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同行(骨科)》 第一章 我叫叶烛,住在海城的一个高级小区里,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 只是他与我不太亲,可能是因为我太小了,觉得我幼稚所以不跟我玩? 我也没有很幼稚好不好,只不过是经常拿着小铲子、小沙轮和小桶这些小玩意在小区里的沙坑玩罢了。 沙坑可好玩了,在我手中模型的加持下,我可以创造一支浩浩汤汤的海洋军队,像什么章鱼啊、海星啊、贝壳这些,全都在我的麾下!而我——就是它们的大将军。 我有一件非常趁手的武器,别看它长得不怎么样,像是根树枝,人家的名字可是威震云天——青龙偃月刀!怎么样,够霸气吧。 不过总有些小朋友不入戏,说这是根烂树枝,好吧它就是根烂树枝,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话说回来,他好像不只是与我不太亲,应该说对我很凶,恶言相向的,有时也很冷漠。所以我很怕他,后来看见爸妈吵架什么的,也不敢找他。 说到这个,好像从我大班开始,他们就经常吵架,刚开始看见时,我哭得稀里哗啦。 或许是因为害怕吧,害怕到最后可能他们会不要我。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幼儿园的好朋友余余可跟我说了,他爸爸妈妈以前就老是吵得很凶,后来他就住到了奶奶家,很少再见到他们了。 又或许是想以哭来吸引他们来哄我,让他们忘记吵架这回事。 这招一开始还挺管用的,随着他们吵得越来越频繁,就直接关起门在房间里吵,我哭也不顶用了。 我有去问过哥哥,你不害怕吗? 他哼了一声,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害怕,他们吵得越凶我就越开心。怎么进的这个家,就该怎么滚出去!”说完后还挑了一边眉,眼里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的笑容,吓得我毛骨悚然,赶紧跑开。 到了我幼升小的那个暑假,有一天妈妈拖着个行李箱说要搬出去,让我照顾好自己。我问她,我能跟她一起搬出去吗?她说不能。 我那天哭得撕心裂肺,累了,休息会儿,再继续嚎啕大哭,鼻子都会吹泡泡了,徐姨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哦对了,徐姨是我们家的保姆,平时做些煮饭、打扫卫生的活。 爸爸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了,我想等他回来问问他,能不能叫妈妈回来。 太阳早不见了踪影,余下的热气在城市四处飘荡。直到很晚,电闪雷鸣,仿佛怪兽在张牙舞爪,又开始下暴雨,这热气才退散不少,不过又多了一层闷。 他还是没回。 我双手抱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喜羊羊与灰太狼一边哭,有时看到有趣的,也会咧开嘴角笑,笑完之后又开始哭,很是割裂。 突然哥哥打开房门,走到客厅,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我哭得更大声了。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了句:“你要是想出去被怪兽吃掉,就继续哭。” 我害怕得躲进房间,自己在被窝里抽泣,后来可能哭得累了吧,反倒睡了个大觉。 没难过多久,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爸爸回来过一次,又走了,我问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回来了。 那天他正要走,我又问,“你去哪?” 他说,“出差。” 其实徐姨有告诉过我,爸爸是做生意的,经常要出差,所以才老是不在家。 现在是徐姨在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张叔负责接送我上下学了。 只是没想到,当我背着大书包上车的时候,发现哥哥竟然躺在后座,他歪头,一脸不耐烦地盯着我,我赶紧连手带脚爬上了后座。 到了校门口后,哥哥也和我一起进了学校,我笑嘻嘻地蹦跶着往前走,因为哥哥要送我到教室。 只是他走得很快,也不知道等等我,是不是以为我长了双大长腿呢? 不!我只有双企鹅腿,那天报名时班主任就说我像只可爱的小企鹅,摇摇晃晃的,这得装上马达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进去之后才发现他走向的是另一栋教学楼,我还冲前面大喊了一声:“哥哥,你走错啦!我的教室在这边。”右手指着右边拐角的那栋楼。 他没理我,我立刻装上我的电动小马达,飞奔过去,还好书包里没书,不然就追不上了。 我气喘吁吁在他旁边停下,揪住他衣角,说:“哥、哥哥……走错了,我的教室、在那边……” 他冷眼看着我说:“体力不行就别追人,小心猝死。我没走错,我的教室在、这、边——” 什么死不死的,我只想告诉他走错了而已。 我后来才知道,这所学校开设有初中和小学,哥哥在这里读初一。 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早上,爸爸急匆匆出门,走前对我说:“张叔今日没空去接你了,下午放学后就先到哥哥教室,等哥哥下课后,再跟着他一起回来。” 我不知道,张叔被他派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带我回家。应该会的吧,我这么小,万一被人骗走了怎么办,骗走了他可就没有妹妹了,我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我一般是四点多放学,哥哥则要到六点才能回家。那天放学后,我把所有书都装进了书包,还有作业,慢慢往哥哥在的那栋教学楼走,哥哥在四楼呢,我还得爬楼梯。 当我低着头奋力地朝上爬时,发出嘣嘣嘣的脚步声,有个大姐姐问要不要帮我拿书包,看起来好像很重,我实在喘不过气了,狂点头。 上去之后我就拿出作业,在哥哥教室外面的辅导桌上写作业,今天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页的生字。 椅子后面的围栏上有漂出去的一个小花坛,长方形的,种着些花花草草,花花还是紫红色的,可好看了。 不过就是老有蚊子在我头上嗡嗡叫,还会叮我的脚,导致我现在摇头晃脑的,脚还左右踢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跳椅子舞呢。 就这样在和蚊子的战斗中,我写完了作业,下课铃也响了,我迅速地收好了作业,背上了我的小书包,乖巧地站在桌子旁边等哥哥出来。 第二章 哥哥的同学们先走出来了,他们好像对我很好奇,有人还问我要在这里等谁,我睁着圆咕噜的大眼睛说, “哥哥...我等哥哥。” “你哥哥叫什么呀,要不要我进去帮你喊他快点出来?” “不用啦!我在这等着就好。” “这么乖啊,真可爱,姐姐好想捏捏你的脸。”她说着就把手伸过来了。 她好像饿虎扑食一样,我心想,我知道我可爱,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竟然就这么上手啦?!内心狂喜嘿嘿。 这个姐姐一下捧我脸,一下又换着捏,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哥哥单肩背着书包,一手半插兜,走路还有点拽,就过来了,眼神睥睨,用着他那一贯冷漠的语气对我说, “走。” 就自顾自地下楼梯了。 我脱离了姐姐的“魔爪”,快步跟上他,临走时转过头来微笑着说:“姐姐再见。” “再见。”她是在欢送我离去。 下楼梯可比上楼梯轻松多了,我都没出汗!走在校道上,我的目光紧紧追寻着他的身影,走几步,就得小跑几步,生怕跟丢了。 他把我带到一个公交站台,说是让我自己等着先,看见99路公交车就先上去,坐四站就到小区门口了,他说要去买东西,走前还留给我两枚硬币。 我坚信他的话,坐在公交站台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色渐渐沉下来,淡紫和淡粉交汇的晚霞变成了繁星点点和月悬碧空,还吹来了阵阵寒风。 我抱紧双臂,浑身哆嗦,两个小脚丫悬在空中晃呀晃,我还是没有等到哥哥,也没等到那99路公交车。 有个阿姨问我怎么不回家,问我家里人呢,我都没说,妈妈说过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她在那里嘀咕琢磨着,这小孩是不是走丢了呀。 后来我就到了警察局,不哭也不闹,警察叔叔还买了一堆零食给我吃,他蹲下来一手扶着我肩膀,眼里冒着星星,语气温柔,哄着问我住在哪里,我咬着棒棒糖咕哝说, “我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家里电话号码吗?” “妈妈,我记得妈妈的电话。” 我报给了他妈妈的电话号码,打通了,警察叔叔跟她说,你家小孩走丢了,现在在警局,赶紧过来领回家吧。 走丢?哪里是走丢,我只是在等公交车而已。不过好像哥哥记错了,那个公交站都没有99路公交车经过,我很仔细地看了的。 我好像听见妈妈说没空来,让警察叔叔找爸爸。 后来徐姨来接我的时候,我还不太想走,这里有好吃的零食,有漂亮的姐姐跟我聊天,时不时还有警察叔叔跟我玩小游戏,我可开心了。 我记得那天很晚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他喊我出去问了今天晚上的事,我跟他说了,还大胆发言, “警察局可好玩了,我下次还要去!” 他顿了一下,看着我,眼里有震惊,有失望,却没有爱惜。 接着,他把哥哥从房间里拖出来,大揍特揍了一顿。 第二天我看见哥哥的嘴角是紫黑色的,脸还有点肿,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戾气,看我的目光是仇视的,我那天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我知道他讨厌我,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讨厌我,我想,是不是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没那么讨厌我。 后来,我尝试过做很多事情,来让他不讨厌我。比如说, 拿着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去买了一套奥特曼大战怪兽的玩具,打算送给他,我同桌说了,没有男孩子会不喜欢奥特曼。 有次在学校上美术课,手工制作了一幅画,把剪碎的纸,折、拼接、粘成森林里的小动物,再粘到原来画有森林背景的画纸上。那天老师夸我的画是做的最棒的,我高兴极了,宣布这是我最喜欢的画,然后小心翼翼放好准备回家送给哥哥。 吃晚饭的时候我会把碟子推近哥哥,怕他夹不到菜,会在他水杯空了时帮他倒水。 他好像不太接受我这种行为,还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么殷勤,果然,有些东西就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想讨好我?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有些过错,你们母女俩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别以为她走了,你就可以在这个家安心的待着。” 我听不懂。 有一次,那时我三年级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徐姨说,今天哥哥生日,给哥哥煮了碗长寿面,我愣了一下,心想,嗯...我好像忘记哥哥的生日了,也没给他准备礼物。 家里没有一个亲人记得他的生日,只有徐姨,他肯定会很难过。吃完饭后我缩回房间捣鼓了好久,徐姨一直在催我洗澡,我说等一下,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下,别催别催。 我拿出一大袋橡皮泥原泥,挑了好几个颜色,玉色为底捏了个蛋糕胚,再学着蛋糕店里的那些蛋糕捏了一圈小花,还有水果,我一点一点地把“黑芝麻粒”粘到“火龙果”片上,哥哥最喜欢吃火龙果了。 最后,我还捏了个哥哥书包上的挂件,好像是个动漫人物,叫十月,他们取名都这么随便吗?都按月份来,什么七月九月的。 那个系列,他有一整套书,都快有半个我高了。我其实偷偷摸摸翻看过很多次他的书哈哈,嘘...被他知道我就完了。 我拿着蛋糕和十月给他时,他顿了一下,很久才回过神来,眼里好像有那么一丝不可置信,又有一些柔和,反正不像平时戾气那么重了,也没有一副仇大苦深的样。 他难得收下了我送的东西,难得没有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破天荒地说了声谢谢。 紫色曼陀罗的种子被深深埋进土里,在那个阴暗幽森、潮湿的角落。 种子在休眠,蓄力,准备着生根发芽。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还是会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我渐渐可以听懂了。 拼凑出来大概是,我妈妈是小三,破坏了他原来的家庭,所以她才对我这么恨,对我妈妈也是,他还无差别地表示出对叶致丰的恨。 我好像忘记说了,我的爸爸叫叶致丰,哥哥叫叶恒,我妈妈叫禾舒。 事情一点一点浮出水面,我的烂漫、热情、欢乐就一点一点逝去,我开始不太敢接触他,开始害怕他,开始回避他。 我的出生就代表着破坏了他原本幸福美满的家,我一辈子都将顶着小三之女的这顶帽子活着。 好像我生来,就应当对他有愧? 我的家 我家地处海市市中心的一个高级小区,楼层高,能看到海市的地标建筑,大平层,江景房,四室一厅,都能在客厅里踢足球了,总之,各种buff迭满。 这都得益于叶致丰公司上的生意。 他的公司在海市算不上是龙头企业,但地位也绝不低。 他在生意场上一贯是以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自居,这份形象,让别人天然对他多了一分信任,他得以在各种场合如鱼游水。 他标榜着自己谦逊、温和、爱家,绝不是那等有了钱就变坏、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对子女不管不顾的人。 他披着谦逊的外衣,赢取了大家的赞赏。 没有人知道,他的一儿一女是同父异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两任妻子都已离去,更没人知道,他对子女,实在算不上有爱。 好像我和哥哥,只是他快活过后的产物,顺便加上男人对所有物的掌控,以及那一点点父亲的责任。 他为我们安排好了在社会上别人能看到的一切,比如学校、能力培养、礼仪外观,来彰显他教子有方。 等回到家中,却从不见他对我和哥哥嘘寒问暖,从不关心我们成长所经历的事情,更不关注我们的情绪和心理。 他是冷漠的,他天生就是冷漠的。 冷漠且自私。 即便他对我们如此的毫不在意,也绝不允许我们侵犯他的权威,作为父亲的权威,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作为男人的权威。 我们生来,就是他的附属品。 我的母亲,她是世人唾弃的小三。 她对我是有温情的,只是那点温情,随着记忆的流逝还能剩下多少,我不知道。毕竟,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她搬出家里的那天。 我不太能理解,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一离开就再也不见,怎么能,在她离开之后,我第一次听到她的电话是在警察局。 我不知该说什么。 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我竟然品出了一丝和他同命相怜的味道。 第四章 什么同命相怜?我怎么会让他怜悯呢?他分明这么恨我,厌恶我,羞辱我,更甚丢弃我。 我更不应对他有愧,因为我的出生无法选择,我的身份无法选择,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他从小对我恶言相向、冷嘲热讽,以至于把我骗至公交车站,去等那一辆永远无法到达的99路公交车。 错的不是我,也不是他,而是叶致丰的风流多情、荒唐行事、不管不教,留着他对我日复一日的折磨,日日提醒着我是道德败坏的产物,日日忍受这非人的心理摧残。 我怕他,非常害怕他。 上了初中以后,我很少看见哥哥,他在本市的一所985读经济和管理之类的专业,应该是方便以后接叶致丰的班吧。 虽然他只是个在读大学生,但是叶致丰已经让他接手一些项目了,对外只说,他是个来实习的。 他很忙,相当于要同时兼顾学业与工作,他很有能力,学东西上手很快,也很有魄力,杀伐果决,接手的项目完成得很好,同事敬畏,高层钦佩,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个实习生。 他在家和学校之间来回住,大多情况是,我出门了他还没起,我睡觉了他还没回,碰上有早课了,前晚他就在学校住。 这也避免了很多我要和他相处的场面。 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总有碰面相处的时刻,这要是多那么一个人,我都没这么不自在。 那是五一假期,徐姨刚好要回家,她说女儿快要高考了,压力大,心情不好,要回去陪完女儿高考再回来。 叶致丰嘛,他基本上一个月回一次家,可能是觉得婚姻太麻烦了吧,毕竟离了两次,分开的时候好像都不是很好看,闹出的事情也挺多的,他学聪明了,只在外面和人家住,也不给名分。 我也不知道有几个,反正不止一个,也没听说过她们闹起来,不懂他使了什么花招。 那天叶致丰不在,只有我和哥哥在家。晚上我潦草地弄了两碗面,毕竟水平在这,能吃就不错了。 我喊他出来吃饭,可能是饿到不行了吧,我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嘴上还是没放过损我, “你要是开店,迟早破产。” “那你还吃得那么香?”我低声反驳道。 “这是加快进食速度,别在我嘴巴里停留那么久,在我的呕吐细胞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进入消化系统。”说完又夹了一大捧面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吞了,表情痛苦,仿佛难以下咽。 说得还颇有些道理,不过全是歪理。 吃完饭以后我去浴室洗澡,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小腹一痛,紧接着一大波血流涌入马桶,我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月经。 尽管有着充裕的生理知识,碰到这个场面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加上小腹痛得实在厉害,还在小心翼翼地分泌着经血,这也流得太多了吧。 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现在打得我是措手不及,我开始快速思索,我没有准备卫生巾和棉条,徐姨也不在家,看来只能自己去楼下超市买了。 我迅速地洗干净身体,穿上我的睡裙,捂着肚子,扶着墙就从浴室里出来,走得像是个七八十岁腿脚不好的老太。 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是白的可怕,不然叶恒怎么会主动过来问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一定会帮我打理后事的,给我一个风光大葬。 我实在没力气搭理他,想着回房间披件长外套就出门,现在这条睡裙不太能见人,真丝的,我一般洗完澡就不穿内衣了,实在是见不得人,只是从浴室到房间的路怎么这么长。 他见我好像实在不对劲,脸色变暗,眼里好像有那么一丝焦急?我不懂是不是我迷糊着看错了。 “到底怎么了?”他低声问道,没了嘲讽。 “来...来月经了。”我哆哆嗦嗦地回答。 “要吃什么药,我拿给你。” “我不知道。” “你之前没这么痛过?” “我...没来过...” “那你...卫生巾那些...有吗?” “没来得及准备。” 说完之后,他要把我抱到沙发上,我无法拒绝,可又觉得这个裙子实在不合时宜,就扭捏着拨开他的手。 他不解,又有一丝恼怒,直接上手,从我后背绕过去锢近我的右手,我整个身体动弹不得,他一把抱起,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我,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又抬起头,往前走。 直到把我放下沙发,给我披了块毯子,就出门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反正是觉得很漫长,因为这个痛感,把我的时间拉长了,彻底没有了对时间的判断。 他拎着两袋东西回来了,一袋是药,一袋卫生巾。 第五章 我看着他在玄关鞋架处,躬身拿出他的拖鞋,再快速利落地脱掉穿着的运动鞋,迅速套上拖鞋走过来,尽管走得紧急,神色匆忙,他那一身疏离感、冷漠感、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丝毫不减。 他把药放在斑驳白的石桌子上,转身进厨房调了一杯温开水,拿出来时,他的目光从焦急变成了顿然,愣了一下,脸色阴沉,表情有些痛苦,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他就回房间去了。 什么也没说,仿佛刚刚做这一切的是另一个被夺舍的他。 我颤颤巍巍地用指甲抠开了铝箔纸,倒了一颗药片出来,就着水喝下去,后来磨磨蹭蹭地换上了卫生巾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我见到他时,他又恢复成了那一副爱搭不理、时不时出言嘲讽你几句的人。俨然已经把辱骂我当成了一种乐趣。 那天吃完早饭后,我在阳台上架起画架,准备画一幅城市图来练笔,明天市里有个油画比赛,老师帮我报名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画得差不多时,叶致丰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回来吃饭,已经叫了满粤阁的菜了,到时会送上门来。我的晚饭有着落了。 当三个人围坐在客厅那张圆桌时,颇有一丝三足鼎立的意思,像是在某个谈判现场,严肃且镇静,谁先提出要求谁就会落了下风。 叶致丰在礼仪这方面对我们要求很高,吃饭时坐有坐姿,餐具的碰撞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否则这顿饭就别吃了,我小时候可没少饿肚子。 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叶致丰发声了,保持着在家里的漠然, “阿恒,你明天去看你妈吧?”沉默一下,欲言又止,最后,“我也去。”说完看着哥哥,相当平常。 “可别,我都怕我妈死灰复燃,来找你索命。”他平静地夹着那块晶莹剔透的虾饺,准备品尝这广府的特色美味。 “逆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妈的死是意外!”叶致丰拍案而起,怒气冲天。 “意外?呵呵……你可真能说得出口。”他冷笑一下,继续夹菜,至今没看叶致丰一眼。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别再执着于这件事了。”叶致丰劝告着。 “哦?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放下了?想通了?要去她坟前忏悔?”他意味深长的挑眉,抬起眼看叶致丰。 “还是说年纪大了,午夜梦回,我妈来找你了?”他继续发功。 “她死的那一幕你还记得吧?就那么毫无生机地躺在马路上,瞳孔放大,神色惊恐,躺在一滩血里,她的眼角还流着泪呢,记得吧?” 叶致丰脸色变得很难看,仿佛陷入某种回忆中。 “我…我…我记得,当年是那个鬼火少年开着辆跑车在市区非法飙车,你妈才意外去世的,那人也已经进去了。”他的语气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一般。 照他说来,明明这件事情就跟他无关啊,我云里雾里的。 “你可别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当年要不是你带着她们那对贱人回来,我妈会死?”哥哥眼睛虽是看着叶致丰,手却是指向我,一刻也不曾动摇。 第六章 “什么意思?”我惊愕地望着哥哥,语气颤抖。 “意思啊…就是…你那个小三妈,带着你来逼宫,妄想上位,我妈受了刺激,就冲出去,然后她就被撞死了。”他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像是说着一件平常事。 “怎么,没想到还有你一份呢吧?”他笑得惊悚,眼里像是入了魔。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厌恶我、这么恨我了,还对叶致丰抱有同样的恨意,甚至更甚。 如果他不恨,就对不起他自己,对不起他妈妈。 他甚至还跟这几个间接害死妈妈的人日日生活在一起,日日饱受着折磨,他妈妈会不会在梦里鞭策他,不要放过每一个害死她的人。 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到来,害死了他的母亲,猛地站起身推开椅子,冲出门去。 电梯落得飞快,我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茫然、痛苦中,就到了一楼。 走着走着走到江边,这里绿植覆盖率高,还划分有跑道、人行道、骑行道,为市民的休闲生活下足了功夫。 那一棵棵高大的树下是茂密的草丛,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捕虫器,这会子估计已经有不少飞虫在里面了,幸运的话,还能在林间看见萤火虫。 只是今日实在不是个适合休闲运动的夜晚。 我漫无目的地在江边走着,失了神色,看着那些夜晚出来散步消食的老头老太,那些陪着孩子回来骑脚踏车的年轻父母,他们是欢乐的,很平常的欢乐。 可是这种欢乐,离我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就这么简单的家庭欢乐,有着父亲母亲正常无比、健康的爱,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氛围,有着不会对你恶语相向的亲人,我却永远触不到。 甚至连我自己,都是破坏别人欢乐家庭的存在。 “哼,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啊?”我自嘲着。 恍恍惚惚,忆起了少时的时光,哥哥从没对妈妈有好脸色过,日常就是人格谩骂、侮辱、道德谴责,妈妈会悄悄和我说,离哥哥远一点,不然他会掐死我的。 掐倒是没掐死,就是试图丢弃而已。 妈妈…我的妈妈…真的是世人所谴责的小三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明白。 “嘟……嘟……嘟……”低沉的船鸣声吸引着我的脚步,朝围栏走去。我茫然地望着那艘货船,它即将远航,可否将我一起带走,远离这纷纷扰扰。 我没注意到,哥哥站到了我身边,他应当也是望着那艘即将远去的货船,声音空旷悠久,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是想跟着那艘船走?还是想跳下去?” “你怎么能想死呢?最该死的人现在还活得最快活,凭什么?” “我妈当初可是全然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地跟了他,他想创业,没有本金,我妈拿出了她那么多年的积蓄,二话不说就给他,他周转不过来,我妈就自己去打工,得来的工资给他周转。” “他呢?刚开始时,需要我妈时,确实对她非常好,现在看来,倒不一定是爱。” “也许是他运气好,赶上了时代潮流,吃了时代红利,公司一举上市,当上了他的大老板,有了钱。” “你妈带你回来时,还那么小,刚会走路,话都说不清楚。” “那时候我就想,这小孩儿多可爱啊,要是不是叶致丰的私生女就好了。” 我转过头来看到他的侧脸,他的鼻梁是高挺的,下颌线是流畅的,嘴唇不厚不薄,微微突出来一点,眉窝有点深。 他长得不像叶致丰,应当是像他妈妈多一些,我也不像,别人看到我们两个,绝不会说我们是兄妹。 缓和 我们那天在江边站了很久,直至对面的高楼大厦灭了霓虹灯,只余下银色月光和身后的路灯。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他开始主动找我搭话,聊些日常生活,我们终于开始像正常兄妹那样相处了。 吃早饭时会聊今天安排;在家看电视时能聊剧情、人物,有时两人观点不同还会拌嘴;我有时碰到不会的作业会问他,他也耐心作答。 有时碰到新出的电影会约着一起去看, 我们有着共同喜爱的音乐剧和话剧,所以代沟不大。 他会陪我去看我喜欢歌手的演唱会,这里有着炫目的灯光、震撼的音乐、热烈的欢呼,我们在这场视听盛宴中,肆意狂欢。 有时候甚至亲密得,以至于同学来问我, “那天跟你逛街那个是你男朋友啊?” “啊?那是我哥啊!”我尴尬地笑了笑。 原来在外人眼里,我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好像确实有点。 直到,高一那年跨年,我才知道这种好,是什么性质的。 那天我们玩得很疯,几乎所有感兴趣的项目都玩了一遍,最刺激的莫过于创极速光轮,我硬拖着他玩了两回。 出到外面,才发现他脸色都变白了,我低头偷笑。 他发现了,掐了一下我的腰,歪头靠近我,“还笑呢,是谁非得拖我玩的,啊?” “那我也没想到你怕成这样。”双手摊开,耸了下肩,嘴撇了下,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他掐我腰的力道更重了,我想跑,他一把抓住我手臂,往回一拉,我整个人扑他身上,他便伸手扶住我后背,活像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到了晚上,我们站在预留好的贵宾区,观看这跨年烟花。 烟花点燃的那刻,仿佛万籁寂静,突然“嘣”的一声,响彻云天,那瞬间的花火,璀璨夺目,五彩缤纷。 烟花迸发出的光芒在人的脸上浮影浮现,好像那人就置身于童话世界中,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正沉迷、惊叹于烟花的绚烂美丽,一个触感温热、柔软的东西贴在我脸上,我一时晃了神。 我不敢相信,他怎么会亲我。 即便是再亲密的兄妹,尺度也不会这样吧。 一瞬间,我的脑海有处闸门轰塌了,海水泄流千里,曾经我们相处的所有画面一一浮现。 即便再不懂的人,也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他喜欢我,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一把推开他,愤怒,不解,他怎么能这么做? 我可是他亲妹妹啊!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迷惘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只觉得天旋地转,绚烂的烟花盛宴变成了黑幕笼罩的电闪雷鸣,周围人的欢呼雀跃传进我耳朵里,就只有嗡鸣声。 他缓缓伸出手向我靠近,似乎怕惊吓到我,眼里带了一丝询问的味道,看似深情,又似担忧,他的气场还是那么冷峻,带有威慑力。 一瞬间只觉得四周都被恶魔的气息笼罩,我拼命挣脱,好像有一匹水光透明的、具有弹力的丝绸,无形地包裹着,周围人都看不见,他们大概都以为,这是烟花绽放的光影。 我挣脱不开,下一秒仿佛就要窒息了。 就在他手触碰到我的那刻,我看到那匹丝破开了一个小口,我扣进去,用力撕扯,想从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下冲出去。 我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径直往后走,想离开这似幻似梦的童话乐园,说不定,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我还没走出米奇花园,音乐结束了,幻影灯光秀结束了,之前拉起的贵宾区绳子,也已经收起了,一瞬间,所有人都涌开来。 我前进的脚步受到阻挡,更是被人群挤到花丛边,枝枝叶叶的,时不时戳着我的腿,心中更加烦闷。 这时,我的手突然被他拉住,紧接着他就挤到我旁边,阻挡着那张牙舞爪的枝叶,另一手拥着我后背,在推攘中前行。 我作势挣脱,他只低声,“别动,出去先。” 是了,这怎么多人,即便我挣脱开来,也跑不开。 河边上波光粼粼,灯光的倒影在花园小河里浮动,像是跟人们挥手告别,童话剧情已落幕,大朋友小朋友们都要回归现实了。 上了车后,刚才的熙攘褪去,世界都安静了,我们两个就静静地坐在车里,我回过神来思考着。 我很想开口问他,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是问你刚刚的吻是什么意思?还是你喜欢我?好像这些都不足以表达我的震撼。 我还是转过脸来,低声质问,“你……” 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扶额,苦笑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哥哥怎么能喜欢上妹妹呢?” 他沉着脸看向我,眼里有一丝悲戚,好像这个事情,已经把他折磨疯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不一样了。”他语气低迷。 我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我读出了他眼里的挣扎与痛苦。 我们沉默了很久,车门把我们横亘在时间的长河之外,我们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这一刻的迷惘与虚无。 最后他低低出声,“今天是我唐突了,以后不会了。” 驱车回家后,相对无言,各自回房,我一夜未眠。 第九章 那天过去之后,我们很默契地没再提起那件事,也很少两人单独出去,相处也没有以前自然了,感觉怪怪的。 有次徐姨终于忍不住了,看我们俩吃饭时气氛不对劲,说话吐一半藏一半,像踩在一层薄纱上,薄纱底下是间隔开来的木桩,你不知道哪一脚踩得实在,所以要不断试探。 她趁我去阳台找衣服时,满是关切地问我,“阿烛啊,跟哥哥闹矛盾了?还没和好啊?” 我踌躇不语,心想:闹矛盾?不算是。和好?这么一件事摊在我们面前,怎么和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从口中漏出一个“嗯”。 紧接着徐姨就提出一堆解决兄妹矛盾的建议,她很开心,仿佛是把我们这两朵快蔫了的花重新救活一般。 我佯装吸取她的建议,若有所思,似在认真思考该怎么缓和兄妹矛盾。 怎么缓和?应该是怎么斩断某些不该有的情愫吧。 这件事情并没有烦恼我太久,因为他快要出国留学了,我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看着他忙忙碌碌地准备各种材料。 出国? 也好,时间和距离,足够打败和消灭一切情感。 他离开那天,我去机场送他,快到安检口时,他转过身来紧紧抱住我,机场里冷气开得很足,一瞬间,我只感觉有块冰块贴了上来。 暖意在皮肤相接处传递,冰块不知不觉中融化。 我手扶上他的背,呼吸间尽是他凛冽的气息,片刻之后,他抬手轻抚我的头,声音低沉,带有一丝离别的伤感,“好好学习,别整早恋那套,不然,我回来抓你一起走。” 在这别离的氛围中,之前的隔阂顿然消逝,我难得打趣他,“你说抓就抓啊?我不会跑吗?” “那你试试,能跑多远。” 不久他便松开了我,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在这一刻,就只有无声地凝望。 他走了,背影有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也有独属于他的沉稳与魄力,如果非要说像什么,那一定是阴暗雾霾下、暴风雨洗礼前的松树。 他走了之后,这个家变得更加冷清了,无论是之前的嘲讽声,还是吵架拌嘴声,亦或是嬉闹声,都没了。 只有我跟徐姨,还在这个宽大舒适、又少点人气的屋子里,加上我高中学业繁重,每天都早出晚归,我怕徐姨闷得慌,没人跟她说话,就叫她白日里多出去跟人聊天。 这繁忙的高中生涯,忙碌且充实,都没时间留给我多愁善感,就悄悄地过去了。 哥哥好像也很忙,平时我们都很少给对方发消息,他也只有过年才回来。 我们好像都渐渐忘记了那件不为人知的事,俨然当它没发生过。 第十章 高考分数出来后,我陷入找学校找专业的苦海中,好几次想把志愿书甩下楼,不过高空坠物违法,这可不能干。 叶致丰自然希望我上的专业以后出来能干份体面的工作,别去搞什么法医、考古这类跟死人死物打交道的就行,其他的倒没多加干涉。 哥哥倒是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说是了解妹妹选专业的兴趣和方向,实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还是在本市读大学比较好,去外地离家远,会不习惯。 我嗤之以鼻,这个家现在有跟没有都差不多了,去外地又会怎么样呢? 况且徐姨等我上大学后就要辞职回家了,说是陪了我这么多年,看着我长大成人很满足了,现在也该回去陪伴自己家人了。 我只想日子不要过得那么快,这样徐姨能留在这个家久一点,我也不至于真的像个孤儿。 最后我实在是不堪填志愿的折磨,出去找了个专业人员分析,填好了志愿。 不久录取通知书到了,跟哥哥同一间大学,是策划类的专业。 夏日闷热,我极少出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开学的日子,整个大一,我也过得相安无事,平静地当着一个普通脆皮大学生。 大一暑假,哥哥回来了。 他开始正式着手接管叶致丰公司的大小事物和一些重要项目,他很忙,我只在他回来的那个白天见过他,其余时候都是夜晚,浓墨挥洒的夜,正是大学生冲浪最嗨的时刻。 他一回来,就能看见我房间门缝倾泻的光,在乌漆嘛黑的屋子中,尤为显眼。 我通常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心想完了,关灯也来不及了,果不其然,紧接着就是两道敲门声,“夜猫,还不睡?” 我佯装起来上厕所,趿着拖鞋过去开门,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他那一张疲惫的脸,身躯也没有白日里挺拔。 我缩着身子从他身侧滑过,他一把抓住我小臂:“大半夜的,想溜去哪?” 我强装镇定,以尽量平稳的语气回复:“厕所。”手指向厕所方向。 他将信半疑地瞟了我一眼,还是说了句:“早点睡,别玩那么晚。” 等我从厕所出来时,看见他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眉头微皱,看上去很累,像是难得坐下休息会儿,沙发前的茶几还剩半杯水。 厕所门口出来是走廊,右转几乎十米就到客厅沙发旁,我走到他旁边,俯身轻拍他肩膀:“哥,我好了,你去洗澡吧。” 他眼底黑眼圈浓重,猛然睁开眼,眼里遍布血丝,看着很恐怖,那一瞬间,我突然看出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脆弱感,很怕他突然猝死。 那盏吊灯散发出的微弱橙光,掩不住他眼底的困倦与疲惫,嗓音仿佛被沙砾摩挲过:“嗯。” 他倏然起身,我连忙往后退,小腿肚撞上了茶几,下一秒就要坐到那杯水上了。 这时,他右手猛地拉住我左臂往回带,我作势起身,朝着他扑过去,他左手扶上我的腰,似乎想把我稳住。 然后趋势太猛,一下子两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正确来说,是我趴在他身上,牙齿还磕到他肩膀,好痛。 他全身紧绷,身体是坚硬的,散发着独属于他的冷峻与木香交杂的气息,西装外套阻隔了我们的肢体接触,却阻隔不了软硬碰撞微妙的感觉。 这种姿势略显暧昧,我赶紧撑着他肩膀起身,忽然胸口一凉,感觉一股风吹进我前胸,我的吊带睡裙朝着地心引力方向垂着。 他的眼色蓦然变得黑沉,像是只有在月光清辉照耀下暗流涌动的海面,漆黑与银光交相映对。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间赶紧用手捂住胸口,快步走回房间。 这一瞬间,尴尬、难堪、羞耻的念头涌上我的脑海,我心乱得有无数匹野马在平原上狂奔,他应该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 我不懂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慌乱,过去的回忆浮上心头,他的亲吻,他的逃离。 我不知道过去这三年,那份难言于口的异样的爱意还在不在,如果还在,那他该如何自洽?我又该如何自处? 要是不在,当这一幕画面映在眼前,他又该作何感想? 外面浴室响起了汩汩水流声,我的思绪很乱,乱得更是在水流声中激荡飞舞。 这水声响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界,我的思绪也飞到了天边,这一夜,又是个不眠之夜。 第十一章 后来在我的尽力躲避下,我们一直没有碰面。 直到有一天,他步态着急地回到家,连鞋都没换,说是叶致丰出车祸了,挺严重的,让我赶紧跟他去医院。 接着下楼、驱车、到医院,再火急火燎地赶到急救室门口,他这才缓缓开口:“他从郊区工厂视察回来时,那边的马路宽阔,基本没什么车,所以车开很快,在一个转弯处突然一辆货车冲出来,当场车就被撞飞出去了,还滚了几圈。” 他十指交叉,手肘抵在膝盖,身子向前倾,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烦闷、担忧。 我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带到了医院,突然就跟我说叶致丰伤得很严重,仿佛站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湖面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我找不到方向。 没过多久,医生出来让我们赶紧进去看他最后一面,实在是没办法了,伤得太重了,一块大的破碎的玻璃块直接插进的心脏。 我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手术室。 冰冷的手术室在通体白灯照射下,显得阴森森,没有生机,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空气中还夹杂着手术遗留的血腥味。 叶致丰就那么苍白无力地躺在手术室上,眼睛就只能挣开一半,嘴唇微颤,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画面带给我的冲击太大了,尽管他对我们实在不算有爱,尽管他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看到这一幕,我心底还是悲痛,不知道这是对于一个生命逝去的悲痛,还是对于父亲逝去的悲痛。 我不由得望向哥哥,这个时候唯一能与我有情感共鸣的人。 他就那么楞楞地站在手术台旁,眉头紧锁,嘴唇微张,不停地在哆嗦,右手抓着叶致丰的手臂,忍不住地颤抖着,看上去精神恍惚,连他也不可置信。 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在恍惚中筹备叶致丰的殡葬仪式,不少他的生意伙伴、朋友来表示哀悼。 叶致丰逝世的消息传了出去,公司股价跌了不少,哥哥一边要管理公司,还要处理哀悼会,眼底的黑眼圈像是有两条黑色的毛毛虫趴伏着。 火化结束那晚我们回到家,望着这个空旷的家,仿佛有什么东西又少了,让原本宽大的空间进一步放大,宽阔得体会不到属于家的温暖气息。 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了,只有我们俩。 第十二章 回家的一路上我们都相对无言,直到我走到房门拧开开关的那刻,有重量压到了我左肩,耳朵被摩挲,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温热的胸膛贴上我后背,深沉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阿烛,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声音充满了疲倦。 我推门的动作静止了,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就站在那一动不动,面前是白晃晃的门。 我缓缓低头垂眼,看到那一双手即便被西服隔离,也还能看出些许肌理,原本顺滑的布料在十指紧握下,变得褶皱,指甲充血,指尖发白。 热气从我耳旁呼出,可我体会到的不是暖,而是寒冰万里、北风呼啸的冷。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蛰伏了很久、隐藏很深的情感,突然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口。 我掰开他紧握的双手,转过身来,寒声道:“哥......我知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他眼神沉郁晦滞,目光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情感,仿佛是久经尘世的疲劳,又好像被这句话刺痛一般。 “哥?呵...这一声哥真刺耳。” “我有时候在想,倘若我不是你哥该多好。” “不是你哥,就能名正言顺地追求你,毫无顾忌地拥抱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情绪低落得你能看到时,才能恳求你一个拥抱。”他自嘲一般怅然道。 听到他竟然这么直白地挑破一切,我身体僵硬了起来,并且认为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我们的关系,不能任由他发展下去。 “我们是兄妹,有血缘关系、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你不能这样!”我忍不住激动起来,声音也激昂不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眼底愠色更沉了,表情痛苦,嘴唇颤抖。 紧接着:“可我根本控制不了对你的感情,我以为是一时的冲动,是误以为把我们相互依存的亲情当成爱情的依恋,所以我尝试着远离你,出国留学,尽量不联系了,想让这一切恢复正常。” “我可发现不行,根本不行,我每一次的克制,每一次的思念,都换来汹涌爱意更深的蛰伏,当爱意从心中溢出来时,一切的克制都是徒劳。” 在他话语停下来的瞬间,我心中涌起奔腾的巨浪,不断拍打着岸边,激起的浪潮声足够把我周围的声音淹没,只有他的话语回荡在我耳边。 我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沉默已久,他倏然开口:“你回去睡吧,别想太多。” 接着我就看到他转身而去的落寞背影,仿佛不仅是身体上的疲倦,更是内心的无可奈何,把他击得溃不成军。 第十三章 为了尽快从父亲离世的茫然和哥哥异样的情感中摆脱出来,我选择了去学校住,只偶然,哥哥会叫我出去吃顿饭,并无僭越之举。 转眼间到了开学的日子,我在学校体育馆当迎新的志愿者。 体育馆内白灯如炽,地上的荷叶绿橡胶吸走了刺眼的灯光,空调在闷声工作,清凉的冷气四处弥漫,拖着行李箱来到此处报到的学生,一进来便在门口顿住,非要把这从外面带来的浑身热气吹走不可。 馆内面积跟一个足球场差不多,所有学院都聚集在此招新,让这场馆有些不堪重负,只因馆内有空调。 行李箱车轮在橡胶地板上滚动的低沉“轱辘轱辘”声,新生一句句礼貌客气的问路声“你好,请问某某学院在哪报道……”还有学长学姐们对学弟学妹们的关照叮嘱声,搅动着整个场馆的冷气。 刚送走一个羞怯胆小的学妹,这又来了个看着清爽高大、略微有点拽的学弟。 我如常挂起了招牌营业微笑,只想让新生感受到我们学院的关怀,便自以为亲切地问:“你好,请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们看一下。” 只见他右肩一缩,左手一甩,书包就“啪”地一下到了立着的行李箱上,接着“呲啦”一声,拉链开了,一只白皙、有骨感的手就悄悄粘着录取通知书伸过来了。 一顿流程过后,我把饭卡、水卡、学院礼品袋交给他,他就大阔步地走了,全程眼神睥睨,语气冷淡,真是难以接近的一人。 我深深地记住了他的名字——游历。 不过凑巧的是,我好似经常能看到他,我们在同一个社团,但是不熟,他依旧傲慢、疏离。 只有一次,我依稀看到了他身上的温度。 当时社团临时变更集合地点,我在上课没看群消息,等我闷头走到原定地点时,发现全是陌生面孔,再一看群,才发现走错了。 窗外此时狂风大作,暴雨来临,我心想,这天气可真应景。 接着便在群里简单说明了走错的消息,下楼,走到门口,正准备往新定的地点狂奔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 噼里啪啦的雨跟刀片似的割向地面,溅起的雨滴带着尘土飞到那人的鞋面、裤脚,裤脚的颜色也深了一个度。 我正疑惑他怎么来了,他只说迟到、走错了,后来我们便同撑一伞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我20岁生日到了,本来只叫了社团相熟的人到家里开生日宴,为了表示对游历的感谢,我也邀请了他。 只不过,令我实在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表明了他的心意。 我从他真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怯弱和自卑,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傲气常驻,果然,求爱的人往往是卑微的。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字一句,满怀柔情地倾吐着对我的欣赏、喜爱之情。 旁边的人无不惊呼,等反应过来时,又满眼期待着今夜能见证一段爱情佳话的成就。 适时,“咔嚓”一声,打破了全程正期待着我答复的寂静,众人皆向门口望去,哥哥来了。 妹妹的追求者和哥哥,有时是天然的敌人,比如现在。 因为只差一步,只要妹妹答应了,对于这个女人的独属保护权、掌握权,就从一个男人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哥哥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去阻止这一切,更何况,哥哥对妹妹的情感,远不止此。 这特殊的站位,这微妙的气氛,哥哥好像看出了什么。 不住出于什么原因,我并不想让哥哥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所以含糊地把这件事带过。 奈何游历表现得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男性朋友,生日宴的后面,他明里暗里地表示对我的关切、爱护、占用,这如何能瞒得过呢? 所以哥哥没有当场发作,他只在那喝酒,时不时应付下同学的问候,偶尔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我。 待众人走后,他拦住了我进房门的脚步,直说:“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跟他分手。” 我鬼使神差地反问道:“为什么?” “你跟别人在一起就是不行!”他语速加快,情绪激动。 “为什么不行?我跟别人谈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不行!”他语气凶狠,直朝我逼近。 “你说了不算!我就是要谈!”我知道他发作的点了,好言相劝好像已经没用,我不愿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拉扯,索性强烈地反抗,好让他意识到,我们是不可以的。 “你要是敢谈,我就让你出不来这个门!”他的眼里仿佛有一头野兽要冲出来把我吞掉。 “你疯啦?!我是你妹妹!”我不敢置信,有什么东西好像完全变质了,浑身颤抖地瞪着他。 第十四章 他阴鹜的眼神看穿了我眼底,语气几近癫狂:“我就是疯了。” “还要疯得更彻底!” 紧接着我的腰突然往前凸进去,身后有一种不可抗的力量把我控住,身体前面撞到了一堵墙,这堵墙坚硬,又散发着热气。 我的后脑被握住,头被迫往上仰,嘴唇被侵犯,牙关被撬开,好似有一条以前吃过的绿舌头冰棍,不停的在我嘴里游走,攫取我的呼吸。 我想把它按住,可它力气太大、又很灵活,只能任由它去。 我试图用双手把他推开,可是这激烈的反抗,换来了更强制的禁锢,他直接用健壮的臂膀,把我的手臂紧紧锢死,我动弹不得,好像只能扣点墙皮了。 有什么东西在沉沦、坠落,最终堕入无边黑暗。 我好似被浸进河里,又突然得到了呼吸,这时却有一股湍急的河流从高山上奔涌而来,将我推进大海。 在这个入海口,有好几条河流在这里交汇,它们激烈地冲刷、碰撞,无数河水被溅出海面,高高荡起,又急速落下,最终涌进无边无际的大海。 在这激烈的冲击中,我的衣物被拉扯、撕裂、最终褪去,我的身体在银色月光下一览无遗。 我沉溺在海里,仿佛进入一个无声无息的新世界,只有一束光,穿透海面照入水中,细小的浮游动物在光里起舞,伴随着最激烈的交响乐声,狂欢,摇旗助威,又或是在无声呐喊,诉说着我的悲戚。 在黑暗的笼罩中,我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好像有两条鳗鱼不停地在我身上游走,时不时发点电,这边被电,往那边缩去,殊不知那边的电量更大,直电得我浑身酥麻。 又有一群小丑鱼密密麻麻的在我颈项、后背、前胸啃咬着,我仿佛能听见,它们松口时带出的“啵”声;我仿佛能看见,它们的嘴唇在我身上游离;我仿佛能想象,它们用力撕咬的神情。 终于,我的头能浮出水面了,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瞧见月亮依旧安宁地高高悬挂在天边,广袤无垠的海面是暗蓝色的,四周一片静谧。 海里却是暗流涌动,我的身体仿佛是根茎里长出了不同的花,靠近海面的是两簇淡蓝绣球花,远离海面的是一朵盛开的大红水仙花。 现在,绣球花好像被墨鱼极力地吸住,蓄力,用来做逃跑前最后的准备。 绣球花被挤成一团,四周被墨鱼爪吸住的花瓣,已经被弄蔫了,每朵小花瓣相拥的地方,也已相熟了。 好像那群小丑鱼开始转移阵地,开始啃咬着水仙花的花瓣,突然,一条小鱼用力的吸住了一根花芯,我浑身颤抖,月亮依然遥望着我,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又好似有一条鲅鱼钻进水仙花的花房里,只是这条鲅鱼个头太大,有点吃力,它慢慢摸索前进着,好像花房里有什么极具魅力的东西。 伴随着这个过程,花房里的海水一点一点被挤出去,从而有了更多的空间,来容纳鲅鱼的身体。 我感觉到,花房已经被严重撑开,痛,真的很痛。 之后,它开始进进出出,怎么,还把花房当成你游玩的乐园了?只是它每次出来的时候,浑身的鱼鳞背刺而起,激得我阵阵颤栗。 我早已无力挣扎,任由他去。 第十五章 sℯxiaòsℎu.©òⅿ 夜晚总归是漫长的,尤其是今晚。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霓虹满天,月亮被云遮住了去处。 他从背后抱住我,手还在不停地摸索,腰腹还在不停地冲撞,我的泪腺已经干涸,这时竟还是落泪了。 他听见我的哽咽声,把我头扭过去,吻走我的泪水,最后温柔缱眷地亲吻我的嘴唇,抚慰我的身体。 那天晚上,我们从床上到地上,从窗前到沙发,从浴缸到浴室镜子前,见证了窗外从车水马龙到寥寥无几,从霓虹满天到灯火阑珊,从月上枝头到晨光破晓。 最终到花洒下,洗去这一夜的荒唐与糜烂,洗去道德和禁忌,最终留下的只是我们,相伴相生的我们。 当最后的一层纸被捅破,当天平的平衡被打破,当纸里的火彻底包不住,这星星之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燎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压抑已久的爱意爆发,随着这把火肆意弥漫,灼烧着亲情、道德与人伦。 这是世人所不能容忍的。夲伩首髮站:y𝖚zháiщx.𝒸õ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开在阴森暗处的紫色曼陀罗,从不可预知的黑暗中,恣意生长出荆棘丛生的爱意,这无间的爱,让它们得以在无边的黑暗中,相偎相依。 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原本就不被世人所知,这曼陀罗在黑暗中生成的剧毒,更让世人所畏惧。 翌日下午,我拖着朦胧的意识醒来,感受到他在轻抚我的头发,我一下子意识清醒,躲开。 他的火好像蹭的一下就起来了,神情从爱怜到阴沉,声音低得不像话,“怎么,碰碰你都不行?你可别忘了,昨夜,你身上的每一处,别人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我都爱抚过了。”说完又得意的笑了。 我知道他疯了,疯得执拗,扭曲。 他强迫我打开手机,用非常决绝的话跟游历断绝了关系,并删除了我跟他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勒令我每周末都要回家,来跟他沉浸在情事的荒唐中。 他要求我,在学校不能跟男同学说话超过三句,不能跟对男同学笑,每日报备行程,要说早安晚安,他发的消息一定要在三小时内回,每周要有一个工作日跟他共进晚餐,时间任我来安排。 他自动代入了男朋友的身份。 在他强烈的要求中,我们做尽一切情侣之间做的事,约会,吃饭,看电影,聊着音乐和话剧,我们本来就很聊得来。 有时他周末出差,在不告知我的情况下订了我的机票,等我坐着他的车到了机场,才发觉。 我当然不肯。 “不去,没带行李。” “衣服那些我帮你收好了,还有你的护肤品、化妆品。” “周六有个志愿者活动,我报名了。” “我问过你室友了,她告诉我,你这周末是空闲的。”他继续拆招。 “我不去!”我语气激动,表示不满。 他不作声,只松开他的安全带,“啪嗒”一声,俯身过来拥着我,头埋在我颈窝,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滚烫的气息呼在我皮肤,我忍不住耸肩缩脖。 他把手伸进我衣摆里,摩挲着我的腰,越来越上,最终停在后背搭扣处。 “陪我去,好不好?”语气温柔,依然轻柔地亲着我脖颈。 他这威胁意味昭然若揭,偏偏还表现出一副弱者模样,我气不打一处来。 又无可奈何,他真的是会在此处做出这等荒唐事的人。 我用力推开他,松开安全带,怒气下车。 眼睛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走不走?” “走,马上走。”他得意地笑着。 我真想一巴掌甩他脸上。 他从后备箱拿下行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搂着我。 我想挣脱他的搂抱,他便更加用力搂住,活像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到了出差地,他去谈他的生意,现在叶致丰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相信不久,他的实力就会超过他老子。 我就自己去外面玩,走街串巷,打卡网红美食,来都来了,不如就好好玩。 他回酒店找不到我,问我在哪,我不告诉他,他还是过来找到我了。 为什么呢?当然是他在我手机安装了追踪软件啊。 我有关过的,只不过,关一次,被他找到后,折磨一晚上,再关一次,折磨两个晚上,以此类推。 后来我就懒得折腾了,随他去吧。 他一见我,就紧紧拥住我,仿佛几百年没见了一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早上才见过。 我有些无奈。 抱够了之后,他又开始亲我,完了还嗔怒, “你吃什么了?有点辣。” “不过很香。”笑得过于满足了。 我很无语。 回去酒店之后,自然就开始了他对我身体的另一轮掠夺。 完结 随着门“砰”的一声,漫游开始了。 屋内一片漆黑,酒店隔音效果很好,将外界的一切喧闹隔绝在外,只有门卡插座处发出幽幽的蓝光。 正当我的唇舌被剥夺了自由,以不寻常的方式不断翻涌搅动时,忽然房内昏黄、微弱的灯光亮起,从黑暗到光明的那一瞬间,总是刺眼的,我霎时闭了眼。 山竹的外衣极具迷惑性,它坚硬结实,若是生人第一次品尝,极有可能由于不知晓它的结构而一口啃下去,苦涩便弥漫舌尖。 正是这一层黑紫的外壳,阻挡、逼退了生人意图品尝下去的心。 可若你下定决心,非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滋味,便要费心使劲掰开这厚实的黑紫外壳,方能品尝到那白皙透亮、清列可口、丰富多汁的果肉。 它会挑逗你的味蕾,愉悦感顿上心头。 不知我对于他来说,是否便如这山竹一般。 血缘的外衣披在我们这段不可为外人道之的憾事,可血缘带来的禁忌、羁绊、依赖,刺激着他的神经细胞,给大脑带来了另类的愉悦。 情之一事,向来难说,你道是强迫,焉知强迫是你掌控的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