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王子》 楔子 「——你一直都不是我的白马王子。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公主。」 如果每个童话故事里，都有个坏心的姊姊衬托公主的善良与聪慧…… 那么我想，我最多也只能当上那名坏心的姊姊。 王子和坏心的姊姊，是否终究走不到一起？ 即便——我是这故事的女主角， 难道也得不到，得不到所谓女主角能得到的一切吗？ 即便——我爱你至死不渝…… 难道也同样只能目送着你的背影，替那女孩套上华美玻璃鞋吗？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白马王子。 你曾说过的，我是白板王子。 我只存在于你我的故事里，不存在于任何荒谬而愚蠢的童话里。」 Ch0. 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呢 （唯有此篇是用第三人称描述，其他篇章皆是第一人称） 凤凰花开。又到了人终要分道扬鑣的时节。 校园里茂盛的青绿，油油地像是毕业生眼角泛着的泪光。 艷阳高照，本该是热情如火的一天呢。整个校园却被这分别的气氛盈得有些惆悵。 「第三十一届毕业典礼，典礼开始——」司仪迂徐舒缓的声音回盪在礼堂里。 接着，整个礼堂里的人齐声高唱国歌，声音绕着整个礼堂，回音和人声有些混在了一起，气势磅礡。站在后台的人也无不被这气氛感染。 平时打死都不开金口、甚至还曾经被抓去学务处前唱给老师听的林楠熙，此时也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几名嘉宾上台致词，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校长和各处室的主任，高谈阔论、占用了典礼三分之二的时间。 楠熙透过布幔瞅了外头一眼，虽然毕业生的脸上有些许不耐，却算是罕见地认真。 毕竟是最后一天了嘛。 「在校生致词。请二年一班林楠熙同学代表在校生致词——」司仪高喊。 林楠熙上台讲了些矫情到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台词，甚么「在这校园里的每一隅，都绿意盎然，一如第三十一届毕业生生机蓬勃的未来——祝福毕业生高鹏展翅！」 在这校园里的每一隅只能见到垃圾吧？而且其中不少还是林楠熙捐献的。 绿意？如果指的是苔癣，那倒有啦。 终于熬过了那看似短暂却异常漫长的三分鐘，林楠熙抱着满怀的鸡皮疙瘩，诺诺地下了台，坐到了普通的坐位上。 「毕业生致词。请三年五班孙夕同学代表毕业生致词——」司仪又喊。 原本噤若寒蝉的整个礼堂，突然像是一股浪潮打过来，交谈声顿时热络了起来，像是突然从图书馆模式转移到演唱会模式一样。 林楠熙有些好奇，头到处转呀转地，只见学姐们无不眼眸大放闪光，直直瞪着台上，像是要把台上那帧国父遗像给看破一样。 林楠熙还忙着观察毕业生的反应，根本没有发现前头台上出现的一抹人影。 布幕后一双长腿迈出，女孩们全体先是愣住， 一秒、 三秒、 四秒、 「啊——！」尖锐的叫声如雷贯耳，林楠熙吓得整个人跳起来。 她赶紧摀住耳。 该不会是国父显灵吧？叫得那么大声要做甚么啊…… 「孙夕！孙夕——！」身后女孩们此起彼落的欢呼声成了男子的出场乐。 一头乌黑而俐落的短发闪耀着，看得出柔顺不已，几缕发丝随意地轻贴在额上。他有着一张精緻的小脸，深邃的五官有些像混血儿，轮廓分明。 林楠熙从下往上看着孙夕，孙夕的下巴稜线明显。 整个人散发着慵懒却又不失正经的气质——有些林宥嘉搭上高以翔的衝突感，稚气慵懒、衝突着成熟内敛。 林楠熙觉得自己的心脏倏地紧缩，接着一阵狂跳，心脏抵在喉间，像是随时都要跳出来，直直衝上台…… 那个瞬间，整个礼堂的人山人海似乎都已消失，世界仅存林楠熙与孙夕。 耳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也彷彿不復存在，只留下林楠熙轰隆作响的心跳声…… 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呢。 Ch1. 求爱之路怎么如此坎坷(1) 典礼结束，我独自坐在位子上，望着讲台发着愣，脑海里都是孙夕这个人的模样。 毕业生们不是各自出了校门、要嘛就是在礼堂里抓着老师拍照和签名。 「nancy学妹！可以麻烦你帮我签名吗？」魏学长红着耳根子，手里拿着奇异笔，向我说道。 我浅浅一笑，「喔，好啊。签哪？」我拔开笔。 「可、可以签在我的胸口吗……？」魏天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我瞇起眼，「胸口」啊，看来这寓意不浅。 不过人家也没明讲，还是不要多做联想好了。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我想问学长几个问题。」我格格地笑，有些不怀好意。 「当然好！学妹想问甚么？儘管问！」 「刚刚的毕业生代表是谁啊？」 魏天勋一愣，「天哪，nancy学妹你竟然不知道孙夕？我该感到开心吗？」 「甚么跟甚么啊？」我困惑地问。 「我还以为全校没有人不知道孙夕是谁！没想到唯一的那个就是在全校十正里面的nancy学妹！」 「全校十正」是近几年学校发起的活动，和校花票选没什么差别。我当初根本不知道网路上发起了这种奇怪的活动，然后我莫名其妙就被选上了第二名。 听到学长这样讲，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哼。我又没多神通广大，为甚么就一定要知道人家是谁啊？」 「好嘛、好嘛！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告诉你吧，和他接触过的女生都说：孙夕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你也看到他的长相了吧？真的很帅，不是我在说。至于性格怎么样，我倒不知道。」学长喜孜孜地讲着，我都要怀疑暗恋孙夕的是他了。 「还有，那个万年缺席的国三校榜第一，就是他喔！」 听到这里，我是有点吃惊的。我刚到这个学校，就听说过：有个学长，从国一入学到国三，都蝉联校榜第一。可是从来没有出席领奖，到后来，司仪索性不念他的名字了。因此也导致我们这届根本不晓得他是何方神圣。 我收起惊讶，把一隻脚翘上另一隻脚，标准的二郎腿姿势。 「甭讲一堆废话，」我开口，「我光听刚才那群八婆的叫声就知道他的人气啦！不用学长来告诉我。」 「那nancy学妹你到底是要我答甚么啊？」学长搔了搔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要的，是他的身家背景，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电、话、号、码——！」我两手环抱着胸，勾起浅笑，瞇起眼看着魏天勋。 说起我和魏天勋学长认识的原因，其实也要归功于「校排」这件事情。 我们学校每次段考校榜前五十名的同学，都会在段考完后的第一次朝会里集合，然后一起上台领奖（当然，除了那个万年缺席的孙夕）。 还记得我国一还是个黄毛丫头的时候，连领奖队伍都不知道怎么排。 想找人问，结果第一个问到的就是这个魏天勋。 后来我偶然在脸书上找到他，加了好友，偶尔聊聊天，不算太热络、倒也没算太疏远。 「nancy学妹，你这样真的很过分欸……」魏天勋垂眸，语气盈满了失落。 「甚么？」我疑惑，「我荳蔻年华欸！想认识帅哥有甚么错？」我不解地笑了笑。 「不是啦……我知道女生都喜欢帅哥，可是啊……」学长畏畏缩缩的，让我有些不耐烦了，我这个人可是急性子出了名的，我瞪着魏天勋。 「还是你要跟我说：其实孙夕喜欢男的？」我又失笑，「若是这样，那更好！认识他后就能天天看实况bl。」 Ch1. 求爱之路怎么如此坎坷(2) 魏天勋对于我这样的爆炸性发言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轻轻一笑，「嘿，我今天就要毕业了，林楠熙。」他说。 「呃，正确来说，你『已经』毕业了。」我指了指仅剩寥寥数人的礼堂，说道。 「……好啦，可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他说着，「学妹，你都没有觉得感伤？」 我迟疑了一下，我还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我尷尬地傻笑了几声。 「好了，要签胸口是吧？过来吧。」我索性转移话题，说道。 华丽丽地签完名，我又说：「好了，可以给我孙夕的电话号码了吧？」我问。 「果然是nancy学妹啊，okay！我服了你。我晚点问问同学有没有，再传fb讯息跟你说。」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却又在转瞬间换上一片开朗。 「我走啦，以后就会很少见面了呢，学妹。掰掰——」他转过身的模样烙在我的眼底。 当时的我，还傻傻地没有发觉他对我的心意有多么辽阔无边。 也许，那是我的懵懂，我的青涩。 但那都是后话了。 ＊＊＊ 当晚，我便收到了魏天勋传来的讯息。 里头的内容，包山包海，有三围、有体重、有身高，还有无数张看来是偷拍下来的照片，甚至连他家的家庭成员详细资料也有，还有他从国一第一次小考到国三的会考，每一次考试，无论大小型，成绩全都仔细列出。 魏天勋说，电话号码他要不到，其他能要的，他都努力替我要了。 「你从哪弄来这些讯息的啊？」我一边着抓着大腿的痒，一边在键盘上敲出这几个字，问道。 「从女同学手上要来的。」他很快地回了。 我不禁嘖嘖了几声，果然是王子。后援会强劲啊。 「还有一个，是我卢了我同学很久很久、用一个月的早餐换来的小道消息。」魏天勋写道。 哦？听起来就一定是非常有用的消息—— 「他毕业后会到s补习班打工。」他又写道。 s补习班……不就是我老妹的补习班吗——！ 我已读了魏天勋，半滚半爬半尖叫地衝到了我老妹的房间 「林疏熙！快出来！」我接近大吼，疯狂地敲着susie的房门。 「怎么了吗？」一道微弱的女音悠悠地从门的那端传来，打开门的是一个戴着厚重细框眼镜的女孩，从她身后可以看到一片漆黑，只有书桌的电灯微亮。 「林疏熙，你又在黑暗中念书了？」我问。 「现在世界正面临全球暖化，若非极需要，我们怎能随便浪费电？那是伤害地球妈妈的罪人，罪不可恕啊，姊姊——」 她手里握着一隻自动笔，一边说、一边逼近我，「造成全球暖化的助力是极地的冰雪反射率逐渐减小，原本大片面积的冰雪经过暖化后，面积变小，可以反射阳光的区域跟着变小，温度自然上升。平均来说，台湾在过去二十年上升摄氏一度，但在两极地区已经上升了摄氏四度……」 「停！给我住嘴！」我大吼，淹没她还要继续衝字数、把我这个女主角戏份给抢光的执念，「我问你，你有听说过孙夕吗？」 「蛤？笋丝吗？笋丝就是笋乾，或称笋干，是将竹笋去菁、浸泡、烧煮、发酵等工法製作而成的食品。一般多半使用冬笋、麻竹笋製作……」她整个人像是中猴一样，翻着白眼，一抽一抽的，只差没有流口水而已。 「够了，林疏熙，你只要明天去补习班，问你们老师有没有笋……孙夕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听到了没？」我看她好像有点恢復正常，又准备要翻下一个白眼的时候，「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妹，快睡快睡！晚安——」我赶紧逃离现场，不想再体验一次被魔鬼缠身的惊悚。 （p.s.资料来源：维基百科——笋丝；pchome新闻/中广新闻网——全球暖化，冰棚崩解，二氧化碳是元兇吗？） Ch1. 求爱之路怎么如此坎坷(3) 隔天晚上，我又衝去老妹的房间，「林疏熙！快出来！」我吼道。 「干嘛？」老妹悠悠地晃了出来。 「我叫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我这句话一出，顿时联想到电视上八点档的地方土豪，偷偷使役人做坏事的时候，总会说这句台词。 老妹白皙的脸上霎那浮现的两抹驼红，立马让我觉得这一切有鬼！ 「给我从实招来，」我瞇起眼，「你……该不会，不只打听到了孙夕的消息，还看、到、了、本、人吧？」我的口气兇得像是在拷问犯人，我一步步逼近林疏熙，她则是诺诺地往后退，默认了我的说词。 「可恶，你太过分了！」我哀嚎，「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补习是件美好的事情啊——呜呜，好羡慕你啊。」说完最后一句，我察觉了林疏熙转瞬暗下的脸色。 「姊姊，你可以别这么过分吗？」她一脸快哭快哭的样子，我原本气得甩来甩去的手顿时搁浅在空中，我疑惑地望着她。 「凭甚么？凭甚么姊姊什么书都不用念、也不补习，就能考到校榜前三，到底凭甚么？我明明就和你是同父同母生下来的……是不是我的生物还没念熟，所以没办法给这个问题一个答案？现在姊姊竟然还说甚么羡慕我？你是在嘲笑我吗？」林疏熙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整个人傻在原地。 「林疏熙，你哪条筋不对啊？」我僵硬地问道。 「我讨厌姊姊，不要再吵我了！我要念书！你怎么还不去看帅哥？我诅咒你最好看到成绩都烂掉！」她歇斯底里地吼道。 「碰！」一阵轰然巨响。她猛然关上房门，差点夹到我的手，幸好我眼明手快，躲过一劫。 我怔愣看着那片冷冰冰的门板，抽搐着眉角。 我的心凉了一半。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有一个，自卑心过度的书呆子妹妹。 ＊＊＊ 隔天早晨，我刷完牙，走出厕所。只见林疏熙坐在客厅，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英汉字典。 她咬一口吐司、又啜了一口牛奶，黑眼圈深重地印在她厚重的眼镜底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字典猛看。 那本字典上用萤光标籤贴得满满的，从远处望过去，一片密密麻麻又闪闪亮亮的，令我毛骨悚然。 「林疏熙，今天你们班不是要比接力吗？你穿制服？」我想起昨晚老妹说的一字一句，有点尷尬，胡乱找个问题问道。 她听见我的声音，微愣，接着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我体育不如姊姊好，不用比。你儘管笑吧。」她口气不怎么好。 我有点微慍，昨晚被莫名其妙地臭骂就算了，今早我都已经放软身段了，她现在是怎样？硬要跟我作对？ 她跟我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十三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个性有多易怒？ 根本找死，小屁孩。 我咬了咬牙，本来快要发作的怒气被我硬压了下来，索性不再尝试和她对话，我扭过头，手抓了书包和躺在桌上的早餐，就匆匆奔出家门。 『你儘管笑吧。』 这句话，未免太伤。 我到底做错甚么了，足以让自己的妹妹对自己如此恶劣？ Ch1. 求爱之路怎么如此坎坷(4) 今天是大队接力的预赛，我们国二先比，下一堂课则是轮到国一比。 我们班第一棒本来略微领先，却在第二棒的转弯处被超越，接下来一棒超越一棒，到我的前两棒时，我们班竟已落后将近半圈。 我牙一咬，早有耳闻其他班练习练得勤，不像我们班，根本和我家那寿司老妹一样，一堆两脚书橱窝在一块，放学死都不肯留下来，直说要去补习。只有几个不喜念书的男孩，愿意留下来一起练习。 想到这里，对同学的怒意、掺杂了点对今早林疏熙的愤怒，排山倒海而来，崩溃了我最后的理智，我在场边跳来跳去，「快点！左接右传！」我扯开嗓子，吼着。 我瞪了一眼场边，没下场的同学，本该称作加油团的，却各个盯着自己手中的书。嘴边敷衍碎念着：「加油。」那语气像是在覆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样死气沉沉，若非我耳力好，我还听不见呢！ 好呀，现在是怎样？连这种时候都还要当书呆子就对了—— 我看着其他班的女生最后一棒一个个接过棒子跑走。我站上已经空无一人的起跑线，恶狠狠盯着我身后的女孩，她一脸狰狞。 我捋了捋袖子，助跑。 就在棒子轻碰到我手的下一秒，我却抓了空。耳边传来棒子打在pu跑道上的声音，像是医生宣告病人不治，我的心整个忐忑了起来。 我不管了，开啟魔鬼模式——我一把掇起地上滚来滚去的接力棒，扭头，杀红了眼，我盯着远在天边的别班选手，至少还看得见背影，有机会。 我抓紧手中接力棒，迈出步伐，我全身紧绷，迎着风，我开始暴衝！ 「哇——！」眾人此起彼落的惊叹声不绝于耳。 哼，我可是田径队欲求却求不得的人才！ 但，我相信那坨书呆子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正在为班上做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猜测那些惊叹着的，大概都是其他班级和国一的学弟妹。 眼看越来越接近的背影，我牙一咬，低下头，让自己受到的阻力更小。 「哇靠！超过了欸！超强的啦——难怪是女生最后一棒！」 我继续狂奔，像是有人在后头放狗追杀一样。 到最后，我总共超过了三个人，至于前两个，距离缘故，我实在尽力了。 我终于将棒子完整地交给了男生第一棒，我整个人因为惯性差点飞出去，我喘着大气走到场外，摊在地上。 「林疏熙！那是你姊吧？你姊超帅的欸！」小学妹们听来格外稚嫩悦耳的声音传来。 一大坨女孩围住了我那戴着厚重眼镜、手捧着生物课本和萤光笔的寿司老妹，林疏熙连眼都没抬一下，啟唇：「喔。」她答。 「而且人也好漂亮！」女孩眼里流转着对我的钦佩与欣羡。 「欸，林疏熙，刚那是你姊？」几名男孩突然跑出来，同样围上了林疏熙，「正耶！体育又这么好，根本女神学姊。」甲男与乙男相视一笑，脸上灿烂得不得了。 突然，丙男悠悠地晃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本上头印着「全校十正之笔记」。 「林楠熙，生日二月十四日。自国一入学，就已被眾多学长追求，却全都被回绝。她曾说：『只有帅哥入得了老娘的眼』，短跑、长跑、拔河、跳远体育项目样样难不倒她，是田径队极欲揽来的人才，而且成绩一直维持在校排前三，率真不做作的个性更是大大加分。据说，当初票选全校十正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拉票，甚至连有这个活动都不晓得，就被一举推选为第二名，和第一名只差了两票。可想见若她愿意出来拉票，全校第一正就会是她。」 所有人不禁发出嘖嘖的讚叹声。 我在旁边听着，感到毛骨悚然，有一种私生活被摊在镁光灯底下的错觉，是说，我的私生活也没什么可以探索的。看来他们也浑然没有察觉我这个当事人就在旁边，不然不会自己来问我吗？还劳烦丙男浪费这么多口水。 我眼尖地察觉了林疏熙的异状，她虽然眼睛定在讲义上，肩头却不断颤抖着，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欸，林疏熙，介绍一下啦——」甲男起鬨。 「有个如此厉害的姊姊，好羡慕你啊——不过，你也长得很清秀啊，怎么成日在书堆中打滚？把眼镜拿下来，一定也能风靡全校。」女同学轻轻伸手，亲暱地想要把林疏熙的眼镜取下来，我看得出她并无恶意，若换做我这么个易怒的人，大概也不会生气。 但是「啪！」的一声却在那刻清脆而响亮地响起。 女同学瞪大双眼，看着被我老妹打红的手腕。 「疏熙……」小学妹们尷尬地开口。 林疏熙的视线从生物讲义中抬起，她瞪着围在身边的一群人，「到底说够了没？」 我从未见过，林疏熙发这么大的怒。 「我们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林疏熙吼道，「觉得我不如我姊，乾脆不要诞生在这世上？还是……你们觉得我应该要成为第二个林楠熙？」眼镜底下的眼眸是无尽的愤怒。 「我忍了十三年了！」她疯狂地吼着，「你们懂我的苦吗？为甚么要说那些风凉话？羡慕我？林疏熙这个身分我才不要，你们要就拿去。」说到最后，她语气已经渐趋平淡，却不像是冷静，像是激动到已经无力。 她扭过头，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一坨呆愣着的同学，和我。 「靠，她在兇几点的啦……」甲男说道，脸上堆满愕然。 不好，要是林疏熙因此被排挤，那就惨了。 她平时就孤僻，要是现在雪上加霜，她的国中生涯不知道会糟成怎样—— 于是，我回过神来，站起身，走近那坨同学。 「同学，不好意思，我妹给你们添麻烦了。她今天人不太舒服，心情不好，还请你们多谅解。」 说完，我隐忍着的怒意都快要爆发。 林疏熙洋洋洒洒地骂完我，一走了之，我这个被骂的姊姊，竟然还要替她擦屁股？ 我的眼神在学弟妹的几句「没关係」后飘忽到了远方，心里五味杂陈，有难过也有愤怒。 视线飘到了外头车水马龙的街道，却见一抹頎长身影佇立，看起来分外显眼。 发丝飘颤在风中，轮廓深邃，他扬着浓眉，远远看过去仍然俊秀的脸上掛着着一抹浅笑，他直勾勾地看着我。 孙夕的那抹笑容，竟带了几分戏謔的意味。 Ch2. Nancy潜在的抖M病徵(1) 我怔愣地望着孙夕，觉得心跳莫名地加快。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已经站到了距离他不远之处。 「学长。」我隔着校门，索性朝他一喊，「学长怎么会回来？」我问得像是和他很熟络一样。 我毫不羞赧，直直望入他那双有神的眸。 「你是……？」他收起戏謔的笑容，似乎对我的注视感到有些吃惊。 「我叫林楠熙，是毕业典礼时的在校生代表。」我轻笑了几声。 「哦，我想起你了。」孙夕扯开嘴角，他饱满的唇弯着，修长的睫毛眨着。 我心跳漏了一拍，又惊又喜，没想到他还记得我？这根本是少女漫画般顺利的展开嘛！ 我还正沾沾自喜着自己让一个帅哥留下深刻印象，却闻他开口说了些甚么。 「就是那个，偷偷对我身家调查的学妹嘛。」他扬起一抹痞笑。 虽然此时我应该要惊讶的瞪大双眼。但不讳言，此时的我早就没听进他在说些什么，我只觉得有道悦耳不已的声音围绕着我，顿时感觉我身边开满了鲜花，看着孙夕那张绝世容顏，配上那抹慑人心魂的笑，我的魂魄早就已经被吸了过去。 「喂。」他喊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学妹你犯傻了？」他笑问着，那个笑容却像是在嘲笑着我的傻气。 不错不错，傻里傻气的女孩，是标准的少女漫画女主角啊！ 于是乎，我决定我以后出现在孙夕面前的样子，就要是走「误打误撞爱上你」这路线—— 「学妹，你对我身家调查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笑得灿烂，笑容里却隐约浮出一抹邪气。 天哪，敢情眼前这男人就是标准的腹、黑、攻？ 不错不错，俊容搭上腹黑，根本极品。 「……没有呀。」我同样笑得灿烂，想要打哈哈敷衍过这个话题。反正我要走冒失路线嘛，是不？装傻就是我的必杀技。 你问我为何不诚实以对？ 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啊！ 现在我和孙夕好不容易才讲上几句话，才正是建筑咱们爱情桥梁的第一步啊！ 沉住气、沉住气，林楠熙，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孙夕瞇起眼，像是不相信我一样，「没有？」他问。 「没有。」我答得斩钉截铁。 我过于果决的回答弄得他不知该如何接话，迟疑了好一阵才开口：「算了，不提这件事也罢，我没兴趣知道你调查我的目的，反正一定是充满了淫秽的思想。不过，那件事，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该不会是老娘前天走在街上挖鼻屎的画面吧？ 不会吧吧吧吧，我那时还特别注意有没有路人甲乙丙，难道就这么好死不死被孙夕看见？ 我还来不及追究他把我对他的小小迷恋视作「淫秽的思想」的这件事。只忙着对他到底看到什么而感到慌张失措，低下头开始绞手指，我那乍青乍白的模样尽收孙夕眼底，他浮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你有障碍吗？」他毫不留情地问。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我抬眼，像是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上，我只能妥协地说着：「你想要做什么？」这种老掉牙却盈满无奈的语气，表示着我已做好心理准备，随时等他发话戳破我自认为满溢出来的气质。 「你和你妹，刚刚的事。」他挑着浓眉，说道。 我瞠大双眸，呆愣地看着他。 我尷尬地乾笑了几声，开口：「哦？是吗？不错精彩吼！」我顿时有一种家丑外扬的感觉，这感觉比起个人资料被那丙男给全数念出来的毛骨悚然，还要更高层次。 但老实说，我心里是有一丝期待的，期待他说我替妹妹收拾烂摊子好可怜、期待他会开口说我是个好姊姊。 也许是出于自己想要听见他的夸奖、又也许是：我对林疏熙的愤怒和心痛无从发洩，所以希望藉由孙夕的口中得到一点缓痛，哪怕只有一点，哪怕他只是问一句：「为什么替你妹说话？」也好，我只想平復我被林疏熙尖锐话语刻下的伤痕，仅此而已。 却见他挑了挑眉：「倒是你，真的挺过分的。」 靠，不是说他是女孩子眼中的白马王子？ 哪里有白马王子会这样捏碎一个女孩子的心？ 我的胸口闷闷地痛着。 正要开口，才发现我出奇地没有任何愤怒情绪滋长在心底。 反倒一丝莫名弔诡的想法在我的脑海悄悄浮出——其实，挺有趣的嘛。 ——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对你口出恶言，你却觉得对方饶富趣味。待到遍体鳞伤也不罢休。 我想，这大概就是抖m的病徵吧。 Ch2. Nancy潜在的抖M病徵(2) 「喂！林楠熙！我们要回去了——」远方传来我们班同学的吶喊声，我扭头过去，才发现大家脸上都掛了一抹浅笑。难道是我们班赢了接力赛？ 我正要和孙夕道别，转头过去，却发现铁银色的校门后，空无一人。他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我心底有点小小落寞，不知道哪天才能再遇到他。 我叹了口气，走向我们班。 「你超强的耶！我们班到最后竟然变第一名！」 我骄傲一笑，「拜託，我是谁？我可是德智体群美兼备的全才好吗？」 我的视线随着迈出步伐而转换，扫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孩，我的瞳仁缩成两点。女孩扎着一綹清爽的马尾，白里透红的脸蛋，两圈深深的黑眼圈映在上头。没有瀏海而露出的饱满额头上头冒了几颗小痘痘。她曾说留瀏海会遮挡光线，妨碍她念书。 厚重的眼镜下是一双哭肿的杏眼。 原本对她的怒气早已因为孙夕的出现而平復，徒留的却是再清晰不过的心痛。 我从来不晓得我和自己的妹妹之间是如此荒谬可笑的不合。 当别人怨叹着自己家的老妹老弟和自己又打了几场架时，我总是喜孜孜地认为我妹乖巧可爱不与我顶嘴是个好妹，直到现在才知道，我妹沉寂了十三年的，是比打架顶嘴还要更兇猛的愤怒巨浪。 别人打完架笑嘻嘻地手拉手去买冰棒，我和妹妹则是我豪迈地吃着冰棒，任凭冰棒的甜腻在我嘴里蔓延，林疏熙在一旁手拿英汉辞典啃着，还时不时说着冰棒里头添满了化学物质，念了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英文。 沉默的打架才是最痛的。 别人是伤在身，其实心里紧紧相扣。 我和林疏熙竟然是表面和睦，却在连我这个当事人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廝杀斗殴。 「林疏熙，起来了啦，这样超丑的欸。」我走近我妹，开口。 她抬眼瞟了我一眼，伸手抹了抹泪，「没差。」她冷冷说。 「你就不要哭到眼睛肿得没办法上课，这样损失的可是你。」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气氛，说完便扭头，准备要回班。 「如果有一天，你也嚐到和我一样的滋味，你就不会说这些风凉话了！」 身后传来的，是她饱含愤怒却异常平静的这句话。 嚐到和你一样的滋味，是吗？ ＊＊＊ 「林楠熙！」老师脸上是一抹满意的笑容，她的视线朝我这儿投来。 我站起身，「是。」我以前总会骄傲地昂首接受师长那种欣慰满意的笑容，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感到厌烦，不是因为我看得多了，而是我知道林疏熙讨厌我的真正原因就是始于大家都对我展露那种表情。 「这次接力赛，本班的最大功臣就是林楠熙同学，大家来为林楠熙拍拍手！」说完，底下响起了掌声，那些掌声大多都是男生来着，女孩皆是埋头顾着准备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期末考。 我以前总会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她们是一群没有班级认同感的屁孩，然而此时此刻，她们让我觉得像是看见了林疏熙。有这种感觉之后，我突然能够释怀了。 我叹了口气，坐下，从抽屉拿出那堪比新书的课本，里头白茫茫的页面配上密密麻麻的课文，原来林疏熙每天都是看这么多字的呀。 脑袋特别聪明不是我的错，长相特别漂亮也不是我的错，体育特别擅长也就只是我的兴趣罢了，同样不该是我的错。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林疏熙？ 『倒是你，挺过分的。』我猜，大概是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孙夕的缘故，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我都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该愧疚的地方。现在，虽然我仍不知道我到底愧对我妹哪里，但心底确确实实有着那种罪恶感。 就在我这样思绪胡乱转着的过程中，时间逐渐推移，我和林疏熙不再吵架，却还是万分疏远，像是两个压根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想再自讨没趣跑去她跟前嘰嘰喳喳。 不知不觉地，我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张卷子，我瞟了一眼，脑海顿时奔出许多数字和答案，但我连笔也没拿出来，就这样盯着考卷。 嚐到和你一样的滋味…… 我强迫自己转移思绪，却都忍不了想要提笔写答案的衝动。我索性把卷子收到抽屉里，呼呼大睡起来。 或许是平时我总是还没半小时就写完，所以老师没发现我根本连一题也没动。 下课鐘声响起，我的梦被轰然撞碎。 虽然我从不念书，但交白卷还真的是第一次，心里不免有点忐忑不安。 看着监考老师的眼睛，我有种被赤裸裸看穿的感觉。 我还是交卷了。我迅速地压在同学密密麻麻充满算式的考卷下，没人发现。我将考卷交到了同学手中，同学也就这样很平常地收去给老师了。 我松了口气。 「nancy！这张考卷好难啊……这次段考我真的惨了！不过你一定会说简单啦呜呜——」几个同学死气沉沉又脸色苍白地埋头大喊。 我乾乾一笑，「没有，我觉得挺难的。」 我察觉监考老师在不远处听到我说这句话时，脸上绽放的欣喜笑容。 原来我觉得题目很难这件事，对老师而言是一种表扬？ Ch2. Nancy潜在的抖M病徵(3) 耳边传来老师的碎念，像是一隻蚊子不停在耳畔嗡嗡叫，我听得烦了，索性头也不回地走了。「等等，林楠熙！你给我回来！」老师歇斯底里地大叫，两道泪痕潺潺流下。我知道这次自己错得离谱，但反正我本来就讨厌念书，考卷写与不写有什么差？ 老师哭了。 像是看见自己的孩子翅膀硬了，头也不回地飞了。 我知道对一个初来乍到充满热忱的热血教师而言，看见原本一直优秀的孩子突有一天自我堕落，打击会有多大。 我五科合计零分的事情不到一天便传遍了整个校园，我走在路上无不有同学投以惊慑好奇的眼神，习惯被眾人盯着看得我毫不羞涩，就这样不停地往前走着，几个胆大的同学上前，假藉关心之名，行试探之实。 「nancy，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过得很好啊。」我抓了抓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地方，说完便瀟洒地离开。 「楠熙，如果有什么需要，欢迎来找我帮忙喔。」同学笑得灿烂，谁不知道是在窃笑着我的愚蠢，把光明未来用五科零分葬送掉。 段考零分又不代表什么，何必个个如此大惊小怪？ 我抓紧手里的提袋，下了几层楼梯，又拐了几个弯，走到国一某班前，我指了指个小男孩，「嘿，小学弟，替我叫一下林疏熙。」 「楠、楠熙学姊！」同学眼底的惊恐让我分不清是为我的态度还是我的事蹟。 「快点。」我不耐地催促道。我才不想管他是被什么东西吓到，记得晚上去收收惊就对了。 林疏熙走了出来，似是惊讶我会出现在这里。 我连话都懒得说，迅速伸手替她拔掉了眼镜。不给她像那天打掉同学手一样的机会。 「啊！林楠熙你做什么啊！」她又惊又怒，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把她的眼镜收进袋子里，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隐眼。 「戴这个吧。」我说，「不然没眼镜看你怎么念书。」说完，我就马上跑了。 我往回看，林疏熙手里紧紧掐着那盒隐眼，杏眼闪着泪光。 好吧，我忘了第一次带隐眼需要很久，我只好又走了回去，从袋子掏出了一副黑框大眼镜，「现在很流行这种眼镜，看，镜片这么大，读书方便呀。」我胡诌个理由，说完便把眼镜胡乱丢给她，马上走了。 「林楠熙！」她喊道。 我没回头。直直地往前走。 ＊＊＊ 放学了，我并不想要马上回家。 手里抓着五科总计零分的成绩单，我不晓得该怎么面对我家二老。虽然我爸妈从未管过我们姊妹俩的成绩，但不管怎么看，总分零分而且还是因为交了白卷而非奋力一搏这件事，就算我觉得无所谓，我也不该大喇喇就这么走回家。 至少要装一下害怕吧。就算我根本不在乎。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夜幕渐渐低垂，染上一片淡淡的紫青色。我的肚子也在这时候咕嚕咕嚕地叫着，我走进一间麵店，随便向老闆点了一碗阳春麵。然后找了位子坐下。 「是，我知道。今天停课一天是吗？嗯，那个同学很认真，问我的问题虽然基本，但很有自己的想法。是、是。」一道磁性男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把目光转向他，才发现孙夕正坐在我的右手边。 「学长！」我喜孜孜地坐到了他旁边，他掛掉电话，斜眼睨了我一眼。 「你跟踪我？」 「这是巧遇！」我不平地开口，「虽然我的确蛮想跟踪你的啦哈哈哈。」我格格笑着。 「变态女。」说完，他的麵正好到了，他拿好筷子，开始夹起麵送入口中。 「欸，学长，让我餵你好不好？」我两手托着腮，眨着眼问。 我亲眼见到孙夕口中的麵条，就这样华丽丽地喷了出来—— 他似乎被呛到了，一阵猛咳，白皙的脸涨成了红色。我一边轻拍他的背，「哎唷，学长你看你，吃个麵都这么粗鲁，让学妹我餵你，细嚼慢嚥，帮助消化！」我兀自笑了起来。 「咳咳咳，学妹你别谋杀我就不错了！」他的语气里透着点微慍。我则是笑得灿烂，「开玩笑的嘛，有必要动这么大怒？」 他扶着额，似乎是在平復自己的怒气。 「对了，听说你这次各科都考了零分。太荒谬了吧？」 我的笑容霎那僵住，今天一整天下来，没有一个人向我说出这么直的话。 再怎么不在乎，其实心底还是会有点疙瘩。 别人吱吱喳喳地说着我，但他们总会拐着弯抹着角，所以我能够找藉口去逃避。 然而，在孙夕这样尖锐话语之下，我却觉得有种被桎梏着、无法逃离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我勾了勾嘴角，问。 「路上听到的。」 原来我的事蹟，已经热门到为人所歌颂了！ 「不过，你挺有勇气的。」 我微瞠双眸。 我一定是被虐狂。 所以此时此刻才会对一个方才说我「荒谬」的男人小鹿乱撞。 Ch3. 命运的红绳终会将我们绑在一块(1) 我只是兀自笑着，任由一股热在我双颊蔓延。 我笑望眼前这个男人，隔着一碗热汤麵，蒸腾的雾气嫋嫋地隐约像是隔绝了我隐藏住的伤悲与悸动。 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的防备，全数瓦解。 「你那样是为了你妹吗？」 老实说，独善其身什么的可真不是我的作风。 随口说着不在意……难道就真的不在意吗？ 其实我很在意。而且掺杂着怒意，快要把我的理智推翻。 我只能听着别人的阿諛奉承来隐藏我的不平。 藏好的东西，却在此刻因为孙夕的几句话而露出马脚。 早在考完段考的剎那，我已恨不得立刻把林疏熙抓过来狠狠骂个痛快。 我凭什么为了她那该死的自卑心放软身段？ 我凭什么为了她那该死的自卑心受人侧目！ 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忍。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纵使身边千万人都认为我已经疯狂荒诞，我也必须执意向前行。 不为什么——只因为，林疏熙是我的妹妹。 「不说话是默认了？」孙夕没再看我，夹起麵，送入口中。俊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无聊勾起的小话题，却挠得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我的阳春麵也正好来了。 老闆把碗端到我的桌上，我失神地看了老闆一眼，「谢谢。」 然后再失神地伸手准备碰触那碗，却被它烫了手。 一股麻辣从手尖传来，我惊呼一声。看着瞬间通红的手指，我叹了口气。 怎么今天这么倒楣。 忽然，我的手被人一把抓过。 孙夕抓着我，走向麵店里头的洗手台，他打开水龙头，沁凉的水流绕过我的指间。我看着他的侧顏，心脏一紧，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深怕他一个抬眼，看穿我这个脆弱的模样。 「你很笨。」他关上水龙头，却没抬头。他说着。 我笑了。 然后，我重新堆起坚强的堡垒。 我有自信此刻他若抬眼，再也看不见那个懦弱的林楠熙。 「如果你是指我老妹的事，那么我承认——的确，为了妹妹拿零分的这件事情，是我人生中做过最笨的一个决定。但必须要说的是，除了这件事，我的人生并没有第二个配得上『笨』字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讲得开心，只差没插腰仰天大笑而已。 「你妹不会因此原谅你的。」他忽视我的嘻闹，篤定地说：「你做的，不是她想要的。」 「唷，孙夕，」我直呼他的名讳，再也不愿用学长这么个累赘的词，「说了这么多，你可以让我餵你了吗？」我眨着闪亮的眼眸，把脸凑到了他眼前，他剎那翻了个白眼，一掌把我的头给推到一边去，「不正经的女人。」 「太正经，又怎么能够和你说上话？」我灿烂笑着，「机会是留给主动的人！」 他不再理会我，自己走回位子，把桌上的那碗麵给吞下了肚，然后匆匆地跑去结帐。 我拿着筷子的手搁浅在空中，我嘴角掛着麵条，探头朝着孙夕付钱的身影一喊：「孙夕——等我呀！」 我见到他的脸色乍青乍白，掏钱的动作更急了，像是很想摆脱我一样。 我立刻胡乱吞下我剩下的阳春麵，抽了张卫生纸擦拭油腻的嘴角。然后拿起书包，悠悠地晃到他背后，活像一抹幽魂。 我从口袋里拿出两碗麵的钱，抢先在他找到第十个一块钱之前递给了老闆。 「欸！林楠熙……你干嘛？」 「天哪，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欸！好开心喔——」我在麵摊旁放声吶喊，声音所到之处，像是处处开满小花，还搭配了点粉红泡泡。老闆被我吓得脸色铁青，翻倒了几瓶酱料，全数流入那煮麵锅里的汤底。 「夭寿！太咸了！」老闆操着台语，惊慌失措地喊道。 我噗哧一笑，换得的是老闆的一瞪。我拉起孙夕的手，赶紧逃离。 跑出麵店，路灯的灯光映在我和孙夕两人身上，我和孙夕的身影重叠在柏油路上。 「你干嘛替我付？」 「啊啦，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的用意？」我贼笑，看着他。 看他完全不想猜的样子，我只好开口：「这样，我就有藉口与你有下一次的见面了。」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相信命运的红绳终会将我们绑在一块，」我笑道，「这一次相遇，就绝对会有下一次，我是这么相信的。所以——待到下一次偶遇，你记得要把麵的钱还给我喔！」说完，我便又蹦又跳地离开，徒留愣在原地的孙夕。 笑声回盪在空盪的巷子里。 这巷子就像我的心，空空地，甚至有点黑暗，却盈满了遇见孙夕的快乐，和孙夕这个人。 Ch3. 命运的红绳终会将我们绑在一块(2) 走上返家的方向。当我每走一步、越来越接近家门，便觉地板又薄了几层。好似我随时都会坠入深渊。 在遇到孙夕前，我有自信能够假装不在乎地踏入家门；然而此刻，我的防备像是被孙夕硬生生夺去，赤裸裸地走在街上，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太荒谬了吧。』孙夕沉厚好听的嗓音不断在耳畔重复播放，明明听见他的声音该是开心，听到语句的内容却想儘快摆脱。 我把手摊在眼前，端倪起方才烫伤的手指。有点红红的。 明明是看着伤处，却有股勇气在心里蔓延，原本沉重无力的双脚好像被注满了力气。 『你那样是为了你妹吗？』 纵使别人再怎么不了解我、认为我荒诞无稽、认为我烧坏脑子， 然而，有那么一个人是知道我的。 即便他不认同我的作法，至少——他是了解我的，了解我的苦衷——孙夕，就像是我的靠山。他让我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有了不顾别人的眼光的豁达。 谢谢你，孙夕。 我在心中默念了三次感谢，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转开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却抓着电话的身影。 她一听见开门声，便匆匆地往我这里看来，开口：「怎么这么晚回家也没打通电话回家？」妈妈似乎卸下了原先的忧色，换上灿烂的笑容。 我勾勾嘴角，「没有啦，只是散个步，不用担心。」 说完，我就要走入房间，却被妈妈的一句话给打住：「今天是不是发成绩单了？」 我忐忑地转头，看见妈妈的脸上抹了几层落寞。 看来，妈妈已经知道了。知道了我所有科目都是零分的事情。 我褪去笑容，「老妈，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 「没关係，我知道的喔！你考试那天不舒服吧？最近天气热，小心别中暑了，如果有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妈妈知道你很聪明，不像疏熙，再怎么努力也只有班排前五名，你平时第一名已经拿多了，偶尔休息一下，更好。」 她说完。我头低着，一语不发。我逕自走入房间，头也不回地。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 此时此刻，我热泪盈眶的原因，不是母亲的善解人意。 而是，我终于深刻体悟到林疏熙的苦。 我是个完美的女孩。 而我这个姊姊，受到了所有人的爱戴。就连我考试拿了零鸭蛋，也不会得到任何责备。 可是林疏熙呢？ 她和我不一样，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挣到班排前三就已实属不易，却还是会被外人拿来与我比较。她的努力用功，却成了别人拿来嗤笑的焦点。 我摀着脸，哭了。 我真的很少哭的，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找东西摔一摔、找个人骂一骂也就罢了，现在却有股悲伤无止尽地蔓延在我四周。 闷闷的，像一头潜伏在我体内的猛兽。 我随手扫掉了几本躺在书桌上的书，扬起一片灰，本该因此感到畅快，此刻却被伤悲压得喘不过气，我伸手抹去我的眼泪。 ＊＊＊ 一夜未眠。我闭着眼睛，等待着天亮。 终于，手机预设的闹铃响起。我反常地在三秒内就关上。 由于我平时都会赖个将近半个小时的床，所以闹鐘时间一直都提前了三十分鐘。也因此，此刻我，不免有点起得过早。 百无聊赖地，也不想马上动身整理东西，就这么躺在床上，呆愣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我把手机拿过来，无聊地打开脸书滑着，却在霎那惊愕地屏气。 ＂大家相信吗？这是那个书呆子林疏熙欸！＂文字底下附着一张，林疏熙被侧拍的身影，感觉起来就是偷拍。照片中，林疏熙清秀的容顏，搭上我昨天丢给她的那副大眼镜，顿时清丽了起来。 讚数已经突破一千讚，底下的留言长得让我滑得很辛苦。 「哇靠，真的是林疏熙吗？」 「果然是姊妹，和林楠熙有得比！」 「这妹，我可以。」 「哇，这是谁啊？超正的——」 「是全校第二正——林楠熙的妹妹，叫做林疏熙，平时都带着厚重的眼镜，是『全校最不可能交往的人』票选第一名！看完这张照片，我真的觉得，这票该重投了。」 我看着看着，嘴角上扬了。 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举动，能够让林疏熙的人气上涨这么多。 我应该，也算做了件对的事吧？ 『你做的，不是她想要的。』孙夕的这句话，却在剎那跳入我的脑海。 难道，我这次仍然做错了吗…… 是不是，我只会把林疏熙推得离我越来越远？ Ch3. 命运的红绳终会将我们绑在一块(3) 没想到，我和孙夕那个重逢的日子，会这么快来到。 「嘿嘿，孙夕！」我瞇起眼，一边跑向那个蹲在角落，手里捧着一叠补习班文宣品的男人。男人听见我的声音，一脸惊恐地望着我。 他伸出手，一把将我抓过去。我被压在学校的墙上，我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 我的心跳突地开始激烈起来，每一跳都像是抵在喉间，他的眼神并没有霸气地看着我，反而是左顾右盼，像是很紧张有没有人看过来一样。 「要亲我，还不快点亲，还顾虑有没有旁人？」我打趣道，不过我当然没有天真到觉得孙夕是要亲我，而我也大概知道他为何要如此慌张。 果不其然，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把手指凑到嘴唇附近，「嘘！有人准你叫我的名字叫得那么大声吗？」他用气音对我怒道。 我贼贼地一笑，「唷！你可以再对我兇一点呀！小心我待会大喊你的名字，让苍蝇们全都衝上来。」 「哼，要苍蝇，这里就有一隻特大号的了。」孙夕不耐地撇了撇嘴角，用手指比了比我。我勾起嘴角，「哦？所以你其实很希望我大喊你的名字？」我问。 「不，我没这么说。」他过于急促的回答，让我像是揪住他的小辫子一样喜孜孜地笑着。 「不过，你这么怕别人看到你，这些东西怎么办？」我指了指他怀里的宣传单。 他叹了口气，「我不晓得。」他说，「没发完是正常，但一张都没发就……」 我笑了笑，「这样好了，我替你发吧。」 「你不必上课吗？」他挑了挑浓眉，问着。 「反正现在还早嘛，你看，路上都没什么学生。我就发到快迟到再进去吧，反正我平常都是压秒达阵的。」我没有等孙夕回答，就抢过他怀中沉甸甸的文宣，站到了校门口。 老实说，穿着学校的制服向自己的同学发补习班宣传单真的超诡异的。参与这种事一向都不是我的作风，但参加过毕业典礼的我是知道的，知道孙夕的人气有多么强大，看他那么害怕还蹲在角落的模样，我也不忍弃他不顾。 我站在原地，一开始几乎没有人影出现，毕竟还早。 不过大概站了十分鐘，学生便渐渐多了起来。 看见我站在这的同学，不禁为这样弔诡的光景窃窃私语着。习惯这种状况的我一脸泰然，一个一个向他们递出宣传单。 学生们出我意料之外地，全都乖乖地收下，脸上还夹带了一点刚睡醒的茫然。我手上的宣传单很快地逐渐消了下去，感觉着只剩下一根羽毛似轻的重量，内心不禁有小小的成就感。 直到，那女孩向我走来。 她仍旧绑着一綹马尾、仍旧没有路上常见的妹妹头或是中分瀏海、仍旧是一张清秀搭上淡淡黑眼圈的面容、手里仍然紧紧抓着一本英汉辞典。 黑框大眼镜底下的杏眸，在见到我的剎那倏然瞠大。瞬即又恢復了自然。 我察觉了走在她附近的人不断投予给她的视线。我感受到了林疏熙不适的扭了扭脚。 我走向她，「林疏熙，早上好。」我尽力让自己露出笑容。 「姊姊。」她久违地喊着我。「嗯？」我笑着。 「还我眼镜吧。」她说。 我一愣。 「可、可是，我以为你……」我瞅着她脸上的正经，突然讲不出话来。 现在，她已经渐渐受到欢迎了，为什么她还要跟我要回眼镜？ 我不懂，我不懂我花了这么多心血，跑去买这买那，为的不就是让她不再独自一人？可是她为什么现在却像是在浪费我的一片苦心？ 『觉得我不如我姊，乾脆不要诞生在这世上？还是……你们觉得我应该要成为第二个林楠熙？』 『你做的，不是她想要的。』 在此时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林疏熙要的，从不是像我这个姊姊一样的人气。那种肤浅的东西，不是她想要的……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原来自己除了这种肤浅的东西之外，什么也无法给我亲爱的妹妹。 Ch3. 命运的红绳终会将我们绑在一块(4) 「你的眼镜，我没带出来。」我淡淡地说，努力隐藏我的失落，「今晚，我会帮你送去补习班。」 她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吞了回去。「我去上课了。」她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我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我沉默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突然被人一把拉过去。我惊呼一声，愕然地看着孙夕。 「你怎么还没走？」我问。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那里发东西。」他答得自然，我却是双颊一热。 「……我还有一些没发完，怎么办？」 「你发得很顺利。」他说，「这样应该就够了。」 「是吗？」我抬起手，看了眼手錶，「嘿，我快迟到了。我先走囉。」我背起我放在角落的书包，迈出步伐。 临走前的一瞥，却是孙夕招手示意我回去的模样。我狐疑地走向他，他比了比我的手。我疑惑地伸出我的手，手背向下，我把手伸到他眼前。 「手好像没怎样。」他拉过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昨晚烫伤的手指。我感觉双颊不停发热，像是聊了太久的手机，在我的侧脸烫着。 忽然，他把我的手翻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覆上我的手掌。我感受到他掌心里东西的冰冷、和他那隻手的温暖。 他放下他的手，映入眼帘的是几枚铜币躺在我的手心。 原来他是要还我钱。说好下次偶遇就要对方还钱的自己，竟然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 「还你了。」他说。 我勾了勾嘴角，把手上的钱放入口袋。 「但是，你欠了我今天的人情，所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胡闹，孙夕此刻只是无奈地扬起嘴角。 「我走了，你快去上课。」 我笑望着他，挥手和他道别，「掰掰——」我道。 「再见，林楠熙。」他唤着我的名，让我的心有些痒痒的感觉。 ＊＊＊ 晚上，我收到了某个男孩的脸书短讯，这让我有些吃惊。毕竟自从毕业典礼后，我已和那个人断了联络将近两个礼拜。 「嗨，nancy学妹。」 「魏学长？好久不见。」我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这句话，送出。 脸书上显示着讯息传送中。于是我就先跑去装了杯水。 却没想到待到我回来坐定位的时候，他都还没传讯息过来。 这的确是挺反常的，通常我与魏天勋聊天，他都是秒读秒回的呀？ 「我听说你这次段考的事情了。」由于是讯息传送，并非当面对谈，此刻的我猜不着魏天勋的表情，更猜不着他的语气。是惊讶？嗤笑？平静？我不禁忐忑地在萤幕前绞起手指。 「还好吗？」他问。 即便，我与他距离是如此遥远，萤幕前的我却还是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语句里透着的温暖。即便萤幕是多么冰冷的实物。 我笑了。 「很好。」我写道，又选了一个无厘头的贴图，送出。 「那就好，如果需要我的话，随时说一声。」 虽然，魏天勋传来的语句和那些假惺惺的同学们无异，我却还是感到欣慰。 其实，很多人都是体谅我的。 即便，他们不知道又或者不明白我的苦心，却还是那般义无反顾地支持着我。 「谢谢。」 除了这二字，我再也不晓得能够向他说些什么了。 「对了，我和孙夕认识了。」我写道，然后送出。 我感觉对方读了以后，似乎停滞了比平常还要多些时间才接着传来讯息：「恭喜。」 「他嘴巴很坏，不像你说的白马王子。」 「我是说外表，又不是说性格。」他打了这串话，然后附上一个吐舌的贴图。 「毕业后你都在做什么？」我问。 「等放榜、打打工囉。」 「你在哪打工？」我问，心想着来个惊喜的探班。毕竟魏天勋的确帮了我很多。一想到他为了我巴着女生问出孙夕的下落的那个画面，我总觉得诡异。 要是我今天是那个被问的女孩，一定会怀疑魏天勋和孙夕有jq（咳咳，这词儿不懂的孩子，去请教google大神吧）。 「呃……补习班。」 「欸，魏先生，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和孙夕是同事吧！」我打得飞快，想藉此传达我的惊愕。 「是，没错。」他又重新附上那张吐舌的附图，看得我差点就要衝去他家揍他。「那你怎么还没要到他的电话号码！」我逼问。 「因为，孙夕好像没有手机呀。」魏天勋说。 妈呀呀，这到底什么年代了？怎么可以没有手机？孙夕应该要有手机，他手机的功用就是要来给我夺命连环call的！ Ch3. 命运的红绳终会将我们绑在一块(5) 聊到约莫六点半，我才赫然想起自己答应林疏熙要送眼镜去给她。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键盘上打着：「学长，你不必上班？」我问。 他很快地回了：「今天不是我的班，是孙夕的。」 我又惊又喜，没想到替老妹送个眼镜也能遇到孙夕上班！ 但一想到妹妹，又觉得我这样实在太罪恶。我替妹妹送眼镜，才不能是为了看孙夕。 于是我收拾好包包，也同时把自己飘飘然的心给抓回来，冷静下来，我打了一串字向魏天勋道别，然后关上电脑，匆匆地往林疏熙补习班奔去。 林疏熙的补习班就在学校附近，因为较小型且身在一级战区，因此我当初陪刚升国一的林疏熙来看这家补习班的时候，其实他们的学生并没有很多。 然而当我在主任的带领下踏入他们教室的时候，我傻眼了。 空间不大目测约莫才30坪的教室里，挤满了学生，水洩不通。那画面看起来真是噁心至极，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制服全部映在一起，看得我头晕目眩。甚至还有人没有桌子可使用，只能搬椅子挤在走道上。炎炎夏日里，空调一点用场也派不上，整间教室闷得像是一个烤炉。更惨的是，学生的汗臭味正充斥着整间教室，搭配闷热的气息，这真的是人待的地方吗？我都快吐了。 瞧，这补习班还用白板呢。有多两光真的不是我在说。 我愣愣地望向主任，班主任是个臃肿的中年大叔，有些秃头，额头正泛着油光，他从口袋里拿出泛黄的手帕拭了拭自己的汗水，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怎么样？和你上次来看的时候很不一样吧？」话里尽是炫耀意味。 由于林疏熙平时认真向学，每次问问题都到最后一个才走，因此主任特别记得林疏熙，后来得知她有一个校榜名列前茅的姊姊更是激动，每次都想拉拢我进补习班，替他们的榜单添光。 现在看起来就是要告诉我：当初不选择我们补习班，瞧，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一颗补教业新星，后悔了吧？ 我看了看那一大坨噁心的学生堆，内心吶喊着——不！我一点也不后悔！快让我逃离这恐怖的地方！我的鼻子快烂掉了！ 「主任，我只想快点把眼镜送完。我还有事，必须先回……」我话还没说完，就先整个人愣住。 一抹頎长身影俐落地站上讲台，他随手拿起一个板擦，长臂一伸，由上而下，一道又一道——孙夕正快速而俐落地擦拭着白板上的笔跡。 孙夕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色衬衫搭配牛仔裤，他衬衫上还有些汗渍。我不觉噁心却觉性感！我看得痴了，只差没流口水了。 他就在那儿，高高在上地、如此耀眼夺目地。让人挪不开视线。 「怎么样？新来的工读小子，很帅吧？要不是他，我们可没这种热闹景象。」主任狡黠低沉的话传入我的耳底，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因此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眼前一大坨的学生，全都一致动作——痴迷地望着孙夕的背影。 连男同学也不例外。我一阵毛骨悚然。 等等，全部？ 林疏熙应该…… 我在人海里搜寻着那个马尾女孩，一个、又一个，快速地。 终于让我找到了。 我惊愕的瞠大双眸，嘴巴打得开开的，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又捏了自己的脸，会痛，不是作梦。 只见林疏熙弃桌上的讲义于不顾，和大家一样，痴迷地望着孙夕的背影。还托着腮呢。还红着脸呢。 这世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Ch4. 男生不喜欢女生这样(1) 孙夕只是继续擦着白板，连正眼都没看底下一眼，自然也没有发现到我。他轻轻地撇了一眼台下，眸里闪过一丝惧色，接着淡淡地开口：「休息十分鐘。」 他迈开步伐，垂着头向我这方向走来。 我紧张兮兮地，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明明我来补习班根本不是为了他，此刻却还是很怕他误以为我真的变态地追到补习班来。 就在我考虑到底要躲在椅子旁边还是桌子底下的时候，主任抢先发话了：「阿夕，我说过了，要当一名好老师，不能都不看台下哪。」虽然表面像是责备，却听得出主任对于孙夕的别出心裁。 不过，我想他会对孙夕如此友善，答案大概就是那随着孙夕人气滚滚而来的金钱吧。 孙夕视线扫到了我，明显震惊地耸了一下肩膀，然后又故作镇定地对上主任的眸，开口：「是。我会改进。」 瞎扯了一阵后，主任才像是终于想起我的存在，他衝我一笑，「嘿嘿，你不是要送眼镜给寿司？快去吧，顺便到处瞧瞧啊。」最后那句话，不外乎是叫我看他现在把这里经营多有成。 我在心里不满地哼了几声，若没有孙夕，我看你还能这么嚣张？ 后来来了通电话，主任匆匆地走了。留下冷冷看着我的孙夕。 「林楠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不耐，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抽了抽眉，视线飘向了讲台上的白板，灵光乍现，于是我清了清嗓：「嘿嘿嘿！你若是白板，我就是奇异笔，和别的白板笔不同，我一旦认定了你这块白板，就别妄想我会乖乖离开！」 说完，连我都为我的伶牙俐齿感到一阵骄傲，不自觉插腰昂首，直直地盯着孙夕瞧。 只见孙夕脸乍轻乍白，扶着额头，然后四处张望，一个正要去厕所的男同学经过，却被孙夕一把抓住，孙夕慌忙开口：「补习班有酒精吗？快帮我拿来！」 我低笑了几声，「没想到你竟然想要灌醉我，想要做坏事吗？好开心——不过，我还没满十八呢。」 那小学弟像是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一脸惊恐，连滚带爬地跑开。 嘖嘖，看来他也对孙夕这样的大胆示爱感到诧异不已呢。 我格格地笑了出声，孙夕伸手敲了我头一下。 「夭寿！」我喊，「痛死了。」 我咬了咬牙，非常不满地，垫起脚尖，然后伸手，以十倍的力量奉还！ ——于是，孙夕就这样顶着带有红印的额，继续他的工作。 我也顺利把眼镜交到了林疏熙手上。 她坐在位子上，以下往上看着我。眼神不断在我与白板王子间游移着，嘴巴一张一张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接下了我手中的眼镜，然后快速地把自己脸上那副时尚的黑圆眼镜拿下，换上以往那副又旧又丑的。 顿时，那个书呆子林疏熙又回来了、那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林疏熙又回来了。 我抿紧唇，本来想告诉她，她带那副大眼镜比较好看，想了想还是压在了心底。毕竟我已经知道了，知道她要的才不是时尚、更不是所谓人气。 我叹了口气，又扯起一抹淡笑：「老妹，我走啦！」我说。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埋头批改着连络本的孙夕，我凑近他，「孙夕，我要走了。」他转过头来，带着红印的额面向着我，害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小慍地道。我赶紧憋住。 「对不起啦。」我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原本以为他会很冷淡的，原本以为他会很无奈的——却见他唇边逸出的一抹淡笑。我又惊又喜，却怕那只是曇花一现，于是藏在了心底，没像平时那样不正经地喊出口。 我故作镇定，扬起手与他道别。 他的笑容，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踏出门的前一秒，见到的都还是那张令人屏气的绝世容顏正微笑得明显。 「再见，林楠熙。」 我内心小鹿疯狂地乱撞，又像是有人在我心里打着鼓。我的双颊热了起来，我诺诺地赶紧离开。 直到我踏进家门，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是縈绕在脑海不去。 Ch4. 男生不喜欢女生这样(2) 自从那天看见孙夕对我释出迷人的微笑后，我整个人像是受到了鼓励，开始不断地献殷勤。 「唉呀，楠熙同学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发线颇高的主任，此时额正在日光灯下油油亮亮地闪着，我只好努力让自己别开，以免把晚餐吐出来。 「我只是来这里坐坐啦！顺便观察一下大家上课的情况。我最近正在寻觅补习班。」我话音未落，就见主任撑大了鼻孔，眼睛瞇成两条线，散发着「it’samazing」的惊叹气息。 什么补习？ 根本天方夜谭！ 和那坨花痴同存于汗臭空间里，一枪毙了我算了！ 主任视我为这补习班的明珠，事事都让着我，于是我也就厚脸皮地我说不想进教室跟大家一起自习，想坐在外头发懒。 「这……可是同学你不是来试听的吗？试听就应该……」主任吞吞吐吐地，似乎想要拒绝我这样的要求。 我眉一挑，「哦？是吗？那看来我似乎不怎么适合补习啊，我还是回家睡觉好——」话音未落，只见主任脸色乍变，赶忙换上一脸歉疚：「当然不是！我们补习班主打的就是『像家一样温馨的学习环境』嘛！楠熙同学这样的要求，我们当然接受。」说完，就让我坐在了办公室里的一张圆桌那儿。 现在这样倒好，我安然地坐在办公室旁边，像是这里的员工一样却又不必做事，我唯一的使命就是等孙夕来上班，多好。 我耳尖地听见了打卡鐘跳了一下的声音，我又惊又喜地抬眼，本来以为会是孙夕，没想到来者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魏学长！」我愕然地叫出口。后来才意识到他本来就是这里的员工，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嘛，于是又把惊愕收了回去。 来者比我更惊愕，呃，其实这好像还挺正常的，「……nancy学妹？」他的眸里闪过一丝惊又一丝喜。 「呃、嘿、嗨呀哈哈！」我乾笑了几声，相信魏天勋一定猜得到我来此的目的绝不单纯。果不其然，「找孙夕哦？」他淡淡地问着，我瞬间很想学鸵鸟鑽个洞躲起来！ 「……对呀！我就是觉得孙夕很可爱所以跑来这堵他啊——」我索性这么喊道，然后悠间地翘起二郎腿。 这个那个很不巧的，我见到魏天勋身后的男人绿了一脸，愣愣地盯着我。 「孙夕！」我翘到一半的二郎腿在看见孙夕的剎那滑了下来，我整个人歪了一下，虽然我平时就常这样疯疯癲癲地向孙夕示爱，但瞧着孙夕那绿脸，我竟有几分心虚。 我的思绪突然飘到了那青涩又无耻的小学一年级时光—— 记忆有些模糊，我记不起什么小细节，只记得我那时候看上了二年级的一个小男孩，我成天跑到他们班晃悠晃悠地，还不停调戏他，甚至还曾经把他抓过来乱亲一阵。 我最夸张的一次事蹟是躲在男厕里一整天，等到那男孩一出现，便立马衝了出来熊抱他。 搞得那男孩念不到一学期就立马哭求他妈妈让他转学了。 我记得他最后一句对我说的话是——「男生不喜欢女生这样！」 嗯，当时屁孩如我，哪懂他到底在讲些什么？只觉得他的脸讲这句话时粉嫩粉嫩的好可爱，不自觉又捏了两把，然后把嘴巴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太可爱了吧吧吧——」绑着双马尾的我当时如是大喊。 嗯，没错，结局就是他含着泪水奔回家找妈办转学去了。 现在这么回想起来，我的青春似乎就是充斥着这种诡异的事情。 我眉角一抽一抽地，看着孙夕对我露出惧色，就像面对那台下山海般花痴人潮的嫌恶，他颤抖着唇，开口——「林楠熙，正常男生是不会喜欢女孩子这样说的！」 哇靠！这是什么命运般的巧合？我就说命运的红线一定会将我们绑在一起吧！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吧！曾经在内心吐槽过作者取章节名称无能的你现在看吧！这是多么贴切的一句话！ 「嘿，白板小王子，你国小念的是不是b小学？」我勾起邪恶的笑容，站起身，有些像是色员外地搓着手，一步步朝孙夕逼近。 我只差没发出「嘿嘿嘿」的色员外招牌笑声，因为我瞧着孙夕那俊脸苍白的，总觉得要是我再加上笑声，他应该会立马回家找妈妈。 （怎么觉得剧情越来越不正经了天哪xd） Ch4. 男生不喜欢女生这样(3) 一开始孙夕是很惊恐的，虽然面无表情，却隐隐有着慍色。像是一脸巴不得这一生都不与我相见的样子，频频地随着我的步伐往后退。 突然觉得有些腻了，我索性停下脚步，「算了，好无聊喔——」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呵欠。 孙夕对于我转变过大的态度似乎心有馀悸，皱了皱眉。 他皱眉的样子真是好看。 「……原来让我童年蒙上阴影的就是你。」孙夕伸出修长手指，施了点力道打在我的额上。 我嘻嘻地笑了一声，抚着被他敲了一下的额角，不觉愤怒只觉欢快。 「缘分啊——这奇妙的东西——」我即兴哼起了自创曲，怪腔怪调惹得一旁的魏天勋捧腹大笑。 孙夕瞥了眼魏天勋，魏天勋憋着笑，耸着肩。 孙夕又咳了两声，看向我：「不过，你怎么会在这？」他问。 「……来看我妹啊！」我说着违心之论，覷着孙夕的脸色。 孙夕挑了他的俊眉，开口：「最好是。」他语气平淡，却让我羞得无地自容。 「好啦，我就说因为你很可爱我才来的嘛——」 他脸色乍青，「……我说过了，男生不喜欢女生如此。」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係呀，」我笑得灿烂，「我喜欢你就好了嘛！」 说出这句话的我，却不知晓，未来的我会有多么埋怨自己的这张乌鸦嘴。 孙夕无奈地扶着额，走到一旁打了卡。我知道他要工作了，便就识相地坐回了那张小圆桌。我托着下顎，无聊地看着他和魏天勋的对话。 「天勋，今天你带的国二没课吧？怎么来了？」孙夕拿起办公桌上一张纸，似乎是课表之类的东西。 魏天勋点了点头，笑得灿烂，「没错，不过今天几个学生和我约好了要问问题。」他说，「毕竟国二生也要迈入暑假了嘛，暑假是个衝大考的黄金时期。」 听到国二生，我才突然意识到，好歹自己也是个国二生啊——别人是要预约问问题，我却在这里看帅哥。 哼，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这一点也不足以构成威胁。 「你的学生真认真。」孙夕只是淡淡地下了结论，还有意无意地朝我看了一眼。我突然有种他这句话是在对我说的错觉。 接着他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鐘，「我要进班发考卷了。」没等魏天勋答话，他就从桌上拿起一叠考卷，长腿一迈，逕自离开了办公室。 魏天勋朝我笑了笑，索性坐到了我的对面，开口：「孙夕走了呢，nancy学妹难道是要留下来等到他下班？」 「怎么可能，那么变态的事我可干不出来！」我撇了撇嘴，说道。 「噗！」魏天勋从嘴边溢出的笑声让我有些羞恼。 「笑什么啦——」 「我以为……nancy学妹已经把变态的事都做尽了。」魏天勋忍笑说着，肩头都在颤抖。 我瞪了他一眼，「以为你个大头啦——我这叫少女心的实践！不是变态！」 「好、好，知道了。」他无奈笑着说。 魏天勋虽然不帅，但其实长得很清秀，脸上没有什么青春期易见的痘疤，笑起来嘴边有着浅浅的酒窝，单眼皮的眼睛眨呀眨地。 据我所知，他认真向学，虽然高中还没放榜，但看他的程度大概也是前三志愿。且他待人和善，人缘一直都很不错，可以说是个不错的男孩。 「欸，学长，你条件这么好，怎么没女朋友？」出自好奇心，我没想太多便这么问出口。他微微一诧，接着换上一抹苦笑。 「我在等一个人。」 「哦？」条件好又痴情！叮叮叮——加分！ 我的记忆突然飘向毕业典礼那天，那时的我竟然还荒谬地以为魏天勋请我签名签在胸口是别有用心，人家早心有所属了啊林楠熙——享受被爱的感觉也不是这么自作多情的吧！我内心嘲笑着自己。 忍不住好奇心，我继续追问下去：「那个人是怎么样的？说说看啊学长——」我体内的八卦魂开始燃烧，我双手合十，放亮双眼望着他。 「是个很肤浅的女孩。」他说，嘴边却是一抹幸福笑容。 「肤浅……学长，你眼光还真不赖。」我大笑三声，调侃着他。 「我也很困扰，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女孩。」他无奈笑笑，「但也许喜欢就是如此奇妙，我和她其实算不上有很多交集，但是，我还是愿意等她。」 「那你告白过了吗？」我问。 「没有。」他答，「我亲眼见过她拒绝过多少条件绝佳的男孩——我还不够好，配不上她。我会等，等到自己变得够好、等她愿意认真地望着我。」 我笑了，「说不定人家在找的就是学长啊！」 「不是的——」他垂眸，「此刻，她的目光追随着的，不是我。」 Ch4. 男生不喜欢女生这样(4) 发现话题似乎进展到了有些悲伤的地方，我只好赶紧踩煞车——「算了，别讲这个了！」我喊，「学长可以告诉我，你和孙夕合作这短短几个星期下来的感想吗？」我眼睛再度大放闪光，一眨一眨地望着魏天勋。 魏天勋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被笑容取代，以为他还沉浸在悲伤里的我并没发现他的异状，满心期待着他爆料些孙夕的小祕密。 「孙夕这个人呢，说话很直很犀利，不过他做事一丝不苟，无可挑剔。」魏天勋笑答。「他不久前跟我说过，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补习班老师。他哥哥是位补教业名师，他很想追上他。」 「哥哥？」我惊愕。 帅哥的哥哥——不就是另一个帅哥吗——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兴奋地咬了咬下唇，期待魏天勋接下来要说什么。 「是，他哥哥叫做孙沉。」魏天勋笑了笑。 「孙沉？不就是那个在车站补习街很有名的孙沉？」我愕然。 我想起先前魏天勋替我捎来的消息中，也曾提过哥哥是位补习班老师，但我从来没想过，他哥哥是一位轰动全市的名师啊！ 在t市中心的t车站，虽然没有什么邻近的学校，但交通中心的这个特色却让它成了补习班一间又一间开的繁荣景象，沿着某个出口一直走去的街道，几乎是一家连着另一家，满街都是补习班，大家给那条街的惯称是「补习街」。而在那堪比血腥杀戮之战场的竞争环境中，总有个龙头——那个龙头，便是孙沉补习班。 不同于什么资深补教老师所开，那家补习班的主任，孙沉，年纪仅二十五左右，没有人脉、没有资產，就这样凭着一己之力在那血海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他所开的补习班虽小，但却是现在补习街中最为热门的一家。 我从很久以前就听闻：孙沉这个人除了靠自己的皮相揽学生，他教导学生也是一把罩。 坚持小班教学的原则让毕业季、开学季成了廝杀报名他补习班的战争季，听说每到毕业或开学的日子，到t市都会交通瘫痪，只因为孙沉这个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想到我心目中已经当成神在膜拜的孙夕还算一片小蛋糕，一山还有一山高——他哥更是神中之神！ 「哇，超强的。不过……孙夕干嘛不去他哥那里，要跑来这种鸟不生蛋的补习班？」 魏天勋张口想要回答什么，却先被一道男音拉去——「天勋，你的学生来了！」 口气微慍，我抬眼，只见孙夕绷着一张脸。 我尷尬一笑，催促魏天勋快去解题。 孙夕似乎没有很忙，于是我敲了圆桌两三下，「孙夕，坐吧。」 他眸里的尖锐不容我直视，他就这样居高临下望着我，不发一语。 「学妹，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种变态的嗜好。」他瞪着我。 我乾乾一笑，「什么变态？」 「之前调查我的身家背景就算了，现在连我的私事都管……不会太夸张吗？」 这下我可真的笑不出来了，他语气里的冰冷让我感到一阵冷汗，难道他真的生气了？我只是好奇嘛。 「我、我……」很难得地，我结巴了。我一边埋怨着自己平时一张伶牙俐齿怎么这种时候就失踪，一边怯弱地望着孙夕。 「你什么？」孙夕铁着脸。「时间不早了，没事的话快回去吧。」他冷冷丢下这句话，然后迈开步伐，不给我任何辩驳的机会。 我对着他的背影期期艾艾地，最后还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他那冷若冰霜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内心的某一角正在崩塌。 「你们等我一下喔。」魏天勋对着一群学生说道，然后匆匆地跑向我。 「nancy学妹，你还好吗？」魏天勋的手在我空洞的眼前挥呀挥地，我才渐渐回过神来。 「嗯。」我孱弱地问，声音里的颤抖连我自己都有些吓到。我赶紧坚强起来，开口：「没事啦！反正我本来就这么不正经，被骂可不是第一次了。」说完，我勉强一笑。 被骂的确不是第一次，我被孙夕骂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一次，我却觉得内心隐隐作疼。 「对不起，要不是我多嘴跟你说了那么多……」天勋学长垂眸，一脸担心又懊恼的样子。 「别这样啦，是我的问题。」一扫平时的厚脸皮，此时的我，竟然在认错！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我认错，想看看是否内心的疼痛会因此减轻，才发现毫无改变，反而加剧了——我的鼻有点酸。 我拿起我的书包，歉然一笑，「掰掰，我先走了。」 虽然说是要来试听，但我想主任大概也不会介意我这如风一般的女子如风一般地离开。 魏天勋跟着我出了补习班，「路上小心，nancy。」 这是第一次魏天勋没喊我学妹，但兀自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我，压根没听见。 Ch5. 我正奋力追着你的背影(1) 回到家以后，我整个人失神失神地，脑袋不停重覆播放的是孙夕决绝然离我远去的背影。 心脏像是缺了一个小角，清风吹过，有些空荡。 「林楠熙，过来一下。」突然地，老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整个人被吓得猛然一震，坐在沙发上一愣一愣地看着她缓缓离开。 于是我起身，跟着她的背影走去。她领着我走进她的房间，粉嫩系装潢让我很不适应，心情就已经够差了还让我看到粉红色—— 「喏。」林疏熙递给我她的手机。 我愕然看着她，「干嘛送我你的手机？二手的我可不要——」 她翻了个白眼，「谁说要给你了，」她叹口气，语气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似地颤抖着，「有你的电话。」 到底是哪个疯子，要找我不打我手机，打到我妹那里去—— 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爱慕者吧？我还记得去年曾经接过几通骚扰电话，唉呀那滋味真不是好受的。 「喂？」我接过她的手机，不耐地开口。 「喂。」 我整个人因为那道声音而顿住。 「……孙、孙夕？」我战战兢兢地开口。 「嗯。」他若有似无地应了句，「是林楠熙吧。」 「对、对。」我错愕地结巴着，接着不自觉地朝林疏熙那里望了一眼，只见她微皱着眉，望着自己的参考书。 「这通电话，我是想向你道歉的。」他话讲得绷，我也不自觉严肃起来。 「道歉？」我惊讶。 我清了清嗓：「干嘛道歉啊，我又不在意！」说完，我又乾乾地笑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颇假。 「是我太敏感了，」他说，「一提到我哥，我就……算了，总言之，对不起。」 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我抿了抿唇半晌：「不要说对不起啦。」 我不喜欢他向我道歉。 那种感觉，好见外——我不想要和他距离得这么遥远。 无论是看起来、又或者只是听起来。 我自嘲似地一笑。 林楠熙啊林楠熙，你和他本来就不熟了好吗？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心里却浮现另一股声音拉扯我思绪， ——有些人，即便只是一见，你也想和他如故。 虽然我并没有已经完全了解孙夕这个人的自信，但我却有这样的决心。 想要，了解他一切的，那种小小慾望。 ＊＊＊ 我一开始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孙夕，因此很少再跑去找他。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入补习班，我却赫然发现有什么正在改变…… 「嘿嘿，孙夕！我来找你玩了！我们今天放暑假了欸！」我抓着他，喊道。 「哦。」他应得冷淡，「要喝水吗？」他轻轻地扬了扬手中的杯。 我一诧，愣在原地没发话，只见他逕自走进茶水间，过不久又重新出现，并递给了我一杯温开水。我傻愣地接过了那杯水，看着水在杯子里摇了一圈，我又重新将视线摆回孙夕身上。 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爱的孙夕——可爱的孙夕啊——」我刻意地用他最厌恶的「可爱」二字即兴地哼了几段旋律，却见他一开始有些微诧异，马上却又冷静了下来。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敲我额头的。 ——但，那也只是我以为。 只见他不慌不忙，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拿起一叠连络本和红笔，然后准备离去，「我要先去看班了，」他说，「再见。」 他不再以犀利的言辞待我了、他不再敲我的额头了、他不再对我的不正经感到无奈了……他此刻就好似，对我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欸，白板王子！ 如果我必须用你对我的在意换取一句道歉，那么我寧可，什么也不要。 Ch5. 我正奋力追着你的背影(2) 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孙夕会刻意与我如此疏远？ 我看着眼前蔓延像是无穷无尽的路，我就像是在这条路上狂奔，追着孙夕，却发现，自己始终都是追求着一份不存在的——那所谓背影。 「nancy学妹！」我走在街上，突然地一声喊叫让我从恍惚之中一惊，我转过头，只见魏天勋手里正提着一包咸酥鸡，身穿白t恤和短裤，脚则穿着一双蓝白拖，虽然是如此台式的打扮，拥有一张秀气长相的他搭起来却意外地好看。 我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已经来到我眼前，我才呆呆地开口：「嗨。」我答。 似乎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他勾起嘴角，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nancy学妹，脸色很差耶，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忧鬱什么的可不是我林楠熙的作风啊！ 想到这里，我赶紧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我很好啊！」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想拆穿我：「可是……」他话到了嘴边却又打住，换上一抹笑容，「学妹，要吃咸酥鸡吗？」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拉到路边，没等我回答又开口：「学妹站在路中间很危险的。」他说。 我大笑了几声，「学长还真以为我是什么弱女子啊？撞一下也死不了的！」 他仍旧笑着，开口：「这种笑声才是林楠熙嘛！」他笑弯了眼，「不要铁齿啦，还是要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谢啦，学长。」我才不会承认自己根本是在发呆才走到路中间！老娘怎么可能拿自己宝贵的性命开玩笑啊！ 魏天勋从袋子里用竹籤戳了一块肉，拿到我眼前，「学妹，给你。」 「感恩。」我说，然后接过他手上的竹籤。 我吹了几口气，然后把咸酥鸡送入口中，油香蔓延在口内，一阵幸福感。我不禁莞尔。 「学妹能恢復笑容，真是太好了。」魏天勋笑得灿烂。我把竹籤还给他，他则是忙不迭地替我又戳了一块肉，我也笑笑地接过。 「学长今天没班啊？」我问。 魏天勋摇了摇头，「有班，不过是在傍晚，现在才中午刚过呢。」说到这里，他才想到什么似地瞪大眼睛，开口：「说到中午！你吃过饭了吗？」 我摇摇头，刚刚本来想着要先去找孙夕再吃的，没想到一个失落，竟然连吃饭也忘了。 「那别吃这个了！」魏天勋突然地抢过我手上的竹籤。 「呀！我才刚咬下去耶——」于是我很没气质地在街头上大喊，惹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我带你去吃别的。等我回家换个衣服。」魏天勋早已习惯我这样歇斯底里的大喊，只是一笑置之。 「学长要请我？」我惊讶，他则是点点头。 「哇——学长真阔气！」我贼笑了几声，他不以为然地笑着。 ＊＊＊ 看着那家熟悉的麵店，我懵了。这家麵店，是我和孙夕先前遇见过的地方。我的眉头不禁轻皱。 眼尖的我发现了那麵店老闆看见我，脸上霎时扬起错愕，煮着麵的手微微颤抖着。大概是因为我上次害他打翻酱油，还心有馀悸吧……真可怜啊嘖嘖。 大概是因为才刚过中午，用餐的人还不少，人群嘈杂的聊天声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学妹不进来吗？这家的阳春麵很好吃呢。」魏天勋早已走了进去坐下，敲着桌子示意我也该快点过去。 我尷尬笑笑，尷尬的原因不晓得是因为那老闆还是因为和孙夕的回忆。 肚子突然隐隐一叫，我感觉自己的小腹都要凹进去了。 最后，不堪肚子的哀嚎，我还是走进去了。我坐到了魏天勋的对面，他低着头选菜，「nancy学妹要吃小菜吗？豆干还是滷蛋？」 「学长要请客的话，我每一样都吃！」我嘿嘿了两声，魏天勋则是无奈地笑了笑，开口：「看来我还没领到工资，就要先被你吃垮了。」 等待的过程中，我忍受不了沉默，还是开口了：「学长，孙夕他……有和你说过我什么吗？」我问。魏天勋脸色微变，瞬即又换上一抹笑容，「没有耶，怎么这么问？还没和好？」 「……应该算和好了吧。」我不确定地说道。 「怎么了吗？」 「没什么啦。」我垂眸，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懦弱。 「学妹有什么事，儘管告诉我，我会赴汤蹈火替你解决。」 在那个瞬间，我突然觉得魏天勋眸里的闪烁，和我好像、好像……。 Ch5. 我正奋力追着你的背影(3) 见我沉默，魏天勋顿了一会，像是提起勇气：「学妹，你放暑假了，要不要找个时间一起出去？」 「蛤？」敢情魏天勋现在是要找我约会？ 似乎是察觉了我的错愕，他赶紧又补了句话：「别担心，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找你出去买点东西。」 我突然想到，魏天勋也是有喜欢的人的，林楠熙呀林楠熙，你的自作多情就到这里为止吧！ 「喔，好啊。」我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暑假我很间，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想去买本书，t车站附近比较多大书店，找书应该比较好找。」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同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縈绕心头——有种名为第六感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 在那之后，我还是决定照常去找孙夕。如果遭受到一次打击便退缩，那我就不是林楠熙了！ 「孙夕！孙夕！」我一迈入补习班，便这样嚷嚷着。 主任看见我，以往的笑容早已不復存在，他尷尬地朝我走来，开口：「楠熙同学，我问一下啊……你到底有没有报名课程的意愿？」 我瞅了他一眼，「我还在考虑嘛！」我一边说，一边找着孙夕的身影。 「你考虑归考虑，你别三天两头就往这儿跑，要试听的话就进去吧。」主任无奈地说着。 我寻找孙夕身影的视线停了下来，停在主任身上，叹了口气。虽然我这个人是以厚脸皮着名，但是主任都已经明示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反驳什么。 况且老实说我这样每天来这里吵吵闹闹，也挺不靠谱的。 我相信我和孙夕是命中注定的，即便我不来补习班，也一定能见到他的—— 真的吗？ 老实说，自从上次的事以后，我的自信早已全无。 我没有了，那种随口说说会再相逢便能真正相逢的自信。 该死的孙夕。 ＊＊＊ 没什么打扮，我很轻便地就这样出了门。中午的烈阳晒得我心里烦躁，汗水像，我踩着步伐，嘴边哼着歌。 到了t车站附近，我从包里拿起手机，拨给了魏天勋，没响几声，他便接了起来：「学妹，你在哪？」他问。 「我到啦，你又在哪？」我问。 「喔、喔，我看到你了。」没等我回话，他便逕自掛断电话。我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电话发愣，一阵慍火，哪有人就这么掛电话的啦！ 「学妹！」魏天勋在对街大喊，然后顾盼确定没有来车，便匆匆地向我奔来。 「吃过午餐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我起得晚，不用吃午餐。」这就是一个早午餐的概念嘛。 「怎么能不吃午餐？」魏天勋挑了挑眉，「去吃饭吧。」 我怎么觉得我和魏天勋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各种吃饭啊……囧。 「才不要！我很饱啦！要买书快去买一买，我快热死了。」我一边说，一边抬起手遮挡那有点太强烈的阳光，「干嘛什么时候不约，硬要约中午？」太阳烤得我烦躁不已。他笑笑，「因为我以为能和你一起吃午餐嘛。」 ＊＊＊ 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t车站附近的街道商家林立，各式各样，看得人目不暇给。 「你说的那家书店到底在哪啊？」我不耐烦地撇了魏天勋一眼，抹了抹额上不断流下的汗珠，魏天勋今天所穿的白衬衫背后湿了一片。 虽然我总是和男孩子混在一起，但我是很讨厌男生流汗的。我反覆思考了几次，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看到男生流汗而没有升起厌恶之情的，好像也就只有孙夕和魏天勋。 我生活週遭的男孩并不尽然都是血气方刚、然后整日只想着打球的臭男生，也有那种秀气像个文弱书生的。 但是，我真的不晓得为什么，看到那湿濡的一片就觉得很噁心，即便他并没有发散出汗臭味。 看来，孙夕和魏天勋很特别呢。还是我根本就有学长情结啊？ 「学妹，发什么呆啊？」魏天勋皱着眉。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快点想起来书局在哪啦！」我一边说，一边送上一拳，抡在了他的手臂上。 魏天勋格格笑了几声，「好啦、好啦，很久没来了嘛，陪我找一下会死？」 「如果你是秋天叫我来找那就算了，现在是夏天欸！」我瞪他。 他笑看着我，没再说话。我只好迈出步伐，朝我觉得可能会有书局的方向走去。 「nancy！」他拉住我，我狐疑地转头看着他，「干嘛？」我问。 「不要再走在我前面了。」他说。「为什么？」我不耐地望着他。 他垂眸，开口：「我不想再追着你的背影了。」 Ch6. 我不会讨厌他的(1) 终于，我们绕着附近的街绕了半个小时左右，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书店。踏入了书店，迎面来的冷气风让我顿时神清气爽。 老实说，我不喜欢看书，所以鲜少来书局，相较起来，林疏熙几乎是三天两头就窝到书店。因此，我的文具平时也都託她买，很少自己去。现在踏入书店，倒觉得挺新鲜。 我左顾右盼着，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魏天勋则是匆匆地找书去了。 我走到文具区，思考着自己是否有缺的文具。突然间，我被人从右边一撞，「夭寿！」我惊呼，惊愕地抬眼，只见一张绝世容顏盯着我看，「哇，不好意思啊！我刚没看见你，抱歉、抱歉。」 他有着修长浓密的睫毛、乌黑的发、健康的肤色、饱满的唇，和一双有神的凤眼。 脑海忽然地闪过一抹人影，「孙夕……？」 我摇了摇头。不一样，虽然他和孙夕有些神似，但长相还是不一样的，气质更不一样。孙夕是慵懒性感搭上一点混血，眼前高挑的男人五官虽也深邃，但却是阳光灿烂那的那型。 「咦？你认识我弟？」 我整个人还呆在原地，完全没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我痴了半晌，才惊愕大喊：「你是孙沉！」我惊呼，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他先是被我的嗓门一惊，接着露出两排白牙，灿烂地笑容让我有点睁不开眼。虽然魏天勋也是阳光型，但眼前的男人除了阳光，还多了几分沉稳。他笑着开口：「是，我是孙沉。你是阿夕的朋友吗？」他问。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 「哇，我家阿夕个性孤僻又冷漠，和他当朋友应该吃了不少苦吧？」他笑了笑，「平时阿夕多亏你照顾了。」说完，他便给了我一鞠躬。 我傻在原地，赶紧跟着鞠躬。老实说我不晓得自己干嘛跟着鞠躬，应该把他拉起来的啊…… 他抬起头，「请问芳名？」 我惊愕，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了啊啊啊，「请问芳名」不是一部怀旧电视剧的剧名吗？怎么会有年轻人这样问人名字？ 「……我叫林楠熙。木字边的楠，康熙的熙。」 「楠熙？nancy！很棒的名字，可以直翻英文呢。」 「嗯啊……」不晓得为什么，面对这种热情的人，我反倒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对了，」他又开口，「你知道阿夕的近况吗？」 我狐疑，弟弟的近况，来问我干嘛？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又补充说道：「喔，因为补习班工作较忙碌，我是自己一个人住。」 我点了点头，「他最近在国中附近的一家补习班打工。」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孙夕有什么称得上是「近况」可以分享。 「补习班？」孙沉愕然，似乎陷入沉思地，他垂眸，「他果然还没放弃啊。真是不听劝。」孙沉感叹地说，然后又叹了口气。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发觉了自己讲了我听不懂的东西，尷尬笑了笑，「抱歉、抱歉。是这样的，阿夕他啊，从小就是我走到哪、他跟到哪。我曾和他说过，他这样是没有前途的、只能永远活在我的影子里，可是他却总回答我：『我想走和你一样的道路，然后总有一天超越你』。」说完，孙沉又叹了口气，道：「个性很执拗吧？」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心里很忌妒我，因为我在课业方面的成就很高，他从小就孤僻，原因大概也是我。」他又紧张兮兮地说：「这话不是我在炫耀啦！你可别误会！」 『是我太敏感了，一提到我哥，我就……算了，总言之，对不起。』我忆起了，孙夕那晚在电话中对我说过的话。 我赶紧摇摇头，「没有，我不会误会。」我说，「不过，你说这么多，孙夕不会生气吗？」 孙沉又笑了：「被他知道的话，也是你会有困扰。所以相信你不会告诉他的。」 「我只是觉得，身为他的朋友，有权力了解他那古怪个性底下的苦衷。答应我，不要讨厌阿夕他好吗？即便他对你很冷淡……」 「我不会讨厌他的。」我说得坚定。 「那就好。」孙沉释然地说，「谢谢你。还有，记得千万别在孙夕面前称讚我。」 我诧异地看着孙沉。 『孙沉？不就是那个在车站补习街很有名的孙沉？』 『哇，超强的。不过……孙夕干嘛不去他哥那里，要跑来这种鸟不生蛋的补习班？』 也许我知道了，知道了孙夕疏远我的原因。 Ch6. 我不会讨厌他的(2) 有股疼直窜心底，挠得我心绪混乱，连孙沉和我告别也没认真回应。等到我回过神来，是魏天勋站在我旁边挑选文具的侧顏。 「学长，你买完书啦？」我问。 「对啊！话说，刚刚那个男生是谁啊？背影挺帅的。」 我迟疑，过了半晌才开口：「是孙沉，孙夕的哥哥。」 他瞪大了眼，「真假？没想到nancy学妹连人家哥哥都认识啦？」 「刚认识而已啦。」我答得冷，连我自己也没察觉。 「发生什么了吗？」魏天勋凑近我，端倪着我的表情，「难不成孙沉长得很丑？」 我摇摇头，「才没有，很帅的。」 「那就是小鹿乱撞到失神囉？」魏天勋格格地笑了。 我睨了他一眼，「才没有。」 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对孙沉并没有对孙夕的怦然心动。 在毕业典礼上看见孙夕时，我的心脏跳得很快；然而遇见同样是帅哥的孙沉，我内心却没有一丝波动。 这种专属于孙夕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欸，天勋学长，我问你。」我开口，魏天勋狐疑地看向我，我接下去说：「如果你本来是一个很爱看正妹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对一个美女怦然心动，然而对其他正妹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你觉得那会不会很奇怪？」 魏天勋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似乎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他歪头深思，过了半晌才开口：「其实我听不太懂，不过，如果是对一个女孩怦然心动、而对别的女孩都没有这种小鹿乱撞之感的话，那应该是叫做喜欢吧。」 喜欢？我喜欢孙夕吗？ 虽然我平时那样疯疯癲癲地黏着孙夕不放，可是我单纯只是以好玩为出发点啊。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他，爱情的那种喜欢。 我认为爱情这种东西是发生不在我身上的，瞧，哪部小说和偶像剧的女主角像我一样，脾气暴躁、缺点多得数不完？傻气、天真、单纯又或者善良，没有一样女主角该有的特质是我有的。也因此，我总觉得我和「喜欢」这个词搭不上边。 但是，听了魏天勋所说，我却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世人们所说得那样，有了「喜欢」的这种情绪。 「那我再问你，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魏天勋听了，眼色柔和了许多，一双有神的眸定在我身上，然后又轻轻地别开，他开口：「你会奋不顾身地想去为他做很多事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看到他和别的异性走在一起会觉得失落，他和自己说话便可以雀跃得睡不着觉，有好事第一个想分享的对象只有他。」 「哇，学长经验好像很丰富一样。」我说，「看来你对你喜欢的人，也是这样的？」 魏天勋炸红了脸，「嗯。」他羞赧地答，眼神忽地又看向了我，「的确是这样。」 我开始细细回想方才魏天勋所说的话，才赫然发现，我对孙夕，每一项都符合。 不只想起这些，我还想起了很多事。 孙夕于我而言，是特别的。 他没有安慰过我，这让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在人生的路上得到的鼓励太多太多；他没有夸讚过我，这让我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在人生的路上得到的掌声从不间断。当别人官腔地关心着我的时候，只有他，笑着骂我傻。 听起来我像个抖m，但也许只有我晓得，那是因为我跌入了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里。无论是对我露出的那抹灿烂笑顏、或是我胡闹时，他勾起的无奈神情、又或者是我烫伤时，抓着我手冲冷水的那双有力大掌。 「欸，魏天勋，我告诉你喔……我好像，喜欢上孙夕了。」我说。 接着，我的眼里只剩下，魏天勋的一脸惊愕，和他倒退两步后急速奔离的，黯然背影。 ＊＊＊ 从那天开始，我没有了魏天勋的消息。原本常常在补习班巧遇的我们，也随着我脸皮越来越薄、不敢再随便跑去补习班之后没了见面的机会。 想起那天他黯然离去的背影，再傻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何况我是如此冰雪聪明（咳咳）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魏天勋喜欢的人，是我。 是这个没气质又大喇喇的我。 我想起了他曾说过的，关于他心上人的事情—— 『我在等一个人。』 『是个很肤浅的女孩。』 『我也很困扰，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女孩。』 『但也许喜欢就是如此奇妙，我和她其实算不上有很多交集，但是，我还是愿意等她。』 『我亲眼见过她拒绝过多少条件绝佳的男孩——我还不够好，配不上她。我会等，等到自己变得够好、等她愿意认真地望着我。』 『不是的——此刻，她的目光追随着的，不是我。』 老实说，在我的求学过程里，很多人向我告白过。每到情人节，也少不了巧克力。偶尔，桌上还会有无名之人放早餐和未署名卡片。 但我从未和那些人有过像魏天勋一样这么多的谈话，尤其是我在不经意的状况下，伤了他那么多。林楠熙这个人，虽然个性恶劣，但也没有到良心被狗啃光的地步。还是有所谓后悔情绪的。 Ch6. 我不会讨厌他的(3) 暑假总是让人想发懒，我整天宅在家里，打打电动、看看漫画和电视，一天天浑浑噩噩地过。 我喜欢孙夕，可是我却不敢去见他。或许是因为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反而越来越怕受伤。 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在大腿被蚊子叮的地方戳了两下，戳成一个叉叉状。电视里，一对双胞胎姊妹在选秀节目上又唱又跳，赢得满堂彩，我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拿起遥控，胡乱转着。 「嘖，真的是，平日的电视怎么都这么无聊。」看看时鐘，本想看一下现在的时间点有没有什么节目可看，才发现已经傍晚了。 爸妈还没回家，中午出门前留了一百块在桌上，晚餐得自理。不只我的，我还得帮林疏熙买一下才行。俗话说：「长姐如母」嘛。 这么一说，我才突然觉得，老妹就像正值叛逆期的小孩，顶撞疏远我这个做母亲的。这么一想，对林疏熙的小小抱怨也都烟消云散。没办法，小孩很可爱的。 一边怨叹自己怎么思想这么古怪，我拨通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接起，「干嘛？」林疏熙问。「你下课没？晚餐要吃什么？」我问。 她迟疑了一阵，才诺诺开口：「哦，不用了，今天要和……朋友出去吃。」 听她在「朋友」这个词上多加犹豫琢磨，我眉头一皱，知道案情绝对不单纯！ 「男的还女的？」长姐如母，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真扮起了妈妈角色，问这种保护过度的问题？但我还是觉得，不问会对不起我的好奇心。 「……干你什么事情啦！」 还是那个林疏熙，再怎样都不会骂脏话，瞧，这句话语法说多怪就有多怪，「你刚说了『干你屁事』吧？姊姊懂的。」 「不要乱讲啦！我才没有说『屁』勒！好没水准。」 我故作惊讶：「咦？你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字？」我笑了几声。 她又羞又恼：「你你你你——」最后，像是落跑似地掛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关上，拿了家里的钥匙，并把桌上的一百块塞进钱包，穿了一双夹脚拖便出门去觅食。 殊不知，这却是我磨难的开始。 ＊＊＊ 人生总有很多巧合，令人难以接受的巧合…… 我曾经想过，如果那天，我没有跑出门去买晚餐，是不是就能避免许多伤害？ 但事实还是这么地残酷。 我跑去了和孙夕相遇过的那家麵店，我不是特别想去那边看看会不会遇见谁的，只是因为家里附近比较少卖吃的，比较能吃的也就只有这家麵店和超商，我又不想吃微波食品，只好来这囉。 然而，我才刚踏进麵店，却见一男一女窝在一块，手牵着手，亲暱的吃着麵。我一开始并没太在意，放闪未免太高调。但仔细一看，怎么觉得这背影如此熟悉…… 那个，我追着追着也不嫌累的背影。 我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 思绪混乱飞转着，让我头疼欲裂。眼前两人亲暱窝在一块吃麵的画面，就像一颗石子打破了玻璃窗，碎成一片片、一个个点，崩解成碎片山。 「nancy学妹，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魏天勋的声音，他皱着眉，看着我。我的眼前模糊了一片，我望向身后的他，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看向了孙夕和林疏熙的方向，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将我一把拉住，「我们走！」他说。 然后，我被他拉着，在街上狂奔。 泪水随着我的奔跑流下，我伸出一隻手，用手背抹去泪水。 「别跑了，魏天勋……」我将被他拉着的那隻手往后拉了一下，他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我哭泣的模样。他颤抖着嘴角，他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他在我耳边轻喃。我听了，只是哭得更惨了。我抽噎着，心脏像是快要爆炸一样，「学长……呜呜呜……」 我想，这大概是我自有记忆以来，哭得最惨的一次。 「为什么孙夕要和林疏熙在一起？为什么？」我胡乱叫嚷着，牙一咬，我咬在了魏天勋的肩膀上。 他吃痛惊呼一声，「学妹……」 他的拥抱很温暖，却止不住不断吹进我内心的刺骨冷风。 原来，这就是失恋的感觉。 欸，魏天勋，你听到我说喜欢孙夕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Ch6. 我不会讨厌他的(4)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我能原谅你的荒唐荒唐的是我没有办法遗忘 早知道是这样如梦一场我又何必把泪都锁在自己的眼眶 让你去疯让你去狂让你在没有我的地方坚强 让我在没有你的地方疗伤——那英《梦一场》 ///////////////////////////////////正文开始/////////////////////////////////// 我想，孙夕和林疏熙会走到一块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他们都活在兄姐灿烂的身后，只能默默做孙沉和我的背影。 两抹背影如果交叠，也许也终有变为光明的一日。我想，这也许便是他们走到一起的理由。 泪水不断夺眶而出，我窝在被子里，啜泣着。 早已肿胀不堪的眼像是忘了关上的水龙头，泪水源源不绝地流下。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灰姑娘的姊姊，坏心又恶劣。 是啊，就像我先前所想的那样，我没有当得上女主角的特质…… 在孙夕那样光彩的世界里，需要的正是林疏熙这个灰姑娘。而我，过于光鲜亮丽，孙夕的世界里，大概不缺光鲜亮丽之人。他自己的光芒，便能遮掩掉一切。 魏天勋说，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可以陪在我身边。 魏天勋说，不管我伤他有多重，他都不会掉头离去。 『nancy学妹，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魏天勋当时是这样说的。 『你可真会趁人之危。』当时的我，这么说着。然而，我心底响起的三个字，却是「谢谢你」。 在我撕心裂肺的那刻，能有魏天勋，真的很好。 『我不觉得你坏心或恶劣啊，那只是因为你直爽的个性。所以，那是孙夕不懂你的好。』 在我自怨自艾的这刻，能有魏天勋，真的很好。 ——谢谢你，魏天勋。青春这条路上，有你真好。 ＊＊＊ 大哭过一场，隔天眼睛肿得像是核桃般的大。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种感叹从心底浮出：林楠熙呀林楠熙，你这天之骄女也会有为情所苦的一天啊。 老实说，迄今回想起来，孙系和林疏熙亲暱窝在一块的模样，如梦一场。若非魏天勋的安慰流转在我周遭，我恐怕还会把这当成恶梦一场，洗把脸、刷个牙，忘了也就算了。 因为像梦，所以反而能够安然自得地睁开眼。 走出厕所，只见林疏熙手里拿着书，站在餐桌旁边。餐桌上躺着一碗正用杂志压着的泡麵。 我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万年不曾出现于我身上的「紧张」此刻肆意发威，像是要将我整个人淹没地袭来。 等等，林疏熙在吃泡麵？ 那个总是戴着一副眼镜说着「泡麵不能多吃，里头的东西足以毁灭你」的林疏熙在吃泡麵？ 「早啊。」林疏熙看向我，向我打了个招呼。「……早。」我迟疑地开口。 「帮我泡一碗吧。」我找不到话题，只好随便说了句话。 「不要。」林疏熙抬眼看了看时鐘，然后俐落地把杂志拿下，掀开泡麵的盖子，扑鼻的香味却入不了我那因为哭太久而塞住的鼻。 「……昨天你去哪里吃饭了？」 林疏熙拿筷子的手一颤，搁浅在原地，嫋嫋的水气蒸腾，染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她杏眼微睁，瞬即敛下，嘴边微微漾起一抹浅笑。 看到这里，我实在忍受不住这种拐弯抹角的感觉！ 我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林疏熙，你……」 「姊，我和孙夕交往了。」林疏熙没等我问完，便这么告诉我。配上那在眼镜底下坚定的眸色。 很弔诡地，此刻我没有流泪着要她给我一个解释什么的，反而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 我没有孙夕的手机号码，魏天勋说那是因为孙夕没有手机。 可是，我连他家的电话号码也没有。但是，林疏熙却接过他打来的电话。 那天，他要找我，我却是透过林疏熙的电话与他交谈。 若要找我，他大可以直接打来我家；他选择的，却是打到林疏熙的手机里。 这代表了什么，不由分说。 他和林疏熙，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昨天、前天，还是早在我认识他之前……？ 他和林疏熙，是谁先告白的？是林疏熙、还是孙夕……？ 「那很好啊。」我强忍泪水，对着低头吃麵的林疏熙，这么说着。 「姊姊，对不起。」林疏熙停下手中的筷子，抿了抿油油的唇，开口：「我知道你也喜欢他的……」 你他妈的自以为了解！ 如果你真的了解，你才不会这么淡然地和我道歉！ 「……不用道歉。」我说，「你的人生，由你决定；你的幸福，也由你把握。与我，无关。」我说着，眼泪不自觉滑落。「……姊，你这句话，是双关吗？」林疏熙垂眸，盯着自己的麵，失神。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终章：配角和配角的故事 「……不用道歉。」我说，「你的人生，由你决定；你的幸福，也由你把握。与我，无关。」我说着，眼泪不自觉滑落。「……姊，你这句话，是双关吗？」林疏熙垂眸，盯着自己的麵，失神。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知道，我这样真的很幼稚，也很胆小。」林疏熙说着，「总是忌妒着你的一切……。」她说，「孙夕学长和我一样，都活在对姊姊和哥哥的忌妒之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和我同病相怜才答应我的告白。」 「告诉我这个干嘛？」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和你冷战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你从来就不是个坏姊姊，相反地，你总是粗鲁地给我温暖。」林疏熙说着，「那些妒恨，根本只是我自己单方面的纠结。你不用为了我自责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捅了你一刀再道歉。 「无所谓。你永远都是我妹，我才不会因为你那种幼稚的行为就讨厌你。随便你要和谁在一起，对方喜欢你最重要。」 孙夕喜欢你最重要。 的确，如果把孙夕和妹妹摆在一起，再怎么心痛，我还是会放手的。前提是，孙夕喜欢她，她也喜欢孙夕。 「我喜欢他。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林疏熙这么说着。 ＊＊＊ 「所以，你真的喜欢我妹吗？」 这天，一听到魏天勋说补习班主任有事，我便又跑进了补习班找孙夕。 这么说来也奇怪。 确认自己喜欢孙夕时，我不敢踏入补习班；现在已经失恋了，反而觉得无事一身轻，那些胆却与忐忑全都烟消云散。 也许，林疏熙对我而言，比想像中得重要太多了。 「问这什么奇怪的问题。」孙夕冷瞟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别转移话题！我很认真地问。」我褪去一贯的笑容，直直地盯着孙夕，像在拷问他一样。 「……如果我说没有……」「啪！」 孙夕惊愕地看着我，眸子撑得大大的，摀着被我重击的侧脸。 「敢说这种话，你找死是不是？」我火气一发不可收拾，手紧紧地握着拳，怕自己再次失控。「喜欢她就好好疼她、不喜欢她的话就早点放手！我妹不是给你玩弄的——」 「我什么时候玩弄过女孩子了？」孙夕无奈耸肩，这么说。 泪水滑过嘴角，落至地面。我垂眸。「那就好，孙夕。」 说完，我便走出补习班。 「nancy！」在外头等我的魏天勋，匆匆地朝我奔过来，看见我在哭，他慌了起来：「怎么哭了，嗯？」我摇了摇头，不想回答。 拉起我的手，魏天勋开口：「学妹，我之前曾经说过的吧？我想成为更好的人，让你值得看着我。」 我抹去泪水，不解地点点头。 「我觉得啊，我改变心意了。所谓好的人，应该就是不会让你哭的人——所以，」他看着我，顿了顿，「学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吐——「做我女朋友，好吗？」 趁人之危啊，这孩子。 但是，无法昇华为喜欢的情愫，怎么能让他趁火打劫、劫走我的心？ 「现在，还不行喔。」我这么说着。噙着一抹苦笑。 ＊＊＊ 【三年后】 我走在午后的街道，享受秋阳洒落在身上，那种暖烘烘的感觉。 记忆没来由地飘向三年前——那段青涩的初恋。 在我打了孙夕一巴掌、然后魏天勋向我告白的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孙夕和魏天勋高中放榜，两人上了同一所高中，现在则是在同一所大学里就学，两人交集还算密切； 孙夕的哥哥，孙沉，跑到南部故乡开设补习班，我和他见过也不过就那么一次，偶有电话连系，大多是告诉他孙夕的近况。 林疏熙和我不再冷战。而孙夕偶尔也会到我们家拜访，他和林疏熙的感情还算稳定，就是有些淡如水。 「林楠熙。」孙夕站在对街，突然的一声呼喊让我吃了一惊。 「嗨！」我笑着和他打招呼。 曾经淡淡的喜欢，随着时光的推移，早已被一一磨灭。 时间，真的能带去一切。 现在的孙夕，除了大学的课业之外，也兼了几份大型补习班的工读工作，看他一步步朝着梦想前进，我替他开心、也替拥有他的自家妹妹感到开心。 ＊＊＊ 「……我和疏熙分手了。」 「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坐在我面前的他，「为什么？」 「这么说吧，我们原本就不像情侣了。」孙夕自嘲似地笑了笑，「是她提分手的。也许，她也受不了这种淡到不行的感觉了。」 「欸，孙夕，我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喔。」我抿了抿唇，「——三年前，你不喜欢我妹的吧？」 他沉默，垂眸，最后点点头。 「哈，那我那巴掌可真没错打。」虽然心里早已有底，现在这个瞬间还是很想揍他啊！ 孙夕抬眼，三年的光阴让他的五官越发深邃，皮肤晒黑了些，头发也乱了些，但仍旧是那个令人想为之尖叫的帅气模样。 「……抱歉。当初，我只是觉得自己和她很相像，所以……」 「不用道歉。」我说，「都过去了。后来你也确实喜欢上了疏熙，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我不该管太多的。」 他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开口：「我辞掉补习班的工作了。」 「为何？」我狐疑地问。 「人，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里。」简单一句话，却让我一听了然。 孙夕，终于也能够不受哥哥的光彩所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了吗？我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你哥哥一定很开心。」 抬眼看了看时鐘，我笑着开口：「不说了，和天勋约好了，我该走了。改天聊。」 ＊＊＊ 把孙夕和林疏熙分手的事告诉魏天勋，我低头吸了一口冰凉的饮料，又开口：「我今天和孙夕吃饭了。」我说，「吃醋吗？」说完，我贼笑了两声。 魏天勋笑弯了眼，摇摇头，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发，说道：「我追了你几年了？如果动不动就吃醋，我岂不是闻起来都是酸味？」 今天，是我和魏天勋交往的一週年纪念。 我很爱他，至于他，肯定也爱我的。 否则，怎么会苦苦追着我这个脾气暴躁又恶劣的女人这么久？ 现在的我，很幸福。 ＊＊＊ 或许我从来无法和「女主角」一词搭上边。我不善良、不体贴、不傻气、不可爱，只有暴躁易怒又自大。 然而，在魏天勋眼里，我却是女主角。 魏天勋在我的过去也并非是男主角，只是个砲灰男配…… 但是，在此刻，他无疑是我生命里，最称职的男主角。 只能当个女配角又如何？无法拥有男主角又如何？ ——即便只是个小配角，也终究会找到把自己当成主角疼惜的那个人。 ＊＊＊全文完＊＊＊ 后记 大家好，这是一篇用来懺悔的后记。 老实说，我知道白板会很快完结，却没有想过白板会这么快完结，我知道大家看起来，这结尾是既荒谬又草率的，我自己写完也有这种感觉：「什么？就这样完结了？」、「什么东西？未免太仓促了吧？」 其实这部小说，是我在写作路上目前第一部完结的小说，打下「全文完」应该要是澎拜兴奋的，我却只有担心和害怕，害怕看起来真的太过草率、真的感觉很像为了完结而完结。而且就在我打这篇后记的同时，白板的收藏瞬间少了1。我不晓得是谁退了收藏、我也不会生气，只是很难过，难过自己担心的似乎成真了——大家也觉得这部作品莫名其妙。 原本的完结是更早的，在2/1（好像也没有早多少），后来我本来要改掉这个结尾，想要给这个故事更完整的结束，我却发现我办不到。 因为，我觉得现在这个结尾，是我能给予这个故事，最好也最贴切的句点。 之前我曾听过许荣哲老师（他是一位在文学方面成就很高的小说家，我这次去参加的营队也是由他担任创办人）演讲，他是这么说的：「看小说，是看自己的小说。」意思是别人读你的小说时，很有可能会在你笔下的故事里找到与自己相像的地方，于是读者会将自己投射进你的小说里，读你的作品，就像在读自己心里那一块的记忆。 相信有兄弟姊妹的人，都对林疏熙感同身受的，活在亲人成功的背影之后，只能待在黑暗的那个角落，无人注意。 我曾经也是如此的，总觉得自己比不上姊姊，觉得晚了好多年出生的自己，似乎就是个累赘，只会花钱，什么也做不了。 但时间一久，那种感觉便渐渐消退，中间的过程里，很多人和自己好言相劝，很想相信、但自己就是走不出那个小圈圈，突然有一天，自己像受了一记当头棒喝，突然走出来了、突然不再纠结了——并没有人和我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自己突然领悟了。 我想，成长就是这样子，很多时候，时间才是解决一切的方法……林疏熙和孙夕，终究是走了出来，但为什么我不提及走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认为没有原因，就是长大了、不再拘泥于那样的事情了。我不知道我在表达这部分是否顺利，我只能说，我无法剥夺掉这样的结束方式。 至于有些人很意外女主角和魏天勋而非孙夕在一起，我也很意外的。这么说不是我为了求创新才胡乱凑对——我一开始的确没有打算这样安排，但大家似乎都忽略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孙夕和nancy，也不过才认识一个月啊。 孙夕的个性，是不可能这么快真心爱上一个人的，包括林疏熙，他也没有真正爱她。而林楠熙和魏天勋在某个层面来说，是很契合的。 nancy其实和现实中的很多女孩相像，我们不笨、不傻也不呆，更没有叼着吐司跑出门就能撞到帅哥的运气，我们永远都和「女主角」无法沾上边。林楠熙就像是我们这些女孩，我们恐怕永远都无法成为女主角。 但成为不了女主角、勾搭不到男主角，难道就真的代表什么？ 就像楠熙最后成了魏天勋眼中的女主角一样，或许我们当不成女主角、或许我们无法顺利拥抱自己心目中的男主角，但我们会成为某个人心中的女主角，无论他的条件是否切合主角。 讲到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很难过自己没办法顺利表达出我想表达的东西……也觉得很对不起所有对白板有所期待的大家，我认为我已尽力，若你不喜欢，我还是必须说声抱歉。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或许我们无法成为心仪对象眼中的女主角，但我们终有一天，会找到一个将我们视为女主角般珍贵而无可或缺之存在的男配角。到那个时候，请别忘了给那位男配角，成为男主角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