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第一章 不良人办案 武德九年六月，宣武门外长街上的鲜血还未彻底冲净，空气中隐隐还能闻到丝丝的血腥味。 尚未平静的湖面，下面也是暗波汹涌。此时的长安城阳光灿烂，青空澄明如碧洗。三个穿着一模一样的蓝灰色衣服的人拐过街角，来到出事的巷口。 “一家五口都是长安原住民，长房陈海曾任军中斥候，和妻子育有一子。” 出事的那户人家在巷尾，在他们赶去的路上，其中一个不良人精准快速的把出事人家的情况向为首的男人汇报了一遍，这些都是他和同僚通过走访打听到的消息。 陆宸走在前方，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脸漠然让人看不出心思。 现在局势微定，这个敏感的时期稍微出点什么事都能引起坊间不小的骚乱，更别提这次是一家五口都被杀害的大案。 要去的地方在巷尾左拐的位置，陆宸一行三人到达巷尾时，门口有不少百姓围在门口。 都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昨天说不定还打过招呼，今天就被发现一家都被杀害，这种事情怎能不会在周围邻里中引起波澜。 “不良人办案，其他闲杂人等回避！” 刚刚向陆宸汇报情况的不良人在看到门口围着这么多人时，连忙疏散周围围观百姓。 “现在时局动荡，坊间又出了一个杀人魔头，大人，我们普通百姓的安危该怎么保证啊。”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的百姓情绪激动，跟着吵嚷起来。 不良人回头看了一眼陆宸，见陆宸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开口说道：“这段时间公衙会增派人手在附近巡逻，确保这段时间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不良人安抚周围人群的情绪，围在门口的人群向两边散开，不良人还在劝说，这边陆宸迈步走进小院中。四方小院里绿瓦青砖，比周围茅草做的屋顶看起来要气派的多。 穿过小院，陆宸直接走向主宅，还不等进去就看到屋子里有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女人正在搬动地上的尸体。 陆宸剑眉一簇，凌厉的目光看向守在门口的衙役：“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怎么随便让家属进去破坏现场！” 陆宸的声音不大不小，屋内刚刚正搬动尸体的女人正好可以听到。闻言，女人站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女人一身黑衣，双臂处皆缠着绑带，她知道这件事是不良人接手，能这么训斥衙役的，身份自然非一般不良人。 双手抱拳，女人态度不卑不亢：“下官徐晴娘，是刚调到此处的仵作，见过大人。” 徐晴娘。陆宸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虽说徐晴娘刚刚调在这里，可是她的名号早已经在长安城这边传开了，闻名遐迩。 陆宸的目光落在徐晴娘的身上，当人抬起头时，一双灵动的眸子让陆宸深感有趣。 在陆宸打量徐晴娘的同时，徐晴娘也在打量陆宸，长发高束，剑眉星目，她没见过京城中达官贵族子弟，但是眼前这个人与其说是不良人，更像是身份尊贵的王公贵戚。 “不良帅，陆宸。” 陆宸走进屋里，环视了一圈后，最后落到地上并排摆放在一起的尸体：“有什么发现吗?” 原来是不良帅，徐晴娘顿了一秒，便把自己发现的结果做了介绍：“死者的伤口都在喉部，并且面部都被划花，难以辨别本来样貌。” 说着，徐晴娘走到其中一具尸体面前：“这是陈海的尸体，身上多处有搏击后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和凶手交过手。” “从几具尸体上伤口来看，凶器应该是一把柴刀。” 陆宸认真听着徐晴娘的推测，同时心生佩服。仵作这种工作，常年和尸体打交道，还要近距离仔细观察尸体，有时候连一个男人都不敢，更不用说徐晴娘一介女子。 徐晴娘观察入微，任何细微的细节也能发现。女仵作的身份就已经让人惊讶，在仵作中能力更是出类拔萃，这也是萧岑把她调来长安的原因。 心里暗赞同时，陆宸一字不差的听着徐晴娘的汇报：“死者家中凌乱，有翻找东西的痕迹，并且之前物件都尽数被偷走，猜测凶手是为了钱财。结果被陈海发现，两个人打了起来，出了意外才起了灭口的心思。” 陆宸大致观察了一下尸体和房间的情况，和徐晴娘说的没有差别。 听完徐晴娘的话，陆宸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走出正房，往右侧厢房走去，刚刚他一进院子时，就注意到西侧厢房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走到西厢房，里面果然一副烧过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打扫干净。 “这个厢房是什么情况？”陆宸问向一直守在院子中的衙役。 衙役们一直在维护现场，对于宅子的情况并不比陆宸他们多。正巧跟着陆宸一起来的不良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连忙自告奋勇：“我们去查一下。” “等一下。”陆宸蹲到地上，摸了一下地上的灰烬，上面残留的气味很淡，不像是和案件同时发生的。 陆宸站起来，对两个不良人吩咐道：“你们分别去周围百姓和武侯铺询问一下陈海家西厢房着火的线索。” “是！” 两个不良人领命离开。 陆宸的目光还落在西厢房，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被忽略的。 徐晴娘从正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陆宸在院中负手而立，天上灿阳照应在陆宸的身上，宛如神祇矗立在自己面前。 “这个厢房的火应该是几天着的，就是不知和这场灭口案子有没有关联。”徐晴娘走上前，她也早就注意到了厢房的情况，不过还没来得及查看。 陆宸对于徐晴娘越来越赞赏，一句话就和他想到了一起。 “西厢房并没有易燃的东西，烧成这样当时火势应该很大。按照时间推理火灾应该发生在至少五天以前，我记得那几天是东北风。”陆宸话音一顿。 东北风，徐晴娘呼吸一滞。 …… 第二章 灭口之案 徐晴娘是七天前被调到长安城的，她还记得来长安时正值大风天，头发被风吹到脸上都觉得被打的疼。 那个时候，萧岑正带着公衙的衙役忙着关于防御火灾的事情，生怕坊间起火。这个时候要起了火，就不是一两家的损失。 “大人。” 两个不良人一前一后从门口走进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和陆宸汇报了一遍。 陈海家右厢房在五天前失过火，失火原因不明。但幸好被周围巡逻的武侯铺发现，及时扑灭这才没有酿成大错，也没有人员伤亡。 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陆宸略微思忖：“从此处到武侯铺需要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 不良人都是习过武的，以他们的脚力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走到武侯铺，换做平常人又需要多久。如果那天不是武侯铺及时发现，这场火在风的借势下又该烧成什么样，造成什么后果? 陆宸总觉得五天前这场火太过蹊跷，余光扫到站在身边的徐晴娘。 “许仵作对于这场火有什么看法?”陆宸问道。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徐晴娘微微一愣：“我只是一个仵作，论办案比不上陆大人。和陆大人从活人口中问出消息，在下更擅长从死者身上发现线索。” 陆宸的目光闪过一丝赞赏。 “那我在许仵作的发现里再加点自己的看法。”陆宸说道：“凶器是砍柴的砍斧，这个是可以确定的。但是作案的这把柴斧刃钝，就是砍一般的柴木都需要反复多次才能将其劈开，更不用说人的骨骼了。” 院子里的人都认真的听着陆宸的分析：“陈海一家五口伤口处切口平整，可以推断出作案人是一个成年且力大的男人。再说陈海，曾经是军中斥候，身体强健身怀武力，凶手能把他杀害，这说明凶手不仅力气大，还当过兵或者练过武。” “这样的一个人，不像是为了图财。” 陆宸的推断条理清晰，让人信服。这样一来，搜查的范围就更小了些。 有了基本的线索，一行人留了几个衙役守着现场，其他人则回了衙门。而陈海一家五口的尸体，也被送往义庄。 徐晴娘也是要回衙门的，刚才她是跟着衙门的差役一同过来，现在回去多了陆宸三个不良人。对于不良人，徐晴娘心里和普通百姓一样，默认的把他们想的神秘又厉害。尤其今天又看到了不良帅，心中对于不良人更加敬畏。 就在徐晴娘一行人回长安县的衙门路上同时，朱雀大街上一个衣衫破烂、头发也乱糟糟挡住脸庞的神秘男人夹杂在街上来往人群中混进了万年县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衙门之中，一家五口被灭口，这个案件造成的影响太大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倍感压力。 进了衙门，陆宸一眼就看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萧岑。 “萧大人。”陆宸走上前，行了抱拳礼。 看到陆宸，萧岑目光一亮：“案子的线索查的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陆宸点点头：“按照徐晴娘的发现，我们已经基本锁定了一些群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萧岑表情严肃：“这个案子也是大案了，你们办案的时候也要注意安抚人心。” 说着，萧岑看了一眼徐晴娘：“一直没来得及让你们认识一下，正好你们也见过了，这个案子有你们两个来办，我很放心。” 面对萧岑的赏识，徐晴娘双手抱拳：“晴娘定不辜负大人的重托。” 已经到了晌午，虽说案情紧急但人该吃饭还是要吃饭，萧岑也很爱护自己的手下。把案子交给陆宸负责，就让几个人去吃午食。 出了衙门的大门，陆宸叫住徐晴娘。 “其实，上午在陈海家你还是有发现的，对吗？”陆宸对上徐晴娘的眼睛。 她能把失火的事情和案件联想到一起。那么在清楚失火的经过时，不可能什么都没想到。 徐晴娘没有否认，一双眼睛充满了灵动：“我确实有疑惑，不过我的猜想没有依据，不敢在大人面前妄谈。” “我心里的疑惑也需要求证，不知晴娘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武侯铺?” 陆宸主动邀请徐晴娘和自己一同前去，这种举动，是在之前办案时从没有过的事情。他今天倒想看看徐晴娘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徐晴娘无法推脱，正好她也很好奇西厢房起火的事情，便跟了上去。 武侯铺中，已有不少人去午休。陆宸找到当天在陈海家附近巡逻的当值人员，问了几个问题就出来了。 “陈海家西厢房的火确实存疑，但是和这个案件有没有关系就很难说了。” 从武侯铺出来，徐晴娘整理了一下关于西厢房失火的线索：“不知陆大人对此有什么高见?” 陆宸一反常态，并没有直接回应徐晴娘抛过来的问题。 两个人沉默的走出坊间，街道上人声鼎沸。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这一次是否又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头上是灿阳，正值晌午，阳光洒在大街上每个人，徐晴娘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火灾的事情还需要陆大人多多调查，晴娘只是一个仵作，当下任务还是灭口的案子。”徐晴娘抬头看向陆宸，这么近的距离，徐晴娘对上陆宸的眼睛，日光下，陆宸的一双瞳孔仿佛两颗黑曜石，带着明亮的光泽。 “那你负责去开死人口，我来查活人的话。”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有什么消息记得找人通知我。” 两个人在街头分开，徐晴娘在往回的走的路上心里一直想着火灾的事情，那场火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但是否和灭口案有关系，就说不准了。 “晴娘。” 正沉思中的徐晴娘听到有人叫自己，还不等抬头，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我正找你呢。”徐晴娘挑眉，只听对方继续说道：“我刚刚回衙门复命，萧大人告诉我这边出了灭口命案，让我跟着一起查办，怎么样，这个案子大概是什么情况?” 又提到了案子的事情，徐晴娘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 第三章 蹊跷 白日里的长安一向热闹，道路两边也有不少摆摊的商人，徐晴娘和林立秋坐在路边的小摊上，两个人面前各放着一碗阳春面，林立秋还点了一份酱牛肉。 两个人在吃饭的时间，就已经把案件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徐晴娘喝了一口碗里的面汤，鲜美浓郁的汤汁入腹，让徐晴娘恢复了不少精力。 “这个案子比较复杂，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林立秋说道：“一会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去现场看看。” 所有的线索都纠缠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徐晴娘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纠结下去对于案件分析并没有好处。 临走前，徐晴娘又要了一份酱牛肉。拎着打包好的酱牛肉，徐晴娘眯眼一笑：“我会和我爹说，是你托我给他的。” 徐晴娘在长安住的院子离长安县的衙门不远，还是林立秋提前帮徐晴娘买下的宅院，院里两间房子足够徐晴娘和她爹两个人住。 徐晴娘把牛肉交到她爹手中，就回房休息了。然而她满脑子都是关于案件的事情，就连做梦也梦到了那五具尸体，和陈海家烧着的厢房。 从梦中惊醒，徐晴娘坐在床上。她做仵作多年，除了一开始刚接触这个行业时会被案情影响到心绪，像今天这种情况已经很少遇到了。 徐晴娘无心再休息，下了床换了一套衣服。身为仵作，徐晴娘经常接触死人，故而也没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还记得她初来长安县，林立秋还想着带她去买两件衣服，徐晴娘长得小巧，眉清目秀像块碧玉，可终日穿着深色的衣服，怎么看都不符合徐晴娘的年纪。 如果她不做仵作，她应该和普通人家女儿家一样喜欢胭脂水粉、金钗玉簪。徐晴娘想到今天和陆宸去武侯铺的途中在路边看到一只粉色的流苏发簪，上面的花瓣惟妙惟肖，哪个女孩子看到不会心动呢。 心里想着流苏发簪，手上已经把银色的梅花簪插进发间。徐晴娘整理好仪容便离开了家，向义庄走去。 义庄，很少会有人来这里。然而这个地方对于徐晴娘来说，是除了家以外最常去的地方。 推开义庄的门，院子里摆放了几口棺材。穿过几行棺材，徐晴娘直接走到最里面，推开正屋的门，陈家五具尸体摆放在其中。 因死亡时间久远，尸体已经变得僵硬无比。房间的门没关，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屋子里也并没有给屋子带来多少光亮。在阳光找不到的角落，那里潮湿无比，甚至有老鼠和各类虫子偶尔出来兴风作浪。 徐晴娘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端着蜡烛，徐晴娘走到尸体前仔细观察着尸体上伤口的痕迹。 今天陆宸说不是为了谋财，难道是陈家有什么东西是凶手想要的? 徐晴娘看着最近的一具尸体，如果不是头发夹杂着白发，很难分辨这几具尸体都是谁。 看着这张被毁的脸，徐晴娘的眼睛蓦的睁大，挨个尸体看过去，这几具尸体都被人划伤了面孔。如果不是身材特征明显，分辨几人的身份实在太难。 脚步声在院子中传来，屋内徐晴娘立马察觉有人进来。这个时候，谁还会来义庄? 看向门口，一个高大身材的男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日光：“晴娘。” 徐晴娘点点头算是应了：“陆大人怎么来了?” “叫我陆宸就行，大人太过见外。”陆宸走进屋里：“我来看看陈家人的尸体。” 陈家五具尸体被放在一起，个个覆盖着白布，还是刚刚徐晴娘分别掀开了头部。 陆宸看着被毁容的尸体，声音低沉：“你说，凶手到底有什么目的，要毁了他们一家的脸?” 这个问题，也是徐晴娘不解的。不管是为了财还是其他目的，毁了面目这种做法，都显得太多余。 “你有什么线索?”徐晴娘把问题扔给了陆宸。 蜡烛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两个人之间，烛光映着两个人的脸，陆宸硬朗的脸显了几分柔和：“还是西厢房的火灾，火灾和这场灭口案的唯一能牵扯上的是，火灾不仅能致人死亡，尸体烧焦后难以辨别身份。” 徐晴娘心猛的一跳：“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西厢房住的是陈海之子陈仲，房间里并无杂乱东西。根据那天巡逻的武侯所说，他们是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如果没有助燃物，房子烧的太快了。”陆宸表情凝重。 徐晴娘眉头紧皱，就算当时风大，可是从起火到烧成大火也不该烧的这么快。而能让火烧的这么快的，只能是油。可是根据两个武侯所说，当时空气中并没有油的味道。 “不是让人去审问和陈海交恶的人了吗，有结果吗?”这一切都太乱，可徐晴娘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不是普通报复的案子。 “问过了，都没有嫌疑。” 火灾之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借风势之利欲灭陈家五口。此事未遂，凶手直接用家家都有的柴斧将陈家五口尽数斩于斧下，能想出并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绝非平常百姓。就算和陈家再有仇恨，也不能做的这么干净，像是凭空出来一个人，把这些事情做完又消失了。 凭空出来的人?徐晴娘震惊的看向陆宸。现在新帝刚登基，朝政不稳，有不少官职尚还空闲，这个时候是最容易被敌人渗透的。 “难道是?”徐晴娘尝试着说了几遍，都没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怎么可能呢，长安城把守严密，普通百姓进出城门都需要重重审查，怎么可能会混进来外来人。 可是这个案子又实在太蹊跷。徐晴娘紧抿着唇，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陆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也只是猜测，就算真的是东突厥的人混进来，我们发现的及时也好过一直没有察觉的情况要好。” 徐晴娘回过神来：“那现在怎么办?” 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把事情上报，城中可能有东突厥。” …… 第四章 代替的尸体 “不行！”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话，林立秋从外面走进来。 林立秋看到陆宸站在徐晴娘身后，目光一暗，随即说道：“现在你们也只是猜测，没有掌握具体的证据，如果就这么上报上去，只会凭白增加上面压力。” 陆宸若有所思，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上报还是不报，两个不同的选择可能会引起不同的结果。如果稍有差错，造成的结果都是无法想象的。 “林哥，你怎么来了。”看到林立秋，徐晴娘的心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林立秋走上前：“我刚刚去你家找你，徐伯说你来义庄了，我就来这里了。”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陆宸眼睛微眯：“你们两个认识?” 徐晴娘点点头：“我和林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林哥来长安当捕快，平时没事就书信联系。” 陆宸只是随口一问，听到徐晴娘的回答点了点头。 “这几天辛苦你看看还能不能在尸体上找出什么线索，我先回去了。” 出了义庄，陆宸摸了摸自己的腰封，里面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陆宸回到衙门就直接去找了萧岑，虽说刚刚林立秋建议还是等到有了确凿证据之后再向上汇报，可是事关东突厥，宁愿是场误会，也用好过后知后觉。 有时候，一些事情的走向可能就在一个犹豫之间。拖延机会，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萧岑的书房中，陆宸把事情和萧岑都说了一遍。等陆宸说到东突厥的时候，萧岑的都跟着一变。 “你敢确定真的和东突厥有关?”萧岑的声音紧张的变了调。 现在的局势还没有稳定，再加上东突厥的掺和，只会让形势更加复杂。 陆宸顿了顿：“现在也只是可能。不过，事关重大，哪怕最后只是一场误会，也不能轻视。” 如果今天是别人在萧岑面前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萧岑可能不会放在心上。对于陆宸的能力，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能让陆宸最终决定来找自己，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走，现在跟我一起去找京兆尹。” 萧岑不惑之年，身材也像一个圆球可是行动起来丝毫不被牵制，甚至比普通人还要麻利。 “大人，你的衣服。”看着要出门的萧岑，陆宸出声提醒。 萧岑一身便服，就这么过去找京兆尹，恐怕还没说事情，就先把萧岑教训了。 萧岑反应过来，让陆宸等自己，就回了房间换了官服。 准备妥当，萧岑和陆宸一前一后除了衙门。 长安府，京兆尹林智听着两个人的汇报，眉头不展：“现在长安戒备，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视。” “我会向上方报备，你们先回去等着消息。”林智说道。 事关东突厥，谁都不敢在此事上拖拉。让萧岑和陆宸出去，林智随后也出了自己的府邸。 此时正值局势动荡，尚书省置令而虚其位，尚书右仆射萧瑀刚被罢免。能管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中书令——房玄龄。 在此乱时，所有事物几乎都压到了房玄龄的身上。现在再加上东突厥，内忧外患说的也不过如此。 听了林智的汇报，房玄龄当即就下了命令。 萧岑和陆宸下午把事情汇报上去，晚上就接到密令。林智把两个人叫到长安府衙门，书房里，林智把房玄龄的命令传给了二人。 令萧岑牵头不良人及仵作等组成护安府以调查东突厥狼卫动向，破敌以守长安。护安府由京兆尹林智暂为管辖。 最后，房玄龄又添了一句，他会在职责范围内为护安府提供便利。 书房里，三个男人表情凝重。林智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现内政不稳，城中又出现东突厥。房公疲于奔命，我们亦不能辜负房公所托，这些潜藏在城中的突厥奸细必须尽快揪出来！” “卑职领命！” 书房外夜空月朗星稀，书房里烛光盈盈，三个人密谈良久。 护安府成立，主要是以灭口案着手调查城中突厥奸细。想要找出突厥，又不能惊动百姓，陆宸即便调查，也要小心谨慎。 是夜，陆宸刚从外面回到长安县衙门就得到消息，徐晴娘在义庄有了重大发现。 事情有了突破，陆宸不敢携带，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带着余下的不良人去了义庄。 义庄此时灯火通明，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陈家五口人的尸首摆放在房间中间。徐晴娘站在一旁，让守在义庄的不良人把其中一具尸体单独抬了出来。 陆宸到义庄的时候，林立秋也已经到了，正在帮徐晴娘正摆弄其中一具尸体。 “有什么新的发现？”陆宸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陆宸、林立秋都到了，徐晴娘也不耽搁，直接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一直不解凶手为什么杀人还要把所有的受害者容貌的都毁了，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义庄仔细检查了这几具尸体，还真的有了发现。”徐晴娘走到被单独搬到一旁的尸体前：“陈家五具尸体中没有陈海之子陈仲的尸体。” 徐晴娘指向眼前的尸体：“这具原本我以为是陈仲的尸体，并不是陈仲。” 这个发现对于在场的人来说都太过匪夷所思，陆宸上前看着尸体的面部，脸上伤痕斑斑根本看不出本来样貌。而且，他们谁都没有见过陈仲的画像，如果没有熟人指认，很难确定眼前尸体的身份。 “你说他不是陈仲，有什么依据吗？” 徐晴娘点点头，上前举起尸体的手掌，指了手背上一处：“这个地方明显是生了冻疮后留下的疤痕，陈仲从小丰衣足食不曾受过冻，怎么可能会生冻疮？” “而且我之前打听到陈仲几年前和别人打架，左侧后槽牙缺了一颗。”说着，徐晴娘分开尸体的嘴巴，后面确实少一颗牙齿：“这具尸体虽然也少一颗，但是根据痕迹来看是最近才拔掉的，而非几年前被人打掉的。” …… 第五章 礼物 义庄里的人视线都落到尸体上，手背上的冻疮很小，很容易被忽略。而嘴里的牙齿，更是不容易被人发觉。 陆宸神色复杂，这么细微的区别，如果不是徐晴娘细心，恐怕这具尸体就代替真正的陈仲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大人。” 屋外，一名不良人跑了进来：“刚刚我们排查到一处破庙，里面乞丐告诉我们有一个失踪了，已经有两天时间了。” “失踪乞丐年纪多大，身高几尺?”陆宸虽是问着手下人，目光却放在了眼前的尸体手背上。 如果是乞丐，手背上有冻疮就不足奇怪了。长安的冬天阴冷，乞丐常常要挨冻。 “大概有二十七八岁，身高七尺。”不良人说道。 不良人带来的消息刚好解开了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这么一来，尸体被毁容的原因也找到了。 “陈仲没死却找了人代替自己，其中必有阴谋。”陆宸情绪沉静下来。 现在已经确定尸体不是陈仲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出真正的陈仲。 陆宸和徐晴娘等人回到衙门，把消息报告给萧岑。另一边，陆宸把所有不良人召集在一起，将不良人分为两队，一队负责追查真正陈仲的行踪，另一队则是调查陈家的关系，探查是否和突厥有来往。 陈仲身份的暴露，让事情有了转机，从这个切口着手，陆宸觉得他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在萧岑面前，陆宸把这次发现的功劳都推给徐晴娘，如果没有徐晴娘的心细如发，恐怕他们现在还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大街的乱查。 徐晴娘的能力萧岑是知道的，这一次的发现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立了一个大功。萧岑长了一张让人备好亲近的脸，尤其是笑的时候，更是慈祥近人。此番面对徐晴娘，更是欣喜：“晴娘，这段时间你跟着办案辛苦了，我会把你的功劳上报给林大人。” 徐晴娘闻言，拱手道：“都是卑职职责所在，晴娘不敢居功。” 萧岑看向徐晴娘，这几日几乎一直在义庄，身上带有尸体和义庄里本有的复杂气味。萧岑器重徐晴娘，也心疼徐晴娘，一个女子能做到她这般实属不易。 “陈家命案暂且放一放，晴娘，明天给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萧岑不是命令，更像是在聊天。 房间里的两个年轻人，都是萧岑最为器重的，对于他们这些后辈，萧岑也是爱惜和体贴的。 事情有了突破口，萧岑让不良人加快动作，尽快把陈仲揪出来。 徐晴娘迈出书房前，又返了回去。 “萧大人，晴娘有一事相求。”徐晴娘说道：“虽说陈家命案暂时明了，但是晴娘想跟着调查陈仲一事。” 已经出了门的陆宸听到徐晴娘这么说，眉毛一挑。从一开始，徐晴娘就发觉了西厢房起火有蹊跷，到后来发现陈仲的身份，都可以说明她的办案能力。 他和不少仵作合作过，虽说仵作是和尸体接触，可是没有人是真心想和尸体整日在一起，更别提一个女仵作。而徐晴娘也是他还是头一次见的这么拼命的女仵作。 萧岑听到徐晴娘的请求也是一愣，随即答应下来：“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不会忘了你的。” “明天你休息一天，后天去找陆宸，跟着他一起去查陈仲的线索。” “晴娘明白。” 得到了允许，徐晴娘出了萧岑的书房，不忘帮萧岑把书房的门关上。 徐晴娘走到院子里发现站在一旁陆宸，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两个人也算比较熟悉。徐晴娘看到他，脸上一笑：“陆大人怎么还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徐晴娘笑的时候，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陆宸看着徐晴娘的表情，看得出来她此时心情不错。 “是，我在等你。”陆宸说道。 “等我?”徐晴娘好奇的看着陆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晴娘猜不到陆宸找自己能是为了什么事。除非是公务上的事情。可是陈家的尸体除了陈仲，其他人的身份并没有问题。 陆宸摇摇头，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到徐晴娘面前，手里面握着一只粉色蝶花的发簪。 “那天和你一起去武侯铺的途中发现你一直盯着它，我猜你应该很喜欢它，就把它买下来了，只是最近事情多，没找到机会送给你。” “送给我?”徐晴娘诧异的看着陆宸，不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送自己发簪。 陆宸把发簪交到徐晴娘的手上：“我看你每日都用一个银簪，正好陈仲的身份败露，你功不可没，这个发簪算是给你的奖励也不错。” 徐晴娘看着手中的发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再抬头时，陆宸已经转身向院门走了。 凭白得了一个发簪，徐晴娘确实喜欢这个发簪，可惜她也没多少机会佩戴。 徐晴娘收下发簪离开了衙门，院子里，在陆宸和徐晴娘相继离开后，林立秋从一处拐角走了出来，看着两个人刚刚离开的方向目光若有所思。 第二天，徐晴娘休息，衙门也没有事，便搬出摇椅摆在院子里，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阳光的洗礼。 她在义庄一连待了几天，觉得自己身上都要发霉了。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没多久就闭着眼睛在阳光下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徐晴娘感受到鼻尖有细痒的感觉，伸手摸了一下，却没摸到东西。模糊间，徐晴娘呢喃一声，而鼻尖再次传来细痒感。 接二连三的被打扰，徐晴娘睁开眼睛，一双手适时的捂在她的眼睛上：“太阳这么大，就这么直接睁眼睛，不想要眼睛了?”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徐晴娘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林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查案吗?”徐晴娘拂开林立秋的手。 “我在附近巡逻，就过来看看。”林立秋看了一圈：“徐大叔不在家吗，你们在这里过得还适应吗?” “我爹出去买东西了。” 两个人正闲聊，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衙役走了进来：“林捕头，萧大人让你快回一趟衙门。” …… 第六章 乌龙案子 小院里的惬意被打破，徐晴娘放下遮挡阳光的手，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可以适应了阳光的光线。 “知道出了什么事吗?”林立秋问道。 “不知，过来找人的兄弟也说了有急事，要你速回。” 萧岑这么急把他叫回去，绝非常事。就在林立秋要离开时，徐晴娘也从摇椅上起来：“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林立秋回头看了一眼徐晴娘，衙门那边不知具体什么情况，也许有用得到徐晴娘的地方。 “走吧。” 三个人离开小院，直奔衙门所在的方向。林立秋身为捕快脚力自然非凡，再看徐晴娘也并未和他拉开距离。脚下生风。 不多时，三个人就已经赶到衙门。被告知萧岑正在书房等着他们。 不敢停留，林立秋和徐晴娘连忙去了书房。书房里，萧岑愁眉不展，陆宸站在一旁。 同样的场景，还是这几个人，徐晴娘想到昨天她站在这间屋子还是因为她发现了尸体的事情，对于案件有所突破，每个人的心里都稍微轻松了些。今天又是这样的场景，但是每个人的心情却都不一样了。 陆宸在看到徐晴娘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头发，依然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上面单调的插了一根梅花簪。 “不知大人叫卑职前来，是有何事?” 萧岑平日里觉得自己的书房算是宽敞，之前就算屋子里站就五六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可今日书房里一共才有四个人，萧岑竟觉得有一丝局促。 看着林立秋和徐晴娘，萧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刚刚有不良人报告说发现陈仲的踪迹，我赶过去后发现并不是陈仲，只是和陈仲长相相似的人。”陆宸幽幽说道。 手下之人做出闹出这种乌龙之事，陆宸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幸好萧岑没有怪罪的意思。 如今整个长安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微听到什么风声，就进入紧绷状态。 萧岑让几个人出去，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在这里下军令状，而且尽快查出潜伏在长安城中的隐患。 出了书房，迎面走来一个貌美妇人。虽然年纪已经步入中年，可是从样貌上来看，丝毫看不出来女人已经有三十五岁了。 “你们三个也在。”雪娘一身深紫色的长衣，手中端着放着汤盅的食盘。 “见过夫人。”林立秋抱拳行了一礼，他经常在衙门进出，和萧岑一家的关系还比较融洽。 故而在看到雪娘手中的食盘，还有心思打趣一番：“夫人和大人还真是伉俪情深。” “就你会说话。”雪娘嗔怪的瞪了一眼林立秋，随后视线落到另外两个人身上：“最近几日你们进进出出，应该是又忙了起来，正好今日我炖了些补汤，厨房还剩了些，你们有时间也去尝一尝。” “那就谢谢夫人了。”徐晴娘把话接了过来。 三个人中，也就属她比较闲。虽说徐晴娘来长安不久，做的又是仵作。但是胜在性格开朗活泼，和衙门中内外的人关系都不错。 目送雪娘进了书房，陆宸先一步离开了衙门。已经出了一次乌龙事件，他不想下次得到的消息，依然让人失望。 突厥之事像一片乌云笼罩在长安县衙门上方，压的里面每一个人都喘不来气。 关于陈仲的案子，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陆宸的身上。 连着几日，陆宸率领不良人每日在整个长安城的坊间翻找，虽说有其他县协助，但是长安城之大，对于寻找一个不能声张的“已经死了”的“死人”无异于海中捞针。 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值夏秋交接之际，关于陈仲的事情还没有眉目，长安倒是下了一场泼天大雨，气温也跟着冷了下来。 徐晴娘推开家中院中的小窗，外面的雨砸在屋檐上噼啪做响。长安城的上空乌云遮日，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压抑起来。 “别看了，快来吃饭。” 屋子里，徐药伯把煮好的面条放到桌上，催促这女儿吃饭。 徐晴娘闻言，关上窗户坐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还各躺着一只黄澄澄的荷包蛋。 “爹，今天怎么舍得放鸡蛋了。”徐晴娘打趣起来自己的父亲，丝毫不含糊。 徐药伯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给你放鸡蛋还不行，明天连面条都不给你做！” 徐晴娘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面条汤，满足的眯眯眼。她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徐药伯独自把她带大也不容易。 “今天下这么大雨，一会儿还要出去?” 听着外面的雨声就知道雨势不小，最近几天徐晴娘总是在外查案，最近城中不良人活动密切，徐药伯不问也知道是出了事。 徐药伯是洛阳城世传仵作，这次跟着徐晴娘来长安，也是因为局势动荡他不放心徐晴娘一人在外。也正因也曾身为仵作，故而徐药伯对于衙门的事情也很清楚。有些事情徐晴娘不方便透露，徐药伯也心知肚明的不去多问。 父女俩在屋子里吃着面条，还没等徐晴娘吃到一半，小院的木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没多久，屋子的门也被推开。 父母二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不良人站在门口：“晴娘，不良帅查到关于陈家的消息，现在让所有……” 不良人话说到一半，视线落到徐药伯身上，硬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只听到“陈仲”二字，徐晴娘就知道事情的紧急性。从凳子上起来，徐晴娘取下挂在门口的蓑衣披上：“爹，衙门有事，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对于徐晴娘的忙碌，徐药伯可以理解。当初徐晴娘小的时候，他们父女俩在家吃饭，很多时候他都还没吃完，衙门就来了案子，派人来找他。 对于公事，他每每只好留下徐晴娘一个人在家，就奔赴案发现场。到了现在，只不过是两个人的角色转换了一下而已。 徐晴娘跟着不良人一同奔向衙门，靴子踩到地上溅起阵阵水花，裤脚都被溅起来的雨水沾湿。 “晴娘，你爹长得好凶啊。”在赶去衙门的路上，不良人不忘跟徐晴娘闲聊。 …… 第七章 请客 雨中疾行，徐晴娘已经习惯了外人这么评价她爹，对于她爹的相貌，她自己也很清楚。何止是看起来凶。 徐药伯长了一张尖瘦脸，看起来和阴险的犯人差不多。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几乎每一个和徐药伯常来往的人都知道他只不过是长得比较阴险而已。 两个人淋着雨来到衙门，这一次，萧岑的表情严峻，阴沉的仿佛和天空上的乌云一般。陆宸和林立秋站在一侧，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无比凝重。 “如今的局势已经不用我多说。几月前，突厥攻至洛阳，距长安仅四十里，长安此时危机四伏。”萧岑的视线在屋里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如此形势下，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长安于危时。但可惜，刚刚不良帅得到消息城中有突厥奸细已是事实。” 除了陆宸已经知道这件事，在听完萧岑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至于徐晴娘和林立秋，虽然在之前的调查中已经嗅到一起不同寻常，也已经做好了城中可能有突厥混入。可是现在真的确认了，还是很难接受。 最后的希翼也破灭了，他们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是陈仲?”想到之前种种，徐晴娘猜测道。 萧岑点点头：“这几日不良人彻夜调查，找到一个已经退役的军人口中得知，当年陈海做斥候的时候，和一个突厥女子相爱，两个人还有还有一个孩子，就是陈仲。” 在徐晴娘查出尸体不是陈仲的时候，为了方便抓捕陈仲，林立秋就已经安排找来画师，经过周围邻居的描述和再三确认画了陈仲的画像。 陈仲的画像，屋里这几个人都看过，长相并不像突厥人。却不知，正是因为陈仲长相随父，一直隐瞒真正的身份隐藏于此。 多年的阴谋计划的完美无缺，唯一的漏缺就是遇到了徐晴娘。从细微处辨别出尸体的身份，否则现在他们根本什么都发现不了，更不用说预防突厥。 “现在陈仲不知道在哪里藏着，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预谋着什么，现在又是否和突厥人联系上。”陆宸接道。 多日的奔波和忙碌，陆宸为了调查陈家的案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刚刚张口说话，声音干哑，充满了疲倦之感。 在场的几个人中，又何尝不是和陆宸一样，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人不敢松懈。他们身后是长安百姓，和当今政权中心。哪怕现在让他们做最后一道捍卫长安城的肉墙，他们也会毫无怨言的站在长安城门之前。 “既然已经确定了陈仲的身份，那就尽快把这个人抓捕归案，绝不能放任他在城中肆意妄为。”萧岑说道。 “在陈家命案发生之前，长安城就处于戒严的状态直至如今，长安现在如同一个铁桶，哪怕就是乞丐想要进出也是难上加难。可以确定的是，陈仲现在肯定还在长安城。”陆宸说道。 可是陈仲没有离开长安，却也丝毫查不到他的行踪。这个人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 “行了，这件事你们继续跟进。”萧岑看了眼屋里的几人，也深知他们都很久不曾好好休息，正好今天是个雨天，每个人准了一天的假。 一大早就被叫来衙门的徐晴娘，此时听到萧岑的决定，顿时心绪复杂。 在回家的路上，徐晴娘撑着伞沿着往前走。耳边是绵绵雨声，徐晴娘突然想到他们查出尸体是假冒的事情并没有被公开，除了萧岑他们几个人也就几个不良人知道这件事。 那么真正的陈仲肯定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拆穿了，那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晴娘。” 正在认真想事的徐晴娘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还不等回头那人就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一身黑色不良人制度，长发束起。陆宸的脸上带着倦色：“早上被突然叫到衙门，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徐晴娘不明白陆宸怎么突然管起自己得事情，不过她确实没有吃完饭，此时这么一折腾，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 两个都没有吃饭的人一拍即合，两个人找了一家餐馆，把雨伞立在门口，挑了一处靠着窗户的位置。 陆宸把佩剑放到桌上，叫来小二点了两碗馄饨。 “这家店在长安城开了好多年了，他家的馄饨更是美味无比。”陆宸介绍道。 徐晴娘对于吃食并不挑剔，不过她倒是好奇陆宸怎么突然想起来带自己来吃早饭。 “你不喜欢首饰吗？”陆宸忽然开口问道。 徐晴娘不解的看着陆宸，突然觉得今日陆宸很多行为都很反常。 “怎么了?”徐晴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今日起的晚，但是还是来得及梳理头发的。和往常一样挽了一个发髻，难道头发散了? 看着徐晴娘的小动作，陆宸也并没有觉得自己问的话哪里不对。 “只是之前遇到的女子都很喜欢首饰，头上的发饰更是一天就要换一个。我看你每日就带这一个，有些好奇罢了。” 陆宸话音刚落，店小二就把两个人点的馄饨端了上来。正巧听到陆宸的话，看了一眼徐晴娘，附和了一句：“姑娘看起来温婉秀丽，带一根簪子也很好看。” 店小二留下一句让两个人都不自在的话，就端着食盘离开了。 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夸了相貌，这是徐晴娘之前从没有经历过的。 陆宸倒是笑了两声，从筷筒里取出两根筷子：“先吃饭吧。” 因着外面的大雨，餐馆里只有徐晴娘和陆宸两个客人。老板算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噼啪直响，和外面的雨声倒是交相辉映。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着碗里的馄饨，味道还不错，徐晴娘想起她在洛阳时吃过一家味道要比这里更鲜美的馄饨。 那是由一对老夫妻开的小铺子，老板为人风趣幽默，她也很喜欢去哪里吃饭。只是现在洛阳城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样，也不知那对夫妻还开不开铺子了。 吃着碗里的馄饨，徐晴娘突然想起陆宸之前送过自己一根发簪。 难道，他是在等自己的回礼? …… 第八章 突厥异动 从小到大，徐晴娘身边也没几个朋友，常来往的也只有青梅竹马长大的林立秋。 两个人从小相识，却也很少送什么东西。现在想想陆宸当初送自己簪子，自己收下时确实没有多思量，倒是忘了回礼这件事。 徐晴娘咬破嘴里的馄饨，汤汁从皮里溢出来，鲜美无比。吃着馄饨，徐晴娘心里打算自己的小算盘，她不曾送过别人礼物，更不知道该送一个男人什么礼物合适。 徐晴娘一边吃着嘴里的馄饨，一边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陆宸。整日穿着不良帅的制服，没有多余的首饰。 多年养成的习惯，两个人吃饭都极快。不多时，一碗馄饨就已经见底了。 结账时，徐晴娘取出自己荷包，还不等拿出碎银，陆宸已经把银子交给了店小二。 “本就是我拉着你来的，怎么能让你出钱。”陆宸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佩剑，没有注意到徐晴娘的小心思。 “那这次谢谢你请客了。” 外面的大雨还没有停歇，撑开雨伞，徐晴娘和陆宸走出了餐馆。 “早点回家，难得有一天假期，明天开始又要忙了。”站在餐馆门口，陆宸和徐晴娘相对而立。 徐晴娘点点头，她再往前走一段路拐两个弯就到家了，可是看陆宸的样子却不像是和自己同路的样子。 “你和我不同路。”徐晴娘笃定。 陆宸没有否认，他和徐晴娘的路线完全相反。那些雨伞的手微微用力，陆宸面色不改：“不同，只是很久没来了，想尝尝这家的馄饨。” 徐晴娘回首看了一眼身旁的店铺，门外牌匾下还悬挂着一块“百年老店”字样的木板。 “民以食为天，这家店也确实值得你绕远来吃上一次。”徐晴娘不疑有他。 两个人在门口分别，相对于陆宸一连几日没有休息，回到自己的家中就躺床上。徐晴娘的情况要好一些，回到家里就换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没有丝毫困意。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早上不是有很急的事情吗。” 此时的徐晴娘已经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在堂屋帮徐药伯整理新抓回来的中药：“是很急，但是再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把抓好的中药分出三份来，又分别用纸包好，徐晴娘取出一份放在桌子上：“最近天气冷，让你多注意保暖你不听。” 徐晴娘一边念叨着，一边翻出来一个小罐，里面已经见底：“今天回来忘了，明天再给你买点回来。” “好。”对于徐晴娘的安排，徐药伯没有反驳：“可以多买些。” 徐药伯一向很少生病，但随着年龄增长，近年来天气一转变就容易感冒。但是徐药伯怕苦，每次吃完药必须要吃几颗蜜饯才可以。 对于徐药伯的“多买些”，徐晴娘没有答应，她很清楚就算自己买多了，对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消灭掉。 那些药包去了厨房，徐晴娘把药倒进砂锅里。 在熬药的同时，徐晴娘难免去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么久了，关于陈仲的下落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个人真的就像从这个世间蒸发了一样。 秋雨微凉，一下就是一天。当陆宸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刚点上蜡烛，耳边就传来破风的声音。陆宸反应迅速，往侧面一闪，躲过了贴面射来的飞刃。 “什么人！”陆宸开门追了上去，外面已经没了其他声息。 论武功，整个长安城中陆宸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这个人竟能在陆宸眼皮底下成功脱身，可见其功力。 追寻无果，陆宸回到房间翻出刚才射进屋里的飞刃。此时那东西正明晃晃的插在床柱上，上面还钉着一张纸条。 陆宸把飞刃从床柱上拔下来，拆开上面的纸条。 “子时，长安县典当行，有密事相谈。” 短短的一句话，只标明了时间和地点，连署名都没有。陆宸看着这封信，眉头紧皱。 连对方的身份都无从得知，如果他贸然前去若是出了意外，他不确定自己能在刚刚送信的人手中能够全身而退。 陆宸只犹豫了三秒，心中就有了决定。就算是场鸿门宴，他也要去走一走。 把纸条放在蜡烛上方，任凭烛火把纸条烧成灰烬。 亥时，陆宸坐在桌前用棉布一遍遍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如今城中不安，他想不到究竟会是谁在深夜找自己。 掐算着时间，陆宸吹灭了屋中的蜡烛，提着剑出了门，向纸条上的地方赶去。 深夜的长安县，家家户户都关紧门窗，绝大部分的窗户里都是黑漆漆的，百姓们劳作了一天，此时都躺在温暖的床上休息。 长安县的典当行不多，但属最大的还是位于临近朱雀大街的那间。陆宸直奔它而去，虽然纸条上并未写清是哪一间，可是陆宸相信自己多年办案的直觉。 典当行大门紧闭，倒是二楼的一间屋子还亮着光。陆宸纵身上了二楼，从窗户初进去。 周身的冷意和杀气，在进入屋子看清里面的人后，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卑职见过房大人。”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陆宸连忙敛了气息。 “不必多礼。”房玄龄说道：“今日突然把你叫来是有一个秘密的任务交给你，这件事除了你谁都不知道，而你也要保密，不可和任何人透露。” 房玄龄每日公务缠身，今日实在是事情紧急才不得已深夜召见了陆宸。 屋内，房玄龄给陆宸下了命令，便急匆匆的离开典当行。陆宸送走房玄龄，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刻钟后，才灭了屋里的蜡烛，离开了房间。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没有人知道，房玄龄深夜秘密见了不良帅。而陆宸则在日光照在长安土地的同时，踏出家门。 突厥成了长安城中所有官员的一块心病。不仅是长安府的人日日防备，就连朝堂之上平日难见一面的为高的大臣，也会因为一个没有确定消息的情报，而深夜密召不良帅。 因为情报内容影响甚重且内容不详，房玄龄并没有扩大事态，只托了陆宸一人：城外突厥异动，命不良帅陆宸带领不良人，时刻守卫长安城。 …… 第九章 悬着的刀 陆宸在衙门中召集不良人，一个多月来他们一直在城中搜查突厥踪迹。只可惜，毫无结果。 陈仲是在长安城长大，对于长安的地形很是熟悉。想要在短时间内抓出他来，并非易事。更何况，现在此人完全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任何线索都没有。 一个突厥奸细藏在城中，距离长安四十里外的突厥又蠢蠢欲动。一时间，长安县的每个人心上都悬着一把刀。 陆宸再次调整不良人的任务，将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在白天时的调查和搜捕，另一部分也是夜间的巡查。 在此基础上，陆宸又挑选了几名身手非凡的手下组成二十人的小队，轮替护受长安城门。 任务派发下去，陆宸也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就连萧岑都很少在衙门看到陆宸的身影。 当天，徐晴娘来到衙门找陆宸时，才得知陆宸早已经离开了。至于他的踪迹，更是无人知晓。 想起当初房公下的命令明明是由不良人和仵作共同组成护安府，可现在陆宸竟抛下自己，独自行动。 徐晴娘在衙门里看了一圈，并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最近因不良人经常在城内巡查，城中的案件也跟着少了起来。更没有命案发生，让她没有用武之地。 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今天的天气就凛冽了起来。稍微起点风，吹到脸上都是冰冷一片。 长安城戒严，城内又有不良人日夜不休的搜查。可就是不见陈仲踪迹。 能够藏匿的如此之深，最难挨的就是护安府每一个人。从一开始的势在必得到后来一次次失望而归，就连陆宸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疏忽，陈仲早已经离开了长安城。 从秋季到入冬，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对于护安府的人却仿佛过了两年这般长，日日度日如年。 刚入秋，长安城就下了一场大雨。而一个半月前房玄龄找陆宸密谈的事情，也发生了。 城外突厥势力有异动，在不良人戒备了一个多月后，突厥颉利可汗派使臣执失思力出使唐朝。 八月二十七日，早上天还未亮，陆宸就已经带着不良人赶到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是长安城最繁荣的街道，从城门进入，一条笔直的宽敞大道直通大唐皇宫。执失思力出使大唐，不仅不良人在暗处设防，就连金吾卫也奉命护送。 天边浮现出一抹红色，陆宸一身黑衣站在屋檐上，不知今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唐和突厥表面上尚还和平，只是平静的水面下早已经暗流汹涌，此番执失思力出使，不知会不会把平静的水面打破，倒是大唐和突厥免不了一场恶战。 更重要的是，突厥已达洛阳，城中还有突厥隐患。想到陈仲，陆宸头疼不已，这个人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如果执失思力在长安和他见了面，事态更加严峻。 太阳一点点从东方升起，起初的红霞也渐渐变成了金灿灿的光芒。陆宸树立在日光下，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城门。 时辰一到，长安城门缓缓推开。门前金吾卫回头看了一眼屋顶，即便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屋顶上的人，但是他清楚，朱雀大街左右两边的屋顶，每隔十步就有一个不良人，为的就是怕途中生变。 城门大开，突厥来使的队伍从门外慢悠悠的进来。街道两边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只是每个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欢迎的意思。 徐晴娘此日无事，混在人群中凑着热闹。她对于萧岑之上的官员并不熟悉，故而也没人出来迎接执失思力的人是哪一位大臣。 出使的队伍人不多，倒是身后跟着的金吾卫挺多。这不是不良人和金吾卫第一次合作，但是徐晴娘突然好奇起陆宸来。 都说加入不良人都是曾经作奸犯科之人，那陆宸呢，他当初犯的又是什么事?徐晴娘平时并不喜欢八卦，可是莫名的好奇起陆宸的身世来。 “晴娘。” 徐晴娘正凑着热闹，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才发现是林立秋。 “你怎么在这里?”徐晴娘惊讶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立秋。 执失思力来使，并没有衙门插手的事情。林立秋和其他衙役只守在衙门就行。可现在看来，这个人明显是自己溜出来的。 “你偷偷溜出来，不怕萧大人发现回去罚你吗?” 林立秋没有回徐晴娘的话，从怀里取出两个包子：“我去衙门之前去了你家，伯父告诉我你早上还没吃饭就出来了，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来这里了。” 把包子塞进徐晴娘的怀里，林立秋嘱咐道：“你把包子吃了，一会儿就凉了，我先回去了。” 徐晴娘摸着怀里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让徐晴娘的心跟着一暖。看着林立秋离开的身影，此时执失思力已经过了这段路，徐晴娘也并不是很想看执失思力，找了一处相对于暖和的一点的地方，咬了一口包子。 屋顶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不良人，而陆宸则时刻不敢松懈，紧紧的在屋顶跟着执失思力的队伍。陆宸的站得高，早就发现了站在下面人群里的徐晴娘，看着她露在外面被冻红的的脸，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凑热闹。 陆宸跟着执失思力，执失思力的使团并没有直接去皇宫，而是在京兆尹林智的接待下去了礼宾部，到了中午才会入宫觐见。 陆宸跟着人进了长安府，里面里里外外都有金吾卫守备，陆宸的任务也到这里就结束了。翻身从屋顶而下，陆宸就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徐晴娘。 “你一直跟着我?”陆宸眼睛微眯，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徐晴娘也毫不掩饰，点了点头。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只包子递给陆宸：“这个包子给你，刚刚林大哥给我的，我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 陆宸的眉目在看到包子时舒展开来，接过徐晴娘手中的包子。两个人离开长安府所在的街道，迎着寒风进了长安县的坊门。 “林立秋对你挺好的，偷偷溜出来就为了给你送包子。” “是啊，我们一起长大的嘛。”徐晴娘认真的想了想：“林哥人很好，就是到现在还没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他不是喜欢你吗？”陆宸挑眉。 “哪有，他一直把我当妹妹。” 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武德九年的寒风，把两个人的对话吹散在无形之中。 …… 第十章 违反惯例 朱雀大街看热闹的群众散去，守在房顶的不良人依然盯着街上的人群，直到人群散去，街道两边的商铺开门，恢复平日的繁荣。 执失思力进了宫便由金吾卫负责，之后的事情就与不良人无关了。然而陆宸在回衙门复命后，有被派到去看守城门，严密监视每一个进出长安城的人，若有嫌疑的人立即逮捕。 长安城门前，陆宸站在城门上看着下面进进出出的百姓，城门处有不良人协助监督。 陆宸不去第一次来城门监守，这几个月他一有时间日日都会来，只可惜，一直没有等到自己要等那个人。 巳时，执失思力进宫觐见皇帝。陆宸看着天边太阳，心里默默的记着时间。这个时候执失思力出使大唐，谁都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等到几个时辰后，执失思力从太极殿出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世事变幻莫测，任何一个节点都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事。 寒风凛冽，吹的城门上旌旗飒飒。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 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一身金黄龙袍，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 龙椅下方左右两边站着三品以上的大臣，大殿四角伫立着四根盘龙金柱，柱子后方，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隐藏着金吾卫的身影， 执失思力站在大殿之中，见了天子也不参拜，仅仅敷衍的拱了下手，态度倨傲：“突厥使者执失思力，见过大唐皇帝。” 如此不恭敬的态度和轻浮的语气让站在两边群臣皆是皱眉，尤其是站在首位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 至于武臣那边，秦琼等人更是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若非时间、地点都不对，恐怕几人的刀剑已经架到执失思力的脖子上。 房玄龄看着执失思力，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隐隐觉得今日觐见之事，恐怕不能善终。 对于执失思力的态度，李世民倒是没有追究，但脸上毫无表情，让人很难从他的表情上推测出他的心情。 “不知突然出使大唐，所为何事?”李世民声音清冷，睥睨的看着下面的执失思力。 然而一进大殿之内就目中无人的执失思力忘乎所以，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丝毫不将满朝文武群臣和坐在高位上的李世民放在眼里。 “陛下，如今我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率百万大军兵临长安之下，以长安的防御力量，恐怕难以抵挡我突厥大军，到时候长安血流成河，皇帝陛下你的位置，恐怕也难保！” “放肆！” 太极殿内，情形紧张。面对执失思力的无礼，李世民暴怒，怒斥突厥背信弃义，无德无心。 李世民是马上皇帝，十六岁开始就到处征战，浴血疆场。更何况，刚刚才发生玄武门之事。 执失思力的神智稍稍恢复了一些，他被如今的局势冲昏了头脑，突厥是兵临城下，可对于长安城内的情况尚且不知，如果自己此番没有打探出大唐虚实，他也不敢确保突厥能够大胜。 还不等执失思力出言挽回局势，耳边就响起了李世民怒不可遏的怒斥：“你当朕真不敢杀了你吗?”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执失思力来朝，此时长安上下所有官员的注意都在紧闭大门的太极殿之中。 从执失思力走进太极殿开始，所有人都等着今天宫里传出来消息。萧岑站在衙门的大院里，即便外面寒风吹面，等的也甘心。 林立秋和徐晴娘站在一旁，三个人偶尔互相交流一下自己的观点。 巳时三刻，长安京兆尹府，几个人快马加鞭的从门口向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其中一个人的目的地便是长安县衙门。 不多时，李世民违反惯例扣下来使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 扣下使臣之事不是小事，每个人的心里也都大约知道此事恐怕只能用武力解决。可是突厥大军就在洛阳，仅仅四十里的距离，若是贸然开战长安危在旦夕。 午时，陆宸刚回到长安县衙门，还不曾和萧岑说上一句话，就有人来传话将陆宸带到中书省。 陆宸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跟着人坐上马车。马车里，薄毯和暖手捂一应俱全。陆宸坐在里面倒也感觉不到冷意。 即便是冬日，街道两边的小商小贩不减热情，招呼着来往路人。陆宸掀开车帘一角，外面的百姓为口食奔波，丝毫没有被执失思力进朝的事情所影响。可若是战事一起，波及最大的便也是百姓。 外面是人生百态，陆宸刚要放下门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喊声，虽在众多声音里并不响亮，可这句话，就这么穿透所有声音，直击陆宸的心底。 陆宸动容，探头向外看去，奈何马车的速度太快，来不及让他看清楚刚刚说话那人的面貌。 放下帘子之后，陆宸看着眼前的的暖炉，他甚至有一丝怀疑，刚刚本没有说话的壮汉，是天意让他听到。 到了中书省大门，陆宸从马车下去就被人带到了最里面的房子。 “房大人还不曾从宫中回来，情况紧急，只能先把大人请来，请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无妨，大人客气。” 从衣服的样式和颜色来看，接待他的人应该是中书省一个中阶官吏：“下官先退了，若有需要大人可以叫门外的守卫。” 官吏离开房间，陆宸打量了一圈房间，应当是用来专门议事的地方。墙上还挂着几幅出自大家之手的字画。 其中还有几副画上还留有房玄龄的题字和印章。就在陆宸想要仔细打量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名官吏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大人，请用茶。” 应该是比刚刚那个官吏品阶更低，陆宸连忙道谢：“有劳。” 官吏只是来送茶水，房间里再一次剩下陆宸一个人。索性房间里还有几副字画，陆宸倒也不觉得枯燥。 今日宫中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即便房玄龄此时召见自己，也能猜到短时间不会回来，对于太极殿里发生的事情，除了知道执失思力被扣押，其他的事情，陆宸知道的并不详细。 而在来之前，陆宸的心里也有点浮躁，但途中那一句无意之语让他猛然惊醒。 …… 第十一章 不惧生死 桌案上的茶水从热到凉，外面的日头也从最高处往西挪了几寸，依然不见房玄龄的身影。 在陆宸等待的同时，长安县里萧岑一行人也在等着陆宸的消息，已经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依然不见陆宸回来，萧岑一脸严肃，长安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陆宸又等了三刻钟的时间，房间的门才再次推开，房玄龄身上穿着朝服，一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凛冽的寒气。 见到来人，陆宸连忙走上前，卑躬抱拳：“卑职见过房大人。” “免礼。”房玄龄直接切入话题：“今日皇上扣押了执失思力这件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如今执失思力被关在下门省，可是人被扣押了，之后的事情还要解决。但若不扣押，大唐颜面无存，只会让突厥觉得我朝软弱可欺。” “刚刚在御书房，主战派和保守派再次起了争执，皇上为此也心烦不已。”房玄龄一边说，一边看向陆宸。 “不知可商讨出来对策?”陆宸对朝中几个大臣的看法都大致了解，可是两边争执不休，就是不知最终如何解决可。 房玄龄颓败的摇摇了头，前几日房玄龄和陆宸密谈过一次，可仅仅几日不见，房玄龄的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 “正因最后结果尚未确定，这段时间突厥一定会大肆扰乱我朝，本官要你个承诺，在这段时间，确保长安上下安危，绝不能让有关于长安的任何消息流出城外。”房玄龄定定的看着陆宸。 由不良人组建护安府，护佑长安上下。金吾卫则是皇城最后一道防线。不管最终战与不战，也是到了做最终准备的时候了。 见房玄龄如此，陆宸单膝跪到地上：“卑职定当竭尽全力，拼死护住长安。” 房玄龄满意的看着陆宸，不良人的能力他看在眼里，对于陆宸更是器重。否则绝不会在这等危难之际想到陆宸。 “此事重大，你可需要什么协助?”房玄龄放缓了口气。 陆宸早就在来的路上想好了，这个时候单凭不良人的势力还是有些单薄。 “卑职有一个想法，武侯铺遍布长安每个坊间，可以借助武侯铺，在长安城部下天网。” 陆宸将心中所想简单叙述了一遍。其中一坊有事，有武侯铺可以很快发现，到时候不良人出手的时间可以大大缩短。 房玄龄同意了陆宸的提议，当即下了命令，让武侯铺协助不良人，共同效力于护安府。 看着陆宸，房玄龄欲言又止。挥挥手让陆宸退出去，就在陆宸即将推开的门的同时，房玄龄出声叫住陆宸。 “陆宸，你觉得大唐是该和突厥谈判，还是出征?”房玄龄问道。 陆宸动作一顿，回身一拜：“卑职不敢越职妄谈国事。” 房玄龄此时的心情比刚从御书房出来时好多了，面对自己颇为看中的下属，也想听听他对现在局势的看法。 “放轻松些，现在坊间说不定都已经开始议论了，这里没有什么大人、下属，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房玄龄说道。 陆宸心绪一转，话已出口：“说到坊间，卑职刚刚在来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一个壮汉说的一句话，卑职觉得很有道理，只可惜路上不敢耽搁，没有下去见一面。” 房玄龄整日忙碌在朝堂之间，平常很少能够听到坊间的百姓对于时局的看法。如今陆宸这么一说，他也来了兴致：“什么话?” 陆宸看了一眼房玄龄：“大唐儿郎不惧生死，焉能怕它突厥贼?” 闻言，房玄龄愣了一刻，随即笑了起来。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被一扫而空：“说的好。大唐儿郎焉能怕突厥?” 房玄龄满意的放陆宸离开，随着陆宸离去的同时，一条命令也送到了京兆尹的府中，再由京兆尹送到长安城所有坊间的武侯铺中。 由此，不良人和武侯铺制就的天网，笼盖在长安之上。这张天网，被放到陆宸的手上。 从中书省出来，陆宸直接去了城门处。之前就能察觉到突厥异动，经过今天，恐怕突厥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陆宸刚到城门，就看到城门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看都可以发现那人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已经被冻得微微发红。 她来这里做什么? 陆宸快步走上前：“你来这里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萧大人一直见你没回来，担心有什么事发生，让我去找你。可是我也不知道你被带到哪里了，只能来这里等你了。”徐晴娘解释道。 “这么长时间，可是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陆宸便带着人先进了城楼：“房大人怕最近突厥异动，让我这几日多关注一下突厥的动向，守护长安。” 陆宸没有具体把事情都说了，不过房玄龄这次找他也确实让他加固长安的防守。城外城内的形势皆不乐观。 徐晴娘也知道这种事也不是她能问的，能知道的。 “既然等到你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萧大人估计也等得急了，先回去了。” 说着，徐晴娘从就要起身，被陆宸又拽了回去：“你在风中冻了那么久，暖和一下再回去吧。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晴娘没再推辞，在风里站了这么久，也确实冻得身上都跟着冷了。 想到这里，徐晴娘把戴在手上的手捂放到陆宸的怀里：“本来是送给你的，结果外面太冷，我就先用了。” 陆宸眉目间一笑：“谢谢你了，这里什么都有，下次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能够想起给他拿手捂，却不知自己保暖，在离开城门打算回去的时候，陆宸将自己的大麾披到徐晴娘身上：“外面冷。”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可空气却寒冷无比。两个人刚出城楼，还没走几步远，迎面就来了几匹快马，马上之人手持黄色令旗。 城门前的百姓连忙让开路，在百姓疑惑的目光中，几人快速出城。 陆宸看着城外的方向，收回了视线，看向身边的徐晴娘，轻声道：“走吧。” 执失思力入朝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但也都做了最坏的准备。能做的，就是拼尽最后一滴血护住长安，护住大唐，护住身后的百姓。 …… 第十二章 胡商 李世民一反惯例扣押使者，不用半天这件事就已经传出长安城。于此同时，陆宸也从萧岑那里得知杜如晦提议立太子，今日一早就有特使出城奉命传召，召李承乾和李恪回长安。 这个时候把两个皇子召请回来，难免不会让人多想。再加上有心的推波助澜，一时间长安城内流言四起。 酉时，徐晴娘一进衙门就被师爷叫去领了一套秋季里穿的制服。做仵作这个职业，注定了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穿漂亮的衣服。 师爷让徐晴娘找一个地方把衣服换上，还不等徐晴娘到衙门后院，一个不良人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徐姑娘留步。” 只见不良人将手中的包裹交给徐晴娘的手中：“这是陆帅让我交给你的，仵作虽有制服但是在许多地方有很多不便之处。” 徐晴娘看着手中仵作的制服和包裹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一旁的郑师爷瞧了一眼对着不良人哼了一声，回头看向徐晴娘时，神情又是一变：“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都收着，他们的衣服也确实比仵作的好看的多，你快去试试。” 徐晴娘笑着答应下来，走进后院里面有一件专门为衙门中衙役和仵作的提供的房间，因着徐晴娘身为女子和衙役用一个房间多有不便，萧岑直接收拾出一间屋子给徐晴娘。 房间不大，里面有一张木床以供休息，除此之外，房间里并没有其他大物件。 把仵作的衣服和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包裹里，徐晴娘穿上不良人的制服。 手尖是平滑的布料，黑色的衣服上还绣有暗纹，腰间的带子坠着一枚雕虎玉佩。房间里没有镜子，徐晴娘只能暗暗可惜看不到自己全身的效果。 即便已经到了回家的时间，但由于今天特殊的情况，徐晴娘还要出任务，近来长安县内无事，她便跟着不良人一同出入，把包裹放在床上，徐晴娘关好门回了衙门，正巧遇到林立秋。 “林大哥。”徐晴娘热情的打着招呼，一双眼睛明亮。 林立秋被徐晴娘的装束惊艳，他整日见一批不良人在自己面前乱转，可将不良人那套衣服穿的如此飒爽的，徐晴娘还是第一个。 “晴娘，你怎么穿这件衣服，衙门没给你发秋季的衣服吗?”林立秋好奇。 “是陆宸为了方便行动，刚刚让不良人带过来的。”徐晴娘说道。 两个人站在衙门后面的回廊处，有风刮过直接扑了满面。 “这里风大，你先进去吧，我去找萧大人有事。”林立秋挪了下位置，从徐晴娘身边走了过去。 徐晴娘回头看了一眼林立秋，总觉得最近林立秋有一些不正常。可到底哪里变了，她也说不出。 进了屋子，徐晴娘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上一次，陆宸送了自己发簪，自己还未回礼，现在又送了自己一件不良人的衣服，两次加起来，她需要送个什么东西才能抵消这份人情? 徐晴娘怀着心事出了衙门，此时距离长安城外五百处的茶摊上，一群穿着异族服饰的商人喝光杯中最后一口茶水，背上各自的木箱，其中也有推着独轮车子的壮汉。 几个人长得深眸鹰鼻，一身商人的服饰，但是胳膊上的肌肉隐隐透露出违和感。 “几位客官慢走。” 店小二收拾干净一群人用过的桌子，这家茶摊立在长安外，就是为了给路过的客商歇脚用。其中最多的异族商人就属突厥了。虽说现在两国的关系有些紧张，但是这家茶铺依然招待胡商，仿佛不知此时局势。 一行人带着各自的商品浩浩荡荡的向长安城走去。已经是晚上了，还有胡商想要进城，正在收拾的店小二摇了摇头，晚上怎么可能让他们进去呢。 陆宸到了城门，当注意到一队胡商从远处走来时，长安城的门开了。早就等在门外的一批胡商开始一个个登记有序的走进长安城。 陆宸的目光放在远处的胡商身上，凭借感觉总觉得为首的几个人绝不是普通商人。 叫来手下的不良人，陆宸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不良人闻言奉命下了城楼。 视线紧跟着远处的胡商队伍，等一行人来到城下，便有两个不良人拦下几人。 “停一下，检查一下货物。” 被拦了下来，几个胡商眉头拧在一起：“怎么了，我们拿来卖的都是好东西。” 胡商嗓门大，一边嚷嚷着一边放下货物让不良人检查。 几个人的货物不同，有粮食也有家具摆件。不良人仔仔细细的检查，和其他商人的货物大致都差不多，并未发现异常。 “官爷，检查好了吗?”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胡商一脸不耐烦，操着口音开始嚷嚷：“今日为什么检查这么慢，我们都有文牒的，凭什么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急什么，如果你们的货物出了问题，别说你有文牒，今天你连长安都别想进去！” 将胡商装货品的箱子狠狠地盖上，继续检查下一个，络腮胡子顿时来了脾气，想要上去拽人被同伴拉住。 和胡商一同被检查的还有几窜流民，由看守城门的将领一一甄别身份后才放行进入长安。 楼下发生的说有事都被陆宸看在眼里，当流民已经进入大半，这批胡商才被允许进了两个。如此效率，激怒了胡商队伍。 “你们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针对我们！” 其中一个胡商上前推了一把正在检查货物的不良人，早就有防备的不良人在胡商的手掌快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反手一拍，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远。 “放肆，你们想造反吗！”不良人纷纷握上刀柄，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胡商。 “你们中原人欺人太甚！” 就在双方争执的同时，陆宸走到守城将领处，确定了放进来那批流民身份决定没问题后，陆宸让人关城门，今日不管流民还是胡商皆不可进出城门。 正在和胡商僵持的不良人看到陆宸的指令，松开手中的武器：“关城门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不良人的话像是一壶水泼进满是油的锅里，瞬间激怒了胡商。 “你耍我！”胡商双目圆睁，轮着拳头就砸了过去。 …… 第十三章 不良 “都住手！天子脚下你们眼里可还有大唐律法！” 守城将领上前将双方拉开：“今日长安严查，对于胡商集市也是有严格控制，入城的胡商名额已经满了，你们明早再来吧。” “你们大唐就是欺负我们！”胡商额头青筋暴起，丝毫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 眼看着局势愈发难以控制，陆宸上前拦下胡商的拳头，右手顺势握上对方的手腕轻轻一点，就将对方的力气尽数卸了去。 胡商深深看了一眼陆宸，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还不等胡商反应过来，陆宸已经松开对方的手：“几位请回吧，若要进城明日请早。” 城门前已经放上了阻障，后面胡商蠢蠢欲动，而一直惹事的络腮胡子被陆宸拦下后竟一反常态，重重的哼了一声：“那我们便明日再来！” 说着，一众胡商背着各自的货物，离开了城门处。唯有那个络腮胡子，跟着人群走出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宸。 打发了这群人，陆宸带着不良人也回了城内，守城护卫将最后的通路也挡上了。 “还是陆帅厉害，一出面就让那几个人离开了。” 近乎和平的解决了一起争执，士卒们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陆宸这几日经常往城门这跑，和守城门的队伍早已经混熟了。 “哪里是我厉害，是他们知道我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再纠缠下去对他们没好处。”陆宸轻描淡写的说道。 陆宸说的风轻云淡，在身后的一群中人激起浪花：“您是怎么发现他们异常的?” “我们大人早就发现了，所以才让我们把人拦下。”面对友军的诧异，不良人得意的说道。 听着自己手下替自己吹嘘，陆宸轻笑：“本来只是猜测，也是等到近处才更加确定。”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扣下?他们冒充胡商想进长安定图谋不轨！” 陆宸不语，若是之前他发现有人冒充胡商，定会直接扣下，可昨日出的事不得不让他在处理和突厥有关的事情上更加谨慎。 他当然也想扣，可是扣下之后，明天等在城外开门的是胡商还是突厥士兵就难说了。 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陆宸接下自己的钱袋扔给站在自己身边的不良人：“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等晚上换岗，带着兄弟们一起去喝顿酒。” “陆帅，这怎么使得。”一直没有说话守城将领见状，想要出口阻拦，被陆宸拦下：“常校尉率领士卒把守长安已是辛苦，今日陆某手下办事不周，差点引起争执，就当某的赔礼。” “陆帅言重，今日若不是陆帅及时拦下那批胡人，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惊天大事。” 常校尉比士卒懂得多，也理解陆宸，可他想要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宸打断，陆宸无所谓的挥挥手，转身向前方的大街上走去：“常校尉不用和我客气，天冷风凉，请兄弟们喝顿酒祛祛寒。” 陆宸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不远处的人群，常校尉内心复杂。一开始他是有些看不起这些不良人的，不管再怎么施以重任，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如今，他才彻底明白，不良的是他们这群带有偏见去看待他人的人。 “得此俊杰，是我朝之福气。”常校尉心结打开，上前拍了拍一个不良人的肩膀：“不能让陆帅一个人掏钱，今晚我也凑一份，去最好的酒楼喝最烈的酒！” 周围的士卒和不良人看着突然转性的常校尉，纷纷叫好。 陆宸离了城门，便去了胡商贩卖商品的集市。这些胡商虽可以放进城中，但是保险起见，陆宸还是暗中下令让几个不良人两人一队跟踪胡商，严密见识胡商们在城中的一举一动。 集市上，胡商和大唐商人各占街道两边，而这条街的暗处，尚不知有多少不良人在盯着。 在陆宸一踏进这条街的同时，就有不少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在这个时候有官府的人进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心思各异，更多的则还是担心若是一会儿发生打斗，所遭受的损失又该怎么办。 陆宸在众多复杂的目光中悠闲的走着，偶尔还会到一旁的小摊上看看上面摆卖的物件。 穿过街道，陆宸走进一旁坊间的小巷：“有可疑的人吗?” 小巷悠长，两侧的墙壁都有院墙并无窗户，脚下的路也并不平坦。巷中除了陆宸，并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然而在陆宸问完话的下一秒就有一个声音在巷中冒了出来：“没有，所有小队均为发现异常。”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执失思力被扣押，他不相信突厥那边会安安静静。陆宸继续向前走，脑海中突然闪过刚刚不良人和胡商发生争执时的画面。 当时还有一批流民正在登记进入长安，意识到有疏漏，陆宸脚步一顿。如果那批胡商真的想要进长安，怎会贸然和唐朝官吏发生争执，那么他们这种行为会不会是为了掩饰什么? “最后一批流民进城后，你们掌握到多少消息?”陆宸站在巷子中间，调节了一下袖口。 “长安、万年两县都有流民进入，进去以后也进了不同的坊区。流民人员太多，不能一一跟踪，大致确定没有嫌疑就不再跟踪了。” 得到的结果有些不妙，陆宸面沉如水：“你去城门抄一份最后一批流民名单，再让人排查一遍。” 听到陆宸的命令，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顿了顿，才犹豫道：“所有人都要排查?” “对。”陆宸眸子一寒：“现在这个时候辛苦就辛苦了，总好过出事之后丢了性命要好。” 处理城门外的突厥人他需要考虑大局，不能随意处置。但是潜进城中的狼崽子，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他也没必要手软了。 “去吧，晚上来复命的时候最好能给我一份满意的结果。” 陆宸走出小巷，在路过一个巷口时，正巧遇到在附近查探乞丐的徐晴娘。徐晴娘一身不良人的制服，一张清秀的面容多了几分英气。 站在原地看着徐晴娘从乞丐口中谈话，陆宸的目光中浮现出赞许之色。 …… 第十四章 意外收获 当初在陈家时仅凭西厢房着火就能关联到是否和灭口案子有关，更是细心的发现了死者身份有误的事情，如今更是知晓从乞丐口中打探消息，这个徐晴娘，真的很聪明。 陆宸眼眸微眯，定定的看了徐晴娘一会儿，见对方问的差不多了，这才赶在徐晴娘发现自己前离开。 这边，徐晴娘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浅笑盈盈的谢过面前乞丐的据实相告，又去一旁的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包子赠给乞丐，转身欲回家。 陆宸和林立秋以及其他不良人们都忙的团团转，萧岑也是整天愁眉不展，她看在眼里却帮不上什么忙。义庄那边她这些日子也去了不少，但并没有新的收获。 本想从李代桃僵的乞丐身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还特意来寻了其他乞丐问话，可是结果仍然只有四个字，一无所获。 徐晴娘抬眸看着长安街巷，骤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长安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忽然，徐晴娘的眸光一顿。 徐晴娘有些狐疑的盯着那个背影，见他消失了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怎么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眼熟？ 有些像陆宸。 徐晴娘又觉得定是自己这两日思索着怎么回礼的事儿，出现幻觉了。不过这一下倒是提醒了徐晴娘，应该早些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了，不然总压在心头也不是个事儿。 徐晴娘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了，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乞丐拉着自己的衣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徐晴娘错愕的眨了眨眼睛，“你也想吃包子？” 果不其然，在徐晴娘说道“包子”两个字的时候，小乞丐眼眸瞬间亮的惊人。 徐晴娘皱眉，她并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们虽可怜，但今日她能帮得了他们一时也帮不了他们一世。几个包子她并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没必要。更何况，仵作的收入实在是不高。 不过面前的这个小乞丐衣服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骨瘦如柴，风一吹都能倒的样子实在是看得徐晴娘心软，不由得软了声音，“行，我这就去给你买包子。” “谢谢姐姐。”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笑，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不过我不能白吃姐姐的包子，姐姐刚刚你问了王大哥关于小四哥哥的事情才给他买了包子，我也能告诉姐姐小四哥哥的事情，而且是王大哥不知道的哦。” 王大哥就是刚刚徐晴娘问话的那个乞丐，闻言冲徐晴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徐晴娘对小乞丐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实际上她对一个小孩子知道的事情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只觉得这个小孩子是想吃包子了才这样说的。只是当小乞丐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告诉她关于他口中小四哥哥的事情的时候，徐晴娘才反应过来这个线索有多么重要。 徐晴娘面色一喜，不可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我保证是真的。” 见小乞丐意犹未尽的盯着包子铺里的包子，徐晴娘十分大方的又给他买了好几个包子，连晚上的吃食都给他备下了，这才匆匆而去。 徐晴娘得了线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告诉陆宸。 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到深夜了，这个时间，陆宸应该在城门口。思及此，徐晴娘直奔城门口而去。然而在城门处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陆宸的影子，不禁有些奇怪。 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徐晴娘胡乱的想着，闻到了空气之中飘过来的食物的香味，肚子条件反射似的“咕咕”叫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现在连晚饭都还没吃。 刚刚买包子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也买两个！ 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徐晴娘眼睛一亮，一边转身一边喜道，“陆大人。” 回头之后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身后的人不是陆宸，而是把守长安城门的守城将领，徐晴娘曾经跟着陆宸见过他，但她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的。 常校尉见徐晴娘面色尴尬手足无措的模样想笑，顾念着女儿家面皮薄又忍了下来，轻咳了一声，“找陆帅？” “嗯。” “今日有好些胡商入了城门，陆帅担心出差错跟过去看了。” “多谢常校尉告知，”徐晴娘诚恳答谢。 常校尉摆了摆手回了城门口，他也不过是刚刚看徐晴娘无头苍蝇一样在找人，且在陆宸身旁看到过她几次，今日对陆宸有了改观，才会忍不住过来知会一声的。 既然是跟踪胡商去了，等到胡商走时应该还会回来。这么一想，徐晴娘干脆就近寻了一处面馆解决了午饭，又在城门口呆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陆宸。 傍晚的时候已经起风了，寒风刮在脸上冷得刺骨。徐晴娘一边呵气暖手一边偏头想，既是不在城门口，那总归也是要回衙门的。 她就去衙门等，就不信等不到他！ 陆宸自责自己大意可能放入了突厥的奸细，那些流民调查也还没个结果，一路上紧皱的眉头就没松过，也自然忽视了一旁的某人。 难得在路上遇到熟识的好友，王绩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看见陆宸越过了自己继续往前。王绩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大个人竟然也会被忽视的这么彻底。又一想到好友的性格，王绩也就坦然了，直接出声叫住了陆宸。 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宸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就看见了王绩。 好友偶遇，两人都十分高兴。 王绩见陆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陆宸张嘴正要回话，就见王绩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别说了。你要说的那些我也不爱听。相逢便是有缘，不如与我一同去饮几杯。” 朝堂上的事，他虽不在意可也是知晓一二的，更何况李世民扣押突厥使者执失思力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 真是三句不离酒，陆宸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宸见王绩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顿了顿才点头，“也好。” …… 第十五章 等人 林立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县衙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了站在县衙门口的一道身影冷得直跺脚，在烛光的映射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近了才发现那人正是徐晴娘。 林立秋眉头微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细心替徐晴娘系上，语气微冷，“天气冷，怎么站在这里 ？” “林大哥，”徐晴娘乖巧的等林立秋将大麾罩在自己身上，暖意瞬间席卷全身，抬头看了一眼林立秋，“不冷。” “在等人？”林立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等我？” 以前小的时候，他们还在洛阳城，一有案子徐药伯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让徐晴娘来找自己，让自己照看一下徐晴娘，所以林立秋才会这么问。 “不是，”徐晴娘摇了摇头，一脸坦然，“我在等陆大人。” “等陆宸？”林立秋听到之后眉头皱了一下，又迅速松开，并没有引起徐晴娘的关注，“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徐晴娘整个人瞬间变了流光溢彩起来，“是，我得了一条线索，应该对你们有帮助。本来想告诉陆大人的，可我等了他一晚上也没见他回来。” “用过饭了没有？” 徐晴娘点了点头。 林立秋的脸色稍霁，“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陆宸应该不会回来了。” 徐晴娘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院门响了起来，徐药伯站起身来往外看去，就见一个娇俏的人儿进来，又轻手轻脚的想将门关上，突然出声，“今日怎么这么晚？” 徐药伯见徐晴娘安全回家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如今世道乱，突厥人已经攻到了洛阳城外，长安又出了陈家灭门的案子，这么晚了徐晴娘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他难免不会担心。 “衙门有事。” “爹你怎么还没睡？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你早些休息。” 徐晴娘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 “现在知道说我烦了，也不知道小时候是谁非得等到爹回来才睡觉的。”见徐晴娘身上还罩着一件明显是男性用的大麾，徐药伯眼眸微眯，“谁送你回来的？” “是林大哥。” 听到这个名字，徐药伯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晚饭吃没有，锅里还有，没吃给你热一热。” “我吃过了。”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早点休息。”徐药伯应了一声，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借着烛光，徐晴娘发现徐药伯的头上已经多了好些白发，不由得眼眶一湿，声音有些变调，“爹。” “嗯？” 徐晴娘不知自己怎么就叫住了徐药伯，只得扯了扯嘴角流出一个笑来，“蜜饯我忘买了。” “明日再买也行。” 徐晴娘胡乱的“嗯”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里，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朝廷征召前朝官员，王绩以原官待诏门下省，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一个闲差。但这也未尝不如王绩的意，毕竟门下省每日可分得良酒三升。对于嗜酒如命的王绩来说，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不用干事，还有酒喝，何乐而不为？！ 王绩搭着陆宸的肩膀一路上说着近几日的趣事，无非就是他又得了好些好酒喝，只可惜分量不多，还没尝出味就没了。 相逢不如偶遇，王绩直说今天晚上一定要喝得尽兴。而且刚刚他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瞧见，今晚定要让陆宸请客才是。陆宸自知理亏，欣然答应。 往常隔三差五他们都会聚一聚，相约一起去喝酒。但近来朝事缠身，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了。正巧心中烦闷，喝喝酒舒缓心中郁气也好。 这么一想，陆宸的脚步更轻快了几分。 到了酒馆，两人先让掌柜的送来了一大坛子的好酒，王绩眼睛发亮，先自斟自饮了好几杯酒之后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陆宸眺望窗外，脑子里思绪万千。 王绩抬手用衣袖豪爽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见陆宸手中端着酒杯却并不喝在发呆，不由得有些诧异，“遇到什么疑难案件了，把我们陆大帅都难住了，连酒都不喝了？” 说完，连忙喝了一杯酒压压惊。 天大地大，喝酒最大。 陆宸见王绩的动作不由得弯了弯嘴角，“是遇上了一件难事。” “说来听听。” 喝酒喝酒，总要找点儿谈资的，不然这酒喝得多没意思。 陆宸缓缓将陈家的案情的说了出来，王绩一边听一边喝酒，有时回问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喝酒。听到陆宸说起陈仲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了，王绩咂嘴，“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藏一个人还不容易。可他总得有一个落脚点。” 没错。 可他们近来几乎把长安都找了一遍也没找着陈仲，那么他会躲在哪儿呢？！ 陆宸皱眉，细细思索。 见陆宸又在思索什么，王绩撇撇嘴，兀自喝了起来。然而不过大半个时辰，他的脚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酒坛，而他也喝醉了。 陆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王绩不知道什么已经抱着酒坛子往嘴里灌了。王绩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缓缓出声，似是回答刚刚陆宸的问题，“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 陆宸愣怔了一下，然后才拍桌大声道，“好！” 巨大的声响惊得昏昏欲睡的掌柜的瞬间惊醒，睁着一双眼睛盯着陆宸，生怕他接下来就要将他的小店给砸了。 然而陆宸却是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过后，低头灌了两杯酒，嘴里还念念有词。掌柜的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晌，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 酒馆外面传来的阵阵喧闹声打断了陆宸的思绪，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已经到了亥时，平常这个时间百姓早已经安睡了，今日怎么会这么吵闹？武侯铺没有加以阻止吗？怎么会任由百姓这般喧闹？ 定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陆宸猛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瘫趴在桌上的王绩，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酒馆外面。 漆黑的夜里，一道信号弹伴随着声响迅速窜到半空中，旋即快速的炸开，继而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是专属于不良人的之间的信号，用于在紧急事情出现的时候快速传递信息。 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陆宸看着信号弹的方向，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长安的分布图迅速确定地点，迈步匆匆往信号处赶去。 …… 第十六章 火灾 夜空中信号光点显得尤为瞩目，陆宸以最快的地方赶往出事地点。 当他离信号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时，陆宸的心也一点一点在下沉。 “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余。连甍接遥汉，飞观迥凌虚。”大唐的繁华程度可以从夜市的场景窥见一二。整整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几十个商铺和街边贩卖各式各样新奇物件的小摊，在街道上方无数盏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灯笼下，共同描绘出一副大唐夜景。 紧挨皇宫西北隅的横门大街，原本在夜市游玩的百姓此时都被清出街道，此时都围在街头向里面张望。而空气中，充斥着烧焦东西的味道。 这条街距离皇城如此之近，眼下还有明火没有被扑灭，可见当时烧的有多旺盛。 “陆帅。”此时的现场已经有不少不良人和武侯卫在扑灭剩下得火点，也有人在负责疏散现场的群众。 陆宸赶到后，连忙投入现场的工作之中，指挥着武侯铺把街道封锁起来，把百姓阻隔在街道外。有家在这条街道、家人尚不知安全与否的百姓，此时看着狼藉的街道，悲痛欲绝，多次想要闯进来，被不良人强硬阻隔在外，场面一阵混乱。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火，起火的时候没有发现吗！” 耳边是百姓的哭喊声，陆宸质问武侯卫。 一旁，徐晴娘和林立秋也分别赶到现场，原本热闹的夜市，各类商品一应俱全，现在都烧成了灰烬。路边被烧毁的店铺更是看不出本来样貌，只剩下一堆烧焦的木头， “陆帅，发现火灾的时候起火点比较多，我们也及时的派人去通知小城门的武侯铺，可是小城门的武侯卫一刻钟才到，这个时候火势已经阻止不了了。” 武侯卫的声音越说越小，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他们武侯卫出的差错。陆宸的目光放到身边的不良人身上，此信号绝非危难之际是不会发的，就算火灾发生时召集不良人，也未必能及时灭火。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陆宸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狠狠地咬紧牙关：“把今晚接手这件火灾的所有武侯卫都集结起来。” “不，把小铺和小城门的武侯铺的人全部都叫到这里来。”陆宸看向身边的武侯卫。 武侯卫和不良人分属不同组织，但现今双方组成天网，由陆宸接手，面对陆宸的要求，总是武侯卫再怎么觉得憋气也只能咬牙吩咐下去。 徐晴娘在一旁验尸，然后验尸的速度还不及士卒又抬来新尸体的速度。当徐晴娘抬头间看到士卒抬来一个比其他尸体都小一截的尸首时，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怎么还有孩子......”徐晴娘愕然，一双裸露在外的手被被的发红，冰冷刺骨。 搬孩子尸首的士卒看了一眼徐晴娘，无奈的摇摇了头。天灾人祸，这种意外谁能说得清。 还有尸首在往外搬，陆宸去了几个起火的店铺，在每一个作为起火点的店铺内，房间里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面已经覆盖上一层焦灰，陆宸敏锐的在空气中闻到了蓖麻油混合酒精的味道。 蓖麻油和酒精都是易燃物品，两者混合更是能加速燃烧。这样燃烧的速度，再加上武侯铺救火不急，这场大火，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 陆宸忽然想到今天在城门遇到的那一队胡商，尽管知道他们的身份，碍于时局只能将他们阻拦在城门之外。可现在想想，还是有不合理的地方，如果他们要进城真的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吗? 还是说，他们本就不打算进城，只是弄出混乱为了掩护另一批人进城?陆宸紧抿双唇：“尚承，去把今日所有城门进城名单调出来。” “是。”不良人奉命离开。 不良人领命离开正好和门外走进来的一个捕快差点撞到一起。两个人错身而过，那名捕快走到陆宸面前：“陆帅，萧大人叫你过去。” 陆宸看了一眼满屋的灰烬，跟着捕快去了外面，萧岑身为长安县县令，在距离皇城这么近的地方起了火灾，他的压力首当其冲。 “萧大人。”陆宸走上去，一旁林立秋已经把现场的情况和萧岑说了一遍。 “现场有什么线索？”萧岑一脸阴沉，这段时间他脸上的肉明显消下去不少。 “一共有五处起火点，初步认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能造成这么大火灾的，恐怕是……”陆宸沉默了一下：“突厥狼卫。” 闻言，萧岑的脸又阴沉了几分。突厥狼卫竟能在城中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据武侯卫所说，中途可能有人阻碍了武侯通报，具体原因我还在查。” 陆宸本来怀疑是武侯卫中的问题，但现在双方合作，陆宸还是要给对方一些情面。 “陆宸，本官命你天亮之前把延误情报的相关人员查出来。”萧岑一脸严肃。 这边萧岑的话音刚落，徐晴娘和林立秋那边也整理出最后的损失和伤亡人数。 “一共有二十余间店铺受损。伤亡人数惨重。”林立秋说道：“一共五百一十人受伤，死亡二十人，包括三名幼儿。” 萧岑面色凝重，这么严密的防范依然让突厥贼子钻了空子，二十条人命在一夜之间丧失，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长安县的百姓。 “大人。”一个武侯卫跑到几人近处：“刚刚小城门的武侯铺在清点人员时发现有一个人失踪了。” 陆宸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果然是武侯铺中出了问题。连武侯铺的人都能收买，突厥贼子倒也是有点本事。 “大人，属下带人前去追捕。”林立秋站出来说道。 萧岑看了一眼陆宸，又看了一眼林立秋：“去吧。” 说着，萧岑又吩咐道：“把尸首抬到义庄，衙门口悬挂告示，明日去义庄认领尸首。” 几个衙役领命抬着尸体离去，徐晴娘看着街道上的狼藉，一时难以把繁华的夜市和这条漆黑残破的街道联系到一起。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不会的陆宸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徐晴娘被吓了一跳：“有，这不仅是故意纵火，而且还是蓄谋已久的。” …… 第十七章 线索 “起火点有五个，而且空气中有蓖麻油和酒精的味道。这说明了蓖麻油和酒精有很多，而且都被藏了起来。” 徐晴娘说道：“白天也又去了县里的乞丐栖身的地方，一个小女孩告诉我有关于小四哥哥的事情。这个小四就是被代替成陈仲身份的乞丐。” “陈仲找小四的时候正好她在场，不过陈仲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在陈家被杀案事那天，她亲眼看到陈仲换了一身乞丐的衣服出了长安县，潜进万年县之中。” 陆宸对上徐晴娘的眼睛，心里的猜疑渐渐变大：“你的意思是?” “事情过了这么久，陈仲的下落我们还没有找到，而造成这起火灾的蓖麻油和酒精又是一直藏在哪里的?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带有隐患的东西被藏在角落?” 徐晴娘的话让众人深思，不仅如此，现如今连武侯铺都有人被收买，他们确实疏忽了一个致命大错。 “看来，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陆宸幽幽说道。 此时，刚刚去查失踪的武侯卫一事的林立秋带着人回来了。 萧岑看着他们的表情，冷哼一声：“本官希望你们能带来点好消息。” 林立秋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在萧岑的注视下，林立秋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去了他家，发现他已经上吊身亡。” 又是一条断了的线索，此时武侯铺也查出那个自杀的武侯卫身份。林立秋也替他们说了出来：“此人刚来长安不久，而且刚入职武侯卫。” 此事查出来的线索虽对办案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发现了突厥贼子已经将手伸进官府之中。 “萧大人，此事是武侯卫失职，我等定会竭力协助，肃清长安。” 武侯卫的人下了命令：“去查花名册，把和此人同一个月进入武侯铺的所有武侯卫全部停职接受审查。” 武侯卫此举，无异于刮骨疗毒。只因为一个人的原因，就要停了一大批人的职，对于武侯铺来说也是一件忍痛之事。 火灾现场已经被封，陆宸他们要趁着天还未亮把现场清理出来。明天还要面对遇难者的家属，想到那三个孩子，陆宸恨不得把陈仲和其他勾结突厥的叛徒一刀刀凌迟。 萧岑还有事情处理，便先回了衙门。留下陆宸几人继续收拾现场。 “陆帅。” 一个不良帅从一间烧毁的房间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这个孩子是我刚刚在一家缸里发现的。” “发生火灾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被吓坏了慌不择路藏进缸中，一直到被我发现。” 陆宸几人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一个七八岁年纪大的小女孩，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被蹭的一片黑。 徐晴娘从不良人怀里抱过小女孩：“小妹妹，你知道你父母去哪里了吗，他们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呀？” 小女孩双眼通红，面对徐晴娘的问话沉默不语，直接把头埋进徐晴娘的脖颈处。 明显是被吓坏了，此时不适宜再问什么话来刺激小女孩。 “先把孩子安顿到衙门里，等明日再找她父母吧。”徐晴娘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也明白，孩子父母可能已经出事了。 陆宸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父母还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孩子， 派人护送徐晴娘和孩子回衙门，武侯铺的人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愤恨：“姓赵的死八百回都不冤，可是这些孩子做错什么了。” 陆宸拍了拍武侯卫的肩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查出真凶，替今晚受害的百姓报仇。” 另一边，徐晴娘把孩子送到衙门。由于横门大街失火，衙门里只留了两三个衙役，其他人都在大街那里查案。 萧岑也不在，徐晴娘只好敲响萧岑和雪娘的房门。 “来了，稍等。” 原本漆黑的房间点上了蜡烛，随后房间的门被打开，雪娘身上披着外衣，在看到门外的徐晴娘后愣了几秒：“晴娘，你怎么来了?” 萧岑不在，雪娘一把把徐晴娘拉进屋里：“外面冷，我们里面说。” 雪娘注意到徐晴娘怀里的小孩子，压下心中的猜测，不解的问道：“晴娘，这个孩子是?” “夫人，今晚横门大街失火，这个孩子是不良人刚刚在现场找到的。”徐晴娘简单说了一遍：“但是这个孩子现在没地方可去，只好先带回衙门。” “今日衙门里又没有几个衙役，而且小孩子刚刚被吓到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只好冒昧来打扰您。”徐晴娘说道。 听完徐晴娘的话，雪娘的心都要化了。她也是为人母，对于孩子更是心疼。 “你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雪娘打量着小女孩，从徐晴娘怀里接过。 也许是太累了，被徐晴娘抱了一路，又换了一个怀抱也没扰醒熟睡中的孩子。 看着睡着的孩子，徐晴娘离开了衙门，又返回了横门大街。 夜色稍明，就在半昏半明的天色中，昨日还一片祥和热闹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片焦土。 所有人都熬了一夜，武侯卫自查自纠的同时，不良人内部也小小的进行了一番调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脸倦容，然而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昨夜被驱散的百姓再一次聚集到长街上，其中大部分是为了昨夜火灾时有家人正巧在这里，亦或是这条街的住民。 不良人和武侯铺维持现场秩序，哪怕经过昨晚在现场的调查，这条街还是暂时不能随便百姓进入。 除了横门大街，也有百姓去了长安县的衙门门口，谁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会突遭横祸。 “萧大人，昨夜横门大街失火，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衙门外，百姓情绪激动，若不是林立秋预料到会有百姓来衙门，提前派回两个衙役，说不定此时这群百姓早就冲破衙门门口，闯进去了。 萧岑站在衙门之内，安抚百姓的情绪：“诸位乡亲，横门大街的火灾，萧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十八章 又死一个 “萧大人，横门大街的事情是不是和突厥贼子有关系，我们白白受了无妄之灾是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萧岑的心仿佛被人用拳头锤了一下。 天色尚暗，纵使衙门门口两侧悬挂着灯笼，可是昏暗的光线让萧岑看不清对面所有的脸。为官三十载，萧岑清正廉洁，可如今百姓的一句话让他问心有愧。 当两个国家发生冲突时，却是百姓遭受无妄之灾。然而为了抚平人心，他面对百姓，却不能把实话告知他们，他愧对百姓的“父母官”三个字。 “诸位放心，此火灾牵连重大，萧某已经派不良人和武侯铺以及衙门衙役，三方联手共同侦破此案。”官服下，萧岑的一双手紧握成拳：“至于突厥生事，纯属是有心人的误导，近月来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员都是经过严密调查的，绝对没有一个突厥人进入城中。” “萧大人，我们的亲人死的太冤枉了，还请萧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一道哭喊声响起，一个全身戴孝的男子跪到衙门前。 有一个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请萧大人为我们做主。” 萧岑双眼憋的通红，他昨夜一夜未眠，刚回到衙门，还不曾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被告知有百姓在门口。一出来，就是这样的场面。 “萧某为官三十载，任长安县县令也有十五载有余，这十五年萧某不敢偷闲片刻，处理过的案件也算得上并无一例冤假错案。” “为官者，查清任何案件是萧某的指责所在。横门大街的火灾是萧某已是萧某监管不力，若是再不查清此案，乡亲们不说，萧某也无颜再面对这身官服、无颜面对长安县百姓。” 萧岑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同时也相当于把这个位置拿出来做保证。 “大家快起来吧，也不要再在这里等着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和你们是一样的，谁都不想出这样的事。”此时，一个衙役说道：“昨夜的遇害者还在义庄等着家人带他们回去，如果各位有家人还没联系上，可以先去义庄看一下。” 几个衙役帮着萧岑维护秩序，守在门口的百姓闻言纷纷理解萧岑。 “萧大人，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刚刚第一个跪在地上身穿孝服的男子喊到，满面泪痕。 看着百姓们一个个离去，萧岑还站在衙门门口，等到最后一个百姓的身影也消失在巷口，看不到时，强撑着萧岑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 刚刚还一脸精神抖擞的男人，此时满脸疲倦。 “萧大人，你没事吧。”一旁的衙役见状，上前关心到：“您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萧岑摇摇头：“无妨。” 目光看向天边，萧岑喃喃道：“昨夜有多少未眠人，百姓难以安然入睡，我躺在床上怎么睡得安稳。” “大人。”林立秋的身影从衙门外进来：“您先休息会儿吧，衙门这里有我守着。” 看到林立秋回来，萧岑稍稍放下心来：“横门大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也有百姓去那边了吧?” 林立秋点点头：“有一部分是去找亲人的，陆帅在安抚他们。担心衙门这边没有人，我就先过来了。” 看着萧岑的脸色，林立秋再次劝道：“大人，一会儿肯定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你去处理，趁现在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你是百姓的父母官，也是夫人的丈夫，不要让她担心。”林立秋说道。 提到雪娘，萧岑的表情缓和下来。身为父母官，他对得起百姓，身为丈夫和父亲，他很少陪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萧岑叹了口气：“那我回去休息一下，衙门的事就先让你费心了。” “大人客气，这是立秋本应做的。”林立秋说道。 萧岑走回衙门后院，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到雪娘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见状，萧岑连忙问道：“雪娘，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雪娘打断了。萧岑走上近前，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这是?” 雪娘把作业徐晴娘的事情说了一遍，感慨道：“这孩子也是可怜。” 萧岑看着女孩的睡容，只一夜的时间，有多少人的家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亲人。 “你也累了一天了，去隔壁房间睡一觉吧。”雪娘说道：“我早就让人将隔壁的房间烧了火，温度不会冷。” 萧岑苦笑：“我现在听到火这个字，都后怕。” 然而萧岑还是没来得及睡一觉，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去隔壁房间休息，这边刚关上房间的门，就有衙役来报：“大人，门外有一个自称是不良人的男子前来报官，说有关于这次纵火案的线索。” 听到这个消息，萧岑刚有几分的困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人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 萧岑来不及整理衣服，就跟着衙役去了前院。 门外，林立秋和来报官的人一同向衙门的大堂走去，此时，萧岑也从后院出来，见到男子连忙问道：“你真的有这次纵火案的线索?” “是，萧大人，卑职......啊！”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正在说话的男人惨叫一声后突然倒地，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喂！”林立秋距离男人的距离最近，在男人倒地后，连忙蹲下去检查。 双指探到男子鼻下，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萧岑快步走到进出，看着林立秋的动作：“怎么样，人还活着吗？” 林立秋站起身，回头看向萧岑，摇了摇头。 萧岑一口气提起，咬紧牙关：“林立秋，你立刻去衙门附近调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说完，萧岑又指了一个衙役：“你速去横门大街把陆宸和徐晴娘叫回来！” “是。” 两道身影从衙门门口飞奔而出。 横门大街处，陆宸和徐晴娘刚刚安抚好前来哭诉的百姓。此时天边一片金光，晃得让人不敢直视。 在风里站了一晚上，徐晴娘双手放到嘴边呼了口气。 “陆帅，晴娘！” 刚松口气的两个人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只见一个衙役赶过来：“衙门出事了，萧大人让二位快点回去。” 第十九章 神秘死亡 八月二十八日，在执矢思力被扣押第一天，一个自称不良人的男子横死在长安县衙门门口。 “陆大人，晴娘，你们回来了。”县衙门口值班的不良人见到风尘仆仆归来的陆宸心下稍松，忙道，“萧大人正在等你们，快进去吧。” 陆宸和徐晴娘向不良人微微颔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往衙内去了。 一进大堂大门，陆宸和徐晴娘两人就看见了地上直挺挺的躺了一个男人，徐晴娘粗略的扫了一眼地上，那人似乎已经死了。而萧岑也是死死盯着地上男人的尸体不发一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既是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送到了衙门里来，不是应该送去义庄吗？而且她觉得萧大人看那人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徐晴娘有些奇怪。 “萧大人。”徐晴娘进门唤了一声。 萧岑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了陆宸和徐晴娘两人已经回来了。萧岑下巴微抬，指了指地上的男人道，“晴娘，你来看看。” 徐晴娘对于尸体并不陌生，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当即蹲下身子查验尸体去了。 死者衣衫整齐，面色惨白，嘴唇发紫，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中毒身亡的。不过徐晴娘也不敢大意，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尸体。此时尸体上还有余温，根据尸体上的尸斑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时辰以内，徐晴娘觉得应该是此人刚死萧岑就派人去寻他们了。 此时林立秋也从外面匆忙回来，禀报说并没有在县衙周围发现什么可疑人员。这个答案也在萧岑的意料之中，摆了摆手让林立秋站在一旁。 陆宸盯着徐晴娘的动作，眉宇紧蹙，话却不是对她说的，“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萧岑看了一眼林立秋，林立秋立即出声代替回答，“死者自称他是不良人，有关于此次纵火案的线索汇报，只不过萧大人还没来得及问话，他就死了。事发之后，我在县衙周围查探了一番，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简单概括林立秋的这句话就是还不知道死者身份，而且也没有嫌疑人。 陆宸见徐晴娘还在检查尸体也没打扰，到了门口对守在外面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复而又站回了原处。 此时萧岑也平复了心情，说了刚刚事情发生的经过。 近来长安城事多，长安县也是发生了命案，而且若有似无的与突厥有关。案子迟迟未破，横门大街又发生了火宅，伤亡惨重，好容易有了线索那人又上吊自杀了，他身为长安县的县令压力也大。 今日就是在书房里查案卷宗，就听有不良人禀报县衙外有人有关于纵火案的线索汇报，萧岑一听根本坐不住，连忙让人将其带到县衙大堂，自己则是从书房麻溜的移步到了大堂。 “谁知道我才问了他两句，他线索说了一半，突然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然后就倒了下去。” 说道这里，萧岑的声音都夹杂着怒气。 萧岑气啊！ 这人可是在他长安县县衙，他萧岑的眼皮子底下死了的！ 这要是说出去和他萧岑没关系谁会信！ 除了这一点之外，这可能是唯一知道线索的人死了，也就是说纵火案的线索又断了。 “我们当时退到了大堂外面，虽是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大堂门没关，隐约也能看见人影的。”林立秋点了点头侧面解释，“当时我们几人在外面闲聊，听见萧大人的声音就赶过来了。” 当时那人说要紧的线索要单独向萧岑禀报，萧岑便让其他人都出去守着，只留了他们两人。只是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就听到萧岑焦急到变了调的声音，“来人！” 守在外面还在说话的几人立即跑了过去，就看见萧岑和那人一站一躺在屋子里。 林立秋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诧异，上前探了鼻息，又伸手摸了摸他脖颈处的动脉，抬眸对上萧岑的目光，嘴唇张了张，无声的说出两个字，“死了。” 萧岑大怒，恨不得把地上的人盯出一个洞来，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去找陆宸和徐晴娘了。林立秋则是去周围查探是否有可疑的人潜入县衙去了。 再后来的事情，陆宸和徐晴娘也都知道了。 徐晴娘翻看了死者的全身，并没有发现有其他的致命伤。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死因几乎确定就是因为中毒。思及此，徐晴娘有些懊恼事发突然，她并不知道情况，没有备上相关的验尸工具，看来更详细的检验得等到将人送到义庄后再做了。 徐晴娘缓缓站起身来，见到几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出声说出了结果，“根据现有的验尸情况来看，死者应该是毒发死的。具体是什么毒，可能要等到详细验尸之后才能知晓。” 听完了徐晴娘的话，林立秋的神色不由得一松，又迅速板起脸来。在场的众人都被地上的死者吸引，根本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倒是站在他旁边的陆宸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萧岑抬手召了两个不良人进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送到义庄去，待查明身份后找他的家人来认尸。” 两个不良人得令，当即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人抬了出去。 “萧大人，他死前可有什么毒发症状？”徐晴娘偏头问道，目光在房里快速略过。 既是中毒，先没有毒发，到了县衙才毒发，会不会是房里有什么东西诱发了毒性？ “没有，他当时忽然就止住了声音，然后就倒了下去，倒没其他异常。”萧岑想了想摇头，心下也觉得有些可惜。 “那他可有接触到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萧岑怅然所思，“接触的人？我，立秋，还有领他进来的不良人。至于东西，他从进来之后就站在那里，也没接触过。”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在要说出机密要闻的时候就毒发了？ 他知道他自己中毒了吗？ 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又中的是什么毒，这些问题充斥在徐晴娘的脑海里。听得萧岑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现在她就想跟着刚刚那两个不良人去义庄，详细的再检验一遍尸体。 第二十章 一无所获 林立秋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看来好不容易有的线索又断了。” 陆宸睨了一眼林立秋，对于他得出的结果眉心一蹙有些不满，偏头问萧岑，“大人，那他可在死前说了有关横门大街火宅的话吗？” 萧岑点了点头，林立秋的不自觉的微微紧张。 “据他所说，横门大街的火宅，是人祸，而非意外。”萧岑出声说道，对于这一点儿他们也是知道的。横门大街的火宅是有人故意用蓖麻油混合了酒精，引得火宅迅速蔓延的。 针对这一点，他们已经派人去查各大商铺近日是否有人大量购买酒精和蓖麻油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至于他说的凶手，你们应该也猜出来了。” “突厥人？” “嗯。” “至于目的，他倒是还没来得及说。”想起这个，萧岑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他虽是个县令，遇到的命案也不少，可真正在他面前死的，还真就这么一个。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下来，静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不过，也并非全无线索。”徐晴娘突然出声，摊开手来，将刚刚自己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嫩绿草叶露了出来，“这是我刚刚在死者身上发现的，这种草叶我记得，是在长安城郊才有的。” 她当初从洛阳调往长安的时候，还经过了那里，是以对这种草叶有印象。 这也说明，这个自称是不良人的死者，是从长安城外进来的，在今日刚到过长安城郊的山坡。 徐晴娘心知事情越发的复杂了。 “我这就带人去查。” 徐晴娘有些错愕，“现在？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吧。” “有常校尉。” 陆宸向萧岑告辞，顺便带走了徐晴娘。 陆宸一行人匆忙赶到城门处，和守城门的常校尉说明了情况，常校尉二话没说当即让人放了他们出去。只不过这么一来，其他想在这个时候出入长安城的人自然不满，险些闹了起来，都被常校尉给怼了回去，那人见说不过常校尉，不得不说压着尾巴走了。 陆宸走后，林立秋也退了下去。萧岑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没一会儿就听得外面有人传话京兆尹要见他。 虽传话的人未明说林智为什么要见他，但萧岑也大致猜测出了林智是为了什么事，也不敢耽搁就往外走去，跟着来接的人坐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京兆伊府。萧岑刚从马车下来就被早已侯在京兆伊府门口的人领着进去，没走多久就见到了林智。 萧岑连忙上前，“下官见过大人。” “免礼。”林智并没有多加为难萧岑，直言不讳的出声问道，“听说有个来报官儿的人在你县衙死了？” “是……”萧岑不敢隐瞒，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出来。林智听完之后眉头就一直没有松过，心知此事说起来也怪不得萧岑，叮嘱道，“不管是怎么样的，事情是在你衙内发生的，就要拿出合理的解释，否则日后哪还有百姓敢进你长安县衙的大门。” “大人说的是。” 不管怎样，他长安县衙出了这样的事，再怎么说也逃不过一个无能的罪名。而且此事一旦传出去，对他们县衙的名声也不利。 前来报官的人竖着进，横着出，那些百姓不又得说道好几天。 林智也不欲在这件事情多说，当即转了话题，“横门大街的事怎么样了。” “县衙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收拾残局，目前已在旁边搭了救济棚给受灾百姓居住，做了安抚工作。受伤的百姓也请了大夫医治……” 萧岑对答如流，见林智的眉头皱得越紧就知道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当即转了声音，“关于纵火案的凶手，衙内已经有了些眉目，不过待我们前去抓捕时，那人已经畏罪自尽了。” “死了？”此时，林智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人确实已经上吊自尽了，不过衙内还有其他线索正在跟进，相信用不了多久能找到凶手了。” 林智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如此最好。” 众人得了线索一路赶到了长安城郊外，的确是寻到了在死者身上发现的那种草叶，可那种草叶实在是普通，到处可见。在山坡上查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无所获。 陆宸抿着嘴唇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身后跟在的不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上前去讨骂，闭嘴跟在陆宸身后，一行人都沉默不语。 明明好几个人，耳边却只有彼此的脚步声传来。 徐晴娘抬眸看了陆宸一眼，又垂了眼眸。 从最初的陈家灭门案，到陈仲，再到横门大街失火，再到今天的这个死者，一连好几个案子都找不到凶手，对于这个别人眼里破案如神的陆宸来说，实在是一种挫败。 徐晴娘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同情，他此刻，应该是想有人安慰的吧？ 徐晴娘快走两步与陆宸肩并肩，小心翼翼的睨了一眼对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陆大人。” 陆宸虽是听到了徐晴娘的声音，但他现在只想要静一静，好好梳理一下关于案子的事，是以并没有回应她，只埋头继续往前走。 徐晴娘见陆宸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一个，不知道是他刚刚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顿了顿又稍微提高了嗓音，“陆大人，你别难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一定会浮出水面的。而且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抓住凶手的。” 陆宸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笑意，嘴角不明显的弯了弯，却是没有回答。他想知道这个丫头到底还会对他说些什么。 谁知徐晴娘却是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落后陆宸半步，跟在他的身后，没再出声。 一路沉默，终于在丑时回了衙门。 彼时，萧岑已经从京兆伊府回来了，召了林立秋过来，两人还在大堂里等消息。见到陆宸回来，萧岑登时站了起来，盯着陆宸。陆宸进大堂时发现一旁还站在一个不良人，是他出发去城郊前让他去查查死者身份的那人。 既然他现在在这里，那就说明有消息了。 第二十一章 死者身份 陆宸对着萧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一趟出去并没有什么发现。见此，萧岑又坐了回去。 “有消息了？” “是，”来人应了一声，“此人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不良人，名唤常务，平常活跃在长安城外打探消息。而且今天早上还收到了他带回来的消息。” 见到萧岑和林立秋没有半分惊讶之色，想来应该是刚刚已经知道了。 “消息？什么消息？” 不良人顿了顿，似是有些为难，在陆宸阴沉的注视下才吞吞吐吐的开口，“他说，突厥那边传出了话：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大唐一日不交出执失思力，便有人在长安作乱一日。” 实际上，突厥的意思远比这个要嚣张很多。 陆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既是如此，今日早上的消息为何我没有收到。” 不良人当即跪了下来，请罪道，“是属下疏忽，请大人责罚。”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若有再犯，直接逐出护安府。”陆宸冷着声音说道。不良人闻言浑身一震，当即表示不敢再犯。 等到不良人退出去之后，大堂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 “依萧大人看，常务的消息有几分可信？” 萧岑摇了摇头，他现在自己也说不准这个消息的真假。执失思力被李世民扣押住了，突厥那边岂会善罢甘休。他们身为长安的官吏，不管这个消息的真假，他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何况若是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常务。 这么一想，这个消息倒八成是真的。 萧岑想到这些，就觉得脑仁疼，“如今这几个案子的都不太好，上面也已经给了命令，务必要尽快将这几个案子结了。横门大街发生火宅的事情长安城都传开了影响不好，此事重中之重。此外，今日常务的死若传出去，只怕对县衙名声有损。若是被突厥奸细利用……” “常务是中毒死的，和县衙又什么关系？！”徐晴娘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们讲话，此刻听到萧岑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奇怪。然而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管常务是怎么死的，他死在了县衙这是事实。 谣言总是会歪曲事情的真相。 “当日在场的只有几人，防止此事泄露出去倒也简单。”陆宸微眯着眼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常务无父无母，是一个孤儿。” 萧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陆宸的这个说法。 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这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立秋，他的后事就有你来操办，所有费用由我出。” 林立秋眸光微闪，当即领命。 默了默，林立秋忽然想起了什么，告诉陆宸，“去商铺调查蓖麻油和酒人回来了，近日没有人购买大量的蓖麻油和酒。” “凶手定是不会一次性购买这么大批量的东西，那太引人注意了。有没有查过是否有人频繁少量购买这些东西，或者不是近日，是近几个月，或者近几年……”陆宸缓缓出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横门大街的这场火宅，与陈家西厢房的起火有关系。 甚至他还猜测过，纵火的人会不会可能是陈仲。 只是这个猜测太过自我，他也只是藏在心底，并没有说出来。 林立秋听完陆宸的话变了脸色，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当即应道，“我再让人去查。” 熬了一天一夜，萧岑见陆宸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忽然忽然瞥了一眼林立秋，“立秋，你手头上可还有什么事儿要忙？” 林立秋想了想，除了要安抚火宅后的百姓，他手头上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只是，萧大人为这个做什么？ 萧岑想了想，“这个常务的案子就交给立秋吧。” “萧大人……” 陆宸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岑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陆宸，我知道你破案有一手，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容不得丝毫差错。你精力也有限，不如将这个案子就交给立秋，你专心办陈家的案子，也省的分心。” “不必。”萧岑的话音刚落，陆宸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两个案子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可都与突厥人相关，理应由护安府处置。而且由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两个案件，很有可能凶手就是同一个人。我觉得，两案可以并案一起调查，并不会分心。” 萧岑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就听得林立秋出声说道，“萧大人，属下也觉得这个案子交给护安府比较好。针对破案这一块，陆大人要比属下专业得多，属下可以从旁协助陆大人。” 好心当做驴肝肺。 萧岑睁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盯着两人。见两人都是一副认真的模样，并不领他的情，索性就顺着林立秋给的台阶下了。案子还是由陆宸来办，由林立秋在旁协助。 徐晴娘忍不住困顿打了一个呵欠，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盯着萧岑三人。 都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说完？ 明明都是熬的一样的夜，为什么他们三人神采奕奕，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困倦不已？ 徐晴娘的动作虽然隐秘，但萧岑还是发现了。忙了一夜，他也有些吃不消，抬手一边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挥手让众人散了，“行了，你们也都忙了一夜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到巳时再来查案。” 萧岑发话，众人自然散去。 萧岑回房间之后还心事重重的样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沉思。雪娘睡醒一觉之后发现萧岑还没睡，看得雪娘忍不住微微蹙眉，“行了，案子的事情先别想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想，早些休息吧。” “嗯。”萧岑含糊着应了一声，却是没动。 “老爷。” 萧岑偏头看了看雪娘，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角，难得的露出一个笑意，“你再睡会儿，我等下就睡。” 雪娘自知劝不住萧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暗暗在心里下决心明日一定要好好的给她家老爷和那几个娃娃炖了好的补补身子，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第二十二章 突厥狼卫 出了县衙之后，被寒风一吹，众人都感觉清醒了几分，脑子也不似刚刚那么浑浊了。 陆宸瞥了一眼徐晴娘，见她神色恹恹的，心知奔波了一日一夜，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论徐晴娘一个女子了。 “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陆宸对徐晴娘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从自己身后跟着的不良人中挑了一个老实的，嘱咐他送徐晴娘回家，待到确认徐晴娘回家之后再回自家休息。 那人长得憨厚老实，闻言当即打包票说肯定会将人安全送回家让陆宸尽快放心，惹得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不良人送徐晴娘到她家附近的时候，此时天微微亮了，有早起的小贩已经在摆摊儿贩卖了。路过一家卖水果的店铺时，徐晴娘突然出声，“你等等，我去买些水果。” 不良人点了点头，等在店门口。 徐晴娘挑了些卖相好又实惠的水果，又单独给徐药伯买了些蜜饯，付了账这才出了店门，徐晴娘将手里提着的一大袋水果递给不良人。不良人顺手接了过去帮忙提着，笑道，“晴娘，你买这么多水果吃的完吗？” “吃不完，所以才让你带一些回去尝尝。” “这怎么能行。”不良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自家手里的水果。他刚刚只想着帮忙提一提，毕竟这么大袋水果看着也不轻，没想蹭人家的水果吃呀。 “没事，你们这些日子查案也辛苦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还麻烦你送我回来，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徐晴娘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般，不良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同意将水果带走了。 不良人将徐晴娘送到了巷口，看着她进了院子才提着手里的水果袋转身离开。 徐药伯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徐晴娘回来，心里虽是理解徐晴娘，可到底还是有些心疼自己女儿的。 顺手拿了徐晴娘昨夜带回来的大麾准备顺路给林立秋带过去，天冷，披上也能避避风，刚刚打开屋门就见到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徐晴娘。 一夜未睡，徐晴娘困得眼皮直往下掉，看徐药伯准备出门，费力的睁开眼睛，“爹，你要去哪儿？” “开门儿透透气，”徐药伯见徐晴娘回来，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晴娘，厨房里熬了粥，你要不吃些？” “不了，我想睡会儿。”徐晴娘摇了摇头，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许久没有这样忙碌了，以至于现在她的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刚出县衙的时候被风一吹还有一些清醒，走回来身上发了热也就越发昏沉了。 换言之，就是越发的想睡觉了。 “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生病了？”抬手探了探徐晴娘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收回了手。徐药伯看了看徐晴娘眼底的青黑，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又折回厨房舀了一碗粥递到徐晴娘的手里，“吃了再睡，想睡多久都可以。” 问着散发着清香的米粥，徐晴娘瞬间饿了，狼吞虎咽的动筷吃了下来，几口下去之后胃也变得暖暖的十分舒服。徐晴娘欢乐的吃着米粥，忽然睁大了眼睛，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拍了拍。 她有关于乞丐的线索还没和陆宸说。 昨夜实在是太混乱了，竟是将这事儿忘了，现在才想起来。本想现在就去找陆宸，又想到他也忙了一天一夜需要休息，又偃旗息鼓，退而求其次等她睡醒了之后再去找他。 徐药伯抬头见她自己打自己，一副懊恼了模样，“别打了，本来就不聪明。” 徐晴娘一噎，瞪着徐药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我有说错吗？” 徐晴娘“呵呵”冷笑一声不敢反驳，低头继续喝自己的粥，忽然出声，“爹你药吃了吗？” 这下子轮到徐药伯噎住了，半晌才憋住了一句“药苦”。 “我买了蜜饯。” 意思就是说，药苦吃蜜饯就行了。 “我病已经好了。”徐药伯脸不悦的皱在一起，浑身都带着抗拒。他觉得自己的感冒已经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再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苦药。 “大夫说要把药吃完。”徐晴娘头也不抬的说道，“我等会儿去替你熬药，你记得喝了。” “算了，我自己去，你去休息。”徐药伯看了一眼徐晴娘眼底的黑眼圈，这两天长安县表面上看似太平，可是出了扣押突厥使臣这件事怎么可能太平，仅仅才两天就出了这么多乱子，徐晴娘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徐晴娘眼眸之中似乎有水光，“爹，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 闻言徐药伯抬眸白了一眼徐晴娘，一筷子敲在徐晴娘的脑袋上，“吃完了没，吃完了就赶紧滚回房里去睡觉。” 徐晴娘捂着脑袋，“噢”了一声。 陆宸离了县衙之后也是打算回家休息一会儿的，谁知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站了一人，见了他不走反而迎了上来。 “陆大人。” 陆宸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他识得此人，上次在京兆伊林智的府中他曾见过他。 来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隆冬寒风冻得厉害了，僵硬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转手递给陆宸，“这是我家大人让我交给您的。” 抬手接过信封，陆宸颔首，“多谢。” 来人笑了笑，向陆宸告辞转身离开，应当是回去交差去了。 陆宸低头看着手上的信封，信封封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缓缓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快速浏览一遍，陆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长安，已经潜入了突厥狼卫。 这个消息让陆宸的眉心瞬间就拧了起来，深呼吸一口闭了闭眼睛，陆宸才将复杂的心绪压下，将信封揣进自己的怀里，一路沉思着往家里走去。 林智说他得了确切的线报，此次共有一支十五人的突厥狼卫潜入了长安，目的不明。要他务必要尽快揪出这些突厥狼卫，确保长安百姓安虞。 推门回了家，陆宸坐在桌前，食指微动轻敲着桌面，眉头紧蹙。思索着突厥人入侵长安定是会有什么目的，只是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常务的死，和他们有关吗？ 第二十三章 试探 林智的意思是如今是大战在即，为稳定民心，不得向外透露消息，只能私下排查。陆宸点了烛火，将信纸放在火上引燃烧毁。 本来这件事情就极为刺手，还只能私下排查更是难上加难，陆宸的面色阴沉，只觉得一头乱绪。 当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时，陆宸不自觉的动了动眼睛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伸了一个懒腰，陆宸稍作洗漱之后又出去寻找线索去了。 徐药伯知道徐晴娘怕冷，便将火盆里放了炭火，想要给徐晴娘送过去，谁知进了她房间一看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个丫头，不知道什么走的，这才睡了多久啊。 而被徐药伯念叨的徐晴娘，此刻已经到了义庄。 打开义庄房间大门，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死气。 陈家的那几个尸体已经做了尸检，只是案子还没结，但尸体也已经由县衙出钱，将他们都埋葬了。再加上横门大街火灾死去的百姓，如今这义庄里也还有不少尸体。 徐晴娘迈步径直走到最边上的尸体面前站定，这是才送过来的常务尸体。 穿戴整齐之后，徐晴娘这才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常务的脸。她仔细检查了全身情况，连指甲缝、头皮都看了个清清楚楚，的确是没有任何伤口，不过耳后倒是有一个细小的红点，因位置隐秘，昨日在县衙检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徐晴娘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红点的形成倒像是被蚊虫叮咬过后形成的。只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哪来的蚊虫？ 徐晴娘顿住凝眉思索，忽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那个念头太快，她什么都没抓住。徐晴娘摇了摇头，索性不想了。 转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银针，在常务的咽喉、肠胃处均试探了一番，只可惜拿出来的银针晶莹雪亮，并没有变黑。徐晴娘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再用银针在常务的口腔之中试了试，银针也并未变黑。 奇怪。 徐晴娘眼眸微眯，顿了顿又试了试耳背以及脖颈之处的动脉处，不过一会儿就见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 徐晴娘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猜想果然没错。 收拾了工具，徐晴娘才出了义庄，转身往护安府而去。谁知还没到护安府，半路上就遇见了她想找的人。 “陆大人。”徐晴娘快步走到了陆宸的身边。 陆宸这几日的脾气不好，周身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跟在他身后的不良人虽没像陆宸这样生气，但也是情绪低沉。 见了徐晴娘，陆宸的烦躁的心安定了些，神情一松，“你怎么来了？” “有个线索，想要和你说一说。”徐晴娘在心里思忖怎么开口。 听到有线索，陆宸的目光一亮：“嗯？线索，你查出什么了？” “我刚刚去了一趟义庄，发现常务中的毒有些古怪。在他的咽喉和肠胃里并没有发现毒药的残留情况，反而是在脖颈处的血管之中发现了，这说明他并不是食用了有毒的东西。”徐晴娘看向看了一眼陆宸后，继续说道：“我在他的耳后发现了一个红点，红点很小，瞧着像被什么东西叮的。” 陆宸神情一变：“是什么毒知道了吗？” 徐晴娘摇了摇头，有些挫败，“我不知道，还没有查出来。” 眼前已经到了正午，陆宸他们本来也是打算去吃饭了的，刚巧徐晴娘也在，陆宸索性就让她别回去了，留着一起吃饭。 陆宸和徐晴娘一桌，其他不良人也不敢去和陆宸坐一桌，护安府的食堂中，除了陆宸那一桌，位置都坐满了。 等菜的途中，陆宸忽然开口问道，“晴娘，你做仵作多久了？” “三年了。”徐晴娘想了想出声说道，“不过我家是世传仵作，我小的时候就跟在我爹身边学这些了，从三年前开始，我爹就退下来由我接任了。” “那你做仵作的时候，可有遇到过什么有趣的案件。”陆宸喝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的问道。 徐晴娘想了想摇头。 她身为仵作，能由她参与的案件必定时有命案发生的时候。面对尸体，她实在是并不觉得哪里有趣。 “那你遇到为难的事情时，一般会怎么做？” 徐晴娘觉得今日的陆宸有些奇怪，总问些奇奇怪怪无关紧要的问题，跟调查她户籍一样，不似他的性格。 徐晴娘想了想应该是觉得陆宸有话想说又难以启齿，干脆直说道，“陆大人有话直说。” “没什么。” 被一眼看穿目的，陆宸轻咳了一声。暗暗自责难得自己说的就那么明显？ 正巧此时饭菜上来了，陆宸忙借以吃饭掩饰。然而他这个躲避的行为反而让徐晴娘更为疑惑。 “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个案子。”陆宸想了想出声说道，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在徐晴娘好奇的目光下详细说了说，“这个案子说复杂不复杂，无非就是有人失手伤了人，证据充分，嫌疑人也已经被衙内抓到。但为难的事情就是，这个嫌疑人与我关系友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判决才好。” 陆宸幽幽的继续出声，“若这个凶手与你熟识，你作为办案人，会怎么做？”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晴娘神色古怪的看着陆宸。 想到刚刚陆宸反常的套话，下一秒，徐晴娘将筷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你怀疑我是凶手？” 徐晴娘调来长安之后，之前的案件她也都看过，一方面是了解情况，一方面也是报了一种学习的心态。但是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过陆宸说的这个案子。 陆宸看着徐晴娘突然生气的脸不由得一愣，他什么时候说怀疑她了？但见了徐晴娘的态度，那句“我没怀疑你”又咽了回去，再出声时已经变成了，“在案子没有结果之前，所有人都值得怀疑。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陆大人，我们办案讲究的是一个证据。你若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我做的，那我也认。” 徐晴娘气结，气急的看向陆宸：“可是，陆大人你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吗？” 第二十四章 争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徐晴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宸，仿若第一天认识他一般，冷笑两声，“我倒是没想到我徐晴娘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我不知道陆大人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大唐律法严明，陆大人又公正，犯了错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之后，徐晴娘起身离开。 “大人？”不良人看着徐晴娘离开的背影，又将视线挪到了陆宸身上，“晴娘怎么走了？” 陆宸眼眸微闪，“吃饭。” 徐晴娘一路怒气冲冲的往家走，她实在没想明白陆宸的意思。 他凭什么怀疑自己？ 还说那样的话。 回家之后，徐晴娘伸手去拿了一包药包，余光却瞥见了遗留在角落里的一个药包。徐晴娘有些疑惑的伸手去拿，本以为是徐药伯没有正常喝药落下的，结果打开一看发现并不是治疗感冒药的中药。 徐晴娘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上次徐药伯便秘的时候特意买的，谁知道买回来之后还没用人就正常了，这包泻药就一直这么闲置在那儿了。 徐晴娘弯了弯唇角，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 把药拿在手中，徐晴娘就又去了护安府，敲响了陆宸的房门。 陆宸开门才发现来人是徐晴娘，目光微闪，落在徐晴娘的发间，发现今日她戴的竟不是梅花簪，而是上次他送给她的流苏发簪。 她戴起来真的好看。 徐晴娘见他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发簪，脸不由得红了红，只觉得被他这么看着浑身不舒服。想到自己的计划，又隐忍不发，唤了一声“陆大人。” “进来吧。”陆宸微微侧了侧身子，徐晴娘迈步进去。 陆宸泡了茶招待徐晴娘，热气腾腾的茶水握在手上有些暖意，扑面而来的香味让徐晴娘整个人都放松了，低头轻嗅了一下，瞬间心旷神怡，“这茶闻着可真香。” 徐晴娘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不由得舒服到眯了眯眼睛。 陆宸见她欢喜的模样像只小猫咪，想笑，“喜欢？喜欢等会儿走的时候就带些回去喝。” 徐晴娘摇头，“我也不会品茶，这么好的茶叶还是别给我浪费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陆大人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中午是我态度不好，说的太过分了。”徐晴娘一脸坦然的出声，目光里满是诚恳。 陆宸微怔。 他本以为徐晴娘是有案子相关的进展和自己说，没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个。而且昨天徐晴娘离开的时候还很气愤，他心里还有些后悔自己说那么重的话。 徐晴娘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陆宸一口应了下来。 按照徐晴娘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她爱憎分明，昨日怒气冲冲的离开，今日就笑脸相迎还请他吃饭，实在是奇怪。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想跟去看看。 到了酒楼，菜很快就上来了。 徐晴娘拿起桌子上的茶盏，豪爽道，“陆大人，昨日是我说话过分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子计较，现在我就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 说完之后，一口将茶水饮尽。 陆宸见她这样，不由得在心里自责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想法太过小人之心了。 “此事我也有不对，应该向你道歉。”当即也拿了桌上茶盏，一口饮尽。 趁着陆宸喝茶的时候不注意，徐晴娘快速在某盘菜里面倒了些粉末。那粉末触及热气瞬间消失，丝毫看不出来，徐晴娘满意的笑了笑。 “尝尝这个香菇炒肉，他们家做的可好吃了。” 陆宸的筷子依言伸了过去，徐晴娘的眼眸之中似乎缀满了星光。 当陆宸将香菇放进嘴里咽下去的时候，徐晴娘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好吃吗？” “味道不错。” “好吃你就多吃点。”徐晴娘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盘菜放到了陆宸的面前。陆宸低头看了一眼，抬筷又吃了两口。 徐晴娘站起身来，一脸歉意，“陆大人，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忘了做，先告辞了。” 这样就走了了？ 陆宸被扔在酒楼里的时候还有些懵，盯着面前的饭菜发愣。 王绩迈步进酒楼的时候就瞧见了陆宸，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陆宸！” 陆宸面前一晃就看见王绩坐了下来，王绩见桌上摆了两幅碗筷，“你约了人？” “已经走了。” 王绩点了点头，也不多问。面前的碗筷还是干净没使用过的，他也就不介意拿来直接用了。有菜无酒，王绩可不乐意，当即让小二又上了一壶好酒上来。王绩吃了两口菜咂舌道，“要见你陆宸一面真不容易，上次好不容易见着，你还丢下我就先跑了。” 陆宸这才想起来，那天他将王绩一个人扔在酒馆的事。 “当时事发突然，我……” “嗨，不用解释。”王绩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身为好友，自然是知道他的职责所在。是以对此并不在意，说出来也只是打笑罢了，“我刚进来时好像看见了一个姑娘，就是你约的那个人？” 陆宸含糊着应了一声。 “可以啊你小子！”王绩眯眼笑道，打趣了几声。 出了酒楼徐晴娘一路都是好心情，但是想到往日陆宸对自己的照顾，自己刚刚还那么捉弄他不禁有些后悔。 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徐晴娘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个结果来，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大街上，而且这个地方还有些熟悉。 徐药伯经常生病，药局她来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徐晴娘迈步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边已经多了一个药包，然后慢悠悠向护安府走去。 “晴娘，你来找陆大人吗？”因为经常与陆宸一起办案，是以不良人都已经认识了徐晴娘，而且关系还不错。 徐晴娘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局促不安。 那人倒是没有发现徐晴娘的尴尬，有些可惜的说道，“陆大人从来不在护安府住，都是在城中宅院居住，你还是去那里找他吧。” “他不在这里住？”徐晴娘的脸上一阵失落。 第二十五章 道歉 问了地址，徐晴娘便离开了护安府。陆宸那间宅院和护安府距离并不远。没多久，徐晴娘就到了陆宸宅院的门口。 站在宅院门外，徐晴娘收回要敲门的手，来到一侧的围墙，利落的一跳，从围墙处翻身进了宅院。 陆宸的宅院里种了一片竹子，徐晴娘穿过竹林，陆宸的房间就出现在视野之中。屋顶飞檐、回廊雕画，房间外还有一张石桌石椅，搭配近处的竹林，风景雅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武官的府邸。 徐晴娘收回打量的视线，见到陆宸房间外面的窗户打开，想了想打算将药包放在窗台上就走。毕竟放在那儿更加不会引人注意。 夜黑如墨，徐晴娘悄悄地来，也想悄悄地走。确定这包解药能够被陆宸第一时间发现，徐晴娘蹑手蹑脚的打算离开。 就在徐晴娘刚迈出一步时，身后的房门也被打开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徐晴娘的动作顿了一下。门口的陆宸看着自家院子中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影，陆宸的眼睛微眯：“本帅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安县还出了一个女的采花贼?” 闻言，徐晴娘回头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你可不要污蔑我的清白，再说了，你和我之间谁是花一目了然。” 陆宸轻笑：“那好，我倒要问问了。你这朵花跑到我家院子里做什么?” 纵使徐晴娘是来送解药的，可她若是这么说了，岂不是承认自己给他下了泻药?看着陆宸嘴角的弧度，徐晴娘眼疾手快的去拿刚刚被她放在窗台上的那包药。 手刚摸上药包，手背就被拍了一下。徐晴娘手腕一转，手背处的手也跟着转了一个弧度。 徐晴娘见状，直接将药包抛向空中。继而反手握上陆宸的手腕。 “你倒是挺主动的。”陆宸目光含笑，任由徐晴娘握着自己的手腕。 徐晴娘反应过来，松开陆宸的手腕。空中的药包已经掉落下来，陆宸及时的伸手拿到药包。 放在鼻尖一闻，陆宸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请人吃顿饭的代价还真大。”陆宸收了药包。心里暗暗感慨，他就说徐晴娘不是前一秒被误解吵架，后一秒就主动和解还道歉的人。 果不其然，徐晴娘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是这个代价，还是稍微比较重了一点。 徐晴娘挑眉：“谁让你无端猜忌，你应该对你的同僚抱有信任。” 徐晴娘说完这句话后，心里也并没有什么底气。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多少是被曾经加以信任的同僚背叛的。 可一想到自己被误解，谁不会生气呢！ “好，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陆宸目光炯炯的看着徐晴娘。 徐晴娘心底的气刚刚被翻出来，就听到陆宸这句道歉，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压下了一切浮躁的想法。 借着月光，徐晴娘打量着陆宸。只一眼，徐晴娘就移不开了视线。明明这张脸，之前看了无数次，可今日再看，竟然看出比平时里更加脱俗的感觉。 说着那张脸一路看下去，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的里衣也能被穿出高贵感。 徐晴娘没有注意到陆宸发现她的视线后，目光中闪过一丝光亮。这个丫头，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该给你下药。”徐晴娘说道：“缓解的药已经给你了，这件事我们就不提了。” 陆宸一笑：“多谢姑娘大度。” 听着陆宸调笑的话，徐晴娘嗔怪似的瞪了一眼陆宸：“我走了，你赶快把药吃了吧。” 说完，徐晴娘转身就走。然而并非是走院子的正门，而且从一旁的围墙翻墙而出。 陆宸看着徐晴娘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手中药包，陆宸把它放回窗户前，步履匆匆去了院子一旁的茅厕。 陆宸从茅厕出来，进房间前不忘把窗户处的草药拿进去。 在进房间的瞬间，陆宸就察觉到一丝异样。下一秒，他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密信。 陆宸上前看着信封，上面用火漆密封。能够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递密信的人不多，事情想必也是异常紧急。 拆开密信，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两位皇子回京，近日就要抵达长安，进入长安后也未必安全。要不良人在暗处保护，为回京队伍铲除一切隐患。 陆宸看完密信将信件放到蜡烛上用烛火烧成灰烬。烛光的映衬下，陆宸的表情肃穆。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陆宸在前日与房玄龄的沟通的中，把自己的猜测和房玄龄说了一遍。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房玄龄只与陆宸单独联系，不再把消息告诉除二人之外的第三个人。 并非不信任，而且很难保证那第三个人身边是否足够安全。 两位皇子回京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谁也不知道具体两个人具体那一日回来。而房玄龄信中的消息，也是近日，并无确定的消息。 陆宸思绪万千，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壶倒水。然而里面空荡荡并无一滴水。 无奈的摇摇头，陆宸最终走向厨房烧了一锅水。待水晾凉后，将徐晴娘送来的药用水服下。 喝完药，已经是深夜了，陆宸尚无睡意。坐在院子中，天上的月光皎洁。如此场景让陆宸不仅想起横门大街那夜，他和王绩喝酒时的场景。 当时王绩脱口而出一首诗，陆宸并未全部记下来，但是他对于其中两句印象极其深刻。 “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 想到王绩，陆宸此时倒是想有个人能陪陪自己。哪怕是和自己饮饮酒，看看月，也总好过一个人空对月。 不多时，空气中飘落了几滴雨水，陆宸伸手接过雨滴，雨滴和手指触碰的瞬间就沿着手指滑落下去。 陆宸身上披着披风，可风雨凛冽多多少少还是从大麾遮不住的地方钻进里面。 雨越下越大，陆宸叹了口气。难得想看看月亮，奈何老天不作美，深夜下了一场大雪。 回了房间，陆宸吹了蜡烛。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身上一片冰冷。躺在床上，在最后进入睡觉中都脑海里想的都是长安的事情。 第二十六章 挑衅 第二天天一亮，长安城的百姓推开房门，就发现了街道上的积水。昨日地面上还是一片干净，一夜之间，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潮湿的痕迹。 陆宸穿着不良人的衣服，外面披着披风，出了家门。昨夜在院中久坐仿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在去衙门的路上，街道两边有穿着严实的孩童正在去踩路边的积水，小小的一滩水迹，成为孩子们的乐趣所在。 陆宸踩着潮湿的地面来到衙门。在和萧岑汇报日常时，陆宸并没有把昨日和房玄龄通信的事情告诉萧岑。 不告诉萧岑，并非不信任他。而且不信任他身边的有些人。上一次去郊外扑了个空的事，不能轻易忽视。 萧岑和陆宸走到衙门后院，看到院子里，有三个孩子在玩耍。雪娘站在屋檐下看着三个孩子围城一团玩的不亦乐乎，脸上带着笑意。 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着这个画面。陆宸看着身穿蓝色衣裳的女孩，正是前几日徐晴娘抱来的那个孩子。 经过这一天的认领，已经有几具尸首被认领。还有一些烧的整个尸首全身焦黑。看不出本来样貌。就算家属来认领，也很难辨认。至于这个火灾后找到的孩子，父母有很大的可能已经丧生了，尸体应该就在义庄那几具被烧的被面目全非的尸首中。 “夫人很喜欢这个孩子。”陆宸看着院中的场景，说道。 萧岑点点头：“都是为人父母的，雪娘心也软。这孩子一直没人来认领，也就一直被留在这里了。” “我每天看到这个孩子，都觉得深深地愧疚。身为一方父母官，却不能保护一方和平。”萧岑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这种感觉像是被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陆宸深有同感，这一巴掌并非扇在某个人的脸上，而且整个长安为官者的脸上。 “我们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陆宸说道。 如今长安所有官员都沉着一口气，突厥狼卫一日不被抓到，他们一日难安。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调查潜伏在长安城之中的突厥狼卫。陆宸和萧岑到了衙门前院，正巧林立秋和徐晴娘也刚到衙门。 徐晴娘在林立秋身后搞怪，陆宸和萧岑看到也并没有提醒林立秋，而林立秋发现后也只是无奈宠溺的让徐晴娘不要胡闹。 萧岑看着几个晚辈玩闹的场景，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长安县的衙门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悠闲过了。” 萧岑本就长得和善，笑起来更是慈祥。林立秋闻言，跟着说道：“您也很久没笑过了。” “冬天快要到了，本官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了。真希望这个冬天可以早些过去。”萧岑叹道。 “冬天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徐晴娘走上前：“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但是在事情过去前也请大人保重身体。” 萧岑看向林立秋和徐晴娘：“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另一边，萧岑又去了一趟城门。城门外依然有突厥人在叫嚣。陆宸站在城门上看着下面的一人，那人正是前几日在城门处惹事的“胡商”。 如今再见，此人正骑着马和一旁看起来是个军官模样的人并排而列。 当陆宸出现在城门前，那人也看到了陆宸，对着陆宸呲牙一笑：“好久不见啊，陆大人！” “不知道陆大人昨夜把我们放了，现在后不后悔呢？”胡人挑衅的说道。 陆宸目光冰冷的看着城门下的胡人：“万图德格，本帅昨夜放你一命，你如今倒是还敢来城下挑衅！” 下面叫嚣的胡人本名便是万图德格，陆宸能够把他的名字查到，万图德格对陆宸的能力不由得警惕。 “不愧是不良帅，连我的名字都能查到。”万图德格喊道：“不良帅放心，当日你放我一命，他日若有交手的机会，我也会放过你一命的。” 陆宸冷笑：“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人空有武力，一张嘴伶俐算不上倒是挺能吹嘘的，今日再见就更加确定了你最大的能力就是纸上谈兵。” “你！”万图德格瞪着陆宸：“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斩下你的项上人头！” “放肆！”一旁的常校尉闻言，怒斥万图德格。 万图德格身边的人低声说几句话，万图德格听后点点头：“陆宸，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放人，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上午就先到这里，一会儿我们还会来的！” 万图德格喊了一句突厥语，在长安城外的一行人操纵着马匹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这些日子城门处有劳常校尉多辛苦了，如果有需要可以派人去联系最近的武侯铺，他们会及时联系不良人前来增援。” 突厥人离去，陆宸和常校尉立在城楼上，目光看着城外的草木。大唐境内，怎能容忍这些突厥人肆意践踏。 “我会的，城内事务繁杂，如今长安城还能有几日安稳，谁都不清楚。” 陆宸目光一寒，提醒道：“常校尉，话不能乱说，今日我就当没有听到，日后在他人面前你要谨言慎行。” 常校尉叹口气，无奈的笑了笑：“是啊，谨言慎行。” 看着常校尉的样子，陆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常校尉的话，又何尝不是他想说的。只是这些话，若是随便说出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陆宸下了城楼，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每日能够来城门处看一眼已是从挤出来的时间，回了城内，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他。 潜藏在城中的突厥狼卫，已然成为长安最大的隐患。 陆宸一步一步走回护安府，入目之处都是积水。就连横门大街的残垣断壁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那里之前就不曾发生过那件让无数人扼腕的事情。 然而发生的事情无论怎么去遮掩，也无法更改它已经存在的事实。 陆宸让长安城上下锁所有武侯铺调查每一户居民，重点调查是长安的租户，和居民前来投奔的亲戚。 上下几百户人家，这件事的工作量不小，但此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只能一点点摸索着去查。 第二十七章 神秘人 走到护安府门口，陆宸就看到一直等在门口的徐晴娘。 一身黑色不良人的衣服，一头长发束在后面。若不是陆宸熟悉了徐晴娘的样子，换做其他人说不定真的把徐晴娘当成了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怎么不进去等着?”陆宸走上前，一眼就看到对方冻红的脸蛋。 陆宸的视线向下看去，徐晴娘的双手带着不良人的黑色皮制手套。 徐晴娘抬头看向陆宸的眼睛：“我有事来找你说，想早点见到你，站在这里显得有诚意。” “好了，知道你的诚意了，进去说吧。” 陆宸带着徐晴娘走进护安府，护安府是前不久由房玄龄临时建立的，至于府邸也是由原来一个旧的王府改建而成，里面的建筑丝毫不比长安、万年两县的衙门寒酸，甚至和京兆尹处相差无几。 徐晴娘跟着陆宸来到护安府里属于陆宸的书房，一进屋，温暖的房间就和外面冰天雪地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陆宸就让人沏杯茶送来，亲自给徐晴娘倒了一杯：“现在可以说，你是找我来为了什么事吗?” 徐晴娘喝了一口茶水，温暖的茶水从喉间流进胃里，顿时身体里都感觉到温暖的暖流，将她的全身都从冰冷的状态里暖了起来。 “还是昨天的事情。”徐晴娘一边说，一边打量陆宸的脸色。 见陆宸的脸色微变，徐晴娘连忙说道：“昨天晚上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据林大哥所说，他并未在衙门附近看到可疑的人，那么能把针射进常务脖子里的人，一定是衙门里的人，所以你昨天说的话应该是怀疑衙门中有内奸。” 听完徐晴娘的话，陆宸点点头。今天出门中午带脑子了。 “那你昨天怎么就没想明白，还害得我一夜未睡。”陆宸说道。 徐晴娘自动忽视了前面的那句话，瞪大一双眼睛：“你一夜没睡?我不是给你送缓解的药了吗，难道没有用?” 徐晴娘仔细的看着陆宸的眼睛，也没有眼底看到有黑眼圈的痕迹。 “是啊，你说你该怎么补偿?”陆宸笑吟吟的看着徐晴娘，不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徐晴娘顿时反应回来，警惕的看着陆宸：“昨天我们已经说好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陆宸失笑：“你给我下泻药，我还不许还回去了?不讲道理。” “陆大人不计我的过，陆大人可真是一个好人。”徐晴娘把话堵住，不给陆宸说话的机会。 “不过衙门之中人太多，怎么知道谁才是藏在后面的人?”徐晴娘把话题再次转到关于内奸的事情上。 陆宸看了一下徐晴娘：“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但是现在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 徐晴娘闻言，皱眉：“你怀疑我?” 陆宸气笑：“你是来气我的?” 想到昨天刚闹出来的误会，徐晴娘作罢，不在追问。 “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家的?”陆宸问道。 “我本来是来护安府找你的，遇到一个不良人告诉我你不在这里住，并且热心的把你家地址告诉给我了。”徐晴娘在陆宸面前大肆夸谈了那个不良人：“你真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你家地址，说不定你......” 讲到一半，徐晴娘心虚的停了话音，看着陆宸嘿嘿一笑。 陆宸嘴角轻笑：“是应该好好感谢他，如果你走错地方了，说不定会被人家当成毛贼抓进官府，今日我和你也不会坐在这里，而且长安县的牢狱之中。” 徐晴娘从前一直没有发现陆宸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几句话下来，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陆宸适可而止，看向徐晴娘，一点点引诱对方进入自己的圈套：“你叫我家都知道了，我还没去过你家看看呢，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徐晴娘没想到陆宸打的是这个主意，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一遍陆宸：“我去你家是为了给你送药，你去我家干嘛?” “家访。”陆宸脱口而出。 “身为你的长官，我关心一下自己的下属没有什么不对。”陆宸一笑。 “我有一个很凶的爹。”徐晴娘说道。 “我知道。”陆宸回道。 “他不喜欢陌生男人随便去我家。” 陆宸挑眉：“我不是陌生男人，我是你的同僚，我只是家访。” 徐晴娘瞪了一眼陆宸：“不行。” 对于带一个男人回家这种事，徐晴娘有她自己的坚持。 陆宸见状，嘴里露出得意一笑：“那好，我不强迫你。” “我之前买给你一个发簪，明天去衙门，我想看你带那只发簪，会是什么样。” 闻言，徐晴娘依然面露难色：“陆大人，你看那个仵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还是陆宸不再强人之难：“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着，陆宸从椅子上起来，快步冲到屋顶。屋内，徐晴娘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等出去后才发现，屋顶上，陆宸和一个黑衣人你来我往，在一起打斗。 徐晴娘这时才明白，原来陆宸刚刚说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房顶有人，故意说给这个人听的！ 什么人才会白天冒险来护安府偷听?徐晴娘冲了上去，加入两个人之间的战斗，陆宸和黑衣人两个人招招下死手，见徐晴娘上来，陆宸连忙喝道：“你上来做什么，下去！” 黑衣人也注意到徐晴娘，改了攻势去攻击徐晴娘。 徐晴娘就等着他来对付自己， 在黑衣人冲向自己时，徐晴娘脚步一转，侧过身子躲过黑衣人的攻击。 徐晴娘伸手去摘黑衣人的面罩，刚碰到面罩一角，黑衣人瞬间滚下屋檐。 黑衣人猝不及防的被踹下屋顶，滚落在地，周围已经有不良人围了过来，将黑衣人包围在中间。 陆宸和徐晴娘站在屋顶，不等有人说话，又一个黑衣人出现，打伤两个不良人将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带走。 看到这一幕，陆宸沉声下令：“死要见尸，给我追！” 这边陆宸话音刚落，几个不良人就已经追了上去。 徐晴娘看着不良人离开的背影，不解的看向陆宸：“你怎么不跟着入追?” 第二十八章 负伤 陆宸对上徐晴娘的目光，表情一晒：“你不是还在这里吗，我怕你有危险。” 徐晴娘皱眉，只听陆宸继续说道：“我的书房在护安府算是中间的位置了，不管他从哪个位置来的，可以不惊动不良人来到这里，可见武功之高。” “如果我追上去了，把你留在这里，萧大人那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说道这里，陆宸一笑：“真没想到，你一个仵作，不仅会验尸还会查案和武功。” 陆宸若是不提这件事还好，徐晴娘想到刚刚自己失手：“我刚刚就要摘下他的面罩了，你为什么从后面踹他一脚。” 说着，徐晴娘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念头：“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屋顶上有人，所以一直和我说些有的没的?” 陆宸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对，而且我也没把握今天可以抓到他，所以让他留下一个我不务正业的形象，可以大大降低他对我的防备。” 徐晴娘危险的打量着陆宸，果真是一个奸诈的男人。 “你没把握抓到他，还是因为房间里有我吧?” 说徐晴娘聪明，她会因为昨天自己的试探而误会自己暗示她是内奸。说她不聪明，今天所有的猜疑全部都说中了他的心事。 “屋顶冷，我们进屋慢慢说。”陆宸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徐晴娘挑眉：“说什么，说去我家，让我带发簪?” 没想到徐晴娘还惦记着这件事，陆宸忍笑，一双眼睛里都充盈着笑意：“也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徐晴娘翻身下了屋顶，头也不回的向护安府大门走去：“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陆大人逗趣。” 见徐晴娘真的要走，陆宸连忙挡住徐晴娘面前：“这次是正事要和你谈。” 徐晴娘狐疑的看向陆宸，只听陆宸说道：“这个人甘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甚至丧命与此的打算，也要来护安府，是为了什么，你有想过吗？” 对于这一点，徐晴娘确实没有想过，迷茫的看向陆宸：“为了什么?难道说，我们这段时间的严查，快要把他们的窝藏地点找到了?所以他们坐不住了，想要还击?” 陆宸摇摇头，刚刚他确实觉得是突厥狼卫坐不住了，来打探消息。可是现在这么一想，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我叫人送你回去，你今天在他们年前暴露你会武功，以后他们可能会出手对付你。”陆宸叫来两个不良人护送徐晴娘回去。 徐晴娘拒绝被人保护，然而陆宸却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命令已经下了，除了把徐晴娘送到安全的地方，这两个不良人是不会离开了。 就这样，徐晴娘一路闷闷不乐的回了衙门。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去护安府招惹陆宸。 另一边，护安府中陆宸坐在书房中，眉头紧锁。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陆宸放下手中的笔，让人进来。 刚刚去追黑衣人的几个不良人失败而归：“两个人都太厉害了，不过其中有一个人被属下重伤，恐怕最近几日不能随便动武。” 陆宸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点了点：“看到他们的真实面目了吗？” 几个人摇摇头：“根本近不了身，他们两个靠在一起，我们丝毫找不到机会逐一击破。” 几乎没有任何线索，陆宸让几个人出去。突厥狼卫不熟悉长安路行，肯定不会轻易来护安府挑衅。 想到这里，陆宸脑海里冒出来另一批人。这个时候，突厥狼卫还没彻底清理出来，若是他们也来掺和一下，长安的局势恐怕更加复杂。 陆宸重新取了信纸写了一封信，将信纸放到信封中，陆宸用火漆密封。 房玄龄近日几乎忙的见不到人，整日都在宫中或者中书省，陆宸见房玄龄多有不便，又信不过其他人送信，陆宸只能亲力亲为送至房玄龄府上的书房。 房玄龄每晚回家很晚，但每日都会去书房待上一阵子，才会回去休息。也就是每天这点时间，他偶尔会给陆宸写封回信，下达命令。 陆宸送完信，迎面遇到林立秋一行人。只是林立秋身上负伤，状态不是很好，需要一旁的衙役搀扶。 “立秋，你这是怎么了。”陆宸上前检查林立秋身上的伤口。 林立秋面色苍白，整个人都虚弱极了。一旁的衙役见状，连忙替他回道：“陆帅，我们刚刚在巡查的路上遇到几个黑衣人，林捕头为了救我们被黑衣人打了重伤。” 陆宸看着林立秋：“那几个黑衣人情况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衙役们摇摇头，林立秋刚要说话，一张口就是猛烈的咳嗽声，陆宸见林立秋状态严重，让衙役先扶着林立秋回家休息，他去衙门帮林立秋请个假。 有陆宸的帮忙，几个衙役连忙道谢，林立秋脸色苍白看了一眼陆宸，虚弱的点点头以示感激。 陆宸和林立秋一行人分开就去了衙门，此时徐晴娘正在衙门中和三个孩子坐在一起，正愁该如何脱身，就见陆宸来了：“陆宸。” 刚才在护安府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现在又热情的凑上来，陆宸对着徐晴娘一笑。还不等徐晴娘开口，陆宸就对身后的三个孩子说道：“你们喜欢徐姐姐吗?” “喜欢，晴姐姐最好了，人长得也好看。” 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着对徐晴娘的赞美。徐晴娘看着陆宸脸上的笑容，顿时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宸就把自己重新推进孩子堆里：“那就让晴姐姐多陪陪你们，陆叔叔还有事要去办，你们要乖。” “好。” 在几个孩子的答应声中，和徐晴娘冒火的视线中，陆宸敲开萧岑书房的门。 “萧大人，是我。”陆宸声音低沉。 屋里，萧岑听到陆宸的声音，让人进来。此时的萧岑正在处理政务，除了要查突厥狼卫的事情，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长安县中大大小小的杂事也需要他亲自过目。 尤其是横门大街的事情，一把火烧过后不能就让那一堆破木头一直放在那里，关于横门大街的重建，也加急的提到日程之上。 第二十九章 皇子回朝 如此一来，萧岑身上的实务和压力并不比陆宸要轻松。 自陆宸迈进屋里，萧岑拿着的笔就没停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时间给陆宸。 “出了什么事，让你在这个时候找我。”萧岑一边说，手上写东西的动作也没停：“如果是护安府遭遇偷袭的事，我已经听晴娘说过了，这件事应该和突厥有关，你不用向我汇报，你全权负责。” 陆宸看着萧岑忙碌的样子，开口道：“护安府的事情只是其一，而且并不重要。我刚刚遇到林立秋，他在巡查的时候也遭遇了黑衣人，并且被黑衣人重伤，我来替他请假。” 听到林立秋遇袭，萧岑的笔尖顿了顿，当陆宸说出最后一句话，萧岑气笑：“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林立秋请假的?” “大人，我们这段时间被突厥狼卫占据了太多的视线，而忘了长安城中原本还有一个没有根除的隐患。” 陆宸刚说出来，萧岑的心就跟着一动，明显也想到了陆宸说的是谁。 “你是怀疑，今天这些事情并不是突厥狼卫做的?”萧岑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严肃。 “我们这段时间把他们忽视了，如果他们看准时机和突厥狼卫牵扯上，想要和突厥合作的话……”陆宸欲言又止，他无法想象如果这群人和突厥合作的话，到时候他们内外受敌，形势更加紧张。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傻，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再次活跃起来，对于我们绝对不是有利的局面。”萧岑分析道。 “突厥狼卫还没找到，他们今天做出这种事可能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 萧岑在书房中烦的来回踱步，一个事情接着一个事情，等有了决定，萧岑看向陆宸：“现在林立秋受伤，衙门中的衙役我也交给你负责，不管是突厥狼卫，还是建成余孽，凡是在长安境内滋事者杀无赦。” 得到萧岑的命令，陆宸领命。 从萧岑书房里出来，徐晴娘挡在陆宸面前：“你这个人好小心眼。” 陆宸看着徐晴娘无奈：“我也是有急事。” 说着，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林立秋受伤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伤的比较严重。” 听到这里，徐晴娘急道：“怎么会这样，林大哥伸手不错，谁能伤到他?” “不清楚，我刚刚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他的，你去看看吧。” 等会林立秋受伤，徐晴娘也不和陆宸多说，连忙转身出了衙门，去集市上买了一斤鸡蛋后，徐晴娘又买了这水果去了林立秋的家。 “林大哥，我听说你受伤了。”徐晴娘推开门就看到林立秋衣服脱了一半，光着上半身。 徐晴娘连忙回过身去：“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林立秋听到徐晴娘的声音，很快反应过来，穿好衣服后才把徐晴娘叫回来：“我穿好衣服了，你进来吧。” 徐晴娘重新走进房间，看着林立秋惨白的脸色：“怎么会这样，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林立秋摇摇头：“很大的可能是突厥狼卫做的，只是我们没有具体证据能够证明那群黑衣人就是突厥狼卫。不过我看他们的武功招式很像大唐江湖中人的招式。” 听到林立秋这么说，徐晴娘眉头一皱，怎么会牵扯进来这么多势力。 “你放心养伤，至于这群人，萧大人已经交给陆宸来处理了，你这几天就在家好好养身体吧。”徐晴娘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是我给你买的水果，和几斤鸡蛋。” “你从小就不喜欢吃鸡蛋，正好这几天，你多吃一点，补补身体，这样，你也能好的快一点。”徐晴娘说道。 看着徐晴娘的给自己买的东西，林立秋很是感动：“谢谢你，晴娘。” “不客气，我和我爹来长安也多亏了林大哥的帮助，这些都会我应该做的。” 徐晴娘拿出几个鸡蛋：“我去给你煮几个鸡蛋。” 与此同时，在距离长安城两千米的地方，一辆马车在雪地中急速前行。马车四周有全副武装的金吾卫骑着马护送。 马车中，柔软的毯子和熏炉应有尽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面若冠玉，端坐在马车中。 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刻，厚厚的雪地中突然冒出来一群黑衣人，两边的树林中也冲出一群人。 拉着马车的马受惊，连带着马车也摇晃起来。几个黑衣人的目标就是马车中的孩子，而此时，马车中的男孩坐在马车里，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金色的匕首。 车外不断有厮杀声传进来，男孩子有个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目光紧紧的盯着马车的门口，打算只要有人进来，他的匕首就刺过去。 第一个人进来，男孩用匕首把人逼退。等第二个人进来，男孩认出这个人是一路护送自己的金吾卫。 “得罪了。”金吾卫把孩子从马车上抱出来，骑着快马趁着周围人都在厮杀，抱着孩子骑马离开。 李承乾在回长安的路上遇袭的事情传到长安，房玄龄当机立断，立马派陆宸带着不良人去迎接。 几千不良人同时出动，赶往城外，当陆宸到达地点时，那名护送李承乾的守卫已经断气了。而李承乾还拿着那把匕首，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陆宸上前，跪到地上：“卑职陆宸，奉命来接皇子回长安。” 听到这里，李承乾从地上站起来，小脸惨白：“走吧。”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长安，城门口还有一队金吾卫等在门口。 到了城门处，陆宸把李承乾交给金吾卫，由金吾卫护送李承乾回皇宫。陆宸率领不良品跟在队伍后面，继续护送。 陆宸看着护送皇子的队伍远去,握着佩剑的手遏制不住的用尽力气,原本就紧张的局势,因为执矢思力的原因更加剑拔弩张。八月二十九，执矢思力被扣押第二天一早，护安府被袭，皇子遇刺。谁都不知道等今天这几个时辰过去，还会出现什么状况。 “回府。”陆宸下令说道。 太极殿内，气氛严肃。外面的太阳高挂，所有大臣都被紧急叫到宫中。 宫殿两边各一排烛台，上面的蜡烛还没来得及被熄灭。所有大臣心里都明白今日被叫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三十章 内忧外患 皇子李承乾在回长安途中遇刺，护送皇子队伍的所有护卫全都以身殉职，这件事情在长安城引起极大轰动。 刺杀皇子的罪名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而当下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便是突厥。 “突厥贼子这次敢刺杀皇子，下次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而且，前几日横门大街失火貌似也和突厥贼子有关，皇上，突厥的事情再不解决，恐怕后患无穷。” 房玄龄看着站出来说话的大臣，心里默默分析着陆宸给自己的情报。按照一贯的思想，确实像突厥人所为，可是突厥此举，就不怕引来两国之间的战争? 可真的是突厥所为，他们何必在城中作乱? “微臣不赞同罗大人所言，突厥在城中生事，说明他们已经有狼卫混入长安，况且刺杀皇子事关重大，很容易引起两国战争，他们定不会轻易便做出举动。” 萧瑀的想法倒是和房玄龄想到了一起：“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突厥狼卫的身上，却忘了还有一批贼子值得我们警惕，而且他们也有最大的动机来刺杀皇子。” 不等萧瑀说完，李世民就已经心中就已经猜想到萧瑀口中说的“贼子”是什么人。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确实是有最大的动机。 “萧大人说的可是建成余孽?他们现在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的文章?” 双方各执一词，并各有各自的理由。一时间太极殿内充满了争执的声音。 大臣们各抒己见，李世民的视线落到房玄龄的身上：“房卿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房玄龄身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说话，到刚刚众人都在讨论时也没有参与。房玄龄在朝中颇有威信，不知这一次，他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目前局势混乱，外有突厥生事，内有余孽作乱。臣愚钝，并想不通突厥是为了目的要刺杀皇子，即便刚刚有几位大臣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是都不是最重要的。” 房玄龄从突厥和建成余孽的目的来分析，两者虽说都是想要问鼎长安，但是对于突厥来说刺杀一个皇子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一步。但是对于那些余孽来说，可以最大程度的挑衅李世民。 朝堂之内意见不统一，李承乾又没有和刺客真正面对面过，一时间连这件事是哪一方做的都不清楚。 “如果这件事是余孽所为，下一步他们还会做什么?趁乱犯上?”李世民脸色难看至极。 内忧外患，这两股势力不除，他这皇位一天便坐不安宁。 众臣在太极殿讨论数时，等从宫中出来时， “罗大人留步。”下了台阶，封德彝叫住走在罗艺：“罗大人，下官有些事想和罗大人聊聊，不知罗大人可有时间?” 罗艺对上封德彝的眼睛，两个人心里各自打着算盘。 “当然，我们去轿中详谈。” 这一天对于整个长安的官员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陆宸作为支援对于的首领，自然被多方约谈。只可惜最后一名护送队伍的侍卫死了，而陆宸到那时一切都结束了。 在陆宸把李承乾平安交到金吾卫手中后再次出城，沿着原路又向前疾驰几百米，发现遍地尸体。袭击的黑衣人尸体都在他到达之前被处理，只剩下件件黑衣。 陆宸将自己的发现写了一封总结交给林智，至于是哪一方做的，陆宸也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现在只有靠猜测。 最近的事让所有人都再次注意到建成余孽，就连前几日的横门大街失火的事情，也再次被提起，当初都认为是突厥人做的，可从目前来看，一切又都充满了不确定。 陆宸回到护安府，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站在书房的窗前，陆宸想的都是关于白天遇到的那两个黑衣人，他们是否和皇子遇刺有关系? 在书房中待不下去，陆宸披上披风直接奔去城门。虽然这段时间，陆宸总是往城门处跑，但是像这一大早就跑来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 早晨天气要比白天气温要低，再加上早晨水汽重，陆宸骑着马急速赶往城门，等到达地点时，陆宸的眉毛上已经挂上一层水汽。 “陆帅。”守在城门的士卒看到陆宸到了，熟络的打着招呼，并从对方手中牵过马匹，将它栓到一旁。 城门还没开，门外却已经有突厥人在门外骑着马来回巡视。 陆宸上了城门，突厥人倒是像上朝一般，每天早晨都会准时的出现在这里。 今天下面的突厥倒是没也怎么叫嚣，一群人只是骑着马在城下来回乱走，陆宸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万图德格。 寒风夹杂着怒号，陆宸看着下面的突厥士兵，如果昨天刺杀的事情是他们所为，今天来这里就不怕守城士卒将他们射于乱箭之下? “陆宸，听说昨日李承乾回京路上被刺杀了?”城下，万图德格看到陆宸后，喊声喊道：“看来你们大唐得罪的人还挺多。” 陆宸目光紧紧的盯在万图德格的身上，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提到这件事。 “你知道的消息倒是不少，看来你每天最长做的事情就是到处凑热闹。” 陆宸不敢确定万图德格这句话后面的意思，他是来想转移视线的? 然而一反常态的是，万图德格并没有回复，而且和身边的聊了起来。陆宸知道在万图德格身上得不到什么消息，与其在这里斡旋，还不如亲自去调查。 陆宸下了城楼，另一边，受伤的林立秋上了药、换了件衣服就回了衙门述职，除了脸色稍差，并看不出来他受了伤。 当徐晴娘去了衙门就看到林立秋也在，快步走上前：“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林立秋随便找了理由搪塞过去，就在两个人讨论时，一个穿着不良人制服的男人走进来，此人经常跟随陆宸出任务，故而和林立秋和徐晴娘几人都很熟悉。 “林捕快，你怎么也在。” 林立秋受伤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萧岑也为此给他请了假。然而只在家休息了一会儿，林立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出现在衙门中。 第三十一章 眼线 林立秋来衙门，被无数人问了这个问题，却也不见他不耐烦，一一回复过去。 “您还真是敬业，长安县有您这样的捕快，可真是百姓的福分。”林倾感慨一句，也没忘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这次来主要是陆帅重新进行人员分配，以后我来和您搭档出任务，晴娘被和其他兄弟被分到另一组。昨日那批黑衣人身份尚不明确且行为恶劣，我们也要专门为了针对他们而做出调整。” 林立秋眼中闪过一起精光：“既然陆帅有办法，那就按照他的意见来办。” 林立秋坦然接受了陆宸对于人员的调整，然而徐晴娘想的要比林立秋多一些：“可是林大哥你身上有伤，如果再遇到那些黑衣人的话......” “你就放心吧，何倾有何倾跟着我，我想何兄弟会好好保护我的。”林立秋拍了拍徐晴娘的肩膀，让她放宽心。 徐晴娘见状，又对着何倾托付了几句。让林立秋和何倾两个人忍俊不禁：“晴娘，我不是小孩子，你这么担心我好像老妈子啊。” 徐晴娘嗔怪的瞪了一眼林立秋，只留下一句让他好好保重后离开了衙门。 看着徐晴娘出去的身影，何倾羡慕的看了一眼林立秋：“晴娘和你的感情真好，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什么到了哪一步?”林立秋挑眉，在看到何倾脸上的表情时，林立秋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干咳了一声：“我和晴娘从小一起长大，晴娘一直把我当成兄长看待，你想太多了。” 何倾了然的点点头：“那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林立秋笑骂，胳膊搭到何倾的肩膀上：“昨天你们有调查到什么有用消息吗?” 在徐晴娘出了衙门后，林立秋叫来手下捕快，和何倾一起出了衙门。 李恪在李承乾之后回长安，队伍要比李承乾回来时人数要多出几倍，其中一大部分是从宫中派出去的高手。 两个皇子接连回来，城中百姓也开始猜测这个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与此同时，陆宸也收到不良人的消息，经过排查，在长安城中一共有几千户租户，其中有不少人已经在长安住了十几年。 调查起来数量太多太杂，可就是这么调查也没有查出来陈仲的下落，甚至还有那十五个突厥狼卫的踪迹都没有丝毫线索。 作为长安城最繁荣的街道，朱雀大街上永远人声鼎沸，交谈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切的景象都欣欣向荣，却不知这景象后面还暗藏危机。 “其实，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些地方。”走在街上，徐晴娘忽然开口说道：“而且他们若是伪装成乞丐，我们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乞丐。” 说到乞丐，徐晴娘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去路边的包子铺来了两个包子。 陆宸跟在徐晴娘后面，看着徐晴娘和老板的对话，徐晴娘好像经常来这家包子铺买包子。 “你买包子做做什么，离午饭时间还早。”陆宸一边不解徐晴娘这个时候买包子，一边拿出自己的荷包替徐晴娘交了钱。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姑娘买来包子可不是给自己吃的。”店小二取出两个热腾腾的包子交到徐晴娘的手上，一边说道：“徐姑娘是个心善的人，买包子是为了做好事。” 徐晴娘接过包子，向店小二道了声谢。 两个人离开包子铺，陆宸皱眉看着徐晴娘手里的包子：“你还不是又想从乞丐嘴里打听消息吧，你就不怕他们为了口粮给你提供假消息?” 如果一个人为了口粮肯告诉他人知道自己的消息，一来二去，难保为了口粮而随便编了个谎话来换取饱腹之物。 徐晴娘自信自己找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做：“不会的，她可比其他唯利是图的小人好的多。” 走出一百米左右，徐晴娘传过巷子，在巷口停下：“我和小月约好了，以后每天这个时候和下午酉时我都会来给她带包子吃，而她则告诉我每天她身边都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上一次我查到陈仲潜进万年县就是她告诉我的，还有今天早上我来找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这两天她所在破房每天晚上都有奇怪的声音，我还打算今晚去蹲一夜。” 听着徐晴娘的话，陆宸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每个不良人都有自己靠得住的下线，以前陆宸曾经和一个乞丐有过合作，但可惜那个人贪心不足，向自己索要更多，甚至最后和犯人同流合污，给自己假消息，那一次他们损失惨重。 从此，陆宸和手下不良人不再信任乞丐。 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在对于陆宸和徐晴娘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等太久，然而手中的包子都已经开始变凉，仍然不见小月的踪迹。 “她怎么还没来?”陆宸皱眉，心里已经起了猜忌：“那个小月多大年纪，会不会前天骗了你今天不敢来见你了?” “不可能！”徐晴娘想都没想，直接反驳回去。她给了那个小孩子百分百的信任，而且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她相信小月不会为了两个包子而欺骗自己。 “一定是出事了。” 徐晴娘目光一沉，随手把包子放进怀里便转身跑出巷口。 小月所在的破房的距离这里不远，但是为了被其他乞丐发现，所以才会约定在土地庙见面。 陆宸无法，只好跟上徐晴娘。虽说是破房，但也能遮风避雨，房门一关在严冷的冬季还能遮挡住外面的寒风。 徐晴娘赶到时，破房的房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之前她来时乞丐们说话的声音，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感到不安。 陆宸也察觉到房门之内的情况并不对劲，不动声色的向前迈了一步，将徐晴娘挡在自己身后。一脚踹开本就破败的木门，木门应声而倒，一股血气直扑而来。 逆着阳光，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走进房间。里面零散的躺了几具尸体，徐晴娘第一眼就看到倒在墙边的小月。 “小月！” 徐晴娘蹲到小月面前，不敢置信的伸出右手颤抖的去试探小月的鼻息。 第三十二章 因她而死 潮湿的墙壁，墙角都发了霉露出里面的石砖。小月的尸体就那么衣不蔽体的横陈在冰冷阴潮的地面上，尸体旁还有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徐晴娘看过无数具尸体，也无数次近距离检查过尸体。可是现在，她却怕了。 僵硬的身体忽然被人拥进怀里，冰冷得身子感受到阵阵温暖，徐晴娘仿佛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再次流动起来。 在温热的眼泪留出来的同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挡住徐晴娘的眼睛。陆宸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先出去。” 通过武侯铺，衙门的捕快和不良人赶到现场。进到屋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整整十一具尸体，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七十多岁，最小的便是小月，才不过十一岁。 “是我害了他们。” 站在门外，徐晴娘看着捕快们将尸体搬运出来，一双眼睛通红。小月尸体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她的心里，只因为小月和自己联系了几次，就惹上了杀身之祸。甚至，连小月身边的人也都被灭了口。 “不是你的错。”陆宸抱住徐晴娘不让她去看眼前的景象。 从房间里每抬出一具尸体，便让徐晴娘心里的愧疚多了一层。陆宸耐心的安慰着徐晴娘，吩咐不良人去把万年县的仵作请来：“这几具尸体让刘仵作帮忙看看。” “不用。”徐晴娘闷闷的声音传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徐晴娘从陆宸的怀里退出来：“这件事皆因我而起，我一定会亲自为小月他们报仇，抓出幕后黑手。” 徐晴娘看了一眼陆宸，眼眶通红：“我先去义庄验尸。” 目送徐晴娘离开的背影，陆宸叫来两个不良人暗中保护徐晴娘。 陆宸走出巷口正好遇到今日沐修的常校尉。两个人迎面向遇，相互打了招呼后，陆宸看了一眼常校尉，目光颇有深意：“常校尉的家在这边住？” 常思敬本来没有在意能在这里遇到陆宸，但看到陆宸的表情时，再想到在这里见到陆宸，心中立马警觉：“我家就在右边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对于常思敬，陆宸并没有隐瞒、将乞丐之事告知与他：“不过听徐晴娘的线报，这两天晚上附近有奇怪的声音，这件事可能还没完。” 常思敬脸色一沉：“陆帅放心，正好今晚我在家我多留意，有情况必会通知您。” “常校尉，我告诉你这件事并非是为了你留意。”陆宸说道：“你家在这里，家中亲人才是你需要照顾的。我是担心那些贼子是想在这附近生事，我们会竭力阻止。” 常思敬面露感激：“多谢陆帅。” “皇上昨日出长安，连皇上都亲自去和突厥可汗谈判，我们又怎敢退缩。”常思敬正色道：“陆帅，如果皇上和东突厥之间......” 常思敬欲言又止，可是陆宸却听出其中含义。如果皇上和东突厥和解，那么近日来在长安作乱的贼子该如何处置?如果让他们平安回去，被他们杀害的长安百姓又该怎么瞑目? 横门大街失火，死伤人数的背后是多少个家破人亡。再加上今日小月之事，陆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徐晴娘刚刚隐忍着的样子，拍了拍常思敬的肩膀：“放心，他们绝不会活着出长安。” 不管这次和东突厥谈判的结果如何，那些在长安犯下血罪的人，绝不会逃脱自己所背负的罪责。 义庄内，徐晴娘查看尸体的手微微颤抖，小月的脸色没有往日的生气，嘴部周围布满了鲜血。已经被撕烂的衣服遮不住身体上的伤痕，尤其是大腿内侧已经干涸的血迹在徐晴娘的面前尤为刺眼。她见过无数具尸体，也曾见过幼童的尸体，可都没有眼前这一具让她痛心。 小月是因为她死的。 徐晴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现在还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她需要冷静。 收敛心思，徐晴娘开始认真检查起尸体。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波动，徐晴娘耳朵一动，身体已经后退两步，紧接着一根银针就贴着徐晴娘的发丝被射进一旁的柱子上。 “什么人！” 徐晴娘怒喝一声，推开门追了出去。义庄位置偏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这里。 站在门口，徐晴娘敏锐的观察四周。耳尖察觉到屋顶有声音。刚要转身查看，两个黑影就从屋顶滚落下来。 徐晴娘看到两个人身上熟悉的衣服，心头一跳，连忙上前查看。 两个人都穿着不良人的衣服，面色发黑，嘴唇乌青。明显一副中毒迹象。徐晴娘细细检查，在两个人的头部 分？别发现一根银针。 看样子，刚才射向自己的那银针上是淬了毒的。徐晴娘心知事态危急，皇上昨日出长安，今日就有人来杀官职人员。 徐晴娘把尸体拖到屋内，隔着手帕又将柱子上的银针拔了出来，妥善的把银针放到手帕之中。 不良人行动向来来去无踪，能发现藏在暗处的不良人，说明射杀他们的人观察力很敏锐，而且能不被发现，武功一定很高。 把义庄的门关上，徐晴娘匆忙去了衙门，她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给陆宸，及时做出调整。 另一边，朱雀街上一间酒馆来了一位看似是江湖人士的中年男人。一把重剑背负在身，在进入酒馆是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还不到午饭时间，酒馆里也没有多少人，店小二将人迎了进去，男人魁梧的身材光是站在面前就足以震慑身边的人。 “来二两牛肉，一壶高粱酒。”男人声如洪钟，几乎酒馆里的人都能听到。 “好嘞，客官稍等，牛肉和酒马上就端上来。”店小二刚转身，还没等迈出一步，身后的衣角就被人拽住。 “客官，您这是?”店小二讪笑着看着男人。 店小二也是个看人说话的人，若不是男人魁梧，换做其他人，早就发了脾气。 “你可知长安的黑市在哪里?”男人直接问道。 还从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听黑市的消息，店小二看着男人的目光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视，原来竟是一个光有力气没有脑子的人。 第三十三章 打听黑市 有人在酒馆问长安黑市的这个事情不胫而走，陆宸听到消息时正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喝茶，邻桌的客人正在高声嘲笑打听消息的男人。 陆宸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起身去了刚刚众人口中提到的酒馆。到了地方，刚刚那个男人自己走了。陆宸穿着便服，也并未佩戴防身长剑，店小二见状，以为是普通食客：“客官就一位吗，里面请。” 陆宸扔给店小二两锭银子：“刚刚打听黑市的人往哪边去了?” 店小二看着陆宸手里的银子目光发亮，连忙指了方向：“出门右走了，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仿佛是怕陆宸会把银子收回去，紧忙从对方手中把银子拿了过来。对于店小二的行径，陆宸也没有理会，转身就走了。 站在酒楼门口，店小二看着陆宸离开的背影，咬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凭白得了好几锭银子，今天还真是好运气。” 陆宸往前走没多远，就遇到一队衙役往自己的方向前来：“陆帅。” 衙役将义庄的事情告诉给陆宸，此事事关重大，陆宸回了衙门后，见到徐晴娘。 徐晴娘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刚刚又有两个不良人死在自己面前，这让她备受打击。 看到陆宸的身影，徐晴娘咬牙，脸上带着愧疚之色：“对不起，我连凶手的踪迹都没看到。” “不怪你。”陆宸注意到桌子上的银针：“这个是凶器?” 徐晴娘点点头：“除了杀人的两枚，还有一枚是要杀我的，被我躲开了。” “上面的毒查出来是什么了吗?”陆宸问道。 “箭毒木。” 说到这里，徐晴娘抬头看向陆宸：“你还记得之前死在衙门口的不良人吗，他们中的毒并不一样。” 陆宸皱眉：“你想说什么，除了突厥狼卫，还有其他人?” 徐晴娘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是这两个案子我总觉得很蹊跷。” “好了，先不要乱想了，总会找到证据的。”陆宸安慰道。 “给你放半天假，晚上吃完饭来衙门等我。”陆宸忽然开口说道。 闻言，徐晴娘连忙站起来：“不用，我的情绪会控制好，义庄那边的尸体我已经都检查到了，几个尸体都是被一刀割了喉咙，连挣扎都没有。” “早上我的情绪失控，并注意现场，你从现场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徐晴娘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就已经投入到案情的分析之中。 “现场留下的脚印证明这些人都是一个人杀的，说明凶手动作很快。”陆宸说道：“脚印有故意被抹去的痕迹，但是还是还是有一个脚跟位置留下了鞋底的印记。” 徐晴娘的表情一变，眼神中多了抹希望，可随即又暗淡下来：“可是一个鞋印又能说明什么，我们都知道凶手是突厥狼卫，鞋印不能告诉我们去哪里能找到他们。” 以往的案子是通过线索找凶手，如今他们倒是知道了凶手是谁，可是对于凶手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陆帅，晴娘。” 门口，林立秋从门外出来：“我听说义庄出事了。” 林立秋关心的看向徐晴娘，见对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立秋，今天早晨永和坊乞丐之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会儿麻烦你带人再去周围看看。”陆宸说道。 林立秋应到，几个人交流了一下上午的线索，陆宸并没有把关于黑市的事情告知二人。 陆宸重新派了任务，让徐晴娘和自己一同查案。 林立秋前脚离开，陆宸也带着徐晴娘出了衙门。两个人沿着衙门外的街道一直往前走，速度不急不缓。徐晴娘有些搞不懂陆宸的打算：“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陆宸说道。 听了陆宸的话，徐晴娘脚步一顿。一个上午的时间，死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两个是不良人。可是这个男人心里还想着去吃饭。 “陆帅先吃吧，我可以先去查案，就不奉陪了。”徐晴娘有一丝气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就这么铁石心肠，这个时候还想着吃饭。 “这是命令，你可以不吃，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陆宸脚步未停，说的话半点不差的传进徐晴娘的耳朵中。 徐晴娘咬牙，在心里破口大骂又不得不跟了上去。 然而陆宸并没有带着徐晴娘去酒楼，最终在一家进了一家店铺。徐晴娘以为陆宸有了办案的心思，欣喜的心情还没有冒出来，就被陆宸的下一句话戳破。 “前些日子定的两套衣服做好了吗?”陆宸进了店铺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老板接过陆宸手中的票据，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花一般：“早就做好了，就等着您来取呢。您且稍等，我这就让人去拿出来。” “不用了，我跟着一起去，正好还上。”陆宸看了一眼身后的徐晴娘：“跟我一起上去。” 正在看店里其他制作好的衣裳的徐晴娘，一直暗骂陆宸不务正业，此时听到陆宸叫自己跟上去，不可置信看了过去：“你让我过去?” 陆宸点点头，不等徐晴娘答应，就已经挪了步：“快点跟上。” 徐晴娘见状，只好跟了上去。 店铺二楼，陆宸和徐晴娘被带进一间房间里，里面木头做的衣架上放着一男一女两件衣裳。 男式的衣裳一身深蓝，绸缎的布料上面绣着暗纹，腰间的腰带上配了一颗珍珠，禁步更是搭配了各种玉石。 徐晴娘赞叹陆宸的眼光，虽然衣服还没有上身，但若是穿在陆宸身上，定是更加光艳无比。 “房间有隔断，二位是要试一试吗?”老板询问两个人的意见。 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先让她试吧，我们到外面等着。” 今天陆宸的举动一再出乎徐晴娘的意料，她本以为是来陪陆宸来取衣服，怎么还有她的事? “我并没有在这里做过衣裳。”徐晴娘皱眉。 徐晴娘心存疑惑和不满的同时，店老板也露出难色。 “客官，这位姑娘身上......”老板犹豫着开口：“若是衣服上沾染上气味，如果不合适恐怕再送回去更改了。” 第三十四章 衣裳 能够在长安开店做生意，除了卖的东西质量好能得到客人的认可，还有就是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老板话说的隐晦，可是徐晴娘还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老板话里话外是在说自己身上的气味。 仵作工作的地方就是义庄，常年和尸体打交道，身上自然一股让常人难以忍受的怪异味道。更何况，她今日是刚刚从义庄出来。 被人当面嫌弃身上有异味，徐晴娘的脸色微变。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很难让普通人接受，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从小到大，徐晴娘的衣服都是徐药伯买了布托人做的，后来做了仵作，每个季度衙门都会发一套衣服，这以后，徐晴娘更是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穿一件新做的衣服。 “老板，你先出去一下。”陆宸说道：“这件衣服不管合不合适，我们今天都带走，你大可不必担心。” 听到陆宸的话，老板也不多事。反正他也是拿钱办事，只要客人没要求，他更没有什么话说。 老板出去后贴心的把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陆宸和徐晴娘二人。 徐晴娘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宸，长了这么大她的衣服都是徐药伯操持的，她不明白陆宸为什么会突然带自己来取衣裳。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陆宸的道歉让徐晴娘惊愕，不等徐晴娘说话，陆宸再次说道：“老板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身上的味道对他们来说可能不接受，但是我明白，这对于你来说是一种荣耀。” 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徐晴娘，被陆宸这番话拨动了心弦。她还记得当她成为仵作的那一天，父亲就告诉她，仵作这个行业不比其他职业卑贱。他们是为死者伸张正义，哪怕会受到普通人的不理解，但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群看不见的“人”正在感谢他们。 她以为仵作这个职业只有做了这一行的人才会明白其中苦楚，没想到陆宸也看的这么透彻。 “陆宸。”徐晴娘欲言又止：“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这件衣服我不能要。” 和男款衣裳并排放在一起的女装，浅蓝色的缎子上绣着朵朵暗花，是长安城时下大户人家小姐最喜欢的样式。徐晴娘很少穿颜色新鲜的裙子，除了还是孩子时穿过几次，之后穿的衣服不管什么样式，颜色一定是黑灰之类。 仿佛早就知道徐晴娘不会轻易收下这件衣服，从善如流的说道：“这件衣服也不是白送给你的。” “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需要我们都伪装一下身份。”怕徐晴娘再次拒绝，陆宸又加了一句：“这是任务。” 就算出任务需要伪装身份，她也没有听说过哪有送衣裳的。徐晴娘看了一眼身后的衣裳，刚要反驳就被对方的一句话再次怼了回去：“你快换上，我们赶时间。” 说完，陆宸已经打开房门出去了。 房间里，徐晴娘看着架子上的衣服，轻轻的摸了上去。多么好看的样式和颜色，可是她很少有机会穿。 即便徐晴娘心里不认为自己的职业有任何不妥，但就像那个老板所说的那般，这件衣服如果她穿上恐怕会弄脏的吧。 既然陆宸说了有任务，徐晴娘也不耽搁，取下衣裳走到房间的屏风后面。 不多时，徐晴娘就换好了衣服。轻柔的布料裹在肌肤上，尺寸不大不小。她不知道陆宸什么时候弄到自己的尺寸，但是从这一点来看，今日之事陆宸已经准备了很久。 不知道要自己换上衣服伪装身份去做什么。徐晴娘走到房间里的镜子前。里面的人一身浅蓝色长裙，裙摆处的花纹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花朵被绣在上面了一般。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徐晴娘仿佛不认识自己了。原来，她穿带颜色的衣服也是这么好看。 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徐晴娘推开房门叫陆宸进来换衣服。 在推开房门的一刻，便对上了陆宸的视线。陆宸一直站在门前，就是为了等着徐晴娘开门，他可以第一眼看到换了衣服的徐晴娘。 眼前的女人不再是一身黑色的仵作衣服，或者是不良人的制服。浅蓝的颜色让她更加显得活泼灵动，若是再画上妆容，戴上之前他送给她的发簪，丝毫不比京城中大家闺秀逊色。 “很好看。”陆宸一笑：“你喜欢吗?” 徐晴娘点点头，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其他原因，这是她及笄后第一次穿带颜色的裙子。 “你快进去换衣服吧，一会儿来不及了。”徐晴娘催促。 陆宸点头，让徐晴娘在外面等自己便进了屋。 等两个人都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对神仙眷侣，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婉端庄。 “二位客官穿上这衣服果然是好看，宛如天人。”老板的脸上还是刚刚进店时那般灿烂的笑容，和刚刚在楼上无意间指出徐晴娘身上的气味时判若两人。 陆宸和徐晴娘还有正事要办，衣服已经拿到了也无心和老板斡旋，交了银子后就出了店铺。 “我们要去哪里，你怎么没有提前和我说一声，弄得现在才知道，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徐晴娘挽着陆宸的手臂，各种不自在。 “没来得及，当时只是把这个想法当成一个替补的计划，并没有真的想启用。可是现在的局面，不得不让我动用这一步。”陆宸换了这件衣服，更加显得贵气。 两个人看似亲密的走进酒楼之中，陆宸一进屋就让小二准备最好的雅间，态度不可谓是嚣张。 被小二带到二楼，两个人坐在一处雅间，可以将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徐晴娘在看着陆宸叫了一大堆珍馐后，再次疑惑这次陆宸带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很是怀疑，陆宸今天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享受的。又是送衣服，又是来最好的雅间点最贵的东西，不是挥霍、游乐又是为了什么? 徐晴娘看不透陆宸的想法，脸色跟着变了。 第三十五章 东市舆图 徐晴娘得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陆宸真的敢说出今天只是他的玩笑，她真的会和陆宸当面吵起来。 仿佛是看透了徐晴娘的想法，陆宸饶有兴趣的看向徐晴娘：“我就这么让你不值得信任?” “长安现在的情况你我都很清楚，现在有多少人在调查暗中的势力，你觉得我会不顾大局来陪你散心解闷?”陆宸一遍“教育”徐晴娘要相信自己，一遍打开手中的扇子轻轻的扇了几下。 “都说这家酒楼最有名的是烤乳鸽，来他们家不吃一只烤乳鸽，来也白来。我今日带你过来就是为了跟你一起尝尝这乳鸽的味道。” 陆宸对着徐晴娘一笑，徐晴娘被陆宸的言论刺激道，脸色一寒：“你！”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这位公子说的没错，我们酒楼最著名的就是烤乳鸽的，可以说是今天中午吃完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想吃。” 女人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是脸上保养得当，依稀可见年轻时该是如何的美艳动人。她的身后，是四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几个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是刚刚陆宸点的几道菜。 陆宸点的多，即便是四个人来端菜，还有一大半的菜品没有端上来。四个小厮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子上便又出去了，然而那位中年女人却没有离开，亲自给两个人布菜。 “二位是第一次来我们风望酒楼吧，不知公子是谁家的少年郎。”女人向陆宸抛了个媚眼：“这长安城的英年才俊多多少少我都了解一点，像公子这般的我倒是第一次见，难道是谁家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少爷?” 陆宸闻言，被女人的奉承之语惹得开心，扇子一开得意的说道：“本少爷是刚刚从洛阳来到长安的，家父在长安有点人脉，很快就安置下来。听说长安风雅，这不就先来这里看看。” 中年女人脸上的笑容不减，最近因为东突厥的原因，是有一批外地人涌进长安。 但是长安毕竟是长安，不是普通流民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能够在这个时候进长安，还能很快就落下脚的，身份必定不凡。 女人目光一转，看向坐在陆宸身边的徐晴娘，再次开口问道：“看公子和这位姑娘举止亲密，可是公子的娘子?” 陆宸点点头：“现在还不是，不过是父母之命从小就有娃娃亲。还没有成婚就跟着我家一起来到长安，正好今日来你们这里既可以吃到美食，又可以让我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再近一步。” 女人一笑：“那妾身就在这里先祝二人百年好合了。” 陆宸和中年女人之间一来一往，坐在一旁的徐晴娘在听到陆宸说到他们有娃娃亲时，脸上顿时感觉到被火烧了一般。不过也就在两个人对话的同时，她明白今日来这间酒楼是有目的的。 顺着陆宸的意思没有拆穿，而徐晴娘的脸红更是让中年女人放下戒心，不过是两个刚来长安的普通人罢了。 陆宸点的菜很快就都端上来了，陆宸对着还站在房间里的女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不用在这里侍候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一愣，随后释怀一笑：“是妾身误事了，公子还要和小娘子一起培养感情。” 给身后的几人一个眼神，女人便和几个小厮一起出了雅间。 出了门，女人脚步一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厮：“你留在这里，如果里面的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立刻通知我。” 女人脸上带着严肃，小厮被留了下来，躲在厢房的一角。如果能够拿到酒楼的构造图纸，便可以发现，整个二楼的雅间其中一个角落都有一个能容得下一个成年男人的空间。 这个暗角不会被人发现，若是有人站在里面，可以将房间里的角落尽收眼底。包括在房间里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都被暗角里的人监视着。 陆宸夹了一块肉，喂到徐晴娘的嘴边。倒像是一对恩爱的眷侣，然而在和徐晴娘的互动的同时，陆宸已经发现了暗角里有人。 “配合我。”陆宸贴在徐晴娘耳边轻轻说道：“有人在暗处监视我们。” 徐晴娘顿时警惕起来，目光在房间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哪里有异样。然而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在暗处那人的眼中就是情人之间的调情。 陆宸一边给徐晴娘夹菜，一边做一些看似亲昵的事情。同时也将这次来酒楼的目的告知徐晴娘。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来酒楼的目的，因为之前我觉得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最自然的反应才不会引起酒楼里的人的怀疑，但是现在看来，我不得不把这次的目的和你说一遍。” 陆宸脸上带着轻浮的笑容，让徐晴娘一时间无法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平时里的陆宸联想到一起。 徐晴娘静静地听着陆宸告诉自己来这里的真相，在听完陆宸说完自己的计划后，徐晴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陆宸：“你！” 想到暗处还有人，徐晴娘的音调一变，嗔怪的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徐晴娘面带娇羞，转过身去做出不理会陆宸的样子。陆宸没想到徐晴娘变通的如此之快，只好跟着陪笑。 看着陆宸，徐晴娘低声怒道：“你可知如果你的计划不成功，长安东市的舆图真的落到突厥狼卫的手中，你怎么向萧大人交代！” “到时候，你丢了官职是小，如果东市出了什么差池，你和不良人、还有萧大人都怎么向朝廷交代，怎么向百姓交代！” 徐晴娘恨不得痛骂陆宸一顿，如果她早点知道陆宸的计划，肯定会极力阻止。竟然拿着长安东市舆图做诱饵，如果计划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陆宸沉声道：“这件事我也想过，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但是没有比这个更能吸引突厥狼卫的目光，有了东市舆图，他们行动更加方便。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今日的行动必须成功，不能有任何闪失。”陆宸定定的看着徐晴娘。 第三十六章 目的 从跟着陆宸出衙门，先是去买衣服，到现在突然被告知任务详情，徐晴娘一时心绪复杂，然而事关重大，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跟着走下去了。 “先斩后奏，等回去我定会在萧大人面前狠狠告你一状！”徐晴娘瞪了一眼陆宸。 见徐晴娘这么说，陆宸也知道她消化了自己突然告知给她的情况。本来他不想告诉徐晴娘，可是现在暗中还不知有多少眼睛看着他们，为了不出差错，只能把真相告知。 知道了真相的徐晴娘很快就带入了角色，开始主动给陆宸夹菜，脸上的笑容就像桌上的美酒，看久了能让人感觉到醉意。 就在陆宸二人在雅间中假意的你侬我侬，上演甜蜜戏码时，酒楼门口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褂子，一进店铺后，在酒楼中打量了一圈，一旁的店小二也颇有眼色的上前招呼。 陆宸和徐晴娘所坐的位置正可以看到一楼的景象，在男人进来后，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就有刚才为陆宸他们布菜的中年女人。 女人的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身体却很灵活，一举一动一间，柔软的腰身也跟着扭动，倒也还有点风韵。 酒楼的客人多，说话声嘈杂。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女人带着中年男人走向酒楼的后面。徐晴娘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下一秒，一张人脸挡住了她的视线。 陆宸突然凑到她面前，用扇子在她面前扇了两下：“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视线被打断，徐晴娘看着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人脸，被陆宸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干嘛！”徐晴娘舒了口气。 陆宸的长相本就出众，这么足以让无数女人都倾慕的脸突然凑到自己面前，徐晴娘在刚刚那一瞬间，仿佛都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而徐晴娘不知道的是，就在陆宸拿扇子挡住她的同时，楼下的中年男子回头看向他们所在的雅间。 所谓的雅间，为了方便客人看楼下的场景，除了栏杆只是一层纱帘阻隔住外面的视线，可即便如此，陆宸在察觉到中年男子的动作后，依然下意识的挡在徐晴娘的面前，避免被对方发现。 陆宸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和一个女性接触，看着徐晴娘眼中的慌乱，心中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我见你一直盯着别的男人，我吃醋了。” 徐晴娘推开陆宸，坐在凳子上干咳了两声，故作镇定：“我们是在出任务，当然要观察一切可疑人员。” 陆宸轻笑，目光落在徐晴娘发红的耳尖，忽然觉得可爱。 两个人单独相处，再加上刚刚的局面。徐晴娘巧妙的转移话题道：“你说来黑市，怎么这家酒楼是黑市？” “算是吧。”陆宸说道：“这家酒楼后面的暗巷就是黑市，晚上开市，天不亮就收摊回家。而且有酒楼做依托，也算给黑市一种保护。” 徐晴娘沉默，她来长安时间尚短，没想到黑市竟然会这么明目张胆。 刚想问为什么官府不查黑市，当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不良帅，问题又默默地吞了回去。 “既然黑市晚上才开始，我们为什么现在就过来？”徐晴娘皱眉，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这个时候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陆宸一笑：“先来踩点，晚上才好行动。” 楼下，中年女人再次出现，陆宸高声道：“小二，结账。” 雅间附近没有小厮，陆宸叫了几遍才有小二听到，连忙赔罪。 一顿饭吃了几百两银子，而桌子上的菜品也并没有动多少。徐晴娘看着那些剩下的饭菜觉得可惜，城中尚不知多少百姓一日三餐无法满足，而他在这里铺张浪费。 就算是为了任务，也不该这么浪费。 陆宸和徐晴娘走出酒楼，临走前中年女人亲自送了他们一段距离。 “听说长安的黑市就在这附近，不知老板能不能给指条路?”陆宸脸上带着不羁的表情，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学的倒是入木三分。 老板娘一挽长发：“果然也是为了黑市来的，黑市就在酒楼后巷，不过我劝二位今日不要来黑市凑热闹。” 留下这一句警告，老板娘也不再理会他们便往回走。 离开酒楼，徐晴娘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所以，他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宸对上徐晴娘的目光，看出来她心中的疑惑。 “有关长安东市的舆图消息，今天的黑市肯定不同寻常。”陆宸说道：“刚刚进去一个魁梧的中年壮汉，今天上午曾经打听过黑市的消息。” “你知道那个老板娘为什么要试探我们?”陆宸反问徐晴娘。 “因为能出现在这家酒楼里的人，都不会是偶然。” 陆宸手腕一甩，手中的扇子随即打开。得意的迈步向前走去。徐晴娘在后面默默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追了上去：“什么意思，就没有单纯的去那里吃饭的吗，那他们还开什么酒楼?” “还有，刚刚你点那么多菜都被扔了，就算出任务也不用这么浪费东西。” 不知怎的，徐晴娘突然想到小月。那个孩子连吃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都是奢求，更何况这些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一顿珍馐的菜样。 “谁告诉你这是酒楼了?”陆宸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我说是酒楼你就跟着过来，我真是担心如果有一天你会不会就这么被别人骗走。” 街道上人声熙攘，徐晴娘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酒楼”。门口普通的看不出什么，回想里面的装饰确实和其他酒楼不同，纱幔低垂绣花的地毯铺满了地面的每一个角落。当时她只觉得这家酒楼品格高，应该是专门接待达官显贵，可现在听陆宸这么说，又总觉得很怪异。 徐晴娘追上陆宸，跟在后面虚心请教：“不是酒楼是什么?你对这里很熟悉，你之前来过?” 陆宸扇着扇子，从上至下都透露出“风流”二字。就是这么一副纨绔子弟的气质，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闻之一震：“别说这家酒楼，整个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酒楼，我都清清楚楚。” 第三十七章 突厥壮汉 在陆宸的解释中，徐晴娘知道这间名叫“风望酒楼”的白天是普通酒楼，到了晚上就是整条街最热闹的风月场所。也是在这个时候，徐晴娘才知道平康坊是长安的风月场所，而“风望”则是最大的一家青楼。 “今天有东市舆图，他们担心官府的人得到消息来彻查黑市。”陆宸带着徐晴娘在平康坊的巷间游走。 徐晴娘皱眉：“那他们今晚会不会关市?” “不会。”陆宸说道：“就算今天关市，明天、后天迟早都会面对，今天只不过会更加警惕而已。” “所以对于今天出现的新面孔，老板娘很是警惕。” 陆宸点头：“但是无妨，并不妨碍我们的行动。只要不去破坏黑市的交易，他们也不会出手。” 两个人拐了一个弯，正好和从另一边过来的人迎面相遇。 “陆帅，好久不见。” 男人身材魁梧，右眼处有一道伤疤，正是刚才两个人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陆宸上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完全不似刚才富家子弟的气息。整个人就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立在男人面前，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阁下又是什么人?来长安又有什么目的?”陆宸警惕的看着男人。 男人冷哼：“我的身份，你不是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吗，陆帅。” “从今天在酒楼打听我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消息，不是吗?” 即便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是面目上的差别，还是让徐晴娘看出来些许端倪：“你是突厥人?” “是。”男人没有掩饰：“但是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打听黑市并不是为了东市舆图，你们不需要防备我。反倒是你们，也希望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听着男人的口气，陆宸眼睛微眯：“你做的事虽然在我这里没有触犯大唐律法，但是你也清楚城中有突厥狼卫，他们若是知道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男人沉思片刻：“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今天你们利用我把东市舆图的消息放出去，也算是帮了你们。如果今晚我出了什么事，也请你们照顾好我的妻子。” 仿佛知道男人的要求，陆宸爽快答应下来。目送男人离开，不等徐晴娘发问，陆宸把一切都计划全都告诉给了徐晴娘。 “今天他打听黑市，正好被我的暗桩利用，通过他把黑市贩卖舆图的消息传了出去。”陆宸说道：“他是突厥人，十年前就来了长安，但是他身上有突厥秘宝，今日他去黑市也是为了把秘宝卖出去，为了给他的妻子看病。” 一个突厥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到长安定居，身上一定背负着某种秘密。男人身上的秘密就是那个秘宝，现在为了妻子的病又不得不把藏了十年的秘密交出去。 “我还以为是来扰乱长安的。”徐晴娘叹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晚上少了一个对手。” “不一定，还是提防着比较好。”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陆宸带着徐晴娘回了衙门。在回去的路上，陆宸一再叮嘱不得和任何人说有关舆图的事情。 徐晴娘来了兴致，挑眉看向陆宸：“怎么，你怕萧大人怪罪与你?” 陆宸摇头：“是怕有奸细。” 两个人回到衙门，正好是衙役休息的时间，看到两个人穿着不同平时的衣服，男才女貌开始起哄。 徐晴娘听着众人打趣的话，想要反驳又想起回来路上陆宸叮嘱自己的话。更何况，她跟着陆宸去青楼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干脆让他们讨论去，自己红着一张脸跑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徐晴娘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位姑娘留步。” “左边院子是衙役们住的，姑娘是来报案的还是来找人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徐晴娘面部涨红，像是一只烧熟了的大虾。 回过身去，徐晴娘不敢直视眼前的人，轻轻的喊了一句：“萧夫人，是我。” 走到近处的雪娘发现是徐晴娘，面露惊讶。随后新奇的说道：“看到背影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来府里找人的。” 雪娘一边拉过徐晴娘的手，一边上下仔细打量徐晴娘：“真好看，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应该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才美。” “见你以前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就没有提过。今天一见，还真是让我惊喜。” 雪娘帮徐晴娘理了理鬓角，她知道徐晴娘自小就没了母亲，和父亲一起长大。她应该早点关心她的，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花绿绿的新鲜物件。 “等下次我陪你再去置办几件衣裳，让他们也看看我们晴娘不比那些富家小姐逊色。” 徐晴娘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听到雪娘又问道：“你今日穿成这样是和谁一起出去的?” 看着雪娘期待的目光，徐晴娘艰难的吐了两个字：“陆宸。” 雪娘一副了然的表情，脸上更是欣慰：“我就说我们晴娘不会缺少追求者。不过是陆宸，倒是多多少少让我有些吃惊，那个石头还有主动带女孩子出去的时候。” “不是这样的，萧夫人你误会了。”徐晴娘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出去出任务，打听消息的。” “对，是出去打听消息顺便一起吃了顿饭。” 不知道陆宸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好听到徐晴娘的解释，跟着在后面接了一句。 两个女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雪娘看了一眼两个年轻人，把空间交给他们：“那你们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雪娘看了一眼陆宸：“你可不许欺负晴娘，否则我让萧岑好好收拾收拾你。” 陆宸闻言，连忙笑道：“晴娘是您和萧大人的宝贝，我怎么敢欺负。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在场的除了雪娘，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上次泻药事件。雪娘走后，徐晴娘也匆匆走进左边的院子里，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后，脱下身上的衣服。 第三十八章 黑市 徐晴娘从房间出来后，身上的衣服再次换成不良人的黑色制服。她还要和陆宸去黑市，穿着裙子多有不便。 将换下来的衣服叠好，徐晴娘动作一顿，拿起衣服闻了一下。果然，只不过才穿了几个时辰的衣服，上面便沾染上了酸臭味道。 这么好看的衣服，即便穿上也是觉得和自己格格不入。 换了衣服，徐晴娘和陆宸开始制定晚上的计划。陆宸会以富家少爷深入黑市，而徐晴娘则和其他不良人在黑市外围做接应。 这一次，陆宸没有对徐晴娘隐瞒，同时也做了多手准备。他用舆图做诱饵，但绝对不能失败。 夜色渐浓，徐晴娘和陆宸也动身前往黑市。在巷口分开时，徐晴娘拉住陆宸：“你上次说有细作，如果......如果那个细作在今晚出任务的人之中，怎么办?” 月光下，陆宸还是白日里那身衣服，端的是潇洒倜傥。 “放心吧，今晚出任务的都是值得信任的。”陆宸说道：“就算有细作我也会在今晚把他揪出来。” 陆宸说的吸引，徐晴娘知道陆宸做事严谨，如果不是有很大的把握是不会用舆图冒险的。 “那你小心。” 两个人分头行动，陆宸在和徐晴娘分开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面具覆在脸上，向黑市的方向走去。 走进暗巷，和长安城白天的集市不同，也和“飞观迥凌虚”的大唐夜市不一样。这里处于灰色地带，里面卖的东西也都是唐朝例律不被允许的违禁物品。 就如同“黑市”它的名字一般，进入暗巷后，周围的环境很是昏暗。其中最亮的光源就是从前面酒楼窗户处溢出来的光芒，至于每个小摊前，也都会摆放一截只能照亮近处的蜡烛。 当陆宸进入巷子时，周围不少商人就盯上了他。身穿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因好奇而过来凑热闹的富家少爷。几个心思活络的商人已经开始向陆宸抛出橄榄枝。 到底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在巷子周围的阴暗角落，有不少酒楼的打手在巡逻，为的就是能够在官府的人到来之前提醒黑市的商人，及时让他们撤退。 殊不知，他们千防万防的人已经在周围补好了网。 陆宸部的人手并不多，并且都是不良人。这些人不仅可靠，而且打斗起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黑市吧，来看看我的宝贝吧。” 距离陆宸最近的商贩向陆宸推销自己的东西，与此同时，陆宸看到今日遇到的中年壮汉出现在黑市。 黑市里的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可以来卖东西，不管什么东西也都可以放在这里出售。一眼看过去，陆宸认出来的，就有一部分是从宫中流出来的。 虽说黑市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来过来暗中交易。为了不被人怀疑，陆宸也问了几样东西，最后又找了借口推脱。 陆宸一身深蓝色衣服，在夜色中倒也不怎么明显。脸上黑色面具，更是阻挡了别人窥视他面容的视线。 然而酒楼的老板娘一进入暗巷就注意到这个白天里来酒楼的客人。 “公子怎么没有带白天那个姑娘一起过来?”老板娘脸上带笑，走到陆宸身边。 看到老板娘出现，陆宸故作惊讶：“老板娘这样还能认出我?” “她下午玩乏了，回家就休息了。”陆宸随口解释道。 看着黑市里有的商人两手空空的蹲在地上，面前空无一物，陆宸装作不懂的样子虚心向老板娘讨教。 老板娘深深地打量了一眼陆宸，心里一时不清楚陆宸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样子。。 即便心里存疑，老板娘还是如实告知陆宸关于黑市的徐晴娘情况。那些面前什么都没有商贩，手中要出的都是不能被官府发现且会要了他们命的东西。 陆宸闻言，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壮汉，他倒是没有遮掩，直接将那个被突厥视为珍宝的东西随意摆放在地上。 与此同时，暗巷中又进来一个男人，找了个地方随意蹲下去。面前也是空无一物。 陆宸看了一眼男人，便继续和老板娘搭话。然而潜藏在周围的不良人在男人进入暗巷时个个都警惕起来。 虽说黑市并不正当，但是还是吸引不少人过来。大多数还是名门之后，有钱人家的富少爷。 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儿，陆宸便去各个小摊前看了看。同时，他注意到一个身材比较矮小的男人一直在几个没有摆放物品的人面前询问。 见此，陆宸和其中一个黑市商贩对视一眼后，便出了黑市。 陆宸出了黑市，直接去了徐晴娘所在的监视点：“有雨上钩了。” 徐晴娘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他们要等的人很难说。 和陆宸一样，所有隐藏在暗处的不良人都将视线放在那个商贩和矮小的男人身上。 然而没多久，那个男人站起身摇头离开了黑市。男人没有买下舆图，也许就是随便问问的路人。陆宸看着他的背影，给不远处的一个不良人打了手势，让人跟上去。 黑暗之中，可以滋生很多邪恶。谁也不知道这片夜空之下，掩藏着多少罪孽。 男人离开后不久又有几个人去了小摊前询问，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直等的人不出现，守在暗处的几个人都有些急躁，然而刚刚跟踪那个男人的不良人也一直没有回来。 在这期间，陆宸注意到那个中年突厥壮汉把自己要出的东西卖了出去，拿着手中的银两满意的出了暗巷。 “会不会那边察觉到舆图是个陷阱，并不会过来?”徐晴娘看着暗巷的情况，不由得猜想这个可能。 徐晴娘有点期待这个结果，但是也有些失望。 “再等等吧，一整夜的时间，我们不着急。”陆宸紧抿着双唇，表情严肃。 两个人再次将视线放到暗巷之中，已经有不少只出一件东西的小贩将东西卖出去后离开了。 就在这时，第一个出现的矮小男人再次出现在不良人的视线中。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不良人来到陆宸面前，低语几句。 第三十九章 严刑拷打 男人从黑市回到家，独自在没有光亮的房间里待了良久。为了不被发现，跟踪他的不良人也不敢贸然进去，就在他以为男人已经睡觉后，屋子的门又打开了。再次出来的男人又折返回黑市，不同寻常的行为引起不良人的注意。 “他去的哪里？”陆宸的视线仍然放在男人的身上，看样子这个人就是他们今晚要等的人了。 “平康坊内一家卖伞的店铺，应该是他家？” 陆宸沉思，一个卖伞的怎么可能会和突厥扯上关系？ “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徐晴娘也对此感到疑惑。可是一个普通的卖伞商人又怎么能够得知黑市有卖舆图的，而且他买来又是做什么的？ 在他们商量的同时，男人已经和小贩交易完成，将得到的东西塞进衣服里低着头匆匆离开黑市。 见男人离开，陆宸和徐晴娘也跟了上去，在他们身后不远，其他不良人也隔着一段距离默默地在暗中跟着男人。 只见男人怀揣舆图，小心翼翼的在坊间小巷游走，在某个角落，男人面对着墙，右手稍稍用力，一块石砖被取了下来，竟然是一快可以移动的石砖。 将舆图放进去后，男人又将石砖放了回去。做完一切后，男人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离开了现场。 随着男人离去，处于案中的不良人在跟了上去。陆宸看着放着舆图的巷子，对跟在身边的徐晴娘说道：“你现在去京兆尹的衙门，跟着去审讯那个人。” “小黑，你去查这个男人的身份和他周围的人。记得，要万分小心。”陆宸看向跟在身边的两人：“此事秘密进行，参与者加上你们不许超过五人。” 五个人，调查一个人的身份和身边常接触的人，而且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徐晴娘和小黑对视一眼，撤出监视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奔去。 剩下的不良人和陆宸一起，在这个巷子等待着来取舆图的人。 今天晚上算得上有了点线索，如果能抓到这个接头的人对于寻找突厥狼卫也是有了突破。 另一边，买下舆图的男人被关押在京兆尹的监牢中。林智也被惊动，得知有人落网连忙穿着衣服去了监牢刑房。 再被抓进来时，男人身上已经被搜过身，此时只穿着一件里衣，被用粗铁链绑在刑架上，一旁放着正熊熊燃烧的炭盆。林智来到刑房时，正有不良人在审讯。 “白余，父母皆是汉人，家中有一个伞铺，前年和妻子成亲，去岁得有一女。”徐晴娘看着刚刚查出来的资料，一脸严肃的看着刑架上的男人：“你一个从小在长安长大的汉人是怎么和突厥扯上关系的？” 男人咬紧牙关，看着审问自己的徐晴娘冷笑一声：“你们不良人都死绝了吗，让你一个人出面来审我。” “你这么问是不行的，不如试试色】诱，也许我会看在你我温情一场的份上告诉你点消息。”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身上就被一旁的不良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白色的里衣顿时被鲜血渗透，不用看伤口，就知道这一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哪有那么多废话，到了这里还想着瞒着什么？” 在盐水中浸泡良久的鞭子抽在人身上，其中滋味在男人的表情中就可以窥见一斑。 面对男人的轻浮话语，徐晴娘也不恼怒：“你可以什么话都不说，等我们在别的地方取得成效，你的命也就没了价值，到时候你是死是活我们都不会在乎，就是可惜了你的孩子才一岁就没了父亲。” 男人沉默，在徐晴娘得到的情报中，白余三十八岁这个年纪才有一个女儿也算得上是老来得子，而他的妻子在生完孩子后身体孱弱，日日需要喝药，一头秀发也早就掺杂着白丝。 如果没有这件事，谁会怀疑到一个从小在长安长大的汉族人。哪怕徐晴娘和白余无数次擦肩而过，也想不到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竟是突厥细作。 徐晴娘看到林智来了，让开位置站到林智身后。 刚刚林智在外面听到徐晴娘的话，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后更加让他心惊。这个男人和普通的长安的百姓并没有区别，甚至他就是土生土长的长安普通人。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平民。竟然是突厥在长安的暗桩。 “你身为大唐百姓，竟然为突厥做事，你可对得起你家的列祖列宗？”林智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不禁悲愤。 白余斜斜的看了一眼林智：“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汉人。” 白余眼中充斥着对大唐的仇恨，一个平民怎么会如此仇视自己的民族？不用猜，也知道是突厥这么多年对他输入的思想。 监牢中的看守为林智搬来一张椅子，身为长安父母官，林智觉得白余如此仇恨这片土地，是他没有尽到父母官的职责。 “你们继续审问，但是要留下活口。”林智下了令，坐在椅子上目光看着眼前的白余，内心开始反思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和外族人同流合污。 巷子中，一直没有人来取巷子中的东西，然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紧迫。陆宸当机立断取回长安东市的舆图先回了衙门，留下三个不良人继续在这里看守。 陆宸回到衙门的时候，白余身上已经满是鲜血。林智则站在刑房内背对着白余而站。他见过无数个犯人，也见过比这个更加血腥的刑讯手段。但是这一次，林智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鞭子抽在白余身上的声音。这一次，是一个伞铺的小商贩。下一个为突厥人办事的长安百姓，又会是谁？ “林大人。” 陆宸走进刑房，就看到徐晴娘脸上难以忍受的表情。刑房内常年难散的血腥气再加上白余被烙铁烫伤而传出烤熟的气味，对于每一个有过刑讯经历的人来说都习以为常。徐晴娘虽是仵作，但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打的不成人形，心理上还是稍稍不能接受。 “陆宸。”林智神情疲倦：“你那边可有消息？” 第四十章 挑衅报复 两边都没有什么进展，但是相比两边的情况，陆宸觉得在白余身上可以更快找到突破口。 陆宸走到白余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即便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依然不肯张口吐露出丝毫消息。 面对这样的人，无论在他身上用尽什么手段，都是没有意义的。 本以为陆宸回来，可以让白余开口，然而还不等陆宸开始审讯，刚刚被派发任务的小黑有要事来找陆宸。 有不良人被发现惨死家中院子之中。 从小黑的口中得知，当他领到任务想到的就是他信任的几个不良人。其中一个就是被杀害的邓阔。 当时小黑并没有在护安府找到邓阔，知道他今日休沐便去了他家找人。谁知道刚进院子，就看到邓阔的尸体躺在院子中间，已经没了气息。 刑房外，得到消息的几个人面色凝重。尤其是陆宸，自己的手下被暗杀，对方无疑是在向自己挑衅。 “我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徐晴娘主动提议道。 陆宸仿佛没有听到徐晴娘的话一般，转身进了身后的刑房。 刑房中，鞭子、火炉应有尽有，陆宸看着白余，眼中夹杂着浓烈的恨意。 “你最好能趁我回来之前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陆宸的话充满了警告，随后留下两个不良人在刑房中亲自监管白余，没有他的信物，谁也不得进入刑房一步。 下了命令，陆宸带着徐晴娘和过来报告消息的小黑，一同赶到邓阔的家中。 邓阔是家中独子，也正因他家就在长安，所以他并没有住在护安府。 几个人赶到邓阔家中，此时已经有衙役过来帮忙，周围点着火把，照亮一小寸天地。 一进院子，邓阔的尸体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徐晴娘上前查看，尸体上最为明显的伤痕就是脖颈处的切口，也是致命伤。 在检查尸体时，徐晴娘也不忘勘察四周。院子里打斗痕迹明显，揭开邓阔的衣服，果然在他的胸前还有几处淤青。 “凶手招招毙命，从胸前这几处伤口来看，已经伤及内脏。就算没有脖子处的伤口，他也活不了。”徐晴娘大致的检查了一下，也不知这具尸体上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徐晴娘让拿着火把的衙役走近些，在邓阔的左胸口处，发现了一个印记比较小的淤青。 邓阔身上还穿着不良人的衣服，应该刚回到家后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遇到暗杀。徐晴娘盯着胸口处的小块淤青出神。 此时陆宸也走了过来，躲在尸体面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徐晴娘眉头不展，在抬头看向陆宸时，无意间暼到他身边的小黑。 “小黑，你的佩刀借我一下。”徐晴娘开口说道。 接过小黑递过来的佩刀，徐晴娘握着刀柄将刀竖在邓阔胸口伤痕的位置。结果刀柄底端和伤痕的形状完全符合。 刀刃的厚度也和邓阔脖子处留下的伤口吻合。 “你们在附近找到他的佩刀了吗?”徐晴娘问向守在这里的衙役，然而并没有发现他的佩刀。 没有任何发现，在场的几人都意识到邓阔是被人用自己佩刀杀死的。 死者睁着双眼，此时瞳孔已经散开。两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丝毫生气。陆宸对上他无神的眼睛，蹲下去轻轻地将他眼睛合上。 徐晴娘看着陆宸颤抖的双手，嘴唇微微动了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陆帅。” 小院门口匆匆忙忙冲进一个人来，陆宸几人看过去竟是刚刚被留下守在巷子里的三个不良人其中一个：“陆帅，刚刚我们在巷子遭遇突厥狼卫袭击，其他二人被当场击杀，属下拼死才得以找到机会逃出来。” 黑暗之中，不良人的黑色衣服让人看不出来血迹，但借着院子里的火把，陆宸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臂都被鲜血浸透了。 这边刚刚出了事还没有解决，那边又出了被袭击的事情。黑暗中波涛汹涌，又该怎么抓出那双在暗中搅动风云局势的黑手。 不用陆宸开口，不良人就已经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袭击他们的一共有五个人，各个身怀绝技。他们没有到巷子里去，而是直接将藏在暗处的他们找出来，另外两个人直接当场被杀。而他。则是那群人专门留下的活口，让他回来报信。 不仅可以悄无声息的视武侯铺如无物，在各个坊间行动自如。甚至还能在短短时间内连续在不同地点杀了三名不良人。 “他们是在向我们挑衅。”徐晴娘说道：“两个案件都发生在白余被抓之后，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陆宸紧紧握着佩刀，从他接管不良人，何时出现过这么严重的事故？ “我去现场看看，你们都先回去。”陆宸向门口迈去。 “我跟你一起去。”徐晴娘跟了上去：“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做个照应。” 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虽然换回了不良人的衣服，但是头发还佩戴着今早他准备给她的头饰。默许了徐晴娘跟着自己，其他人则收拾起现场，将院子中那名不良人的尸体抬回义庄。 徐晴娘和陆宸赶到出事的巷子，在他们赶往巷子的同时，永和又出了不良人被杀的情况。 两具不良人的尸体横陈在地上。尸体附近布满了鲜血。徐晴娘上前检查尸体，这一次，两具尸体上面有多处被利刃砍出来的伤口。 虐杀。这是徐晴娘第一时间想出来的念头。 这一夜对于护安府是一个难眠之夜，城中不良人颇多，还有不少隐藏在各个坊间正在潜伏的。眼看着不断有不良人出事，陆宸紧急写了数封信，用专门饲养的信鸽将信件传递到其他不良卫手中，让所有人在行动时务必小心。 当太阳冲破黑幕，一共有八名不良人被杀。这件事即便是京兆尹及时封锁了消息，但还是被不少百姓得知，一时间在百姓中间引起不小的恐慌。 已经熬了一夜的陆宸站在京兆尹的门前，看着头顶的阳光。刑房中的白余还没有招供，外面又一直有不良人被袭的消息不断传来，这一夜，比之前任何一晚都要漫长。 第四十一章 太便宜你了 此时京兆尹府上的一个房间里，几个不良人折腾了一晚上，正靠坐在一起打着瞌睡。徐晴娘跟着跑了一晚上，现在顾不得男女大防，跟着一群不良人靠在一起。屋子里不算冷，几个人坐在的地面处也铺有地毯，但也不用担心会生病。 经过这一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无比黑暗的一夜，陆宸看着众人疲倦的样子，也没有出声去叫醒他们。倒是在看到徐晴娘也在其中时，陆宸解下自己的披风轻手轻脚的帮徐晴娘披上。 “陆帅。” 门外，林立秋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陆宸帮徐晴娘披衣服的场景，剩下要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陆宸做完一切跟着林立秋走出室外，就在距离发现上一个遇害的不良人的一个时辰后，又有案件发生。 “现在有不少百姓都再传城中来了一个杀人狂魔，官府都奈何不了。”林立秋把今天所得知的消息和陆宸说了一遍：“这件事在百姓中间造成的影响很不好。” 陆宸负手而立：“百姓怎么想的我们管不了，也不归我们处理。” 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经过一晚上的追查，竟然没有看到一个突厥狼卫的身影。仿佛他们在做完案后，就融进黑夜之中。 “他们这次专门挑不良人下手，而且这几个案件事发地点又不集中。我们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些遇害的不良人的消息，突厥贼子是怎么知道的。”林立秋看了一眼陆宸，目光中别有深意：“我知道怀疑自己身边的人，甚至还是并肩作战过的兄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是到了现在，真的需要你好好考虑一下。” 林立秋并非不良人，对于不良人的事情他也只能适可而止的提醒一番。 关于内部有内奸的事情，陆宸一直有注意。之前他心中有几个值得怀疑的人，可是在这一次被袭击的不良人之中，有两个是之前他曾经怀疑过的人。经过这件事，也证明了他之前是怀疑错人了。 “我知道。”陆宸沉声说道：“现在所有人身上的压力都很大，你那边也多注意点。” 不良人的风波还未消，刑房中还有一个迟迟不肯合作的硬骨头要等着处理。再加上还有藏在官府之中的间隙，所有的事情压在一起，一时让人难以应对。 “对了，还有件事。”林立秋刚要离开，又转过身看向陆宸：“今早我收到消息，一会儿大理寺的人会来提审白余，他被交由大理寺处理。” “交给大理寺？”陆宸皱眉：“可是他还没有交代那些突厥狼卫的所在。如果大理寺里也有突厥的人，那么昨天晚上我们所有辛苦和那些兄弟的命都没了意义。” 陆宸看了一眼林立秋：“我会让林大人出面拖延一段时间，立秋，你现在立刻去白余家里，把他的家人都带到这里。” 林立秋面露难色：“陆帅，既然大理寺要人相信他们会有办法让白余开口的。” “不用再劝，你先去抓人吧。”陆宸心意已决，就算今日不能从白余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也不会让白余活着走出去。 下定主意的陆宸先去找了林智帮忙拖延一下时间，随后便赶到刑房。 关押白余的刑房是专门为重刑犯所设，里面的手段也要比用在普通犯人身上的刑具更加残酷。 昨夜陆宸走的时候只嘱咐人留住白余的命，对于他的严刑并没有断绝。经过一夜的刑罚，白余身上伤痕累累，整个人都像是在血水中浸泡过的一般。即便是这样，严刑也并未敲开他的嘴。 一个勾结外邦叛国之人，再硬的骨气放在这种人身上，也只不过是他人眼中的走狗。 “白余，通敌叛国之罪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刑房常见不见阳光，只有屋中四角的烛光散发幽幽的光芒。陆宸阴沉着一张脸，站在挂满刑具的墙前。 上面的刑具各个都能让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痛哭流涕。陆宸一向不喜欢自己动手在犯人身上用刑，但是这一次，他破例了。 站在白余面前，他的身后还有八个兄弟在看着。他现在还不能替他们报仇，但是他也要给昨晚逝去性命的兄弟一个交代。 刑架之上，白余低垂着头没有理会陆宸。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还是故意无视。而陆宸也并在乎白余的反应。 从墙上取下一根由玄铁炼制而成、带有倒刺的铁鞭，陆宸在空气中甩了两下。破风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显得沉闷又震得人心慌。 鞭尾扫落在地，当即便将铁鞭落下的那块地面上砸出带有棱角的小坑，可见铁鞭的威力非同一般。 陆宸拿着鞭子也不着急审讯，反而气定神闲的和白余聊起天来：“听说你去岁得了一个女儿，怎么，他们不是你亲生的?” 白余嗤笑，他这一晚上听了太多牢役对他的威逼，但像陆宸这么审讯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所谓的不良帅，手段也不过如此。 “其实我也挺好的，你妻子长得好看，自从嫁给你也恪尽一个作为妻子的本分，怎么你就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呢？” 陆宸看着白余，他可以看得出这个男人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可惜每个人都有软肋，他就不信白余能对他的妻子孩子也冷漠。 陆宸将鞭子放进一旁装有冰块的盐水之中，他也不急着审讯，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将鞭子从水中取出。 下一秒，带有倒刺的鞭子就已经裹着寒意携风而来，鞭子落在白余身上，一鞭下来还带下来白余身上的一块肉。 白余已经受了一晚上的刑，身上早已经疼痛不堪，此时再被这能勾肉的鞭子一打，更是冷汗直流，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杀了我，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白余双目赤红，抬头看向前面的陆宸，却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看着狼狈的白余，陆宸残忍一笑：“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第四十二章 不得好死 一个一心求死之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牵挂了吗? 陆宸让林立秋去将白余的家人尽数抓来，然而大理寺的人行动迅速，在林立秋回来之前到达护安府要人。 大理寺的人一到护安府，就被林智拦在院子中。大理寺的人仿佛早就知道这番来一定不会顺利将人带走，竟来了二十人多人，且各个腰间都带着佩刀。 “林大人，我们大理寺早就打了招呼，怎么现在还不准备把人交给我们?”见林智带人将自己拦下，大理寺的人便知护安府是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 为首的是大理寺寺正王宁海，官职比林智少了几品，但是看眼前的架势倒是没怎么把林智放在眼里。 大理寺的人多，林智身后也站着几十不良人，两方人相对而站，呈现出分庭抗礼的局面。 “王宁海，人是我们护安府抓的，审问自然也要是我们来审，与你们大理寺何干?”林智身后也站着人，一时间双方人僵持不下。 大理寺突然要人的目的，林智也能猜出一二。让白余开口，以他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找出藏在他身后的突厥狼卫。到时候等皇上和诸大臣回来后，关于突厥狼卫之事，就变成大理寺功不可没。 说到底，还是为了争功劳。 “林大人，白余所犯的最是通敌叛国，应当交由我们处置。陆宸审不出口供，难道就这么一直压着吗？” 大理寺的人咄咄逼人，林智心里的清楚得很，如果后面没人支持，一个小小的寺正怎么可能敢和自己分庭抗礼。 就在双方僵持时，林立秋押着白余的家人到了护安府。刚到门口，就被林智派在这里等他的衙役拦住：“林捕头，大人让您从偏门将人带过去，大理寺的人在院里，不方便。” 林立秋会意，带着人从护安府的侧门进去带到最里面的牢房。除了白余的妻女，白家其他亲戚也被林立秋一并抓了起来。其中就有白余的弟弟，这个比白余小五岁的男人是一家酒楼的伙计，不过经过他们的调查，白战也和他哥一样给突厥狼卫传递过不少消息。 牢房坐在位置在护安府最偏僻的地方，踏进牢房的大门之后，瞬间就能感受到里面阴冷，就连外面的阳光都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一直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睁开眼睛开始哭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在空寂的牢房中显得尤为凄惨，林立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跟在后面人群中白余的妻子轻声安慰着怀里的婴儿，脸上带着泪痕充满了沧桑感。没有人会对这种情况视若无睹，可是白余所犯之罪，追查下来也只有株连九族这个下场。 这个还没长大的婴儿，注定见不到长大后的阳光。 无意间，林立秋对上妇人的目光，那妇人慌乱的避开视线，不敢直视林立秋。就这么一个以夫为纲的妇道人家，就算逃过律法她带着一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下去？ 在林立秋一行人往关押白余的刑房走去时，徐晴娘众人也幽幽转醒。一醒来，就发现院子中林智和大理寺的人正争执不休，随便听了几句才清楚原是大理寺来这里要人呢。 看大理寺的样子，哪里是要人的，如果不是陆宸提前和林智打了招呼让林智抵挡他们，恐怕这群人早就冲进牢狱之中直接抢人了。 “抓人的时候没见他们出力，现在人抓到了过来抢功劳倒是勤快得很。”站在徐晴娘身边的小黑看到院子中的场景，愤恨的“呸”了一声。 确实可气，有林智在，那群大理寺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两边人也只能在嘴上吵吵架。想到还没有开口的白余，徐晴娘和小黑一同去了牢房，剩下的不良则被留下来以便一会儿林智这边情况有变，他们也方便上去帮忙。 徐晴娘和小黑赶到牢房时，林立秋已经将人带到刑房。隔着木头栅栏，白家的人看到里面全身都是血迹、已经不成人形的白余，脸上的血色顿时消散，表情各异。 白母已经有七十有余，此时见到自己的大儿子如此，哀嚎一声后晕倒在地。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人措手不及，林立秋连忙让人将老太太扶起来送出牢房。 被绑在刑架上的白余听到刚才那道惨叫声，一时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只觉得那声音太过尖锐刺耳，让他在浑浑噩噩中找回些许神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门外，才发现外面站着自己的妻儿和弟弟一家，而他的母亲则被两个衙役扶了起来。 看到这里，白余也知道刚刚的声音是谁叫出来的。 “进了这里的犯人就没有出去的道理。”陆宸忽然开口说道。 背对着刑房外的众人，陆宸站在白余的面前目光紧紧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欣赏着对方脸上的错愕，幽幽说道：“把人放到对面牢房里就行，叫仵作过来看看，若是活着就让她自己醒过来。若是死了，正好让仵作来验尸。在护安府也许要一份口供不容易，但是给别人收尸，方便的很。” 陆宸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快意，从横门大街失火案之后，便一直有一股火压在他的身上。他不是冷血无情，不顾老妪的死活。是他想到那次在大火之中失去姓名的几十余人，和破屋中无辜枉死的乞丐、还有在昨夜死去的整整八个不良人。这些人的命也是命，是白余这种叛国贼死了无数次也无法尝清的命案。 “陆宸！” 被绑在刑架上的白余听到陆宸的话后，瞪大的双眼中充满滔天恨意，一张口便是一口血从嘴里流出来：“你不得好死！” 徐晴娘和小黑走到刑房所在的过道时，就听到这句恨不得生生啖肉噬骨的诅咒。听得二人连忙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林立秋站在刑房外，让人将白母扶到一旁的牢房，顺便让人拿来被子垫到她的身下，这是林立秋唯一能做主的地方。 白母被带到隔壁的牢房，白家剩下的其他人则被带进刑房之中。母亲在狱中晕倒，又目睹了自己兄长的惨状，白战仇恨的看着刑房中的每一个官府之人。 第四十三章 半刻钟 原本很宽敞的刑房，加上白家的人进来，就显得狭小起来。白战的仇视化成无能的怒吼，挣扎着冲向陆宸的方向，被林立秋一拳打在小腹，辱骂声顿时消散，刑房中只剩下婴儿的啼哭声和两个妇人默默流泪的哽咽声。 白家兄弟二人都在为突厥办事，但所说真正无辜的便是兄弟二人的妻子，就连白母也和突厥人做过交易，利用自己多年给邻里的印象，借着自己身份和年纪之便向突厥传递过多次关于长安的消息。 炉子中不断有人往里加煤，火苗一直不断熊熊燃烧。刑房中的空气闭塞，温度又高，一股难闻的气味在众人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陆宸让人端来一桶水扑灭了正在燃烧的炉子，刑房中顿时升起一团雾气，闷热的感觉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感到憋闷，更不用说已经伤痕累累的白余。 在闷热几乎到窒息的空气中，白余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死了，心中倒是觉得一片淡然。还不等白余闭上眼睛静静地等死，就听到自己的妻子哭喊的声音：“官老爷，孩子还小会被憋死的，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抱她出去好不好？” 林立秋见状，看着孩子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一片，回头看了一样陆宸，见对方没有说话，便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走到外面将孩子交给自己的下属，正好看到从隔壁牢房里出来的徐晴娘。 在刑房外都能感受到刑房中的高热温度，更不用提里面白战的怒骂声。 老妪只是昏厥过去，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又何其无辜。林立秋看着徐晴娘无奈的叹口气：“今天陆帅是真的动怒了，看来白家这一家人都不能平平安安的走出护安府了。” 林立秋嘴上这么说，可是他们谁都明白，白家这一家老小的性命早就在为突厥传递情报那一刻，就已经被葬送了。 再次返回刑房，房间里的热气比刚才消下去不少，但也足以让刚刚进来的徐晴娘被热的出了一层薄汗。 “你觉得朝廷愧疚你们白家，就没有想过你父亲是死有余辜。”陆宸面无表情的看着白余，他没兴趣去唤醒犯人的良心，更不想在这种死无数次都活该的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现在是辰时，你已经拖了一个晚上了，我已经没有多少耐性。”陆宸用鞭子抬起白余的下巴：“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突厥狼卫藏身地点，不然……” 陆宸威胁道：“包括你的孩子和你弟妹肚子还没出生的孩子，一共算得上六口人，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但是没过半刻，我就杀一个人。”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家人死在你的面前，他们都是因为你才会死的这么惨。” 陆宸的威胁让白余受了不少刺激，疯狂的挣扎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陆宸：“陆宸，你杀了我。你有本事杀了我，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看着发疯的白余，陆宸没有理会，将手中的鞭子扔进装有盐水的盆子中：“你们兄弟二人皮糙肉厚，说不定能在鞭子下面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是你们的妻子和那个一岁的孩子，能不能承受这一鞭的威力，我就不知道了。” “陆宸！” 白余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恨大唐，恨大唐百姓。但是这恨都太广泛，如今这份积压已久的恨意已经都转移到陆宸身上，如果不是被铁链绑着，他一定会上前拼死也要杀了陆宸。 白余只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余在赌，他赌陆宸不敢在狱中随便处死一个罪犯的家人。如果他今天敢在狱中杀人，说不定明天就会被人举发，到时候他连自己的官职保不住。 白余不说话，白家的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喘。一时间刑房里一片寂静。 徐晴娘和林立秋站在距离陆宸不远处，已经做好了一会儿拦住陆宸的准备。在牢里，犯人可以在说出口供之后被刑讯致死，但是犯人的家属则不能出办点事。今天陆宸做的事，就已经有不少人把矛头指向了他。 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又让人感到压抑，里面的人也都心思各异。 半刻钟后一到，白余仍然没有说话的迹象。 陆宸上前从盐水中取出鞭子，倒刺上的血迹和碎肉已经被水冲掉，干干净净的像是新的一般。然而白余知道这条鞭子的厉害，连他都支撑不住，恨不得直接去死，更不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了。 “陆宸，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人举发吗。” 看着陆宸拿起鞭子，白余心跟着一慌：“如果今天有人死在牢里，你的后果也不会好。” 没有理会白余，身后的林立秋和徐晴娘也要上前劝阻，还不等说话，众人的面前银光一闪，连陆宸的动作还没有看清楚，鞭子已经挥了出去。 打到肉体的一瞬间，房间里的人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顺着鞭子的方向看去，之间白战的胸口被鞭子抽出一道血迹，随即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衙役反应不及，没有及时扶住倒下去的白战。 “陆宸！”看着这一幕，徐晴娘咬碎一口银牙，这个人一向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就变得这么蠢笨。白余说的没错，牢房里这么多人，他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如果有人向上举发他今天的行为，就是林智出面护他周全也难。 上前查看白战的情况，徐晴娘伸出二指放到白战的鼻子下面，还有一丝气流喘出。回头看了一样陆宸，见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徐晴娘心里忽然想明白了陆宸的用意。 让牢房里的衙役将人抬出去，徐晴娘对上林立秋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 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白家的两个女眷哭的满脸是泪，又不敢发出声音。白余更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因为他的原因死在自己面前。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他的陆宸察觉白余的异样，立马伸出手，动作迅速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下一秒，白余的下巴就已经被陆宸卸了下来。 陆宸盯着嘴巴合不上的白余，口气更加轻松：“你不说没关系，等她们都死了，你再死也不迟。” 第四十四章 怀疑 一大早上的护安府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也不足为过。院子里大理寺的人咄咄不休，有林智一直施压，最后又搬出房玄龄的名号来才堪堪打发了一行人。 大理寺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告状陆宸在牢房里虐杀无辜百姓来逼供犯人。来通报消息的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衙门中的衙役，林智听自己属下这么说是完全不相信的，毕竟陆宸在不良帅的位置上已经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荒唐的断送自己前程的事情。 见林智不信，衙役脸上流露出焦急之色：“大人，属下的话是真是假，您只要去牢房看一眼就知道了。” 林智自然是相信陆宸的为人，可是眼前的衙役也没必要编这种容易被拆穿的谎话来欺骗自己。大脑迅速的转了转，林智步履匆忙的赶往后面的牢房。 和白余只隔着一扇墙的牢房里，白魏氏躺在被子上幽幽转醒，惨白的脸色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老妪浑浊的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才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是被衙门的人带到了牢房，而她的儿子此时正不知在哪个牢房里受苦。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看到大儿子凄惨的样子，老妪瞬间流下两行眼泪。 “你醒了。” 正在一旁救治白战的徐晴娘在白魏氏醒了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见白魏氏流泪，徐晴娘想要安慰一时又不知怎么说起要好。在他们得到的消息中，这个白魏氏也给突厥人送过消息。 徐晴娘不停手下的动作，生活中充满了苦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亲友的背叛、邻里的不合、晚上有多黑暗，里面的藏着的哭声就有多少。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一个人放弃道德底线，抛弃家国的理由，有些话说出来，听多了可能连自己都觉得只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借口。 可要是真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徐晴娘不知道自己面对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又会做出什么选择。每个人都无法和另一个人在某件事上感同身受，更何况，也算是从小在衙门中长大的孩子，徐晴娘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做出通敌之事。 白魏氏听到自己身边有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便看到一个蹲在不远处的女子，而她正在给一个人包扎。下一眼再看过去，白魏氏差点又晕过去。 “壮儿。”白魏氏的眼泪顿时涌出一片：“壮儿，你怎么样，你说说话啊。” 刚被陆宸在胸口抽了一鞭子，就算再怎么喊也不可能立马醒过来。不过见白魏氏实在太可怜，徐晴娘只好开口说道：“他只是昏过去了，没什么事。” 白魏氏毕竟年纪已经大了，现在虽然是醒了但还是没有太多了力气，只能躺在那里看着徐晴娘在为自己的二儿子包扎。 连二儿子都已经受伤了，那其他人呢？白魏氏刚想开口问关于白余的事情，牢房的门就已经被打开，小黑站在外面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晴娘，快跟我们走，白余招供了！” “真的？”熬了一晚上，终于开口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掌握关于突厥的消息，徐晴娘不敢耽误连忙跟着出了牢房。牢房里面的白魏氏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知道白余忍不住招供了，脸上又白了几分。 得罪了突厥，就算他们这次能够活着出去牢狱，突厥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关于这一点，白余也很清楚。但起码，今天他保下了一家的姓名，至于突厥那群人，白余的心里不由得存着侥幸，只要陆宸把突厥狼卫清理了，按照两国之间的关系，突厥再想往长安安插进来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带时候他们一家也算安全了，就算自己没名看到那一天，但是家里的人还过着，也算是为了日后而打算。 陆宸带着徐晴娘和其他不良人出了牢房，留下林立秋留下来监看白余。 一行人往浩浩荡荡的往外赶去，刚到门口正好遇到往这边赶来的林智。 “林大人。”陆宸停下脚步，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遍：“我们问出了一些线索，详细情况等我们回来在向您解释。” 说完，陆宸便带着人离开。徐晴娘跟在身后多看了一眼站在林智身后的衙役，心中一凉。她知道有不少人盯着陆宸出错，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拉陆宸下来？ 没时间去多想，一行人已经出了护安府的大门。 长安的地形复杂，隐门暗渠更是散落在长安各处，多的连数不过来。而陆宸他们此番的目的地就是一处位于平安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个地方陆宸记得之前让人来查过，但是却忘了这里不仅有隐门还有夹墙，稍有不注意就会让那群人通过夹墙流窜到其他坊间暂时躲避，等到探查的人离开他们再回来。 已经被查过的地方，自然不会再查一遍。平安坊又向来是烟柳之地，一个接着一个“恰如其分”的巧合，就让人这么忽视过去了。 抓紧一切时间赶过去，最终到的地方是一处民屋，小黑冲到了前面，首当其冲的踹开了房门。 踹开房门，众人走进去，手里的刀已经出鞘，谨慎的观察四周的环境。陆宸看着屋子的情况，刚刚激动的心情冒出一丝失望。果然又扑了一个空，看来这个藏在他们之中的那个奸细也要加快手段将他逼出来。 陆宸看了一眼身后的不良人，刚要下令搜查就被咽了回去。 “除了徐晴娘和小黑之外，其他人回护安府待命。”陆宸吩咐道。 众人迷茫的互相看了一看，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都退了出去。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闷闷地传进留在房间里的三个人的耳中：“陆帅，你是不是怀疑我们之中有奸细？” 陆宸的动作一顿，小黑在一旁注意到陆宸的脸色，冷下脸看向门外：“乱说什么呢，让你们先回去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处理。” “那陆帅为什么把你留下来？” 听着两个人争执的身影，陆宸拦下要出去的小黑，走到门口看着等在外面的众人。 第四十五章 无端指控 小巷光线阴暗，阳光照进屋子一角，显得很沉闷。 天色的日光照进偏僻狭窄的小巷，照在巷子中每一个不良人的脸上。 他今日带来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可是刚刚那一瞬间的犹豫和指令，让这群跟着自己有几年的兄弟寒了心。 “是陆某无能查不出我们之中究竟谁是突厥奸细，只能委屈兄弟们了。”陆宸的视线在外面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都是跟着我有几年时间的兄弟，对于你们我是信任的。但是有些信息需要保密，我也是迫于无奈。” “我们刚刚在犯人的口中问出消息，紧接着就赶了过来。可是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再一次扑空，突厥狼卫早已经没了踪影。”陆宸的话里多少有些无奈，每个人听在心里都觉得无奈。 “陆帅，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再次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对你忠心耿耿，虽然我们无法证明自己，但是跟你这么多年，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对，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一应千声起，陆宸看着外面的兄弟，咬了咬牙：“都赶紧滚回去吧，等我们回去有你们忙的时候。” 看着他们离开，陆宸他们也开始在房间里准备搜查。这一次他们打得突厥狼卫措手不及，虽然还是让他们先一步得到消息撤退了，但是房间里还是有一些没来记得及拿的纸张，还有一部分没有烧干净的琐碎纸片。 看着找出来的零散书信，陆宸的心轻松不少。 “陆帅，看来我们这一次还挺幸运的。”小黑看着手中找出来的东西，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觉得头顶乌云密布将他们紧紧地笼罩在乌云之下，今天的突破就像是有一道金光刺破乌云照了进来。尽管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但是已经能看到希望，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三个人将房间翻了个遍，就连房梁上也没有放过，任何角落也都仔细搜了又搜。确定没有疏漏的地方，三个人离开了房间。 和来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对于这次的收获，小黑自然觉得值得庆祝。可是陆宸的脸上并没有太高兴的表情。虽然拿到了线索，但对于这次行动的泄露，还是耿耿于怀。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奸细手段很高明，到现在都没有关于他任何迹象可以探查。 回到护安府，陆宸还没迈进大门就被叫到书房。想到自己走的时候遇到林智，现在他找他有什么事也完全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让小黑和徐晴娘在等着自己，陆宸就已经去了书房。站在原地的徐晴娘和小黑互相看了一眼也都能猜到林智的目的，也跟在后面向书房走去。 护安府本就由林智率领，只不过因为原因特殊，这里有两个书房，一个是林智的书房，还有一个是属于陆宸的。不过两个人都不怎么在这里处理政务。 走进林智的书房，这还是林智第一次进来，房间里的布局和他的书房倒是差不多，就连书架上的书都是一样的，文房四宝也是规规矩矩官员统一的一套。 “林大人。”陆宸走到书房里发现除了他还有一个衙役，正是刚才出发前遇到林智站在他身后的那个。 林智见陆宸回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陆宸，你好大的胆子！” 从椅子上站起来，林智怒气冲天的指着陆宸：“本官知道你有手段，在牢狱中，你怎么对待犯人本官都不插手，但是你今日为了逼供竟然对普通百姓用刑，你可真是让本官心寒啊！” 面对林智的指责，陆宸脸色淡然：“不知林大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属下是将白余的家人带到狱中，不过并没有伤及无辜，白余的妻儿和弟媳都平安无事，她的母亲也是看到白余身上的伤后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 “不知道哪一个无辜的普通百姓被属下用刑了？”陆宸无畏的看向林智，一双眼睛中闪过坚定。 “你还拒不承认！”看着陆宸的态度，林智怒气冲冲的看向站在陆宸旁边的人：“你再把事情说一遍，帮陆帅好好回忆回忆一下今天他都做了什么好事。” 被点名的衙役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宸，正好陆宸也在盯着他。衙役连忙收回视线，一五一十的把早上在牢房中发生的事情再次重复了一遍。 “陆大人所言非虚，但是犯人白余的弟弟白战胸口上有一个深可见骨的伤是被陆帅用鞭子抽的，这件事陆帅应该不会忘了吧。” 说着，捕快对着林智抱拳道：“林大人，属下句句实话，白余就是死了也不无辜，可是白战是一个平民，陆帅对他用刑是否枉顾我朝律法？” 听着捕快的话，陆宸失笑。他倒是还真不知道竟有人动作这么快，在自己查案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林智。 林智看着陆宸还笑得出来，心中更是气极，将手中的镇纸扔向陆宸。林智对于陆宸这等有能力的下属还是很爱惜的，尽管现在有人把状告到他这里来，林智扔向手中的镇纸还是偏了位置，扔到他的胸前。 现在天气冷，衣服穿得也厚实。林智即便被砸也没感受到疼意。 “林大人，不知你可否看过卷宗？”陆宸态度轻松，仿佛被指控的人不是他一般。 “卷宗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白家兄弟都和突厥联系过，就连白魏氏也都给突厥传过消息。”说着，陆宸看了一眼身边的捕快：“林大人，这些消息可是早就查出来的，怎么您就听到我对百姓用刑，却连这些情况都不清楚？” 听着陆宸的话，林智即便再怎么生气也想明白了。 林智没有说话，陆宸没有多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书房中一片寂静。除了林智和陆宸两个人，只是几秒钟时间，那个捕快的额头上就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立秋的声音：“林大人，属下有事情禀告。” 林智冷冷的视线扫过两人，沉声说道：“进来。” 第四十六章 身后的人 林立秋走进书房，手中还拿着一本卷宗，在走到陆宸身边时，林立秋没有停顿直接走到林智的案前：“林大人，这是关于白余案子的部分的记录。” 将卷宗放到桌上，林立秋退了几步：“这个案子本是陆帅亲自督办，卑职在看守白余时翻了卷宗看了两眼，发现里面有我们很多不知道消息。” “若是不了解其中资料，恐怕会对陆帅造成误会，到时候引起没必要的误会，对陆帅也不公平。故而卑职斗胆亲自送来部分卷宗，请林大人审阅。” 陆宸站在原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立秋背影，眉毛微挑。本来这件事是件小事，卷宗就放在那里，只要一查事情就能明了。更何况，他来的这么凑巧，想来想起，他只能想到是某个人去狱中找他了。 已经听了陆宸解释了一遍，现在林立秋又把证据拿了上来。林智连看都没看，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陆宸能力强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但是这种卑劣的嫁祸手段出现在他自己的人身上，多多少少让林智觉得丢了面子。 不等林智发话，那名衙役已经双腿发软的跪到地上。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晚上陆宸审讯白余时他在现场，可是谁也没说白战竟然也和突厥有关系。 事情转变的太快，他也只是想趁机举发陆宸，对于自己以后的仕途说不定会是一次借力，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终究是林智手下的人，陆宸和林立秋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便找了理由从书房退了出去。 陆宸刚才进来时，林智有多气恼，现在他就有多懊恼。自己手下不成器，整天想着旁门左道，连带着他都觉得抬不起头。 从书房出来，陆宸向林立秋道了声谢，不管怎么样，今天能这么早出来，也多亏了林立秋。否则还真的需要浪费一些时间。 而现在时间对他来说，无比珍贵。 “陆宸，林大人没有责怪你吧。” 拐角处，徐晴娘和小黑向这边跑来，他们两个就猜到会有人拿着今天早上的刑讯做文章，幸好林立秋今日在这里，否则她和小黑谁过去找林智，身份都有些尴尬。 “没有，这件事要多亏了你们，不然可能不会这么快出来。” 众人奔波了一早上，尤其是陆宸三人，早晨拿到口供就去抓人，现在又回到护安府，来来回回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 徐晴娘的肚子适时的叫了两声，被周围几个人听到不免取笑一番。陆宸看着徐晴娘，目光温和下来：“忙了一上午，也该去吃顿早饭，这样才能继续干活。” 陆宸请客，带着几人一起去吃饭，被一直沉默的林立秋婉拒：“我就不去了，关于白家的一些收尾工作我来负责，等我整理完了正好和其他兄弟一起去吃一顿。” 林立秋婉拒，陆宸也不勉强。四个人在院子里分开，一行三人出了护安府在街边找了一家酒馆一人叫了一份面食。 “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去我家拼接证据。”陆宸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护安府人多眼杂，我怕多有变数。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饭桌上，徐晴娘和小黑赞同陆宸的安排。三个人匆匆吃完饭，小黑就被陆宸安排了其他事情，回了护安府。而徐晴娘则跟着陆宸去他家。 对于陆宸的家，徐晴娘并不陌生。甚至连院子里的珠子和竹林前的石桌有多远她都清楚。 行动一再被泄露，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进展，陆宸自然一再谨慎，只和徐晴娘两个人商量得到的线索。 陆宸所得几份来之不易的线索都放到桌上，和徐晴娘一份一份查了起来。 与此同时，距离护安府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中，一个穿着衙门捕快衣服的人穿过巷子，敲了三下最里面的一扇院门，也没听到里面有回音，男人敲完门直接推门而进。 木门之内，院子萧条无比，除了中间有一张石桌，和东南角有一口井，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 男人走进院子后，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谨慎的还上木门。而后向院子中正房走去。 “师父，我来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大，同样在门扉处敲了两下，只不过这一次他在听到屋里有回音后才推门进去。 关上房门，房间里顿时变得阴暗下来。男人对着眼前一身黑衣，头戴面巾的黑衣人行了一礼：“师父，这一次是我没有及时除掉隐患。” “这件事不怪你，都怪他自己沉不住气。”黑衣人冷冷的说道：“当时他和我说过关于黑市有人出售舆图的时候，我就劝过他万事都要小心，可是他一心只想邀功领赏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得到现在的下场也是活该。” “这件事他死不足惜，就是可惜了打乱了我们的步骤。” 男人站在黑衣人身侧，脸上的表情甚是难看：“听说还是让陆宸搜出一点关于狼卫的消息?” 对于这个问题，黑衣人也没有太过气愤：“是啊，谁都没想到最后时刻白余会松口，如果不是你在最后通知了我们，恐怕我们今日都会被堵在那个房间里。” “陆宸有手段、有谋略。可惜生在了大唐，他若是突厥子民，我定会重用他，成为我的心腹。”黑衣人脸上露出惋惜之色，随后仿佛想到什么事情一般，目光看向自己的徒弟：“白家人既然已经到官府手中对我们来说就没了价值，不过他们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情报，如果时机方便最好是能除掉他们。” 捕快突然想起了今日来要人的大理寺，只要把人交到大理寺，如果死了谁也是大理寺的责任，也不会怀疑到护安府身上。 如今形势对于他们来说更加严峻，黑衣人也比较谨慎，开始商量在最近一段时间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他们二人暂时不要联系的太密切了。 两个男人在院子里密谋了很久，为了不让人怀疑，穿着捕快衣服的男人很快就离开了。 没人会知道，就在所有人都在追查突厥狼卫的下落时，会有衙门的捕快就在护安府的附近和突厥人见面。 第四十七章 有所发现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个早晨一样。早早地起来烧水、做饭，迎接新的一天。 男人昨天下午出了城，今天早晨踩着晨露赶回家中。坊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构成了长安普通百姓家的清晨。 “大成回来了。”邻居家的老太太推开门就看到大成的身影。 大成是出城给娘子采药，虽说一晚上时间，他也不放心自己的娘子，临走前让人帮忙照看。平日里夫妻二人和邻居之间相处的还不错，平时男人不在家时，邻居们也没少帮助他家娘子。 “早上好啊，代大娘。”大成熟络的和周围邻居打着招呼。 手里拎着一捆草药，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自己的娘子，脸上带着洋溢的笑容。 终于走到自己门口，大成推开房门：“娘子，我回来了。” 一推开门，屋里的气息让大成瞬间觉得出了事。喊了两声“娘子”没有回应，大成慌乱间看到屋里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让大成心惊。 信封上的字体是突厥文字，在看到这封信第一眼的时候，大成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们终究还是找到自己了。因为他的原因，他的娘子也被牵扯进来，他就是死了也要护妻子安全。 注定了今天不会是平静的一天，大成换上了许久没穿的突厥服饰，桌子上摆着一柄弯刀，大成表情凝重的用抹布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刀体。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过去不久了，大成将刀收进鞘中背在背上。 锋利的弯刀被收进鞘中，发出沉重的嗡鸣之声。 与此同时，长安城的其中一个坊间，附带着一个小院子的房子里，徐晴娘惊呼一声连忙叫来陆宸。 “你看，这个是永平坊。”徐晴娘心情激动，看着陆宸的眼睛中闪烁着晶莹之色。 陆宸接过徐晴娘递过来只剩下一半的绢布，果然，上面是一副简易的地图，虽然上面已经有些模糊，但要是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出上面标的地方是永平坊的地点。 有了新线索，陆宸心情跟着徐晴娘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才是第一步还不是值得高兴地地方：“再继续找找，最好将范围再缩小一点。” 徐晴娘点点头，只要范围再缩小一下，他们就几乎可以确定地点了。 有了这个新发现，两个人又有了信心，翻看着剩下的线索。 就在二人查看线索的时候，小院的木门被敲响。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在衙门或者是在出任务，应该不会有人来这里找自己。那么敲门的人会是谁？ 知道他今天在家的没有多少人，陆宸听着敲门上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就连一旁的徐晴娘脸上也到着戒备之色。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陆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线索，示意徐晴娘先收起来。 陆宸迈出房间往小院大门的方向走去，心里猜测着会是谁来找自己。 在陆宸出去的同时，徐晴娘把所有的线索都卷成了一个卷放进自己的怀中，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情况，如果有什么事她也可以帮上忙。 就在陆宸走进竹林，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他的视线就出现了一个身影，停下脚步，陆宸静静的看着那个翻自家墙头进来的男人，一时无语：“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进我家？” 双脚还没落地的男人听到陆宸的话，脚下一偏掉下墙头，差一点摔到在地。 “你在家怎么不给我开门？”王绩嗔怪的瞪了一眼陆宸，一瘸一拐的走向陆宸。 见王绩崴了脚，陆宸上前扶住王绩：“你跳我家墙头你还有理了。” “说吧，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陆宸扶着王绩，脚步放缓跟着王绩一起往前走。 王绩没有理会陆宸，因为他在陆宸的家里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色。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王绩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低声问向陆宸：“这就是你今天不在衙门的原因？”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直接把人带回自己家来了？”没有忽略眼前女人身上穿着的不良人的制服，只是想单纯的打趣一下陆宸。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在陆宸身边看到女人的身影。如今这个女人不仅出现在陆宸的身边，还出现在他的家中。这让王绩怎么能不八卦一下。 陆宸看了一眼王绩一眼：“你别乱说话，就你长嘴了是吗？” 两个人走到近处，不等陆宸介绍，王绩就已经先一步开口：“在下王绩，是陆宸的好友。初次见面，不知姑娘芳名？” 徐晴娘看着王绩眼中的兴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徐晴娘，是衙门的仵作，协助陆帅办案。”徐晴娘介绍道。 王绩了然的点点头：“和他一起办案可真是太无聊了，真是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一直扶着他的手已经撤了回去。陆宸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对徐晴娘说道：“我们先进去继续整理线索，不用管他。” 陆宸先一步走进房间，徐晴娘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已经进去的陆宸，又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王绩：“能走？” 王绩一笑，点了点头。就这么一句平常的一句话，就已经在王绩的心里留下不少好感。毕竟之前他在陆宸这里，可很少见到这么可爱的人。 最后一个进屋的王绩丝毫不见外的走到桌前，已经重新开始查看线索的徐晴娘看了一眼王绩心里有些警惕。这些线索都属于机密，连不良人内部都保密，被这个王绩看去是否合适？ 眼睁睁看着王绩坐到桌前，目光却一眼没有往桌子上看。视线一直盯着查看线索的陆宸：“今天大理寺去护安府要人是因为身后有人指使，但是我不知道背后那个人是谁。” “无所谓。”陆宸连个目光都没有移开：“护安府是房公亲自组建的，谁敢轻易来找护安府找人？现在房公不在城中，这个自然是对付护安府最好的机会。” 王绩赞同的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尽快揪出那十五个突厥狼卫，至于朝中的那些阴谋我没有兴趣。”说着，陆宸看一眼徐晴娘，下一句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第四十八章 永平仓库 “你不想卷入其中，可是一直有人拉你进去。” 王绩见陆宸二人一直在查线索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留下这句话就起身告别了。 凭着两个人多年的关系，陆宸只应了一声，手中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歇。 中午，陆宸手中有两张碎纸片勉强可以拼凑到一起。全部都是突厥文字，也幸好陆宸之前特意去接触过，今天也算用上了。 “他们在长安不止一个藏身地点。”陆宸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徐晴娘猛的抬头看向陆宸，又有线索了。 看着陆宸的表情，徐晴娘有一瞬的怔忪。认识陆宸这么久，她还没见过这个男人情绪有过太明显的波动。 两个人来不及去叫人，同时也是怕消息再被泄露，先去了纸上写的地方，打算等到了看看具体情况再做打算。 永平坊内，大部分地势都不平坦，有的地方甚至是一片泥土路，两个人步履匆匆赶到要去的目的地，这一片附近都没有多少人居住，房子样式也和百姓居住的房子不一样。 冷清的环境让陆宸和徐晴娘都不由得一再小心，最终在一排房子中走到中间的位置，信中的地点就是这里了。 陆宸上前走到门口，让徐晴娘站的离自己稍远些，就算有开门后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波及到徐晴娘，二来，如果房间里有情况，徐晴娘来支援来得及。 安排好一切，陆宸也将佩刀抽了出来，看着紧闭的门扉，下一秒就踹破房门，里面的景象也被尽数收入眼底。 房门一破，里面复杂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陆宸下意识的捂住口鼻，里面除了堆了一堆的东西，并没有人在。 陆宸谨慎的走了进去，先是环视一周环境，确定房间里没有看守的突厥狼卫，也没有其他的机关。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屋子里堆积的东西上面。 门外，徐晴娘见陆宸进来之后没有消息，担心里面有什么情况也走了进来。 迈进房间里，看着满屋子堆放的酒坛和各种罐子，徐晴娘的反应和陆宸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一再确定了这个房子，和空气中复杂的气味，徐晴娘都要怀疑自己和陆宸是不是分析错了方位，这房间里的东西几乎和和普通酒坊的仓库一样。 陆宸掀开其中一个酒坛，里面的味道顿时冲了出来，是白酒。 徐晴娘也挑了一个罐子，打开之后里面并非白酒，而且刺鼻的蓖麻油。 白酒夹杂着蓖麻油，几乎整整堆了一屋子。陆宸确定这里就是突厥狼卫的一个据点，让徐晴娘回去叫人，这么多违禁物品，可不是他们两个人一时半会能解决了的。 情况紧急，并且这么东西不管放在哪里就会成为隐患。徐晴娘不敢耽搁，连忙回了护安府叫了一批不良人跟着再次返回永平坊。 护安府大门，除了一堆不良人出动，徐晴娘也动了特权。将府中所有的马车都调用出了府。 为了掩人耳目，徐晴娘让马车分了好几批离开护安府，徐晴娘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坐进马车之中，与此同时小黑也在徐晴娘嘴中得到确切的消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小黑连忙再次催促一声，让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加快速度。 站在房间里，陆宸忽然想到上次横门大街失火，他在现场就闻到了蓖麻油的味道。 有了白酒和蓖麻油的作用，火势自然烧的极快。当时他就存疑，突厥狼卫是怎么能造成那么大的火灾，今日从这间装满白酒和蓖麻油的房间可以看出，他们的目标可能会更大。 徐晴娘动作迅速，很快就带着人再次赶了回来。前来的不良人在看到房间里的罐子，一个个脸上也都充满了惊讶。 “这些东西不能再放在这里，要尽快转移走。”陆宸把情况和赶到现场的人大致解释了一遍。 看着满屋子的白酒和蓖麻油，陆宸沉声说道：“如果突厥那边打算毁掉这贴东西，这满屋子的油和酒恐怕整个永平坊都会受到牵连。” 搬运这些东西自然需要用到载具，护安府资源有限，一共不到十辆的马车，只能用这十辆马车慢慢将这些油和白酒一起搬回去。 十辆马车来来回回，一共拉了有几十趟才将这些满屋子的蓖麻油和白酒都搬到护安府中。 最后一辆马车载着蓖麻油和白酒，陆宸和徐晴娘也借着方便跟着一起回了护安府。 马车内，里面的东西太多，给陆宸和徐晴娘坐下的地方太小。两个人并排坐着，脸上的表情各怀心思。 陆宸从上来就在思索关于案件的事情，一边的徐晴娘也没有意识到马车里的情况。只是蓖麻油和白酒的味道冲击着两个人的大脑。 蓖麻油混合着白酒，最后还是徐晴娘忍不住了从怀里取出两对“阿魏”。这本是仵作检查尸体时聊胜于无的东西，谁知道在这个时候拍上了用场。 递给陆宸一对，正在想事情的陆宸看到眼前的东西，忽然笑了。 “谢谢。”陆宸接过徐晴娘手中的东西，不过被接过来后，一直被放在手心没有去用。 “不知道这里是他们其中一个藏有这些东西的仓库，还是真的就这么一处。”徐晴娘忽然说道。 如果只是其中之一，今天他们的若是惹怒了那些丧心病狂的突厥狼卫，引起他们的报复......徐晴娘心事重重，担心又会有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放心吧，不会的。”陆宸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也不确定。那些突厥狼卫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白酒和蓖麻油，肯定少不了他们的暗桩的帮助。 可如果这里真的是存放这些东西的之一，突厥狼卫若是要报复又会采取什么行动? 就在两个人想事情想的入神，马车的轮子碾压过一块石头，引起马车的颠簸。 马车里的物品跟着轻微动了一下，不过没有引起坛子的滚落。然而也是在这时，陆宸反应过来两个人所处的环境有多暧昧。 陆宸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刚想找一点轻松点的话题，就听徐晴娘先说了一句。 “我总觉得这批蓖麻油和白酒还是快点处理的比较好，万一哪天我们之中的奸细采取行动炸了护安府，就得不偿失了。” 第四十九章 义庄悬尸 徐晴娘的一番话将陆宸心头那点暧昧的涟漪炸的荡然无存。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脸上认真的表情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担心这件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思维有时候他都看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她产生这种想法。 两个人回到护安府，还没来得及处理搬回来的东西，就又出事了。 小黑走上来向陆宸说明了情况：“刚刚有去长安县衙门报官，声称今日路过义庄远远地就看到门口挂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萧大人派人来找林捕头去查看情况，至于具体的情况这边也不清楚。” 义庄门口被挂上两具尸体，无论凶手是谁，这件事都足够恶劣。陆宸思忖了一下，迅速下了命令：“小黑，你和晴娘现在去义庄查看情况，我还有事找林大人，一会儿再去。” 对于陆宸的命令，小黑是无条件遵守的。徐晴娘也知道情况紧急，正好马车还没放回去，就和小黑坐着马车赶去了义庄。 陆宸走进护安府急匆匆的找到林智，书房中林智正在查看关于白余一家的卷宗，里面记录了白家从何时开始和突厥有来往，又为何如此仇视朝廷。 “大人。” 看到陆宸进去，林智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酸胀的眉间：“事情有什么进展，找到突厥所在的具体地点了？” 陆宸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当说到仓库中存有百十坛的白酒和蓖麻油时，林智震惊的看向陆宸。这么多的易燃物，就算是存放在一处也要万分小心，如果稍有差池就会酿成大错 “现场查出来的酒和油足够将周围永和、永安、延福等坊都被烧毁。”联想到之前横门大街的火灾，上一次可能只是他们的试探。如果这批物品没有被他发现，那么下次长安再起火情，范围恐怕就是整个长安城。 “这件事我会上报，突厥之事你全权负责，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尽快把突厥狼卫尽数都揪出来。”林智阴沉一张脸。 所有的事情都太紧凑了，让每个人都来不及喘息。 这边的事情刚有眉头，那边就有其他的问题找上门来。陆宸出了护安府的大门就赶往义庄。虽说他现在主要是查突厥狼卫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他总是觉得会和突厥狼卫有关系。 长安县义庄。 林立秋已经让衙役将周围围观的百姓散去，义庄内只留下官府之内的人员。徐晴娘在看到那具男性的尸体时面露错愕。 而一边有不少衙门的捕快看到尸体后忍不住干呕一声，下一秒就跑出房间，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房间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毕竟是衙门的捕快，在办案时多多少少也见过尸体的。除了新入职的新人捕快在第一次见到尸体时会忍不住恶心，作为“老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今天这些捕快呕吐的场景若是放在别的尸体面前，他们的举动定会引来其他人的嘲笑。可是眼前这具尸体，饶是见过无数具尸体的林立秋和小黑也忍不住转移视线。 “怎么会是他！”徐晴娘在看到尸体后，低声惊呼道。 站在她近处的林立秋和小黑互相看了一眼：“你认识这个人？” 徐晴娘摇摇头：“不认识，但是我见过。” 被摆放在木板上的男尸肚子里的肠子都已经露了出来。房间里也充斥着恶臭的味道。小黑默默地捂上抠鼻，不由得劝道：“要不然换一个男性仵作吧，这具尸体也太……” 小黑的话还没说完，就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干呕了一声。 徐晴娘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这个案子可能和突厥有关，还是我来吧。” “而且。”徐晴娘回头看了一眼小黑：“男性仵作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甚至还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小黑被徐晴娘身上的气势震到，平日里徐晴娘和他们相处时总是让人忽视她的职业，可是当她在工作时，身上的气势又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在职业方面，要是用性别来区别对待每个人的话，对于徐晴娘确实是辱没了她的人格。 性别不是判断一个仵作的能力是否优秀的标准，更何况徐晴娘要比不少男性仵作更加优秀。 没注意到小黑的反应，徐晴娘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这具男性尸体上，这具尸体正是徐晴娘和陆宸昨夜去黑市遇到的那个突厥壮汉。徐晴娘一边检查，一边将那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徐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尸：“这具尸体应该就是她妻子的，可惜了。” “我倒是想知道他偷得突厥秘宝是什么东西。”小黑站在一旁，一脸探究的打量着男性的尸体：“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这对夫妻是被突厥狼卫杀害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徐晴娘看着男人身上的伤痕，无论是胸前还是背后，错综复杂被人砍了十几刀，而有一道从右胸口到腹部那道伤口是最深的，伤口深可见骨，徐晴娘用匕首翻开有右胸口上的肌肉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果然，里面的骨头表面有一道被劈出来的痕迹。 “他的死亡时间并不长，估计是今天早上这段时间。”徐晴娘分析道：“刚杀了不久就被挂到义庄门口，突厥就不怕这个时间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吗？” 徐晴娘的话让林立秋的脸色一白，：“看来，他们是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除了胸前的伤口，尸体的腹部还有一个贯穿伤。徐晴娘将手握成拳头在伤口处比划了一下，又叫来林立秋和小黑将手握成拳放到伤口上方比划了两下。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林立秋看着徐晴娘眉头不展，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徐晴娘的目光放在尸体的伤口上：“你们能用拳头穿透一个练过武的壮汉的腹部吗？” 林立秋顺着徐晴娘的视线落到尸体上：“如果是他的话，我不能。” “我也不能。”小黑在一旁跟着说道，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但是陆帅应该可以。” 第五十章 穿透伤 突然被提到的名字让房间里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小黑也意识到哪里不对。林立秋在一旁拍了拍小黑的肩膀：“陆帅会感谢你在这种情况下夸赞他孔武有力的。” 徐晴娘查看着尸体，她倒是想陆宸真的有这份能力。 “林捕头。”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捕快：“有百姓看到告示后说认识死者二人，愿意提供线索。”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很是振奋，虽然徐晴娘知道关于这个男人的一些情况，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有邻居的供词，说不定会有些什么线索。 “我出去看看。”林立秋跟了出去。 算上陈仲一家，这是突厥在长安犯下的第二个灭口案件。小黑不忘刚才自己的口误，连忙解释道：“晴娘，我刚刚的意思不是怀疑陆帅，而是说陆帅武功很高，能力很强。” 看着小黑着急的样子，徐晴娘一笑：“你放松些，没有人误会你的意思。” 若说不良人之中有人背叛陆宸，那么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也不会是小黑。 “你看。”徐晴娘指着死者的腹部：“这个伤口我怀疑是用拳头打进去的。” 小黑听得认真，说着，徐晴娘翻过尸体侧面，在尸体后面的腰间，有一处突起。只看了一样，小黑的心一惊，只听徐晴娘说道：“这应该是凶手把死者的椎骨打断向外翻曲造成的。” 陆宸一进义庄就看到徐晴娘和小黑站在一起盯着木板上的尸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之近，让陆宸眉头一皱。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让房间里的两个人瞬间站起身子，陆宸走了进去：“这个案件什么情况？” 看到陆宸，徐晴娘目光一亮：“死者是昨晚遇到那个突厥壮汉。” 昨晚刚见过面的人，今天就以惨死的状态躺在他们面前。陆宸看着男人的尸体，全身上下都是血迹，一双眼睛看着前方，连死也不曾闭上。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刚刚有捕快来找林大哥说是有邻居认出死者，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昨天他们和男人告别的时候，他曾经向他们求助过，如果他出事了替他保护好他的妻子。而如今，他的妻子就躺在他的旁边，身上也有很多被虐待的痕迹。 “是我失言了，应该在今早就派人去保护他们的。” 昨晚他信誓旦旦保证会保护好他妻子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结果今天人就躺在自己面前，陆宸自认为是一个说道就能做到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失言了。 “这不是你的错。”徐晴娘说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难免会有疏忽。” 徐晴娘的劝说并没有改变陆宸的想法。 义庄这边没什么能帮上忙的，陆宸的目光放到小黑身上：“出事地点找到了吗?” 小黑摇头，尸体发现的地点在义庄，他们已经派人在义庄附近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惨案发生的地点。 “出去找，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多出去找找线索。” 陆宸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小黑却听出来某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领命离开义庄，徐晴娘看着小黑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心酸。 “小黑在这里帮不上忙，那陆帅你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徐晴娘眉眼含笑的看着陆宸。 “我监督你工作。”陆宸说的面不红心不跳。 总归是义庄，更何况面前还有两具尸体。徐晴娘适可而止，没有接下去。 两个人站在屋里，一个认真的检查尸体，一个在一旁认真监督徐晴娘工作。相处的倒也是和谐。 借着外面的日光，陆宸定定的看着徐晴娘工作的样子。不仅样子长得好看，就连验尸都比其他仵作更加认真。 “晴娘。” 林立秋跑进屋里，这才看到屋里还有陆宸也在，又加了句：“陆帅。” 不用别人催促，林立秋就已经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和盘托出。 男人名叫崔大成，十几年就搬到长安居住，在这里也娶了妻子。夫妻二人一直没有所出，这么多年感情也一直甜蜜如初。 直到前两年妻子生了怪病，整日整日的咳嗽看了很多大夫都无法彻底根治，只能整日的往医馆送钱以求一副续命的药。 经年累月，崔大成再怎么卖命赚钱也没有往医馆送钱的速度快。 “听邻居所说，昨夜崔大成出去曾找过隔壁大婶帮忙多注意着他家的情况，看样子晚上是不回家了。等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今天早晨。” 这个突厥男人就是邻居嘴中的崔大成，昨天晚上崔大成的动向，陆宸和徐晴娘是知道的。 “看来昨天晚上他卖完东西并没有回家。”徐晴娘看了一眼陆宸，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 陆宸点头，沉思片刻：“那知道他今天早上的情况吗?” 林立秋虽然不明白徐晴娘刚才那句话的含义，还是回答了陆宸的问题：“今天早上崔大成回家没多久，就再次出去了。出去时面色不是很好，而且背后还背着一把刀。从这之后，就再没有人看到崔大成了。” “崔大成身怀武功，一般人肯定伤不了他这么重。”徐晴娘分析一番，随后看向林立秋：“崔大成夫妻二人可有仇家?” 林立秋否认，据他得到的消息，夫妻二人和邻居之间的关系很好，逢年过节还会和邻居互相送些礼物。 “就算是邻里之间有仇家也没人能有把他伤成这样的人。”陆宸忽然说道：“你们去崔大成家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刚刚小黑在这，我想着叫他一起。”林立秋在进来之后就看了一圈周围，也没有发现小黑，不用猜也知道是被陆宸支出去了。 “那我们一起去。”陆宸提议，正好他也想看看这件事究竟和突厥有什么关系。 徐晴娘留在义庄继续验尸，陆宸和林立秋前往崔大成的家。 崔大成和妻子的住处并不大，然而该有的东西也都有。在陆宸和林立秋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衙门的捕快到达现场，将崔家隔离开来，不让外人靠近。 崔家的房门大开，还没进去就能看到里面一片凌乱。陆宸皱眉：“你们放人进去了？” 第五十一章 失败的分析 不能让外人随便进入有案件发生的地点，是每一个捕快都知道的，也是最基本的。 “当然没有人进去，我们到这里的时候里面就已经这样了。”守在门口的捕快连忙解释道。 陆宸和林立秋都没有说话，一旁站着的一个老妪见状，开口道：“确实没有人进去过，刚刚他们过来只是把门打开，里面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看了一眼说话的老妪，陆宸迈步走进房子中。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桌子也被推翻在地，简直像是遭遇了土匪一般。 陆宸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昨天晚上崔大成去了黑市将秘宝卖了出去，今天早上就被突厥狼卫找到了住址，那么这些突厥狼卫又是否知道那个东西已经被卖出去了？ 还是说，他们翻崔大成的家，就是为了那个秘宝？ 越来越多的疑问出现在陆宸的额大脑之中。闭上眼睛，陆宸幻想着自己是崔大成，回到家后因为什么而愤怒离开，身上还带着刀？崔大成最看中自己的妻子，如果他回到家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一定会心急。 慌乱中的崔大成看到桌子上的信件，发现妻子被绑架。崔大成一定心急如焚，按照信件上留下的地点赶去救人。 那么，没有在崔大成家找到想要的东西，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杀了崔大成和他的妻子，之后呢？ 现在那批突厥狼卫说不定已经知道了秘宝的事情，那么今晚他们很有可能去黑市打听消息。 和林立秋两个人在房间里翻找一番，想从中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两个人无功而返，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到崔大成和突厥人见面的地点了。 回到义庄，小黑还没有回来。徐晴娘倒是检查完两具尸体，此时正坐在义庄的台阶上，脸上的表情沉闷。 “怎么了?是验尸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一进义庄就注意到徐晴娘的表情不对，想着可能是因为验尸途中又发现了什么。 徐晴娘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发现是陆宸和林立秋两个人，从台阶上起来，徐晴娘拍了拍衣服下摆：“你们两个回来了，有什么新发现吗?” 崔大成家没有新发现，不过徐晴娘倒是有了发现：“我刚刚检查了崔大成妻子的尸体，她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连殴打的淤青都不存在。” “她是自己撞墙死的。”徐晴娘目光沉重：“而且，在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两个月大的孩子。” “怎么可能?”林立秋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发问：“崔大成和妻子结婚几年都没有怀孕，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怀孕?而且她为什么要撞墙自尽，她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吗?” 面对林立秋一系列的质疑，徐晴娘也很想弄明白。但是她现在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至于这些疑问，可能只有已经去世了的崔李氏自己才能弄清楚了。 回头看了一眼义庄的屋里，徐晴娘响起她刚刚做仵作那一年，她爹告诉她的一句话。 “仵作这个职业，就是替死人张口，帮死者鸣冤。从死者身上查到一切可能查到的消息，才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仵作的衣服并不好看，甚至还没有捕快的好看、不良人的英气，但是在她的心里，这身衣服是最正义的。 案子中的谜团越来越多，围绕着他们的困难也越来越麻烦。 “就先这样吧，情况线索基本已经掌握了一些，回去整理一下再仔细的研究，总好过在这里没有头绪的乱猜忌。” 陆宸看着徐晴娘的状态，下意识的把她分类成“女人是多愁善感的”，尤其是在女性受害者面前，心理的共情也会比男性仵作来的更加容易。 能力方面，徐晴娘是无可挑剔的。但是越是在这种带有浓厚情感方面的案子上，理智方面却很难可以和男性仵作一样。 “那就先回去吧，就是小黑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等他回来找我们，发现我们都走了，想想就觉得好笑。”徐晴娘走下台阶，想到这种画面心中忍不住暗爽，同时催促着陆宸和林立秋快点回去。 陆宸跟在后面看了眼徐晴娘，上一秒还脸色沉闷的分析尸体，下一秒就因为放小黑的鸽子而暗暗高兴，陆宸忽然觉得徐晴娘也许能够做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好。 三个人走出义庄，陆宸和林立秋跟在徐晴娘身后，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是兄妹三人，哥哥们走在后面默默地保护着徐晴娘。 因着是长安县发生的案件，三个人也就近回了长安县的衙门。 刚进衙门门口，林立秋被萧岑叫了去，陆宸趁机拉着徐晴娘到了一旁：“今天晚上想不想去做点刺激的事情?” 徐晴娘狐疑的看着陆宸：“你又想做什么?” 她还没有忘记昨天陆宸诓骗自己去了青楼，自己还傻兮兮的真把那个地方当成了普通酒楼。 “去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还要穿上昨天我给你买的那件衣服，用着假身份。”陆宸耐心的哄骗着自己的猎物一点点走进自己布好的陷阱。 别人是不知道想让徐晴娘穿一次漂亮的云裳有多难，更何况徐晴娘也是喜欢的，让一个人去无视自己喜欢的东西，陆宸觉得这样对徐晴娘不公平。 “你还想去青楼?”徐晴娘目光瞬间犀利起来，她以前怎么没察觉陆宸是一个经常去青楼的人！ “咳咳。” 不远处，一道咳嗽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 雪娘看着两个人站在一起，亲昵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屋檐下，徐晴娘看到雪娘的身影高兴的向她走了过去：“怎么会，正好我还打算想去后院看看您和孩子们呢。” 徐晴娘亲密的挽上雪娘的手臂，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雪娘。 陆宸也走上前，对雪娘打了声招呼。随后看向徐晴娘：“亥时我来衙门等你，你记得不要迟到。” 考虑着陆宸为了办案，徐晴娘也不推脱：“好，到时候衙门门口见。” 约定了时间，陆宸开始默默期待晚上早点到来。 第五十二章 又一具尸体 约好了晚上一起出去打听消息，不过其他的线索还是要趁早去查。 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就连徐晴娘的眼底也浮现出一抹乌色。陆宸本想让徐晴娘在衙门休息一会儿，谁知还不等他离开衙门，小黑那边就有了消息。 崔大成夫妻被杀的地点是在距离义庄六百米远的一处荒废宅院。一棵枯树立在院中，树下散落一截有两指粗的绳子，看样子是在树上绑了人。 至于院子里的血迹，大部分也都集中在一片区域。从院子中的血迹可以看出，当时这里的打斗有多么激烈。 不过对于事发地点查出来的消息并不多，几乎没有其他线索。只能隐隐约约推测出突厥人绑架崔李氏引出崔大成。 可是，如果是突厥人所为，面对突厥的要求，崔大成为什么没有交出秘宝呢？ 按照崔大成对妻子的感情，他什么不用那个东西换自己的命?越来越多的问题跟着案件的进展也浮出水面，恐怕如果不把凶手抓到，是不会查出真相了。 就在陆宸思考着案子线索的同时，在荒院的后面有了新的发现。 陆宸和徐晴娘去了后院，几个人不良人正拉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小黑的腰上。 几个人看到陆宸他们过来，不等陆宸询问，就已经有人答道：“我们见井口有血迹，小黑怀疑井底有人，打算下去看看。” 众人的视线放到枯井上，上面确实有鲜血的痕迹，而且还没有变干，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 小黑已经做好了上去的准备：“放心吧陆帅，我们已经用蜡烛测过了，下面有空气。” 排除危险后，小黑开始尝试进井。绳子没放下一段，小黑就会向上面回复一声。 在地面上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口井上，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刚刚他们在过来的路上特意观察了一下，从前院到后院根本没有血迹，那这口井上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 就算井底有人，又是谁? 院内众人表情严肃，没多久，小黑的声音从井底传出，下面确实有一具尸体。 小黑将绳子解开系到尸体腰间，让上面的人先将尸体拉上去。 井底有所发现，地面上的人将尸体拉上来。这是一具完全陌生的尸体，身上穿着粗制麻衣，整个脑袋上鲜血淋漓，让人看不出本来面貌。 果真有一具尸体，徐晴娘上前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尸体。同时心中也不免腹诽，这具突然出现的尸体是谁，和崔大成的案子又是否有关联? “去张贴认领尸体的告示。” 又出现一具尸体，陆宸看着地上的尸体，错综复杂，那群突厥人究竟想做什么，崔大成手中的秘宝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宸现在有些后悔，他应该在查出崔大成身份后就派人保护他的，同时把他那个所谓的“秘宝”买下来。 黑市鱼龙混杂，想要查出那天晚上谁买了崔大成手中的东西更是难上加难。 在尸体捞上来后，小黑也紧随其后。徐晴娘大致检查一番，此人口腔中有股酒味，而且有异物，死前应该是醉酒状态。而他的身上也只有后脑有伤口，也是造成他满脸是血的原因。 在一个荒僻的院子里醉酒跌进井里，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更何况，看井边的血迹干涸程度和尸体的僵硬程度，时间线和崔大成案子差不多。 那个时候崔大成和突厥人应该在这里，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来这里做什么? 将尸体的衣服合上，徐晴娘在尸体腹部稍微往下的位置隔着一层布摸到一处凸起，边缘有棱角而且手感发硬。 拉开衣服，徐晴娘拽出别在死者腰间的东西。那是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拿在手里手感颇为有重量。徐晴娘解开破布，里面是一锭锭黄金，足足有十个之多。 “黄金。”周围的不良人看到徐晴娘手中的东西，纷纷惊讶。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怎么可能有黄金。”小黑在一旁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定和崔大成的案子有关系。” 说着，小黑看向陆宸，想要听听对方的意见。 陆宸看着尸体没有说话，又有百姓因为这件事死了。这么长时间，案子才刚刚有所进展，就又出了这么多乱子。 虽说关于突厥之事没有给出确切的期限，可城中百姓的命就像一道催命符，每死一个人都是在诉说着他的无能。 “他们纵火的东西已经被找出来了，最近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大范围的火灾，他们现在的目的应该是崔大成手中的东西。”徐晴娘看向陆宸：“等到晚上去会不会太晚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 “白天打听什么?”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他心中想要破案的急切心情不比徐晴娘少。 他上次可以在下午的时候去打听消息，可是要打听黑市里面的事情，就算再着急也要等到天黑以后。 这是黑市的规矩，他不会因为你的身份特殊而给你某种照顾。更何况。他们想问的是关于黑市上贩卖东西的流向更是难上加难。 搜查完现场，除了这具尸体并没有其他新的发现。做好收尾工作，众人收队回了衙门。 和来时不同，本以为能在这里能查出什么线索，结果非但没有线索，又牵扯进来一条命案。 走在队伍中间，徐晴娘沉闷的一张脸，就连一向活泼的小黑，此时也没有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地面。 走到义庄的路口，徐晴娘让陆宸他们先回他们，她会义庄再看看。 陆宸也没有阻拦，只提醒了一句晚上记得去约好的地点等他。 和大部队分开，又两个不良人抬着尸体，跟着她一起回了义庄。 一路上，抬着前面的不良人一直盯着地面，偶尔再看看走在身边的徐晴娘，脸上衣服欲言又止的表情。 同样魂不守舍的还有徐晴娘，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的表情。 终究是抵不住好奇的心，那名不良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晴娘，刚刚陆帅说的那句话，你们晚上约好了去哪里呀?” 第五十三章 神秘纸条 正在想事情的徐晴娘被身边人这么一打岔，脑海里的思路也瞬间断了。 “你刚刚说什么?”徐晴娘面露疑惑，刚才想事情太过认真，没有听清刚才他所说的话。 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一次不仅前面那一个不良人好奇，就连后面的也等着徐晴娘的回答。 两个人都想从徐晴娘的身上听到一些关于自家不良帅的事情，偏偏徐晴娘是一个在情感上反应迟钝的女子，听着两个人的问题，也没有往暧昧的方向去想。 “哦，我们约了衙门见面，晚上再去找找线索。” 徐晴娘刚说完，忽然意识到现在他们之中有内奸，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把晚上的计划说了出去，如果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内奸，那么今晚他们的计划岂不就是被泄露出去了? 思及此，徐晴娘一挑眉毛看向二人：“你问这件事干嘛?” 男人嘿嘿一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这不是关心我家大人的终身大事吗。” “这么多年也不见我家大人和谁家小姐走的近，自从你来了衙门，经常和陆帅同进同出，我们都觉得是件好事。” 听了男人的回答，徐晴娘沉思片刻。因为办案的原因，她这段时间确实和陆宸走的比较近，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误会。 可终究是因为处理案件，大家都在同一个衙门，共同报案的次数不会减少。为了自己和陆宸之间的清白，徐晴娘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们想多了，我和陆帅只是一起查线索而已。”徐晴娘说道：“更何况陆帅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做仵作的女人在一起。” 徐晴娘无意的一句话，让两个人误以为徐晴娘生气了，连忙安抚，在她的面前说尽了做仵作的好处。 徐晴娘知道他们是安慰自己，不过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因为这几句话而变得轻松下来。徐晴娘也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消失了些。 回到义庄，两个不良人把尸体放到一旁。还不等和徐晴说离开，这边徐晴娘就已经发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义庄的东西。 字条是在房门内侧发现的，是被一根银针固定在上面的。徐晴娘拿下字条，上面只有一行话：不要插手崔大成的事情。 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不像是常写字的字迹，更不像本朝之人写的。 三个人看着字条分析了一下，最终将纸条带回衙门。 当时陆宸几人也才刚到衙门不久，在看到徐晴娘手中的纸条后，陆宸将纸条收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调查。” 说完，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给你两个时辰的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徐晴娘狐疑的看着陆宸，想要说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出了衙门，徐晴娘就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徐晴娘一直闷闷不乐，她不明白陆宸的想法，可她又总觉得陆宸应该不会真的不管崔大成的案子。 回到家中。一阵阵倦意袭来。看着 熟悉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休息的地方。 徐晴娘回家后没看到自己的父本，本来想等他回来，结果自己坐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徐晴娘再次醒过来，原本是坐在床边看着床柱睡过去的徐晴娘发现自己此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从床上起来，徐晴娘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屋里的椅子上，一双眼睛紧闭。 从床上下来，徐晴娘叫醒徐药伯：“爹，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徐药伯在徐晴娘叫自己的时候立马醒过来，睁开眼睛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女儿，神情放松下来：“我见你回来就来看看你。”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这几天衙门里很忙吧。”徐药伯从椅子上被徐晴娘又按了回去。 “我去吧。”徐晴娘说道：“你好好歇一歇。” 已经到了下午吃饭的时辰，这一天下来徐晴娘只吃了一顿饭，可到现在徐晴娘竟不觉得肚子饿。 在厨房里，徐晴娘娴熟的做着菜，殊不知家里来了客人。 厨房里，徐晴娘做完四菜一汤，整齐的摆放到桌子上，徐晴娘回屋去叫徐药伯，结果发现在屋里，徐药伯正在和林立秋闲聊。 “林大哥，你来了。”徐晴娘看着林立秋，脸上带着惊喜：“你那边不忙了了，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过来看看。”林立秋说道：“本来担心你没时间回来伯父会担心，结果过来发现你也在。”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一起吃个饭再走，正好我也做完饭菜了。”徐晴娘留下林立秋一起吃饭。 期间徐晴娘想到晚上还要和陆宸一起去查线索，在自己回来时还不忘嘱咐自己要换衣服。 既然需要伪装身份，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能伪装的身份呢。 向林立秋借了身衣服，徐晴娘跟着他一起回去取衣服。 林立秋终归是一个成年男性，和徐晴娘在身材上还是有些差异的。故而当徐晴娘穿上林立秋的衣服后，整个人都显得娇小，并不合身。 “要不然我带你重新买一身吧。”林立秋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徐晴娘说道。 衣服不合身，也只能有这个办法了。 亥时，徐晴娘按照约定到了衙门，陆宸早已经站在门口。 “陆帅。”徐晴娘走上前。 徐晴娘一出现在巷子时，陆宸就已经看到她了，只是一时确认不了她的身份。 陆宸含笑看着徐晴娘，一对柳叶眉被化成英气的剑眉。一张清秀的小脸，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英俊潇洒。 他明明是告诉她穿昨日买的裙子，结果这个女人偏偏穿了一身男人的衣服。 “你在哪里弄得这一身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少爷走丢了。”陆宸打量着徐晴娘，不得不承认就是穿着男性衣服的徐晴娘，也是颇有几分洒脱。 “下午特意去和林大哥买的。”徐晴娘说道：“本来想借一身的，结果不合身。” “怎么样，这身衣服别人看不出来什么吧？” 徐晴娘暗暗得意，没有发现陆宸的脸色。和林立秋去买的衣服，那怎么上次和自己去取衣服时就那么不情愿？ 第五十四章 照翠苑 华灯初上，高楼上的灯笼照亮繁华的街道，丝竹管器之声从扇扇雕花窗户处飘出窗外。灯火璀璨的街道上，有不少人流连在各个朱门玉漆的门外。 繁华的街道上，两个身穿锦衣的男子走在人群中，也许是两个人身上的气质斐然。即便是夜色中，也是不被忽视的存在。 康平坊白日里冷清，可到了夜晚，璀璨的灯火可以同月光争辉。 看着陆宸要去旁边的青楼，徐晴娘伸手拉住：“你这是去哪里?不去昨天去的那个酒楼吗?” “不去。”陆宸看了眼身边面相清秀的“少年”，直接给他上了一课：“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想要打听消息就不能只在一家。” “而且，他们之间明争暗斗，一家想要藏住的秘密，说不定就能从另一家轻松知道。”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之前那家老板娘不会对我们说真话，更何况东西是从她那里卖的，她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 徐晴娘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那我们来这家，能打听到我们想要的消息吗?” 说话间，两个人就已经走进眼前青楼的门口。徐晴娘抬头看了眼门前的牌子——照翠苑。 “有些事情不是为了目的而去做，而且为了达到目的。”陆宸扔下这句话让徐晴娘自己去领悟。 一进屋，就有一个体态纤影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吗？” 满屋子都是胭脂香粉的味道，宽敞的大堂里男男女女拥在一起，甚至有的人直接将衣衫半解的女人扑在桌子上，一脸急色。 屋子里的景象对于徐晴娘来说太过荒唐，不知道将目光放到哪里，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徐晴娘的一张小脸已经羞得一片绯红。 不等陆宸回话，见惯了各种各样客人的老】鸨用团扇半遮住脸：“小公子的反应还真是可爱，不过等你尝到了这其中滋味，恐怕日后会夜夜往这里跑。” 徐晴娘涨红了脸，身为仵作，她见过不少男性尸体，其中有穿着衣服的，也有没穿衣服的。为了不错过任何细节上的痕迹，更是仔仔细细检查尸体。对于男性的身体结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 可尸体终究是尸体，比不上眼前的活春】宫对她的刺激。 “嬷嬷就不要取笑我表弟了，至于以后常不常来，还要看你这里的姑娘能不能留住我们了。” 陆宸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锦衣，烛光映衬下还可以看到银丝暗纹描绘在上的图案。手中折扇一开，陆宸打量着内部的环境，红帐纱幔、珠帘高悬，一座莲花型的台子置于中间的位置，从二楼向下看，也可以很好的欣赏到台子上的一切。 “我表弟第一次过来，嬷嬷可要找几个姿色上乘、会服侍人的姑娘，可不能糊弄我们。”陆宸搭上徐晴娘的肩膀，径自的向二楼走去：“给我们找一个环境优美的雅间。” “好，这就来了。” 在风月场所浸淫多年，老】鸨一眼就能看出陆宸和徐晴娘身上衣服价值不菲，再加上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贵气，已经将二人划进贵客的行列。 不过，至于究竟是不是贵客，还需要进一步试探。叫来一旁的龟公，老】鸨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龟公满脸打算，已经上了二楼。将陆宸和徐晴娘带到位于二楼的一个房间，一进屋，就是一扇镂空花纹的檀木屏风。 绕过屏风，宽敞的屋子尽数映入眼帘。地上铺着华贵的地毯，没有打开的窗户两旁分别挂着浅粉色轻纱。 “两位爷，这是我们照翠苑最奢华的房间了。不知二位还可满意?” 徐晴娘此时已经抬起头，不过脸上还带着温热的感觉。她看着屋子里的环境，发现其中一扇墙上挂着山水画，单独用隔断分开的空间，四周轻纱低垂，里面放着古筝。 对于青楼，徐晴娘心里还是比较好奇的。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想必那些皇亲国戚的卧室应该也应该和这里差不多吧。徐晴娘赞叹房间布置的精美，没想到青楼也可以高雅起来。 在徐晴娘打量房间的同时，陆宸在打量她。看着徐晴娘脸上表情变化，陆宸满意的点点头：“可以，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叫来，让我们挑一挑。” “还有清倌也叫来一个助助雅兴。” 说完，陆宸送荷包里取出两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到龟公的手中。 “好，两位少爷稍等。” 陆宸出手阔绰，是他们最喜欢招待的客人类型。只要客人舍得砸钱，他们也乐的尽心尽力的满足要求。 龟公出去后，徐晴娘也看到房间里中间被各种纱幔和珠帘围绕着的床榻。好像是想到什么场景，徐晴娘不留痕迹的转移视线。 房间里有早就准备好的茶水，没多久老】鸨亲自带着几个姑娘敲开了两个人所在的房门。 “两位公子，这是我们照翠苑最好的姑娘了，你们看看喜欢哪个？” 老】鸨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后的姑娘们个个面含春水，一双眼睛不敢直视屋里的客人。 徐晴娘一个个看过去，脸上已经不像刚刚那般红润，但看着眼前的女人们，眼神也不由得一变，一时间也难从她们身上移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在这一刻，徐晴娘知道了什么叫做窈窕淑女、什么叫做楚楚动人。 徐晴娘沉浸在美女的样貌之中，陆宸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敲打在老】鸨的心上：“这种姿色就是你们照翠苑能拿得出手的了？” “还是老】鸨你看不起我们兄弟二人，还是觉得我们出不起费用？”陆宸一双眼睛看向老】鸨，认真的样子让徐晴娘都怀疑他真的是来逛青楼而不是来办案的。 老】鸨和几个女子的表情都是一变，徐晴娘也在桌子下面扯了扯陆宸的袖子，让他适可而止毕竟他们是来调查线索的，而不是真的找姑娘来的。 陆宸看着桌子上面拉着自己的手，不用问他都能猜到徐晴娘的意思。 第五十五章 做戏 “那我再给二位公子重新找批姑娘。” 老】鸨在客人面前倒是不会发脾气，然而回去再看自己带进来的姑娘们，脸色就没那么和善了。 看着老】鸨训斥身后的姑娘们，徐晴娘动了恻隐之心，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做这些低贱的事情，让人看不起还备受屈辱。 “行了，你别说她们了。”徐晴娘皱眉，指了里面的几个姑娘，又继续说道：“这些留下，你再安排点人过来挑挑就行，何必和她们动气？” 见徐晴娘这么好，老】鸨自然没有什么话可说，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出去。 “就这三个人吧，不用再找了。”陆宸叫住老】鸨：“再给我们找一个弹曲儿的，助助兴。” 老】鸨喜笑颜开的答应了一声。待老】鸨她们一走，留下来的三个人直接坐到徐晴娘的身边，其中一个甚至直接想坐到她的腿上，被陆宸瞪了一眼：“坐一边去。” 女人见状，只好乖乖坐在一旁，小心打量了一下陆宸一时不敢随便有动作。倒是另一个坐在陆宸身边的女人，往杯子中倒了一杯酒，递到陆宸的面前：“官人，喝杯酒消消气，我们姐妹若是哪里做错了，可要轻着点责备。” 陆宸用扇子挑起女人的下巴，脸上似笑非笑：“做错了事就是要罚，哪有轻着点的道理？” “陆……”徐晴娘出声打断陆宸，然而话到嘴边又换了种口气：“这就是你说的目的？” 徐晴娘心中不满，来这里这么久了，她没有察觉陆宸有查案的准备，反而就是来享受的。 陆宸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晴娘：“做任何事都需要循序渐进，急躁可不行。” “是啊，听说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照翠苑，一会儿我们可要好好伺候。”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几句话就说的徐晴娘面红耳赤。陆宸在一旁不但不帮说句话，徐晴娘反而还听到他偷笑的声音。 “公子，来喝杯酒。” 刚刚坐到徐晴娘怀里的女人体贴的倒了杯酒，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帮徐晴娘化解了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粉衣，面上遮着轻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奴家觅影，见过二位公子。”女人声音轻柔似水，不得不说，青楼女子虽被世人轻视，可是人家也有属于自己的本事。 随着粉衣女子进来，在陆宸的授意下，房间里响起悠扬的古筝之音。 房间里气氛暧昧，几扇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清风吹动屋里的纱幔，更加增添情趣。 酒过三巡，三个女人已经喝的差不多要醉了。陆宸也是一副醉态，一双眼睛也充满了迷离。屋子里唯一清醒的表示徐晴娘和那个弹奏古筝的觅影。 时间差不多了，陆宸让觅影出去。三个女人已经喝的直说胡话。 一旁的徐晴娘在目送觅影离开房间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戒备之色怒瞪着陆宸，只要陆宸动一下，她绝对毫不犹豫的出手。 “我在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陆宸看向徐晴娘，目光里一片清澈，一点都不像醉酒之人。 陆宸目光里的失望之色让徐晴娘呼吸一滞，他刚刚和这几个女人谈笑风生，一杯一杯的酒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一切都和真的一般。 “你刚刚......”徐晴娘后知后觉，原来刚刚只是他演的一场戏。 “对不起。”徐晴娘低声说道，随后又真情实意的感慨了一句：“您做的戏太像了。” 房间里只剩下陆宸和徐晴娘两个人，还有三个醉的一塌糊涂的女人。 对着三个醉酒的女人，陆宸开始了询问，看着陆宸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徐晴娘忽然明白了刚刚陆宸所说的“循序渐进”是什么意思了。 所有的言笑晏晏和甜言蜜语的背后，这个男人只是为了打听消息，徐晴娘惊叹于陆宸的操作。 从女人嘴里得知关于黑市的消息，但是有效的线索却很少。 “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我们走吧。”徐晴娘看着桌子上醉倒的三个女人，和陆宸一起把三个人扶到身后的床上。 就在徐晴娘将女人放到床上打算起身时，女人忽然一伸手揪住徐晴娘的领口：“公子，不要走。”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徐晴娘一时反应不及，伸手去掰女人的手指，奈何女人的力气太大再加上醉酒的原因，竟没有挣脱开。 “松手！”徐晴娘重心不稳，竟一下跌倒在女人的身上。 陆宸在一旁看着突发意外，只是两个人撕扯的位置特殊，让陆宸难以上前帮忙。 见女人一直不放手，徐晴娘合并五指，一个手刃将女人打晕过去。 解决了问题，徐晴娘重新站起来，回头去叫陆宸一起离开，谁知刚看向陆宸，对方竟转过身去。 “我们走吧。” 徐晴娘往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陆宸叫住她：“你先整理一下，我们再离开也不迟。” 闻言，徐晴娘看向自己胸口。果然，衣领已经被女人扯散，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 背对陆宸，徐晴娘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今天来这里一直没遇到好事，而消息也没打听出来什么。 就在这时，右侧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从外面进来。 徐晴娘目光一寒，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扔向闯进来的人影，被人影堪堪躲过去。 “晴娘，是我！” 人影摘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小黑，你怎么在这里?”徐晴娘惊讶的看着小黑。 面对徐晴娘的惊讶，陆宸解释了一下今天晚上得计划。他和徐晴娘来青楼打听情况，小黑则带领几个不良人埋伏在黑市附近查看可疑人员。 可惜了，两边都是查无所获。 陆宸沉思了一下：“你们两个有谁和别人说过今天晚上的计划?” 小黑和徐晴娘都摇了摇头，现在官府之中有奸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和别人说这些事情? 蓦的，徐晴娘想起来今天下午自己一时疏忽说了自己晚上要和陆宸来这里打听消息。 竟是自己泄露了消息，徐晴娘面色一白，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徐晴娘暗暗悔恨，就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一群人都白忙了一晚上 第五十六章 路见不平 夜幕笼罩着这片天地，有温暖的烛光从窗户处溢出窗外，照在外面的地上给黑夜带来一片明亮。安静的巷子中，鞋子踩在带有泥土的地面上，听不出丝毫声音。 从一户户人家的门口路过，黑色皮质鞋子的主人最终停在一扇木门前，敲了两声后，里面没有人回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进入院子后，男人直接向右边厢房走去。房间里没有灯光，然而就在男人要推开房门时，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今天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弯月高挂在夜空之上，月光将小院分成明暗两部分。男人站在暗处之中，脸上表情肃穆：“徒弟对于此事也并不知情，等我知道后，所有的油和酒精已经都被他们带回护安府了。” “他们怀疑你了？”里面的声音多了几分猜测。 在来这之前，男人就已经在脑海里想了无数次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和陆宸与徐晴娘对待自己时的态度，无论从什么方面思考，都不像是怀疑自己。 “应该没有，是徒弟疏忽了，应该在白余被抓后就立即让人转移物资的。”说到这里，男人话音一顿：“师父，白余只交代了一个地点，还是在被陆宸威胁他家人的情况下才松的口，对您来说也是忠心，能不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声音已经带着不满，中年男人开口让他进来。 走进屋里，男人左手放到右肩处，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白余的事情我会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关于那批物资的去向。”中年男人站在屋子中间，整张脸都藏在黑暗之中，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是和普通长安百姓没有二致。 “你知道那批物资的去向吗？” “徒儿不知。”男人无奈道：“陆宸现在有什么消息都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很遗憾，徒儿并不在他信任的范围呢。” “不过可以保证的是，他没有怀疑到我的身上。” “可他也没信任你。”中年男人打断他的话：“陆宸这个人很是棘手，如果是我们突厥儿郎，肯定会大有可为，只可惜生在了这个弱国。” 听着自己师父的话，男人出声：“师父，不要轻敌。”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里面充满了对嘴中的“弱国”充满了不屑。 “这段时间你也小心一点，不要被发现。至于，我会派人清理了他。”说着，回头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徒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心软了，白余能因为家人出卖我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我已经让人清理了其他地点，下次来找我也不要来这里。”中年男人说道：“今天陆宸那边无功而返，回去一定会排查可疑的人，你早点回去不要引起怀疑。” “知道了。师父你这边也小心。” 乘着月色而来，踏着月色回去。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深处，周边的人家已经灭了屋里的烛火，躺到床上休息准备第二天太阳的来临。 同一片夜空下，有的人躺下休息，有的人则还在为白天的事情而忙碌。 从照翠苑出来后，陆宸和徐晴娘走出康平坊，两个人讨论着关于案子的事情。 “也不是第一次消息被泄露，你也不必自责。” 看着徐晴娘闷闷不乐的表情，陆宸安慰道：“而且今晚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怀疑的范围少了些，不过至于是谁，还需要再等等。” 听着陆宸的话。徐晴娘点点头。但是心里想的却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两个人走在宽敞的马路上，忽然听到一处传来女子的叫喊声。 对视一眼，两个人顿时心领神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个人在一条小巷中发现被对他们的两个壮汉，而壮汉面前明显有一个女人被他们控制在怀，动弹不得。 “救命啊！” 女人的喊叫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凄惨又无助。 “小娘子，别喊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谁能来救你？”壮汉嘿嘿一笑：“还不如让我们兄弟二人好好享受一番，你也能舒服些。” “哎呦。”壮汉吃痛一声，回头看向身后。 看向突然出现在巷子中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两个壮汉面露凶光：“哪里来的野小子打扰大爷的好事！” “不要多管闲事，我劝你们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兄弟收下无情！”壮汉放着豪言壮语，手却仍紧紧地握着身后女人的手腕上。 在他们面前恃强凌弱，陆宸直接冲上前，一拳砸到男人的脸上。两个男人都是反应不及时，其中一个男人硬生生的接下了陆宸的拳头，男人的同伴当即愣在原地，徐晴娘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一脚踹上他的裆部。 只用一招，两个刚刚还嚣张的壮汉就被陆宸和徐晴娘打倒在地。 看着地上被制伏的壮汉，陆宸上前去看被两个人欺负的女子：“你没事吧？” 女子脸上带着泪痕，看着陆宸的接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 “我……我没事。”女人的声音带着哭声：“谢谢二位官人救命之恩。” 现在还不是闲聊的时候，徐晴娘和陆宸扶起女人，看着已经起不来的两个壮汉，陆宸一手一个将他们拎起来。 徐晴娘搀扶着女人，所幸他们赶到的及时，女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徐晴娘关切的问道，看着女人眼神中的戒备，徐晴娘说道：“姑娘不要怕，我们是官府的人，正巧在这附近出任务。” 听到二人是官府的人，女人眼中戒备之色稍稍减缓：“真的？” 在将壮汉押到衙门的路上，徐晴娘也打听出女人的消息。 “我叫温婉，是开胭脂铺的，今晚去给仪伶楼的小五姑娘送胭脂，正好今晚她一直没有客人，我们就聊了一会儿。本来想早点回来，结果等到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 “我的店铺距离康平坊还有些距离，等走到这里就遇到了这两个歹人。”说到这里，温婉的脸上带上一层惧色：“多亏遇到了你们，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都已经过去了，也没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不要再胡思乱想这么多了。”徐晴娘拍了拍温婉。 第五十七章 突发意外 走到街口，徐晴娘问了温婉的店铺的位置。和去长安县衙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陆宸当即决定他将人送到官府，让徐晴娘送温婉回家。 对于陆宸的决定，几个人都没有异议。两个壮汉倒是一直求饶，在得知抓自己的人是官府的人后也一直想着找机会逃出去，奈何陆宸力气太大，即便他一个人对付两个壮汉也绰绰有余。更何况，一边还有徐晴娘。 在街口和陆宸分开，徐晴娘和温婉去了左边的街道，此时温婉已经知道了徐晴娘是女生的身份。 温婉的店铺就在这条街上，两个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邀请徐晴娘进去歇歇脚，温婉点上屋里的蜡烛。店铺有两层，二楼就是温婉住的地方。温婉给徐晴娘倒了杯温水：“今天多谢你和陆大人，改日小女子定亲自去衙门道谢。” “不用这么麻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徐晴娘一笑，眼睛里充满了坦诚：“时间也不早了，温姑娘早点休息吧，我也先回了。” 徐晴娘刚起身就被温婉叫住：“徐姑娘等一下。” 只见温婉转身在墙壁上的柜台上取下一只乳白色的圆形盒子，拿在手上也不过只有一个手掌大。将盒子拿在手里，温婉走到徐晴娘面前，将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这是我新研制的胭脂，你拿回去用。” “这怎么可以。”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盒子，徐晴娘连忙推辞。 “你不要误会，就当身为朋友，我送给你的一个小礼物，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温婉略带不满的看着徐晴娘。 温婉的目光太过坚定，再三推辞下，徐晴娘只好收下温婉递过来的胭脂：“那谢谢你了，第一次见面就收到你的礼物。” “你也救了我呀。”温婉笑道。 从温婉的胭脂铺中出去，徐晴娘将盒子塞进腰封处。身后，温婉关上房门，闻了闻身上沾染上的味道，嫌弃的皱眉。 二更天。 大理寺门前那两尊庞大无比的石狮子仿佛在这个秋日中显得更加的面目威严。陆宸在白余口中问出突厥的消息后，就将人送到大理寺。 此时的大理寺内灯火通明，只因白余的案件还没有处理完，而盯着大理寺的人又那么多，这件事容不得他们放一点儿的马虎。 但是比起大理寺那此刻有些紧张的气氛来说，护国府内却显得有几分气定神闲，陆宸站在雕花窗子旁，窗子是开的，秋日的凉风钻了进来，带起了他月白袍的衣角。 “爷，天色晚了，大理寺那边还有我们的人盯着呢那些人办事儿利利落落您大可放心。”一个身着不良人服饰的属下恭恭敬敬的禀告着。 陆宸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其他表示。 就在两个人谈着话的时候，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一股秋日的寒气涌了进来将未罩灯芯的烛光身姿惊得摇摆不定。 “无四，什么事如此惊慌。”那个不良人不满的问冲进来同为不良人的伙伴，他们都知道陆宸的性子一向不喜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 那个冲进来的被叫无四的属下顾不得行礼：“爷！大理寺出事儿了！白余的死了！” 听到这句话时，陆宸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却让人可以感觉到他在压制着自己滔天的怒气。 “走，去看看。”陆宸抚平了自己的衣角，那凛然的眼神里已然有了几分杀气。 如果是了解陆宸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已经愤怒了，白余作为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如今却突死狱中，这件事情怎么看下来幕后都有一个黑手。 两个人连忙跟上了长腿一迈的陆宸，心里却直打了个寒颤，这下那些在大理寺看管白余的弟兄们可要遭殃了。 陆宸一路快马加鞭从不国府赶到了大理寺，大理寺丞已经早早的在门口迎接了，此刻的大理寺丞已经没有了一个官员的姿态，有的慌张不安。 人关押在这里，好端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人还是几方势力都盯紧了的人。如今却死了，怎么看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只求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还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大理寺丞不安的想着。 听到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就仿佛主心骨来了一般：“陆大人来了！” 陆宸点了点头和大理寺丞没有寒暄，直奔主题问：“人几时死的？带我去看看。” 大理寺丞也顾不得这么多的官场礼仪，连忙应：“哎哎哎……跟着我来吧。” 明明官职比陆宸大，可此时在陆宸面前大理寺丞竟难以抬起头直视陆宸。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确实没有脸面面对陆宸。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一些犯了罪的皇亲国戚或者是罪大恶极的恶人，而白余就被关押在犯了事儿的那些皇亲国戚的那些牢房中，所以环境比起其他牢房来说好的很多，而看守白余的人也可以算得上是五步一岗。 陆宸皱了皱眉，英挺的眉头中满是压制的怒气，大理寺丞做一个老狐狸又怎么能感受不到，所以连忙勾着腰解释道：“陆大人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我们大理寺的错啊，这些日子看守的守卫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放松。这大理寺更是连只苍蝇都没放进来。这人好端端的就死了……” 陆宸抬起了手示意大理寺丞不要再说下去了，却见那骨节分明而又白静的手指打开了关押着白余的牢房锁。 进了牢房却见桌上还摆放着一壶清茶，陆宸看了一眼脸色发青已经死透的白余，朝着后面的不良人吩咐了一句：“叫徐仵作来。” 徐晴娘再来大理寺的路上已经听不良人对自己说了大概的情况，所以进了牢房，看到那个已经死透的白余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具尸体五官扭曲，经脉细看已经全断，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用如此阴毒的手段，不过徐晴娘的任务就是仵作，所以再让人把这个尸体抬到了干净的地方之后，徐晴娘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仵查了。 可是徐晴娘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不远的暗处，有一个人紧紧地盯着她，那个人就是陆宸。 第五十八章 中毒 不等陆宸看多久，旁边的人在陆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陆宸神色未变：“处理好尸首，这件事先不要暴露出去。” “是。”属下轻手轻脚退出去了，可没有人知道的是，那个属下刚刚来禀报的正是就在刚刚白家其他几口人死在护安府的狱中，死状惨烈，分明是惨遭他人毒手。 一样灯火通明的还有林智这边，当他听到不良人和自己说的事情时，只觉得脊背发凉。 “林大人，这件事不良人需要您的帮助。”不良人的銮带明晃晃的晃得京兆尹的眼睛有些刺痛。当初房玄龄组建护安府，将长安上下安危交由他和陆宸的身上。可如今出了这事，让他如何和房老交代? 一身官服，林智就和不良人一起去了大理寺。陆宸和林智一起向大理寺丞施压，大理寺丞也觉得自己当不起这个大担子，所以无奈答应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不良人负责。 而在另外一边，徐晴娘走出了仵作室，直接走到陆宸身边说道：“白余全身经脉尽断，腹部高肿，脸色轻微发黑，如果没有料错是中了五阴散之毒。” 陆宸挑眉：“五阴散，只能内服。” “没错。”徐晴娘点点头：“所以案件要从饮食查起。” 有了进展，陆宸叫来手下让他们将有关的嫌疑人都送到护安府的牢狱，在那里他会让他们开口。 让人将白余的尸体送到护安府，陆宸和徐晴娘也随后离开了大理寺。 一顶软轿停在大理寺门外，看到陆宸和徐晴娘出来，林智掀开轿帘招呼二人上来。 上了软轿，林智和徐晴娘分别坐在轿子两侧的软塌上：“林大人。” “知道你们肯定会回护安府，正好我送你们过去。”林智说道。 轿子中的气氛颇为沉重，出了这种事。大理寺难逃罪责，他京兆尹也有责任。 “如今城中乱臣贼子一刻不得消停，这次白余死在大理寺的狱中，你们是怎么看的?”林智看向二人。 “还没有太多的思路，要再查查看看有没有明确有指向性的线索。” 陆宸的回答含糊其辞，就连徐晴娘都听出他话里的敷衍。这两天因为案子的事情，他们和林智没少有交流，怎么突然态度转变这么大? 对于陆宸的敷衍，林智也没有放在心上：“那还是要辛苦你们。” “眼下皇上赴渭水，情况还不知如何。我们留在长安，也要负起自己的责任。”林智叹了口气：“陆宸，那十五个突厥狼卫，要尽快揪出来。” 林智念叨了一路，直到轿子停到护安府的门口。陆宸和徐晴娘从轿子上下来，目送林智的轿子向街口走去。 两个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徐晴娘看向远走的轿子心中不禁感慨林智的滔滔不绝，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说上一路。 “人老了，话就是多。”陆宸留下一句话，转身进了护安府。 回头看了眼徐晴娘还站在门口没动：“跟上来，还有事要做。” 徐晴娘反应过来跟了上去，两个人直奔大狱，徐晴娘心中虽有疑惑，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出口。 一路走进最里面的牢房，里面摆着一排尸体，看到里面的尸体，徐晴娘深吸了一口气。等细细看去，才发现里面是白家的几个人。 白家一共五口人都在这里了，包括白余那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徐晴娘皱眉，白余在大理寺那边出了事，这边被关在护安府的白家其他人也死了。 不用别人多说，徐晴娘就已经先拿着东西去查看尸体的情况。几个人的情况要比白余的情况好的多，白余在送到大理寺之前就受了不少大刑，从尸体上的痕迹来看，到了大理寺后应该又受了不少刑罚。 从面部上的迹象来看，白家几口人也是中毒的迹象。不过是不是和白余中的是一种毒就难说了。 徐晴娘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几个人，让他们都出去。并让人找几床不要的被子将这间牢房包上，阻拦了别人想窥探里面的情况。 最后一个出去的陆宸回头看了一眼尸体的情况，和白余的情况差不多。在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给犯人送饭的相关人员抓过来关起来。 守在围着棉被的牢房外，陆宸在门外可以闻到浓郁的鲜血的味道。半个时辰后，牢房的门开了，徐晴娘一脸不适的从牢狱中出来。 见徐晴娘满身是血，连忙让人去打一盆热水，然而徐晴娘走出牢房后，还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 “晴娘。”陆宸眼疾手快的接住徐晴娘倒下的身子。 古朴的房间里，大夫在为床上的人检查完之后退了出来：“大人放心，这位姑娘应该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用不用吃些什么东西补一补？”听到没有大碍，陆宸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大夫摇摇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不用，只要好好休息、保证作息即可。” 陆宸亲自送大夫出了房间，又担心徐晴娘的情况，到了门外就让小黑送大夫出了护安府。 回到房间里，陆宸看着徐晴娘的情况，脸色很差，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一下，上面全是血迹。 盯着徐晴娘的小脸，陆宸的心难得安宁下来。这段时间他们一同进出办案，这个女人做了一般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能力强，心性也颇为洒脱。在得知自己可能怀疑她的时候，她也会为了的名声而给自己下药。 “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徐晴娘这样的女子了吧。 就在陆宸盯着徐晴娘的脸出神的时候，门外传来小黑的声音：“大人，晴娘的情况没事吧？” 小黑直接走进房间里，没注意到陆宸的表情。正沉浸在自己心绪中的陆宸被突然闯进来的小黑打断，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进来的小黑，正踮着脚想看看里面徐晴娘的情况。陆宸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他的面前：“你叫的倒是挺亲热。” “晴娘情况挺好的，你去让人煮点热粥过来，再打点热水。” 不等小黑再问情况，陆宸先一步将人支出去。 第五十九章 线索 夜色浓郁，就在家家户户都休息的时辰里，夜幕下的杀机却没有减少。一夜之间在两处大牢中死了一共六个人，这样的事像是一个巴掌扇在每一个护安府里的人的脸上。 在徐晴娘昏迷没多久，林立秋就得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房间是陆宸在护安府里的住处，尽管没住过多少次，但是仍然每天都有过来打扫。也幸好一直有人打扫，今天正好让徐晴娘有了休息的地方。 林立秋赶到护安府时，陆宸正在房间里用热毛巾为徐晴娘擦拭脸上的血迹。终归是男女授受不亲，本想着帮徐晴娘擦擦双手，最终只能作罢。 就在林立秋到达卧房的时候，小黑也带着临时找来的女眷到了门口。三个人在门口遇到，林立秋看着小黑身边的女人，脸上露出狐疑之色：“这是？” “这是陆帅让我找来照顾晴娘的。”说着，小黑让林立秋先进去。 进了房间之后，正好陆宸正在清洗手中的毛巾，徐晴娘脸上的鲜血不多，就是一双手和衣服上的血迹太多，只能等着女眷过来让她帮忙为徐晴娘清理。 看着门口一起进来的三个人，陆宸挑眉：“你们来的倒是挺有默契的。” 看着陆宸的动作，林立秋立马紧张起来：“晴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立秋往前走了两步，向里面看去。陆宸将手中的毛巾搭到盆子的沿上：“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了，就是劳累过度，好好休息就行了。” 两个人一见面就讨论起徐晴娘的情况，小黑一时插不上话。倒是陆宸直接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人带过来了？” 注意到小黑身后的女人，陆宸吩咐道：“水和毛巾都有，你进去帮里面的女子擦擦身子，注意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免得扰醒了她。” “知道了，大人。”女子低着头，不敢直视房间里的几个人。端着陆宸面前的盆子，女子走进里面的房间里。 林立秋看着陆宸准备的周全，放心之余心中又升出一股酸涩。 “今晚多谢陆大人的照顾了，我先替晴娘谢过大人。”林立秋感激的说道。 “不用客气，晴娘是在工作时晕倒的，身为同僚出手照顾她是应该的。”陆宸示意林立秋先坐到椅子上，同时让小黑准备一壶茶，为林立秋倒了一杯。 “你最近几天也跟着一直到处奔忙，也要多多注意身体。”陆宸关心道。 林立秋点点头：“大人也是，说到辛苦，最辛苦的便是你了。” 房间里的烛光将里面每个人的影子都拉长，今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别说护安府，就连萧岑那边也知道了，不过衙门那边还有事情一时也脱不开身。 “所以现在查出什么线索了吗？”林立秋双眉紧蹙，他今天晚上一直在衙门守着，本以为不会出事了，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还没有。”陆宸看了一眼屋子里：“晴娘验完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过去了，案子的其他线索已经让人去查了，就看晴娘这边能不能有新的发现了。” 正说着，小黑再次走进房间里：“陆帅，大牢那边有点消息。” 小黑面露犹豫，一脸谨慎的看着陆宸，将手中记录供词的纸张递到陆宸手上：“白家几人吃完晚饭后就开始闹肚子，说肚子疼。当时看守他们的狱卒以为他们是故意的，就没有放在心上。结果等到了二更天的时候，白家人又开始折腾起来，白老太太直接吐了一口血，这个时候狱卒意识到出事去叫大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宸一边听着小黑的汇报，一边看着纸上的供词。林立秋坐在一边也从小黑的话中隐约知道了些什么情况：“所以，白家这几口的晚饭可能被动了手脚。” 小黑点点头：“但是为什么要在二更天发作？下毒的人就不怕在这期间被我们发现找来大夫救治他们吗？” “你们发现了吗？在乎了吗？” 小黑话音刚落，陆宸追责的话就紧随其后，狠狠的将手中的供状拍到桌子上：“留在大牢中的人都是我自认为靠得住的，结果呢？在白家几口闹肚子的时候，只是觉得他们是故意折腾。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能耽误什么事？” “哐当。” 脸盆摔到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房间里的三个男人同时向里屋的方向看去。屏风后面，女人怯懦的从一侧走出，手中拿着半湿的毛巾，依然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其他人：“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女人的存在，陆宸的眉头更是紧皱一团：“屋里姑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还没醒，我快擦完了。”女人说话磕磕绊绊的，明显是被吓到了。 “你先去忙，擦完了帮她换身衣服就出来吧。”陆宸吩咐道。 看着女人的身影再次走进屏风后面，陆宸看向小黑：“你这个人是在哪里找的，身份可靠吗？” 小黑点点头：“是护安府厨娘，身份清白可以放心。” 即便是护安府的人，陆宸在这之后也不再讨论关于案子的事情。 “我来之前萧大人也知道了晴娘的情况，心中也是很惦记。”林立秋说道：“萧大人还让我捎句话，晴娘可是他的宝贝，要是在你这里出点什么事，下次再看到你可不会轻饶。” 听到“宝贝”二字，陆宸心中冷笑。怎么就是他萧岑的宝贝了，在他这里徐晴娘也是宝贝。 “那他怎么没过来，一点诚意也没有。” 陆宸难得说一句气话，此时听到这陆宸说出这句话，让屋子里的小黑和林立秋都是惊讶不已。 “陆大人，你消消气，不要因为那几个狱卒办事不利气坏了身子。”林立秋转移话题，当做没有听到刚才陆宸说的那番“豪言”。 陆宸痛心中冷笑，随即觉得自己就是在这里说，萧岑也是听不到。下次还是要当面和萧大人解释一下“宝贝”的意思。 目光触及到桌子上的供状，陆宸目光一暗，他有太多的想法想和徐晴娘讨论，可是现在这个唯一可以讨论的人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第六十章 昏睡 徐晴娘一直不见醒，房间里等着的几人也一直放心不下。而房间里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敢贸然进去查看情况。 里屋，帮徐晴娘换好衣服，女人看着徐晴娘的脸，净白的小脸长得标致，要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想到外屋守着她的几个人，女人暗暗羡慕，她也只不过比徐晴娘大了几岁，可也没有被人当成宝贝似的宠的时候。 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能长待的地方，将毛巾搭到水盆边，脏衣服也收拾好，女人从里屋出去，绕过屏风：“大人，里面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女人一出来，陆宸和林立秋的视线都放到女人身上：“屋里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姑娘还没醒。”女人回道，话音顿了顿：“不过脸色比刚才好了点。” 听了女人的回复，陆宸不放心的进去看了一眼徐晴娘的情况。林立秋跟在身后，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宸匆忙的身影。 回想陆宸今晚的反应，林立秋总觉得这其中藏了什么他没有发现的东西。 房间里，陆宸站在徐晴娘的床前，就如女人所说，徐晴娘的脸色比一开始晕倒时要恢复了不少。见她有了好转，陆宸也不似刚才那样担心。回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女人，让女人今晚先留在这里照顾徐晴娘。 “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叫人，外面有人守着。”陆宸吩咐道。 女人点点头。 现在这个时刻，对于陆宸他们来说要抓紧一切时间。陆宸和林立秋还有事要办，安顿好徐晴娘这边，两个人就出了卧房。在前往大牢的路上，两个人沉默不语，一直走到大牢后，里面火把的热度驱散了二人身上的寒凉。 “提审今天往牢房送饭的人。”陆宸脚步未停，一边向狱卒吩咐道。 陆宸拐了一个弯，走进审讯犯人的房间。房间占据了有四五个关押犯人的牢房之大，房子最前方高出一个一尺高平台，踩着台阶上去，平台上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的墙壁雕刻着一只威武的獬豸，一双眼睛盯着前方。 台子下面，两只灯柱上燃着手腕粗的蜡烛。两只蜡烛只能照亮周围方寸之地，故而整个房间都充斥在阴暗的气氛之中。 陆宸坐到桌子前，身前面对被提审的罪犯，身后是象征着司法公正的獬豸。 天边鱼肚泛白，躺在床上的徐晴娘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姑娘，你醒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徐晴娘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右手撑着床边，女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姑娘，你刚醒，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对于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让徐晴娘心生警惕：“你是什么人?” 女人察觉到徐晴娘的排斥，连忙解释道：“我叫明丽，是护安府的厨娘。” “今日你突然晕倒，府中少有女眷，便叫我来照顾你。”明丽说道：“姑娘不用担心。” 听了明丽的解释，徐晴娘藏在被子下的手松了力气：“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 想到自己晕倒前自己刚从牢房验完尸，徐晴娘着急的掀开被子：“陆宸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我也不清楚陆大人在哪里，徐姑娘你现在......”明丽看了一眼徐晴娘：“你先把衣服换上，再去找陆大人吧。” 经过明丽的提醒，徐晴娘才发觉自己身上只穿着一身里衣，想起自己晕倒之前浑身是血，能帮自己擦干净血迹换了衣服的只能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这边，明丽已经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走了过来。是一套新的不良人制服，徐晴娘原本的衣服已经脏的不能穿了。 徐晴娘看着衣服，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徐姑娘不用客气。”明丽帮徐晴娘穿好衣服，一时还不适应别人伺候的徐晴娘连忙接过衣服，自己穿好。 想着快点去找陆宸，徐晴娘刚走到屏风处看着明丽一脸无措：“明丽，和我一起去吧。” 外面天色渐明，两个人不知道陆宸在哪里，只能遇到路过的人问一下。也正巧，在前往前院的路上遇到小黑，问过小黑之后才知道陆宸在大牢提审犯人。 “晴娘，你刚醒过来就先别过去了，陆大人应该快出去了。”小黑打量着徐晴娘的脸色，劝说道。 已经走到这里了，徐晴娘只想早点见到陆宸：“我已经没事了，又不是小孩子。” 让小黑不用担心，徐晴娘和明丽向大牢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一连审了几个时辰的陆宸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面色也带着倦意，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挥挥手让狱卒把人拉下去，每个被审问的犯人都没有被用刑。独自坐在刑房中，陆宸烛台上的蜡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陆宸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 熬了几乎一晚上，纵使身体再怎么强壮，经历了一夜高强度的审讯，陆宸也颇感不适。 “大人，卯时了。”守在外面的狱卒回道。 已经这么久了，陆宸闭上眼睛暂时歇了歇，心里还惦记着徐晴娘的情况。 也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了。陆宸站起身，走出刑房。刚出大牢门口，就遇到了过来找他的徐晴娘。 “陆宸，我有事要和你说！” 一见到陆宸，徐晴娘先一步开口。看着身边的人，徐晴娘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再谈吧。” “回去说。”陆宸看着徐晴娘恢复的不错，再加上他还有好多线索要和她分享，两个人一时顾不得其他，回到护安府的卧房里，不等徐晴娘说话，陆宸问道：“你醒过来以后吃饭了吗?” 本来想了一路自己心中对案件的看法，结果一进屋就听到这句话，徐晴娘顿时忘了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明丽此时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害怕陆宸了，在加上刚刚看到他和徐晴娘之间相处的模式，明丽壮着胆子说道：“徐姑娘一醒过来就要见大人，到现在还没有用过饭。” 第六十一章 拒之门外 外面的晨曦照在房间三个人身上，陆宸看着徐晴娘的脸，一时分不清是她的脸红还是被外面朝阳的颜色。 对于“一醒过来就要找自己”，陆宸听到这句话时，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脏猛烈的跳了一下。 徐晴娘倒是点点头：“确实，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就晕了过去，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徐晴娘并没有注意到陆宸和明丽的表情，一旁的明丽倒是会看人脸色，连忙低下头：“陆大人，我去后厨给您和徐姑娘做点早饭。” 陆宸“嗯”了一声，房间里只剩下陆宸后徐晴娘，没了外人，陆宸这才问道：“昨天可是在白家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 提到案子，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严起来。徐晴娘说道：“白家一家五口，也是死于中毒，同样也是五阴散。” “这种毒只能口服，但是白家五口是在二更天身亡，身在牢房，他们除了晚饭能吃到东西，那么晚的时间根本不会有机会吃东西。”徐晴娘一一分析：“他们中毒是自愿还是不知情?” “是不知情。”陆宸打断徐晴娘的分析。 昨天徐晴娘晕了过去，并不知道之后审问出来的口供。陆宸将昨晚收到的口供和徐晴娘说了一遍，白家五口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毒药。 那么，是护安府和大理寺中都有突厥奸细，还是突厥狼卫分批混进这两个地方，寻找机会下手? 可不管什么理由，似乎都站不住脚。 “如果是狼卫，他们能混进来也能亲自杀了白家人，没必要这么麻烦。”陆宸说道：“而且他们为什么拖到二更天?” 五阴散并没有鹤顶红毒性那么烈，但也不至于拖了大半夜才毒发身亡。白家五口身亡之后，必有蹊跷。 “可如果是自愿的，白家娘子怎么舍得自己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这也是困扰徐晴娘的问题。 两个人在这边愁眉不展，门外，林立秋快步向门口走来。还没等进屋，就看到坐在屋里的徐晴娘 “晴娘。”林立秋迈步进屋，看到徐晴娘的状态和往常一样：“昨晚听到你晕过去了可真是吓到我了。” 看到林立秋，徐晴娘也是目光一亮：“林大哥，让你担心了。” 陆宸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凉涩口的茶水进入口中，陆宸才想起来壶中是昨夜已经冷掉的茶水。 然而眼前徐晴娘和林立秋还在，陆宸硬生生的把这口涩口凉茶咽了下去。 不多时，明丽端来做好的热粥和小菜，只准备了二人份的早饭，此时看到房间里多出来一人，明丽顿时紧张起来：“我再去为大人准备一份。” 明丽匆匆离开，林立秋想要叫住她却是晚了一步，人已经跑了出去。 林立秋无奈：“我只是过来见见你的，看到你没事我还要回衙门，也没时间留下来用早饭了。” “衙门那边最近怎么样?” 陆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热粥，随口一问。刚要伸手去拿就见徐晴娘已经端起一碗粥放到林立秋面前：“怎么没有吃饭的时间，你先吃，吃完了再回衙门也不迟。” 徐晴娘坐在两个人中间，再给林立秋端粥时并没有注意到陆宸的动作。反倒是林立秋在看到眼前的粥时，正好看到陆宸的动作，并没有推辞：“还是晴娘贴心。” 林立秋喝了一口碗里的粥，徐晴娘又将另一份热粥推到陆宸面前，刚推到一半，陆宸就伸手挡了回去：“你们两个先吃，我出去走走。” 在徐晴娘不解的目光中，陆宸起身走出了房间。 最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随着徐晴娘而波动，他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好是坏。 他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又叫做喜欢。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总觉得徐晴娘和别人很不同。 说是出去走走，可等陆宸回过神来，他已经快要走出护安府了。 看着距离只剩下几步远的大门，陆宸停下脚步。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怅然若失的心情。 “陆大人。” 女子的声音唤回陆宸的神智，看着眼前的身影，陆宸一时记不得眼前的人是谁：“你是?” 眼前的女人想要走进护安府的大门，还不等一只脚迈进来就被门口的守卫拦在外面。 被挡在外，女子看向陆宸目露委屈。 这是护安府的规矩，无关人员不得踏进半步，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陆宸站在护安府院内，也没有出去的打算，冷眼看着女人被挡在大门之外。 见陆宸不为所动，女子不放弃的说道：“我是昨晚您和徐姑娘从歹人手里救下的那个人，得知您二位的身份，今日特意上门道谢。如果不是您和徐姑娘相救，今日小女子说不定也就横尸大街了。” 听着女子的话，陆宸想到了昨晚之事。只是路见不平，没想到人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这是我本分之内的事情，姑娘不必客气。”陆宸依然冷着一张脸，心里开始盘算眼前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他和徐晴娘的身份的。 “先回去吧，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奉陪了。” 陆宸转身就走，留给门外女子一个冷漠的身影。 倒是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看到女子脸上失望的表情，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在衙门时，就有不少女子借着救命之恩去找陆宸，都被拦在门外。奈何他们的陆大人生来铁石心肠，将人一一挡在门外。 拒绝了温婉，陆宸在回去的路上，迎面遇到了林立秋。 “吃完了?”陆宸挑眉，下意识的对站在对面的林立秋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敌意。 察觉到陆宸对自己的敌意，林立秋轻笑：“吃完了，多谢陆帅的款待。” 听到“款待”二字，陆宸心中冷笑。将他那份早饭吃了，怎么不算得上“款待”。 “不必客气。”陆宸淡淡问道：“衙门这段时间查到陈仲的消息了吗?” 话题突变，林立秋也立即转变过来：“还没有眉目，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怀疑他会不会和突厥狼卫在一起。” 第六十二章 推测 护安府中，几队巡逻的士卒沿着固定的路线巡视着府里的一草一木。从右侧拱门走出一对士卒，正好遇到在前院交谈的陆宸和林立秋。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一队人目不斜视的继续向前前进。 这边巡逻的士卒的还没有绕到后院，另一个方向便又冒出来一队。严密的巡查队伍织构出护安府的天网，随着越往护安府的核心位置，巡逻的队伍也跟着递增。饶是如此，还是出了昨天足以让整个护安府都蒙羞的耻事。 “你先回去吧，晴娘还等着你呢。”林立秋收回看向巡逻队的视线，对陆宸说道。 陆宸挑眉，只听林立秋继续说道：“她还没吃饭呢，别让她等太久。” 听着林立秋的话，陆宸忽然有一种急迫的感觉：“我知道了。” 嘱咐林立秋回去的路上小心，陆宸匆匆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陆宸脚下生风，等走到距离卧房没多远时突然停下脚步。 房间里，徐晴娘正坐在桌前摆弄着手中的筷子，忽然眼前阳光一暗，抬头看去，便看到陆宸从外面进来。 “你回来了。”徐晴娘坐直了身子：“刚刚我送林大哥出去也没在附近见到你，还以为你又去牢房了。” 陆宸坐到椅子上，视线落到桌子上：“怎么没吃饭？” “在等你。” 徐晴娘说着就夹了一筷子小菜，丝毫没注意陆宸的反应，也不知此时陆宸心里的波澜。尽管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徐晴娘在等自己，可真的听到她亲自说出来这句话，陆宸顿时心花怒放。 陆宸意识到自己对徐晴娘产生了不同与别人的感情，可是他没想过徐晴娘对他是什么感觉。想到前不久她给自己下药的事情，陆宸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不能莽撞。 饭桌上两个人各怀心思，一顿早饭就在寂静的环境下吃完了。陆宸心里想着徐晴娘的事情，而徐晴娘则想着另件事。 明丽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下去，等人影消失在门外，徐晴娘才开口说道：“刚刚我仔细想了想，下毒的人能不能是一个人？”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陆宸一时没有领悟徐晴娘的意思：“什么意思？” 徐晴娘依然没有注意到陆宸的反常，认真分析道：“我们一直怀疑我们内部有内奸，如果在白余被押送到大理寺之前，这个内奸和白余接触过，将五阴散给了白余，通过其他理由让白余在特定的时间服下。” “然后那个人再在这边将毒药混入白家人的晚饭中，量不多但是能致命，只要到时间就毒发身亡，给我们造成压力和恐慌。”徐晴娘看向陆宸：“我检查了白家老太太和白余妻子的尸体，她们吃的五阴散没有白余身上的量多。再加上经过时间的推移五阴散的毒性已经减弱了，但是他们体内的毒素已经遍布全身，就算在毒发身亡之前找了大夫来诊治，也无济于事。” 陆宸陷入沉思，即便上一秒他想的还是徐晴娘，思绪也飞速转到了关于案件上：“这个情况我也猜想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毒发的时辰上做文章？只为了挑衅我们？” “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死在衙门门口的不良人，那么紧迫的时间里他们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而且当场死亡。说明他们身上有烈性毒药，那么这一次他们选择这个方式，是在向我们示威？”提到毒药，陆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房间的门大开，明丽手里端着刚沏好的茶水再次走了进来：“陆大人，徐姑娘，这是刚泡好的茶。” 陆宸不满的看着明丽，他记得昨日小黑说过她是府上的厨娘，怎么今日总是往这边跑。若是他们正在谈论什么机密之事，明丽正好进来，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里不用你了，不用总往这边跑。”陆宸连看都没看一眼明丽：“你不是府上的厨娘吗？先去忙吧。” 明丽面露难堪，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旁正在给自己倒茶的徐晴娘见状出言安慰：“明丽，我们又不是什么少爷、小姐不需要伺候，你忙你的就行。” 劝走明丽，徐晴娘回头看向陆宸：“你刚刚太凶了。” 陆宸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会引来徐晴娘的不满，拿着茶杯的手一紧，默默地把这份委屈留着自己消化。 不等陆宸再开口，房间里又有人进来。陆宸看着进来的人，眉头紧蹙：“怎么你们是在这里走过堂吗，一个走了又来一个?” 刚进屋什么还没来得及说的小黑面色严峻：“陆帅，宫里来人奉命要你进宫。” 小黑的一番话让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这个时候宫里还有谁会要见陆宸? “知道是谁吗？”陆宸问道， 小黑摇摇头：“轿子就在门外，不过看样子身份不会太低。”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小黑猜测道。 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朝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也随皇上一起出了长安。现在宫里能弄出这么大阵仗的，恐怕也只有皇后了。即便不是皇后，也是宫里的某位娘娘。 皇帝初登大宝，后宫的动作就这么多。 “就说本帅每日疲于破案，无暇进宫。”陆宸直接驳回那边的面子。 不良人归属于长安县衙门，授命却是只皇帝一人。前几日房玄龄身带皇意尚可命令不良人组建护安府，如今皇上不在，来人又没有皇帝的授意，陆宸推脱也情理之中。 小黑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陆宸，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领命出去。在小黑出去前，陆宸又吩咐了让他一会儿去后面院子找自己。 陆宸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徐晴娘：“你现在身子好点了吗，跟我一起去查些东西应该没事吧。” 徐晴娘一听，当即表示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便一前一后的走出卧房。徐晴娘并不知道陆宸的打算，只跟在他身后随着他来到位于护安府的后院，这里面是常驻在护安府的不良人的住处。在这个院子的一旁还附带着一个小院子，那里面住的是护安府其他杂役。 第六十三章 报答 不良人的势力遍布整个长安，渗透在各个势力之中。在其中维护长安稳定的不良人之中抽出一批人来护卫护安府，在护安府成立之后便搬到这里居住。故而，护安府里里外外都是不良人，若是出了事，也是不良人中出现的问题。 站在院子的拱门前，陆宸负手而立，调查自己的手下是让人受煎熬的事情。若真的查出什么东西，面对曾经的兄弟，谁的心里都不会坦然。 在来的路上，徐晴娘一直不明白陆宸的心意，等走到这扇门前，不用问也明白了陆宸这次来的目的。 “就我们两个人搜？”徐晴娘看着里面的房子，只能看到就有好几间房子，更不用还有后面没有看到的，这多的屋子搜下去，岂不是要搜到晚上？ 徐晴娘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回头看去，之间两排穿着和自己身上衣服一模一样的人往这边慢跑过来，等跑到身后不远处停下，整齐地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陆宸看着院子，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顾及情面问题。举起手一挥，连多余的废话都没说一句：“搜。” 身后的不良人鱼贯而入，冲进院子中分工明确，有序的推开里面房门。陆宸和徐晴娘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搜查，徐晴娘偷偷打量着陆宸的表情，陆宸面若寒霜，知道陆宸现在心里很难，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徐晴娘静静地陪在陆宸身边，也不知陆宸为什么叫自己来陪他，明明也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能够进护安府的不良人，几乎都是值得信任的。”陆宸忽然说道。 徐晴娘没想到陆宸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不过想到眼下的情况。如果真的在这个院子中查出来什么，那就代表他们被自己曾经的兄弟出卖，如果什么都没查出来，看到案子又再次陷入僵局，没有任何头绪。 “还没有查出来什么，现在再怎么推测也只是庸人自扰。”徐晴娘劝到。 今天天气突然转凉，让人一时难以适应。奈何徐晴娘没时间回去换身衣服，此时穿着不良人的衣服，也觉得有些寒意。 陆宸自然懂得其中道理，可是如今真的站在这里，陆宸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看的透彻。 前院，这个院子的主人们在尽职尽责的守护着这整个府邸，而他则带领其他不良人在后院一间间搜查他们的房间。 院子里的房子每五个人一间房，房间里干净宽敞，除了人多了点，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院子里还有纳凉的小亭子，环境倒也是舒适。 搜查的人虽然动作迅速，但是也能在搜查后将所有东西都摆回原样，甚至不会让人发觉自己的屋子被人翻过一般。 除了不良人住的大院，旁边附带的小院子也被仔仔细细的搜过了。没过多久，进去的不良人陆续从院子里出来，所有房子都搜了，甚至连房顶也没有放过，并没有发现有藏匿毒药的房间。 站在陆宸近处的徐晴娘明显听到了陆宸在听到消息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们了。”陆宸说道，脸上的表情让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情。 府中院子一无所获，陆宸的心也并没有放下来。那就证明护安府内部是安全的。 排除了内鬼，陆宸当即下令：“从即刻起，没有他的授意，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入护安府。” 这道命令将护安府彻彻底底变成一个铁桶，外面的人不能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去。就连后厨买菜和置办东西的也要有不良人跟随才可以。 徐晴娘忽然看了一眼陆宸：“审讯白余那天，并非只有不良人在场。” 陆宸看向徐晴娘，也想到了徐晴娘想说的话是什么：“你怀疑是衙门里有奸细?” 徐晴娘点点头：“当时有不良人中毒死在衙门门口，我怀疑应该是和今天这个下毒的是同一个人。” 陆宸和徐晴娘说走就走，带着不良人一同去了长安县的衙门。 两个人刚走不久，府中的不良人就已经得到消息，他们的房间被秘密搜查。 这种无端的被猜疑让人心寒，其中一个领队的不良人咬了咬牙：“如今局势如此，陆帅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我们应该体谅。” 几个人听着男人的话，尽管心中颇有不满，还是闭上了嘴继续默默地做着自己职责内的事情。 另一边，陆宸和徐晴娘赶往长安县的衙门。再加上身后跟着的一队不良人，看上去就知道这番过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然而当陆宸和徐晴娘刚走进长安县衙门所在的街道上，一拐弯就看到衙门门口热闹的凑着一群衙役。 现在也是升堂断案的时辰，衙门门口怎么挤着这么多人。 两个人心中都带着疑惑，当他们距离衙门越来越近，正巧衙门门口走出一道身影，看到熟悉的身影，陆宸和徐晴娘表情正好相反。 “温姑娘。”徐晴娘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听着徐晴娘的话，陆宸皱着的眉更加深了一层：“你和她倒是感觉挺熟悉的。” 另一边，温婉听到徐晴娘的声音，也已经看到了两个人，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陆大哥，徐姑娘。” “我听说你们最近很忙，结果今天在这里还见到你们了，我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分。”温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陆宸。 徐晴娘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倒是好奇温婉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听到二人对话的衙役从后面凑了过来，替温婉解释道：“温老板说昨天晚上被陆帅和你救了一命，今日特意过来感谢，早上给兄弟们送来热腾腾的早饭，这会儿又说给衙门后厨送来一堆粮食。” 衙役挠了挠头：“你们两个出去做好事，结果人家报恩倒是把东西都送到衙门来了，连我们都跟着借了光。” 温婉被人夸的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本就觉得温婉人美心善的衙役们，更觉得温婉善良，就连徐晴娘在心里也对温婉颇有好感。 徐晴娘热心的拉上温婉的手，还不等徐晴娘说话，陆宸就已经先一步开口，一句话让温婉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第六十四章 心寒 “已经恩情已经报答完了，以后就不要来衙门了，衙门事务繁忙，闲人最好不要经常过来。”陆宸看了一眼温婉，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陆宸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徐晴娘拍了拍温婉：“温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陆帅今日心情不太好，你不要介意。” 温婉惨白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对着徐晴娘笑了笑：“我没事，他说的也对，你们都很忙。” 这边，徐晴娘安慰着温婉，另一边陆宸就已经看向这边：“跟上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生硬的口气让徐晴娘也觉得不舒服起来。即便心情不开心，也不能随便拿身边人发泄。但想到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情，徐晴娘只好让衙役好好劝劝温婉，便跟了上去。 从早上吃饭的时候无端发难明丽，现在又无缘无故冷漠对待温婉，徐晴娘即便跟上前去，也没打算理会陆宸，默默地跟在身边。 “我今天是不是很暴躁?”陆宸突然开口说道。 何止是暴躁，徐晴娘心中腹诽。而陆宸也只是问了一句，见徐晴娘没有说话也没了下文。 从侧面的回廊走到后院，陆宸让徐晴娘等在这里，他自己去见萧岑。总归是带人过来搜查衙门，和当家的知会一声也是有必要的。而这挨骂的活，还是由他来做的好。 徐晴娘站在回廊下看着陆宸敲开萧岑的房门，陆宸这边刚进去，徐晴娘就看到林立秋从一旁进来，看样子也是要去萧岑的书房。 “林大哥。”徐晴娘叫住林立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拦住要去书房的每个人，免得陆宸当着外人的面被萧岑训骂。 刚在护安府见过的徐晴娘此时出现在衙门，林立秋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在这里?”林立秋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 徐晴娘没说陆宸在萧岑的书房，刚想找个话头糊弄过去，不远处的房间里就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听声音像是一个坚固的东西被扔到地上，被砸的四分五裂发出来的，把徐晴娘要说的话也砸了回去。 林立秋多少紧张起来，就要过去再次被徐晴娘拉住：“不用担心，陆宸在里面。” 因戒备而全身紧绷起来的肌肉并没有因为徐晴娘的话放松下来，反而审视的看向徐晴娘：“你和陆宸一起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徐晴娘看了一眼书房门口，很难想象现在里面是个什么场景。 “他想念萧大人，想听听萧大人再骂他一遍。”徐晴娘说道。 正说着，书房的门打开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萧岑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身后是一脸无所谓的陆宸。 “萧大人。”林立秋走了上去，在两个人之间打量了一眼。 看到林立秋，萧岑冷哼一声直接绕过了他，向外走去。 眼看着陆宸和萧岑离开，徐晴娘和林立秋也跟了上去。只见一群不良人向一侧衙役住的院子里走去。 “这究竟要做什么?”林立秋不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搜查衙门中衙役的住处。”徐晴娘说道：“我们一直怀疑衙门中有内鬼，这次的事情太过恶劣不得已只能这么做了。” 在不良人搜查住处的同时，站在门口的衙役聚集在一起，看着自己住的地方被人搜查。人群中，严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立秋。 收到目光的林立秋摇了摇头，让严笑不要轻举妄动。 严笑收回视线，脸上表情充满了不忿。任谁面对别人随便搜查自己的地盘，心情都不会很好。 衙门的衙役不多，很快就搜查完了所有房间。同样的没有查出来什么东西。 不管是护安府还是衙门，能搜了的地方都搜了，依然什么都没有查到。陆宸首当其冲遭受到了质疑。 “陆帅，不知你是否可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严笑从人群中站出来，高声喊道：“就因为怀疑我们之中有内鬼，就可以随便搜查我们的房间了吗?” “严笑！”林立秋呵斥道。 林立秋没有及时阻止严笑，平时大家都在同一扇衙门大门进进出出抬头不见低头见，被怀疑有内鬼已经是确定了的，可是真的要查出来就罢了，所有人都被无差别的调查，有些人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陆宸看了一眼严笑，他是林立秋的副手，和林立秋一同出过无数次现场，一起出生入死，感情自然也比和其他人更加深厚。 由他出面质疑，也颇有分量。一直默默看着一切的徐晴娘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希望能安抚两边的情绪，谁知陆宸的一句话再一次将局面陷入更深的漩涡。 “不良人做事，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和萧岑知会一声，陆宸便带着手下的人离开衙门。严笑不服气的挡在陆宸面前，被林立秋训斥回去。 萧岑看着陆宸带领不良人离开衙门，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的衙役们，开口说道：“如今长安城危机四伏，身为不良帅他的责任重大。” “我们衙门中确实有内鬼，今日之事也是迫于无奈，如果不搜查一番，我们连自己心里的疑窦也无法解开。” 身为一衙之首，他相信他的手下。身为父母官，他也要保证百姓的安危。萧岑刚刚在书房确实和陆宸发了一顿脾气，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不得不为陆宸说上一句话。 院子中的衙役们默默地听着萧岑的话，严笑也清楚刚刚自己太冲动了：“萧大人，道理我们都懂，但是陆帅的做法太让兄弟们寒心了。” 当时听完陆宸这趟来的目的，萧岑就已经猜想到会有现在的局面，所有安抚的话都早已经在出书房时就已经想好了：“他也有他的苦衷。” “萧大人，不知可否听属下几句?” 就在萧岑想把提前准备好的话讲出来时，就被一旁的徐晴娘打断。看着徐晴娘身上的衣服，萧岑磨了磨牙，陆宸刚走，这还留了一个。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萧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防线。不管徐晴娘要说什么，他都得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收场。 第六十五章 安抚人心 “你说。”萧岑几乎是紧咬着一口牙，陆宸刚刚惹了事就走，如果徐晴娘再胡言乱语，今日的衙门是不会安生了。 得了萧岑的答应，虽然口气有些生硬，徐晴娘还是开口说道：“刚刚严捕快说陆帅的做法让人心寒，可我觉得让人心寒难道不是那个藏在我们之中的内鬼吗?” “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杀掉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同僚，也可以杀了兄弟们辛苦几天几夜抓到的凶手，让大家辛苦的结果毁于一旦。”徐晴娘的视线一一扫过下面的人：“突厥狼卫的事发生之前，一个来汇报情况的不良人就是死在我们衙门门口，死在我们的眼下，这件事难道不足以让我们重视吗?” 重提旧事，徐晴娘的眼底发红。这件事一直是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被人杀死在衙门门口，可是他们到现在连凶手都没查出来。 “晴娘说得对，今天的事不应该怪陆帅，要怪就怪我们无能，不能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衙役中，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徐晴娘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无疑是往每个人的心里扎了一把刀，但是这把刀又不得不扎进去。 萧岑见状，知道这个时候该他说话了：“其实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就应该搜查每个人的房间。但是我们还是选择了从其他方面入手调查此事，如今搜查也确实迫不得已。” “是我萧某御下无方，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手下。”萧岑说道。 徐晴娘和萧岑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徐晴娘身边的林立秋，紧抿着唇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下面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件事最该怪的就是那个藏在他们之中的内鬼。 见大家情绪恢复的差不多，萧岑也不多耽误时间。让众人解散，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同时，将徐晴娘留了下来。 站在衙门大堂门口，萧岑看向徐晴娘：“这段时间你和陆宸不经常回来，他有时候做事不计后果，你帮本官多劝劝。” 想到陆宸的雷霆手段，虽说有时候是不计后果，但也仅仅是偶尔几次。 “我知道。”徐晴娘一口答应下来：“陆帅做事还是知道分寸的，今天这事也是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萧岑冷哼一声，他对陆宸和徐晴娘都是青睐有加，结果两个人一起差点翻了他的衙门。 林立秋一直没加入两个人之中的谈话，在徐晴娘离开时，送了徐晴娘出了衙门门口。 “这段时间你也跟着忙碌，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林立秋说道：“昨日我刚去了你家，伯父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提到父亲，徐晴娘脸上多了份温情：“这两日忙起来一直没找机会回去，林大哥你可别和我爹说起我晕过去的事情。” 两个人迈出衙门门口正往前走，没有注意到门口石狮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晴娘。” 听到有人叫自己，两个人回头看去，才发现是温婉。 “温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徐晴娘惊讶的看着温婉，刚刚所有捕快和衙役都被叫回去了，她还以为温婉已经回去了。 看着徐晴娘和林立秋，温婉面带羞涩的走上前：“晴娘，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徐晴娘看了一眼林立秋，顿时明了：“林大哥，你先回衙门吧，我和温姑娘一起回去。” 林立秋点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了。” 和林立秋分开，温婉跟着徐晴娘一同往街头走去：“晴娘，你和陆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更不是一顿早饭和给衙门送米粮就能还清的。” 徐晴娘没想到温婉会这么铭记这段救命之恩：“你不用这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至于你送给衙门的米粮，衙门的兄弟们都会感激你的。”徐晴娘说道，同时我不想让温婉的心里负担太大。 他们救人维护长安安定，是他们的责任。也从没想过，会因为这件事而向百姓讨什么好处。温婉为了表达感激之情，送一两次人情也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但如果次数多了起来，反而会让他们不自在。 温婉见徐晴娘听不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咬了咬牙：“晴娘，其实......” 温婉欲言又止，看到徐晴娘投过来好奇的目光，温婉问道：“你和陆大人关系很好吗?” 徐晴娘一愣，不过仔细想想，每次见温婉，她都是和陆宸在一起。尤其是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在深更半夜。 “我和他只是同僚关系，因为办案的原因经常一起出入现场。”末了，徐晴娘又加了一句：“你可不要误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为了二人的清白，徐晴娘不得不和温婉解释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得到徐晴娘的回答，温婉低头一笑。 已经走出衙门所在的街道，徐晴娘记得温婉的店铺还有很远，和她也并不同路。 “温姑娘，我还有事要办不能陪你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徐晴娘说道。 温婉点点头：“晴娘，中午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和陆大人一起吃顿饭。” 这个要求让徐晴娘感到为难，别说中午有没有时间。就算有时间，就凭今天陆宸这个状态，恐怕也不适合赴约。 “改日吧，今天确实有事要忙。”徐晴娘找了理由搪塞过去。 和温婉在街口分开，徐晴娘并没有回护安府，而是去了崔大成的家里。这家案子现在交由林立秋负责，也不知查的怎么样了，还有那具在事发现场被发现的尸体又是谁的。 刚才她本想好好问问林立秋关于案件的进展，结果被温婉的出现打断了。 绕过几条巷子，徐晴娘来到崔大成家门口。崔大成家的案子成了附近邻居最常念叨的事情，毕竟这个案子是个大案，还发生在他们身边。 有好信的百姓见官府的人来了，壮着胆子上去：“大人。” “听说长安城来了一个杀人狂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杀一户人家。崔大成家和前段时间那件五口被灭口的案子是不是就是杀人狂魔做的?” 第六十六章 被毁的线索 人心和流言是无法禁锢的，在朝廷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关于杀人狂魔的谣言已经在这条街道上吹进每家每户。 陈家五口和崔大成家的案子，背后都和突厥狼卫有关，然而突厥狼卫和所谓的杀人狂魔又有什么区别?在百姓眼里，都是会要人命的厉鬼。 “你们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徐晴娘秀眉一蹙，多了几分色厉内荏。 过来的男人不过是普通百姓想打听打听消息，见徐晴娘是个女子才敢上前搭话，谁知这个女官爷也是一个有脾气的。 “百姓间都这么传，我们住在附近也是提心吊胆的。”男人偷偷看了一眼徐晴娘：“不知道这个杀人犯什么时候能落网。” 陈家五口的案子嫌犯陈仲还没有抓到，如今又出了崔大成的案子。如果不尽快破案，百姓迟早会怨声载道。 “官府会尽快破案的。”徐晴娘声音一冷。 那人见徐晴娘冷着一张脸，便也识趣的走了。 为了避免现场被外人破坏，崔大成的家门口留了两个捕快守着，两个人和徐晴娘也比较熟悉，便给徐晴娘开了门。 这边徐晴娘刚走进屋里，外面距离崔大成家不远处的一户住处，刚刚和徐晴娘搭话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敲着紧闭的大门。 敲门的声音之大，徐晴娘刚进屋就被这阵可以称得上是砸门的动静给引了出来：“你在干什么?你这是扰民知道吗?” 男人看着徐晴娘又出来了，连忙诉苦：“女官爷，这户人住的是一个泼皮，上周借了我十两银子，到现在也没还我。最近家里需要钱，我老婆就催我来要债。可我敲了一上午了，也不见他出来。” “那可能就是不在家，你这么敲也是打扰别人清闲。”徐晴娘让男人静静地在门口等着。不许再弄出噪音。 “话说回来，这吴老六昨天我就没见他回来。这两天都没看到他。” 崔大成家隔壁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听着外面的几个人的对话，从屋里出来跟着说道：“女官爷，这吴老六会不会也遇害了?” 老妇人的一番话让街道上的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死、死了两家人，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 听着百姓们的七嘴八舌的猜疑，徐晴娘暗暗头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这里一趟会遇到这些事情。 “吴老六因为欠债，经常逃出去躲债，一躲就是好几天，这都是常事了，哪有你说的这么邪乎。”老妇人的身后的门口走出来一个盘发女子，看样子应该是老妇人的儿媳妇。 老妇人被女人拉了回去，徐晴娘却从中窥探到一丝蛛丝马迹。 “那他就是出去躲债了！”刚刚砸门的男人撸起袖子，走到一旁的台阶上：“我就坐着等他，就不信他一辈子不回来！” 见男人这般，徐晴娘突然想到一件事。走到男人面前，徐晴娘开口道：“吴老六身上有什么特征，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和他从小长到大，他腰后面有一块黑色的胎记。”男人愤愤的说道：“我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情分才借给他钱，谁知道他会出去躲债。” 男人一脸不忿，徐晴娘却有件事需要找男人核实。 “我有件事需要你跟我去趟义庄。”徐晴娘说道。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晴娘：“去义庄?该不会吴老六真的......” “还不确定，所以需要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徐晴娘站在阳光下看着蹲在台阶上的男人。 男人犹豫了一下，站起身答应跟着徐晴娘一起去看看。 徐晴娘打算打着男人去义庄，又让其中捕快回衙门叫林立秋随后过去。 不敢耽搁时间，双方人分开行动。徐晴娘带着人义庄，捕快回衙门叫人。 义庄本就偏僻，再加上天气寒冷，义庄也更加萧索。跟着一起过来的男人一进屋就看到崔大成夫妻的尸体，顿时被吓得惨叫一声。 “你乱叫什么！”徐晴娘不满的训斥一句，随后在屋子里一具一具寻找起那具无名尸体。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尸体都看了一遍，都没有那具尸体的踪迹。徐晴娘不解的皱眉：“哪里去了?” “女官爷，您不是说来认尸体吗?”男人颤抖着声音，眼睛不知该放在哪里，根本不敢去看一旁的尸体。 徐晴娘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那具尸体并不在义庄。 不在义庄，又能去哪里?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时候，林立秋带着人赶到义庄。 “在枯井中发现的尸体呢？” 林立秋一行人一进屋，就听到徐晴娘劈头盖脸的质问。 “怎么了?”林立秋走进屋里：“那具尸体在昨天晚上就被烧了，他的尸体带着疫病如果不及时烧毁，很有可能牵连整个长安的百姓。” “疫病?”徐晴娘震惊，她那日检查尸体并没有发觉尸体上沾染疫病。 “那......那尸体究竟是不是吴老六啊?”一旁的男人迷茫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没了尸体，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徐晴娘咬牙：“我验尸的时候发现尸体后腰有一处胎记，和吴老六的特征很吻合。” “对了，不是有尸体的画像?”徐晴娘抓住最后一个机会。 然而得到的消息依然不乐观，画像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徐晴娘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刚刚有些眉目，现在就又全都功亏一篑。 “没有画像，是不是说明尸体也有可能不是吴老六?”男人小心的说了一句。 再一次无功而返，可徐晴娘偏偏不甘心。即便在回去的路上林立秋一遍遍的宽慰她，徐晴娘依然无法释怀。 如果那具尸体是吴老六的，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 “林大哥，我们去崔大成那边。”徐晴娘停下脚步：“我想直接去查吴老六家。” “这样不合规矩。”林立秋叹了口气：“凡事不要急，不要急于求成。” “怎么能不急?” 徐晴娘心态崩溃。尸体被烧、画像被毁，明显是内鬼所为。如今案件没有头绪，内鬼又频频惹事，若再是不急，恐怕就会事事落在后面。 “你若是为难，我也不勉强你。”徐晴娘失落的看向林立秋：“你回衙门吧。” 第六十七章 拉拢 衙门做事规矩多，就是要搜查犯人的家里，也要经过重重手续才可以。 “是我无理取闹了，回去吧。”徐晴娘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徐晴娘走在后面，暗暗后悔自己和线索就完了一步。如果昨天从废院回来就直接去崔大成家附近查找尸体的线索，说不定就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晴娘。”林立秋走到徐晴娘身边：“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的这种情绪只会影响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见徐晴娘不说话，林立秋只好作罢。继续向前走了一段时间，林立秋再次开口说道：“昨天你和陆帅去查案子，查到什么了吗？” 徐晴娘猛的睁大眼睛看向林立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见徐晴娘的反应，林立秋失笑：“昨天陆帅叫你的时候我正好也在，你忘了?” “再说了，即便我不在，衙门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你和陆帅一起去查案。”林立秋话音一转：“晴娘，你喜欢陆帅吗？” 被林立秋的问题惊到，徐晴娘连忙让他不要乱说：“我和陆帅之前一起查案，你们怎么总是会往这种方面上想?” 徐晴娘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的林立秋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龌龊。 “我也是好奇，雪娘昨天还和我说你们经常一起查案，日久天长的肯定会有其他的感情出现。”林立秋一边说一边打量徐晴娘的脸色：“你可别多想，雪娘也是关心你。” “衙门中就你一个女生，雪娘自然对你多加照顾。”林立秋替雪娘解释。 林立秋帮雪娘解释，然而徐晴娘想的方面却和林立秋完全不同。 衙门中有内鬼，既然捕快和衙役中没有被查出来，那会不会是...... 徐晴娘连连摇头，雪娘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先回衙门吧，我回护安府了。”徐晴娘说道：“至于崔大成的案子，还是要尽快给百姓一个交代。” 徐晴娘在林立秋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一路上想的都是林立秋的话。即便她相信雪娘，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怀疑。雪娘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不会去怀疑的一个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护安府，护安府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早上的搜查多多少少会伤了兄弟们的心。 “陆帅在哪里？”徐晴娘叫住府中正在巡视的不良人。 “在书房。”为首的人说道：“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别过去了，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徐晴娘震惊，想到早上小黑汇报宫中有人要见陆宸，被陆宸拒绝了回去。现在竟然是亲自过来来找陆宸了。 “知道是哪位贵人吗？”徐晴娘不禁担忧道，也不知此番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是皇子。”那人回道：“至于是哪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皇子来见陆宸，目的是为了什么?徐晴娘在院子中漫无目的的踱步，没有去找陆宸。 不多时，护安府的院子里，两排身穿宫服的人从另一边出来，有正好巡查到院子的队伍看到宫人们出来。也随即停下脚步，低下头默默地等着这群人过去。 徐晴娘站的位置正好和他们隔着大半个院子，趁着主子还没出来，徐晴娘向后小跑了几步，找了个角落藏了进去。 整整两行的宫人，一行就有十五个人。在这三十人走出来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陆宸也站在男孩的身后。 “长安有陆大人守卫，本宫也很放心，回宫后我会和母后详细说说眼下的情况。” 徐晴娘看着那孩子和陆宸向护安府的门口走去，心中猜测这个是哪位皇子，急匆匆的找陆宸又是为了什么事。 想到前不久的玄武门，徐晴娘摇摇头，这个皇子还是孩子，怎么能做出趁着自己亲爹不在就篡位的事情。 皇子的身影消失在护安府门口，徐晴娘这才从角落里出来。 刚出来，徐晴娘就看到陆宸已经回来了，气势汹汹的正是她所在的方向。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走到近处，徐晴娘就感受到陆宸身上的怒火。 徐晴娘被陆宸吼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宸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当时有暗卫藏在护安府中，在暗处保护皇子安危。如果不是你身上穿着不良人的衣服，他早就把你射杀了。” 徐晴娘脸色一白，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陆宸，徐晴娘大脑一片空白：“对不起，我不知道。” 道完歉，徐晴娘转身就要走。 还不等迈出去的脚步落下，陆宸及时拉住徐晴娘的胳膊：“我是担心你。” “对不起，刚刚是我口气不好。”陆宸低声道歉：“我只是一想到你差一点就被当场射杀，我很害怕。” 听着陆宸的话，徐晴娘鼻尖一酸。 “我没事。”徐晴娘看向陆宸：“我只是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不麻烦。” 想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陆宸连忙回道：“你穿着护安府的衣服就是护安府的人，护安府的人不是麻烦。” 送走皇子，护安府又恢复了正常。 徐晴娘和陆宸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徐晴娘和陆宸说了今天上午在崔大成家那边得到的消息，尽管最后线索又断了，但是也有必要和陆宸说一声。 “对了，今天来的皇子是哪一个？他找你是为了什么？”徐晴娘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李承乾。”陆宸一笑：“想拉拢我，拉拢不良人。” “这么小的年纪，城府就已经如此之深，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陆宸摇了摇头。 得到陆宸的答案，徐晴娘心里暗暗诧异。竟然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即便不是要篡位，也是为了以后争那个位置做准备。 “真不愧是父子。”徐晴娘低声吐槽了句，自以为没有人能够听到。 殊不知，耳力过人的陆宸将徐晴娘的吐槽之语一字不差的听进耳里。 “谨言慎行。”陆宸提醒道：“今天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如果是别人，现在你说不定已经被抓住扔进大理寺了。” 徐晴娘见陆宸没有责怪自己，吐了吐舌头。 第六十八章 我带你去做 提到大理寺，两个人难免都会想到白余之事。虽然白余已经交代了突厥所在的一处地点，可不代表白余的价值就此没有了。 若是只大理寺出了事，陆宸还有底气兴师问罪。可问题是关押在护安府的白家家眷也丧了命，这就堵上大理寺那边的口。 “今日大皇子能够堂而皇之的出来，背后说不定还有他母亲的授意。”陆宸分析道：“只是在这个长安危机四伏的时候，竟然让皇子出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只有现在这个机会来试探你了，等皇上回朝后再找机会可就难了。”徐晴娘接了一句。 宫中的事情他们不想插手，也不想去管。陆宸进了书房后见了几个府中的不良人，并没有避讳徐晴娘，当着几人的面，陆宸先是解释了今日早上搜查住处的原因。 不能让兄弟们在前面流血，他在后面做着挖心之事。今日之事是他理亏，他终归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上午在长安县衙门他可以找个理由落荒而逃，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多年相处的兄弟，他没办法去回避，甚至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陆帅，你这么说是看不起兄弟们了。” 听完陆宸的话，其中一个身材偏瘦的不良人便开口说道：“我们跟随您这么多年，您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三年前若不是您，我早就死在城外野林之中，别说今日是搜查屋子，您就是要我的命，我都会亲自为您递上趁手的武器。” 男人的话引来其他不良人的共鸣，不说屋子里的这些。就是外面的不良人，其中也有不少人受过陆宸的恩惠。 面对兄弟们的赤胆忠心，陆宸背在后面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徐晴娘在一旁也被众人的忠心感动，鼻尖处感觉到一阵酸意。 “行了，没事就出去吧。”陆宸挥挥手：“午饭时间也快到了，去晚了连肉渣都没你们的份了。” 被赶出书房，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爽朗的笑了笑，一切嫌隙都随着笑声消散在风中。 不良人之中不存在道歉，陆宸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但是有的事情说多了便是矫情。就像现在，所有恩怨都一笑泯灭。 到了午饭的时间，陆宸大方请客带着徐晴娘去了餐馆。 等二人吃早饭，徐晴娘这才注意到餐馆门口站着一群不良人，仿佛是在等他们。 “他们来这里是有任务?”徐晴娘看着正在付账的陆宸问道。 陆宸点点头，已经起身：“有些事捕快不方便去做，我带你去做。” 徐晴娘没明白陆宸的话，看着陆宸已经起身往外走，徐晴娘也连忙起来跟着出去。 “去哪里?” 跟着陆宸一路来到崔大成家所在的街道，徐晴娘顿时明白了陆宸的用意。 一批不良人出自在街口，就引来街道两边百姓的视线，徐晴娘还注意到一早蹲在吴老六家门口催债的男人也在。 看着一行人来到吴老六家门口，男人连忙起来，一脸惊慌：“各位官爷，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良人查案，闲杂人等请避让。”小黑上前挥退男人。 “等一下。”徐晴娘拦住小黑：“让他先在门口等着，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事情要问他。” 闻言，小黑便让人守在门口看着男人。 强行踹开房子的木门，许久没有打扫的房子，房门一开，木板上的灰尘惹得众人嫌弃的捂住口鼻。 陆宸挥了挥手，拍散面前的灰尘。房子面积不大，一间堂屋、一间卧房，搜查起来倒也快速。 房间里处处脏兮兮的，可以看出主人的邋遢。堂屋的桌子上还摆着半盘烧鸡和半杯酒。 “外面那个是这个屋子主人吴老六的债主。”徐晴娘说道：“根据他说的，吴老六让他昨天来取钱，不过昨天他有事没来，今天过来吴老六又不在家，怀疑躲了出去。” 听着徐晴娘的消息，陆宸让人去问问附近百姓关于吴老六的事情，尤其是吴老六和崔大成之间的关系如何。 出去打探信息的人很快就回来，吴老六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平时和邻里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尤其是崔大成之间的关系更是恶劣。 “吴老六曾经趁着崔大成不在家调戏崔家娘子，结果崔大成提前回来将吴老六揍了一顿，如果当时不是有邻居拦着，说不定吴老六就要血溅当场。” “所以吴老六有要害崔大成一家的动机。”小黑分析道。 “我找到了。”徐晴娘从里面的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两根熏烟：“这个是在吴老六床下找到的，用来包裹它们的是一块兽皮。” 陆宸接过徐晴娘手中的兽皮，从毛发光泽度来看，应该是上品。 “我朝境内不会有这种野狼。”陆宸将手中的狼皮交给小黑：“你带着这狼皮去市集问一下胡商，如果不出所料这种狼应该是突厥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觉得吴老六能在胡商手上购买这等高等狼皮。 “从各个方面来看，那具尸体应该就是吴老六的。”徐晴娘说道：“衙门中要毁尸灭迹的那个人一定有问题。” “我们一会儿回衙门看看，继续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出什么线索。” 陆宸话音刚落，门外就有老妪要见他们。徐晴娘出去见了老妪，得知吴老六消失的时间是前天晚上，那天晚上她还见吴老六买了只烧鸡。 按照吴老六的能力，是买不起烧鸡的。那天不是什么节日，更不可能舍得去买一只鸡。 “看来这个吴老六问题确实很大。” 送走老妪，徐晴娘走回房间。如果尸体是吴老六，那么这一切就很明了。 “官爷。”门外，讨债的男人不敢进来：“吴老六真的死了吗？” 吴老六一死，他的钱也要不回来了。徐晴娘以为男人是因为要不到钱而着急，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回头就看到男人眼眶发红。 “还需要再查。”徐晴娘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得到徐晴娘答复的男人并没有放松下来，垂头丧气的又坐回台阶上，将头埋进手臂中。 徐晴娘走了出去，见状问道：“你和吴老六经常联系吗?” 第六十九章 地牢 平时热闹的长安街，最近冷清了不少。申时末，家家几乎都是大门紧闭。 “突厥狼卫一日不除，长安城内终归恢复不到原先的繁华热闹。”看着冷冷清清的大街，徐晴娘有些失落地说道。 “不要灰心，算是有一点突破。”陆宸右手紧握着佩剑，突厥狼卫就像是压在他胸口的大石头，十五个狼卫一日不抓出来，他就一日不能释怀。尽管如此，见徐晴娘有些郁闷，他还是出言安慰。 “算是突破吗？”徐晴娘想了想今天在吴老六家的搜查，除了那小块狼皮外，其他一无所获。 见陆宸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徐晴娘眨巴了两下眼睛惊呼道：“难道你？” “你不是觉得他很值得怀疑吗？”陆宸一副淡定的面孔继续往前大步走去。 “可是他……”徐晴娘突然话锋一转点头附和道，“确实是，关键时刻，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 下午，徐晴娘就觉得讨债的男人有些奇怪，本来听到吴老六可能没有出事情，作为债主他应该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眼眶发红，似乎有些紧张害怕。 “你把他送去衙门了吗？还是？”徐晴娘不禁有些兴奋起来，女人的直觉告诉他从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们应该能获得一些线索。 可惜，她下午没有从这个男人嘴中套出任何有用的话。 “自然是在我能够主导的地方。”自从接二连三消息走漏后，陆宸几乎有些风声鹤唳。 “那我们快点去吧。”徐晴娘抓住陆宸的腰带佩穗兴奋道，“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 见徐晴娘毫不避讳地抓住了他的佩穗，陆宸的耳朵微微发烫，他嘴角一弯难得地笑了，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不急不急。”陆宸摸了摸扁平的小腹缓缓道，“吃饱喝足了，再去查案不可。” 话及此，徐晴娘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忙了这么久，她正好也饿了，也不推辞。 两人在路口转弯向长安城最热闹的街道走去，在一个面摊面前坐下，要了两大碗分量十足的牛肉面。 既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街，虽然这几天杀人狂魔的流言纷传，但是街道的热闹程度丝毫不减。 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吆喝的，调情的，热闹非凡。 “官老爷，给您夫人买个发簪吧。”一个稚嫩的女童在陆宸两人的小桌子前停了下来。 女童一脸期待地看着陆宸，她的脸蛋被风吹得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徐晴娘差点被嘴里的面给噎着，她连连摇头解释：“小妹妹，我不是……” “我要这个兰花的。”陆宸已经掏出碎银子递给了小女童，“送给这位姐姐。” “谢谢官老爷，谢谢姐姐。”小女童向两人鞠了好几次躬，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离开。 看着方桌上的白色兰花的发簪，徐晴娘的心底起了一阵涟漪，他是如何知道她喜欢兰花的？ “这个很素雅，很适合你。”陆宸没有多做解释，他埋头三两下把碗里的面给解决了。 “谢谢。” 徐晴娘莞尔一笑，收下了发簪。只是她的心中又在苦恼，该怎么还礼呢？她的爹爹从小就教导她，千万不能占人便宜，要礼尚往来。 护安府内。 “陆帅，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陆宸刚进门，不良人就先行报告。 “恩。”陆宸带着徐晴娘往后院走去。 越往后院走，灯光越少，不良人护卫也越少。 “跟紧我。”陆宸低声吩咐了一句，“这里的路复杂。” “恩。”徐晴娘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紧跟着陆宸的脚步。她是第一次进护国府的后院，想不到这后院的结构如此复杂。 但是想到这护国府原本是某个达官显贵的府邸后，她也就豁然开朗了。 这长安城内，哪个达官显贵的府邸不是这样子的错综复杂。 “到了。” “哎呀！” 徐晴娘捂着鼻子惊呼了一声，她光顾着看四周环境，没注意陆宸突然停下来，所以一时刹不住脚步，直直地撞上了陆宸的后背。 “是我疏忽了。”虽然鼻子吃痛，徐晴娘还是先道歉，毕竟是她没有好好看路。 “没事？” “没事。”徐晴娘捂着鼻子点点头，她倒吸了口气，陆宸的后背怎么会硬得像块铁？这会儿，既然是她有错在先，她就算痛，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房间似是一个地牢，徐晴娘注意到四周墙壁隐隐有水珠沁出来，而且，据她刚刚的观察，虽然似乎一直在假山包围的小路里走，但是他们一直在下坡。 “陆帅，人已经在里面了。”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陆宸竟然把一个小小的有嫌疑的人带入了护国府鲜为人知的地牢，徐晴娘暗自叹了口气，细作从来是最令人头疼的。 通过窄口处后，地下的光线一下子变好，宽敞的大牢映入眼帘。 只是门刚打开，哭喊声，抓挠声就不绝于耳。 “陆宸，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若是让我出去，我定将你们妻儿千刀万剐！” “不良人，你们丧心病狂！” “陆宸，你个狗娘养的，我咒你被凌迟而死！” 见犯人骂起了陆宸，三五个不良人涌了进来，隔着大牢往里大声怒吼了几句。 “都安静点，听到没有！” 不良人的怒吼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咒骂声仍然不绝于耳。 “罢了。” 陆宸的脸色毫无波澜，他挥挥手示意不良人不要再做无用功。 徐晴娘只觉得脸色发红，她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不一般”的景象。 大牢牢房两侧而建，不同于一般的大牢，这里的牢房是用铁板围起来的，除了一个送饭的窗口外，其余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而且那个送饭的窗口也是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的。 从外面看过去，仿佛那些牢房是一个个铁桶，密不透风，甚至连光都无法透进去。 一般人来到这里直觉得呼吸不过来，经常在义庄工作，与尸体打交道的徐晴娘进来了也觉得立即想要逃。 徐晴娘暗暗地抓住了她的衣服，护国府的这座地牢，最重要的是诛心。 第七十章 推理断案 人皆是喜欢热闹的，纵是不喜欢热闹的人也需要沾点人气。 而护国府的这座地牢，首先是建在湖底，湿气逼人；其次，这一个个狭小的似铁桶的牢房，由于空间过于狭小会让人透不过气来；最重要的是，他们互相隔开，看不到人脸，一直与世隔绝，与人隔绝，在精神上最容易崩溃。 “这里的人，都是涉及大唐朝社稷安危的罪犯。” 陆宸撇到了徐晴娘手上的小动作。 他似是解释道：“他们随随便便就把家国抛弃，把黎明百姓抛弃，这样子的处境也是咎由自取。” 徐晴娘没有接话。 都说不良人神秘而了不起，传言也说他们手段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对的起……” “我明白。”徐晴娘抬头看着陆宸露出了一抹明亮的笑容，“我们皆是为大唐朝尽职尽责。” 陆宸怔了怔，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众人皆说他手段狠辣，行事乖张，只有他心中明白，要对得起不良帅这个位置，他必须如此。否则，这长安城的安危谁顾？这数万不良人又由谁负责？ “谢谢。”徐晴娘继续道，“谢谢你支持我的直觉。” 徐晴娘没有客气，她知道陆宸带她下这护国府的地牢意味着什么，因为她一句话就把可疑男人带来审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两个人已经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意味着他们要一起守卫长安城的安危！ “进去吧。”陆宸点点头径直往里走，他可没有想到徐晴娘是这么想的。 最里间，讨债的男人已经被两支粗的铁链捆住双手挂着，神色惨白。 “官老爷，大人！救救我，我没有犯事啊！”见到徐晴娘，男人挣扎着要向她扑过来。 铁链发出了嘻嘻唰唰的响声。 看见男人裆下的不明液体后，徐晴娘有些失落。 真和突厥狼卫的人有关联的话，应该要向白余那样“坚贞不屈”，怎么眼前的人，还未开始动真功夫就已经如此不堪了？ “陆帅，查到了他的身份。”不良人递上了一份说明，“名唤刘根，就住吴老六隔壁，平日里无所事事，靠父亲留下来的一些资产放债，前年新娶一夫人，相貌较好，去年生下一儿子。” “没有其他？”陆宸挑眉问道。 不良人摇了摇头：“他没什么亲戚，祖祖辈辈都住在长安城，应该不会是……” 闻言，徐晴娘蹙了蹙眉头，难道她的直觉错了？ “前天晚上，你在枯井旁做什么？”陆宸慢慢地走到刘根面前，“吴老六的尸体是你丢下去的吧？” 刘根打了个机灵声音发颤：“我没有，什么枯井，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吴老六欠债不还，那天晚上，你去找他要钱，一怒之下，竟然把他用刀刺死，然后丢入枯井。” 徐晴娘一开始还没有弄明白陆宸的意图，直到他说出了用刀刺死后，才恍然大悟。 “而后，你为怕以后捕快查到你身上，在我们上门调查崔大成案件时，故意猛敲吴老六的房门，好让我们发现他失踪了。而且故意说出吴老六的特征。” “你胡说！如果我杀死了吴老六，我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为什么还要说出吴老六的特征？”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徐晴娘冷哼了一声，有些人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首先，所有人都会自觉把报案之人从嫌疑人范围内排除，因为大家都认为杀人之人不会主动报案，你很聪明，你正好借我们的手报案了，因为你说吴老六欠你钱，你去要钱找他不到，报案就变成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怀疑你。” 刘根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徐晴娘继续分析：“第二个破绽，便是你向我提供的他的后背处有胎记。” 陆宸站在徐晴娘的背后，满眼赞赏。她的断案推理能力，竟然如此之强。 “一般人，当有人问及某个人特征时，更多的是放在脸部特征，比如哪里有颗痣，或者有疤，再或者便是四肢有什么显著的特点，比如跛脚、多指等。而你，一开始就和我说了吴老六后背有胎记。试问，哪一个人会注意到这么微小的东西？” “官大人，你在胡乱说些什么？我真的没有杀吴老六，不是我杀的他！”刘根再次情绪激动，他挣扎着要挣开铁链。 “大人，求求你相信我，我为什么会因为他欠钱不还而杀吴老六呢，我又不差那么一点钱，我犯得着搭上我自己的性命吗？” “大人，求你明察秋毫啊！” “是啊，我也在想你为什么要杀害他呢？”徐晴娘缓缓地退了两步，她在来的路上也想不清楚，刘根没道理因为一点钱就杀了吴老六吧？ “就是，大人， 官老爷，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杀他做什么？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们了，大人，我还有老婆等着我回去呢！”刘根声泪俱下。 徐晴娘失落地看了一眼陆宸微微耸了耸肩膀，看样子这个人和突厥狼卫没有关系。 “因为你貌美如花的夫人。”陆宸冷声道，“因为吴老六一直在骚扰你的夫人，那天晚上回去，你正好看见了你夫人和吴老六……” “呸！” 刘根狠狠地淬了一口口水。 “放肆！” 不良人朝刘根的肚子抡了一拳头，他立即大声咳嗽起来。 “快点招了吧，我们没兴趣再和你在这里耗着！”不良人大声呵斥道，“我们没有耐心了，你要是再不招，这辈子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不良人话音刚落，两个护卫就抬着刑具走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你们不要乱来，不要严刑拷打！不要冤枉好人！” 刘老根慌乱地往里躲，几乎贴在了墙上。 “按照我的力度，这一鞭子下去，你恐怕不死也残！”不良人拿起了一条带倒刺的铁鞭在空中甩了一下。 陆宸下意识地挡在了徐晴娘的前面。 “不要……不要……”看着冷冰冰的倒刺铁鞭，刘根吓得直摇头，他不停地往里缩着。 “我数三声，若是不抓住机会，我这鞭子可不认人。”不良人再次甩了一下鞭子，铁鞭呼啸地发出了声音。 “三！” “二！” 第七十一章 只放心你 从地牢里出来，看到天边的一条明月，徐晴娘用力地吸了两口气。 “累了？” “晚上又是做无用之功。”徐晴娘拍了拍脖子摇头道，“本来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线索，结果还是……唉。” “已经通知衙门的人来把人带走，你也算是为吴老六伸张正义了。” “杀人偿命。”徐晴娘叹了口气，她倒是没想到她和陆宸竟然帮衙门破了一件命案。 在不良人数到一之前，刘根就禁不住恐吓先招了。 原来，因为刘根长相略输一筹，他的新婚妻子对他一直不满意。而邻居的吴老六，虽然年纪大些，但是一直风流，两人一来二去竟然私通了起来。 一次刘根按照和吴老六的约定上门要债，竟然撞破了吴老六与刘小娘子的苟且之事。吴老六本就是泼皮耍赖之人，他非但不愧疚，还威胁刘根要他拿钱封口，还说出了刘小娘子生的儿子实际并不是刘根的。 气急的刘根早早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经过长期蓄谋，他前天晚上借要给钱吴老六的借口，把他骗至枯井旁边，对其痛下杀手，而毁他的脸纯粹只是为了泄愤。 “他死了活该！”说到最后，刘老根情绪彻底崩溃了。 “你在听到他可能没死的时候，为什么红了眼眶？”徐晴娘想到了下午他的神情，是复杂的情绪。 “若是没有杀死他，我怎么对得起我刘家的列祖列宗，我给他们蒙羞了。”刘根嚎啕大哭道，“爹，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给给刘姐传宗接代！” “在想什么？”见徐晴娘不语，陆宸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吴老六就应该凌迟而死！” 徐晴娘久久地想着刘根最后说的这一句话，杀人偿命，刘根的报复虽然情有可原，但是大唐朝的律法他终究是逃不过。 “没想什么。”徐晴娘快速地收拾起情绪，她是专业的仵作，她不能带有太多的个人情感。 陆宸没有过多追问，他派了两个身手不凡的不良人护送徐晴娘回家休息。 “爹！我回来了！” 见屋内灯还亮着，徐晴娘疲惫地叫了一声。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林立秋迎了出来，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笼热腾腾的包子。 “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见林立秋在家中，徐晴娘有些意外，他一直很有分寸，晚上轻易不会登门。 “过来给你送点吃的。”见到徐晴娘身上披的显得格外大的大氅，林立秋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听说你和不良人去了吴老六家里，我就知道你可能会去到很迟才回来，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林大哥怎么知道我和不良人去探案了？”徐晴娘有些意外，她应该是没和林立秋说。 “不良人和衙卫们之间偶尔还是会互通消息的。”林立秋温和地笑了，“晴娘，你现在和我也有秘密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徐晴娘脱下了身上的大氅伸手就要去抓包子。 “去洗手，洗手！”林立秋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好好想想自己做什么的，饭前洗手。” “遵命。”徐晴娘俏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转身去洗手，“爹，你还没有睡啊？怎么不应我？” 徐药伯正在厨房里往蛋羹上撒葱花。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进门就喊爹，以后怎么嫁人？”徐药伯把一旁的艾草往徐晴娘的洗手盆里丢去，“还有，自己是做什么的不清楚吗？还像小时候一样，直接上手抓东西。” “知道啦，知道啦，刚刚林大哥已经说过了。”徐晴娘故意装着不耐烦，心里却暖暖的。 她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的，不要说和徐药伯一起吃饭，有时候数天都没有碰面过。 四方方的木桌上，摆了五样小菜，还有两壶烧酒。 “立秋，最近好久都没有来吃饭过了。今晚没有什么菜，你将就着吃。” 徐药伯慈爱地看着林立秋，他是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长大的，在他眼里，林立秋就像是他的儿子一般。 “平时还不是也是这样子让我吃。”徐晴娘低声吐出了这一句话后，往嘴里送了一大筷子的菜。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徐药伯用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徐晴娘。 “爹！林大哥还在呢！” “徐伯，你不要敲晴娘的头了，最近她用脑过度呢，还跟着陆帅办起了案子了。”林立秋宠溺地替徐晴娘挡了徐药伯的第二次筷子敲头。 “你说什么？”徐药伯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见他脸色骤变，徐晴娘有些纳闷，她低声道：“爹，曾大人吩咐，让不良人和仵作一起组成护国府，允许我和陆宸……陆帅一起办案。” “恩。”徐药伯点点头算是回应。 徐晴娘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林立秋，难道他说了什么？ “你不要看立秋，他什么都没有说。”徐药伯闷声喝了一杯酒后，抬头看着徐晴娘道，“晴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姑娘家的心思还是应该放在正经事上的。” “爹，我就是仵作，我会做好我的分内之事的。”徐晴娘放下了手中的包子。 “爹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徐药伯突然把酒杯重重地放下，“晴娘，你从小爹就纵着你，但是也不能纵得你无法无天。” 徐晴娘的眼泪涌了上来，她怎么就无法无天了？ “爹，我……” “晴娘。”见情况不好，林立秋朝徐晴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和徐药伯顶嘴。 “徐伯，晴娘忙了一天了，让她去休息吧。我陪您喝酒，今天您想喝多少，咱们就喝多少，不醉不归。”林立秋积极地替徐药伯倒上了满满一杯酒。 “爹，我先去休息，您也早点休息。”徐晴娘虽然心中委屈，念及与老父亲相依为命多年，也没有舍得最顶撞，只是满怀委屈向房间内走去。 “唉。”徐药伯长长地叹了口气。 “徐伯，晴娘的脾气您知道，她一向是最有主见的。”林立秋望着徐晴娘离去的方向颇有感慨，他明显地感觉到晴娘变了，而让她变化的，毫无疑问应该就是那个人。 “我就怕她有主见过了头，反而惹祸。”徐药伯摇头道，“立秋，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世界上，除了我，我只放心你。” “徐伯？” 林立秋心中一惊。 第七十二章 又死不良人 子时，一封密信被送入陆宅。 夜幕中，陆宸手持佩剑迎风而立。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破落小院，愁绪又多了几分。 “大人！”见到房玄龄，陆宸恭敬地单膝下跪行礼。 “既是在宫外，不必多礼。”房玄龄摸着有些发白的胡须，微微颔首道，“深夜召你，是有要事与你商量。” “是。” 房玄龄现如今连会面的地点都是一次一换，可见长安城内形势越发地复杂。 “听说，护国府近日迎过贵客。”房玄龄低头呷了一小口茶，语气听不出任何波动。 “是，卑职正想找机会向大人汇报此事。”陆宸微微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长安城内现在情况复杂，各路势力皆蠢蠢欲动。”房玄龄轻声叹了口气道，“人心浮动，内忧外患。” 陆宸垂首不语。 名动长安的不良人是房公一手创立，而他能坐上不良帅的位置，自然也是房公的赏识。 “陆宸，本官看重你这个人。不仅因为你非凡的断案能力和身手。”房玄龄上下打量了陆宸后，才又缓缓道，“本官看重的，是你拥有的家国情怀。” “大人！”陆宸直挺挺地单膝着地，垂首铿锵有力道，“陆宸既是大唐儿郎，又受房公大恩，定当拼尽全力守护长安城的安危，岂敢辜负房公一片恩情。” 房玄龄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说话。” 陆宸挺直脊背，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陆宸。”见陆宸多少有了点情绪，房玄龄亦有些愧疚，他亲自起身扶起了跪在面前的男人出言安抚道，“陆宸，本官看重你，所以才更加怕有朝一日你会误入歧途。” “房公……”闻言，陆宸立即低头认错，“是卑职辜负了房公的期望。” “说什么辜负。”房玄龄摇了摇头走向了窗户处，他身边的护卫立即跟着换了守卫的位置。 陆宸跟着警觉起来，如今长安不稳，房公断不可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 房玄龄似并不在乎他的个人安危，他望着空旷无人的街道不无伤感道：“外有东突厥叫嚣，内有乱臣贼子，还有人故意搅弄风云，岂是我们一时半会能够阻止的。” 陆宸立即就想到了李承乾。 其实陆宸亦未想到，新皇才出城，皇后与皇子李承乾竟会迫不及待地在长安城内活动。 尽管心内有话，陆宸也不敢接话。房公或可一时忘情谈起这些，可是不良帅不可。 “陆宸！”房玄龄转身提高了嗓门。 “是！”陆宸再次恭敬执手领命。 “我要你保证，不良人只听皇命，不可受旁人任何人调动。”房玄龄加大力度道，“不论是皇城内，还是皇城外，哪怕是未来的太子，你这个不良帅必须要给我确保不良人只属于圣上一人。” “卑职领命，定不辜负房公交待！”陆宸一字一句道，“陆宸定不让房公蒙羞！” 天色微亮，护国府内已经喧嚣一片。 “去请徐仵作了？” 陆宸眉头紧锁，声音略显沙哑。 “已经派人去请了。”小黑点点头带着陆宸往内走去愤愤道，“陆帅，两人皆只中刀伤，身上的刀伤刀刀致命，而且，是在同一个时辰遇害的。” “其他不良人情况？” “其余有八个兄弟不同程度地受伤，但是性命无碍。只是，对方竟然以二敌五，身手实在是……” 小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良人接二连三被杀害，他们不良人几乎要无颜见人了。 望着露天处的两具尸体，陆宸双手紧握，双眼充血。 昨晚，又两名巡护的不良人死于非命。 自从知道突厥狼卫进了长安城后，不良人晚上组成了数十个小分队日夜巡逻。而这两人，分属于不同巡逻队，两人竟然在同一个时辰被杀害，可见对方之猖狂。 “徐仵作。” 不良人让了一条道给急匆匆赶来的徐晴娘。 见到徐晴娘，陆宸只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还需要你进一步确认。” 徐晴娘点点头把肩上的工具箱放在地上，她蹲下去细细地查看着死者的脖颈、胸口和腹部的位置。 由于距离案发的时间还很短，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两个不良人死得毕竟不太好看，不少不良人微微侧了头。 升起的晨曦弱弱地照在徐晴娘的身上。 “徐姑娘真专业。”见徐晴娘全神贯注地在检查尸体，小黑忍不住赞赏道，“弟兄们都有点犯怵，她竟然可以如此专注。” 一旁的陆宸一动不动地看着检查中的徐晴娘。因为仵作这份特殊的职业，她挽起了如墨的长发，只有两鬓间还有些细发，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柔和。 一番检查后，徐晴娘起身做了粗略的判断：“两人的致命伤都在脖颈处，对方下手狠辣，一刀就割断了两人的大动脉，其他的刀伤应该是在之前交手中受的，最后一刀在脖颈处要了他们的命。” “恩。”陆宸脸色发青，不管是突厥狼卫还是谁，他们都欺人太甚！ “还是把人送到义庄去吧。”徐晴娘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不良人惋惜道，“可惜了，两人年纪还这么小。” “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陆宸咬牙切齿道，“不管对方是谁，我定让他们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徐晴娘心中亦愤愤不平，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也不该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惨死。 长安城内又不明死了两个不良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即在城内散开。 尸检完毕，陆宸和徐晴娘马不停蹄赶往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岑定然也知道了。 “你今天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陆宸看似漫不经心道，“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是最近太累了？” 早上，徐晴娘刚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徐晴娘的眼周发青，而且有些水肿，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恩？”见陆宸看着她，徐晴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搪塞了过去，“可能是没有睡够。” “你是姑娘家，该休息就要休息。” 这句话刚说出口，陆宸马上就意识到说错话了。果然，他一转头就见徐晴娘正瞪着一双有些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 这眼神，盯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第七十三章 拍起了马屁 “晴娘，我没有那个意思。”不等徐晴娘开口，陆宸就识趣地先认错，“我向你道歉。” 用力地盯了一会儿陆宸后，徐晴娘点了点头。 “我真的没有觉得你不如男子，相反，你比许多男子都更加地出众。”陆宸讨好似地说道。 “走吧。”徐晴娘的眼底到底有一丝失落。 昨晚刚受到亲爹的质疑，现在又被她一直欣赏的上级质疑，怎么能不让她失落？ “晴娘，我真的没有觉得你不如男子。”心细如发的陆宸立即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情绪，“我发誓我没有这么觉得。” 徐晴娘摆了摆手。她倒不是小心眼，她理解所有人都觉得女子不如男人，只是一向好强的她心底多少有些舒服。 “晴娘……咳咳咳！”陆宸还想继续安慰，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好了，我没有生气。”听到了陆宸咳嗽，徐晴娘立即停下脚步，“我没有生气，你嗓子不舒服？” “无碍。”陆宸摇了摇头。 “最近查案子，注意身体。” 虽然徐晴娘说得很平淡，但到底是关心的话语，陆宸心中泛起了一阵暖意，刚才在护国府内的消沉情绪也散了一两分。 刚到衙门，林立秋正好急匆匆地出来。 “陆帅，晴娘，你们来的正好。”见到陆宸，林立秋迎了上去，“萧大人找你们。” “是因为？” 徐晴娘偷瞥了一眼陆宸。 “恩，萧大人都知道了，找你们来是想问清楚具体情况。”林立秋神情凝重，“不良人又被杀害的消息，城内已经传开了。” 徐晴娘再次下意识地看向了陆宸，只是陆宸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神色依旧如常。 “林大哥，那我们进去了。”不想让萧岑久等，徐晴娘拔腿就要往里走。 “晴娘，昨晚……”林立秋拉住了徐晴娘的手腕关切道，“昨晚徐伯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宸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原来昨晚没有休息好，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提到昨夜，徐晴娘心中依旧有些堵。 “放心，我没事。”尽管情绪还在，但是考虑到这种家事不适合在她办事的时候说，徐晴娘微微点头表示没事。 “没事就好。”林立秋余光看向了陆宸，他果然对徐晴娘还是不一样的。 往萧岑书房走去时，正好遇上雪娘从他房间内走出来。 “夫人！” 陆宸和徐晴娘恭敬地唤了一声。 “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说话注意点。当然，如果说了什么重话，不要放在心上。”雪娘关切地提醒，生怕他们二人进去惹到了萧岑。 “谢夫人提醒。”谢过后，陆宸率先敲门入内。 “晴娘，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雪娘殷切地拦住了徐晴娘，“最近跟着查案子，累坏了吧？” 雪娘殷切的眼神和热络的挽手动作落入徐晴娘的眼里变了一副模样，他们查细作，几乎把不良人和衙卫都查过去了，是不是就忘了这个天天在萧岑身边的人？ “是有点辛苦，夫人您也知道，情况比较复杂。” “是啊，你们萧大人几乎就要睡在书房了，两个孩子吵着说好几天都没有见过了爹了。”雪娘一脸无奈，“这样子下去，我真怕还没有查出案子，人就先病倒了。” “大人还有有您这么贴心的夫人，遇到什么事情能和您说说，也不至于心里烦闷。” “什么贴心不贴心的，我要不是每日来给他送些汤汤水水的，我也几天见不着他。”雪娘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温柔道，“晴娘，你刚来没多久不知道，你们大人最是宝贝他的书房，他做什么事情都在书房，其他人都不许进去的。” “那夫人您？” “我啊，我也是和他提了很多次，他才允许我进去给他送些吃的。”雪娘嗔怪道，“每次我进去也只是放一下东西，一刻也不肯让我多待的。” 雪娘的一番话让徐晴娘心中的疑云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她确实看见雪娘似乎都是送完东西就出来，按照时间计算，根本就和萧岑说不上几句话。 “晴娘，如果你方便，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我真怕他有一天会扛不住。”雪娘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动他的。” “夫人，萧大人辛苦，您也辛苦。您放心，我会寻机会劝劝萧大人的。” 徐晴娘的脸微微发烫，她感觉她以小人之心在胡乱猜疑他人。 “谢谢你，进去吧，他们应该还在等着你呢。”雪娘欣慰地笑了，她拍了拍徐晴娘的手示意她进去。 “夫人。” 雪娘朝林立秋温柔地笑了。 望着雪娘的背影消失到走廊尽头，林立秋立即低声呵斥道：“晴娘，你疯了？竟然怀疑到萧夫人身上去了？” “你都听到了？” 徐晴娘叹了口气，看样子，她是真的怀疑错人了。雪娘虽然年纪不大，容颜姣好，但是却并不似一般大户人家那般娇贵，她在长安县衙门内口碑甚好。 “你那般明显诱导似的话，只要带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何况是萧夫人那般聪慧的人。”林立秋敲了一下徐晴娘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徐晴娘吃痛揉了揉脑袋，确实是她鲁莽了。 入了萧岑的书房后，徐晴娘特意认真地观察了一番。 萧岑的书房坐落在衙门内的后院处，而且是一间并不起眼的小房间。若不是衙门内的人，必然会认为正中间那个最大的房间才是县令的书房。 见徐晴娘在观察萧岑的书房，陆宸有意咳嗽了一声。 “晴娘，今天对我的书房很感兴趣？”萧岑倒是没有在意徐晴娘的打量。 “没有，晴娘只是奇怪，大人怎么将书房布置得如此古朴。”徐晴娘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解释道，“当初在洛阳时，人们都说长安城繁华，我以为县令的书房应该都是气派的。” 闻言，陆宸眉毛一挑看向徐晴娘，她这是拍起了马屁？ 萧岑的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好话谁不喜闻？ “你们仵作每月的例银是多少？”萧岑环顾一圈他的书房后道，“县令的例银也没有比你们多特别多。” “人人皆说萧大人为官清廉，晴娘十分地佩服。” 第七十四章 仵作交流 萧岑了解了不良人被杀的情况，又嘱咐了几句要加紧查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大人，夫人很挂念您的身体。就算为了夫人，为了您的儿女，为了长安县的百姓，晴娘希望您能注意身体。” 看到萧岑桌上没有动过的参汤，徐晴娘立即想到了雪娘的嘱托，所以在离开之前还是多说了两句话。 “你们夫人就是爱瞎操心。” 萧岑打哈哈地想要搪塞过去。身为一县长官，他做这些事情是他的职责所在。 “大人，夫人自是一片用心良苦。而您照顾好自己，小了来说，是为夫人和小姐少爷负责，往大了来说，也是为了长安县的长治久安负责，若是您出现什么……” 陆宸本已经转身。 “大人，晴娘说得有理。您也不希望比对手早倒下。” “好好好，说不过你们两个人，我会注意的。”连陆宸都加入了劝说阵营，萧岑只好妥协。 出了书房的门，太阳正好暖暖地打在身上。徐晴娘伸了个懒腰懒懒道：“谢谢。” “今日似乎爱管闲事了些。” 看着徐晴娘慵懒的样子，陆宸宠溺地摇了摇头，他似乎也变得婆妈了一些？ “有吗？我可没有？” 排除了雪娘的嫌疑，徐晴娘暗自长舒了口气。她最怕最后抓出来的细作是平时与她日日打交道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子，又该让她如何面对呢？ “既是知道错了，以后不要随便怀疑他人，当然，也不要那么小心眼。” 陆宸大步往外走去。 陆宸也知道她在怀疑雪娘？徐晴娘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她到底是有愚笨？难道她把怀疑雪娘四字都写在脸上了？ 大步流星往前走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后面那个懊恼的姑娘神情有多有趣。 与陆宸分开后，徐晴娘直奔义庄。若不外出查案，她最常去的地方还是义庄。 刚进了义庄，阳光似乎就弱了。这地方，竟然连阳光都不愿意涉及。 “人已经送过来了吧？”徐晴娘一边问着一边走进她单独的换衣间。 不良人的衣服帅气是帅气，但是在与尸体打交道的时候，徐晴娘还是更喜欢灰扑扑的仵作的服装。 阴天的时候，为了保存尸体，义庄的人会把尸体都放在露天处，方便仵作工作。但是有太阳的时候，他们都会放在室内。 徐晴娘用火折子点了蜡烛拿在身上，细细地查看着这几天送来义庄的尸体。有些伤口，要放几天才能渐渐地显现出来。 “晴娘，徐爷来找你。” “知道了。”徐晴娘并不着急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细细地查着崔大成和崔家娘子的尸体。 “这尸体，放不了多久了。” “爹？”见徐药伯走进来，徐晴娘立即抬头，“您怎么进来了？我马上就出去。” “你爹我也是做这个的，有什么好讲究的？”徐药伯无谓地摆了摆手。 徐晴娘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徐药伯回去要抱她的时候，她娘就会拍开他的手让他去洗好几遍手。 “如此凶残的手段，除非是有深仇大恨。”见到崔大成的尸体，徐药伯连连摇头。 徐晴娘突然猛地抬头，她看着徐药伯严肃地问道：“爹，谁让你进来的？” “我……这，小张让我进来的。”徐药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我知道进来不符合规矩，但是爹……” 看到徐晴娘的神色，徐药伯识趣地离开了案台处：“是爹老了，我出去外面等你。” 义庄列尸间向来杜绝外人进来。一是怕有人污染了尸体，二则是怕有心人泄露了消息。所以，除了在职的几个仵作和指定的搬运尸体的人外，谁都不许踏入。 洗净手，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后，徐晴娘才去偏厅见徐药伯。只是，她虽然洗了好几次手，又换了衣服，但是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却散不去。 徐药伯曾经也是名动长安的仵作，在娶了徐晴娘的娘亲后举家去去了洛阳城。尽管如此，现义庄仍然尊称其一声徐爷。 “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徐晴娘略显愧疚，她刚刚的态度差了一些。 “无妨，是爹疏忽了。”徐药伯讪讪地笑了，“人老了，竟然连做仵作的一些基本操守都疏忽了。” “爹……”听到徐药伯失落的语气，徐晴娘愧疚更甚。 本来仵作这份工作是越老越吃香的，毕竟做这行的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地积累了许多经验，这些是书内学不到的。 徐药伯既是名动长安的仵作，去到洛阳城立即就被以最高酬劳招了去。很快，他便在洛阳城内打响了名气，洛阳城内无人不知道徐爷的名号。 “爹没事，你做得对。身为仵作，精细是最为重要的，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徐药伯挥了挥手示意他真的没事。 “爹，你教给我的，我都牢牢记住了，我一定不会辜负死去的人的。”徐晴娘重重地点头，她一身所学都是徐药伯所教，她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 只是后面这两句话过于女儿家，她反倒是不敢说出口。 “好啦，快点吃东西，只是你最喜欢的东街口的那家灌汤包。”徐药伯推了推桌上的小盒子。 “爹，我吃过早饭了。” “什么早饭，晌午都过了。”徐药伯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女儿倒是和他像极了，一忙起来经常连时间都忘了。 “晌午了？”徐晴娘往外看去才注意到太阳已经偏了，她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些空了。 “好像是饿了。” “洗手了吗？”在徐晴娘伸手之前，徐药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空气中的这个味道，似乎重了些。 “洗了，您应该早就习惯了这个气味。” 徐晴娘丝毫不在意她身上夹杂着那不可言说的气味，夹起了一个灌汤包放进嘴里咬了几下后，满足地咽了下去。 “慢点吃，就算是仵作，也该有点姑娘样。”见自家女儿如此大口吃食，徐药伯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虽是长安城内唯一的女仵作，但是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啊。 “爹，你说这种天气，尸体容易感染，引发时疫吗？” “尸体泡过水吗？” 徐晴娘抬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虽然是在井底，但是，是口枯井，应该没有什么太多的水分。” “尸体放多久了？” 第七十五章 特殊的药 “你是说怀疑义庄内也有突厥细作？” 林立秋眉头紧锁说出了顾忌，“晴娘，护国府也查过了，县衙也查了，如果现在连义庄内也要查，岂不是人人自危？谁还肯为朝廷卖命？” 徐晴娘没有说话，因为林立秋所言并不夸张，本来不良人和县衙内被查，不良人和衙卫都有怨言，只是苦于确实形势紧张，大家不作声罢了。 若是连义庄也要查，怕是对众人不好交代。 徐晴娘想起了晌午时徐药伯的话。 “若是尸体在干燥处，且放置时间不久，按照近日的天气来看，应该是不容易染上时疫的。”徐药伯捻了捻胡须分析了一番。 “可是，就是感染了。”徐晴娘托着腮帮子沉思着。 吴老六虽然头部和脸部都遭受到了重击，但是伤口面积不及崔大成。崔氏夫妇的尸体尚未出现感染情况，吴老六的尸体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腐烂。 “除非，那口枯井不一般，或者……”徐药伯欲言又止。 “或者什么？” “或者就是人为的。”徐药伯顿了一下道，“这世界上，既有救人的药，自然也有害人的药。” 徐晴娘越发疑惑，徐家既是仵作，徐药伯却也精通药理，所以徐晴娘耳濡目染对药类也有涉及。只是，这世上，害人性命的毒药确实多，她却不知道竟然有药可以引发时疫。 “世上竟有这类药？” 不等徐药伯接话，徐晴娘又继续追问了一句，“爹，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您一定好好想想，确保要没有错。” 徐药伯皱起了眉头，他不自觉地撸了撸发白的胡须摇头：“其实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看过，至于这类药我也没有见过。” “长安境内没有？” 徐药伯晃了晃脑袋：“别说长安境内，就是大唐国土都不见得有，至少没有任何资料有记载这类药出现在大唐内。” 大唐境内没有相关记载，难道又和东突厥有关系？ “你没有猜错，古籍上记载，此***出现在东突厥的草原内。那次仅有的记载是，先帝在位时，我军出征东突厥，他们用了此类***，造成我军军内时疫扩散，死伤上万。” 徐晴娘只觉得头皮发麻。所以，若是吴老六的尸体没有被义庄内的仵作发现受到感染，那么长安县、长安城内是不是就要有时疫了？ “这些也只是爹在古籍上看的，到底是真还是假的，爹也不敢确定。” “我再去枯井看看，可能是枯井那里有问题。”徐晴娘立即收拾好情绪笑道，“长安城内戒备森严，岂是东突厥可以进入的。” “是是是，是爹老糊涂了。”徐药伯的眼神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担心。 担心徐药伯生疑，徐晴娘飞速地把灌汤包给吃了，正好她也饿得慌。 “吃完了，我等下去找林大哥，让他陪我去枯井看看。”徐晴娘把小笼子递给徐药伯催促道，“爹，你也来一会儿了，该回去看看了，说不定有人找你买药。” “晴娘……” 徐药伯接过蒸笼却不舍得走，他突然意识到徐晴娘卷进了多复杂的案件中去。 “我晚上可能不回去用膳了，您自己先吃吧。”徐晴娘半推着把徐药伯给送了出去。 站在义庄门口，徐晴娘有些神伤。她的全身本领，都是徐药伯所传，她在想什么，她的断案思路，徐药伯不可能不清楚。 换言之，他们的一番话足以让徐药伯怀疑东突厥入侵长安，而且与他们所调查的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离开义庄后，徐晴娘直奔护国府。 枯井她早已经细细考察过，不会引发吴老六的尸体感染。如果正如徐药伯所说的有引发时疫的药，那么只能是突厥狼卫或者突厥细作下的手。 她要把这条重要的线索告诉陆宸。 刚离开义庄一条街，徐晴娘就遇见了正在带头查岗的林立秋。 林立秋问起有什么新的发现，徐晴娘就把她对义庄的怀疑给说了出来。 “晴娘，你为什么怀疑义庄？”林立秋始终觉得查义庄不是明智之举。 仵作怎么能够做细作呢？ “因为……” “因为什么？”林立秋的脸上始终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面对徐晴娘，他好像永远不会有脾气。 一瞬间的直觉，让徐晴娘把徐药伯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的这个细微动作，尽数落入林立秋的眼底。 “晴娘，你怀疑我？” 林立秋脸色一寒，似太阳忽地躲进乌云里，周围立即黯淡了下来。 “怎么会！” 徐晴娘不假思索地否认了，她实话实说，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林立秋身上的。 “你分明是有事情瞒着我。”林立秋的脸色依旧难看，他渐渐觉得他和徐晴娘疏远了许多。 自从徐晴娘来到长安县后，她只与他接触，只与衙门内的衙卫熟悉。可是如今，她的重心却变成了陆宸，与这满大街的不良人似乎也都熟络了起来。 林立秋只觉得心中烦闷。 “我还不敢确认。”徐晴娘靠近了一些后压低声音低声道，“林大哥，我怀疑吴老六的尸体被污染，是东突厥人所为。” “恩？” 林立秋十分不解，吴老六人都死了，东突厥狼卫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做这一出。 “我想只有两种解释，一是突厥狼卫想要借此引发时疫，引起城内***；二是吴老六很重要，他们一定要想办法毁掉他的尸体，可能他藏着什么秘密。” 徐晴娘拍了拍脑袋一脸郁闷，她好像也想不出其他解释。 林立秋的眼角闪过一丝赞赏。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思乱想？”望着林立秋，徐晴娘无措的抓着衣摆。 站在眼前的是长县内的捕头，在他的面前论抓犯人、查案子，徐晴娘觉得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分析得很对，所以你怀疑吴老六的尸体有问题？” “感染得蹊跷，肯定是有问题的。” 徐晴娘肯定道，她做事情一向谨慎。尤其这段时间是特殊时期，她格外谨慎，不可能连吴老六的尸体是否会感染都不清楚。 “你怀疑是有人？” “对，我怀疑有人下药。”徐晴娘突然灵光一闪，抓住林立秋道，“林大哥，你是不是认得这个药？” 林立秋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第七十六章 回洛阳 “对不起，吓到你了。” 见林立秋反应这么大，徐晴娘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两步。她忘了林立秋一向讲究，她刚刚确实过于亲昵了一些。 “什么药？”林立秋扯了扯嘴角，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可以引发时疫的***。” 徐晴娘突然也觉得有些别扭，她总觉得林立秋今日怪怪的，而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这世上有这种药吗？”林立秋摇了摇头否认了，说没有听过有这种药。 “噢，我还抱有期望，想着林大哥你此前四处游历，应该见过很多我们一般人没有见过的东西。” 尽管不抱希望，但是当希望破灭时，徐晴娘还是有几分失落。 “徐伯说有这种药的吗？” “不是，是我瞎猜的。”想到徐药伯也说他不确定，徐晴娘觉得她还是先不要散播这种“谣言”，矢口否认了。 “恩，我没有听过，但是不代表不存在。”见徐晴娘脸色不是很好看，林立秋语气软和了几分，“既然有猜测，不如就好好地验证，总比胡思乱想好。” “恩，对了，昨晚，后来我爹又和你说了什么？”徐晴娘记得他们一直喝酒喝到了很迟，便补充了一句，“我爹年纪大了，也变得唠叨了，你以后找个借口溜了就是，不需要经常陪的。” “晴娘，你喜欢长安吗？” 林立秋话锋一转，盯着徐晴娘问道，“是喜欢洛阳多点，还是喜欢长安多点？” 这个嘛！徐晴娘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长安的天空。 “长安热闹非凡，洛阳则静得多。” “我是问你喜欢哪里多一些？”林立秋的语气有些生硬，徐晴娘的回答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徐晴娘没有明白林立秋生气的点在哪里，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弱弱道：“洛阳。” 相比起长安城内的波谲云诡，她确实觉得洛阳城好多了。在那里，最多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劫财杀人案，不像长安，这里几股势力交错，让她如坠旋涡中。 “晴娘，我和大人说，让你回洛阳吧？” 林立秋身子微微前倾恳切道，“你还是回到熟悉的洛阳城去。” “嗯？” 徐晴娘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她回洛阳。 “回洛阳吧，长安城内太复杂，我担心你的安全。”林立秋上前握住了徐晴娘柔弱的肩膀满眼担忧，“这里每天都死人，而且，那天毒针差点就射到你身上了，长安城内实在是不安全。” “我不能走！” 徐晴娘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林立秋。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够临阵脱逃呢？ “你不是说你喜欢洛阳吗？在洛阳，你还是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还不用担惊受怕的。” “林大哥，长安城内正是需要大家的时候，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舍下你们离开？” “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情！”林立秋顿了一下放开了徐晴娘的肩膀，他眼眸一冷道，“晴娘，你是女儿家。” 保家卫国，什么时候也分男女了？徐晴娘在心里暗自不服气，她早上已经在陆宸那受到打击，现在林立秋又再次强调了她女儿家的身份，她心中十分不满。 “我不走！” 徐晴娘态度坚决，语气也带了丝怒气。 两人所处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老大！” “徐姑娘！” 一队巡逻衙卫正好经过。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林立秋打破了沉默。 徐晴娘点头默许，虽然心中别扭，但是林立秋一直对他们徐家照顾有加，她心中有数。 万年县一条静谧的小道内。 一个蒙面男人闪身进了一家农户家中。 “师父，我来了。”男人低头恭敬道，“不知，师父深夜召集徒儿前来有何吩咐？” 静坐在桌子前的男人同样一身黑衣，脸带面巾，他背对着男人并不回头。 “我们的一封密信被劫了。”黑衣人声音空灵、清冷。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 “你务必要把这封密信给抢回来。”黑衣人猛地抓住了桌上的杯子，杯子立即碎成了几块。 “师父，难道是？” “正是。”黑衣人不满道，“你应该知道这封密信代表着什么，明日丑时之前，我要看到密信完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知道所劫之人是……” 黑衣人缓缓转身，黑暗中，他的双眼却仍有摄人之魄的杀气，他冷言道：“如果这等事情都要我去查，你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徒儿领命！” 男人不敢多言，立即低头领命。 “还有，你以为陆宸如何？” “师父是指要招他入您麾下？”男人摇了摇头，“恐怕可能性不大。” 黑衣人微微点头道：“既是个人才，若是肯效忠于我，我亦不管他是如此弱国的血统，只要他能为我所用，到时候，我可以许诺他加官封爵！” “依徒儿对他的看法，恐怕难以降服。”男人对此并不乐观。 “你确定？” “陆宸深受萧岑、房玄龄的赏识，必然是一腔正血，要想降服，恐怕不容易。”男人几乎确定陆宸不会接受劝降，但是，他不便于把话说得太满。 “即使如此，寻个机会，解决了他。”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既不想当我们的人，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 男人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长安不良帅，岂是说解决就解决的？ “嗯，这个据点会换，下一个地点我会另外通知你。” 男人微微颔首行礼过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农家小屋。 长安城门口，灯火通明。 自从知道突厥狼卫入城后，陆宸就吩咐了城门口处加派人手看护，加大兵力守护。 城门上，三步一岗，一时辰一换班，确保城门处消息及时准确。 “陆帅，马上就三更天了。” 常校尉把手中的小酒瓶递给了陆宸，他着实佩服不良帅，他们一同在这里守了一夜，陆宸依旧神采奕奕。 “嗯。”陆宸接过烈酒喝了一大口，顿时清醒了两分。 “按照您的吩咐，长安城门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您大可放心，不必每日都过来巡查。” 陆宸回头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常校尉，他够重义气，所以弟兄们都服气他。 但是常校尉还是少了一点什么。陆宸一直觉得，像这样子的人带兵冲锋陷阵是好手，但是面对狡猾的对手时，他还是弱了点。 第七十七章 密信 “陆帅，听说昨日又有……” 常校尉压抑不住好奇心大胆说道，“昨日，那伙胡人又在城门底下嚷嚷，一直说我们大唐二郎不如他们。” 陆宸眉头紧蹙。果然如他所料，突厥狼卫不仅干杀人放火之事，也做蛊惑人心之事。 “校尉可做回复？” 常校尉摇头道：“陆帅吩咐过，让我们不要搭理他们的挑衅，我和弟兄们虽然气愤，但是没有做任何回应。” “希望校尉继续带领弟兄们守护好这座城门，不让任何可疑人等混入长安。” “下官自当尽职尽责，不辜负朝廷。”谈到守护城门，常校尉一腔热血，“陆帅若是有需要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赴汤倒火。” 已是寅时，城门下陆陆续续有人坐在一旁等候城门打开。 见陆宸盯着城门下的人看，常校尉不解道：“陆帅，既然是特殊时期，为何我们不关闭城门？” “校尉，护好城门。” 留下这句话，陆宸一跃下了城门。 常校尉忠臣可表，但是大老粗之人，想事情比较简单，有时候行事难免简单粗暴，思虑不够周全。 因着房公有命，许多事情不许外泄。陆宸很多时候只能下命令，不能解释。 赶回府邸时，陆宸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天亮了，今夜长安无事就好。 “陆帅！” 陆宸前脚刚迈进府门，后脚就被人给叫住了，连洗漱的时间都没有。 到县衙时，萧岑书房内已经站着林立秋。 “大人！” “昨夜又没有休息？”见陆宸神色疲倦，萧岑不禁皱起了眉头，“案子要紧，你的小命更要紧。” “谢大人关心。” 知道陆宸不喜别人过分关心，萧岑也就只再啰嗦了两句。嘱咐了陆宸和林立秋两人都要顾好身体。 “大清早地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个重大的发现。”萧岑的脸上浮起了一点笑意。 陆宸和林立秋神色一振，喜悦之情同样溢于言表。最近，他们接二连三受挫，确实需要有好消息冲淡他们的愁绪了。 “我们的人截获了一封密信。”萧岑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块泛黄的小方布。 他把小小的方布平平整整地铺在了桌上，但方布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陆宸和林立秋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萧岑。 “能够截获这封密信也是凑巧，我们的捕快在城外巡逻时，正好遇到了一个老妪在挖野菜，老妪身体不便，上坡时摔倒背篓掉了，这块小方布就在野菜内。” 原来，当时捕快还以为是老妪自己的面巾，并没有在意。在背老妪回家的时候，老妪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小块面巾擦脸，有懂行的捕快，认出了那块面巾材质不菲。 “那……”陆宸微微紧握手中的佩剑。 “老妪祖祖辈辈都是长安城内的人，她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按照她的说法，每天都有一个男人找她买野菜，每次都是全买。”萧岑眼中的光慢慢地暗淡了下来，“昨天，那个男人并没有上门。” 三个人都明白，老妪无形中做了突厥的信使。城外的消息就通过她的背篓一次又一次地送进来。 “唯一的收获就是这块方布了。” 萧岑盯着桌上的方布直摇头，他昨晚几乎要把脑袋给想破了，也没有想出来这块方布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消息。 “陆宸，立秋，你们两个人一起研究一下这块方布，看看有什么想法。” 陆宸先接过方布，他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交到林立秋的手上，他也一筹莫展。 “立秋，你也没有办法吗？” 见林立秋也摇头，萧岑失落更重，他本来以为林立秋外出游历多年，见多识广，有可能有方法破解这块方布的秘密。 “是否让徐仵作试试？” 听到陆宸的话，林立秋嘴角下沉了一些。 萧岑点了点头应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晴娘了，考虑到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体力不如男子，我吩咐他们迟点再去。” 书房内，三个人再次陷入了静默中。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集思广益。但是如今细作尚未抓出来，他们获得任何消息都不敢声张，只好由他们慢慢想办法。 “陆帅，留步！” 林立秋为萧岑关上房门后，叫住了陆宸。 陆宸右手执剑微微侧首。 “陆帅，您真的认为晴娘能解这个难题吗？”林立秋淡淡一笑，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情绪如何。 陆宸嘴角一扬，林立秋对徐晴娘的感情到底是不同的，根本就不是徐晴娘解释的兄妹之间的感情。 陆宸眉毛微挑问道：“林捕头是关心这个问题？还是关心晴娘这个人？” “我自幼陪着晴娘长大的，就算是关心她这个人又如何？”林立秋不悦地反问道，“倒是陆帅，似乎过于热络了一些。” 陆宸右手微微握紧了，他过于热络了一些？ “林捕头没有其他事情了？” “陆帅，你不要害了晴娘！”见陆宸要走，林立秋激动道，“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占有她！” 陆宸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林立秋，他与晴娘的事情，何时要轮到他林立秋插手了？ 站在庭院中的林立秋盯着陆宸的背影，眼底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徐晴娘是惊醒过来的。 见阳光已经洒进窗子里，她立即坐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不良人的衣服。 “该死，怎么睡到这个时辰！”见艳阳高照，徐晴娘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她竟然睡得这么沉。 急哄哄地从房间内出来，徐晴娘就看见了站在庭院处的衙卫。 “出事情了！”徐晴娘一惊。 “徐仵作，大人叫您过去县衙一趟。”衙卫笑嘻嘻道，“不着急不着急，大人特地吩咐不要扰了您休息。” 徐晴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萧岑找她能有什么不着急的事情？ “稍等片刻，我随后就来。” 徐晴娘冲向厨房，见锅里还热着馒头，她抓起了两个就往外冲，心中还琢磨着，她怎么这一觉睡得这么沉？ “昨晚，长安城内还太平吧？” 徐晴娘把另外一个馒头塞进了衙卫的手中，她这个人向来不吃独食的。 “属下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事情。” “没事就好！”听到无人伤亡，徐晴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不对，如果无人伤亡，那叫她去是做什么？ 第七十八章 一起用膳 徐晴娘也没能破解方布上的秘密。 “难道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布？” 用火烤过，也用药水浸泡过，但是眼前的方布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萧岑失落极了。 徐晴娘垂首不语。 “晴娘，崔大成夫妇的尸体有什么新发现吗？”既然没法从这块方布上得到消息，萧岑只好作罢。 “暂时还没有。” “恩。” 萧岑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义庄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内，他知道徐晴娘一旦有什么发现都会第一时间上报给他。 徐晴娘恭敬地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晴娘。” 林立秋温柔地唤了一声。 “林大哥。”见到林立秋，徐晴娘立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晴娘，昨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怀。”林立秋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因此不安了一整夜。 本来徐晴娘的性格就是属于大而化之的，她本来没把昨晚他们的争执放心上，如今林立秋主动提起，她倒觉得有些别扭起来。 他们之间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怎么会，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徐晴娘莞尔一笑，“大哥是担心我的安全，晴娘怎会不知。再说，若不是大哥你的照顾，我和爹也不能这么快就在长安安顿下来。” 林立秋讪笑道：“就算没有我，萧大人如此重视你，既是他召你回长安，他也会把你和伯父给安排妥当的。” 徐晴娘缓缓地摇了摇头，萧岑确实对她好。但是从县衙的装潢中，她可以看得出萧岑为官清廉，并不富裕。 而她在长安城内的那一小落院子，虽然不贵，但是也是一大笔开支。 “林大哥，爹和我说过了，买院子的钱，我们已经在攒钱了，一旦攒够，我们就马上归还。” 考虑到林立秋也是一个捕头，俸禄不多，徐晴娘和徐药伯一直在攒钱想尽快还钱。 “那处院落，就当我送给你的。” “那怎么行，买一处房子不是小事情。”徐晴娘连连拒绝，她向来坚持无功不受禄的原则，何况是房子这么大的财产。 “这件事情，改天我会和伯父说的，对了，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徐晴娘知道林立秋问的是关于截获的方布，她摇了摇头表示毫无头绪。 “林大哥，我以为你可能会更有办法。” 徐晴娘一直觉得林立秋出去游历多年，见多识广，一定见到很多平常人没见过的事物，思路也会比别人更不一样。 “看来让你失望了。”林立秋悻悻地笑了一下。 “怎么会，陆宸不也不是没有想出来。” 林立秋眉头微蹙，右手微微握紧。 “林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一秒，徐晴娘就意识到说错话，她紧张地盯着林立秋，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无妨，论身手，我不如陆帅，论断案，我也不及他，他本来就比我强。”林立秋无谓地笑了，伸手揉了揉徐晴娘的后脑勺。 晌午，长安城内全面戒严。 “晴娘，出去吃东西吧，你都在里面待好几个时辰了。”郑师爷敲了敲她的门慈爱地笑了，“走走走，我带你一块去吃。” 徐晴娘没有拒绝，她换了一套衣服后就跟着出门。 “晴娘，也就你实诚，整日地待在义庄里。”郑师爷捋了捋他的短胡须传授经验，看看其他的仵作，谁一整天待在义庄里。 “师爷不是常说不能愧对我们仵作的身份吗？” 徐晴娘故意拉长了语调。 “我……我有这么说过吗？”郑师爷憨憨地笑了，义庄内，他最喜欢徐晴娘，因为只有她做事情最认真，当然也最可爱。 “是啊！我刚来的第一天，你就这么训我了。”徐晴娘俏皮地笑了，她知道郑师爷是关怀她。 “你这个嘴皮子，做什么仵作。” 郑师爷要请徐晴娘去酒楼里吃点好的，但是徐晴娘坚持小面摊前吃碗面就好。她不想一进酒楼，又被人嫌弃她身上的味道。 仵作身上有味的事情，她本身并不在意。但是若有人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出嫌弃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走在朱雀大街上，徐晴娘见到了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在巡逻。 “出什么事情了？” 徐晴娘皱起了眉头，今天的长安城内似乎有些不一样，她下意识地往主街两旁房子的屋檐看去。 屋顶上，陆宸单手背后微微后退了一步。 见下方灰黑衣服的姑娘随意地在面摊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后，陆宸嘴角动了动。 她这么不讲究的吗？ “听说和东突厥的谈判失败了，皇上近日就要回朝了。” 隔壁桌，两三个男人坐了下来低声谈论着。 徐晴娘微微一愣，她抬头和郑师爷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你说的是真的吗？谈判失败了？是不是就要打仗了？” “我朝里有人，消息绝对准确，你们没有注意到今日城内的侍卫尤其地多吗？到处都在巡逻。” “看样子，战争一触即发。” …… 徐晴娘一碗面吃的索然无味，难道长安城内真的要变天了吗？ 草草地吃了两口面后，徐晴娘借口有事情就起身离开，她要去找陆宸问清楚这件事情。 “走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刚走出两个街口，陆宸从一个拐角处幽幽地出现。 “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见是陆宸，徐晴娘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她发现一身黑衣的陆宸果然是格外地英俊。 陆宸眉毛一挑，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适才他站在屋顶上，看到徐晴娘面都没吃完就急匆匆地往他护国府所在的方向走，便猜到了她的意图。 所以，他主动找上门。 “我听说，”徐晴娘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刚刚听到许多人谈论，说皇上与东突厥的谈判失败了，不日就要回朝？” 陆宸微微颔首。 他也是早上才收到消息的，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长安城内竟然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到底是朝内也有细作？还是朝内的人不知道闭嘴二字如何写的？ 虽然李世民与东突厥谈判失败迟早要公布出来，但是由朝廷拟公文公告，与坊间流传的效果显然不一样。 “看样子是真的。” “放心，长安城内会没事的。” 这句话像是安慰更像是承诺。 第七十九章 你能救多少人 怕徐晴娘失去信心，陆宸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最后还是忍住，长安虽然开放，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皇上今日就要回朝了吗？” 陆宸看着徐晴娘沉默不语。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意识到这件事情应该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徐晴娘会意地点头，“那我先回义庄。” “晚上，我和你一起用膳。”话音刚落，陆宸一转身就消失在街口处。 “恩。” 徐晴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等她回过神时，哪里还看得到陆宸的身影。 用膳？徐晴娘一肚子疑惑，几时用膳？去哪里用膳？他怎么话说得这么含糊？ 徐晴娘没有回义庄，而是直接回了家中。 今日阳光正好，徐药伯正在家中的院落里晒采回来的草药，他瘦长的脸在明媚的阳光下才显得温和一些，没有那么阴沉。 想到阴沉二字，徐晴娘忍不住笑了，她爹的长相也实在是吃亏了一些。 “爹！” “哎呀，吓我一跳！你这孩子！找打！”徐晴娘一蹦出现在徐药伯的面前，让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徐晴娘嬉笑着护着脑袋嚷嚷道：“爹，爹，脑袋不能敲！” 小时候，她特别顽皮，总是欺负比她年长的林立秋。徐药伯每次都勾起食指要敲她的脑袋，被欺负的林立秋见她被打，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跟着嚎啕大哭。因为林立秋这别样的求情方式，徐药伯每次也没敢狠心下手。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药伯摆弄着他的草药问道。 “爹，我昨晚睡得特别好！”徐晴娘跟着一起摆弄草药，她用余光偷偷撇了一眼徐药伯，他果然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睡得好就好。”徐药伯点点头似乎并不关心她有没有睡好。 “这个药，助安眠是吧？”徐晴娘拿起了手中的草药在徐药伯的眼前晃了晃道，“爹，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吧？”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不正经。”徐药伯一把把草药给夺了下来，他顶起晒板往另外一边走去。 “下次，给我下药，剂量要小一些。”徐晴娘靠在栅栏上歪着脑袋抱怨道，“我今天下午头都还疼呢。” “说什么，我听不懂。”徐药伯又转身回来一把拍开了徐晴娘，“也不掂量自己有多重，再把我这个刚打下的栅栏给坐坏了。” 徐晴娘撒娇似地哼了一声。 她就觉得她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有问题，她那么一问不过也是随便试探一下，但是徐药伯吞口水的动作出卖了他。 胡闹了两下，徐晴娘恢复了正经，她站在一旁严肃地问道：“爹，你知道什么方法能在布上藏信息吗？” 徐药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向徐晴娘。 “有吗？” 徐晴娘继续追问道，早上在县衙的时候，她就想说或许她爹可以试试。 “没有。” 徐药伯回答得很干脆。 “爹，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徐晴娘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她一直觉得她爹无所不能，不论是做仵作，是断案，亦或是其他事情，他都应该是很出众的。 “没有！” 徐药伯依旧很冷淡。 他的态度让徐晴娘有些不解，他不是一直很支持她做仵作的吗？ 徐药伯自顾自地摆弄他的那些草药，徐晴娘不悦地站在一旁。 “爹，你这些草药可以救多少人？” 半晌，徐晴娘开口问道。 徐药伯只是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 “爹，你应该知道最近长安城内接二连三有人遇害吧？”徐晴娘绕到了徐药伯的面前激动道，“今天，明天， 后天，我们谁也说不准哪一天，哪一个时辰会有人遇害。” 徐药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爹，你去采草药，上门问诊是治病救人，而我们呢，也是救人，而且可能是为了救更多无辜的人。”徐晴娘情绪激动，甚至有些哽咽。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支持她工作的爹为什么会变了态度。 空气都静止了，徐晴娘屏着呼吸盯着徐药伯，她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 “布料特别吗？” 许久，徐药伯才平静地问道，他又继续开始摆弄他的草药。 布料，布料！徐晴娘激动地踱步想着，她早上一心在思考有什么藏字的方法，似乎完全忽略了方布的布料。 徐药伯抬头看了一眼激动的女儿，偷偷地叹了口气。 酉时，房公府邸。 林智，萧岑，陆宸三人并列而立。 “三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们老爷随后就到。”一位师爷模样的人亲自送上了三杯茶，让三人再稍等一会儿。 见天色越来越暗，陆宸微微有些烦躁起来。 “怎么了？护国府有事？”站在旁边的萧岑感受到了陆宸的躁。 “没有。”陆宸摇头。 “那就好，这个时候，可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萧岑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额头，尽管如今天气已冷，他因为肥胖又久站，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细汗。 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皆保持静默。 “久等了。” 一身朝服的房玄龄大步踏入书房，直接上上座坐下。 “下官参见大人！” 三人皆按礼数恭敬地行礼。 “入座。” 房玄龄呷了一口茶后就吩咐三人入席，刚才走得急，他的声音还有些微喘。 “下午，中山王召见，随后杨妃召见。” 中山王即皇子李承乾，杨妃则是皇子李恪的生母。 此言一出，林智三人立即低首。 “中山王和杨妃都过问了一些皇上回朝的事务。”见三人不语，房玄龄接着说道，“此次圣上回朝，必定会引发一些问题。” 三人依旧沉默不语。 皇上迎二位皇子回长安城内，又不断有大臣上折提立太子之事，为夺储位，皇城内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陆宸眉头紧锁，现在城外东突厥的人在叫嚣着，兵临城下；城内，建成余孽又在作乱，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如果此时，两位皇子为了储君之位而自相残杀，那么刚刚安定下来的长安城他还能守得住吗？ 房玄龄注意到了陆宸的右手微微紧握，他出言叫了他一声：“陆宸？” 第八十章 不可置身事外 “卑职定当竭尽全力管理好不良人，守卫长安城内的安危。”陆宸立即起身微微颔首正声道，“陆宸定会做好分内之事。” “恩。”房玄龄挥挥手示意他坐回去。 萧岑暗暗地憋了口气，他不过是长安城内的一个小小县令，他也觉得二位皇子的斗争与他实在无关。 “萧岑？” 听到房玄龄的叫声，萧岑连忙表示：“大人，下官一定好好地管理好不良人、武侯铺，定当尽心尽力，不辜负大人的期待。” “好了，好了。” 房玄龄摇了摇头，他不是来听这些场面话的。 “为官者，切忌不可置身事外。” 房玄龄揉了揉眉心，下午，他在宫内既要应付中山王李承乾，又要应付吴王生母杨妃，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 陆宸和萧岑二人对视一眼后愧疚地低下了头。 “今日的唐王朝，内忧外患，你们三个人都知道。”房玄龄继续语重心长道，“不论是疆场上杀敌护国的将士，还是宫内出谋划策的谋士，都是唐王朝的功臣！” 看着上座上的房玄龄，陆宸又想起了当日他的知遇之恩。 初唐时期，房玄龄投入李世民的秦王府中，为他出谋划策，攻城掠池。别的将领，入城的第一件时期就是搜罗各种奇珍异宝，房玄龄进城的首要事情就是为李世民招揽人才，输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天下英才入秦王府。 玄武门之变，房玄龄立下了汗马功劳。李世民即位之初，便封他为房梁公，如此称赞他：“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 “林智，萧岑，陆宸，你们三人是我最为倚重的人。在这种关键时刻，我希望你们不要只顾着明哲保身。” “大人，下官定当为唐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人齐刷刷地在房玄龄面前跪下。 房玄龄分析了如今的局势，吩咐了三人继续加强城内的守卫，同时注意暗中行动不要泄露，并告知了李世民回朝之日。 离开之前，林智关切地问道：“大人，若是东突厥真的兵临城下，您是主站还是主和？” 萧岑和陆宸两人同样关切地看向房玄龄。 “陆宸曾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房玄龄看着陆宸，嘴角微微颤了一下，“大唐儿郎不惧生死，焉能怕它突厥贼？” 三人再次齐刷刷地跪下：“下官誓死追随大人！” 从房玄龄府中出来，陆宸只觉得一腔热血直往头上涌，若是长安城真有战乱那一日，他定当血洒长安守卫这一片土地。 林智和萧岑都乘软轿回府，陆宸翻身上了他的马，离开房府些距离，他便夹紧马肚子想让马快跑起来。 “陆帅，稍等。” 一名侍卫轻飘飘地落在了陆宸的马前，引得马匹受惊猛地提起了前蹄。 若不是见对方穿着官府的衣服，陆宸即想抽剑上前与他打起来。 “陆帅，大人有请。” 陆宸望着他所指的方向，见到了藏在拐角处的一顶轿子。 “陆帅，请上轿。”来人恭恭敬敬地掀开了轿帘。 “陆帅，久闻大名！” 义庄内，只有正厅处和停尸间还有灯光。 徐晴娘举着一支蜡烛定定地坐在了长条木凳上，从窗户外吹来的冷风让她手中的蜡烛忽明忽暗，偶尔也吹起蒙尸布的一角。 若是旁人在这种环境中，定会被吓坏魂魄。 “晴娘，还不回去？” “再等一会儿就回去。”徐晴娘对关心她的郑师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爷，您先回去吧，放心，我会把门给锁好的。” 义庄日夜有人守卫，作为最宝贵的房间，停尸间的钥匙只有少数的三两个人才有，徐晴娘就拥有一把。 郑师爷摇了摇头后先行离开。 徐晴娘从窗户处看了一眼外面夜色，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间，那个人却迟迟不来，她不禁有些烦闷。 坐在木凳上，徐晴娘晃了晃酸痛的脖子。停尸间内气味甚重，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反酸，急忙冲了出去。 对着新鲜的空气干呕了一阵后，她才觉得舒缓了一些。 “你这丫头，吃的怎么老是吐出来，你这肚子里藏不了东西。” 蹲在廊前，徐晴娘想起了小时候她肠胃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徐药伯经常这么说她，说她的肚子里藏不了东西。 后来，经过徐药伯的精心调养，她觉得她的肠胃好得不得了，似乎什么都能消化也什么都能吸收。 “肚子里藏不了东西。”徐晴娘一边喃喃道一边揉了揉肚子。 “什么藏不了东西？” 夜色中，陆宸一身黑衣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在庭院中站定。 见是他，徐晴娘转身往内走去，让她白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她定然不会轻而易举地原谅他的。 “对不起，今日我有要事耽搁了。”陆宸跟着她进入房间，进入阴沉沉的房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姑娘家竟然大晚上一个人和这些尸体待一块？他忍不住又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这么想着后，他又补充解释道，“我没有忘记我约了你用膳，真的是有要事耽搁了。” 徐晴娘转头看他等一个解释。 “是……”陆宸刚想解释却想起了房玄龄特地吩咐过，晚上的会面要保密，他只好硬生生地停住了。 “罢了。”徐晴娘假装嗔怒，转身过去时却笑了。 “晴娘，我真的是有要事，不是有意爽约。”陆宸紧张地绕到了徐晴娘面前道，“事情一解决，我立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徐晴娘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落在了崔大成的尸体上。 她上前再次掀开了盖在崔大成尸体上的白布，尽管她在仔细检查过后，粗略地缝合了尸体，但是崔大成的尸体依然一片狼藉，看着瘆人。 陆宸往前了一些，不知道徐晴娘用意何在。 “你在看什么？” 见徐晴娘上手检查尸体，陆宸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再帮我点两根蜡烛，放在我前方。”徐晴娘已经拿起了剪刀，她小心翼翼地剪开了缝合线。 崔大成的肚皮再次被翻开。尽管现在天气寒冷，尸体被保存得挺好，但是他的尸体切口太大，许多伤口都有腐烂的迹象，气味实在是不好闻。 这是陆宸第一次陪徐晴娘在停尸房里检查这种陈旧尸体，当冲鼻的气味传来时，他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徐晴娘双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崔大成的肠子细细检查着，所有的肠子都被剪开，包括他的胃部也是。 第八十一章 开膛破肚 夜色正浓。 陆宸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心中暗暗起了一阵不安感。像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藏在长安城内的不明势力会毫无动静吗？ 停尸间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得到，陆宸举着蜡烛的两只手已经有些微微发麻，他看见徐晴娘正全神贯注地研究崔大成的尸体。 投入工作时的她，好像自动过滤了旁边的一切，眼里只有桌上的尸体。 “你到底有什么发现？” 陆宸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之前，我们一直在想为什么崔大成的肠子都被掏出来了。”徐晴娘动了动脖子，一直弓着腰，僵着脖子，她需要活动筋骨。 陆宸定定地等着她做解释。 “我们之前认为可能是泄愤，对方对其十分地痛恨；亦或是对方为了震慑我们，引起长安城百姓恐慌才制造这样子的惨案。” “哎！”见徐晴娘要去捋头发，陆宸急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现在的手可实在是不太好看。 徐晴娘也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刚刚才翻过崔大成的大肠小肠，上面还沾着许多不明液体，她尴尬地笑了。 义庄内很安静，陆宸的手温暖又粗糙，可能因为常年握剑，他的掌心有着厚厚的老茧，有些糙。 片刻，徐晴娘觉得他们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她扯了扯嘴角别扭地把手给扯了回去。 陆宸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是想要捋一下头发吗？我可以帮你。” “不用，没事。”徐晴娘甩了甩头，把掉落下来的头发甩了回去，心想下次要特别固发，不然多碍事。 陆宸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徐晴娘雪白的脖颈，他耳根一红，随即挪开了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哦，对。”徐晴娘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小段大肠，“你看，这段大肠有什么不同？” 尽管他也常常手刃敌人，但是毕竟都是一刀抹人脖子的差事，像徐晴娘这样子把人的肠子翻过来翻过去的事情他还没有见过。 所以当徐晴娘突然把一段人的肠子举到他面前时，陆宸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两步，直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你认真看看。”徐晴娘注意力都放到了那段大肠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陆宸的小动作，她继续翻开肠壁解释，“你看，这有明显的刮痕。” 陆宸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淡声道：“你拿远点，我才看得清楚。” 徐晴娘哦了一声把肠子又放回了崔大成的身上，心里却想她每次都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尸体去，哪有人说拿得远一点才看得清，又不是老头子。 “有刮痕？那能说明什么？”陆宸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这阴森森的停尸间还真的有点吓人。 “我认真检查了一遍所有的肠子和他的胃部。”徐晴娘一边说着一边演示着，“我发现从这里以上的肠子，有明显的刮痕，说明他曾经吞过什么不好消化的东西。” “你是说？” 徐晴娘略显兴奋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想多的话，崔大成被开膛破肚，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他曾经吞了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正是对方想要的，又或者说，对方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便猜想崔大成会不会把东西藏在这里。” 你的肚子里藏不了东西。 徐晴娘正是因为这句话才联想到崔大成的案子的。毕竟东西藏在哪里都有可能被发现，但是如果藏在身体里，这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呢？ 陆宸惊喜地看着徐晴娘，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徐晴娘再次晃了晃脖子，每次她一低头就是好几个时辰，脖子比一般人僵硬得多。 “至少也是一条思路。”陆宸安慰道，“现在想来，你说得不无道理。如你所说的，若对方单纯为了报复或者震慑，没必要连肠子都要剖开。” “毕竟，不是随便的人都能够做这种破膛开肚的事情的。”这最后一句话，陆宸只在心中默默地想一想，没敢说出口。 “嗯嗯，至少是个思路。”徐晴娘赞同地点了点头，直觉告诉她，崔大成一定是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这个东西到底被他们找回去没有，他们没法做出推测。 徐晴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本来应该很小的生理反应，却在这个安静的夜中被无限放大。 “我们去吃东西。”陆宸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想到她与这具尸体泡了这么久，竟然还有胃口吃东西。 徐晴娘连耳根子都红了，她强装镇定平静地说道：“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就勉强应你的约去吧。” 更衣间内，徐晴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尽管换了衣服，但是她身上的那股“怪味”始终没法散去。 “谁！”感觉到窗户外边有动静，徐晴娘大声呵斥道。 “怎么了？”陆宸在门外敲门紧张地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徐晴娘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屏风前。 陆宸推开门后三两下冲到了窗户旁边。 “喵！” 一只硕大的野猫一下子窜进了草丛中去。 “是野猫？”徐晴娘扶着屏风长舒了口气。 陆宸侧着头依旧谨慎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他也分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而这种气息绝对不是一只野猫能够发出来的。 许久，陆宸才放下了戒备安慰道：“应该没事。” 二人前脚刚离开义庄，一个黑色身影紧跟着从义庄出来，竟然神不知鬼不觉，义庄内的守卫无一人发现。 义庄位置偏僻，义庄后就是一片山林，此刻山间还有不知名的叫声发出来，无端地让人升起一阵寒意。 “以后，天黑就回去。”陆宸严肃地说道，“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嗯。” 徐晴娘心有余悸，知道陆宸是担心她的安危，她也就忽略了陆宸又一次提起她是个姑娘家的话。 本来，一般人轻易不敢踏足义庄是因为怕鬼神，觉得义庄都是冤魂，不干净。徐晴娘却从来不惧，她是为死人鸣冤，为他们伸张正义的，自然不怕。 “对了，你刚才在里面，是紧张吗？”徐晴娘歪着脑袋问道。 第八十二章 遂了你的愿 陆宸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笑话，我有什么好紧张的。”陆宸右手握着剑加快了脚步，他可不会承认他的胆子还不如一个姑娘。 徐晴娘莞尔一笑，并不拆穿。 因为很快陆宸就会暴露。 “我想吃长安城内最有名的猪大肠面。” 闻言，陆宸抬起的脚微微顿了一下，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一刻，他希望他耳朵失聪。 “夜内，吃这等油腻食物，对肠胃不好，吃点清淡的吧。” 徐晴娘侧过头去偷偷地笑了，她回首故意耍赖：“论起养生，我是专家。今天我体力消耗过多，就适合吃这种能补充体力的食物。” “去吃排骨面如何？”陆宸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今日我就馋大肠面。”徐晴娘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陆宸，顿了一下，又故意道，“如果你不爱吃的话，那就去吃其他的吧。” 一个姑娘家都提出了要求，都用了“馋”这个字眼，他若是不带她去吃，岂不是显得太没有风度了。 陆宸低声道：“遂了你的愿。” “太好了，快点去，迟了就要打烊了。”徐晴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是真的馋猪大肠。 刚坐下，徐晴娘迫不及待地点了一碗大肠面，又故意点了一大盘的卤大肠。 “吃啊，怎么不吃？”徐晴娘吃得津津有味，午膳未吃饱，晚上又没有吃，加上刚才的工作，她确实饥肠辘辘。 陆宸放在桌下的左手悄悄地紧握成一团，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在想这个姑娘心眼怎么这么小？他不就因为有事情迟到了嘛，又故意整他。 想到上次她给他下泻药的事情，陆宸暗暗下决心，小女子真不是他可以惹的，他以后绝不轻易惹眼前这个姑娘。 徐晴娘吃得高高兴兴，酒足饭饱。 陆宸点的清汤面却连动都没动，虽然他不至于呕吐，但是他觉得他可能好几天都没有食欲，吃不下饭。 因为酒精的缘故，徐晴娘一夜无眠。 天色微明，徐晴娘便穿衣起来洗漱，她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 “多吃点。” 用餐时，徐药伯不停地在给她夹菜，说她消瘦了不少，需要多进补进补，有体力才能做好事情。 “爹，我等下就去找萧大人，若他同意了，我便来接你。”徐晴娘心情很好，因为徐药伯答应了她可以帮忙看看那一小块方布。 但是，首先她要先征得萧岑的同意，毕竟这块方布藏着什么样的信息大家都不知道。她自然百分之一百信任她爹，但是别的人呢，她其实心中没有什么把握。 “瞎操心。”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徐药伯就端起用过的碗筷往厨房走。 徐晴娘笑笑没有说话，徐药伯最近一反常态，不太喜欢她接触陆宸在追查的案子，至于原因，她不知道也不好问。 早膳后，徐晴娘匆匆地赶往县衙。 “大人，夫人，对不起，这么早就来叨扰，打扰你们用膳了。” 没想到她去得太早，萧岑和雪娘几人正在用膳。 “这么早，有急事吗？”萧岑放下碗筷就要起身。 “不急不急，大人您慢慢用完膳，晴娘再来。”徐晴娘不敢影响萧岑用早膳，看他眼圈发黑，就知道萧岑昨夜又没有睡好。 “用完早膳再去忙。”雪娘三分命令七分撒娇道，“今早好不容易可以陪孩子们吃个饭，就好好地吃饭。” “晴娘，坐下来一块用膳，我让人再加一副碗筷。”雪娘热情地起身要迎徐晴娘入座，“你这孩子，你看看，这几天也都瘦了一大圈。” 徐晴娘本想推辞，但是抵不住萧岑和雪娘的热情，便也坐下来一块继续用膳。 “来，小念，多吃一点。”雪娘温柔地给小女孩喂了一口稀饭。 “娘，我也要喂。”大一些的女孩故意撒娇道，“妹妹有人喂，我也要喂。” “胡闹，你都多大了。”雪娘温柔地搂着小女孩道，“妹妹还小，你都多大了还要娘喂，羞不羞？” 小女孩正是在那场火灾中留下的孤儿。距离事发后这么多天，还没有人来认领这个小女孩，萧岑和雪娘两人都决定留下这个女孩作他们的义女。 望着温柔的雪娘，徐晴娘为她前两日的猜疑感到羞愧，她怎么会认为雪娘会是东突厥的细作呢？ “大人，夫人，小念有你们的照顾，真幸运。”徐晴娘由衷地感慨道，“夫人，您的善心让晴娘佩服。” “带二小姐先下去。”雪娘挥手让人把小念带了下去，另外两个孩子吃饱也跟着下桌。 徐晴娘端坐，她知道雪娘支开三个孩子肯定是有事情要说。 “到底我和老爷不是小念的亲生父母，她已经八岁了，其实都记事了，许多事情她都懂。”雪娘的语气带了几分心疼，“这几日，还是由我陪着她睡着，她经常做噩梦惊醒，嘴里还喊着爹娘。” 徐晴娘心中一紧，只觉得喉咙胀胀的，鼻子泛酸。她母亲因病离世时，她也不过才六七岁的年纪，许多记忆都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小念现已八岁，又经历了那场刻骨铭心的火灾，一定是记得事情的。 “这两日，我尝试着让小念回忆了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雪娘看了一眼萧岑后微微一笑，“她似乎不那么反抗了。” 徐晴娘眼睛一亮，小念是那场火灾的唯一幸存者，她年纪虽然小，但是或许看到过，或者能记起一些事情也有可能。 “晴娘，今日正好你过来，那等下你就试着和小念接触一下。”萧岑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如果按照小念和夫人所说的，他们的店铺在受灾地点中央，未必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徐晴娘应承下来，不论如何，又有了一点希望。 “晴娘，和小念聊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到她的情绪。”离席之前，雪娘又不放心地嘱咐徐晴娘不要刺激到小念。 “大人和夫人放心，我会注意的。”徐晴娘笑着微微点头，“夫人，您对小念的感情，晴娘真的十分感动。” “我等下就让人把小念送过来。”雪娘识大体地先行退了出去。 “我们去书房谈！” 萧岑起身大步流星地往书房走去。 “你们怎么在？” 第八十三章 支个大锅 “大人！” 见萧岑到，陆宸和林立秋两人立即起身行礼。 徐晴娘和陆宸对视了一眼，林立秋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不必多礼。”坐定后，萧岑立即开门见山，“经过昨晚的事情，立秋，你要加大县衙的防卫，还有陆宸，这几天时间特殊，不良人就辛苦一些，一定要加大巡逻力度和守卫力度，在皇上回京之前，千万不要出任何乱子。” 昨夜，县衙出现了黑衣人。若不是萧岑及时赶到，又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立秋，你昨晚去哪里了？”萧岑的语气有些不悦，作为衙门的捕头，林立秋没有守护好县衙，当然是失职。 “大人，昨晚大力说东街那片有人闹事，我怕出乱子，就过去看看。”林立秋微微颔首认错，“是属下疏忽了，我等下会调整部署，请大人放心！” “这些人未免太猖狂，竟然都跑到了县衙来撒野了。” 萧岑手紧握成拳，上次一名不良人死在他面前，而后崔大成的尸体被悬挂在县衙前，昨夜又有黑衣人夜潜县衙，他这个长安县的县令都快成全长安城的笑话了。 林立秋的眼角闪过一抹不自在的情绪。 陆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边的男人，眼睛微微眯了一些起来。 “陆宸，我要你确保这几日长安城内一定不能出事情，否则我也没有脸面再在这个县衙里待下去了。”萧岑忍不住叹了口气。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陆宸巧妙地躲过了萧岑的话。 徐晴娘暗自叹了口气，看样子果然是没有一个夜晚是平静的，藏在长安城内的势力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总要搅弄风云。 “晴娘，你来找我所谓何事？”萧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疲惫地问了一句。昨夜因为有黑衣人出现的缘故，他几乎花了整个晚上的时间来清点他的重要资料，生怕有什么东西落入到他人手里。 徐晴娘把想让徐药伯帮忙看看方布的消息说了一遍。 “案件信息你都透露给你爹了？”萧岑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一向认为徐晴娘明事理，却不曾想她连保密二字都不懂。 “晴娘不敢！”徐晴娘立即说明了情况，“晴娘知道我们所查的案件事关重大，岂敢轻易地泄露。晴娘只说明了这张方布，至于案件内容，一字未敢向家父提及。” “晴娘，你胡闹。”林立秋低声说道，“若让你爹来看方布，到时候的信息他自然是要看到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徐晴娘义正言辞道，“晴娘正是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才想早日解开这块方布的秘密。我爹知道方布自然有泄密的可能，但是若是这块方布的秘密无人能解的话，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差，二者的风险孰轻孰重，想必不用我说，大人您心中也明白。” 萧岑沉默了，陆宸一脸淡然，似乎并不在意。 “你有把握你爹有办法解开这个秘密吗？”萧岑呷了一口茶问道。 “没有把握！”徐晴娘平静道，“但是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我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到西域游历过，但是只能说可能而已。” 陆宸赞赏地瞄了一眼徐晴娘，他倒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把没有把握的事情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陆宸，你怎么看？”萧岑不好权衡，干脆就征求一下意见。 陆宸侧头看了一眼徐晴娘，她今日气色倒是不错，看来昨晚的一大份大肠面和一盘的卤大肠没有白吃。 “大人，卑职认为晴娘所言有理，再坏也坏不过我们现在的处境了。” 萧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了林立秋的意见。 林立秋想要看徐晴娘，却和站在中间的陆宸的探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收回了视线应道：“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萧岑也就默许了，只是又加了一个条件，若是徐药伯能够破解方布的秘密，必须要委屈他在县衙住两人。 知道是怕泄密，考虑到萧岑所担心的是正常的，徐晴娘应承了下来，只是想到回去要和徐药伯解释有些头疼。 “林捕头昨晚真的在东街口吗？”出了书房，陆宸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昨晚，我也去了。” 林立秋寒光一闪，语气中带了两分怒气：“陆帅这是在疑心我？” “没有。”陆宸回答得云淡风轻，“我是顺口问问而已。” 说完，不等林立秋继续说话，他就脚底生风地离开了县衙。 院子内，小念和姐姐正在荡秋千，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稚嫩的笑声回荡在院子内。 “徐大人，我这就去把二小姐给带过来。” “嗯。”徐晴娘在廊上坐了下来，寒风萧瑟，院内的草坪，树叶全部都已经泛黄，几乎没有一点生机。 小念在女仆的带领下怯生生地来到了廊下。 “小念。”徐晴娘小心翼翼地在小念面前蹲了下来，“姐姐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我怕！我怕！”小念突然躲到了女仆的后面，她的嗓音带了点哭腔。 “不怕，不怕，二小姐，这位姐姐不是坏人，放心，我就站在远处，远远地陪着你，你不要担心。”女人十分耐心地劝慰着，看得出来，小念很黏她。 经过安抚，小念终于答应了和徐晴娘单独地待在廊下。 “姐姐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徐晴娘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糖葫芦，温柔道，“说完，我们就吃这个糖葫芦好吗？” 小女孩毕竟还是小孩子，看到糖葫芦就点了点头。 “陆帅，这个姑娘站在门口等了你很久了。”陆宸刚到护国府，小黑就一脸八卦地冲上来笑嘻嘻道，“陆帅，这两日，温姑娘可是一直在等你。” 陆宸一个眼神，小黑就讪讪地闭嘴。 站在护国府前的温婉着一身紫色罗衫裙，袖口作喇叭状，露出了雪白的手腕，上面戴着的玉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见陆宸到了，她缓缓上前，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温声道：“大人！温婉在此等候大人多时了。” 陆宸的面容冷若冰霜，冷声道：“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去西街口支个大锅。” “大人，您是说？”温婉愣了一下，“大人，您的意思是？” 第八十四章 撮合？ 陆宸本想直接入内，但是温婉又一次叫住了他。 “大人！”温婉大步向前，走到了陆宸的面前，她缓缓地递上了一个精美的食盒，“大人，这里面是温婉亲自做的桂花酥，聊表温婉的一点心意。” 黑色的食盒上刻着花纹，显示出它价值不菲。 “无须。” 陆宸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皮看看眼前的貌美如花的姑娘，冷漠地拒绝后就要往府里走去。 “大人难道就这么讨厌温婉？”见陆宸不接受，温婉跟着转身，提高了音量，“我只不过是想要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恩，陆帅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旁的小黑吐了吐舌头，若不是因为温婉确实温婉动人，他早就替陆宸挡了这个桃花。但是眼前的姑娘漂亮，他萌生了看戏的想法。 陆宸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温婉。若不是她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护国府，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根本就认不出她。 “大人，我的一点心意，堂堂七尺儿郎，总不会怕我下毒吧？”这次，温婉干脆就把食盒直接塞进了陆宸的怀里，“今日，你若不收下这吃食，温婉便坐在护国府门前不走了。” “你……”陆宸剑眉一挑，冷声道：“西街口多的是乞讨之人，你可以在那里支个锅，救济一下乞丐和流民，岂不是有意义得多？” 护国府的侍卫闻言都看了过来，心里默默吐槽他们陆帅也实在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当众让人难堪。 “陆大人，想让温婉行这种善举吗？”谁知，温婉并不在意，她莞尔一笑，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点头道，“明日，我就去西街口行善。”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陆宸的眼眸微微紧了一下，他冷哼了一声带着食盒走进了护国府。 “陆大人，温婉一定践行诺言。”门外，温婉对着陆宸的背影大声喊道，引来得不良人纷纷侧目。 “陆帅……”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陆宸猛地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了一眼大门不悦地呵斥道，“护国府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你们都让她站在门口吗？万一如果她是个细作呢？” 小黑耸了耸肩膀，心想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会是细作呢？陆帅还真的会异想天开。 “下次，这些没有正事的人，都给我赶走！”陆宸愤愤地说道，又把怀里的食盒丢给了一旁的小黑。 “陆帅，你不要啦？”突然得一盒吃食，小黑抱着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因为陆宸只是把东西丢给了他，那到底是送给他呢？还是只是让他提着呢？ “既然他不要，那就给我吧。”一身白衣的王绩一把夺了过去，“我看这食盒如此漂亮，里面吃食定然精致可口。” 见是王绩，知道他这个人最喜欢喝点小酒，吃甜食，小黑自知无力把吃的给抢回来，也就不做声了。 进了书房，陆宸也不把门关上。 他刚入座，王绩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门外大声地叫嚷着：“陆宸，不良帅，你在哪个房间啊！” 陆宸微微皱起了眉头，王绩一进来，他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 “若是昨夜的酒到现在还没有醒，护国府后院内有一座池塘。” “陆宸，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可不要害我。”王绩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笑道，“怎么，还在为刚才门口那姑娘而烦心？” 闻言，陆宸抬头充满杀气地扫了一眼王绩，就他会寻开心！ 王绩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一向喜欢美酒和美女，故而实在想不通陆宸明明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就不近女色呢？ “我认得那个姑娘，叫温婉，是开胭脂铺的。在长安县内，可是有名的美女老板。”王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食盒，不禁惊叹道，“看来这个温老板，不仅人长得美，手还非常地巧呢。” 食盒内放着两列六个桂花酥，不论是形状还是颜色，一点都不亚于长安城内最好的糕点铺。 王绩一边打开了带来的一小坛酒，一边拿起了一个桂花酥放入嘴内，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品尝着这美味：“陆宸，依我看，这个温婉姑娘真的不错。” “怎么？花轩阁的柳烟姑娘还不够让你烦恼的？”陆宸淡淡地道，“要不要，我把你送到花轩阁去？” “唉，君子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王绩连连求饶，答应不在拿陆宸和温婉寻开心。 长安城内人人都知道风流公子王绩和花轩阁花魁柳烟姑娘有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只是近日这个柳烟姑娘似乎有移情别恋的征兆。 王绩倒也安静，他一个人喝着小酒，吃着桂花酥，再吟上两句小诗，并不打扰陆宸做事情。 “陆宸，我有新的发现！” 没注意到书房内还有人，徐晴娘兴奋地直接冲到了陆宸的书桌前，“陆宸，我从……” 陆宸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屋内还有别的人。 王绩抱着酒坛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晴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姑娘是不是在我们陆宸家出现过？” 你们陆宸？徐晴娘别扭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男子，两个大男人说你家，我家，我们家的也实在是怪异了一些吧？ “对，就是你，上次在陆宸家里的就是你。”王绩兴奋地看着徐晴娘，然后目光看向陆宸故意说出了温婉，“难怪刚才就把温姑娘拒之门外。” 温姑娘？徐晴娘下意识地朝陆宸看去。 “你别听他瞎说！”陆宸几乎是脱口而出。 见状，王绩心领神会，他拿起了桌上的食盒嬉笑道：“温姑娘若知道，她做的这桂花酥都被我给我吃了，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王绩一走，书房内突然一阵的安静。 “要喝茶吗？”陆宸站起来率先打破了沉默。 “温姑娘给你送桂花酥？” “说是感谢我们那晚的救命之恩。”陆宸扯了扯嘴角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 但徐晴娘显然不想放弃这个话题：“那晚明明我也出手相救了，温姑娘可没有这么热心地想要谢我。” 陆宸眉毛微挑。 “温姑娘长得确实如花似玉。” “她长得如何，我并不在意。” 陆宸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他不知道徐晴娘此话用意何在，是打趣？还是……撮合？ 第八十五章 关键线索 徐晴娘没有意识到，她的嘴角偷偷地上扬了。 “好了，找你来是有正事的。” 徐晴娘走到书房门口，往四周看了看后才关上了门。 “放心，若是有人近身，我能察觉到。”陆宸自认为这点本领他还是有的，五米之内，他皆能察觉到。 徐晴娘把早上用膳时，她与萧岑雪娘的谈话粗略地描述了一遍：“你离开县衙后，我找小念聊了一会儿。” “小念回忆出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徐晴娘点点头，又凑近了一些：“她说她当时在水缸里，听到声音曾经探出头来过，那个人穿着捕快的衣服。” 陆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原来，按照小念的描述，当夜，她和母亲单独在厢房内睡觉。着火时，火势太大，她父亲和母亲知道逃不出去，两人便把唯一的女儿塞进了屋内的水缸中。 “可是，小念还那么小，她的话能信吗？”尽管兴奋，陆宸依旧理智。不说小念还那么小，就算是个大人，在当时的浓雾中也有可能看走眼。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徐晴娘早就猜到了陆宸会这么问，“但是现在想来，那晚失火后，因为没处安慰小念，我便带着她回到了县衙。当时，开门的就是捕快，当时本在我怀里的小念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她见到生人害怕。” 陆宸继续追问道：“或者正如你所说的，她只是见到生人害怕。” “不，那晚那么混乱的情况，小念其实经过很多人的手，主要都是武侯铺的人，而他们的制服和捕快的完全不同。”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寂中，如果小念所说的可以信的话，那就意味着县衙内至少有一个细作。 “这件事情，你告诉大人了吗？” 徐晴娘摇了摇头，如果细作就出在萧岑日夜所待的县衙内，她不知道以萧岑的脾气会有何反应？ “林捕头呢？” “没有。” 徐晴娘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安的情绪，她为自己瞒着林立秋而感到愧疚，不告诉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其实也并不敢保证林立秋就没有嫌疑。 “你不必因此不安，如果细作真的出现在县衙内，每个人都有嫌疑。”陆宸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你不告诉他，并不代表你不信任他。” 徐晴娘没有接话，这些安慰的话说得好听，但是说白了还是不信任。 “皇上近日就要回朝。”陆宸望着徐晴娘正经道，“但是现在，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进展，晴娘，我们是该加快脚步，也更加谨慎一些了。” 距离知道有突厥狼卫进城已经数十天过去，在这数十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几乎没有进展，十五个突厥狼卫神出鬼没，谁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徐晴娘烦躁地想，若是此时出点事情，东突厥人或许还可以给他们留下点线索，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子，连追查的方向都没有。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突厥狼卫若是行动，又不知道要惨死多少无辜的人了。 “不良人最近巡查有什么进展吗？”徐晴娘托着腮帮子沉思着，长安城内人口众多，十五个突厥狼卫完全可以销声匿迹，让他们无处可寻。 “昨夜，万全县内，我们死了两个不良人。” “什么？”徐晴娘立即端坐，她还以为昨夜平安无事，没想到又有不良人被杀害。 陆宸也是早晨才得知，人是三更天被杀害的，消息又是从万年县传来的，路上费了一些时间才送到护国府。 “突厥狼卫，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徐晴娘猛地敲了一下桌子，前前后后，他们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陆宸只觉得这一拳头砸在了他的心口上，他本来应该守卫好长安城的安危，现在却只能有十五个突厥狼卫在城内为非作歹，他们连个尾巴都摸不着。 此时，房玄龄也愁绪万千。 当今宰相，国舅爷长孙无忌特地登临梁公府，府邸上下忙成一片。 僻静的书房内，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二人客气了一番后，终于坐定下来。 “长孙大人亲自光临寒舍，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房玄龄爽朗地笑了两声。长孙无忌在朝内的威望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两人不算政见不合，故而房玄龄的笑声中五分真切五分虚假。 长孙无忌也不着急切入正题，他低头呷了一口茶后打趣道：“堂堂房梁公府邸，茶叶竟然不如长安城内随便的三品大臣所喝的茶叶。房公，这事情要传出去，知道的是你房公勤俭节约，不知道的还以为房公对我有意见呢。” “茶的好坏，关键更在于喝茶人的心境。”房玄龄跟着呷了一口茶，“比如房某人就觉得这个茶索然无味。” “哦？此话怎讲？” 房玄龄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须，人人皆知国舅爷长孙无忌就是一头老狐狸，与他相处绝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圣上近日就要回朝，长孙大人此时如此大张旗鼓地登我府邸，恐怕会引起议论。” 长孙无忌摸着他的小胡子又放声大笑了起来：“若我今日是偷偷摸摸地来，房公才要避嫌，才要紧张。可是今日，我入你梁公府，是长安城内所有大臣都看见了，说明你我二人行的正，坐得端，何惧流言？” “长孙大人所言极是！” 房玄龄亲自上前替长孙无忌倒了一杯热茶。他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并不这么认为。当今圣上初登帝王宝座，朝纲不稳，又刚经历过惨烈的玄武门之变，为安抚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他刚坐上龙椅就大封功臣。 但是，功高震主二字是所有臣子皆晓之理，而臣子之间交往过密则又是帝王担心的另外一件事情。在这种敏感的时期，房玄龄恨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长孙无忌竟然亲自登府，他内心十分地忐忑。 “我看房公是杞人忧天了。”长孙无忌捋着他的小胡子幽幽道，“房公跟着圣上这么久，难道还会不知当今圣上是什么样心性的人？若说多疑，绝不会是他。” “那是自然！”房玄龄遥遥地朝渭水方向拱手道，“圣上好不容易夺得这江山，他自然会好好地守着。” 第八十六章 固国本之效 正如房玄龄所猜测的一般，长孙无忌谈到了册立太子之事。 “长孙大人，此事还是等圣山从渭水回朝再谈，此事也只能由圣上定夺。”房玄龄若有所思道，他知道长孙无忌此次正是来给李承乾游说的。 承乾者，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 “房公这就是在和我说笑了，”虽然房玄龄在说场面话，长孙无忌却并不恼怒，“圣上如今作何定夺，都一定过问房公，像册立太子这样子的大事情，房公所说的话必当举足轻重，怎么能说只有圣上定夺呢。” “该册立哪位皇子为太子，我想圣上一定心如明镜。”房玄龄依然只字不提他的立场，虽然如今几位皇子年纪尚幼，但自古以来，立储之事都关乎社稷，许多朝代都有因为立储之事出现拉帮结派，皇子与臣子勾结之事。 所有在位者莫不在乎此等事情，房玄龄坚信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要小心言语，千万不可落人把柄。 “既然房公不肯说，那我便开门见山了。”长孙无忌显然不愿意无功而返，他微微前倾拱手道，“圣山前些日子把中山王和吴王二位皇子迎入了长安城内，意欲何为，我想不必我说，大人也心知肚明。” 李世民嫡子李承乾乃长孙皇后所出，性聪敏，风姿俊逸，仁孝纯深，深得李世民喜爱。三皇子李恪乃隋炀帝之女杨妃所出，英武果敢，同样深得李世民的喜爱。 历经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初登帝王宝座，便将两位他深爱的皇子迎回长安城内，意欲何为，京中大臣都心知肚明。 “圣上征战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登上宝座，希望几位皇子陪伴左右，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房玄龄继续装疯卖傻。 “你这顽固分子！”长孙无忌愤愤地甩了一下袖子，他知道房玄龄一向刚正不阿，在李世民面前的地位崇高，所以也不敢轻易撂脸子走人。 “房公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终于憋不住话，长孙无忌道，“中山王乃当今圣上与皇后所生的嫡子，先帝特取名承乾，对其寄予厚望，其深意旁人可知。当今皇后长孙氏，性情淡薄，贵为国母言行皆让众人臣服。中山王若为太子，自有固国本之效。” 房玄龄沉思无言。 李世民登基后十三天，就册立长孙氏为皇后，丝毫不顾突厥压境的巨大威胁，并追赠长孙氏之父长孙晟为司空、齐国公，谥曰献。长孙氏一家荣耀无上，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宠爱可见一斑。 “房公，这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房公思虑周全，为皇上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长孙无忌继续说道，“房公当时提议组建不良人，招揽人才，是皇上力排众议应承下来的，希望房公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房玄龄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长孙无忌的这番话别有深意。 “自然，房某人定当不辜负当今圣上的嘱托。”房玄龄看着长孙无忌老谋深算的脸，暗想最近发生的事情。 话既然已经带到，长孙无忌也不多做逗留，不管房玄龄如何挽留，他执意离开了梁公府。 “房公！长孙大人来是为了？” 送走长孙无忌后，房玄龄的谋士跟着进入了书房。 房玄龄喝了两口热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此时恐怕长安城内的官员都在注意着梁公府，这个长孙无忌还真是胆大妄为。 “大人您心中是否有……” 谋士被房玄龄的一个眼神给吓着了，他立即下跪恭敬道，“是属下多嘴。” 谈立太子之事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左右为难之事，他要考虑到皇子本身的素质，要考虑皇子母妃的地位，要考虑到皇子母家的势力。 所以历朝历代，每次册立太子都会生出诸多风波。这些风波可大可小，小的是削官剥籍，大的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联想到长孙无忌刚才提到了不良人，房玄龄脸色渐渐地变了：“晚上，召见不良帅。” “是！” 闻言，立即有人出来领命去办。 “可以用午膳了吗？”房玄龄摸了摸胃部，因为没吃东西，他的胃部有种灼烧的不适感。 “大人，已经是未时。”侍候在一旁的人恭敬地应道，“大人，现在是否传膳？” “恩。”房玄龄闷声应了一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竟然已经是未时了，心想和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打交道还真的是费神，竟然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时辰。 天气越冷，连白日也越来越短。 “一天又过去了。” 听到人如此感慨，徐晴娘把埋在桌上的头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窗外，天又黑了。 “走了，走了，回家吃饭，不然我家那位又要唠叨！” 其他仵作谈笑着纷纷开始离开书房。 徐晴娘来得最晚，是义庄里唯一的一个姑娘，当然，也是年纪最小的。尽管受萧岑器重，但是她的位置仍然是整个房间内最差的。 考虑到现在她接触的案件特殊，萧岑特别吩咐，她所形成的报告必须要送往县衙由专人保管。 徐晴娘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今日，她有踏入停尸房，但是没有与他们亲密接触，身上终于没有奇怪的味道。 “晴娘，天色已晚，早点回去。”郑师爷关心地嘱咐了一句。 望着桌上的一沓资料，徐晴娘长长地叹了口气。最近，她和陆宸东奔西跑，这些日子查出来的资料都还没有形成文字，今夜，她必须尽快把报告赶出来，形成一份完整的报告呈交萧岑。 天色越来越黑，到徐晴娘整理完最后一份稿子时，外面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对不起，久等了。” 徐晴娘抱着一摞资料对捕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萧岑怕徐晴娘在护送材料的时候会遭遇不测，所以每次要呈交材料时，都派了专门的捕快来护送他。 “没事，徐仵作，我们快走吧。”离开义庄后，捕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义庄好奇地问道，“徐仵作，你一个姑娘家在这义庄内不怕吗？” 徐晴娘淡淡一笑：“不怕。” “以后，天色这么晚，还是早点回去吧。”捕快由衷地感慨道。 徐晴娘莞尔一笑，这句话她似乎最近听了很多次！ 第八十七章 神秘黑衣人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徐晴娘想起了早上小念的话，如果她的话可信，在长安县县衙内就有一个细作，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火灾发生之日，武侯铺就有一人上吊自杀暴露了细作的身份，如果县衙内又有突厥的细作的话…… “你家里人是长安的吗？”徐晴娘猛地抱紧了怀中的资料。 “徐仵作是觉得冷吗？”察觉到徐晴娘的动作，捕快爽快地说道，“你要是觉得冷的话，这些资料我给你拿着。” “不用，不用。”徐晴娘下意识地拉开了一些距离，眼前这个捕快离他如此近，若他要行凶的话，她未必能防得住他。 这么想着，徐晴娘又加快了脚步。 “我家是万年县的。”捕快轻松地追上徐晴娘的脚步说道，“我听说徐仵作也是在长安城内出生的，后来去了洛阳是吗？” 徐晴娘点了点头。 “我爹，我娘他们都在万年县。”捕快似乎是想起了他的家里人，声音有些失落，“这段时间，忙着查案，一直都不得空回家看看。” 见捕快孝顺，徐晴娘的戒备之心到底是少了几分。很快，她又想起了细作白余不也同样是一个孝顺的男人，但是他投敌卖国，不仅害了无辜的人，同时也害死了他的妻子儿子，一家人落得那种下场。 “最近，你有注意到你们县衙内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问这句话的时候，徐晴娘十分认真地观察捕快的表情，或许能问点出来。 “奇怪的事情，没有。”捕快先是痛快地摇了摇头否认，而后又不解地追问，“徐仵作，说的特别是什么特别？” 远远地可见到县衙，徐晴娘松了口气。 “就是，比如你们在执行任务时，突然有某个人不在你们身边，消失在你们视线范围；又或者有人最近比较反常，比如突然买得起贵重的东西之类？” “徐仵作，你是怀疑我们县衙内有细作？”捕快停下了脚步，他眼眸泛着寒光，语气疏离。 “你们和不良人一起查过好几次案子，想必也明白我们之间就是有细作。”徐晴娘不惧捕快的寒气据理力争，“若不尽早把细作抓出来，我们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那些死去的百姓，还有接二连三遇害的不良人死得何其无辜，谁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捕快嘴唇紧抿，他虽然因为被疑心而不悦，但是徐晴娘说得话句句在理，他倒是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我们每个人都要查。”徐晴娘盯着捕快的眼睛严正道，“我知道，你们县衙被查了，大家心中都有气。但是不良人也已经自查了，如果有需要，义庄也会被查。这不是针对某一个群体，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抓出那个细作！” “前面就到县衙了，我就护送到这里，徐仵作，告辞！”无端被疑心，捕快到底心底还是有股闷气，他微微拱手转身离开了。 徐晴娘长舒了口气。若不是眼前这个捕快太会演戏，她相信这个捕快应该不会是细作，至少她排除了一个嫌疑人。 县衙内，只留了几盏灯，整个院落内都一片静悄悄的。 早在徐晴娘刚进县衙的时候，雪娘嘱咐的老奴就在门口等着，告知萧岑因为连日忙碌病倒了，雪娘特地吩咐了晚上若不是十分紧急的事情，不要吵到萧岑休息。 因着萧岑要安静修养，又因为已经是亥时，所有人都休息了，所以整个县衙都特别低安静。 徐晴娘抱着一摞资料，熟门熟路地往萧岑的书房走去。那个书房内，特地留了一个暗格给她放资料。她的鞋子踩在土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刚到书房门口，徐晴娘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却实实在在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徐晴娘立即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没有月光，她透过窗子，看到隐隐约约书房内有个人。 贼这个念头马上在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不对！徐晴娘分明看到那个人一直在翻找着什么，似乎在找一些重要的文件。 屋内的黑衣人突然停住了动作。 与此同时，徐晴娘缓缓地蹲下身把资料放在了地上。 “站住！” 在黑衣人从另外窗户跳出去的同时，徐晴娘大吼了一声立即一个提步跟着黑衣人上了屋顶。 徐晴娘的一声吼，惊动了县衙的其他守卫，原本一片黑暗的县衙立即灯火通明起来。 “有刺客！快来人！” “刺客！” “站住！” 喊声了起来。 徐晴娘几个招式缠住了黑衣人，黑衣人虽然携带了佩剑，却并不取出来，只是和她缠斗了起来。 “来人，给我把他抓住！” 萧岑披着一件外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院内。 见萧岑到场，黑衣人开始发力，他几个回合后就抓住机会朝徐晴娘的肩膀处狠狠地打了一掌。 “大人，保护好我的材料！” 见黑衣人要跑，徐晴娘大吼了一声，立即换了新招式。她的身手虽然不如陆宸，林立秋，但是比一般的捕快却要好一些。 黑衣人明显对院落很熟悉，趁徐晴娘肩膀吃痛，速度慢下来后，他抓住机会闪身，几个提步，就奔出了县衙。 徐晴娘提步跟着追了出去。大好的机会送上门，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线索！ 县衙本处在长安县内最中心的位置。但是黑衣人很聪明，他走了一条几乎不会有人的小路，一路奔跑着。 徐晴娘紧追不舍。几里路过后，渐渐地有些体力不支。 “站住！” 徐晴娘一路叫喊着，希望能召来附近巡逻的不良人。不知道是黑衣人运气太好，还是她的运气太差，他们跑了几里路，也没有见到一个不良人。 至少不良人还有制服黑衣人的可能性。 跑到郊外的破庙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 徐晴娘没有冲昏头脑跑过去，她跟着停了下来，这一片她很熟悉，正是上次小月带她来的那个破庙。 可能因为上次几个乞丐在这里死于非命的缘故，这一片几乎无人敢踏足，原本就衰败的破庙这会儿显得更破败了。 “你是谁！”站在离黑衣人五米的距离，徐晴娘单手背在身后大声呵斥道，“今夜，你跑不掉了。” 第八十八章 落入地牢 黑衣人临风而立，并不言语。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你最好乖乖地投降，免得我对你不客气！”徐晴娘眼神凌厉，她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悄然紧握成拳。 虽然徐晴娘知道自己十有***是打不过这个黑衣人，但是气势不能输！这句话是教她功夫的师父教她的，不论什么处境，在气势上一定不能输给对手！ 黑衣人依旧不言语。 既然都不说话，徐晴娘就踮脚起身先攻击。 黑衣人一个闪身进了破庙里，人刚进去，一股霉味夹杂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好在徐晴娘是闻惯了各种味道，她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向黑衣人进攻。 这次，徐晴娘没有客气，她直接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短剑，黑衣人同样拔剑出鞘，只是他的剑只拿来防御，却并不进攻。 在打斗过程中，徐晴娘一直想要去扯开黑衣人的面罩，但是其实她压根都无法近他的身，更别说扯他的面罩。 “你到底是谁！”感受到黑衣人一直在让她，对她手下留情，徐晴娘右手执剑在眼前疑惑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黑衣人右手随意地拿着佩剑继续沉默不语。 不满黑衣人总是沉默不语，徐晴娘的心底涌起了一阵好胜心，她再次进攻，刀刀致命，但是都被黑衣人轻而易举地给破解了。 “啊！” 右手被黑衣人的佩剑剑柄给打到，徐晴娘惊叫了一声。 “呲！” 黑衣人佩剑哐当掉地，他捂着手臂后退了几步，鲜血从他黑色的衣服里涌了出来，看得出来伤得不浅。 原来，徐晴娘刚刚惊呼了一声后，黑衣人愣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空挡，她毫不犹豫地执剑刺向他，若不是他身手敏捷，这一剑势必会直指他的胸口。 徐晴娘没有犹豫，直接又第二下向他发起攻击！什么小人君子，在这种危急时刻，她心中只想着一定要把这个黑衣人给抓住，这样子才能推进案件破解。 “啊！” 黑衣人发射了一枚暗器过来，徐晴娘空中一个翻身，但是躲闪不及，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右肩膀处，她的右手立即失去了力气，短剑落入地上。 黑衣人缓缓地走向了徐晴娘。 “这……” 黑衣人刚要靠近徐晴娘，陆宸一脚就把他给踹开了。 黑衣人直直地往石庙上的石像撞去，他身体碰到石像时，陆宸和徐晴娘所站的地板突然塌陷了下去。 “陆宸！” 徐晴娘惊呼了一声，她和陆宸两人相拥着一起掉落了下去。 庙里的地板在二人掉落下去后马上恢复了模样，一阵风吹过，灰尘盖上了刚刚的痕迹，一切又都照常了。 受伤的黑衣人捂着受伤的手臂提步从窗户旁边越了出去，奔入山林之中，淹没在一片黑夜中。 片刻之后，大批不良人和捕快匆匆赶到。 陆宸与徐晴娘二人摔下了五六米高的地道内，若不是陆宸用着轻功，两人不死也会受重伤。 抱着徐晴娘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陆宸以最安全的姿势带着徐晴娘落地。 “啊！”虽然有陆宸保护，但是徐晴娘的头部还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出来。 “没事吧？”陆宸扶起她关切地问道，“没有受伤吧？摔到头部了吗？” “陆宸！” 徐晴娘眼眶一热，伸手抱住了陆宸。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此时此刻她的小命应该也没有了吧。 陆宸怔了一下，半晌，才伸出手缓缓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半是责备半是关切地抱怨：“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逞强？” “我不是逞强，我也想抓住那个黑衣人。”徐晴娘立刻委屈地辩解道，“我毫无居功之心，不过是想要抓住这个线索罢了。” 陆宸瞄了一眼徐晴娘，他无法想象如果刚刚黑衣人对徐晴娘下手，他的心情会如何？也正是因为关切，所以才不舍得徐晴娘冒险。 “凡事量力而为。”陆宸低头检查徐晴娘的双手和双脚继续说教，“若是今晚，你丧生于此，你就会知道你今晚的行为到底有多愚蠢！” 徐晴娘不悦地把手给抽了回来，说她愚蠢，她实在是接收不了。难道她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才抓住黑衣人不放的吗？ “那么今晚，不良人为什么都不在此？” 徐晴娘语气冰冷，她想要站起来时，觉得小腿一阵生疼。她想掀开裤子看一眼，奈何陆宸在，她不方便检查。 陆宸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今夜，他被房玄龄召去。从梁公府离开后，他是为了带消息给萧岑才会那么迟时间还回县衙。 回到县衙，他正好看到一片混乱的情形，萧岑告诉他徐晴娘追着黑衣人往这里跑，他连消息都没有传达给萧岑，立即就来追赶徐晴娘，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今晚，你有要事吧？”尽管知道无理取闹，徐晴娘依旧语气生硬，“既然觉得我愚蠢，又何必赶来救我。” 陆宸立即就瞧出了徐晴娘的腿不对劲。 “你的小腿受伤了？”陆宸抓住了想要独立走路的徐晴娘关切道，“站好，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没什么大的问题，不用看了。”徐晴娘下意识地抓住了裙摆，现在风气虽然开化，但是让一个男人看她的小腿毕竟不好。 “流血了。” 徐晴娘顺着陆宸的目光看去，果然，温热的鲜血从她的裤脚里流出来。 陆宸看了一眼四周命令道：“这里一时半会可能没法出去，你是仵作，你知道失血过多，在这个有点缺空气的地下通道里意味着什么。” 徐晴娘咬了咬嘴唇，她靠着墙壁又慢慢地坐了下来。陆宸说得对，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她不应该和她的身子过不去。 好在她的小腿只是被石壁上的石头刮伤，虽然伤口大，但是并不深，没有伤及到主要的动脉，只是一直流血看起来有点瘆人。 “没什么大问题，包扎完就好了。”徐晴娘用身上扯下来的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要起身。 “等下。”陆宸按住了她，他轻轻地举起了徐晴娘的右脚脚踝，“你动动看。” 徐晴娘试着动了动，强烈的痛感立即袭击而来。 第八十九章 同样的银针 “看样子是扭到了，要小心点。”陆宸指了指脚踝处的一点淤青道，“现在这块淤青的面积还很小，再过一会儿，就会变得很大，你的脚踝到时候可能肿的比猪蹄还大。” “我才不会。”徐晴娘低声应了一句，她是仵作，谈起对人的身体的了解，她敢拍着胸脯说她比陆宸更加专业。 徐晴娘这似小孩子的脾气让陆宸原本黑着的脸有了一点笑意，这个姑娘，不仅记仇，还特别地好胜。 “我不是说你愚蠢。”扶起徐晴娘的时候，陆宸淡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情。” 我能出什么事情，徐晴娘这个念头在下一秒就被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 由于扭着的伤势过重，徐晴娘的脚几乎挪不了步。扶着冰凉的地道的墙壁，她真的有些懊恼了。 “上来!” 陆宸二话不说地弯腰，示意徐晴娘趴到他的后背上。 徐晴娘背靠着墙壁迟疑了，她的手悄悄地在背后卷成一团。 “上来！”陆宸又再喊了一遍。 “不用了，我可以走的。”徐晴娘磨磨唧唧地不肯上他的后背。 “磨蹭！”丢下了这么一句后，陆宸左右踱步着几次，又敲敲地道的两侧，但是都一无所获，不论他们怎么敲，声音应该都是传不出去的。 陆宸分析了一番，这里是地道的进口处，既然有进口肯定就有出口。他们调入的地方是进口处，那出口处自然就是应该往里走。 “你是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陆宸再次站到了徐晴娘的面前，他转身背对着她道，“如果你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我可以对你负责。” 徐晴娘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才不需要你负责。”徐晴娘拍了拍他的后背，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我的爷，您的腰可以再低一些吗？” 爷？陆宸剑眉微挑，这个女人，把他当成了什么？他还是乖乖滴低下了腰，方便徐晴娘趴上来。 趴在陆宸温暖结实的后背上，徐晴娘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爹带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地道并不窄小，可以容得下三四个人的样子，但是越往里面走，通道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低。 因为空气稀薄的原因，徐晴娘的喘息声重了一些。 “该这么大声喘气的应该是我。”陆宸晃了晃背上的人失笑道，“你都不需要走路，还喘这么大气。” “陆宸，我有点不对劲。”徐晴娘难受得声音都哑了，音量也低了不少。 但是，此时，陆宸卡在了一个窄小的路口处，他不敢向前走怕路更小了，又不能转身，只好倒退着往后走。 刚到了空旷一些的地方，陆宸立即把徐晴娘放在了地上。 徐晴娘指了指手臂处，刚刚被银针射中的时候，她只觉得手臂发麻。但是因为掉入了地道，她忽略了手臂上的伤。 “他射的暗器？”盯着银针，陆宸眉头紧皱，他凑近了一些后，一用力把银针给拔了下来。 看到银针底部明显发黑时，陆宸的心跟着悬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徐晴娘的肩膀处看，并没有血迹。 “有毒？”徐晴娘点点头并不意外，使用银针的人十之***是用毒之人，银针上淬毒也并不稀奇。 陆宸跪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徐晴娘的额头声音略带些颤抖：“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们尽快出去。” “哪里都不舒服。”徐晴娘接过了陆宸手中银针，是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见她不说话，陆宸立即紧张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询问她，“坚持住！我马上就带你出去。” 徐晴娘只觉得胸闷气短，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地道内空气稀薄，还是因为毒性发作。 “这根银针的大小，和那次死在县衙的不良人脖子上所找到的伤口大小似乎是一样的。”徐晴娘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陆宸。 陆宸又立即拿回银针细细观看，确实觉得两枚银针的大小很贴近。 “当日，据萧大人所言，当时只有他和几个捕快接触过了那个送信的不良人。如果就在当时，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针插入到了不良人的脖子里，而后不良人在与萧大人说话时毒发身亡，一切都行得通了。” “还有一点。”陆宸顿了一下道，“你当时只看到了脖子处的针眼，并未找到银针对吧？” 徐晴娘点头，这也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只能是两种解释，一是针入他脖子后立即被拔了出来；二是在他毒发身亡后在将毒针拔出来。” “第一种解释从身体感知上来讲行不通的。”徐晴娘摇头表示不可能，“一根银针插入脖子中，别说是不良人，就是一般人都能感知得到。不论他使用暗器的手段有多高超，我想被射入的人都不会察觉不到。” 陆宸不再接话。 若是第二种可能，那排除的人就十分地少了。从萧大人叫人后，当时接触过那个不良人的捕快只有三个。 “或许我猜错了，我们看错了。”徐晴娘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当时说这个毒……” 由五种西域的花蕊所炼成的，毒性极强，会让人慢慢枯竭而亡。若是用量多，则当场毙命；若是用量少，则会慢慢枯竭，长则三天，短则一天。 “看来对方还不是很想要我性命。”徐晴娘靠在墙壁上苦笑道，“他使的这个银针，让我一时半会地死不了，还可以拖个一两天。” “你不会死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陆宸烦躁地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前面越来越暗的路嚷嚷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前面看一下。” 徐晴娘耷拉着脑袋没有回应。毒性在她的体内慢慢地散开，她的生命力，她的活力也就跟着时间一点点慢慢消失。 她强撑着倚在墙上，想起了徐药伯。 本来她明早要带他去县衙解开方布之谜的，现在她被困地道，这么迟还没有回去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要是一整晚没回去，他肯定也跟着一整晚没有休息的。 念及此，徐晴娘的眼眶红了，她还这么年轻，她是名动长安的女仵作，她怎么能这么早就倒下呢？ 她不知道，此时，长安县内都乱成一片。 第九十章 查无此人 “萧大人，东街无人！” “萧大人，西街无人！” “萧大人，北街无人！” “萧大人，南街无人！” 四个领头的捕快齐刷刷地跪在了萧岑的面前。 萧岑的一张脸冷若冰霜，生出了一股股寒气，他的爱将陆宸和徐晴娘二人都失踪了，他怎能不气？ “大人，我再去寻一下！我们爷的身手，就是找遍长安城，能与他不相上下的也不超过五个人，他一定平安无事的！”小黑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不相信像陆宸这样子的高手会这样凭空消失。 萧岑眼眸一紧厉声道:“县衙内所有捕快，不良人，你们彻夜清查长安县内，无论如何，都要把陆帅和徐仵作给我找出来！” “是！” 众人领命后有序地离开了县衙。 “等等，小黑！”萧岑叫住了小黑嘱咐道，“可传我的命令，令所有武侯铺的弟兄们帮忙，令所有人都不得推辞！” 小黑感激地看了一眼萧岑重重地点了点头，遍布城内的武侯铺说不定有线索。 适才还热闹的县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的缘故，萧岑猛地咳嗽了起来。 “老爷，注意别着凉了。”雪娘为他批上了一件披风，“既然都安排下去了，老爷，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不可，本官一定要亲自主持。”萧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陆宸和徐晴娘还生死不明，他如何能安心休息。 雪娘暗暗地叹了口气，她自知劝不动萧岑，却还是忍不住要尝试一番:“把事情都交代给立秋，你对他总是放心的。” 林立秋？萧岑这才意识到，他似乎还没有见到林立秋。 “来人，把林捕头叫来！” 立即有人来报，林立秋说有要事，今夜去了万年县。 “知道了。”萧岑语气冰冷，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找不到他的得力助手，他心中难免憋气。 “老爷，立秋向来认真负责，他定是有要事。”雪娘一向喜爱林立秋，见萧岑动气，忍不住替他求情。 “嗯。” 瞥到雪娘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杉，萧岑立即取下了身上的披风套在她的身上，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夫人，天气这么凉，你怎么不披外套就出来了。” “我无妨。”知道萧岑不会去休息，雪娘便转身要回房。 “夫人，”萧岑跟了上去，他左手揽着雪娘的肩膀柔声道，“夫人，我想把你和三个孩子送到洛阳我姐姐家中。” “我不离开！”雪娘当即拒绝了，“老爷，自从我们成婚后，我都没有和你分开过，现在我也不会走。” “现在是……” “要是老爷你出意外了，我也不会独活的。”雪娘说得斩钉截铁，她虽然比萧岑小了十几岁，但是二人感情甚笃。 “胡说！” “我没有胡说，雪娘定说到做到！”雪娘抬头倔强地看着萧岑，带着丝哀求，“老爷，如果你不想看到那么一天，答应我，你会照顾好你自己。” 萧岑眼窝一热，他抱住了雪娘纤细的身子久久不言语。 二人商定，三个孩子先送出长安城。 翌日，天边刚发白之际，林立秋便赶到了县衙，得知陆宸和徐晴娘出事，顾不得休息就一起去搜索。 地道内，徐晴娘沉沉地睡着。 “晴娘，晴娘，醒醒。”陆宸轻轻地拍打着徐晴娘的脸唤醒她，“不能睡了，我们要继续往前走。” 因为缺水，又缺少新鲜的空气，徐晴娘的嘴唇已经干裂，此时，喉咙也有灼烧般感觉，她浑身感到不适。 “找到出口了吗？”徐晴娘挣扎着坐了起来。 “怎么这么烫？”感觉到徐晴娘身上异样的温热，陆宸眉头紧缩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烧得厉害。 “无碍。”徐晴娘喘了口粗气，她拉起了裙摆，果然她的黑色靴子鼓了出来，说明她的脚踝肿得厉害，“是脚扭了，加上那片划伤感染引起的发烧。” 陆宸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徐晴娘的脚踝。 “啊！”徐晴娘倒吸了口冷气。本来，脚扭了，应该热敷和冷敷交替进行，只是她被困在这个地道里，既无法冷敷也没法热敷，所以过了一夜后脚疼得更厉害。 “没关系，死不了人的。”见陆宸愁眉苦脸，徐晴娘故意打趣道，“你见哪个人脚扭了就死了的。” 陆宸却无意识地朝她的肩膀看去。徐晴娘自己分析，她所中的毒不深，能撑一两天，但是此时，她的脸比白纸还要苍白，两颊又泛着异样的潮红。 徐晴娘每笑一次，陆宸的心就紧一分。 “我知道你死不了！”陆宸故作轻松。 他侧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了。徐晴娘亦是立即收起了笑容，她已经察觉到毒性在慢慢扩散。 地道内一段窄，一段宽的，有时候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路，有时候又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徐晴娘行动不便，几乎都在陆宸的背上，所以二人行得很慢。 “为什么在这个破庙里会有地道。”徐晴娘趴在他的肩膀上弱弱地说道，“他是故意引我到那里的，是不是说明他知道这里会有地道？” 陆宸摇了摇头。他是一脚把黑衣人踹到神像那里去的，他也不知道是凑巧撞到开关，还是黑衣人趁他不注意摁了开关。 “你说你觉得那个黑衣人认得你？” 徐晴娘嗯了一声，过了几招过后，她就知道她的身手与黑衣人差多了。对方的招式看着有攻击性，实际上都只是用了防御的招式。 “那为什么让你追上他？” 陆宸这句话确确实实是疑问，落入徐晴娘的耳中，她只觉得变扭，好像他是在讽刺她一样。 “我的轻功可不输他。”徐晴娘傲娇地哼了一声，她虽然追得费劲了一些，但是她确确实实觉得她的轻功不输黑衣人。 陆宸无奈地笑了，徐晴娘这股不服输的劲怎么这么让人喜欢！ “如果他真的认识我的话……”徐晴娘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才来长安数个月，认识的人不多。” 陆宸咧嘴一笑应声道:“徐仵作未来长安时，就已经美名远扬。萧大人又亲自召回，长安城内认识你的人，可不少。” 徐晴娘暗暗地在陆宸的后背上捏了一把，怎么听他说话怎么别扭呢，好话都听出了坏话的味来。 “你说你与林立秋是青梅竹马？” 第九十一章 不幸的童年 陆宸冷不丁地提起了林立秋，徐晴娘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她竟是不愿意在陆宸面前提起林立秋，至于理由，她似乎找到了一点。 “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察觉到徐晴娘的异样，陆宸淡声道，“只是一直待着，想着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徐晴娘嗯了一声。 “林大哥在洛阳的家和我家只隔着一条街，我爹当时是县衙的仵作，他爹则是县衙的捕快，林伯父是行侠仗义之人，我爹十分地敬重他，加上我们所住的房子离得近，所以两家人的关系格外地亲密。” 陆宸静静地听着。 正因为两家人关系亲密，所以徐晴娘自懂事起便整日地和林立秋在一块玩。他年长几岁，总是带着她几条街几条街的跑，他们也和其他小伙伴玩，但是林立秋总是对她最好，处处顾着她。 “后来，他爹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意外身亡了。”徐晴娘为林立秋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林大哥才十二岁，林伯母一直体弱多病，林伯父出事之后，她的病情越发地严重了，几乎就要随着而去。” “那谁照顾他？” “林伯父因公殉职，县衙给了他家中一些抚慰金，县衙内的其他人又凑了一些钱，但是大家的俸禄都不高，所以也凑不了多少钱。林大哥和林伯母就靠着那点钱艰难地度过了三四年。” “我爹心疼林大哥，一直想让林大哥跟着他学习验尸，但是林大哥志向不在此。”徐晴娘顿了一下，她的肩膀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而作痛的范围也渐渐地扩大到她的后背处。 “你说他出去游学过？”陆宸半晌才问了一句话。 “是啊！” 徐晴娘回忆起那个时候，林立秋不过也才十五岁。那一年秋天，林伯母没能熬过冬天，撒手人寰，留下林立秋一个人成了孤儿。徐药伯可怜他，想要接他一起生活，但是生性骄傲的林立秋并不肯。 元宵那天，林立秋突然上门说要和一位高人出去游学。徐药伯与那高人商谈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便让林立秋跟着高人而去。 之后的五年，林立秋杳无音讯。 直到三年前，林立秋才回到洛阳，而彼时，他已经是长安县县衙的捕快。一年后，又升为了县衙的捕头，一直受萧岑的重用。 “所以那五年，你们没有见过他吗？” 徐晴娘摇头道：“没有，那五年，我们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其实，我和我爹都以为他肯定在外面出事情了，毕竟五年都没有音讯。” 徐药伯因此愧疚不已，觉得对不起老朋友对他的嘱托，好在三年前，林立秋不仅回来了，还习得了一身本领。 “他对你还像小时候那么好？”陆宸的话里带了点醋意，青梅竹马的感情是这世间最难得的。 “林大哥生性纯良，他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对我自然不差。”徐晴娘没有听出陆宸话里的酸味，“我在长安城，深受他的照顾。” “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陆宸停了下来缓缓道，“以后你若要有事情，可以直接来我府里找我。” “那也要我能活着出去。” “会的。”陆宸语气坚定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徐晴娘趴在陆宸的肩上不再说话，她要保持体力，而且地道里的空气明显越来越少，她不能再浪费空气。 地道内的路越走越狭窄，两人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 随着时间推移，徐晴娘的右肩作痛得更加厉害，脚踝处也有灼烧般的不适感，只是她一直隐忍着没说。 “我们会出去的。”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陆宸像是安慰徐晴娘又像是安慰自己坚定道，“既然有入口，就一定有出口。” “嗯。”徐晴娘低低地应了一句。 有光！ 陆宸眼前一亮，他加快了脚步。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道分叉口，一边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光，一边则还是一样的黑暗。 只是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亮光处的通道过于窄小，他背着徐晴娘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通过的。 “走哪一条？” 陆宸站在分叉口迟疑不决，本来如此明显的区别，应该是不要选择直接走可以看到光处的路，但是直觉却告诉他他不应该乱走。 徐晴娘借着传过来的微弱的光仔细地看了一下周围，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甚至连转身都困难，四周是光光的墙壁，哪里看得出什么一二三。 “我们走了多久了？” 陆宸摇了摇头，他们因为被困在地道内，没有什么空气又没有光的，他实在是无从计算时辰。 “向那片有光的地方去吧。” 徐晴娘还是选择朝有光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看看她腿上的伤，通过她伤口的变化，可以粗略地计算一下他们被困的时间。而且，有光，至少说明有和地上接触的空间，否则光线从何而来。 “但是……”陆宸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的腿迟疑道，“你的腿可以吗？通道太小，我没法回过头来帮你。” 他们面前的路，只允许他们一个人弯腰弓背地走过去，狭窄的地方，甚至还要匍匐前进，若是再胖一些的人，压根就没法通过。 “可以。” 徐晴娘重重地点头，此时，她没得选择。 陆宸小心翼翼地扶着徐晴娘站定，因为靠得如此近，他清晰地听到了她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身上传来的热度，高得吓人。 他们必须尽快出去！陆宸暗下决心。 “我先过去，等我过去叫你过来，你再过来！”陆宸担忧地看着徐晴娘嘱咐道，“你先靠着墙壁，若是……” “不会的。”徐晴娘下意识地握住了陆宸的手腕，“你放心过去。” 在这个地道里，他们走得都太顺利了。除了路不好走，窄小了一些，他们什么问题都没有碰到，就是因为太过平静，才让人在这个分叉路口担忧。 陆宸单手握住了徐晴娘滚烫的手，他微微用力，而后松开。 通道特别地低，陆宸最后只能跪在地上慢慢地爬过去。艰难地爬了一段路后，光线越来越好，最后一片池塘落入到他的视线内！ 池塘！陆宸心生喜悦，他以最快的速度爬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一人先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类似洞穴的环境，池塘上方有一个水井大小的洞口，光线就是从那里照射下来的，天亮了。 陆宸立即围着池塘走了一圈。他所在的位置离上方洞口处有六七米的距离，而洞壁光滑似冰，若想凭借轻功上去完全不可能。池塘里虽然有水，但是都是陈年积水，要想饮用也不太可能。只是在这里，他们至少有空气。 这就是出口处吗？陆宸失望至极。 “陆宸？” 徐晴娘虚弱的声音隐隐地传了过来。 陆宸立即趴着把这里的环境向徐晴娘汇报了一遍，总而言之，他们只能待在这里等有人经过救他们上去。换句话说，即是听天由命。 过了一会儿，陆宸又回到了分叉口处，他不能带着徐晴娘在那里等死。 “至少我过去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见徐晴娘失落，陆宸故作轻松道，“可以背着你继续往前走。” 陆宸想要再次背起徐晴娘时，她拒绝了。 “陆宸，你刚刚说天亮了是吗？”徐晴娘咳嗽了一声低声问道。 “嗯。”陆宸紧抿嘴唇点点头，他隐隐约约知道徐晴娘要说什么，但是又无法阻止她，只好又说了一句，“我们会出去的。” 徐晴娘望着昏暗的另外一条路缓缓道:“陆宸，我肩膀上的毒已经在扩散了，因着我发烧的缘故，它扩散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我……” “我知道，我们不要耽搁，现在就走。” 说话间，陆宸就要背起徐晴娘。 “不，我不走了。”徐晴娘淡淡地拒绝不肯爬上他的后背，“你带着我，太拖累了。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你一个人先去找出口。”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陆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怎么可能把她丢在这里，就算是普通的同僚，他都不会一个人走，更何况眼前的是徐晴娘。 “不，我不是让你放弃我。”徐晴娘缓缓地握住了他的手解释她并不是要在这里等死，只是陆宸一个人走总比带着她走要来得快。 “你的手很烫。”陆宸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的目光落在了徐晴娘的肩膀处，他最担心的是她身上的毒。 “脚上的伤引起的，当然，也有中毒的缘故。”徐晴娘低着头靠着墙壁虚弱道，“陆宸，我骗你的，以我现在的症状来看，我所中的毒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我恐怕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不会的。” 陆宸的声音竟然带了点哽咽声。 徐晴娘淡淡一笑说道她是仵作，她很清楚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不会让你死的！”陆宸突然烦躁了起来，他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嘶吼道，“徐晴娘，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的！” 徐晴娘眼睛一热，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又何尝想死？但是现在情况真的不乐观，他们困在这个地道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不能拉着陆宸一起送死。 “上来！”陆宸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不要耽搁时间，我们现在就去找出口。” “陆宸，你听我说。”续晴娘固执地不愿意拖累他，“这里的通道看样子是越来越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你背着我是过不去的。” “我叫你……” “我活不过今晚的。”徐晴娘拍开了陆宸的手哽咽道，“陆宸，我不想要我们两个人都困在这里。从昨晚到现在，你也什么都没有吃，这里空气又稀薄，你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我不会丢下你的。”陆宸同样坚持。 “你只身一人先去寻找出口，”徐晴娘弱弱道，“我在这里等着你，没有我，你会提高速度。如果找到出口，你再过来带我出去，这样子才是珍惜时间。” 陆宸直勾勾地盯着徐晴娘，他在判断她这话的可行性。 “听我的，否则我们两个人都走不出去。”徐晴娘有些窒息地命令道，“如果你想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那你就和我一块耗在这里。” 半晌，陆宸才下定决心，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而后缓缓道：“晴娘，你就坐在这里等我，那里至少送了些新鲜空气过来，我先去找出口，我一定尽快回来。” 徐晴娘虚弱地点了点头，她提着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来。” 陆宸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徐晴娘的身上，而后扶着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身子靠在墙壁上。 “不要睡着，我很快就回来。”陆宸仍旧放心不下。 “恩。”徐晴娘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打趣道，“陆宸，你会丢下我吧？” “不会，我很快就回来。”望着她两鬓散落的碎发，陆宸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替她把碎发拨到了耳后，“相信我。” 徐晴娘只觉得一阵暖流流遍全身，她看着陆宸的眼睛柔声道：“好。” 她发出的声音却比陆宸的还要沙哑，因为高烧，她的喉咙发炎得厉害。 陆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哇！” 片刻过后，徐晴娘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徐晴娘虚弱地靠在墙上，她所中的毒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若是天黑之前她还不能走出去，她真的就会丧生如此。 回想短短的十几年间，徐晴娘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悲凉的感觉，她还不到二十岁，对这大千世界还有无限的留恋。 右肩膀处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她的整片后背几乎都在作痛，这种疼痛感就像是千万只小虫子在撕咬她的血肉，她终究是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那个细作是谁呢？ 尽管身上疼痛得要命，徐晴娘还是想起了那个屡次放水给她的黑衣人。她知道，若不是她趁其不意向他刺去了一刀，又试图把他拿下的话，那个黑衣人是绝对不会朝她射出毒针的。 就算她几乎要索他的命，黑衣人朝她射来的毒针也没有即刻要了她的命。 到底会是谁呢？徐晴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徐药伯、林立秋，这世上能如此对她的男人，恐怕只有这两个人了。 陆宸也会吧。徐晴娘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她的思绪越来越混乱。那种疼痛感也渐渐地消失了。 难道就要死了？ 第九十三章 命悬一线 迷迷糊糊中，徐晴娘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了温热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是…… “不要！”徐晴娘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陆宸，停下来！” 陆宸却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他一次又一次地直接用嘴把徐晴娘肩上的毒吸出来。 过了好久，陆宸才缓缓地放开徐晴娘。 “你疯了。”徐晴娘哇一声地哭了出来，她望着地上的一小摊污水痛苦道，“陆宸，你知不知道你也会跟着丧命的？” 陆宸淡淡地用袖口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他不在乎他自己的生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晴娘在他的面前丢了性命。 原来，陆宸在离开一个时辰后，觉得眼皮一直在跳。放心不下徐晴娘，他又折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徐晴娘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 抱着她滚烫的身子，陆宸没有迟疑，他扯开了徐晴娘的衣服选择用嘴替她吸出一部分的毒汁。 “感觉好了一点吗？”望着徐晴娘白到不像样的脸，陆宸一脸担忧地问道，“肩膀处还疼得厉害吗？” “陆宸……”徐晴娘缓缓地抬起了眼眸，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直接用嘴吸毒有多危险？直接吸入毒汁的危险性比针在她肩上速度要快得多。 “我没有找到出口，但是找到了一个房间。”陆宸蹲着身子望着徐晴娘耐心地解释道，“我看那间房间挺大的，我先和你一起过去。” “陆宸，我……” “不要再说废话了，我不会丢下你的。”陆宸冷冷地打断了徐晴娘的话，他既担心她的性命，又为她的迟钝感到烦躁不已。 许是毒液被排出了体外一些，徐晴娘勉强地能够站起来，那种要命的疼痛感也弱了一些，她强忍着不发出呻吟声。 再次趴在陆宸宽厚的肩膀上，徐晴娘紧闭着眼睛不想再说话。她怯怯地发现，她竟然是想和他单独在一块的，哪怕是在这种环境下。 经过了一段狭窄的通道，通道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好。 已经一夜了，陆宸心里默默地算着不良人会如何寻找他，他们被关在这个地道中，入口处又被堵住了，会有人能够找到他们吗？ “萧大人他们一定都在找我们。”徐晴娘弱弱地说了一声，“可惜我们在这地底下，他们应该猜不到吧。” “我们只能靠自己，在这里面，除非是黑衣人，否则很难发现我们。” 陆宸停住了脚步，刚才一阵眩晕袭来，他想甩甩头，但是怕徐晴娘看出端倪，只好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黑衣人？徐晴娘和陆宸两人一起陷入了沉思。是啊，只有黑衣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为什么黑衣人没有下来继续追杀他们？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黑衣人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二就是黑衣人知道他们进来了之后就出不去，只有等死。 徐晴娘倒吸了口冷气，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她越发地想要知道。 “这段路没有危险，我们直接去房间内看看，或许有我们能用得到的东西。”陆宸微微气喘。尽管他是习武之人，但是从昨晚到现在既没有食物吃，又没有水，连空气都不充足，他感觉乏得厉害。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陆宸背着徐晴娘走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内。 房间内的地板是由大块的光滑的石块铺成的，还有一张不算破旧的书桌和太师椅，角落处还有一个大石块，正好可以让一个人躺上去。墙上挂着一把已经有些绣了的柴刀，以及两把弓箭。 陆宸小心翼翼地把徐晴娘放到了石板床上去，他刚才急着回去找徐晴娘，并没有认真地研究过这里，这会儿他正好可以好好地琢磨一番。 长安城内竟然还有这样子的暗道在郊外，陆宸不禁觉得心惊。倘若东突厥早就预谋潜入长安城内，这个通道可以藏多少人不得而知，长安城内的安危也不得而知。 陆宸顺着石壁敲敲这里，敲敲那里，希望哪一块石块就是开启出口的开关，然而这些石块完全无动于衷。 徐晴娘倚靠在墙壁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房间内除了一个入口外，其他都密不透风的，空气质量实在是不好。 “我没事。”见陆宸投来了担忧的目光，徐晴娘立即摇头表示她没事。 她转动着眼珠认真地观察着这个房间，看摆设这里至少应该是一个挺重要的房间，这种房间内，应该多少会有些不同寻常。 许久过后，陆宸走到了徐晴娘的面前摇了摇头，他转了一圈一无所获。除了角落里找到了一根快用尽的蜡烛。 陆宸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点了蜡烛，房间瞬间明亮了许多。 “看样子这个地道还挺干燥的。”见蜡烛在角落里也没有变潮湿，徐晴娘叹息道，“至少在这附近应该是没有水源。”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一滴水，两人的嘴唇都不同程度的干裂下去，徐晴娘因为还发着高烧，嘴唇已经在渗血。 “陆宸……” 徐晴娘喉咙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透过烛光，她看到陆宸脸色发白，脸颊也透出了不正常的潮红，证明毒液也在慢慢地在他的体内扩散。 察觉到徐晴娘的眼神所及，陆宸立即侧过身去提高了音量：“我再去看看。” 徐晴娘咳咳咳地又猛地咳嗽了起来，她捂着胸口大声大声地喘着气。 “没事吧？”陆宸一个箭步冲到了徐晴娘面前，他单膝跪地，一边观察着徐晴娘的脸色一边用另外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好一阵，徐晴娘才慢慢地缓过来。她的脚扭了，引起了高烧，由于地道内缺乏空气，温度又高，她的烧一直无法退下来。 “陆宸。”徐晴娘虚弱地说道，“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不会的。”陆宸这话说得竟然失去了底气，他知道徐晴娘是真的撑不了太久了。可是，他毫无头绪地在这地道里绕来绕去，走来走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徐晴娘感觉到喉咙里一阵腥味涌上来，她一把推开了陆宸，又一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觉得身上的力气被抽去了大半。 “晴娘！”陆宸大惊，他一把抱住了徐晴娘紧张到语无伦次，“晴娘……晴娘，你没事吧？你不要有事情……” 第九十四章 另一条通道 陆宸的这个拥抱着实地紧。 徐晴娘只觉得她要被他拥抱得窒息，但是她又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困难。 “晴娘，你不要有事情。”见怀里的人一动不动，陆宸赶到喉头一紧，鼻子发酸，他平生第一次那么地欣赏一个女人，那么地爱慕一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却要死在他怀里，他怎么能够不难过？ “陆宸……” 半晌，徐晴娘才攒够了力气，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弱弱道，“我要被憋死了。” 听到徐晴娘的话，陆宸立即把她松开了，他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晴娘，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徐晴娘微微颔首，她想要自己坐起来，但是此时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好倚靠在陆宸的面前。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知道徐晴娘是清醒着，陆宸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他的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 因为与他靠在一起，徐晴娘清晰地感受到陆宸身上传来的温度，她立即趁机替他把脉。 “不要动！”见陆宸想要把手抽回去，徐晴娘当即喝止，“我在把脉，不要动。” 怕徐晴娘动火，陆宸乖乖地没有动。 “毒液已经慢慢地在扩散了。”徐晴娘心生愧疚，若不是她不自量力地来追黑衣人，若不是她大意中毒，陆宸也用不着陪她送死。 “我用内力……” “不行！”徐晴娘握住了陆宸的手腕不让他运功，“现在你最好都不能用内力，毒液会跟着你运动流走得更快的。” 知道徐晴娘担心，陆宸难得一笑出言安慰道：“放心，死不了的。” “陆宸，最多到今晚子时。”徐晴娘盯着快要燃尽的蜡烛沉吟道，“我最多只能撑到今晚子时，而你呢，可以挨到明天天亮，如果明天天亮你还得不到救治，你也……” “我们会出去的。”陆宸紧紧地握住了徐晴娘的手腕坚定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如果我不能出去，而你出去的话，我有……” “不会的。”陆宸不耐烦地打断了徐晴娘的话，“现在不是交代后事的时候。” “不，你听我说。”徐晴娘费力地抬起眼眸盯着陆宸深邃的眼睛道，“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真的没能出去的话，我希望你转告我爹一句话，告诉他，照顾好自己，可以难过，但是不要难过太久。” “我会带你出去的。”陆宸依旧只有这一句话。 徐晴娘莞尔一笑，她知道陆宸会答应她的，她从陆宸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她知道陆宸不会放弃的，但是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得了。 两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又一阵疼痛袭来，徐晴娘猛地抓住了石板的边缘。 “刷！” “小心！”陆宸一个转身，他抱着徐晴娘一起倒在了石板床上，两人呈相拥之势躺倒在了床上。 数十只弓箭从床底下射了出来，锋利的箭头撞到墙壁上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后，陆宸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地上散落着十几只弓箭，那锋利的箭头若是射入人体，必死无疑。 “没事吧？” 陆宸温柔地扶起了徐晴娘，确认她没事后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触碰到哪里了？” 徐晴娘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刚刚只是手抓住了床沿。 床！陆宸叹了口气，他们竟然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石板床，而只顾着在墙上的石块和书桌上找开关。 刚才的箭是从床底下发射出来的，开关又是在床沿，说明主人的设计是若发生危险，他就要跳到床上来。 至于为什么要跳到床上来，那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床上有开关，可以带他到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 把思路和徐晴娘说了一遍后，陆宸让徐晴娘在床上坐着，一旦找到开关，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把石板床摸了几遍过后，陆宸在床头处摸到了一块凸起的地方，凸起的地方十分地小，若不是观察细致，绝对感受不出来。 在触碰到开关时，陆宸没有第一时间和徐晴娘说，他定定地看着她嘶哑着想要把心中的感情倾诉出来：“晴娘……” 咳咳咳！ 徐晴娘再次猛地咳嗽起来，在咳出血的时候，她快速地用衣袖挡住了。 “恩？”徐晴娘扯了扯嘴角等陆宸说话。 “我可能找到开关了。”陆宸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指了指床头，“这个地方有凸起，应该就是开关。” 徐晴娘眼睛里有光，她颤巍巍问道：“我们能出去了？” 陆宸眉头微皱，这是不是出口的开关他并不敢肯定，只是离开这个房间，至少应该会有希望。否则，当时的设计者设计这个又有何用呢。 明白陆宸的顾虑，徐晴娘撒娇似地抓住了陆宸的袖子。 难得看到她这么小女人的一面，陆宸嘴角微微上扬，他右手揽住了徐晴娘的肩膀低声道：“抓紧我。” 徐晴娘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陆宸的腰带。 见状，陆宸伸手摁下了开关。 他的手刚用那个凸起的点用力，床板就快速地翻了个面。 “啊！” 感觉到身子往下坠落，徐晴娘惊呼了一声，她立即不顾一起地紧紧地抱住了陆宸的腰部。 快到地面的时候，陆宸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揽住了徐晴娘腰，以最稳妥的姿势抱着她摔到了地面上。 “没事吧？”见陆宸自己垫在下面，徐晴娘立即从他的身上翻了下来紧张道，“撞到头了吗？” “没事。” 陆宸偷偷地倒吸了口冷气，他感觉到了体内有小虫子在爬。 “又是一条通道！”见摆在眼前的，又是一条地道，陆宸失落地低吼了一声，他们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 徐晴娘惊喜地发现这里的空气浓度似乎高了一些。 “你是说？” “空气只能从地面上传来，说明我们离出口比之前近了一些。”徐晴娘用力地点了点头，“而且，这里的通道明显比之前的要好走得多。” 不再是逼仄的通道，多少让人生出了几分希望。 两人没有犹豫，陆宸背起徐晴娘就沿着地道往前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第九十五章 何为不良人 走了许久，徐晴娘几乎要昏睡过去。 “我们会出去的。”陆宸低声安慰道，“你不要睡着了。” 因着在地道里困了太久，徐晴娘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她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几乎要流失尽了。 “徐晴娘……” 怕她睡着，陆宸一直试图和她说话。 “徐晴娘，你不要睡着了。” 徐晴娘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是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不良人吗？”担心徐晴娘睡着，陆宸主动引起了话题。 不良人在长安城内一直很隐秘，让外人觉得深不可测。除了因为他们断案能力强，身手可媲美皇宫内的金吾卫外，他们的出身同样也让人津津乐道。 果然，徐晴娘用尽了力气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的声音特别低弱：“你为什么加入不良人？” 人人皆说所谓的不良人都是有前科之人，是曾经犯事过，但官府因为看重他们的能力而招安成为官府中人。 陆宸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 在他很小时候，他爹就开始经营着一家典当铺，生活还算富裕，他也算是一个富家少爷，从未挨过饿受过洞。正是因为在当铺中长大，所以他认得许多东西，很多货物他一看就知道价值几何。 五年前，天下***，几番势力打得不可开交。陆宸的爹因为不肯把典当铺里的东西白白地让人抢了去，在争执中被人一刀刺死，他的娘当场自刎跟着而去。 “那些人进了城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陆宸冷声道，“就算是大破城池，就算是两军交战，当地的百姓何其无辜？” 徐晴娘精神了许多，她趴在他的肩膀上，五年过去了，她仍旧能感觉到陆宸的怒气，杀父之仇又岂能轻易地忘记。 “那个时候的你，不在典当铺吗？”徐晴娘低声问道。 “我就在现场。”陆宸撇了一眼他的右手臂。 见父亲倒在血泊中，陆宸冲进去恶狠狠地朝那个刺死他爹的士兵撞去，他怒不可遏地朝士兵动手，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出了血。 后来，其他士兵赶来，有一个人朝他的右手臂砍了一刀。 “住手！”房玄龄正好赶到，他大声呵斥了欲对陆宸下杀手的士兵，“你们干什么？这孩子才多大？本官是否说过，不得殃及城中百姓。” “大人，这个小屁孩，你看看他，把我的脖子咬得！”站起来的士兵又朝陆宸狠踹了一脚。 陆宸红着眼睛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的脑袋里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的父母惨死在这些人的刀下，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房玄龄是何等聪慧之人，从进来典当铺之后，他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在攻城之前，本官是否吩咐过，进城之后不得烧杀抢掠，不得打扰当地的百姓？”房玄龄寒光扫了一眼刚刚行凶的士兵冷冷道，“本官说过，若是有违反者，军法处置，不得求情。” “大人，饶命啊！” “大人，卑职知罪！” “本官三令五申，不得骚扰无辜百姓，现在两条人命犯在你的手中，无论如何，本官也饶不了你，否则本官的军令你们当作一纸空文，我又如何对得起这死去的两个无辜百姓！” 不论两人怎么求情，房玄龄执意把刺死陆爹的士兵军法处置，把狠踹陆宸的士兵罚一百大板。 “孩子，是本官对不起你。”处置完毕，房玄龄方才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宸，“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十六岁的陆宸从此孤身一人。 见陆宸胆识过人，又与一般孩童不同，房玄龄便想把他招入麾下，但是陆宸不肯，不愿意跟着房玄龄。 徐晴娘听得鼻子一酸，想到陆宸亲眼目睹父母惨死，她终于明白为何他总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后来呢？”徐晴娘微微叹了口气，想必陆宸后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宸向来性情骄傲，一下子失去至亲，城内又无其他亲戚，无从谋生便加入了当地的军队中。当然，后来他才知道，他还是加入了房玄龄带领的军队中，是最下面的一个小分队。 他体格健硕，失去双亲后又无牵无挂的，上了战场浴血奋战，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屡立战功，很快就受到了提拔。 可是，后来陆宸所在军队里的头头是一个贪生怕死、好色之徒。因着陆宸在队伍中深受爱戴，便屡次给他穿小鞋，打压他。 三年前，在一次破城中，头头侮辱了一个妇女，妇女不堪受辱竟然投井自尽了。陆宸不满头头的禽兽行为，想到了惨死的父母，他杀死了头头。 杀死军队里的头头不是小事情，他立即就被绑了起来，等候军法处置。 徐晴娘听得头皮发麻，她想到了陆宸可怜，却没想到他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桩桩件件都极其倒霉。 “然后呢？”徐晴娘像听说书一样，迫不及待地等着故事情节的继续发展。 然后，陆宸第二次见到了房玄龄。 “还记得本官吗？”见到陆宸，房玄龄摸着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宸依旧五年前的样子，只是瞪着猩红的眼睛并不言语。 “是你，这个眼神一点都没有变化。”房玄龄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而后脸色一沉怒斥道，“陆宸，你可知道你犯的是死罪？” 陆宸依旧波澜不惊，他直挺挺地跪着反问道：“敢问大人，陆宸所犯何事？” “大胆，你杀了你的上级，还不知错！”一旁的人怒骂道，“陆宸，你可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是何人，不得无礼！” 房玄龄眯着眼睛看着陆宸，陆宸定定地跪着丝毫不被影响。 “你……” 旁边的人刚要再次出声呵斥，房玄龄挥手拦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 “大人！”侍卫不放心道，“陆宸骁勇善战，而且他这个人不怕死，您和他单独在一起，我怕他会对您……” “他不会的。” 这句话，房玄龄是看着陆宸的眼睛说的。那种表情，就好像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他完全知道陆宸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房玄龄慢慢起身，走到了陆宸的身后弯下腰替他松开了绳子。 “大人，你错了，你并不了解我！” 陆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然后掐住了房玄龄的脖子。 第九十六章 获救 “陆宸，你想挟持我？”房玄龄顺从地被陆宸挟制着，“你以为你要挟我，就能从这里走出去吗？” “至少还有一线希望。”陆宸语气冰冷，房玄龄的大名他自从进入军队后早就耳闻，他相信他今天若挟持房玄龄定能有一条生路。 房玄龄瞥了一眼陆宸道：“你可知道不良人？” 陆宸怔了一下。 房玄龄为李世民招揽人才，礼贤下士，广纳天下英才，世人皆知。而今年，房玄龄想要组建一支不良人队伍，所招纳之人皆是有前科之人，这件事情亦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据说李世民也是力排众议，才替他应承了下来。 “不良人不良人，既是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房玄龄若有所思道，“但是这世间，万金易得，人才难求，本官不舍得大批英才就这样子埋没。” “卑职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陆宸并不觉得他杀了那个头头有什么不对，他是在为民除害，也是在为队伍去除了一个毒瘤。 房玄龄试探性地推开了陆宸的手，他放手了。 “陆宸，你可知道国法军纪是什么？” 陆宸冷冰冰地看着房玄龄，两年前，他父母惨死时，谁和他谈军纪？现在，那个妇女惨死时，谁又给她国法可说？ “国法军纪不过是保护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我们百姓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此言差矣！”房玄龄义正言辞道，“自古以来，多少能人志士在修订律法，想要建立一个有序的王朝，本官同样是一名。” 陆宸不明白房玄龄意图何在。 房玄龄继续道：“既然不满于社会现状，就要想办法去改变他。记得两年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既然觉得军队纪律不够严明，你就应该参军入伍，自己组建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你做到了，我知道你手下的那只队伍，一直是纪律最严明，作战能力最强的。” 陆宸拳头紧握。 “孩子。”房玄龄上前，他轻轻地握住了陆宸的手慈爱道，“本官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你心中的仇恨。但是，国法军纪不能破，这是铁的原则。” 陆宸情绪复杂地盯着房玄龄，眼前的这个人早在两年前就替他报了杀父之仇。 “本官纵是想保你，也不符合规矩，如果我强行给你保了下来，我让这千万的人如何服我？选与不选全在你，本官也不会逼你，并且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房玄龄给了陆宸一炷香的考虑时间。 “后来，我加入了不良人。” 陆宸的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一些，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徐晴娘双手环住了陆宸的脖子，她没想到他的前科原来是此事，若果真如此，她倒觉得陆宸做得不错，十恶不赦之人人人可得而诛之。 “房公，美名远扬。”陆宸对房玄龄充满了感激之情，若不是他，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不良帅。 “你也没有辜负房大人的期望。”徐晴娘低声道，“陆帅名震长安，连东突厥的人也惧怕你三分。” “呵呵，你这句话从哪里听来的？”陆宸扯了扯嘴角笑了，背上的人似乎与他又亲近了几分。 “我听林大哥说的，他说你武艺高强，放眼长安城内，能与你一较高下的一巴掌都数的过来，甚至突厥人都知道你的大名。” 陆宸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徐晴娘重重地叹息了口气，她能感觉到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陆宸，我们再走一段时间，若是还找不到出口，你便将我……” “不许胡说。”陆宸温柔地喝止了她，“不许睡着了，我再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恩……” “说说小黑的一些趣事吧。” 徐晴娘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强撑着想要应陆宸，眼皮却不听使唤地沉沉地垂了下来，最后只听到了陆宸喊她晴娘，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怀德坊是长安城最热闹的一条街。 夜幕尚未降临，街市便如天上的繁星般斑斑点点，摆摊的，推车行走的，吆喝的，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怀德坊处更有一处热闹的去处，便是醉月楼。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楼阁中混着酒香和脂粉的香气，醉月楼便是长安城内最有名的风雅场所。 许多达官显贵，风流公子都要隔三差五在这里小酌两杯。尽管东突厥压境，这里丝毫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 “公子，不如进来喝两杯小酒？” “公子，好久不见，你是不是都把我给忘记了。” 略有姿色的女子晃着手中的玉扇在门口处迎客，而静坐在闺房内的姑娘，往往一夜便要对方豪掷千金。 “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人？”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巡逻队的人有些不耐烦，大家都急着要换班。 林立秋目光如隼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没听过一句话吗？大隐隐于市？”林立秋大声呵斥道，“时间未到，谁都不许先溜，在这附近给我好好地搜查。” 陆宸和徐晴娘已经消失了一夜一天，萧岑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在今天也要把他们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他们巡逻的时候，有个风雅的公子来了又回了。 “啊！” 热闹处有人惊叫了一声。 林立秋立即带人赶了过去。 “是陆帅和徐仵作！”一个捕快惊讶地喊道，“他们两个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陆宸和徐晴娘两人相拥地倒在了地上，二人都不省人事。 “谁发现的？” 林立秋不由分说地把第一个看到陆宸和徐晴娘的两个风流公子押了起来，吩咐带回衙门仔细审问。 终于找到了陆宸和徐晴娘，一部分人回去县衙报告萧岑，一部分则负责把陆宸和徐晴娘抬回去。 “看样子，好像是中毒了。”一个捕快喃喃道，“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发紫。” 林立秋打横抱起了徐晴娘下令道：“你们把陆帅送到徐仵作的家中，再派人去把长安城内的名医叫来。” 徐药伯小小的院落内顿时拥挤不堪。 屋顶上，不良人五步一个岗位；地面上，县衙同样十步一个岗位。 得知陆宸和徐晴娘获救的消息，萧岑立即乘了软娇往京兆尹府赶去，他要及时地向林智请示汇报。 萧岑不知道，他的身后带了一个尾巴。 第九十七章 仅仅只是欣赏吗 林智的脸阴沉得可怕。 “大人，按照徐药伯的说法，陆宸性命无忧，只是徐晴娘的性命可不可以保得住……还很难说。”提到命悬一线的徐晴娘，萧岑也很痛心，那可是他从洛阳城内特地挖来的仵作，他不想失去一个得力干将。 “房公很生气。”林智双手背在身后，他盯着萧岑的脸呵斥道，“圣上不日就要回城，如果让人知道不良帅都无故失踪，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 “下官有负房公的期望！”萧岑拱手认罪，他肥胖的身子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着，“等陆宸醒来，我会仔细问清楚的。” “人命要紧。”见萧岑还在拱手，林智挥了挥手示意他抬起头来，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萧岑，现在形势紧张，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千分万分的小心。等陆宸醒来，你们好好地对接一下，至少和对方交手了，总要有点发现。” “是，卑职领命！” “知道黑衣人为什么会夜袭你的书房吗？”林智坐在了太师椅上，“就算突厥狼卫武艺高强，夜袭县衙毕竟太过招摇，总要有理由的吧。” 萧岑偷偷地打量了一番林智。 林智低头呷了一口茶：“这茶叶不错，是罗艺将军送来的。” 萧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的眼色，他低头跟着饮了一口热茶附和道：“果然是好茶。” “这茶唤作雪顶含翠。”林智闭上了眼睛认真地闻着热茶传来的香气缓缓道，“据说这是罗大将军的战利品，这种茶叶长在极寒之地，据说每年就只可得五斤，知道我爱品茶，罗将军便给了我半斤。” “当真是好茶。”萧岑又把茶一饮而尽，“只是林大人拿给我品茶实在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茶，其实我有不会品。” 林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从京兆尹府出来时，萧岑回头盯着京兆尹府的牌匾许久，京兆尹府掌管是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 “大人，萧岑能听懂大人的意思吗？”萧岑才离开，林智的谋士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大人说得是否过于隐晦了？” 林智再次低头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别看萧岑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其实他比谁都细腻，他自然听出了猫腻。” 罗艺战功赫赫，李世民即位之初便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事实封一千二百户，极其显贵。 但是战功再高，攻城略地所得无不是皇上所有。罗艺既得极其珍贵的雪顶含翠，没有上缴国库，又拿来贿赂京中大臣，用意何在，一猜便知。 林智刚刚的那番话，很明显在告诉萧岑他与罗艺有来往。 “那大人以为萧岑是否可以信任？” 林智摆弄着手中的茶盖，他们所喝的并不是雪顶含翠，至于萧岑有没有品出来他也不敢确定，毕竟真正的雪顶含翠他自己亦是没有品过。 “大人觉得他可信任？”谋士再次追问道。 “我希望他可以信任。”林智食指轻轻地敲打着雕花桌子，缓缓道，“不良人在他的掌控下，若他不可以信任，我们便会腹背受敌。” “大人，罗将军那里？您打算如何回应？” 林智停下了敲打桌子的动作，他的手微微握成拳，半晌才淡声道：“人们对罗将军的评价如何？” “生性狡黠，作战勇猛……”谋士话未完全说完，并知道林智何意，他微微拱手道，“林大人明智！” 徐药伯家中，彻夜灯火通明。 经过一次又一次地针灸，徐晴娘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而徐药伯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汗如雨下。 “伯父，晴娘没事了吧？”望着徐晴娘依旧惨白的脸，林立秋仍旧不放心，“余毒都清干净了吗？” 徐药伯心疼地替徐晴娘掖好被子，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烧总算退下去了，若是一直不退烧，我真怕她就算不死也会变傻。” 林立秋从徐药伯的回答中明白了徐晴娘安全地度过了危险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他跟着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望了一眼窗外：“伯父，马上就要四更天了，你也累了也一个晚上了，去休息吧。” “我没事。”徐药伯失而复得爱女，此刻他觉得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但是徐药伯毕竟上了年纪了，徐晴娘失踪的这一天一夜，他都不曾闭眼。现在徐晴娘回来了，他又费尽心力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本来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他只觉得脚下一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小心！” 林立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徐药伯，他略略提高了语气，“伯父，您该休息了，晴娘就算醒来，她腿脚不方便，也需要您照顾，若您倒下了，谁来照顾她啊？” 徐药伯讪讪地笑了：“人老了，到底是不中用了。” “就算是我这样子的年轻人，一天两夜没有休息也不行。”林立秋不容拒绝地推着徐药伯往外走，“晴娘这里我照看着，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的。” “可是……” “没有可是，您忘记了，我也懂得一点药理。”林立秋不给徐药伯说话的机会，推他道了房间内，“若您执意照顾晴娘，她醒来我就告诉她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林立秋是为他好，徐药伯张了张嘴后还是选择不言语，他点了点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好，那我睡一会儿，你替我盯一会儿。” “您放心，我一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晴娘，我保证！”林立秋举起了右手郑重道，“伯父，以我和晴娘的感情，您难道还不信任我吗？” 徐药伯坐在床沿仔细地端详着林立秋，他是看着林立秋长大的，虽然后来他出去游历了几年，但是他一直视他如半子，怎么会不信任呢？ “立秋，你觉得晴娘如何？” “晴娘吗？”林立秋温暖一笑，“伯父，您应该比我更了解晴娘啊，怎么突然问起了我，我自然是欣赏她的。” “仅仅只有欣赏吗？” 林立秋右手微微地握在了一起，徐药伯想问什么他心中自然清楚。 “立秋，若你心里有晴娘，伯父有一事嘱托。”徐药伯拉住了林立秋的手问道，“伯父想把晴娘交给你照顾，一辈子！” 第九十八章 清理旧部 徐晴娘的房间很简陋，一张灰扑扑的梳妆桌，不似别家姑娘桌面上都是胭脂水粉，她的梳妆桌上面几乎空无一物，靠窗处还有一张书桌，书桌旁边是一个硕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类书籍。然后便是靠墙处的一张床。 林立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徐晴娘的床前坐着。除了他帮徐晴娘置下这处房产时，他进来过这间房间外，再也没有进来过。 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灰色，林立秋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房间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气息，就算是他这样子的习武之人，他的房间也要更明亮一些。 徐晴娘安静地睡着，她睡得如此地沉，林立秋好几次去探她的鼻息，以确定她确实是昏睡着而不是…… 房间内有很重的草药味，徐晴娘的脚踝处扭得很严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下床的，草药便是敷在她的脚踝处。 “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这么勇敢的？”林立秋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徐晴娘的一只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林立秋眼窝一热。 他一直以为徐晴娘在长安城内不会还有其他的依靠，毕竟谁会爱上一个成天与尸体打交道的女人呢？只是他错了。 想到她一定是受了许多苦，林立秋心疼极了，想到她与陆宸单独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又觉得胸口堵得慌。 “晴娘没事吧？” 听到陆宸的声音，林立秋一惊，立即松开了徐晴娘的手，回头看见陆宸毫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处。 “你怎么起来了？”林立秋起身打量着陆宸，尽管他腰板挺得笔直，但是苍白的气色出卖了他，“大夫说你应该要卧床休息。” 陆宸苏醒的时间比徐药伯预估地早了两个时辰，林立秋暗惊陆宸的内力如此深厚，哪怕是毒液入体，他也能迅速地排毒恢复。 陆宸径直地走向徐晴娘的床前，他盯着床上的脸色惨白的人心中感慨万千：“她哪时候能够醒来？” “少则一天一夜，多则两天。”林立秋又补充了一句，“她中毒很深，又缺乏营养，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是啊，朝她射毒针，又把她送入迷宫一样的地道内，那个人自然是想要她的性命的。”陆宸一动不动地盯着徐晴娘，他终于还是实现他的诺言，把她从地道里带了出来。 林立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陆帅，你和晴娘到底去哪里了？”林立秋把他和捕快、不良人如何在长安城内寻找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 “此事，说来话长。”陆宸并不想分享他如何从地道里逃脱的，“替我谢过徐爷，我先离开。” “陆帅，你的毒还没有排清！”林立秋叫住了转身离开的陆宸，“还有，你不等晴娘醒来吗？” 马上就要四更天了，陆宸消失了这么久，突厥狼卫是否有新的动静？长安城内又出现了什么新的状况，他一无所知，所以断断没有在这里躺着养伤的时间。 “照顾好晴娘！” 留下这句话后，陆宸直奔门外。小黑早就备好了车马在门口等候。 “爷！没事吧？”看到陆宸有些憔悴，小黑担忧道，“才四更天，爷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应该多休息。” “不用。”陆宸眼睛微闭，他靠在马车内缓缓道，“把这两天，你们查到的消息全部告诉我。” 不良人个个都是精英，他们身怀绝技，武艺高强。重要的是，在房玄龄的建议下，陆宸花费了一年的精力，建立了一个极其严密的情报网。 每一份情报都要定级，级别不够的人不能分享情报，所有情报都是一对一传递的，重要的情报甚至要由好几方共同收集，相当于一方只有情报的一角，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消息泄露。 这一年，这张极其严密的情报网为房玄龄做了大量的情报工作，同时，也为李世民夺得玄武门之变胜利的果实立下汗马功劳。 “什么？” 陆宸眉头微皱，不悦地提高了音量，“此事确定吗？” “爷，已经经过了特别地分析了。”小黑点头确认，“不良人虽然组建三年，但是爷是一年前才走马上任不良帅，所以许多老人，我们并不清楚身份。” 不良人经过手中的资料分析，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结果：突厥狼卫一直在暗暗地处理不良人旧部。 不良人的规则，所有的不良人均由不良帅亲自招揽，而且，一旦成为不良人，除非到年纪隐退，否则均不可中途退出。 难道是在清理不良人的旧部？陆宸陷入了沉思之中。不良人三年前才组建，从未在战场上与东突厥正面交手过，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他们遍布长安城内以及外围的不良人截过东突厥人的情报。 “爷，上一任不良帅和东突厥应该没有仇吧？”小黑说出了最简单的猜测，“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清理不良人旧部。” 上一任的不良帅宋嵘在一年前战死。 “此事吩咐知情人保密。”陆宸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传我的命令下去，令所有不良人旧部皆回护国府，三日内速回，不得耽误。” “爷，您是想？” 陆宸点头，既然要清除不良人旧部，他就让他们全部回护国府，他不相信他镇守护国府，突厥狼卫还敢上门取他们的性命。 “爷，你真的要住在护国府啊？” “别急，别急！” “不要抢，不要抢，每个人都会有的！” “不急不急，都排好队伍来。” 听到喧闹声，陆宸不过一个眼神，小黑立即会意拉开了一部分轿帘。 天色微明，不远处，几个伙计支起了大锅在煮粥，附近的乞讨之人都拿着碗等待着喝上一碗白粥。 “爷，你猜是谁？”小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着陆宸笑道，“爷，是温婉温姑娘，没想到她还真的听你的话，在西街处支起了一大口锅，在救济灾民。” 陆宸双手环抱在胸，正在闭目养神。 “唉，唉，唉，别抢，每个人都会有的！” “来，这边排队，小心烫！” 温婉十分温柔地为灾民们盛粥，她用余光迅速地看了一眼车内的男人，嘴角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第九十九章 有所怀疑 “你若是喜欢，下去！” 见小黑还一直看着，陆宸冷不丁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爷，轻点，疼！”小黑捂住了屁股，端正坐好，一脸正经道，“爷，你的心里是不是装着徐姑娘。” “屁话多！” “肯定就是！”小黑十分肯定地点头，他想若是按照陆宸的性子，不喜欢的姑娘早就说不喜欢了，现在既不承认又不否认，就是相当于承认！ “再说就滚下去！” “温姑娘温暖如春风，软软糯糯的感觉，对待爷您也可谓十分用心了，加上我听说她开的胭脂铺生意很好，应该也是个富裕小姐。”小黑狡黠一笑，又凑近了陆宸不解地问道，“爷，我实在是觉得温姑娘没有什么不好。” 陆宸双手环抱在胸，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初次见徐晴娘的场面，她当时穿着一件灰青色的衣服埋首在查看陈家庄的5具尸体。还有她现在躺在床上，那张惨白的小脸也印在他的脑海里。 “爷，徐仵作没事吧？”见陆宸不说话，小黑也正经起来，“听说她中了很深的毒，你也中毒了，怎么会中毒了呢？黑衣人如此厉害，连你都……” “回府再说！”陆宸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要天亮了，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嘿嘿，爷，温姑娘朝我们这里看过来了。”小黑放下轿帘露出了朴实的笑容，“是爷的东西，我可丝毫不敢沾染。” 陆宸朝他丢去了一个白眼，心中却在想，他们的车马看起来十分地普通，温婉应该是不知道车内的人是他吧？ 马车加快速度向护国府驶去。 天色全亮时，早市已经热闹非凡，卖早点的，卖菜的卖力吆喝着，生怕生意被别人抢走似的。 人群中，一个穿着便衣的男人警觉地看了一下四周，而后走进了一家早点铺中。 “师父！”便衣男人在一个头发略有些发白的男人面前坐下，恭敬地唤了一声后担忧道，“您怎么出来了？” 白发男人把油条放进了豆浆中浸泡冷冷道：“听说长安人都喜欢这样子吃早点，依我看显得无聊多余。” “师父，小心人多眼杂。”便衣男人紧张地观察着四周。虽然进门时，他已经看到街道两旁都有人保护，但是这里毕竟是长安城内。 “怕什么。”白发男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不出三个月，这长安城便要换主人了，我还会怕不成？” “师父，不良人遍布长安城大街小巷，既是为了保卫长安城的平安，同时，他们也有很多的便衣。”便衣男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师父难道忘了，陆宸组建了情报网，我们的许多情报就被他们给截走了。” 白发男人冷哼了一声，他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便衣男人：“为师嘱咐你的事情呢？你办到了吗？” 便衣男人眉头微皱，他低下了头：“徒儿无能，实在不是陆宸的对手。” “哼，我看你志向不在此。”白发男人语气严厉，“人家都对你痛下杀手了，你还要放她生路，我看那个女人也是一个祸害！” “师父！”便衣男人提高了音量，他盯着对面人的眼睛定定道，“您答应过我的，不会对付晴娘的。” “是她自己要介入的。”白发男人不以为意地冷哼道，“听说就是那个女人查出来了陈仲是诈死，她被萧岑特别批准和陆宸一起查案子是吧？” “师父，您怎么……” “哼，你把这些事情瞒着我，就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是吧？”白发男人死死地瞪着他怒问道，“难道你忘记了你来长安的目的吗？为师培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来为一个女人效忠的，你对得起为师吗？对得起入长安险境的同僚吗？” 被白发男人一顿呵斥，便衣男人只得低下头认错。 “我希望你不要再心慈手软了，像你这样子优柔寡断的性格是无法成就大事业的。”白发男人在呵斥一顿过后，语气又恢复了平静，“等事成之后，我们突厥女儿随便让你挑，哪一个不如那个徐晴娘？” “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 “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整这些文邹邹的词汇，啰哩啰嗦的。”话毕，白发男人起身离去。 不一会儿，便衣男人看到热闹的街上也悄悄地隐去了几个人，在如此热闹的人流中，来了几个人没有人注意，走了几个人同样也无人注意。 县衙内。 萧岑询问了陆宸的身体情况，又询问了徐晴娘的身体情况，而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萧大人，你的书房内少了什么东西吗？”陆宸知道黑衣人夜袭县衙肯定是要拿走很重要的东西。 萧岑看了一眼陆宸点头：“我们截获的那块方巾，又被偷回去了。” 陆宸并不惊讶，他和徐晴娘在地道里其实就分析到了。 “萧大人，陆宸有一事想说。”陆宸顿了一下缓缓道，“晴娘肩膀所中的毒针的大小和那日在县衙内死去的不良人耳后所找到的伤口大小差不多。” 萧岑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还有，晴娘说那日她看到黑衣人从县衙后院逃走的时候，完全是轻车熟路的。” “陆宸，你们什么意思？”萧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杯微微颤动了好久，书房内空气仿佛都停止流动了。 “大人，我们也只是猜测。”陆宸神色淡漠，不论是不良人出现问题，还是捕快中出现问题，都在萧岑的管辖下，性质都一样。 萧岑灌了一大杯冷茶下去。 “大人，早一日知道，早一日抓到暗藏在我们之中的细作，我们的案子才能更好地推进下去。” 萧岑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在我身边的人是细作，若是抓出来，我一定……” 他顿了一下，脸色阴暗，愤怒道：“本官一定亲手将他处置了，让他知道背叛的下场是多么地可怕！” 陆宸沉默不语，县衙内的捕快不到五十个，一一排查也不会太慢。 “你心中是否有怀疑对象？”冷静过后，萧岑看向了陆宸，他知道陆宸和徐晴娘肯定有分析过县衙内的捕快。 “没有。”陆宸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没有怀疑任何人！” 第一百章 他送的吗 “水……水。” “晴娘！”听到徐晴娘的呻吟声，林立秋立即上前倒了一杯水给她，“感觉怎么样？有舒服一点吗？” 徐晴娘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脚踝处立即传来一阵刺痛，她倒吸了口冷气，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心，你的脚踝扭伤严重，最好不要动。”林立秋温柔地扶起了徐晴娘，让她靠在靠枕上，“你现在很虚弱，最好不要乱动。” 她回来了？徐晴娘转动着眼珠子认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这是她的房间后低声问了一句：“陆宸呢？” 林立秋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温和一笑点头道：“放心吧，他也安全回来了，你的情况比他严重得多了。” 听到陆宸没事，徐晴娘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他人呢？” “自己都还没有好全，你管他做什么！”见徐晴娘一醒来就找陆宸，林立秋烦躁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 徐晴娘眨巴着无辜的双眼，不知道林立秋为何这么暴躁。 “对不起。”林立秋别了头去，调整好情绪后语气又柔和了一些，“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发脾气。” “林大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多久了？”见窗外一片黑暗，徐晴娘故作轻松道，“我觉得我睡了好久。” “现在已经快要三更天了。”林立秋看了一眼窗外，“从你回来，睡了一天一夜了，在地道中，你应该也昏睡了很久。” 睡这么久了？徐晴娘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难怪她觉得睡得头疼。 “我们怎么回来的？” 林立秋把他如何在怀德坊发现他们两个人，徐药伯又如何给他们用药的过程完整地说了一遍。 “这两天，你和我爹一定忙坏了吧？”徐晴娘感激地看着林立秋，刚睁眼就看到他，让她觉得很安心。 林立秋面带倦色，仍旧装作没事：“知道你失踪了，伯父和我都要急死了，我还能出去四处寻找，伯父只能在家里干等着，他才是真的煎熬。” 提到徐药伯，徐晴娘才想起来她没有看到徐药伯。 “我让他去休息了，白天他一直守着你，我怕他太辛苦，就让伯父回去休息了。”知道徐晴娘在寻徐药伯，林立秋揉了揉她的头关切道，“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你知道这两天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谢谢你，林大哥。”徐晴娘垂下了眼眸，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晴娘！”徐药伯激动地唤了一声，“孩子，你终于醒了了，吓死爹了。” 原来徐药伯放心不下徐晴娘，醒来后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一眼，他过来时正好碰到徐晴娘醒过来。 “爹，我没事。”见徐药伯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许多，徐晴娘心生愧疚，“爹，我没事，倒是您，看起来憔悴多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药伯眼眶发红，他慈爱地拨了拨徐晴娘的头发温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让您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下次不许这样子了，自己什么身手不知道吗？还敢去追击什么黑衣人！”说着说着，徐药伯就动气了，他本来就不让徐晴娘跟着查案子，现在好了，还直接去抓什么凶手了，他能不担心，能不生气吗？ “爹，爹，不生气，不生气！”徐晴娘乖巧地替徐药伯顺顺气，故意撒娇道，“您说话小声点，这么大声，震得我脑壳痛。” 说罢，徐晴娘表情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旁的林立秋无奈的笑了，她有时候孩子气得让人不忍心责备。 “好了，好了，不要装了。”徐药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不过还是心疼地问道，“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想吃什么？” “八宝甜酪。” “你这丫头，那要煮很久的！”徐药伯敲了一下徐晴娘的脑袋，“你是我的冤家吧，专门来折磨我的。” “伯父，我出去买一份回来吧。” “现在这个点，外面哪里还有人卖。”徐药伯看了一眼还一片浓黑的天空摇头道，“还是我自己去吧，反正也睡不着了。” 离开之前，徐药伯给了林立秋一个眼神。 已经有公鸡在打鸣。 徐药伯走后，徐晴娘和林立秋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扶你躺下来吧？”林立秋又坐回了椅子去，“你现在还很虚弱，躺着更舒服？” “我想坐一会儿。”徐晴娘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睡得全身酸痛，若不是脚受伤了，她还想出去蹦蹦跳跳几下。 “对了，这两天，长安城内还太平吗？” “你比陆帅对案件还要上心。”林立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有不良人惨遭毒手，手法和之前差不多。” “又来？”徐晴娘眉头紧锁，那长安城内的百姓岂不是人人自危？毕竟不良人在履行什么样的职责大家都知道。 林立秋的目光落到了床边的梳妆桌上，上面有两只精美的簪子。 “晴娘，你的房间若是不知情的人闯进来，一定会认为是男儿家的房间的。”林立秋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太不像样了，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去挑一些好看点的家具。” 徐晴娘转动着眼珠看了看她房间的布置，除了灰青色就是纯黑色。一是她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布置房间；二是她看惯了这种灰扑扑的样子，倒也觉得挺喜欢。 “林大哥觉得我这个房间太不像女儿家了？” 林立秋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徐晴娘垂下了眼眸不作声，却发现她的床单被单都是纯黑色，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男儿家。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好好地添置一些东西，不许过得这样子。”林立秋宠溺地看着徐晴娘依旧苍白的脸，“看看你的这张脸，明明这么好看，却永远都素颜见人，可惜了伯父和伯母给你创造的这么好的先天条件。” “我不方便。” 徐晴娘是真的考虑到她作为仵作，穿得过于鲜艳总是不好，显得她对死者及其家属不敬，而且女仵作已经是极其少见，她不想太过高调。 “桌子上的簪子是？” “恩？” “是他送的吗？” 徐晴娘抬起了眼眸不解地看着林立秋，她怎么关心起她的簪子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夜半跳窗 “晴娘，今年年过一下，你十八了吧？” 徐晴娘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明白林立秋想要表达什么。 “你喜欢他？” “啊？”徐晴娘眉头微蹙，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尴尬地笑了，“林大哥，你胡说什么啊，我对陆宸，和对你是一样的。” 林立秋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晴娘，我希望你对我和对他是不一样的。” “林大哥……”徐晴娘一时语塞，她不傻，自然知道林立秋所说的话是何意思，只是她一直把林立秋当成大哥般看待。 “晴娘，我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知道。”林立秋转着手中的茶杯望着徐晴娘真诚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在长安城内没有如此地关心过其他姑娘。” “林大哥……” “你心中不必有压力。”林立秋依旧温润如玉，他轻轻地握住了徐晴娘的纤手，“我也不会逼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 第一次被异性当面表白，徐晴娘感觉到脸火辣辣地在燃烧，她尴尬得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我去看看伯父。” 林立秋识趣地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徐晴娘的房间，他会给她时间和空间好好地想一想的，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强求。 “谁！” 刚要到厨房，林立秋就感到有人一晃而过，他想要去追，却发现徐药伯倒在了地上。 “伯父，伯父！” 林立秋立即扶起了徐药伯，他迅速地替他把脉后，知道他只是被人打昏过去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 徐药伯若是出事情了，他怎么和徐晴娘交代？ 见药罐子有被挪动的痕迹，林立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后，在地上发现了细微可见的分某。 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根银针，针头刚放进药罐子里就迅速地变黑了，可见药里的毒性十分大，喝一口也许就会当场毙命。 哐当一声，药罐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 “怎么了？”徐药伯立即被惊醒了。 “伯父，吵醒你了。”林立秋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连连道歉，“我想过来看看药好了没有，不小心把罐子都给打翻了。” “无妨无妨，我等下再煮一副药就是了。”徐药伯挥手示意没事，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好好地怎么就睡着了呢？ “伯父，我看您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回房间休息？我会看好药罐子的。” “没关系，我照看着就好。”徐药伯拍了拍后脖颈，只觉得脖颈处有些酸痛，好像是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似的。 林立秋打了一个哈欠。 “立秋，你累了吧？”徐药伯心生愧疚，他一直把林立秋当成半子，心中也属意他当女婿，所以对他使唤也多了一些。 “没事，我不累！”林立秋说着却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面露歉意，“我走动走动就好。” “晴娘已经苏醒过来了，立秋，你就不要再在这里待着了。”徐药伯执意要林立秋回去休息，不必再守着徐晴娘。 拗不过徐药伯，林立秋点头离开了徐药伯家中。 “怎么会睡着了呢，我明明在看着药啊。”徐药伯不解地走向火炉，他又拿出另外一个药罐开始煎药。 徐晴娘撑着刚要躺下，陆宸从窗户跳了进来。 “好好的路不走，为何要跳窗？”见到陆宸，徐晴娘瞬间清醒了几分，她歪着脑袋打趣道，“万一被当成采花大盗怎么办？” 陆宸嘴角一弯，笑了。 “你确定这是花的房间？”陆宸看了一眼房间调侃道，“我还以为我走进哪个七尺男儿的房间了。” 徐晴娘咳咳地咳嗽了两声，怎么他和林立秋都抓住她的房间布置不放？她实在是不觉得她的这个闺房有那么糟糕。 “怎么了？”不知道徐晴娘是为了掩饰尴尬，陆宸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床前神色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好的很。”徐晴娘扭了扭脖子神采奕奕道，“我爹的医术你还不放心，肯定是药到病除。” 见徐晴娘除了脸色还是苍白的，人倒是很精神，陆宸也就放心了一些。 “对了，天还没有亮，你怎么来了？”徐晴娘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只是三更天，难怪陆宸要跳窗户了。 “放心不下你，正好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我很好，放心吧，死不了。”徐晴娘心中有些失落，他原来是睡不着才过来看她的，并不是特意来看她。 陆宸并不知道徐晴娘所想。实际上他外出办事一直到这会儿才腾出时间，一有时间，他也不管是什么时辰就着急忙慌地跑来看她了。 “这腿……” “放心，只要五天，我就能下床了。”徐晴娘立即抢先一步解释，“只是轻轻地伤到了，并没有大碍。” 她怕因为她的伤，她就要被迫从案件里退出来。 陆宸眉头紧锁，据他所知，徐晴娘的脚伤的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下床。 “恩，不急。”为了安慰她，陆宸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事的，最近也没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要去做。” “哪里不着急了……” 庭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徐晴娘和陆宸两人对视了一眼，徐药伯来了。 “快走！” 徐晴娘话音刚落，陆宸就跳窗逃走了。 “晴娘，刚刚是你在说话吗？”徐药伯看了一眼空旷的房间，“你在和谁说话啊？” “我有吗？”徐晴娘跟着徐药伯看了一圈她的房间，心想确实过于朴素了一些。 “恩，听到你的声音了。”徐药伯定定地盯着女儿，他很确认他刚刚没有听错，徐晴娘确实在说话。 “我在自言自语。”徐晴娘挠了挠脑袋看了一眼窗外，“刚才一直野猫从那边窜了过去，我被吓一跳，就骂了两句。”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还会怕一只野猫？”徐药伯走到窗户旁将窗户关了起来，“天气凉了，窗户还是不要打开。” 徐晴娘偷偷地松了口气，若是被徐药伯发现陆宸，她觉得场面会不太好看。 窗户更旁边一些，陆宸屏住呼吸站立着一动不敢动。 “晴娘，你觉得立秋怎么样？” “咳咳咳！”徐晴娘差点把口中的药给吐出来，她捂住胸口皱起了眉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来问她这个问题。 第一百零二章 不速之客 “没呛着吧？”徐药伯递了帕子给她做嫌弃状，“都多大了，喝药还呛着。” “爹，要颗蜜饯。”徐晴娘一张小脸扭成了一团，“这中药太苦了。” 徐药伯递了一颗蜜饯给她，不忘叫她回答刚才的问题。 “爹，你问的这个是什么问题。”徐晴娘并不正面回答，“您不是一直很喜欢林大哥，觉得他很好。” “爹喜欢没有用，要你喜欢才有用。” 徐晴娘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窗户紧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想必陆宸早就离开了吧。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和林大哥是兄妹之情，我一直把他当成大哥。”徐晴娘耷拉着脑袋，心乱如麻。 “晴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陆宸了？”徐药伯的问话很严肃。 徐晴娘被迫与他四目相对，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笑了：“没有，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喜欢陆宸，我们不过是同僚罢了。” 窗外，贴着墙壁而站的陆宸心头一颤，他受伤地往里看了一眼。 “是吗？”徐药伯将信将疑，“你对陆宸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没有了。”徐晴娘讪讪地笑了，她不敢直视徐药伯的眼神，“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同僚，并无其他。” 窗外，一个人影离开。 见徐晴娘并不像说谎，徐药伯暗自长舒了口气，他为此担心了好几天。 “晴娘，你也十八了，不小……” “爹，我才十八！”徐晴娘不悦地打断了徐药伯的话，明明她才十八，她做仵作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怎么老是提到她的年龄。 “什么才十八！你娘像你这样子的年纪时，都生你了，你还觉得你还小啊！”徐药伯敲了一下徐晴娘的脑袋，他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好胜心太强这点让他操心。 徐晴娘皱起了眉头，她试探性地问道：“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晴娘，爹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徐药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慈爱地替徐晴娘掖了掖被子缓缓道，“晴娘，爹希望你和立秋能够尽快完婚。” “爹……” 徐晴娘一时无法接收这个消息，她张了张嘴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晴娘，你和立秋自幼就相识，是青梅竹马，立秋对你好，我看你对立秋也不错，如果能把你托付给他，爹很放心。” 徐药伯说着他如何属意林立秋，又说了林立秋和徐晴娘到底有多般配。 最后，徐药伯说把决定权交给徐晴娘。 “爹，您说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徐晴娘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怎么就突然谈到了她的婚事了！ “这有什么突然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徐药伯仍旧不放心再次追问了一句，“晴娘，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陆宸了吧？” “爹，我没有。”徐晴娘不假思索地否认了，她抓了抓耳鬓喃喃道，“爹，这件事情，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想想好吗？” 徐药伯虽然心里着急，但是毕竟成亲是一件大事情，就只好允许了。 在***的作用下，徐晴娘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晴娘，有人来看你了。” 迷迷糊糊中，徐晴娘听到了徐药伯的叫声，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床边坐着两个女人。 “夫人……” “唉，躺着，躺着，不要动！” 见是雪娘，徐晴娘想要起身行礼，雪娘立即给她拦住不让她起身。 “徐姑娘，听说你受伤了，我便带了点东西来看看你，看你的脸色，好像受伤很严重。” 徐晴娘这才注意到雪娘旁边的人是温婉，她今日穿着一袭水粉色裙子，一头如墨的头发垂在脑后，雪白的脖颈上带着一条精美的项链，圆润的嘴唇带着些粉色，是那种在人群中就会被一眼认出来的女子。 “温姑娘怎么来了。”徐晴娘顿觉得她自己黯然失色。 温婉水灵的眼珠子转动着，早就把徐晴娘的房间看了一遍，心中暗想这徐仵作还真不像姑娘家。 “本来昨天就要过来了，但是老爷拦着我，说你还在昏睡着，不让我过来打扰你。”雪娘温柔望着徐晴娘，她的温柔几乎就要溢出来了，“一个姑娘家，以后可不要再那么地鲁莽了，多危险！” “谢夫人关心。”雪娘亲自登门看望，徐晴娘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她不过是萧岑的一个下属而已，雪娘对她的关心让她心中暖暖的。 “看到你没事就好了，我会回去和老爷说一下你情况的。”雪娘拍了拍徐晴娘的后背，“晴娘，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带了一点人参来，正好这段时间，你补补身子。” “劳夫人费心了。”徐晴娘温柔一笑，她初到长安得到雪娘的诸多照顾，这会儿心中更是感激万分。 “温姑娘，那你是……” “夫人，您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徐姑娘解解闷。”温婉朝雪娘微微欠身行礼后说要留下来陪徐晴娘。 徐晴娘本来想说不用，但是温婉已经开口，她又不好意思再开口下逐客令，只好让她留了下来。 “徐姑娘，你要不要喝水？”送走了雪娘，温婉立即向徐晴娘露出了一个笑容，“徐姑娘，你不会嫌弃我在这里叨扰你吧？” “怎么会，麻烦温姑娘在这里陪着我，晴娘心里过意不去。”徐晴娘心中倒是想问一句她难道不用照看胭脂铺吗？ “听说徐姑娘初到长安，你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朋友吧？”温婉不客气地在徐晴娘的床边坐了下来，“徐姑娘和陆帅的救命之恩，温婉铭记在心，若姑娘不客气，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和姑娘成为朋友。” 温婉既然如此低姿态，徐晴娘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她初到长安，确实没有什么朋友，也乐得交朋友。 怕徐晴娘无聊，温婉带了一大盒胭脂水粉过来，教她如何画眉，如何更好地上胭脂，教她如何盘头发，选发簪。 “晴娘，你就三个发簪啊？” 不一会儿，温婉和徐晴娘便已经开始直接称呼对方名字，见徐晴娘梳妆桌上只有那么点东西，温婉惊讶极了。 “晴娘！” 说话间，林立秋大步迈进了房间内。看到温婉的那一瞬间，林立秋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安。 第一百零三章 八宝甜酪 林立秋停住了脚步。 “这位就是林捕头吧，久闻大名。”温婉却盈盈一笑，丝毫没有害羞，“我是温婉，经营着一家胭脂铺。” 不等徐晴娘介绍，温婉又把她如何和徐晴娘认识说了一遍。 徐晴娘默默地观察着温婉，暗想果然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丝毫没有姑娘家的扭捏做作，反而十分端庄大气。 林立秋淡漠地点头后直奔徐晴娘：“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吃过早饭了吗？”见林立秋神色疲倦，徐晴娘关切道，“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有吗？”林立秋温声道，“我没事，倒是你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好，吃过早饭了吗？” “哎呀，怪我！”温婉失声道，“是我一直拉着晴娘说这说那的，忘记了她从醒来过后就陪着我聊天还没有吃饭。” 林立秋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出去给你买。” “不用了。”徐晴娘叫住了林立秋，告诉他昨晚徐药伯煮的八宝甜酪还在锅里热着，可以直接端过来吃。 “我去端！” “还是我去吧！”林立秋抢先一步。 望着林立秋的背影，温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了。 “晴娘，林捕头对你真好。”回头时，温婉的脸上又堆满了和善的笑容，“我看他对你很不一样。” 徐晴娘不自然地笑了笑解释两人只是朋友关系，并无其他。 “你肯定吗？”温婉热络地拉着徐晴娘的手摇头道，“晴娘，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林捕头的样子分明就是喜欢你，他对你的好远远地超过了朋友之间。” “没有的事情。” 徐晴娘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她突然间发现，她习惯了一个人，老是有个人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她倒是有些烦躁了。 林立秋很快就端了两碗八宝甜酪进来。 徐晴娘一向是最喜欢吃甜食的，加上好几天没有进食，她端着一大碗八宝甜酪便开始吃了起来。 温婉借口怕胖并不吃，于是便剩下了一碗八宝甜酪。 “林捕头，这碗你就吃了吧，放凉就不好吃了。”温婉推开了面前的甜食，她一旦吃过东西就不会再吃其他的。 “温婉，你不知道……” “恩。”林立秋接过了另外一碗八宝甜酪吃了一口。 徐晴娘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她分明记得林立秋以前是不能吃八宝甜酪的，他对牛奶严重过敏，只要接触到牛奶便会全身起疹子。所以他是从来不敢碰八宝甜酪的，因为八宝甜酪里最主要的原材料就是牛乳。 “怎么了？” 见徐晴娘盯着他，林立秋放下了手中的碗。 “没什么，林大哥，你还好吗？”徐晴娘担忧道，“你以前不是对牛乳过敏吗？” 林立秋微微一怔，然后又端起了桌子上的八宝甜酪笑道：“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出去游历后第一年，师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采到了一味药，治好了我的过敏。” “是吗？”徐晴娘仔细地回忆着，她的脑子里并没有相关的回忆。 “是啊。”林立秋继续大口吃着碗里的八宝甜酪。 一旁的温婉看了看徐晴娘后又看了看林立秋，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吃过早饭后，温婉便说要去照看胭脂铺，林立秋说县衙有要事要做，两人结伴一起离开了徐府。 一下子两个人都走了，徐晴娘长舒了口气，她终于可以自在地一个人待一会儿。 虽然徐药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下床，她还是偷偷地挪到了书架旁，她记得书上有记载如何短时间内给伤口止痛的。 城门处。 陆宸一袭黑衣站立在寒风中，虽然才九月初，但是长安城内早已经寒风凛冽。正如这紧张的形势般。 渭水谈判有所缓和，李世民归期推后。房玄龄下令不良人继续严防死守，不许让埋伏在长安城内的突厥狼卫作乱。 “陆帅，最近长安城内似乎太平了一点。”常校尉站在陆宸的身边气势锐减，“胡人最近也很少在城门口闹事。” 陆宸嘴唇紧抿并不言语。 昨夜，房玄龄又急召他相见。 李世民归期后推，是否证明着唐朝和东突厥的谈判有效果，谁也不知道。但是城内几股势力蠢蠢欲动却是清晰可见。 “陆宸，我要你保证，你没有卷入任何一方势力中！”房玄龄神色严肃，目光如隼，他不许他的任何下属有背叛当今圣上的可能性。 “卑职若是敢违逆大人，定将碎尸万段，死无全尸！”陆宸单膝下跪，立下毒誓证明他绝无二心。 作为不良帅，他确实被各方势力拉拢。先是中山王李承乾亲临护国府，紧接着又在路上被中山王李恪请上他的软轿，这些人的目的何在，已是人尽皆知。 陆宸一动不动地跪在房玄龄的面前。 如今，李世民不在城内，长孙皇后和杨妃都在与前朝大臣联系，这些陆宸都有所耳闻。前几天，长孙无忌亲临梁公府找房玄龄更是闹得城内满城风雨。他心中也疑惑，房玄龄到底有没有属意哪一方。 “陆宸，你要明白，不良人不是你的，也不是本官的，它应该是当今圣上的，它也只能属于当今圣上的。”房玄龄似乎是明白了陆宸的疑惑所在，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就算是太子，也无权调动你，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 房玄龄的话醍醐灌顶，陆宸一下子找到了方向。不良人只守卫长安城内的安危，不论前朝后宫如何争斗，都与不良人无关，当然，前提是要他们不涉及到长安城的安危。 但是，房玄龄传递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封大人！” 城门下，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要出城去。 “是右仆射封大人！”闻声，常校尉连忙探身去看然后朝陆宸吩咐道，“陆帅，是封大人呢。” 陆宸依旧右手提剑，左手背在身后。他高高束起的头发在寒风中飘舞着。 “封大人，上面有规定，若是要出城门，必须要做登记！” 城下的守卫恪尽职守，把守着城门没有轻易地让人出去。 因着长安城内近来不太安稳，许多达官显贵人着急把家属送出长安城内，引起了一阵恐慌。 第一百零四章 守卫城门 接连死了不少不良人后，尽管陆宸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是长安城内来了杀人狂魔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为了安全起见，许多达官贵人开始把亲属送出长安城内，一时之间，城门口涌出了许多要离开长安城的人。 萧岑闻此消息，内疚不已。在陆宸和徐晴娘遇袭次日，他便安排亲信将三个孩子送回洛阳姐姐家中。 “老爷！”知道萧岑内心愧疚，雪娘忍痛提了出来，“若您觉得心中有愧，便叫人把孩子接回来吧。” “夫人……”萧岑眼眶泛红。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巴不得孩子一天之间便到了洛阳，但是作为一县之长，他有他的难处。 “吩咐人去做吧，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一家人也要齐齐整整的。”雪娘泪如雨下，作为母亲，她是下了狠心才肯答应让孩子回来。 萧岑当即下令让人追回三个孩子。 “父老乡亲们，我萧岑在此发誓，我不会离开长安城的，我的家人也不会。”追回孩子后，萧岑带着他们在县衙门口和百姓许下诺言，无论境地如何，他们都不会逃，县衙永远是百姓的坚强后盾。 经过几天的大逃亡之后，长安城内逃走了不少人。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紧急商量后，立即下令有官职之人不可随便离开长安城内，目的是安抚民心。 “放肆，也不看看马车上的人是谁！” 见守卫要他们做登记，家仆立即跳下马喝止道，“看清楚没有这个是右仆射封大人的马车。” “连大人的马车你也敢拦，我看你小命是不想要了！”家仆猛地朝守卫小腿上踹了一脚怒吼道，“快点滚开，不要挡道。” “大人，上面有令，若是要离开城内，必定要有官文才可！”虽然被踹，守卫也没有退缩，仍旧坚持要他们拿出官文。 “呵！”家仆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大声笑了起来，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鞭子，鞭子甩在空中和空气摩擦出了刺耳的声音，“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右仆射府上的马车，快点给老子滚开！” “对不起，大人，您必须要出示……” 家仆怒目圆睁，甩起了手中的鞭子。 眼看着鞭子就要打到守卫的脸上，鞭子硬生生地被陆宸徒手给接住了。 “你……”家仆想要从陆宸的手中抽出鞭子，但是鞭子被紧紧握住，任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大胆，你是……” “这是不良帅陆宸！”见自己人被欺负了，常校尉心中也窝火，他不悦地说道，“上面有令，必须要拿出官文才可放人，我的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原来是不良帅！”家仆冷哼了一声并不把陆宸放在眼里，小小的一个不良帅自然不能与他的主家右仆射相提并论，“马车上的是我们主子右仆射，还不快快叫他们让开，让我们出去。” 陆宸抬眼瞥了一眼马车，马车极尽奢侈繁华，与百废待兴的灰扑扑的长安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世民敬重功臣，右仆射封德彝确实深受皇上喜爱，但是陆宸对他却另有看法。 “快点给老子松开！” 见陆宸轻而易举地拿住了他的鞭子，家仆颜面全无，顿时暴躁起来，“喂，快点给老子松开！” 陆宸冷哼了一声，他稍稍用力往前一扯，家仆立即身子失重往前扑去，引得守卫城门的官兵阵阵哄笑。 “你……” 家仆灰扑扑地爬起来又要找陆宸，被马车里的人给拦了下来。 “不得无礼！” 一身便衣的封德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封大人！” 饶是心中另有看法，陆宸还是恭恭敬敬地拜见行礼。 封德彝甩了一下袖子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敢如此地放肆嚣张，原来是房公的爱将不良帅陆宸，久闻大名啊！” “大人谬赞了！”陆宸依旧恭敬地低头，右仆射的面子他自然是要给的，而且对方搬出来了房玄龄，他不能给房公丢脸。 “起身吧。”晾了一会儿陆宸，封德彝才挥手让他起身，“不良帅，本官出城有点事情要办。”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们快点让开，放他出城。 “不知道大人要去？” “怎么？难道本官要去哪里还要和你报备不成？”封德彝凑近了一些，盯着陆宸的眼睛冷冷道，“不良帅，你不要挑战本官！” “大人，卑职只是公事公办！”陆宸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不仅他们两个人听到了，旁边的百姓和官兵都听到了。 陆宸这么一句话，让封德彝哑口无言。 他要出城就一定要拿出官文，若是拿不出官文还要强行出去，就代表着他利用特权做事情。 “好，很好！”封德彝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死死地盯着陆宸点了点头冷声道，“不良帅，房公果然调教得好！” 封德彝拿不出官文，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只好返了回去。 “陆帅，也就你敢拦右仆射封大人了，听说在朝堂上，就是长孙大人都要让他几分！”常校尉对陆宸另眼相看，他果然担得起不良帅。 望着封德彝的马车，陆宸眉头紧锁，他倒是希望房公的担忧是多余的，但是今天封德彝的出现至少证明了一些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离开之前，陆宸特意问了一下守卫人的名字，如果大家都像他这么做事情的话，长安城定能固若金汤。 “陆帅，你刚才来这里，难道是你……” “大人，守好这座城门。”望着两边的长队伍，陆宸有些不安，东突厥人可谓是无孔不入，这些看似平凡的人中或许就有被东突厥发展成细作的人。 白余如此，那个被利用的挖野菜的大妈也是如此。 “大人，你告诉我陆帅到底去哪里了？” 护国府前，温婉缠着小黑笑容灿烂，“大人应该知道我的心思，难道都不肯成全我一下吗？” “对不起，我们家爷的行踪我们还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真的无可奉告！”小黑坚持不肯告诉温婉，他倒是很想说，但是更怕陆宸对他黑脸。 “大人……就帮温婉一次。” 温婉的语气极尽温柔，她都在这里泡了一个早上了，既没有等到陆宸，也没有从不良人口中套出来陆宸的行踪。 小黑连连摇头，他可不想找死。 第一百零五章 早点死心 “这里是重地，以后不要再来了！”陆宸语气疏离，丝毫不客气，“如果知道你是如此报恩的，当日，我就不会出手相救。” 被陆宸这么一顿说，温婉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顿时红透了。 “陆帅，我只是……”温婉小脸通红，眼眶也跟着发红，让人我见犹怜。 “听着，若她再靠近护国府，不要对她客气！”陆宸冷冰冰地下了命令后便大步踏入了护国府，丝毫不给温婉留颜面。 温婉毕竟是一个女子，被当众拒绝，忍不了红了眼眶，眼泪差点掉下来。 “爷……”小黑想要安慰温婉两句，但是看陆宸心情不对，他也就简单地三言两语安抚了一下后便跟着跑进了护国府。 胭脂铺内。一个穿着捕快制服的人走了进去。 “不知道大哥来是想要什么？”温婉坐在柜台前算账，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温老板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捕快随意地扫了几眼摆在台上的胭脂水粉，店铺装潢漂亮，这里的东西各个都小巧精美，最能吸引姑娘们的目光。 闻言，温婉起身走到了一个桌子前，拿出了一个红色盒子，她打开介绍道：“这是兰花花钿，她会喜欢的。” 一枚小小的兰花花钿，上面镶嵌着兰花形状的红色宝石熠熠生辉。 捕快瞥了一眼花钿冷冷道：“你离她远一点。” “奇怪，我接触她，师父并没有说不许。”温婉用帕子捂住了鼻子莞尔一笑，“倒是你，因着她三方两次误事，你倒是要小心，师父的脾气，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捕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冰冷道，“我再说一遍，你最好离她远一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温婉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块，她尖声道：“你疯了，快点放开我！” “听到没有？”捕快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你疯了，快点放开我！”温婉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她细嫩的手腕上立即出现了红印子，她失声道，“神经病啊！” “陆宸的眼里没有你，你还是早点死心吧。” 温婉眉毛一挑，不悦道：“我没有管你，你也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还嫌今早在护国府门前不够丢脸吗？”捕快冷哼了一声，“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还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接近她！” “你……” “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捕快就拂袖走人，并不给温婉再说话的机会！ “神经病！有病！”温婉怒吼了一句，把手中的花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伙计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花钿也不知道是捡起来好还是不捡起来的好。 午间，徐晴娘遣了不良人叫回了陆宸。 “带了那家店的肉包子。”陆宸提着一袋肉包子大步走了进来，还未坐下便先关心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徐晴娘深吸了口气，大老远地她就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 “嘘，把包子放在窗户处。”徐晴娘压低了声音指了指窗户，“味道太重了，等下会被我爹抓住的。” “不能吃包子？”陆宸眉毛微挑，若是真不能吃，他也不会让徐晴娘因为馋嘴就不顾身子。 徐晴娘扯住陆宸的衣角，先耍赖抓了一个包子，讪讪道：“什么不能吃，什么病人应该清淡饮食，我觉得极其错误，人都生病了，还不让吃想吃的东西，惨无人道，十分不符合生理规律。” “在人生病的时候，我觉得无论她想吃什么，都要让她吃，这样子她才能心情愉悦，才能好得快啊！” 说话间，大半个包子已经被徐晴娘给吃了。 陆宸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以前怎么不觉得她这么能说会道的？怎么不觉得她长了一张巧嘴？ 在徐青娘的软磨硬泡下，陆宸只好让她又吃了一个肉包子。 “忘了找你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的！”徐晴娘猛地坐直，“陆宸，我今天早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们之前不是怀疑崔大成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吗？” 陆宸点头，但是这个东西是什么他们一直无从确定。 “你还记得之前从吴老六的家中搜查过出什么东西出来吗？” “一块上好的锻布，应该是西域特有的布料。”陆宸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吴老六已经死了，尸体因为感染很快被烧了，他们倒是忘记了这个线索。 “我也不知道崔大成在那个时间点，那个地方和吴老六一起被杀是不是巧合。”徐晴娘看着陆宸缓缓道，“若不是巧合，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一点联系？” 两人既是住在隔壁，又恰巧都与东突厥有联系，那么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考虑到此，陆宸和徐晴娘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东突厥暗藏在长安城内的细作不可谓不多。 “我再让人去将他的家好好地查一番。”陆宸立即起身，只要有一点线索，他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查。 他刚转身，又回头问道：“这件事情，你和别人说过吗？” 徐晴娘摇了摇头。 “晚上，我再来看你。”走到门口处，陆宸又回头朝徐晴娘露出了一个笑容，“现在，好好地休息吧。” 陆宸这次只带了小黑，将吴老六的家中又好好地查看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爷，你觉得吴老六还会藏什么？”小黑只知道执行任务，并不知道陆宸到底想让他寻找什么东西。 通过在密道的分析，陆宸和徐晴娘两人都觉得县衙内的衙役是有细作的，但是他们却不能保证不良人里没有细作。 “弟兄们有说什么吗？” 小黑立即知道陆宸所问，他晃了晃脑袋淡声道：“咳，爷，你也不能怪弟兄们，正是因为我们平时关系好，被怀疑大家心中才不爽的。不过大家都知道，爷你是想要抓出那个细作，我们也是，所以大家也就嘴上发发牢骚，爷不要放在心里。” 陆宸紧握着右手的佩剑，若他日找到细作，他一定为死去的不良人报仇，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对了，我的信送出去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一见倾心 “爷，已经派了最可靠的人，全部送出去了。”小黑严肃地问道，“爷，心中是否有数为何他们要对不良人旧部下手？” 陆宸侧头看了一眼小黑摇了摇头，若不是不良人强大的情报系统给他整出了这个数据，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被杀的不良人是旧部。得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信，嘱咐所有不良人旧部注意安全。 而后，他便要查出这个理由，东突厥与不良人旧部有何深仇大恨？ 不良帅宋嵘在一年前战死，而后陆宸被房玄龄提拔成为最年轻的不良帅。 “爷，你去哪里？” 陆宸突然双脚一夹马肚子，马叫了一声后立即向前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把小黑给甩得无影踪。 进了主大街后，陆宸从马上跳了下来，他打了一个响指后，立即就有不良人从屋顶上跳下来替他牵走马匹。 “陆宸！”王绩一身白衣猛地出现在陆宸的面前，他眨眼一笑，“陆帅，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面对这个好友，陆宸丝毫不客气，经常直接戳他的伤处。 王绩也不介意，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酒壶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什么工作，什么官职，那都是空的，虚的，什么都不如酒来得实在，不如这热热闹闹的朱雀街来得热闹。”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就不自觉地向摆摊走去。他的注意点压根就不在案上的东西，而是在卖东西的姑娘身上。 陆宸眉头紧皱，暗想王绩是如何和他成为朋友的？幸好此人是王绩，若是别人如此轻浮，他定会敬而远之的。 “陆宸，你过来！” “我……” 不等陆宸拒绝，王绩一把把他拉了过去：“你看看这些饰品，挑一个。” 陆宸双手环保在胸前，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姑娘，这个发簪真漂亮啊。”王绩摆弄着摊上的小饰品和卖东西的姑娘嬉笑道，“不知道姑娘芳龄多少，姑娘美貌可以与西施相提并论。” 陆宸瞥了一眼卖东西的姑娘，她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王绩这夸人的话张嘴就来，还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是多认真似的。 “公子是给相好的姑娘买的吗？” “我就是来捧你场子的。”王绩盯着卖东西姑娘的眼睛十分真诚道，“姑娘，你看看这条长街与你卖一样东西的人有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就选择……” 陆宸实在是听不下去转头走人。 “等下，姑娘，麻烦把这两个梅花簪子包起来。”王绩一甩他的扇子，更显风流倜傥。 付了钱后，王绩提上东西后小跑地追上了陆宸：“喂，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过分了！” “我看我在才是浪费时间，我离开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陆宸大步流星向梁公府方向走去，他有要事要问房玄龄。 “你这个方向是要去找房公吧？他现在应该不在府里，今日，皇后在宫内设宴款待重臣，房公这会儿肯定还在宫内参加宴会的。” 陆宸停下了脚步，王绩却来不及刹车走过头去了。 长孙皇后设宴款待重臣？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惯例。就算当今圣上要特别表示看重某一个大臣，也是由皇上皇后两人共同设宴款待的。 “忧思则损，过慧不寿。”王绩回头看着陆宸淡声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该过问的，陆宸，但求问心无愧。” 陆宸停下了脚步。 “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应该要喝两杯酒才过瘾？”王绩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爽朗大笑道，“陆帅，没有什么烦恼是一壶酒解决不了的，尤其是涉及到情事时。” 陆宸拗不过王绩，被他抓去酒楼喝酒。 “不是说单纯喝酒？” 走到醉月楼时，陆宸停住了脚步，难怪路上王绩非要他找个衣铺子换上一套便装，原来是要带他来风月场所。 “在这里怎么就不能喝酒了，不仅能喝酒，而且还能更好地喝酒。”王绩推着陆宸进去，不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 虽然天色尚早，但是醉月楼已经开始营业了。 楼下，伙计在摆桌子，可以看到两边楼梯上已经有打扮妖娆的姑娘陆续下楼，她们穿着披肩长裙，挽起如墨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已然开始寻找目标，或者说在等着她们的目标。 “呦，王大人，今日怎么来得这样子的早！”妈妈对王绩已经十分地熟络，她亲热地挽着他的手低声道，“大人，您不知道，上次您走后……” 对怀德坊，陆宸十分地熟悉。这里是长安城内第二热闹的地方，是纸醉金迷，让人沉醉的地方。而上次，他和徐晴娘就是在这附近获救的。 本来在地道内，因着中毒的缘故，他到最后几乎麻木了，只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要继续往前走。到最后，他只远远地看到了一束光，走到尽头时，他体力不支晕倒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已经在徐晴娘家中。 他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查地道。但是林立秋已经带了人先去了地道，说什么也没有查到。等他二次进地道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至于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陆宸想着便提脚想要往外走。 “公子，都来到这里了，还走呢。”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亲热地拉住了陆宸的衣角，她语气极其温柔，“公子，你这刚来怎么就要走啊？” 陆宸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女子，但是女子做了一个手势。 “公子，是第一次来醉月楼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茶叶，也有上好的酒，只要公子您开口，我们包管让您满意。”女子小手一勾，拉着陆宸往里走。 “安安？”妈妈吃惊地唤了一声，“安安，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来。” 原来，安安是醉月楼的头牌姑娘，芳龄二八，脸蛋生的娇俏，但是性格却始终淡淡的，对谁都冷冰冰的，一直是卖艺不卖身。许是这种爱答不理的性格让人有追求的欲望，许多达官贵人豪掷千金就为了博她一笑。 王绩同样惊讶，他也是那些想要博得安安一笑人，没想到这会儿被好朋友给捷足先登了，他除了吃醋就是嫉妒了。 “在楼上，我对公子，一见倾心。” 第一百零七章 挖开的洞口 安安的话语出惊人，妈妈惊讶得合不拢嘴，陆宸亦是惊讶，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但是因为他一直是冰块脸，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适。 “好！”全场只有王绩抚掌大笑，“果然是我的好朋友，一表人才，和安安姑娘也十分地登对！” “哎……” “妈妈，你放心，我这个朋友比我还……”王绩神秘地搓了搓手，他搂着妈妈往一旁走去，告诉她陆宸可比他还富贵，钱的事情她无须担心。 朝陆宸投去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后，王绩去寻找他的快乐去了。 “公子，是否和我到楼上一坐！”安安眼波流转，她捋了捋胸前的长发温声道，“公子一定不会后悔的，楼上的茶和酒都比这下面的好。” 安安眉目之间都是情意，陆宸被逼的只好看向其他地方。 “既然姑娘提出了邀请，那我恭敬不如从命。”陆宸微微颔首，他后退了一步等安安先行引路。 安安的闺房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会客厅里面是她的卧室。 会客厅上摆着一套精美的桌椅子，桌子对面放着一把古筝，她平时便是为客人演奏助兴的。她的卧室被用珠帘隔开，里面传来了阵阵清香。 “公子，请坐！”安安率先在桌子前坐了下来，而后她看了一眼门外，倒了一杯热茶推给陆宸，“陆帅，请饮茶！” 陆宸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紧握成拳，这是他的警备状态。 “还是叫公子吧。”安安自顾自地饮了一杯茶，“公子如此看不起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吗？连坐下喝杯茶都不肯？” 安安的眼眸渐渐地暗了下去，正如这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一样。 “你认得我？” 陆宸神色淡漠，他无心在这里怜花惜玉。 安安转头看了一眼陆宸，撑着下巴笑了：“陆帅的大名何人不知？难道大人不知道长安城内有许多女子为大人倾倒吗？” “若只是闲聊，我想姑娘找错人了。楼下有的是排队想要见姑娘的人。”陆宸转身就要往外走。 安安的房间到处都是粉色，处处都在显着这是一个姑娘家的房间。与徐晴娘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他却觉得他更习惯徐晴娘那个一片灰扑扑的房间。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洞口的秘密吗？” 陆宸推开房门的手停住了，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说什么？” “公子若想知道这个秘密，便要陪我坐下来。”安安起身走到陆宸身边，她抬起了一双好看的眼眸盯着陆宸棱角分明的脸庞好一会儿，才又挪开视线低声道，“公子，安安没有别的要求，陪我共饮三杯酒便是了。” 陆宸眉头微蹙，这是什么要求？ “放心，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能陪我一会儿就好。”安安走到门前轻轻地将门给栓了起来。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陆宸语气冰凉，丝毫不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姑娘。 “不良帅的名声就足够让普通的一个女子吓到。”安安走到桌子前倒了满满的两杯酒，她举起一杯拿到了陆宸的面前，“陆帅，安安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况且，你何等的聪明，又怎么会被我骗呢？” 在楼下，安安做了一个捕快专用的手势。正是因为如此，陆宸才会与她上楼，他的直觉告诉他安安或许有一些秘密。 陆宸瞥了一眼杯中的酒并不接。 “我没有下药，酒杯没有开关，酒壶也没有开关。”安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的晃了晃空了的酒杯笑了。 陆宸拿起另外一只酒杯一饮而尽。 “慢着，这杯酒，要等我给你先弹奏一曲后再喝！”就在陆宸要倒第二杯酒时，安安按住了他的手。 “你……” “嘘！”安安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大人的时间没有这么宝贵吧？我只想为你弹奏一曲。” 望着安安的眼睛，陆宸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张脸庞。 安安袅袅娜娜地走到古筝前，这是让名动长安的技艺，当然，她长得如花似玉的脸庞才是让她夺得花魁的宝典。 在弹奏过程中，安安一直在偷看陆宸，他那张俊朗的脸以及健硕的身材让长安城内多少女子魂牵梦萦？ 悠长的一曲演奏完毕后，安安又到桌前把第二杯酒一饮而尽，陆宸跟着她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干净。 “第三杯！”安安举起了第三杯酒，她笑了一下，一闪躲进了她的卧室里。 “……” 陆宸张了张嘴想要叫住安安，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叫住她。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半晌，陆宸才缓缓地挪向卧室，隔着珠帘，他看到安安神情落寞地坐在飘窗前正在望着窗外。 “你……” “公子，进来看看。”安安双手环抱着双腿，她靠在飘窗处并不看陆宸，只是淡淡地说道，“这里的风景独好。” 陆宸压制住了心中的火。 “进来看看啊！”见陆宸依旧站在门口不动，安安对着他莞尔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难道你还怕我不成？” “我希望你明白，我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陆宸站在了离她还有几尺的距离停了下来，闺房内香味更重，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我最喜欢夜里坐在这里了，这里能看到很多。” 陆宸正想发脾气，却发现从飘窗看出去，正好能看到那日他和许晴娘逃生的洞口，就在街道旁边。虽然说热闹，但是若没有仔细看，并不会发现。 “公子，需要喝了这最后一杯酒，我才会告诉你关于它的秘密。”安安盯着那个洞口淡声道，“我的酒已经喝了。” 陆宸望了一眼飘窗上的酒杯已经空了，飘窗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杯，有大有小，有新有旧。 外面的街道渐渐地热闹了起来。洞口所在的街上离主街道很近，所以常常有人会从那条路上经过。 陆宸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大人，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安安好像是对陆宸说的，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难道我就这么容易让人忘记吗？” 陆宸嘴唇紧抿，他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那个洞口是被人给挖开的。”安安倚在飘窗处幽幽道，“以前是没有那个洞口的。” 第一百零八章 及时示爱 “你说什么？”陆宸眼眸一紧，身子也微微向前倾，他后来去查看过那个洞口，洞口看过去并不像新的。 安安双手绞着手帕温声道：“我整日地坐在这里，那里发生了什么我看得很清楚。是有人挖开那个洞口的。” 整日？陆宸剑眉一挑问道：“那日，你见到了？” 安安回头朝他妩媚一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有那么一瞬间，陆宸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姑娘，但是下一秒，她身上的气质就变了。 “我看到了。”安安从飘窗下下来，她有意以一个妖娆的姿势斜倚靠在她的梳妆桌前，“我看到大人和另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地洞里出来。” 其实，那日看到这一幕，安安想要去营救他们两个人的，但是等到她下楼时，已经有人围住了他们。 知道安安没有说话，陆宸又追问她看到是何人来挖地洞了吗？安安只说没有看清楚，那个人前一夜来挖的洞口，全身黑衣看不清脸庞。 又是全身黑衣？陆宸陷入了沉思，难道是那一日在破庙处交手的黑衣人？让他们被关地道，又特意给他们挖开洞口，黑衣人到底意欲何为？ “这件事情，你还有和其他人说吗？”陆宸透过飘窗看向窗外，如果当时黑衣人在挖地洞肯定会观察四周。 “这里整年整年都是这样子灯火通明的，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处的。”安安跟着陆宸的目光看着远处低声道，“何况那是半夜，这又是醉月楼，半夜的醉月楼谁会孤孤单单一个人在窗户旁边。” 安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落寞极了。 “多谢姑娘。”陆宸拱手相谢后便欲离开。 “大人……”见陆宸要走，安安跟着他走了出来，她眼眶微红失落道，“陆大人，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陆宸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他确实觉得眉眼处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看样子公子真的是记不起我了。”安安歪着脑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她上前替陆宸打开了房门，“公子慢走，以后最好不要再踏足醉月楼了，否则让我看见，我会难过的。” 陆宸头也不回地下了二楼，他能感觉到身后那热切的目光，但是他不能回头。就算他们曾经有过缘分，但是现在他既然无意，就不会给安安希望。 “我既然喜欢你，那我今天就要和你说，要是我明天就突然消失了，你岂不是永远不知道我的心意。”王绩一边劝酒一边甜言蜜语。 陆宸的内心被触动到，如果喜欢就应该说出来，自从与徐晴娘在地道单独待过以后，他就知道了他对徐晴娘的感情特殊在哪里。 那么她呢？徐晴娘知道他的感情吗？她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哎，你去……” 王绩刚想要叫住陆宸，他却脚下生风般地迅速地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 “哎。” 望着热闹的人群，王绩叹了口气后又陷入了温柔乡中。 “爷！” 小黑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拦在了陆宸的面前，“爷，萧大人叫你去一趟。” “现在？” “嗯，现在，说是有挺重要的事情的。”小黑点头。 陆宸望了一眼他所面对的方向，正是去徐晴娘家中的位置，而县衙则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爷，快走吧，徐仵作家里明天也可以去的嘛，要是想去，半夜也是可以去的嘛。”小黑嘿嘿地笑了两声，他们的爷好像真的变了。 陆宸一个眼神过去，小黑立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爷，我们走吧。” 见到陆宸来，站在门口的萧岑便着急忙慌地要陆宸赶紧上马车。 “立秋，你就待在县衙内，哪里都不许去！”上马车之前，萧岑特意吩咐林立秋一定要守护好县衙内的平安。 落下轿帘前，陆宸和林立秋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你怀疑立秋？”马车跑出去一段后，萧岑冷不丁地问道。 陆宸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一紧，他抬头看了一眼萧岑，萧岑双手环抱在胸前正在闭目养神。 半晌，陆宸才缓缓地回答道：“没有！” 萧岑睁开了他的小眼睛：“陆宸，你知道像你这样子的回答，若是在本官办案时，定会觉得你在说谎了。” “大人深知陆宸的能力。” 萧岑定定地盯了陆宸许久，陆宸不仅身手不凡，而且断案能力一流，他不仅对事物有极其细微的观察，而且对人物的观察更加地细微透彻。 陆宸的言下之意便是：他自然知道他回答上的这个小小的漏洞。 “突厥狼卫的下落有突破了吗？”知道此次前去找房玄龄定会被问到突厥狼卫的下落，萧岑需要先了解一下现在案件的推进进度。 提到突厥狼卫，陆宸原本闪烁的目光立即暗了下去，最近突厥狼卫好像销声匿迹一般。这阵子，除了定期杀害不良人外，并没有其他大的举动。 “突然这样子消失匿迹了，反倒是让我们无从下手了。”萧岑眉头紧锁，他答应过长安县百姓要尽快把这些“杀人狂魔”抓出来，但是却迟迟没有头绪，他怎么能不烦恼呢？ 陆宸把不良人得到的不良人旧部遭清理的消息告知了萧岑，想从他的嘴里得到关于不良人前任不良帅宋嵘的消息。 “此事倒是让人意外。”萧岑摸着他的小短胡须沉吟道，“不良人名义上是归到我这个长安县知府上管，但是林大人和房公也经常过问，实际上很多事情，不良人都直接汇报给上级，并不需要经过我……” 陆宸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本来事情层层汇报是每个身居官职人的通识。但是不良人的渊源比较复杂，它是由房公亲手组建而成的，因着不良人的编制要落实到位，俸禄也要落实到位，最后便交由当地县衙管。 但是不良人责任特殊，房公常常需要亲自过问，有时候甚至是宫内大事直接交由不良人去做，这些事情又是需要保密的，所以上级下令时常常越级，下级复命时也常常越级，县衙和京兆尹这两处常常被自动省略了。 “陆宸，我当然没有怪你的意思。”萧岑立即就猜到了陆宸在想什么，“不良人的特殊性我是知道的。” 第一百零九章 房公动怒 陆宸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他一向最厌烦官场上的事情。不论是房玄龄、林智还是萧岑都深知他的脾性，很多事情都替他给做了，让他一心只办案子。 “不良帅战死，这件事情当时在长安城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萧岑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时，圣上和李建成正处于矛盾尖锐期，他们常常政见不和，矛盾一触即发……那时候，许多人都以为宋帅之死是因为……” 后面的话萧岑不用全部讲出来，陆宸也明白他的意思。 “宋帅与他们有什么旧仇吗？” 萧岑摇头：“现在这个年代谈什么仇恨，无非是站队的问题。我记得那时候，房公其实已经想要让不良人组建情报网，当时宋嵘好像也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中。” 难道是因为李建成惧怕不良人会组建成 强大的情报网，到时候对他们不利吗？ “不对，这样子也说不过去。”陆宸摇头否认了他的想法，“若是他们是为了报复宋帅当时想要组建情报网，他们清除他们也没有用，现在整个情报网在我的手上。”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杀害不良人旧部的是突厥狼卫。 “宋帅有带人去攻打过东突厥吗？” 萧岑思考了一会儿后否认了，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让不良人上战场的。不良人的职责是保护长安城的，任何不良人无官文都不得离开长安城内。 “或许房公能知道理由。”萧岑拍了拍陆宸的肩膀换了一种语气，“陆宸，晴娘情况怎么样了？你去看了吗？” “中午去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我听雪娘说，最近有个姑娘追你追得很紧，好像是一个叫温婉的姑娘。”萧岑语重心长道，“虽然长安城内风气开放，但是人家温姑娘毕竟是个女儿家，你拒绝得太狠，完全不给人留颜面也不好。” 早上陆宸在护国府的那些拒绝温婉的话，早已经被好事之徒传得满城都沸沸扬扬的。 “大人也知道这件事情？”陆宸眉头微蹙，他虽然说话语气差了点，但是闹得满城风雨是不是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可不是，我也是下午才听雪娘说的。”萧岑摇了摇头，暗叹果然不管是男还是女的，只要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都是害人的。 “让大人和夫人笑话了。” “雪娘无坏心肠的。”萧岑爽朗地哈哈大笑，“她一直对你和晴娘很上心，她待晴娘就像女儿一般，她对你也是无恶意的。” “夫人一片热心肠，陆宸怎会不知。”陆宸头皮发麻，他最怕应付温婉。但是按萧岑的话来说，他多少伤了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实在是有失风度。 “陆宸，我和晴娘那个孩子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倒是看得很透彻。做事情很认真，人也热心，就是有时候木了一些。” 陆宸暗暗补充了一句：不是木了一些，是木了很多。 “陆宸，你和立秋都是我的爱将，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和睦相处。” 陆宸侧目看着萧岑，这句话是让他在哪个方面和林立秋和睦相处呢？ “立秋是县衙内的人，他自然是逃不开嫌疑的。”聪慧如萧岑，立即做出了解释，“陆宸，在感情上，有时候就是要敢于把握。” “多谢大人提点！”见只是提到徐晴娘，陆宸微微点了点头。仔细想来，他与徐晴娘也才认识不久，怎么身边的人都这么着急。 马车内，两人谈天说地聊了一阵后，马车便平稳地停在了梁公府前。 踏入前，陆宸想起了下午王绩与他说的长孙皇后今日在宫中设宴宴请王公贵族，房玄龄自然也去了。 “二位大人请稍等，老爷换一下衣服就过来，二位大人请先喝一杯茶暖暖身子。”仆人送上热茶后就退了出去。 房玄龄一向把府中上下的人管理得好，这在长安城内是人尽皆知的一件事情。、 半盏茶的功夫，房玄龄就穿着便服大步地踏入书房。 “这么迟还找你们两个人过来，还迟到了，本官向你们赔罪！” 说罢，房玄龄举起茶杯表示赔礼道歉。 见房玄龄举起茶杯，陆辰和萧岑两人立即起身回礼道：“房公客气了！下官定当为房公效劳！” “时间不早了，找你们两位来是有要事要与二位商量的。” 李世民渭水谈判有所缓和。 但是因着这段时间长安城内不太稳定，又有许多达官贵人想要逃离长安城内，再加上之前唐朝和东突厥的谈判失败消息走漏，长安城内多少有些动荡。 “据你们的信息所报来看，近日来，长安城内抢劫和强bao的案件急剧增加，很多人暗暗等着这个机会趁机作乱。” 萧岑和陆宸两人都不惊讶，越是混乱的时候，越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越有人想要兴风作浪。而长安城现在就是一个大染缸，里面鱼龙混杂的各式各样人都有。他们在暗处，不良人和其他守卫长安城平安的人在明处。 “越是在这个时候，你们县衙和不良人越要发挥起作用！”房玄龄语气略有些重，“你们的维稳工作做得不够，这样子下去，东突厥都无须向我们起兵，我们长安城内就先自己乱了，到时候不攻自破！” 闻言，萧岑和陆宸两人立即单膝下跪：“卑职领罪！” “起来吧，现在不是领罪的时候！”房玄龄有些失望地看着地上两个人缓缓道，“现在是你们将功折罪的时候。” “皇上和东突厥在渭水的谈判有所缓和，为了安慰长安城内的百姓，长孙皇后决定要游行安抚民心。” “什么！” “什么！” 萧岑和陆宸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房玄龄，长孙皇后游行，这太危险了！ “嗯。”房玄龄神色疲倦，今日在宴会上他要忙着应付各类人，辛苦一整天实在是有些疲倦了。 “房公，此事恐怕不妥吧？”萧岑小心翼翼道，“突厥狼卫还在城中，而且建成余孽可能也还在长安城内，若此时长孙皇后贸然游行，这出行安全保障恐怕……” 房玄龄低下呷了口茶，看着还跪着的萧岑道：“此事已定，无商量转寰的余地！” 第一百一十章 前任不良帅 “房公，此事太冒险了！”陆宸眉头紧锁，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搞什么游行，岂不是给他们添乱吗？ “陆宸，你不是口口声声和本官说可以保证长安城内安全的吗？”房玄龄提高了音量不悦道，“这件事情，本官不是和你们商量的，本官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情，要你们做好准备的。” 这件事情，其实房玄龄也不赞成，但是长孙皇后已经和李世民通过书信，她执意要这么做，他也无法阻止。 见房玄龄动怒，萧岑和陆宸两人谁也不敢说话。房公一向脾气温和，甚少发脾气，所以他一怒起来，周边的人都紧张。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本官不是让你们两个人起来吗？”半晌，房玄龄才挥手让他们二人起身，他说话的音量也一下小了好多，“皇后游行，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大事情，尤其是圣上现在不在京城内，长孙皇后绝不能在游行时出现任何的差错。” 萧岑和陆宸两人硬着头皮把差事给领了下来。 “圣上和皇后有他们的看法。”房玄龄像是解释像是安慰道，“长孙皇后一向最关心百姓社稷，她出来游行不过也是想给大家加油打气，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长孙皇后德才兼备，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对她的评价都是极其好的，尤其是李世民，对她更是情深意重。 “明天的公示就会出来。”房玄龄把具体的安排说与他们听，“皇后的游行安排到月末，距离现在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你们两个人辛苦一下，一定要在这三天时间内把一切都布置妥当。” 仅仅只有三天的时间，陆宸眉头紧锁，三天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紧张。就算到时候金吾卫会来帮忙，但是整个的游行路线都要摸查一遍过去，到时候沿路又要有人跟着把守，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摸索。 “卑职领命！”尽管有许多困难，萧岑和陆宸两个人还是咬着牙应承了下来，否则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说不干了。 听房玄龄把游行的几个重点又重复了一遍后，陆宸想要追查不良帅的事情，他微微拱手道：“房公，卑职有一事想要请教您！” “嗯，何事？”房玄龄又呷了一口茶。 “是关于上一任不良帅宋嵘的事情。” 陆宸的话音刚落，房玄龄立即抬起了眼眸盯着陆宸，眼神极其复杂，他很惊讶陆宸为何会提到宋嵘。 一旁的萧岑立即知道了他不宜再待，与房玄龄打过招呼后，他便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陆宸，你告诉本官为何会提起宋嵘？” 提到宋嵘，房玄龄的语气中还是有些惋惜的感情。对待不良帅，房玄龄一向十分地看重，失去宋嵘那样子的大将，他的心情自然很复杂。 陆宸将不良人整理出来的消息告诉了房玄龄。 “我想一直在清除不良人旧部，可能是之前有过什么交集。”陆宸说出了他的看法，他想知道宋嵘是不是与东突厥曾经交涉过。 房玄龄站起来一直在踱步着。 陆宸从未见过房玄龄如此过，他隐隐觉得可能事情很不一般。 “那些被杀害的不良人的名单有没有带来？” “带来了。”陆宸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份名单。 望着名单上的名字，房玄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久，他才缓缓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他来了。” “谁？”陆宸眉头一紧，凑近了一些，“房公，您知道了什么？” “是他，就是他！”房玄龄走到桌子前，把刚刚冷掉了的茶举起来一饮而尽，“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自己来了。” 陆宸听得云里雾里的。 “是他，卢清泉来了。”半晌，房玄龄才在太师椅上坐下，他单手握着太师椅像是一直在等一个人似的，“他说过他会来长安城的，没想到真的来了。” 原来，宋嵘和东突厥真的有过接触。 一年前，房玄龄密诏宋嵘，要他带上不良人中最可靠的下属西赴突厥领地考察他们的军事要塞。 彼时，李世民已经在谋划玄武门之变。长安城内政变，一直虎视眈眈的东突厥必然会有所行动，所以他们要在更早的之前，把这一切都安排好。其中，就有房玄龄安排宋嵘深入敌军内部了解东突厥的军事和行军布置。 宋嵘挑选了最为精良而又可靠的一支队伍深入突厥险境。 为了真正地了解到突厥的军事和行军布置，宋嵘在突厥想尽了办法，最后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接近一个突厥女子。 在相处过程中，宋嵘和突厥女子相爱了。但是，他没有忘记他的任务，带着突厥完整的军事和行军布置图回到了长安。 “突厥女子相当于背叛了东突厥，在宋嵘回来不久后，秘密泄露，那个姑娘就被军法处置了。”房玄龄长叹了口气，“宋嵘为此自责不已，他原本打算回突厥带回她的，就差那么几天，那个姑娘就惨死了。” 陆宸神情凝重，将心比心，若是为了他的家国大业而要牺牲他所爱的女人，那种痛苦的滋味恐怕旁人是不能体会的。 “那房公您口中的卢清泉是？”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他是那个突厥姑娘的爹。” 陆宸心中一顿，一个父亲失去了女儿做出任何事情似乎都是可以说得通的：“卢清泉因此就要灭了不良人吗？” “宋嵘已经为此赔了性命，但是卢清泉说过，不良人让他失去了女儿，他定要我们血债血偿！”房玄龄盯着陆宸严肃道，“陆宸，卢清泉这个人，老谋深算，完全不似一般的突厥人，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陆宸还是不解，难道仅仅凭卢清泉与宋嵘有交集就能证明是他来到了长安城吗？ “陆宸，关于东突厥内的人员分布，上任不良帅宋嵘留下了许多宝贵的资料。”房玄龄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都是他用他和那位突厥姑娘的命换来的。” “房公，既然知道是他，我会格外小心的。”陆宸恭敬地回答，其实心中对卢清泉这个人仍然没有认识。 房玄龄打开窗户望着窗外那细条明月若有所思道：“他的女儿就是他自己检举揭发，他同意军法处置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谈 陆宸从梁公府出来已经是亥时。 “陆帅，大人让小的留话给您，因为时辰已晚，他怕夫人担忧便先回县衙了。大人吩咐小的又驾了一辆马车送您回去。”见陆宸出来，车夫立即跳下马车恭敬地行礼。 “替我转告大人，多谢他的好意。今夜月色朦胧，很是美丽，陆宸想要踏月而归。” “月色真美啊！”陆宸抬头感慨了一句后便大步离开。 “这……”车夫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什么月色朦胧，这会儿哪里还有月亮，早被乌云给遮住了。 绕过街角，陆宸便沉不住气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徐家走去。 徐家内，不良人和衙役悉数撤走，因为徐晴娘说这么多人守着觉得像被监视一样，很不舒服，便把人都遣散了。 “若是要对我下手，早在那日就对我下手了。”徐晴娘不以为意，“陆宸不在这里，家中应该不会有事情的。” 当时陆宸听得脸都黑了，说得好像他是瘟神一样！ 既是无人把手，陆宸便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跳到了徐晴娘的房门前。 里面睡着的人太阳穴一跳，立即警觉起来。虽然她身手不行，但是极其敏锐，周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到。 “谁！”徐晴娘立即坐了起来。 “是我！”陆宸低声道，“睡了吗？” 徐晴娘松了口气，就她现在的样子，若是真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恐怕也很难逃。 半晌，徐晴娘才幽幽地回了一句：“进来吧。” 房内点了一盏灯。徐晴娘披了一件外衣倚靠着，她双眼有神，一看就是还没有睡着。 “怎么这么迟还不睡？”陆宸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房间内充斥着药膏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迟还过来？还以为你晚上不过来了。”徐晴娘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有些嗔怪的意味。 陆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徐晴娘，因在休养中，所以她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整个人如同猫儿般慵懒中却自带一点魅惑。 感觉到陆宸的目光，徐晴娘不自在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被陆宸这么一盯她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去吴老六家中了吗？” 陆宸点头说还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听到陆宸的话，徐晴娘神色有些失落。她一直在想许多事情看过去没有联系，实际上或许有联系，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联系的纽带罢了。 陆宸又把皇后要游行安抚民心的事情说了一遍：“晴娘，最近这几日我可能会比较忙一些。” 徐晴娘的注意力完全在皇后要出行这件事情上：“这个时间点出行，突厥狼卫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若是想引起长安城内乱，皇后游行遇刺比什么都还要震慑人心。 “不管他们有什么行动，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就是。”陆宸神色凝重，从现在到皇后出行结束，他都要高度紧张。 “皇后若是可以平安完成此次游行，你也无功劳因为这是你的职责，但是若是……”徐晴娘担忧地看向了陆宸，她也觉得皇后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游行实在是……那个了点。 “不会的，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陆宸盯着徐晴娘的眼睛坚决道，“他们也一定不能够得逞。” “嗯，注意安全。”徐晴娘微微握紧了被角，她无力地看了一眼还绑着固定板的腿，她这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察觉到她的失落，陆宸急忙温声道：“本来就是一些人手布置问题，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好好地休息，尽快养好脚。” “嗯。”徐晴娘没有告诉陆宸她偷偷用了禁药，她的腿恢复速度会比正常恢复速度要快上一倍。 夜色浓黑，整个徐家陷入一片寂静中。陆宸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今晚去了醉月楼就饮了三杯酒，其他都没有吃，这会儿还真的有些饿了。 陆宸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失礼了。” “饿了？厨房里应该还有八宝甜酪，可以去吃一碗。”难得见到陆宸这么烟火气的一面，徐晴娘觉得他又更亲近了一些。 “八宝甜酪？”陆宸反问道，“你喜欢吗？” “你若是想去吃，可以给我盛一小碗。”徐晴娘摸了摸肚子，她今晚吃得少，等到这会儿确实也有点饿了。 “如此，那我去厨房里盛两碗来。” “嘘！动静要小一些。”徐晴娘拉住了陆宸的衣角压低了声音，“我爹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吵醒他。” 陆宸点头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只是脑海里想起了徐药伯提起的徐晴娘和林立秋婚事之事，让他心中堵得慌。 望着打开的房门，徐晴娘也暗暗地叹了口气。她倒不是怕吵醒她爹，而是她隐隐觉得她爹不喜欢陆宸。若是这会儿还被徐药伯发现陆宸在她房内，明天又一整天都要听徐药伯给她训话了。 “腿啊腿，拜托你快点好。”望着直愣愣架着的腿，徐晴娘双手紧握在一块做祈祷状，希望能够快点好起来，她在这屋里待了几天也着实闷得慌。 不一会儿，陆宸便端了两碗八宝甜酪进屋。 “来，我试了一下，温温的，正好可以入嘴！”陆宸端了一碗递给徐晴娘，“小心些，我把帕子递给你。” 徐晴娘立即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牛乳的味道香甜可口，她的食欲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陆宸吃得很慢，他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这会儿肚子饿，所以就将就地吃下一碗。当然重要的是，他这也算是陪着徐晴娘吃宵夜。 “你不喜欢吃？”见陆宸如此斯文地吃东西，徐晴娘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吃相与一个高大的七尺男儿的气质着实不符。 “还不错。”陆宸先是点头赞许，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很喜欢甜食。” 徐晴娘噢了一声后脱口而出：“林大哥倒是挺喜欢的，昨天看他吃了两碗。” 陆宸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偷看了一眼徐晴娘，她倒是没心没肺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都变了。 “不过，林大哥以前是不能吃牛乳的。”徐晴娘漫不经心道，“他以前可是对牛乳过敏的，一吃身上就要起疹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陆帅办案 “什么？” 徐晴娘把林立秋以前对牛乳过敏，但是现在好像好了不再过敏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吗？”陆宸掩去了眼底的怀疑之色淡声道，“那倒是一件奇闻。” 徐晴娘没有察觉到陆宸的语气有些奇怪，她一会儿就把碗里的八宝甜酪给吃光了，随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看样子是饿着了。”陆宸宠溺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碗温柔道，“徐药伯不给你饭吃的吗？” 徐晴娘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有个医药爹爹也真不是一件好事情，一直要让她忌口，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她想吃的吃不着，能吃的她又不想吃，所以每天都没有吃饱。 “想吃什么，明日我让小黑给你送过来，我若是有时间，我便过来送。” “没事，你要是忙，不需要顾我。”徐晴娘挥手无谓道，“反正都是躺在这里，不需要活动，不需要力气。” “无妨，小黑要是没有时间，我让别人送过来也可以。” 徐晴娘眉眼弯弯笑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刚才还黑漆漆一片，现在竟然有了朦胧的月色，恍若梦境。 “外面夜色真美啊！”徐晴娘感叹道，“好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 “想出去？”窗外月色朦胧，确实很美。 徐晴娘看了一眼她的腿摇了摇头失落道：“算了，不方便。” 陆宸推开了窗户，一阵寒风立即灌了进来，吹起了灰色的被单。 徐晴娘立即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她贪婪地吸了口气，顿时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陆宸走到床前，他向前倾探身道：“我抱你过去。” 抱她过去？徐晴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陆宸恍惚了好一会儿。虽然说陆宸也背过她，当时也抱着他滚下了地道中，但是与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啊。 陆宸没有犹豫，他伸出双手拦腰抱起了徐晴娘。冷风吹起了徐晴娘如墨的长发，发丝吹到了陆宸的鼻尖处，让他觉得鼻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徐晴娘放在了窗户边上，坐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后院的美景，以及夜空上的雪白月牙。 徐晴娘受伤的脚上夹着笨拙的固定板，另外一只脚则穿着白色的长袜。好不容易解放了，她晃着另外一只自由的脚像一个贪玩的孩子般。 望着这一幕，陆宸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天长地久”这个词，他的心有一角开始慢慢地融化。 “外面真的好美啊！”徐晴娘靠在窗户上忍不住赞叹道，“万物真伟大，这种美景此时应该很多人欣赏吧。” “今夜我去了醉月楼。”陆宸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徐晴娘晃着的那只脚倏然停下，她顿了一下，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噢，又去风月场所？” 陆宸只顾着在思考到底是谁凿开洞口的，完全忽略了徐晴娘的变化：“我听安安姑娘说是有人凿开洞口的，也就是说那个洞口本来是被封死的。” 安安姑娘？徐晴娘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叫得这么亲切，看样子一定是很熟悉了。 “看样子，那个黑衣人真的是旧相识。”陆宸继续分析道，“也许当时把我们打下地道中，只是怕我们揭开他的真实身份，他并不想置我们于死地。” “陆帅，你办案子一定要去那些地方吗？” “啊？”陆宸一下子没有跟上徐晴娘的思路。 “看样子只有美人美酒才能激起陆帅的思路。”徐晴娘的语气明显不悦。她开始后悔刚才让陆宸吃了一碗八宝甜酪，在醉月楼，什么山珍海味没有，难怪他刚才吃不下她的八宝甜酪。 她这是在吃醋？在生气吗？陆宸高兴地扬起了嘴角。 “我是被王绩拉去的。”陆宸很坦白，“从吴老六家中回来后，我在路上碰见了王绩，被他拉去的。” “噢。”徐晴娘这个噢明显很敷衍，她可记得好几次陆宸都自己去的，而且以他的熟练程度来看，绝对是没有少去风月场所，活脱脱就一个风流公子的作风。 “安安姑娘是醉月楼的花魁，是她告诉我关于洞口的消息的。”陆宸在窗户边上坐下，他侧头盯着徐晴娘好看的侧颜缓缓道，“晴娘，你一定要相信我。” 朦胧的夜色中，徐晴娘感觉陆宸整个人都近了一些，月光下，他的鼻子依旧坚挺，高高束起的长发越发显得他干练。 徐晴娘在心中偷偷地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儿，难怪长安城内有这么多爱慕不良帅的女子。 “晴娘，我真的不是特意去的醉月楼，纯粹是意外的收获。”见徐晴娘不语，陆宸眉头微蹙，语气已经有些着急。 洞口，等下，他说的是什么洞口？徐晴娘慢了半拍，她立即回过神来故作严肃道：“你刚才说的洞口是？” 听到徐晴娘说话，陆宸紧张的神色才缓缓地放松：“她告诉我，我们从地道中走出来的那个洞口，其实是有人去挖开的。” 他有意把安安说成“她”，就是不想让徐晴娘再注意到另外一个姑娘。 徐晴娘这次的注意力完全被洞口给吸引了，她看着陆宸道：“那不是说，是那个黑衣人有意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陆宸默然。想来其实他们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若黑衣人要置他们于死地，要么就会叫人进入地道中暗杀他们，毕竟他们两个人一开始就受伤了；要么就会被洞口给堵死，怎么还会让他们有机会出来。 这些都只有一个解释，黑衣人并不想要他们的命。 徐晴娘微微握紧了裙角，这么多信息组合在一起，似乎已经有一个人隐隐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只是她不敢继续往下想而已。 “明日就要开始布防了吗？”徐晴娘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陆宸，注意安全。” “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情的。”听到关心的话语，陆宸的心热热的，他侧目望向徐晴娘，却见她神色失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浓浓的忧愁。 “起风了。”察觉到陆宸在看她，徐晴娘有意地扯了扯衣服。 “我抱你回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良人全权负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空荡荡的街道上响彻着一个男人的嗓音。 徐晴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记得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过这个提醒百姓小心的打更声，自从杀人狂魔的谣言出现后，已经没有打更人敢上街了。 已经三更天了，徐晴娘躺在床上还是毫无睡意。自从那日徐药伯与她提起有意招林立秋为婿之后，她就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陆宸。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这个念头刚出现，徐晴娘立即往脑袋上拍了一下！她对陆宸不是喜欢，她只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在地道中，若不是陆宸冒死替她吸出了一部分毒，她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哎呀，快点睡吧！徐晴娘！”又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徐晴娘不仅没有睡意，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既然是睡不着，她索性就闭目养神也不强求入睡。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长孙皇后要游行的消息一经张贴公布，立即在城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个时候出行，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 “大人，长孙皇后要上街游行啊？”林立秋急匆匆地冲进了主厅内，见萧岑正在用餐，他立即拱手低头道，“卑职不知道大人正在用膳，扰了大人和夫人用餐，请大人夫人恕罪！” 萧岑不悦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一向教育下属要稳重切记不可慌乱。林立秋如此沉不住气，让他实在是有些失望。 见萧岑脸色不对，雪娘立即出言安慰：“没事，都是自家人，不必要这么拘礼。立秋啊，你用过早膳了吗？” “夫人，我已经用过早膳了。”林立秋感激地看了一眼雪娘，而后微微颔首道，“大人，卑职去外面等着。” 萧岑哼了一声不作答。 雪娘连忙圆场，她悄悄地朝林立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老爷，就算你心中有气，也不要把气随便撒在别人身上。”雪娘替萧岑又舀了一小碗粥温声道，“立秋跟了你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吗？” 萧岑刚想要反驳，但是想到雪娘又要维护林立秋，他也就懒得再辩解。 “两个孩子怎么样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放心吧，两个孩子我会照看好的。”雪娘抿嘴一笑道，“两个孩子都很乖，念念也很乖，现在黏她姐姐，就去上私塾也都要跟着去。” 闻言，萧岑的脸上终于了一丝笑容，他夹了一筷子小菜到雪娘碗里嘱咐道：“夫人，我知道你心疼念念那个孩子，但是该管教还是要管教的。” “知道的，放心啦！”雪娘娇嗔道，“好了，快点吃完吧，不要让立秋在门口等太久了，中午亲自给你下厨。” “那我不吃了，等着中午夫人你亲自给我下厨！”萧岑立即放下了碗筷，雪娘煮的一手好菜，他要把肚子留到中午吃。 “对了，叫上立秋和陆宸吧？” “都可！” 萧岑温柔地拍了拍雪娘的肩膀，都是他这个贤内助帮他管理全府上下，也常常是他在做安抚人心的事情，所以他对雪娘不仅有男女之情，更有感激之意。 “立秋，你听见了吧？中午留在府上吃饭，我亲自下厨！”雪娘起身朝门外的林立秋温柔道，“我叫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谢夫人！”林立秋再次向雪娘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在府内，他颇受雪娘的照顾。 萧岑在书房坐定后低头呷了一口热茶才缓缓道：“什么事情？我说过多少次了，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慌张。” “卑职错了！”林立秋低着头不知道为何萧岑今日如此气大。 “行了，下次注意吧。”萧岑习惯性地拿起手帕擦擦额头，“否则我带你出去，人家会说我管理下属无方。”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林立秋再次垂首道，“大人，适才卑职在巡逻时，看到贴出的告示说皇后要在长安城内游行。” 萧岑点了点头。 “大人是否早就知道此事了？”见萧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林立秋微微提高了音量，“大人，这件事情万万不可。” “什么不可，告示都已经贴出来了，难道我还能去撕了告示不可？”萧岑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也不想要发生这种糟心的事情，但是皇后决定的事情，又哪里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昨晚也头疼了一晚上。 “是卑职愚蠢！”林立秋第三次垂下了脑袋。 萧岑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半晌，他才慢悠悠道：“立秋，你最近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怎么回事？” 林立秋的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 “最近在府里老是看不到你的身影。”萧岑看着林立秋顿了一下，“最近事情比较多，你还是要注意一些，最好行踪都在大家的视线内，你也知道最近……” 萧岑欲言又止，他知道林立秋一定知道他在指什么。 “最近……确实是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林立秋望着萧岑的眼睛定定道，“是我没有处理好，以后会注意的。” “恩，下次注意点。”话落，萧岑便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开始处理政务。 林立秋默默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萧岑给他布置任务。 “还有事情？”见林立秋还在，萧岑抬起了眼眸看着他。 “大人？大人难道不要吩咐县衙内应该如何布防吗？”林立秋一脸疑惑地看着萧岑，皇后要游行，作为长安县县衙，萧岑不可能可以置身事外的。 “噢，你说布防吗？”萧岑恍然大悟似的，“昨晚房公已经召了我和陆宸前往，房公的意思是此次安全方面完全由不良人负责，我们县衙衙役只要做外围的配合工作就好。” “什么？”林立秋眉头紧锁，这么说来，他们衙役完全就不在这次布防工作范围内。 “这样子倒是也挺好的。”萧岑捋着他的短胡须反而松了口气，“正好最近事情比较繁多，有人想浑水摸鱼，有人要趁机作乱，我们正好也腾出一只手来好好地整治一番。” 林立秋憋着一口气无处释放。本来不良人也是归萧岑管的，相当于和衙役在同个级别，可是偏偏上面的人都看重不良人。 “卑职一定好好地安排，把最近闹事的人都抓回来。”林立秋神色担忧道，“只是，我怕弟兄们可能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放过她 “立秋，这些事情你就要去处理好了。”萧岑盯着林立秋的眼睛不悦道，“以前这些事情你都可以处理得好的，怎么现在反倒事事要来问我了，如果任何事情都要我来解决的话，我要你这个捕头有何用？” 被萧岑一顿批评，林立秋只好悻悻认错，领命后退出了书房。 “老大，怎么样？大人说了什么吗？”见林立秋从书房里退出来，一个捕快跑了过来，“最近这几日是不是又要忙开了？” 林立秋抬起眼眸望了一眼捕快：“大人说我们做好我们的日常工作就好，皇后娘娘出行的事情，全权交由不良人负责。” “什么？”捕快瞬间瞪大了眼睛同时提高了音量，“全权交由不良人负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嘘！”见他突然说这么大声，林立秋一把把他从后院拉了出去，“你疯了，喊那么大声，不怕大人怪罪吗？” “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看大人现在完全只倚重陆帅，只倚重不良人了！”捕快不服气地质问道，“难道平时我们衙役都没有干活的吗？大人凭什么这么偏心！” “小点声！”林立秋清了清嗓子安慰道，“不论是保护皇后娘娘出行，还是做好我们的日常工作，都是我们的工作，不分贵贱，你也不要生气了。” “老大，也就你不争不抢的，我看我们衙役干脆都不需要了，以后全由不良人接手算了。”捕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话不是……” “哼！”捕快生气地拂袖而去。 望着离开的捕快，林立秋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捕头在想些什么？”陆宸从身后拍了一下林立秋的肩膀，林立秋被吓到立即下意识地拔剑出鞘。 “是我！”陆宸迅速地躲开，若他速度慢一些，恐怕手臂就要被利剑划伤了。 “陆帅？”见是陆宸，林立秋讪讪地收起了佩剑，他微微拱手赔礼道歉，“不知道是陆帅，立秋失礼了。” “林捕头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子入迷？”陆宸挥挥手表示没事，他知道林立秋一定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他都绕到身后去了，林立秋还没有察觉到。 “没什么。”林立秋迅速地收拾好情绪，他看了一眼陆宸手中的佩剑道，“陆帅的身手真是惊人。” 林立秋的剑法在长安城内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刚才陆宸却十分轻松地躲过了他的袭击。 “是吗？林捕头过誉了。”陆宸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林立秋的手臂淡声道，“也许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好啊。”林立秋欣然答应，他早就想要领教陆宸的身手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陆宸立即发出了邀请，“我进去和大人说几句话，我们今日就去切磋一下如何？” “近日不可。”林立秋摇了摇头温声道，“皇后娘娘要出行，陆帅一定很忙，衙役这边也接二连三有事情，我们两个人恐怕都走不开。不如等再过些时日。” “这样子。”陆宸拍了拍林立秋的手臂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到时候一定要尽兴。” “那是自然，到时候立秋一定陪陆帅好好地切磋。”林立秋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待人一向温和。 “一言为定！”陆宸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林立秋的手臂，“我先进去。” “去吧。”林立秋点头。 走了几步后，陆宸回头看了一眼林立秋，此时，林立秋也正好回头，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后，两人又转头各自离开。 等陆宸走远后，林立秋急急忙忙地出了县衙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处。 “谁！” 刚入家门，林立秋就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立即紧握住手中的佩剑随时准备出击迎敌。 “是我！” 一个蒙面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师父！”林立秋立即低首恭敬地唤了一声，“师父，您怎么来这里了？” 蒙面人不言语直接坐到了上座。 “师父，我去给您沏茶。”见蒙面人不说话，林立秋更加地恭敬，“或者师父是想要喝牛乳？” “手臂怎么了？” 林立秋看了一眼捂住的右手手臂：“无碍，刚刚被人撞到了。” “哼，妇人之仁！”蒙面人不悦地冷哼了一声，“若是陆宸和那个女人怀疑到你头上，你手臂上这个伤如何躲过？” 林立秋紧紧地捂住了手臂，他能察觉到温暖的血液正在往外冒。而刚刚陆宸的那两下明显是试探，好在他伤口还没有特别深，否则血流出来他是无法解释了。 “徒儿既是县衙捕头，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怀疑到我的头上来的。”林立秋顿了一下道，“哪怕是萧大人，他也不会随便怀疑到我头上。” 作为萧岑的爱将之一，他知道萧岑就算是怀疑他，也只会暗中观察，绝对不会在明面上拿出行动，这既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同时也是顾虑到了萧岑他自己的面子。 “看样子，你也不在被信任的范围内。”蒙面人冷冰冰道，“皇后要出行，这本是一件大事情，但是萧岑却没有让你提前知晓。” 提到这个话茬，林立秋眉头紧锁，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萧岑也在怀疑他，这种感觉在他救回陆宸后越发地明显。 “是徒儿无能。”林立秋垂着脑袋道，“近日，萧岑确实对我的信任不如从前了。” 蒙面人起身走到了林立秋的面前，一股压迫感立即产生了。 “原因是什么，你很清楚。”蒙面人站在林立秋面前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妇人之仁有可能让我们的计划满盘皆输。” “是徒儿疏忽了！”林立秋立即拱手认错，“师父，徒儿下次一定十分小心。” “只要有那个女人在，你就永远可能出错！” “师父！”闻言，林立秋立即单膝下跪大声道，“师父，求您放过晴娘，徒儿会支开她的，她一定不会误了师父的大事！” “晴娘，晴娘，叫的倒是亲切，人家的心思恐怕根本就不在你的身上。”蒙面人拂袖转身道，“若你下不了手，我会让其他人下手的，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 “师父！”林立秋猛地叩首求情道，“师父，求您放过晴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撞破 林立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徐晴娘。 “林立秋！”蒙面人提高了音量大声呵斥道，“为了那个女人，你真的要置我们的大业于不顾吗？” “我会支开她的。”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支开她？”温婉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手指绞着一条粉色手帕悠悠道，“你还不知道吧，徐晴娘为了早日可以和陆宸并肩作战，偷偷在她的腿上用了禁药。” “你……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看见温婉，林立秋的眼底透露出了一丝厌恶之情，他就知道温婉接近徐晴娘的目的不单纯。 “我在这里能不能说话，师父说了算，而不是师兄你说了算。”温婉也不恼，她站到蒙面人面前欠身行礼温柔地唤了一声，“师父好。” “嗯，最近事情做得不错。”蒙面人挥了挥示意温婉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你打探回来的徐晴娘的消息很有用。” 林立秋警觉地看向了温婉，他不知道温婉和徐晴娘还有更加深入地来玩。 “谢师父夸奖，我做得还不够，还要向师兄学习。”温婉表现得极其乖巧，但是转头就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立秋。 蒙面人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缓缓道：“只是，在陆宸那边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你是否能够攻破？” 听到陆宸的名字，温婉的耳根子立即红了。她上次在护国府门前纠缠陆宸被拒绝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搞得她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徒儿还需要再花点心思。”温婉垂着脑袋弱弱道，“只要师父再给我一些时日，徒儿定能够突破陆宸的。” “不行。”蒙面人敲打着桌子的手指一勾收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温婉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她神色略有些担心。 “陆宸不能久留。”话及此，蒙面人又把目光射向林立秋，他语气冰冷，“上次已经错放过他一次了，若是他始终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他就留不得。” “师父……”温婉试探性道，“师父，不如您再给徒儿一些时间？” 蒙面人冷哼了一声，他侧目看向温婉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没有，没有！”温婉被蒙面人的语气给吓着了，她毫无犹豫地摇头否认，“师父，徒儿怎么会爱上陆宸呢？徒儿对他只有利用之情，觉无半点男女之情。” 蒙面人仍旧不相信。 “师父，徒儿真的没有！”温婉哪里还坐的住，她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跪在蒙面人面前立誓，“师父，徒儿发誓绝对没有爱上陆宸。” “没有最好，若你们都生出二心，休怪为师不客气！”蒙面人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就足够让跪倒的两个人惧怕。 林立秋和温婉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徒儿不敢！” “行了，都起来吧。”半晌，蒙面人才叫二人起来，他瞥了一眼林立秋的手臂淡声道，“先去处理一下你的手臂。” “是！”林立秋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蒙面人和温婉。 “那个女人一定要除去……” 听到这句话，林立秋立即停住了脚步。 “少爷，你的手臂一直在滴血！”另外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黑衣人明显是知道林立秋在偷听蒙面人说话才从暗处出来制止的，林立秋无奈只好退了下去。 在房间内，林立秋小心翼翼地脱下了上衣，血已经把衣服都染透了。当时在破庙处，他被徐晴娘划伤的伤口本来已经愈合，但是适才被陆宸那么拍打两次后又裂开了。 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林立秋刚要开始处理伤口，却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老大……” 林立秋还未收拾好，一名捕快推开了门。 “老大，你手臂受伤了？”看到林立秋还在流血的手臂，捕快上前诧异地问道，“老大，你怎么受伤了？哪时候受伤了？” “老四，你怎么来了？”林立秋强装镇定地穿上衣服摇头道，“没事，前两天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刚刚萧大人找你，你不在府上，所以让我过来看看。”老四的目光仍然在林立秋的手臂上，他这两天都和林立秋在一块，他没有印象林立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好，我换一下衣服马上就走。”见老四还在盯着他的手臂，林立秋扯了扯嘴角开始收拾药箱。 “老大，你还没有换药呢，我给你换吧。”老四夺过了林立秋的药箱，又按着他的肩膀要林立秋坐下，“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先给你换药吧。” 林立秋心中着实不安，却只好老实坐在那里让老四给他上药。 “老大，你这个伤口……有点深啊。”老四一边上药一边疑惑地问道，“你这个是在哪里受伤的？以你的身手，有谁能够伤到你啊？” “呵呵，不小心就被伤到了。”林立秋微微握紧了放在双膝上的手。他现在好奇他师父和温婉他们藏到哪里去了，是已经悄悄地走了？还是还藏在他的家中？ “噢，真是奇怪，还有人能伤你这么深。”上药完后，老四开始收拾药箱，“老大，你这个伤口很深，一定要按时每天都换药，我明天就来给你换药吧？你一个人怎么换药。”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林立秋走近衣柜里掏出来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没关系，我都有时……” 房梁上突然有了一点小动静。 老四突然警觉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低声问道：“老大，刚刚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林立秋关柜子的手怔了一下，他偷瞥了一眼房梁后故作轻松道，“我没有听到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听错了吗？我真的有听到！”老四缓缓地走向桌子前，把他的佩剑给拿了起来，他退了两步大声呵斥道，“谁！” “老四！”林立秋大声喊了一声。 老四朝林立秋看去的同时房梁上一个黑衣人跳了下来。 “你……” 老四话还没有说完，两人就拔剑开始打斗起来。 “阿史那……” 林立秋刚想要叫黑衣人住手，另外一个黑衣人从门外闯了进来，老四敌不过，后背被砍了一刀。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被杀 震惊于林立秋竟然知道黑衣人的名字，老四有些分心，他的腹部又被捅了一刀，鲜血立即从他的嘴里喷溅出来。 “老四！”林立秋惊呼了一声，他立即从桌上抽出他的佩剑拦下了阿史那刺来的第二刀。 “林立秋，你疯了？”见林立秋竟然去护着老四，黑衣人大声怒斥道，“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吗？” 林立秋一下子被两个黑衣人围攻，他只好只手扶着老四一边往门外退去，只好被打得节节败退。 “啊！” 老四突然冷哼了一声，他整个人缓缓地滑到了地下。 “老四！老四！”林立秋立即丢了手中的剑，他双手扶着老四时才发现一把利剑从老四的身后穿透，鲜血一股一股地流了出来。 “老四！”林立秋晃着老四渐渐软了的身子。 “林立秋，你疯了，你要把旁边的不良人都引来吗？”温婉拿手帕捂住了口鼻低声呵斥道，“师父还在这里呢。” 老四背后的那一刀就是被蒙面人给捅的。 “你不要在这里发疯了。”蒙面人绕到林立秋的面前神色淡漠，“他知道你的手受伤了，你觉得他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去吗？” 林立秋痛心地看着躺在他怀里的老四，这是他来到长安城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 “老大……”奄奄一息的老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立秋，“你……你竟然是……老大，我真的……没……”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四就闭上了眼睛。 “老四！老四！”林立秋垂下了眼眸，一滴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掉落了下来。 “死了一个衙卫而已，谁让他命不好。”黑衣人不以为意道，“林立秋，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林立秋缓缓地把老四的身子放平。 “哼……一个大唐人的命根本不值得一提。” 下一秒，林立秋便执剑抵在了黑衣人的面前：“你再说一遍！” 他的速度极其地快，在场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剑尖已经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鲜血。 “你……你想干什么？”黑衣人见林立秋速度如此之快，也有些吓着了，他连动都不敢动，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林立秋，你疯了吗？” “啊！”温婉在一旁也震惊得捂住了嘴巴，她小声提醒道，“师兄，师父还在这里呢，你不要乱来。” 蒙面人背在身后的右手早已经紧握成拳。林立秋的一招一式全部都是他所教的，他要制服林立秋自然不在话下。 “把剑放下！”蒙面人的语气平静而又坚定，让人听了就有服从的欲望。 林立秋依然执剑而立，一阵风起，吹起了他的头发。 “我让你放下！”蒙面人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的，我不会说第三遍！” “啊！”林立秋怒吼了一声把手中的剑朝一旁的桌子砍去，桌子立即变成两半，桌面上的茶杯落地，地面一片狼藉。 温婉不动声色地躲到了蒙面人的背后，她手无缚鸡之力，想着这会儿最好离林立秋远一些，免得被无辜伤及。 “他迟早会把你暴露出去的，杀了他是为了永绝后患，也是为你着想。”蒙面人冷眼瞧了一眼地上的人朝两个黑衣人吩咐道，“你们两个人负责处理尸体，一个时辰内，必须把这里也清理干净。” “是！” 两个黑衣人立即应答。 “你若是想要第二个衙役寻上来，你这会儿还可以在这里发脾气。”蒙面人冷冰冰地盯着林立秋，“今日的事情我就权当你心情不好，若是再有下次，为师绝不轻饶！” 林立秋依旧站立着不说话。 “处理好这里，你是捕头，你知道如何逃洗脱嫌疑的。”丢下这句话后，蒙面人便向门外走去。 林立秋立即追了上去。 “师父！”林立秋冲到蒙面人的面前扑通一声下跪，“师父，徒儿没有求过您任何事情，只求您放过晴娘。” 蒙面人眯起了眼睛，他的周遭都散发着愤怒的气息。 温婉立即上前圆场：“师父，不然您就再给师兄一次机会，如果他真的能支开徐晴娘也好，只要不碍事，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置她于死地。万一事情没有做好，又留下了蛛丝马迹给他们查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立秋，若不是现在我们的人进不来这个长安城，你的性命恐怕也不保了！”蒙面人愤怒地拂袖而去。 林立秋直挺挺的身子一下子松软了下来，至少他的师父又给他留了一次机会。 他回到他的房间，两个黑衣人正在清理老四留下来的血迹。 “尸体现在带不走，必须要在你这里放着，等到晚上我们才能把尸体处理走。”黑衣人冷漠道，“你这里应该有可以藏匿的地方吧？” 林立秋望了一眼老四，他默默地走到了床前，在床头处一按，他的床整个地被抬了起来，一个很大的储物柜出现在眼前。 “我们晚上再来把他的尸体带走，这里我们会处理干净，放心吧。” 林立秋最后再望了一眼老四，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害了这个在他初来长安时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兄弟。 “林少爷，像你这样子优柔寡断是办不成大事情的，不仅如此，还会把我们陷入于危险境地中。”在林立秋离开之前，黑衣人不悦地抱怨道，“若你还是继续这样子，我们建议你不如早日离开长安。” 林立秋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答，疲倦从他的眼底慢慢地升起来，他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家中。 县衙内，萧岑等人正在等林立秋一起用午膳。 “怎么这么迟才来？”见林立秋出现，雪娘立即向他挥手，“来，立秋，坐到这边来，马上就开始用膳。” 林立秋拱手道：“大人，卑职刚才去东街那边巡逻了一圈，一时忙过头了，还望大人恕罪！” “恩，坐吧。”听他说是办公事，萧岑并没有怪罪。 林立秋在陆宸的身边坐了下来。 陆宸瞥了一眼林立秋淡声道：“林捕头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近日太累了？” “是啊，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雪娘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大碗鸡汤温柔道，“我看你们三个最近都瘦了，所以今天中午，必须每个人一碗鸡汤，补补身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时追到夫人 萧岑、陆宸和林立秋三人迫于雪娘给的压力，都很给面子的一人喝了一大碗的鸡汤。 用过午膳后，陆宸和林立秋一起往外走。 “林捕头这顿饭似乎吃得心不在焉的。”陆宸漫不经心道，“心中若是藏了太多的事情，会比较伤脑筋。” 林立秋停下了脚步，他侧身盯着陆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陆帅多心，我能有什么心思？” “哦？是吗？”陆宸有意拉长了语气，“那看来是我多心了。” “确实是你多心了。”林立秋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沉表示出了他的不满，“陆帅，你怀疑县衙内的衙卫我可以理解，你若是怀疑我我也能理解。你要是觉得我是细作，大可以查我，没必须要这样子遮遮掩掩。” 陆宸神色凝重，他眯着眼睛看着林立秋。 两人就这样子对视了良久。 “哈哈，林捕头多心了。”陆宸突然嘴角一扬，他猛地朝林立秋的肩膀拍了一下，“林捕头想多了，我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呢。” “是吗？” “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林捕头的身上的。”陆宸淡然一笑大步往外走去，“我去徐家看看晴娘。” 林立秋被陆宸的这一番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一阵不安的感觉渐渐地涌上了心头。 听到陆宸要去徐家，他觉得心口疼了一下，他们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了？ 出了县衙门口，陆宸便直接往护国府方向去，他并没有要去看徐晴娘，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他用来气林立秋的罢了。 “爷，你让查的都查到了。”陆宸刚迈进护国府，小黑便拿上了资料递给陆宸，“她是三年前来到长安城的。” “三年前？”陆宸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追问了一句，“林立秋是什么时候来的长安？” “好像也是三年前，我改天问一下县衙的弟兄们。”小黑不解地问道，“他们二人有联系吗？” “没有联系，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陆宸合上了手中的资料吩咐道，“派两个人盯着她，十二个时辰都要盯着。” “爷觉得她会有问题吗？”小黑摸了摸脑袋憨憨道，“她一个姑娘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陆宸猛地合上了手中的资料冷声反问道：“你忘记了白余的老母亲了？” 小黑顿时清醒了不少，是啊，一个老妇女都能做东突厥的暗桩，为他们传递消息，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怀疑的呢！ “陈仲还是没有消息吗？”陆宸揉了揉眉心，一个多月过去了，陈仲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毫无痕迹。 小黑摇了摇头：“弟兄们都还在追查，但是……毫无收获。” 陆宸陷入了沉思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陈仲自导自演了那一出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脱身，那个时候，他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出长安城，又何必对他的家人下手。如果不是为了脱身，他又和东突厥在计划着什么？ “最近先把重点放在保护皇后娘娘出行的事情上。”陆宸拿出了一张图纸开始吩咐道，“这条路上，人最多，要特别重点做好安全保护措施，这个拐角处……” 两个人一直商量到太阳落山才作罢。 陆宸口干舌燥，连喝了三杯水才觉得缓解一些，他一边收拾着材料，一边问道：“你知道长安城内哪里的首饰卖得最好吗？” 小黑脸上的疲倦之色一扫而光，他八卦地探近了一些兴奋问道：“爷，是要送给徐仵作的吗？” 陆宸嫌弃地看着小黑八卦的脸孔：“你平时工作若是有这份热情，你也能坐到我这个位置上。” 小黑也不在意陆宸说他，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摇头道：“爷，你的这个位置说实话，还真没有几个人惦记的。你的俸禄也没有比我们多多少，责任还大。房大人重视这个位置，基本不良帅也不会被提拔了，所以啊，说实话弟兄们都觉得你挺累的。” 听了小黑的话，陆宸若有所思。他一路被房玄龄提拔着坐到了这个位置，人人都只道他少年英雄，可这背后的辛酸又有谁知道呢？ 片刻后，陆宸盯着桌面缓缓道：“小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要少一点功利的想法，多一点理想情怀，想着是我们守卫着长安城内的百姓，心中就会少一些计较。” “爷，说实话我们还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弟兄们其实都是誓死追随着你，若不是你，也就不会有我们的第二次生命。所以我们也没有想那么多，你叫我们往西我们就往西，哪怕你要牺牲我们，我们也断不会犹豫，断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陆宸又何尝不是对房玄龄抱着这样子的感恩的心，若是没有房玄龄，哪有他陆宸今日？他们的心情其实都一样。 “我也把你们当弟兄，怎么会牺牲你们？”陆宸拍了拍小黑的肩膀，小黑甚至比他还要小一岁，同样也是有前科之人。但是自从被他带回来后，小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了，爷，你的首饰是不是要送给徐仵作的？”小黑又开始变得不正经，“爷，我们弟兄们其实早就在偷偷地打赌了，赌你就是看上了徐仵作。” “屁话那么多，告诉我地址！”陆宸不客气地在小黑的头上拍了一下，他就是有时候对小黑太放纵了。 “爷，我陪你一块去吧？” 陆宸停了下来：“你去干嘛？” “爷，都是姑娘家的东西，你懂得挑吗？”小黑嘿嘿地笑了，“你知道徐仵作喜欢什么吗？你肯定不知道，你也不会挑。” “你懂得吗？你有过女人吗？” “我……”小黑一时回答不上来，他好像真的还没有女人过，也没有给女人买过任何东西，“我给我娘买过。” “滚！”陆宸提腿做状要踢他，小黑立即闪开了。 “爷……别这么小气！” “告诉我地址！”陆宸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 “行吧行吧，听说长安珠宝铺是长安城内最好的了，我也是听我娘说的。”见确实不早了，小黑也不再闹了，只是忍不住补了一句，“爷，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她追到手？” 什么时候追到手？陆宸也这么偷偷地问了自己一遍。答案是：他也不知道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玉镯子 长安珠宝铺竟然在照翠苑旁边。 天色才微微暗下来，白日冷清的康平坊便已经是人来人往热闹起来了。逛晚市的姑娘小姐，摇着扇子的风流公子都在街上逛着。 “公子，进来吗？” “公子，快点过来看看啊！” 照翠苑的姑娘在楼下卖力地吆喝着。 “小姐，看看胭脂水粉吧？” “小姐，看看这些簪子，十分漂亮的，你戴着一定漂亮的。” 两边商铺的伙计也在卖力地吆喝着，希望能吸引到逛晚市的游客。 长安风雅。 陆宸拿着一把扇子径直地往长安珠宝普走去，他第一次踏进徐晴娘的屋子时觉得实在不像是一个姑娘家的屋子，当时便想着要给她买点东西。但是事情一堆，他实在是无法抽身，只好搁置了下来。 “呦，公子，要买些什么？”陆宸刚一进门，就立即有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陆宸先打量了一番珠宝普，店铺很大，是由好几个门面打通合成的，室内装潢也很奢华，珠光宝气十足。 “有镯子吗？” “有有有！”在陆宸进门那会儿，鬼精鬼精的伙计早就把陆宸上下打量了一个遍，判断他到底买得起多贵重的首饰。 确定了陆宸身上穿着不菲，伙计立即热情地引导陆宸到了店内价格最贵的区域介绍道：“公子，不知道您是想送给……令正还是令堂？？” “送给……”陆宸顿了一下道，“一个我喜欢的姑娘。” “噢，好的好的，公子，您看看这边的镯子怎么样？”伙计立即把陆宸引向玉镯子那块区域，他拿起了一个玉镯子大肆称赞道，“公子，这个镯子是本店的新款，全长安城内只有十只，它是由上好的和田玉打造烧炼而成的，它其实是和田玉中的籽玉，是水产玉，与人体气息、体温相得益彰，互相感应。” 陆宸接过玉镯子细细地打量着，老实说，他只能看得懂玉是否是上好的玉，至于手工如何，他倒是分辨不出来。 “公子，若是送给您喜欢的姑娘，送玉绝对没错。医书中记载，玉具有：除胃中热、喘急烦懑、滋毛发、滋养五脏、柔筋强骨、止渴、润心肺、助声喉、安魂魄、利血脉、明耳目的功效。” 伙计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了这块玉的诸多优点。 “当我们是傻子吗？这种手工的玉也敢拿出来？”一个温柔中又带了些坚定的女人声音从一旁传来。 陆宸侧目望了一眼，竟然是温婉。 “温老板……”见是温婉，伙计立即上前恭敬地鞠了一下，他谄笑道，“温老板，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又要买什么首饰？我们这有几款新样式的步摇，您看了一定会喜欢。” 温婉向前走两步，她伸手拿过了陆宸手中的玉镯子仔细地瞧了两眼后不悦道：“你们长安珠宝铺越发地厉害了，这种手工的货色也敢拿出来糊弄客人？” “温老板，此话怎讲？”伙计脸色都变了，他上前连连欠身道，“温老板，我们长安珠宝铺向来都不卖次品的，怎么会糊弄客人呢？” 陆宸也疑惑地看向了温婉，想知道这个玉的瑕疵在哪里。 温婉瞥了一眼伙计吩咐道：“去端一小碗水过来。” 伙计很快就端了一碗清水过来。 温婉用食指沾了一滴水珠滴在了玉镯子上，水珠成露珠状久久没有散开。 “温老板，您看，我没有骗这位客人。”伙计长松了口气，“若水滴很快消失的才是假的和田玉。” 温婉冷哼了一声，她又把玉镯子放到了烛光上。透过光，可以看到整个玉镯子颜色剔透，但是在一处地方却有絮状阴影。 一旁的伙计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真正上好的玉应该是整圈都晶莹剔透的。”温婉指了指玉镯子内部的一处道，“你看这里，它有明显的阴影，至少说明它不值这个价钱，还有，你用手仔细地感受，它的这处地方并不是冷冰冰的，说明它的玉不纯。” 陆宸的眼底瞬间起了寒意，他扫了一眼伙计：“你在蒙骗我？” “公子，我哪里敢啊！”见被识破了，伙计夹带哭腔道，“公子，小的哪里有这个胆子，敢蒙骗您呢？” “我重新给您拿一个上好的玉镯子……” “不必了，叫你们老板出来。”温婉清了清嗓子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老板要知道出了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 “温老板……” 伙计还想求饶，但是老板已经出来了，长安珠宝铺的老板是一个长着发白胡须的老爷子了。 “温老板，这位……”老爷子打量了一下陆宸后急忙拱手道，“不知道陆帅光临，老朽怠慢了。” “许老板，你认识陆帅那就太好了。”温婉不悦地把手中的玉镯子放在了柜子上，“你看看你们伙计要卖什么东西给我们？” 老爷子先是瞪了一眼一旁的伙计，然后才上前拿起玉镯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块玉……应该不是我们店里的。” 陆宸单手甩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看向了一旁的伙计。 “老板……公子……”伙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板，是我上次不小心打破了一个镯子，我实在是害怕，所以才……才……在黑市里买了一块差不多的玉镯子顶上来的。” “你……”闻言，老爷子皱起了眉头，因为激动他脸颊上的肉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你差点败坏了我们长安珠宝铺几十年的好名声！” “老板，饶过我吧。”伙计在地下连磕了几个头。 “先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怕影响店里的生意，老爷子朝旁边的随从打了个手势，伙计立即被人拉了下去。 “陆帅，温老板，实在是对不起。”老爷子连连拱手作揖，“这只玉镯子实在是和之前的像，那些伙计才会不知情被蒙骗了过去，我向二位赔礼道歉了。” “许老板，你差点砸了你们家这个长安第一铺子的招牌。”温婉轻掩着嘴仍旧不悦，“若不是今日我恰巧经过，你们就是卖给了陆帅一个劣质镯子。” “是我的疏忽，我向二位赔礼道歉，二位请随我进屋子里喝杯茶，许某以茶代酒向二位赔礼道歉！”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窗事发 “多谢许老板美意，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被伙计这么一闹，陆宸断断没有了买东西的兴致。 “陆帅，陆帅！”老爷子连忙叫住了他，“陆帅要玉镯子，明日我就叫伙计带上店里最好的玉镯子亲自送到您的府上。” “不必了。”陆宸神色淡漠离开了店里。 “温老板这……”知道得罪了陆宸，老爷子一脸憋屈，他没有错啊，是他的伙计在下面动了手脚啊。 “明天挑些上好的镯子送去陆帅府中。”这会儿，温婉不再板着脸，她嘴角露出了笑容，“许老板，你应该知道要送什么样的过去了吧？” “自然，自然！”老爷子连连点头，“我定会把最好的货色送到陆帅府中去的。” 见四周没人，老爷子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温老板，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好货色可以给许某人的？” “最近我四处游历的亲戚很久没有来了，过段时间再说吧。”说话间，温婉不忘警觉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温老板何时能把您的那位亲戚引荐给我认识一下？”老爷子笑呵呵道，“他带来的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实在不是……本土可以找到的。” “怎么？许老板想要过河拆桥？”温婉敛起了嘴角的笑容，她眼神冰冷，“许老板， 做人不能太贪心。” “怎么会，怎么会，我与温老板合作得很愉快，温老板要相信我许某人的为人，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最好是！”温婉眯起眼睛冷冷道，“许老板好自为之。” 见陆宸已经远去，温婉立即提步追了上去。她今晚本来是来给隔壁照翠苑的姑娘们送胭脂水粉的，没想到从照翠阁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陆宸，她急忙地跟了上来。 “大人，等等我。”温婉跑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她毕竟是姑娘家，跑了一段路便气喘吁吁的。 陆宸停下了脚步。 “大人，温婉请你吃宵夜吧？”温婉极其温柔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特别地不错，很好吃的。” “我已经用过晚膳。”陆宸语气仍旧淡漠。 “我还没有用过晚膳。”温婉满眼期待地盯着陆宸的眼睛，“大人，你要买的玉镯子还没有买到，不如我陪着你挑吧。” 陆宸想起了萧岑的话，他微微收敛了脸上的寒意：“不必了，改日我再来。” “难道大人就这么讨厌我吗？”温婉眼眶一热，鼻音都出来了，她楚楚可怜地看着陆宸委屈道，“温婉也没有什么要求，只不过是想时时能见到大人而已，就算这样子，大人也不肯的吗？” 陆宸眼眸一紧，他最不喜看到女子掉泪。 “姑娘误会了。”尽管想要对她温柔一点，陆宸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陆大人，你是不是对徐姑娘……”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应该明白不该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陆宸倒是不遮掩，果断地承认了他对徐晴娘感情不一般。 温婉只觉得心口疼，她原本是期待着陆宸否认的，却没想到他如此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她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还有事情先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陆宸脚下生风般的一瞬间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 温婉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个每天浑身臭烘烘的仵作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温婉转身拂袖而去，她实在不知道她与徐晴娘相比差在哪里了？要论相貌，她也不输徐晴娘；要论身家，她经营的胭脂铺虽说没有日进斗金，但是也算是收入颇丰，难道不比一个仵作拿的俸禄多吗？ 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声音，那是专属于不良人的信号。 陆宸刚离开康平坊，看到信号后他立即运功快步地朝信号升起来的地方跑去。 信号灯是在一处普通住宅处升起的。 等陆宸赶到时，不良人和衙役已经将院子层层把守住了，他刚到，萧岑乘着软轿也到了门口。 “怎么回事？”陆宸急忙抓过一旁的小黑了解情况。 “老大，这里是衙役老四的家。”小黑压低了声音道，“下午，本来应该是老四值班，他迟迟没有来，后面陈星过来他家看他，他已经死了。” 听到人死了，陆宸的眉头立即笼罩着愁绪，死了一个衙役不是一件小事情，又不知道要在长安城内滋生出什么谣言来。 毕竟是死了人，周围立即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 陆宸如隼的目光立即在人群中扫过，按照他断案的经历，许多凶手都会在这个时候混在人群中，有些人是为了打探消息，有些人则是享受这么一个时候，心中会滋生出变态的优越感来。 围观的百姓都是一副副看热闹的神情，当然也有住在隔壁的人脸上显示出了恐惧，毕竟凶杀案就发生在他们附近。 “大人，一定要查出凶手来啊！” “对啊，大人，一定要找出杀人狂魔，否则我们怎么还敢住在这里啊！” “大人……” 不知道谁起了一个头后，周围围观的百姓突然愤愤跪倒嚎啕大哭要萧岑一定要找出杀人凶手，要萧岑一定给个交代。 望着一片的百姓，萧岑的眼角微微湿润了。上次大火惨案还历历在目，他还未能追查到凶手，现在又死了他的衙役，他还如何敢许诺些什么？ “大人！” “大人啊！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见萧岑不言语，百姓们哭喊得更加的大声，让人听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见状，陆宸立即朝小黑试了一个眼色。 小黑等人得到指示，立即开始组织人安抚百姓，这个时候安抚人心甚至比追查凶手下落还要重要。 “大人，还是进去吧，可能这里也不安全。” 萧岑看了一眼陆宸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恨恨道：“本官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陆宸护着萧岑进了院子里。 “大人……一定要为我弟弟做主啊！” 萧岑刚进院子里，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女人立即向萧岑扑过来。 “长姐，小心！” 就在女人快要摔倒时，林立秋冲过去及时扶住了她。 第一百二十章 下牢狱 “长姐，小心。”林立秋扶起女人温声道，“长姐，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陆宸这才注意到女人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显然是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 “立秋，你和萧大人说说，要他一定要给老四报仇，他死得实在是太惨了！他还那么小，还没有成家……”女人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她紧紧地握住了林立秋的手，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老四的父母亲过世得早，所以他一直是由张姐抚养长大的。现在突然失去了亲弟弟，女人怎么能不心碎。 见到这种惨状，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衙役和不良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们一定会给老四讨一个公道的。”萧岑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女人的手语气坚定，“放心，本官决不食言。” 女人放声嚎啕大哭，她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听得都跟着心碎。 “你们过来，给长姐带下去。”林立秋招呼了两个亲信过来扶着女人，尽管他想安慰两句，但是现在追查案子重要。 衙役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将他们所了解的说了一遍。 “尸体现在在哪里？”萧岑嘴唇紧抿，他整个人不怒自威，在场的衙役立即小心谨慎起来。 “尸体我们还没有挪动。”一名衙役过来答复道，“大人，应该徐仵作在家养病，所以弟兄们已经去请其他仵作过来了。” 陆宸扫了一眼林立秋，只见他满眼哀愁，十分地伤心。 “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找出凶手才是最重要的。”陆宸上前拍了拍林立秋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打起精神来。” “恩。”林立秋不动神色地离陆宸远了一些。 屋内，老四的尸体就直挺挺地躺在冰凉的地上，他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佩剑也掉在了一旁。 现场已经做了标记，同时也被保护了起来。 “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林立秋立即向萧岑报告，“刚刚我已经看过了老四，他的腹部，背后都受了刀伤，按道理说那样子的刀伤肯定会让他的身子喷血的，但是这个屋子很干净，完全没有血迹。” “而且，以老四的性格，他只会被偷袭一刀，在第二刀刺向他的时候，他肯定会还手，但是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林立秋在分析的时候，陆宸也蹲着翻看着老四的尸体。 “与他打斗的至少有两个人。”陆宸望着他的身体若有所思道，“导致这两个伤口的明显不是同一把剑。” 萧岑的脸色越来越差。 “仵作来了。” 围着的衙役立即让开了一条道给仵作，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仵作。 “下官参见大人！” 仵作还未跪下，萧岑就挥手让他免了行礼：“快点去看。” “你们知道老四平时有没有什么仇人吗？”仵作在尸检的时候，萧岑立即展开了调查，首先当然是要从老四有无仇人开始排查。 衙役们早就有了工作经验，听到萧岑问起，立即报告了他们所知道的消息。老四的生活交际都很简单，除了县衙内的弟兄们平时也不单独与其他人接触。他与邻里关系也和睦友好，不存在仇杀的嫌疑。 至于是否是为了劫财，萧岑环顾了一下老四住的房子立即否定了这个假设。老四是由长姐抚养长大，他进入县衙工作后，长姐才舍得嫁人，家中其实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何来的财物可以盗。 “大人，初步判断应该是在午时左右遇害的。”仵作做完尸检后立即上前汇报，“他的致命伤应该是背后一剑所致，那一剑应该是伤到了他的心脏。” “午时左右？”陈星立即反应过来，他看向林立秋问道，“老大，午膳前夫人吩咐了老四去找你来着。”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立秋。 “是吗？”林立秋一脸诧异，他茫然道，“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见过老四了，他没有去找过我啊。” “老四出门前，我还听到他说他要去找老大你呢……”见林立秋否认，陈星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见到老四，都变得有嫌疑。 林立秋看了一眼萧岑，他的眼神深不可测，林立秋也看不清萧岑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大人，卑职确实没有见到过老四！”林立秋上前单膝跪地解释道，“早上，我去了东街巡逻，然后又去了一趟东街的家具铺。” 萧岑不发声，只是盯着林立秋。 “萧大人，此事我可以给老大作证，早上我们确实都在东街巡逻，快用膳的时候，老大才和我们分开。”一名捕快上前拱手为林立秋作了证明。 “大人可以派人去东街的家具铺问问，我在他那里定制了一张桌子，我让他们下午给送到我家里去。”林立秋抬起眼眸定定地盯着萧岑的眼睛有些哽咽道，“大人，我和老四情同亲兄弟，怎会害他？” 衙役们顿时也躁了起来，林立秋是他们的领头。现在突然有了杀人的嫌疑，他们如何能够不慌乱。 陆宸在一旁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林立秋的神色变化，他执剑的右手微微颤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萧岑作何处置。 半晌，萧岑才沉重道：“派人去东街的家具铺那查，把林立秋先收押起来，暂时谁也不许把案件透露给他。” “大人，老大怎么可能杀害老四！” “大人，请开恩！” “大人，请明察，老大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顿时，一片衙役在萧岑的面前跪了下来为林立秋做担保。 跪着的林立秋垂着头眉头紧锁，他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特殊时期，什么人都有怀疑，不要再求情了！”萧岑拂袖厉声道，“来人，把林立秋带回县衙去，先下大牢。” 没有人敢动。 “怎么？本官说的话没有人听了吗？”萧岑气的短胡须都在微微颤抖，他又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人，把林立秋给押送回去。” 两个被点名的捕快迟疑了一会儿后颤巍巍地来到了林立秋的面前：“老大，得罪了！” “弟兄们不要求情了，清者自清。”林立秋起身把手中的佩剑丢给了一旁的衙役，他扯了扯嘴角安慰众人道，“和大人一起好好地把案子查清楚。” 从陆宸身边经过时，林立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细作？ 院子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捕头林立秋被作为嫌疑人带走，众些衙役心中肯定不舒服，但是面对萧岑又没有人敢发火，顿时气氛十分地微妙。 “怎么？一个个都不想干？”见众人都杵着不动，萧岑眉头紧锁，他不悦地大声呵斥道，“谁都不许为林立秋求情，求情的人一律收押监牢！” 衙役们心中虽然憋闷，但是知道萧岑正在气头上，此时是大气也不敢喘。 “做事情，做事情！”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声，原来杵着的衙役才渐渐地散开各回原位。 陆宸站在萧岑的旁边始终不言一语，既是因为萧岑是他的上司，也是因为不良人和衙役向来关系微妙。 等过了许久，陆宸才缓缓道：“大人，请息怒。” “恩，陆宸，你让不良人进去搜查房间。”萧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他觉得他头顶上的乌纱帽恐怕也保不了了。 按照惯例，出现任何命案，首先就是先要搜查被害人的住处，看看是否能找到任何对案件有用的线索。 毕竟林立秋和老四两人都是衙役，与在查案子的各位衙役们都有感情，萧岑怕他们搜查得不客观，有偏私。 陆宸微微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虽然不良人和衙役都是归属于县衙，也都是由萧岑管理，但是不良人是由房玄龄亲手组建的，毕竟不一样。放在平时，一旦有大案件都是交由不良人查办，县衙衙役们其实早就多有怨言。 “大人，现在……让不良人接手，恐怕不合适吧？”考虑到衙役现在情绪激动，陆宸并不赞同萧岑的做法，“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的着急，着急想要抓出杀害老四的凶手。若是现在贸然地让不良人代替，恐怕他们……” 陆宸没有把话说完整，他要留时间给萧岑考虑。 萧岑双手背在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他藏在袖子下的双手早已经渗出细汗。他又何尝不知道衙役们现在情绪不好，只是…… “大人，请三思！”见萧岑不言语，陆宸又再说服了一遍。 萧岑侧头看了有一眼陆宸后微微颔首，他右手一挥朝一个衙役挥了挥手：“严申，你过来！带人进去把老四的住处搜查清楚，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严申回答得特别响亮。他招呼了几个衙役立即进了老四的住处开始搜查。 陆宸朝小黑使了一个手势，小黑立即会意跟着衙役们走了进去。虽然是要考虑到众多衙役们的情绪，但是萧岑和陆宸两人心中都担心他们会偏私。 众人在老四的家中一直待到了亥时才离开，搜查出来的东西让萧岑的脸都黑了。从他的家中搜查到了大量金银珠宝，以及写着突厥文的众多书信。 萧岑当即下令将老四家中的几口人全部下入大牢。 软轿内，萧岑嘴唇紧抿，闭着眼睛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陆宸直挺挺地坐在侧边看着萧岑。 “大人……” “让我安静一下。”萧岑依旧闭着眼睛，他长叹了口气，语气极为疲倦，“任何事情，等天亮再说。” 陆宸不再言语。从老四家中搜出来的那些能证明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当时那名衙役从一个很隐秘的角落搜出来时，那种神情就好像是他把老四给害死一样，每个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县衙和护国府并不在同一个方向，走出了两个街道后，陆宸便行礼与萧岑告别跳下了软轿。 站在空旷的街道上，陆宸突然很想徐晴娘，若是她在，一定能和他谈论案情，两人也可以有商有量。 陆宸提腿刚想去徐府，猛地又想起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徐晴娘定然已经休息了，他又转身朝他自己的府中走去。 陆府离护国府很近，院落也不大。穿过前院的一小片竹林，就直接到了主厅处。 瞥到窗户时，陆宸想起了那次徐晴娘给他下药又深夜给他送药的趣事，想到这件事情刚才的烦恼顿时消散了大半。 这一夜，萧岑辗转反侧，陆宸同样也没有安然入眠。 天才刚蒙蒙亮，陆宸就被侍从给叫醒了。 “爷，宫里来人了。”侍从在门外低声叫道。 闻言，陆宸立即翻身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朝主厅走去。 “陆帅！”主厅内，一位身着深蓝色盔甲的人上前拱手道，“我们沈大人有请，请大人跟卑职去一趟宫中！” 来的人正是金吾卫，他口中的沈大人正是统领金吾卫的沈自军大人。既然是金吾卫统领有请，陆宸岂有拒绝的道理，立即跟着来人上了马车。 车子在宫门侧门停了下来，陆宸手中的佩剑也被卸了去。 “陆帅！”陆宸刚到，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便爽朗地迎了上来，“陆帅，久闻大名！百闻不如一见，陆帅果然是少年英雄！” 光是看男子的腰带，陆宸便知此人正是金吾卫统领沈自军，他立即单膝下跪恭敬道：“陆宸参见沈大人！” “都是自家弟兄，客气什么！”沈自军用力地在陆宸的肩膀上拍了一掌，拉他起身道，“这里没有外人，不需要整这些虚的。” 沈自军身着盔甲，浑身散发着习武之人自带的豪迈气息，陆宸也觉得与他十分地投缘，顿时觉得少了一些拘束。 “今日叫老弟来是为了何事，想必老弟也知道。”沈自军挥手让陆宸在圆桌前坐下，替他倒上了一杯热茶，“本来应该是要喝酒的，但是老哥在宫里当差，轻易碰不得酒，还请老弟莫要见怪！” 这句话让陆宸对沈自军更加另眼相看，都说沈自军治军有方，今日从他的自律方面便可窥探一二。 “大人客气了！”陆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茶饮下后，沈自军就直切主题：“皇后娘娘明日就要出行了，虽然时间很仓促，但是我们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好。” 陆宸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份长安城的地图：“大人，请看，这是我们不良人标注出来的长安城内比较有风险的地方。” 桌面上一张图纸上大大小小标注了许多东西。 “老弟，宫外该如何布置，我还需要多听你的意见，在这点上，我们金吾卫肯定是不能与你们不良人相比较的。”沈自军很直白。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本宫有事相求 陆宸拿着图纸一一和沈自军解释，同时释明他的布置意图。 “都说房老的眼光是最毒辣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听陆宸说完后，沈自军一副欣赏的神情看着陆宸赞美道，“陆帅，你日后必定成大器！” “大人谬赞了！”陆宸淡然一笑，他一向对功名利禄看得淡。 恭维一番后，沈自军立即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老弟，皇上现在还在渭水谈判，皇后娘娘的出行十分地重要，因此我们的任务也非常地重。” 陆宸神色一样地凝重。他知道还有十五个突厥狼卫埋藏在长安城内，但是他摸不清楚金吾卫统领是否也知道这个消息。 “皇后娘娘的出行路线保密措施要做得十分地好。”沈自军盯着桌子上的图纸缓缓道，“我刚刚听了你的想法，分段，分时间告知不同的人是一个好方法，但是一定要确定在任何一个地段都不可缺少人。” 沈自军的意思很明白，金吾卫肯定是在皇后娘娘身边贴身保护，不良人在外围保护，一旦出现任何意外，他们两层保护轮流上阵，确保皇后平安无事。 两人又低头密谋了一番，沈自军才放了陆宸离开。 陆宸才从金吾卫离开，立即又被人给拦了去。 “陆帅，我们娘娘有请！” 陆宸瞥了一眼尖着嗓子的公公，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人。 “陆帅，这是杨淑妃娘娘宫中的刘公公。”送陆宸离开的金吾卫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杨淑妃是吴王的母妃。” 杨淑妃？陆宸的眼眸凝起了一阵不安。 “陆帅，正是淑妃娘娘有请！”刘公公捏着嗓子又催了一遍，“陆帅，娘娘知道你进宫了，特地要奴才在这里等着，陆帅不要让我们娘娘久等了。” 陆宸沉思了两秒。后宫娘娘一般不可召见外臣，除非是有特殊情况。但是他现在进退两难，去了吧，指不定要出什么波澜，不去吧，肯定是得罪了淑妃娘娘。而且人家这都派人来堵着他了，还能让他不去吗？ “陆帅，难不成您要我们娘娘亲自来请你吗？”刘公公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各宫娘娘下面的人都十分地精明，刘公公这会儿自然猜到了陆宸所想，“难道陆帅是要拂了我们娘娘的面子吗？” “下官不敢！”陆宸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跟着刘公公离开前，陆宸朝送他的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贤灵宫。 一般外臣是不可以进后妃的宫殿的，陆宸抬腿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这会儿开的正好。几个扫洒宫人还在忙着。 “娘娘在里面候着陆帅！” 刘公公弓着背引陆宸朝正殿走去，这是妃子会见客人时所用的。 拉开门帘，一阵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屋内还有特别的香味，一个香炉正在燃烧着香料，香味便是从角落里的香炉飘出来的。 刚进殿内，陆宸立即觉得暖和了许多，屋子正中央，一个炭炉子烧得正旺，可见红色的炭火一会儿暗一会儿明，甚至偶尔还串出了点小火。 “卑职给娘娘请安！” 陆宸进去立即单膝下跪先给杨淑妃行礼请安，他不敢抬头看就坐在不远处的女人，这既是君臣之礼，也是他不愿意过多地招惹杨淑妃。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不过才二十多岁，她身着朱色宫锻长裙，脚踩软底绣鞋，手中捏着一条锦帕，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玉銮金丝步摇，虽然年纪并不大，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此人便是李世民的四妃之一杨淑妃，也是宠妃之一。 “陆帅？”淑妃最小幅度的轻挥了一下手低声道，“起来吧，雪丽，看座！” 旁边的宫女立即拿上了一把椅子放在陆宸的身后：“陆大人，娘娘赐座！” “多谢娘娘！”在道谢的时候，陆宸看向了主位上的杨淑妃，他们之间隔着珠帘，看得并不是很真切，只看到了她坐得很是端庄。 “陆帅这么早就被沈自军召进宫里来，很是辛苦，本宫看你刚才都带了一身寒气进来，所以特地叫你过来本宫宫里暖暖身子再走。” “卑职多谢娘娘厚爱！”陆宸再次站起来谢恩，“卑职带了寒气，恐过气了给娘娘，实在罪该万死！” “本宫倒是没有那么娇弱。”淑妃用帕子轻轻地捂住了嘴，“陆帅坐下说话，在本宫宫里不必要如此拘束。” 陆宸坐得十分地拘礼，此刻觉得腰酸背痛。 淑妃也并不说些什么特别的事情，左右不过问一些他不良人是否十分地辛苦等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明日，皇后娘娘就要出宫了，不知道你们是否布置得妥当了？” 陆宸身子一紧，暗想终于聊到了正题，他微微颔首恭敬道：“卑职和沈大人定当尽心竭力保护皇后娘娘周全。” “有金吾卫和不良人一起保护皇后娘娘，本宫自然是放心。”淑妃清了清嗓子顿了一下道，“只是本宫听说近日长安城内不太太平……本宫倒真是有点为皇后娘娘紧张，她此行自是为了黎明百姓，只是十分地危险了。” 陆宸哪里还敢坐住，他立即起身单膝下跪道：“卑职定当尽心竭力保护皇后娘娘周全，不敢疏忽！” “本宫自然是信你们不良人的。”淑妃又一改刚才担忧的语气，变得尤为坚定，“陆宸，万事小心，一定要确保皇后娘娘平安归来。” 陆宸虽然心中疑惑杨淑妃到底意欲何为，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说他一定会尽心尽力。 “娘娘，若是娘娘无其他事情吩咐……”陆宸垂着脑袋欲言又止，他实在是没有心思陪淑妃再继续坐下去了。 “对，今日你一定很忙。”淑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作懊恼状，“本宫拉着你说话，竟然一时忘了时辰。” 陆宸刚要跪安，淑妃又补充了一句：“陆帅，本宫有一事相求！” 陆宸只觉得头皮发麻，淑妃求他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娘娘有事情尽管吩咐，如何用得求这个字。”尽管心中忐忑，陆宸还是尽力做到礼数周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审讯 “本宫想要把二皇子送到不良人去锻炼一下。” 闻言，陆宸的右手握紧了。要把吴王送到不良人里去，这代表着什么他不得不思考。何况现在太子之争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本宫听闻不良人向来是锻炼男儿的好去处，二皇子年纪尚幼，正是需要管教的地方。”淑妃低头呷了一口茶后继续不缓不慢道，“本宫早有此意，今日正好你进宫，便和你先说一下。” “娘娘……”陆宸面露难色，“卑职恐怕无法允诺娘娘。” “二皇子乃天之骄子，这天下多少巴巴的等着教导二皇子呢，你倒好，区区一个不良帅，竟然敢拒绝二皇子。”不等淑妃动怒，一旁的公公先尖着嗓子责备了两句。 陆宸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他既要能拒绝，又要给淑妃和吴王留下足够的颜面。 “哦？”淑妃也不恼，她轻轻地甩了一下帕子而后问道，“本宫倒是想知道不良帅为何要拒绝二皇子？难道是以二皇子的资质还不能进去不良人吗？” “娘娘言重了。”陆宸垂着脑袋不卑不亢道，“这长安城内的人都知道不良人皆是有前科之人，若贸然把吴王给送进来，只恐怕不知情的人会……反而玷污了吴王的名声。” 淑妃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宸。陆宸的这句话倒是真有几分说到她的心坎里了，不良人虽然以精良闻名，但是他们皆是有前科之人，世人对他们多少是有点看法的。 “不如本宫把二皇子交到你身边，你……” 淑妃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殿外就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淑妃在奴婢的搀扶下从主位下来，她袅袅娜娜地从珠帘里走了出来，朝着门口处单膝下跪软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端庄威严地站在门口，屋内屋外跪了一地的人。 “淑妃不必多礼，起来吧。”皇后娘娘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陆宸后绕过他径直往主位走去，“淑妃这里有客人？” “这是不良帅陆宸。”淑妃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这两日淑妃不是说得了风寒，本宫让人送了点人参燕窝过来，顺便过来看看淑妃现在是否好了一些。”皇后娘娘双手放在小腹处，她笑得很是温柔，“本宫看淑妃今日的气色还不错，应该是好一些了。” “多谢皇后娘娘记挂，确实好多了。”这么说着，淑妃又咳嗽了两声。 “看样子淑妃还是没有好全。”皇后娘娘朝陆宸看了一眼后责备道，“没看到淑妃娘娘身体不适吗？还处在这里干什么？” 陆宸先是一愣，继而立即领命告退。 淑妃本来还想留着他，奈何皇后派了贴身奴婢送陆宸出宫，还有谁人敢拦他？ 走出宫门后，陆宸长叹了口气。就今日看来，淑妃想把吴王送到不良人里恐怕也是想要不良人可以为他们所用。至少现在看来，宫内的金吾卫还是偏向皇后的。 若不是沈自军帮他，陆宸想皇后娘娘定然也不会来给他解围。 陆宸离开皇宫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起。 “爷，萧大人说要去审林捕头，让你一块。”陆宸刚到县衙，小黑就迎了上来，“这会儿大人已经先去了。” 陆宸立即往大牢方向走去。 “陆宸！” 徐晴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来了？”陆宸看向了徐晴娘的脚踝，她不是至少要休息一个月才能下床的吗？ 因着脚上的伤还未好全，徐晴娘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她走到了陆宸的跟前神色凝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陆宸捏紧了手中的佩剑，徐晴娘所指的大事自然是指林立秋被捕的这件事情。 “徐仵作，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是昨晚才发生的，那个时间点你肯定都已经休息了，我们爷不好去打扰你。”一旁的小黑抢先一步替陆宸给回答了。 “林大哥不会是凶手的。”徐晴娘斩钉截铁道，“我了解他，他不可能对同仁下手的，何况他说过老四曾经帮过他许多。” “晴娘，你应该知道，还没有调查是没有发言权的。”徐晴娘如此地维护林立秋，陆宸的心中堵得慌，语气也疏离了一些。 “我……”徐晴娘本来还想替林立秋说几句的，但是见陆宸脸色不是很好，她张了张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哈哈哈，来来来，我们进去吧。”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小黑连忙打哈哈，“萧大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监牢刑房内，终日见不到阳光，霉味十分地浓重。 刚踏进牢房，徐晴娘就皱起了眉头，她倒是进过几次牢房，只是现在被关押的人是林立秋，她的不适感尤为地强烈。 陆宸一直在注意着她，在意识到她紧皱的眉头是为了林立秋时，陆宸像是耍脾气似的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只是徐晴娘并没有注意到。 昨夜，衙役和不良人连夜叫了东街的家具铺找老板谈话了解，又仔仔细细地将林立秋的住处搜查了一遍。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有。 林立秋被提出大牢的时候，落魄了不少。虽然没有被严刑拷打，但是一夜过后，他竟然瘦了一大圈，下巴处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看到徐晴娘的一瞬间，林立秋的眼睛有了点光芒，只是那点光芒在看到她身旁的陆宸时又很快熄灭了。 “已经一整夜了，你想好了要招供了吗？”萧岑坐在椅子上冷冰冰地盯着林立秋，语气冷漠，“念在你跟着本官数年的份上，本官给你机会自己坦白。” 林立秋抬起眼眸，他的头发凌乱地垂了下来，显得整个人十分地颓丧低迷。 “大人，立秋不知道要招供什么。”林立秋盯着萧岑平静道，“若是大人非要说老四是我杀害的，不如您叫人写一份供状，我直接签字画押就是了。” “你……”萧岑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立秋，“你不要以为本官不舍得对你用刑！” 林立秋丝毫不为所动，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萧岑再一次说道：“卑职没有杀害老四。”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就那么关心他 “来人，上刑具！” 萧岑大吼了一句，他的声音在牢房里显得格外地大声，震得在场的每个人心中一惊。 “大……” 徐晴娘刚想要去求情就被陆宸一把给拉住了，陆宸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徐晴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衙役们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把各种刑具给搬了上来。 徐晴娘眉头紧蹙，她想起了白余被严刑拷打的那一次。那次，是他们都知道白余与东突厥有勾结，要从他的嘴里挖出东西来，可是这次，林立秋是否有杀害老四还在待考证，如何能够直接上刑具？ “老大，得罪了……” 上前去拉林立秋的两个衙役一脸为难地一人抓着一只手臂把人拉到了锁链前。 手腕粗的铁链被扣在了林立秋的手腕、脚腕，另外一条铁链绕过他的腹部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再拉紧一些！”看出衙役们在偷偷放水，萧岑呵斥了一声，“谁要是手下留情，谁就和他一块上刑！” 林立秋朝两个衙役温和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违背萧岑。 “先用盐水鞭。”萧岑始终盯着林立秋，他昨晚思考了一夜，也气了一夜。 一个衙役拿起了一旁浸在盐水里的鞭子，他在空中甩了两下发出了恐怖的呼啸声。下一秒，结结实实的一鞭子落到了林立秋的身上。 他白色的囚衣立即裂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白色的肉也被打出了一条猩红的口子。林立秋闷哼了一声。 徐晴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子跟着震了一下。 衙役看向了端坐在位置上的萧岑。 “继续！”萧岑没有丝毫地波动，平静地下令继续打。 “老大，得罪了！” 衙役又一次向林立秋道歉后，第二鞭子落到了林立秋的身上，紧接着第三鞭子，第四鞭子，第五鞭子。 当鞭子落到手臂时，林立秋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汗珠，他的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饶是如此，他也只是闷声哼哼，没有其他言语。 “大人！” 徐晴娘扑过去跪倒在了萧岑的面前：“大人，不要再打了！” “晴娘！”萧岑眉头紧锁不悦道，“你走开！” “大人，您不是一向最讨厌屈打成招吗？”徐晴娘固执地跪在萧岑的面前说服道，“若是真的觉得林大哥是凶手，我们应该去找证据不是吗？严刑拷打出来的证言我们得到的也不心安理得啊！” 一滴滴汗水从额头上落下，汗水从他的眼帘落下，遮住了林立秋的视线。模糊地看见徐晴娘跪在萧岑面前替他求情，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暖意，嘴角也有了笑容。 望着跪在地上的紧张万分的徐晴娘，陆宸一双眼眸早就升起了雾气，他薄唇紧抿，内心思绪万千。 “晴娘……” “大人，晴娘说得有道理。”陆宸上前帮忙替林立秋求情，“林捕头若是有罪，也应该由我们查出来，而不是靠这些刑具逼出来的。” 萧岑眯起了一双小眼睛。 “罢了，把林立秋送回大牢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来探望，谁也不许与他交谈！”萧岑冷哼了一声后，闭上了眼睛，显得很疲惫。 徐晴娘回头看向身后的林立秋，他穿着的囚衣已经七零八碎的破得不成样子，身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说罢，萧岑等人便往外走去。 “大人，晴娘还有一事相求！”就在萧岑刚远离林立秋所在的牢房的瞬间，徐晴娘突然下跪叩首恳求道，“大人，晴娘想要留下来给林大哥上药，他的那些伤口要处理，恳请大人能够恩准！” “你……” 萧岑和陆宸两人一同看向了徐晴娘，萧岑是不满于徐晴娘的要求，至于陆宸则是醋意满满。 “大人，晴娘保证什么都不说，只是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徐晴娘用她那双黑色水灵的眼睛看着萧岑道，“大人一定也不想林大哥出事情，现在天气又冷，牢房里湿气重，那些伤口若是不好好处理，恐怕会……” 萧岑看向了陆宸。 知道萧岑不过是需要有人再推他一把，陆宸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宸，派一个不良人和她一块去，谁都不许在他的面前谈论案件，违者本官定会严厉处置！”萧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晴娘后拂袖而去。 徐晴娘趴在地上吐了一口气，今天的萧岑看起来就不好惹，她还真当心今天把萧岑给惹恼了。 见萧岑离开，陆宸上前一把拉起了徐晴娘：“你疯了是吗？没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吗？还非要往刀口上撞是吗？” 被陆宸这么连环追问，徐晴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眨巴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你就那么关心他？”陆宸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气，见徐晴娘如此卖力地救林立秋时，他十分地吃醋，心中十分地不爽。 “我只是不希望有冤案发生。”徐晴娘盯着陆宸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那么地幽深，好像看一眼就能把人给吸进去似的，让她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失神。 “脸色这么不好，还非要跑出来救人！”徐晴娘呆滞的眼神，让陆宸忍不住担忧起来，“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徐晴娘摇了摇头。 “吃过早饭了吗？” 徐晴娘再次摇了摇头。 “等你忙过后，我过来接你吃早饭。”陆宸叹了口气后招呼了旁边的一个不良人，“你陪着徐仵作进去给林捕头诊治。” 吩咐过后，陆宸便追赶萧岑去了。 “徐仵作，我们爷真的很关心你。”陆宸刚走远，不良人就着急八卦地看着徐晴娘道，“徐仵作，你对我们爷有没有……” 徐晴娘皱起了眉头，怎么又被说了，她淡声道：“你们爷叫你来帮我的是吧？” 不良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麻烦你替我跑一趟我家，我的药箱没有带。”徐晴娘抬了抬她的脚，站久了，她的脚踝还是有些酸胀。 “我……” “去吧，我在里面等你。”徐晴娘拍了拍双手后霸气地往里面走了。 “我……”望着徐晴娘潇洒的背影，不良人有种被耍的感觉，陆宸不是让他陪着徐晴娘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被支开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疑心我 林立秋已经被送回刑房。 刑房内没有床，只有在角落里铺了一些稻草，林立秋就那样子随便地躺在稻草上，双目紧闭，他身上的伤口隐隐在渗血。 透过栅栏看到以前意气风发的林立秋突然变成眼前这幅模样，徐青囊不禁红了眼眶。 “大人让我来看看林大哥的伤” 徐晴娘向看守的人说了一句后，看守的人便立即拿出钥匙把牢房的门打开了。 听到牢房门被打开，林立秋费劲地睁开了眼睛。 “晴娘……” “林大哥。”进入了牢房，徐晴娘立即上前蹲下身子轻轻地唤了一声，“林大哥，你还好吗？” “我很好。”见是徐晴娘，林立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求了大人进来给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大人还是很关心你的。”徐晴娘不忘替萧岑美言两句。 林立秋扯了扯嘴角，他双手撑着稻草努力地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这牢房这么冷，怎么连张床都没有？”徐晴娘看了一圈牢房，顿觉得林立秋是受了大委屈，“林大哥，你怎么会……” 刚想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徐晴娘又立即想起了萧岑的嘱咐，他们之间不能谈及到有关案件的任何事情，所以只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徐晴娘欲言又止，林立秋立即知道了徐晴娘在想些什么。徐晴娘一向聪慧，知道查案子最忌先入为主，所以不想从他这里听到任何有关案件的解释。 “腿怎么样了？”林立秋朝她的腿看去关切地问道，“伯父不是说你至少要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可以下床了？” “恩，恢复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徐晴娘打哈哈地就哄了过去。 实际上她确实用了古书上的一个禁药才止住了痛，让腿恢复得更快一些。本来她怕徐药伯会骂她，还想再装几天，继续在床上躺着。但是今天早上，听到徐药伯说林立秋出事情了，她哪里还能躺得住。 她今天是从家里偷偷地溜出来的，回去还不知道要接受徐药伯怎么样的狂风暴雨摧残，光是想想她就脊背发凉。徐药伯本来就长得阴险，若是再不笑，那样子简直要人晚上做噩梦的。 林立秋想起了温婉对他说过的话，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我让人去给我拿药箱了，你再忍耐一下。”看着林立秋身上的伤痕，徐晴娘鼻尖微微发酸，她虽然见惯了死人，但是看到生人被折磨，她还是会心软。 林立秋安慰徐晴娘他没事，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晴娘，我没有杀老四。” “恩？” “我真的没有杀他。”林立秋望着徐晴娘的眼睛严肃道，“我一直待老四如亲兄弟，怎么会对他下手呢？” “他死了，我也很难过。”也不管徐晴娘是什么反应，林立秋自顾自道，“昨晚长姐还叫我要查出凶手来，可是我现在人在这里，怎么去追查凶手。” 说完，林立秋懊恼地一拳头砸在了坚硬的地上。 “林大哥！”徐晴娘心疼地握住了他的那只手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立秋耷拉下了脑袋，整个人都变得消极了：“晴娘，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 “大人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徐晴娘抓住林立秋的手安慰道，“林大哥，你只要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会很快查出凶手是谁的，你要相信，县衙内的每个人都想尽快地查出凶手是谁。” 徐晴娘躲过了那个问题，林立秋心中也知道徐晴娘在避讳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手给了抽了回来。 “晴娘，你既然疑心我，又何必来关心我？” 徐晴娘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疑心你，我相信萧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的。” 就在两人又陷入了无言中时，不良人终于拿了药箱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徐仵作，刚刚在你家中的是你的爹吗？” 徐晴娘看了一眼不良人后无奈地点了点头，不是她爹难不成还能是她夫君不成？ “长得……看起来实在是凶。”不良人好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拍了拍胸口，而后看着徐晴娘嘿嘿地笑了，“徐仵作，你爹说……他说中午要收拾你。” 徐晴娘的脸立即刷地红了，长这么大被同僚知道她还会被爹收拾着实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同时她确实头皮发麻，心中忐忑徐药伯到底会如何惩罚她！ 拿到药箱，徐晴娘立即成熟稳重起来。她虽然最擅长的是尸检，但是最起码的一些护理知识也掌握得很好。 徐晴娘拿起棉签小心翼翼地替林立秋处理伤口，被盐水浸过的鞭子打在人身上的每一下都要疼痛无比。 “这么深的伤口，林大哥你怎么硬是叫也不叫。”徐晴娘可以说是十分地小心，怕弄疼他，她用了十足的精力。 “你刚恢复，不必要用如此的心力。”林立秋安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疼，你不必要如此地小心。” “我们仵作最讲究的就是这股精细劲，对我们来说不觉得累。”徐晴娘慢慢地处理林立秋身上的每一条伤口，好在这些鞭子都打在了他的腹部和脸上，并没有什么让徐晴娘觉得不方便的部位。 有一处鞭子落到了林立秋的手臂处。 “晴娘，你真的疑心我吗？”就在徐晴娘刚要处理他手臂的伤口时，林立秋抓住了她的手腕再一次问道，“连你都疑心我吗？” 就被林立秋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徐晴娘觉得十分地别扭。 “林大哥，这不是我信不信任你的问题。”徐晴娘想要挣开林立秋的手，但是林立秋却不松手，最后她不得不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林大哥，你干嘛！快点松开！” “晴娘，我想不到你竟然会不信我！”这么说了一句后，林立秋才猛地松开了徐晴娘的手腕。 “不可理喻！”徐晴娘到底是被激怒了。 “我是不可理喻，你也不必来关心我！” “你！”徐晴娘没想到林立秋会这么说，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急道，“好，看样子是我多余了，不该来这里，白白讨你一顿说！” 说完，徐晴娘也不管林立秋手臂上的那条伤口整理好药箱就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们说太大声了 书房内，萧岑坐在太师椅上久久不言语。他不语，陆宸同样也一言不发。 “陆宸，说说你的看法。”熬不过陆宸，萧岑还是先开口道，“你觉得立秋是不是……有没有嫌疑？” “卑职不敢妄言！”陆宸右手背在身后直挺挺地站着。多年断案的经验告诉他，不到最后一刻，什么反转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我们之间的私聊，本官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知道陆宸心中定是有了想法，萧岑不得不放低一些姿态，在面对林立秋时，他不自觉地总会带了一些主观的情感进去。 陆宸抬起眼眸看向了萧岑，半晌，他才缓缓道：“刚才大人为何要对林捕头用刑？” 萧岑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下。 “昨晚已经连夜搜查过了林捕头的住处，他的住处很干净，找不到任何的线索能证明他杀害老四，何况众人皆知，林捕头和老四感情不错，林捕头没有动机杀害老四。”陆宸顿了一下，“按道理，大人，您应该解除林捕头的嫌疑。” 萧岑欣赏地点了点头了，他一向看重陆宸心细如发，他又故意笑了一下问道：“哦？那你说说本官为何没有解除立秋的怀疑？” 陆宸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萧岑对林立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更重要的是，他无法确定萧岑的想法是否和他一样。 “卑职不知！”陆宸微微颔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萧岑，你这个人有时候说你木头人，有时候又不得不说你是一个人精！”萧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陆宸的面前，抬起头盯着陆宸的眼睛道，“既然你要本官一个答案，那本官便给你，我怀疑县衙内的每一个人。” 萧岑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最近出事情的衙役，更加值得怀疑。”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地明显，老四和林立秋他都怀疑！ 林立秋的住处十分地干净，而从老四的住处找到了那么多与东突厥有关联的信件，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有点刻意而为之。 “大人所言甚是。”陆宸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大人，其实林捕头这两天招不招都对我们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您也不必急在一时。” 萧岑点了点头，他拍了拍陆宸的肩膀道：“早上宫里召你去，一切都还顺利？” 此话主要是想问什么，陆宸自然知道，他恭敬地拱手道：“卑职一定不忘自己的职责，不负大人的期望。” “房公对你很是特别，你别辜负了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萧岑便让陆宸去忙明天皇后出行游街之事。 今日的长安城，天空湛蓝，只是风中带了分凛冽。 “徐仵作呢？” 刚出了县衙，陆宸便迫不及待地追问徐晴娘的行踪，不是答应过了一起吃早饭的吗？怎么这会儿人影都没有。 刚刚陪同徐晴娘的不良人立即将在牢里看到的一一如实转告了陆宸。 “我有事情，先出去一趟，你们先听小黑的指示。”听完不良人的话，陆宸立即拔腿向义庄去。 唉，爷看样子是真的要娶徐仵作了。一旁的不良人看着陆宸的背影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他家爷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天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呢。 义庄内。 徐晴娘刚到，师爷就殷勤地上来嘘寒问暖，询问她的伤情如何，怎么不多休息一下，言明义庄给她放假一个月，俸禄照发不扣。 师爷的一番热情扫去了徐晴娘一肚子的气，她摆手道：“师爷，没关系，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最近事情比较多，也不能让其他人太辛苦，我却在家里躺着。” 瞧瞧这番话说得！师爷真是越看徐晴娘越喜欢，人又漂亮，又有本事，还特别肯干，他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赞美她了。 “晴娘，你马上要十八了吧？”师爷拦在徐晴娘的面前慈爱道，“也长大了。” 听到年纪这个词，徐晴娘就觉得头皮发麻，她呵呵一声脸上挂着没有感情的笑容无奈地点了点头，怎么最近人人都在关心她的年龄。 “据我所知，晴娘应该还没有许配人家吧……” “师爷！”徐晴娘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师爷，我进去看看。” “唉，不着急，不着急。”师爷笑眯眯地用他手中的扇子拦住了徐晴娘，“晴娘，你的终身大事毕竟重要。” 徐晴娘眉头紧蹙，神情犹如一头待宰的羔羊。 “我有一侄儿与你年纪正好相仿，他十六便考上举人。”师爷晃着他手中的扇子笑呵呵道，“我那姐夫是长安城内的四品官员，绝不委屈了你。” “师爷，我……” “我私下问过我侄儿，他很喜欢像你这样的姑娘。只是担心我那姐夫……”师爷顿了一下，略显为难，“恐怕不能接受你现在的……” “但是没关系，若你与我家侄儿成婚后，他们家锦衣玉食，定不要你继续再做这些个活了。”师爷又眉开眼笑道，“晴娘，我知道你热爱仵作这个身份，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路，你看看长安城内，哪里有女仵作的？” “师爷，我……” 就在徐晴娘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师爷“一番好意”时，陆宸大步走来，他冷声道：“师爷倒是多虑了，女仵作的身份岂是女人想得就能得的，若是为了一桩婚事就将工作抛弃，岂不是可惜？” “这……”见是陆宸，师爷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微微拱手后就先躲开了。谁人不知，陆帅不好惹的。 徐晴娘感激地朝陆宸送去了一个笑容：“谢谢解围。” 下一秒，她又问道：“你都听见了？” 陆宸清了清嗓子道：“恩，听了个大概。” 听了个大概？徐晴娘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在了一块，堂堂陆帅偷听人家谈话不太好吧？ 好像是看透了徐晴娘在想些什么，他瞥了她一眼后淡淡解释道：“我没有偷听，是你们说得太大声。” 什么？是他们说得太大声？徐晴娘无奈地笑了，还有人强词夺理到这个地步。 下一秒，陆宸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盯着徐晴娘的眼睛厉声问道：“徐晴娘，你告诉我实话，你的腿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君子不夺人所好 突然被问及，徐晴娘嗯了一声。 “最好不要骗我，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偷偷地加大了药量？”陆宸的脸色很不好看，在追来义庄的路上，他才记起徐药伯很清楚地说过，徐晴娘的这个腿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下床。 可现在呢，徐晴娘才几天时间就到处跑了。 “没有啊。”徐晴娘心虚道，“可能是身体素质比较好，所以才……才好得快。” “是这样子？”陆宸逼近了一步，他身上的气场顿时让徐晴娘觉得矮了半分。 “嗯，没有骗你。”徐晴娘甚至紧张地咽了口水，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谎啊。 陆宸突然抬起了手，吓得徐晴娘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哪想到他的手最后竟然是轻轻地落到了她的额头上，替她拨开了碎发。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徐晴娘心中痒痒，她垂着眼帘都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儿。 “走，去吃早餐。” “嗯？” “刚刚不是说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就一起去吃早点。”说着，陆宸就往外走去。 徐晴娘暗想我这不是事情还没有做完，还没有忙完嘛！但是望着陆宸的背影，她的脚下意识地迈出去跟着他出了义庄。 因着皇后要出行的缘故，街上热闹了许多，小摊小贩也格外地多了起来。 若是平时宫里有人要出行，长安城内必定会戒严，甚至清场。但是这次不一样，皇后娘娘出行的目的是为了安抚人心，百姓越多效果越好。 陆宸看着前方的眼神特别地坚定，只是他神色不是很好。明天就是皇后出行的日子了，他总隐隐觉得要出事情。 徐晴娘默默地跟着一旁也察觉到了陆宸的不安。城内人如此地多，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调查，任务自然十分地艰巨。 原本一模一样的路程，他们硬是多走了一半的时间。徐晴娘在途中偷瞄了好几眼陆宸，确认他是照顾她刚好全的腿才有意放慢了脚步。 他们找了一家有名的包子铺坐下。虽然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间，但是店铺内依旧人山人海，几乎每一张桌子前都坐了人。 陆宸的目光突然落到了窗户前的人身上。 “两位爷，这边请！”一个伙计披着抹布热情地走到了两人面前，见是官府内的人，语气又更加谄媚了几分。 窗户边的人被这叫声吸引了过来，与陆宸的目光正好碰了个正着。 徐晴娘顺着陆宸的目光看向了窗户边，只见一个头发发白的人坐在那里，桌上的盘子中还有三个没吃完的包子，那人朝这里看了一眼后又别过头去。 陆宸径直地朝那个人走过去。 “唉，爷，您……”见陆宸不听引导，伙计只好点头哈腰地跟着过去，官府中的人可不能轻易得罪，早就是他们干这一行的共识。 直到陆宸站到了那人面前，他才抬起头：“这位爷，想要坐我这里的位置？” 陆宸看了一眼窗外，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整条街道，他把手中的佩剑放到了桌子上道：“这里的风景真是独好啊。” “君子不夺人所好。” “如果我说这是共享呢？”陆宸嘴角一勾道，“小二，我们两个人就坐在这边了。” “这……”伙计又怕得罪陆宸，也怕得罪已经坐下的客官，这个客官明显不好惹啊！他正在左右为难中。 陆宸和徐晴娘两人一人拉开了一把椅子，毫无顾忌地在那人面前落座。 那人的手指轻轻地桌子上敲了几下。 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笑了：“既然这位爷喜欢，那我就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们好了，小二，拿纸来，我要把这包子带回去给我家旺财吃。” 伙计头皮发麻，这是不是在暗讽入座的两位客官啊？ “好的，好的。”见陆宸和徐晴娘两人没有反应，伙计立即离开去拿纸，心中想着两方赶紧要弄走一方。 “老人家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长安城内的人。” 那人抬起眼眸看向了陆宸，他缓缓道：“武川县人。” “不知道何故来了长安城内？” “逃亡，五年前便来了长安城内。” “不知道老人家现在在做……” “客官，我给您把包子装起来。”伙计不识趣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笑呵呵地替那人把三个包子给装了起来。 “若这位军爷对我有疑问，要么把我带回去审问。”老人家就那这样子直勾勾地看着陆宸。 陆宸看了一眼窗外，他淡淡一笑道：“老人家勿见怪，我这是习惯了。” “哼！”老人家脸上终于有了愠色，他拂袖而去。 一直到他走远，陆宸还在看着他的背影。 “两位爷，要吃些什么？”伙计把桌子擦得十分地干净，他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天空上的那轮太阳般。 “两份馎饦，一笼包子，两个油条，一份白粥，再上一些小菜，要可口健康的小菜。” “得嘞！”伙计高声地应了一句后就退了下去。 “刚才那个人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徐晴娘不解地问道，“你是觉得他有武功？” 陆宸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桌子上的筷子，然后递给了徐晴娘：“你觉得呢？” “因为他坐在这个位置？而且又不是长安人？”徐晴娘半是猜测问道，她刚才来到窗户边，就发现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可以看到整条街。 “猜对了一半。”陆宸把勺子擦干净后才抬起眼眸看向徐晴娘继续道，“还有一半是因为直觉。” 徐晴娘淡淡一笑，她很多时候断案也在靠直觉。 “直觉告诉我，那个人没有他看过去那么简单，至于他复杂在哪里，我还想不出来。”陆宸淡声道，“毕竟这家店生意这么好，这个位置有人坐是肯定的。” “嗯。”看着窗外下热闹的景象，徐晴娘关心道，“明天都安排妥当了？” “还没有。”提到明日的事情，陆宸的眉头立即拧成了一块。 徐晴娘点头，若是埋伏进来的突厥狼卫想要在长安城内制造混乱，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明日这么好的事情。 不良人若是布置得当，可以在出现意外时拿下他们自然是最好；再不济，他们的下限就是不能让人伤着。 “陆宸，明日一定要小心。”徐晴娘的目光流露出了担心。 “放心吧，我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大一小 “爷，有要事！” 陆宸刚和徐晴娘出了店铺，一名不良人神色紧张地上前朝陆宸嘀嘀咕咕了一阵。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见陆宸面露难色，徐晴娘大方地挥了挥手表示她没问题的。 陆宸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徐晴娘的腿后温声道：“自己慢点回去，若是不舒服，便雇辆轿子送你回去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去吧。”知道他事情急，徐晴娘急忙催促他离开。 再三叮嘱了几句过后，陆宸脚底生风地朝护国府走去。 刚进护国府，问了人在哪里后，陆宸就直奔地下牢房。 一名身着蓝灰色服的不良人被铁链给吊着。 “为什么？”陆宸的声音低沉到可怕。 “爷！”不良人吞了口口水，他缓缓道，“我没有背叛爷。” “那为什么要追查那批物资的去处？” 陆宸微微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小黑心细，注意到最近有人在查上次搜查来的蓖麻油等物资的去处，而且查得很隐晦。他刚刚一回府，立即让人前去转移那一大批物资，若是那些东西落入了贼人之手，恐怕大半个长安城都要烧成一片灰烬。 “我……”不良人支支吾吾了两句，竟是找不到他说得过去的借口。 陆宸眉头一紧，他举起右手用剑柄顶在了不良人的脖子上愤愤道：“本帅最讨厌被人背叛了！” “咳咳咳！”陆宸用的力气极大，不良人立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孟临，你快点说啊！”一旁的不良人生气道，“爷待你不薄，我们待你也不薄，你怎么会……怎么能够背叛我们呢？” 陆宸猛地松开手后，孟临立即放声大咳了起来，几乎眼泪都要咳出来了才好一些。 “最后问你一遍，你说还是不说？”陆宸的眼睛慢慢地凝起一阵寒意，他不想在他的身上多浪费时间。 “爷，我……我没有。”孟临依旧不肯松口。 “把他的妻儿带来。”陆宸冷冰冰地下了命令。 “爷！爷！”孟临大声哀求道，“爷，我求求你了，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爷……爷……我求求你了。” “去！”陆宸怒吼了一声后，立即有不良人领命出去。 “陆宸！你放过他们，有什么就冲我来！” 陆宸一个箭步冲上前，他直接用左手掐住了孟临的脖子厉声道：“你一家人的命就是命，这全长安城的命就不是命吗？他们难道就活该送死吗？” “爷！”孟临突然哀嚎道，“爷，求求你，救救他们！” 陆宸眯起了眼睛。 “爷，是他们逼我的，说我要是……他们就要把握的妻儿置之死地！”孟临嚎啕道，“我不能保护他们，我也不能让他们去送死啊。” 陆宸缓缓地松开了手。 “爷……”一旁的不良人等着陆宸布置新的任务。 陆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孟临后转身离开。 孟临家中。 已经躺了两具尸体。 “爷！” 在场所有的不良人眼睛通红，地上的尸体一具大一具小，小的是才三岁的孩童。 陆宸倒吸了口气，他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指甲因为压迫发白，他都还没有察觉到那种疼痛感。 “叫仵作来了吗？”陆宸声音冷到可怕。 “已经叫了。”不良人上来汇报，其中大的尸体应该是孟临的妻子，小的则是他的儿子，孟临应该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这些人太过分了！” “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如此残忍的手段……” 不良人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吃了凶手。 主厅内，两具尸体就那么躺着，尸体还是温热的，显然是刚遇害不久，他们又来迟了一步！ “陆宸！” 徐晴娘唤了一声陆宸，见他神色忧思，徐晴娘隐隐地有些担心。 “先看看吧。”面对徐晴娘的那一刻，陆宸有了点归属感，同时又心怀愧疚，他身边的人一再遇害，他却无能为力。 “恩恩。”徐晴娘把工具箱放在了尸体旁边，她蹲下身的时候倒吸了口气，因为脚踝处传来了一阵疼痛。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两具尸体上了，没人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连陆宸也无暇顾及她。 “真的有杀人狂魔啊！” “是啊，听说昨天才死了人呢！” “光天化日下都敢杀人，太猖狂了。” 门外渐渐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徐晴娘只要一开始工作，便自动隔绝地外面的声音。但是陆宸等人就站不住了，皇后明天就要出行，今日出了这样子的大事情，他若不安抚好，上头自然会怪罪的。 “爷……”小黑朝陆宸点了点头，示意他必须要出面。 陈家庄五口人命，崔大成夫妇，老四，现在再加上孟家两条人命，一般的百姓哪里经得住这样子的震慑。 “大人！” “大人！求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抓出杀人狂魔啊！” “是啊，大人！一定要揪出凶手，否则这长安城我们哪里敢待啊！” 有人嚎了一句后，外面围观的人纷纷叩首。 陆宸加快脚步走出去，发现林智和萧岑两人都来了。 萧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轿子。 面对这乌压压的百姓，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在他的地盘屡次出现命案，他简直要疯了。第一次，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缉拿凶手归案，第二次，他勉强承诺，第三次，第四次，他现在已经无颜面对这些百姓了。 小黑悄悄地绕到了萧岑身边，怕他被百姓围攻。 “乡亲们，放心，放心，我们官府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精瘦的林智伸出双手挥了挥安抚道，“本官承诺，一定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 “你们一个多月前就这么说了，陈家庄五口人命，你们破解了吗？” “是啊！老爷，你们一个月前就这么说了。” 被人这么带头了一句后，有百姓认出了萧岑。 “萧大人，你每次都和我们承诺，可是凶手一个都没有抓到！” “是啊，萧大人，你都说过好几次了！” 萧岑紧张地看了一眼林智，百姓说的确实有道理啊，他连反驳解释的想法都不敢有，只能任由百姓骂两句了。 林智眉头紧锁，有些怪罪地看了一眼萧岑和陆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抓黑衣人 林智在门口处好声好气地一番安抚，那些围观的群众才渐渐地散去了一些。但是仍然有大把人在看着。 长安城内短短两个月内，发生这么多罕见的命案。既刺痛了百姓们的神经，同时也刺激到了他们看热闹的神经，若不是有人把守着，恐怕大把人想要冲进去看个一二。 林智和萧岑只进去看了两眼后便离开了。 具体如何查案，他们还是交给陆宸。只是他们贵为地方官，贵为父母官，在出现如此大的命案时，没道理不来看一眼。 离开前，林智吩咐了陆宸要尽快查破案子，并吩咐他随后到一趟京兆尹府。 “怎么样？”见徐晴娘起身，陆宸立即上前询问道，“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徐晴娘摇了摇头：“两人都是一刀致命的，他们都被割断了脖颈上的大动脉，流血过多而死。” 小黑摇了摇头哀声道：“孩子还那么小。” “女死者应该还在哺乳期内，”徐晴娘顿了一下道，“从她的衣服上可以看出还有一些乳汁，应该是在哺乳时，被人家一刀索命的。” “还有一个女婴。”陆宸点头道，“现在还下落不明。” 徐晴娘长叹了口气。看样子杀死两个人是为了给人震慑，夺走女婴，则是为了让他闭嘴不要招供。 “爷？”见陆宸不言语，小黑试探性问道，“是否告诉孟临……” “不能告诉他还有一个女婴。”徐晴娘立即就否定了小黑，“若是现在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女儿在他手上，他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女儿的。” 陆宸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后别开了眼睛。 “先把这两具尸体送到护国府中去。”陆宸冷冷地吩咐道，“告诉他，他一家三口已经被杀。” 闻言，徐晴娘沉默了。 “你觉得女婴会活吗？”陆宸神色凝重看向了徐晴娘。 徐晴娘咬了咬下嘴唇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她不会活的。他们在城内本来就是东躲西藏，或者躲在隐蔽的地方，贸然地多了一个女婴出来，十分突兀不说，他们未必能照顾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 小黑不解地问道：“徐仵作，你的意思是？” 徐晴娘和陆宸两人默契地对上了一眼：“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城内有接应，可以把女婴送到那里去，而且还不引人注目；二是女婴已经不在了，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想欺瞒我们。” 听罢，小黑立即召了一部分不良人大范围搜索是否有弃婴。 一切安排妥当，陆宸便要赶去京兆尹府。 “陆宸，小心！”见陆宸要走，徐晴娘下意识地叫住了他，“小心些。” “我会的。”陆宸温声应了一句后踏上了马车。 长安城内一般人不可骑马，所以还是马车更加地快一些。 这次，尽管有人看到徐晴娘和陆宸关系亲密也没有人上来打趣，所有人都埋头在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不良人抬来了两个担架。 “等下。”突然，徐晴娘余光瞥到了女死者手指甲上有淡淡的粉色。 不良人疑惑地又放下了担架。 徐晴娘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死者手上的指甲，她刚刚竟然未曾注意到她指甲上有淡淡的粉色，她拿着死者的手指凑近了一些闻了闻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徐仵作你这是？” “小黑呢？叫他过来！”徐晴娘又细细地观察了死者的另外四个手指，慢慢地都有淡淡的粉丝显现出来。 小黑很快就过来了。 “你看看这手指甲，上面有淡淡的粉色。”徐晴娘欣喜地举起了死者的手指甲道，“这应该是沾染的花粉，你看她另外一只手就没有。” 小黑一脸疑惑，不知道徐晴娘想要表达什么。 “若是我记得没错，在长安城内，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只有西街那片才会有花盛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早开的梅花。” 小黑惊喜得双眼冒光。 “应该是她在孩子被夺时，抓到了那人身上，那人身上恰巧有花粉。”徐晴娘解释道，“要如此剂量，至少要有成片的梅花林。” “我立即让人去查！不对，我现在立即带人去查！”小黑钦佩地看了一眼徐晴娘后立即唤了人。 要在西街找有成片梅花林的地方还算容易。 不良人本就是以守护长安城为职责，对长安城内了如指掌，很快就锁定了西街处会有成片梅林的地方。 白梅很多，但是红梅却甚少。 小黑等人刚到一处破败的院落时，便从屋顶上飞出了两个黑衣人。 “站住！” 小黑一声怒斥后，十个不良人从街上执剑一跃而起跳上了屋顶拦住了两名黑衣人。不良人心中到底是憋了一口气，此时又是以十敌二的优势，很快就占了上风。 一名黑衣人用突厥语大喊了一句后，另外一名黑衣人立即躲到了他的身后。 小黑眼眸一紧，立即紧跟着想要袭击躲在身后的黑衣人，只是两名黑衣人不论是剑法还是轻功都是上乘的，他们始终无法拿下他们。 “小心，他要点火！” 直到看到那个黑衣人点起火折子时，小黑才意识他的意图。 顿时，五个不良人立即分开队形朝保护的黑衣人前一起刺去。饶是他再有精湛的剑法，五个人从五个不同方向朝他进行攻击时，黑衣人自顾不暇抵御不过，手中的剑迅速地被打落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黑衣人已经落下把火折子丢了进去。 “该死的！”见拦截不住，小黑愤愤地朝黑衣人后背踹了一脚，就在黑衣人踉跄向前去时，其他的几名不良人已经用剑顶住了他的身子。 黑衣人想要自刎，被小黑眼疾手快地打落了他的剑。 突然，黑衣人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他的眼睛流露出了一丝不屑，而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小心他们自杀！” 见状，小黑立即上前封住了黑衣人的喉咙，但是浓黑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小黑不甘心地探了一下的他的鼻息，已经断气了。 一名活的，一名死的。 “老实点！”另外一名黑衣人被手脚束缚了起来，嘴巴也用一块布塞了起来。 小黑上前缓缓地拉下了他的蒙面巾。 第一百三十章 囚禁 京兆尹府内。 林智背着双手站在窗前，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襟。 “陆帅，请用茶。”下人端了一杯热茶过后就怯怯地退了出去，书房内的气息实在是不妙，饶是一个送水的人都察觉到了。 陆宸哪里敢用茶，他盯着林智的背影在思考着现在的境况，可以说是一团糟了。 “陆宸，本官……”林智回头看了一眼陆宸后，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明天就是皇后出行的日子了。” “卑职知道。”陆宸平静地回了一句。 “你……唉……”林智又叹了几口气后十分无奈道，“我知道你尽力了，但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你叫我如何向上面的人交代！” 陆宸薄唇紧闭不敢说话，他确实无法辩解。 “房公近日忙得不可开交，还问起了你的情况，”林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宸道，“房公关心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陆宸点头，他现在所掌握的消息还很零碎，根本拼凑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出来。 “听说昨日淑妃娘娘召你入宫？”林智话锋一转问起了宫中的事情，“房公很是担心，陆宸啊，你现在可谓是长安城内炙手可热的人。” 陆宸脸色一沉，他立即拱手道：“林大人，是沈大人召卑职入宫的，并非淑妃娘娘召我入宫的。” 林智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低头呷了一口茶问道：“淑妃娘娘是……毕竟是后妃，以后能少见还是少见。” “卑职谨记教诲。”陆宸没有继续解释，他知道林智肯定把他昨日在宫内的一举一动都了解清楚了。 “喝口茶，润润喉吧。” 陆宸低头抿了一口茶，茶味很淡，一喝就知道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 “本官喝惯了自己府中的茶叶，别人送的倒是喝不惯。”林智漫不经心道，“尤其像是雪顶含翠那样的好茶叶，若是谁送入我的府中，定会让我寝食难安的。” 陆宸对上了林智那双幽深的眼眸，他顿了一下后便明白了林智在传达什么。 萧岑在京兆尹府品到上好的雪顶含翠一事，陆宸略知一二。 “卑职定当尽心竭力效忠大人和房公！”陆宸单膝下跪表达也隐晦，他现在也不确定林智到底有没有问题。 聪明如林智怎么会不知道陆宸用了一句万能话回了他，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谈论关于茶叶的话。 “大人，门外有不良人求见！” 侍卫的一句话打破了林智和陆宸的沉默。 陆宸却是心中一紧，不良人找到了京兆尹府，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传！”林智看了一眼陆宸后大手一挥，他的眼神在警告着陆宸最好不要再出什么大事情！ 不良人训练有素地汇报了早上在西街抓获两名黑衣人的经过。 “人呢？” “已经带回护国府内。” 这次是陆宸看向了林智，表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 “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的命案，大理寺那边……”林智顿了一下道，“我和房公暂时会扛住压力，但是你们也要抓紧时间了。” 人若是落到了大理寺的手里，不良人立即就被动起来了，别说查案子审人，恐怕连嫌疑人的面都见不到了。 “卑职谢过大人！”陆宸感激地拱手相谢，他需要林智和萧岑顶住压力，他才好从他们的嘴里挖出想要的线索。 “在西街上的事情，本官会压下来不上报。”林智点头道，“但是在孟临家中的两具尸体，本官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当时那么多人看见了发生了命案，林智若不上报，岂不是公然瞒着上面，把上面的人当傻子。 陆宸当场表示理解。 “陆宸，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确保明天皇后的安全。”在陆宸离开前，林智又吩咐了一句，千万要确保明日皇后的安全。 长安城内的百姓安危固然重要，但是皇后娘娘的命更比他们尊贵千万倍。陆宸虽不愿意这么想，但是若皇后真的出事情了，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脑袋，他也只好把皇后的安危放在首位。 徐晴娘也已经在护国府候着。 “晴娘，谢谢。”看到在门口等着他的徐晴娘，陆宸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他对徐晴娘的专业更加地敬佩了几分。 “客气了！” “抓到两个黑衣人，你功不可没，我一定上报给大人和房公，到时候功劳簿上你一定居榜首！”陆宸的眼里满是欣赏，抓到了两个黑衣人，这确实是一个大突破，给正处于黑暗中的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些。”徐晴娘淡然一笑，她向来不在乎功名利禄，也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她的本职工作。 别说陆宸，就连一旁的不良人都对徐晴娘刮目相看了。 再次踏入护国府的地牢内，徐晴娘还是觉得不适。 两个黑衣人，一个被吊起来，一个躺在地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两个黑衣人刚被送来护国府时，徐晴娘就已经做了检查，死去的黑衣人是咬碎了含在舌头下的毒药自尽而亡；她迅速地从那个活着的黑衣人嘴下取出了那颗还来不及被他咬碎的毒药。 小黑又派人仔仔细细地搜查了黑衣人的身体确保他无法自尽，同时直接下了地牢，不让外人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拨开了两人的黑色衣服和头巾，两人完全就是中规中矩的胡商的模样，只是那被吊起来的胡人的眼睛现在已经被仇恨填满，他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陆宸，你不得好死！” “陆宸，有本事你放开我啊！” 陆宸和徐晴娘刚踏进去，胡人便放开嗓子大声吼叫怒骂着。 “本帅倒是不知道我竟然如此赫赫有名，刚进来，你就能直呼我的名字骂我。”陆宸也不恼，他拍了拍袖子淡声道，“ 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万图德格？” 果然，那胡人一听到万图德格的名字神色有些变动，他的神情变化得很细微，若不是陆宸观察仔细也很难发现。 “什么图德格？你以为你随便说两个胡人的名字就能骗我吗？”胡人冷哼了一声，“你们中原人就是愚蠢！” “哦，是吗？本帅说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撒娇 “就是，我们爷什么都还没有说，你倒是先激动起来了。”不良人上前缓缓道，“来到这里了，你就别想能有人救你出去了！” 胡人不屑地笑了。 看到这个笑容，陆宸心中一紧。突厥狼卫乃是东突厥人中最为精良的一支队伍，里面的人个个骁勇善战，而且突厥狼卫内的人都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人。像这样子的狼卫，要想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东西来，谈何容易？ “我知道你在长安城内什么牵挂都没有。”陆宸冷冷地盯着胡人的眼睛道，“你反正也不想活着出去了，巴不得死了才好呢。” 胡人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就好像心思被看穿一样。 “你看到这里的地牢了吗？”陆宸环顾了四周密不透风的像铁皮箱子一样的牢房声音凛冽，“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不如我就送一个牢房给你，让你此生都在里面度过。” “你……”胡人的脸上写满了拒绝，“陆宸，有本事，你就把我给杀了！或者你放开我，我们干一场！” 旁边的不良人哄笑了起来。 “就凭你，也想和我们爷较量？”小黑用手上的皮鞭勾起了胡人的下巴嘲弄道，“就算再来五个你，也不是我们爷的对手。” 一旁的徐晴娘偷偷地瞄了一眼陆宸，暗想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要不要改天找他切磋一下？ 陆宸一声令下，就把人给送进了牢房里。一起送去的还有他的同伙，那个死去的胡人也被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若是想好了要和我说些什么，便告诉我。”在大门锁上前，陆宸眯着眼睛慢悠悠道，“我有的是时间与你熬。” “是吗？”胡人冷笑了一声后不再做声。 门刚落锁，徐晴娘便和陆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果然他们明天会有行动。 再次回到地面上，徐晴娘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你觉得他能熬多久？”陆宸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已经是午时了。 徐晴娘抬头看着陆宸反问道：“你们关了那么多人，最长的能熬多久？” “三个月。”陆宸顿了一下又补道，“没有很多人。” 徐晴娘抿唇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该用午膳了。” “恩，是该用午膳了。”徐晴娘长叹了口气，脚步却不愿意挪动，不知道徐药伯等下又该如何说她了。 “一起吧。”陆宸发出了邀约。 “不行，我今日出来爹还不知道，中午要回去报备一下。”徐晴娘深呼吸了口气后朝陆宸挥挥手后便离开了护国府。 该来的暴风雨总是要来的，她是躲不过的。 “爷，温姑娘和长安珠宝铺的许老板求见！” 徐晴娘刚走，门外就有人通报来客了。 陆宸嘴角下沉不悦道：“不见！” “温姑娘说她是陪同许老板来的，给您送来了上好的玉镯子。”侍卫敬业地把温婉的原话传给了陆宸。 玉镯子？陆宸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了十只精美的玉镯子，是许老板特意从长安珠宝铺里选送过来的。旁边还有一个精美的食盒，是温婉送来的。 温婉着一袭白色的锦缎长裙，袖口是喇叭状，披着如墨的长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纯极了，而发髻上插着的那只红色宝石发簪则让她温婉的气质中又平添了两分俏皮。 “陆帅，这是我们长安珠宝铺里最好的玉镯子了，都拿来给您挑了。”许老板哈着腰谄笑道，“上次的事情，多有得罪了，还望陆帅不要怪罪。” “陆大人，温婉帮忙看了一遍，这次的应该不是次品了。”温婉袅袅娜娜上前微微欠身道，“若是送人的话，我觉得这只玉镯子是最好的。” 陆宸看了一眼温婉指的那只玉镯子，然后指了另外一只淡声道：“就这只吧，银两我到时候会人送到你府上的。” 温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手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用钱，不用钱。”许老板连连摆手说他这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赔罪的，不需要陆宸付钱。 “若是不要钱，便拿回去吧。” “这……”许老板迟疑了一下后喜笑颜开，“那老的就在这里谢过陆帅了。” 陆宸朝一旁的不良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把陆宸挑选的玉镯子给收了下去。 “陆大人……”见陆宸要往外走，温婉弱弱地唤了一声，“大人，这是我做的一点点心，不如拿给……拿给大家尝尝吧。” “你们想要吗？”陆宸望着身后的不良人语气冰冷。 温婉站在一旁满眼失落，她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被嫌弃到如此地步。 “温姑娘，我们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们已经用过午膳了。” “是啊，我们已经用过午膳了。” 不良人个个都深知陆宸的脾性，这会儿哪里还敢白白地要了温婉的点心。 温婉哪里会不知道不良人为什么不敢要，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依旧温柔：“下次温婉早点送来，那这次我就先带走了。” 见温婉起身准备离开，许老板又朝陆宸恭敬地拱手后才怯怯地离开了护国府。 人才出去，陆宸就朝不良人打了一个手势，要他跟上许老板。 “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我们一直跟着温姑娘，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良人山前汇报他们之前跟踪温婉的情况。 “继续跟着。” 陆宸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直觉告诉她，温婉一定是有问题的。 徐晴娘慢慢地挪着脚步，一半是因为她确实腿还没有好利索，还有一半是因为她不想面对徐药伯。 远远地，徐晴娘就看到徐药伯站在门前朝她来的方向张望，她立即紧张了起来。徐药伯一般不轻易发脾气，发起脾气来却不得了。 “爹！” 远远地，徐晴娘就撒娇似的甜甜地唤了一声。 徐药伯却转身傲娇地先进屋子里了。 “爹，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徐晴娘一边叫着一边小跑着进了厨房，“煮了我最爱吃的面条诶？” 徐药伯又一声不发地出了厨房。 这下轮到徐晴娘郁闷了，她本来都做好准备让徐药伯骂一顿甚至揍一顿了，谁知道他竟然一言不发。 “爹爹！”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相信你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徐药伯的脸拉得老长，语气冰冷，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似的。 “爹爹，我眼里当然有你这个爹了，你是我最好的爹。”徐晴娘硬着头皮说出了她以为最肉麻的话哄道，“爹，我错了。” “哼，你错了吗？我看你一点也不知道你错了！”徐药伯拨开了徐晴娘示好的双手径直往外走去。 “爹，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徐晴娘紧追不舍跟在徐药伯的身边，“我用药的剂量很小的，不会伤及我的身体的。” 徐药伯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到了徐晴娘的脚踝上，徐晴娘立即下意识地把脚给藏了起来。 “剂量很小？你知道那是什么药？用了那个药对你的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吗？”徐药伯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愤懑道，“徐晴娘，爹娘给你的身体，就是让你来这么糟蹋的。” 见徐药伯提到了她死去的娘，徐晴娘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徐药伯轻易不提他的亡妻，今日定是十分地生气了。 “爹，我只是想……”徐晴娘原本是想告诉他现在突厥狼卫入侵，长安城内的安危岌岌可危，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这一切都要保密，她还无法解释。 徐药伯的眼底是掩饰不了的失望：“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陆宸？” “爹，这与陆宸无关！”徐晴娘微微提高了音量，“您也知道，最近长安城内不太平，发生了多起命案，本来义庄内的人就少，我怎么好意思天天躺在床上。” “你才来多久？” “我……”徐晴娘又被徐药伯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总是沉默不语的她爹口才这么好。 徐药伯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开始吃饭。 知道现在是谈不拢了，徐晴娘拉开椅子也坐了下来开始吃饭。事情已经造成，她也只能想办法以后慢慢解释了。 “爹，早上我去见了林大哥。” 徐药伯的手顿了一下，他心中还记挂着被下了大牢的林立秋。 “我想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没办法放出来，除非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与老四的那个案件无关。” “噢！”徐药伯十分冷淡地应了一句。 “你不关心啊？”徐晴娘歪着脑袋偷偷瞥了徐药伯一眼，暗想她老爹这次气性很大，她都这样子服软了他还这么冷漠。 徐药伯干脆直接埋头吃饭了。 因着林立秋的事情徐晴娘本来就没胃口，徐药伯的态度让她更加地不自在，她食不知味地草草地吃了一碗面条后就离开了家中。 徐药伯望着徐晴娘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在收拾碗筷回厨房的时候，发现了一罐蜜饯，是他爱吃的。 “你……你怎么来了？” 徐晴娘刚出门不久，就撞上了陆宸。 见她神色不对，陆宸紧张了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 徐晴娘下意识地拍了拍脸颊，脸颊立即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她挥了一下手摇头道：“没什么，刚用完午膳可能有些没精神。” “如此，那现在是要去义庄？”知道她不想多说，陆宸便换了话题。 徐晴娘点了点头，不去义庄，她似乎没地方去。 “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恩？”徐晴娘脑子里想起了她和陆宸去的那几个神秘的地方，不禁脱口而出，“现在这会儿也还没有开始去吧。” “恩？”陆宸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徐晴娘在想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次不去风月场所，不过若你喜欢……” “打住，我没有！”徐晴娘连忙否认了，她哪次去那些个场所不是红着脸出来的，每次都要被人嘲笑一番。 一番玩笑过后，陆宸神色严肃了起来：“我想去林捕头家中看看。” 徐晴娘的手抓了一下裙子。 “一起去吧？”陆宸的语气像是肯定又像是发出疑问。 “我去……不太合适吧。”徐晴娘有些迟疑，她不得不承认她与林立秋关系不一样，她不敢保证她不会有偏私。 “合适。”陆宸很肯定地回答道，“晴娘，我相信你，你也要信你自己，你也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她能信她自己吗？徐晴娘的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林立秋对她毕竟有着不一样的恩情，况且他们还有一同长大的情义在，她真的可以大公无私吗？ “你只要想想那些枉死的人，你就一定不会包庇任何人的。” 徐晴娘侧目看向了陆宸，他当真这么信任她？ 陆宸明显有意放慢了脚步在等徐晴娘， 饶是如此，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林立秋的家中。 他的家中门口被贴上了封条，有两个衙役在把守着。只是此时两人正倚在门上昏昏欲睡，指不定哪一刻就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见到此状，陆宸眸色凛冽，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 “陆帅！” 被这么一问，两个衙役立即清醒过来，二人端正站好恭敬地朝陆宸拱手问好。二人都不知道这会儿竟然有人会过来，便犯懒打瞌睡。 “如此行事，不担心我到时候和大人说，革了你们的职！”两人如此玩忽职守，陆宸心中气闷。 若是守护长安城的守卫都这般懈怠，指不定还有多少突厥狼卫进入长安城烧杀抢掠，他们却不知道。 “陆帅！求陆帅开恩！” 两个衙役立即跪倒在地上，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倒霉，原本以为只是守个住宅这么简单，谁知道竟然还有人过来查岗！ “把门打开吧，里面一切都好？”徐晴娘和陆宸一样的态度，这两个衙役如此的做事态度，明显会给他们拖后腿。 “没有，已经贴了封条，没人敢进去。”两个衙役挪着膝盖换了方向解释他们一直看着，没有任何人进去。 陆宸和徐晴娘二人对视了一眼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两人脚尖一掂便越过墙壁直接入内。留下两个衙役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起来好还是不起来好。 “谁！” 陆宸和徐晴娘同时感觉到了屋内有人，二人大吼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受伤 两名黑衣人从窗户跳了出来。 陆宸立即拔剑上前，徐晴娘没有带佩剑也从一旁绕了上去一起帮忙。 四人都跃到屋顶上打了起来。 黑衣人的长剑剑剑指向徐晴娘的脖颈，来势汹汹。徐晴娘的腿还没有好全，体内的毒素也还没有完全排尽，此时运功亦不可太过，只能被打得连连后退。 眼看着陆宸已经要制服一个黑衣人时，另外一名黑衣人突然转移了目标，他拿着剑直往陆宸的腰间刺去。 “小心！” 徐晴娘惊呼了一声，奋不顾身地上前一脚踹开了那把利剑。 黑衣人躲闪不及，他在空中一个旋转，那把利剑从徐晴娘的手臂划了过去。 “晴娘！” 见徐晴娘受伤，陆宸放弃了黑衣人冲上前接住了徐晴娘。 “陆宸，抓他们！” 就在这个空档，两名黑衣人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陆宸哪里还有心思管他们，他满眼担心地看着徐晴娘受伤的手臂，鲜血从她的手臂上成股地流了出来。 “我没……” 徐晴娘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宸就打横抱起了她快速地往外跑去。 刚把大门打开的两个衙役一脸迷茫地看着陆宸抱着徐晴娘冲出去，直到看到地上的鲜血时才意识到出事情了，两人面面相觑，直冒冷汗。 被陆宸抱在怀里，徐晴娘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她与眼前的这个男人靠的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听到他的喘息声，可以看到他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 “陆宸，我没事。” 陆宸握紧了手，他能感受到徐晴娘温热的血流到了他的手指上，这还叫没事吗？ 徐晴娘没敢回徐家，陆宸只好把她送到了护国府，立即叫上了府内的两个大夫一起过来为她诊治。 护国府内皆是办公之地，唯有一间房是腾出来给陆宸休息用的，徐晴娘被陆宸径直抱了进去。 这一抱，自然是不良人都看见了，许多人远远地围了上来想探个究竟。 众人只听见一向沉稳冷静的陆宸发了火，把两个大夫都赶了出来。不一会儿，长安城内的几位名医通通地赶到了护国府内。 众人皆知，这是出了大事情。 “参见……” 还没等人行礼完，陆宸就挥手着急道：“马上去看她，一定要把她的手给我治好了！” “拜托了，手对她来说很重要。”末了，陆宸又像是在哀求一般放低了声音。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率先走到了床前，只见徐晴娘一张小脸惨白，手臂上的血已经被止上。 “我现在把这些给解开，可能会继续大出血。”告知了情况后，老者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缠在徐晴娘手臂上的纱布。 徐晴娘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既是因为失血过多冒了虚汗，也是因为前面两个大夫说她的手臂伤到了筋骨，若是接不起来，她的右手可能会废了。 她一个靠手吃饭的人，若是失去了一只右手，她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光是想到这些，徐晴娘便觉得鼻头发酸。 老者细细地检查了徐晴娘的手臂又把了脉，他捻着他发白的胡须抬头看了一眼徐晴娘后又垂下了眼眸。 徐晴娘心中一紧，她当下回复道：“麻烦大夫告诉我实际情况，我是一个仵作，你可以放心地和我说我手臂的情况。” “这……”老者面露难色，他转头看向了陆宸。 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只觉得心口发疼，若不是她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挨一刀子的人该是他吧。 “实话实说吧。” 几位名医商量了一番后显然已经得到了答案。 “前面的大夫诊断不错，这一剑特别地深，已经伤到了这位姑娘的手臂上的筋骨。若是让它自己愈合，恐怕到时候姑娘这只手行动会不变。” “这些话我已经听过了！”陆宸不耐烦地挥手道，“我只想要知道什么方法有用，怎么样才可以救回她的手！” 陆宸深呼吸了口气，他现在真想把整个唐王朝的名医都给找过来！ “方法倒是有一个……”老者欲言又止，他顿了一下，才慢慢道，“我们一致认为，若是要让姑娘的手臂完好如初，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接筋骨。” “接筋骨？”陆宸剑眉微挑，整个人气势立即上升了。 徐晴娘呼吸一滞，她自然懂得何为接筋骨。若想要接筋骨，首先必须要让人的手指摸到它，而要想实现这个目的的第一步，就是要用刀子刮开她的肉。 老者用最直接的话给陆宸做了说明。 “一般男儿家尚且不能忍受这种痛苦，何况是这位姑娘。”老者微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这种痛苦的。” 陆宸愧疚地看向了徐晴娘，他恨为什么不是他自己被刺了那一刀。 “如果姑娘并不是要习武练武之类的，让手臂自己慢慢恢复也好。”见徐晴娘久久不言语，老者以为她已经放弃了这种听起来就很血腥的治疗方法。 半晌，徐晴娘缓缓道：“不，我接受！”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向徐晴娘看去了。 “姑娘，你可要想清楚，我们没有任何止痛措施，你要清醒地感受到皮肤，血肉被划开的滋味。”老者尽职尽责地把他所知道的反应都向徐晴娘做了说明。 “大夫请放心做吧，我全部接受。”徐晴娘语气坚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这只手，若是没了这只手，她仵作生涯也断送了。 老者又习惯性地看向了陆宸，这种大事情，他需要陆宸来敲定而不是徐晴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宸向前走了一些，床上的人发丝都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 “可以吗？”他的声音极其地温柔。 徐晴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后点头道：“放心吧，我能挺得住的。” 闻言，有一位大夫又补充了一句：“姑娘，这种做法犹如刮骨疗毒，你要考虑清楚，其疼痛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 徐晴娘抬起湿润的眼眸看向了陆宸：“陆宸，我要你答应我，不论等下我是挺住了还是没有挺住昏过去了，我都要完成这个手术。” 这只手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闻名遐迩也是因为她的这双巧手，若是废了一只，她的仵作也不可能做好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再坚持一下 陆宸有些颤抖地伸出右手，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手还是落到了徐晴娘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 “放心，我一定让你的手无碍。” 徐晴娘嘴角勾了一下，随即笑容就被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给磨灭了。 陆宸朝几位名医点了点头。 “陆帅，恐怕你要找几个身强体壮的人固定住姑娘，我怕她会受不住疼痛动起来。”老者又建议道最好拿个绳子捆起来。 “不必，我来。”陆宸上前坐在了徐晴娘的背后，他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徐晴娘的肩膀。 “陆宸，用绳子……固定住我的双脚。”徐晴娘自认为她没有关公那般地勇敢，她平时都是最怕疼的。 陆宸忍痛让人拿来了粗绳子。 一切准备就绪，几位名医都立在床边，准备开始这个最为血腥可怕的手术。 老者与陆宸一个对视后，拿出工具对徐晴娘慢慢道：“姑娘，老夫要开始了……” 陆宸单手箍住了徐晴娘，另外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睛，让她别过头去。 老者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她的衣袖，随后，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锋利的刀子。 刀子刚接触到徐晴娘的伤口，她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抱着她的陆宸心中跟着一紧，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老者全神贯注地持刀慢慢用力，成股的鲜血流了出来，旁边的大夫急忙开始擦拭鲜血。 “啊！” 徐晴娘大叫了一声，那种疼痛，是真真切切地刀割在肉上的疼。且这种疼不是一瞬间就结束了，而是被人慢慢地慢慢地切开的疼痛。 陆宸眼眸凛冽地看着老者慢慢地划开手臂上的肉，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他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全身都颤栗着。 “姑娘，若是痛可以叫出来，那样子舒服一点。”老者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徐晴娘后，着手准备下一步。 “啊！” 徐晴娘再次大叫了一声，便昏厥了过去。 老者把手指伸进了她的手臂处翻找着那根受伤的筋骨，此种疼痛岂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晴娘！晴娘！”陆宸神色担忧地唤了两声后立即问大夫，“她昏过去了，没事吗？” 旁边的大夫立即上前翻看了徐晴娘的眼珠，随后拿了一片参片放在了她的嘴里：“陆帅放心，姑娘只是暂时地昏厥了过去，无大碍！” 老者全神贯注地做着他的事情。 “找到了！” 老者像找到宝贝似的双眼放光，他抬头看着陆宸欣喜道：“陆帅，找到了，还好没有花太多时间。” 喜悦一闪而过，陆宸立即意识到下一步的疗法更加地残忍，要用羊肠拧成的线把断了的筋骨缝合在一起。 陆宸下意识地抱紧了徐晴娘。 “陆帅，姑娘可能会被剧痛给叫醒，你要固定好她。”一旁的大夫善意提醒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软，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大家都怕徐晴娘受不住会叫停。 “知道了，开始吧。” 屋内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动静，生怕惊了老者，影响了这最关键的一步。 两条断开的白色筋骨被老者慢慢地拉着。 “啊！” 徐晴娘的叫声响彻护国府，听得外面看热闹的不良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疼……” 徐晴娘声泪俱下。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陆宸也顾不了什么男女有别，他的头紧紧地靠在了徐晴娘头上不住地安慰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徐晴娘再一次地晕厥过去时，陆宸反而觉得长松了口气。她凄凉痛苦的叫声，让他恨不得把全屋子的名医都给赶出去。 一个时辰后，一切结束。 床上的人早就全身湿透，脸色惨白地倒在床上。她受伤的右手臂上有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陆帅，姑娘手臂上的疤是没办法去除了，因为伤口实在是太长太深了。” 当时听到这句话时，陆宸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她原本雪白圆润的手臂终究是毁了，那条猩红的疤痕太过显眼。 老者留下了他的徒弟傅叙照看着徐晴娘，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但老者说这是他关门弟子中最有天赋，最为出众的一个，让陆宸放心。 “陆帅，病人至少要明天才会醒的。”见陆宸还立在床边，傅叙小心翼翼提醒道徐晴娘要明日才醒，暂时可以不用陪着，由他陪着就行。 陆宸瞥了一眼傅叙，眼前的孩子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已经是一个美男子的模样，他生的俊秀，饶是穿的一般也掩不住他身上卓尔不凡的气质。 他会守在这里的。 “陆帅！” 门外响起了小黑的声音。 “什么事情！” 听到陆宸冰冷不耐烦的声音，小黑头皮发麻，但是想到他有要事要报，只好又硬着头皮道：“有要事！” 陆宸又扫了一眼傅叙。 傅叙拿着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并不理会陆宸频频看来的眼神。 陆宸不情愿地挪开脚步打开门后吩咐道：“叫人来把晴娘的湿衣服给换了。” “爷，你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小黑指了指陆宸的袖子，上面也沾染着大片的血迹，他往里看了一眼道，“徐仵作没事吧？” “还在昏睡中。”陆宸神色疲惫，就好像和人大干了一场一样。 陆宸去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小黑也叫上了府内的女侍替徐晴娘寻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换上。 “爷，孟临那边招了。”小黑欣喜道，“他说他是被威胁的，他一个人抵不住突厥狼卫……为了家人安全所以……” 陆宸眯起了眼睛。 “知道他妻儿都被杀害后，孟临立即就把能招的，能吐的都吐干净了。” 陆宸哼了一声后问道：“那批物资都安全转移了吗？” 小黑点头：“已经分批次地转移出去了，加上之前一直陆陆续续地在转移，那批物资可以放心了。” 陆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喜色。 当初查找到那批物资时，直接放在了护国府，后来又另外寻了个地方放着，只是放到一起他心中很是不安。现在这批东西已经分批次地转移出去，他心中的石头可以落下了。 陆宸坐下喝了口热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都问到什么了？” “其实……”小黑摇了摇头，表示孟临只是被利用的，东突厥人并没有什么消息传递给他。他们消息的交换也只靠黑衣人单方上门，并没有一个接头点。 “嗯。”陆宸的反应很淡，他早就料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见血封喉 这一夜对陆宸来说出奇的难熬。 因着翌日皇后要出行，护国府内又躺着昏迷不醒的徐晴娘，陆宸恨不得他自个儿有分身术，能够两边兼顾。 已经是子时，陆宸还在皇后出行的沿街上布置人力。此时，他双眼发青，整个人略显疲惫。 因着已经是月末，天边处挂着一个月牙儿。好在，天气不错，至少看起来明天应该又是一个大晴天。 “爷，还有什么不妥吗？”见陆宸若有所思，小黑问了一句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今日忙前忙后倒也累着了。 本来是习武之人，别说一夜没睡，就是个两三天没睡，尚且能撑得住。陆宸看了一眼小黑，有了责备之色。 “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好像一直有些犯困。”小黑不好意思地喃喃道。 “是啊，弟兄们也觉得有些睡意，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天气的缘故。”又有一不良人上前道，近日大家都觉得累着了。 陆宸目光一凛，再次看向了小黑。 近日来，因着皇后出行之事，不良人皆在府中吃食。唯有他，经常外出，常常在外面的店中随便解决了。 小黑心下一紧嘟囔道：“不会吧？” 下一刻，他便领命朝护国府去。若是护国府内混了奸细，许多不良人就要中招了，他们个个自恃身怀武艺，无人注意到饮食问题。 小黑一向是毕竟心细的，他悄悄地回了府中。除了几个守卫的不良人，护国府内几乎没有人，厨房内更是一片漆黑。 若是有人想在吃食中动手脚，最有机会下手的便是厨娘了。 小黑小心翼翼地闪进了厨房中，又不敢点火折子，又不敢放肆搜查，他只好借着月光慢慢地检查了一番厨房。 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他灰溜溜地从厨房走出来时，却看到了庭院内一个瘦长的身影，那人着着青色长衫，背微微有些弯。 “徐爷！”小黑恭敬地唤了一声徐药伯。 下午徐晴娘出事情后，陆宸便差了人去把徐药伯给请了过来。 “哼！” 徐药伯冷眼瞥了一眼小黑后只冷哼了一声，语气略为不满。 “徐爷，徐仵作的情况怎么样了？”小黑也不与他计较，反倒是关心起了徐晴娘，毕竟这个姑娘替他们家爷挡了一刀。 自从不良人知道徐晴娘奋不顾身地替陆宸挡了一刀后，护国府内的人便默默地把徐晴娘当成了陆夫人了。 大家一致认为，像徐晴娘这样有勇有谋，又漂亮可人的姑娘做他们爷的夫人一点毛病都没有。 “晴娘的伤势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只要天一亮，我便带着晴娘回去，绝不叨扰贵府。”徐药伯这语气明显不悦，竟然也带了几分任性的意味。 小黑依旧神色淡淡，眼前的这个人他可是得罪不起啊。 “徐爷，徐仵作动不得，否则她的手便要废了，想必您也知道，我们爷给她请了长安城内最有名的神医，否则……” 徐药伯怒道：“怎地？我还要感谢你们不成？” “徐爷误会了，我们爷怎么会想要徐爷您的感谢，若不是徐仵作替他挡了这一刀，受伤的就是我们爷了，我们爷心中也很愧疚，下午一直在这里守着呢。” 徐药伯的一张长脸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地阴沉。他只知道 徐晴娘受伤了，却不知道徐晴娘竟是因为给陆宸挡了一刀才受的伤，差点连手臂都搭了进去。 这次，徐药伯也不再和小黑说话，而是径直地往徐晴娘休息的房间去。 小黑正叹着徐药伯怎么性情这么古怪，猛地想起了眼前这位不就是大夫吗？何不问问他有什么建议。 小黑眼巴巴地上前求着他，徐药伯一脸冷漠地给他吃了闭门羹。 “小老头，脾气倒是大得很！”望着紧闭的房门，小黑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他真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小黑正要往外走，余光瞥到了西厢房，那里是专门给护国府内洗扫、厨房等人睡的房间，他何不悄悄地潜入那里。 小黑运气提身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两位厨娘的房门口，屋内传来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一阵呼噜声。 门被他悄悄地用刀子开了，屋内一片漆黑。如此漆黑，他就算要找也不知道如何找，说不定还要被当场抓住说他图谋不轨。毕竟屋内还有一位美厨娘明丽。 这么想着，小黑又把门给轻轻地关上，他离开叫来了一队打着火把的不良人，然后让人上前叫门。 “什么事情啊！”屋内传来了稍稍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三更半夜被人吵醒，语气中都带了几分不爽。 “府内的人全部集中！快点起来！” 屋内的蜡烛被点了起来，然后一阵窸窣声隐隐地传出来，是两人在换衣服。不一会儿，一老一小的两个厨房便穿上外衣打开了门。 “这……”老厨娘一怔，看着一院子的举着火把的不良人有些吓着了，她何尝见过这么大的阵势。 明丽的手也微微一紧。这阵势明显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 “两位，得罪了！” 小黑举起右手食指一勾，数十个不良人立即冲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搜查起来。 “这……这是干什么！” “对啊，这是干什么？” 老厨娘和明丽两人急忙上前询问小黑为了何事要搜查她们的房间，小黑只淡淡地说今晚每个房间都要搜查。 明显这护国府内只有她们这一处热闹，二人虽然知道小黑回得很敷衍，但是也不敢多说话，她们是拿钱做事情的，没有什么信任尊严可言的。 “天要亮了，我去侧门看看……” 明丽刚要走，便有一个不良人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现在，任何人都不能离开护国府，回去待着。” “我……”明丽还想要辩解两句，被老厨娘一把给拉了回来，示意她不要和府中的人顶撞。 明丽面露忧色。 “查到了！” 不一会儿便有不良人拿了一小包白色粉末出来：“老大，是从这个老厨娘的柜子里找到的。” “啊！我没有啊！”不管是什么，老厨房抢先一步上前跪在了小黑的面前大声道，“我是被冤枉的，我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我知道，这是见血封喉！”一名不良人惊呼了一声，“这是毒药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毒 见血封喉！谁人不知道这种剧毒之物。 这些毒药若是吃入，会引起肌肉松弛、血液凝固、心脏跳动减缓，嘴中导致心跳停止而死亡，乃是剧毒。 “我真的没有啊！”听到了是见血封喉，老厨娘连连叩首嚎啕大哭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柜子里会有这种东西啊，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害大家啊！” 没人注意到，明丽悄悄地松了口气。 “明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东西放到我这里来了！”刚刚还维护她的老厨房突然怒目圆睁地看向明丽大喊道，“那是不是你的东西？” 小黑顺着老厨房的手指看向了明丽，他的眼眸就足够惧人的。 明丽一张小脸立即煞白，她颤巍巍地朝小黑下跪，而后放声道：“大人明察啊，我为什么要陷害她，那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我放在那里的。” “明丽，就是你，否则你刚才心虚什么，为什么要走？”老厨房崩溃大哭道，“这什么东西，我真的没有见过，不是我的啊！” “老大，还搜出来了一些软骨散！”又有不良人从老厨娘的床下搜到了白色粉末，这次有好几包，还有被用过的痕迹。 “带下去！” 小黑手一挥让人把老厨娘给带了下去。 “大人！大人！大人！”被拖走的老厨娘连喊了好几声大人，一直在说她是被冤枉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她的。 跪在地上的明丽长舒了口气，她颤抖地坐在了地上弱弱道：“大人明察秋毫！” 小黑冷眼瞥了一眼明丽，他手指一勾疲惫道：“把她也带下去！” “大人！大人！不关我的事情！”以为没事的明丽突然被拖走，她挣扎地更加地厉害，一直说她是被人陷害的。 两人被拖走后，院子都安静了下来。远处的公鸡开始陆续打鸣起来。天边已经发白，天又要亮了。 “老大，你觉得她们两个人谁更像？”一名不良人上前问道，他打了一个哈欠锤了锤手臂摇头道，“难怪最近老是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腰酸背痛的。” “什么时候断案靠直觉了？”小黑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还是老大你心细，不然的话，若是她们两个人把见血封喉给下到我们饭菜中，我们一个个都要上西天见佛祖去了。”不良人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小黑也心有余悸，若不是陆宸提起，他们何时会注意到这些。若是见血封喉真的被下到他们的饭菜中，他们不良人的损失不知道有多少。 吩咐了不良人立即去查两个人的家庭，同时把家属一同下入大牢。 胆敢在护国府内下药，不论是谁，这个罪名都承受不住的。 小黑又派人去请了长安城内的名医过来替所有人诊治。好在她们下的剂量一直不是很重，而且不良人发现得早，否则的话也怕要丢了性命。 一夜未归的陆宸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下令让人严审两个厨娘，不论是她们自己临时起意，还是受人指使，定要严惩不贷。 皇后是从巳时开始从宫内出发的。 护国府的早膳，是小黑派人从外面给买回来的。 陆宸尚未用膳，便提着两份粥向徐晴娘处走去，他一夜未归，十分地挂念还躺在床上的徐晴娘。 “徐爷，陆宸来给你们送早膳。” 陆宸轻轻地敲门在门外先自报家门。 许久，徐药伯才过来打开门，他一张脸拉得特别长：“多谢陆帅好意，我们不敢接受。” 他这句话便是故意的。 “徐爷言重了。”陆宸对待徐药伯还是很尊敬的，一是因着他闻名遐迩的盛名，二是因着他是徐晴娘的爹，所以不管徐药伯如何挑衅他，他都能够耐着性子，“既然在我的府上，陆宸岂有不照顾的道理。” “不必了！”见没能激怒陆宸，徐药伯不悦地准备关上门。 “徐爷，我想看看晴娘！”陆宸看了一眼屋内，床在门的右边，徐药伯只给他开了一点门，他压根就看不到徐晴娘。 “不必了。”徐药伯语气更加地冷漠，“我们晴娘还是待出阁的姑娘，岂有让男子随便探视的道理，何况她现在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话毕，徐药伯便不客气地将门给关上了。 “爷，你也吃闭门羹了！”小黑在他的身后幽幽道，“下半夜，我也在这里吃了闭门羹！” 陆扫了一眼小黑，怎么觉得他这话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徐老爷子脾气还真的是古怪，对人冷冰冰的，我们又没有对徐仵作怎么样，还待她好得很呢！”小黑忍不住替陆宸打抱不平起来，暗想不就是喜欢你家闺女嘛，怎么能如此地摆谱起来呢！ “少废话，让人把这些给送进去！” 陆宸把手中的东西塞到了小黑的手里，他倒是全然不在意徐药伯对他的态度，只是他没能进去看看徐晴娘实在是有些难过了，他担忧了一晚上，结果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面都不让见着。 “爷，这我……我……”小黑看着手上的托盘一脸为难，徐药伯也让他吃了闭门羹啊，怎么可能给他开门嘛！ 陆宸在用早膳的时候，派去调查两个厨娘家庭情况的人已经调查完毕回来汇报情况。 老厨娘家世清白，祖上都是长安人，她的祖父曾经还有一官半职，后来被他的父亲把家产败光了，她只好卖身去做奴婢，后来被婆家赎了回去，与丈夫感情不错，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均已经成家。 有问题的是明丽。她母亲曾经是绣娘，因未婚先孕饱受诟病，她的外祖父也与他们脱离了关系。但是她父亲是谁旁人一直不知道，现在家中也只有母亲。 陆宸想起上次徐晴娘晕倒便是由她照顾，而她几次三番地故意冒失地冲进来打断他们二人谈话，当时他便有所怀疑，只是后来事情一多，他也没再见到明丽，便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把她的母亲一起接到大牢中来，不论什么手段，务必让她全部吐干净来。” 这话已经说得极其明显，他们尽可以放心大胆地用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事情了 今日，长安城内注定不能平静。 一早上，宫内的侍卫便已经开始清街道。皇后娘娘借着去万安寺上香的机会在长安城内的主街道上游行，安抚最近动荡的民心。 陆宸早膳都来不及好好享用，便着不良帅服装配合御前侍卫带领的禁军开始布防。 金吾卫统领沈自军早早地派人送来了书信，他们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要不良人做好外围保护，不要出现任何差池。 作为京兆尹，林智早早地就在做准备工作；而长安县衙萧岑自然也要陪同左右，二人都着了正式官服共同地为皇后效力。 “林大人、萧大人！”陆宸恭敬地朝二位大人行了个礼。 “准备得怎么样？”林智摸了摸下巴巡视了一圈旁边，街道两边挤满了人，鱼龙混杂，“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一定要布防清楚来，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林智两眼乌青。虽然说此次皇后出行的总负责人不是他，但是作为京兆尹，皇后若是在长安城内出事情，他肯定首当其冲，第一个被皇上拿下问罪的。 想到这个糟心事，他是几天几夜都不好入睡，倒不是怕乌纱帽不保，怕的是他到时候连性命都不保。 着金色盔甲的禁军每十步站岗一个，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把长矛把看热闹的百姓都拦在了外围。此种做法，只是为了百姓不冲撞到皇后的凤驾。随便一个有轻功的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把守侍卫，直冲皇后。 两边屋顶上，同样也是十步一岗，威风凛凛的不良人手执长剑站立屋顶上，随时准备出手制敌。 皇宫门口早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 正红色的凤驾上，端坐着当今的皇后娘娘长孙氏。她着一袭红色宫装，戴着金簪步摇，脚底是一双银丝纹绣的绣鞋，拖地的长裙上绣着朵朵绽放的牡丹花。 陆宸所站的位置离凤驾不远。这是由长孙皇后亲自下令的，着金吾卫统领沈自军和不良帅陆宸随同护驾。 沈自军护在皇后身旁不足奇怪，守卫宫内平安本就是他的职责。不良帅陆宸能够陪同左右，可以说是震惊朝野了，这朝中谁人不知，不良人皆是有前科之人，本来他们就作为一支暗军使用，如今公然地陪驾在皇后身边，有大臣急了。 人人皆知，此事是由中书令房玄龄力荐人选，长孙皇后什么也没有说便同意了。 此事一传出，立即有几个老臣求见皇后，要她收回凤旨。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此之人，本是市井无赖，承蒙皇上圣恩许他们官职将功赎罪，只是此等下作之人，如何能够陪驾皇后左右，实乃玷污了皇后娘娘的玉眼，望她三思。 长孙皇后性格纯良，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几句，却不曾提起要换了陆宸之事。 “老弟，皇后娘娘看重你，你可不要让她失望了！”临出发前，沈自军重重地拍了拍陆宸的肩膀。 他见陆宸器宇轩昂，身手不凡，又有勇有谋，早就有结交之意。 “谢大人提醒！”陆宸对沈自军同样有惺惺相惜之意，他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尚持之事，还要谢大人为我解围，有机会，定然要请大人一块喝酒。” “不急，今日过后，也许老弟你会和我一同在宫里当差！”沈自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宸后笑着走开了。 陆宸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从皇后点名要他陪同后，就有传言说皇后准备调他入宫内侍奉。虽然不知道这流言有几分真几分假，陆宸却有些不安。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进宫去的。 巳时到。 有公公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起驾！” 宫门内立即响起了一阵恭送声：“恭送皇后娘娘！” 站立宫门口处的是各宫的娘娘，身为妾，皇后出行她们自然要送行。远远望去，一片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长长的队伍缓缓地挪动，站在城门上看宛如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龙在慢慢地游动着。 队伍不疾不徐地前进着，凤驾上的皇后娘娘双手端放在小腹处，她的脸上始终盈盈带着笑容，十分地亲民。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皇后娘娘！” 凤驾所至之处，两侧的百姓都一齐跪倒。纵是天家威严，仍然有不少人壮着胆子抬头看向凤车。 皇后早就吩咐下，就算百姓不懂礼，要侍卫们也不要过分计较，免得吓着了他们。所以若是有人抬头看向她，皇后也报之以微笑。 “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康健！” 谁要是看到了皇后的笑容，便会更加努力地叩首，毕竟见了皇后，又得到了她的笑容这份荣耀足够他们说上好几年的。 如此盛况，陆宸整个人都是紧绷着。 皇家出行本来就是一件盛事，若是放在国泰民安时期，这是一件大喜事。但是此时玄武门之变刚过，朝内局势动荡，结合这阵子刚刚发生的几件大事情看，他实在是不觉得这是一件喜事。 相反，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折磨。 走了一段路，倒是还比较平静。人人皆说皇后娘娘优雅大方，母仪天下，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陆宸余光瞥了一眼两边屋顶上藏着的不良人，一个个没有为街道下的热闹分心，都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浩荡的队伍已经离皇宫很远了。不论是侍卫还是侍奉的宫女，都已经面露疲惫之色。 “这一路下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沈自军绕到了陆宸身边低声道，“我看大家都有些累了。” 陆宸面不改色，队伍到底前进的速度还是慢的，除了觉得心里有点煎熬外，他的体力完全是没有问题。 “如何能够预料得到。” 陆宸看了一眼沈自军，他也依旧面色红润，与其他面无表情的侍卫相比，其内力修养之深厚可见一斑。 “越是平静，越是可怕。”沈自军点头赞同，“今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上前让队伍快些，早日回宫才好。” 陆宸目光如隼在两边的人群中扫视着，如此盛况，突厥狼卫怎么舍得不来掺和？ “皇后娘娘……” 一位娇娘子突然绕过禁军，摔倒在一旁。 “保护皇后娘娘！” “保护皇后娘娘！” 陆宸心中一紧，事情终究是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女刺客 转眼间，几个侍卫便执长剑顶在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连肩膀都剧烈抖动了起来，她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大哭道：“求皇后娘娘给我主持公道！”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一旁的百姓更加地激动起来，一阵一阵地往里涌，情绪激动得似乎想要涌进来。 见状，沈自军紧张起来了，越是混乱的时候越有人想要趁机作怪，他立即大喊道：“大家镇定，不要冲撞了队伍！” “保护好皇后娘娘！” “不许再往里挤了！” “往里挤格杀勿论！” “往后退！往后退！” 禁军们脸红耳赤，用尽全力拿着长矛把百姓往后挤。奈何那些人力气太大，他们又不敢真的伤了百姓，十分地费劲。 沈自军朝两个金吾卫使了个颜色，几名金吾卫立即散开围在了皇后凤驾的周边，成保护姿态。 陆宸和沈自军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女人面前。 “什么情况！” 沈自军大手一挥，示意几名侍卫散开，他们立即收了手中的长剑。 女人顿时朝沈自军扑来，她一把抓住了沈自军的裙摆大哭道：“求大人替民妇主持公道啊！” “何事？”虽然被耽搁了时间，沈自军还是问了一句。 “大人，民妇乃是长安珠宝铺许老板买来的妾，他……他经常对我又打又骂，不高兴时甚至拿凳子砸我……民妇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听到长安珠宝铺五个字时，陆宸蹙眉瞧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女人长得细皮嫩肉的，着一袭粉色长裙很是妩媚，他登时脑子里又想起了许老板，许老板倒是长得斯文，只是年纪似乎当女人爹都还要大些。 “放肆，这等小事岂敢拿到这里来要公道！”沈自军扯开了他的裙摆呵斥道，“你可知道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凤驾是死罪！” 一听到死罪二字，女人顿时收住了哭声。 “还不快走！”沈自军又怒斥道，“惊扰了皇后娘娘，别说你，你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二名侍卫一人拉着女人的一个手臂拖着她要往外走，谁知道，女人刚被扶起来又放声大哭：“皇后娘娘，求您给民妇做主，为我一家五口做主啊！” “你……”沈自军顿时勃然大怒，“你疯了吗？给我把她押下去！” “皇后娘娘，许三为了买民妇，命人打死了我一家五口人，求皇后娘娘为民妇做主啊！皇后娘娘！” 女人可谓是扯开嗓子大喊。 此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队伍前头的林智和萧岑耳中。长安珠宝铺在长安县的辖区内，此事自然是二人要管。 如此大闹，皇后要不做声是不可能的了。她立即着人来把女子押到她轿子旁边。 沈自军和陆宸两人亲自押送到时，林智和萧岑二人也黑着脸来到了轿子旁，等着被训斥，这肯定是他们办事不力了。 “何事要本宫做主？” 皇后不怒自威，她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度，光是听声音便知道她不仅性格敦厚肯定还很坚定有力。 “皇后娘娘问话，你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记住要简明扼要地说！”沈自军推了一把女人示意她跪下说话。 女人盈盈拜倒在地上：“皇后娘娘要为民妇做主啊！长安珠宝铺的许三为了逼民妇跟了他，竟然雇人打死了我一家五口人，可怜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嫂一家三口都惨遭毒手啊。民妇实在是……” 未说完，女人便满脸泪水，好不悲痛。 林智怒瞪了一眼萧岑，这本是地方县衙要管理清楚的事情，如今闹到了皇后的面前，他们二人无论如何也是失职的。 萧岑直觉着后背在冒虚汗，天地良心啊，他真的从来没有受理过此案，别说受理过此案，他连听都没有听过啊。 皇后娘娘端坐在上面，凤眼一挑看向了林智：“林大人可知此事？” “回皇后娘娘，臣并未受理过此案件，也没有听闻此案。”林智恭敬地垂首回道，同时他看向了地上的女人问道，“你所说的事情是哪时候发生的？可向当地官府报案过？” 女人抬起了眼眸。 陆宸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似乎看到了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等他认真再看时，却只见女人眼中满是泪水，充满了悲痛之情。 “此事发生已经半年有余，许三在长安城中势力大，民妇几次要去报官都被拦了下来，被抓回去后又是一顿鞭子！” 言罢，女人掀开了她的袖子，猩红的鞭痕在她雪白的手臂显得更加地刺眼。 “既是没有报官过，本官自然无法替你做主！”林智耐心安慰道，“如今本官已经知道了，我会让人带你下去，本官一定好好地审理此案。” “民妇……” 见女人还不满足，沈自军提高了音量：“林大人是京兆尹，他的话自当一言九鼎，绝不委屈了你，你还不下去，难不成要皇后娘娘亲自主审你的案子不成？” “放心吧，若真如你说的，本宫自然会替你做主！你且放心地跟着下去，他们会了解情况的。”皇后也温柔地出言安慰。 女人迟疑了一下，而后叩首：“民妇……多谢皇后娘娘……” 只是女人的手下，突然惊现一把珵亮的短匕首。她秀足一点，整个人立即朝皇后所在的轿子上冲去。 “小心！” 陆宸惊呼了一下，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挡在了女人的面前，眼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已经要到陆宸的面门，他整个人往后仰去，伸脚就朝女人的胸口踹去。 女人被踹出去了一丈远就站定开始第二轮的进攻。 陆宸暗惊女人竟然有如此的好身手，他那脚可以说是用了十足的力道，她竟然只被踹出了一丈远，而且很快就调整呼吸进行第二轮的攻击。 “保护皇后娘娘！” “有刺客！” “有刺客！” 整个队伍立即戒备起来。 皇后娘娘的凤驾被往前拉开了一些，躲开了这一片的混乱。 沈自军刚想上前帮助陆宸，只见从百姓中间又飞出了五个人，他们个个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却蒙着黑色面巾，一看就是临时蒙上脸的。 “小心！” “保护好皇后娘娘!” 林智和萧岑立即护在了皇后的凤驾旁边。金吾卫和两边的不良人与五个蒙面人缠斗了起来。 女人出剑招招致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为姐姐报仇 女人虽然使用的是匕首，但是她剑法奇妙，陆宸从未见过，所以领教起来竟然颇有些吃力。 两人打了有三十回合，陆宸才占了一点上风。 “你是谁！”虽然知道女人不会说，但是陆宸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据他所知，长安城内不会隐藏着这样子的高手。 “堂堂陆帅，不过如此，原来是担了虚名！”女人足尖轻踮陆宸的长剑上，而后飞身到了一旁的屋檐上悬着冷笑道，“我看你的武功也是一般嘛。” 陆宸不敢大意，他紧跟着飞身上前执剑朝女人刺去。他向来讲究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刚才女人突然出手，他一直被压着使不上劲，现在好不容易局势扭转了，他定然要先发制人，下手为强。 女人轻功极好，身子极为敏捷，每次陆宸的进攻她都能逃过。 “陆宸！今日我定然要杀了你！替我姐姐报仇！”见陆宸同样也下了死手，女人登时勃然大怒吼了一句后不要命地朝陆宸扑过来。 这番姿势倒是让陆宸有些心惊。 “爷！小心！”眼看着女人的匕首已经要划到陆宸的手臂，小黑从下方攻了上来，一掌打开了女人，她的手没拿稳，手中匕首掉落。 陆宸抢先一步夺了空中的匕首。 “哼，原来中原儿郎是这样子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虽然丢了匕首，女人依旧骄傲地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为姐姐报仇？中原儿郎？陆宸眯起了眼睛看着女人，他刚才看到女人眼中的杀意不是假的，只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任何纠葛。 “爷，是突厥狼卫？”小黑低声道。 陆宸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佩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卢清泉的二女儿吧？ 只是若不认真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有异域模样，俨然就是一副中原姑娘的面貌。 “哼，你偷袭皇后娘娘难道就有讲究吗？”小黑才不管什么礼义，人家都拿着刀要刺他了，他还讲究这些虚的才是傻子呢！ 话音还没有落，陆宸和小黑两人并齐刷刷地向女人飞去，他们就不信两个人了还不能把这个女人拿下。 本来女人的身手就略输陆宸，此时又加上了一个小黑，又失去了兵器，她一个劲地顾着躲闪，哪里还有主动出招的可能性。 眼看着陆宸的手就要抓到了女人的手臂，他余光瞥到了一个黑影朝他冲过来，三支银针齐刷刷地朝他眼珠子射来。 “爷！”小黑惊呼了一声。 陆宸急忙一个翻身，三根银针从他的耳边擦了过去。 “快走！” 黑衣人也不逗留，他抓起了女人就跑，显然不想恋战。 “站住！”小黑提腿想要上前追赶。 “小黑！不要追了！”陆宸叫住了欲追的小黑，黑衣人的身手显然要比女人高。他不能恋战要顾着皇后这边的安危，若是放了小黑一个人去追，必然要吃亏的。 陆宸和小黑不敢耽搁，立即加入了沈自军他们，五个蒙面人个个身强体健，体格魁梧。其中一人用的不是普通的长剑，竟然是一把砍刀，他力气奇大无比，砍伤了好几个侍卫。 血溅三尺。皇后娘娘秀眉紧蹙，她身旁的侍卫个个如临大敌。若是在打斗中的侍卫们拦不住刺客，他们便要英勇献身护皇后的周全。 “娘娘！”侍女朝皇后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要镇定。 林智和萧岑良人急得满头大汗。只巴不得尽快把这五个蒙面人给拿下。他们一边小心翼翼看皇后娘娘的反应，一边观看着那边的打斗情况。 陆宸和沈自军两人腾出身来专门对那个体格魁梧之人，他的杀伤力是五个人中最强的。陆宸在长安城内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沈自军与他的水平不相上下。两人合力攻击，沈自军一手执剑在后，一手伸出五爪往那人的脸上抓去，陆宸则持长剑引他注意。 陆宸正面进攻，沈自军自旁夹攻，他一只手犹如鸡爪，上下飞舞，攻势凌厉，片刻便取下了他的蒙面巾。那人蓄着浓黑的络腮胡，眉毛粗大直到太阳穴处，如此长相，除了突厥人还有谁！ 陆宸心中一喜，加大了攻势。 饶是再糙的男子，都在意他的容貌，沈自军的手数次从男人的面上擦过，他竟然一心只顾着躲沈自军。 陆宸从他的背后进攻，他猛地撒开了手中的长剑，两手抓出，咔咔两响，折断了男人的两只手腕。 男人吃痛松开了他手中的那把砍刀！ 见状，沈自军一只手朝男人的眼睛抓去，另外一只手执长剑在男人的膝盖上各划了一刀。男人上下顾不及，从空中落了下来。 下面的侍卫们一拥而上，数十只长矛顶在了他的身上。 陆宸飞身下来在他的脖子处点穴，让他不能说话，而后从他的牙后槽处取出了一只包裹着的药粒。 “押下去！”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沈自军大吼了一句，“给我看牢了！” 陆宸本想把人给争过来，但是尚有四名黑衣人没有抓到手，他岂敢因为此事和金吾卫争执，只好转身加入了打斗中。 一片混乱过后，三名黑衣人跑了，还有一名黑衣人吞药自尽。 “卑职失职，让皇后娘娘受惊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吩咐金吾卫把人押下去后，沈自军和陆宸两人单膝跪在地上向皇后请罪。 “请皇后娘娘恕罪！”林智和萧岑两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状，除了两旁挡住百姓的禁军，以及屋顶上坚守岗位的不良人外，所有人都齐整整地向皇后娘娘请罪。 在皇后出行的时候，胆敢有人行刺。此事不仅关乎到皇后娘娘的安危，更与皇室的名声休戚相关。 皇后薄唇紧抿，饶是最混乱的时候，她仍旧保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姿态，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怯弱之情。谁知道，她后背早已经汗湿一片，刚才若不是陆宸眼疾手快，她或许已经命悬一线了。 “皇后娘娘，杀人狂魔又出现了！” “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派人抓这些恶魔！” “皇后娘娘……” 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百姓顿时沸腾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不是叫你做杀手 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立即警觉起来，生怕又从百姓中里飞出来几个刺客来。 这阵子，长安城内惊现杀人狂魔的消息不胫而走，愈传愈烈。刚经历腥风血雨的百姓们家家大门紧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遭了毒手。 陆宸目光微敛，看向了皇后。此时，正是皇后安抚众人最好的时机，一切只看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否能够处理得当。 “扶我下去。”皇后唤了一声，立即有小太监上前弓着背等着她的秀足踏上来。 皇后被人扶着下了软轿，她的红色凤袍拖在地上，上面的朵朵粉色牡丹花盛开得更加地漂亮了。 “皇后娘娘，不可离得太近！” 沈自军离皇后娘娘最近，以便有任何突发情况，他能够第一时间保护皇后的安危。 皇后微微挥手示意沈自军无碍，她面对群众神态自若：“百姓们，本宫知道你们紧张，本宫此次去万安寺，一来是祈祷皇上圣体康健，二来是祈祷我们唐王朝国泰民安，三来是祈祷长安城内太平无事。” 皇后顿了一下，她一双丹凤眼挑眉睥睨跪倒在地上的百姓，想着此次的目的，声音又洪亮了起来：“本宫听闻近来，长安城内有人恶意传出杀人狂魔的谣言，此等谣言实在是可笑至极。我们唐王朝人才济济，难道连一个杀人凶手都抓不住吗？”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是京兆尹林智！”皇后都出来辟谣了，林智哪里还敢呆立一旁不作声，他立即上前大声解释道，“本官向各位父老乡亲们承诺，本官一定调集所有的人力物力尽快破解此案。” “还请各位父老乡亲们不要传谣言，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的安全，这段时间内，会加大巡逻力度，不让恶贼有机可乘！” 林智一番劝慰的话，以及皇后一番安抚的话，慢慢地让大家平息了怒气。 耽搁了许久，出行队伍才慢慢地又动了起来。 “去找房公，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清楚。”陆宸低声唤了小黑前去梁公府。那名还活着的黑衣人无论如何也要由他们不良人来审理。 按照唐律，出现此等刺客，一律交由大理寺审理。所以陆宸想要人，就必须要让房玄龄出面要人。 上次白余就在大理寺莫名其妙地中了五阴散而死，陆宸实在是不放心大理寺内的人。好不容易活抓了黑衣人，他定要从他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长安城内所有人都去主街道看热闹了，连商家都关门不营业，大家纷纷想前去一睹皇后的风采。 没人注意到，烈日下，一个黑衣人携一名女子快速地进了一家胭脂铺，随后，胭脂铺的门窗都被关死了。 “师父！”温婉让黑衣人走了进来，她微微欠身行礼后献上了一杯刚晾好的茶水，“师父，您先喝口茶！” 黑衣人拂袖径直落座：“跪下！” “爹！” 女人娇气地喊了一声，并不肯下跪。 “跪下！”黑衣人又大声呵斥了一声。 女人没被吓到，温婉倒是被吓得手一颤，手中的茶水差点洒出来了。她偷偷地扯了扯女人的手温声道：“师妹，不要任性。” “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跪下。”女人瞪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黑衣人，“爹，难道我给姐姐报仇，我错了吗？” “胡闹！”黑衣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茶水都洒了出来，温婉急忙拿手绢给擦干净。 “师父请息怒！”见黑衣人真的动怒了，温婉急忙叩首给女人求情，“师妹她年纪尚小，还请师父不要怪罪于她！” “卢玉西，你知不知道你害了他们！”黑衣人痛心道，“他们多少人是十年苦苦修行才有此成就，现在被你带去送死！” 黑衣人正是卢清泉。卢玉西正是卢清泉的二女儿，她生性聪敏，深得卢清泉喜爱，同时她又素来刁蛮任性惯了，有时候她爹也管不了她 正如这次行刺，就是卢玉西借用了卢清泉的名义召了五个突厥狼卫，同她一块刺杀皇后娘娘。等卢清泉知道此事赶去时，正好是陆宸和小黑合伙围攻她。 “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你现在就在陆宸的手里，你知道不良人的手段有多狠辣吗？”卢清泉直瞪着卢玉西呵斥道，“进了他们的地牢，你只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就算性命勉强保住了，你也是个废人了。” 听闻不良人如此，卢玉西的眼底才有了一点悔意。她刚刚差点就被生擒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被擒了！”卢清泉神色凝重，现在长安城内戒备森严，那边想再派送突厥狼卫进来已经是不可能。 知道卢清泉要此次行动的伤亡情况，温婉立即退了出去，她有最快最隐秘的渠道能知道主街道上发生的盛况。 “爹，我只是想给姐姐报仇！”卢玉西噘着嘴，顿时没了刚才的厉害神色，相反流露出来了娇滴滴的一面，“您不是说，是不良人害了我的长姐吗？” 卢清泉的眼底慢慢地凝起了寒意，杀女之仇，他岂能不报。别说前不良帅，他要把前不良人全部杀了才能泄恨。 “不是爹爹不想给你长姐报仇，但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卢清泉叹了口气，“个人的恩怨哪里有民族的兴亡相提并论！在民族面前，个人的恩怨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玉西，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卢玉西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的心中没有民族，只有家仇。 温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五个突厥狼卫三人突出重围，一人被活捉，一人吞药自尽了。 “又折两员大将！”卢清泉顿生不爽，“陆宸，我卢清泉与你势不两立！” 温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卢玉西偏着脑袋与她相视一笑。 “你引得他怀疑了？” “他很早就派人跟着我了。”温婉十分老实地做了交代，“师父，徒儿无能，每次也只能是甩开跟踪我的不良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卢清泉嗯了一声缓缓道：“为师培养你，也不是让你当杀手打打杀杀的，你身上的任务更加地重要。” 温婉心中一紧，看向了卢玉西。 这丫头，祸害大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断了财路 卢清泉是老江湖了，一眼便瞧出了温婉脸上微妙的变化。 “何事惊慌？” 温婉垂首道：“师父，您忘了，我们从族内运来的古玩玉器，都是通过长安珠宝铺许三的手里卖出去的。” 卢清泉心下一紧，责备地看向了卢玉西。刚刚在街上，卢玉西一直喊她是长安珠宝铺许三的妾，要皇后做主，那般人怎么能不去找许三了解清楚。 “爹，应该不会吧。”如此，卢玉西也知道她可能闯了大祸了，立即蔫了一些，“他们随便派人问一下，也知道我是胡说八道的。” “师妹，你真是想得太简单了。”想到这茬，温婉的语气中也有责备之意，她讥诮道，“如何长安城内你谁人不说，偏偏要说许三。不论有事情没事情，是真是假，不良人必然不会放弃这个线索。” 卢玉西被温婉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卢玉西，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祸事吗？”卢清泉拉下脸道，“你的任性，你的先斩后奏，很有可能断了我们在长安城的资金来源！” 卢玉西本来心性就高傲，一直被数落，心中自然不满，她哼了一声道：“反正这段时间，长安城守卫如此森严，我们很多东西都进不来，就算折了许三这条路子也不怕。” “你……”温婉呼吸紧促，她深呼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师妹当真是忘记了师姐的存在。不良人的手段如何，我们众人心中皆和明镜似的，许三只是个商人，只要有人以威胁他性命，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我的！” 说到这，温婉倒吸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卢清泉后郑重地叩首道：“师父，恐怕徒儿这个胭脂铺也是开不下去了。” 卢清泉点头，吩咐她暂时先躲起来，避过这个风声再说。 “卢玉西，你给我回去关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往外跑！”卢清泉的语气陡然提高了许多！ 这么多年来，温婉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如今不仅许三这条路断了，温婉也不能再在长安城露面了，叫他如何不生气！ 卢玉西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正如他们所猜的，不良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长安珠宝铺拿下了许三。许三只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他一心想要发财哪里会想要丢性命，很快就把所有的招了。 听到温婉温老板这几个字时，所有不良人都惊呆了，这不是在追求他们爷的姑娘吗？何时与这些人牵扯了进来。 不良人赶到胭脂铺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又迟了一步！” 见茶水还是温热的，知道里面的人刚逃跑不久，不良人愤怒地骂了一句，一脚踹倒了茶几！ “发现一具尸体！” 阁楼上一具不良人的尸体被发现，正是跟踪温婉的人。 皇后出行的大队伍还在慢慢地挪动着，眼看着就要到万安寺了。按照之前所确定的行程，皇后要在万安寺烧香祈福，而后众人一起在寺庙里吃了一个斋饭，然后换另外一条路回到宫里。 “终于要到了！”沈自军低声道，“这一路，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沈自军的脸立即黑了，是啊，他们这才到万安寺，等下还要回去呢！这一路他都提心吊胆的，急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万安寺内，宫内早有人过来安排清楚。 皇后刚落轿，万安寺的住持便带人上来迎接请安：“老衲恭迎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师不必多礼！”皇后娘娘体态端庄，温声道，“本宫今日来祈福，扰了寺中宁静，还请大师见谅！” “皇后娘娘心系百姓，实乃大唐之幸，何来扰乱一说，我佛慈悲，定会感念娘娘诚心，让娘娘心想事成的。”住持弓着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师，今日围观的人甚多，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是的，老衲已经准备妥当！”住持声音平静，浑身透出了一种让人平静的气息。 “还麻烦大师，加快进程，有劳大师了！”说这话时，为表尊敬，沈自军还把手中的佩剑交给了一旁，他双手合十恭敬地鞠了一躬。 皇后娘娘在侍女的搀扶下袅袅娜娜地向寺内走去，她的红色凤袍在阶梯上拖着。 “喂！”沈自军撞了一下陆宸低声笑道，“若是让有心之人看见了你这等姿态，定会说你亵渎了皇后娘娘。” 陆宸自知失态，嘴角一勾笑了：“皇后娘娘当真是仪态万千，不是一般女子可以相媲美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夸人呢！”沈自军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老弟若是有如此口才，到时候进宫来定然不会委屈。” 陆宸不再言语，谁说他要进宫了！他刚刚失神看着长孙皇后时，也只不过是想起了立储之争。 长孙皇后深得朝野上下人的喜爱，皇上李世民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她又替皇上生下了长子李承乾，皇上对中山王的喜爱之情，人人皆知，不论是母以子贵还是子以母贵，长孙皇后的荣宠无人能比。 寺内除了敲钟声外一概没有其他声音。 皇后对此很愧疚，因着她要来万安寺，寺内今日不接收其他人过来烧香拜佛。进了寺门，便可看到一个巨大的香炉，如此硕大的香炉顿让万安寺威严起来，个个都屏息静气，生怕扰了寺庙的宁静。 住持亲自拿上了三根香递给了皇后：“请皇后娘娘烧香祈福！” 皇后双手接住了三根香，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正用心地祈福。 禁军和金吾卫早就受了指挥，又把寺庙内的其他地方给摸查了一遍，就怕哪里藏了刺客，或者哪里有危险因素。 祈福罢了，三根香被住持接过亲自地插到了香炉上。 望着香炉，陆宸突然问道：“那里面有检查过吗？” 闻言，沈自军立即召了人来问是否把香炉也给检查过了，来人回答把它的四周都给检查过了。 “里面呢？” “里面？”金吾卫一脸懵，“里面装着香灰，难道能藏什么东西吗？” 金吾卫说到最后自己都心虚了，陆宸和沈自军两人面面相觑。 如此大的香炉什么东西都可以藏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劫狱 三炷香已经***入香炉中。 皇后亲自所插的香，谁敢上前拔起，别说拔起，也没有人敢去动香炉。否则便是惊动了皇后娘娘的平安，扰了她的祈福。 上香完毕，便是众人前去寺内吃斋饭的时间。 宫内饮食一向谨慎，不仅有银针试毒，还有专门的试菜宫女，皇后入口的东西更加是谨慎又谨慎，倒让陆宸放心了一些。 众人皆入内吃斋饭，只有陆宸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庭前的那棵大树下，不远处便是那尊大香炉，三柱巨香在缓缓地燃着。 “陆老弟，你在看什么？”沈自军突然从陆宸的身后冒出来，他虽然年纪比陆宸大些，却多少还存了点玩心，这会儿便是故意吓陆宸的。 陆宸着实被吓了一跳。 “还在觉得香炉有问题？”沈自军笑道，“我已经问了寺内的管事人，他们说这尊香炉昨天刚清理过，他们保证没有问题。” 陆宸哑然失笑，他们尚且不敢保证哪里没有问题，这些人倒是敢做起了保证来。 “老弟是怕……” 陆宸点头，若是有人埋了易燃易爆的东西在里面，而燃尽的香烛正好点燃引线的话，就算不伤着人也要引起一阵慌乱。 沈自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眼看着香烛已经燃了一半了，皇后还在寺内吃饭。吃完饭后，皇后照例还要和住持聊几句。 陆宸和沈自军二人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只能说小心一些。若是皇后出来的时间正好是香烛燃尽的时候，他们便想办法拖延片刻。 “好了，进去吃点东西吧，如此伤神劳心的一天，还不吃点东西提提神！” “爷！不好了！” 陆宸和沈自军刚要进去吃斋饭，不良人从外面跑进来着急忙慌地上前汇报。 “何事惊慌？” 陆宸不悦地沉下了脸，这是在皇后娘娘凤驾前，若是惊动了皇后，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爷，护国府有人劫狱！” 陆宸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为了皇后出行，他几乎把所有的不良人都调遣了出来，此时护国府内守卫薄弱：“人找到了吗？” 他所指的人便是黑衣人。护国府内配备着监狱，只是一座牢房在地上，一座在地下。地下的牢房并无多少人知道。 “没有！” 闻言，陆宸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一些，总算黑衣人没被劫走。 “等下，徐仵作没事吧？” “徐仵作没事，他们在后院中，除了能听到一些声音外，我们并没有影响到她。” 听到徐晴娘没事，陆宸才彻底放心下来。徐晴娘现在手臂受伤在休养中，若是真的有人执意要她性命，她恐怕连十招都接不住。 不良人又把详细情况一一说了一遍。适才，护国府内突然来了十来个蒙面人闯入护国府中，直奔地上的那座牢房去。不良人拼死杀敌，最终以不良人方四伤一死，黑衣人三伤的结果打退了敌人。 “回去让大家提高警觉！”陆宸看了一眼寺内，他是没法抽开身，只好又吩咐了不良人几个要点。 不良人领命出去。 “此前，房公对你赞誉有加，我还以为有过誉的嫌疑，今日一见，老弟的气质、身手都担得起房公的称赞！”沈自军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陆宸却无心回应沈自军的称赞。 黑衣人是否是突厥狼卫？若是突厥狼卫，他们最近行动颇多，是否意味着他们到了一个点，或者说是一个期限，才会如此频频活动。而刚才若是十来个人都是突厥狼卫，如此大的规模行动救之前被抓入地牢的黑衣人，是否说明那名黑衣人很重要？ 见陆宸如此，沈自军也不打扰他。 未时，皇后启程回宫。 回程的路上，两边街道依旧人山人海，场面十分地壮观。 皇后端坐在轿子上，脸上没有丝毫疲惫之色，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她用她实际行动告诉百姓，长安城内还是安全的。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一脸和睦地接受百姓的朝拜，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若是见到孩童或者老者，她有时也会微微点头。 护国府内。 徐晴娘哼哼着醒过来，手臂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让从来不喊疼的她红了眼眶，若不是强忍着泪水，泪水早就掉下来了。 刚醒来，她就看到了沉着脸的徐药伯正坐在床边。 “爹……”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带着点愧疚，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疼吧？”徐药伯本来心中还有气，但是此时看到女儿如此惨状，怎么还忍心怪罪她擅自用了禁药。 徐晴娘本就病中虚弱，听到徐药伯关心的话语后，她只觉得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疼。” “这会儿知道疼了！”徐药伯嗔怪地看了一眼徐晴娘后转身去拿桌子的中药，“昨天替人家挡剑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疼？” 徐晴娘喉咙动了动，却不敢再说话，生怕又惹恼了徐药伯。 “在这里也不方便，爹没有给你找到蜜饯，你将就着喝吧。”徐药伯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地喂进了徐晴娘的嘴里。 徐晴娘一边喝着药眼睛一边骨碌碌地转着，她就说这个房间好像不是她的房间，原来陆宸给她送到了护国府来。 护国府！等下！ “爹，刚刚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吗？”徐晴娘猛地想起，她刚才似乎听到了一阵很激烈的打斗声，她还以为她是做梦的。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徐药伯不想徐晴娘再牵涉其中，闭口不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药入口极其地苦涩。徐晴娘一张小脸皱成了一片。 “徐爷！” 响起了敲门声。 徐晴娘和徐药伯对视了一眼。 “徐爷！” “爹……”见徐药伯不肯去开门，徐晴娘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爹，我们这还是住在别人的家中。”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住在这里难道不应该吗？”徐药伯满不情愿地起来，有意拖长了脚步。 “徐爷，你们没事吧？”来的不良人紧张道，“刚刚事情发生得匆忙，我们没时间过来，现在结束了立即过来和您说一声。” “嗯。”徐药伯说着就要关门。 “徐爷，您是仵作对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气了 眼看着徐药伯已经要关上门，不良人灵机一动伸出一只脚卡在了门上。 徐药伯立即松开了手，他到底是心善之人，怎么忍心无缘无故去卡人的脚。 见状，不良人挤在门缝里笑嘻嘻道：“徐爷，听说您曾经也是名动洛阳城的仵作，能不能请您帮我们一个忙。” 徐药伯沉着脸并不言语。 “徐爷，您刚才也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了，我们……我们有个弟兄死了，还有四个人受伤。”提到这件事，不良人立即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的眼底慢慢地涌起了一片哀愁。 “出什么事情了？” 躺在床上的徐晴娘大声问道，听到死人了，她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她知道刚才她恍惚中听到的打斗都是真的。难道突厥狼卫如此嚣张？竟然都直接杀到了护国府。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今日是皇后出行的日子。陆宸和大部分的不良人应该都去沿街保护皇后的安危。 “我们出去说！” 徐药伯一把把不良人推了出去。 “你是不是故意在晴娘的面前说起！”徐药伯拉着一张长脸，十分地不高兴，他眉头紧锁突然抓住了不良人的衣领怒斥道，“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帮你们，都自己吃了禁药？” 被抓住衣领的不良人下意识地要还手，只是他脸上的凌厉一闪而过，他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徐爷，我真的不知您在说什么！” 现在护国府上下谁人不知徐晴娘替陆宸挡了一剑，谁人不知道陆宸对徐晴娘的心意。那徐药伯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他哪里敢得罪眼前的这位老爷子。 “徐爷，徐爷……”正好赶来的小黑看到这一幕时，先是一惊而后立即冲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徐药伯的手，他笑得眉眼弯弯温柔道，“徐爷，这小子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不要介意，我回去教训他去！” “徐爷，我向您赔罪了，给您道歉！” 小黑恨不得给徐药伯跪下了。好一会儿，徐药伯才松开了不良人的衣领，他哼了一声拍了拍手。 “徐爷……”不良人还想道歉，被小黑一脚给踹了出去。 “徐爷，徐仵作怎么样了？醒了吗？”小黑哈着腰笑嘻嘻地问道，“年轻人不懂事情，您可不要和他过不去，当心您自己的身体。” 徐药伯抬头扫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小黑就可以。” “贵府死人了？”徐药伯盯着小黑的眼睛冷冷道，“晴娘的手臂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才能完全地愈合。” “您放心，在她彻底恢复之前，我们绝对不会打扰徐仵作的。”小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示他很严肃，“我们爷也不舍得再让徐仵作辛苦的。” 徐药伯瞪了小黑一眼。 小黑尴尬地挠了挠头，暗想他们爷看来要吃点苦头搞定徐药伯：“徐爷，刚刚您说徐仵作吃了什么禁药？” “她上次在地道中腿受伤，本来至少也要休息半个月的。为了给你们帮忙，她竟然私自用了禁药，加快了伤口好的速度，硬生生地在七八天后就下床了。”徐药伯望着紧闭的房门长叹了口气，他的女儿怎么就和别人的女儿不一样呢。 小黑皱起了眉头，此事陆宸应该不知道，不然不知道该如何心疼徐晴娘。 “徐爷，这件事情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爷也不知情。”小黑心怀感激道，“最近这段时间徐仵作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确实也辛苦。不知道这个禁药……它的不良后果是什么？” “刚刚你们的人说贵府里死人了，可以去义庄里找仵作，恕晴娘不能再帮你们的忙了！”徐药伯随便一拱手便进了房间。 小黑也不敢多逗留。得知护国府出事，陆宸便遣了他先来府里看一下情况。 “爹，护国府出事情了？”徐药伯一进来，徐晴娘就迫不及待地了解情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吃药吧。” “爹……”徐晴娘皱起了眉头。 “药有点冷了，我去热一下。”怕徐晴娘追问，徐药伯寻了借口便逃了出去。 徐晴娘哪里还躺得住，她单手撑着坐了起来。她的手臂被木板夹着固定，让她想起了前不久她的腿才受伤。 她最近还真的是倒霉啊！ 徐晴娘偷摸摸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刚出了后院，就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十分地浓厚。 “忍着些！” “忍着些！” 徐晴娘远远地就看到了四个受伤的不良人在包扎伤口，还有地面上那具尸体。 “徐仵作，你怎么来了？”见到徐晴娘，小黑立即上前关切道，“怎么出来了？手臂好一点了吗？” 不被问还好，刚被问徐晴娘就觉得手中一阵疼痛传来。她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无碍！” 无碍？小黑扯了扯嘴角暗想你可是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会没事呢？他笑嘻嘻道：“徐仵作，我看你的脸色还很差，还是回去休息吧。” 徐晴娘的目光早就被地上的那具尸体所吸引了。 “徐仵作，大夫说了，你的手不能动。”小黑立即制止了徐晴娘的想法劝她以手为重，这等小事情他已经派人叫义庄的仵作过来处理了。 徐晴娘拖着一只受伤的手臂毕竟行动不便，她只是走到了那具尸体旁边细细地查看着：“来闹事的人抓到了吗？” “目的应该是劫狱。” “劫狱？”徐晴娘眼眸一紧，“那……” “他们也受伤了三个人，但是我们伤亡更加严重。”小黑神色悲怒，又一名不良人死于非命，他如何能不气。 “晴娘！” 徐药伯冷冷地唤了一声。 “爹。”见徐药伯拉着张脸，徐晴娘就知道他肯定气炸了，她转身看着他道，“爹，您就帮帮忙吧。” “回屋子里去！”徐药伯怒极了，“你这只手是不要了吗？” “爹……” “徐仵作，快点回去吧。”小黑跟着关切道，“这里我们会处理的，没关系。” 徐晴娘拗不过徐药伯，不情愿地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爹，你在做什么？” 一回屋，徐药伯就开始收拾东西，整理徐晴娘的衣物。 徐药伯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给收拾好后沉声道：“现在就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想入宫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宫门口处，乌压压一片嫔妃、宫女、太监恭敬地跪着。 陆宸长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在回宫的路上总算没有再出现任何差错了。 “老弟，改日再约！”沈自军双手抱拳对陆宸道，“放心吧，改日皇后娘娘肯定会让你进宫领赏的，这次救驾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陆宸职责所在，不敢居功！”陆宸朝沈自军微微点了点头。 目送着皇后的凤驾入宫后，陆宸就被房玄龄派来的人给带了回去。 “卑职给房公请安！” “起来吧！”房玄龄大手一挥转过头来，“这一路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 闻言，陆宸刚站起来又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先行请罪：“是卑职办事不力，还请房公恕罪！” “起来吧，这件事情倒是怪不得你。”房玄龄摸了摸他有些发白的胡须在位置上坐了下来缓缓道，“遇见刺杀，是否是你意料之中？” 陆宸点头，他们早就说过皇后出行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突厥狼卫肯定会有一些行动。而在别处作乱的效果绝对没有比刺杀皇后更加地好，当场刺杀皇后所能引起的长安城内动荡绝对是效果最好的。 “如此，你现在有什么思路？” 陆宸抬起眼眸看着房玄龄，半晌，他才缓缓问道：“房公，卑职是否能知道皇上现在在渭水的谈判如何？” 房玄龄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卑职绝无半点僭越之心！”陆宸说话时丝毫没有怯弱，他行的正坐得端自然不怕有人质疑，“只是直觉让我觉得两件事情或许会有联系。” 房玄龄低头呷了一口茶，他对陆宸一直是放心的。只是最近朝中形势复杂，不良帅的位置又手握重权，他难免有些担心。 “本官对你一向是放心的，自然不会疑心于你。”房玄龄道，“皇上在渭水谈判如何，说来是国家机密。” 陆宸点头。如此机密大事情，朝中恐怕也只有几位重臣能知晓，谁人又敢泄露此等大事情呢？ “房公，如此，卑职有另外一事相求！”陆宸微微颔首道。 房玄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为了路上劫下来的那名黑衣人？” “房公英明！正是！护国府内已经有一名黑衣人，陆宸恳请房公能否与大理寺大人交涉，帮我要回那个人。” “本官已经交涉完了，明日你便可以派人去把人给领回来。”房玄龄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缓缓道，“到底上次白余的事件，大理寺有了失误。此次，我去要人他们也不敢有太多异议。只是，我只给你争取到了两天时间，你要把握好来。” “卑职一定在两天之内从他的嘴里撬出东西来！”陆宸说这话时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谁人不知道突厥狼卫皆是无牵无挂之人，他们可以说是没有软肋的。如此之人，才是最难挖之人。 但是房玄龄替他争取了时间，他怎么也要表明一下态度。 “恩，本官相信你。”房玄龄双手背在身后，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近日，你在长安城内又名声大噪了。” 陆宸心下一紧，他自然知道房玄龄说的是什么。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房玄龄突然转身盯着陆宸的眼睛道，“若是今日没有你伴驾，皇后娘娘的安危还不知道如何……” 陆宸立即单膝下跪在地上：“房公，陆宸绝无二心！” “怎么又跪上了，起来！”房玄龄嘴角一勾，笑道，“你若是有机会飞黄腾达，本官难道还要拦住你不成？你是本官当初力荐坐上不良帅的位置的，如今，你若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肯定，本官脸上也有光。” 陆宸眉头紧锁。房玄龄一向光明坦荡，他知道就算他有一日离开了不良人，房公也会待他如初的。 “陆宸，”房玄龄拉长了语气，他严肃道，“后宫不得干政，所以长孙皇后必定不知道如今长安城内的形势。本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若是皇后召你入宫，你须得把十五个突厥狼卫全部找出再入宫。” 陆宸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那么讨长孙皇后的喜欢。 “房公，卑职有一事想求大人成全。”陆宸又一次下跪，他垂首认真道，“若是卑职真得皇后娘娘厚爱，要卑职入宫，还请大人帮忙求情，卑职不想入宫。” “这……”房玄龄面露惊讶之色，“陆宸，若是有皇后娘娘保你，你不要愁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以皇后娘娘的智慧，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就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荣宠。” 陆宸把头低得更下了一些：“大人，您该知道陆宸的，陆宸志不在升官发财。”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房玄龄微微眯起了眼睛，“陆宸，你并非池中之物，早晚会有更好的发展。” 陆宸默默地笑了一下，爬得越高，很多事情他便会身不由己了，这不是他想追求的。他认真道：“还请大人成全！” 房玄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此事，等此次风波过了再说。陆宸，本官想你明白，本官绝不会拦你的。” “卑职明白！” 月黑星稀，此时的长安城与白日的长安城截然不同。 到底还是因着杀人狂魔的消息，许多人家门紧闭，不敢出门，长安城内一片寂静。 从梁公府里出来，陆宸直奔县衙。 “陆帅！” 看到林立秋的那瞬间，陆宸怔了一下。 “陆帅今日辛苦了！”林立秋神色自然，他拱手道，“萧大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陆帅快点进去吧。” 陆宸嗯了一声直奔萧岑的书房。 “大人，林捕头怎么……”刚进书房，陆宸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件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林智也在一旁。 “本官甚少看到你这么激动。”林智语气略有些不满。 “卑职叩见林大人，萧大人！”陆宸恭敬地向二人行礼道，“卑职鲁莽了，还请二位大人不要怪罪！” “起来吧。”萧岑挥挥手示意陆宸在对面椅子上坐下，“想不到你这么迟还会过来。” 陆宸放在茶几上的手微微握紧，这是在怪他来迟了？ “卑职刚想回来的时候，被房公给叫走了。”陆宸望着二人平静道，“卑职今日办事不力，房公把我叫去说了几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释放 陆宸此话，说明了两点：一是他去梁公府是因为房公派人叫他了，他不敢不从而不是主动去的；二是谈话内容是房公数落了他几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房老对你的期望一直很大。”萧岑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道，“对你的期望大，要求自然也高。今日的事情，如何也怪罪不到你的头上。” “正是，今日你护驾有功，皇后娘娘改日必当召你入宫重赏于你，你不用担心！”林智朝皇宫摇摇地拱了拱手以示对皇后的尊敬。 陆宸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心中却一直在想着林立秋是何时被放出来的。 “心中一直在想着立秋的事情是吧？”萧岑这只老狐狸一早就看出来了陆宸想问什么，故意磨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提起，“放他出来，是我和林大人共同的意思。” 陆宸面露疑惑。 “皇后娘娘出行的事情，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萧岑继续摸着他圆滚滚的大肚子缓缓道，“陆宸，房老提醒过我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把藏在长安城内的突厥狼卫抓起来。” 陆宸薄唇紧抿，他们何尝不想抓到这些人。只是这些突厥狼卫行踪诡秘，他们若不主动冒头，他们很难捕捉到他们的痕迹。 “至于老四的事情……”萧岑面露难色，他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他现在还有嫌疑。在老四的屋子里找到了关于突厥的信息，后来，你们在立秋的房子里也找到了关于突厥的信息，但是那个信息是在黑衣人偷偷地潜入他的房子内后才有的。” 提到此事，陆宸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正是他带着徐晴娘去林立秋家中，徐晴娘才会被黑衣人砍断了手臂筋骨，受了那么大的痛苦。 他抱着徐晴娘走后，县衙衙役赶到了林立秋的家中，从他的家里又搜出了一部分与突厥有关的信息。 但是，黑衣人出现后，林立秋的家中才有那些与突厥有关的信息，林立秋显然是被陷害的。 “可是……” “陆宸，我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林智打断了陆宸的话语重心长道，“你之前一直怀疑我们之间有暗桩，所以我们现在叫你进来谈话，也没有叫林立秋。但是考虑到他毕竟是县衙捕头，又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杀害了老四，我觉得仍旧把他关着，实在是说不过去。” “对，最近县衙内的人大多兴致不高，影响办案。”萧岑一旁附和道，“对立秋，我们仍旧保持怀疑。机密的事情，我们爷达成共识，不再透露给他。有任何与东突厥有关的消息，一概对他封锁。” 两位大人都为林立秋说话了，陆宸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尊重并服从两人的决定。 庭院内。林立秋远远地坐在廊下。 “外面的空气真好啊！”见陆宸出来，林立秋故意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啊，外面的空气很好。今夜虽然没有月光，但是总有一天月色会美的。”陆宸站立在不远处看着林立秋缓缓道。 不过被下了牢狱几天，林立秋憔悴了许多。青色的胡茬，脸上未痊愈的伤疤，还有些凌乱的头发，都证明他在狱中吃了不少的苦。 林立秋拍拍手站了起来，他单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去看过晴娘了吗？” 陆宸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还未回护国府。 “她被伯父给带回家了。”林立秋苦笑了一声，“我在门外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白的可怕。” “你说什么？”陆宸眉头紧蹙，他不是吩咐过人不能让徐药伯把晴娘带回去吗？ “看来你还不知情。”林立秋缓缓地走到了陆宸的面前，他抬起眼眸盯着陆宸的眼睛缓缓道，“陆帅，若你真的喜欢她，真心为她好，今晚还是不要涉足徐家。” 陆宸有些恼怒，他与徐晴娘如何，哪时候用得着林立秋干涉了？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很明显伯父不喜欢你。”林立秋嘴角一勾，神色中带了一抹嘲弄之色，“晴娘从小与他爹相依为命，你觉得她会违背她爹的意愿吗？” “我们之间的事情，还不需要林捕头操心。”陆宸的语气明显带了不悦，他的眼神也有些冰冷。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给她幸福吗？”林立秋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陆宸，他站在他身后冷声质问道，“晴娘与你认识后，你想她遭了多少罪？” 陆宸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先是中毒差点死了，又是吃了禁药促腿早点好，现在又是伤了手臂的筋骨……” 不等林立秋说完，陆宸便已经大步离开。 林立秋越是这么说，陆宸便觉得他越想此时此刻就见到徐晴娘，他想了解她现在手臂的伤如何了，想知道她是否还那么地疼，他顿觉得他有一堆话想要和徐晴娘说。 离开县衙后，陆宸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徐家。他的脚步却在徐家门口停了下来，徐家已经一片黑暗，里面的人想来早就已经睡着了。 陆宸站在门口迟疑了许久，他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到西厢房里的灯亮了，那正是徐晴娘的房间。 足尖轻踮，一眨眼，陆宸便已经站立在了徐晴娘房间窗外。 “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进来？”徐晴娘披着外衣推开了窗户，只见陆宸眼中有忧思之色，她心下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急忙道，“怎么了？” “手臂如何了？”陆宸看向了徐晴娘的手臂，上面还缠着白色的纱布，外面则是用木板固定住。 “无碍，放心。”怕陆宸担心，徐晴娘表现得很平静，丝毫不提她所受的痛苦，“今日一切还算顺利吧？” 陆宸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差点丢了这只手臂，此时却还在关心他的事情。 “还算顺利。”陆宸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有功是否你也不介意。”徐晴娘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若是有赏，你恐怕还不想进宫去领赏，嫌进宫一躺麻烦。” 闻言，陆宸跟着笑了起来。到底这世上，能与他心有灵犀的女人是眼前这个人。 “你爹为难你了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访 徐晴娘下午被徐药伯急匆匆地从护国府给带了回来，至于理由，徐药伯说是因为住在护国府内部方便，不想叨扰陆宸。 徐晴娘婉转地说了一下理由，二人心照不宣不再聊到这个话题。 “没事，无须挂念。”见陆宸一直在盯着她的手臂，徐晴娘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今夜的月色不美，朦胧得几乎要消失了。 陆宸眸色一紧低声喃喃道：“你不该如此拼命地救我的。” “若换成是你，你也会如此做的。”徐晴娘淡然一笑安慰道，“无妨，大夫不是说好好休养就没事了嘛，放心吧，这么一点小伤，死不了的。” 你差点就失去这只手了，想到徐晴娘受的苦，陆宸就对她心疼多了几分。 “林立秋出来了。” “真的？”徐晴娘眼睛一亮，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怎么放出来了？是完全解除嫌疑了吗？” 陆宸把萧岑和林智的话完整地复述了一遍给徐晴娘听。 “陆宸，你怎么看？”尽管欣喜，徐晴娘还是注意到陆宸脸上隐隐有担忧的神色，这种担忧与对她伤势的担忧不同。 陆宸抬起幽深的眼眸看着徐晴娘的眼睛淡声道：“我怎么看并不重要，一切都要拿证据说话。” “陆宸，你不信任林大哥。”徐晴娘这句话有三分肯定有七分疑问。 “晴娘，若我说我不想谈论我对他的看法，你会逼我吗？”陆宸的脸色有几分别扭，他明明不信任林立秋，却又知道徐晴娘对林立秋感情不一般，他要照顾到她的情绪。 徐晴娘怔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道：“你既然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逼你。原本就只是我们私下交流罢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陆宸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半晌，他才幽幽地回了一句：“我确实不信任他。” 得到这个答案已经是在徐晴娘的意料之中，她没问理由，只说以后会注意点。既然怀疑到他了，她以后会注意对他保密、不泄露信息。 “还有，若是下次见到温婉，小心她。” “为什么？”徐晴娘不解地微微挑了挑眉毛，面露讶异，“难道她也是……” 陆宸疲惫地点头，如今这长安城内，什么人都有可能是东突厥的暗桩，他们做任何事情都要一再地小心。 徐晴娘倒吸了口气，好在她每次与温婉接触都只谈些女红，她从未提起她办案的事情，温婉应该从她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晴娘？你在和谁说话？” 徐药伯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先走了。”陆宸低声说了一声后，把手中的玉镯子塞进了徐晴娘的怀里，而后运气提身越过徐家后墙跑了出去。 徐晴娘把手中的玉镯子一把塞进了床铺下，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前去开了门温声道：“爹，我没有和人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夜色，忍不住吟了几句。” 徐药伯怀疑地看了看打开的窗户，他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窗户边上伸了个懒腰淡声道：“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徐晴娘任由徐药伯在她的房间里逗留了一阵子后，才把他送了出去。好在，徐药伯不是习武之人，耳朵什么的都没有习武之人灵敏。 刚送走人，徐晴娘就急忙单手把玉镯子从床铺下拿了起来。她的手触到玉镯子时有冰润的感觉，触感非常的舒服。 怎么又送东西？还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徐晴娘心中有些不安。她向来秉持着不占人便宜的原则，如今白白地收了陆宸如此贵重的礼物，让她心里有负担起来。 陆宸……徐晴娘看着那个玉镯子时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声。 “我怎么会突然叫他的名字！”等缓过神来时，徐晴娘被她自己吓了一跳，她像躲瘟神一样迅速地把玉镯子又塞回到了床铺下。 护国府。 “爷！”陆宸刚进去，小黑就迎了上来，“用过晚膳了吗？我让人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可以垫垫肚子。” 陆宸没有拒绝，直接往他的书房走去。今日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天，又经历了一激烈打斗，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他刚坐定，不良人立即送上来了一小笼包子还有一碗参汤。 陆宸眯起眼睛看着那碗参汤：“谁买的？” “爷，这不是买给您的。这是今日想要买给徐仵作吃的，谁知道她走了，这碗参汤就放在这里了，现在便呈上来让您喝。” 陆宸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刚还想送赏给为他买参汤的不良人，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把站在他面前的小黑一脚踹去。 热腾瑞的小笼包散发出了阵阵香味，好不诱人。 “爷，本来已经试过了，现在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这会儿我再试一下。”经历了被自家厨娘下家的面子的事情，小黑警觉了不少，尤其是在吃食方面，他把控得更加地严格。 陆宸瞥了一眼桌上的包子，然后他拿了一个包子，两口就把整个包子给吞了下去，他是真的饿了。 “爷。慢点慢点，别呛着了。”小黑笑嘻嘻地站立在一旁，服务十分地周到。 陆宸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他的晚膳，然后和小黑开始正事讨论。 小黑也以最快的速度禀告了今日护国府内发生的几件事情：一是厨娘明丽下毒被发现，她藏了剧毒“见血封喉”准备谋害不良人；二是黑衣人劫狱，不良人受伤四个、死亡一个；黑衣人三人受伤。 陆宸神色凝重。到目前为止，除了那次突袭郊外得到了东突厥隐藏的一批物资外，不良人一直是处于被动状态的。只有突厥狼卫主动出击，他们才能捕捉到一点痕迹。若是突厥狼卫按兵不动，不良人似乎都无从下手了。 而这一切，除了他们中间有细作外，还有就是因为他们所搜集到的信息一直很零碎，无法拼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爷，你在想什么？” “你说你们去胭脂铺的时候，茶还是温的？” 小黑点头，他敢肯定当时里面除了温婉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因为桌子上有两杯茶。 陆宸的食指轻轻地敲了敲茶几。今日皇后遇刺，这会儿御林军已经在全城大肆搜捕。如此，倒是给了不良人一个机会。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招供 “爷，明日外出的不良人旧部以及在城内的其他不良人旧部就会全部回到长安城。” 得知突厥狼卫一直是在对不良人旧部下手，陆宸决定召回他们。一是考虑到他们的安全问题；二是他想深入了解当年的情况，卢清泉与前不良帅到底还有哪些恩怨。 “嗯，明日你调整一下外出巡逻的不良人。”陆宸顿了一会儿道，“此时御林军正在大肆搜捕，借此机会，你们也要出重拳。” 小黑立即心领神会领命出去了。 在书房内又待了一会儿，陆宸出了房门，穿过了后院，径直地往地牢走去。 “爷！” 一名不良人迎了上来。 陆宸看了一眼箱子般的铁皮牢笼，抓挠铁门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听得心中难受。 “把他带出来！” “是！”两名不良人立即上前带出了被戴着大粗铁链子的胡人。 “陆宸！你是个小人！” “陆宸！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陆宸！我总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陆宸！啊！！！” 胡人刚被放出来便开始狂躁地骂人挣扎，但是他几天没有进食，又被大粗铁链子给绑着，哪里还有什么力气，两名不良人轻松地便将他给制服了。 “陆宸，你……” “老实点！别再嚷嚷！”不良人上前朝他的膝盖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啊！”胡人吃痛叫了一声，他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不良人怒气冲冲道，“老子记住你的脸了。” “你以为你还有出去的那一天吗？”不良人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他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他们会救你出去吗？再说了，就算救你出去，你以为他们还会信任你吗？” “你……”胡人的眼神中有一瞬间迟疑，不过他很快又表现得很自信，“爷会信任我的，你们等着，他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如果你说的是卢清泉的话，那就别指望了。”陆宸走到胡人面前，他用手中的佩剑勾起了胡人的下巴，“如果是等那个老头的话，你还是死心吧，他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 胡人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慌乱：“陆宸，你别想诈我！” 陆宸嘴角一勾淡声道：“你要是觉得我在诈你就算了，我大可先审审你们的爷，看看他会招多少。” 陆宸表现得很淡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胡人多少有点心虚。 “现在就给他送回去，不许给饭，不许给水。” 陆宸刚下令，胡人就变了神色。 饶是再钢铁般的人，都受不了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铁皮箱子，既无人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话。 两名不良人立即上前架着胡人要回铁皮箱中。 “陆宸，你有种就给我杀了！” “陆宸，你给我杀了！” “陆宸，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宸……” 陆宸突然伸出剑柄砸在了胡人的肩膀上，他用的力气很大，胡人的肩胛骨被砸碎了。 “啊！”胡人吃痛地蜷起了身子，他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盯着陆宸的脸咬牙切齿道，“陆宸，我与你不共戴天！” 陆宸神色淡然，他脸上带着嘲弄之色悠悠道：“若你会变成厉鬼来找我，你觉得死在你们手下的那些无辜之人就不会化成厉鬼来找你们了吗？” 陆宸扫了一眼那个铁皮箱子道：“厉鬼来抓我，我尚有逃跑的机会。若是厉鬼来抓你呢，你觉得你……能躲得掉吗？” 到底一个人在黑暗中会有点害怕，胡人的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 “带进去！”言罢，陆宸敛起笑容冷冷地下令。 “陆宸！陆宸！” “陆宸！” 两名不良人立即把人往里塞。 “除了不给他饭，不给他水，以后每日给他打断一根肋骨。谁也不许和他说话，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陆宸！你不得好死！” “陆宸，你不得好死！” 闻言，胡人的情绪立即崩溃了，这不是要把他给折磨死吗？ 陆宸刚要走，胡人就叫住了他。 “若是我招了，你可以放我回去吗？”胡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胡人皱眉，他不满道：“你都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就想先套我的话？” 陆宸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你还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若是你不说，便是被我们慢慢地折磨死，若你招了，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有权利？” “我们爷是不良帅，不良人是可以独立办案的。”一旁的不良人帮忙解释了一下，“别说放你一条生路，就是我们给你弄死，或者偷偷放你走了，也没有人会来过问的。” 胡人有些惊讶地看向陆宸，惊讶于陆宸竟然有如此大的权力。 “你若是全部都招了，我可以放你走。”陆宸淡声道，“但是前提是你需要全部招了，若是还有任何隐藏，下次若是见面，我定会以比这次还要狠毒百倍的手段对付你。” 胡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他在思考着。 “他真的被抓了吗？” “那还有假！”不良人冷哼了一声，好像在怪罪胡人竟然敢怀疑陆宸。 胡人迟疑了一会儿，而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可以都招了，但是我要你们不良人送我出长安城。” “可以。”陆宸淡声回答。 “我……”豆大的汗珠从胡人的额头上掉了下来，他一脸痛苦地看着陆宸，刚刚那一剑，让他的肩胛骨碎了，肋骨也跟着一阵一阵地疼。 “给他点水。”陆宸神色淡漠，“快点招完，我可以快点让人送你离开长安城。” “你……”胡人一脸失落地看着陆宸，他本来还指望陆宸能够给他叫个大夫来，但是陆宸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可能会叫大夫的。 胡人颤巍巍地靠在墙上，肩胛骨上的疼痛愈发地严重，他汗如雨下。 陆宸眯着眼睛观察着胡人的变化，他那一剑打得极重。他会遵守约定放胡人出城，但是绝不会允许他再行凶作恶，所以那一剑很有可能会卸了胡人的功夫。 “就站在这里说吗？”胡人有些支撑不住。 “不然呢？你还想我们给你拿一把太师椅过来让你坐着吗？”一旁的不良人不耐烦地回答道，“快点说！” “我知道的很有限……”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真的想我嫁 陆宸从地牢里出来时，天色熹微，已经快要天亮了。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徐晴娘，她每次下地牢后上来都要贪婪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爷！”小黑顶着一双乌青的双眼，神色也略显疲惫，不过心情倒是很好，“爷，按照你的吩咐，我们找到了两处他们的窝点。” “很好，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处应该是废弃很久的窝点了，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是有一处，应该是他们最近的窝点，找到了一些材料。” 陆宸眯起了眼睛道：“有人见过？” “没有，都是由我监督着，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弟兄见过。”小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道，“我们到那里后，我就让他们守在外面，消息应该不会有走漏的风险。” “恩。”陆宸满意地点头，“现在是特殊时期，就算得罪弟兄们也好比又把我们辛苦得到的情报给泄露出去好。” “爷，东西我都放你的书房里了。”小黑挠了挠头道，“对了，我看王大人在客厅里睡着了，听他们说他是半夜过来的。” “王绩？”陆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朋友，真的就是一个酒鬼。 “是啊，我去看了一眼，又浑身酒味。”小黑与王绩也很熟悉，知道他什么都不好，就好一口酒。 “无须管他。”陆宸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淡声道，“我去睡一个时辰，昨晚兄弟们也辛苦了，他们也回去休息一下。” 陆宸没有第一时间去拼凑小黑带回来的信息，是因为他想等徐晴娘一起，她每次都可以给他灵感。当然，第二个原因是他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这会儿真的有点支持不住，脑子都开始有些混沌起来。 林立秋起了个大早，上了一趟早市。 他知道有人在监视他，所以在一个小摊贩处喝了碗豆腐汤，三个包子。 “立秋！”看到林立秋，徐药伯满脸惊喜，“立秋，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我还以为你……” “伯父。”见是徐药伯，林立秋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为的是他被送进了牢房里。 “立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药伯满心欢喜，他紧握住了林立秋的手慈爱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被冤枉的，你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同僚下手呢。” 林立秋沉默着。 徐药伯以为他是被关久了，心情一时还没有恢复，便热情道：“立秋，中午来家里吃饭吧。” “中午吗？我县衙内还有点事情。”虽然拒绝了邀请，林立秋还是忍不住关心徐晴娘，“晴娘怎么样了？伤势好一些了吗？” 徐药伯微微眯起了眼睛：“还是那么不听话。” “伯父，晴娘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有主见。”林立秋笑了笑安慰道，“有些事情，您也不必太在意，让她自己去反而更好。” “立秋，上次伯父向你提起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徐药伯说的事情便是他和徐晴娘的婚事，林立秋面露难色悻悻道：“伯父，晴娘未必肯嫁我。”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轮到她做主了！”徐药伯提高了音量，大抵是最近徐晴娘老是违背他，他有些生气。 “伯父，您还是征求一下晴娘的意见。”林立秋温声道，“我也不愿意勉强晴娘，若是我强行娶了她回来，她与我结合也不会幸福的。” “这……”徐药伯到底心里还是疼徐晴娘的，若不是因为徐晴娘两次受伤都是因为陆宸，他也不会动怒。 “伯父，您这是出来给晴娘买早餐？”见徐药伯的手上提着早点，林立秋关切道，“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去吧，免得晴娘在家里等久了。” 徐药伯感觉到了林立秋有些异样，便不再多说，只吩咐了他中午或者晚上来家里用膳，有要事相谈。 送走徐药伯后，林立秋往角落处瞥了一眼，一名不良人闪身躲了起来。他冷笑了一下，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混进了卖菜的市场中。 徐药伯又买了徐晴娘爱吃的枣糕，而后匆忙地赶回家中去，生怕她不老实又跑去义庄或者护国府。 好在，他回家的时候，徐晴娘睡眼惺忪地刚打开房门出来，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爹，早！”徐晴娘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眯着眼睛看向了天空，又是晴朗的一天，湛蓝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以后不许那么迟才睡。”见徐晴娘打了个哈欠，徐药伯故意板着脸道，“你是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要多休息。” “那我现在就去休息！” “回来！”徐药伯大声叫住了她，“要睡觉也要等吃完早饭再去！吃完早饭，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徐晴娘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后去洗漱。她只有一只手什么都不方便，连拧个洗脸巾都要徐药伯帮忙。 “爹，下次水温可以低点。”感受到有点灼人的温度，徐晴娘忍不住皱眉，她虽然不比侯府里的那些小姐金贵，但是这个温度会让她细嫩的肌肤糙两分。 “天气冷了。”徐药伯的解释简单粗暴，但是还是再添了一些冷水。 “爹，谢谢您。”徐晴娘撒娇道，“没想到最近还都是让您照顾我，女儿真是受宠若惊。” “你的嘴皮子能不能消停点？”徐药伯憋着笑严肃道，“洗完了就出去坐着吃饭，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爹事事为你操心。” 徐晴娘把毛巾递给徐药伯后便转身往外面去，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诱人的包子和她最爱的枣糕，她双眼放光，立即用手抓了一块吃。 她虽然手臂疼，但是胃口却很好，吃得正香。 见她心情好，徐药伯便试探性地问道：“晴娘，若是让你嫁给立秋如何？” 徐晴娘差点被嘴里的枣糕呛着，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面红耳赤的，手臂都被震痛了。 见状，徐药伯既有点心疼，又有点恼怒：“立秋怎么了？你难道就真的这么不想嫁给他吗？” “爹，我是呛着了。”徐晴娘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解了一些，她顿觉得失去了胃口，语气也冷淡了许多，“爹，您真的想让我嫁给他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就对他有偏见 徐药伯放下了筷子，他正襟危坐看着徐晴娘道：“爹从小看着立秋长大的，爹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爱慕你，也会对你好的。” 徐晴娘垂下了脑袋，她蹙眉道：“爹，不是谁对我好，我就该嫁给谁的。” “你看上陆宸了？”徐药伯语气冰冷。 徐晴娘心下一紧，好像被看穿了心思般地难为情。她顿时抬起了眼眸急促道：“爹，我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没有吗？”徐药伯显然不相信，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晴娘，老实告诉你，你看上谁都可以，但是陆宸，我坚决不同意。” 徐晴娘顿觉不公平，她实在是不觉得陆宸有什么地方不好。 “爹，你对他有偏见。” “我对他就是有偏见。”徐药伯不悦道，“谁会威胁到我的女儿，不管他是谁，我都不允许！” “爹，他哪里威胁到我了。”徐晴娘哭笑不得。 “那你是如何掉进地道里的？你的手臂又是如何受伤的？”提到这茬，徐药伯的火气又大了三分。他的宝贝女儿，别说受刀伤，把腿摔骨折了，他都不曾让她流血过。 知道徐药伯是关心她的伤势，所以把这股火牵连到了陆宸身上。徐晴娘伸出左手握住了徐药伯的手温声道：“爹，我知道您是关心我。但是上次若不是陆宸及时赶到破庙中，我可能就惨死了那个人刀下了。”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这次受伤，我相信若是我可能受伤，陆宸也会奋不顾身救我的。” “他为何会奋不顾身地救你？”徐药伯反问道，“你以为他为何会奋不顾身地救你？” “这……”徐晴娘一时语塞。 是啊，陆宸凭什么会奋不顾身救她？若说是行侠仗义才出手相救，这解释别说徐药伯不相信，就是她自己也觉得不相信。 “晴娘，今天我就把话说这了。若你想要嫁给陆宸，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徐药伯叹了口气道，“爹当然希望你过得幸福，但是若你执意不愿意嫁给立秋，做爹的也不会为难你，也会尊重你的意愿。” 徐晴娘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她在饭桌前默默地坐了许久，才回了房间。 天气晴朗，徐药伯出门看诊，留徐晴娘一个人在家。她时而书架前翻翻书，时而梳妆桌前摆弄一下长发，时而又窗户旁边站站，无聊极了。 习惯了每天忙忙碌碌，突然现在赋闲在家，徐晴娘有些无所适从。怕徐药伯生气，她也不敢四处乱跑，况且她的手也不方便。 闲着无事，徐晴娘便在庭院里的摇椅躺着了。 “徐姑娘！” 徐晴娘刚闭上眼睛，就有人在旁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叫她，吓得她立即弹了起来。 “徐姑娘，我是我们爷派来的。”原来是不良人，他笑嘻嘻地递上了一包东西，“我们爷怕姑娘在家无聊，特意让我买了这些送过来。” “这是什么？”徐晴娘皱起了眉头，那一包乱糟糟的东西看起来不是什么值钱的货，感觉会是让人头疼的东西。 “是做女红的一些针线。”不良人说着就把东西给一一拿了出来，他把一款红色的布料固定在两块夹板中后笑嘻嘻道，“徐姑娘，我们爷说了，你病中无聊，正好可以用另外一只手学着刺绣，聊以打发时日。” “有劳了！”徐晴娘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十分地违心，“替我转告陆帅，晴娘多谢他的好意，定当认真学。” “小的一定将话给姑娘带到。”说罢，不良人又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只人参，“徐姑娘，这是我们爷当年寻人在千里之外的西域之地找到的千年人参，我们爷一直十分地宝贝。他让我拿给你，嘱咐你一定要吃。” 千年人参。徐晴娘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一只价钱昂贵的人参，别说值多少钱，就是有钱也轻易寻不到如此好的人参。 “徐姑娘，这只人参是真的。”见徐晴娘如此认真地看，不良人还以为徐晴娘怀疑陆宸送了只假人参。 “如此贵重……” “徐姑娘，我只负责送。”不良人连连挥手后退了两步道，“东西我都送到了，你好好地休息，告辞！” 怕徐晴娘不接受，不良人拔腿就跑。 徐晴娘看了看手上的人参，又看了看针线，对陆宸的感觉越发地奇妙。她曾经开玩笑和陆宸说过，她不会女红，若是有机会定要仔细琢磨一番，没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 只是现在她一只手不能动，要让她用左手直接练习女红，她怎么觉得陆宸是在逗她玩呢？ 阳光正好，徐晴娘眉头紧锁着开始研究眼前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到不良人的禀告后，陆宸嘴角一勾，露出了笑容，他不是逗她玩的，他只是觉得用一只左手练习女红，不是正是修身养性的好时候嘛。 午间，尽管已是深秋，寒风四起。但是烈日当头，让人无端地觉得有些闷热，尤其是对林立秋而言。 他费了心思甩开了始终跟着他的不良人，绕过喧闹的街头，走进了醉月楼。 晚上歌舞升平的场所，此时格外地安静，众人皆在酣睡中，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甜腻的味道，楼下只有一些洒扫的人在低着头劳作着，收拾着昨晚留下的残局。 “我不是让你今晚再来吗？”卢清泉语气不悦，眉头紧锁，有怪罪之意。 “师父！”林立秋先是单膝跪地请安，而后又才解释道，“师父，陆宸派了人一直跟着我，徒儿好不容易才甩开他。” 卢清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一下。 “师父放心，徒儿确定已经完全地甩开了不良人，才敢过来。”林立秋抬头看着他平静道，“若是晚上过来，恐怕才更会让陆宸生疑。” “既叫人跟着你了，难道不是已经怀疑上你了吗？”一个女声传了出来。 “师妹？”见到卢玉西，林立秋震惊道，“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师哥见到我不高兴？”卢玉西拍拍手坐了下来，她俨然一副公子模样打扮，轻轻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一勾道，“师哥，许久不见了。” “玉西，我在和立秋谈正经事。”卢清泉沉下了脸厉声道，“没叫你出来，你快点回里面去待着。” 第一百五十章 无用之人 “我也是你们之间的一份子！”卢玉西撅起嘴不高兴道，“爹，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帮我当小孩，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师妹，听师父的话。”林立秋朝卢玉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和卢清泉对着干，赶紧回房间。 卢玉西撒娇似的哼了一声，转身往里间走去。 望着卢玉西离开的背影，卢清泉长叹了口气，眼中既有失落，还有难过，他挥挥手让林立秋先站起来。 “师父，玉西怎么过来了？”林立秋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看警觉道，“师父，你们在这里安全吗？这里人来人往的。” 林立秋打开四面的窗户仔细地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才略略松了口气。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卢清泉摸了摸下巴眯起了眼睛，“我们之前的两个据点都被不良人给发现了。” “师父，你是说……”林立秋顿觉不安。 “当然，此事我们也只是猜测。”卢清泉神色凝重沉声道，“他没死，到底是一个失误。不管他招还是没有招，被不良人抓去若是又放出来，终究是留不得。” 林立秋握紧了双手，他的手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卢清泉低头呷了口茶，他清了清嗓子淡声道：“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敢动你的。” “师父，徒儿给您添麻烦了。”林立秋立即垂首道谢，“若您一力护着我，上面会不会……为难您？”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上面尽心尽力，如今若是连我的一个徒儿都保不住，我还混什么？” “多谢师父！” 卢清泉突然站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林立秋面前，目光如炬：“林立秋，我要你向为师发誓，你在里面什么都没有泄露。” 林立秋立即单膝下跪，举起右手起誓道：“我林立秋对天发誓，若我泄露有关东突厥的任何消息，定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卢清泉垂下眼眸看了林立秋好一会儿才让他起身：“虽然把你放出来了，但是萧岑对你还信任吗？” 林立秋摇头。他跟在萧岑身边多年，深谙他的性格。别看萧岑块头大，看似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他心细如发。 “陆宸显然已经怀疑你了，如今若是连萧岑都不信任你，你……”卢清泉眯起了眼睛忽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那个仵作，对你有怀疑吗？” 卢清泉每次提到徐晴娘，林立秋都会没来由地紧张一把，他吞了口口水道：“她对我应该没有怀疑，但是若是陆宸对她提起，她也许会……怀疑。” 卢清泉眉头紧锁，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立秋，为师辛辛苦苦培养你，你要对得起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林立秋心下一紧，卢清泉这番话言外之意便是他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而突厥狼卫最是容不下无用之人。 “那个仵作……” “师父，她只是一个仵作而已，其实什么都不懂。”林立秋紧张道，“师父，她现在受伤了，暂时不会出来帮忙不良人，您放心，她影响不到我们的。” 林立秋紧张的样子惹恼了卢清泉，他不悦地瞪大了眼睛怒斥道：“林立秋，你现在的脑子里还只有儿女情长！” “徒儿不敢！”林立秋立即垂首不敢言语，他对卢清泉向来是言听计从，但是唯有在与徐晴娘有关的事情上屡次与他反着干。 “上次私自放走他们两个人已经是死罪！你最好想着如何进行弥补，否则为师也保不住你！”卢清泉拂袖而去。 林立秋静默好久才转身欲离开。 “师兄？”卢玉西走了出来，她单手倚在桌角处假装随意道，“师兄，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见是卢玉西，林立秋笑着点了点头。他是从小看着卢玉西长大的，虽然只比她年长三岁，但是一直很宠爱她。 “长安城，果真很是热闹。”卢玉西转着圆碌碌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渴望二字。 “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出去很危险，不许胡闹。”林立秋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这个丫头又想溜出去玩。 “师兄。”卢玉西又凑近了一些，她晃了晃林立秋的手臂低声道，“师兄，玉西求求你了。我们晚上出去玩，一定会没事的。” 若换作以前，林立秋一定不会拒绝这个小师妹的请求，他一向对她是有求必应的。但是现在他自身难保，怎可把卢玉西置于险地中。 “不行，听话！”林立秋拿开了她的双手，他单手抓住了卢玉西单薄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妹，你现在是师父唯一的期望，你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否则的话，师父会活不下去的。” “哼，你也说我胡闹！”卢玉西不悦地拍开了林立秋的手，连身子都微微地侧了过去，“你们都说我爹的心病是在我的姐姐，那我给我姐报仇，难道不是为了我爹吗？怎么就是胡闹了？” “师妹，不良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不良帅，他们更加地难缠，难对付。”林立秋对这个小师妹向来有耐心。 “我看那个叫陆宸的也一般啊，爹爹跟他的功夫不相上下嘛。”卢玉西不以为意，认为昨日他们若是坚持一会儿，指不定可以杀了陆宸。 “玉西，听你爹的话。”怕久待惹人生疑，林立秋又嘱咐了几句就匆匆地离开了醉月楼，离开前，他又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可疑的人后，他跳窗一跃而下，三两步离开了醉月楼可以看到的视线中。 林立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被放出来的时候，萧岑说准他休息几天，名义上说是休息，实际上则是把他支开，显然，他已经得不到萧岑的信任了。 路过一个小摊时，林立秋停了下来。小摊上摆着精美的手工品，许多东西做得都栩栩如生，好不美丽！ “公子，买一个送给夫人吧？夫人一定喜欢的。”小摊贩大声地吆喝着，“买一个送给夫人吧，这个红色的喜庆，挂在房间中一定漂亮。” 摊贩拿起了一个红色的小灯笼，灯笼是方形的，很是小巧精致。 林立秋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晴娘，她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应了 林立秋远远地便看见徐晴娘在庭院中埋首认真地研究着些什么。 他的脸上，甚至眼睛里都充满了笑容，慢慢地靠近后温声道：“你在做什么？” 感觉到一片阴影过来，徐晴娘抬起了清澈的眼眸，见是林立秋立即站了起来：“林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怕你病中无聊，买了点小东西给你玩。”林立秋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徐晴娘面前的一堆东西上，“不过看来有人比我早一步来了，已经给你解闷了。” 徐晴娘没有注意到林立秋话里浓浓的醋意，反而嗔怪道：“唉，明明知道我的右手不能用的，还给我弄这种东西来，分明就是故意逗我，气我的。” “林大哥，你看我绣的，如何？”徐晴娘聪慧，研究了一会儿后便知道了刺绣的一个大概。 林立秋弯腰下去认真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嗯，也不知道徐晴娘到底绣的是什么东西，他只好违心道：“晴娘，你第一次做，算是做的很好了！”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徐晴娘大言不惭。她从小失了母亲，对刺绣方面一无所知，也甚少看到人做女红，所以自我感觉良好。 见徐晴娘欢欢喜喜地摆弄着陆宸送来的东西，林立秋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甚至觉得他不应该来。 “林大哥，爹叫你过来吃饭。”徐晴娘又怎么会怠慢了客人，她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都给收拾好了，然后约他一块出去买点菜。 因着早上徐药伯的话，徐晴娘突然觉得和林立秋在一起有些别扭起来，两人竟然一路沉默无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地微妙。 “林大哥，我……” “晴娘，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想要说话，又一起闭上了嘴巴。 半晌，徐晴娘才温柔道：“林大哥，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要怪罪于我！” “你还在为上次我在牢里的事情耿耿于怀到现在呢？”想到上次徐晴娘冒险三番两次替他求情，林立秋的眼神温柔了几分，“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脾气太差，怎么现在你却要主动认错。” “我……” “晴娘，这辈子我都不会怪你的。”林立秋转身盯着徐晴娘的眼睛慢慢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听到这话，徐晴娘有些惊慌，她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林大哥，我……”徐晴娘侧过了身子躲开了林立秋炽热的目光，“爹和你都说了吗？” “说了，但是我尊重你的意见。”林立秋有些失落，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徐晴娘的对抗情绪，这种对抗情绪自然是针对他们的婚事。 他们走在大街上，因着婚事各怀心思，所以没有注意到远处一直有人在看着他们。 “林大哥，你是……真心喜欢我吗？”徐晴娘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她虽然是仵作，胆子大，但是面对感情这回事，她和这世间女子一样害羞腼腆。 林立秋侧目望着徐晴娘，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但是五官分明，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的模样，就算她整日穿着灰青色的长裙，头发也只是用简单的银簪子别起来，她也是出众的。 “晴娘，我是很愿意娶你的，但是我不会勉强你，伯父也不会勉强你的。” 徐晴娘停住了脚步。她中午已经答应了徐药伯。 “怎么了？”见她不走，林立秋紧张道，“是我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怎么会。”徐晴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没什么，我们去买菜吧，不然天就要黑了。” 林立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是啊，天黑得越来越快了。 一路上，徐晴娘一直在往两边看，她突然是那么地想见陆宸一面，至于为什么要见他，她也说不清楚。 “晴娘，小心！” 突然，林立秋抱着徐晴娘往右一侧，三根银针齐刷刷地从他们的耳后飞过，银针飞到了墙上。 徐晴娘惊魂未定，若不是林立秋，那三根银针恐怕齐刷刷地扎在她的脖子或者脑袋上了。 二人警觉地看向了四周，这里十分地空旷，没有任何人。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屋顶上，那人应该是躲在屋顶上的。 “我们两个人竟然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林立秋上前小心翼翼地拔下了三根银针，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与愤怒。 徐晴娘上前看到银针的时候也皱起了眉头：“这个银针……好熟悉啊。” 林立秋点头：“与上次那个死在县衙的不良人脖子上所中的应该是同一类银针，我看大小差不多。” 徐晴娘立即点头道：“上次在破庙，我中的银针也是如此大小。我看看，上面是否含有剧毒。” 接过银针，徐晴娘十分小心地放到鼻子下方闻了一下，而后点头道：“放了大剂量的剧毒，这个分量，一根银针都可以杀死一只猪了，向我射来三根银针，果然是看得起我。” “没事吧？”林立秋关切道，“都怪我太大意了，竟然一路都没有发现。” 徐晴娘又看向了屋顶，她淡声道：“若是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回来，也许用不着跟踪，只需要等在这里就好了。” “你是说？” 徐晴娘点头，也许那个歹徒是看到他们出去，知道他们会往这条路回来，直接埋伏在这里。 “晴娘，长安城太危险了。”林立秋抓住了徐晴娘的手腕紧张道，“晴娘，我送你回洛阳吧？” “林……” “你不要觉得无所谓，他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不等徐晴娘辩解，林立秋又劝道，“反正你现在一只手不方便，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不如先回洛阳吧。像你现在这样子的情况，压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徐晴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确实以她现在的身手，躲个暗器或许能躲得过去，但是若来个武功强的要她的命，她是无法自保的。 “晴娘，这长安城的义庄里有那么多仵作，你没必要还在这里冒险。”林立秋继续劝说道，“现在长安城内太危险了，而且我担心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你。” “为什么会是我？”徐晴娘不解道，“我不过是一个仵作，应该没有碍事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是不想娶 “你不只是仵作，你有惊人的推断能力，你的能力远超一般仵作之上。”林立秋眉头紧锁，“不然你以为萧大人为什么要把你从洛阳给请回来？” 徐晴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从死人的身上找到线索，然后再给断案之人一些提示而已。 “你啊，说你聪明吧，你比谁都聪明，说你笨吧，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立秋宠溺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走吧，先回去吧，免得伯父等着急了。” “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爹这件事情。”徐晴娘用乞求的小眼神盯着林立秋，“他要是知道，又该着急了。” 林立秋迟疑了。 “林大哥……求你了，我不想让他担心。”徐晴娘眉头紧蹙，徐药伯最近对她的安全问题十分地重视，若是知道她又遭暗器，指不定有多着急。 “晴娘，你能不能答应我，离开长安。”林立秋的语气近乎哀求，“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过什么事情，但是这一回，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徐晴娘突然想起了陆宸的话，她吞了口口水道：“你会和我一块离开吗？” “嗯？”林立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怔了一下才摇头道，“我不能走，长安城需要我。” “那么我也不能走。”徐晴娘语气坚定，“既然你们都要守护长安城的安危，我也没有道理贪生怕死先走。” “可是……” “他们会对我下手，也会对你们下手。”徐晴娘打断了林立秋的话坚定道，“林大哥，你和陆宸对他们的威胁更大，你们都没有惧怕，我怎么能做逃兵呢？” 望着徐晴娘坚定的目光，林立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徐晴娘一旦固执起来谁也说不动她。 两人相对无言地往前走，一路上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回了家里，徐药伯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不对劲，一顿晚膳，三个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立秋，我送你吧。”见林立秋要走，徐药伯慈祥道，“我送你到门口。” 林立秋没有拒绝，让他送到了门口，还未等徐药伯开口他就先开口了：“伯父，我和晴娘没事，我想劝她回洛阳，她不愿意。” “回洛阳？”徐药伯立即皱起了眉头，他紧张道，“立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没有，没有。”想到徐晴娘的嘱托，林立秋哪里敢提到徐晴娘遭刺杀的问题，“最近长安城内不太平，晴娘又受伤了，所以我认为您和她回洛阳比较安全。” “晴娘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徐药敏感道，“立秋，你们没有事情瞒着我吧？” 林立秋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握紧了，他温声道：“伯父，没有，我们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我……其实也有私心，不想她和陆帅……” 林立秋故意欲言又止。 徐药伯立即心领神会，他重重地拍了拍林立秋的手臂道：“立秋，这件事情你放心。晴娘绝对不可能嫁给陆宸的。” 林立秋疑惑地摇头，他苦笑道：“伯父，难道您感受不到……” “立秋，这你完全不用担心。”徐药伯挥手打断了林立秋，他凑近了一些欣喜道，“晴娘中午和我说，她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 “您说什么？真的吗？她答应了吗？”林立秋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之情，但是这抹光很快又熄灭了，他的声音也跟着弱了些，“伯父，您没逼她吧？” “这种事情难道我可以说谎的，我可以逼她的吗？”徐药伯摸了摸有些发白的胡须道，“立秋，你知道这世界上晴娘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待她，真正地爱护她。” 林立秋转头望向了院内，他没有看到徐晴娘，但是他觉得徐晴娘离他是那么地近，仿佛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她。 “立秋，如果你也同意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地完婚。”徐药伯这么着急地希望他们二人完婚，其实也是担心陆宸。 作为爹，他如何能不知道徐晴娘的心思，但是他更希望徐晴娘不要受到伤害，他坚信他给徐晴娘择的是一个良婿。 “伯父，此事……” “你不想娶晴娘？”见林立秋迟疑，徐药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立秋，晴娘与你的情分你应该是心中有数的，我以为你也喜欢她的。” “伯父，我不是不想娶。”林立秋急忙否认，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他晚上回去好好地思考一番再说。 客栈内，吃饭的，喝酒的，好不热闹。 见有人进来，立即有小二披着抹布热情道：“这位客官，你是住店，还是吃饭？” “我要一间雅间，然后再让人送点饭菜上来。”林立秋穿着青色外衣，他高高束起的头发让他精神了几分，只是眼睛下方还是一片乌青，显然是没有睡好。 “好嘞，马上为您准备！”小二吆喝了一声后，去柜台那找伙计拿了钥匙便领着人往二楼走去。 上楼前，林立秋回头看了一眼，一名男子躲了起来。 “要一斤烧酒，半斤牛肉，一盘花生米，随便再炒两个下酒菜来。”林立秋吩咐了小二两句后就进了房间。 他把门锁上，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掌，林立秋立即本能地要抽剑出鞘。 “师兄，是我！”卢玉西低声叫了一句，“别动刀。” 林立秋被吓了一大跳，他捂住了胸口怪罪道：“师妹，你胡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外面有……” “有不良人，我知道，我刚刚一直跟在你们的后面，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你了。”卢玉西薄唇一勾，笑了，“师兄，你进来都没有发现我，可见我的身手大有长进的。” “确实进步不少，看来师父什么都没有保留，都传给你了。”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林立秋顿觉光阴似箭，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那时候，卢玉西还只有十五岁。 “我是他亲生女儿，他不传给我难道外面还有野孩子？”卢玉西娇俏地笑了，她又凑近了一些，几乎贴到了林立秋的身上道，“师哥，一斤烧酒，你以前没有这么大的酒瘾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替身 “玉西，不可以胡说八道！”林立秋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卢玉西，他走到窗户边推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阵确认安全。 很快，小二也把吃食给送了上来。 等人走后，卢玉西才从床后面走过来，她先抢先一步拿走了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赞不绝口道：“师兄，这长安城内吃的东西十分地多嘛，花样也多，味道也多，难怪你不想回去了。” 最后一句，有些幽怨。 “我没有不想回去。”林立秋跟着坐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看你就有。”卢玉西抬起眼眸盯着林立秋慢慢道，“师兄，不怪众人怀疑你有二心，你对那个女人……过分看重。” 林立秋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他目光凌厉看向卢玉西：“傍晚那个人是你？” 被他这种眼神一看，卢玉西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但是她向来骄纵，立即把筷子狠狠一丢道：“对，是我，怎么？难道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卢玉西一副要杀要骂随你便的样子，她扬起了下巴看着林立秋不满道：“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才放走了陆宸，师父都对我说了！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 “你……”林立秋确实很想上前揍她一顿，但是卢玉西是他的师妹，他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且又是卢清泉的爱女，自然不敢动手，“卢玉西，你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我偏不！”卢玉西语气倔强，眼眶却红了。林立秋从来都是温声叫她师妹的，何时语气如此差地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了，她知道对面的男人真的生气了，“师兄，如果她知道了你不是真正的林立秋，你觉得她会……” 林立秋突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了卢玉西面前，他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沉重道：“卢玉西，你不许再靠近徐晴娘一步，否则的话……” 卢玉西用尽全力推开了林立秋，因为愤怒她一巴掌甩到了林立秋的脸上：“林立秋，你疯了？难道你要杀了我不成？” 第一次被人甩巴掌，林立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双眼通红瞪着卢玉西，眼前的这个女人蛮横到让他厌恶。 “师兄……对……不起。”卢玉西说话有些颤抖，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的右手，没想到刚刚竟然朝他打了一巴掌。 林立秋突然泄气一般坐了下来，连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师兄，对不起。”卢玉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她弯下腰看着林立秋垂着的脸颊愧疚道，“很疼吗？” “其实我也想回去了，在长安城这里早就待腻了。”林立秋双手捂住了脑袋痛苦道，“我厌烦了这种以别人身份生活的日子。” 林立秋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他跟着师父卢清泉刚要进长安城。他从小无父无母，是卢清泉收养了他并且教他武功，教他使用暗器，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他送进长安城内当暗桩。 原本，卢清泉已经给他制定了一份十分完美的身份背景，但是在快到长安城时，他们碰到了一个刚四处游历完的男子要赴长安城当捕快。捕快，虽是小小的官职，但是彼时萧岑已经名声在外，深得朝廷和房玄龄信任。 卢清泉通过了解得知此男子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仅与洛阳仵作一家偶有书信来往，但是多年未回家。此次赴长安，也是得师父的留下的一封遗书赴长安县县衙求师父故交萧岑给一个职位，他在长安城同样无亲无故。 如此好的机会，他若能借男子的身份入长安城，不仅身份不会惹人怀疑，而且在县衙内可以得到不少的消息，若是能取得萧岑的信任，还能在短时间内打入唐朝内更内部，得到更高级别的信息。 卢清泉立即决定让他代替了此男子赴长安城。至于那名男子，早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 从此，他就是林立秋。他背着这个冤死男人的身份在长安城整整待了三年。 “师兄……”卢玉西收起了骄纵的脾性，她轻拍林立秋的肩膀安慰道，“师兄，你别这样子。我爹说了，我们的事情已经快要完成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林立秋抬起眼眸看着卢玉西冷笑了一声：“我还能回去吗？你觉得我回去了还能干些什么？” “师兄，我爹肯定都会给你安排好的。”见林立秋如此脆弱，卢玉西眼眶跟着红了，“这三年，你送回来的情报，还有你在长安城内所做的活动，我爹都会如实上报上去的，到时候你就立功了。” “呵，是吗？”林立秋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这三年来，他有时候觉得他都要忘记了他自己是谁！ 今夜，月朗星稀。 徐晴娘在庭院内走来走去。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徐药伯站在门厅处叫了一句后便径自地回了房间。 徐晴娘停下了脚步，她沉思了一会儿后，翻墙跑了出去。 “你疯了？这半夜还到处乱跑？”她刚走出两步，陆宸就从角落里蹦跶了出来嗔怪道，“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这长安城现在真的不太平。” “你怎么在这里？”徐晴娘的眼底逐渐升起了一片欢喜，她语气轻快道，“不是刚好路过这里吧？” 陆宸摸了摸头，又四处看了看点了点头：“是啊，我过来这片巡逻一下，刚好路过这里的，刚好路过的。” 徐晴娘强忍着笑意点头道：“嗯，顺路经过的，顺路经过的。” “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陆宸瞥了一眼徐晴娘的手臂关切道，“手臂都还没有好，以后天黑了不许出门。” “我想去找你。” “找我？”陆宸的语气也是藏不住的欢快，他清了清嗓子道，“下次找我的话，你可以差人去叫我。” 徐晴娘刚想问差谁去，陆宸打了个响指，屋檐上便站了一个不良人。 “看到了吗？”陆宸温声道，“他就在你们家五十米距离处，你现在手臂不方便，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去做。” 徐晴娘指了不良人又指向了陆宸，她幽幽道：“陆宸，你派人监视我？” “不，我是关心你。”陆宸一本正经道，“绝对是关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陆府密室 “关心？”徐晴娘眉毛一挑道，“你确定不是监视？” “他在五十米外，你们那做什么，说什么，他完全看不到听不到的。”陆宸勾了一下食指让那人下来，“你说，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吗？” 不良人很老实地摇头道：“徐仵作，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以放心了吧？”陆宸手一挥，不良人立即隐藏了起来。 徐晴娘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知道陆宸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对了，你这么迟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徐晴娘突然语塞，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找陆宸，她总不能说就是想要见他一面吧！ “那个……我是想问一下，有什么进展吗？” 陆宸点头道：“还记得你们上次突袭抓到的那名黑衣人吗？他吐了一点东西出来，上午我们根据他吐出来的信息，找到了突厥狼卫曾经待过的两个地方。” “是吗？”徐晴娘双眼放光，“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了吗？” 陆宸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问道：“你这么晚出来，徐爷不担心你吗？” “他已经睡着了。” “那到我府里谈吧！” 说罢，两人脚底生风一般地向陆府走去。 陆府上下都没有女佣，只有几个守卫的，还有一个照顾陆宸起居的小童，连厨房里的都是小厮。 “来人，去蒸一份藕粉桂花糕，再送两份桂圆莲子汤，现成的有什么吃的都送来一些。”陆宸朝小童又吩咐了一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爷！”小童认真地把守在书房外。 “为什么让一个小童把守？”徐晴娘不解地问道，“他能守得住吗？” 陆宸勾唇一笑，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徐晴娘缓缓道：“等你手好了，你可以和他切磋一下，他不比你差。” 徐晴娘立即秀眉紧蹙：“你是说我很差？”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功夫不差，小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陆宸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心智有些不成熟。” 徐晴娘更加不解：“他只是一个孩童啊，现在心智不成熟不是正常的吗？” “大夫说他以后一直是这个心智，不会再长了。”陆宸眉头紧锁，语气沉重，“两年前，我把他带回来时，他正好目击了父母惨死的场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所以心智永远停留在了案件发生前。” “如此，那也好，把不好的事情都忘记了，一辈子都活的快快乐乐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徐晴娘朝陆宸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需为此事烦恼过多。 “两年了，我和他都接受了这个事实。”陆宸一直看着门口那个影子缓缓道，“还好他很有天赋，至少一般人不能欺负他，他有自卫的能力。” 闻言，徐晴娘唏嘘不已。老天总是这样子，剥夺了你的一些东西，又在另外一方面给了你一些补偿。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突然间温柔了许多的男人，徐晴娘感觉到了她的心跟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好了，聊正事了。”见徐晴娘不言语，陆宸走到了书架旁边，他的手刚碰到了一本厚厚的战国策，旁边的一睹墙就自动缓缓地打开了。 徐晴娘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起护国府内的地牢，她就明白了陆宸所在的地方，肯定到处都有暗室。 “这里任何东西，你都不能碰，每个都有许多机关。”陆宸点了一根蜡烛先走了进去，让徐晴娘紧跟其后。 越往里走，就越宽广了。通道中间，还点着油灯，完全像白昼一样。 “这是？”看到一个架子在缓缓地挪动着，徐晴娘抑制不住好奇心道，“这里面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不良人的情报汇总就是在这里进行的。”陆宸指了指那个架子，又指向了墙上那细长的管道解释道，“这里的情报是通过外面输送进来的。所有的情报汇总只能由不良帅自己完成，这也是怕情报泄露，怕有人变节。” 徐晴娘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如此说来，这个密室，只能是不良帅自己进来，那她呢？她进来了怎么办？ “若是有外人强行进入的话，他只要触碰到任何一个机关，都会被暗器射中而死。”陆宸凑近了一些道，“但是若是我带进来的话……” 他有意顿了一下，吓得徐晴娘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会如何？” “不会如何，我会安全地带她出去。”陆宸眉开眼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我既然带你进来了，就肯定不会让你有事情。”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是暗桩？” “若你是暗桩，我也认了。”陆宸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看着徐晴娘的眼睛严肃道，“若你是暗桩，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会陪着你，一块向大唐朝谢罪！” “我不是。”明知道陆宸是开玩笑的，徐晴娘还是郑重其事地解释她不是暗桩。 “我知道。”陆宸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其实也从未疑心过她。就算是那次他试探她，他其实心底也没有疑心她。 带她进了没人可以进的密室，这份信任该有多大呢？徐晴娘顿觉得她与陆宸的关系更加地特殊了一些。 一直往里走后，尽头又是一扇门。 这个门是由特殊的锁锁住的，陆宸旋转锁的时候，徐晴娘自觉地转过了身子去。 密室内，是一排又一排的文件，按照级别有序地摆放着。 “这里的任何一个情报，都是不良人拿着鲜血生命换来的。”陆宸完全敛了笑容，语气沉重，“这个情报网也是由房公一手组建的。” “难怪当今皇上对你们如此看重，给予了你们不一样的职权。”望着那一排又一排的文件，徐晴娘突然明白了陆宸肩上背的是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不苟言笑，永远板着一副面孔。 “一个王朝的建立，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守卫一个王朝，同样要投入许多。”陆宸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数据慢慢道，“但是，每一个不良人都不会后悔选择这条路，是房公拯救了我们，给予了我们价值。” “陆宸……”徐晴娘的手覆在了陆宸的手上，她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要成婚 “嗯？”陆宸微笑看着徐晴娘，他总觉得她晚上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了他又说不上来。 “没什么。”徐晴娘垂下眼眸收起了她冲动伸出去的左手，“这里就是你平时用的书房吗？” 陆宸摇头，这既是不良人的情报中心，他只会在有需要的时候进来。 “你来看看这些，这是我们从那两处窝点收集回来的信息，准确来说，是从第二处窝点收集回来的，他们来不及清理干净。” 桌子上是一堆有些烧焦的碎纸片，显然是他们仓促逃跑来不及完全把信息损毁。 徐晴娘小心翼翼地抓起了那些碎片，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碎纸上的文字：“这上面是突厥文？” 陆宸点头，这上面全部是突厥文。 “那岂不是要找一个懂得突厥文的人来才有用？”徐晴娘皱起了眉头，他们的工作本来就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要找个懂突厥文的人也不容易啊。 “找一个人来倒是不难。”陆宸盯着这一桌子的碎片道，“就是不知道这些资料对我们抓到突厥狼卫有没有用？” 见徐晴娘疑惑，陆宸继续解释道：“这长安城内目前也还不缺少胡商。” “他们会肯帮我们忙吗？” “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是他们必须要替我们做事情。”陆宸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意，不良人办事情从来也不循规蹈矩。 “那名黑衣人还有给其他线索吗？”徐晴娘皱着眉头道，“只告诉了我们两处已经被清理过的窝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可用的线索。” 陆宸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徐晴娘淡声道：“没有。” “如此看来，在城内的突厥狼卫有严密的组织，他们应该是分工明确的，到底意图何在，或许只有他们的统领知道。”徐晴娘忧心忡忡道，“陆宸，最近他们似乎也没有怎么在长安城内作乱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 陆宸同样眉头紧锁。 昨日他们在街上抓到了一名体格健硕的黑衣人，本来他想以此作为突破口。但是今日他带着不良人前去大理寺要人时，大理寺卿竟然拒绝了他，不肯让他把人带走。 “陆宸，你在想什么？”见陆宸不言语，徐晴娘唤了他一声后关切道，“是不是最近两天太累了？” “没什么。”陆宸拉开了椅子让徐晴娘坐下，“你要是不怕费神的话，可以替我将这些碎纸片试着拼凑一下。” 徐晴娘咕哝道：“浸提的刺绣就够我费神的。” 闻言，陆宸的眼底漫开了笑意，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怕她病中在家里无聊。 一个时辰后，徐晴娘只觉得腰酸背痛，尤其是脖子发麻得厉害，但是桌上那拼出来的一部分碎纸片让她忘记了身子上的不适。 “如何？”她扬起了眉毛，神色略为得意。 “叫我该如何感激你呢？”陆宸满意地点头，“改日，我一定摆下一桌，特地感谢徐仵作今日出手相助。” “那倒是不必了！”徐晴娘左手大气一挥道，“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你觉得如何？” 陆宸勾唇一笑，他刚刚不是备下了吃食吗？ 从密室里出来后，徐晴娘也深呼吸了几口气，她不喜欢过于封闭的空间。 主厅内，早已经备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你手臂还没有好全，不能喝酒。”陆宸替徐晴娘舀了一碗汤温声道，“刚刚来的路上，就听到……” 徐晴娘的脸颊微微红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腹部，晚上他们三口人一起吃饭，她还真的没有吃多少。 “这是什么？”徐晴娘刚落座就发现她旁边的椅子上放了一个很漂亮的盒子。 “打开看看。” “嗯？”徐晴娘看了一眼陆宸。 陆宸打了一个手势，立即有一名老仆上来打开了盒子，他把盒子端到了徐晴娘面前缓缓道：“徐姑娘，这是我们少爷请了长安城内最有名的绣娘为姑娘量身定做的。” 盒子是一套水蓝色长裙，从走线和刺绣上就足见这套衣服质量上乘。 “陆宸？”徐晴娘惊喜地转头看向陆宸，他是如何知道她喜欢这种干净的水蓝色的？ “姑娘，你用手摸摸看，这布料，是江浙一带最好的，摸起来十分地舒服。”老仆介绍道，“姑娘，如此一件衣服，便要……” “咳咳咳！”陆宸有意咳嗽了两句，老仆及时地把话给收住了。 又是玉镯子，又是衣服的，徐晴娘哪里敢收，她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衣服的领子，上面绣着兰花，也是她最爱的花卉。 “陆宸，无功不受禄。”徐晴娘推开了衣服转身看着陆宸道，“你送我东西，我收的很愧疚。” “你为我挡了一剑。”陆宸身子往前探了一些，他慢慢道，“晴娘，任何东西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 徐晴娘的左手微微握紧了，她垂下了眼眸，心中有丝期待。 “谢意。”半晌，陆宸才把最后两个字憋出来。他其实很想说情意二字，但是他察觉到了徐晴娘的紧张，便只好硬生生地换了字眼。 徐晴娘握紧的手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微起了变化：“不必如此客气，出手相救是本能，相信你也会如此。” 陆宸哪里会感受不到徐晴娘这微妙的变化，但是却想不明白他哪句话说错了，只好赔笑道：“如此，那会收下吧？” 徐晴娘抬起眼眸看了看陆宸，又看了看那套衣服：“这是最后一次。” “那可……” “陆宸，我要和林大哥”徐晴娘顿了一下，她似笑非笑道，“成婚了，所以以后恐怕受不了你的东西。” 陆宸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他桌子下的一只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成婚？”陆宸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摸了摸下巴笑道，“真的假的？他不是昨晚刚出来吗？” 一旁的老仆把盒子放到桌上后识趣地退了下去，这气氛，明显不对啊。 “是真的。”说出来后，徐晴娘突然觉得长舒了口气，她的左手轻轻地摸着那碗陆宸替她舀的汤碗，垂着眼眸淡淡道，“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我爹看上他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宿醉 这顿饭，徐晴娘同样也食不知味。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徐晴娘看了一眼窗外，一轮月牙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陆宸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薄唇轻启淡声道：“我送你。” 徐晴娘没有拒绝，二人慢慢地从陆府里走去。陆宸右手拿着佩剑，左手则抱着他送给徐晴娘的衣服。 回的时间比去的时间整整多用了一倍。不同于去时二人一路畅谈，回的时候二人各怀心思，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徐晴娘刚想翻墙入内，大门被打开了。 “爹？”见是徐药伯开的门，徐晴娘有些意外，她明明看他熄灯睡觉了。 徐药伯阴着一张脸低声道：“进来。” 徐晴娘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她垂下了眼眸抱着盒子进了大门。 身后，大门迅速地被关了起来，在深夜里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让徐晴娘的心底跟着一颤，仿佛心内空了一块角落。 “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徐药伯意外地不追问徐晴娘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半夜出去，只吩咐她早点休息。 徐晴娘捂住胸口长舒了口气，感觉被人放过了一马似的，她暗暗叹了口气进了她自己的闺房，甚至连灯都不点，她和衣直接上床躺了下去。 “少爷。”陆宸回到府邸时，老仆还在主厅内，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吃食道，“少爷，我刚让人把东西拿下去热了一下，您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多少吃一点吧。” 陆宸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挥手道：“我没有胃口。” “少爷……” “撤下去吧。”陆宸径直坐下，他抬起右手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地疲惫，仿佛身上的精力都被抽走了似的。 “少爷，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挑明了说，人家又哪里懂呢？”老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何况，有些事情需要男儿家主动。” 陆宸抬起眼眸看向了老仆，老仆立即抿唇不语。 “唉！少爷，你去哪里啊！”见陆宸拿起佩剑往外走，老仆担心道，“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只是哪里还能见到陆宸的背影，他早就三两步冲了出去。 天色熹微，天边有些发白，各家各户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 客栈内还一片寂静，店家伙计还有住店的客官都还在酣睡中。 卢玉西穿着贴身衣服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睡在一旁的男子，他的睫毛又长又卷，五官分明，鼻子高耸，就算放在长安城内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她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摸着林立秋高耸的鼻梁，她知道他的生父是中原人，所以他的长相与中原人几乎无异，这也是他为什么可以毫无压力地融入到长安城内借用林立秋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 林立秋懒懒地翻了个身子。卢玉西顺势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她从身后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身子。 “嗯……”林立秋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地拨开了卢玉西的手臂。下一秒，他就整个人弹坐了起来。 看到卢玉西只穿一件贴身衣物，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身体，他只穿了一条衬裤。林立秋的瞳孔瞬间放大，混沌的脑子立即被吓醒了几分：“这……师妹……这，你……我，我们？” 卢玉西跟着坐了起来，她抓过被子遮在胸前，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道：“师兄昨晚喝多了。” 喝多了？林立秋眉头紧锁，他飞快地搜寻着昨晚的记忆，他昨晚确实一直在喝白酒，他记得他一直在和卢玉西说话来着……怎么会？ “如果昨晚的事情师兄记不清楚了，那么现在的情况你不能当做看不懂吧？”卢玉西蹙眉不悦道，“师兄昨晚的话说得动听，现在不会翻脸不认人了吧？” “我……这……”一向沉稳的林立秋此刻慌张了，他急忙下床先穿衣服，“师妹，对不起，我现在一时之间实在是无法理清楚。” 卢玉西的眼眶立即红了。 林立秋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他起床起得太猛了还是有些头疼，他冲到了桌子前猛灌了三杯冷水。 “师兄，”卢玉西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了林立秋的身后，她用柔软的双手环住了林立秋的腰部低声喃喃道，“师兄，我们成家吧。” “师妹……”林立秋身子一怔，他低下了头，昨晚的事情，他真的是忘记了一干二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会就到了床上去了。 卢玉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她把脸贴在林立秋的后背上温柔道：“师兄，我不怪你。你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否则我又如何会冒险来这长安城内，我就是太想你了。” “师妹，你……” “不，你听我说。”卢玉西摇头打断了林立秋的话，她继续喃喃道，“我是那么地喜欢你，我本来以为你会喜欢师姐的，但是你来长安城这么久了，你们也没有怎么联系，你不知道我知道这个消息有多么地高兴。” 卢玉西自顾自地诉说着她到底有多喜欢林立秋。 “师妹。”林立秋费了很大的劲才掰开卢玉西的双手，他转身见她只穿了一件衬衣立即道，“先把衣服穿上，鞋袜也穿上，否则该着凉了。” “师兄，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卢玉西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她低头娇羞地拉起了林立秋的双手温声道，“师兄，你知道我现在有多……” “师妹，你误会了。”林立秋猛地抽回了双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师妹，我一直把你当……” “不，你不要说！”卢玉西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听你说什么你把握当妹妹看的话，我不要听！” “师妹……” 卢玉西的眼底慢慢地涌起了泪水，她的眼神中既有失望又有愤怒：“林立秋，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师妹，我……”林立秋面露难色，他自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若要他娶了她，他心中又不甘心，“师妹，这件事情，你让我再想想可以吗？” 卢玉西冷笑了一声。 “师妹，对不起，我……” “师妹，你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送我出城 卢玉西转身的瞬间抽出了林立秋的佩剑，她举着佩剑剑尖直抵林立秋的脖子处。 林立秋一动不动地站着紧张安慰道：“师妹，有话咱们好好地说，刀剑不是开玩笑的，你不要这样子。” “是啊，我的这套剑法一开始还是师兄你教我的。”卢玉西拿着剑又靠近了一步，她哽咽道，“师兄告诉我，当剑抵达敌人喉咙时不要犹豫，也不要废话，直接一招索命才是最应该的做法。” 林立秋眉头紧锁，他发誓他是真的不知道卢玉西对他的情意。 “师妹，我一直把你当成……” “你闭嘴！”卢玉西愤怒地怒吼道，“林立秋，你不要再说把我当妹妹了，昨天晚上怎么不说把我当妹妹？你休想提上裤子不认账！” 自知自己理亏，林立秋也不敢再反驳。 “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和我成婚？”卢玉西又逼近了一些，林立秋的脖子上已经有些出血。 林立秋迟疑着该如何回答。 “你喜欢那个仵作？”卢玉西的眼底有杀气，她握紧了剑柄沉声道，“我早该杀了她，她不仅老是误我们的事情，现在还要和我抢你，我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听到徐晴娘被卷进来，林立秋立即替她辩解道：“不，师妹，这件事情与晴娘无关，她现在受伤了，不会再影响到我们的大业了。” 他越是维护徐晴娘，卢玉西的醋劲越大，杀意越浓。 “晴娘？叫的好生亲切。”卢玉西讽刺道，“师兄，不就是一个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仵作吗？值得你如此为她付出吗？” 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没有值不值得的，它不是一桩买卖。但是林立秋现在学聪明了，知道不该刺激卢玉西，他伸出双手作出安抚状慢慢道：“师妹，我们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地说可以吗？” “好好谈？” 以为卢玉西有所松动，林立秋立即点头道：“对，我们好好地谈，想出一个能够和平解决的方式好吗？” 闻言，卢玉西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林立秋瞅准机会想要夺下她手中的剑，卢玉西却在最后一秒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作出自刎状。 “师妹！”林立秋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即喝止道，“师妹，别做傻事！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卢玉西库苦笑道：“是吗？” 豆大的晶莹的泪珠从她粉嫩的脸上掉落了下来，林立秋自责不已，若不是他昨晚喝酒误事，又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呢！ “是，你不是想和我成婚吗？我答应你！”林立秋缓缓地挪动着脚步，他紧张道，“你先把剑放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卢玉西半信半疑：“你真的愿意娶我？” “是，我应该娶你。”林立秋重重地点了点头，“此事是我负了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师妹，你信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也会和师父坦白这一切的，师妹……” 趁卢玉西分神听他说话的时机，林立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上前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剑。 卢玉西身子一软倒在了林立秋的怀里。 “师妹？”林立秋立即为她把脉，确定她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脉象有些混乱外长舒了口气，他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师兄……”卢玉西反手抓住了林立秋的手，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立秋缓缓道，“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决不食言。”林立秋扯了扯嘴角，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好好地休息，“昨晚一定没有休息好，好好地再睡一句吧。” “你会怪我吗？”卢玉西紧张道，“你会怪我让你娶我吗？” 林立秋顿了一下，他摇头道：“怎么会？” 他既然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又怎么能不对她负责呢？事到如今，他又能怪得了谁？ “你要去哪里？”见林立秋要走，卢玉西紧张地拉住了他，她的眼神中有些恐惧。 “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不是说长安城内的吃食多。”林立秋温声道，“先好好地睡一觉，我等下叫你。”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卢玉西的眼角滑落，林立秋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只是朝她扯了扯嘴角，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今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明明是烈日当头，林立秋却觉得他的头上始终笼罩着一片阴影，这片阴影总是挥之不去，他走到哪都跟着。 角落里，不良人刚四处在寻人，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林捕头。”不良人悻悻地笑了一下，他挠了挠头道，“怎么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你呢。” 林立秋沉着一张脸，他本来在县衙内性格就比较孤僻，让人看了敬而远之。如今板着张脸，更是让人无端多了几分距离感。 “哈哈，这长安城内还真的有点小。”不良人尴尬地自圆其说，心中却在暗暗责备陆宸怎么给他安排了这么个活。 “转告你们陆帅，晚上七点，廊平坊，不见不散。”丢下这么一句话，林立秋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不良人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继续跟好还是不跟的好。 皇后娘娘出行安抚了人心，加上不良人和金吾卫又在百姓面前各活捉和杀死了一名黑衣人，杀人狂魔的谣言渐渐地弱了一些，长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林立秋沉着一张脸在一家小摊贩前坐了下来。 “客官，要点什么？”伙计热情道。 “有后悔药吗？” “嗯？”伙计先是一愣，继而又赔笑道，“不好意思，客官，您说的我们没有，但是我们这里的东西都很美味，您要不要来点。” “随便上点。” “得嘞！” 伙计立即吆喝着上了一笼包子，几个麻糬和一碗八宝甜酪。 林立秋望着桌子上的东西顿觉得失去了胃口。 “这么多东西，完全不吃，这不是浪费吗？”林立秋刚要走，他的对面上便坐下来了一个束着长发的公子。 林立秋皱起了眉头，刚想发火却见对面是女扮男装的温婉。 “你来做什么？”他立即警觉地看了一下四周。 “跟踪你的不良人已经走了。”温婉拿起了包子吃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身子向前倾一些道，“你有没有办法送我出城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提人 “你知道，这段时间城门口把守得很严，轻易不得进出城。而且，你已经被御林军通缉了，这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你的画像。”林立秋顿了一下面露难色道，“我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如何能送你出城。” 知道温婉与突厥有联系，陆宸干脆借着御林军搜捕刺客的名义，请求他们一起在长安城内张贴温婉的画像，实施全程搜捕。 “正是这样子，我才要师兄你给我送出去。”温婉一改往日的态度，她凑近了一些温声道，“你在长安县县衙内当了两年的捕头了，不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当我求求你，改日必有重谢。” “为何不跟着师父？” “师父？”温婉冷笑了一声，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缓缓道，“现在师父视我为累赘，我再跟着他们，岂不是连累了他们？” 她的语气里明显有不满，大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凉意味。 “你在长安城内开了几年的胭脂铺，又与长安城内众多商铺有来往，认识你的伙计不胜其数，所以境地比较危险。”毕竟是同门的师妹，饶是过去对她的行事多有不满，林立秋还是安慰道，“师父也是为了大业着想。” “为了大业？”温婉抬起了眼眸，她急促道，“自从来到了这长安城内，我便没有想着能有善终，但是师父的处事，多少令人寒心。” 林立秋沉思了一会儿道：“今夜先去我家吧。” “你家？” “刚才我和跟踪我的不良人发火了，陆宸应该不会再派人跟着我了。”林立秋低头喝了一杯热茶道，“今夜你先去我那里落脚，至少这一两天是安全的。” “如此说来，多谢师兄了！”温婉朝林立秋送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从前的恩怨，我希望能一笔勾销，以后我们仍旧是师兄妹。” 林立秋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现在是危险时期。”见林立秋并不搭理她最后一句话，温婉也不恼，她好心提醒了一句后，又拿了一个包子后急急地离开了。 林立秋哈了口气在掌心，闻了一下确实酒味挺重的。 “带走十笼包子。” 付了钱后，林立秋提着早点往客栈回。 大理寺，威严十分，把守的两个守卫穿着盔甲俨然一副谁来了都不让的架势。 “不良人来提人！” “请兄弟出示公文！”守卫很是礼貌地回绝了，“上面有规定，任何要进大理寺的人，都要公文才可以。” “兄弟，你看到了吗？那个是我们的不良帅。”小黑上前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房公已经和你们大人说好了，今日由我们不良人来提人。” “昨日，你们也这么说了，把人提走了吗？”守卫丝毫不肯退让，讲话也不客气，“兄弟，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你们倒是把公文给拿出来啊！” “你！” 小黑指着守卫一时语塞，这人不是故意揭他们的痛处吗？昨天，陆宸想来提人，和大理寺卿争论了半天也没把人带走。 陆宸眉头紧锁。昨日没把人带走后，他就立即着人去梁公府与房玄龄说明了情况，房公着人回信让他们今日老时间继续来提人。 “爷，你看？” “等！”陆宸单手背在身后，他凝眸看着大门口上刻着的大理寺三个字。 进来这里的都是皇亲贵族与犯下刺杀谋逆的人，据说，来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里面所用的手段有多毒辣可见一斑。 “爷，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小黑心神不宁道，“上次白余送到这里来，没多久就死了，我觉得这个大理寺与我们八字不合。” 陆宸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明明房玄龄说已经和大理寺卿打过招呼了，但是昨日大理寺卿怎么说也不肯放人。他不良帅纵然有些私权，但是在官级上，他与大理寺卿相差十万八千里，自然也不敢硬来。 “房大人到！” 一顶黑色轿子缓缓地落地。 见是房玄龄的轿子，陆宸立即亲自上千扶他下车道：“大人，怎么劳烦您亲自来了？” “我若不来，这人你还能带走吗？”房玄龄摸了摸胡须，他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即上前去通报。 见是房玄龄亲自来了大理寺，守卫的人也不敢有丝毫地怠慢，他立即进去汇报。不一会儿，大理寺卿便亲自到门口来接人。 “房大人，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大理寺卿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什么事情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他捂着嘴鼻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房大人，这地方，可不怎么干净。” 房玄龄皮笑肉不笑道：“如此，我更要来看看大人你了，辛苦大人每日在这不干净的地方待着了。” “既是拿朝廷俸禄，下官岂敢懈怠！”大理寺卿拱手道，“如果房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进去坐一下，我们一起喝个茶。” “不敢打扰大人。”房玄龄挥手道，“不知道大人可记得前天我派人送与大人的书信？” “嗯？”大理寺卿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了两圈后，一拍脑门赔礼道，“大人，您瞧我这个记性，事情太多了，实在是复杂事情一堆要处理，把您交代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陆宸上前拱手道：“昨日卑职倒是提醒过大人，没想到大人记性如此不好，竟然我那么提醒您都想不起来。” “你昨天……噢，对对对，我们是说过这件事情。”大理寺卿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扯了扯嘴角后向房玄龄赔罪道，“大人，昨日，实在不是下官我不听大人您的命令，只是您要我做的，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房玄龄和陆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看向了大理寺卿道，“大人，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此话怎讲？” 大理寺卿面露难色，他叹了口气才慢慢道：“此人竟然敢当街行刺皇后娘娘，如此重案，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破解，把他幕后的组织给揪出来是吧？” 房玄龄阴着一张脸，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既然是如此大的案件，我们把人带回来后，就日夜审问，谁知道他竟然……” 陆宸眉头紧锁抢问道：“他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监国 “他……”大理寺卿打量了一下房玄龄的脸色，然后才缓缓道，“那群兔崽子，下手没个轻重的，这会儿……还在……还在诊治中。” 房玄龄的脸冷若冰霜，他目光如炬冷声道：“莫不是大人怕人落到不良人手中，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才……” “大人，此事可开不得玩笑。”大理寺卿连忙拱手道，“此名犯人乃是刺杀皇后娘娘的重犯，我怎可轻易地纵了他去。别说我对这名犯人的来历不清楚，纵然我清楚，也不敢包庇啊，他刺杀的是皇后娘娘，下官怎么敢与当今圣上作对呢？” 尽管大理寺卿一通解释，但是房玄龄和陆宸哪里会相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人交到这里来就出了事情。 “可否带我们进去看看？”既然人没有死，陆宸便想进去看看。 “这……”大理寺卿还有些迟疑。 “刘大人……”房玄龄抬起眼眸盯着大理寺卿顿了一下道，“我在信上说的很清楚了，这名犯人与不良人在追踪的一个案件有很特别的联系，我们一定要拿到这个人的供词。” 当房玄龄刻意叫他刘大人时，大理寺卿便知道房玄龄是真的动气了，他弱弱地解释道：“房大人，下官知道您在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但是此人也关系到谋杀皇后娘娘的大罪，他确实应该羁押在大理寺啊。” 陆宸怒火中烧，又是这该死的职权划分。 “既然我说了我不良人要这名犯人，你刘大人也答应了，我今天一定要把人带走。”房玄龄挥手示意他不必再继续解释，他态度强硬道，“此次事情，我昨日已经进宫和中山王打过招呼，是得了他的允许的。” “中山王？”大理寺卿皱起了眉头。 昨日，李世民从渭水特地传来口谕，他不在长安城的时候，由中山王李承乾把持朝政，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从旁协助监国。 消息传来时，朝野震动。皇上如此举动，意欲何为自然不用多说。 据说，昨日吴王生母淑妃就借口身子不适，拒绝了各宫娘娘请安来访。太子之位之争，似乎已经成了定数，无须之争。 “是的，我已经怔得了中山王的同意。由于此犯人涉及到不良人正在追查的一个特殊案件，中山王特别批准同意此人由大理寺交给不良人，不得推辞耽搁。”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监国的皇子与辅助监国的皇上的重臣现在亲自来要人，纵然大理寺卿有多胆大，此时他也不敢言语了。 “来人，把中山王特批的官文呈上来给刘大人看。”房玄龄特意将“刘大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哈哈哈，房大人，您言重了！”大理寺卿连忙拱手赔罪道，“大人，下官岂有不信你的道理。” “来，给刘大人看一下官文。”房玄龄仍然吩咐人把官文呈递给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只瞥了一眼官文封面没有打开，他挥手示意他们拿下去：“房公，您这是做什么？只要您开口要的人，就算没有中山王的批示，下官也要眼巴巴地给您送到府上去。” “本官不敢劳烦刘大人把人给我送到府上，现在，我们可以去领人了吧？”房玄龄神色冰冷，并没有打算给大理寺卿面子。 “自然，自然，大人请跟随下官来。”大理寺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谄媚道，“说来，房公您似乎从来没有踏足过我们大理寺呢。” “大理寺乃重地，岂是本官可以进来的。” “房公又和下官开玩笑了。”大理寺卿语气和态度都极其地好，“说来，此等地方阴气重，杀气也重，进来了怕折煞了大人您。” 守卫解开了巨大无比的锁，厚重的铁门需要两个两百斤的壮士一块用力才可推开，厚重的铁门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响彻整条街道。 沿着长街走上两百米才到了关押犯人的大牢门口。大理寺内关押的都是重犯，如此设计，饶是有人来劫狱，要跑出这两百米的长街，又要穿过那扇巨大的门，便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外围的把守的侍卫又可以迅速地形成包围圈把守。所以，要想在大理寺内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走到了大牢门口。 见是大理寺卿领着人来，守卫立即打开了门，这又是一扇铁门，是由十分粗壮的铁柱熔铸而成，没有钥匙也休想闯入进去。 “经历了这一扇又一扇的牢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说大理寺内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房玄龄由衷地感叹道。 “大人过誉了，这大理寺，也是经历了好几任大理寺卿才发展到如今的模样，我这是有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福气。”大理寺卿依旧一副官腔，“既然拿朝廷俸禄，自然要为朝廷做事情，岂敢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刘大人确实尽心尽职。” 房玄龄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落入了大理寺卿的耳朵里，却觉得怪怪的，好像在说反语似的。 终于走到了刑讯室。 里面到处挂满了刑具，每个刑具都是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光是那么多刑具摆在那里就足够让普通人吓个半死，不用上刑具就能够吐出大半。 那名壮汉胡人躺在角落处，身上到处布满了伤痕，可以说是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陆宸与房玄龄使了个眼色后就亲自上前蹲下身去检查胡人，他的脉息十分地弱，可以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不知道刘大人能否帮忙解释一下，为何他会这样子？”陆宸剑眉微挑，若不是起了杀意，如何能将人弄成这幅模样？眼前这个人的状态，别说他带回去后能否问出什么，他能不能将人活着带回护国府都是一个问题。 大理寺卿微微叹了口气，他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胡人道：“此事怪我管理下属不严，前日晚上，我府中有要事需要处理便回去一趟，交代下属来审讯。等我第二天来的时候，没想到此人已经……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刘大人，我想知道，那人是上了什么刑具？”陆宸细细地检查着胡人身上的伤口，除了那日砍在他膝盖上的刀伤外，他的身上伤口大大小小有五十多处，可谓是触目惊心。 第一百六十章 中毒而亡 大理寺卿朝身旁的那个人挥了挥手道：“你和不良帅说，你都上了什么刑具？” 走上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漫不经心道：“这个人跟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们问了好久，他除了辱骂我们一句话有用的话都不肯说，所以我就上刑具了，用了倒刺鞭子，坐刑，扯皮铁链。” 胡人身上确实有被倒刺鞭子扯伤的伤口，几乎都是等距离。至于坐刑，伤害的是膝盖骨。 “扯皮铁链？”房玄龄皱起了眉头，这个刑具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可怖。 “房大人，所谓的扯皮铁链就是这个了。”大理寺卿指了一个带倒钩的铁链道，“您看，这上面布满了倒钩，只要这倒钩挂在他的手臂上，大腿上，只需要稍稍一用力，犯人便可以感受到皮肉分离的痛苦。” 显然，躺在地上的胡人确实受过此刑。 陆宸朝房玄龄轻轻地点了点头后，房玄龄便立即道：“刘大人，此人我们不良人要带走，至于我们能否问出什么，就不需要劳烦刘大人您操心了。” 此言便把大理寺卿拦人的借口都给堵了回去。既然不良人不论胡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要，那自然就没有理由再拦着了。 “是是是。”到底忌讳房玄在朝中的地位，大理寺卿笑着不敢有异议，只说要亲自送房公到门口。 “爷，这明显有问题啊，房大人既然已经找他们要人了，他们胆敢把人弄成这样子？”一离开大理寺，小黑就愤愤道，“现在这个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呢，一时间内也问不出来什么。” “马上吩咐人把长安城内最有名的大夫请来。”陆宸往后瞥了一眼押送胡人的马车坚定道，“不论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给我活下来。” 不良人获取再多的情报，都不如抓到一个突厥狼卫来得有用。而且，据那天他观察，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在突厥狼卫里有一定的地位。 陆宸话音刚落，便已经有人骑马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爷，我是不是去查一下那个下手的人？”小黑继续道，“至少让我去查查，大理寺有没有什么问题。” 渗透？ 陆宸沉思了一会儿道：“去查查吧，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若是朝廷内的人与突厥有勾结的话，他们要做的也是不要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人，惹得他们里应外合才会坏了事情。 “爷！爷！不好了！” 押送的人突然大喊！陆宸立即下马冲了过去。 “什么情况？”他一把掀开了轿帘，只见胡人突然开始吐血，而且血液都是黑的。 “中毒？”小黑下意识道，“是不是中毒了？” 陆宸的脸阴沉沉的，他只低声吩咐道：“去找大夫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谁都知道，胡人应该是救不了了。现在去找大夫来，也只是尽人事而已。 “你，去把徐仵作请过来！”小黑立即想到了要验尸。 “慢着！”陆宸叫住了那个要走的不良人，他顿了一下，淡声道，“去义庄里叫个仵作过来，徐仵作在家养伤，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她。” “可是……” 小黑还想说明明徐晴娘是最好的搭档，而且她一只手受伤了另外一只手可以用，然后再叫个助手来不就好了吗？但是陆宸看了他一眼后，他便乖乖闭嘴不敢再提了。 还未回到护国府，胡人便已经断了气息。 林立秋去了县衙给衙役们送了早点。 “老大，放心吧，过段时间，大人就会让你回来。” “是啊，老大，你放心吧，大家伙都想着你呢。” “要不，我们和大人说一下，让你回来。” 林立秋 往日待衙内的弟兄们不薄，现在大家都觉得他受了委屈，纷纷地安慰他。 “你们不要乱来。”林立秋淡然一笑，他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道，“我正好也累了，有这个机会，可以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好，你们呢，就好好地干好你们的活，千万不要因为我惹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老大……” “好了，好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林立秋举手打断了他们的唠叨，“我走了，好好干活！” 众人只好目送着林立秋离开。 不远处，萧岑站在廊下正看着这一幕。 “老爷，起风了，披上吧。”雪娘拿起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萧岑的身上温声道，“既然心中有疑惑，那便让立秋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夫人。”萧岑侧头对着雪娘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啊，总是心中藏那么多事情。”雪娘摇头道，“若是真的有一天他被认定是暗桩，你也不必觉得伤心，既是他背叛了我们，该伤心愧疚的是他，若他都不伤心愧疚，我们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雪娘的一番醍醐灌顶，萧岑顿时觉得长舒了口气。 “夫人，你怎么……” “我若是连自己枕边人这么点心思都猜不透，我还是你的夫人吗？”雪娘轻轻地握住了萧岑的手道，“老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得到了至亲至爱人的肯定，萧岑觉得心中好受得多了。近来，他已经不只一次听到了衙役们的抱怨，但是作为县知府大人，他也有众多的无奈啊。 林立秋刚离开了县衙，便有人拦了他的去路。 “你疯了？”林立秋警觉地看了一下四周斥责道，“这里到处都是不良人的耳目，你现在出来就是找死！” “他找你。”那人低沉道，“现在就让你去找他。” “师父？”林立秋垂下了眼眸，此时卢清泉找他为了何事，难道还不清楚吗？ 那人没有说话，他看了一下四周后，迅速地跑进了一条小巷子内，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林立秋揉了揉眉心，仍然觉得头顶上有阴影笼罩着，他一直想甩开却始终没法甩开。 醉月楼。 “客官，怎么早？”见林立秋一身酒味进来，伙计嬉笑道，“客官，我们还没有开门呢，不如您迟点……” 林立秋拿出了一个金元宝放在了桌子上：“我要上面的那个雅间，让我睡一觉，谁也不要来吵我。” “是是是！”伙计立即把金元宝藏进了袖子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狭路相逢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女子特有的香味。客厅与卧室是由粉色的幔帐隔离开来的，由陈设便可见这是一个姑娘的闺房。 “师父！” 林立秋单膝下跪垂首向卢清泉问好，他一进门便看到卢玉西向他浅笑着，较往常眼底里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你可知道为师叫你来是做什么？”卢清泉语气冰冷，他着黑色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十分地狠厉。 林立秋暗自倒吸了口气，他微微垂首顿了一下道：“徒儿不知。” “不知？”卢清泉冷哼了一声，他重重地把手中的茶杯砸在桌子上，“你昨晚和玉西发生了什么？” 林立秋抬头和卢玉西对视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微红，应该是刚哭过的样子。事到如今，他还能作何辩解。 “师父，我会对师妹负责的。”说这句话时，林立秋的心底充满了不甘，但是他只能强忍着，毕竟他是男人。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卢清泉不满地问道，“就凭你现在的身份？你难道还想娶玉西不成？” 林立秋拧眉看向卢清泉，不然他又要如何负责？ “爹！”见状，卢玉西急忙上前跪在了卢清泉的面前，她惊讶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啊？我自然是要和师兄成婚的。” “成婚？”卢清泉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他凭什么能和你成婚？” 林立秋感觉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似的，他的脸火辣辣的烫，心中也火辣辣的疼。 “徒儿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师父和师妹解恨！”尽管心中痛苦，林立秋面色依旧平静，卢清泉对他有养育之恩。 “你……” 卢清泉怒极一把拔出了桌子上的佩剑，眼看着那把剑就要抵在了林立秋的脖子上，卢玉西却奋不顾身地上前挡在了林立秋的前面。 “师妹！” “玉西！” 林立秋和卢清泉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一个抱走了卢玉西，一个及时地抽回了剑。但是那把剑极其地锋利，她的头发到底是被削掉了一些。 “师妹，你没事吧？”林立秋紧张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你没事吧？”卢玉西眼眶泛红，她哽咽着一把抱住了林立秋道，“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哽咽声让林立秋听着心中不忍，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必要道歉。” 卢清泉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卢玉西，而后脸色沉重地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一番商谈过后，卢清泉要求林立秋必须迎娶卢玉西，同时理清楚与徐晴娘的关系，不可伤了卢玉西的心。 林立秋只好一一答应。 望着林立秋的背影，卢玉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昨晚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吧？”卢清泉语气冰冷，全然没有刚才为女儿讨公道的样子。 “嗯？”卢玉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爹，你说什么呢？我会拿我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吗？” 卢清泉闭上了眼睛道：“卢玉西，这是为父的最后一次允许你胡闹，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也不希望你连爹都欺骗。” “爹……” 卢玉西想要多解释两句，但是卢清泉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只好悻悻地闭嘴了，心中却想着昨夜的事情，她就算用一点心机又如何呢？ 她刚想转身出去，卢清泉就大声喝止了她：“给我老实待着，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出城，免得你四处惹祸。” “我不走！”卢玉西蹙眉道，“爹，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相信我？” 卢清泉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卢玉西，你擅自来长安城爹已经没有责怪你了，你不要再给我惹事端了。” “爹，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是在给你惹事端？”卢玉西红了眼眶不满道，“你教我骑马射箭，拳法剑法，不就是希望我能帮助你吗？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爹现在不需要你帮忙。”卢清泉别开脸命令道，“今天，你就给我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我偏不！”卢玉西骄纵惯了，她哪里肯听卢清泉的话，说话间，她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走。 “卢玉西，你给我站住！” 见卢玉西走出去，卢清泉立即上前要给她拽回来。 二人刚站在门口，楼下的几个不良人立即抬头看了上来。 小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声道：“站住！” 卢清泉拉着卢玉西的手腕立即往房间内跑，他们跑到窗户前，头也不回地就跳了下去。他们的身后，几个不良人已经破门而入。 “好啊！今日两个人都被我碰到了！”小黑带着两个不良人已经绕过醉月楼堵住了他们离开的道路。 小黑是认得卢玉西的，但是对旁边的卢清泉，他却不知道身份。 “放信号灯！”小黑急急地吩咐了一句后，便抽剑踮脚朝卢清泉飞去。 专属于不良人的信号灯很快在醉月楼上空响起。 小黑和另外一名不良人飞身直接攻打卢清泉，一人一个方向拿剑朝人刺去，卢清泉一个后翻身躲开了利剑，他呈斜卧状双手交叠狠狠地一掌打在了小黑的胸口处，小黑吃痛后退了好几丈的距离。就在这个空档，卢清泉又一个侧翻身绕到了另外一名不良人的后背处，一脚踹开了他。 还有三名不良人已经从醉月楼二楼处下来支援。顿时，六个人在空中处打成一片。 六名不良人，小黑的武功最强，他一直纠缠住卢清泉，但是也只是纠缠，压根连近身的机会都找不到。 “不可恋战！快走！”卢清泉瞥了一眼卢玉西大声道，“快走！” “想跑？”小黑一个手势，另外三名不良人与他一起形成了包围状，紧紧地把人裹在了中间。 信号灯在白天想起，引起了整个长安县的重视。 “这是什么？”徐药伯正在整理药草，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绽放的淡淡的烟花道，“谁家白天放烟花？” 徐晴娘缓缓起身，这哪里是烟花，她认得，这是专属于不良人的信号灯啊！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情，才会放的！ “爹，我出去一下！”生怕出事情，徐晴娘不等徐药伯回答，就已经没了人影。 “晴娘！” “徐晴娘！”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三者 “林大……”刚出门，徐晴娘看到林立秋正在离她家几步的方向，她刚想开口叫他，他正好背对着他。 “林大哥！”徐晴娘又唤了一声，但是林立秋已经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见状，徐晴娘也不再理会，她加快脚步朝着刚刚信号灯升起来的方向走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块好像就是一片烟花之地。 小黑身中了两剑，还在坚持着拦住卢清泉，只是心中一直在祈祷，希望陆宸他们能快点赶过来。 “黑哥，小心！”不良人大喊了一句。 小黑闻言，迅速察觉到有三枚银针朝他射来，他只好放弃他那个守位，一侧身躲开了三枚银针。 同时，卢清泉以最快的速度从他那个出口飞了出去。三名不良人刚要去追赶，卢清泉刷刷地射出来了一排银针，三人顾着躲闪的瞬间，卢清泉冲到卢玉西那边，打伤了另外两名不良人，拽着她的手飞身逃了出去。 过了片刻钟，陆宸等人才刚刚赶到。 小黑捂住手臂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后，陆宸立即带着人往卢清泉和卢玉西逃跑的方向追赶。 见有人接手，小黑瘫软在地上，他捂住了手臂，温热的鲜血不住地流着。 “小黑！”徐晴娘跑的有些气喘，她只看到了陆宸的背影。 “徐仵作？”看到徐晴娘，小黑立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徐晴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刚刚似乎看到林立秋的身影了，好像也是跟着陆宸他们那个方向去的。 “徐仵作？”见她不说话，小黑又唤了一句道，“你在看什么？” “噢，没什么。”徐晴娘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陆宸他们能不能追的上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那个女的我见过，是那天刺杀皇后娘娘的。”小黑压低了声音道，“至于那个比较男的，我没有见过，但是应该是一伙儿的，否则怎么会在一起。” 竟然是刺杀皇后的刺客？那岂不是有可能是突厥狼卫？徐晴娘立即会意点头。小黑深得陆宸的信任，自然不在嫌疑范围内。 “我看看你的伤口。”徐晴娘弯腰下去检查了一下小黑的伤口，好在两处伤口都不是很深，回去简单地包扎一下就可以。 “谢谢徐仵作！”小黑脸色沉重道，“希望爷能抓住他们，那天抓到的那个黑衣人已经毒发身亡，现在好像什么线索都断了。” “毒发身亡？”徐晴娘拧眉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通知你。” “我本来已经吩咐人来叫徐仵作你了，但是爷不让。”小黑心直口快，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徐晴娘神色的变化。 他不让她去验尸，是排斥她了吗？徐晴娘有些落寞。 “徐仵作，我们爷肯定是觉得你的手还没有痊愈，不能太辛苦。”发现徐晴娘神色不对后，小黑立即笑嘻嘻道，“我们爷是关心你的身体。” 饶是小黑劝慰了一番，徐晴娘的心情却始终是沉重的。她甚至觉得她刚才本能地往这边冲，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她来又能如何呢？如今她这幅模样，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还帮倒忙吧。 “既然无事，那我就回去了。”徐晴娘扯了扯嘴角淡声道，“记得回去包扎一下你的手臂，最好能休养几天。” “等下！”小黑从不良人的手中拿了几枚银针，他递给了徐晴娘疑惑道，“这银针是不是有点熟悉？” 徐晴娘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种大小的银针已经出现了好几次。 “是刚刚那两人射出的？”徐晴娘接过银针细细地打量着，这种银针是浸泡在剧毒***之中的，几乎是可以立即要了人的命的。 小黑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刚刚我们正围困着那个男人，他一直在与我们周旋，不可能有机会朝我射来这种银针，至于那个女人，她同时也被两个不良人围困着，同样没有机会。” “而且，你看，后来那个男人朝我们射来的银针试这些，数量更多。”小黑又拿出了另外一些银针，那些银针显然更大。 银针的大小除了与使用之人的内力深度有关，与使用的隐秘程度也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你的意思是？” “如果没错的话，我觉得至少这里还有一个第三者。”小黑若有所思道，“他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是最清楚，那个男人该从哪个方向突围出去的。” 言下之意，那个人清楚地知道这六个不良人中，谁的身手最好！只要制服了小黑，他便有机会逃跑。 徐晴娘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她的脑海里想起了刚才余光瞥到的那个身影，那个身影与他是如此地相似。只是她想不通，如果是他，他为何不现身。 “徐仵作？”见徐晴娘又不说话，小黑玩笑道，“今天你为什么老是走神？若不是你刚刚才来，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那个第三者了？” 徐晴娘抬起眼眸严肃道：“小黑，如果事实真的如你猜测那样，你可以带人走访一下这附近的人。现在时间还早，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如果真的有第三者，你也可以很容易找得到。” 说着，徐晴娘朝醉月楼瞥了一眼。 这里轰轰烈烈地打了一场，早把醉月楼里那些昏睡的姑娘给吵醒了。这会儿，还有不少人推开窗户在看热闹。 小黑嘴角一勾笑了。徐晴娘说得没错，那么多看热闹的人，而且醉月楼有两层，她们居高临下往下看，只要她们肯说，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徐仵作，你不去断案可惜了。”小黑真诚地赞叹道，“我终于明白萧大人为什么要花大价钱给你请过来了。” 徐晴娘早就对这一类的赞美免疫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小黑淡声道：“澄清一件事情，我的俸禄与义庄的其他仵作是一样的，没有大价钱。” “啊！” 小黑眨巴着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爷回来了！” “爷！” 说话间，陆宸等人已经回来了。 小黑顾不得与徐晴娘玩笑，他立即上前关切道：“爷，没有追上吗？” “他们跑太快，没有发现身影。”陆宸这句话虽然是对小黑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在徐晴娘的身上。 她怎么也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咎由自取 徐晴娘就这么站着看着路宸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晃眼的阳光在他来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失去了魔力，黯淡了下来。 “手臂好些了吗？”陆宸的目光关切，语气关切。 徐晴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臂，上面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大夫说至少要十天才可以稍稍活动。这次，她不敢再乱来，不敢再拿她的手臂开玩笑。 “好些了吗？”见她不说话，陆宸又问了一遍，“昨晚，你睡得好吗？” 徐晴娘抬起了眼眸看着他，他的一双眼睛清澈却又显得幽深，让人琢磨不透。她怔怔地盯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好多了，多谢记挂。” 多谢记挂，这几个字瞬间就把两人的距离给拉远了一些。 陆宸握着佩剑的手微微一紧，他垂下了眼眸嗯了一声淡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了。”徐晴娘左手摸了摸她垂在胸前的长发，因为右手不方便，她现在的头发都是垂放下来，不像从前那般高高地束起来。 她如今这幅模样，温柔极了，与平时那个敢解剖尸体的徐晴娘相去甚远。 “嗯，我……让人送你回去。”陆宸本想亲自送她回去，但是早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又因着林立秋的关系，他终究还是说让人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徐晴娘微微地点了点头，“现在是白天，回去的路上又热闹，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 陆宸知道拗不过徐晴娘，只吩咐人远远地跟着她，确保她安全回到家中。 “爷，你们怎么了？”望着徐晴娘远去的背影，小黑上前八卦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些不对劲啊？是吵架了吗？” 陆宸侧头白了他一眼。 “爷，你是个男人，凡事应该让着人家姑娘家一些。”小黑摇摇头继续叹息道，“你看徐姑娘多好啊，人长得又漂亮，还聪明，像这样子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没地找去。何况人家对你还有救命之恩，你就算看在她那条为了你受伤的手臂的份上，你也不应该对她发脾气啊，你说对吗？” “我看你是活得腻了？”陆宸举起剑柄做状要打小黑。 小黑立即捂住了手臂哀声道：“爷，我受伤了，受伤了。” 陆宸只得作罢，他见徐晴娘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眼底涌起了一阵失落。他又该如何表达他的心意呢？ 路过一家梅子铺，徐晴娘进去买了两袋。徐药伯最近夜里咳嗽咳得厉害，她需要督促他吃药。 徐晴娘刚踏进家门口，就看见林立秋和徐药伯二人正在喝茶。 “晴娘，你去哪里了？”见徐晴娘进来，林立秋立即迎了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温声道，“手臂还没有好全，不要到处乱跑。” “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徐晴娘有些意外，她偷瞄了一眼徐药伯，他果然脸色不是很好。 “有点事情，过来找伯父商量一下。”林立秋跟着看了一眼徐药伯，他的脸上明显带有愧疚之意。 “如此。”徐晴娘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进房间。” “不打扰，我要说的事情已经和伯父说完了，是我不该打扰你们了。”林立秋拦住了徐晴娘，“我把东西给你送进去，我也该回去了。” “萧大人不是……”徐晴娘刚想说萧岑放了林立秋半个月假，这段时间他无须回县衙，只是话刚说出来，她便意识到她说错话了，所以立即硬生生地转了话题，“既然都来了，不如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林立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药伯，他尴尬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炖了东西，还是自己煮点东西吃吧。” 徐晴娘和林立秋一起向内堂走去。 “把东西放在这个柜子上就好了。”徐晴娘感激地看了一眼林立秋，“谢谢你林大哥，总是这么细致地照顾着我。” 林立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徐晴娘。 “对了，今天早上，你有来过我家吗？”徐晴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好想看见你的背影。” 林立秋怔了一下。 “没有啊，什么时间？”林立秋笑呵呵道，“早上我在家中睡得有点迟了。刚刚才到你家一会儿。”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徐晴娘耸了耸肩膀道，“好像确实穿的衣服的颜色也不一样来着。” “一定是你看错了。”林立秋点头道，“那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徐晴娘没有阻拦。 她倚在门口，看见林立秋朝徐药伯打了一个招呼，今日的徐药伯态度很冷漠，不像以对林立秋那么地热情。 “爹，你今天怎么了？”林立秋离开后，徐晴娘拿着一碟瓜子放在了徐药伯的面前，她不解道，“你对林大哥的态度很奇怪，你们两个人吵架了？” “没有，爹这么大的岁数，还会和人吵架吗？”徐药伯也不喝茶，也不吃瓜子，起身径直往里面走去。 “爹，中午我想吃阳春面！”徐晴娘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多加点肉末，我想要吃肉，可以吗？” 徐药伯回头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摇了摇头后往厨房走去了。 阳光很好，洒落在院落内。徐晴娘自顾自地喝起了茶，她有时候觉得闲暇的日子十分地无趣，有时候又觉得这样子的日子也别有一番滋味。 比如现在，她一个人喝着茶时。 午时。 “爷，我们的人在城外，发现了那名胡人的尸体。”不良人抱歉冷声道，“胡人的身上只有一处伤口，应该是一刀致命的。” 陆宸眉头微紧。 那名胡人正是他们放走的那个突厥狼卫，没想到，他放出去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被杀害了。 “爷，我们是否可以以此做文章？”不良人建议道，“他们既然如此狠辣，是否可以借用他引起他们之间的内讧。” 陆宸低头呷了一口热茶，否定了这个建议。突厥狼卫本来就是由死士组建而成的。他们的宗旨就是，宁可丢了性命，也绝不出卖组织。 至于那个胡人，显然是咎由自取。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可疑的小厮 长安城门，只开启了一扇。一个时辰让进，一个时辰让出。 “陆帅，你有两天没有过来了。”见到陆宸，常校尉带着两个人上前大笑着迎接，“陆帅，两日不见，气色似乎差了点。” 自从经常过来城门口后，陆宸已经与守卫长安城门这里的人很熟悉了。只是他比较严肃，那些侍卫看到他也只敢远远地点个头。 “辛苦常校尉了。”陆宸微微点头算事打了招呼。 他站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位置，此时，城门只允许要出长安城内的人出去。由于已经等了很久，现在又要经过严格地搜查，很多人不满意。 好在，百姓一般都怕穿官服的，何况每个守卫身上都带着佩剑，一般的百姓看到刀剑多少有些忌惮。所以这些人也只是嘴上唠叨，却不敢有实际动作。 “离开长安城的官府，都有登记在册？”陆宸的目光落在了一小撮人家，上面的轿子旁边挂着灯笼，上面写着“陈”，明显这是一户官宦人家。 常校尉点头道：“放心吧，所有出去的官宦人家都有登记在册，包括他们府上的仆人，全部都有登记，而且，没有公文也不让放行。” “这都多亏了陆帅上次你拦住了封大人。”常校尉由衷道，“上次在城门口，你不顾封大人的身份拦下了他，给了长安城内官宦人家很大震撼。封大人那么高的地位，尚且要公事公办，下面的人哪里还敢徇私。” 陆宸嘴唇紧抿，上次拦下封德彝，既是因为封德彝没有公文，还有就是他有其他的考虑。但是，房玄龄还是因此费了点心思才摆平。 陆宸的目光落在了那户人家旁边的一个小厮的身上。 “陆帅，你觉得……”常校尉话说到一半就发现了异常，他打了一个手势，身边的得力助手就上前了。 “站住！”守卫走到了小厮面前呵斥道，“你，把头抬起来！” 小厮抬起了一张俊美的脸。 “呦，长得这么漂亮。”守卫冷哼了一声，他用剑柄托起了小厮的脸颊细细地观察了一番道，“男人长得如此清秀，在府里不干活的吧？” 小厮嫌弃地别开脸去。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守卫严正道，“名字全部都记下来了吗？” “全哥，名字已经都记下来了。这个人叫刘心，说是府里做菜的。”一旁登记人员上来解释道。 “做菜的？”守卫绕着小厮转了一圈，“脸蛋如此白净，身子又这么瘦弱，还有我看这双手怎么看也像是女人的手。” “喂，你什么意思？”管家模样的人上来把小厮拦在了身后，他不悦道，“这位官爷，我们官文也有了，也登记过了，还不让我们出城去吗？” 守卫瞥了一眼管家。他们这些把守城门的，对城内大户人家都十分地清楚，这户官宦人家不过是五品官，在这长安城内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纵是有官文，该做的检查我们爷该做清楚。”明白这户只是五品官，守卫语气并不好，他瞪了一眼管家道，“怎么？难道你要妨碍公务吗？” “你……”特殊情况，谁也不愿意惹上麻烦，管家哼了一身拂袖道，“那烦请你们快点，不要让我们老爷等得不耐烦了。” 守卫眯着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小厮有问题。他远远地朝常校尉打了一个手势。 “陆帅，可能有点问题，我过去看看。”常校尉会意立即往城门口走去。 陆宸跟着上前。 “什么问题？” 常校尉刚开口，那个小厮就推了一把挡在他面前的管家，踮起脚尖要往城门外冲出去。 “站住！” “站住！” 几个守卫立即冲上前去，小厮刚冲到城门外，便被几个守卫给团团包围住了。 “我去……” “不必了，你的人可以拿下他的。”陆宸拦下了想要前去追人的常校尉，他目光如隼盯着排队的想要出城门的人，每天到底有多少人混进混出？ 常校尉多少察觉到了陆宸的不悦，他立即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宁可错抓，不要错放！只要看到踪迹可疑的，全部先给我扣下再说，一个个的，都给我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 这户等着要出去的人急了。 “还想跑？”管家想要偷摸摸地溜走，常校尉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道，“告诉你，你今天摊上事情了。” 很快，小厮被捉拿了回来。 “陆帅，大人，人已经捉拿回来了！”两个守卫押着小厮走到了陆宸面前。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陆宸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这不正是搜遍全城而不得的温婉吗？ “陆宸，好久不见！”温婉凄婉地笑了一下，她盯着陆宸的眼睛道，“想不到最后我竟然还是落在你的手里。” “陆宸。” “小心！”感觉到有东西飞过来，陆宸迅速地拉了一把温婉，躲过了暗器。 “我……”温婉却仍然缓缓地倒了下去。 “温婉！” 陆宸急忙上前抱住温婉，点住了她的穴道。 “什么人！” “警戒！” 见温婉倒地，常校尉立即拔出了佩剑道：“所有人，给我找出那个放冷箭的人！” “关城门！”陆宸怒吼了一声，“所有在场的人，全部给我扣押下来！” 陆宸的话音刚落，刚刚在排队的人立即乱成一团。他们四处逃散想要逃跑，但是守卫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形成了包围圈。 “常大人。”陆宸朝常校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城门上面观察，在那里视野开阔，可以把一切尽收眼底。 城门突然被关闭了，城内城外咒骂声一片。 陆宸清晰地看见温婉的脖颈处仍然中了一根银针，他推开她的那一刹那竟然只躲开了另外两枚银针。 温婉还保持着刚才那个神态。陆宸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徐家跑去。 徐晴娘还在院落里闭着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陆宸抱着一个小厮就径直地冲了进来，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她。 “陆……”徐晴娘立即弹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温婉，她立即蹲下身检查，目光落到她脖颈处时，她抬头看向了陆宸，“这不是？” 陆宸点了点头：“正是！”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个时辰 “我点了她的穴道，是不是有解毒的办法？” 徐晴娘摸了她的脉搏，又拿了一根银针从她的脖颈处放了点血，那里的血液明显已经变黑了。 “你虽然封住了她的穴道，但这只是让她毒发的时间慢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徐晴娘用干净的纱布慢慢地把银针擦拭干净摇头道，“虽然只有一枚银针，但是上面的毒液同样够毒死一头牛的。” 陆宸不甘心道：“那如果现在给她解药呢？” “我们并没有药丸。”徐晴娘拧眉道，“上次我爹配制的草药，也只能是慢慢地去除药性，像她这样子的……” “什么人也往家里带！”徐药伯正好从外面回来，他双手背在身后不悦道，“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人。” “爹，你来的正好！”徐晴娘才不管徐药伯是不是在发脾气，她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到了温婉的面前把大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徐药伯一脸淡漠。 “爹！”徐晴娘知道徐药伯是面冷心热，她晃了晃他的手道，“爹，能不能救起她，对我们破解这个案件十分地重要，拜托拜托，您一定要尽心尽力。” 徐药伯白了一眼徐晴娘，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尽会给他找事情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不救！”徐药伯看到陆宸气又不打一处来，语气还是那么地强硬。 徐晴娘侧头看着徐药伯缓缓道：“爹，你要是不救这个人，那我就去告诉萧大人，说你明明有办法救她，但是你却不救，故意的拖延我们的破案。” “你……”徐药伯点了点头生气道，“徐晴娘……你，爹……爹真的是白生你这个女儿了！” “爹，你明明就是想救，非要我逼您。” 徐晴娘赶紧跑进里屋里拿出了徐药伯的***箱子。她早就知道徐药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只是碍于陆宸在，他心中不爽，需要别人对他连哄带威胁的。 徐药伯低头翻看了温婉的眼睑，又查看了一下她的脉搏，脸色渐渐地变得沉重。他侧头对蹲在一旁的徐晴娘道：“其实你知道情况。” 徐晴娘叹了口气，她站了起来看着陆宸的眼睛道：“她的毒很快就会至肺腑，到时候什么药都救不了她了。但是，就算我们用了药，也仍旧保不住她的性命。但是可以保证她一个时辰性命无碍。” “一个时辰？”陆宸点头道，“那副作用是什么？” 他知道若没有副作用，徐晴娘不会如此地迟疑。 “若是我们用药，需要用至毒的草药喂下去，只有药性如此大才能一时之间中和掉她体内的毒素。”徐晴娘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这样子的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两种毒药的药性都会释放出来，她会十分地痛苦，这种痛苦，大约会持续一刻钟左右。” 陆宸是不良帅，有时候为了得到情报，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在对方身上用刑。但是现在，这个人毕竟是女人，他确实有点迟疑。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徐药伯冷声道，“若是你们怕她痛苦，我也可以配制一副药出来，一个时辰后，她若喝下去，就可以当场毙命，不会痛苦。” 陆宸和徐晴娘对视了一下。而后，他点头同意这么做。 “把人抬到里面进去吧，放在这里也不好看。”徐药伯语气冷冰冰的，他看了一眼陆宸道，“抬到我的房间里去。” “爹，抬到我房间里去吧。”徐晴娘制止到，“不能把您的房间给弄脏了，而且，万一到时候用药，死在您的房里怎么……” “抬到我房间里去。”徐药伯清了清嗓子道，“你一个姑娘家，房间怎么说都要弄得干净整洁一些，死人的房间，你还敢住吗？” 徐晴娘本来想说她都在存尸房住过，这有什么可怕的。但是知道徐药伯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她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徐药伯和徐晴娘以最快的速度调配好了剧毒之物，而后喂了下去。 “马上就会苏醒了。”徐药伯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走了出去，既是他需要再次去调制***，也是因为他知道等下他们要说的话是需要保密的，他不适合听的。 “我也出去吧。” “不用。”陆宸伸手拉住了徐晴娘的手臂，他顿了一下道，“我们何时之间变得这么生分了？况且萧大人不是说了，你和我一起断案？” 徐晴娘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侧身看向了陆宸。 “留下来吧，我需要你。”陆宸用力地握紧了她的左手道，“晴娘，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够在。” 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希望她在？徐晴娘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唉……” 床上的温婉叫了一声。陆宸和徐晴娘两人立即走到了床前。 “陆……”看到陆宸，温婉张了张嘴，她的眼睛里有光，但是在看到旁边徐晴娘后悻悻地闭上了嘴。 “是晴娘救了你。”陆宸侧身温柔地看着徐晴娘道。 温婉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中的毒太深了，我没办法救你。”徐晴娘如实地说明了情况，“我们只能延长你一个时辰的性命，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温婉的眼神很平静，她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这种毒药，本来就是无药可救的。你以为你上次在地道内所中的毒素为什么可以解。” “因为那个人下的量很轻。”徐晴娘单手扶着温婉坐了起来，“这样子坐着，你会舒服一些。” 温婉抬起眼眸看着陆宸，这眼神里虽有爱而不得的恨意，更多的却是绵延不尽的情意：“你们救我一个时辰，有什么用呢？是想让我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陆宸始终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了。 “我们救你这一个时辰自然是为了我们的案子。”徐晴娘起身淡声道，“温姑娘，救你，也是赌你还有话说。” “赌我？”温婉眯起了眼睛，她清了清嗓子捂住了口鼻道，“被一个当仵作的给救了，其实并不是我愿意的事情，被送到一个老仵作的床上躺着，我更加地不愿意。” “所以，徐晴娘，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说爱我 温婉有意激怒徐晴娘。 徐晴娘的嘴角始终噙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并不在意一个将死之人对她恶言想向。 “温婉。”陆宸靠近了一些，他平静道，“若是我真心想要折磨你，你此时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护国府里。你自然知道不良人的手段，也知道你们突厥狼卫的手段。” 听到突厥狼卫几个字时，温婉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你是吗？”陆宸盯着温婉的眼睛问道，“突厥狼卫？” “不，我不是。”温婉几乎是脱口而出。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良帅，该是知道我们的。”半晌，温婉嘴角一勾，笑了，她双手绞着被单垂着眼眸道，“效忠突厥狼的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我们到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字的。” “卢清泉就是突厥狼。” 温婉抬起了眼眸，她诧异道：“你怎么会……” “你们的二小姐应该也是进了长安城吧。”陆宸神色平静，仿佛在缓缓地叙说着一个故事似的，“突厥狼为什么会对不良人旧部下手，这里面应该是包含着他的私心的，是为了你们死去的大小姐报仇。” “是你们活该。”温婉眼中有些愤恨，“作为男人，你们竟然利用一个女人来获取情报，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 “但是你有想过吗？杀不良人旧部对完成你们的事情有帮助吗？”陆宸微顿了一下继续道，“不仅没有用，反而让我们顺藤摸瓜，摸到了突厥狼的身份。既然知道了突厥狼的身份，后面的一切事情我们都好办很多。” 温婉拧眉不悦道：“陆宸，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告诉你真相而已。”陆宸平静道，“你们既然为他卖命，自然也应该知道他是如何做的，如何部署这一切的。” 温婉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 “那日被我们抓走的黑衣人，死了。”陆宸继续道，“从他的嘴里其实我们就撬出来了两个你们用过的窝点，根本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看得出来，他还是有许多话没和我们说，我们遵守承诺给他送出了长安城。但是刚才，在城外发现了他的尸体。” “还有，那日游街抓到的胡人，也是死了，毒发身亡。”陆宸弯下身子，他定定地盯着温婉的眼睛语气冰冷，“还有刚才那三枚毒针，是要让你致命的吧？” 陆宸这番话，到底是有些打动了温婉，谁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棋子。 “陆宸，你休想从我的嘴里撬出来任何东西。”温婉依旧嘴硬，“你们中原人，最终要沦为我们的奴隶！” 徐晴娘皱起了眉头，她对温婉的身份并不是十分地了解，只是看相貌，觉得这人应该也是中原女儿。 “据我所知，你在长安城内也待了三年。”陆宸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仇视中原，“你长得与中原人几乎无异，你的血液里难道没有流着中原人的血液？你自己相信吗？” 闻言，温婉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脸庞。她确实长得小巧玲珑，完全不似胡人女儿那般地高大，为此她也好几次问过卢清泉，但是都是以被呵斥结尾。 “而且，你也经历过六月那番***，知道百姓疾苦。”陆宸继续他的问话，“温婉，难道你就忍心你的同胞到时候深受其害？” “别说了！”温婉捂住了耳朵不耐烦道，“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是因为你怕你继续听下去会动摇！”陆宸哪里肯放过她，他继续道，“其实，现在你心里也在怀疑，怀疑你是否真的做错了。” “我没有做错！”温婉一把抓过陆宸的腰带愤懑道，“陆宸，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从我嘴里得到关于突厥狼卫的东西，但是我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你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话刚说完，温婉就一下子躺倒，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徐晴娘和陆宸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这个时候已经不宜再刺激温婉，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去厨房做点吃的。”徐晴娘温声道，“最后一顿饭了，多少吃点。” 被子里的人明显缩了一下。就算是再勇敢的人，这种等死的滋味也煎熬，何况，温婉又不是故意要寻死的。 徐晴娘出去后，陆宸便搬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他难得地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再有半个时辰，你就会难受。徐爷已经调制了一味药，只要你喝下去，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躲在被窝里的温婉鼻子一酸，眼泪立即掉落了下来。她何曾想过她才不二十岁，生命就已经到了尽头，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房间内十分地安静，安静到陆宸可以听到被子里的人的啜泣声。 “陆宸！”突然，温婉坐了起来，她一把抱住了陆宸，把脸埋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陆宸，抱抱我！” 第一次被女人如此抱住，陆宸有一瞬间的懵，下一秒，他就要伸手推开温婉。 “不要推开我，我会和你说！”温婉双手紧紧地环住了陆宸的脖子，她温热的气息吐在了他的脖子里，语气温柔，“陆宸，你该知道我的心思的，长安城的人都知道。” 陆宸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仍旧不觉得那次他做错了，但是却明白他本来应该可以做得更好的，不必要让她成为全城人的笑话。想到这个，他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温婉的眼角掉落了下来，滚到了陆宸的脖子里。 “你若说你爱我，我可以把所有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温婉贪婪地吸着陆宸身上的气息，她从未想过临死了倒是能得到一丝温情。 陆宸几次想要推开，但是温婉很用力地抱着他。 “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撬开你的嘴。”陆宸语气变得有些疏离，他纵是不择手段惯了，却也不是没有底线。 温婉苦笑了一声，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陆宸的衣服：“怎么？难道连欺骗一个将死的人都不愿意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应该清楚 徐晴娘再次进屋时，正好撞见温婉神色痛苦地捂住胸口，她双眼通红，显然是极度地痛苦。 “这……”见状，徐晴娘立即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她上前摸脉后摇头遗憾道：“看来，她体内的毒素比我们想象中扩散的要快，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竟然就……” 徐晴娘无能为力地看向陆宸，她确实尽力了，现在已经到了用药的时候了。 “陆宸，给我用药！”温婉抓住了陆宸的一只手，她几乎是哀求，双眼含泪道，“陆宸，快点，让我结束这一切吧。” “给她用药吧。”见她神色如此痛苦，陆宸的心底到底有些不忍，他吞咽了一下，而后对徐晴娘点头示意她用药。 “药在这里，只要吞下去，你就可以解放了。”徐晴娘把一碗绿色的药汤端给温婉，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从来，她和徐药伯都是治病救人的，就算解剖尸体也是为了给他们报仇雪恨。但是今天，却是由他们亲手端上毒药杀人。 “想不到你还会害怕。”看见徐晴娘颤抖的手，温婉最后朝她扯了扯嘴角，她靠近了一些耳语道，“不要负了他！” 徐晴娘眉头紧蹙，还未来得及说话，温婉便拿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药才入口，温婉便觉得喉咙有一股腥味涌上来，下一刻，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她捂住了胸口最后一次抬起眼眸看向了陆宸：“来世……再见！”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软软的往下倒去，躺在了床上。 徐晴娘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深呼吸了口气上前探了探温婉的鼻息，而后抽回左手看向陆宸声音微颤道：“人，已经没了。” 站在门口的徐药伯看了一眼后就往外走了出去。 陆宸神色凝重。 他拍了拍徐晴娘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她本来也活不下来的，而且我们也没有让她痛苦太久。” 徐晴娘蓦地想起了温婉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她疑惑地看了一下陆宸。只见他盯着温婉，神情有些怪异。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这个房间里只有陆宸和温婉，她突然特别想知道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说了什么。 陆宸用力地捏了捏徐晴娘的肩膀，他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她说了一部分，算是给了我们一部分的线索。” 徐晴娘继续侧头看着他。 “她问我……爱不爱她。”陆宸侧头与徐晴娘目光相对，停了下来。 徐晴娘心下一紧，她发现她是如此地在乎眼前这个男人，她如此地想知道陆宸到底是如何回答的。 “哦，是吗？那你怎么说的。”不敢面对陆宸火热的目光，徐晴娘挪开了视线，假装漫不经心道，“看来温姑娘是真的喜欢你。” 陆宸嘴角勾了一下。他倒是可以配合演戏说爱温婉，只是他虽然时而不择手段，在涉及到他自身时，他从来不冒险，也不把自己给搭进去。 “我自然是实话实说。”陆宸继续盯着徐晴娘的侧脸，缓缓道，“我是不是爱她，你也应该清楚。” 陆宸有意拉长了语气，弄得徐晴娘不得不转头面对他。 “既然问到了线索就好。”徐晴娘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吞了口口水有意拉开了与陆宸的距离，“人不需要送到义庄了，买口棺材，找人给她埋了吧。” “我会吩咐人来处理的。” 常校尉很快就把城门口的人给排查清楚了，都没有什么可疑的。至于那户官宦人家为什么藏着一个小厮，主要是管家藏私。 “据说，那个管家有断袖之癖，小厮是他在黑市里买来的，是昨晚才在黑市里成交的。”不良人把审问出来的结果如实报给了陆宸，至于那个姓陈的主人家，他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个小厮，所以可以排除嫌疑。 黑市？陆宸摸了摸下巴。他自然知道黑市里除了买卖一些市场上明面不敢流通的东西外，也存在买卖人口的生意。 “爷，是不是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不良人请示道，“不过这个温婉，在长安城内做生意这么久，知道这个渠道，也是可能的。” 通过黑市买卖，这招显然很高明。若真的有幕后帮手，就算发生了今日温婉被抓的事情，他们通过线索也只能查到黑市。而黑市里的人，来了今日有明日的事情常发生，谁又会注意到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情。 “不必了。”沉思了一会儿后，陆宸决定还是不把人手放在这里，“陈仲，还没有消息吗？” 不良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他摇头道：“就好像泥入大海，完全没了踪影，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最近只是暗访，没有明察吧？”陆宸的食指又一次一次地敲打着桌子，这是他思考的表现。 “爷，按照你的吩咐，没有明察，我们撒出去的人手全部都隐了起来。”不良人不解道，“爷，只是暗访的效果毕竟不如明察啊，如此来，我们要找陈仲就更加地不可能了。” “无妨，就按照我的要求。”陆宸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就是要让他以为我们已经放弃了找他。” 只有让陈仲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追查，他才会放心地再次出来活动。 “爷，你说这个陈仲，到底有何目的？”书房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小黑才放心大胆地和陆宸讨论，“他又不出来行动，那为什么要亲手杀了他自己一家五口呢？这岂不是说不通呢？” “他找了一副乞丐的尸体冒充他，便是想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陈仲了。”陆宸微微眯了起眼睛，这种操作无非就是想让大家忽视他。让大家忽视他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他在某个时刻需要悄然出现，而且需要没人防他。 听了陆宸的一番解释，小黑似懂非懂，他挠了挠头道：“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阴谋了，他这招有用吗？” “谁说我们知道了？” 小黑先是一愣，继而立即反应过来。是啊，知道陈仲是被一具尸体给代替的消息只有他们几个查案的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了。”陆宸眉头紧锁，他竟然忘记了他们之间一直有个暗桩！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切磋 今夜的长安城，一片漆黑。 陆宸如期赴约的时候，林立秋已经执剑等候在了一片空地上，寒风吹起了他的裙摆和长发。 “林捕头，今日好雅兴，怎么想起来约我了？”陆宸把手中的一坛酒丢给了林立秋，“只可惜了，今日天公不作美，看这天象，今天怕是要下雨啊。” 林立秋笑了一下，他瞥了一眼他放在亭子中的酒坛淡声道：“我们倒是难得想到一块去了，我也带了好酒来。” “如此，那今晚要一醉方休。”陆宸走到了林立秋的身边，二人并列而立。一袭黑衣，一袭白衣，与这夜色倒是也融洽。 “陆帅如此地繁忙，我还以为今夜你要迟到了。”林立秋把两坛酒都打开了，他先喝了一大口。 “第一次收到林捕头的邀约，就算再忙，也要把事情推开赴约。”陆宸跟着一坐下，他侧头看着林立秋的眼睛缓缓道，“不过今天确实忙，在城门口处抓到了温婉，没想到她一个姑娘，竟然也是突厥狼安插在长安城内的暗桩。” “是吗？你说的是那个开胭脂铺的温姑娘？”林立秋震惊道，“看样子，我们的长安城真的是岌岌可危了，到处都是暗桩。” “无妨，就算到到处都是突厥的暗桩，但是热爱长安城的人的还是占大多数的。”陆宸淡声道，“区区突厥，何足挂齿！” 林立秋眯起了眼睛，他望着前方苍茫的夜色慢悠悠道：“陆帅是征战沙场过的人，果然说出来的话都与我们一般人不同。” “你难道是池中之物吗？”陆宸突然侧头直勾勾地盯着林立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区区的捕头之位，实在是委屈了你。” 林立秋坦荡荡地与陆宸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幽幽道：“陆帅若是觉得我可塑造，不如把我要去了不良人？” 陆宸的眼底涌起了一阵寒意。他知道林立秋早就知道被怀疑了，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始终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好啊，如果你喜欢，到时候我便去找萧大人把你要了过来！”陆宸爽朗地拍了拍林立秋的肩膀道，“若你肯来，我们不良人必定如虎添翼！” “陆帅过奖了！”林立秋皮笑肉不笑，他又低头喝了一大口酒。 “不过，想要来我这里，有一个规则！”陆宸起身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必须先和我打一架看看。” 林立秋抬起眼眸淡淡地看着陆宸，他怎会不知道陆宸是想要试探他的身手。 “我们这场切磋，看来我是躲不过去了。”林立秋低头慢慢地摸着他剑柄上的花纹，他实在是不愿意，但是也知道无可奈何，只好站了起来。 “无妨，只是切磋而已。”陆宸顶出佩剑，已经摆好架势，今日，他是非要探探林立秋的功夫不可了。 “虽是切磋，但是也要用尽全力，否则便是对你我的不尊重。”林立秋右脚后挪，既然躲不过，他想正好也借此机会好好地探探陆宸身手，好摸个底。 二人站定你后，几乎是同时出手。高手较量，讲究的是一个先发制人，所以二人谁也不让谁，足尖轻踮，二人便腾空缠斗了起来。 陆宸的剑法，只有五六年的功底，前三年在军队里，他所学的都是近身搏斗。后面，他才得一高人指点，在剑法上有了很大的长进，长安城内，他的剑法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至于林立秋，他从小练剑，一把剑在他的手中便像是与他融为一体，在御剑上面，恐怕走遍江湖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陆宸长在用劲上，林立秋巧在御剑上，两人各有所长，前十回合竟然一时之间分不出高下来。 早就怀疑林立秋武功高强，但是陆宸还是惊讶于他的所学，也惊讶于他平时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陆帅，人人皆说你是长安城内的第一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趁二人都后退的时候，林立秋由衷地感叹了一番。他单手执剑顶在地上，足尖倒挂在树枝上，随时准备出击。 陆宸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冷冽的笑容，他气定神闲地在地上站定，他知道，饶是林立秋的武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但是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陆帅，看招！”林立秋在空中一个翻身，他的后脚一瞪，数十片的落叶登时全部朝陆宸飞来，那些叶子虽然轻飘飘的，但是林立秋内力深厚，随便一片叶子都像刀刃一般可以要人命。 陆宸腾空而起，那些叶子从他的脚底飞了过去，飞出了一丈距离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陆宸执剑从头部往下攻击林立秋，他的轻功极快，几乎是一刹间的事情，他的剑尖就要抵在林立秋的头发上。 林立秋一个侧翻身，躲过了那一剑。但是这次，他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几招内，只能防御没法进行攻击。 陆宸越战越勇，他嘴唇紧抿，剑随眼动，缠斗得林立秋气喘吁吁，而他自己不过只用了七成的功力，依旧气息均匀。 二人再次分开的时候，林立秋立即收剑拱手道：“今日一战，我总算是见识到了陆帅的实力！” 他的话十分地真诚。 “是我占了便宜。”陆宸迅速收剑淡声道，“你刚刚晃神了。” 林立秋捋了捋有些散开的头发，他又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酒，刚刚一阵缠斗，让他口干舌燥。 “我最多再撑二十招，所以不论我刚才是否晃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林立秋大大方方地承认他技不如人。习武之人，谁不知道缠斗到五十招的时候，几乎双方的体力都会到了极限，而刚才林立秋不过挡了陆宸的十招，便已经有些气喘。 “林捕头的身手，也出乎我意料。”陆宸晃了晃坛中的酒，他抬头看了一眼沉闷的天空慢慢道，“林捕头似乎是有意地藏了功夫。” 林立秋侧头一笑：“陆帅说笑了，我怎会有意藏起身手来呢。谁不愿意博得一个好的名声，比如像陆帅一样。” 虽然心中越发觉得林立秋有问题，但是现在又没有直接的证据，陆宸不好再说什么，他跟着低头喝了一大口酒。 两个人男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陆帅，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悔婚 林立秋这句话像是问句，却又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是。”陆宸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地迟疑。 “可惜伯父不喜欢你。”林立秋侧头看向陆宸，他不喜欢陆宸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讨厌他这么骄傲，这种与生俱来的自豪感让他感到讨厌。 “是。”陆宸依旧回答得痛快，他不需要掩饰。 “那你应该知道晴娘从小与她爹相依为命，她是不会忤逆她爹的。”林立秋皱眉道，“陆帅，你知不知道你的情意可能会害了晴娘？” 陆宸握紧了手中的酒坛子。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甚至都不敢争取，生怕让徐晴娘两头为难。 “若是真的娶了她，一定好好地待她，否则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陆宸的音调虽轻但是语气极重。 “你既然如此爱她，为什么你不争取？”林立秋冷哼了一声，“陆帅，你少在这里装深情。” 陆宸突然伸手掐住了林立秋的脖子，他愤怒道：“若不是晴娘告诉我，她已经答应了她父亲要嫁与你，林立秋，你以为你会有机会！” 陆宸的手劲极大，林立秋被掐得直咳嗽。 “林立秋，我警告你，你最好是与现在的这一摊子事情没有关系，好好地待晴娘，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陆宸猛地松开了手，林立秋捂住脖子放声大咳了起来，他立即面红耳赤。 好一会儿，林立秋才缓过劲来。 “我们没有要成婚。”黑夜中，林立秋的音调很轻，但是说得却很清楚。 闻言，陆宸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侧头不解地看着林立秋，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答应伯父。”林立秋又再说了一遍。 陆宸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他拿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为什么不答应？” “我想与你公平竞争。”林立秋定定地盯着陆宸道，“陆帅，我确实喜欢晴娘，而且不比你喜欢的少。但是，我不想要她嫁给我，只是因为她爹。” 陆宸微微眯起了眼睛暗想眼前这个男人倒是奇怪，若换作是他，必定先成婚再慢慢地培养感情，否则的话，不知道变数有多大。 “好啊，那我们公平竞争。”陆宸语气轻快，他微微扬起了下巴，觉得这两天的阴霾都被一扫而光了。 陆宸脸上愉悦的表情落在了林立秋的眼里，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若不是因着卢玉西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给陆宸留机会？ “你为什么喜欢她？” “嗯？”陆宸偏着脑袋看了一眼林立秋后又转过去笑了，“如果非要说理由的话，她很聪明，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女人都聪，都要专业；而且，她很独立、懂事；还有第三点，她还很漂亮。” 林立秋哑然失笑，没想到陆宸倒还真的说了个一二三点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吗？”林立秋双手向后撑在地面上，他平视前方似在回忆中，“因为这世上只有她对我好。” 林立秋想起了初到长安城的场景。彼时，他性格比较孤僻，无法融入到县衙内，第一次由他和徐晴娘通书信时，徐晴娘回了整整十页的信纸，既有建议又有安慰之语。后来，他们常常书信来往，徐晴娘不仅懂他的心思，而且还关心他的生活。 得知徐晴娘也要来长安时，他激动的好几天都睡不着。为她到处跑看房子，计划好在一个月内时间内带着她熟悉长安……但是现在他却后悔了，后悔徐晴娘来到了长安。 见林立秋似是陷入了回忆中，陆宸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淡声道：“听说你和晴娘从小一起长大，你一定知道她很多小时候的趣事吧？” 林立秋的眼神有一丝躲闪，但是夜色掩去了他的慌张。 “是啊，有很多。”林立秋慢慢道，“她一直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整条巷子里，她就是老大。” “是吗？看她平时性格倒是很文静，只是在工作时，十分地认真，颇有些凌厉。”陆宸跟着慢慢道。 二人絮絮叨叨地讨论着徐晴娘，直到半夜。 翌日。劼利可汗马上要攻破长安的消息传得满城皆是。 上书房内。中山王李承乾正襟危坐，他双手垂放在双腿上，凝心聚神地在听几位重要的大臣讨论城内的谣言。 朝中的主战派和主和派在李世民谈判上这个问题上依旧有分歧。众大臣们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长孙无忌捻着他的胡须沉思了一会儿后，绕到李承乾的旁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诸位大人，静一静，静一静！”李承乾虽然不足十岁，声音稚嫩，却分外地有气场，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现在这么争执也不是一个办法。不如主战派和主和派两派都选一个人出来，汇总一下各位大人的观点，然后我们再做讨论如何？” 李世民既下诏让李承乾监国，哪里还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众人纷纷附和。 “房老，你可真是只老狐狸。”长孙无忌在房玄龄的旁边坐了下来，他喝了一口茶道，“你就什么话都不说？” 房玄龄抬起眼眸瞥了一眼长孙无忌，眼前这个人才是老狐狸！他既是李承乾的母舅，自然不遗余力地要帮助李承乾登上太子宝座，还偏偏要拉他下水。 “圣上已经有三日没有圣旨传回了。”房玄龄的手搭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明显有些焦虑。 长孙无忌眉头紧锁，微微地叹了口气：“放心吧，皇上洪福齐天，必然不会有事。再说，那胡人劼利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我们圣上动手。圣上肯定是有事情，所以才耽搁了。” 自从李世民前去渭水谈判之后，每日一道圣旨让人快马加鞭送进宫内，既是为了与众大臣商议与东突厥谈判事宜，同时也是报一个平安。 “或者路上出现了什么事情？”房玄龄侧目看向长孙无忌道，“还有，今日的谣言，为何传得如此沸沸扬扬，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个粗犷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谈话：“房公此言差矣。若是谣言也就罢了，但是若是真的呢？皇上现在生死不明，我们怎可坐以待毙？” 第一百七十章 大案牍术 说话的人是罗艺，开府仪同三司，朝中主和派。 房玄龄拿起茶杯细细地品了口茶才悠悠道：“噢？按照罗大人的意思，您觉得我们又该如何呢？” 顿时，上书房内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觉得，现在圣上的安危还不知道，为了确保圣上安全，我们应该继续派人过去谈判，但是……”罗艺停了下来，他偷瞄了一眼座位上的李承乾后提高了音量道，“为了表示我们是有诚意去谈判的，我们应该带一个质子过去。” “质子？” “这怎么可以！” “就是啊，这怎么可以！” 闻言，在场的人立即议论纷纷。虽然也有附和的，但是更多的是不主张。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捻着他的胡须看着罗艺笑眯眯道：“不知道罗大人觉得谁应该是质子？” 罗艺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李承乾，他拱手皱眉道：“两国交好，质子是一个保障。若是我们要拿出越大的诚意，那么我们所送的质子身份必然要越尊贵。” “如此说来，罗大人是觉得中山王最合适了？”房玄龄直接揭露了罗艺的心思，他站起身拂袖大声质问道，“此等行径与卖国贼有何不同？” “你……”罗艺朝中李承乾媚笑道，“中山王不要误会了，臣绝对无此意思。圣上对中山王寄予厚望，臣怎么敢有如此的想法。” 李承乾微微眯了眼睛，他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并不言语。 “罗大人，你干脆就直接说过人名出来就好了，省得让我们猜测。”长孙无忌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情感。 到底长孙无忌是国舅，罗艺不得不思考他的立场，所以只是呵呵地笑道：“长孙大人，下官只是随便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已。至于可不可以行得通，那还要诸位大人一起商量。就算行得通，质子的选择也要大家一起商量。” “原来如此。”长孙无忌故意拉长了语气，“我还以为罗大人考虑到了一个十分周全的方法了呢，原来也还需要商量。” “长孙大人见笑了。”罗艺的眼神有些躲闪，他皮笑肉不笑地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点头后离开。 “房老……” 京兆尹林智在房玄龄的耳边低声了几句，只见房玄龄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了。 “殿下，诸位大人，房某还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房某先行告辞了！”房玄龄朝李承乾等人说了一句后便行色匆匆地就要离开。 “房大人，请留步。”长孙无忌叫住了已经踏出上书房的房玄龄，他故意皱起了眉头道，“房大人，你这么做不厚道，马上就要到辩论环节了，你怎么可以……” 房玄龄眉毛一弯笑了：“长孙大人就爱说笑，这里有殿下和你主持着，我很放心，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 望着房玄龄离开的背影，长孙无忌捻着胡须笑了，他摸了摸鼻子后转身踏入了上书房。 京兆府。 “卑职参见二位大人！” “起来吧！”房玄龄穿着朝服大手一挥直接入座道，“何事急匆匆地非要本官现在就回来？宫内有要事。” 言下之意，陆宸你最好有要紧的事情。 “陆宸，接到你的信后，我和房大人立即就从宫里出来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快点说吧。”林智一边给房玄龄亲自献上热茶，一边对陆宸道，“可是为了大人交与你的任务？” 长安城内混入突厥狼卫，现在依旧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只在极少数。 陆宸坐定后望着房玄龄和林智道：“二位大人，卑职有一个想法，是关于大案牍术的。” “大案牍术？”房玄龄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自然知道案牍是什么，但是这个大案牍术他却闻所未闻。 “是的，大案牍术。”陆宸肯定道，“这个名称究竟是由谁取的，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了。但是方法，卑职见一本古书上有记载。” 见二人还是一头雾水，陆宸递上了一本已经十分破旧的书籍，又继续解释道：“所谓的大案牍术，是一种推理术。自开朝以来，每个地方都会有户籍管理，粮食登记册等重要的数据，大案牍术就是要从各个部门汇总来的人员来往、钱粮货物流水中寻找到蛛丝马迹甚至未卜先知，从而发现可疑人员。” 房玄龄一边看着古书，一边听着陆宸的解释，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地舒展开来了，他望着陆宸道：“对于这种推理术，你有几成的把握？” 由于长安城内人口众多，流动人口也大，所以不良人一直无法追踪到突厥狼卫的下落，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此事，弄得身为不良帅的陆宸心力交瘁，却又无从下手。 “房公。”路宸站了起来，他眼神坚定道，“一年前，按照您的意思，不良人里也铺开了情报网，收集到了大量的信息，很多我们搜罗到的信息登记在册，却不知道如何拿来用。但是这个大案牍术，恐怕确实对我们有利。” “陆宸，你把话说明白一些。”林智拍了拍朝服，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陆宸看，生怕错漏一个字。 “有我们不良人收集到的情报还不够，卑职还需要官府的数据。”陆宸单膝下跪对着林智道，“大人，尤其是京兆尹府内存档着长安城内所有居住人的户籍信息，这些对我们来说十分地有用。” 京兆尹府内登记户籍，其实是为了统计长安城内的人口。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管理着长安的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和东西十一街。 林智侧目看向了房玄龄。他虽为京兆尹，但是京兆府的户籍是否可以泄露，事关重大，他自然不敢一口应承下来。 “陆宸，你可有把握？”房玄龄语气凝重，若他应承了此事，必然也要承担一份重责。 陆宸再度颔首道：“若房公肯给我权利，让我调度案牍，陆宸可以保证，在一个月内抓住长安城内所有突厥狼卫。” 林智神色一振：“陆宸，此话可当真？” 房玄龄静默了好久，半晌，他才缓缓道：“陆宸，本官只给你十天的时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安司 “十天？” 陆宸面露难色，他现在毫无头绪，只是偶然的机会在古书上看到这一推断术，觉得甚有道理，值得一试。 “对，本官只能给你十天。”房玄龄摸了摸下巴慢声道，“不良人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好消息了。陆宸，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本官失望。” 陆宸眼眸一紧。 知道突厥狼卫进城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良人探案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你若是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本官也会尽可能地满足你的要求，配合你。”见陆宸不言语，林智摸着茶杯安慰道，“现在一切以你所做的事情为重。” 陆宸垂首沉思了一下后抬起眼眸，他看着林智请求道：“林大人，卑职想要建立一个长安司。” “长安司？” “是的，长安司。”陆宸微微顿了一下解释道，“长安司相当于一个案牍解析地方。二位大人知道，不良人有情报枢纽，但是这次，除了不良人的情报外，卑职还需要用到大量的案牍，所以必须就近选址，完成这一件事情。” 林智微微皱眉：“就近？可是就京兆府？” “正是。”陆宸语气坚定，“卑职需要大量的人分析案牍，案牍珍贵，本职自然不敢随意搬动，所以想就近建立一个长安司，专供大案牍术所用。” “这……”林智有些为难。长安城内现在寸土寸金，尤其是官邸周围的土地都要有朝廷统一划拨，现在陆宸开口就要京兆府旁建立长安司，他实在一时之间难以定夺。 “卑职不需要建一座府邸，我看京兆府的南厢房就挺好的。”陆宸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地址他早就想清楚要哪一块了，“大人的南厢房一直是空住的，且离这里又有些距离，平时没有人会去，正是做长安司的好地方。” 林智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暗想好你一个陆宸，原来早就谋划好了，要了他府邸的南厢房。 房玄龄先抿了口茶，然后又清了清嗓子，他点头道：“咳咳咳，既然如此，那林智，你就把南厢房给陆宸用吧。” “那是自然。”林智答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房玄龄都发话了，他还敢说什么，只好大公无私一把了。 “卑职多谢林大人！”陆宸大声地道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心想事成的喜悦之情。 林智只好一个劲地猛灌茶。谁人不知道，林智没有什么其他的喜好，就喜欢听戏。而他府邸的戏台子就搭在南厢房，一是那里空旷，二是那里清净。 想到这里，林智就气的牙咬咬，陆宸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宝地给要走了。 “陆宸，你要确保十天内把事情给办了。”林智之前还觉得房玄龄要陆宸十天把事情给完成有点苛求了，现在他觉得三天最合适。 “卑职领命。”陆宸向二人拱手许诺道，“卑职一定完成两位大人交代的差事。” “嗯。”房玄龄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还有，陆宸，你要做好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宸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他自然听到了长安疯传的劼利可汗马上要破城的消息。不良人既是守护长安的，房玄龄所说的做好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意思已经十分地清楚。 “大人？” “谣言确实是谣言，但是……”房玄龄本来想说出皇上三日未传圣旨的事情，但是刚脱口他就发现他多言了。 “卑职领命！”知道房玄龄不可多说，陆宸立即拱手领命，他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房玄龄坚定道，“大人请放心，陆宸必定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守卫长安。” 房玄龄动容地用力点了点头。 出了京兆府，陆宸立即跳上了小黑已经为他准备好的马车。 “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吩咐人去置办一些东西，然后准备搬家。”陆宸看了一眼京兆府后放下了轿帘，他闭上了眼睛，想着如何分配这十天。 “十天？”知道事情原委后，小黑睁大了眼睛，“爷，十天的时间未免有些太赶了吧？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十天……十天的时间怎么可能？” 陆宸睁眼瞥了一眼小黑淡声道：“十天是最后的期限。” 看着陆宸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庞，小黑微微叹了口气，他颇为担忧道：“爷，虽然你研究大案牍术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大案牍术毕竟没人用过，它的效果如何，我们很难预料准确。” “十天的时间不是大案牍术能不能发挥出效果，是不良人能不能发挥出作用。”陆宸双手环胸，他垂着眼眸语气清冷道，“房公的意思是，不管用什么办法，十天之内，我们在调查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要一个结果？” “就是要十五具尸体。”陆宸点头，眼神中带了三分杀气。突厥狼卫在长安城内搅弄风云这么久，是时候该了结了。 “这些胡人，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这么久，是时候要他们付出代价了。”小黑点头深表同意。 “叫你筛选的人都筛了吗？” 小黑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爷，按照你的要求，我初步筛出来了一百个人。每个人擅长什么，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一一查过登记在案了，就等爷你来最后敲定五十个人。” “既然时间被压缩了，人也要多起来，你直接把人定了。这些人都没有问题吧？” “爷，你放心，绝对没有问题，我把他们全部的背景都查了一个遍，百分百没有问题。”小黑举起右手保证道，“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十分认真地筛选出这些人来。” “恩。”陆宸随意翻动了几页后把小册子丢回了小黑的怀里，“还有，这字练了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了吧，怎么就没有一点长进？好意思拿出来？” “我……”突然被挑毛病的小黑一脸委屈，他就着小册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后委屈巴巴道，“爷，我的字已经是众多兄弟中进步最快的了，而说，这字不丑啊，一笔一划写得很清楚，很好认啊。” “还顶嘴？” “不顶嘴，不顶嘴。”小黑讪讪地闭了嘴。他最怕陆宸又罚他抄孔孟，一抄就是一上午一下午，还不如让他去练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是个大美人儿 “爹，再过几天就是林大哥的生辰了。”徐晴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披着一件白色外衣走到了院子前用一只手整理着草药。 “嗯。”徐药伯一反常态，态度冷漠。 徐晴娘歪着脑袋看着徐药伯，她爹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心情不佳，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句话。 “爹，你怎么了？”徐晴娘撒娇似的抱住了徐药伯的胳膊温声道，“是不是还在为温姑娘的事情生气？我错了。” 徐药伯淡漠地把手从徐晴娘的怀里抽了出来，他自顾自地整理着草药不言语。 “爹，你不是说做仵作最让人自豪的事情，是我们能为死去的人伸张正义，所以我们不用忌讳死人的。”徐晴娘站在一旁不解道，“不论是救温姑娘，还是后面制药让她快点过去，我们都是在为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爹，我不明白，您是为什么生气？” 徐药伯仍旧不言语，他绕到了另外一边打理他另外一堆草药。中药香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了淡淡的清香味，沁人心脾。 “爹……”徐晴娘锲而不舍地追上了徐药伯，她现在整天都待在家中，徐药伯却不怎么和她说话，让她心中堵得慌。 “爹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见徐晴娘眼眶有些泛红，徐药伯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安慰性地拍了拍徐晴娘的左手臂道，“爹知道，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孩子，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那是为什么？”徐晴娘仍旧不死心，她眉头紧蹙，声音也有些急促，“爹，您让我和林大哥成婚，我也答应了，那还有什么您不满意的呢？” 徐晴娘因为急躁，声音有些哽咽。 徐药伯顿了一下，他盯着徐晴娘有些发红的眼眶缓缓道：“晴娘，你不用和他成婚了。” “恩？”徐晴娘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她都答应了，之前林立秋也亲口问过她这件事情，如今怎么取消了。 “嗯，既然你不愿意，爹也不愿意勉强你。”徐药伯扯了扯嘴角，本来就阴的脸因为这个笑容显得更加地难看。 “因为我？”徐晴娘更加地困惑，她不解道，“爹，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怎么如今又说不愿意勉强我？” 徐药伯咳嗽了两声，因为情绪激动，他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见状，徐晴娘也不好再追问，她替徐药伯顺了顺气后慢声道：“爹，不想成婚是林大哥的意思吧？” 徐药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捂着嘴巴没再说话。 徐晴娘立即明白了。知道不需要成婚这个消息后，她突然长松了口气。她明白她对林立秋确实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意。 她的变化，徐药伯尽数看在眼里，他的心底也滋生出了悔意。明明知道女儿不爱林立秋，他却非逼着她嫁，如此以后怎么会幸福。 “爹……”见徐药伯有些难堪，徐晴娘上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爹，既然如此，女儿以后陪着您就是了。” “胡说，哪有爹叫女儿陪着的道理。你娘要是在泉下有知，非要怪我误了你不可。”知道徐晴娘是为了安慰他，徐药伯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容，他反手握住了徐晴娘的手慈爱道，“我的女儿必定以后会寻得一个好夫婿的。” “爹，您过分自信了。我一个仵作，人家见了都躲，还哪里寻得好夫婿。” 徐晴娘这句话原本是句玩笑话，但是徐药伯却当真了。他遥想当年他想要寻亲时，遭遇多人嫌弃他仵作的身份，如今徐晴娘是长安内唯一的女仵作，虽然名声在外，但是对于任何一户好人家来说，都看不上仵作这样身份的姑娘。 “晴娘，你心中是否真的属意陆宸？” “爹……”没想到徐药伯会这么问，徐晴娘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侧身顿了下道，“爹，你又乱问了，我不是……” “爹要你的真心话。”徐药伯绕到徐晴娘面前，他盯着她那双黝黑的大眼睛道，“晴娘，爹也想知道你的心思。” 搞不清楚徐药伯的意图，联想到之前徐药伯那么地不满陆宸。徐晴娘迟疑了一会儿道：“爹，没有的事情。” “真的没有？” “没有。爹，你的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给您端出来。”徐晴娘应了一句后急急地往里屋走去。 徐晴娘离开后，徐药伯又猛地咳嗽起来，他急忙忙地出了院落往外走去。 徐晴娘端着药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徐药伯，倒是看到了穿黑灰色的不良人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她。 “徐仵作。”不良人拱手微笑道，“我们爷想请您去一趟护国府。”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徐晴娘漫不经心道，她的目光在搜寻徐药伯，他甚少不打招呼就出门去。 “没有，但是说是很重大的事情，请徐仵作务必去一趟。” “很重大的事情？”徐晴娘下意识地便觉得是死人了。 “也没有死人。”不良人解释得很及时，他淡笑道，“徐仵作，爷既然说了是重大的事情，自然不会告诉我们，还请徐仵作去一趟吧。” 徐晴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 饶是伤了右手臂，徐晴娘的轻功一点不亚于不良人，她轻松地跟上了不良人的速度，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护国府。 这还是她手受伤过后第一次来护国府。 “徐仵作！” “徐仵作！” 路过的不良人一改往常冷漠的神态，今日都对她十分地热情，让徐晴娘有些受宠若惊，她一路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们……呵呵。”徐晴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假笑的脸都要僵了。 “徐仵作，自从你救了我们爷，府里的弟兄们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家人了。”带领着她的不良人一脸笑意的朝徐晴娘点点头道，“我们都知道，徐仵作迟早以后会是我们的……” “咳咳咳！”一身白衣的王绩摇着手中的折扇站在不远处朝不良人故意咳了几声，“说什么呢，当着人家姑娘的面不许说这些。” 对王绩，徐晴娘只算有点头之交，所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晴娘！”王绩走到了她身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道，“果真是一个大美人儿。”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牌 徐晴娘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见状，万花丛中过的王绩对徐晴娘更加地感兴趣了，他又凑近了一些道：“晴娘，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徐晴娘眉头紧蹙，她不喜欢有人跟她靠的这么近。她勾了勾嘴唇幽幽道：“我知道，陆宸的朋友。” “没想到晴娘你还记得我！”王绩手起手中的折扇，他欣喜道，“没想到晴娘你还能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怎么能忘记，每次都喝多了，实在是难以忘记。” “呃……”王绩尴尬地甩开了手中的折扇，他扇了扇道，“咳咳咳，有吗？晴娘，你应该是记错了吧。” 闻言，一旁的不良人心直口快道：“大人，您现在酒味也挺重的。” “有吗？我有吗？”王绩早已经和护国府内的人混熟，他用折扇轻轻地敲打了几下不良人要求他重新组织语言。 “有，不信您自己哈口气闻一下。”不良人笑道，“尽管您身上熏香严重，但是也掩不了身上的酒味啊。” “再说一遍，再给你一次机会！” 二人正在打闹的时候，一身黑的陆宸走了出来。他单手背在身后站在石阶上看着这一幕，王绩和不良人二人正在争执，徐晴娘站在一旁淡笑地看着二人打闹，阳光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上，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小块阴影。 “爷！”不良人第一个发现陆宸的，他立即恢复了原本严肃的神情，“爷，徐仵作带来了。” 徐晴娘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抬起眼眸看着陆宸下意识莞尔一笑。 这抹笑容顿时在陆宸的眼底开了花，他的嘴角也渐渐地浮起了笑容。今日的徐晴娘一袭很朴素的白色长裙，一头如墨的长发也只是简单地挽起来垂放在背后。黑发白裙，加上她本身肌肤如玉，整个人顿时与往日不同。 “喂喂喂，看得有些过分了。”王绩用折扇捅了捅陆宸的肚子低声道，“虽然这个姑娘现在确实比上次好看了些，但是还是要注意态度哈。” 陆宸轻巧地夺过了王绩手中的折扇，瞬间把折扇塞进了他的嘴里。 徐晴娘哑然失笑，她甚少看到陆宸这么皮的一面。好像也就只有和王绩在一起，陆宸会放松一些。 “进来。”陆宸看着徐晴娘缓缓道。 徐晴娘只觉得陆宸的话好像有魔力般，她的腿无意识地跟着他向前迈，走进了陆宸的书房内。 桌子上有好几本小册子。 “陆宸，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王绩眉头一皱在桌子面前坐了下来，他不满意道，“茶也没有，酒也没有，点心也没有。总之，什么都没有。” 陆宸转头看向了徐晴娘，而后打了一个响指吩咐人去小厨房准备一些吃食。 徐晴娘一脸困惑，不知道陆宸叫她做什么，而且王绩还在，这是来工作的吗？ “过来坐下。” 陆宸挨着徐晴娘坐下来后才解释此行的目的，“晴娘，这次找你来，是希望你也能参与到这次大案牍术中。” 陆宸把大案牍术解释了一遍，徐晴娘了解了一个大概。 “陆宸，这个名单，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五个人。”王绩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份名单递给了陆宸，“只要这五个人肯为你效力，我相信你此次的案件肯定能顺利破解的。” “董叙？”徐晴娘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名单后诧异地看向了王绩，“此人可是南二街拐角处……” “正是，你认识？”王绩双眼放光欣喜道，“此人是个老中医了，他们家六代学医，乃是医学世家。” “我认识，他与我爹是至交。”徐晴娘不解道，“他为什么在这个名单上？与大案牍术有关系吗？” “嗯，此人是我这个名单中第三重要的。”王绩一聊起正经事，立即就敛了身上的流气，一本正经解释道，“所谓的大案牍术，要懂得抽丝剥茧，又要发现得了细微差别，还要能有分析能力。据我所知，董叙曾经组织过医书古籍编纂。医书编纂，要阅读过大量的医书，还要整理归类，又要辨别真假，所以……” 徐晴娘冰雪聪明，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晴娘，既然你认识董叙，这个人就交给你敲定了。”王绩画风突转，他凑近了一些笑嘻嘻道，“晴娘，这个人最是难缠，我去了三次，三次都吃了闭门羹，你要争气点，争取把他给拿下来。” 陆宸侧目看向了徐晴娘。 “好吧，我试试，能不能劝动，我也不……我尽力拿下他。”徐晴娘本来想说不敢保证的，但是看到陆宸神色不太好，便生硬地改了话。 “陆宸，朋友我可已经尽心尽力了，另外两个人我已经替你拿下了。”王绩指了指后面两个人的名字道，“为了替你拿下这两个人，我用尽了我这张脸皮了，把该用的不该用的人情全部都给用上了。” 陆宸刚想开口，王绩又抢先一句道：“我知道，你觉得十分地过意不去。不用过意不去，就是能不能把你从房公那里拿来的上好女儿红送给我？” 陆宸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他虽然没有那么嗜酒，但是房玄龄送他的那一坛酒，据说已经在地下埋了十多年的，千金难求。 “一言为定！”王绩才不管陆宸心中会不会不舍，直接敲定了这桩买卖。 虽然是赔了一坛女儿红，但是王绩推荐的人才不会差，也算是对得起陆宸的女儿红。 “好了，我的事情已经完了，我先溜了。”王绩起身拍了拍陆宸的肩膀，他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悠悠道，“你忙你的事情，近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唉……” 徐晴娘刚想叫住王绩，两个不良人已经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王绩眉头一紧，手中的折扇瞬间收回。不良人敢拦他自然是陆宸的指示，他立即冲到了陆宸的面前，“陆宸，我的事情可已经做完了。” 陆宸从书桌上拿起了一只毛笔，他在纸张的最上头缓缓地写下了“王绩”二字。 “陆宸……” “此人才是第一重要的。”陆宸邪笑道，“王绩，既然要了我一坛女儿红，你就必须要留下来了。” “我指的是我为你……” “一言为定了。”陆宸按下了手舞足蹈的王绩，“你才是我的王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喜欢你 王绩平时虽然嗜酒如命，但是他自幼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是闻名遐迩的博学智人，在长安城内颇有名气。 “陆宸，我不行……”王绩还想拒绝，他可受不了被关十天，这对他来说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陆宸垂下了眼眸，他盯着纸张上的字缓缓道：“王绩，我需要你。” 王绩本来已经想好了不论陆宸答应他什么条件他都不答应，但是这一句他需要，却轻而易举地征服了他。 “好吧好吧，但是必须每日给我酒。”王绩只好应承了下来。 “没问题。”陆宸起身在王绩的胸口上锤了一下，嘴角露出了笑容。 “这两人我会去搞定。”陆宸侧头看向了徐晴娘，“晴娘，你明日便一起搬过去住吧，我会和萧大人说。” “我……”徐晴娘有些迟疑，她对大案牍术十分地感兴趣，很想参与其中，但是却不知道徐药伯能不能同意她去。 “晴娘，我需要你。”陆宸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小美人，你就答应我们陆帅吧。”一旁的王绩起哄道，“我们的陆帅何曾对姑娘说过这种暧昧的话？” 陆宸作势要踹王绩，他灵活地闪了出去。跑出去两步后又转头对徐晴娘大声道：“晴娘，明日来吧？” 被王绩这么一说，徐晴娘连耳根子都红了，她顿时尴尬得不知道如何自处。 陆宸走近了一步，他瞧了一眼徐晴娘的发簪，又是她常戴的银簪子，十分地素雅。他低声道：“我送你的发簪你不喜欢吗？” 徐晴娘下意识地摸了摸她今天用的发簪，她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戴着那只发簪来见陆宸未免有些刻意。 “没有，我很喜欢。”徐晴娘抬起黝黑的眼眸看着陆宸，她发现他好像老了一些，下巴下方胡须发青，眼底则是有些发黑，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听到她说喜欢，陆宸顿时觉得放松了一些，连语气都变得有些轻快：“林捕头都告诉我了，你们的婚事……” 陆宸欲言又止，他直勾勾地盯着徐晴娘。 “他和你说的？”徐晴娘十分地诧异，她这个当事人都是等到下午才知道的，林立秋何时又与陆宸关系这么好了？ 陆宸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徐晴娘，他一边盯着徐晴娘的右手臂，一边柔声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因为我喜欢你。” 没想到陆宸会这么直接，徐晴娘身子一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此时该做何反应。 “陆宸，我……”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答案。”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明心意，陆宸也有些羞涩，他抓住了徐晴娘的左手腕温声道，“等到这里的事情全部完成后，你再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陆宸抓住手腕，但是这一次，徐晴娘清晰地感受到了陆宸掌心传来的温热，还有她胸口中的那颗心仿佛要跳出来。她与陆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遗忘在脑后，她的眼中里只剩下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一刻她十分地确定，她是真的爱上了陆宸。 “爷……” 小黑不合时宜地冲了进来，打破了二人的静默。 徐晴娘和陆宸二人都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陆宸狠狠地瞪了一眼小黑，徐晴娘却觉得长舒了口气。 “爷……那个……我……”小黑挠了挠头，他的思绪被陆宸刚刚那一眼给瞪没了，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爷，有几件事情需要找你确认一下。” “我先走。”徐晴娘正好寻到机会离开，她与陆宸微微颔首后便急急地离开了书房。直到她从庭院内走出去，才没有感受到身后那一束炽热的目光。 离开护国府的路上，徐晴娘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她愉悦地甚至想要哼两首轻快的曲子。 回到家中，她正好看到徐药伯也刚刚回来。 “爹，你去哪里了？药也不吃。”徐晴娘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道，“你看，我买了酱牛肉，这是你的最爱。” 徐药伯瞥了一眼酱牛肉，只是扯了扯嘴角，性质并不高。 “爹，你这是……沾什么了？”徐晴娘眼尖，发现徐药伯的衣服上似乎有血迹。她弯下身闻了闻确定是血迹后立即紧张道，“爹，你哪里受伤了。” “噢，这不是我受伤，是我出去时正好碰到有人受伤了，我替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才弄到血迹的。”徐药伯拍了拍袖子淡声道，“没什么问题。” 见酱牛肉也没有收买到徐药伯，徐晴娘只好硬着头皮把她要去京兆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既然是你的工作那就去吧，注意休息。”徐药伯一反常态一下子应承了下来，也不多问。 “爹？”徐晴娘欣喜地看着徐药伯，她完全没有想到徐药伯能这么顺利地就答应了下来，她连口舌都不用多费。 “去干活还那么高兴？”徐药伯敲了一下徐晴娘的额头假装不悦道，“我是不是生了一个太实诚的姑娘了。” “爹，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十分地有意义。”徐晴娘亲昵地挽着徐药伯的手慢慢道，“若是这次能够成功，也许……事情就都结束了。” “今天城内可是消息纷纷。”徐药伯神色凝重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说劼利可汗马上就要率兵攻城了。” 徐晴娘想起了她从护国府回来时，回来就见到许多人神色匆匆的，大家似乎都十分地紧张。 “哪里疯传的消息？”徐晴娘扬起眉毛不悦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长安城固若金汤，怎么会轻易地被破城！” “谣言止于智者。但是长安这么多普通百姓，肯定多多少少会受这些传言影响的，官府还要有一些作为的，否则传得越来越凶，必定会出问题的。”徐药伯收起他的草药屋里走去，他把这些草药看得比生命还要金贵。 徐晴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辟谣这种事情一直是最难的。 杀人狂魔的事情才稍稍地平静，现在又出了个突厥要破城的消息，这些人唯恐长安不乱。难道这就是突厥狼卫入城的目的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望楼 翌日，官府便贴出了公告，辟谣最近城中的流言。 不良人素来速度惊人。 不过一天的时间，陆宸的“长安司”就已经按照要求被挪了出来，大堆大堆的案牍正在往京兆府南厢房送去。 徐晴娘拿着行李走到半路时正好碰到了刚从人群中挤出的王绩，二人一来二去熟悉了很多，此次见面便热聊了起来。 徐晴娘虽然没有挤进去看，但是从百姓的讨论中已经知道了公告上的内容，她淡声问道：“大人觉得官府的公告能否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 “我还是回去告诉我那个婆娘，我们去我们远房表哥家先住一段时间。” “是啊，我也回去收拾东西，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先逃命要紧。” “唉，我们一家人都在长安，要逃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没有地方落脚啊！” 看完公告的百姓们除了讨论公文真假性的，更多的一部分人是讨论要离开长安，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提到了杀人狂魔。 王绩耸了耸肩膀道：“你看，不用我说，就知道那些通知能否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徐晴娘眉头紧蹙，如此看来，不管这谣言是否是突厥狼卫传出来的，都已经起到了动摇长安的作用。 只是这世界上什么都好解决，唯有这谣言最难制止，人心最难安抚。虽然突厥狼卫还在长安城四十里外，唐朝已经派重兵来把守，李世民也已经前去渭水谈判，但是刚经历过战乱不久又经历玄武门之变，长安城的百姓已经是草木皆兵。 “那是什么？”见坊间一夜拔起的一座大楼，徐晴娘诧异地望着喃喃道，“好像是一座望楼？” 王绩转头往后看去，每三个坊间都设置了一个望楼。 “看样子应该是望楼。”王绩眯起了眼睛微微笑道，“看来陆宸是把大案牍术研究得很透彻了，这个望楼便可将这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尽收眼底，什么动静都可以第一时间传到长安司内了。” 此次进长安司内部的人共有一百一十六人。 有一百人是由小黑挑选的懂得查档，又靠的住的人，主要做海选工作；有五个人，便是由王绩推荐上来的名单，五人皆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剩下的十一人内，除了徐晴娘和王绩外，便是由陆宸亲自筛选的不良人。 见到王绩和徐晴娘，陆宸食指一勾便有人上前接过二人的行礼：“给他们一人安排一个雅间，把晴娘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 王绩这次放弃了调侃，他神色严肃靠近了一些道：“陆宸，我看那些望楼已经建起来了，如此，大案牍术的进行工作必定无法保密。” 陆宸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屋顶上三步一岗的不良人，这些人将京兆府的南厢房围得水泄不通，来长安司的人便只能只进不出。 “这次我们的行动很隐秘，这些人来之前都还不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陆宸侧目道，“这里能自由的，就只有我和晴娘。” “偏心！偏心！偏心！”王绩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故意怒道，“见色忘友，说的就是尔等人也！” 闻言，徐晴娘盈盈一笑：“为了避免嫌疑，我也不出去了，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好朋友！”王绩啪地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又靠近了一些徐晴娘殷勤道，“晴娘，既然我们要朝夕相处十天，你是不是有空也传授一些你仵作的知识，我真是又佩服又想学习。” “要想学习，最好是现场教学。”徐晴娘认真道，“你若是想学，我下次可以带你去义庄看看尸体，好好地观摩观摩。” “尸体？脱光的那种吗？”王绩扑闪着他的大眼睛一脸好奇。 “自然，否则怎么看身上的伤口和变化。”徐晴娘自然道，“义庄的尸体都是要脱光检查的，甚至有些还要动刀子，比如解剖之类的。” 徐晴娘很认真地说教，王绩却以为她捉弄他，听得他直作呕，用的早点差点都要吐出来了。 南厢房最大的主厅和旁边的卧室打成了一间，上面放了许多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一堆又一堆的案牍，有些案牍已经存放很久，霉味十分地重，好在保存得很好，虽然味道重了些但是墨水却没有化开。 昨夜连夜已经安排所有人住进长安司。现在已经有人在翻阅案牍。 “看到角落那个人了吗？那人便是名单上第二位的南钟，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领。”王绩压低了声音后看向了陆宸道，“你小子也是厉害，这么难缠的人，你连夜就给人叫到这里来了？” 只见南钟在快速地翻动着案牍，他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一只手快速地翻动着案牍，一只手迅速地在一旁的册子上登记着。若不是知道他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必定会认为他在翻着玩的。 “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徐晴娘不禁感慨道，“这世上竟有如此聪明的人，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午时。 长安司内所有人员全部到位，整个房间内静默着只有翻卷的声音还有偶尔人的一声叹息声。 这里的人分为三个等次。 一百人集中在这里先做最简单的海选工作，从案牍中找到有可疑的、有变化、有改动的记载。另外五人在对他们所送上来的信息进行筛选，整理，找到可疑点，或者直接推出线索。第三层次便是陆宸，由他对信息进行判断，然后直接派人手行动。 “若是有人能拿到长安城的图纸就好了。”望着案上的一堆案牍，王绩喃喃道，“这样子就能省了好多事情。” “你说什么？”陆宸他们三人以及几个不良人在同一个屋子里，自然听到了王绩的声音。 王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淡声道：“我是说，如果我能够有长安的地图，知道几个坊间怎么连接，有哪些隐门、暗渠、夹道等要害之处，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锁定一些可疑地区，这样子摸查范围会很快地缩小。” 陆宸和徐晴娘两人四目相对。是啊！突厥狼卫为何能入了长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次捣乱后准确地躲开遍布长安的武侯铺和不良人。难道他们有长安坊图？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坊图在手 长安坊图乃是官府才有的，寻常百姓家若是被发现私藏便是死罪一条。拥有坊图，相当于对长安了如指掌，轻而易举便可拿下长安。 陆宸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若是突厥狼卫真有坊图，那留给他的时间十分地紧张，长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守。 “陆宸，难道不良人没有坊图？”见陆宸神色有异，王绩微微眯起了眼睛，“我还以为不良人……” 陆宸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虽然房玄龄看重不良人，一直将他们视为铁骑，但是皇上终究介怀不良人的身份，始终有所保留。 在不能完全取得圣上的信任时，不良人表现得越是骁勇善战，对他们自身的威胁便越大。关于这点，房玄龄不止一次地提醒过陆宸。 “我先出去一趟。”陆宸朝徐晴娘使了个眼色。 身为京兆尹，林智必然有坊图。陆宸携徐晴娘一同出了长安司，往前走一小段路便到了京兆府。 林智正在与朝中大臣商量朝事，陆宸与徐晴娘被安排到偏殿等候，一个婢女送上来了两杯热茶后就退了下去。 “坊图涉及到长安安危，林大人肯轻易示人吗？”徐晴娘担忧道，“恐怕大人没那么容易肯拿出来吧？” 林智既是京兆尹，自然要负责长安安危。若抓不住突厥狼卫，还谈何安危？陆宸神色自若，并不紧张。 二人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林智才神色匆匆地回来。 “找我何事？”林智眉头紧锁，语气仓促，显然是刚与人争执过。 陆宸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提出要借长安坊图看一下。 “长安坊图？”林智捏紧了茶杯，他盯着陆宸缓缓道，“陆宸，你可知道这坊图有多重要？” 陆宸点头:“大人该知道，突厥狼卫能在长安城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必然是对长安了如指掌，我们已经落后了一步了。” “晴娘，你先回避一下。”林智朝徐晴娘温和地笑了一下。 “是。”徐晴娘微微颔首立即要退了出去。 “大人，晴娘是我叫来的。”陆宸提高了音量道，“卑职相信她，同时也需要她帮忙。” “陆……”徐晴娘本想让陆宸不必说情，但是林智又挥手示意她回来，她只好又坐了回去。 “晴娘，不是本官不信任你。实在是坊图涉及重大，所以才……但是陆宸信任你，萧岑也信任你，本官自然也信任你。”林智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林智爱才，他早就从萧岑的嘴里听到了一堆关于徐晴娘的事迹，知道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是个女人，他自然格外地注意。 “多谢大人。”徐晴娘语气平静，她本就无二心，所以情绪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朝廷有规定……”林智看着二人顿了一下才继续向陆宸道，“坊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知道你需要。但是这件事情是违反规定的，你必须保密！而且立下军令状，确保这份坊图完璧归赵，同时不被任何人看了去。” 陆宸神色一振，林智此举必定是违反朝廷规定，为他背起了砍头的罪责，同时也表明了他对陆宸足够信任。 “卑职多谢大人！”陆宸单膝跪地拱手真诚地向林智立时道，“卑职一定不辜负大人的信任与期待！” “起来吧。”林智揉了揉眉心，神色严峻。 “大人是为何事发愁？”陆宸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为了安抚民心，明日会去城楼处露个脸。” 陆宸和徐晴娘面面相觑。 “听说房老上奏折反对这件事情，但是被以长孙大人为首的几个大臣联名否认了。”林智愁眉苦脸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长安城现在局势不稳，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情，那无异于雪上加霜。” 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出谋划策的，既然已经是由皇后提出来的，长孙无忌又联名群臣驳了房玄龄的建议，此事相当于已经板上钉钉。 “看大人的神色，此事必然没有转圜余地了。”陆宸淡声道，“只能祈祷明日没有事情发生。” “祈祷，哼！”林智右手一掌锤在了桌子上，“那突厥狼卫会放过此等盛事吗？到时候必然要惹上事端。” 此事其实也怪不得长孙无忌，他并不知道长安内潜入了突厥狼卫，后宫不得干预朝政，皇后娘娘自然也无从得知。 长孙皇后贤德，李世民离了长安，便是由她镇守皇宫。听了突厥要破长安城的谣言，她一时气急要出来安抚民心，稳定长安也是情理之中。至于长孙无忌，他支持也是想李承乾能够子凭母贵，一举拿下太子宝座。 二人似乎都没有错，但是京兆尹林智深知此事凶险，自然困惑不已。 “大人只消再等十天，卑职必定一举拿下他们。”拿到坊图，陆宸顿时信心大增。除了一开始可以缩小搜查范围外，等实施抓捕的时候，他也可以部署周全。 陆宸的话多少让林智心里舒服了一些，他拿起了桌子上小巧精致的杯子慢悠悠地晃了晃后低头呷了一口热茶后缓缓道：“陆宸，此事过后，你必定平步青云。” 徐晴娘侧目看向陆宸，只见他面色平静，波澜不惊，仿佛说的这个人不是他一般。她倒是为他高兴，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来，她对他是心服口服。 “这些都是卑职的本分，卑职不敢鞠躬。”陆宸拱手平静道，“还要多谢大人和房老的支持。” 林智爽朗地笑了几声。他放心大胆地用陆宸，就是因为深知陆宸不醉心名声官级，不用担心他有二心。 携了坊图离开，陆宸冷漠的脸色上终有了点笑容，他如获至宝一般摸了摸怀中的坊图。 “甚少看到你这么欢快。”徐晴娘故意戏弄道，“倒是像得了什么千年宝贝儿一样，与平常完全不同。” “这个确实是宝贝。”陆宸嘴角一扬笑了，“走，回长安司。” 午间，正是众人用午膳的时间，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 只有一户人家没有生火，从外面看，屋子有些破败，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居住。 实际上，这户人家里的人确实离了长安，屋子暂时没人看管。 “师父！”林立秋单膝下跪，声音有些疲惫。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时间临近 林立秋抬头望了一下四周，房子破败得厉害，几乎不能住人了，他眉间略显担忧：“师父怎么选了这么一处地方”。 “何时我们要注意住处的条件了？”卢清泉云淡风轻道，“现在那群人盯的紧，他们就像一群疯狗一样，四处乱窜，我们潜伏了这么久，不可功亏一篑。” “师父说的是。”林立秋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愧疚。自从他被萧岑勒令在家中后，县衙内的所有消息都对他封锁了。 尽管他与其他衙役关系不错，但是人人对埋伏在他们中间的细作深恶痛绝。所以，多多少少他们也有些疏远他。 “你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人怎么瘦了一大圈？”卢清泉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他现在的状态不满，“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掉链子。” “徒儿惭愧，没能保住温师妹。”林立秋抬起眼眸看了下卢清泉后又垂了下去，“那天，差点还没能救下您……” 卢清泉挥舞了一下袖子淡声道：“她既然是那个面，也别怪我们了。” 卢清泉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他盯着林立秋的眼睛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你倒是没有拖泥带水。虽然人被陆宸那个小子带了回去，但是既然已经是剧毒了，想必什么都不能从那个丫头的嘴里撬出来了。” 那日，是林立秋远远地站在城门口。见温婉被陆宸擒获，也是他朝温婉射出了三根毒针，这是他们做暗桩的默契，宁可自尽不可被抓，他不过是帮了温婉一把。 “师父放心，他们是不可能从温师妹的嘴里问出什么的。”林立秋十分地有把握，他的银针上下了足量的毒，绝对能取温婉的性命。 “嗯。”卢清泉闭上了眼睛缓缓道，“这才像是我教出来的徒儿，大男人要施展开拳脚就要心狠手辣，老是畏首畏尾的是成不了气候的。” 林立秋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说近日不良人有大的行动。”见林立秋不说话，卢清泉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林立秋冷声问，“可打听到那个小子在做什么了？” 林立秋有一瞬间的慌乱。这两日，他都躲在家中，哪里也没有去，哪里有注意到护国府的行动。 “林立秋，你太让为师失望了。”卢清泉的音调不高，但是语气十分冰冷，他重重地一拳头打在了桌子上呵斥道，“林立秋，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见师父震怒，林立秋立即单膝下跪跪在了卢清泉面前，他垂着头不敢有丝毫的辩解。 “我真后悔让你来长安。”卢清泉渐眉头紧锁失望道，“你可知道昨日连夜，数百个人被送进了京兆府。” 林立秋一脸诧异。 “为师限你子时前必须给我查清楚陆宸他们在搞什么鬼。”卢清泉冷哼了一声，“林立秋，这件事情你若完成不了，明日提头来见我吧。” “是。”林立秋弱弱地应承了下来。 “还有，那个女人也去了。”卢清泉握紧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愤懑道，“我看那个女人一直坏我们的事情，而且，看样子陆宸十分看重她。” 卢清泉的语气和眼神都充满了杀气。最近突厥狼卫屡屡受挫，他们都急需要一个出口泄愤。 “师父……” “你不要再为那个女人说情了！”不等林立秋把话说完，卢清泉便拂袖站了起来，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立秋厉声道，“林立秋，你不要忘记了玉西，你以后最好不要再为那个女人说一句话，否则的话，别怪为师不客气！” 林立秋深知卢清泉的脾性，知道他说得出做的到，何况他伤害的是他的宝贝小女儿，卢清泉因此会把徐晴娘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是，师父。”林立秋双手紧握一团，他垂着眼眸满是怨气。 “下次别来这里了，为师以后每天都会换地方。”大约是感受到了林立秋情绪不对，卢清泉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又坐回了椅子上，一字一句道，“既然和玉西有了肌肤之亲，你最好把她放在心里。” 林立秋抬头看着卢清泉不明白意思。 “你可曾问起过玉西？那天那么凶险的逃亡后，你可曾关心过她？”卢清泉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竟然多了一分请求，“立秋，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包括你。” 饶是卢清泉是老谋深算，杀人不见血的狼王，他也心疼他的女儿，害怕她受了委屈。 林立秋心中也有愧，毕竟是他占了她的便宜。尽管心中不喜欢，他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师父放心，我不会辜负师妹的。” “嗯，那边传来消息，行动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卢清泉的眼眸里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他顿了一下，“为师这次总有不好的预感。” “师父多虑了。您深谋远虑，精心策划了这次行动，定然不会败北的。”林立秋温声安慰道，“尽管最近事情有些不顺利，但是不良人始终没有摸到我们的蛛丝马迹，一切都尽在师父您的掌握中。” 暗桩是很早就开始埋的，他在长安城内有众多的耳目，而这次突厥狼卫入城，也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临近那个时间，为师的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卢清泉揉了揉眉心道，“明日的行动定要策划好逃跑路线，定不可让突厥狼卫再受折损。现在长安被陆宸守得和铁桶一样，我们不可能再送人进来。” “我们既有长安坊图在手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卢玉西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的左手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还依稀可见有血迹。 “师妹，你受伤了？”林立秋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卢玉西的伤口不小。 见到林立秋，卢玉西立即敛起了她蛮横的样子，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温声道：“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无大碍。” “无大碍就好。”林立秋依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与卢玉西拉开了距离，他越过卢玉西看向了卢清泉，“师父，坊图不是说有出入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年时间 “爹，坊图有出入吗？”闻言，卢玉西也顾不得林立秋是否刻意与她拉开了距离，她转头不悦道，“那个人是骗我们的吗？” “长安坊图寻常百姓家自然没有，别说没有，就算是住了一辈子的长安人对长安这一百零八坊的连接也不清楚。这坊图只有官府有，李世民刚登基，这坊图有出入应该也是正常的。”林立秋解释道。 “如何就正常了，李世民固然才登基，但是这长安的一百零八坊可没有改动。”卢玉西反驳道，“依我看，定是那个人耍赖了。” “哼，要是姓罗的敢骗我，定然让他横尸街头。”卢清泉沉思了一会儿又道，“这坊图，连不良人都没有，他能弄到，恐怕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量他也不敢和我们耍心眼，否则，他如何能做人？” “爹，此等能卖国的小人，你和他谈什么诚信？”卢玉西冷哼一声道，“像罗艺这种人，出卖了李世民，你以为他会真心实意地投靠我们？” 卢玉西的话提醒了卢清泉。他一直就对罗艺投靠的真假性有怀疑，如今他拿过来的最重要的信物坊图出现了问题，他就更加地怀疑了。 “师父，现在不是讨论罗艺投靠真假性的问题。”林立秋抓住了重点道，“如今迫在眉睫的是，这个坊图的出入多大，罗艺能不能投靠我们，与这次行动并无必然联系，但是若这个坊图出入太大，我们的行动便增加了风险。” 突厥狼卫要想在长安内行动，自然要摸清楚长安坊间构造，否则如何在行动顺利后逃脱？虽然这些人被称为死士，但是仍然要想好退路，培养一支突厥狼卫，花费了他们大量的物力人力，谁也不想白白地牺牲他们。 “立秋说得在理。”卢清泉赞同地点头道，“只是这出入到底有多大，我们从何得知？若不是上次逃脱差点失败，我们又怎会知道坊图与实际有出入。” “不如直接把罗艺给抓过来？” “不可！”林立秋立即否定了这个提议，“把罗艺叫过来，一种可能是他不知道，所以他确实说不出来。第二种可能是他知道，但是他不会说，否则便是告诉我们他在和我们耍心眼，你以为他会这么傻？” “如此说来，那便是我们便只能这样子了？”卢玉西不满道，“坊图关系重大，我们一定要拿到精确的坊图。” “黑市是否可以？”卢清泉试着问道，“黑市是否能买得到？” 林立秋摇了摇头，他在长安三年间，对黑市多少了解一些：“其实官府不是不知道黑市的存在，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买卖到涉及官府的问题，但是坊图不一样，知道坊图，便是掌握了整个长安城。此等买卖，官府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师兄，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卢玉西眉毛轻挑，这是她生气不满特有的小动作，在她娇小的脸上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林立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办法，只说到时候选好位置后，只好有人冒险前去摸排一遍，确保行动顺利。 卢清泉既想不到好的办法，也只好算了。只有卢玉西，一直叫嚣着要去找罗艺的麻烦，被林立秋生生地给拦了下来。 趁着午间，林立秋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住处。 下午，他买了份酱牛肉前往徐家，酱牛肉是徐药伯最喜欢的吃食，他可以一个人吃上一斤。 “伯父……”还未踏入门，林立秋便远远地看见了徐药伯倒在了院子里，他急忙上前探了一下气息，好在还有气息。 林立秋把徐药伯送到长安县内最有名的大夫处，他又花钱遣了一个小厮去京兆府通知徐晴娘。 一个时辰后，徐晴娘和陆宸急匆匆地一起赶了过来。 “爹！”看到尚在昏迷中的徐药伯，徐晴娘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冲到了病床前紧紧地握住了徐药伯的手。 “林捕头。”陆宸朝林立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谢谢你送徐爷来。” “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貌似现在还轮不到陆帅你来谢。”陆宸的话好像陆宸现在就已经和徐晴娘是一家人了似的，让林立秋顿觉不爽。 陆宸淡淡地笑了并不计较，只去询问大夫徐药伯的情况。 “徐仵作，徐爷的情况不是很好，他应该是得了严重的肺炎。”大夫摸着他已经全白的胡须眉头紧锁道，“徐仵作你自己也颇通医术，我就不瞒你了，徐爷的肺部已经坏得很厉害了，他自己也知道，也在偷偷地用药。” 徐晴娘越听头越大，以至于她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大夫，可有医治的方法？”陆宸和林立秋几乎是同时问出的，二人既担心徐药伯，也担心徐晴娘。 “这……”大夫似乎在做很艰难的决定，他摸了摸下巴后还是摇了摇头，“徐爷的病症已经到了末期了，就算是用***控制，他的寿命也不超过一年了。” “一年？”徐晴娘上前一把抓住了大夫的手，她哽咽道，“大夫，你说什么？一年？你说错了吧？” 大夫已经见惯了家属如此，他的眼神很淡漠，只是面上做出了同情之状：“徐爷自己便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他自己心中也有数的。” 此话之意已经十分地明了。 “几位在这里等徐爷清醒，然后把人带回家就是了，外面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诊治，我先告辞了。”大夫提起药箱便离开了。 徐晴娘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这大夫无疑是给徐药伯判了死刑。 “晴娘？”陆宸上前想要扶起徐晴娘，“你若是想，我可以把这长安城最有名的大夫都给叫过来给你爹治疗。” 林立秋跟着安慰道：“是啊，晴娘，我在游历的时候认识一个名医，他十分地厉害的，我立即就去写信催他回长安一趟。” 徐晴娘抹了一把眼泪，她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陆宸，然后把手覆在了徐药伯的手上，她屏息静气地听着徐药伯的脉搏。 陆宸和林立秋也不敢出声，生怕扰了徐晴娘。 “晴娘，如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试探 徐晴娘的喉头动了动，豆大的泪珠从她白嫩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未语泪先流，陆宸和林立秋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晴娘……”陆宸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现在似乎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晴娘。”就在这时，徐药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扯了扯嘴角声音略有些沙哑道，“怎么哭了？好好地怎么掉眼泪了？” “爹。”徐晴娘握住了徐药伯干瘦的手哽咽道，“爹，您病了也不说，是故意要我担心吗？故意惹我生气吗？” 见徐晴娘这样子，徐药伯也知道瞒不过去了，他拍了拍徐晴娘的手背慢慢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不可违的，爹也活了这么久了，没什么遗憾的。” 做了大半辈子的仵作，徐药伯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生死有命，他确实早就把生死给看开了，之所以一直瞒着也是怕徐晴娘接受不了。 “爹，对不起。”徐晴娘把脸埋到了徐药伯的手里，她的肩膀因为抽嗒而微微颤动着，这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她太多的情感。 陆宸送了徐晴娘等人回了家中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长安司，他只有十天的时间，实在是需要争分夺秒，片刻都不可耽误。 回到家中后，徐药伯借口有些累要休息，把林立秋和徐晴娘赶了出去，他一个人在房间内休息。 “晴娘，你也别太难过了。”出了房间，林立秋看着徐晴娘担心道，“才一会儿的功夫，见你似乎就憔悴了不少。” “我没事。”徐晴娘淡淡地回了一句，语气却是藏不住的伤心，徐药伯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如何能够不担心呢？ 回到正厅处，林立秋前去为徐晴娘倒了一杯热茶，把茶推到她的桌子前时，他抬起眼眸看着徐晴娘道：“手都还没有好，怎么到处跑？还去了京兆府，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帅也真是的，一点都不考虑你的伤势。” “我的手臂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徐晴娘低着头正在喝茶，片刻后，她觉得不对劲抬起了眼眸盯着林立秋道，“林大哥怎么知道我去了京兆府的？好像这两天我们都没有见过面吧？” 没想到徐晴娘会这么问，林立秋怔了一下，他瞬间紧张了，但是却借着喝热茶的动作掩去了眼底的慌乱，很快他淡笑回道：“你既不在家中，便是去护国府了，我派人先去了护国府，他们说陆宸去了京兆府，所以小厮又去了京兆府，一问，你果然在那里。” “原来如此。”徐晴娘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陆宸早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许透露他的行踪，她是相信护国府内的人的。 “晴娘，关于婚事……”林立秋有些不敢看徐晴娘，他到底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见徐晴娘神色淡漠，并没有任何起伏，让他眼中的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你自然有你的原因，既然已经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徐晴娘平静地回答着，她既对林立秋没有男女之意，也不在乎他因何事悔婚，所以语气也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却不知道，反倒正是因为语气过于平常才让林立秋失落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立秋难掩尴尬之色，他摸了摸桌上的茶杯，脸色极其难看。 “天色不早了，今晚留在这里用晚膳吧。”徐晴娘看了一眼外面后起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向林立秋温声道，“林大哥，你留下来顺便帮我搭把手吧。” 怕林立秋尴尬，徐晴娘才又回头补了这么一句。她纵是心里有疑，也不会把林立秋一棒子打死。 林立秋留了下来，他没有忘记卢清泉交代给他的任务，同时也是担心徐晴娘的伤势，担心她情绪不佳，想着陪陪她也好。 “听说明日皇后要去城楼。”林立秋一边有条不紊地洗菜切菜，一边漫不经心道，“林大人该着急了吧，现在是特殊时期，皇后在此时去城楼，有些不妥。不过好在这几天比较太平，没什么事情发生。” 此事官府已经张贴皇榜，长安城内人人皆知。 徐晴娘淡淡地嗯了一声，皇家的事情离她太远了，她既管不着也不关心。 “陆帅刚才神色匆匆，是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吗？”林立秋侧目看了一眼徐晴娘，“晴娘，你有心事。” “我吗？”徐晴娘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笑着转身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长安坊图……” 林立秋才说出这四个字，徐晴娘立即回头看向他。见林立秋意味深长地笑了时，她立即意识到她反应过激了。 “什么长安坊图？”徐晴娘故意压低了声音紧张道，“林大哥，你在县衙内，难道不知道寻常百姓不可议论长安坊图吗？” “自然是知道的。”林立秋神色平静，他弯着腰摆弄着晚上的食材道，“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会不会突厥狼卫他们有长安坊图，否则的话他们如何每次都能逃脱？” “你是说？” 林立秋点头分析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他们一定是有长安坊图，不过他们用了什么途径获知，我就想不到了。” “黑市有吗？”徐晴娘顿时来了兴趣，双眼瞬间有神了。 “黑市没有，此事太过冒险，一旦被抓不是丢命的问题，要株连九族。黑市里的人虽然做的买卖凶险，但是值当。就算真的有官府追究，他们也只是自己有罪，不至于牵连到家人。”林立秋停顿了一下又道，“想来想去，能提供的，也便只有官府之人。” “官府？”徐晴娘心下一紧，官府卖坊图给突厥，这岂不是勾结外敌，出卖国家的行径？这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寻常百姓哪里会有这个。”林立秋颇有把握道，“倒是是现在的官府，还是从前的官府就说不定了。” 林立秋的话让徐晴娘不得不想起了建成党等人，难道是建成余孽与突厥狼狈为奸？通奸卖国？ “陆帅难道没有这么想过吗？” 第一百八十章 先灭陆宸 徐晴娘在灶台上帮不上什么忙，被林立秋遣着坐在灶火前烧火。 厨房内噼里啪啦地一顿响，林立秋拿着锅铲快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他余光处瞥到徐晴娘撑着脑袋看着灶火十分娇俏可爱，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陆宸在想什么，我不从何知道？”徐晴娘确实在望着灶火，她既担心徐药伯的病情，也在担心着长安司如何能在短短的十天内找到突厥狼卫的藏身之处。 “我暂时回不到县衙了。”林立秋的语气是满满地失落。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又深受林立秋的照顾，见他确实与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落魄憔悴了许多，徐晴娘心生不忍：“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等事情过去了，你的冤屈就会洗刷干净了。” “哼，那我又要等到何时呢？”林立秋苦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的。”徐晴娘站起来着急道。 话说出口，徐晴娘便后悔了，她朝林立秋笑了笑继续道：“若是被冤枉的，应该很快就能解开冤屈的，放心吧。” 林立秋正好出锅最后一道菜。 “我去叫我爹起来吃饭。”徐晴娘深吸了口气，菜肴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内，十分地诱人。 林立秋伸出了右手作出了抓住徐晴娘的手势，但是他的手离她还有几分远：“晴娘，我先回去。” “为何？”徐晴娘一双演讲充满了诧异，他们虽然婚约没有了，但是也不至于生分到这个地步上。 “今天中午家中做了菜，我还是回去吃吧，不然就要丢掉浪费了。” “这天气就算放着也不会坏的。”徐晴娘本想多说两句留住林立秋，但是看他的眼神确实不愿意，她也不好勉强，只好随他去了。 出了两条巷子后，林立秋停下了脚步，他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冷冷道：“出来吧。” 他的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 “樊大人跟了我这么久，不是为了保护我吧？”林立秋转身时，一名体格健壮的胡人从街头走了出来，他长满了络腮胡，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胡人的模样。 “想不到真的是樊大人，师父怎么没有提起你在这里？”虽然强装镇定，但是若靠的近一些，樊不铎便可看到林立秋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那是紧张的表现。 如果说卢清泉是狼王，那樊不铎便是狼上锋利的牙齿，他是草原上出了名的勇士，一人可以打得过十个人，深得可汗的赏识。 “林小公子，我们也数年不见了吧。”樊不铎走近了一些，他皮笑肉不笑道，“一别数年，没想到卢清泉倒是教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现在已经在长安扎根了。” 卢清泉与樊不铎二人谁也不服谁，但是可汗为了平衡二人的势力，非要把两人捆绑在一起，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 “樊大人，一别数年，你看起来又不一样了。”林立秋这话说的诚恳，他的武功绝对远远地落后于樊不铎。 “你师父卢清泉躲着不肯见我，我来长安是为了什么的，我想你也知道。”樊不铎盯着林立秋的眼睛缓缓道，“若是他导致行动失败了，你觉得可汗会放过我们吗？” 林立秋一头雾水，关于卢清泉和樊不铎的内部斗争，他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坚持不掺和，不发表意见。 樊不铎继续道：“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我不和你们在一起，也是希望行动方便，少和你师父打交道。但是对陆宸这个人，我熟悉得很。” 卢清泉老谋深算，樊不铎虽然看起来粗莽，但是也富有谋略，尤其是擅长于旁门左道，他在一些事情上十分地有门道。 “大人找我，所为何事？”受不了樊不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却没有到点子上，林立秋忍不住失礼道，“虽然大人武功高强，但是这里到处都是不良人，若是不小心被撞到了，你我二人都跑不了。” “他们一队巡逻的队伍才五个人，放心吧，只要你我二人联手，还怕打不过他们吗？”樊不铎轻蔑道，“陆宸的不良人休想和我们突厥狼卫相提并论！” “好了，说正事，你和你师父可知道大案牍术？” “大案牍术？”林立秋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术语，“卑职没有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樊不铎简明概要地把大案牍术的运用原理与林立秋说了一遍。 林立秋神色凝重，越听越觉得可怕，他顿了一下迟疑道：“可是陆宸他们正在使用此方法？” “正是。” 闻言，林立秋倒吸了口气，他眉头紧锁，将信将疑继续追问道：“如此说来，不良人很快就能知道我们的行踪了？” “不错。”樊不铎冷哼了一声道，“或许他不仅能查到我们的行踪，从而又可以借此机会拔掉我们埋在长安城的所有暗桩。” “那依大人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突厥狼卫的一切动作都被安排好了，现在再改计划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你觉得是否可以改计划？”樊不铎眼神犀利。 “不可！”林立秋当即否决，“突厥狼卫的计划是要与那边的一致，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是经过周全的计划，选出的最合适，最恰当的。而且，距离我们计划没有几天了，若是现在贸然地改了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樊不铎竖起了耳朵，他猛地屏住了呼吸压低了声音道：“嘘，有人来了。” 林立秋深吸了口气，他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才隐隐地听到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应该是四五个人。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巡逻的，便只有不良人了。 “林立秋，我与你师父的恩怨与你无关，一切以大局为重。”眼见声音越来越近，樊不铎拿出了一方手帕塞到了林立秋的手里，他目光凌然，“务必要想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说罢，他便匆匆地离开了。见他走路完全无声，林立秋这才注意到樊不铎穿着的鞋子是毛毡鞋，此鞋穿在脚下，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见他走了，林立秋也以轻功赶在不良人来之前快步地离开。 回到家中，他立即拿出了手帕，只见上面有八个字：欲想成事，先灭陆宸。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安抚民心 渭水谈判失败，劼利可汗马上就要破城的消息越传越烈，官府张贴出来的公告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长安内人心惶惶。 九月，长安内已是一片萧瑟，寒风凛冽。 卯初，长安内漆黑一片，皇宫门口处人头攒动，窸窸窣窣地弄出许多声音来。 众多大臣正是在这个时辰进宫议事，此时马车都被人群给拦住，哪里还能进的去皇宫内。法不责众，大概百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满不在乎地一动不动地挡着这些达官贵人的马车。 “房公。”老仆在马车外压低了声音道，“看这个样子，恐怕要出事情啊。” 马车内，房玄龄穿着正式的黑色朝服正在闭闭目眼神，听到要出事情三个字时，他的眼睛倏然睁开，眼神锐利。 老仆默契地为他掀开了一方轿帘：“这么多人堵在宫外，会不会出事情啊？” “敌不乱人我自乱。”房玄龄微微叹了口气，昨日皇后已经说要上城门安抚，这些人闹事有几分，看热闹也有几分。 宫内自有金吾卫把守，守卫皇后娘娘的平安，好在这样子虽然需要调遣兵力来镇守宫门外，对长安的整个布防并没有什么大的妨碍。 房玄龄举了一下手，轿帘立即被放了下来。 随着时间过去，宫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臣子们怕有危险，都纷纷地吩咐掉头回了府中。房玄龄和林智两人在轿子内换了朝服从人群中挤过去，朝偏门进了皇宫。 宫内乱作一团。 九嫔四妃都守在皇后的立政殿。长孙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铜镜神色自若。她的身后站着四位妃子神色担忧，外面还跪着九位嫔位的妃子。 “皇后娘娘，此事凶险，您还是不去了吧。”淑妃娘娘微微前倾担心道，“外面那么多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人……” 宫内说话最是忌讳，所以大家说话都是点到即止，不敢多说。 “是啊，皇后娘娘您还是别去了吧。”贤妃接过了婢女手中的步摇插在了皇后的头发上，她轻抚着皇后的长发关切道，“圣山不在，姐姐您便是我们宫内的定海神针，您可千万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是啊，皇后娘娘请三思！”良妃和德妃立即附和道，“请皇后娘娘为妹妹们考虑。” 正好上妆完成，皇后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转身面对四位妃子温柔道：“四位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是圣上离宫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本宫一定替他镇守住皇宫，守住长。” 说到李世民，皇后的双眼闪烁着光芒，她的嘴角始终带着坚定而又温柔的笑容：“现在长安流言盛行，本宫一定不能纵容下去。”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四位妃子立即跪了下去想要继续劝阻，“请皇后娘娘三思！不可拿凤体冒险。” 皇后纤纤细手轻轻地挥了挥，示意她们起身。 “皇后娘娘，金吾卫传来消息，宫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了。”皇后旁边的首领太监垂着脑袋报告道。 皇后嗯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起驾！”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宫内响起。 “恭送皇后娘娘！”宫内，嫔妃宫女们跪了一地，各怀心思。 金吾卫首领沈自军就守在皇后的身后，因着身负保护皇后的重任，他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现在神色凝重。 婢女替皇后娘娘提着凤袍后摆，城门上所有侍卫已经就位，皇后端庄地一步一步上了城楼，她要替李世民守好这长安。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城楼上除了守卫的人，都跪成一片。 “儿臣恭迎母后！”才十来岁的李承乾穿着一身盔甲上前跪立在皇后面前，“母后的勇气，儿臣定当学习。” 见到李承乾，皇后的脸上有些喜悦又有些担忧，她上前亲自扶起了他温声道：“来，让母后看看你，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儿臣昨日才去立政殿和母后请安过，不过那时候母后在午休，儿臣不敢打扰。”李承乾的声音还有些稚嫩。 皇后朝李承乾挥了挥手示意他站到身边来，她声音清亮道：“都起来吧，各位守在这里，辛苦了。” “谢皇后娘娘！” 在金吾卫的带领下，皇后一步一步地朝城门处走去，她的脸才出现，城楼下立即便沸腾了。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城门下有人下跪，有人大喊，有人就那么隐在人群中看着。 沈自军就站在皇后一步之后，李承乾站在她的右边，林智上前站在了皇后的左边。 “各位老百姓们，大家好。”林智朝下面的人拱手道，“本人是京兆府的林智，站在我身边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城楼外的百姓们叽叽咋咋的。许多人来这里便是为了一睹皇后芳容，皇后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又是世上最有权力的女人，自然惹得人们好奇。 “皇后娘娘，听说可汗就要破城了？消息是否是真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后，立即引发了下面的暴乱。 “是啊，皇后娘娘，是不是长安就保不住了。” “恳请皇后娘娘打开城门口，让我们自由出入吧。” “皇后娘娘，可汗进来必定要屠城，我们是不是就要葬身长安？”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说的面红耳赤的。 沈自军紧握手中佩剑，他目光如隼，紧盯着楼下的动静，不远处，他看到不良人几步一岗，正藏着站岗。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男子的身上，他比一般人要健壮得多，不管旁边的人怎么说，他都一动不动，隔着那么远，沈自军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紧张的气氛。 林智侧头看向了皇后，现在大家情绪最是激动，皇后是时候该安抚了。 “老百姓们，我林某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但是这些都是谣言，大家不要轻易地被欺骗了。”林智扶着城砖大声道，“皇后娘娘亲自来安抚，还请大家相信我们，什么可汗要破城的绝对是谣言！” “娘娘，最好不要凑太近。”见皇后要上前，沈自军低声提醒了一句，“太近危险。” 皇后回头对他微微一笑，她还是端庄地往前跨了一步，虽然危险，但是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第一百八十二章 捉拿贼子 “诸位父老乡亲们，我知道，近日长安疯传可汗要破城的消息。但是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是谣言，是有人故意造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扰乱我们民心，各位千万不要轻信了谣言，不要上当受骗。” 因为情绪激动，皇后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她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处深呼吸了口气又缓缓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本宫在此郑重承诺，现在所传的皆是谣言。本宫会镇守皇宫，守着长安，请大家放心。” “是啊，皇后也是人，她都不跑，应该没事情。” “就是，以前要是要破城了，这些皇宫里的人肯定都是第一个跑的，皇后都不跑，看来应该是安全的。” “大家要相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怀天下百姓，必然不会罔顾我们性命的。” “没错，没错。” 皇后的一番话，让众人的焦虑稍稍减弱了一些。从城楼上往下看，下面的人情绪平静了许多，许多人还在热烈的讨论着，但是不似刚才那般一阵又一阵地涌着。 “娘娘，回去吧。”见起了效果，林智神色稍松，他急忙压低声音催促道，“娘娘，话已经说了，您赶紧回去吧。” 林智担心出什么事情，若是皇后出事，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皇帝砍的。 皇后微微颔首，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提气道：“诸位，我知道大家担心。但是请大家放心，圣上和守卫这长安的数十万侍卫一定能保长安无虞，大家尽可以放心。” “不好！” 就在皇后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沈自军目光一凛，他看到地面下的那个人突然举起了右手，一把明晃晃的弓箭亮了出来。 “娘娘，小心！” 千钧一发之刻，沈自军推开了皇后用佩剑斩落了那把弓箭，箭头被打落，金属质地的箭头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保护娘娘！” “护驾！护驾！” 城楼处顿时乱成一片。 “抓刺客！看到了吗？就是那个！”沈自军剑指下面的那个男人大声呵斥道，“拿下他！有重赏！” “是！” 城门守卫大声地应了一句后，分批次地追了出去。沈自军见城楼下的不良人手持佩剑已经抢先一步开始行动。 “娘娘，臣护驾不力，还请娘娘怪罪！”沈自军走到皇后面前单膝下跪掷地有力道，“不良人和金吾卫都已经出动，一定能拿回刺客！” 皇后的脸惨白，她几乎已经感觉到剪头要刺进她的肉里了，若是沈自军犹豫了那么片刻，此时她已经命丧于此了。 “此人如此大胆，竟敢当众行刺，沈大人，你一定要把此人捉拿归案。”一旁的李承乾惊魂未定，他的声音还略有些颤抖，但是眼底里透露出了杀伐决断的气质。 城楼下乱成一片，人们四处逃散。金吾卫不良人都在追查刺客的下落，皇后此行目的本是要安抚民心，谁想倒是在百姓面前惹了个笑话。 “沈大人，可有眉目？”皇后眉头紧蹙，眉毛微微上挑，一双凤眼中凝起了怒意，语气也不由得重了些，“看来长安内有狂徒是真的了？” 林智心中一颤，这不就明摆地说长安有问题吗？他急忙上前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臣管理不善，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长安内的贼子给我抓起来。”皇后一改平常敦厚的模样，眼神凌厉道，“林智，长安的安危是你的职责，你必须负责到底。到底是外敌还是逆贼，本宫要你尽快查清楚！” “臣遵旨。”林智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此次事件确实是他管辖，但是却不好处理。皇后所言，就是让他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是建成余孽还是外敌突厥。 “母后，儿臣送您回宫，儿臣已经吩咐太医在立政殿候着了。”李承乾毕恭毕敬扶着皇后。 皇后瞥了一眼林智和沈自军，二人立即把头往下低了一些。 见皇后微微颔首，首领太监立即大声道：“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臣等恭送皇后娘娘！” 城楼处，又是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众人皆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不小心被皇后注意到要受株连。 等皇后下了城楼，林智和沈自军长叹了一口气，刚才他们二人就已经把头别裤腰带上了，随时准备皇后下令要了他们的脑袋。好在皇后一向敦厚，倒是并不着急怪罪人。 “林大人，我看不良人已经在行动了。”沈自军抢先一步道，“金吾卫没有腰牌不得出宫，我们在外面行动不便，所以外面的事情还请林大人多留意。” 如此，金吾卫就是想抛开这件事情不管了。 “娘娘说由京兆府和金吾卫一起完成。”林智皮笑肉不笑道，“沈大人可不要想着躲起来偷懒。其他金吾卫不能轻易出宫我知道，但是以沈大人的身份，你要想出宫轻而易举。” 林智不傻，金吾卫虽然一般负责宫内，但是金吾卫的侍卫各个神通广大，他可不傻，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二人对视狡黠一笑，既然谁也利用不了谁，就只好合作共赢了。 房玄龄和林智匆匆离宫。 “事情都听说了吧？”把房玄龄让入上座后，林智也坐了下来，他到现在情绪都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他刚刚就在皇后的身边，那个箭头过来时他几乎反应不过来。 陆宸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道：“卑职已经把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不良人正在全力追查，望楼已经追到他的去处，很快就会有下落。” 房玄龄眼睛一亮，他眯起了眼睛惊喜道：“果真已经追到了去处？” “正是。”陆宸自信道，“现在长安，万年两县望楼都已经建成，两个坊间一处望楼，只要此人没有遁地之术，我们便能看到他藏身哪里。” “此事做得不错，若真有此效果，也不枉费本官力排众议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建成望楼。”房玄龄满意道，“日后，这长安底下的一举一动都要详细记录，切不可再让突厥贼子进入长安。” 陆宸顿时热血沸腾。以他的设想，长安的防护做得定会一日比一日好，只是还尚需时日。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在十天内抓到突厥狼卫，否则长安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第一百八十三章 羊入虎口 “陆宸，今日之事，你怎么看？”林智眼神示意他站起来说话，“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呢？” 那个人速度实在太快，林智也没有看清楚脸，只隐约看到了个背影。虽然看背影强壮，但是若是建成余党派个身材魁梧的杀手来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无法下结论。 陆宸用余光瞥了一眼房玄龄，他正在低头细细地品茶，似乎全然不在意这边的谈话。 陆宸正要说话，萧岑晃着肥胖的身体走了进来，他刚准备行李，林智便拦住了他：“免了免了，坐下来喝口茶歇息一下吧。” 萧岑一边谢过一边连喝了两杯茶，他还有些微喘。 “房老，林大人，刚刚得到消息。”才坐定，萧岑摸了摸他的大肚子就急忙道，“最近的望楼传来消息，羊已入虎口，现在正在押回来的路上。” 闻言，殿內的人立即精神了起来，三人一同望向了萧岑。距离刚才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就抓到刺客，不说他们能得到嘉奖，至少也不要获罪了。 “此事可是真的？”房玄龄着急道，“消息可准确？” 萧岑看了一眼陆宸后微微点头，而后转向房玄龄点头道：“望楼上的守卫都有专门的暗语，能传递一些简单的讯息，所以此事千真万确。” “如此甚好！”林智一拍大腿兴奋地站了起来，他手一抓做出擒拿的姿势愤愤道，“这些个恶贼，终于落入到我们手里了，真是大快人心！” 一刻钟后，消息再次传来，抓到的是一个胡人，通汉语。 “如此说来，此人***不离十是突厥派来捣乱的。”林智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找准机会就活动一下，这些突厥狼卫到底意欲何为？” “昨日，义庄仵作徐晴娘和我提起过一个想法，我们怀疑突厥狼卫已经拿到了长安坊图。” “你说什么？” 房玄龄，林智，萧岑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陆宸的身上。长安坊图若是落入突厥狼卫手中，后果有多可怕，三个人心中都有数。 “此事可有证据？”房玄龄语气凛冽，本就瘦削的脸庞现在更显得凌厉厉害。 陆宸起身微微颔首，语气平静而有力:“坊图一般人家不敢私藏，只有官府有。至于官府的东西是如何能到他们手里的，卑职无从得知。” 房玄龄和林智都是在官场浸泡多年的老人了，哪里会不懂里头的玄机。若是涉及到内外勾结问题，事情就严重得多了。哪朝哪代，涉及到内外勾结问题时，都是血流成河，波及之广令人咋舌。 “此事暂时不宜张扬。”房玄龄的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打着，他目光犀利，嘴角微微下沉道，“现在我们先按下此事不表。” 陆宸眼眸顿紧。饶是这守卫长安的十万侍卫再强大，再忠心，也架不住内部有叛国投敌的贼子。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玄龄，这是他不满的表现。 房玄龄怎会不知他的不满，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此事不是不追究，只是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 李世民前去渭水谈判结果不明，突厥狼卫在城内意图不明，现在若贸然行动，惊了乱臣贼子，逼得他狗急跳墙，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啊，房老说的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先要抓到隐藏在长安内的突厥狼卫。”林智眯着眼睛道，“这突厥狼卫在我们长安也活跃得够久了。” 萧岑摸了摸他的短胡须，心中犯虚。此事，本是交给他的，但是现在林智和房玄龄常常越过他直接找陆宸了解情况，两人明显对他感到不满意。 “萧岑，此事你是总负责。”房玄龄侧目看向了萧岑，“大案牍术虽然是由陆宸主导，但是你依旧是他的上级，你仍然要对他负责。” 大案牍术陆宸早就对萧岑提起过，他向房玄龄和林智提出来时其实也早就请示过萧岑，是萧岑不愿意牵扯进来。 “臣定当尽心竭力。”萧岑拱手承诺道，“臣定和陆宸一起将突厥狼卫从长安里纠出来。” 说这话时，萧岑的后背直冒汗。长安上下共有好几十万的人，在户籍的便有七万多户人家，从这么多人口里去捞出来数十个突厥狼卫，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陆宸，今天是第二天了，你还有八天的时间。”林智轻拿杯盖，他吹了吹杯中的热茶后抬起眼眸严肃道，“八天后，我一定要这长安内再没有突厥狼卫的影子。” “三天。”房玄龄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很坚定，他的声音向来很有辨识度，三人立即一起看向了他。 陆宸喉咙一紧，他不敢相信他耳朵听到的话，怎么一眨眼就从八天变成了三天了？ “房老……”萧岑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道，“您刚才说的是三天？” 林智也一脸诧异地看着房玄龄，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昨夜，我好好地研究了一下大案牍术，找人问了长安万年两县的户籍登记，以及其他的重大事情的记录，发现记录的都比较齐全。”房玄龄站了起来，他踱步着道，“既然记录毕比较齐全，找到一些出入点也比较容易吧？” 言下之意，便是基础工作做得已经很好了，最后的收尾总结工作其实也不是那么地难。 “皇后今天遇刺，刺客固然已经捉拿在案，但是……”房玄龄顿了一下，他凌厉的目光扫了一下在场的三个人缓缓道，“皇上马上就要回来了。” “什么？”林智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萧岑同样微微起身关心皇上的情况，也关心皇上在渭水的谈判情况。 房玄龄也不拖沓，他点头道：“当今圣上圣明，在渭水，他亲率几位重臣隔着渭水与劼利可汗对话，圣上句句铿锵有力，可汗当场率下属罗列而拜，请求进行对话。” 殿内屏息静气，光是想想，他们就能感觉到李世民跨坐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不仅十分地有谋略而且有十分胆识。 “那结果？”林智好奇地问道，“是否是好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天时间 “圣上骑马只身一人前去谈判，劼利可汗畏惧我朝兵力，就在便桥上与我朝缔结盟约，劼利可汗已经帅兵离去。” “太好了！” “太好了！”闻言，萧岑忍不住抚掌大笑，因为情绪过度激动，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是他没有刻意克制，而是放心地大笑了几声。 憋了这么久的气，担忧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一些。劼利可汗率兵离开，长安内的几个突厥狼卫应该是搅不出多少浑水来。 陆宸冷漠的脸色也有了淡淡的喜悦，突厥退兵，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破城的担忧总算是减了一大半。 “先不要太高兴。”房玄龄神色依旧凝重，他捋着他的花白胡须担忧道，“若是突厥狼卫得了长安坊图，他们可以放火，也可以在水里投毒……只要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就可以把长安搅得天翻地覆。” 陆宸心下一紧，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下作的事情，也想不出还有这么恶毒的手段。 “我想，劼利可汗退兵既是因为使者执失思力还在长安囚禁着，可汗不知道长安内的真实情况。我们又及时地封城，尽管一开始可能还存在疏漏，但是现在突厥狼卫的消息越来越难传出去，可汗对长安一无所知，故而不敢贸然行动。” 李世民在渭水又用了一招险招，他将周边的防卫力量都抽调了渭水处，营造出渭水兵力数十万的假象，让劼利可汗不知虚实。 “萧岑，陆宸。”房玄龄猛地转身，他看着二人提高了音量道，“不管你们用任何手段，本官要你们答应在三天内揪出所有的突厥狼卫，最好连带着把他们安插在长安的暗桩全部连根拔起。” 房玄龄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岑和陆宸哪里还敢寻借口。 “卑职领命。”陆宸领命的同时又提出了一个要求，特殊时期他要特殊办案，需要房老成全。 陆宸的意思很明白，他有可能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做事可能有时候不一定符合章法，也有可能会越级。 知道陆宸是怕有些多事，保守的官员会误事，房玄龄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道：“你的长安司在京兆府，这长安内还有你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吗？” 一旁的林智眼角抽动了一下，欲哭无泪，房玄龄这是把他给推出去了，让他必须要给陆宸行方便。这差事，要干得好，那是陆宸的功劳，要干不好，他肯定要受到牵连的。 “如此，便多谢二位大人了，没什么事情，臣先告退。”怕林智等下又单独给他训话，陆宸急忙寻了个借口离开。 陆宸刚要进去，就碰见了一脸兴奋的徐晴娘。 “陆宸，好消息。”徐晴娘喜悦道，“我们抓到了一个他们埋在长安的暗桩！” 陆宸一头雾水地被徐晴娘给拖了进，房间内是随处可见的案牍以及由他们汇总出来的小册子。 “柳大哥，你和你们爷解释一下。”徐晴娘亲切地唤了一句，她眼前这个姓柳的不良人是同一批中最出色的，他总能从厚厚的案牍里找到需要的东西，仿佛他天生就有这种嗅觉一般。 徐晴娘最佩服有才能之人了，所以对他额外地亲近一些。她想拜他为师的心情人尽皆知，弄得王绩吃醋。 “爷，根据下面海选上来的资料，我们对一些有户籍变动或者有离开过长安的人额外地进行了追踪。包括对他们为何要变动户籍，人口变化，以及离开长安的时间，回长安的时间，营生等都做了调查。” “这个叫廖冰的人原来是一个柴夫，上山担柴卖的。”不良人一边翻阅着案牍一边分析道，“三年前，此人突然在长安消失了，到处都没有他的记录，直到了两年前他回来。他回来后，带回了一大批的西域物品，这个是在长安城门处有记录的，他卖了这批货物后，便开了一个小作坊，生意惨淡。” 陆宸疑问道：“为何盯上他？” “他有几处值得可疑的地方，一是两年前他回来长安时为何有能力带回一批上好的西域货物？二是他开了作坊后，生意惨淡，但是他的生活可不输给达官显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正是大案牍术的推理。 “结果呢？”陆宸满眼期待，这是验证他此方法是否可行的关键例子。 不良人拿出了另外一份报告推到了陆宸的面前：“爷，恭喜您。” 上面的审讯记录清清楚楚地记载了廖冰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成为突厥的暗桩，又是如何地 为他们搜集信息，传递信息。 “顺着廖冰的这条线，我们拔掉了这条信息链，一共有三个人，二品官家中当差的管家，卖菜的菜农，还有一个胡商。”不良人继续分析道，“胡商是把消息传递出城的，这些胡商，除了运来西域的东西贩卖外，也有大量地携带信息的业务。比如小的是收送家书，大的便是如给突厥那样的人收送重要情报。” “十分大胆。”陆宸嘴角紧绷，虽然这是一个好的开头，但是同时也告诉他长安可能有许多这样子看似普通的暗桩。 分享过喜悦后，陆宸便下了命令，众人必须一天在岗八个时辰，务必要在三天之内把所有可疑的东西全部归档出来。 “陆宸，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天一夜没有出门的徐晴娘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长安司的人不许出去，外人不许进长安司，所以他们消息闭塞，也就陆宸可以随便出入。 “三天，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你说什么？”徐晴娘眉头紧蹙苦笑道，“这怎么可能？” “必须可能。”陆宸眼神笃定，他已经被此事折磨太久了，不良人需要一次成功洗刷近日的屈辱。 到底在短短一夜时间抓到了一个暗桩，又拔掉了一条信息链，徐晴娘对大案牍术的威力也有了一点信心，她只用力地点了点头：“抓到他们，就可以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也算是对他们有了交代。” “晴娘，谢谢你。”陆宸想伸出右手握握徐晴娘的左手，伸出去一点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徐爷那边没人照顾可以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西凉坡 昨夜徐晴娘就回了长安司。让她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徐药伯主动提出的让她回来。 “无妨，等这里忙完，我再回去。”徐晴娘垂下了眼眸，语气有些悲凉道，“等这里结束了，我想向萧大人告假半年，好好地陪着我爹，陪他上门给人看病，陪他上山采草药，给他好好地做好一日三餐。” 她的模样充满了愧疚自责，陆宸心口一疼，他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徐晴娘有些冰凉的手。 一只手粗糙温热，一只手嫩滑冰凉，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块。陆宸的眼睛里有光，徐晴娘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二人相对无言，却心意相通。 出了长安司，徐晴娘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今天她要去找大夫拆线，拆线后她的胳膊便可活动。 突然，一个飞镖朝她飞了过来，她急忙一个侧翻身，飞镖从她的手臂贴着飞了过去，插在了京兆府后门的柱子上。 “徐姑娘，没事吧？”两名不良人立即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自从她替陆宸挡了一刀后，不良人便不再叫她徐仵作，而是唤作徐姑娘了，连态度都亲和了不少。 “没事。”徐晴娘眼神犀利，她警觉道，“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速度太快了，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良人从柱子上取下了那枚飞镖，上面有一张纸。 “想知道谁是叛徒？来西凉坡。切记，不许带人来。”这便是字条上的内容。 “送给你们爷吧。” 刚刚那枚飞镖虽然是朝着她射来的，但是并没有十分凶狠，显然这枚飞镖只想震慑不想杀人。在长安司后门行凶，自然就是冲着陆宸去的。 徐晴娘望着飞镖在柱子上留下的洞口，飞镖不大，但是在柱子上留下了一个大洞，可见用镖之人力气十分之大。 “是他。” 徐晴娘转身不解地问道：“你认得？我看那字歪歪扭扭的，不像是正常情况下写的，倒像是故意用左手写的。” “你这可是冤枉他了，他确实是用右手写的。”陆宸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他是胡人，汉字写得不怎么样，所以看起来倒像是刻意为之了。” “胡人？”徐晴娘诧异道，“可是你的内线？” 她知道，不良人强大的情报网里就有许多胡人。既有汉人做叛国贼，自然也有不少胡人为了钱背主叛国。 “不是内线，是我的死对头，胡人樊不铎。”陆宸想起了那日他与樊不铎在城门的 对峙，想不到他最终还是进城了。 “樊不铎是突厥有名的武士，力量奇大无穷，而且，他不仅武功高强，也是难得的有勇有谋之人，深得可汗的喜欢。”陆宸盯着那个洞口道，“那么小的飞镖，也就只有他有那个能力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发力到这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徐晴娘眼眸一紧，她强压下关切侧身道：“如此说来，此人武功高强，又颇有心机。他说的话，可信吗？你要去吗？” 西凉坡乃是长安最偏僻的地方，平时鲜有人烟，那一带多是乞丐，流浪汉，没有住户。 “也算是老友了，既然发出邀请，自然要去会一会。”陆宸拿起了手中有些泛黄的布匹嘴角一勾道，“而且，这信上的话颇有意思。” “他的话可信吗？”徐晴娘担忧道，“既然是颇有心机，想必说的话的可信度也不高吧。” “他埋伏在长安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现在主动出面，我若是不去会会他，我心里也不甘心。”陆宸朝徐晴娘笑了笑温声道，“本来还想陪你去瞧瞧你的手臂，我让人陪你去吧？” 知道陆宸是要赴约，徐晴娘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倒是你，你要不要带上两个心腹一同前去？”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陆宸淡淡一笑，两人情意绵绵。 说罢，陆宸从不良人手中拿了佩剑快步离去。 越往西走，人越来越少，陆宸脚底生风，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西凉坡处。 这里到处都是乞丐，都是流浪汉，就算他这个外人闯了进来也无人关注，只有个别人盯着他手中的佩剑，眼里有戒备之色。 陆宸灵机一动，若是陈仲化成了乞丐混入，谁会注意到他？玄武门之变后，长安流动人口骤然增加，官府管控难度增大，陈仲只要稍稍注意，便可逃过追查。 差不多走到西凉坡尽头，陆宸停下了脚步。他竖起耳朵，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等他看到的时候，几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正是樊不铎，他骑着一匹黑马，尽管蒙着黑头巾，但是仍然清晰可见他的浓眉大眼，粗犷的五官。 “哈哈哈哈，果然是不良帅！”樊不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笑得夸张的身子往后仰，然后正身俯视着陆宸大声道，“陆宸，你果然一个人来了，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吗？” 陆宸一只手背在身后，他微微扬起下颌冷声道：“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取我的性命？” 共有五个骑马的人，全是蒙着黑色头巾，体格健壮，看起来都是胡人。 “哼，陆宸，你真是小瞧了我们。”樊不铎不屑道，“今日，你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们五个人的手掌心。” 陆宸也不恼，他淡声道：“樊不铎，今日叫我来，就是要除掉我的？” “哼，谁让你这么天真！”樊不铎大笑道，“陆宸，我承认我这个方法是下作了一些，但是兵不厌诈，这个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太自信了。” “细作是谁？”陆宸冷冷地质问道。 “细作？哪来的细作？”樊不铎假装震惊，他微微向前探身道，“陆宸，我随便找的一个借口，你怎么就轻易地相信了呢？看来做了不良帅后，智力下降了。” 陆宸眼神一凛：“看来这个细作是出在京兆府里？” “你错了！”樊不铎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抓紧了手中的套马绳，“是在你的不良人队伍里。” 陆宸微微眯起了眼睛。 “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也可以。”樊不铎略显自信道，“你以为为何你几次行动都扑空，问题就出现在你不良人队伍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金吾卫相助 陆宸神色严峻看着樊不铎。 “你知道是谁吗？”樊不铎嘴角斜斜一勾戏谑道，“就是你的心腹，你最信任的小黑。” 陆宸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了。 “你是如何收买他的？” “钱。”樊不铎不屑道，“你们汉人，只要随便施点小恩小惠，都可以收买。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朝廷涣散，你们的人心中没有国，只有自己的私欲。” 这暗桩确实如樊不铎所说，十有***都是为金钱所诱惑的，只有个别人是因着个人家仇国恨才走上了卖国的道路。 “林立秋可是？” “你说呢？”樊不铎干脆扯下了面巾，露出了大片胡子，他豪放地揉了揉他的鼻子点头道，“你们倒是给我们省了一个麻烦，解决了林立秋。” “如此说来便不是了？” “你倒是给我们省了麻烦，我看那小子上窜下跳也不简单。如今萧岑把他赶出了县衙，倒是限制了他。”樊不铎拱手道，“还真要感谢不良帅，给我们腾出了时间，也让真正的细作起作用。等你死了，不良人就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了。” 陆宸缓缓地举起了他手中的剑指向了樊不铎：“樊不铎，尔等突厥贼子闯入长安，意欲何为？” 樊不铎亦拔剑相向，他冷冷道：“可汗英明神武，才是真正统治这万里河山的王。李世民算什么东西，你们这狗屁皇帝也该给我退位了。” “当今圣上雄才伟略，岂是你们胡人这样子的野蛮人可相提并论的？”陆宸不满地呵斥道，“樊不铎，今日就让你有命来无命回。” “大人，不好！” “大人，有埋伏！” 陆宸声音刚落，便有数百个弓箭手由远及近，严严实实地将六个人包围住了。 马匹受惊，在原地团团打转，五人费劲地才勉强拉住马匹。 “金吾卫？” 樊不铎眉头紧锁，一张脸黑得可怕。 “大人，怎么办？” “大人，看来我们中圈套了。” 另外四名黑衣人显然有些慌乱，尽管蒙着面巾，从他们频频拉套马绳的动作便可知他们此时十分地紧张。 “陆宸，你……” “樊不铎，你既不做君子，我又何必做君子？”陆宸冷哼了一声，他慢慢地挪步着靠近金吾卫与樊不铎拉开了距离。 “陆老弟！”沈自军一身金色盔甲，他重重地拍了拍陆宸的肩膀，爽朗道，“陆老弟，许久不见了，本以为能与你在宫中一见，谁知道你这个人十分大胆，皇后娘娘的赏赐，你都敢不进宫谢恩。” 皇后前去烧香遇刺，念陆宸护驾有红，特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万年县府邸一栋。陆宸特地求了房玄龄，不进宫谢恩。 “不过也是你老弟有面子，房老亲自帮你进宫谢恩，皇后娘娘才不怪罪。”沈自军斜斜一笑指了指他的百人弓箭手颇有些骄傲地问道，“我的这支队伍如何？” 陆宸扫了一眼穿银色盔甲的弓箭手，他们各个精良，眼神犀利，一看就是精兵良将。 “他们是谁？突厥人？”沈自军压低了声音道，“才区区五个人，让我带来了百人队伍，岂不是浪费资源？” 陆宸瞥了一眼樊不铎道：“沈大人有所不知，摘下面巾这人乃是突厥中的勇士，名叫樊不铎，此人武功高强。” “哦？”沈自军顿时来了兴趣，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是否需要活捉？” “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也不要放过。”陆宸已经握紧了佩剑，“此人应该知道突厥不少事情，若能活捉，定然能问出不少事情。” “那还等什么，你我定能将他拿下！”沈自军说话间已经从腰间抽出佩剑，他脚尖一踮直接向樊不铎飞去。 陆宸紧接着提剑朝樊不铎飞去。他与沈自军两人，一会儿左右攻击，一会儿上下攻击。二人本就是长安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时又配合默契，樊不铎哪里顾得过来，不一会儿就已经应付不过来。 百人围捕五个人，如此悬殊的力量，饶是胡人再凶悍也抵挡不住。 “捉活口！” 沈自军下了命令后，金吾卫便收敛了一些。他们不敢下死手，四个胡人却卯足了劲反杀，登时便有金吾卫惨遭杀手。 如此一来，金吾卫立即红了眼，不敢下杀手，他们拿起砍刀便往胡人的小腿砍去。小腿遭受刀伤后，胡人的行动力立即就减弱了不少。 “陆宸，你小人！以百敌五，枉称不良帅！”樊不铎被逼急了，他双眼猩红，已经有些气喘。 “呦，还会说汉语。”沈自军瞧了一眼陆宸道，“陆老弟，还是个长安通，把你了解得透透的。” 陆宸也不废话，他提剑又朝樊不铎的下部攻去。比武时，大多人都死在话多，他在与人打斗时，从不因此分心。小人便小人，他反正也未曾要当过君子。 “小心，他要自尽！” 金吾卫惊呼了一声，一个胡人倒地后立即断气了，是自尽的。 一个两个三个，三个胡人都是在倒地后就立即吞药自尽，金吾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过来，胡人便已经气绝身亡了。 “大人说要留活口！” 顿时，数百名金吾卫都剑指剩下的一名胡人和樊不铎。 “大人！”胡人大呼了一声后便如断翼之鸟一般直直地掉落了下来。 “妈的！” 探了一下鼻息，见人又死了，金吾卫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不爽地踹了一脚胡人。 如此，便只剩樊不铎一人在苦苦支撑着了，数百人擒一人自然是瓮中捉鳖，胜算十足。 樊不铎冷汗直流，眼见着他速度越来越慢，力气越来越小。 “樊不铎，再打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不如你乖乖束手就擒吧。”沈自军气定神闲，显然他只使出了几分力。 陆宸最后一脚踹向了樊不铎的胸口，他吃痛捂住了胸口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同时，数十个金吾卫同时拔剑出鞘顶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樊不铎！”陆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樊不铎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今日你落入我手中，休想逃跑。” 陆宸一个眼色，金吾卫便迅速把手伸入了樊不铎的嘴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铲除异己 “没有药。”金吾卫朝陆宸摇了摇头。 “陆老弟，看样子这个樊不铎很有信心，要把你擒到手。”沈自军摸了摸嘴角慢慢道，“药都没备，怕是没想到要……” “不好！” 樊不铎突然咬舌，金吾卫以最快的速度点了他的穴道，大量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带走。”沈自军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现出了金吾卫首领特有的狠戾。 一群人压着樊不铎离开，发出了阵阵响声。 陆宸惊诧，刚刚来的时候怎么悄无声息的。 “沈大人是如何得知这里有难的？”等人都走了，陆宸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刚刚竟然也没有发现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可见金吾卫确实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是你让人给我报信的吗？” “我？”陆宸眉毛一挑，摇了摇头，他未曾派人给沈自军报信。 “爷！您没事吧？”小黑带着数十名身着黑灰服的不良人急匆匆赶到，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宸确定他没受伤才舒了口气。 “你……”沈自军皱眉头道，“你自己吩咐了不良人前来相助？那来与我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敌人的敌人此次就是我们的朋友。”陆宸拱手道，“此次多谢沈大人出手相助，陆宸感激不尽。” “咳，无妨。”沈自军大方地挥了挥手道，“陆老弟不必客气，昨日你在两个时辰内抓到你刺客，功不可没，我还没有跟你道谢呢，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小作坊内，卢清泉闭目眼神端坐在椅子上。 “师父，樊不铎……被生擒了。”林立秋眉头紧锁，他单膝下跪道，“徒儿前去的时候，见有上百金吾卫在，实在是无法救下他。” “生擒？”卢清泉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沉脸道，“为何不找机会下手？” “徒儿跟了一路，但是金吾卫上百人押送，实在是找不到机会下手。”林立秋垂首愧疚道，“徒儿无能，不能拿下陆宸。就是不知，陆宸何时与金吾卫联系上了。” “哼，樊不铎自恃武功高强，以为带了几个他精兵就能拿下陆宸，现在自己把自己给陷了进去。”卢清泉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此事也是他判断失误，我们既然无能为力也就算了。” 林立秋抬起眼眸看向了卢清泉，只见他闭着眼睛丝毫不受影响。 “如此，师父若没有其他吩咐，徒儿便先行告退。”林立秋语气冷淡，明显有些不满。 “嗯。”卢清泉睁开眼睛盯着林立秋道，“立秋，此事完成，我便安排你与玉西回去完婚。” “是。”林立秋平静地应了一句后便退了出去。 “爹，师兄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卢玉西从帘后走了出来，她蹙眉道，“看起来他是有所怀疑。” “林立秋本就聪明，大人您不是一直夸他聪明，只是这聪明有时候用在了错误处，恐怕成不了气候。”另外一胡人走了出来，眉眼间杀气尽显。 “恪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卢玉西不悦道，“师兄如何就成不了气候了？在长安这三年，他收集了多少情报？倒是恪先生，你才来长安不久。” “你……”恪先生拂袖冷哼了一声，“二小姐，你擅自来长安已经有失规矩，现在又干涉狼卫内部的事情更加地逾矩，若是有人多嘴传了回去，不知道可汗会如何处理？” 此话已经有明显地威胁意味。 “恪先生，是玉西失礼了。”卢清泉摁住了要发飙的卢玉西，他皮笑肉不笑道，“立秋从不参与我与樊不铎之间的争斗，偶尔闹些脾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立秋所猜的此次行动是卢清泉通知金吾卫是正确的，卢清泉就是借此排除异己，他与樊不铎一向不睦。 “大人的做法我也是不赞同的，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这样子吧。”恪先生摸了摸下巴道，“希望下次大人做决定的时候能与我商量，樊不铎到底是可汗派来的，到时候需要编个好的借口再送上去。” 卢清泉的眼眸幽深不可测，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握紧。 “大人，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恪先生也不行礼，他拱手一下便退了出去，关门的声音震得整个房子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爹，您瞧他是什么态度！”卢玉西不满地撅起了嘴巴道，“他有什么可跩的，明显就不把我们放心里。” 卢清泉的眼角抽动了两下，他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玉西，爹现在离不开恪先生，我们还需要暂时忍耐。” “爹，你才是狼王。”卢玉西在一旁坐下不解道，“恪先生不过是占着他资历深，所以才敢如此无礼，我真搞不懂您，您有什么可怕的？” “爹若是狼王，恪先生便是狼牙。”卢清泉眯着眼睛冷冷道，“只有爹培养出自己的狼牙，才可把旧牙拔掉。” 见卢清泉的脸色有些可怕，卢玉西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她靠近了一些温声道：“不过爹你也真是的，樊不铎毕竟是我们胡人，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将他除去，确实是有些……” 卢清泉眼神凌厉射向卢玉西，吓得她立即把嘴闭上了。 “如何了？”卢清泉脸色冷得可怕，“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卢玉西平时骄纵，卢清泉几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但是这次他发了大火，卢玉西立即起身认错道：“爹，玉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够了！爹不想听你一堆解释。”卢清泉大手一挥，他站了起来冷声道，“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你就立即和立秋回去，爹的事情你以后都不要再插手了。” 卢玉西心有不甘，但是知道这个时候和卢清泉再吵于事无补，她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希望下次再说。 “还有，这几天哪里都不要走。”卢清泉神色凝重，他侧身正色道，“这里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千万不要把任何人引到这里来。” “爹，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离开前，卢玉西又补充了一句，“师兄不会有二心的，还请爹相信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作坊 “爷，樊不铎已经被押入护国府的地牢，沈大人说算是他对我们的谢意。”小黑眉头紧锁，“但是樊不铎……舌头咬坏了，恐怕不能说话了。” 陆宸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无妨，我了解樊不铎，就算他能开口，我们的手段也没法让他开口。” “皮糙肉厚？” “他对可汗忠心耿耿，一般的手段不会让他背叛可汗的。”陆宸狡黠道，“不过，若是让他知道了，他的行踪是有人泄露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爷，你的意思是？”小黑眼前一亮，他拍了拍脑袋道，“他的行踪是他们胡人透露的？” 陆宸点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先耗他一天一夜。” 说罢，陆宸便转身往外走，小黑连忙跟了上去。今夜，房玄龄和林智要过来长安司，目睹他们大案牍术的用法。 “爷，从这坊图来看，长安县此处，此处，还有此处，这三个地方最有可能是突厥狼卫落脚的地点。”一名不良人分析道，“长安县这片，各个坊间之间有不少暗道，夹道，甚至还有暗渠，比起万年县，此处更容易藏身。” 王绩拿出了一本账籍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三处地方，都是胡商聚集之地，胡人毕竟与我们汉人长相有差异，他们只有聚集在这片胡商处比较安全，不会惹人注目。” 陆宸摇头道：“此点我们之前也有考虑过，但是此处面积范围大，人口密集，光是胡商，应该就有数万人，要想在这数万人里找到他们，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是否可以带些人去摸排一下？”徐晴娘问道，“一般的胡商与突厥狼卫应该还是有差距的。” “不可。”小黑立即摇头道，“突厥狼卫本就比一般人敏锐，我们若贸然进入，容易打草惊蛇。” “他们会不会不在一处？”徐晴娘担忧道，“若是分开居住，岂不是增大难度了？” “不会。”陆宸语气坚定道，“突厥狼卫皆是由胡人在草原训练的，他们中的人皆是在草原活动，甚少踏入中原，所以很少有人会汉语。” 陆宸看向徐晴娘解释道：“正如你所说的，突厥狼卫与一般的胡商会有差距，所以他们也不敢单独居住，容易让人发现，最保守的方法就是他们住一块，由个别会汉语的出来活动。” “所以他们一定会住一块？” 陆宸点了点头：“而且，突厥狼卫都是小分队，一般不会单独行动。他们住在一块，也方便他们遇险时脱险。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若能找到他们的落脚处，便可一窝端了。” 王绩手指着坊图一处一处细细地看着：“长安内的官宦人家，包括京兆府等官府都设立在万年县，住这里的人都是显赫人家，且这里平时侍卫等都巡逻得紧，可以排除他们会在这块落脚。” 王绩的手指顺着到了刚才不良人所指的地方：“此三处中的这一处最有嫌疑。” 说着，王绩翻开了一本账籍道：“你们看，这处有个小作坊。此小作坊原来是一户宋姓人家经营的，是一个制作炮竹的小作坊，但是记录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经营了。” 朝廷对制作烟火炮竹的作坊都有记录，哪怕是规模很小的小作坊也要在官府处登记备案。 “是在三个月前停了的。”陆宸若有所思道，“时间倒是很微妙。” 三个月前正是玄武门之变，同时，陈家庄的那庄灭门惨案也是那个时间。 “看过城门的档案记录吗？”陆宸转身问另外一名不良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翻阅了近半年的记录，胡商进入长安的记录几乎每天都有，但是就是只登记了名字，以及运来的货物。”不良人把一本册子递给了陆宸，“爷，唯一有疑点的便是此处。” 不良人翻开了一页道：“爷，你看这一天，有一只十来号人的胡商队伍要进来，守卫的人员先是在登记簿上写了否，后来又涂改成了是。” 小黑立即道：“守门的侍卫，若是被买通也是有可能的。” “玩忽职守倒是会。”徐晴娘愤愤道，“殊不知放了些什么人来。” 王绩摸了摸下巴幽幽道：“那些守卫在城门一待就是数年，对西域来的货物，或者是否是胡商，应该都会有判断。” 他顿了一下冷笑道：“想必他当日也发现了那群人有奇怪的地方，所以才写了否。后来让他进城，该是被收买了。” “可以查到当日值班的守卫吧？”徐晴娘瞥了一眼日期道，“不如去带回来问问，说不定有线索？” 陆宸只一个眼色，小黑立即会意领命出去。 “爷，我们是不是可以派两个人悄悄地进去查看一下？”不良人道，“若是派两个轻功了得的人进去一探虚实可行吗？” 毕竟他们这一切都是推测，没有看到人到底有些心虚。 “不可，万一打草惊蛇，他们换了地方，我们到时候上哪找去。”陆宸不得已畏首畏尾起来，房玄龄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现在又过去了一天，他不敢冒险，必定要有十成把握他方敢行动。 “若是能有个胡人进去是否会更好？”徐晴娘建议道，“若是有个人假装是胡商混进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这长安数万胡商，他们哪里都认得？” 陆宸眼睛一亮，他嘴角隐隐有些笑意道：“晴娘，你这个建议或许可以一试，那里正好胡商聚集，就算有胡商出入也不足以为奇。” 屋内的人心情舒畅了一些，这两三天他们都还没有怎么休息，现在有了新发现，也算是有一点期望了。 “建议我们的几个暗桩。”陆宸朝不良人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严肃，“还有，特别提醒，这几天内，长安司内不许有人员出入，同时不准有书信来往。” “是！” 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后继续与不良人道：“与守卫说，要出去的人必须都有我的批准。哪怕是小黑，晴娘等人，也都不可随便出入。” 他必须确保此次行动不会再泄露，哪怕是心腹他也有防止他们不小心说漏嘴。 “爷，房公、林大人还有萧大人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掮客 林智书房内。 “转了一圈，效果不错。”绕了一圈回来后，林智首先开口道，“想不到大案牍术竟有如此效果。” 陆宸微微颔首，他把三组分工都粗略地和三人说了一遍，但是具体细节并没有披露。 “过了今夜，就只有两天的时间了。”房玄龄低头呷了口热茶缓缓道，“陆宸，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是。”陆宸拱手道。 “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林智侧身朝房玄龄笑道，“房老，我新得了几幅画，虽然不是名人所做，但是我觉得画得不错，可否有兴趣前去观赏。” 房玄龄摸了摸胡须站了起来：“如此，便去看看，萧岑也一同前去吧。” “是！”萧岑朝陆宸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二位大人离开了。 知道三人不打算插手他如何布控抓人的事情，陆宸感激地目送着他们离开。他们三人尤其是房玄龄和林智是朝中重臣，多少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不敢太过逾矩。 但是陆宸不一样，不良人亦邪亦正，他有的是非同寻常的手段与渠道。就算是到时候上面会怪罪，也只会是不痛不痒的惩罚。 陆宸刚回长安司，小黑就迎了上来：“爷，守卫的人带来了，也问了。守卫确实对他们还有印象，因为他看得出来他们所运来的货物质量一般，价值也一般，绝对不值特意送一趟长安。” “他本来已经写了否，不许他们入城。但是他们塞给了他一些银两，所以……不过他说了，他守卫向来严谨，除了那一次外，他没有再放可疑的人进来过。” 小黑又补充了一句：“那守卫看起来挺忠厚老实的，我问过常校尉，那两个月几乎都是他值班。那天他会鬼迷心窍，也是因为他老婆病重了。” 看起来，小黑是在为那守卫求情。 陆宸眼眸带了些寒气，他点了点头：“看来那群人很有可能就是突厥狼卫。” “很大可能是。”小黑继续道，“守卫同时提供了他货物的信息，是一些毛毡子，不过数量很小，质量也不怎么样。” 西域运来毛毡子来中原卖实属普通，实在是无法追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先继续押着吧，听候发落。”陆宸揉了揉眉心，守卫一念之差，便可能将长安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小黑也分得清轻重，没敢求情，“爷，你让找的胡人，你心中可否有合适的人选？” “城中有个掮客叫许三多的，专门是拉拢生意，做中间人的是吧？”陆宸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道，“这种掮客大概是没有立场的吧，只要钱给得够多应该都没问题吧？” “许三多？此人确实是长安内最有名的掮客，也是出了名的眼里只有钱没有立场的。”小黑担忧道，“爷，你是担心暗桩暴露？” 陆宸停下了正在敲打的手指的动作，培养一个暗桩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重要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当暗桩，若不是走投无路，他绝不愿意浪费他的培植的暗桩。 “爷，此事交给我吧。”见陆宸不说话，小黑积极道，“与他们打交道，我自有一套。掮客前去追问，倒是比一般的胡商前去显得更加地自然了许多，还是爷英明。” “小心些，切莫泄漏消息。”陆宸不放心地嘱咐道，“此事千万不要交由别人插手，由你亲自跟进。” “卑职领命。”小黑难得地严肃起来，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陆宸从怀里掏出来了长安坊图，他将坊图铺在桌面上，借着烛光细细地观察着坊图内标注的暗道、夹道之类的。越看心越不安，若是突厥贼子得了此坊图，那他们在长安岂不是行动自如，完全可以避开官府的耳目。 “爷，萧大人找。” 门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陆宸急忙把坊图又藏进了怀里。 萧岑搓着双手站在门外。 “萧大人，这么晚了，您找我。”陆宸急忙将人让进了屋子里。 “嗯，还是觉得不放心，过来瞧瞧你。”屋内的暖气立即驱散了萧岑身上的寒气，他整个人精神了几分。 陆宸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他。 “最迟后天就会有行动吧？”萧岑接过热茶并不着急喝，他盯着陆宸的眼眸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既已经在房老面前允诺下来，卑职必当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陆宸站的笔直，他定定地盯着萧岑的眼睛道，“大人这么迟过来，应该是有要事要吩咐的吧？” 萧岑的小眼睛躲开了陆宸的对视，他低头呷了一口热茶后才慢悠悠道：“陆宸，果真是什么事情都躲不开你的眼睛。” “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好，那本官就直接说了。”萧岑抬起眼眸，他看着陆宸的眼睛道，“此次行动，我希望能让林立秋参加。” “不行。”陆宸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了，他没想到萧岑竟然是为了此事前来的，他竟是小觑了林立秋在萧岑心中的位置。 “为什么？”萧岑不悦道，“立秋杀人的嫌疑已经解除了，而且樊不铎也说了他不是细作。陆宸，立秋是我的捕头。” 最后这一句便是说明萧岑需要林立秋，这既是长安县县衙需要，同时也是从他个人情感出发需要。 陆宸嘴唇紧抿不说话，萧岑一看便知道他是在不爽。 “陆宸，上次的事情立秋确实有嫌疑，但是也仅仅只是有嫌疑，没有确凿的证据。”萧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叹了口气道，“立秋到底是县衙的捕头，那些衙役们都唯他是从，他要是不在的话，工作实在是不好做。” “你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县衙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大约知道陆宸吃软不吃硬，所以萧岑的语气越发地轻。 但是陆宸心中早已经对林立秋有所怀疑，且这种怀疑日甚。只是现在他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也没有把心中的怀疑说出。 “大人，若是你想尽快抓到突厥狼卫，那么后天的行动就不能让林捕头参加。”陆宸的语气平静而坚定，让人几乎不会拒绝。 “你……”萧岑气急，他以为他亲自来说，陆宸总会答应的，谁知道他压根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第一百九十章 仍旧保密 “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萧岑拂袖站起来不悦道，“陆宸，我到底是你上司，你不良人还是我管辖的，我有这个权利安排人手参加行动。” 陆宸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嘴唇下沉隐隐可以看到他肌肉有些紧绷，说明他现在整个人是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大人若是要亲自指挥这次行动，卑职可以退居二线。” “你……”萧岑袖子下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他眯起了眼睛瞪着陆宸道，“陆宸，本官平时是太过于宠你了，让你如此目无本官。” “大人知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陆宸丝毫不为所动。就算不良人是由房玄龄亲自组建，也一向被房玄龄和皇上看重，但是他对萧岑从未有过半点不敬之心，也从来没有恃宠而骄过。萧岑也不傻，他必然是知道这点的，否则也不会容他那么久。 陆宸的这句话倒是把萧岑堵得哑口无言了。正如陆宸所想的一样，他知道陆宸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之想，陆宸能如此坦荡荡地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倒是显得他小气了。 “陆宸，你当真以为没有你，长安县衙就不转了吗？”萧岑还是要维护一下他作为知府的颜面，所以仍然装作震怒。 “卑职不敢。”陆宸低下了头后又抬起了眼眸拱手道，“大人，既然三位大人都信任我，卑职不想在最后一个节点功亏一篑。” 萧岑眼眸一紧，他微微提高了声音道：“陆宸，你到现在还在怀疑立秋？” “我是否怀疑不打紧，要紧的是他如果真的是细作，又参与到了这次的抓捕行动，大人以为会有多大的影响？” 萧岑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三天之内抓到所有突厥狼卫，这是房玄龄给陆宸下的命令，也是给他下的命令。若是最后的行动因为他失败了，这个责任他就算是掉了脑袋也负责不起啊。 眼见着萧岑有些动摇，陆宸趁热打铁道：“大人，你想林立秋回来，是为了他好，这是你仁慈的表现。但是我们最近的行动，还是希望能对他保密，这时候一般的人都不可以告诉，何况是他……毕竟比较特殊。” 萧岑也不是不讲理，陆宸一番话后让他清醒了几分，便说这件事情当他没有说过，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萧岑后，陆宸只觉得太阳穴发胀，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竟然打起了哈欠。他吓了一跳，这两天应该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刻，身体却发出了放松的信号。 案上摆了几册审讯记录本，陆宸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这一两年，他掌握到的有关突厥的消息，多是由阶下囚提供的。有的是不良人抓到的细作、暗桩或者不法的胡商，有的则是大理寺抓到的人。 一夜又匆匆地过去了。 一大早陆宸便换了便装急匆匆地出了护国寺，他的眼底还有些乌黑发青，那是一夜未眠的后果。观察到无人跟踪注意到他时，他走进了一家客栈内。 “什么事情啊，这么一大早地把人给叫起来，若不是大买卖，我可不做。”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不爽地抱怨着，此人正是长安最有名的掮客许三多。 陆宸推开客栈的门，许三多朝他射来了打量的目光。 “爷。”小黑朝他点了点头道，“此人便是许三多。” “啊！原来是陆帅！”许三多看了一眼后立即站了起来，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想不到今日我许三多竟是做的不良帅的生意。” 小黑诧异道：“你是如何知道他是不良帅的？” “这倒不难。”许三多慢悠悠道，“陆帅是名动长安的一等一的高手，自然气质就与人不同，而且传闻陆帅长得也……” 见陆宸神色冷漠，许三多立即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他严肃道：“陆帅今天腰间佩戴的挂饰，乃是从前房公从福建处求得的红玉佩，此物世间罕见。与房玄龄房公交情深厚，又如此年轻的除了不良帅外，还能有谁？” 陆宸满意地点了点头，许三多看似在分析他，实际上也是展示他作为一名掮客的男人，很多别人以为的密事，他也知道。 “三爷果然厉害。” 陆宸朝小黑使了一个眼色，小黑立即会意从袖子中拿出了十个金元宝。 “三爷，我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三爷感不感兴趣？”陆宸看着许三多冷声道，“这只是一半的佣金，事成之后，另外一半佣金自然会奉上。” 看到金元宝的瞬间，许三多的眼睛瞬间放光，但是一瞬间后他眼里的光便熄灭了。 “陆帅，不良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要我一个三流的掮客帮忙。”他笑了笑推辞道，“陆帅真是高看我了，小的恐怕做不了，要辜负陆帅的期望了。” 说着许三多就抱拳要走，小黑单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看似随意，实际上却压着他根本连起身都起不来。 “三爷，我们爷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想走？”小黑这句话便有些威胁的意味了，他故意拉长了语调道，“掮客做些什么买卖我们不良人平时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不去计较了，但是若你……我倒是觉得是时候好好地查一查你。” 听说要查他，许三多立即怂了。掮客多多少少是不干净的，他本来没有立场，只要钱给的够多便为谁服务，因着他不贪心，又权衡得很，所以多年来都平安无事。但是若不良人盯上他，他哪里还敢从事掮客。 “陆帅……你这……”许三多的一张脸变得惨白，他知道今天他是没法拒绝了，只把十个金元宝挪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才慢慢地极不情愿道，“既然如此，爷，你就说吧，要我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要你做的也十分地简单。”小黑回答道，“你不是掮客吗？我们想要找一批胡商做桩买卖，想要你替我们去看看。” “是否是为你们牵线？”许三多松了口气，这是他的老本行。 “我们看上了他那批货物，但是他们不肯卖。”小黑盯着许三多的眼睛道，“你不必告诉他是我们要的，只需要去替我们看看他们的货物是否还在。” 第一百九十一章 深入虎穴 小黑又絮絮叨叨吩咐了一堆，许三多亦是经验老道之人，无须小黑说白，也知道此次这桩卖卖的真实目的。 许三多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宸后便戴上帽子快步离开了客栈。 “这个许三多看起来是个有用之才。”陆宸眯着眼睛道，“聪明，门道多，就是不知道心术如何。” 陆宸这话明显就是想要收了许三多这个人。 “爷觉得他不错？”小黑点头道，“上至高官显贵，下至流浪汉乞丐，他都能与人称兄道弟，可见其人脉之广。若是能为不良人所用，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人才。” “人，忠心是最重要的。”陆宸若有所思道。 二人静默了，小黑知道陆宸想到了暗桩之事，暗桩迟迟未抓出来，他们的工作随时有暴露的可能性。 “爷，今日应该就能落实了。”给陆宸倒了杯热茶，小黑音调略高道，“若是没错，定要布置周全，将他们一举拿下。” “活捉了两个，死了两个，如果之前给的信息是准确的，那明日就应该要抓到十一个突厥狼卫。”陆宸眼眸一紧，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爷，还用衙役吗？之前你不是一直怀疑……” 陆宸凌厉地扫了一眼小黑，吓得他颤抖了一下。 “谁说我怀疑林立秋了？” 小黑拍了拍胸口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十分难看的笑容道：“是是是。是我妄自揣测了，爷，你没有怀疑没有怀疑。” 但是他心底却在想：明明就是怀疑啊，否则我都没说名字，是你自己脱口而出林立秋的。 “此次活动，绝对保密。”陆宸神色严肃道，“就算是部署任务，也绝不可多透露一个字。去之前，什么都不要说，到了现场直接抓人。” 陆宸此举，便是将所有人都列入了怀疑对象。但这也是不得已之举，怀疑所有人也比行动泄露要强，他必须保证这次万无一失。 “爷，那在长安司的不良人呢？”小黑拧眉道，“他们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论是在部署还是在执行力上，都是不良人里数一数二的。” “他们全部不参加。”陆宸冷声道，“少了他们行动不会有风险，但是若让他们出来，便不好控制了。” “卑职明白。”小黑突然警觉道，“爷，那许三多万一泄露了可怎么办，他那样的人说不好会不会左右摇摆。” 陆宸气定神闲地摇头淡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他许三多在长安也算是个名人了，他要在长安待下去，就不会自砸招牌。” 事实是，许三多确实很谨慎。 长安县。 许三多戴着他标志性的帽子大摇大摆地往胡商聚集处走去，这里人流混杂，外来人口众多，他如此走进去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按着陆宸给的地址，他径直往那片作坊处走去，外面牲口棚子除了几匹高头大马外还有西域特有的几匹骆驼。 “呦，三爷，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一位胡商学着汉人的习俗朝许三多拱手道，“三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许三多是掮客，买卖多在汉人与胡商之间，所以他的脸在胡商面前也算是老面孔了。 “受人之托，来谈笔买卖。”许三多憨憨笑道，“天气越发冷了，来长安的胡商越来越少，你们大约也不能再跑一趟了吧？” 胡商带着货品千里迢迢地来长安卖出高价，在长安逗留几天又返回，这路上必然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他们一年也就只能三个两三趟。 “是啊，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回去后便只有开春再来了。”胡商裹紧了身上的衣物道，“三爷你是最懂得行情的，这个时候让人来收购物品，是可以压价的吧？” 许三多笑了笑不说话。最迟九月底这些胡商就要回去了，他们的物品一般这个时候会急于脱手，所以一般的压价是没有问题的。 “三爷既然有要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胡商抱拳大声道，“有时间，一定请三爷好好地喝几杯。” “一言为定。”许三多抱拳回礼后继续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他就越发地觉得不对劲。守在小作坊附近的胡人与一般胡商显然不同，那种杀气他就算离几米远也能感受到。 联想到不良人的工作，许三多就算是见多了世面也不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喂！干什么！”还未靠近，便有胡人粗鲁地伸手拦住了他，“干什么？” 他说的是突厥语。 许三多先是一愣，然后用突厥语大声回道：“告诉你们老板，我要买他的货物，我是许三多，有笔好买卖要找他。” 他长年与胡商打交道，浸泡着也学会了一些日常的突厥语，交流不成问题。凭借着他的经验，也知道像这样守在外面的人必定是说不上话的。 果然，那个胡人只瞥了他一眼，就进去汇报了。 片刻后，一个身穿皮毛大衣的身材魁梧的胡人走了出来。他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三多，然后才慢慢道：“不知道阁下找我所谓何事？” 他语气慢是因为想借此震慑许三多，同时也是因为他的汉语实在是没有那么流利。 “先生应该是初次到长安的吧？”许三多抱拳道，“本人是长安的掮客许三多，听闻先生还有一些货物没有出手，特地过来问问先生愿不愿意卖。” 胡人盯着许三多良久，他似乎是要将人看透一般。 “先生是如何知道我手中有货物的？”胡人眯起了眼睛冷冷道，“又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 他的眼神很犀利，整个人身上带了一股杀气。 “先生，许某是掮客，手中自然有资源，有信息。”许三多临危不惧，语气平静道，“先生初次来长安，故而不认得许某，初次见面，还希望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 胡人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放声大笑，他大声道：“如此，以后还需要许先生多多帮忙，进来，请吧！” 作坊内有个简易的会客厅，许三多被让了进去。一名胡人送上来了一杯茶味很淡的茶，显然是茶叶质量下乘。 “不知道许先生是为谁来做中间人的？”胡人皮笑肉不笑道，“我初次来长安，不认得多少人，怎么会有人注意到我的货物。”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内讧 “有人需要便自然有人关注。”许三多平静道，“先生所运来的是毛毡子吧，您一入长安，便有老板注意到了。” 许三多注意到他说出毛毡子时那胡人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些，嘴角也微微下沉，为掩饰情绪，他低头喝了一口茶。 “不错，我确实有一批毛毡子，但是毛毡子已经卖出去了。”胡人盯着许三多道，“嘱托许先生来的人恐怕要失望了，我的货物已经于前两天低价卖给了另外一个胡商。” 许三多挑眉道：“如此，那真是不巧了。雇我前来的那户人家说他可以出得了价钱。不知道先生是以何价格卖给了他人？若是货物还没有……” “唉！不可！”胡人举手大声道，“我们出来跑货物的，重要的就是讲究一个信字，若我现在得知先生的价格更高而转卖于先生，那我岂不是失信于人？而且，我这批货物已经送到他手中了。” 许三多环顾了一下四周，会客厅简单陈设，一看就是临时居住进来的。与会客厅相邻的是用餐处，桌子上还大大小小放了数十个杯子。 “既然如此，那许某必定向雇主说明情况。”许三多站起来朝他拱手道，“今日打扰了，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合作。” “劳烦许先生走一趟了。”胡人也跟着起来，他的黑白夹杂的络腮胡在他的脸上格外地显眼，坚挺又略挺拔的鼻子则更显得他粗犷。 “许先生，只是不知道先生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另外一名胡人突然伸手拦在了许三多面前。 许三多回头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胡人，他眼神凶狠，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摁在地上一般。好在他许三多也不是吃素的，脸上那道骇人的刀疤就可以看出他也是在刀尖上起舞的人。 “先生，你若是知道我许三多的名号，也许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许三多转身看着胡人缓缓道，“若以后先生还想吃这碗饭，以后多去外面走走，这长安的水你总要摸清楚，否则以后如何在这长安混下去？” 二人对视了好久。 良久，胡人才抱拳道：“如此，以后还要许先生多多指教！来，我送先生出去。” “不必了。”许三多语气冷淡，不爽地瞪了一眼拦住他的胡人后拂袖而去。 “恪先生为何要让他进来？”许三多刚走，那胡人便用突厥语不解地问道，“那是个汉人，我们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你没有听说他知道我们有一批毛毡子吗？”恪先生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我会出去打听一下是不是有叫许三多的掮客，就算不让他进来，他也找过来了。” “恪先生，大人叫您进去一趟。” 闻言，恪先生只嗯了一声，他走回原位将刚刚剩下的茶喝尽了才往内间去。 听到声音，卢清泉睁开眼睛缓缓道：“人送走了。” “是。”恪先生落座后才又道，“此人是长安的掮客，说有人要买我们的毛毡子，我已经让人给打发走了。” “掮客？”卢清泉陷入了沉思，他眼神锐利，“可信吗？” “到底我们也是初次来长安，对这里的人都不是很熟悉。所以我没有拦下他，但是已经命人去打听了。” “叫立秋去。” 恪先生皱起了眉头：“大人，万事都靠林立秋，是否有些冒险？” 卢清泉轻轻地摩擦着手中的茶杯，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恪先生才道：“狼卫中有几人是精通汉语的？有几人熟悉长安？有几人能够如鱼得水地在长安打听一个人却不引起注意？” 连问三句，恪先生被问得哑口无言。现如今，他们确实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我会让人通知林立秋的。” 见恪先生语气有些不满，卢清泉也不敢太强硬，他淡声道：“我知道恪先生近来对立秋有些不满，他虽然偶尔心软，但是总是能顾全大局的。” 恪先生只点了点头。 “只是此事也要引起我们注意了，陆宸那小子鼻子和狗一样，我们要十分注意不要被他嗅到。”卢清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可惜现在城门检查太严，信息进不来。也不知道渭水谈判进行得到底如何了，此处不宜长待。” “此处是个小作坊，且开小作坊的这对夫妻是从外地来长安的，在长安无亲无故，谁会注意到。”恪先生冷笑了一声道，“我看大人是多虑了。” “无事最好。”见他出言不逊，卢清泉不免有些动怒，“叫外面的人做好工作来，恪先生若无其他事情，也少出去走动些。” “大人，我出去走动只是想探清楚长安的构造。”恪先生也动怒了，他起身不悦地走了出去。 “爹，这恪先生是越来越无礼了，根本就不把您放眼里。”卢玉西从里屋端了一杯茶递给了卢清泉，“爹，喝杯茶润润喉咙，您不要和他置气。” 卢清泉冷笑了一声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要嚣张便也只能随他去了，此事完成后，我定要清理一下这些人。” “爹爹其实也未必要等到事成之后专门处置。”卢玉西低声道，“这每次行动都会有人牺牲，若是恪先生在行动中英勇牺牲，那也未尝不可能。” 卢清泉眼睛一亮，他哼了一声问道：“下午准备做些什么吃的？” “爹，女儿上街买了些牛乳，等下做您爱喝的牛乳茶。” “爹没有白疼你。”卢清泉眉开眼笑，全然没有了刚才严肃的模样。 离开了小作坊，许三多径直进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料子铺。 此时，正是各家小姐午休后出来闲逛的时间，所以时兴料子铺里挤满了各个年龄段的女子。 当然，也有不少翩翩公子哥进来亲自挑选料子。店内人来人往，并没有注意到许三多何时挤了进来。 店铺分了区域，外面的是普通区，供一般人挑选；里面一些是贵人区，都是些上好的料子；再里面一些，便是数一数二的料子，可能全长安仅有数十匹，只有十分显贵的人才预订得到。 许三多径直走到了最里面，那是掌柜的书房。 “三爷，你来了。”见到许三多，掌柜恭敬地拱手行礼将他让了进去，“那位爷已经在等您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行动 掌柜的亲自奉上两杯茶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三爷。”小黑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笑吟吟道，“看你的样子，这剩下的一半佣金我应该悉数奉上了。” 许三多摘下了帽子，他拿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然后才长叹了口气：“长官，我这可是进龙潭虎穴走了一遭，现在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尾巴跟着我。” “你放心走出去就是了。”小黑淡声道，“你选在这个位置和我街头，不就是想要假装这里是你的雇主吗？那话说完，你放心大胆地出去就是，他们总不会来询问。” “唉，长官，这次我就替你去了，剩下的一半佣金我也不要了。”许三多故意晃着他的腿吊儿郎当道，“我进去了，小作坊里确实有不少胡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的胡商……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 小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相信许三多的眼睛，他要比其他任何人的眼神都毒得多。 “他们确实有一批毛毡子，为首的说是已经转手卖给了其他胡商。”许三多摸了摸下巴道，“但是，我问道了动物皮毛的味道，相信应该是还没有转手卖出去，说卖出去是个借口。” “里面有多少人？” “我只看到了四个人，但是瞄到了餐桌上摆着数十个人的餐具，想来里面的人应该至少有十个人。”许三多抬起眼眸瞥了一眼小黑道，“长官，实话告诉你，我看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们个个身材魁梧，不像是一般人。” 小黑只笑了笑，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了另外十个金元宝：“三爷，这是你剩下的佣金，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许三多本就是为了赚钱，看到金元宝的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但是他还是谨慎地瞄了一眼小黑：“长官，这剩下的佣金我就不收了，还请长官放过我。” 小黑哪里肯，陆宸还让他想办法收了这个掮客，他如何能够放他走。 “三爷，虽然大家都叫你三爷，但是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小黑拿起桌子上的金元宝塞进了许三多的怀里，“你看看，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是十分地保密的。” “长官放心，我许三多就当没有做过这件事情。”许三多也是一点就通，他笑嘻嘻道，“长官你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不多嘴。否则，我如何做好这掮客。” 说罢，许三多就想溜，小黑抢先一步站在了他面前：“三爷，为了安全起见，恐怕要委屈你一天一夜了，你知道太多了，我们不能够让你四处跑。” “长官，你什么意思？”许三多眉头紧锁，显然是不高兴了，“难道长官你怀疑我许三多？” 小黑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三爷，你多想了。三爷，你也知道我们不良人所做的事情，向来是比较重大的，我也不想为难你，这一天一夜过后，我们会有人跟着你，你最好也不要出门，否则的话……你也知道不良人。” 小黑半是劝慰半是威胁。 “我知道了。”尽管心里不高兴，但是许三多也无可奈何。 等许三多离开了好一会儿，小黑才从料子铺后门离开，他要去把所有情况禀告陆宸。 长安司，一百名外面请来的人被锁在室内，五名由王绩举荐上来的能人异士也被软禁在长安司内，还有另外四名不良人也一同被软禁起来，就连王绩和徐晴娘也不例外。 房玄龄特地派人来传话，特殊时候，允许陆宸以特别的手段行事。 戌时，所有不良人在护国府集结完毕。 陆宸着一身黑衣，挺拔地站立在庭院前，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影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出来。他薄唇紧抿，目光如隼盯着在场的不良人。 “爷，所有人都已经集齐了。”点名过后，小黑上前汇报道，“除了出去巡逻的，所有人都已经集齐完毕了。” 陆宸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夜空：“一刻钟后，吩咐出发。” “是！”小黑只觉得心中澎湃，他紧握着手中的佩剑，因为用力手指被捏得泛白。 今夜的长安，看过去一片祥和，一条月牙高高地悬挂在空中，竟也照亮了整个长安城，若从城楼处看去，便可瞧见此时的长安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玉西，我总觉得心有些隐隐不安。”卢清泉揉了揉眉心，抬起眼眸看着卢玉西担心道，“至于哪里不安，我也说不上来。感觉是今日那个掮客来得蹊跷，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会找上门来？” “爹，您是不是多虑了？”卢玉西推开了一扇窗子往外看了一下，然后又关了起来，“我看这里很正常啊，附近也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卢清泉依旧眉头紧皱，他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爹，你不是已经让师兄去打探虚实了吗？明日等他来回复就是了。”卢玉西靠在了卢清泉的身旁温柔道，“爹，你最近变得太紧张了，有点神经兮兮的了。” “玉西。”卢清泉扶起了卢玉西，他看着她的眼睛催促道，“玉西，你现在去找一趟立秋，去他那里问问情况。” “现在？”尽管她想见林立秋，卢玉西却仍旧蹙眉道，“现在天都黑了，要想出去也不容易啊。” “无妨，你注意点就是了。”卢清泉拍了拍卢玉西的手背道，“爹相信你的轻功，若不是碰到一等一的高手，以你的身手脱身也没有问题。何况，你在来这里后爹已经给你看过长安坊图，你也许比那些个官府的人对长安还要熟悉。” “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察到些什么了？”卢玉西顿时紧张起来，她反手握住了卢清泉的手道 ，“爹，有什么事情你都要老实告诉我啊。” “爹也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果那人是陆宸派来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爹，那我们一起走。”卢玉西拉着卢清泉的手就要往外走，她是不会将卢清泉丢下的。 卢清泉拉住了卢玉西摇头道：“不行，现在没有确凿证据，一切都只是我的直觉。” 第一百九十四章 包围 卢清泉拍了拍卢玉西的手背继续安慰道：“放心，没事的。也许是爹杞人忧天了，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女儿也不走。”卢玉西坐在卢清泉旁边撒娇道，“我要和爹爹在一块。” 卢清泉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他起身推开了窗户探头看了一眼慢慢道：“女儿，听爹的话，去一趟立秋那里，问问情况。而且，你不是想要见他吗？” “爹……”到底是女儿家，听到卢清泉的话，卢玉西的脸立即刷地红了，脸上露出了娇俏的笑容。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后，你就和立秋完婚，过平常人的生活。”卢清泉朝卢玉西点了点头道，“毕竟你在这里很少露面，大家也不会怀疑你，去吧，明早再和立秋一起回来。” “爹，真的没事吗？”卢玉西不放心道，“我总觉得您有事情瞒着我。” “无事，快点去吧，你顺便去看看立秋这孩子有没有背着你乱来。” 卢清泉的话说到了卢玉西的心坎上去，她确实有些不放心林立秋。 再三问了无事后，卢玉西偷偷地从小作坊里跑了出来。 城门处，城门紧闭，守卫们个个手持佩剑，精神抖擞。 “弟兄们，今夜各个都给我打起精神了！眼睛都不能眨，给我看好城门咯。”常校尉对着手下大声道，“明天，我请弟兄们好好吃一顿，痛痛快快喝一场。” “是！大人！” 下面的人也不多问。 “大人，这晚上是有事情要发生？”一名随从疑惑道，“晚上城门口是封了的，难道还会有人强闯城门不成？” “谁知道呢，但是既然陆帅那边派人过来传了消息，那我们就守好就是了。”常校尉神色严肃，侧身问道，“他被带走，还没有带回来是吧？” “还没有。”随从摇头道，“四名不良人来带走了，也没有任何手续，就二话不说地把人给带走了，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信儿。” 常校尉嗯了一声平静道：“不良人何时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况且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对外保密的，别说不对我们说，听说常常就连萧岑萧大人也不一定知道。” 随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常校尉眯起了眼睛，从城楼处看去，长安还是一片静谧。只有几处望楼点起了火把，在夜晚的长安中显得格外地耀眼，他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似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陆宸伫立在夜空下一动不动。 “出发后，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一趟县衙通知萧大人。”陆宸看了一眼天色冷冷道，“时间到了，通知所有人，出发！” 小黑比了一个手势，不良人立即倾巢而出。 刚刚还是墨蓝色的天空，这会儿竟满是乌云，同时遮去了那轮小细月亮，整个长安顿时暗了下来。 不良人走路无声，一队又一队的小队伍从长安县不同方向向小作坊位置去，渐渐成了围攻之势。 长安虽有宵禁，但是几个热闹的街市并没有宵禁限制，那里是长安县最繁华的地段，多少人夜不归宿流连此处。 陆宸藏在队伍的中间，他感觉到他的胸口热血沸腾，这种恰到好处的激动让他全身充满了力量。 眼看着距离小作坊不到三里的距离，整只队伍停了下来。按照领头人的指示，所有不良人均四处散开形成个偌大的包围圈后再慢慢地靠近。 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是要谨慎。不良人不在疾行快跑，反而各个都使起了轻功，声音小得仿若一片落叶掉入地上一般。 望楼处。 林智和小黑拿着长安坊图仔仔细细地看着，出行前，陆宸已经把这坊图上标注的所有暗道，夹道都给安排清楚，每条路口都有派人把守。 “时间怎么提前了？”林智板着张脸，看不清楚他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 他们所在的望楼处只能看到与京兆府相邻的一个坊间，且京兆府在万年县，小作坊在长安县，两处离得有些远中间还需要好几个望楼传递消息。 “下午派人打听清楚了之后，爷怕打草惊蛇，所以临时把行动提前了。”小黑沉稳道，“部署做得很周全，人员安排得也很得当，除了时间提前，本质上并不会影响到行动。” 既然小黑都这么说了，林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情房玄龄都说了全权交给陆宸，他只要最后结果是好便可。 “嗯，派人告诉萧大人了吗？”林智望着夜色颇有感触，“小黑，若你们今夜能拿下所有人，不良人在长安又要名声大噪了。” “是，爷已经吩咐过，想来这会儿派去的人已经到县衙了。”小黑立即垂首道：“大人能给我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已是仁慈，卑职们不敢有其他所求。” 林智转身淡淡一笑道：“你们爷的性子，本官和房老都十分清楚。不良人在长安的分量，你们自己也清楚，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黑微微一笑只把头更低下了一些。 “陆宸这小子，定是将行动提前了。”侍从是隔着门对萧岑汇报说不良人有重要事情的。 萧岑正脱下衣服准备就寝就被吵醒了，听到消息只好又起来了。 “陆宸做事情向来清楚，也有他自己的主见。”雪娘起来为他穿衣，温声道，“而且最近你们做的事情都神神秘秘的，你不是说要做好保密工作，陆宸此举也就不足以为怪了。” “夫人倒是很喜欢陆宸。”萧岑故意戏弄道，“怎么总是听你维护他？” 雪娘温热的双手环住了萧岑的腰间，替他系好了腰带嗔笑道：“明明是老爷你自己喜欢，这会儿赖到我身上来了。你不是一向看重陆宸和立秋，两个人你都宠得不得了。” 萧岑拍了拍雪娘的肩膀面露柔情道：“陆宸确实是个人才，老实说，他不比我差，前途不可限量。至于立秋……唉不说了，夫人，我出去了，你赶紧回床上。” 雪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萧岑才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道：“完事了早点回来。” “嗯，天凉了，夫人就不要再出门了，待寝室休息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死我亡 小作坊隐在胡商聚集处，是那块地方最偏僻的角落，正因为如此，其实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但是不良人要绕过外面的胡商处直接进入小作坊几乎是不可能的，必定会惊扰了这些人。 陆宸早已安排好，对外围的这些胡商一对一的控制住，至于那些会叫会影响的牲口，待靠近小作坊时再一并叫人小心牵走就是。 胡商各个都体格健壮，许多人身手不凡，要想悄无声息地潜入干掉他们，必须是一等一的不良人高手才可以。陆宸亲自挑选了二十个高手打头阵，悄悄地潜入他们的住处。 一刻钟后，一名不良人远远地举起了右手，这是局面稳控住的手势。 陆宸长舒了口气，将这些胡商控制住，其余的人便可单刀直入，直接闯入小作坊，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 就在打头阵的不良人以为将所有人控制住时，一名胡人跳窗逃了出来。他逃得极快，又因为夜色沉沉看不见路，一路撞翻了不少东西，在寂静的夜中发出了不和谐的声响。 “爷？”一名不良人惊恐地转头看向了陆宸。 那逃走的胡人以及后面追赶的不良人打斗起来，惊得马匹与骆驼都发出了声音。 “什么声音？” 小作坊内，数十名胡人立即从榻上跃起，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属于他们的兵器。 一名不良人推开了窗户飞快地扫视了一圈道：“大人，外面不对劲。” 可不是不对劲，这会儿都听到了东西撞翻在地上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了。 “不良人！”卢清泉眉头紧锁低声说了一句，“一定是不良人。” 恪先生手一拍桌子立即站了起来，他亲自走到了窗户旁边看了一眼，而后神色凝重道：“外面的人不在少数。” “各位，之前长安坊图都已经给你们看过了。尤其这附近的各处暗道，夹道也都给你们看了。”卢清泉站了起来，他双手依旧背在身后，只是从他黑得可怕的脸色来看便知道他此时心情十分地复杂。 十个突厥狼卫动作统一，目光统一，俨然一副慷慨就死的样子。 “不良人既然找到这里来了，他们必定是有所准备而来的。”卢清泉一双如狼般的眼睛盯着大伙儿道，“所有人散开逃，能逃走一个是一个。” 恪先生挥手制止了他们，他侧目看向卢清泉冷声道：“大人，你是狼王，无论如何，你不能出事。” 卢清泉的眼睛里有诧异，愧疚，自责，他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所有人听令，你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保护好狼王。”恪先生转身对十个突厥狼卫下令道，“护送狼王冲出包围圈！” “是！”突厥狼卫一向以服从著称，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有慷慨赴死之意。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亮了起来，那是火把照明的。 逃跑的胡商弄出动静时，陆宸就率人冲了进来，现在将小作坊团团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 “大人？”恪先生看了一眼卢清泉，“现在不宜多思，狼王定要保护好自己。” 卢清泉一张脸黑得可怕，他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说话间，不良人已经破窗而入。 狼卫举剑群起，十个人分为三个小组各自战斗。 不良人举剑直刺狼卫的喉咙，狼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手一横，一个后翻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一招。 “护送狼王出去！”恪先生用突厥语大喊了一声，三个小队立即以卢清泉为中心展开护卫。 “爷，他们要送狼王出去！”一名不良人前帅旧部立即给陆宸汇报，他与前不良帅去过西域，学习了一些突厥语。 闻言，陆宸直朝中间着黑衣的卢清泉飞去，他腾空而起，直接越过了狼卫的头顶。 眼看着陆宸的剑尖马上要抵达，卢清泉冷笑了一声，他整个往后倒跟着陆宸一起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往侧边一倒，继而又往侧边飞起绕到了陆宸的一被。 狼卫刚想过来护着，不良人以五对一的数量将狼卫团团围住。饶是狼卫各个是顶尖的高手也受不住不良人以五对一的数量围攻，狼卫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过来卢清泉。 “狼王？久闻大名。”陆宸冷笑了一声，此人不正是上次他在客栈见到的老者，当时他便觉得他可疑。 卢清泉足尖踮在屋檐处，他眯起眼睛看着陆宸冷冷道：“陆宸，你果然狡诈，竟然能寻到这里来，当真是我小瞧了你啊，不良帅！” 陆宸薄唇紧抿，他向来不愿意和对手多说话。他直接再次发出攻击，踮脚朝卢清泉飞去。 “陆宸，我在江湖中行走时，你还没有出生呢！”卢清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迎面冲了上去。 卢清泉能成为狼王，除了有谋略外，身手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陆宸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却不曾想卢清泉如此难缠，他们已经过了五十招却依旧难分高下。 “爷，我来帮你。”拿下一个狼卫后，便空出了一些不良人，他们立即飞身上前帮忙陆宸。 “陆宸，以多胜少，你胜之不武！”卢清泉怒吼了一句后，下手越发地重。 “战场上，谁与你君子不君子的？”陆宸也不理会卢清泉的挑衅，一心只想将这人拿下。 眼见着处了下风，卢清泉突然从袖子里连续甩出了几根银针。 不良人躲闪不及，两个人中针直挺挺地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陆宸一个翻身惊险地躲过了卢清泉朝他射来的银针，卢清泉疯了一般不停地从袖子里射出银针。 “小心！” “小心！” “有暗器！小心他！” 这么一阵过后，不少不良人中针，中针之人先是一点劲都提不上来，而后很快就倒地不起。 “卢清泉，你这个小人！”虽然知道咒骂没用，陆宸还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眼下，不少不良人受伤，突厥狼卫士气大振，大开杀戒。他们的利剑毫不留情地朝受伤的不良人刺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陆宸，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卢清泉杀红了双眼，他再次射出了三枚银针，然后又拿着剑再次冲向陆宸。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逃脱 “爷！” 眼见着陆宸又要被卢清泉所发射的银针所制约，三名不良人从下飞了上来，他们三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团住了卢清泉。 “找死！” 卢清泉冷笑了一声，又从袖子里射出了三根银针。这次不良人有了警惕，三人都躲开后再次纠缠上了卢清泉，这是为陆宸争取攻击的机会。 陆宸提气径直绕到了卢清泉的上方，他双手持剑呈倒俯方向直直往卢清泉的脑袋刺去。 卢清泉感觉到头上一片凉意，他眯起了眼睛，突然整个人往后仰去，他一腿踹开了在他前方的不良人，然后生生地从陆宸的刀尖滑过，硬是躲过了陆宸的这一剑。 陆宸的这一剑刺空，刀尖刺在地上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他继续踮脚而后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与另外三名不良人围攻卢清泉。 许是银针已经用完，卢清泉左逃右逃，不再使用暗器，他东藏西躲的速度也跟着降了一些。 陆宸一直紧抿的嘴唇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饶是觉得卢清泉应该跑不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现在，他与卢清泉仍旧是不相上下的水准，何况他还有三个助手。 一身白衣的林立秋和萧岑的软轿是同一时间到的。 “大人。”看到萧岑，林立秋上前扶他下了轿子后主动解释道，“卑职闲来无事，正好在这附近闲逛，刚刚听到这里有打斗声，不能地就来到这里了。” 萧岑看了一眼林立秋，想起他曾经为捕头时也是这样子，听到哪里有打斗声就是第一时间冲过去。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啊。”萧岑摸了摸他肥大的肚子神色凝重道，“今晚的战况应该会很惨烈。” 里面的刀剑声，喊叫声连成一片，听起来异常的惨烈。 “大人，卑职带人进去看看吧？”林立秋试探性地问道，“现在人手紧张，大人，卑职还是不放心站在门外。” 萧岑虽然曾经也是捕头，但是他却一直以智谋著称，在武功方面的造诣上是差了不少，所以这种场合一般都只是远观并不上前去帮忙。 “去吧，小心点。”萧岑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林立秋，他挥了挥手后又 不放心道，“既要完成任务，自己也要小心。” “是，大人！”应了一句后，林立秋朝一边的衙役打了一个手势，虽然他们的武功不及不良人，但是有时候人海战术也很起作用。 林立秋进去时，已经有四个狼卫倒在了地上。 “你们留在下方支援不良人！”林立秋吩咐了一句后，立即拔剑出鞘，他登时就朝空中纠缠的四个人冲去。 余光瞥到林立秋，陆宸的心紧了一下，他凌厉地扫了一眼林立秋道：“大人是否在外面等着？” “陆帅，大家都等你的好消息。”林立秋装作早就知道的样子，他淡淡一笑直接拿起剑朝卢清泉刺去。 “哪里来的臭小子！”卢清泉冷笑了一声，他飞脚迎上了林立秋朝他刺来的剑，眼看着脚就要抵到了剑尖，卢清泉一个勾脚足底挨着剑顺滑而下到了他的手腕处。继而再一用力踹向林立秋的手腕，就将他手中的剑给踹飞了。 “哎呦！”林立秋吃痛倒吸了口气，他眯起眼睛徒手再次向卢清泉攻击。 卢清泉运气，一只手持剑一只手做掌状迎了上来。 只一瞬间的事情，林立秋大腿被剑砍上了一刀，同时胸口还中了卢清泉一掌，他惊呼了一声立即飞出去好远，重重地掉落了下来。 “老大！” 见林立秋被打了下来，众多衙役立即哄地围了上去。 陆宸也被分心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立秋，卢清泉却趁机拔腿就跑。 “站住！不要跑！” 陆宸急忙紧追而去，又有三名不良人跟着追去。 小作坊本来结构简单，前面是主人住的地方是会客厅，后面是制作烟火爆竹的地方。眼见着卢清泉闯进了后面的仓库内，陆宸谨慎了起来。 这仓库里堆放着不少的烟花爆竹，同时，他也闻到了动物皮毛特有的气味。这个时候，只要卢清泉拿起火折子，这片地方就要跟着完蛋。 他挥手提醒跟来的三名不良人要小心，他小心翼翼地挪步一步一步地走着，仓库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爷，有地道！” 不良人惊呼了一声后，陆宸急忙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仓库最后方有一个地窖，现在看过去一片漆黑。 “爷，小心。”见陆宸要下去，不良人忍不住嘱咐道，“那人武功高强，这下面若是有埋伏……” “嗯。”陆宸朝另外二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一人守在这个出口，一人出去看看有没有出口。 陆宸一跃而下，他顺着地道岩壁慢慢地摸索前进，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束光打进来，他立即加快了脚步。 顺着那束光出去，竟然到了暗渠的旁边，此时哪里还有人影。 “爷，这……”跟着他身边的不良人皱起了眉头，“这人去哪里了？不会进了暗渠吧？” 他们在地道里怕有暗器自然速度慢了许多，没想到作坊里还有这么一个暗道，且这条暗道已经通向了另外一个坊间，且不说这里有暗渠，就是没有暗渠，凭卢清泉的武功便可轻而易举地逃脱一般不良人的围捕。 “吩咐人连夜搜捕，顺着这条暗渠。” 陆宸隐隐觉得卢清泉应该是跳到了这个暗渠下。如果卢清泉真的有长安坊图，那么他就知道这条暗渠贯穿数十个坊间，他随便都可以找个出口上岸，到时候又可轻而易举地隐在长安中。 想到这里，陆宸的双眼刹那间变得猩红。 “是，爷！”不良人拱手道，他偷瞄了一眼陆宸后立即拔腿往回跑，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陆宸的视线内。 “林立秋……”陆宸眯起了眼睛，眼底内闪过一丝杀气，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剑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不良人经过一番苦战后终于把十个突厥狼卫拿下。不良人伤亡惨重，而十个狼卫竟没有一个活口，都是在发现保不了性命后选择了自绝，几乎不给不良人任何机会。 空气中隐隐有些血腥气，地上东倒西歪躺着许多的尸体。 一向坚忍的陆宸眼睛微红，他抱拳拱手道：“辛苦各位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苦肉计 不良人个个精疲力尽，他们睁着杀红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宸。 “弟兄们！”面对黑压压的一片不良人，陆宸眼神凌厉语气坚定，“今晚紧急召你们大家来这，你们恐怕现在都一头雾水。” 不良人注视着陆宸，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过来了，事前，陆宸也没有半句解释。 “此前，长安内疯传有杀人狂魔，搞得城内人心惶惶，流言纷飞。”陆宸凌厉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十具胡人尸体突然沉声道，“诸位弟兄们应该都有听过突厥狼卫吧？” 顿时，不良人议论纷纷。 “爷，这面前的可是突厥狼卫？”一位不良人捂着受伤的手臂眼神凶煞道，“之前长安的命案是否都是他们所为？” 饶是这些凶手现在都已经变为尸体躺在地上，也无法平息他们的怒气。 “爷！我们多少兄弟惨死在他们手上，他们的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一定不能轻易地纵了他们。” 一名不良人眼睛通红狠狠地在狼卫身上踹了一脚。 “是啊！这些人丧尽天良，一定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痛快地死了。” 说话的是不良人旧部，之前死伤的多是不良人旧部，他怎能不恨。 “就算不是他们杀了所有人，至少也占了九成。”陆宸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冷冷道，“将这些胡人尸体全部带回。” “咱们的弟兄们，也带回护国府。”陆宸神色哀伤，死伤这么多人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顿了一下缓缓道，“死去的弟兄们，全部厚葬，他们的亲属，由护国府照料！” 院落内，不良人各个神色凝重。他们数了一下，十个突厥狼卫全部丧命，不良人死亡二十一个，受伤十八个。 “老大，你没事吧？”角落里，衙役扶着林立秋担心道，“胸口有事吗？” 林立秋脸色惨白。卢清泉刚才的那一剑和那一掌都下了十分大的力气。 陆宸这才注意到林立秋，他走近冷冷道：“伤口有无大碍？” “伤口看起来很深，老大，走，我们去找大夫。”衙役不放心道，“老大，还有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我去给你叫大夫。” 陆宸上前抓住了林立秋的手腕，他的脉息虚浮混乱，内力乱窜，受伤严重。 “恐怕肋骨断了。”陆宸盯着林立秋的眼睛冷冷道，“林捕头怎么会来？” “正好在附近闲逛，听闻这里有打斗的声音故而循声前来，发现了你们。”林立秋略显愧疚道，“陆帅，打乱了你的步调，对不起。” “若不是你，卢清泉未必跑得了。”陆宸丝毫不顾忌，直接不悦道，“林捕头，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没想到陆宸会这么直接，就算平时林立秋不吭不响，此时也忍不住面红耳赤疾声道：“想不到陆帅会如此想我，看来确实是我不应该来的，倒是给陆帅添麻烦了。” “何事如此吵啊？”萧岑走了进来，他眉头紧锁，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他倒吸了口冷气，他走近了林立秋身边道，“立秋，你受伤了？” “是。”林立秋垂下了脑袋，浓墨的夜色下，依然可见他白色的裤子上浸染的鲜血，着实吓人。 “既然受伤了，叫人扶了下去，先治伤。”到底是数年的下属，萧岑朝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随从会意立即派了两个人将林立秋扶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萧岑转身看向了陆宸，叹了口气道：“陆宸，你还是疑心立秋？我看他受伤严重，若是真的是细作，也就不会被打成了重伤。” “大人可知苦肉计三字？”见萧岑拧眉，陆宸随即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卢清泉已经逃跑了，到底是我的责任。” 陆宸薄唇紧抿，只有他知道刚刚若不是林立秋插手，他必定不会让卢清泉逃跑。但是刚才那么混乱，且林立秋又实实在在地被卢清泉打成重伤，谁会相信他是故意的？ 知道陆宸为还跑了一个人不高兴，萧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安慰道：“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一举拿下突厥狼卫，陆宸，你已经是功不可没。放心吧，房公和林大人都不会怪罪于你。” “大人，你可知道跑走的是狼王？”陆宸皱眉担忧道，“狼王不死，留在这长安内，必定会酿成大祸。何况，此次让他逃脱了，下次他必定会更加谨慎，要想抓他更是难上加难。” 萧岑微微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跑了一个狼王的可怕性。 “你已经吩咐了人下去排查，该做的措施都做了，作坊内有地道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萧岑摸了摸下巴道，“想来，他也需要个一天半天休整的，你也不必过于着急。” 院落内，尸体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除了地板上的血迹外，一切恢复如初。 不良人急急地来到陆宸面前，他看了一眼陆宸道：“爷，在后面的作坊内发现了两具尸体，看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 陆宸和萧岑二人对视了一眼，二人急急地跟着不良人往里走去。 尸体埋在了作坊下，挖出来的尸体已经腐烂得厉害，发出了阵阵臭味。 “爷，刚刚我们举着火把进来查看，看到这块地面的土与其他土不同，且这边虫子行动较其他地方多，所以就挖开了，想不到里面竟然是两具尸体，看样子是一男一女。” “小作坊原是一对夫妇经营的。”陆宸平静道，“吩咐仵作来看一下，判断是否是小作坊的这对夫妻，我想大概是吧。” “这群人鸠占鹊巢，竟然还要将人赶尽杀绝。”萧岑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作为知府，他什么世面没见过，看到两人此状也只是感慨了一下。 事情安排妥当后，陆宸和萧岑连夜奔赴京兆府复命。 京兆府灯火通明。 房玄龄也已经连夜赶到。 “陆宸，办得不错。”陆宸风尘仆仆刚赶到，房玄龄便亲自迎了上去，他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要压一压的，这么快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卑职办事不力，还请大人降罪！”陆宸单膝跪地，脸上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这是怎么了？”林智一脸懵。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慰 房玄龄也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直起身子道：“怎么了？不是所有狼卫都已经拿下了吗？” 小黑急匆匆地从望楼处赶了回来，见陆宸跪下，他立即上前跟着单膝跪下惶恐道：“房大人，林大人，望楼消息有误，狼卫并没有全部拿下，还逃走了一个……狼王。” 房玄龄顿时脸色大变。 陆宸看了一眼小黑。这望楼只能传递一些简单的消息，复杂的消息自然是无法传达的，在传递的过程中出现错误也情有可原。 “大人，望楼传递消息有误，还请大人恕罪！”陆宸把头低下去了些，他自责道，“未能将所有狼卫抓到，卑职办事不力还请恕罪！” “卢清泉……”房玄龄喃喃了一句，他自然知道卢清泉的本事也知道放走了狼王意味着什么。 “大人，没想到小作坊里竟然会有条地道，那狼王顺着地道逃走了实在是没有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知道陆宸定不会为他自己辩解，萧岑上前拱手继续道，“此次不良人伤亡惨重，但是十个狼卫也全部毙命，陆宸已经尽心尽力了，您看他眼底乌黑发青，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了。” 房玄龄瞥了一眼陆宸，见他确实神色疲惫，怒气顿减了几分，又想到十个狼卫已经全部毙命，这次行动实在不能算失败，他也不忍责怪。 “起来吧。”房玄龄清了清嗓子道，“现在还不是降罪的时候。狼王的祸害性，不需要我说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狼王。” 陆宸沉声道：“卑职想卢清泉应该是顺着暗渠而下，卑职已经命人在各个上岸口把守住了。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卑职担心……狼王已经上岸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忙了一个晚上，也累了。”见众人不说话，林智连忙缓和气氛道，“陆宸，你也辛苦了，既然已经部署下去了就不着急，先回去睡一觉。” 他又侧身朝房玄龄恭敬道：“大人，天色已晚，明日您还要进宫，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吧。” 房玄龄挥了挥袖子示意陆宸起身：“罢了，你也尽力了，不必过于自责，早日将狼王拿下，到时候本官会亲自与皇上禀明你所做的一切。” “恭送大人！” “大人慢走！” 送走房玄龄，林智和萧岑长舒了口气。 “不同担心，房公他不会责怪于你的。”林智拍了拍陆宸的肩膀安慰道，“此事，你已经做得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得多，不必自责。早日抓到狼王卢清泉就是了，皇上不日就要回来，要抓紧时间，切不可再出现任何***。” 林智吩咐了陆宸等人回去休息，又唤了萧岑去他书房中谈话。 望着林智等人离开的身影，陆宸神色凝重，他的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爷？” “回长安司再说。”陆宸携小黑迅速地离开了京兆府，进了长安司。 长安司亦是灯火通明，这里软禁了数百人，没人睡得着，大家都在等着消息。 门一打开，徐晴娘便激动地冲了出来，她迅速地迎上了陆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担忧道：“陆宸，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没事，没事，我没有受伤。”徐晴娘的出现如同一缕春风，吹散了陆宸脸色的忧色，他勾起嘴角温声道，“怎么这么迟还没有去休息？” 徐晴娘望着陆宸的眼睛脱口而出道：“你没有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陆宸眼睛一亮，他欣喜地唤了一声：“晴娘。” 徐晴娘这才注意到她失言了，急忙低下了头，却不知这个小动作落入到陆宸的眼中便化成了娇俏可爱。 “对了，情况如何？都抓到了吗？”片刻，徐晴娘又抬起了眼眸，此刻她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俨然就是同僚的模样。 “狼王卢清泉跑了。”陆宸眼中的光渐渐地熄灭了，他有些失落道，“没想到竟然让他跑了，是我大意了。” 徐晴娘虽然也有些失落，还是上前安慰道：“抓了十个狼卫，几乎已经将他们全部都捉拿归案了，你不必过于自责。” 陆宸到底是大风大浪见多了，亦知胜败乃常事，也没有过分地自责，他重拾精神道：“已经派人去追捕了，静等情况吧。” 徐晴娘点了点头，她抬起清亮的眼眸看着陆宸温柔而又坚定道：“我相信你。” 陆宸心中动容，他伸出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徐晴娘的右手，徐晴娘没有躲，只让他静静地握着。 片刻后，陆宸松开了徐晴娘的手，他淡淡道：“林立秋也参加了追捕活动，而且在行动中受伤了。” “什么？”徐晴娘眼眸一紧，急促道，“受伤严重吗？” 看到徐晴娘眼中藏不住的担忧，陆宸的心涩涩的，他点了点头有些疲惫道：“大概肋骨断了，腿也受伤了。” “怎么会这样子，林大哥的武功不差啊。”徐晴娘着急拧眉道，“他在家中吗？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去。” 说着徐晴娘就要往外走，陆宸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臂：“这么迟了，我送你过去。” 徐晴娘反手抓住了陆宸粗糙的手掌，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道：“不用，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陆宸望向了徐晴娘的白净的手，此时她握得很紧在传递温暖同时也在传递信息：她与林立秋并无男女之情。 “我让人送你过去。” “这么迟了，我不放心。”见徐晴娘又要拒绝，陆宸补充了一句，“要么我送，要么我派人送你去，你自己选。” 一旁的小黑清了清嗓子退后了几步。 “找个人送我吧。”徐晴娘妥协道，“去看完林大哥，我就直接回去了。” 陆宸温柔地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瞬间温柔似水，那眼神仿佛可以将人融化。 “爷……人都走远了。”小黑故意撞了一下陆宸嘲弄道，“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陆宸眼神凌厉扫了一眼小黑，冷声道：“望楼的消息怎么会传错？” 望楼虽然不能传递复杂的消息，但是像这种有没有抓到人的讯息是最基本的，是不可能传错的。 小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立即垂首求情道：“爷，是小志他……故意报错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很可爱 陆宸眸色一紧，他呵斥道：“故意的？” 小黑跟随陆宸数年，深知陆宸的脾性，只好如实报告道：“小志他刚来，刚刚又恰逢林大人在场，许是怕……怕林大人生气，便故意……说错了。” 陆宸的脸黑得可怕，他没想到他的下属竟然还有如此弄虚作假之人。 “让他到惩罚处领罚，痛打大板一百大板，然后赶出去。” “爷？”小黑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小志他本就无父无母，若现在给他赶出去，他无处可去啊。” 陆宸剑眉微挑，冷冷道：“这样子的人留在不良人里，你可知道以后他会做些什么？现在为了名利就可以乱报讯息，他日指不定能作出什么样的事情。” “爷……” “够了，你不要再为他求情了。”陆宸不悦道，“小黑，他不是你弟弟，你要分清楚来，他与小智完全不是一类人。” 小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他咬紧了牙关，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我答应你，定会为他报仇的。”陆宸上前握住了小黑的手，他将他紧握的拳缓缓地掰开，坚定道，“到时候，我让你手刃仇人。” “爷？” 一滴泪珠从小黑的眼角掉落了下来，他的亲弟弟小智就在前一个月惨遭杀害。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陆宸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将卢清泉抓回来。” 护送徐晴娘的不良人没想到徐晴娘一个女儿家的脚力竟然如此地好，若是他放松一些便要被甩在身后。 眼看就要到林立秋家中，徐晴娘便让不良人不必再送了。 “谁！”突然，不良人转身的时候大声呵斥了一句，他拔剑出鞘警觉道，“徐姑娘，刚刚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徐晴娘立即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她与不良人背对背成防御姿势，二人背对背转了一圈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我看错了？”不良人眯起了眼睛道，“不应该啊，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人闪了过去，速度很快。” “这里位置确实比较偏僻。”徐晴娘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佩剑道，“不如和我一同前去吧？我也比较放心些。” 不良人笑了笑道：“徐姑娘，我还是将你护送到林捕头家中，送佛送到西，若你有任何差池，爷非得废了我不可。” 知道不良人误会了，徐晴娘也没有解释，她淡淡一笑道：“你们爷有这么可怕吗？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很怕他？” “怎么没有，平时都板着一张脸，那张脸啊，就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一样。”不良人立即就抱怨道，“我们私下都叫他冰块脸，实在是……” 见徐晴娘饶有兴趣地听着，不良人才想起来他这是在徐晴娘的面前说她心上人的坏话，又急忙改口道：“不不不，我们爷一点都不严肃，他还很可爱，常常和我们开玩笑，否则我们怎么这么多人都服他。” 徐晴娘莞尔一笑，她偏着脑袋笑问道：“你们爷真的有这么好吗？放心吧，我不会和他说的。” 不良人挠了挠头，他顿了一下道：“我们爷虽然看着严肃，但是神通广大，而且对外十分地护着我们的。弟兄们但凡有点难处，他从来都不吝啬帮忙。说真的，虽然看起来严肃了些，但是对我们是真好，否则我们这么多人如何能够服他？” 徐晴娘的心暖暖的，虽然平时去护国府的机会不多，但是她真实地感受到了不良人对不良帅的拥护，那种拥护不是权力与压迫能够逼出来的，定然是陆宸平时对不良人足够照顾，才会如此得民心。 “徐姑娘，我们爷对你的好可是有目共睹的。”不良人感慨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别说上心，就是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过。” 徐晴娘的脸立即红了，好在夜色遮挡了这份难为情，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告别了不良人后，徐晴娘的心思立即被屋内的林立秋给占据了，屋内还有一个衙役，他们也刚回来不久。 “徐仵作。”见徐晴娘来，衙役立即识趣地让了位置。 “林大哥，你怎么样了？”徐晴娘的眼眶立即红了，她眉头紧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也不是粗心大意之人。” “实在是卢清泉太过狡猾了，我大意了。”林立秋淡淡一笑，他看着徐晴娘温声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掉眼泪？” 徐晴娘急忙掩去了脸上的泪水，她的眼色里掺杂了复杂的神色，就连她都是晚上才听到卢清泉这个名字的，林立秋何以会如此顺口地叫出来？ “狼王果然是狡猾的。”徐晴娘低头看着林立秋的小腿肚子，“这伤……大概你要好几天才可以下床了。” “徐仵作，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衙役插空笑道，“家中妻儿还在等着我的，这里就麻烦你照顾了。” 还未等徐晴娘应承，衙役就飞快地拿起佩剑冲了出去。 “无妨，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林立秋看了一眼徐晴娘道，“你这是从陆帅那边过来的吧？” 徐晴娘点了点头，她替林立秋掖好了被子温声道：“折腾了一个晚上，你也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晴娘，不用了。”林立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么迟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伯父也需要你照顾。” 下一秒，林立秋就松开了手，他不好意思地朝徐晴娘笑了笑。 “我也饿了，去弄点吃的也好，我们两个一同吃。”徐晴娘转身温柔道，“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你吃完东西就直接躺着休息吧。” 林立秋看了一眼窗户，果然外面都已经有些微微亮了。看着徐晴娘离开，林立秋立即起身走到了衣柜前，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瓶药倒出了两颗药丸吞服了下去。 厨房内，徐晴娘捂着胸口倒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林立秋总觉得心中有些害怕。她越发觉得林立秋奇怪，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林大哥，饭好了。” 一刻钟后，徐晴娘端着一碗阳春面走了进去。 “晴娘……” 第二百章 自然是真心的 “今日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徐晴娘端着一碗阳春面笑盈盈道，“听闻在长安，在生辰的这一天有早上吃面的习惯，寓意着长命百岁，所以就给林大哥你煮了一碗阳春面。” “晚上再过来给你送点吃的，早上就只能这么将就着吃了。”徐晴娘眨了眨眼睛道，“还好还剩下两颗蛋，给你煎了，快点趁热吃吧。” 林立秋的眼眶有些泛红，长这么大，从未有人记得他生辰，更没有人在他生辰这一天亲手给他煮面过。 “这是怎么了？”见林立秋既不说话，也不接面，徐晴娘笑道，“难道是忘记了今天是你生辰不成？” 往年，徐晴娘也会叫人寄来书信为他庆祝生辰，只是叫人捎信路上耽搁的时间长，不确定因素又多，寄了两次竟然都整整迟了一个月。 林立秋只觉得心中暖暖的，他接过了热腾腾的面缓缓道：“晴娘，谢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说什么傻话，不过是给你煮了一碗面而已。”想起林立秋从小孤苦，后面又出去游历了数年，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徐晴娘的语气不免又温柔了些，“爹爹吩咐过我了，你喜欢吃包子，今日我上街去买了面粉做一些过来，你放着可以吃两天。” 虽然面是简单的阳春面，但是在林立秋的眼里却与众不同，他只夹了一口慢慢地嚼着，一股暖意直入他心底。 “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需要我将那位名医请回长安来看看吗？”提到徐药伯，林立秋立即关切道，“那位名医游历了大江南北，治好过许多疑难杂症的，我觉得不妨一试？或许可以延长伯父寿命。” “爹爹的意思是生老病死，尽听天命。”徐晴娘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治好过无数病人，对他自己的病情其实早就也了解了。他说，他想在最后的一年中，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愿意天天抱着药罐子度日。” 林立秋跟着叹了口气：“伯父倒是看得开，只是你我难免舍不得。” 徐晴娘的鼻头立即酸了，她急忙调整情绪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是好日子，不说这些。快点吃面吧，再不吃就凉了。” 照顾着林立秋吃完早饭后，徐晴娘便回了徐家。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道身影闪进了林立秋的家中。 “玉西……”看到卢玉西，林立秋略显惊喜，“玉西，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 “师兄！” 卢玉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扑进了林立秋的怀里，她纵然是轻，压到林立秋身上时，林立秋还是痛的倒吸了口气。 “怎么了？”卢玉西立即爬了起来，她紧张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林立秋指了指胸口：“肋骨被师父打断了两根，还有腿，也被他砍伤了。” “我爹？”卢玉西连忙追问道，“我爹他还活着吗？被不良人抓了吗？” “没有没有，师父他还安全。”林立秋急急安慰道，“放心吧，你应该也没有受伤。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听到卢清泉安全的消息，卢玉西长舒了口气，她捂着胸口喜极而泣道：“太好了，我……我还以为爹爹也已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情绪平静了一些后，卢玉西才撅着嘴巴委屈道：“师兄，你晚上去哪里了？我来找你，你都不在。” 原来，卢玉西从小作坊出来后就直奔林立秋家中，但是没找到林立秋，她又想回小作坊，还没有靠近小作坊，她就远远地看见不良人围住了小作坊，里面灯火通明，传出来了打斗声。 她虽然着急，也知道不良人此次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干等，等到陆宸等人离开后，她才悄悄地潜入了进去，里面早已经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又折回了林立秋住处，刚想进来就碰见了徐晴娘，又在外面等了这许久才进来。 “今晚有点事情出去了，对不起。”林立秋神色疲惫道，“此次，十个突厥狼卫皆丧命了，跑了的只有师父，此次，实在是损失惨重。” 卢玉西又将今日掮客许三多上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看来早上陆宸就已经怀疑了。”林立秋若有所思道，“许三多虽然只是掮客，但是他开的价钱向来是很高的。就我们之前带来的那点货物，根本就没有雇主愿意为此请许三多的。” “陆宸就赌我们不是真的胡商，所以不知道许三多。”卢玉西冷哼了一声，她眯着眼睛冷冷道，“陆宸，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看着一直娇俏可爱的卢玉西突然面露凶相，林立秋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他就想起了徐晴娘，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师兄，”看向林立秋时，卢玉西又是风情万种，她靠近了一些温声道，“师兄，你知道我们在长安的其他联络点吧？” 突厥狼卫自然不仅只有一处藏身地。一般情况下，不一起活动时，狼王会单独一个窝点。这次卢清泉与其他狼卫一起，也是因为近期要有活动。 “自然。”林立秋向前倾一些告知了卢玉西其他联络点，吩咐她直接过去。 “师兄，你一个人可以吗？”卢玉西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立秋不放心道，“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说什么傻话，我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吗？”林立秋垂下眼眸讪讪道，“陆宸早已经怀疑上我了，我这里是最不安全的，你赶紧走。” “那你跟着我一块走。”卢玉西撒娇道，“我不管，你一定要跟着我一块走。” “玉西，别闹。”林立秋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耍起无赖来。 “刚刚那女人怎么在你屋里待了那么久？”卢玉西撅起嘴不高兴道，“师兄，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未婚妻！没有将我们的婚约放在心上。” “玉西……”林立秋原也不想解释，但是现在是特殊时间，他只好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温声道，“我答应你，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回去，然后与你完婚。” “此话可是真心的？”卢玉西欣喜道。 “自然是真心的。” 第二百零一章 城门告急 “大人，您看，那些人可是冲着城门而来的？” 城楼上，常校尉正抱着剑靠在墙上打瞌睡。听到下属的话，他一个激灵立即站定了。 “你说什么？”因为刚被叫醒，常校尉脑子还有点懵，他甩了甩头茫然地看向了远处。 “大人，您看，那一拨人……不对，看起来好像有好几拨人呢，都冲着城门来了。” 常校尉揉了揉眼睛看得更清晰了一些，远处确实有好几拨人过来，看着速度虽然有些快，但是也不似练武之人的脚步。 “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上面有令，谁也不许出城门，这个城门定要给我把守好来。”常校尉扶了把他的帽子大声道，“不管是谁，都不许让他出。” “大人，您看，那边也有好多人过来呢。”守卫指了另外一个方向惊呼道，“那边看起来也有！” 常校尉的眼睛立即直了，好家伙，这是几十拨的人从不同方向往城门口挤啊。 “着人去通知陆帅，同时，吩咐所有在家的弟兄们全部返岗，给我守好城门咯！” 常校尉一声令下，所有守卫立即打起精神，持剑严阵以待。 “对不起，现在不能出去。”见人来，左右两个守卫立即伸出手拦住了他们的去处。 “放肆，这是赵大人的轿撵，胆敢拦住。”一名随从上前大声呵斥道，“还不快点让开，把城门打开！” 守卫看了一眼轿撵，虽认不得是哪个大人府中的，也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守卫拱手解释道：“上面有令，今夜城门不开，现在时间不到，不可擅开城门。” “大胆！”随从疾声道，“耽误了我们大人，你们的小命能担待得起吗？” 说着，几人便要强闯城门。 “我看谁敢！”几个守卫登时齐刷刷地拔剑出鞘厉声道，“谁敢放肆！刀剑无情，到时候别怪刀子不长眼睛。” 到底只是家仆，看见明晃晃的刀剑立即就被震慑住了，几个人顿时不敢上前。 “大人，守卫不让出去。”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立即向轿子里的人汇报情况。 “废物。”轿子里的人掀开轿帘怒骂道，“叫他们管事的过来！” “听见了吗？叫你们管事的过来！”听了这话，管家立即神气了起来，指着一名守卫道，“现在，马上叫你们管事的过来！” “叫谁来也没有用，说了不能出就是不能出！”守卫一身正气道，“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管家气急了，他指着守卫的手微微颤抖道，“你可知道里面是赵大人？你们都不要命了？” 常校尉大声朝着轿子中的人喊到：“今日，不管是赵大人，还是李大人，还是什么王大人，没有上面的命令，通通都不许出去。” 常校尉长得五大三粗的，声如洪钟，刚从城楼上下来便先将人给镇住了。 “大人，您看……”知道再将大人的名义抬出来也无用，管家识趣地往后退回了轿子旁边。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轿子里的人气哄哄地掀开轿帘，在搀扶下下了轿子，他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岁数，许是因为愤怒，倒是走得很快，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常校尉的鼻子，大声质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常校尉面不改色，他盯着赵大人的眼睛平静道：“今日，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准出去。” “我可是长孙大人家的亲戚。”说到长孙大人，赵大人不禁挺起了胸膛，在这长安里谁敢不卖给长孙氏面子，他愤怒道，“你今日若得罪了我，明日我就让你削官削爵。” “大人随便就是，但是今日，这门就是不能让你出。” 眼见着又有一拨人马上到城门口了，常校尉急着杀鸡儆猴，他朝守卫使了个眼色，数十个守卫拔剑出鞘形成一堵人墙守在了城门口。 “你若是再啰嗦，别怪刀剑无情！”常校尉手一挥，城楼上立即出现数十名弓箭手。 “啊！” “大人小心！” “大人小心些！” 这些人都是府中服侍的，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群人立即吓成一团了。 “你……你给我等住，本官一定要你好看！”就算是赵大人，也只敢占点嘴巴上的便宜后就拂袖而去。 他刚上了轿子，另外一拨人正好赶到。 不等那人开口，守卫立即先抢先道：“上面有令，今天不开城门！谁都不许出去！还请各位回去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出去？” “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 “胆敢拦住我们？也不看看轿子上坐的人是谁？” 这一拨人，显然比刚才那拨人更有底气。声音更大，也更加地神气，自然轿撵也更加地奢华富贵。 知道这群人难缠，常校尉干脆直接拔刀相向，他眼神犀利冷冷道：“今日谁都别想出去，诸位不要再在这里浪费口舌了！” “我们要出去！” “突厥人马上要破城了，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 “是啊，难道要我们在这里等死吗？” …… 听了随从们的一番议论，常校尉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连夜出城。原来是听信了有突厥人要破城的消息，所以才纷纷收拾细软想要逃跑。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又出不去，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等死？”一个穿着粉色罩裙的女人搂着男人娇滴滴道，“要是出不去，我们还不如回府中去，在这城门，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可是我们。” “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赶紧回轿子上去，不要下来。” “那老爷，你要小心啊，刀剑不长眼，现在这么混乱，你千万小心。”女人千叮咛万嘱咐才又回了轿子中。 不一会儿，这城门处便拒绝了一堆的人，几乎都是女眷在轿子上待着，男丁全部下来与守卫对峙。 “让我们出去！” “是谁说的封城！我们要出去！” “弟兄们，反正在这里也是死，冲出去也是死，不如我们大家搏一搏如何？或许能够逃出去呢！” 有一人这么叫嚣着，立即就有人要组队伍冲出去。 “大人，怎么办？这样子下去迟早要乱啊！”守卫在常校尉的耳边不安道。 第二百零二章 暴乱 “可已经派人去报告了？”常校尉眉头紧锁，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本以为长安一夜无事，谁知道等到这个时候才出现了这么多要出城的人。 “已经派人去了。”守卫担忧道，“但是这个时候上面应该也在休息吧，不知道答复何时才能到。” “放心吧，不会，现在形势已经很紧张了，他们不敢还在家中躺住的。”常校尉眼见着长安在火把的照耀下亮了起来。 “糟糕！怎么会这样子？”守卫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这陆帅是搞什么名堂，怎么一夜之间……” “不是陆帅搞神秘名堂，定然是有人作乱。”常校尉大吼了一句，“弟兄们，将这城门给我看死了，除非有人踏着你们的尸体过去，否则城门在人在，城门不在人也不在，谁也不许给我懈怠了，谁也不许放出去一个人！” “是！” 守卫们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们听说了吗？西街那边又出现人命了！”刚刚凑进来的几个人迅速传播新的消息，“听说死得很惨。” “怎么会？为什么丧命了？” “好像是那个杀人狂魔又出现了。” 一听说出现了命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不对不对，我觉得可能是突厥贼子已经偷偷地潜入长安了。”一名男子眉飞色舞道，“唉，你们听说了吗？晚上胡商聚集处发生了剧烈的打斗。” 一群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可怕。 “不行，我们一定要出去，不能在这里等死！”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迅速暴动了起来，一拨又一拨人想要往外涌。 尽管守卫们奋力地挡住了，但是抵挡不住那么多人的冲击，眼看着他们就被冲到了城门处。 “大人，这样子不行啊！”守卫焦急道，“若不能真的出手，他们便要……” “啊！” 有守卫被随从所带的佩剑给砍了一刀，要涌出去的人越发的地激动，一阵又一阵地朝守卫的身上撞去。 “大胆！”一名守卫剑指一名男人呵斥道，“再动一步，我便现在就取你性命！” 男人红了眼睛，又被身边人所怂恿，他冷笑了一声道：“我就出去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敢取我性命不可？” “啊！” 男人刚前进一步，锋利的刀刃便划过了他的脖颈，鲜血立即喷涌而出，他自己捂住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守卫，瞬间便倒地不起了。 “杀人了！” “守卫杀人了！” 见真的有人死了，冲撞的那拨人立即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顿时，男的不敢言语，女的抱成一团，哭成一片。 常校尉朝那名守卫点了点头，当务之急，确实需要拿一个人的性命震慑住这些人。 “常校尉！”一名不良人匆匆赶到。 “陆帅没来吗？”没见到陆宸，常校尉有些慌了，这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他如何能够处理的了啊？ “常校尉，我们爷让我带话来，请您不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要守住这城门，无论是谁都不可放出去。”不良人用力地拱了手道，“我们爷说了，出了任何事情，都由他担着。” “这……” “别说一个随从，就是官府之人，也不得网开一面。”不良人朝混乱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靠近了常校尉一些低声道，“涉及到江山社稷的安危，请常校尉一定要不遗余力！” 一听到与江山社稷有关，常校尉立即抱拳道：“转告陆帅，请他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不良人点了点头后转身快步离开。 得到了陆宸的担保，常校尉正了正他的帽子后大步地朝人群中走去。 “爷，长安县西市有人全家被杀！” “爷，长安县东街有人被杀了！” “爷，万年县内也出事了！也有人被杀了……” 陆宸的脸黑得可怕。他站在望楼上，双手紧握在栏杆上。天已经蒙蒙亮，从望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坊间到处都是火把的光。 “这些个人，到底要干嘛？”小黑眉头紧锁愤愤地骂道，“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听风就是雨，这么害怕，干脆自己在家中一脖子上吊算了。” “两县相距那么远，竟然能同一时间出现杀手，这群人的人数难道有这么多？”小黑沉思道，“爷，你说他们会是突厥人吗？难道长安出现了这么多狼卫？” 陆宸直起了身子，他眼眸一紧道：“走，亲自去抓两个来看看。” “爷……” 见陆宸径直飞身下去，小黑急忙跟着飞了下去。 “爷，往哪里去啊？” “哪边热闹就往哪边去，这群人不是就想凑热闹吗？”陆宸提气一路用轻功快速地飞奔着。 徐晴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刚洗漱完毕，刚躺上床准备小睡一会儿，便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她立即警觉地坐了起来。 “爹？”刚打开房门，徐晴娘就看见了徐药伯披着一件外衣朝她这边走来，“爹，外面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徐药伯一脸担心道，“我看这长安迟早要乱。” “不会的。”徐晴娘急忙道，“不良人已经将潜入长安的突厥狼卫全部拿下了，没有什么能让长安乱的。” “长安潜入了突厥狼卫？”徐药伯一脸震惊道，“之前你们所查的案子，可是为了追查突厥狼卫？” “正是。” 徐药伯倒吸了口冷气，他虽然隐隐觉得案子可能与突厥有关，却不曾想竟是为了追查突厥狼卫。他担忧地吩咐道：“你这孩子，以后不许再参加这些危险的事情。” 徐晴娘的注意力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吸引了，她飞身上墙看了一下，只见外面是一堆四处逃散的人们。 眼见着一个孩子在人挤人中与牵着她的母亲走散了，男孩立即惊恐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后面的人也不管他，有的绕过他，有的甚至还挤开了他。 徐晴娘不忍心，她立即飞身过去。 “啊！杀人狂魔来了！” “杀手来了！” 一群人立即四处逃散，像见了瘟神一样惊恐地跑开了。 “孩子，没事吧？”徐晴娘一脸疑惑地落地，不知道这些人是见到什么了，她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头发温声道，“孩子，你知道你家住在哪……” “别动我孩子！” 第二百零三章 你的忌日 远处，一名女人跪地哭泣道：“求求你，不要杀害我的孩子。” 徐晴娘一头雾水，她何时要杀害孩子了？ “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要动他！”女人跪在地上慢慢地挪动着，“求求你，将孩子还给我可以吗？” “小柔，小柔。”一名男子奔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徐晴娘后立即要扶起那个女人，“小柔，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有，那是杀人狂魔啊，你不要也丢了性命。” “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了，你取我性命吧？”女人甩开了男人，她朝徐晴娘磕头大声嚎啕道，“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夫人，您误会了。”徐晴娘立即站起身子解释道，“我没有要伤害您的孩子，我只是看到他要受伤，所以才……” “娘亲，娘亲！”男孩看到母亲立即自己跑了过去。 “孩子，孩子！”女人和男人将孩子紧紧地抱住了，三人都喜极而泣。 “夫人……”徐晴娘前进一步，那三人便后退了一步，她也不敢再前进，“夫人，我没有恶意，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跑吗？” “你还不知道吗？突厥人马上就要破城了？大家都想要逃出去。”女人擦了擦眼泪道，“姑娘，你也快跑吧。听说，长安内又出现了杀人狂魔，四处杀人，烧杀抢掠，无所不作的，姑娘，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赶紧找你的家人吧。” “夫人，我们还是快走吧。”男人警觉地看了一眼徐晴娘后，立即抱起孩子搂着他女人疾步离开。 怎么会有杀人狂魔呢？谁说的突厥要破城了？徐晴娘一头雾水回到了家中。 “晴娘，你没事吧？”徐药伯迎上前紧张道，“你这孩子，一声不响地就飞了出去，想要吓死我啊！” “爹，外面现在一片混乱。”徐晴娘立即将头发高高地束了起来，她拍了拍脸颊道，“爹，您好好地待在家中，今日哪里都不要去，我恐怕要出去一趟。” “晴娘……” “爹，听说外面已经有人死了。”徐晴娘紧紧地握住了徐药伯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我会没事的。这个时候，我们总得出一分力不是？我要去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是谁做的，你知道的，只有我们分析得出来。” 知道阻拦不了她，徐药伯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这里的伤刚好，记得万事不要逞强，安全第一。” 徐晴娘点了点头，她进屋子里换了一身不良人的服装后快步地跑了出去。 路上，四处可见逃难的人。 不过跑出去几里，徐晴娘便看到了一具尸体。此人面朝下躺在地上，他的脖颈上有一条大大的伤口，几乎要将他整个脖子都割断，他的手中还握着行囊，显然是在逃跑的时候，被人从前面一剑封喉而死的 “徐仵作……” 两个衙役正好匆匆地赶来。 “麻烦二位将人给我翻过来。”徐晴娘神色凝重，按照她初步判断，此人极其凶残，且力气极大。 二人将男人的身子翻了过来，只见男人眼睛还是睁着的，他的面部上有些摩擦，那是他面朝地倒下所摩擦出来的伤口。 徐晴娘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分析道：“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便是这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他在跑中，凶手从侧面飞身过来，直接从他身前掠过将他杀死的。” “这么大的伤口，又这么快的速度，可见此人武功十分高强。”衙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道，“我们将人送到义庄去，到时候再通知人来认领。” “嗯，小心些。” “对了，徐仵作，我们刚刚听说那边也有人被杀了。”守卫指了指另外一个街区道，“徐仵作，你是否过去看看？” 徐晴娘点头持剑立即快步往另外一个街区走去。 “谁！” 感觉到身后有身影略过，徐晴娘拔剑出鞘，右腿往后作俯身状，她警觉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她余光瞥到有一个黑影从屋檐上飞了下去，她立即踮脚飞去前去追赶。 那人的轻功极好，只见他几个踮脚，就飞出了数里外，好在徐晴娘脚力不差，也跟了上去。 人隐入了一处破庙中。 徐晴娘不敢贸然入内，上次在破庙中她已经吃过亏，所以只小心翼翼地靠近破庙。 “来者何人，为何故意引我至此又不露面？”徐晴娘站在门口处大声问道。 “徐仵作，久闻大名啊！” 清丽的女声响起，卢玉西嘴角一勾冷笑了一声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徐晴娘的瞬间，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喃喃道：“果然长了一张好面孔，难怪他会喜欢你。” 竟然是个女的？徐晴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此人身上充满了杀气，她是清晰感受到的。 “怎么？刚刚都不怕敢跟我过来，现在就怕了？”卢玉西右手握剑一步一步地靠近徐晴娘冷冷道，“徐晴娘，你恐怕还不认识我吧？” 徐晴娘眯起了眼睛，她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她在长安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实在是想不起还有武功这么高强的女人来。 “你引我前来是为什么？”徐晴娘手紧握佩剑，她平视着女人淡淡道，“我既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屑知道你是谁。” “你……”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卢玉西，她提剑飞身朝徐晴娘刺来。 徐晴娘立即往后仰去，她双膝跪地整个人从卢玉西的身下滑了过去。 “好身手！”卢玉西忍不住说了一句，而后她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 徐晴娘虽然轻功了得，但是剑法却一般。卢玉西得卢清泉真传，不论是剑法，拳法，轻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徐晴娘被卢玉西打的连连后退，只有躲的份没有主动攻击的份。 “徐晴娘，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早已经占了上风的卢玉西面露杀意，她径直朝徐晴娘的胸口刺去。 那把剑在徐晴娘的瞳孔里瞬间放大，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子后退的速度显然跟不上卢玉西攻击前进的速度。 “爹爹，陆宸……” 眼看着剑已经到胸口，知道是在劫难逃了，徐晴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零四章 失踪 剑已经入了胸口，徐晴娘感觉到了异物进入肉里的不适感，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她以为此次定要丧命于此的时候，突然有个石子弹开了剑，剑刃被弹开碰到了她的脸，脸上传来的刺痛让徐晴娘惊恐地叫了一声。 “徐晴娘！”卢玉西大叫了一声，她拿起剑又要朝徐晴娘刺去。 一个身影冲过来在徐晴娘的背上点了穴道，他又用剑挡开了卢玉西刺过来的利剑而后大声呵斥道：“玉西，不可！” “爹！”卢玉西气急了，她不悦地把剑甩到了一边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卢清泉冷声道，“留着她的性命还有用。” “可是她在一天，师兄他就……” 卢清泉瞪了她一眼，卢玉西立即闭上了嘴巴，她委屈道，“爹，你答应我，到时候要将她交给我。” “放心吧，到时候爹爹自然会为你解决的。” “你是谁？”徐晴娘被点了穴道，完全不能动弹，“你们二人是谁？” 卢清泉靠近了一些，他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你知道你不应该和陆宸扯上关系。” “你是……” 徐晴娘话还没有说完，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色大亮。 两县衙役，御林军，以及三品官员以上的府兵皆派出来镇压混乱。 “爷，局势已经渐渐地控制住了！” 快到午时，不良人才来报：“两个县内现在街上已经无人了，有官府镇压，且长孙大人与房大人都下了命令，有违抗者皆可斩杀，那群人立即乖了下来。” 陆宸点了点头。早上这一阵的暴乱，彻底扰了不良人的计划，抓捕狼王的行程被耽搁了。 “想不到建成余党也来掺合一腿。”陆宸揉了揉眉心道，“将抓到的人全部移交大理寺，这件事情我们不掺合。” 原来，早上正是建成余党趁势造乱，又趁机滥杀无辜搅得长安人心惶惶。 “爷，可是……”不良人看了一眼陆宸小心翼翼道，“狼王那边，没有一点音讯，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 此事已经在意料之中，陆宸反应平淡：“狼王必定不只一处狼窝，没有音讯也是正常。到底这次抓捕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如何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找到他另外一个狼窝，不必泄气。” “爷，你说卢清泉会不会混入在这场混乱中？”小黑担忧道，“今日这么混乱，他会不会混到建成余党中？” “既然建成余党能来插一脚，他为何不可？”陆宸顿了一下道，“既然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着人去清点一下死伤人数，然后辛苦义庄的人检查一下这些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要论找线索，恐怕是不是还要找一下徐仵作？”不良人大胆问道，“只有她是最仔细的，业务能力也强。” 听到徐晴娘被表扬，陆宸的嘴角微微一扬，到底是有点小自豪。 “爷，徐爷来了！”不良人神色凝重道，“徐爷说他找不到徐……徐仵作了。” “什么？”陆宸神色一紧，厉声道，“徐爷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正……” 不等人将话说完，陆宸已经着急忙慌地冲出去了。 “陆帅，你快点帮忙找找晴娘，她不见了！”见到陆宸，徐药伯立即冲了上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他四处去找，大家都说没有见过徐晴娘。 尽管心里着急，陆宸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强装镇静道：“徐爷，您放心，我现在就吩咐人去找他，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徐药伯急得团团转，他哪里坐得住，说完便要自己出去找。陆宸使了个眼色让一名不良人跟着他。 “爷，这……徐姑娘她不像是会自己到处乱跑的人啊？”小黑看了一眼陆宸试探性地问道，“爷，她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肯定是出事情了。”陆宸捏了捏眉心，徐药伯说徐晴娘是穿着不良人的衣服出去的，她定然是去现场了，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了只有一个可能：被人掳走了。 “会不会……” “不会！”陆宸立即否定了小黑的猜想，他着急地踱步着分析道，“她是穿着不良人的衣服的，又是个女人，若是受伤或者……什么的，我们的人一定会注意到的，既然都没有，至少说明她还是安全无虞的。”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个时候惹恼了陆宸，谁不知道这个时候失踪是凶多吉少。 “你亲自带着人上街询问，看是否能找到有见过她的人。”陆宸烦躁道，“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爷，你去哪里？”见陆宸要一个出去，小黑不放心道，“我跟你一块吧？” “不用，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陆宸深呼吸了口气疾步离开了。 林立秋比陆宸早一步知道了徐晴娘失踪的消息。徐药伯发现徐晴娘不见后，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林立秋，他第一时间找了林立秋，见他受伤卧床后才又去找了陆宸。 还未到林立秋家中，陆宸便远远地看见了林立秋。见他健步如飞，陆宸心中不免惊诧：昨夜的刀伤可不浅，如何好得这般地快？再说那胸口断掉的肋骨也不是一夜之间就可以恢复的。 “林立秋！” “陆帅！”尽管陆宸语气不好，林立秋还是微笑行礼慢慢道，“陆帅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林立秋与陆宸同样清冷，只是他素日爱穿白色衣服，看起来更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但若是认真与他接触就可知道他为人冷漠并不热情。 “你神色匆匆，是要去哪里？” “伯父与我说，晴娘不见了，我想着去找找。”林立秋微微眯起了眼睛道，“陆帅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吧？” “林立秋，你当真不知道晴娘的失踪与谁有关系吗？”陆宸的脸色黑得吓人，他凝眸看着林立秋，似乎要将他吞没了一般。 林立秋的手微微握紧了，他嘴角微微下沉冷冷道：“陆宸，我不会比你少半分的担心，我也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狼王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第二百零五章 我已将她杀了 “你什么意思？”林立秋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动，他望着陆宸平静道，“狼王好端端地为何要抓她？” “我以为你心里有数。”陆宸逼近了一步道，“林立秋，晴娘对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你最好不要辜负了她！” 林立秋虽然在笑着，但是心中却很苦涩。面对陆宸，他只是淡淡地在笑着。 陆宸拳头紧握，他很想将拳头怒砸在林立秋的脸上，却又只好忍住，他知道或许只有林立秋能救徐晴娘的性命。 “林立秋，我坦白告诉你，我一时之间是找不到晴娘在哪里的。”陆宸双眼猩红道，“卢清泉不是善茬，晴娘多少有些武功在身上，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他掳走，所以，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受伤了，你拖一刻钟，她就多一分危险。” 林立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在消失，他神色淡漠道：“陆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这来找我的功夫，你不如好好地派人去找找晴娘。” 陆宸气急，他的手几乎已经要到林立秋的脖子了，却还是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而后拂袖而去。 望着陆宸的背影，林立秋苦笑了一下，他转身返回了家中。 “晴娘……” 进门看到桌子上的那个空碗，林立秋顿觉心慌气闷，他烦躁地又转身走了出去。 凝香阁是长安一处有名的香料坊，离这里数里远都能闻到这里传出去的阵阵芬香，深得长安里达官贵人的喜爱。 凝香阁的老板不是女人，而是一个亦阴亦阳的男子名唤凝晖，容貌清秀，长得比女人还要柔美，还要风情万种。 因着今日长安混乱，凝香阁只开了一个角门，店里几乎没有客人。 “客官，您要些什么？”伙计热情道，“是自己用还是要送人用的？” “找你们老板，不必跟上来了。”林立秋直奔二楼。 “这位公子好莽撞！”楼梯口，一名穿着粉衫的男子挥着手中的折扇柔声道，“也不问问楼上有没有人，就往上闯。” 此人便是凝晖。 “师父可在这里？”林立秋拧眉道，“我要见他。” “狼王果然猜对了，你就是莽撞。”凝晖整了整衣衫慢悠悠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你可不要惹恼了他。” “多谢。”林立秋的脸色稍稍缓了些，他与凝晖有些交情，平日凝晖对他也还算照顾，“我先去找师父。” “在最右边的那个房间里。” “多谢！”林立秋走了两步又回头低声问道，“凝晖，师父带了别人回来了吗？” 凝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他拿起手绢捂住口鼻清了清嗓子道：“立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些事情确实是你做得有失妥当，有些太……感情用事了。” 林立秋扯了扯嘴角：“我直接去找师父吧！” “唉……”凝晖还想再说两句，林立秋已经大步走开了，他捏着嗓子咒骂了一句，“死孩子，脾气臭得要死！” 林立秋刚要推开门，卢玉西抢先一步从里面开了门。 “师父……”林立秋进门就想求情，看见卢玉西朝他使眼色，他才单膝下跪声音弱了些道，“师父，您没事吧？” 卢清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疾言厉色道：“林立秋，你进了楼下我就知道你是一肚子的火了，我在你眼里还有半分分量吗？” “师父言重了！”林立秋默默地又将头垂下去了些，“徒儿不敢。” “哼！”卢清泉冷哼了一声。 “爹，师兄他腿还伤着呢，你怎么还让他跪着？”卢玉西晃了晃卢清泉的手撒娇道，“你别让他跪着了，万一腿废了呢。” “起来吧。”卢清泉淡声道，“昨日你也算是尽心了，要是没有你，为师还真是不一定能够跑出来。” “师兄，快点起来吧。”卢玉西急忙上前要扶起他。 林立秋微微笑了一下依然不动，他抬起眼眸恳切道：“师父，徒儿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 卢清泉脸色立即变了，他闭上了眼睛不悦道：“既然知道为师不会答允，就不要白费口舌！” “师父，徒儿还是要求您！”林立秋双膝跪地，他整个人伏在了地上恳切道，“师父，求您放过晴娘吧，她是无辜的。” 见卢玉西要说话，卢清泉立即朝她摇了摇头，他睁开眼睛淡声道：“什么晴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立秋微微握紧了手，他挺起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卢清泉道：“师父当真不知道吗？晴娘就是您带走的吧？” 卢清泉眯起了眼睛，他面无表情整个人的气压低到可怕。 “爹……” “放肆！”卢清泉将手上的杯子狠狠地砸在了林立秋的身上，他厉声道，“这是你该对为师说话的态度吗？” 杯子砸在他的身上，震的他肋骨生疼，林立秋只是皱了皱眉头并不吭声。 “爹，你干什么啊！”卢玉西心疼得不得了，她望着林立秋紧张道，“怎么样，疼得厉害吗？先起来，不要跪着了，你腿不要了吗？” 林立秋依旧就岿然不动，他定定地望着卢清泉的眼睛再次慢慢道：“师父，求您放了徐晴娘！她与我们的事情没有关系，她也碍不着我们的大业。” 卢清泉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努力平静道：“我说了我不知道，现在狼卫已经全部被杀尽，为师需要你的帮忙，你要帮我继续盯牢陆宸，我们还没有输，还可以翻盘。” “师父，我只有一个要求。”林立秋依旧坚持道，“只要您放了晴娘，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绝无半点怨言。” “为师最后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说的徐晴娘是怎么回事！”卢清泉努力压制着怒气，他手紧握着扶椅道，“林立秋，你不要一再地挑战为师的底线。” “是啊，师兄，什么晴娘，爹爹一直在凝香阁，哪有什么机会抓你所说的晴娘，你误会了。” “这长安，除了你们有动机，谁会无事抓她？” “为师说了没有。”卢清泉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林立秋面前俯下身充满杀气道，“林立秋，你不要逼为师！” “您敢不敢对天发誓说您没有？”林立秋气急也跟着大声质问道。 “我已经将她杀了！” 第二百零六章 毁婚约 “你说什么？”林立秋不敢相信地看着卢玉西，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又问了一遍，“卢玉西，你说什么？” 卢玉西何曾见过林立秋对她发这么大的火，甚至直呼她的姓名，想到这皆是因为徐晴娘而起，她愤愤地回了一句：“我说我已经将她给杀了，这世间上再没有徐晴娘这个人了，你不需要再找了！” “你说什么？” 林立秋的眼神里有震惊、悔恨、心疼、怀疑，还有愤怒。他缓缓地走到卢玉西的面前一字一句道：“你真的将她杀了？” 第一次见林立秋双眼猩红，卢玉西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有些害怕这样子的林立秋，但是自尊让她继续骄傲道：“不错，我就是将她杀了！” “你……”不过一瞬间，林立秋的右手便已经掐住了卢玉西纤细的脖子，他双眼猩红，手微微颤抖道，“卢玉西，那我便让你为她偿命！” “师兄？”卢玉西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眉头紧蹙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立秋，她完全没有想到林立秋竟然敢当着师父的面掐她的脖子。 “林立秋，你疯了吗？” 卢清泉三两步冲了过来，林立秋不但不放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他转身面对着卢清泉对峙道：“师父，您把晴娘交出来，我就放了师妹。” “师兄，你……”卢玉西的脸立即涨的通红，她使劲地想要挣脱林立秋，但是她越用力，林立秋所用的力气就越大，挣扎了一会儿只得放弃。 卢清泉捋了捋他的胡须，他冷笑了一声又逼近了一些道：“那我若执意不放呢？” “您若是不放，我就……” “你就如何？”卢清泉又逼近了一步，他拧眉道，“如何？难道徐晴娘死了，你还想要杀了玉西不成？” “您以为我不敢吗？”林立秋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卢清泉心狠手辣，也知道卢玉西未必就会是他的把柄，所以心中不免犯怵。 “为师就赌你不敢！”说话间，卢清泉便轻而易举地将卢玉西给扯了回来，他踢脚狠狠地在林立秋受伤的腿肚子上踹了一脚，林立秋立即跪倒在地上。 卢玉西一阵咳嗽，见林立秋痛苦异常地跪在地上，且他白色的裤子上已经有了血迹，她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兄……”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前去扶起他了，只是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静道：“林立秋，徐晴娘还好好地在暗室里，但是只是现在，她休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林立秋抬起了眼眸看卢玉西，他有些愧疚道：“师妹……” “师妹？”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卢玉西如雪的脸颊上掉落了下来，她伸手干脆地擦去了那滴泪珠冷冷道，“林立秋，我是错看了你，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要杀我？我竟然喜欢上了这样子的男人。” 说着，卢玉西转身背对着他，又对卢清泉道：“爹，女儿现在后悔了，我不会再和林立秋成婚了。” 跪在地上的林立秋突然如释重负一般，他的嘴角微微扯了扯竟觉得长舒了口气，一直胸闷不爽的症状顿时消失不见了。 “玉西，此话可当真？”卢清泉惊喜道，他一向不支持林立秋与卢玉西的婚事，只是那晚卢玉西失身给林立秋且卢玉西一直深深地爱慕着林立秋，他才没办法成全了二人。 “自然是当真的。”卢玉西神色哀伤道，“他既不喜欢我，我强行逼着他娶了我也不会幸福的，这样子的婚姻要来有什么用呢？” “玉……” “爹，您不用安慰我了，我出去走走。”说着，卢玉西便夺门而出。 眼瞧着掌上明珠受如此大的委屈，卢清泉气急俯身一把掐住了林立秋的脖子：“林立秋，枉费为师苦心栽培了你那么久，你就是这样子报答为师的？” 林立秋被迫与卢清泉对视，他也就那么平静地盯着：“师父，立秋被您收养，劳您养育多年，一直将您视作父亲，但是您一直把我当成一颗棋子，又何曾对我有过半点师徒之情呢？” “你说什么？”卢清泉眯起了眼睛，他的手稍稍松开了些。 林立秋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养育之恩大于天，徒儿这辈子都被您牢牢地拽在手中了，再也没有自己了。” “为师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卢清泉猛地撒开了手，他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右手不悦道，“林立秋，你既知道为师对你有恩，你就继续给我看好陆宸，我要你替为师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每两日来向我报告一次。” “晴……” 卢清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立秋斥责道：“徐晴娘现在无事，你若是再为她求情一句，我现在就将她给杀了，反正我早就看她不爽很久了。再说，她若是死了，陆宸的心也该碎了吧，那正好替我们那些死去的狼卫报仇雪恨！” “师……”林立秋还想再说话，但是卢清泉又看了他一眼，他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好了，你来的也够久了，回去吧。”卢清泉又坐回了榻上，他闭上了眼睛表示他不愿意再说话了。 凝晖守在楼梯口处正等着他。 “唉，看样子我刚才都白提醒了。”见林立秋垂头丧气地出来，凝晖摇了摇头无奈道，“他生了那么大的气，楼下的人都能听得见了。” “无事。”林立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他现在发什么火，我都不怕了。” “嘘！说什么呢！”凝晖急忙用手绢将林立秋的嘴给捂上了，他细长的眉毛一挑道，“你看看你，腿上的伤又裂开了吧？我去拿药箱……” “不用了。”林立秋叫住了凝晖，他扯了扯嘴角道，“今晚，你会住在这里吗？” “一般情况下，我不住这里。”凝晖不解地笑道，“怎么了？你不是知道我住不惯这里，一般都会回家去住吗？不过今晚，我还是留下来吧，毕竟大人在这里，我在这里也会比较方便一些。” “回家住吧。” “嗯？”凝晖笑了一下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这里不是没有房间了吗？师父一间，玉西一间，他们二人住在这里就好了，你若是突然住在这里，反而叫人生疑。” 第二百零七章 会将她带回 凝晖沉思了一会儿道：“也是，想来大人与小姐在这里住应该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我还有事情，先行一步。”林立秋朝凝晖点了点头便出了凝香阁。 因着腿疼，林立秋回家的速度慢了一些。只是他一回去，便看见家门口敞着，他立即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伯父？您怎么在这里？” 厨房内，徐药伯正在准备食材，有已经淘好的米，洗净的青菜，案板上还有切好的猪肉条子。 “你回来了，中午来见你腿受伤了，特地过来送些草药给你。”徐药伯温和道，“除了内服的药，还有外敷的药草，我都已经将用法写下了，都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林立秋喉咙一紧，他低下头想要接过徐药伯手中的菜刀：“我自己来吧。” “今日是你生辰，晴娘前两日就嘱咐我，今天要过来给你做点东西吃。”徐药伯继续整理着东西道，“这几年，你都一个人在长安，孤孤单单的，既然我们来了，以后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过生辰。” 提到徐晴娘，林立秋的心立即被揪紧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徐晴娘落入卢清泉的手里凶多吉少。 “伯父，您也别太担心了，晴娘一定会没事的。”林立秋不敢去看徐药伯，只能低着头安慰道，“我晚上再去找找，一定会没事的。” “你腿脚不便，胸口又受伤了，不必出去寻了。”说着，徐药伯立即抓起了林立秋的手搭脉，林立秋想要挣脱。 徐药伯用力地摁住了他，片刻后，他猛地放开了林立秋的手呵斥道，“立秋，你这是乱来！” 林立秋挠了挠头发，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道：“无事的，许多人用这种药。” “此药药性大，会损伤寿命的啊！”徐药伯严厉道，“把药给我拿出来，你和晴娘两个人都是一个性子，我看我是管不动你们了。” “伯父……” “我知道你是为了想要去找晴娘，才用了此药，想要腿更好一些。”徐药伯痛心道，“但是我和晴娘都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你的身体难道就不是身体了吗？你的性命难道就不是性命了吗？” “伯父，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林立秋讪讪地笑了。 “拿来！”徐药伯严肃起来的神情十分地可怖，他原本就瘦长的脸在这个时候更显得阴森骇人。 林立秋不敢违拗，乖乖地去柜子里将药都给了徐药伯。 徐药伯执意为林立秋做了晚餐，又陪他用了晚膳，两人还喝了点小酒。 许是因为喝了酒，一向话很少的徐药伯竟然絮絮叨叨了近一个时辰，他说起徐晴娘小时候是如何地调皮，林立秋小时候虽然老实却十分地维护徐晴娘，二人以前是多么地要好，还常常睡一个被窝。 “我总是叫她不要多管闲事，不要管别人的事情，她却总说她是仵作，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徐药伯双手蒙住了眼睛哽咽道，“是啊，这些都是我小时候教她的。但是真正遇到了这些问题，我也不是圣人，我也不想她冒险。” 说着说着，徐药伯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林立秋只是垂着脑袋安静地听着，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徐药伯每提起一次徐晴娘，他的心就跟着疼一次。 到最后，徐药伯趴在桌子上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他一向酒量不好，这会儿又加上心情不好，属于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立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挪到了房间里睡着，他轻轻地替徐药伯掖好了被子，而后低声道：“伯父，我会给她平安带回来的。” 今夜，长安月色朦胧，仿佛整个笼罩在仙境之中一般。 出了家门，林立秋不顾腿伤往护国府飞奔而去。 “我要见你们爷！” 很快，守卫进去请示完后又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书房内，是满地的废纸与刚刚打碎的杯子碎片，可谓是一片狼藉。 “看样子陆帅是生了大气。”林立秋站立在书房门口嘲弄道，“陆帅的书房一向都井然有序，今日倒是……” “林立秋，你最好是有要事找我。”陆宸头也没抬，还在研究着长安坊图，他冷冷道，“既然知道我心情不好，奉劝你，不要惹我。” “陆宸。” 林立秋很少直呼他的名字，陆宸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熬得通红，胡茬青青竟瞬间老了几岁的样子。 陆宸合上了手中的坊图，他盯着林立秋的眼睛缓缓道：“林立秋，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我没空与你在这里耽误时间。” 林立秋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还是有些迟疑。 陆宸也没有耐心了，他将坊图藏入怀里便往外走去：“来人，送客！” “等一下，陆宸！”林立秋抓住了陆宸的手臂，他侧目看向陆宸道，“若我告诉你晴娘在哪里，你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陆宸惊喜地转身，他反手紧握住了林立秋的手臂着急道，“你知道晴娘的下落？她在哪里？你快点告诉我！” 虽然早知道陆宸对徐晴娘有意，但是真的看到他为了徐晴娘如此地失了分寸，林立秋的心中还是涩涩的，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一般难受。 他挣开了陆宸的手，神色冷漠道：“若想知道晴娘的下落，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点欣喜在陆宸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流失殆尽，他眼眸一紧恢复了往日不良帅的风采冷冷道：“什么条件？” “放狼王一条生路。” 陆宸的脸上顿生杀意，他的右手瞬间掐住了林立秋的脖子：“林立秋，你果然是突厥安插在我们这里的暗桩！” 林立秋也不反抗，他抬着下巴平静道：“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 说着，陆宸就要叫人将他押下去：“来人……” “你不想要知道晴娘的下落了？”林立秋冷笑了一声问道，“若是将我抓了，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晴娘了。” “林立秋！”陆宸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更加用力了一些，林立秋的脸立即变得通红，那是不正常的潮红。 林立秋苦笑了一下，今日他既掐了别人的脖子，也被别人掐了脖子，真是天道好轮回！ 第二百零八章 你可以救她 “陆宸，此次终究是你输给我了。”林立秋艰难地说道，他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甚至于连脑子都有些懵了。 “晴娘若是知道了此事，你以为她会如何？”陆宸稍稍松开了些，他的眼神几乎要将眼前的人给吞没了，“林立秋，告诉我，晴娘在哪里！” “他是我师父。”林立秋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他虽然觉得连累了徐晴娘，但是卢清泉毕竟是他的师父，他一定要保全他。 陆宸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你说什么？卢清泉是你的师父？” 林立秋闭上了眼睛。 陆宸猛地松开了林立秋，他立即捂住喉咙疯狂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引得他断掉的肋骨生疼生疼的，但是这疼却比不上他心疼。 “到底有多少人命是死在他手中的，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陆宸直勾勾地盯着林立秋道，“林立秋，你知道的，狼王不可能留下性命的。” “那恕我无可奉告！”说罢，林立秋就要走。 “林立秋，晴娘在他的手里，你以为卢清泉能让她活着出来吗？”陆宸抽剑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还有今晚你若是不说，你也走不出这护国府。” “哈哈哈！”林立秋突然笑了，他侧身看着路宸道，“陆宸，我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了。” 陆宸从林立秋的眼神里看出了疲惫，也看到了不惧伤亡的决绝，他知道来硬着没有用，只能用软的。 “林立秋，你既然来到这里，跟我说了这些，你也想将晴娘救出来的对吧？”陆宸深呼吸了口气道，“落入卢清泉的手里，她是不可能有活路了，除非你救她。” “不，是你可以救她。”林立秋嘴角一勾冷笑道，“你若是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可以带你去救晴娘。但是陆宸，你为了你的官爵，你不甘心放走狼王。” 陆宸瞥了一眼林立秋冷冷道：“我的职责是保护长安。” “可是你却连你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林立秋不屑道，“陆宸，你说你守卫长安，你真的守护了长安了吗？你说你保护长安子民，晴娘就不是长安子民了吗？” 林立秋的质问问住了陆宸，他的右手早已经紧握住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此时他的心情有多复杂。放走狼王意味着又将长安置于险地，他不可能这么做的。但是若因此放弃徐晴娘，他定会悔恨终身的。 半晌，陆宸闭上了眼睛大声道：“来人，将林立秋带下去。” 林立秋大惊，他大声质问道：“陆宸，你什么意思？你不救晴娘了吗？” 顿时，来了数十名持剑的不良人。 “林立秋乃是突厥贼子埋在我们之间的暗桩，将他暂时先押入地牢中。”陆宸语气平静，就好像他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一般。 “是！”立即来了两名不良人一左一右站在了林立秋的身边准备把他带出去。 “陆宸，你真的忍心放弃晴娘吗？” “陆宸？你真的不救晴娘了？” 陆宸沉默了片刻后，抬起眼眸看向林立秋道：“我如何救？我相信晴娘也不会怪我的，如果是她自己做选择，她也会这么选的。” “你……”林立秋不敢相信地看着陆宸，他没想到陆宸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徐晴娘，不禁气急骂道，“陆宸，你不配得到晴娘的喜欢！她真是看错人了！我也看错人了！” “带下去！”陆宸不再理会他，而是波澜不惊道，“派人严加看守，谁也不许松懈，要是跑了他，我拿你们是问！” 陆宸抢先一步先往外走，他在赌，赌林立秋对徐晴娘的情义。 “陆宸！”终于在他快走出去的时候，林立秋大声叫住了他，“陆帅！我告诉你！” 背对着林立秋，陆宸偷偷地长舒了口气，他深呼吸了两口气才转身不悦道：“林立秋，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玩。” “你真的不想救晴娘了吗？”林立秋挣脱了不良人，他盯着陆宸道，“都说不良人是没有心肺的，陆帅果然如此。” 陆宸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早就习惯了被人这么说，其实也并不恼，只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质疑他对徐晴娘的感情让他有些生气。 “陆宸，我可以告诉你晴娘的下落。”说完，林立秋闭上了眼睛，他在做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 片刻后，他才又缓缓地睁开眼睛，神色有些哀伤道：“我只求你一件事情，若他真的不幸落网，不要对他用刑，给他留个全尸。” 陆宸思考了一下才道：“我可以答应你。” “还有，我要参与行动。”林立秋低下了眼眸苦笑了一声道，“把晴娘救出来后，她若是说要来见我，你要替我回绝了，我不想再见到她。” 陆宸缓缓地点了点头。 凝香阁伫立在一片朦胧中，夜色下，隐隐还可见它的轮廓，小而精致，在黑夜中还散发着阵阵香味。 不良人着黑色衣服弓着腰慢慢前进，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们贴着两边的墙根慢慢地靠近凝香阁，五六十号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凝香阁内，卢清泉刚刚吹灭了灯准备休息，他刚躺下耳朵便微微动了一下。他的耳朵极为地灵敏，在草原，他甚至可以听到半里外的牲畜的呼吸声。而此时，他清楚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而且还不只一个人的。 “玉西，起床！”卢清泉急忙敲响了隔壁房门低声催促道，“玉西，有人来了，快点起床穿好衣服出来。” “爹？”卢玉西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屏息静气听了一会儿道，“没有声音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啊？” “玉西，小心！” 卢清泉一把拽过了卢玉西，只见一把利剑从房顶上直插下来。 “跑！” 卢清泉大喊了一声，他拉着卢玉西就往房间内躲去，刚推开窗户，便看到了下面数十名的弓箭手齐刷刷地对着窗户。 沈自军执剑笑吟吟地正看着他。 “金吾卫首领？”卢清泉咕哝了一句。 “爹，往这边……”卢玉西将话生生地吞了回去，她苦笑了一下道，“爹，这次我们凶多吉少了。” 第二百零九章 威胁 陆宸与小黑二人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见到卢玉西，陆宸冷笑了一声：“是你？” “不错，是我。”卢玉西微微扬起了下巴骄傲道，“我真后悔上次没有将皇后给杀了，还有你，陆宸！” “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取我性命。”陆宸认真地看了看卢清泉和卢玉西慢慢道，“看样子，你是狼王的二女儿。” 卢清泉下意识地将卢玉西护在了身后，他的脸黑得可怕：“不良帅的速度倒是很快，就一天的时间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小黑上前一步道：“卢清泉，这次你是插翅难逃了，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是吗？”卢清泉将卢玉西往旁边一推，他执剑直接朝陆宸飞了过来大声道，“陆宸，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将我拿下！” 卢玉西一闪身躲进了卧室里，小黑立即跟了过去，只见卢玉西飞快地闪进了一间暗室中，他追赶不及，门又被关上了。 小黑朝墙壁处踹了好几脚，那墙壁毫无动静。 “爷！她……” 外面，陆宸眼见着卢清泉的剑直抵他的胸口，他将门飞踹了过去，卢清泉一用力将门给劈开了。 陆宸心中暗惊，虽然之前与卢清泉较量过，但是却没发觉他有这么大的力量。 “小黑！”陆宸朝小黑使了一个眼色，小黑立即会意，与他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攻击卢清泉。 空间狭小，楼下的人只听到楼上东西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一阵又一阵的。 “沈大人，您要不要……”守在下面的金吾卫抬头看着二楼担忧道，“听说这个狼王十分地厉害，不知道……” “陆帅是这长安数一数二的高手，放心吧。”沈自军又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他歪着脑袋道，“陆帅只是让我帮助他守住外围，上面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就好。” 旁人不知道沈自军与陆宸的交情如何，见沈自军这么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二楼的空间毕竟太小，很快，卢清泉就飞身到了一楼处与陆宸二人纠缠了起来，三人打得难舍难分。 已经过了三十招，卢清泉仍旧气定神闲，陆宸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他突然用尽全身的内力朝卢清泉飞了过去，他本与卢清泉站得近，眼看着这剑就要刺到。却只见卢清泉两足足跟不懂，足尖右磨，身子随之左转，成左引右箭步，轻轻巧巧地躲开了这一剑。 “陆宸，今日我定不与你如此罢休！” 卢清泉突然撤剑，双手齐用，挥掌斜击陆宸的肩头。陆宸反应极快，他也迅速地朝卢清泉的胸口重击了一拳头，两人立即分开了。 “啊！”陆宸倒吸了口气，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从他的肩膀贯穿到鞋底，震得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爷……”小黑大惊，趁卢清泉刚刚又握剑，他朝卢清泉的面门连刺了好几剑，他的剑法虽然一般但是胜在速度快，这几剑也刺得卢清泉心惊肉跳。 卢清泉脸色一沉，他飞身一个旋转绕到了小黑的身下，而后一个举手用剑柄重重地朝小黑的腹部重重一击，小黑吃痛皱眉飞身落地。 小黑捂住了腹部，只觉得喉咙突然涌起了一阵腥味，一股暖热的血从他的嘴里溢了出来。 接连打伤了陆宸与小黑后，卢清泉立即破门想要逃出去，但是一楼也是数百名不良人严严实实地围着。 “陆宸！” 卢玉西挟持着徐晴娘倚在栏杆上，她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了徐晴娘雪白的脖颈上。 “晴娘……”见到徐晴娘气息奄奄，陆宸的心一紧，连声音都变了。 “爹……”卢玉西朝卢清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上二楼。 卢清泉刚要动，陆宸和小黑二人便要拿剑。 “陆宸，你若是不想让这个女人死，就把你手中的剑放下！”卢玉西大声呵斥道，她又将匕首靠近了一些，鲜红的血立即从徐晴娘的脖颈上渗了出来。 “不要！”害怕徐晴娘受到伤害，陆宸立即听话地将手中的剑给丢在了一旁，他眉头紧锁盯着卢玉西冷冷道，“若你敢伤害到她，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卢玉西侧目看了一眼徐晴娘，她捏住了徐晴娘的下巴笑道：“徐晴娘，这个男人对你倒是深情，竟然肯为你连武器都丢了。” 徐晴娘双手被铁链给锁着，嘴巴也被堵着，她只好朝陆宸一个劲地摇头，示意他不要顾及到她。 “还有你，也将武器放下。”卢玉西朝小黑努了努嘴道，“你们二人退出凝香阁。” “卢清泉，你今天休想从这里逃出去。”为了不激怒卢玉西，陆宸往后退了一步，“卢清泉，你若是乖乖投降，我或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卢清泉飞身到二楼站到了卢玉西的身边，他在卢玉西的身边耳语了几句，便接过了徐晴娘。 “爹……”卢玉西摇了摇头，“爹，我不会丢下你的。” “陆宸。”卢清泉掐着徐晴娘往前走了一步，他盯着陆宸语气平静道，“你放她走，我便放了这个女人。” 陆宸看了一眼卢玉西，他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与狼王有关的所有人都不能留住性命，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共识，留下任何人都可能后患无穷。 “今日，你与你的女儿休想离开。” “是吗？”卢清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他恶狠狠道，“既然我们两个人都活不了了，这个女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徐晴娘的脸立即涨的通红，因为窒息，她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神色痛苦。 透过二楼的护栏，陆宸可以看到卢清泉掐着徐晴娘的脖子几乎给她提了起来，她的脚在无助地挣扎着。 “爷？”小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急忙低声道，“爷，徐姑娘她要……” 陆宸知道徐晴娘是卢清泉的唯一筹码，如果他和卢玉西两人都不能逃出去，他肯定会杀了徐晴娘。 “我答应你！”陆宸低吼了出来，“你快点放了她！” 卢清泉冷哼了一声，他手一松，徐晴娘腿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卢清泉的怀里。 “我要亲自护送她到城门口。”卢清泉继续谈条件，“亲自看着她出城。” 第二百一十章 交换成功 “这个不行。”陆宸不假思索道，“我给她一炷香的时间。” “不行，我一定……” “卢清泉，这个已经是我的底线。”陆宸眼眸一紧道，“你若是不答应，那么她连这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吗？”卢清泉抓住了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徐晴娘道，“我随时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如此，你就杀了她吧。”陆宸冷哼了一声道，“若你杀了她，我定将以更加痛苦百倍的方法折磨你的女儿，不良人的手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她是你心爱的女人！” 陆宸冷笑了一声，他弯腰捡起了手中的剑，又用大拇指擦去了嘴角的血才抬起眼眸看着卢清泉慢慢道：“以我不良帅的位置，这长安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排着队等着嫁给我，你以为我会为了她丢了不良帅的位置？” 陆宸的眼神冷得可怕。 卢清泉有些迟疑，他早就听说不良帅凉薄，长安女人个个为他倾倒，但是他却视若无睹，有时候甚至出言伤人。陆宸是否真的如林立秋所说的那么喜欢徐晴娘，卢清泉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让外面的弓箭手准备好。”陆宸不耐烦道，“不必留活口。” “是！” “慢着！”卢清泉叫住了小黑，他看着陆宸的眼睛道，“陆宸，你可说话算话？” 陆宸顿了一下，道：“自然。” “好，一命换一命！”卢清泉深呼吸了口气道，“你让她走，给她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我再放了徐晴娘。” “我放她出了这个包围圈，你便要将徐晴娘给我。”陆宸不容置喙道，“卢清泉，我说的话便是底线，你无须与我讨价还价。” “你……” “你要知道，现在我才享有主动权。”陆宸抬起眼眸淡淡道，“你若是再啰嗦，我未必就愿意与你做这笔交易。” “爹，我不走。”卢玉西哽咽道，“女儿生要与你在一起，死也要与你在一起。” “玉西，你过来一些。”卢清泉让卢玉西凑近了一些，又吩咐了许多，才转身对陆宸道，“可以了，便从现在开始。” 陆宸朝小黑点了点头，小黑立即出了凝香阁。 楼下，沈自军眉头紧锁，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黑：“你家爷果然是这么说的吗？” 小黑点了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沈自军不解道，“若是我和他联手，还怕他们两个人不乖乖束手就擒吗？” “大人，您不知道，这个徐姑娘对我们爷来说很重要。”小黑低声道，“若她有半分损伤，我们爷会发疯的。” “原来如此，你们爷还有这个软肋？”沈自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说罢，他朝把守的金吾卫挥了挥手，立即空出了一条通道出来。 小黑朝二楼处点了点头，卢玉西便从窗口上飞了出来，径直地从他们的头顶略过，片刻就没了身影。 陆宸看了一眼卢清泉，朝他伸出了手。 卢清泉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徐晴娘推给了陆宸，他冷笑了一声将剑丢在了一旁。见状，几个不良人立即上前。 “陆宸，你要说话算话。” “自然。” 陆宸朝不良人打了个手势，不良人立即将手铐戴到了卢清泉的手上，然后将他带了下去。 “咳咳咳……”徐晴娘猛地咳嗽了起来。 “晴娘，醒醒，醒醒。”见徐晴娘依然没有醒，陆宸立即打横抱起了徐晴娘往外跑。 翌日清晨，长安经过一天的暴乱，恢复了平静，只是上街的人更加地少了。 不良人敲开了陆宸的书房，见陆宸双眼通红，关切道：“爷，您昨晚又一夜都没有合眼吗？” “什么事情？”陆宸揉了揉眉心，因着没有休息好，所以嗓音有些沙哑，语气也有些暴躁。 “爷，审了一晚上，卢清泉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不良人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而且，他还一直说他还没有输。” 陆宸抬起了眼眸，他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额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早就想到狼王没有那么容易地就招，而且这种不服输的话也是阶下囚一贯爱说的。 “他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还有，爷，我们派去追卢玉西的人也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不良人皱眉道，“这好好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丝毫没有痕迹。” “凝晖阁的人都抓到了吗？” 狼王在长安活动的时间不短，而且在长安埋下了那么多暗桩，帮他们的人大有所在，这鼎鼎有名的凝香阁便是例子。 “除了凝香阁的老板凝晖外，其他人都抓到了。”不良人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其他的都是伙计，我们也审问过了，但是他们一概不知。就连卢清泉与卢玉西二人什么时间住进去的也不知道。” “继续找卢玉西和凝晖，这两日长安的城门关了，他们一定还在城里。” “陆宸，长安的城门不宜再关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林智人还没有到，声音已经先传了出来。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看到林智，陆宸站了起来为他让座，“这些人太不懂规矩了， 大人来了也不要通传。” “无妨。”林智挥手道，“陆宸，房公已经知道了你将狼王缉拿归案的事情了，他表示很满意，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狼王捉拿归案，他很欣慰。” “大人，我……” “唉，那件事情就不要上报了。”林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宸，“那个女的不在档案册上，你无须上报。” “可是，她是狼王的女儿。” “女儿又如何？”林智反问道，“狼王尚且都不能成功，何况，这长安的暗桩几乎已经被尽数拔去了，何必在乎一个女人，量她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白白放走了一个犯人，上面追究下来不仅是陆宸一个人的问题，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做文章牵扯到房玄龄、林智以及萧岑。陆宸也知道这层关系，便不再多说，只说会一直悄悄地追查下去。 “陆宸，你这次已经表现得很出色了，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这次突厥狼卫入长安的目的。” “糟糕！”提到暗桩，陆宸才猛地想起了林立秋，他昨晚分明是一起行动的，但是后来好像就没有见到他了。 “爷，不好了！”小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才刚刚开始 “何事惊慌？” 小黑慌乱道：“昨晚派的跟着林捕头的不良人被打伤了，他昏倒到这会儿才回来，但是林捕头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个林立秋，可是萧岑身边的那个捕头？”林智也听闻了此事，他眯着眼睛道，“好几次的行动都是因为他而失败了，因此死伤了多少官府的人，你们一定要将这个人捉拿归案，本官定要严惩他！” “是！”陆宸淡淡地应了一句将人送了出去。 等林智走远后，陆宸才侧身问小黑道：“我们的人没事吧？如果没事，吩咐人，不必去寻林立秋了。” “爷，为什么？他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啊？”小黑愤愤不满道，“如果不是他一直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行动又怎么会泄露。” “照我的吩咐做。”陆宸长叹了口气，“我去看看晴娘，等下同我一起去地牢。” 寝室内，徐晴娘适才刚刚苏醒过来。 “陆宸……” “别起来，躺着。”见她要起来，陆宸急忙让她躺好温声道，“虽然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但是你被关了一整天，又受了惊吓，需要好好地卧床休息。” “狼王抓到了吗？”徐晴娘愧疚道，“是我大意了，才会让他们给掳走了。” “他们要掳走你，总会想法子的，何况卢清泉的武功远在你之上。”陆宸轻轻地握住了徐晴娘温热的手低声道，“晴娘，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对不起。” “哪有什么委屈，我很好。”徐晴娘反手轻轻地握了一下陆宸，她病中莞尔一笑，也是十分迷人。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陆宸……”徐晴娘抓住了陆宸的长衫，她顿了一下才难为情地开口道，“能留下林立秋的性命吗？” 陆宸定定地看着徐晴娘。 “若是不行，那至少留他一个全尸。”徐晴娘的眼眶红了，她松开了手蹙眉道，“我不知道他出去游历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他还是有真情在的。” “我尽力。”陆宸嘴角一勾，给了她一抹笑容。 徐晴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刚踏出房门，便有守在门口的不良人上前低声禀告道：“爷，林立秋回来了，他要求让他见卢清泉。” 陆宸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半点诧异。 地牢内，林立秋与卢清泉都没有被关在铁箱似的牢中，都只是关在一般的监狱中。 “师父。”林立秋轻轻地唤了一声，卢清泉正在打坐闭目眼神。 卢清泉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见师父成了阶下囚，又是他一手造成的，林立秋心中十分苦闷，他凑近了一些，抓住了栅栏低声用突厥语道：“师父，玉西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凝晖会安排她出了长安。” 听到玉西二字，卢清泉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定定地盯着林立秋，而后苦笑着问道：“为什么？” 林立秋顿了一下：“您不该动我心爱的女人。” “哈哈哈哈！”卢清泉大笑了起来，他侧头恶狠狠地盯着林立秋道，“林立秋，为师当真后悔当初怎么会收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林立秋垂下了眼眸，他又何曾想被狼王收养，过着刀尖上舔血、终日胆战心惊的日子？ “师父，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林立秋愧疚道，“我已经求了陆宸，他不会对你用刑，也能留你一个全尸。” “你以为你这是有恩于我吗？”卢清泉猛地扑了过来，林立秋也不闪躲，他再次被卢清泉掐住了脖子。 林立秋闭上了眼睛，自从出卖了卢清泉，他就不想活了。 “大胆，快点放开！”看守的两个不良人见此情况，立即冲进去拖走了卢清泉。 “爷！” 陆宸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他朝小黑使了一个眼色，小黑立即吩咐人将林立秋给带了出来。 “陆宸，你答应我的……” “我定不会失信于你。”陆宸站的笔挺，他的余光瞥见林立秋的一双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渴望。 “晴娘希望你好好地活着。”陆宸背对着林立秋大声道，“她希望你平安无事地活着，她以为至少你们还有儿时的那段情义在，我不会拆穿你，也会尽力地保住你。” 林立秋的眼眶湿润了，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不良人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卢清泉的狱前。 陆宸看着又在打坐的卢清泉慢慢道：“卢清泉，这狱中的滋味不好受吧。这么冷的天气，地板这样子的凉，想来在这里坐一晚上也不舒服吧？” 卢清泉依旧眼睛紧闭。 陆宸也不恼，他慢悠悠地坐了下来，身子半倚着椅子悠悠道：“林立秋已经告诉你了， 我不会对你用刑，所以你觉得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对吧？” “不错，我确实不会对你用刑。”陆宸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你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又是阶下囚了，我有什么好介怀的。” 卢清泉依旧不言语。 “你没有想到林立秋会出卖你吧？”陆宸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道，“你知道你这个狼王输在哪里了吗？” “陆宸，你无须多费口舌。”卢清泉闭着眼睛淡声道。 “你不该设计樊不铎，他的出卖足以让你们在长安多年的布置毁于一旦。”陆宸继续淡声道，“还有林立秋，你明知道他属意徐晴娘，竟然还挟持徐晴娘，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自己造成的。” 卢清泉打坐的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爷，好消息好消息！” 一名不良人匆匆赶来兴奋道：“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与突厥成功签订了渭水盟约，劼利可汗已经退兵了，皇上不日就要回长安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太好了！太好了！”闻言，其他不良人兴奋道。 陆宸的嘴角动了动，他看了一眼卢清泉，只见他依旧双目紧闭，波澜不惊。 “卢清泉，你听见了吗？”小黑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们突厥贼子，永远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卢清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陆宸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陆宸，你以为你赢了吗？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受内伤 出了地牢，陆宸深呼吸了两口气，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耀眼得让他不敢抬起头看看天空的颜色。 “爷，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小黑看了一眼陆宸不解道，“狼王已经抓到了，狼卫也全部消灭了，藏在我们中间的暗桩也抓出来了，你怎么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 “他说一切才刚刚开始到底是什么意思？”陆宸摸着下巴沉吟道，“总觉得他们还有行动。” “那肯定是卢清泉乱说的。”小黑咳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这不是所有被抓的人的共性，不肯服输，总要说几句话气气我们。” 陆宸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卢清泉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我让弟兄们再加把劲，就连樊不铎那样子的人都承受不了，只要我们用些手段，不信他不肯说。” “不必！”陆宸立即阻止了。 “爷，林立秋和卢清泉断无再相见的可能，我们就算对卢清泉下手，林立秋也不知道，你何必在意与他的约定。” 陆宸侧目看了一眼小黑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道：“大男人要言而有信。何况，狼王是什么人，他本身就受过训练，且又与不良人有仇。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小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只觉得卢清泉肯定是胡说的，不过是故意唬人罢了。 “外面什么声音？” 听到外面哄闹的声音，陆宸立即紧张了起来。 “爷，是百姓欢呼的声音。”不良人上前禀告道，“长安的百姓知道劼利可汗退兵了，皇上不日就要回长安，都上街庆祝了。” 陆宸稍稍地松了口气，这么多天来，他都有些神经衰弱了。突然，他觉得肩头一疼，右手立即捂住了肩头，一口鲜血再次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爷！”不良人立即惊呼道，“来人，快点去叫大夫来！” “我来看看。” 徐药伯正好进来，见状，他立即上前来替陆宸把脉。 “徐爷，我没事。”陆宸小心翼翼道，“您去看晴娘吧，我无碍的。” “不要说话。”徐药伯看了陆宸一眼，他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药伯一把扯开了陆宸的衣服，看得一旁的不良人跟着胆战心惊的，谁敢上前去扒不良帅的衣服啊！ “啊！”陆宸倒吸了口冷气，他侧目看了一眼肩头，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已经由青色转成紫红色了，可谓是触目惊心。 徐药伯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陆宸：“也就是你，要是别人……这一掌不仅伤到了你的肩头，也对你的五脏六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回头我开几贴内服药给你。” “有劳徐爷了。”陆宸将衣服给拉好了，他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的。” 徐药伯眯着眼睛冷冷道：“若想你们爷无虞，十日之内不要让他动武。” 说罢，徐药伯便朝徐晴娘所在的东厢房走去。 “爷，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现在去休息一下吧。”小黑急忙担忧道，“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徐药伯走到半途回头看了一眼陆宸。 “嗯，我就在偏殿休息，有事情立即叫醒我。”徐药伯虽然只是随便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是陆宸却被吓着了，他不敢逞强只好将腰上的佩剑卸下丢给了小黑，然后当着徐药伯的面大步流星朝西厢房走去。 陆宸这一睡，便睡到了日落才醒。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才发觉外面竟然已经天黑了。 “什么时辰？”陆宸一边换衣服一边大声问道。 “已经是酉时了。”一名侍从端进来了洗漱水道，“见爷您睡得香，所以就没有进来打扰您。” 陆宸接过了面巾粗糙地擦了一遍就丢给了侍从，他整了整衣服又问道：“今天可有什么的特别的事情？” “下午房公派人来过。”侍从低着脑袋道，“知道您在休息，来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您醒来去一趟梁公府。” 陆宸凌厉地看了眼侍从道：“糊涂！” 侍从把脑袋低得更下了一些，他也是听小黑的命令办事啊！ “徐姑娘呢？”陆宸其实睁开眼睛就想到了徐晴娘，但是到底他是不良帅，有时候该端着还是要端着些。 “徐姑娘下午就和徐爷回去了。”提到徐晴娘，侍从终于放心了些，他抬起眼眸道，“临走前，徐姑娘特意吩咐了叫爷今日不必去看她，她明日会来。” “大夫怎么说？”陆宸还是关心徐晴娘的身体情况。 “大夫说已经无碍了，只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即可。” “嗯，叫人备车去梁公府。”陆宸揉了揉肩头，睡了这一整天，他反倒觉得肩头更酸更痛了。 “爷，用好晚膳再去吧？”小黑亲自端了汤药过来，他笑嘻嘻道，“这药是徐姑娘走之前，特地吩咐要让爷醒来喝下去的。” 陆宸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清了清嗓子道：“真的是晴娘吩咐的？” “可不是，当时徐爷也在旁边呢。”小黑朝陆宸挤眉弄眼道，“爷，您这是好事将近啊，连徐爷都默认了你们两个人。” “瞎说什么！”陆宸接过了那碗黑乎乎的汤水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虽然药很是苦，但是他的心却暖暖的。 “徐姑娘还特地吩咐了说此药苦，要给爷您备一些蜜饯。”小黑又拿出了一些蜜饯道，“爷，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蜜饯，此刻心里比什么都甜吧。” “滚！”陆宸一把抓过了一袋蜜饯往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愉悦道，“今日让众人早点回去休息，告诉他们，明晚我请客，大家不醉不归！” “是！我一定如实转告！”小黑大声回应道。 “黑爷，很少见到爷心情这么好啊。”侍从不解道，“几颗蜜饯就能让他那么开心了？” “看见了吗？”小黑拍了拍侍从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服侍好这护国府的女主人，女主人开心了，咱们爷这男主人自然也就开心了，爷开心了，我们的日子也就开心了。” “噢！”侍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唉，你还小，你还不知道。”小黑揉了揉侍从的脑袋摇摇头道，“看来还是要给爷找一位妞来服侍。”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本官担着 梁公府。 陆宸在门口下了马车，守卫朝他点了点头就将他放了进去。 他熟门熟路地径直朝房玄龄所在的书房走去，书房门是敞开的。 “房公！”陆宸单膝下跪行礼，“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 “无妨，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房玄龄慈和道，“起来吧，知道你辛苦，所以派人去的时候就吩咐了若你在休息，不必吵醒你。” 陆宸在侧方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恭敬道：“不知道房公找卑职有何吩咐？” 房玄龄笑而不语，他指了指陆宸桌上的热茶点了点头。 陆宸端起来细细地品了品，果然是极好的茶叶。虽然房玄龄本人节俭，但是皇上、宫里赏赐的东西多，所以梁公府的东西一向都是好的。 “这是长孙大人派人送来的茶叶。”房玄龄摸了摸下巴道，“果然是比我府上的茶叶要好得多。” 陆宸不知道房玄龄何意。 “他毕竟是国舅爷。”房玄龄也低头呷了一口茶，他看着陆宸慢慢道，“陆宸，本官与你说这些，是要你明白。此前，圣山已经让中山王监国，长孙皇后在圣上离长安时，又两度不顾生命危险出来安抚民心，太子之位基本已经成为了定局，本官猜想，最迟年底，皇上便会立中山王为太子。” 陆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皇上年轻体健，怎么这个时候急着定太子？” “立太子关乎着国本，早些立太子也是情理之中。”房玄龄解释道，“何况，皇上皇子诸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皇子出生，为平息太子之位斗争，早些立太子也好。” “房公放心，卑职定当唯皇上、唯大人马首是瞻！”陆宸立即单膝下跪道，“陆宸在仕途上无追求，只想继续做好我的不良帅。” “起来，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跪。”房玄龄哭笑不得，“你是本官一手提拔上来的，我会不知道你性情吗？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良人身份特殊，你这个不良帅更是身份特殊，以后万事一定要担心。” “多谢大人提点。” “你啊，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房玄龄会心一笑道，“该提醒的本官会提醒你，你与我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房公当年大恩，陆宸永世难忘。”陆宸看着房玄龄真诚道，“大人您拯救了我们数万不良人，我们每个人都对您感恩在心。” “好了，好了。”房玄龄深呼吸了口气道，“本官找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皇上已经启程回长安，后日就会到长安了。” “这么快？” 房玄龄点头道：“是啊！早上我去宫中，朝中大臣的意思是，皇上亲去渭水谈判，又劝得劼利可汗退兵，乃是一件大喜事，朝中重臣、长孙皇后以及四妃，还有诸皇子要亲去城门口迎接。” 想到上次皇后出行遇刺，陆宸心有余悸。 “看来已成定局？”陆宸点了点头，“不良人还像以前一般进行外围保护？”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官也担心。”房玄龄起身道，“最近长安不稳，突厥狼卫作乱，建成余党也一直此起彼伏在作怪，长安中人心惶惶。此次，圣上英明成功与劼利可汗签得渭水盟约，此乃一大盛事，皇上与其他朝臣都觉得此事值得宣扬，也好安抚民心。” “是！”陆宸一直都是听命办事，只要房玄龄不掺和他如何执行任务就可。 “最近情况比较特殊，以后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不良人了，金吾卫和御林军才是执行这些任务的。”房玄龄走到了陆宸面前，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陆宸吃痛，忍不住拧眉发出了呻吟。 “怎么了？”房玄龄立即关切道，“受伤了？” “无事，只是一些小伤而已。”陆宸急忙起身淡声道，“多谢大人关心，卑职没事。” “也没人来告诉本官。”房玄龄沉下了脸叫来了管家吩咐道，“去库房寻一些上好的药材和人参出来，送到陆府。” “大人……” “还有，明日，去宫中要了张太医出来，就说我身体抱恙。” “大人，不可！”陆宸急忙下跪道，“宫中太医只可三品以上官员使用，卑职万万不敢劳烦张太医。” “张太医乃是宫中治疗内伤一等一的高手，最适合你用。”房玄龄挥手道，“况且，宫中的各宫娘娘现在多是头疼脑热的一些小病，用不着张太医。” “大……”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啰里啰嗦的。”房玄龄不耐烦道，“有什么事情，本官替你担着，你怕什么？” 陆宸不敢再辩驳，只郑重地又道谢。 房玄龄又吩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后，就放他回了。 徐家。 徐晴娘一夜无眠，等她起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急忙换了衣服起床。 “爹，今日怎么没有去给人上门看诊？”见徐药伯在院子里摆弄药草，徐晴娘撒娇似的靠近了一些道，“今日的阳光真好，这些药草晚上便可以收起来了。” “可觉得身子不舒服？”徐药伯侧身认真看了看徐晴娘被划伤的脸与脖颈关切道，“好端端的脸，竟然叫人给划伤了。” 徐晴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她昨天便对着铜镜看了好久，虽然她平时不怎么花心思在打扮上，但是被划伤了脸终究郁闷。 “无妨，爹下午给你配些药，定叫你一个月内将疤痕给去了。”徐药伯宠溺地揉了揉徐晴娘的长发道，“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见徐药伯一两天内又老了一些，徐晴娘鼻头一酸扑进了他的怀里：“爹，女儿又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突厥狼卫已经除了，狼王也抓了，长安总该平静了。”徐药伯长长地叹了口气，“长安总算又平静了。” 徐晴娘抬头看见徐药伯竟然红了眼眶，他可是从未哭过的。 “爹，您怎么了？” “无事。”徐药伯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转眼竟已经来长安三个月了，三个月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也可以改变很多人。” 徐晴娘喉咙一紧，她慢慢道：“爹，您在担心林大哥？” 太阳悄悄地躲进了乌云中，徐家顿时一片阴影。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愿相见 “我实在是不相信他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徐药伯放下了手中的药草，走到了院子中的椅子上坐着，他垂头丧气道，“小时候，他是一个多么实诚的孩子，怎么会作出叛国投敌的行为呢？” 徐晴娘在徐药伯的面前蹲了下来，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爹，我与你一样地震惊。当时，那么多人说若是抓到暗桩，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可是现在，大家与我们一样觉得不敢相信，谁也说不出来要惩罚他的话。” “晴娘，你说会不会是冤枉了他。” 徐晴娘摇头哀伤道：“是他自己主动站出来的，也是他告诉了陆宸我在凝香阁，若不是他与卢清泉有瓜葛，又怎能知道我在凝香阁呢？” “那他定是有苦衷的。” “我去找陆宸，我去求他让我见林大哥一面。” 说罢，徐晴娘便急匆匆地赶往护国府。 “晴娘，你怎么跑这么急？”看到徐晴娘，陆宸的眼睛不禁在她脸上的伤口上多停留了一秒。 “一定很丑吧？”徐晴娘急忙捂住了脸庞，她垂下了眼眸失落道，“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留下疤痕。” “不丑，一点都不丑。”陆宸轻轻地拿开了她的手，温声道，“我定会让人治好你脸上的疤痕，就算治不好也没有关系，你在我的眼里还是一样的漂亮。” “可是……” “我身上的伤痕不会比你少。”陆宸握紧了徐晴娘的手，他深情道，“若今日是我脸上有疤，你会嫌弃我吗？” 徐晴娘毫不犹豫地摇头。 陆宸会心一笑，他靠近了一步道：“所以，我也同样不介意你。” 被这么一直盯着，徐晴娘还是觉得不适，她挣开了陆宸的手稍稍后退了一步：“陆宸，今日我来找你，想想要求你一件事情，能不能让我见见林大哥？” 陆宸露出难为的神情。 “我还有话要问他。”徐晴娘上前一步，握住了陆宸的手腕恳切地哀求道，“陆宸，求求你，只是让我见一面而已。” “晴娘，不是我不让你见他，是他进去前，特别说过，不愿意见你。” “他不愿意见我？”徐晴娘眉头紧蹙道，“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我答应过他，若是他不愿意，我不会让你进去见他。”陆宸愧疚道，“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要问他，或许他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才干脆什么都不见。” 念及他们多年来的感情，以及近三个月林立秋的照顾，徐晴娘的眼眶顿时红了，林立秋的意思便是这辈子都无须再见面了。 “晴娘……”见徐晴娘神色哀伤，陆宸跟着心疼。 半晌，徐晴娘才缓过来，她抬起眼眸看着陆宸道：“既然他不愿意见我，那我也不勉强。陆宸，我想送一封信进去，可以吗？” “自然。” “谢谢。”徐晴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徐晴娘借用了陆宸的书房很快就将信给写好了，陆宸立即着人将信送了进去。 “我会尽力保住他性命的。”见徐晴娘依旧呆呆地不爱说话，陆宸温声安慰道，“但是我也不敢保证能百分百保下他的性命，此事，还需要皇上来做主。” “谢谢。” 徐晴娘双手掩面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林立秋涉及到的是谋害李世民的江山社稷，面对这样子的乱臣贼子，哪个皇帝不是诛九族，赶尽杀绝？她的心里也明白林立秋此次是凶多吉少，十之***保不住性命了。 陆宸静静地陪着徐晴娘待了半个时辰，她的情绪才慢慢地平缓了许多。 “我无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徐晴娘擦干了眼角的泪痕自责道，“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书房和你的时间。” “能这么陪着你，我觉得很幸福。”陆宸递上了一条手帕温柔道，“晴娘，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徐晴娘的脸颊一下子红了，她将头低得更下了一些：“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马上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晴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陆宸伸手抓住了徐晴娘的手腕，“你一定去了还想去的。” “可是……” “我会吩咐人打包饭菜送给你爹。”陆宸不容拒绝道，“走吧，那地方去迟了可就没有位置了。” “什么地方啊？” “好地方。”陆宸神秘道，“跟我走就是了。” “可是，我的脸？”走到门口，徐晴娘又有些迟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庞摇头丧气道，“我还是不出门的好。” 陆宸打了一个手势，侍从立即奉上了一条青色丝巾。 “低下头一些。”陆宸绕到徐晴娘的身后，将丝巾蒙在了她的脸上，“你若是觉得不适，用这条丝巾蒙着就好。” “徐姑娘，最近城中女子都喜欢用丝巾蒙着脸，你放心，绝对不会奇怪的。”侍从跟着安慰道。 “我已经叫人备了马车，放心，不会让人看见的。”陆宸给了她一个笑容温柔道，“若你还是不放心，那我们便不去了。” 徐晴娘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莞尔一笑道：“无碍，反正这长安里，也没有人识得我。” 马车缓缓地在朱雀大街上走着。 陆宸和徐晴娘二人一人坐一边，相视无言。 “好久没有这样子慢悠悠地坐在马车上了。”徐晴娘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道，“今日外面好生热闹。” “今日阳光甚好，且渭水盟约之事刚刚传来，长安百姓自然高兴。”陆宸跟着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温声道，“这样好的阳光，若闲了下来，可以去看看西坡处的那片枫树林，此时，枫叶定然红了，那一片枫树林定然十分漂亮。” “皇上不日就要回长安了，不良人需要保卫他进长安吗？”徐晴娘关切道，“恐怕又需要你们吧？” “朝中重臣、皇后妃子还有诸皇子都要到城门口来迎接皇上回宫。” “什么？”徐晴娘一脸震惊，“长安才发生***，怎么他们就敢……”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徐晴娘立即闭嘴了，等人群走远了，她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敢如此嚣张的在这街上骑马的，除了那些个皇子们还会有谁呢？”陆宸淡淡道，“不过这长安确实需要一场盛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杨柳苑 马车在一处郊外停了下来。 陆宸先跳下了马车，又伸手牵着徐晴娘下了马车。 初秋，周边的树叶早已经掉得一片都不剩，放眼望去满地都是落叶，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杨柳苑？”徐晴娘盯着院落上的那块牌匾红唇轻启道，“这里可没有见到杨柳，怎么会叫杨柳苑？” “那是因为鄙人的夫人尤其钟爱杨柳，所以哪怕这里没有杨柳雨，她也要将这小店取名杨柳苑。”一名着白衣服的男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他轻轻地朝陆宸点了点头，又饶有兴趣地盯着徐晴娘道，“这位便是徐晴娘，长安赫赫有名的女仵作了？” 徐晴娘不解地看了一眼陆宸。 “晴娘，和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杨柳苑的老板杨树，也是我的好友。”陆宸难得的说话时脸上有笑容，“这间店铺，是他与他的夫人柳叶开的，店里就两个伙计，他们这个店铺，不仅要提前预定，而且一天只接一位客人的。” “杨树，柳叶，杨柳苑？”徐晴娘莞尔一笑，心生羡慕道，“杨老板与杨夫人果然都是极其风雅之人。” 说话间，一个同样着白色罩衫的女子走了出来，她长发披肩，不过画蛾眉，贴花钿，略施粉黛便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容貌，为这本来枯燥的精致加了一抹亮色。 她还未言语，徐晴娘便知道此人便是杨柳苑的老板娘柳叶。 柳叶人如其名，有着纤纤细腰，同时又自带着不惹俗物的气质。她朝徐晴娘温柔一笑道：“什么风雅不风雅，我们都是一般的市井小民，徐姑娘你和陆宸才真正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呢。” 被柳叶这么一说，徐晴娘的脸立即红了。 “就是，陆宸这小子来了这么多次，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未带过其他女子过来，可见徐姑娘你与众不同。”杨树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里面请 进了院落，到处可见开得正好的菊花，有黄的、白的、紫的、粉的、红的、竟然还有绿的与青的，品种则有国华赤菊、大芳白波、大芳白系、月光御殿、美浓锦衣等。 徐晴娘看得眼都花了，不禁好奇道：“你们二人是有多喜欢菊花，竟然在院落里栽植了这么多菊花？” 杨树和柳叶一起看向了陆宸。 “这都是陆宸种的。”柳叶笑吟吟道，“想不到吧，不良帅的爱好竟然是搜罗各种菊花，种菊花，观赏菊花。” 陆宸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盆绿色的菊花淡声道：“这个菊花，是我与长安其他的花匠花费了两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 “可不是，宫里听说了陆宸培育出了绿色菊花，花了高价将他们的方法买进去，让宫里的花匠培育。”柳叶眉眼弯弯对着徐晴娘温柔道，“徐姑娘，我们陆宸还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擅长的地方绝对有惊喜的。” 徐晴娘的脸瞬间又红到耳根子去了，她只笑笑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好了，好了，这附近的风景不错，你们二人可以好好地去周边走一走。”杨树温声道，“我们二人去厨房给你们盯着，你们二位自便吧。” 说罢，二人便识趣地去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陆宸和徐晴娘。 院落内的菊花观赏完毕，二人朝后山走去。 满山的落叶，以及开阔的视野，还有山上特有的泥土的味道，让徐晴娘顿觉身心放松，她贪婪地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所以带你过来这里放松一下。”陆宸随手捡起了一支枯树枝放松道，“这一片都被杨树给承包了下来，算是他的私人领地，不会有人进来打扰，所以尽可以全身心放松。” 徐晴娘心生疑惑，这么一大片土地说承包就承包，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杨树不是他的原名。”看出了徐晴娘的疑惑，陆宸解释道，“他本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柳叶。” 陆宸侧目看了一眼徐晴娘慢慢道：“你看出来了吗？” 徐晴娘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道：“我还以为是我想多的，没想到柳叶果然是突厥人的后代？” 陆宸点了点头：“她的父亲爱上了一个突厥女子，好在，她的容貌像她的父亲，除了眉眼处比较鲜明外，其他倒也是看不出来。” “难道就是因此，杨树的家里人才不同意他娶柳叶的？” 陆宸细细地叹了口气：“杨树家人是长安显赫家族，他又是嫡出的，自然备受关注。若是柳叶嫁了进去，多少双眼睛会盯着她，到时候若是被人知道她是突厥人的后代，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长安其实住着不少胡商，这些胡商有些也会在长安娶妻生子，或者胡女嫁给汉人。胡人汉人通婚本来也无碍，但是若是显赫家族，家长自然不会同意的。 “若不是我细细地看过卢玉西，我也看不出柳叶流着胡人血液。”徐晴娘还是羡慕道，“如此说来，杨树为她放弃了许多。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便是二人过上了这与世无争的日子就是了。” “好在，杨树的父亲母亲后来也出资资助了他们，这片地方便是杨父为他二人买下来的，同时也为他在长安置办了多处田产。”陆宸玩弄着手中的枯树枝道，“我们这些朋友也经常光临他们夫妻的这家小店，他们会一辈子幸福的。” “躲在这山林中，确实是很惬意。”徐晴娘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空一尘不染，干净得摄人心魄。 望着徐晴娘微微扬起的脸庞，陆宸动情道：“你若是喜欢，我们以后也隐藏在这山林中如何？” “我们吗？”徐晴娘看向了陆宸，他的眼神干净又真诚。 一阵微风吹过，吹走了徐晴娘脸上的面巾。 “啊！”徐晴娘下意识地遮住了脸上的伤疤，薄薄的面巾被风带着略过树枝飞快地往远处飘走。 “我去追回来。” “不必了。”徐晴娘抓住了陆宸的手腕，她缓缓地放下了那只遮着脸颊的手，鼓起勇气抬起眼眸看着陆宸幽深的眼眸道，“或许，我无须这么在乎这道疤痕。”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仍有疑点 陆宸与徐晴娘在杨柳苑用了午膳便急急地赶回了护国府。 刚进了护国府，不良人便呈上来了一封信：“徐姑娘，这是林立秋刚刚让转交给你的信。” “要去我书房吗？”陆宸温柔一笑，他已经明白了徐晴娘对林立秋的感情并非男女之爱，所以并不介怀。 徐晴娘刚拿到信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很简单：晴娘，来信已经收到。烦转告伯父，立秋有愧于他，对你，同样有愧。陆宸值得托付终身，愿此生不复相见，惟愿珍重！ “不用了，他不愿意我再联系他。”徐晴娘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她忍住眼泪摇头道，“我回去转告我爹一声，你去忙明天的事情。” “我……” 陆宸本想亲自送徐晴娘回去，又担心她想一个人消化情绪，便只使了一个眼色让一名不良人远远地跟着。 “怎么样？明日的事情都与金吾卫、御林军交接清楚了吗？”目送徐晴娘离开护国府后，陆宸立即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原本雷厉风行的性子 小黑与陆宸一同进了书房后将一张图纸铺在了桌子上：“考虑到长安现在隐藏的危险分子是建成余党，所以长孙大人的意思是兵力无需太多，因为到时候皇上也会带一些士兵回来，若是安排了太多兵力，反而让百姓不安。” 陆宸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担心建成余党也会借此空挡作乱，他拿起笔在图纸上一边画着一边吩咐道：“金吾卫和御林军的兵力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但是我还是建议在外围上，多增加不良人。” “尤其是城门处。”陆宸用毛笔在图纸上圈了一片起来道，“这里是重点位置。到时候迎接仪式在这里，长孙皇后和其他妃子，长孙大人等朝中重臣，还有诸皇子都会在这里停留好一阵子，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金吾卫会近身保护，还有御林军也会在两边保护着。”小黑嘿嘿地笑了笑道，“到时候是两层人保护一层人，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陆宸点了点头，幽幽道：“等出问题的时候，你的脑袋就没有了。” “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安排，在城门处加重保护措施。”小黑赶紧道，“我们的人基本已经排出去了，除非是将护国府的人也排出去。” “狼卫如果都已经落网，建成余党不会对护国府有兴趣，把人都排出去吧。”陆宸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晚上找个时间，将狼王挪走。” “爷，你是担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狼王挪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去，这护国府内便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陆宸忧心忡忡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漏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还没有连贯起来。” “那我等下便做安排，等天色暗下来后，就将人悄悄地挪走。”小黑点头道，“万事还是稳妥一些好。” “将那些卷宗都拿过来。” “什么？” 陆宸喝了口茶抬起眼眸看着小黑道：“我们第一次察觉到有突厥狼卫是什么时间？” 小黑思考了一会儿道：“是陈家庄那五口人的命案。” “陈家庄的命案？”小黑看着陆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陈家庄的命案，陈仲到现在也没有消息，陈仲又是突厥人的后代……” “还有后面死去的崔大成，他为什么会被开膛破肚，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下此毒手？”陆宸满脸疑惑，“这些都还没有解开。” 小黑顿觉得他们的事情才做一半，他立即打起精神道：“如此，爷，我们便去地牢看看卢清泉，这一切定然都是他策划的，他能替我们解开这个答案。” “他不会说的。”陆宸又喝了一大口茶道，“卢清泉知道以他狼王的身份，就算把所有的都招了，他的性命保不住，所以他什么都不会说。若是什么都不说，还能完成他原本的计划，或许可汗还会许他家族一生荣华富贵。” “他人都死了，死后的风光又有什么用。” 陆宸抬起眼皮看了小黑一眼慢慢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哎呀，我差点忘记了，还有卢玉西还没有落网！”小黑拍了拍脑袋反应迟钝道，“不过这卢玉西也真会躲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我们派出去那么多的眼线，还有那么多的暗桩竟然都无法发现她的踪迹。” “这恐怕要问问林立秋了。” “林立秋？”小黑一脸困惑，不明白这与林立秋有什么关系。 陆宸揉了揉太阳穴淡声道：“那晚，他说要一同前去救晴娘，但是我们并没有看见他。据负责监视他的不良人说，刚到凝晖阁附近，他便将不良人打晕单独行动了。可是，那一晚上他可是完完全全消失了，你以为他会去哪里了。” “难道林立秋会未卜先知，知道卢清泉会将他女儿保出去？” 陆宸眉头微微皱了。 “爷，不是我不够聪明，实在是你太聪明了。”小黑连忙讨好似的又将陆宸面前的茶给满上笑嘻嘻道，“我敢说，这护国府内要是论智商，我如果排第三，没人敢排第二！” 陆宸剑眉一挑，将桌上的茶给推开了：“黑爷，谁给你的自信的？” “萧大人这么说的。”小黑嘿嘿地笑了笑，又将茶推到了陆宸的面前，“爷，不开玩笑不开玩笑，你再给我分析分析。” “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刚回来时去地牢看见狼王的情况吗？他虽然在打坐，但是明显心神不宁，他自然担心他女儿的情况。”陆宸盯着小黑又道，“还记得后来林立秋见过卢清泉后，我们再去见卢清泉他的整个状况吗？” 小黑回忆了一下后恍然大悟道：“不错，我们第二次去地牢的时候，卢清泉明显表情放松，整个人看起来也不那么烦躁了。一定是林立秋与他说了卢玉西已经安全，所以他才那么地放松。” “走！” “去哪里？” 陆宸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去看看林捕头，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会保你性命 林立秋所关的不过是一处普通的牢房。 吩咐人打开了牢房后，小黑就将其他人都给支走了。 “怎么样？一切还习惯？”陆宸看了一眼一旁的稻草，还算铺的比较厚，就算在牢里应该也不会冻着。 “还可以，多谢。”林立秋靠在角落里，只在开锁时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陆宸，而后便又闭上眼睛，神色淡漠。 “爷，我已经吩咐了人对他多照顾一些。”小黑低声道，“这样子的条件在牢里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陆宸微微颔首。被关在这牢里，都是冬天不给稻草，让人晚上冷的睡不着觉；夏天铺一堆的稻草，让人发一身的汗的。 林立秋依旧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不过两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立即憔悴了一圈，裤子上还沾染着血迹。 “等下叫个大夫过来，看看他的腿。”陆宸淡声道，“林立秋，你这个腿受伤严重，若不好好处理，会腐烂下去的。” “不必了。”林立秋将腿收回了一些冷冷道，“陆宸，你如果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东西来，那我告诉你，你休想。” “林立秋，你别不知好歹！”小黑不满道，“你以为你进了这里，还会有人来救你吗？你现在就是在等死。”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活着出去过。”林立秋神色平静，仿佛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斜了一眼陆宸道，“陆宸，你别在我身上费时间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该知道我们不良人的手段的。”小黑冷冷道，“若是这不良人的手段都用上，你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为什么不对我用刑？”林立秋抬起眼眸看着不解道，“你不是最痛恨暗桩的吗？为什么不将我关进地牢里，为什么不对我严刑拷打？” 陆宸在林立秋面前坐了下来，坐下来他才发现怎么坐都不舒服。因为坐在地上，腿只能蜷着或者伸出去，对于他和林立秋这种拥有大长腿的男人来说无论是哪种姿势都不舒服的。 “不将你关入地牢，是因为晴娘不希望你被这么对待。”陆宸望着林立秋道，“她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活着。” 林立秋躲开了陆宸的目光，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了，我希望在她眼里，我已经死了。” “那个林立秋确实死了，但是她不知道。” 林立秋的瞳孔蓦地放大了，他诧异道：“你怎么……” “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了。”陆宸平静道，“按照晴娘所说的，林立秋自小在洛阳长大，到了十二三岁时才跟着师父去游历，那个时候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中原人，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埋下仇恨的思想？” “后来，我又听她说起了从前林立秋对八宝甜酪过敏，但是你却喜食牛乳制品，而且貌似你记不清很多过去的事情了。”陆宸顿了一下道，“你不是记不清楚，而是你压根就不是林立秋。” 林立秋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些许的钦佩，他冷哼了一声道：“陆帅鼎鼎大名果然不是虚的，陆宸，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陆宸挑去了衣衫上沾的稻草慢慢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迟早会查出你们的目的。” “是，我知道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林立秋将头靠在了墙上了，他垂着眼眸道，“但是你不一定有时间。” 陆宸猛地抬起了眼眸，急促道：“你什么意思？” “陆宸，你知道我已经为了晴娘，搭上了我师父的一条性命，我断断不会再做任何出卖他们的事情。”林立秋闭上了眼睛下了逐客令，“以后，你要杀要剐，随你便，我都不会再开口的。” “晴娘求我要保住你。”陆宸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她也去求了萧大人，她希望能够保住你一条性命。” 林立秋干脆直接整个人躺在了地上，他面对着墙壁一副不愿意再见人的模样。 “爷，我看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小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一副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的表情。 将牢门落锁前，陆宸还是沉声道：“林立秋，我保住你的性命，希望你好好地惜命，不要辜负了徐晴娘这番情意。” 林立秋微微握紧了拳头，没人知道，从未落泪的他，偷偷地掉下了眼泪。 “爷，为什么要保下林立秋，他害死了那么多弟兄们，我们都欲杀之而后快！”刚出了牢房，小黑便迫不及待地发问，“而且，像林立秋这样子的人，你要怎么求情啊，皇上肯定不会再留他性命了。” “我留他性命，既是因为晴娘的哀求，我不能伤了她的心。同时，也是因为考虑到不良人与长安县县衙的关系。” 小黑更加一头雾水，不明白其中缘由。 “自从林立秋落网后，听说萧大人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陆宸揉了揉眉心道，“他自己人内部出现了问题，这个人还是他最为看重的林捕头，你以为他心中如何？” “自然是觉得十分地难堪。”小黑顺着道，“而且，我今日听弟兄们说，萧大人提起要递交辞呈。” “萧大人素来心高气傲，且心思缜密，这么长时间竟没有看出林立秋就是暗桩，可见他对林立秋极为地重视。”陆宸继续分析道，“听说这两日，县衙内都不办公，衙役们纷纷告假，林立秋虽然平时为人孤僻了些，但是在县衙内还是很有威望的，那些人虽然不说，但是总有平日的情分在。” 小黑恍然大悟道：“爷，你是觉得我们不良人平时与县衙交情一般，正好借此机会，也算是赠与他们的礼物。” “也不是礼物，我们平时也多有倚仗县衙的时候，且我总归是萧大人的下属，应该要卖他面子。”陆宸深呼吸了口气道，“况且，林立秋最后也帮助我们抓住了狼王。” 虽然觉得陆宸说得有道理，但是小黑仍然担心陆宸若是执意要保林立秋的性命，反而会惹得人嫌疑。 “爷，突厥贼子可是大忌啊，这边又有建成余党威胁，皇上定然对这些叛党恨之入骨，若你贸然提出来，会不会惹祸上身啊？”小黑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道，“何况，这上面本来就敏感多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结 陆宸稍稍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要想保下林立秋的性命不容易，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哪怕是牺牲他自己一些。 “小黑，你前去好好地盯着明日的差事。”陆宸侧目看着小黑严肃道，“你应该知道明天的差事有多重要，叫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 “是！爷，保证完成任务。”小黑立即端正身子大声道，“一定确保万无一失！” “等一下。”陆宸又问了一句，“陈仲没有任何消息？” 小黑摇了摇头，尽管不良人一直在追查陈仲的下落，但是始终没有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我知道了，去吧。”说罢，陆宸便出了护国府。 陆宸径直往徐家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地信任徐晴娘，想同她说一说心中的疑惑。 徐家。 雪娘在侍女的陪同下送来了两盒精美的吃食。 院落内，徐晴娘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各类胭脂水粉一脸诧异。 “夫人，您怎么……” “知道你受伤了，大人和我都很担心。”雪娘温柔道，“本来昨天我就想来看你的，但是大人说你才受了惊吓，让我不要过来打扰你休息。” 说着，雪娘欠身握住了徐晴娘的手关切道：“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吧，除了这脸上和脖子上，其他地方还有受伤吗？” “没有，一切都好。” “知道你受伤了，我特地带来了一些人参和燕窝。”雪娘朝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立即将两小盒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雪娘看着徐晴娘温声嘱咐道，“这人参是内补的，最近你总是受惊受伤，正好吃着补补身子。还有这燕窝，是养颜美容的，虽然你已经有倾国容色了，最近这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也该好好地滋补一下。” 徐晴娘摸了摸脸庞不好意思道：“还劳烦夫人您亲自来看一趟，晴娘怎么担得起？”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和老爷早就把你们三个人当成一家人了，你，陆宸，还有立秋，我是把你们当成弟妹来了……”说着说着，雪娘意识到她说错话了，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叹气。 “夫人，大人他没事吧？”徐晴娘小心翼翼道，“我听人说，大人已经两天没有出过房门了。” 雪娘眉头紧蹙，她看着徐晴娘摇头道：“也不怪大人心中难过，立秋跟在他身边三年，他一直将他视为亲信来培养，如今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大人他心中不舒服啊。” “就算再生气，也要保重身子。”徐晴娘反手紧握住雪娘的手安慰道，“还要劳烦夫人多开导开导大人。我听陆宸说，林大人和房老也并无怪罪的意思，这件事情不会连累波及到大人身上的。” 雪娘将手中的手帕折成了一个方形，她无奈道：“你也知道大人这个人的性格，他性格要强，就算上面不怪罪，他也要愧疚自责许久。” “总归突厥贼子没有得手，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徐晴娘极力安慰道，“好在他们也只是作乱而已，并没有做出伤害江山社稷之事。” “他在大人身边三年，大人如此信任他，你以为他会什么消息都不透露给突厥贼子吗？”雪娘长叹了口气道，“这三年来，立秋不知道传出去了多少消息，而这中间又有多少消息是从大人那边直接或间接得到的，这谁都无法计算清楚，正因为这样子，大人他才又气又恼，烧心得很。” 徐晴娘的手悄悄地握紧，她知道许多人与她、与萧岑一样，陷入了这种自我怀疑中。这既有被林立秋背叛的痛苦，同时也有泄密的罪恶感。 “林立秋，枉费我和大人对他多年的感情，还有县衙内众多衙役对他的信任。”雪娘盯着徐晴娘一脸不敢置信道，“晴娘，我真的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是他。” “夫人，您也要保重身子。”徐晴娘只能无力地安慰着，“转告大人，要保重身子，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闻言，雪娘眼眸一紧，她用力地捏了捏徐晴娘的手道：“立秋真的会丧命吗？” “既是突厥安插在我们这里的暗桩，我想上面万万没有留他性命的道理。”徐晴娘顿了一下道，“我想十有***会被处死的吧。” 雪娘猛地松开了手，神情有些失落。 “夫人，您这是？”徐晴娘有点搞不清楚雪娘的心情，不知道此时她是觉得解了心头只恨，还是依旧觉得难过。 雪娘将手抽了回去，她又将折好的手帕子打开玩弄着缓缓道：“我也说不上来这种心情。刚开始知道立秋竟然是那个暗桩时，我当时恨不得将他揪过来痛打一顿，现在知道他已经成为了阶下囚，可能性命不保时，我又替他觉得难过。” “我与您的心情是一样的。”徐晴娘叹了口气哀声道，“夫人，私心上来讲，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雪娘抬起了眼眸，她凑近了一些道：“晴娘，你老实告诉我，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林立秋？我作为局外人，一直看着你们三个人，我只是看得出来立秋与陆宸都对你有意。” “我与林大哥，我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在的。”徐晴娘环顾了一下小院落失落道，“就连这处宅子，也是他提前为我置下的，若说与他没有情分，那是骗人的。” “如此说来，你对他倒是兄长之情。”雪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在县衙的时候，我见你看陆宸时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样，有些害羞又有些不自然，全然不似见立秋时那种从容。” 徐晴娘扯了扯嘴角，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我看伤疤倒是不深，想来应该过个数月就会好全的。”雪娘伸手拍了拍徐晴娘的手背安慰道，“陆宸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清楚，他是万万不会在意你脸上的这条伤疤的。” 徐晴娘点了点头。可是她心底到底是有些在意的。 “晴娘，此次来，我还是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雪娘恳切道，“我着实担心大人的身子，能不能请你去开导开导，安慰一下他。” “我？”徐晴娘诧异道，“夫人以为我去有用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同意婚事 “不管有用没用，我都希望你能去看看他。”雪娘向徐晴娘伸出了右手。 她的眼神是那么地恳切，徐晴娘迟疑地伸出了左手轻轻地放在了雪娘的手掌上点头道：“夫人，我尽力去试试吧。” “谢谢，谢谢。”雪娘连说了两声谢谢。 说罢，她便起身要离开。徐药伯赶紧出来留客，雪娘只叫二人留步执意要回去。 陆宸便是在街头拐角处与雪娘遇上的。 “夫人。”陆宸微微欠身恭敬地唤了一声雪娘，他看了一下雪娘来的方向疑惑道，“难道夫人是来看……” “不错，我受老爷的嘱托来看看晴娘。”雪娘眼神温柔如水，她看着陆宸道，“你也是来找晴娘的吧？” “嗯，找她商量一点事情。”陆宸顿了一下，才又问道，“夫人，大人他怎么样了？” 提到萧岑，雪娘的神色立即落寞了下去，她垂下眼眸摇头道：“老样子，每天郁郁寡欢的，给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出门，也不见人的。” “那一日三餐？” “我亲自送进去，有时候吃两口，有时候就原封不动地送出来。”雪娘长叹了口气，道，“陆宸，你也知道你们大人的脾气，傲娇得很。” “总是要顾及身体的。”陆宸关切道，“夫人，您与大人伉俪情深，他又总是听您的，也就只有您来劝劝他了。” 雪娘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夫人慢走。”陆宸侧身让雪娘走了过去，一直目送到她消失在街角，陆宸才继续往徐家方向走。 陆宸走到徐家时，正好碰见徐药伯摆菜上桌。 他迟疑了一下，正要走就被徐药伯给看见了。 “怎么不进来？”他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平静地好像没有一点感情。 陆宸神色尴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会挑时间，正好赶上用晚膳的时间了。 听到声音，徐晴娘探出了一个脑袋，见是陆宸，她立即露出了一个大笑容嗓音愉悦道：“怎么在外面站着，还没有用过晚膳吧？进来用晚膳。” 陆宸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他刚想与徐晴娘打招呼，余光便瞥见了徐药伯阴冷的脸，吓得他立即将笑意给敛了。 “进来吃饭。”徐药伯丢下了这四个字后就转身进去了。 陆宸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跟在了徐药伯的身后。哪怕他上战场，与敌人厮杀，觐见皇上，他也没有此时此刻这般的难熬。虽然此人不能对他生杀予夺，但是却可以决定他下半辈子是否幸福。 “怎么这个时间点过来？”徐晴娘已经摆上了三副碗筷，她指了一下位置温柔道，“正好刚刚做了萧夫人的饭，她不留下来用膳，你吃了正好。” 陆宸暗想，还好刚刚雪娘来了，否则没有做他的晚膳，他这么冒失地冲进来，倒是让徐药伯见笑了。 徐药伯虽然也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但是陆宸却吃得极其地不自在，就好像小时候他上私塾时，老夫子拿着一把戒尺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答题似的。 “这个乌鸡汤丢了极好的人参进去慢火炖了一下午，味道很好，也很有营养。”徐晴娘在给徐药伯端了一碗后，又舀了一碗递给了陆宸。 陆宸只敢微微地点头。 “多喝点，你的内伤还需要调理，不可大意。”徐药伯慢悠悠道，“像你这样子总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需要多吃点进补的东西。” 徐药伯这么一说，陆宸更加地老实了，只知道埋头吃碗里的米饭。 “是觉得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啊？” “所以才都不加菜的？”徐药伯眯着眼睛道，“那下次让晴娘来，或许她做的东西比较符合你的胃口。” 陆宸和徐晴娘二人都呆呆地看着徐药伯。 “看着我干什么？”徐药伯淡定自若地继续吃了一口菜，等饭菜下咽了，他才放下碗筷淡声道，“怎么？难道今年还不舍得成婚？” 陆宸和徐晴娘二人惊喜地对视了一眼，徐药伯这是准了？ “徐爷？”陆宸鼓起勇气侧目看着徐药伯，他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只盯着徐药伯一个劲地笑。 “爹……”徐晴娘也十分地意外，她知道林立秋出事后，徐药伯不再那么强烈地反对她和陆宸，却没想到他能主动提出来。 “你们二人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徐药伯清了清嗓子假装冷漠道，“晴娘，你一个女仵作，要想夫家不嫌弃你的职业，恐怕也只能找一个无父无母的，这样子你才不用舍去你的工作。” “徐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干涉晴娘的。”陆宸急忙积极地承诺道，“只要晴娘愿意，她想做到什么时候就做到什么时候，我不会干预她，同时也一定努力护她周全。” 徐药伯的眼神瞬间犀利，他望着陆宸的眼睛冷冷道：“陆宸，你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千万要保护好晴娘，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爹……” “爹跟陆宸说话，你先不要插嘴。”徐药伯倒上了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他垂着脑袋继续道，“陆宸，说实话，我不放心将晴娘交给你，你固然武功高强，但是这长安里，想要将你拉下水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晴娘嫁给你，毫无疑问她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陆宸看了一眼徐晴娘，心中升起了一阵歉意。卢清泉掳走徐晴娘，不就是因为他知道徐晴娘能牵制他吗？ “但是！”徐药伯又加重了一些语气，他点着头道，“晴娘是我女儿，我知道，她喜欢你，能挺身为你挡那一刀，差点废了自己的手臂，我知道她有多喜欢你。我如果不让你们在一起，她一定会怨我的。” “爹，您喝多了。”徐晴娘尴尬地朝陆宸笑了笑，“对不起，我爹他可能喝多了，刚刚多喝了两杯酒。” “晴娘，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徐药伯抓住了徐晴娘的手腕低声道，“你是我和你娘一辈子的心血，爹爹怎么舍得你受苦。” “爹，我不会受苦的。”徐晴娘眉头一酸，哽咽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受任何委屈。” “徐爷，您放心，我会拿我的生命保护晴娘的。” 第二百二十章 眼皮在跳 徐药伯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后来，是陆宸将他扛回房间去的。 今夜，月光皎洁，月色洒在庭院内，就好像蒙了一层白色的纱帐一般，让人看人的时候都朦胧不清。 徐晴娘端了一壶茶出来摆在院子里，她与陆宸一人坐一边，二人之间悄然地生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氛。 “我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徐晴娘端起白色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他喝多了，你不用理会。” “我已经全部放在心上了。” 徐晴娘心中一紧，转头看着陆宸，眉头微蹙道：“你后悔了？” 陆宸嘴角一扬，他凑近了一些盯着徐晴娘道：“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那是？” “他作为父亲，担心你，对我提出的那些要求都是正当的，我自然应该放在心上。”陆宸看着徐晴娘的眼眸真诚道，“何况，我也认真想过，你与我一起，确实会平添了许多不安全的因素，所以，若是我娶你回来，以后保护你就是我的第一任务。” 听着这些话，徐晴娘心中温暖，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又笑道：“我既然决定站在你的身边，我就不能成为你的累赘，我会尽量自己保护好自己，不麻烦你，不给你负担。” “晴娘……” 陆宸伸手握住了徐晴娘放在茶几上的手，她的手虽然冰凉却让他觉得特别地安心。 “还有，不良帅的第一任务永远是保护长安。”徐晴娘抓住了陆宸的大拇指，垂着眼眸缓慢而又郑重道，“不管什么时间，我都希望你在我与长安之间，选择长安。” “晴娘？” “江山社稷不应该放在男女之情的后面，舍小家为大家，这才是你该做的正确的选择。”徐晴娘的话平静却坚定，“陆宸，我喜欢的是保家卫国的你，而不是眼中只有我的你。” 陆宸心中动容。他早就意识到徐晴娘与一般女人不同，却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的胸怀。他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承诺道：“我既不会白坐了不良帅的位置，也定然不会负了你。”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徐晴娘才想到陆宸来找她定是有事情，而不是特意来看她的。 陆宸将对陈家庄灭门惨案，崔大成夫妇之死的疑惑说了一遍，并问徐晴娘对此有没有其他的思路。 徐晴娘靠在椅子上思考了良久，她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是觉得这些案子很零散，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陈仲的生母是突厥人，崔大成自己是突厥人，后来因为他贩卖了一张突厥坊图而惨遭毒手。后来，陆续有不良人惨遭杀害，现在应该可以确定，死在县衙那名不良人应该是林大哥下的手。” 徐晴娘慢慢分析道，“那日，那人说他有重要线索要告诉大人，却被林大哥用毒针给杀害了，一定是他获得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陆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们做这些，总是要有目的的吧？崔大成是被我们推出去的，他被杀害情有可原，那陈仲为什么要杀他自己的家人？” “顶替陈仲的是一名乞丐，之后陈仲就消失匿迹了。”徐晴娘眼眸一亮，问道，“陆宸，有没有这种可能，陈仲杀害了这个乞丐之后，他自己也乔装打扮成了乞丐。” “乞丐随处都有，而且就算他们活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陆宸若有所思点头道，“可能陈仲一开始就是靠着这样子的乔装躲过了我们的排查。” “问题又回来了，他杀了一家人，是因为什么？他想让人觉得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从此他就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徐晴娘一字一句道，“好无顾虑地去完成突厥传达给他的神秘的任务。” “卢清泉说一切才刚刚开始。”陆宸将卢清泉在地牢中的反应说了一遍，疑惑道，“他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陈仲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任务能是什么？” 徐晴娘思考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只好安慰道陈仲毕竟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能成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眼皮一直在跳。”陆宸揉了揉眼皮笑道，“因着这眼皮一直跳，倒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担心明日皇上回长安的事情？” “嗯。”陆宸点了点头，虽然一切他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但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近是越来越强烈。 “既然都已经布置妥当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徐晴娘温声安慰道，“许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有些心绪不宁。” “或许吧。”陆宸抬头看了一眼便起身道，“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 “嗯，路上小心。” 走了两步，陆宸又回头问道：“明天你有时间吗？若是有，也远远地跟着我们的队伍吧。” “嗯？”徐晴娘不解道，“怎么了？你觉得会出事情吗？” “不知道，有备无患。” 陆宸再次给了徐晴娘一个大大的笑容后就大步离开了徐家。 翌日清晨。 天才亮，陆宸便唤了侍从端洗脸水给他。 “爷，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吗？”侍从递上了毛巾给他后关切道，“你这眼睛下方乌青得厉害，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般。” 陆宸捂住了肩头稍稍活动了一下，虽然他是外敷内服都有遵照医嘱，但是卢清泉那一掌打得太狠，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尤其是到了夜里，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爷，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叫大夫来看看？”见陆宸脸色发青，侍从不放心道，“我还是去叫大夫来看看吧。” “不必了。”陆宸将洗脸巾丢了回去，“时辰不早了，没时间看，晚上再说吧。” “可是……” 不等侍从说完，陆宸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昨夜没睡好，一是身体隐隐作痛不舒服，二则是他的眼皮总是跳，跳得他心烦意乱的。 “爷，你起来了。”小黑晃着手中的包子道，“这是徐姑娘让我带过来的，给你的早餐。” “不许胡说八道。”陆宸瞥了一眼肉包子，觉得嘴巴索然无味，根本提不起兴趣。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迎接之日 “没胡说，真的是徐姑娘送来的。”小黑正经道，“喏，人刚刚还在门口，这会儿应该也没有走多远。” 见陆宸还有怀疑，小黑干脆举起了右手：“爷，我什么时候敢骗你了。我本来让徐姑娘自己进来的，她说不打扰你休息，就托我给带进来了。你若是还不信，可以追出去看看。” 陆宸朝小黑伸出了手：“拿来。” “这么多呢，能不能给留一个？”小黑笑嘻嘻道，“是我喜欢的那家包子铺的包子，爷，给我留一个吧。” “要吃自己买去。”陆宸毫不客气地伸手将包子夺了过来，他打开纸袋子闻了一下，肉包子的香味刺激了他的味蕾，不像刚刚那般没胃口了。 “够小气的。”小黑低声嘟囔了一声摇了摇头，暗想这有了心爱女人的男人就是会变。 陆宸三两口就将一个包子吞了下去，吃了第二个后他将包子藏进了袖子中。 今日长安的街上，几乎没有人。 “一大早，御林军的人就来清场过了。”小黑跟在一旁解释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的人也会就位。” “午时皇上就会到城门口了。”陆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最迟辰时，皇后等人便要从宫里出发，路上要做好准备。” “是！”小黑点头道，“已经按照爷你的吩咐，这一路上都布置了不良人站暗岗，一般不会有事情的。” “不可大意！” 陆宸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跳上了一匹高头大马，小黑紧跟着飞身骑上了早已经备好的马匹，二人朝皇宫飞奔而去。 宫门处，众人已经整装待发。 陆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群臣之首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二人似乎在热聊中。 “大人。”陆宸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礼。 “准备得怎么样了？”房玄龄整了整朝服平静道，“今天是自那件事情以来难得的一件盛事，要确保万无一失。” “不良人已经全面配合御林军和金吾卫做好防控工作。” 陆宸的话很清楚，他只是一个配角，今日的主角是御林军和金吾卫，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话说回来，出了什么事情也怪不到不良人的身上。”房玄龄看着陆宸，顿了一下道，“除非又是那些贼子。” 房玄龄指的贼子自然是突厥狼卫。皇上下了圣旨，要求房玄龄带人除去突厥狼卫，自然这也成了不良人的任务。 “卑职明白。”陆宸点了点头。房公的意思也很清楚，今日若不是与突厥狼卫有关的人来闹事，他们可以撇的请，若是，那二人就有责任了。 房玄龄看了一眼前面皇后的凤驾吩咐道：“沈自军会护在皇后左右，陆宸，你依旧在外围保护，今日街上定然十分地热闹，要注意街道两侧的人。” “是！” 目送着房玄龄又开始与长孙无忌交谈后，陆宸才退身离去。 “陆老弟！” 陆宸刚转身，便碰见了一身盔甲的沈自军，平时看沈自军吊儿郎当的，但是一旦换上盔甲，整个人就变了。 “沈大人。”陆宸恭恭敬敬地行礼，他回头看了一眼凤驾，看来是皇后还没有出来，所以沈自军才有空到处晃。 “我可没有四处晃，是看见陆老弟你来了，所以才过来打声招呼。”沈自军嘴角一勾笑道，“你怎么回事？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陆宸下意识地摸了摸肩头，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被卢清泉打的那一掌？”说话间，沈自军便抓过了陆宸的手，他把脉过后即刻拧眉道，“受了严重的内伤啊，今天完了后，是该好好地调养一下。” “多谢。” “客气了。”沈自军低头摆弄了一下他的佩剑后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陆宸，你昨晚让人带信给我，要我小心，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可有调整布置？”陆宸反问道。 “调整了，我已经将金吾卫中最出色的人都挑了出来。”沈自军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严肃道，“此次，毕竟皇上皇后都在，我用最高规格的金吾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也是应该的。” “如此便好。”陆宸欣慰地点头道，“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喂，你还没有和我说为什么。”沈自军抓住了陆宸不肯让他走，昨晚好端端地让人托了一封信给他，他可是连夜改了布防，现在他当然要追问清楚。 “直觉。” “什么？”沈自军眉头皱成了一团。 “直觉告诉我，应该要谨慎。”陆宸用力地点了点头后将沈自军的手轻轻地给拿开了。 看着陆宸挺拔的身姿，沈自军愤愤地骂了一句：“小王八蛋！” “大人，时辰要到了。”一名金吾卫小跑着过来低声提醒道。 闻言，沈自军立即跑回了凤驾旁边准备迎驾。 “皇后娘娘驾到！” 尖锐的太监声音在宫门口处响了起来。 众人立即下跪迎接。 只见一位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穿着正红色的凤袍款款走来，众多的婢女围绕在她的左右，此人正是长孙皇后。她的身后，则是贵淑贤德四妃，各个皆是穿着华丽，倾城容貌。 众人皆伏拜地上，无人敢大胆抬头偷看一眼。 侍从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上了车子后，众人才纷纷起身。 “什么时辰了？”隔着轿帘，皇后温柔地问了一句，她一向以贤德著称，对待宫内众人皆谦和大度。 “回禀娘娘，快到辰时了，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话音刚落，骑着高头大马的沈自军便拉开嗓子大喊了一句：“起驾！” “起驾！” “起驾！”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地朝城门口出发。 去城门迎接李世民，对于这支队伍的人来说，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喜悦之情。 “房公，你尽可以放心了。”长孙无忌侧目望着房玄龄慢慢道，“皇上这次渭水谈判如此成功，与你我二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你又是平定长安突厥贼子的功臣，圣上此次必定要重赏于你啊！” 房玄龄微笑了一下，他目视着前方平静道：“这天下，是我们同圣上一同打下来的，辅佐圣上统一这天下，本是你我分内之事。长孙大人何尝不是劳苦功高，所以长孙兄就别来嘲笑我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陈仲 “哈哈哈哈！”长孙无忌放声大笑了几声，他望着最前面的明黄色的凤驾，心中升起了一阵自豪感。 他与李世民自小熟识，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后来，他的妹妹嫁给了李世民，二人感情甚笃，现在他妹妹成为了皇后，为李世民生下了嫡长子李承乾。长孙一家的荣耀可谓是名震长安，李世民偏爱长孙皇后，对长孙家也常是皇恩逾制。 “房兄，我怎敢嘲笑你。”长孙无忌笑道，“你我二人一同为皇上做事，本来就该一条心不是吗？” “那是自然。”房玄龄侧目看着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在几个重要的大臣之后，便是御林军队。 陆宸面无表情地跟在了队伍最后面。 不良人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除了上次长孙皇后特别指定外，他没有资格近身保护皇家之人。 “爷，按照你的吩咐，刚刚得到新消息，有人在万年县看见过陈仲。”小黑骑着马找到了队伍中的陆宸，与他悄声道。 昨夜，陆宸与徐晴娘聊完后，便吩咐了不良人去乞丐里搜寻陈仲的信息。因为他怀疑陈仲一直都是乔装乞丐躲过追查。 “当真？”陆宸眼睛放光道，“那现在呢？” “爷，就像您猜测的一样，陈仲确实一直乔装成乞丐。他消失的这几个月内，换了不少地方，都是与乞丐为伍。不过他们也说，他只是与他们睡在一起，白天并不在一块乞讨。” 陆宸点头道：“如此看来，陈仲确实是一直与突厥人有联系，应该是在完成什么任务。那他现在人呢？” “再次不见了。”小黑摇头道，“万年县这里都打听过了，他们看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在前天，而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长安县呢？” “长安县也没有。”小黑叹了口气道，“乞丐之间也有派系，若是从外地突然来了一个乞丐，他们其实都会知道的。看样子，陈仲现在应该不再乔装成乞丐了。” 长安数百万人，他们去哪里找一个陈仲？ “如此，便又断了线索。”陆宸失落道。 “爷，我们找他也找了几个月了，他也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估计也成不了事情吧。”小黑不解道，“爷，你为何这么着急地要找到他？” 陆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调转马头进了一条小巷子中。 “爷，你这是……” “我们往小路走，抄近路去城门口。”陆宸瞥了一眼疑惑的小黑道，“卢清泉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总觉得他或许没有说假话。” “你是说……” “不错，我怀疑陈仲会有什么阴谋。”陆宸点头道，“如果说卢清泉外面还有人的话，要么就是陈仲，要么就是他的女儿卢玉西。房公曾经说过，卢清泉的大女儿死了，他十分地痛苦，由此可以推断，他对他的这个二女儿应该也十分宠爱。” “他不会让他女儿冒险做这些。”小黑终于跟上了思路，他激动道，“所以唯一的人选就只能是陈仲了！” 陆宸的眉头拧成了一块。陈仲在此时正好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不得不把陈仲与今天这场盛事联想到一块去。 “爷，你是觉得陈仲今天会有行动吗？”小黑气喘吁吁道，他费了点心力才跟上了陆宸的速度。 马蹄踩在泥土上，溅起了阵阵灰尘。 陆宸提前了一个时辰到达城门口。 此时，城门口处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 “陆帅！”常校尉拱手相迎，他豪迈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不是应该要跟着大队伍过来吗？” “我们爷不放心，过来看看。”小黑朝一旁的守卫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来，不良人与这些个守卫基本都已经混熟了。 “城门口处的人太多了。”陆宸忧心忡忡如此多的人，就算有卢清泉的人暗藏在里面，他们也难以发现啊。 “是啊，知道皇上今天要回来，许多人天还没有亮就过来守着了。”常校尉笑道，“我们皇上得民心，大家都盼着能见皇上一面呢。” 陆宸登上了城楼，从城楼上往下看可以将下面的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此时，下面孩子闹得闹，大人说话的说话，好不热闹！ 小黑也跟着眯着眼睛寻找可疑的人，但是人头攒动，他看得眼花缭乱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陆帅，你是在担心什么？”常校尉终于察觉到了陆宸不对劲，急忙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陆帅你放心，该布置的我都布置了。” 陆宸指了指远处的屋檐：“常校尉，那里有我的人。但是皇上进城，停留的地方必定是城门下，我们的人过来需要时间。” “陆帅，你是担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宸侧目看了一眼徐常尉，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想将我的人安排一部分过来，放在城楼上。” 常校尉的神色有些许的不悦，陆宸此举不就是告诉众人他的下属不如不良人吗？何况，他的守卫讲起来是正统，不良人都是有前科的。 “我们的人可以换服装。”陆宸双手搭在城墙上，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城楼下的百姓冷冷道，“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也会有守卫不力的责任要扛吧。” 这前面一句是妥协，后面一句则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是啊，常校尉，我们的人换了你们的制服，挺好的吧？”小黑笑呵呵道，“我们不良人也是想把差事给办好。” 常校尉依然不说话。 陆宸等了片刻，他猛地转头，眼睛如隼般地盯着常校尉道：“距离皇上回来，大约还有多少路程？” 每个时辰，皇上都会派人来报他们所剩的路程。 “还有不到五里路。” “五里路，那差不多可以做准备了。”小黑深呼吸了口气，他又走到城墙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墙下的人，没发现你什么不妥。 陆宸用余光瞥了一眼常校尉后下了城墙。 常校尉被他这么一看，竟然哆嗦了一下，他不悦地扫了一下他的守卫，守卫虽然看起来个个都精神，但是与不良人的身手相比确实差远了。 他吞了口口水后，跟了下去道：“可以换！”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连发三箭 迎接圣驾的队伍到了。 此时，两扇厚重的城门已经完全敞开。 长孙皇后站在右边，她的身后跟着一起前来的四个妃子，以及年幼的诸皇子们。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则站在左边，他们的身后是其他的朝中重臣。 除了近身保护皇后以及妃子的金吾卫外，其他的守卫一律站在最后面。 “报！圣驾还有一里路！” “报！圣驾还有三百米！” “圣上回朝！” 浑厚有力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归来的队伍冒出了一个头。 前面的守卫朝两边散开，一抹明黄色的马车从城门口缓缓地驶入了长安，这毫无疑问就是皇上的马车。 “臣妾恭迎皇上回朝！” “恭迎皇上回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恭迎父皇回朝！” 众人立即行礼向李世民叩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皇上回朝！” “皇上伟大！皇上英明！” 街道两侧的百姓们跟着跪地大呼皇上万岁，顿时，城门口处大家一片沸腾。 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缓缓地从明黄色马车后面绕了出来，马匹缓缓地走到了马车前面，就好像是不满刚才被挡住了视线。 原来，李世民年轻气盛，不喜坐马车。且此次渭水谈判成功，他正是意气风发，所以舍了马车自己与众臣、将士们骑着马回来的。 李世民望着跪在地上的臣民们，脸上的笑容藏不住，他龙颜大悦道：“都起来吧。” “圣上，小心！” 李世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身边的守卫便飞身从他的面前略了过去，而后惊呼了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还惊魂未定时，第二支利箭，第三支利箭接踵而来。 “圣上！”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大呼了一声，冲了过去。 “啊！” 皇后与妃子们被吓得踉跄着差点摔倒。 “小心，皇上！” 又一名守卫上前拼死用身体挡住了第二支利箭。 第三支利箭眼看着就要射到李世民的胸口了，他的瞳孔猛地放大，眼里充满了恐慌，身子也跟着不听支配，竟然一动不动傻坐在马背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马受惊突然抬起了前蹄，李世民整个人被向后甩去，利剑直直地插入到了马的脖颈处。 “保护皇上！” “抓刺客！” “抓刺客！” 一个穿盔甲之人飞身起来接住了李世民，李世民踉跄了几步便立刻站稳了。 陆宸大惊，待他起身时，屋檐上和城墙上的不良人皆飞身前去抓刺客，现场一片混乱，百姓们四处逃散，喊声，哭声，叫声混在一起，听得都让人觉得可怕。 “皇上，皇上，没事吧？”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御林军与金吾卫顿时将皇上等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皇上，没事吧？”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连忙下跪请罪道，“臣护驾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李世民惊魂未定，他的脸黑得可怕，胆敢有人当街行刺，这不是藐视他的君权吗？ “皇上，您没事吧？”长孙皇后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她上下打量了一方李世民关切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 看到长孙皇后，李世民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朝她伸出了手温声道：“皇后刚刚一定吓坏了吧？” “臣妾无事。”皇后的嗓音还有些微微颤抖，她抓紧了皇上的手关切道，“皇上，我看此处不宜久留，您还是早点回宫吧。” “不，朕倒要看看，在这长安城，还有谁敢如此大胆！”李世民愤怒道，“朕刚回长安，就有人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好，果真是好！”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等人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他们都与此次事件脱不了干系。 “爷，抓住了！”不良人将人摁在了地上，神色凝重道，“但是他服药自杀了，已经气绝身亡了。” 陆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他眯起了眼睛。 “如何？”房玄龄见陆宸回来急忙迎了上去，他看了一眼不良人手中扛着的人低声道，“此人便是那胆大包天的刺客？” “正是。”陆宸顿了一下，道，“大人，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此人便是那失踪已久的陈仲。” “陈仲？”房玄龄眉毛上挑，严肃道，“可是真的？” 如果是陈仲，那此次事件就完全是突厥贼子策划的一次行动，是他办事不力了。 “卑职不敢确定，毕竟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人，只是根据别人的描述画出了他的画像，此人与画像有五分相似。” 房玄龄皱起了眉头，他总不能这么禀告皇上，说他也不十分确定吧？ “大人，或许还有一法子。”陆宸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一身黑衣的徐晴娘道，“我记得之前晴娘正是通过了一颗牙齿辨认出死去的那个人不是陈仲，此次……” “叫她过来。”房玄龄急促道，“我去和圣上汇报一下情况，你们抓紧验证一下。” 陆宸朝徐晴娘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陈仲？”看到刺客时，徐晴娘也吓了一跳，她与陆宸对视了一眼后便知道该做什么，旋即蹲下身掰开了刺客的嘴巴。 片刻后，她便起身点了点头：“不错，后面确实少了一颗牙齿。而且，他所吞食的毒药，应该与之前狼卫所吞食的毒药一样。” “难道这才是突厥狼卫进长安的计划？”陆宸只觉得脊背发凉，刚刚皇上那么地危险，若不是马匹受惊，皇上是万万躲不过去的。 皇上召了二人前去。 两个护驾的侍卫，以及那匹高头大马皆直挺挺地倒在城门口。 “晴娘，去看看他们二人。” 徐晴娘立即领命查看两人的尸体，她带着手套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后，又将马儿的尸体也看了一下。 “回皇上，他们一人的伤口在腹部，一人的伤口在胸前，按照伤口程度来看，虽然受伤的位置比较凶险但是不至于致死。”徐晴娘跪在地上平静地分析道，“致死的原因是箭头上淬了致命的毒药，这毒药剧毒无比，只要稍稍入肤，毒性便会随着全身血管走尽全身，而后让人毒发身亡。” “那怪这么高的马匹，竟也瞬间倒地死亡！”长孙大人心有余悸道，“此人居心叵测，是想要置皇上于死地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定局 房玄龄急忙上前跪倒在李世民的面前，他垂首愧疚道：“圣上，此次是微臣办事不力。此人名唤陈仲，是突厥女子的后代。” “突厥女子的后代？”李世民拧眉冷哼了一声，“如此说来，便是突厥要行刺朕了？” “陆宸，你来与圣上说。” 陆宸双手放在地上，语气平静解释道：“禀告圣上，陈家庄一家五口离奇死亡，才引起了我们的重视。同时，大人得到准确密报有15名突厥狼卫潜入长安，故而，大人命我带领不良人查清此案。” “将头抬起来说话。”李世民冷冷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说清楚。” 陆宸缓缓地直起了腰板，他看着李世民的眼眸，语气稍稍地柔和了一些：“禀告圣上，在林大人和萧大人的领导下，不良人于几天前一举端了狼卫的窝，所有狼卫皆吞药自杀。狼王跑了，但是第二天晚上我们便将他缉拿归案了。此时，卑职才想起来，陈仲一直没有出现，他似乎消失了一般。” “这些房爱卿都与朕说了。”李世民朝房玄龄慢慢道，“爱卿请起吧，这地上凉，你还跪着？” 他的声音刚落，立即有人将房玄龄扶了起来。 “昨天早晨，狼王还在说一切才刚刚开始。”陆宸用余光看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陈仲，而后道，“圣上，卑职推测狼王所说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便是指陈仲刺杀之事。” 在场的人大骇。 “若不是上天庇佑，那匹马受惊了，圣上此时也许已经……”皇后心有余悸地靠近了一些李世民道，“圣上，我看这里还是危险，不如早点起驾回宫。” “圣上，皇后所言极是！” 大臣们急忙拱手请求李世民先回皇宫，等安置下来再追究这些背后的阴谋也来得及。 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们跑走了一大半的，但是还有许多人围观城门口。 李世民沉思了一会儿后吩咐起驾回宫。 很快，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出发朝皇城前进。 陆宸、徐晴娘等人跪拜着送走皇上皇后，金吾卫首领沈自军仍然贴身保护。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沿街的守卫又增加了一倍。 望着队伍消失，陆宸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口气。 城门口处剩下三具尸体，还有一具马的尸体。 “陆帅！”常校尉拱手朝陆宸鞠了一躬道，“陆帅，你果真是嗅觉灵敏，竟然未卜先知，能知道会有刺客。” 陆宸眼眸凌厉看了一眼常校尉：“常校尉，说话慎重！” 常校尉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他刚刚的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也许会怀疑陆宸与突厥有勾结，否则怎么能够未卜先知知道会有刺客出现。 “我……”常校尉环顾了一下四周尴尬道，“陆帅，请放心，这里都是自己人，我绝不会让他们多一句嘴。” “陆帅，我们将军过来让我问陆帅，是否可以将这弟兄两人带回去？”一名着铠甲的士兵朝陆宸拱手不卑不亢道。 陆宸侧目看着徐晴娘。 “二人身上的伤口很清楚，不需要带到义庄去，可以带走。”徐晴娘多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二人看起来皆还很年轻，如此年轻便能够跟在李世民左右，可见都是战功赫赫，卓越不凡的。 “那我便将二人带回去了。”士兵余光瞄了一眼两人，声音有些悲戚道，“此时，他们的家人必然也在等着他们。” 陆宸微微点了点头。他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看到二人如此年轻便护驾牺牲，只是觉得可惜。 两具士兵的尸体被用担架抬走了，至于那匹马，同样也是护驾有功，自然会有人妥善地来处理掉它。 “爷？”见陆宸脸色不好，小黑小心翼翼道，“这陈仲的尸体是不是带回去？” 陆宸拳头微微握紧，冷声道：“叫人送入地牢中，就送到卢清泉的狱中。” 小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领命去办。 徐晴娘再一次看到了陆宸身上的杀伐决断，那种狠厉是他泡在黑暗中所历练出来的，她突然有些心疼起他。 “那我回去。”徐晴娘走近了一步温声道，“注意休息，虽然忙，还是要记得用午膳，知道吗？” 徐晴娘温柔的声音柔化了陆宸，他敛起眼眸里的寒意垂下了眼眸看着眼前温柔可人的徐晴娘，眼底里渐渐地升起了一阵爱意。 “我知道了，午后，我要进宫一躺。”陆宸嘴角微微一勾道，“最迟到晚上，这一系列事情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徐晴娘的眼神有一丝的慌乱，那岂不是说明林立秋是死是活也有了结论？ 但是今日皇上龙颜大怒，不知道是否会迁怒于陆宸，觉得他办事不力。她又怎么好意思开口提起林立秋的生死，徐晴娘压下了担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 “没事的。”陆宸怎么会不知道徐晴娘的心思，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徐晴娘纤细的手臂，而后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已经是九月，地牢里更显昏暗与潮湿，一个个铁皮制成的囚笼看过去更加地冷冰无情，让人毛骨悚然。 陈仲就那么被丢在冰凉的地板上，卢清泉则面无表情地呆坐着。 陆宸换了一套黑色便服，他头发高高地梳起，看起来更加地高大伟岸。下了地牢，他径直地走到了卢清泉面前睥睨道：“卢清泉，这就是你的计划，制造机会刺杀当今皇上。只是很可惜，皇上丝毫没有损伤，倒是你的人，已经畏罪自杀了。” 卢清泉的拳头紧紧握成了一团。 “你们确实很精明，谁能想到那么一队狼卫进了长安，竟然是为了刺杀皇帝。”陆宸继续分析道，“你们之前制造出来的恐慌，不过是想要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罢了，让我们误以为你们的目标是整个长安。” 卢清泉缓缓地抬起了眼眸，他冷笑了一声道：“可知你们自称大唐，实际上国力衰弱，否则怎会怕一只小小的突厥狼卫？” 陆宸勾唇一笑，他垂下眼眸看着卢清泉慢慢道：“若是战场上相见，你们必定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但若是比起狡诈阴险，我们恐怕确实要自愧不如。”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求情 “你……”卢清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多说无益，他又垂下了眼眸。 “这两日，圣上就会定夺，卢清泉你的日子到头了。”陆宸看了一眼被丢在一旁发馊的饭菜冷声道，“到了你上路的那一天，我会好吃好喝送你上路的。” 卢清泉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陆宸，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卢清泉突然愤怒道，“你们中原人，永远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陆宸还未反应过来，卢清泉突然一头朝柱子撞去。一旁的不良人反应迅速生生地将卢清泉给撞偏了。 卢清泉戴着脚镣，踉跄着摔倒在地上，他又二次挣扎着要起来。旁边的不良人缓过来，将他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陆宸，我死后也要变成了厉鬼找你！” “陆宸，你不得好死！” 卢清泉大声地怒吼着，几乎要扯破嗓子。 “卢清泉，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在你的手里，你还有吓唬我的劲，我劝你自己小心些吧。”陆宸语气平静道，“把卢清泉给看好了，圣上让他活着，他就不许死。” “陆宸，你不得好死！” “陆宸……” 陆宸淡漠地听着卢清泉的咒骂声走出了地牢，再次看到午后的阳光时，他顿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爷，卢清泉的反应大概是……” 陆宸点了点头。卢清泉如此大的反应，说明此次刺杀事件确实是他辛苦策划的，也是突厥狼卫进城的目的。 “这个狼王还是有谋略的，此前，他做了那么多，让我们根本就摸不着头脑。”小黑叹了口气道，“你说他，既不对达官显贵下手，也不对官府的人下手，就制造一些令人恐慌的命案，谁能想到他的目的竟然是刺杀皇上。” 陆宸却仍然心有余悸。中午陈仲连发三支利箭，若不是李世民命大，此次计划便就成功了。 “我们提前排查了那么久，竟然也没有发现陈仲就藏在其中。”陆宸顿了一下皱眉强调道，“那可是一把十分精良的利箭，他竟然也能藏得那么好。” 小黑由衷地点头，若不是他们运气好，今日的事情必将闹得不可收拾。 陆宸刚出了后院子，便有不良人匆匆来报：“爷，圣上传话，让您进宫一躺，宫里来的人正在等呢。” “我马上就来。” “爷，衣服，进宫觐见是大事情，要换衣服。”小黑急忙提醒道，“爷，进宫之后一切要小心啊。” 陆宸立即快速地向更衣室走去，让宫里来的人等太久，有对皇上不敬的嫌疑，所以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李世民依旧住在东宫。 “卑职陆宸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陆宸拨开衣裙双膝下跪恭敬地低下了头，面对着眼前这位有勇有谋的年轻皇上，他从心底里佩服。 “起来吧。”李世民端坐于主位上，神采奕奕，丝毫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之色。 陆宸起身后才发现，这殿内除了他与皇上，就只有房玄龄，房玄龄站在皇帝的右下方，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房爱卿依旧将长安城内的一些情况都说与我听了。”李世民托着腮，看着陆宸道，“陆宸，你做得都很好。” 陆宸急忙颔首惶恐道：“卑职办事不力，今日让匪徒惊了圣上的平安，还请皇上降罪！” “哈哈，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李世民将手撑在了龙椅上，他身子微微后倾，斜看着陆宸道，“陆宸，朕要你一句话，这长安城内可还有突厥贼子？” 陆宸顿了一下，他单膝下跪铿锵有力道：“回禀圣上，不良人捉拿到了十五名狼卫。若是卑职的情报网无失误，长安城内没有突厥狼卫。他们的暗桩也被我们拔去了八成，卑职还需要一点时间。”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如此说来，你是办事不力，没有将突厥贼子赶尽杀绝了？”李世民的声音威严有力，让人听了就觉得脊背发凉。 “卑职有罪，还请皇上恕罪！”陆宸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诚道，“卑职只能说，卑职会竭尽全力维护长安周全，却不能保证这长安完全没有突厥贼子。” 殿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陆宸大气都不敢喘，他几乎能听到他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都说伴君如伴虎，从前他可轻视生死，如今有了徐晴娘，他竟也有所畏惧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半晌，李世民突然放声大笑，连说了两个好字。陆宸一头雾水，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出。 “爱卿，你从前在我面前如何地夸陆宸，我还有点不相信，今日我是信了。”李世民笑了一下朝陆宸挥手道，“起来吧，房爱卿说你有骨气，你今日倒是动不动就跪。” 陆宸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见房玄龄也朝他笑了笑，他才长舒了口气朝李世民再次叩首道：“圣上英明，卑职臣服，自然也就不宝贝这膝盖了。” 闻言，李世民龙颜大悦，殿内再次充斥着他豪迈的笑声。 “陆宸，你平定突厥狼卫有功，朕要重赏于你！”李世民斜撑着整个身子慢慢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朕皆可满足于你！” “守卫长安乃卑职本分，卑职不敢要皇恩。”陆宸拱手道，“皇上不怪罪，卑职已经是万幸了，不敢再要奖赏。” “诶！一码归一码！朕说了要重赏于你，你尽管开口就是了。”李世民和气道，“你尽管开口。不论是黄金，良田，府邸还是官爵，朕皆可允了你！” 陆宸吞了口口水，他心一横又跪了下去：“皇上，若您真的要重赏，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圣上能够答允。” 见又跪下了，李世民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的声音略微有了一些变化，只淡淡道：“你便说来我听听，朕看看能不能答应。” “皇上，卑职想为林立秋求情，求皇上饶他不死。” 一旁的房玄龄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李世民，试图从他的神情中了解一二。 “林立秋，便是突厥人安插在县衙内的暗桩？”李世民的语气明显不悦。 “正是。”陆宸不敢撒谎。 “放肆！”李世民右手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陆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为此等逆贼求情！” 第二百二十六章 江湖远，不相负（大结局） 房玄龄扑通一下立即跟着跪倒在殿前，他紧张道：“圣上，陆宸绝无二心，还请圣上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绝无二心？”李世民冷哼了一声，他喝了一口茶后语气缓和了一些，“好啊，朕倒要听听朕为什么要放了一个细作？” 房玄龄急忙小声道：“陆宸，你想好再说。” 陆宸抬起了眼眸，他看着高位上的李世民，平静而又坚定道：“圣上，卑职求您放了林立秋，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他该放。而是因为我最心爱的女子徐晴娘希望林立秋能够活下去，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我不想我心爱的女子抱憾终身。” “徐晴娘？”李世民挑眉道，“可是在城门口的那个徐仵作？” “正是。”陆宸眼神坚定道，“圣上，您问我要什么奖赏，卑职什么都不想要，就想为晴娘完成这个心愿。您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将他发配至边疆去，他定然无法再为非作歹。” 李世民眼眸幽深，他的嘴角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圣上，陆宸他……他还年轻气盛，求皇上恕罪。”怕陆宸惹怒皇上，房玄龄急忙先求情，“求圣上看在微臣的面子……” “皇上，卑职给林立秋求情，完全是自作主张，事先未向房大人提起过，他完全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波及到房大人。”陆宸怕连累房玄龄，也着急地将二人关系撇清。 “不，皇上，求您看在……” “吵死了。”李世民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皱眉道，“朕还什么都没有说，你们二人倒是先吵起来了。” 房玄龄和陆宸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女仵作，不简单啊？”李世民单手撑在案上，另外一只手摸着腰间的玉佩好奇道，“陆宸，她一个女人家，每天都与尸体打交道，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陆宸不明白李世民此话的用意，但还是点头肯定道：“卑职很爱她，她也很爱卑职。曾经为了救卑职，差点连胳膊都废了，卑职同样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好！很好！”李世民嘴角一扬大声笑道，“陆宸，没想到你也有这般铁血柔情的时候，朕既然答应了你，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圣上？”陆宸喜出望外。 “朕答应你，可以留林立秋一条性命，但是他必须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再回长安。”李世民身子微微前倾道，“这便是朕唯一的奖赏，陆宸，你可愿意？” “陆宸谢主隆恩！”陆宸感激地伏地跪拜，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和徐晴娘有个交代了。 “起来吧，谈正事吧……” 陆宸感激地看了一眼房玄龄，他知道房公必定又早已经为他说了不少好话。 酉时，官府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张贴皇榜，榜上声明此前的混乱皆为突厥人所为，且所有贼子均已拿下，官府承诺保长安太平。 “徐姑娘，我们爷说有要事要找你。”不良人奉上了一套天蓝色长裙严肃道，“爷说有一个重要的线索需要和你一起去查探。” 徐晴娘瞥了一眼衣裳，腰身处有一朵好看的兰花，她蹙眉不解道：“事情不是都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爷是这么吩咐我的。”不良人将手中的衣裳放到了徐晴娘的怀里，道，“我只负责将东西和话带到。爷说，一个时辰过后，他在醉月楼等你。” 醉月楼？又是风花雪月场所？徐晴娘还想多说两句，不良人却已经转身走了。 望着怀里柔软光滑的衣服，徐晴娘愤愤地想：好你个陆宸，办案子什么的都一定要去风月雪月场所！ 不知道为何，徐晴娘的心底升起了一阵攀比之意。醉月楼的姑娘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看，她若是去了定然也不能输给那些人。 赶在最后一刻，徐晴娘婀娜多姿地走进了醉月楼里。 陆宸倚栏而站，望着楼下盛装出席的徐晴娘，他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下面的那个人精心打扮了一番，胭脂水粉全部都用上了，还有那特意改变的走路的姿势，显得娇俏异常。 “徐姑娘啊。” 徐晴娘刚觉得诧异，这个醉月楼的老板怎么会识得她，醉月楼里的人突然尽数散去，刚刚还喧闹无比，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 “徐姑娘，有位公子为你点了一首曲子。”老板掐着嗓子拍了拍手道，“来人呢，开始奏乐！” 说话间，便有一队人从楼上鱼贯而出，有的拿古筝，有的拿琴，有的是笛子，还有两名舞姬献舞。 徐晴娘一头雾水地被围在了中间。有人拿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她像个木偶一样也木木地坐下了。 舞姬跳舞，歌姬唱歌，醉月楼内一派热闹。 徐晴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舞姬穿着露着大片白色脖颈与锁骨的衣衫，衣衫紧紧地勾勒出了她诱人的曲线。 饶是徐晴娘平时看了不少的裸体，那毕竟是死的，现在是活的，面前这幅景象让她的脑海里冒出了“活色生香”四个字，脸火辣辣地烧着。 舞姬上前为她献上了一支白色兰花，她别扭地接了过来，头稍稍地别过去，却看见二楼上倚着栏杆喝着小酒的陆宸正对着她笑。 “陆……”她刚想开口叫住陆宸，面前的歌姬舞姬却突然退场，刚才热闹无比的乐曲突然也换了调，变得悠扬婉转起来。 正是凤凰于飞的曲子。 陆宸仍旧是一身曜石黑的衣服，他的腰间没了佩剑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玉佩，此时，他手中拿着玉笛正向徐晴娘款款而来。 徐晴娘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陆宸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脚步轻盈而又坚定，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她。 又能培育出世上没有的绿菊，又会笛子，而且这明显不是一般的水平，徐晴娘的心中又是爱慕又是惊喜，这个陆宸，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技能？ 陆宸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徐晴娘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这明显不是来谈案子的吧？反倒像是来谈情说爱的？ 一曲毕，陆宸放下了手中的玉笛。 “陆……” “晴娘。”陆宸伸手抓住了她纤细的右手，他另外一只手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放在了她的掌心中，“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这是我祖母留给她的，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徐晴娘的心一紧。 “晴娘，嫁给我可以吗？”陆宸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庙堂高，江湖远，我定不会负你。不知道你可愿意？” 徐晴娘望着手中的玉佩，思考了一会儿后将玉佩收进了袖子里。 她抬起清亮的眼眸望着陆宸俏皮道：“你若是再为我奏一曲，我便应了你。” 《大唐不良人》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