关，当我看到你时，我直觉就是，完了。」 「难道我??」 艾芙琳大笑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像啊！若不是后来我调查了你，我都要以为那女孩有个双胞胎妹妹。」 我瞠目。 回想起安卓曾说，他当初是跟着我走进「间情咖啡馆」，所以那时他是思念过度，把我误认成已死的恋人吗？ 「可你放心，king爱上的是你，并没有把你当成那女孩的替身，甚至我认为，比起那女孩，他更爱你，他简直用自己的命在爱你，明知你不可能回应，却还是无怨无悔为你付出所有。还记得几年前你被绑架，king去救你受了伤，幸好他卧底在贩毒集团里的任务顺利完成，拿到了该拿的情报，tss才没对你下手，但总部立刻把他调回美国，因此他曾在美国做了好一阵子的内勤分析人员。」 所以那件事之后安卓才会突然消失，而我才会在美国遇上他，过了好一段安稳的日子，那段我以为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的幸福日子。 「他在美国那段时间是跟你在一起的吧。」艾芙琳深深凝望我一眼。 我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心底的惊讶，艾芙琳露出心知肚明的浅笑。 「很明显啊，因为他的心动摇了，不愿再出危险任务，最后甚至不顾一切对抗组织，想尽办法要脱离tss，就为了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艾芙琳，你说安卓对抗组织是什么意思？」我浑身发冷，从脚底凉上心头。 「king要求离开tss。但怎么可能啊，他不可能带着tss的秘密离开还活在这世上。」 那安卓为何跟我说他出完任务很快就可以自由了，是骗我的吗？ 「tss察觉king不对劲，开始对他的私人生活进行全面监控时，发现你的存在，于是派人跟踪你，就怕会再重演当年的悲剧。后来情况越来越坏，king正式向tss提出报告，脱离tss，king于是被带走，在你以为king失踪的这段时间，他是被囚禁在tss的囚狱里接受思想改造的，可惜没能成功，最后tss评估king已无法胜任tss指派的工作，king正式进入脱离程序，必须出一个绝命任务，成功之后便能获得自由。king怕tss趁他出任务时派人除掉你，所以在准备任务的短暂时间里，还分神帮你安排了藏身之处，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你被他藏在这里，才会拖了这么久才来。」 我试着想像他当时的心情，却发现自己的心痛得无法继续。 「那他任务为什么失败？」档案停留的页面，是king所出过的任务列表，不小心垂落的眼泪，在印刷字体上晕开来，彷彿嘲讽着我的无知。 「那不是任务失败，应该算是任务成功。」艾芙琳讽刺一笑。 「什么意思？」我抬起头注视着艾芙琳。 「关关，king接下的是自杀任务。自tss成立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退出。tss要king去炸掉当初那间化工厂，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是死路一条，但他为了你还是拿命去赌。」 我的世界几乎是天崩地裂般的颓然瓦解。 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拼上自己的性命？为什么都不让我知道？若我知道，我断然不会允许他去做这些傻事！ 「艾芙琳，你不是去救他了吗？他现在在哪里？在哪里？」我疯也似地追问，鞦韆被我的激动推得左摇右摆。 「我救不了他。」艾芙琳脸上的表情是无边的哀慟，她顿了许久，才又开口接续：「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就算他动作再快，爆炸释放出的化学气体也不可能让他毫发无伤全身而退，我眼睁睁看着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给温慕言写字条，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连嚥下最后一口气时，心里都还掛念着你。」 前面她说什么我都信，就最后这段，我不要相信！ 「不行??不能这样??不行??」 我不能接受我等了好几个月的真相是这样的结果！ 「king要我告诉你，你值得爱、值得幸福。」艾芙琳用力吸了吸鼻子，却阻止不了汹涌的眼泪，只好勉强哽咽说道：「他说，你不爱他没关係，他会永远爱你，因为你值得。」 不！ 「艾芙琳，告诉我这是你骗我的，安卓还活着！」我以为自己正嘶吼着，声音传入空气间却只剩薄弱的呜咽。 「关关，king是真的死了，tss才会销毁档案，我冒死在销毁前偷印了副本弄出来给你看，就是怕你不相信我。」 艾芙琳将档案资料翻到最末页，上头的确用红字大大写着，1979～2013，骗不了人。 「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我仰头看天。 「无论你要说什么都已不重要，king要你幸福的活着。」艾芙琳沉痛地闭上眼，缓缓摇首。 「怎么会这样??」我抱着自己的身躯，弯伏在膝上，慟哭。 「这是他最后留给你的。」艾芙琳拉过我的左手，将一枚缀着蓝鑽的戒指放入掌心里。 我低头看着鑽戒上的透蓝，没有光彩夺目也不是切割完美的八心八箭，然而通体晶莹，隐泛着的幽蓝色光芒，却让人热暖，仿似阿温的冰蓝眼瞳，情深几许。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审视许久，还是将蓝鑽戒递回给艾芙琳。 既然已经收下阿温的鑽戒，若连安卓的一起收下，就是贪心了。 「关关，这个鑽戒只有你能收。」艾芙琳语重心长，坚毅的美丽双眸里，泪光闪闪。 我望着艾芙琳，不解。 「那是king的骨灰炼成的蓝鑽。他最大的愿望，是见到你穿上白纱的幸福模样。我相信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希望亲自给你戴上戒指，牵着你的手走到红毯另一端。」 艾芙琳还没说完，我已经哭得难以自己。 最后一句话，虽是鑽进我耳里，却是过了好久才听进心里。 「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就算你已化成灰，也还和我一起活着。 第二十章 寸寸相思断肠时 20-2.1 金在熙(1) 夜幕深沉，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起身从抽屉底层的锦盒里拿出艾芙琳交给我的蓝色鑽戒，轻轻套入左手无名指，戒围刚刚好，就像为我量身定做般，只属于我。 我举到眼前，蓝鑽的流光四溢，辉映着窗外的碎星穹空。 安卓，真的死了吗？化成这一颗小小的宝石？ 不，我不相信！ 心底一股不服气让我跃起身，拍拍身旁睡得熟透的班班，我下了床，来到离家不远处的「薰衣草森林」。 朦胧月下，指上的戒子闪着莹莹蓝光，儘管如梦似幻，拖鞋踩过泥地落叶发出的窸窣声响，让我确信自己并不是走在飘忽的碎梦里，每一步都是真切而踏实。 彷彿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彷彿知道，他会来找我。 那样坚定，一步一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我待在玻璃屋里，悉心烹煮奶茶，依稀回到十九岁那年的「间情咖啡馆」，满室的薰衣草香取代了咖啡因的醇厚，是种静謐的等待。 午夜时分，玻璃屋胧在雾气间，望眼穿透，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白茫，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星点般的黝黑坠入幽白间，渐近渐显，直至推门而入。 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熟悉的黑西装，剪裁合身，勾勒出的挺拔是我坚强的后盾，是我可以安心倚靠的依赖，是我以为永远不会消失的安稳。 他缓缓向我走来，墙上雅緻的欧式壁灯，洒落黄光，晕了他整身，笑靨暖然中，火凤般的眸子犹如我们初次见面那日，对我投来一抹邪魅。 「一杯蓝山。」他开口，尔后在高脚椅上坐下，我们之间只横亙着漆白色的平台。 由我的视角望去，他身后的透明屋宇映照出无星沉靄，就一弯如鉤新月缀着墨黑天际，朦朦胧胧。 「我们这里没咖啡，只有薰衣草奶茶。」我开口，执壶倾倒，在雪白瓷杯里斟上半杯奶茶。 他抬眼看我，勾起一抹震慑人心的微笑。 「我猜，你还是学生？」修长的指头轻轻鉤住杯耳朵，轻啜了口。 「嗯。」 「c大？」 「是。」 他正重覆着我们初次见面的对话。 当时感到的嫌恶如今都成了点滴的难捨。 我想马上投入他的怀抱，告诉他我有多想念他，可我不是很确定这是什么情况，他似乎在铺陈着什么，又像等待什么。 我努力不哭。 「你叫，『关关』？」 「先生，请问您到底有什么事？」我抖着声，故作镇定说道，尽量维持当日的语气。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他邪魅一笑。 「无聊。」 两行泪，还是滑了下来，我低头，正举起手准备抹去时，长指瞬间抚上我的双颊，将水痕拭落。 「这样就生气了？」 「这样还不生气我就是花痴了??」 「谢谢讚美。」他抬起我的下顎，让我与他平视。 此刻的他，脸上仍掛着当日的神情。 笑得，魅惑人心。 「调戏??良家妇女很好玩吗??」我的眼泪一直掉下来，哽咽让我几乎说不出话。 「我叫king，金在熙。」故事最后，他亲口说出自己的真相。 「你叫阿狗也不关我的事??」我咬住下唇，将一波波上涌的激动硬生生压下。 然而举目望去，他眼中的不捨与眷恋却让我瞬间崩溃。 「安卓??」而我，寧愿他是原来的安卓。 他站起身往我走来，在我身前驻足，接着双臂一张，用力将我揽入怀中，紧紧相拥那刻，如此真实，若上天允许，我将不再放开。 「关关，我想你。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为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我哭着，握拳搥着他的肩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的道歉，是片片的心碎。 「为什么??？」我躺靠在他怀里，不愿接受最终的悲剧结尾。 「当我必须出那趟任务时，我就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活着回来，我去找你，可你不在，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到c大，对不起。」 想起他托给妈及艾芙琳留给我的隻字片语，一字一句鑽心噬骨。而今，他就在我面前，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再说一次那些你要别人转述给我的话。」我抖着声要求。 「关关，我努力想成为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但我失败了，希望你仍要相信这世上还有人可以给你幸福，要勇敢去追求，永远不要放弃。你是一个值得爱、值得幸福的好女孩，我会永远爱你，因为你值得。」安卓捧起我的脸，倾身吻住我的双唇，和着泪水的溼咸，无尽的爱在心口蔓延，淌入体内，如血漾般的殷红。 为什么人总要到失去之时，才要后悔过去拥有时的不珍惜？ 过去的我总是躲在安卓无私的付出底下，尽情依赖他，可他却是一个无法给我爱的人。 他是安卓、是king、是金在熙，是个谜样的男子，不能属于任何人。 我们的幸福，竟就只有那么短短两年。 第二十章 寸寸相思断肠时 20-2.2 金在熙(2) 良久，安卓放开我，坐回椅上，开始叙说往事。 「第一眼见到你，我以为她活过来了，所以情不自禁跟着你踏入『间情咖啡馆』，原本只是一个念头，看看就走，可命运将你带向我，你泼了我一身咖啡，给我机会接近你。」想起那段往事，安卓扯开淡淡的微笑，脸上的神情是陷入回忆的恍然。 「她，是你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吗？」我拉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听他说着过去那些，难忘却又伤怀的故事。 安卓点头。 「除了艾芙琳之外，我谁也不能爱，可偏偏爱上不该爱的人。明明知道我的爱足以致死，却还是爱上了。」 「安卓，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天生就有爱人的权利。」我替他感到悲伤，为他哭泣。 「可是，我没有，我是tse，天生下来就要卖命给国家。遇见你，我非但没记取教训，还陷得更深。」安卓自责，握紧拳头搥着大腿。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我会离你远远的，不让自己的依赖成为你的负担。」我抓住他的手，紧紧的，心里涌上的哀伤像一片海洋般无涯。 「我曾经试过不是吗？一开始，你讨厌我。」安卓勾起单边嘴角，坏邪一笑。「我逼自己将你当成用身体就可以征服的一般女人，可越是阻止自己爱你，你就越往我心里去。我开始无法忽略你，开始想要照顾你，希望你爱我却又害怕你爱我。」 原来，他最初会那么惹人厌，是故意的。他阻止不了自己靠近我，却又害怕让悲剧重演，所以曾那么努力想让我自动避开，没想到，我看破了他的偽装，看进了他的真心，以致于明明爱着阿温，却又离不开他。 「也许，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相见。那么，你便会一直活得好好的。」我伸出左手抚上他的面颊，那仿似拥有完美雕工的容顏，如今已深深鏤刻在我心上。 「不，我从不后悔遇见你。与其像机器一样活着，我寧愿像个人那样死去。」安卓抓下我的手，掌心碰触到指上的蓝鑽忽地盈上热暖，他将视线停驻在那抹幽蓝半晌，尔后落在我的眼眸间，嘴角扬起微笑，是幸福的弧度。 「对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一直希望可以笑着跟你说再见，如今我办到了。」安卓笑着说。 「不要！」我看不开，我不勇敢，我无法像他一样，笑着说再见。 见我如此，安卓的笑容蒙上忧伤，他皱眉在我耳畔温柔呢喃：「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我放心不下你，我要你好好的。答应我，你会好好的。」 「不要！」我扑进他怀里大哭，就像每次面对他时那样，任性。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走路的时候要小心，别老是跌倒。换衣服的时候要记得放下窗帘，免得被对面看光光。做菜的时候小心炉火，别烧了厨房。洗完澡要马上吹头发，否则容易头痛。衣服洗好要记得晒，在洗衣机放太久会生霉味。照顾班班的时候细心点，别老是弄伤他。班班睡前还要喝奶，70度240c.c.，太热会烫伤嘴。别让班班吃太多零食，可乐更是不能给他喝。记得带他去运动，接触大自然。」 安卓一口气叮嚀了好多生活中的琐事，那些都是我和他过日子时经常不注意的事，没有他的未来，再也没人对我这样叨叨絮絮。 「我知道你记不得，所以我也告诉阿温了。关关，何颖柔的死不是你也不是他的错，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好好去爱，勇敢去爱。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会好好照顾你和班班。」没有安卓的未来，他找了另一个人对我叨叨絮絮，延续他的关心与呵护。 「不要！安卓，我爱的是你！」我摇头，紧拽着他，安卓幽潭般的瞳眸忽而近在咫尺，心口一个震盪，岔了气，在那瞬间，我清楚看到安卓两颊垂落的点点晶莹，滑过弧度完美的下顎，正巧滴在我的拳背上，松开手翻转，泪水淌入掌心，炙烫地渗入皮下，着火的错觉，让我浑身起了烧熔般的灼痛。 「别让我放不下。」 「安卓，你听着。」我感觉到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但我还是坚持继续说下去。 「你为我所做的，我一辈子都还不了，所以我，不可能不爱你。」 安卓平静恬淡的神情开始有了情绪。 「在你无怨无悔为我付出一切时，我爱上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倚靠，我爱上你。在我渴望幸福，明知不可为却努力要给我一个幸福的家时，我爱上你。我知道你不能认班班，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让他叫你一声『爸爸』，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双手握拳，浑身发抖，最后是闭上眼睛不看他，才有办法把话说完。 四周顿时陷入一阵沉默，不寻常的静謐，让我以为他离开了。 惊慌睁眼，他已离开我身畔，站在门口静静凝看着我，月光由他身后斜洒而入，在玻璃屋的地上拉出一道长长一影子，那一刻，恍如阴阳相隔之界，我心里一慌，起身朝他奔去。 「不要走！安卓！安卓！」 他微微扬起一抹笑，笑顏里，我见到了温柔与平静，接着他的身形渐渐在夜色中淡去，越来越透明，直至消失。 我哭着，他笑着。 眼泪洗刷了失去的忧伤，笑容迸碎了相见的喜悦。 「安卓！」 我奔到屋外大吼，碎星满天，隐隐还能见到他的笑顏在天边闪动。 可是，他走了，永远离开我了。 正当我绝望伏地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往后拖，我彷彿坠入幽深的黑洞中，猛地一睁眼，耳边传来班班的哭声，我倏地坐起身，侧头一望，我仍在床上。 有低头看了看指上，戒指还牢牢戴着，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松了口气，将班班抱到怀里，轻哄着。 「乖，不哭。妈咪一定会把爸比找回来！」 ※我不说再见，因为说了，便再也见不了。 第二十章 寸寸相思断肠时 20-3.1 幸福最终回 等待比离别更令人煎熬，儘管所有人都告诉劝我安卓死了，别再傻傻的等，但人不就是为了那么一点希望才活下去的吗？ 我把安卓留给我的蓝鑽拿去化验，那根本不是什么骨灰炼成的鑽石，是一颗產自南非的稀有蓝鑽，切工、色泽、净度都是上等的极品，我不懂安卓为何要用一颗如此昂贵的鑽石骗我，既然他没死，为何不来找我？ 半年后，阿温帮我找到了艾芙琳，我们见了面，看她的表情，我便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我，于是我打定主意缠到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带我去见安卓！」 「他死了。」一开始，艾芙琳很强硬。 「那就带我去见他的尸体。」 「他烧成灰了，就是你手上戴的戒指。」艾芙琳夹着凉烟，朝我的手指了指，浓得吓人的夸张假睫毛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飘移。 「艾芙琳，别想骗我，我拿去化验过了，这里面一点人骨的元素都没有，这一颗蓝鑽產自南非。」我笑了笑，晃晃手中的鑽戒。 艾芙琳倏地变脸，知道自己骗不过我之后，侧头叹了口气，轻吐好几个白雾烟圈，才将烟捻息。 「关关啊，你真是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到最后，连我想霸佔他的一点私心都给你破坏了。」她驀然狂笑，浓烈的妆容在午后的斜阳下变得有些扭曲。 「霸佔他？」 「哈，开玩笑的，当初他重伤昏迷前怕自己醒不来，你会傻等他，所以要我告诉你他的死讯，希望你能去找你最爱的阿温，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你早就已经爱上他，拼着一点私心，所以我一直都没说破，他始终以为你爱着温慕言。」 「那么现在，他醒了吗？」无所谓，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他还活着，都没关係！ 我分外激动，扯住艾芙琳的衣袖大声道︰「带我去找他！」 「他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艾芙琳浓密的黑眼睫下，是一双犀利的眼眸，勾勒着猫一般弧度的眼线，冶艳又慑人。 「没关係，我等！不要再让我们分开了，求你了！」那一刻，我几乎是跪了下来，只要能够陪在安卓身边，要等多久，我都愿意。 艾芙琳拗不过我，带着我来到安卓的栖身之处，阔别数月，我终于得已再见他，他被艾芙琳安排在一处隐秘的山林小屋里，原来离我那样近，若艾芙琳不说，那我将永远不知道，他竟是在与我咫尺之处，努力地活着，两人之间或许就此横亙天涯。 ＊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纱曳地，长发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优雅的赫本头上缀着一圈镶鑽皇冠，我伸手压了压，理理自己的妆容，一时间还不能习惯新嫁娘的身份。 转头朝角落一笑，安卓斜靠在墙上，长腿交叉而立，仍是一派瀟洒，从上而下打量着我，点点头表示满意，伸手比出一个讚。 半年的时光犹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然而于我而言，却是如几世纪般的漫长岁月，我守着昏迷的他，企盼着黎明到来，也许上苍是听见了我的祈求，当他悠悠转醒之时，我们四目相接，那当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泪眼相对。 不再是相逢梦中，是真实的握在手里！ 而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更是让我震惊地无法言语。 「关关，我在梦里听见你告诉我，你爱的人是我，所以我拼着一口气也要回来亲口问问你。」 难道那日我做的梦不只是梦，昏迷中的他真的来找过我？ 我忘了他还虚弱着，忘情地扑进他怀里，哭着说︰「对！安卓，我曾经在梦里告诉过你，你为我所做的，我一辈子都还不了，所以我，不可能不爱你！因为怕你觉得对不起，所以从来不敢告诉你，我爱你。现在，你不再是金在熙，是不是能够爱我了？」 「果然不只是梦?」他在嘴里呢喃，紧紧将我搂在怀里，揉着我的发丝，彷彿要将我揉入心里，再也不分开。 「关关，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金在熙已经死了，永远脱离了tss的束缚，现在，他是李安卓，终于能够实现当初对我的承诺，给我一个真正的婚礼，真正的家。 盼了那么久，我终于也有了幸福的可能。 黄妃红突然推开门大步走进来，正好见到我对着墙角咧开大大的笑容，立刻惊声尖叫︰「新郎怎么还在这里啊！典礼快开始了，滚！」 我转头对她眨眨眼，拿起捧花作势要丢她。「这么兇，待会儿怎么接得到捧花？」 「靠腰，谁要接你的捧花啊？我又没有要嫁！」黄妃红翻白眼。 「咦？我以为你大老远从非洲衝回来就是为了要接捧花啊。」我嘟嘴，故作无辜状。 「谁说的啊！我是特地回来给你当伴娘！」 「是伴娘还伴郎我都搞不清楚了。」说着要当伴娘的人居然死都不肯穿礼服，反而全套西装，远远看不真切，还真会以为她是男的。 「反正就是『伴嫁』ok？你这个不按牌理出牌乱结婚的叛逆新娘也没资格跟我讲规矩。」黄妃红双手叉腰，从鼻孔喷气。 「whatever～」我摊手，耸耸肩。 角落的安卓给了我一抹讚赏的微笑。 第二十章 寸寸相思断肠时 20-3.2 幸福最终回 怎样的婚礼，我真的不在意，重点是，我终于和幸福站在一起。 没有遵循古礼三媒六聘十二礼，也没有找教堂神父证婚，花童是我自己的儿子，婚礼的地点就选在薰衣草森林，仪式中不中、西不西，安卓没有任何意见，全凭我乱搞。因为幸福没有规矩可言，不需要经过什么仪式才能到达永远，只要真心相爱，即刻就是永远。 「礼车来了！」辉哥猛地探头进来。 「是不会敲门噢！」辉哥的尖嘴猴腮小脑袋接着遭受莫名攻击，脸颊上隐隐浮现一个粉红巴掌印。 我替他感到吃痛，皱眉倒吸一口气。 「妈咪！出发嘍！」班班人小鬼大，从辉哥脚边鑽进房，蹦蹦跳跳跑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兴奋大叫。 「哇～妈咪变公主！好漂亮噢！」 「乖。」我弯身帮他调整领上的小啾啾，他今天是爸比和妈咪的花童，角色十分吃重。 「嗨！爸比！准备出发囉！」班班朝着安卓站立的角落用力挥手。 我揉揉他的发丝，望向安卓。 他正对着班班挥挥手，脸上掛着温暖的笑容洋溢着幸福，眼角噙着泪，幽潭般的深眸闪着莹莹水光。 「哎！新郎怎么还在这里？我可不负责你啊！」不愧是和黄妃红一对的，两人的重点一模一样。 「快点走了啊！」黄妃红翻了个白眼，把辉哥拉出房间之际，仍不忘大声催促。 「妈咪，我们走吧。」班班拉起我的左手，仰头看着我，并将捧花从我右手接过，朝外喊着：「辉哥阿伯，过来帮我妈咪拿捧花吧！」 辉哥啪啪啪地跑回来，毕恭毕敬接过红玫瑰扎成的花束，小心翼翼在黄妃红的监视下护送捧花离去。 我转头看着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的安卓，他缓缓朝我走来，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待会见。」这才慢条斯理地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幸福感无限饱胀，忍不住勾唇而笑。 相信以他的开车速度与技术，绝对是赶得及的。 辉哥开着礼车将我们载往薰衣草森林，一下车，班班就蹦蹦跳跳往里衝去，嘴里喊着：「新娘妈咪来囉！」 黄妃红由外帮我打开车门，当我一脚跨出车外，辉哥将捧花交给我，黄妃红为我理好曳地的长裙摆，示意我往前走。 踩着脚下绵延而进的红毯，穿过一个又一个花拱门往里去，如茵的绿草上此时站满宾客，大家都望着我们微笑，我的目光紧锁着红毯尽处，一身白礼服的高大男子，他果然已经早一步到达会场，黑发在风中飞扬着，远处的山坡上一片粉紫，薰衣草香盈满空间，然而，会场两旁却奇异地出现两排山樱树，緋桃色的山樱花在风中轻颤，衬得喜气盎然。 驀然间，眼前涌上一群人，淹没了安卓的身影，音乐声旋绕着，还搞不清楚状况时，我已被团团围住，大家对着我开始大声唱跳起来。 黄蓉猛地衝到我面前，手上抓着麦克风，儼然是个主唱。 「如果有一个人你注定要爱上他??爱爱爱爱爱着他！」 过了半晌，我才理出头绪。 这一段歌舞，是模仿电影里的求婚桥段，这一群人通通都是我的学弟妹。 黄蓉、卢綺芳、张瓈玥、倪惠宏??我一个一个点名，笑弯了腰，却又感动地红了眼眶，因为里头也有阿温，他放下了过去，带着满满的祝福参加了我的婚礼。 两旁架高的大萤幕，轮放着一张张我们的照片，不止我和安卓、我生活中的人全都有，当然少不了阿温，甚至话剧比赛画面都出现了，我不敢置信地摀住嘴，这些全是惊喜，并不在我的准备范围内。 我看着身旁的亲朋好友，幸福油然而生，回身往远处望去，却见艾芙琳独自一人站在山樱树下，对着我微笑，她带来了祝福，却在欢乐中黯然转身离去。 我怔然之时，有隻小小的手，张着肥短的指头，将我牵起。 「妈咪！一起跳！」 班班拉着我跳下场乱扭，妈妈、黄妃红、辉哥，大家都手舞足蹈起来，现场欢声雷动，宾客们全都撂下去乱跳一通。 安卓一直在远处的证婚台等着，他的微笑那般温柔的存在，不惊不徐，一如以往。 音乐声歇，远处传来现场弹奏的结婚进行曲，人群全有默契地往两旁散去，井然有序。 黄妃红帮我盖上头纱，突然红了眼眶，上前轻揽住我，在我耳畔叮嚀：「如果安卓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狠狠揍他一顿。」 「嗯。」 我站定，转身对着红毯末端的证婚小台，深吸一口气，左手捧着红玫瑰，右手垂在裙襬旁，一步一步朝幸福走去。 到了安卓身边，我抬眼看向他，他眼里已聚满水气，氤氳着。 「李安卓，你愿意娶关瓔珞为妻，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吗？」 「我愿意。」 「关瓔珞，你愿意嫁给李安卓，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吗？」 「我愿意。」 交换戒指时，盘中躺着的是一对白金对戒以及那只湛蓝的稀世鑽戒。 我们彼此取了对戒套入对方的指上，安卓接着拾起蓝鑽套入我的左手无名指，那只曾经被他誆为自己骨灰炼成的蓝鑽，其实早就许下了我的一生一世，生死相许。 「关关，从今往后，你的幸福便交给我了。」安卓低首温柔对我说道，轻轻掀开头纱，捧起我的脸，落下绵长的深吻。 愿，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 我终于，盼到了我想要的幸福。 ※爱情，从来没有立入禁止，只有心。心门开了，幸福就在身边。 最终章 幸福进行式 「嘿！嘿！嘿！嘿！嘿！」 「班班，你在干嘛？」我挺着肚子，经过班班身边，他正对着空气挥拳，嘴里发出奇怪的呼气声。 「我在练拳。」 「练什么拳？」 「我要像爸比那样厉害，以后可以保护妹妹！」 「要像爸比那样厉害不容易喔。」我弯身轻点班班的挺鼻，他真是越大越像安卓。 「我会努力的！爸比说要把保护『恋瓔』的任务交给我呢！」 「恋瓔？」 「对啊，爸比说，妹妹要叫做『恋瓔』。」 什么啊，恋瓔一点都不好听啊。 「妹妹叫『恋瓔』怎么样？」安卓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把薰衣草。 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回到薰衣草森林度假，安卓不再当金在熙之后，潜心研究美食烹飪，还研发了好多薰衣草料理，一家三口就在玻璃屋里享受薰衣草带来的静謐幸福。 喔，很快就要多一口，变成一家四口。 安卓进来后，班班就识趣地跑到屋外，不想看着爸比妈咪肉麻。 「不要叫『恋瓔』啦，好难听。」我嘟嘟嘴。 「怎会？我觉得好好听，她是在幸福下產生的，有我对你满满的眷恋。」安卓一如既往，笑得温煦，他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搁在我肩上，肉麻兮兮的甜言蜜语。 「我对你也有满满的眷恋啊，不然叫『恋熙』！」我侧抬头望着他，娇嗔。 「唔?我喜欢这句话，再说一次。」 这下才发现掉入陷阱里已经来不及了，他忙不迭凑上我的嘴，热烈地给我一个充满「眷恋」的深吻。 「看你这么爱我，『恋熙』就『恋熙』吧，呵呵！」吻毕，还得寸进尺在言语上佔了便宜。 「李安卓！」 「别气别气，要是气坏了我们的『恋熙』就糟了。」安卓笑着亲亲我的脸颊，扶着我在餐桌边坐下，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碌，没多久，已是满桌佳肴。 「安卓，好了啦，我们才几个人，你在餵猪啊？」该要出声阻止，否则下次產检一定又要被医生骂超重太多，这一胎估计是要胖个二十公斤回不去了。 「你怀班班时，我还不会做菜，现在就让我好好表现啊！」安卓摆好碗筷，在我身前蹲了下来，将耳朵贴到我的大肚子上。 眼前景象，就是幸福的图样，我满足地叹了口气，一手轻抚肚子，一手揉着安卓的墨黑的乌发。 「恋熙在踢脚呢！啊，爸比的脸被踢肿了。」安卓抚着脸仰头看我，笑得灿然。 「去叫外头那个小胖子不用练拳了，搞不好以后是妹妹保护哥哥啊。」 「有可能喔，呵呵！」 安卓长腿一跨便往外头去，我低首，视线触及左手指头上的蓝鑽，心底漾开的幸福盈满胸臆。 我相信，我们的幸福，会一直进行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