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 难得_1 《难得》 作者:佴一 文案: 缉毒警察捡到一只小可怜,大麻烦,从此丢了工作,失了勇猛,成为一名妻奴【并没有 尤皓(攻)X林宝(受) 标签: 都市爱情 甜宠 年上 情投意合 HE 第一章 头发因为许久没剪已经长到肩膀了,尤皓随手扒拉到一边,用劣质的皮筋扎在脑后。 刚绑好,门就被敲响。 与其说是门,不如讲是一块被白蚁啃得差不多的三合板,敲门的声音都有些空洞。门也根本没有锁,敲门的人径直推进来,也是个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只盯着尤皓看了一眼,没说一句话。 尤皓冲他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那人便关上门走了。 尤皓转身从床上摸了两把枪出来,一把别在腰间,另一把藏进裤脚。 云南边境的天气在夏天热得烦人,冬天却比北方好熬得多,尤皓这样的身体,只需要一两件内衬一件外套便觉得还行。 不过每当他看见街边那些坦胸露乳卖力拉客的姑娘,还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了。 刚来这边的时候尤皓也是被这架势吓到过的,不过两年下来,已经可以对姑娘们目不斜视。 缅甸与云南的交界一直是全中国最乱的地带,黄赌毒产业相互交织,根扎得很深,再加上缅甸经济落后,偷渡客往来频繁,真要下决心整治,颇要费一番功夫。 这也是中央下达命令后,历经整整五年,今天才终于决定对这一带最大窝点进行收网的原因。 尤皓穿过一整条乌烟瘴气的红灯区,朝一栋破破烂烂的三层小楼走进去,韩东明显是等他久了,见人进屋,便不耐烦地把烟头扔在地上,嚷道:“你脚他妈的断掉了?” 尤皓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走到他身后站定。 韩东是这一带老大的华人手下,主要负责中国这边的非法交易,脾气大且差,狠狠瞪了尤皓几眼,才继续和交易对象交流起来。 尤皓抬眼看桌对面的斯文男人,无框眼镜,名牌西装,头发一丝不苟,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人把桌上的黑色箱子推过来:“这是订金,我们老板希望一个星期内货能全部到位。” 韩东又点起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漫不经心地暼那些钱一眼,嘁一声:“就这么点儿订金?你们当打发要饭的呢?” 那人也不恼,客客气气地道:“你们交易只让三个以内的人来,钱带多了不安全,等这批货到了,钱自然是会付清的。” “说的好听,”韩东夹着烟翻乱了码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到时候带货跑路,砍的可他妈是老子的手。” 男人一笑:“韩老板说笑了。” “嘁,”韩东冷哼一声,倒也挥了挥手。 尤皓会意几步上前,将箱子关好收下了。 收了钱,韩东身子往后一靠放松许多,笑起来:“你小子,难得来一趟,不尝尝这儿的姑娘?” 马蔚阳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不必了。” “不喜欢姑娘?”韩东笑得下流,明显不打算放他走,“这里的少爷也不少,今儿还来了一批新鲜的雏,算你运气好。” 马蔚阳的眉头皱起来:“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韩东已经转身吩咐:“尤皓,你带他去,男的女的随便他挑。” 尤皓诶了一声,眉头却也微微皱起,这与他们的计划不一致,可能会让这一块断了内部支援。 脑子一时间闪过几个补救方案,韩东已经又嚷起来:“动啊你!腿真断了?” 尤皓只好望向马蔚阳:“马先生请吧?” 马蔚阳也没再推脱,一直走到室外,才用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道:“马上叫那边的兄弟往这边来。” 尤皓晃晃手机:“已经通知了。” 马蔚阳又暼一眼他手里的手提箱,轻声问:“这箱子是往哪里送?” “本来是金库,”尤皓眉毛一挑,“不过现在在我手里,就送去小洋楼好了。” 小洋楼是这边最大的一栋楼,相当于小喽喽们的员工宿舍,也是枪械中心,而箱子里除了钱还有最新型的炸弹,体积小威力大,用在那里事半功倍。 马蔚阳忍不住笑起来:“你小子混得可以啊,这就端了是不是还挺可惜?” 尤皓瞪他一眼:“滚。” 他们要去的房子是红灯区最里边的一栋,窗户全部封死,只留一条上下的楼梯,向来住些新来的货色,最新鲜,价格也最贵。 尤皓领着人,与守在门口的王栋东交换眼神。 王栋东平日里就是个殷勤话唠人设,立刻扑上来:“诶哟,这不是我们尤哥么?怎么?听说来了新人这就来尝鲜了?” 尤皓不耐烦地推他:“我带人来。” “这位是?”王栋东立刻又往马蔚阳扑过去,知道的人说他是看门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老鸨。 马蔚阳以前在警局里就特看不惯王栋东娘了吧唧的样子,发自肺腑地一个刀眼飞过去。 难得_2 王栋东自动倒退三步,讪讪道:“这位老板还挺凶。” 尤皓也不跟他废话了,公式化地问:“药打了么?” 王栋东这才露出一些遮掩不住的难受来,点头道:“打了。” 尤皓没什么波澜,只是又问:“这一批听得懂普通话的多么?” 王栋东摇头:“也就一两个能听懂,有几个缅甸的,还有的都是些只会家乡话的云南人。” 尤皓思量一番,点了点头:“那你继续守着吧。” 王栋东殷勤的诶一声,知道这是要他留在这边帮忙疏散的意思。 保险箱里的炸药是遥控的,除了造成恐慌以外,还有冲锋号的作用,遥控器在指挥中心。 所以尤皓刚走到二楼就听到巨大的爆炸声时,也吓了一跳。 他迅速与马蔚阳对视一眼,便调整好状态往二楼楼道里冲去,马蔚阳则是往楼上跑。 这一栋楼的人刚来,会逃,且金贵,每一层都配了两个守着的人。 爆炸声明显起到作用,两个守卫匆匆忙忙的跑向楼梯,刚好与尤皓撞上。 他们也没起疑,反倒是停下来叫了声尤哥,齐声问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楼上已经响起砰砰两声枪声。 来人脸色一下变了,尤皓把早就握在手里的抢飞速掏出来,一枪一个,血瞬间溅了一地,却连一个惊呼声都没来得及传出。 尤皓枪法好,原本该是在韩东那边做内应的,他一面摸了守卫的钥匙开门,一面不太放心的啧了一声,心里把非让他来的韩东一通骂。 房里的姑娘们也是吓得缩在床边,尤皓又是语言白痴,愣是一点缅甸语和云南方言都学不来,便更加烦躁,凶神恶煞地直接去把人往外拉。 姑娘们被打怕了,见他这样子也不敢反抗。 马蔚阳比他动作还要快,尤皓刚带出一半的人,他便领着三层的人下来了,其中还掺杂了几个男孩子。 一个姑娘见状立刻冲上来嚎了几句云南话和缅甸语。 尤皓身后的姑娘们听了只瞟尤皓一眼,便朝她跑过去。 姑娘朝他笑了笑:“你好,瑞丽市警署洪丽。” 尤皓不免一愣,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儿居然还有市级的友军。 马蔚阳道:“她留给你,其他人跟我走,快点。” 洪丽又开始大声翻译,尤皓直接把另一串钥匙扔给她:“我开单号。” 有了语言相通的帮助,疏散速度快了很多,外边的交火很明显已经开始了,贩毒团伙埋在外围丛林的地雷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尤皓参加工作以后还是第一次来干这种婆婆妈妈解救人质的工作,心下压不住的焦躁,拉扯间好几个姑娘都被吓哭了。 洪丽看着无奈,开口道:“你也温柔一点。” 尤皓扯着人往外拽的动作没停,冷冰冰地回应:“命重要,吓一下什么要紧。” 洪丽对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行为无法,只是接过被他拽出的姑娘轻声安慰,见尤皓生拉硬拽也只剩最后一个房间了,便道:“我先带她们走,最后一个你直接拽着出来吧。” 尤皓拧开门,没犹豫地点头走进去。 尤皓没能想到,坏就坏在最后一个房间。 第二章 最后一个房间的布局与别个并无不同,封死的窗户只有几缕光透进来,显得室内极暗。 不同的是,尤皓的进入并没有引起惊叫声和逃离。 尤皓快步往里巡视检查,一直到走近了才发现被子微弱的隆起。 尤皓一下把枪举了起来,防卫性地警告无果后,才慢慢掀开被子。却只见到一位昏迷在床上的瘦弱少年。他手边已经流了不小的一滩血,左手手腕被钝物划的血肉模糊,是自杀。 尤皓眉头一皱,只觉得这种时候还非要来个自杀给他找事的可真烦。 但人命关天,他翻着白眼也得给人迅速应急抢救。 少年在他的动作下微弱转醒,只暼他一眼眼泪就开始往下流,还企图用最后一丝力气反抗。 尤皓气都气死了,话也不想讲,包扎后便直接将人一把扛起,刚好让血都充去脑袋。 指挥中心特地派了一整个大队过来维护人质的安全输送口,可尤皓救人花了太长时间,等他跑到的时候,人已经撤去参加战斗。 依尤皓的经验,这条通道肯定已经闭合,外围有大量警员把守。 尤皓跑的气喘吁吁,路上还解决了两个人才得以把人带进离出口最近的废弃房,蹲下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毒贩控制的整个地区能逃离的路线不多,这会明显是警方占了上风,一批批的亡命徒都开始往这个通道撤离,跑的飞快。只不过没过多久,尤皓总能听到相应的几声枪声。 尤皓泄气地一屁股坐回地上。他身上的子弹数量充足,但如果带着人往这条通道跑,先不说能不能保住人质的安全,说不定守在出口的狙击手都会把他当成挟持人质的毒贩给击毙。 身边的少年还在昏迷,尤皓扭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直咬牙。 他在这埋伏了整整两年,做梦都是最后收网的时候如何打爆那些人的狗头,而在这最后关头,外边枪声响成一片,他却只能揣着一堆子弹窝窝囊囊地坐在这守着一个人质! 还他妈是没事找事自杀未遂的人质! 兴许是尤皓的怨念太重,少年在他的怒目而视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之后肩膀都猛地一颤。 难得_3 尤皓看他这样子,瞪地更凶了。 少年开始哭:“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 “……”乍一听到普通话的尤皓愣了愣,少有的倾诉欲瞬间上来了,直接骂道:“你以为我很想救你吗?!想死你倒是早点割啊!” 少年似乎被他的吼声震住了,呆呆地抬头看他。 尤皓这才从怒气里寻到一丝审美观,发现少年在这全是歪瓜裂枣的红灯区还真是一朵出水芙蓉,比一般女孩都白就算了,眼睛还大,乍一看居然有点像混血,就算在北京也能算是个校草的级别了。 少年用力瞪着尤皓,大概是扛了一路血流到脑袋让他灵泛了,少年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你不是……” “我是警方卧底。”尤皓没好气地打断他,“但是现在因为你影响进度,撤离出口已经出不去了。” 少年的普通话也好不到哪里去,花了一会儿才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轻声道:“那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尤皓说起这个语气超差,“等呗。” 少年低回头去,哦了一声。 交战似乎是进入了白热化,窗外的枪炮声越发密集,能感觉到身下的地面都在隐隐的震动。 虽说这个废弃房地理位置还算安全,但尤皓也不敢掉以轻心,还是时刻对周围保持着警惕。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却听见身边的少年低低地抽泣起来。 尤皓白翻到天上去了,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你,你不要救我了,”少年抹着眼泪,居然还伸手抓住了尤皓的手枪,往自己胸口上抵,“你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 “……”尤皓推他一把,“出去了你爱怎么自杀我管不着,但你必须给我活着出去,这是我的任务,明白?” 少年却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要,我不想犯毒瘾,他们给我打了毒品……” 尤皓没有想到他自杀居然是这个理由,他这两年来见了太多因为毒品而堕落的灵魂,不是没有感触的,想到只是差几个小时就可能让一位少年在绝望中死去,便也有些抱歉。 “没能在你们注射前发起攻击是我们没考虑到,抱歉。” 少年的抽泣猛地一顿,又抬头来看他。 “干什么,”尤皓被他看的无奈,“我们警察也不是万能的,况且你就注射了一次,不一定就成瘾了。” 少年期待地看着他:“真的吗?” 尤皓点头:“还是看体质,给你们用的都是劣质品,纯度又不高,成瘾性没你想的那么大。” 少年又花了一阵理解他的话,整个人突然活过来了一样,笑着喊:“谢谢你!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尤皓被少年的笑闪着了眼,脑海里居然滑过如果窝点没被端他大概是花魁这样的念头,不由地有些唾弃自己,赶紧摆手道:“不用。” 对于这次收网,中央准备充分,无论从人员还是物资上都是压倒性的,控制整个地区所花费的时间也比尤皓想象中快。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外边就已经基本没有枪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名武警全副武装地破门而入,尤皓早就屁股都坐麻了,立刻举手投降,自报家门:“公安警卫局第二缉毒支队副队长,尤皓。” 少年呆愣愣的看他一眼,也后知后觉地把手举起来:“林……林宝。” “噗。”尤皓。 第三章 林宝搭上了尤皓开往北京的车。 事情说起来还挺离奇。林宝居然是全区唯一一个没有在出口关闭前出去的人质,等他和尤皓跟着一堆武警到达指挥中心,其他人质早就按照户籍送往个个县市的戒毒所去了。最棘手的是,林宝还是个暂时无法确定身份的被拐卖人员,据他自己所说,原来还是个北京户口。 整个车队赶上春运的开端,在成都的高速路口堵住。 尤皓停下来看在他身边睡的沉沉的少年。 林宝的脸被清理过以后愈发显得稚嫩,输了液以后因为失血过多而煞白的脸蛋也红润起来,让他看起来年纪很小。 尤皓这个人,心肠有时候很硬,有时候又很软。他听完林宝地身世就对这个小男孩不再抱有别的看法,只觉得可怜。 “尤哥。”王栋东的脑袋从窗外钻进来。 尤皓下意识地往林宝脸上看,发现对方没被吵醒,才警告地给王栋东飞个刀眼过去,轻手轻脚地开门下车。 “干什么?”尤皓关上车门才问。 王栋东掏出烟啧啧两声:“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 “特个屁,”尤皓朝他伸手,“你出来干什么?” “我打电话问我女朋友了,她说前边堵了一大截,起码再等一小时,”王栋东一边说一边把烟递过去,还殷勤地给他打火,“唉,我和她都两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长胖。” 尤皓剜他一眼:“你就跟我说这个?” “那不是,”王栋东嘿嘿地笑,“这不是个前奏么,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对回去以后的职位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上面怎么分配我就怎么干,还能有什么看法。” “你就这么看得开?”王栋东的声音都大起来,“我们可当了两年的卧底,两年啊!本来我儿子说不定都一岁了!” 尤皓皱着眉把他从车旁拽开:“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 “不能,”王栋东说着却也降了音调,“我的好尤哥,你要是不上去咱们谁也上不了,你要是上了我们就都能上,你明白吗?” 尤皓没说话。 难得_4 “尤哥~~”王栋东拉长了声音,“又没让你贿赂谁,你就去走动走动,一句话的事儿。” 尤皓沉默了一阵:“我搞不来官场那一套。” “我搞得来啊!”王栋东凑上去,“我教你,我跟你去,行不行?” 尤皓看他:“你就这么想升职?” 王栋东都要哭了:“尤哥,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女朋友要娶,你说呢?” 尤皓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 王栋东本来也就是找他说这事,解决了也就坐回车里。 倒是尤皓自己,靠着栏杆慢吞吞又抽了好几支烟。 他不是圣人,不会去鄙视王栋东这样世俗的上进心,反而是有点羡慕的,别人统统都有根奋斗的主心骨,而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说好听了是潇洒,说难听点是浑噩,他自己也时常觉得空虚。 吐出的烟雾和呵出的水蒸气混在一起,尤皓跟魔怔了一样,盯着看半天挪不开眼,一直到晃动的车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林宝的毒瘾犯的毫无预兆,等尤皓暗骂一声打开车门他已经缩在车位上抖成一团。 尤皓赶紧爬上去拽住了他要往手腕上撕扯的手。 “你……你骗我……”林宝说完这句,就几乎失去了全部理智,难受地死命要往车门上撞。 尤皓与他撕扯半天,最后毫无办法地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扣住了。但他没有办法堵住林宝一声声痛苦的尖叫。 车队的人统统都被这声响吸引过来。 马蔚阳的眉头一下皱起来:“他怎么回事,瑞丽的同事说这批人注射的纯度很低,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发生戒断反应。” “我他妈怎么知道!”尤皓的腰隔着棉服都快给林宝扣断了,一点也不想听这种理性分析,“倒是快想办法啊!” 停在边上的私家车也都因为好奇打开车窗来观望,还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想要拍摄。 马蔚阳皱着眉吩咐人去阻拦这些市民,又打电话给成都市警署联系了中心医院。 原本堵在前边的车倒是缓缓运动起来,尤皓已经没法开车了,马蔚阳过来替了他的位置,让尤皓抱着人去后座。 一通手忙脚乱到达医院,林宝已经全身都被汗浸湿了,叫哑了的嗓子听起来特别妻凌。医生要把他接过去的时候还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拽着尤皓的衣角,像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减轻一点痛苦。 尤皓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却不知怎么手都有点抖。 医生手忙脚乱地按着人注射镇定剂。 尤皓看着,虽然知道对方大概是听不进去的,还是走过去覆在林宝耳边轻声地说:“别怕,没事的。” 马蔚阳才是真的心硬,除了刚开始的皱眉几乎没摆出别的表情,在旁边没事人一样看完了全程,还对尤皓投去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尤皓还没说话,他就把钥匙递过来了:“我让王栋东等我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尤皓接过钥匙白了他一眼,想起王栋东的话,便对他说:“王栋东想升职,你帮帮忙吧。” 马蔚阳本来都要走了,听见这话停下脚步来,哟了一声:“你这出去两年,变了不少啊?” 尤皓摆摆手:“你帮他就行了,我你不用管。” “嘁,”马蔚阳也摆手,“本来也不想管。” 林宝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尤皓原本在趴在床边睡觉,被林宝的哭声给吵醒了。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以为林宝是还难受,站起来就想采取措施。 林宝被他按的哭声停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哭。 尤皓听他哭的还挺平静,试探着问:“没事了?” 林宝根本没理他,哭的别提有多伤心,尤皓听不下去,走过去掀他被子。 林宝也不阻止他,年纪轻轻地躺在床上像是个得了绝症等死的人,枕头都哭湿一半了。 尤皓把他的枕头抽出来,硬是给人换了一面,叹气道:“别哭了。” 林宝看他一眼,还是没停,只是抽抽噎噎地控诉:“你骗我。” “我……”尤皓都无奈了,“我真的没骗你,你们那一批注射的全都没出现戒断反应。” 林宝一听,哭的更伤心了。 尤皓不知怎么又有点想笑,伸手揉了揉林宝的头发,安慰他:“医生说你情况很轻,说不定不会有下次了。” 林宝却不再相信他了,头摇地拨浪鼓一样,隔了一会儿,小声说:“好难受。” “嗯?”尤皓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还在揉他头发,手感挺好,“现在难受么?” 林宝摇摇头:“那时候难受。” 尤皓了然,也无法,只能揉地稍微用力一点。 林宝又抽抽噎噎地说:“邦叔,就是在,在难受的时候死的。” 林宝的普通话大概是被拐卖之前留的底子,并不标准,尤皓花了一会儿才理解他的意思,问他:“邦叔是?” “就是爸爸,”林宝抽了下鼻子,“邦叔死了,他们就帮我抓来了。” 尤皓的动作顿了顿,林宝说的颠三倒四,但他大概听懂是一个可悲的故事,在边境,毒品一直便是泛滥平常而又可怕的存在。 尤皓又揉了他一会儿,林宝大概终于是哭累了,也停下来。 尤皓看他肿得和核桃一样眼皮,好笑地摇摇头,起身想去打些热水来敷一敷。 林宝却慌忙把人一把抓住了:“你去哪里?” 难得_5 尤皓愣了愣,明白过来:“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林宝两天没进水,又哭出去这么多水分,是很渴的,但他刚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感受,心里很恐惧,不敢松开尤皓的手一个人呆着。 尤皓和他讲了一会儿道理,没讲通,最后只能把小孩从被窝里捞出来一块带去。 林宝躺了两天,脚都是软的,乍一接触室温冻地抖了抖。 尤皓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到他身上,衣服本来就是长款,由于体型差穿在林宝身上几乎要拖地,小孩还不见外的把帽子也套上了,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蛋来,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尤皓起了玩心,牵着林宝脚步跨得大起来。 林宝差点一个踉跄摔倒,拽他拽得更紧。 尤皓转身过来看着他笑,调侃道:“小可怜,跟紧点。” 林宝赶忙听话地把步子跨地更大,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冻着的脸却热起来。 第四章 林宝的身体很差,大冬天的穿得多还看不出来,尤皓偶然看见他露出的小腿才发现,瘦地差不多就剩骨头了,腿肚子只有一点点,软趴趴的,光看着就没一点力气,也难怪女孩都没事的纯度也能让他中招。 医院留人观察了一天,看林宝没再发生什么情况,便卡着大年三十打发人出院了。 尤皓一天到晚都呆在医院,也没在外边订宾馆,便决定直接启程去北京。 谁想到车刚开到一半,林宝就难受起来。 尤皓都快给他折腾习惯了,又想着这小孩似乎有点扫把星体质,无奈地将车停进了紧急通道。 医院只给他们开了口服的镇定剂,用起来效果并不怎么好,好在林宝的确是摄入不多,状况已经比上一次好多了,至少还有神智喊难受。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被生理的痛苦折磨着,带出一点病态来,让人听了便忍不住跟着揪心。 尤皓活了32年,从不觉得自己是这么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却也拿怀里的小孩没办法,细声细气地哄着。 林宝也给不出回应,只是拽紧了手里的衣物,快把尤皓给勒死。 大年三十的高速车辆自然是少的,就连交警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他们。 林宝已经满身汗湿的睡着,尤皓不想吵醒他,便开门出去拿职位压人。倒是很有效,两位来执法的年轻交警不仅没追究,还给他们送了一保温桶的水饺。 尤皓客气地给他们一一道了谢,把水饺拿进车里。 小孩大概是难受劲过去了,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在梦里哼哼了几声。 尤皓看的有趣,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地把林宝当成下饺子菜,就着吃完了一整桶。 高速公路上的路灯还是昏黄的,并没有因为大年三十而亮一点或是喜庆一些,夜半的道路也总是寂静,与过去的365天并无不同。 尤皓看着窗外的景象,又回头看一眼林宝,忍不住抬手去拨弄了一下。 林宝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嘟起嘴巴像是遇见了什么很讨厌的事,尤皓笑起来。 如果这时候的王栋东在场,或许会惊地下巴都掉下来,他与尤皓同窗十年,就连最青涩的少年时代,也从未见过尤皓像今天这样温柔的笑。 “新年快乐。”尤皓轻声说。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个与人一起度过的春节。 林宝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他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不再有难受的感觉,衣服也给人换过了,躺在干净的床上。 尤皓搓着刚洗完的头发走进来,朝他点了点头:“醒了?” 林宝睡的有些迷糊,轻轻嗯了一声,黏黏地都是鼻音,愣了一会儿,才又问:“这是哪?” 他睡在一张房间里唯一的大床上,房子明显不是宾馆,更像是长期的廉租房,只随意地摆着一些家具和电器,乍一看与邦叔那里也没什么大差别。 尤皓把擦的半湿的毛巾扯下来,告诉他:“这是我家。” 林宝这才看见尤皓已经理掉的头发,话题一下子跑偏了:“你剪头发了?” “嗯,”尤皓随手拨弄一下,“原来那么长的头发根本不是人留的,洗都洗死了,也不知道那些女生是怎么坚持的这么多年。” 林宝慢半拍,呆呆地理解了一下尤皓的话才笑起来,摇了摇自己的头:“我头发也好长。” 长得好看的人总容易让人忽略发型,林宝这么一摇尤皓才发现,他的刘海都快长了半张脸了,平时就随意地扒拉到两边,看着居然也挺顺眼的。 尤皓走过去在他头发上揉了揉,说:“过几天带你剪。” 林宝奇怪:“过几天?” “嗯,”尤皓给他解释,“你体质太差了,我怕带你出去又在半路难受,不如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都好了再说,户籍的事情已经采了你的指纹去核对,不耽搁。” 林宝认认真真的听完,又是理解了一阵才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问:“我……就一直住在你这里吗?” “不然?”尤皓反问,“你这种倒是有特定的收容所,但是只能暂留两天,孤儿院的话,也不能证明你未成年,还是你想……去戒毒所?” 林宝自幼就是见过邦叔犯瘾的样子的,一想到到处都是那种人就头皮发麻,摇头说不去。 尤皓点点头:“那不就得了,正好我这放长假,老实跟着呆着吧。” 林宝理解了哦一声。 尤皓以为他这是没事了,就拿着毛巾又出去了。 他这儿的确是出租屋,不过并不是廉租房,而是寸土寸金的北京三环以内还不错的单身公寓,地方不大,一室一厅,客厅还带了个迷你厨房和阳台,只不过尤皓实在过的单身汉,白瞎了公款两年的保洁费,一天就给折腾没了。 外卖隔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送到,尤皓拿进来摆在茶几上,走进去叫林宝,看他居然还维持着之前一模一样的姿势,便叫他:“起来吃饭了。” 难得_6 林宝闻言呆呆地抬头,没动,而是问:“我……我帮你做什么?” 他的语气犹豫,表情困惑,话问得没头没脑的。 尤皓却听懂了,反问他:“你以前都为邦叔做什么?” 林宝支吾了一下,才小声回答:“骗钱,偷钱。” 和尤皓想的差不多,他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宝就快哭起来了,低着头说对不起。 这倒是把尤皓弄懵了,他在林宝面前蹲下来,好笑地问他:“你对不起我什么,又没偷我钱。” 林宝愣住:“可你不是警察吗?” 尤皓揉他脑袋:“警察也分范围的,我管贩毒,其他不归我们管,知道了吗?” 林宝其实不懂,不过他还是嗯了一声:“所以我以后也不会坐牢吗?” “不会,你偷钱骗钱都是给人逼的,是受害者。”尤皓站起来,牵住小孩儿的手,“现在可以吃饭了?” 第五章 林宝好像从来没过过这样舒服的日子,早上睡到自然醒,手指动一动就可以等到一份好吃的早午饭,看看电视度过下午,再动一动又能等到一份晚饭。 网络给大城市生活带来的便利是他想也想不到的,好像明明只呆这几十平方米的屋子里,也可以立刻去往世界上另一个地方,看那里的风景,吃那里的东西,就连想要看什么节目,也可以直接在电视上挑出来,从第一期看到最后一期。 林宝被这些吸引了,那种生怕下一次发作来临的焦虑也淡下来,学会了咬着筷子笑到喷饭。 尤皓也是个过惯了糙日子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转身揉揉林宝的脑袋,把他嘴边还沾着的饭粒给摘下来。 这种慵懒惬意的日子好好地过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尤皓终于收到警察局同事的通知,说是没有通过指纹比对在系统里找到林宝的亲生父母。 他看着短信沉默了一阵,这种情况下,林宝是需要自己先去办理身份证的,如果已成年,还需要办理单人户口。这些都是很麻烦的事。 王栋东的电话刚好切进来,尤皓划开界面接了。 “尤哥!”王栋东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喜悦,为升职的事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继续说,“今天我请客,先吃饭再唱歌,盛大,来不来?” 尤皓有些犹豫地扭头看了林宝一眼,后者正全情投入地看电视,表情都在随着内容变化。 王栋东不等他回答,又说:“给点面子,我今天准备求婚了。” 这就更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尤皓想着林宝安安稳稳度过了三天,便把局应下来。 林宝看他进房间换了衣服,把注意力分出来一点匀给他,问:“你要出去吗?” “同事请客,”尤皓往身上套外套,“可能晚点回来,晚饭我给你点外卖,有人敲门就去拿。” 林宝盯着他嗯了两声。 尤皓身材高大,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款,气质又凌厉,只是随便穿件内衬再套个外套也让人觉得是帅气逼人的。 他平时在家实在邋遢,这会儿又刮了胡子,林宝盯着盯着,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看的有些愣神。 尤皓注意到,皱了皱眉:“怎么了?” “啊?”林宝有些呆呆的。 尤皓自己摇了摇头:“我走了。” 北京是日新月异的,只是离开两年,尤皓便深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把车开在路上,没有导航都差点找不到盛大。 王栋东一群人已经在包厢里等他,一见人进门,立刻欢呼着把三杯白酒端过来,声称他是最后一个到的,要自罚三杯。 尤皓眯着眼睛盯了他们一圈,人连一半的椅子都没坐满。 “有人被骗吗?”尤皓端了一杯干掉,不再碰第二杯,“我上一个来的喝了没。” “喝了!”王栋东抢答,他明显是已经喝了些的,看起来眼睛特别亮,“是柱子那大傻子哈哈哈哈哈。” 被点名的柱子一个杯子甩过去,被王栋东精准地接住了,嚷起来:“这可得赔钱的!” 柱子哼了一声:“王队长还差这点钱吗?” 一屋子的人跟着笑起来,纷纷起哄叫王队长,王栋东自己也笑得开心。 尤皓便也跟着扯扯嘴角,又对柱子说:“这都能被骗,你不要做刑侦了,早点调去办公室吧。” 柱子正笑着呢,差点呛着,气也气死,但尤皓他又不敢打,只能狠狠瞪几眼。 尤皓这几天好像是逗林宝逗习惯了,以往这种玩笑他是绝对不会接茬的,看着柱子吃瘪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王栋东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神奇的事情,看着他大叫:“你笑了诶!” 尤皓莫名其妙:“我又不是面瘫。” “差不多了好吗!”王栋东啧啧,“真是老了老了,病都好了。” 尤皓不理他。 真正的主角是过了几分钟才到的,江乐带着一堆小姐妹推门进来,对一屋子老爷们也不怵,热情地一一打了招呼。 倒是老爷们都挺害羞,气氛一下子安静了,纷纷装起来绅士来给女孩子拉椅子。 尤皓这才发现他还真是男的里最后一个来的,便朝王栋东看了一眼。 没想到正对上王栋东意有所指的眼神。 “啊?”尤皓做了个口型。 难得_7 “你对面那个!”尤皓也做了个口型,又竖起拇指比了个赞。 尤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的姑娘朝他羞涩一笑,却是浓妆艳抹的一张脸,酥胸半露。 尤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觉得王栋东要给他介绍对象也太不靠谱了点,一转脸却又看见了王栋东色眯眯的表情。 他瞬间明白了,不是介绍结婚对象,是约炮对象。 只不过王栋东并不知道他家就一张床,还睡了个林宝。 王栋东还在给他暗示,尤皓直接摆了摆手。 “?”王栋东好奇了,噔噔噔跑过来,“你憋两年憋萎掉了?” “滚你的。”尤皓一个巴掌拍过去,“我家里住着人呢。” “卧槽!”王栋东声音都变调了,“真的假的,谁啊?你动作这么快的吗?” 尤皓白他一眼:“林宝。” 王栋东根本忘了这个人,笑得很暧昧:“听着很萌啊,怎么样,年轻吗?漂亮吗?床上——” 尤皓一巴掌直接拍他嘴上了:“我们从云南带回来那个林宝。” “……”王栋东反应了一下,真愣了,“他在你家?” 尤皓看他:“是啊,怎么?” “不是……”王栋东有些语塞,“你给人带回来得了,不有安置点吗?你带回家干什么?” “安置点管他犯瘾吗?”尤皓不在意地夹了口肉,“再说安置点就给住两天,之后你让他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 “……话是这么说,”王栋东好像很不能理解,“但你就不怕这小子赖上你啊,他看着十八没有也有十六了吧,还能饿死不成。” 尤皓想了想林宝这两天的傻样,对于饿死这个假设还真能投赞同票,眉头都皱起来了,不禁叨叨:“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蠢,又长成那样,难道出了云南的红灯区,又让他被拉去北京的吗?” 王栋东没讲话,但也没抬步。 他是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尤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替人着想了,什么时候这么善心大发了? 傻愣愣地站了半天,他也没找到个合理的解释,对于自己精心准备的“谢礼”没送出去很失望,唉声叹气地走了。 尤皓根本没注意到他,正开着手机给人点外卖呢。 一群糙老爷们和姑娘一起总不免有些尴尬,大家都放不开,酒也没喝多少,就匆匆结束杀去唱歌了。 KTV昏暗的环境就好很多,再加上大家伙都期待着王栋东的求婚大戏,气氛格外热烈。 尤皓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王栋东这个小滑头在他边上紧张地手抖个不停这种情况还是不多见的,他也乐得抓住机会嘲笑他。 王栋东深呼口气:“我的天,拿枪指着我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尤皓嘁一声,告诉他:“江乐起来唱歌了。” “卧槽,”王栋东深呼吸,“我要去了!兄弟给我加油!” 尤皓不走心地加了声油。 江乐与他和王栋东是好几年的同学,俩人整整谈了十几年的恋爱,两年毫无联系的分离也没有造成隔阂,尤皓自觉这个求婚只是个形式而已。 王栋东朝着那个唱着的姑娘走过去,整个包厢只开了显示屏前一小盏灯,江乐站在那里,是光彩照人的模样。 王栋东猛地蹿到她面前,跪下来。 音乐上突然就停了,江乐被吓了一跳。 这时候,尤皓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被人标记过的外卖电话。尤皓眉头一皱,他都点了能有两个小时了,外卖居然现在才给他打电话? 王栋东咽了口口水,举起戒指:“江乐,你愿意嫁给我吗?” “对不起。” 尤皓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了。 “你特别好,”江乐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但是我,我家里不让我嫁给你,对不起。” 外卖的电话在尤皓的停顿间挂掉了,江乐说完,便冲过来打开门跑了出去。 王栋东整个人都有点愣,仍是呆呆地跪在地上。 包厢里的氛围异常尴尬,尤皓权衡一番,还是放下手机,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第六章 王栋东后半段就跟疯了一样,白酒红酒混着当水往嘴里灌。 尤皓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也不知道是该陪着一起喝醉还是把人拦下来。姑娘们早就尴尴尬尬地先走了,一堆人又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王栋东才终于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沙发上。 尤皓松了一口气,一想起刚刚的电话便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安置好人以后立刻出去把电话回拨回去。 外卖下了班,半天才接起来喂一声。 尤皓直接问:“我是XX小区2幢3单元点外卖的,你外卖送到了?” 外卖小哥回忆一番,来了精神:“你没有收到?” “什么意思?”尤皓有点慌,“你没见到人吗?” “没有啊,我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开,打电话又不接,只好把外卖给你放门口了。”外卖小哥说。 难得_8 尤皓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挂掉电话回身取了外套。 “你上哪去?!”王醉鬼在他身后大叫,“太没良心了!她不要我!你也不要我!谁也不要我!” 喊完,便小孩一样哇哇大哭。 “……”尤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几个兄弟打招呼,“待会给他送回他妈那里,别送他自己家。” 尤皓自己也是喝了一点酒的,但他也没那个心思找代驾了,还把车开得风驰电掣。 他也分出一点心思审视自己,觉得自己似乎对林宝太在乎了一点,人追根到底是种很感性的生物,崇拜,厌恶,憎恨,欲望,几乎所有情感都来的莫名其妙,找不出准确缘由,尤皓也无法控制自己,他的同情怜悯,在林宝身上就是异常强烈。 外卖的袋子还好好地呆在门外,尤皓低骂一声,迅速开门进去。 林宝果然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倒在沙发下,电视还开着,却不能帮他分担一点痛苦。 尤皓以最快的速度拿来镇定剂,喂给他吃。 林宝整张脸都是煞白的,虚弱地喘着气,在看见尤皓的那一瞬间,却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拽住了他。 “难,难受。”林宝咬着牙将话说得一字一顿,紧紧地攀住了尤皓精壮的腰身。 他的脸即使痛苦到扭曲还是无可否认的精致,睫毛长的要卷起来,在灯光下毛茸茸的颤动,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满脸。 该早点回来的……本来就不该去。 尤皓平白生出一些对自己的责怪来,只觉得心被敲了一下,愧疚地不得了。 林宝将人拽地越来越紧。 尤皓也不反抗,反而是将人搂住了,好让他不直接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林宝小小地咬合肌也被他自己紧抿地鼓起来。 尤皓看着心疼,想了想,伸出手去硬是把他的嘴掰开了。 林宝像是失去了什么着力点,无法忍受地哀嚎一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惨,尤皓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把手臂伸过去了。 林宝差不多没有理智,立刻一口咬上来,力道出奇地大,饶是尤皓也闷哼了一声。 林宝的体制好像很特别,只是两次,镇定剂的药效对他就越来越无用。他这一嘴咬下去,就一直咬到天光乍泄,也没有松开。 尤皓被咬的差不多已经没有知觉,腿也要被压麻了,然而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林宝就会很害怕地拽紧了他,仿佛他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有缓解痛苦的药效一样。 晨曦的第一缕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光线也渐渐由微弱变得热烈。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宝才终于撑不住地昏过去。 尤皓扭动他僵硬的脖子,细细地观察了小孩的反应,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他嘴里抽出来,也不敢大动,只是换了个姿势,便也撑不住地睡过去。 他昨天喝了酒,一晚上精神和肉体又都高度紧绷,等他醒过来,林宝居然已经不在身边了,还给他身上盖了毛毯。 尤皓立刻爬起来,环视一圈,在从来没用过的厨房找到了呆呆站着的林宝。 厨房是有刀的,尤皓心里立刻一紧,几乎是飞到厨房去。 本来正和微波炉大眼瞪小眼的林宝给他吓了一跳,有些愣愣地询问:“你醒了?还疼吗?” 尤皓这才回想起自己可悲的手臂,一抬手,发现上边缠绕着厚厚一圈卷纸,一看就是从卫生间扯出来那种。 尤皓:“……” “没事。”尤皓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开始扒拉卷纸,一边问他,“你在干嘛?” “我想把外卖热一下,”林宝指着微波炉,“昨天看到电视里有卖这个,点一下就可以热,很快,但是我试了好久都没有用。” 当然没有用,这微波炉没用几次就给尤皓折腾坏了。 “它坏了,”尤皓打开微波炉把里边的外卖拿出来,是昨天外卖小哥放在门口那一份,“再说这外卖都放这么久了,别吃了。” 林宝低低地哦了一声。 尤皓看看他,伸出手去,林宝却诶呀一声,有点紧张的样子:“你,你怎么撕纸……” 尤皓不在意地摇摇头,说谎:“冬天伤口没事的,不包着好得快。” 林宝把头垂地低低的,尤皓伸手去牵他,他就跟着走,隔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是不是很疼?” 尤皓脚步顿了顿:“不疼的。” 已经是下午了,阳光又变成橙黄色,从另一面的窗户直射到人身上。 尤皓比林宝要高很多,林宝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只见眼前的人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像一个神圣可靠的剪影。 他的怀抱很温暖,可靠,在最难熬的时候,总在自己身边。 林宝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从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 就在这时候,空旷的室内突然出现咕噜噜的一声。 两个人都动作都顿住了,尤皓转身过来憋不住地笑了:“饿了?” 林宝脸一下子红了,原本就快速跳动的心脏蹦跶地要跳出来。 尤皓看他害羞也不继续逗弄,只是随手捡起钱包道:“走吧,出去吃。” 尤皓其实宅得很,除了工作轻易不出门。 林宝更是来了北京以后没有踏出去一步,他扒拉着车窗,叫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闪花了眼。 尤皓扭头看看他,觉得就这么几天小孩的心理承受能力倒是好了不少,原本还嚷嚷着不想活了,现在刚缓过来也可以笑嘻嘻地说话了。 这也是个好现象,尤皓领着人走进饭馆时忍不住抬手搓了搓他过长的头发。 难得_9 饭馆是这一带有名的私家菜馆子,价格摆在那里,与平常的外卖自然不是一个水准的。林宝每吃一口都会睁大眼睛,将太好吃了,好好吃,怎么会这么好吃几句话来来回回地挂在嘴边。 尤皓看的有意思极了,竟也觉得菜比两年前更美味了些。 酒足饭饱,尤皓又领着林宝走进临近的一家理发店里。 他自己一直都是寸板,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一般在小区理发店随随便便也就对付了,这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种花里胡哨理发师扭着水蛇腰的理发店。 理发师也是有自己的审美追求的,一见到林宝就觉得捡到了宝,热情地不得了,笑得嘴角翘天上去,染发烫发推荐了一堆。 都被尤皓黑着脸冷冷地拒绝了:“你给他剪短点,看着乖点的发型。” 理发师一下蔫了:“还在上学?那怎么留这么长才来……能留刘海吗?” 尤皓也不多解释,只是点头:“能。” 理发师这才缓过来一些:“好嘞,给你剪个萌萌哒的发型。” 这种理发店似乎连同样剪个头发也要花更久的时间,提供给人等人的场所倒是很贴心,还有空着的电脑。 尤皓站在旁边也无聊,便走过去坐下来,没想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不知道。”江乐说,“我也害怕,要是我生了孩子,他去出任务出了事,我跟孩子怎么办?” “也不能这么讲吧,”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普通人也有个生老病死,出门还说不定出个车祸呢。” 江乐顿了一下,轻轻嗯一声,不再讲话。 尤皓却一时没了打开电脑的兴致,看着漆黑的屏幕发呆。 他们刑侦这一块一直是年轻人的天下,大多是些刚从警校毕业出来的热血少年,带着一腔“愿得此身长报国”的情怀好像要一辈子替国家豁出命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家庭的压力,婚姻的压力,总是一批批地申请调向了更为稳定和安全的部门。 尤皓发呆想的倒也没什么高尚的内容,他已经32岁了,熟悉的人好像都要喊他一声哥,几乎就成了年纪最大的存在。 如果今天把王栋东的位置换成他,他会怎么选呢? 尤皓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对自己的选择好奇而发半天地呆。 直到林宝都剪好了走到他旁边来,他才从思绪里猛然惊醒。 林宝也没说话,只是晃了晃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理发师理头发的技术跟扭腰的技术不相上下,剪得很好,看着简简单单,却很有层次感,细碎的刘海把小孩的脸衬托地更小,看着很可爱。 尤皓看懂了林宝眼里的意思,覆上去左右扒拉一下,夸奖道:“很好看。” 林宝开心地笑起来,对他说谢谢。 第七章 俩人之后又去商场里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日用品,零食,微波炉,还有一部手机。 付钱的时候林宝显得有些局促,之前理发付钱的时候也是,尤皓晓得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也是有自尊心的,便把小票递给了他,说:“你看,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东西。” 林宝不知所以的眨眨眼。 尤皓伸手点他一下:“你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会赚到很多钱,所以这些钱是要还给我的。” 林宝啊了一声,赶紧接过去,保证一样严肃地说:“我会努力赚钱的。” 只是尤皓没想到林宝实施地这么快,第二天就张罗起赚钱的事情。 年轻人对手机的适应速度是能赶上火箭的,尤皓甚至都没教授,林宝就已经学会用手机慢吞吞的打字搜索了。 他载了一个找工作的软件,开始在里边发布简历。 尤皓凑过去一看,收到的回应还异常地多。 再一看,好嘛,这小孩还学会自拍了,拍了张全是脸的大头照往上贴,填写简历又填的颠三倒四,连性别也没写,给他回应的全是找KTV小姐的,给开的工资还不低。 林宝这个小傻子还很高兴,问尤皓:“怎么都是唱歌的地方,我看起来很会唱歌吗?” “……”尤皓把他手机抢过来删了软件,“你身体还没完全好,老实呆着,工作的事我帮你找,过段时间再去。” 林宝和尤皓混熟了,胆子也越来越大,居然为此哼了一声,晾了尤皓一晚上,连睡觉都沿着边远远地睡。 尤皓觉得这种小孩式的闹别扭还挺萌,乐在其中。 他的假也很快放完,只不过没任务的时候工作也只是闲着发呆。生活逐渐变得规整起来,每天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上班,与林宝发几条短信说话,等着下班带饭回去一起吃,再一块看一会儿电视。 林宝的身份证也因为尤皓的职务之便很快办了下来,他假装自己十八岁,与尤皓同月同日生。 小插曲大概就是林宝总是嚷嚷着要工作与他单方面冷战了几回,每次都在尤皓带回来香喷喷的食物下悻悻作罢。 林宝难受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上一次因为闻到尤皓的烟味才猛地开始呕吐发抖,那以后尤皓就没再回家抽过烟。 一直到林宝时隔一个星期再没出现异状,尤皓也没有理由老把人关家里了,给他找了个超市收银的活,就在他们警局边上。 他发现林宝还挺聪明的,玩了几天手机认识的字量就大大提高,天天受到电视的洗礼普通话也流利多了,而且因为小时候就开始为邦叔盘算钱的事,算数很好。 林宝的短信又发过来:刚刚有一个小女孩买了一包糖,分给我一颗。 尤皓几乎能想象到林宝因为这件事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嘴边会有一个很不明显的梨涡,凑得很近才能看见,可爱得不得了。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同志,眼睛尖,立刻惊叫起来:“尤队!你谈恋爱了?!” “……”尤皓的回应是冷冷地暼她一眼。 他给林宝回:吃了?好吃吗?好吃下次买包带回去。 难得_10 女同志给他一瞥就不敢再起哄了,毕竟他还是升了职,是整个办公室里的老大了。 尤皓自己却有点耐不住,一般林宝给他发短信就会傻傻的巴着手机等,打字不快也会很快回过来,这一次左等右等没等到回复,尤皓就忍不住站起来。 他这一个起立动作还挺大,同事都抬头看他。 尤皓咳了一声:“我去买包糖。” 同事:“……” 等人走远了,那位女同志才再次开口:“我觉得尤队肯定是谈恋爱了,连烟跟糖都能说错,绝对的恋爱中无脑人。” 几位年轻的男同事思考一番,也表示同意。 只有最近一直精神恍惚的王栋东乍一听就感觉怪怪的,他想了想,决定跟过去看看。 林宝没有回复,的确是有事被缠住了。 缠住他的是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大叔,长得并不油腻,脖子上架着个照相机,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只是嘴里说的话很奇怪,说是要给林宝拍照片。 在出来工作之前林宝是受过尤皓的防骗教育的,虽然这人长得不像坏人,但他还是戒心满满,不答应,也不想与他多说。只是大叔很执着,还与经理打了招呼,把林宝单独拉到一边来聊。 他言辞恳切,只是林宝理解能力有限,被他说得焦头烂额,下意识往后边缩着身子躲。 尤皓跑来超市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直接过去把大叔给揍了,三两步走到林宝面前挡住了,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问:“你有什么事?” 对方明显是被尤皓的气势震慑到了,再加上他穿着警服,更加吓人,顿了顿才开口,解释自己的来历。 他说自己是个不大不小的摄影师,想要参加国际人像摄影比赛,一直找不到好的模特,今天看到林宝觉得眼前一亮,想要拍他。 他说完,又笑眯眯地看了尤皓一眼,似乎是适应过来他的气场,笑道:“您就是他说的表哥吧?” 尤皓扭头回去看,林宝有些心虚又有些卖乖地朝他笑。 尤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 他顺着说下去:“对,我是。” 摄影大叔笑笑,又拿出手机来:“我今天出门匆忙,没有拿名片,鄙人杨青易,我给你们考虑时间,但是我们彼此留个电话,您看可以么?” 这个杨青易说话实在温和有礼,尤皓也找不出来茬,只能压着心里那股没来由的不舒服与他交换了自己的号码,却没有给林宝的。 “他还小。”尤皓解释。 杨青易了然地笑笑,也不多说。 解决完了事情,尤皓才把那股不高兴表现出来,对着林宝摆黑脸:“我跟你说别和陌生人多说话,你怎么保证的?还是三岁小孩吗?转眼就忘?” “我没有……”林宝有些委屈,“我没和他说话,是他非要拉着我说的。” 尤皓推他脑袋:“那你不会拒绝他啊?” “我拒绝了……”林宝哼哼唧唧。 尤皓想了想,还是有些不高兴,又问:“你干嘛说我是你表哥?” 林宝被他问得一愣。 “嗯?”尤皓凑过去,“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爸呢?” 人类的语言是很奇妙的,发出的信号和接收的也许完全不同,尤皓自以为自己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因为带上了心底那点不是滋味听在林宝耳朵里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他以为,尤皓是嫌弃他自作多情与他攀关系。 林宝沉默良久,尤皓看他不动还以为他发呆,生气地给了他个轻轻的爆栗:“你居然还给我发呆?” 林宝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正好砸在尤皓收回去的手上,滚烫的一滴。 尤皓瞬间慌了,赶紧要去摸刚刚打过的地方:“我没用力啊,很疼?” 林宝却不给他摸,委委屈屈地要往后躲。 可惜他刚刚躲杨青易就躲了好半天,角落已经快到底了,很快就靠到墙上。 尤皓心里着急,手上就更加控制不住力道,硬是生生掰住了林宝的下巴,要看自己刚刚打的地方是不是红起来。 林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娇气了,那么多苦日子都过过来了,怎么才幸福了这么几个月,就受不得一点委屈了,眼泪憋也憋不住,就是要往外流。 尤皓给他哭的心软,刚才那点不开心也一下子抛到脑后,用大拇指给人擦眼泪,像擦什么名贵瓷器一样,小心翼翼。 林宝的眼泪还在往外流,尤皓有些受不了了,他被林宝哭的心里空了一块一样,又酸又痒,形容不出是什么具体的感受,只是忍不住与人越凑越近,呼吸都要缠在一起。 林宝哭的呼吸不畅,唔了一声。 尤皓一下将人揽进怀里,败下阵来,给他道歉。 真是完蛋,尤皓想,这小孩一哭他就好像什么原则也没有了。 王栋东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全程都是皱着眉头的,他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在原地伫立良久,才更加精神恍惚地走回去。 第八章 尤皓下班去接林宝的时候,才被经理告知人已经走掉了。 他下午花了大半个小时来哄人,对不起都说了一箩筐了,本以为该是哄好了的,却没想到小孩气性已经变得这么大。 尤皓一方面想着什么孩子的脾气都是大人惯出来的这种朋友圈红帖,一方面又生出一些隐秘的高兴的来,这高兴的来源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怀着奇奇怪怪的心情一路回到了家。 林宝也不来给他开门了,没听见一样不动如山地边看电视边吃他的晚饭。 尤皓心里一咯噔,林宝上的是白班,比他下班早些,自从他上班以后都是林宝买的晚饭,难不成今天饭也没得吃了? 难得_11 尤皓赶紧跑过来坐在林宝旁边,他半真半假的卖可怜道:“好饿。” 林宝看也不看他一眼,丢过来一份饭便把自己的收了。 “你吃饱了?”尤皓问他。 林宝也不回答,径直进了浴室。 尤皓觉得自己有病,被人甩了半天的脸子,却居然还挺开心。 林宝洗完澡又径直进了卧室。他是很想要生气不理人的,但是这里是尤皓的家,而且是个只有一张床的单身公寓,他既不能把尤皓赶去睡沙发,也不想自己睡沙发,思来想去,干脆早早进来躺下睡着不理他。 尤皓就不给他如愿,吃饭和洗澡都飞快,愣是几分钟以后就跑进来钻床铺了。 林宝尽量把自己往外挪,尤皓一手把他兜住了,拽回去。 灯啪嗒一声地关掉了,有了黑暗的掩护,林宝也才终于没有那么别扭,背对着人没再动。 尤皓就着一点点昏暗的路灯看他毛茸茸的头发,却有些心痒,打破沉静道:“今天这么早,能睡着吗?” 林宝没回答他。 尤皓想了想,自己贴过去了,额头抵着林宝的后脑勺,突然低低笑起来:“你怎么这么会生气?” 林宝还是不说话。 尤皓掐掐他腰上新长出的一圈软软的肉:“不是之前死命抱着我的时候了?” 林宝给他说红了脸,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我以后不会了。” 他这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尤皓没懂:“不会什么了?” “不会抱你了,”林宝故意说气话,“也不和别人说你是我表哥,经理说了,我们有员工宿舍的,等我还了你的钱,马上就搬走。” 尤皓的脸一下子黑起来:“你说什么?” 林宝却又不讲话了。 尤皓心里瞬间生起一股火气,说话便不过脑子起来:“还钱?你这工作都是我给你找的!你的命也是我救的!你要还?你还的起吗?” “还的起!”林宝也生气了,“你把今天那个人的号码给我,他说只要我想,可以赚很多钱,有钱了,我统统还给你!” 这些都是他白天没有和尤皓说过的,他下意识的不想说,因为他怕尤皓让他快点离开,但现在,这些让他害怕的话却从自己嘴巴里吐了出来。 “给你,好,好,我给你。”尤皓坐起来,骂骂咧咧地掏出了手机,把数字一个一个地往林宝手机里输,他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很奇怪,几句话就让他到了快气炸的程度,这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了,但他控制不住。 尤皓几步下了床,把手机摔回床上:“给你!” 尤皓没再呆在卧室里,跑去客厅抽烟了。他烦躁的觉得空气都讨厌,又怎么都听不到林宝究竟哭了没有,坐一会儿沙发又要起来绕着客厅走一圈,焦虑地静也静不下来。 一直到后半夜,尤皓才在沙发里睡下。 第二天是周末,他醒来的时候,林宝已经去上班了。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去上班。 尤皓一瞬间有些慌乱,也很后悔,他一个三十几岁的人了,和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尤皓牙也来不及刷先去检查了衣柜。看见林宝的衣服还好好的挂在那里,心里才舒服一点。 但他还是不放心,匆匆洗漱完便立刻出门朝林宝工作的超市奔过去。 王栋东的短信是半路来的,问他这周末有没有空聚一下。 尤皓现在一点也不想管这个,只回了个以后再说,便没有后续。 他一路逃命一样压着限速赶到超市。 林宝消瘦的背影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尤皓都没有看见正脸,便觉得林宝现在是不开心的,看不见嘴角那个笑起来才会有的梨涡了。 明明只是这么这么小的一件事,却搅地尤皓整个心脏都痛起来。 早晨的超市没有多少人,尤皓走过去一把拽住了林宝的手。 后者一副呆愣愣的表情,工作小马甲也来不及脱,便被尤皓抓着走了。他们走进周末无人的刑侦科办公室,尤皓将人拽进来关好门,便又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林宝还是那样愣愣的,喘得厉害,因为没睡好,看起来特别憔悴,眼睛肿肿的。 尤皓确定了,林宝昨天是哭了的。 俩人默然地呆站良久,空气热得很,好像有一点点火星,就可以燃起来。 这氛围不大对劲,尤皓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或是解释一下昨晚上自己幼稚的行为,但他组织来组织去,也没有组织出个所以然。 最后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林宝,他带着哭腔,说了一声对不起。 尤皓就再也憋不住,揽住他扣在怀里,磨蹭那头软软的头发,也给他道歉。 俩个人像神经病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道歉,到最后哭腔也没有了,又傻逼一样一起笑起来。 尤皓勾了勾林宝的鼻子,控诉他:“你害我变幼稚了。” “是年轻。”林宝秀他进步的普通话。 尤皓也不再反驳,只说今天翘了班,不如请假出去玩。 林宝来了北京以后不是呆在屋子里就是上班,很少出去玩,年纪又小,马上经不住诱惑,问:“去哪里呀?” “长城还是天安门吧,”尤皓的回答老套,“你都住北京了,总不能这两个地方都没去过。” 林宝也不嫌弃他没创意,欣然同意了。 王栋东当天晚上就刷着了尤皓和林宝在天安门的合照。他点进尤皓的朋友圈里去,以前几乎不发照片的人,这段时间里不是合照就是林宝的照片和小视频。 王栋东一边翻白眼一边叹气,不知道是劝自己的多年好友不要深陷泥潭好,还是暂时不要点破好。 难得_12 第九章 和好了,林宝和尤皓的日子都好过起来。 期间罪魁祸首给尤皓打了好几次电话,他有点不爽,还晾了几天,才给回过去,借口自己忙着办案子没时间看。 杨青易也不知道是真的傻假的傻,还夸了一通人民警察,直说他们辛苦了。 饶是尤皓脸皮再厚,骗人还给这么夸也是有些受不了,又再三确认过林宝的意见后,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选在周末进行摄影。 这样一来,王栋东的邀约就又变成下一个以后了。 杨青易选在了一个不太像能进行拍摄的地方,是一个废旧了的工厂,平常都是些小混混群架的好去处,是尤皓一些同事的噩梦。 他们按照约好的时间到,那里已经都是人了。 尤皓都不知道原来拍几张照片是这么麻烦的,又要有人负责道具又要有人负责灯光,还有个和理发师一样能扭的化妆师。 光是准备工作就花了两个小时,真的开拍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杨青易也不见外,直说让他们做好饿到晚上的准备,尤皓想了几遍这一天的酬劳,才把骂人的话憋回去。 拍摄对林宝的要求不高,杨青易看上的就是林宝本身的气质,并不需要什么修饰,一般就是让他做好一个动作呆在一个地方面无表情就行。 只是那些服装和动作让尤皓这个外行完全无法理解。 不是要躺在地上掐死自己,就是要头抵着墙撞死自己,拿棍子敲死自己,拿石头砸死自己,有几张还专门给林宝化了一些受伤的妆容,又都是在废弃工厂拍的,整个一套照片非常受虐。 林宝也拍的非常莫名其妙,不过他听话,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倒是完成的比杨青易想象中快。天还没黑,就可以吃上饭了。 尤皓和林宝并不打算和他们一块吃,拿了厚厚一沓钱,就喜滋滋地走了。 “好多钱!”回去的路上林宝捧着那沓钱,像个财迷,“我一天就赚了这么多钱!” 尤皓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一样看着他:“是是是,你最厉害。” 林宝去超市上班以后还没一个月,这是他拿到手的第一份工资,尤皓也挺开心,便决定破费一次,带林宝去市中心的高级西餐厅好好吃一顿。 尤皓自己一直过得糙,西餐厅在他去云南之前也没去过几次,这一次来,才发现装修地越发高级,门口的拟真服务员机器人乍一看跟真人几乎一模一样,冷清的电子音一传出来,还把林宝给吓着了。 林宝到底小孩心性,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还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尤皓看后边快来人了,才把人给扯进去。 包厢没有预约是进不去的,经理给他们安排了个靠窗的位置,从三十层的高楼看出去,俯瞰半个城市的灯火闪烁,也别有一番风味。 林宝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把现代版的刘姥姥进大观园演绎地传神,看什么都好奇,抓起一只勺子也要问问看。尤皓也并不觉得丢人,心情很好地和他解释,还把菜单上的中英文对照起来教他,两个人几乎要头碰着头。 现点的牛排做的慢,尤皓教了一半,其中一块才端上来。 尤皓赶紧收了横在桌面中央的菜单坐好,一仰头,便看见一位不可思议的人。 叶倩倩还是一副姣好的面容,整个人却越发的消瘦了,穿着合身的制服也像是要被大风给吹走,在看见尤皓之后脸上的表情在惊讶与羞耻中转变,一时竟无法做出反应,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尤皓也是有点讶异的,叶倩倩是他前女友,在得知他地卧底任务后便很理智地与他和平分手了,两人相互保留了通讯方式却不再联系,只是叶倩倩两年前还是公司里年轻有为雷厉风行的财务总监,不知怎么竟沦落到来当服务员的地步。 尤皓一时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但什么话都还没问出口,叶倩倩就先反应过来了,她尽量保持平稳地语调说了声请慢用,便逃跑似得端起盘子消失在了视野里。 林宝看了看尤皓,又看看尤皓目光的方向,嘴唇瘪了一瘪,问道:“她是谁呀?” 尤皓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摇了摇头,便开始给林宝切牛排。 他怕林宝吃不惯,牛排点了八分熟,切起来有些困难,好半天才扎起一块来递到林宝嘴边,啊了一声。 林宝却有些不开心了:“你别把我当小孩。” 说着却也张嘴叼走了。 尤皓好笑:“你以为你多大?身份证上的十八岁都很可疑。” “那也可能比十八都大,”林宝给自己找理由,“我连自己原来是北京人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说不定被拐走的时候都五六岁了呢?” 尤皓不禁感叹林宝进步巨大的普通话,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夸了他几句。 林宝前一秒还在抗诉自己是大人,被夸却又忍不住地翘尾巴,哼哼唧唧地又就着尤皓的叉子吃了几块。 叶倩倩再次上菜的时候,被这一幕看的步子都顿了一瞬,硬着头皮把盘子里的东西放下来。 不是她想再次往尴尬上凑,实在是餐厅管理严格,一个人管几张桌子,一点也变通不得。 尤皓这一次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及时发问:“你出了什么事吗?” 叶倩倩动作僵了僵,只是说:“请慢用。” 尤皓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刚上的牛排上趴了个嫩嫩的煎蛋,还散发着热气,是叫人闻一下也要肚子叫的肉香,但林宝看看它又看看对面的尤皓,只觉得再没有刚刚的胃口了。 他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憋得难受。 尤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起码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一转眼,就对上了林宝那双审视的眼睛。 尤皓心里下意识就咯噔一下,张口想要解释,却又反应过来好像没有必要。 他有些讪讪地提起刀叉想要切新上的牛排给林宝吃,林宝却把眼睛一垂,小声说不要了。 “怎么了?”尤皓问他,“不想吃牛排?” “不是,”林宝蔫蔫地把玩他面前没有动过的刀叉,轻声说,“吃饱了。” 天天和他一块吃的尤皓自然是不相信这个借口的,顿了一顿,便还是切出一块肉来递过去:“吃了,我就告诉你。” 难得_13 林宝把头抬起来。 尤皓又递过去一些,喷香的牛肉抵住了林宝嫣红的嘴唇。 林宝犹豫一下,张口吃了,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尤皓,瞪得大大的,仿佛怕眨一下尤皓就要耍赖骗他了。 尤皓无奈,又切了一块,边切边告诉他:“那个服务员是我前女友。” 林宝的眼睛瞪地更大了,心里边有惊讶,也有别的什么捉摸不清的东西。 尤皓又切下一块递过去,继续说:“她原来工作很好,别人都说我配不上他,不知道这两年怎么了,居然来做服务生。” 尤皓自己都不知道,这话说的是很有些同情的。 林宝心里的异样愈发浓烈起来,他觉得委屈,刚刚那个女孩子在这样一家高级的餐厅端一下盘子尤皓就觉得心疼,自己做收银要站一整天,也没见他因此说过什么话。 尤皓见林宝的反应不对,便把叉子放下来:“怎么了?” 林宝抿抿嘴吧,思考了一番,用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表达:“我也想来做服务员。” 尤皓愣了愣,问道:“不喜欢收银?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林宝抿了抿嘴唇,顿了一下却又点了点头,软声说,“有点累。” 尤皓突然沉默了。 他其实知道评林宝的外形条件当一个小超市的收银是很浪费的,现代社会说白了真的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一个吹头发的小哥因为长得好看可以一天涨百万粉,靠发发广告发家致富,像是杨青易这种人,也可以为林宝这张脸付上几千块一天的工资,再不济,做一个淘宝模特也比天天站在超市里轻松,体面。 但是尤皓却打心里不想林宝去做这些,他不想林宝过多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不想林宝离他太远,不想在下一个春节,又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所以当得知警察局的边上缺一个收银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替林宝决定了他的去处,他以为林宝也和他一样,是不想离他太远的。 “那你,想换份工作?”隔了好一会儿,尤皓才重新举起刀叉,切了一块牛肉自己吃了,“其实服务员也不太好,如果你想换一份工作,我可以替你找找看。” 林宝握着自己的叉子盯着他不说话。 尤皓嗯了一声,继续递肉给他吃,问他好不好。 林宝却不再吃了,气哼哼地一直把头低到两人回家为止。 第十章 这天晚上,林宝失眠了。 失眠与他而言并不是多么陌生的事,以前邦叔动不动就会发疯,偶尔钱多了,抽爽了,又会叫来好多人吃吃喝喝地闹。林宝自打懂事以来,就特别害怕邦叔哪根筋搭得不对,也给他来上一针,所以只要邦叔在家的晚上,几乎都是彻夜不眠。 但是那样被害怕和警醒包围的夜晚,又和今晚的烦恼不大相同。 尤皓不像以前那样哄他了,甚至没有主动寻他说话,林宝自作主张地觉得这一定是那个女孩子的原因,他觉得尤皓在想她,在见了一面之后就念念不忘。 这个想法叫林宝翻来覆去,一想到就全身都不对劲了,直想要把身边的人摇醒了,问问她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好。 就这样从漆黑的夜滚到青白的天,林宝翻身的动作突然猛地顿下来。 尤皓长着一张算不上多好看,却刚毅的脸,鼻梁很挺,在晨曦的微光下隐约地亮出一条直直的线。 林宝停下来看着那条线,一晚上的纠结突然就寻到了由头。他不是什么单单纯纯的少年,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已经见过太多的肮脏下流。 所以在这一刻,他几乎是瞬间就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没有对性别的纠结,没有对未来的恐惧,他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林宝盯着那条直直线,终于闭上酸痛的眼睛,睡过去。 两个人好像维持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在那以后,没有再提叶倩倩的事,也没有提过换工作的事宜。他们还是一起吃饭上班,一起下班吃饭。 只是林宝因为心态变了,便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开始观察起尤皓说话时看着他的眉眼,开始期待尤皓回他的短信,有时候还会忍不住傻笑。 时间久了,连超市的经理都看出些不同来,调侃地问他是不是找了小女朋友。 林宝马上板了脸,严肃地说没有,经理给他逗得笑,感叹年轻真好。 尤皓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奇奇怪怪地问:“在笑什么?” 林宝刚想阻止,经理已经开玩笑一样道:“你家小朋友好像找女朋友了。” 尤皓心里一紧,说话的语速都快起来,立刻看向林宝:“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假的!”林宝脸都红了,有些气急败坏,指责经理,“他乱说。” 尤皓心里那股不舒服感觉却没有好一些,但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便又随便与两人聊了几句,才拿起一包烟买了走人。走之前,还特别的观察了一下,小超市的收银大多都是年轻小姑娘,有的还是大学兼职,一时竟觉得谁和林宝都是可能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回去的时候,林宝还在系安全带,他就忍不住提出话头道:“你觉得一起工作的那几个姑娘怎么样?” 林宝又不是真的小孩,自然听懂了,回头瞪他:“我真的没谈恋爱。” 尤皓给噎了一下,不知道接什么好了,快到家了,才又开口,问道:“你上说不想当收银,现在呢?还想换个工作吗?” 林宝有点奇怪的扭头过去看他,尤皓直视前方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林宝想了想,摇头道:“不想换了,收银挺好的。” 尤皓嗯了一声,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 王栋东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约他周末出去喝酒了,只是好像运气特别差,总是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冲开。 次数多了,王栋东又执着,尤皓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星期本来想着怎么样也要答应了一次,没想到人刚见着,就又遭遇了突发状况。 事情与叶倩倩有关,对方非常狗血地被绑架了,歹徒居然还打了电话给尤皓。 尤皓听完电话都有点哭笑不得,估计叶倩倩是故意的,约等于变相报警了。 难得_14 尤皓立刻把这件事情向局里汇报,并再一次放掉王栋东的鸽子。王栋东都习惯了,很哥们地表示要帮忙。走过小超市的时候,他特意往里看了看,旁敲侧击道:“今天不知道几点回去呢,不和他说一声?” 尤皓的脚步顿了一顿,一脸纠结的样子,最后摇头道:“尽量下班前解决吧。” “哪有那么快啊,”王栋东不解,“你就跟这说一声呗。” 尤皓步子没停,只是说:“算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先回来吧,反正也不是我们本职工作。” 王栋东下巴都要掉下来:“那个是你前女友诶!” “so?”尤皓莫名其妙,“你也说是前了。” 王栋东自己想想,要是江乐出了事,他估计连饭也吃不下,顿时觉得尤皓不是人极了,啧啧几声。 尤皓睨他:“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我和叶倩倩没你们那么深的感情,再说林宝还挺敏感的,上次我和他去餐厅吃饭也遇到叶倩倩了,他那一天都蔫蔫的。” 王栋东听完脚步也不自觉的慢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尤皓。 尤皓自顾自往前走没看到,还继续道:“我估计他有点帮我当成父亲的角色吧,没有哪个小孩喜欢后妈。” “……”王栋东对这一波强行解释目瞪口呆,只觉得他和尤皓的聚餐可以取消了。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才回到局里,没想到林宝却自己跑来了,气喘吁吁地敲他们的刚关上的车门。 “你怎么来了?”尤皓把窗降下来。 “经理和我说看见你了。”林宝还是有些喘,天气热起来,随便跑一跑一张脸便红红的,问他,“今天不是周末吗,你要去哪?” 尤皓看他红红的脸颊,便不知为什么觉得手心有点冷,抬手覆了上去,才说:“来出任务,很快的。” 林宝的脸太小,他两只手一下盖掉了,从里边传出闷闷的答应声。 尤皓轻轻笑一下,松开:“快回去吧,晚上来接你。” “好。”林宝乖巧地朝他点头,看他慢慢关上车窗驶出去,还站在原地。 尤皓也开出好远,还在往后视镜看。 王栋东坐在副驾驶,瞪出来了,居然愣是没人注意到他,他都绝望了,感觉好兄弟已经陷入美少年的美色里,无法自拔。 给尤皓打电话的歹徒明显是个绑架人的新手,可能还是出自于一些私人的原因,一点反侦察能力也没有,虽然把人约在闹市里,可并没有安排什么钱的放置地点,而是自己本人来拿了。 局里考虑到尤皓长得戾气太重,派了一个斯斯文文的警员代替他去交钱,那人也没听出两人声音的不同,只是拿了钱才告诉他,要救人就跟他走。 尤皓和第三支队的队长对视一眼,同意了,向着那名小同志的耳返里下达了执行命令。 小警员演技还挺好,做出一副极不情愿但又太爱叶倩倩不得不妥协的样子,一脸苦大情深地跟着歹徒,最后被套上黑麻布袋子的时候还假装使劲挣扎了一拨。 他身上有定位装置,歹徒也并没有怀疑,开车开得又稳又慢,看着不像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倒像是个老实人。 最后车慢悠悠地停在了一个郊外的废弃养殖场里。 尤皓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的绑架会解决地这么容易,都想和第三支队打个招呼就趁早走人了。 变故就出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 原本安静如鸡的小同志突然就爆喝了一声,疾呼道:“队长!人质身上安了炸弹!” “什么?!”尤皓和队长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队长冲那头大声询问,“炸弹数量!类型!” 那边的小同志却不再说话了,耳机里传来一阵东西掉落声音,听着像是在打斗。 队长当机立断下达了作战命令,十几个警员快速换上制服往养殖场冲去,同时给拆弹部门发去了请求。 养殖场的地形有些特别,看着不像大型家畜的养殖场,室外的部分很小,棚子只有很大的一个,里边一小格一小格的格开,围墙又不矮,一进去像走进了个迷宫。 尤皓跟在一群警员后边一起进去,回顾一圈就皱了皱眉,要是对方有枪,这个格局就太操蛋了。 打斗大概是已经结束,整个场地都有些诡异的安静。 大家不能确定最后是哪一方控制了局面,便尽量将步子放轻,以免惊动到歹徒。 行动间,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些微声响,好像是女孩子抽泣的声音,不大,但离地最近的尤皓还是听见了。 “我不想死。”叶倩倩紧接着哭着说。 这回大家都听见了,领头的武警将步子停下,试探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小同志的声音:“歹徒已控制!我在西面。” 尤皓跟着一块赶了过去,歹徒选的人质安置点也不怎样,好好的地形没有利用,倒是把人放在最容易逃跑的办公室里。 叶倩倩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绑了一圈炸弹。 她一见到尤皓便有些崩溃,哭着喊了一声:“救我。” 尤皓皱着眉,蹲下去查看。 “是小型地雷装置,”小同志往叶倩倩肚子上最大那个指了指,小声道,“别的都是普通引爆炸弹,只要这个不炸,就不会有事。” 尤皓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圈炸弹绑地很紧,意味着地雷已经受到压力了,只要松开就会炸。 “拆弹的什么时候到?”尤皓问。 “大概还有还有十几分钟到,”一位同志回答,顿了一下,又犹豫地补充,“但是拆除已经启动的地……” 尤皓扭头横了一眼过去,他立刻住了嘴。 叶倩倩却也听懂了,她也不要形象了,原本好看的妆容哭地花成一片,头发也乱糟糟的,颤着声音问尤皓:“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这个样子让尤皓想起林宝当初拽着他的已经说要死的样子,也是这样的狼狈,绝望。 尤皓不禁放软了声音安慰她:“不会的。” 难得_15 叶倩倩抽泣一声,还是说:“你救救我。” 尤皓点头说好。 第十一章 拆弹队员来的挺快,查看完炸弹的情况后,就把现场搞得十分紧绷,除了叶倩倩和几名穿着厚厚防护服的拆弹队员,其他警员都被勒令请出了办公室。 小姑娘被吓得嘴唇发白,拽着尤皓的手不肯松开。 “我陪着她吧,”尤皓自己开了口,他犹豫一下,将叶倩倩的手摘下来握在手里抓了抓,“别害怕。” 叶倩倩下意识抬头去看他,她的手心早就冰成一片,四肢都在过度惊吓下微微发抖。而牵着他的这个男人的双手却是干燥而有力的,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心。 她从前过着安安稳稳光鲜亮丽的生活时,也只是被尤皓的外表吸引,却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这样有魅力的。 防弹队员也拿一个惊吓过度的小姑娘没有办法,最后的情况就变成了一群防弹队员围着一男一女打转,两位主角还手牵着手,如果不是场景过于诡异,还真有那么点浪漫。 地雷装置是简单改造过的,拆除人员不敢直接进行摘取,而是用压力器固定住了,从周边凿进去解除。 刚开始每凿一下叶倩倩都会在打击声下颤抖一下,虽然不是直接凿在肉上,但那种下一秒就可能被引爆丧命的恐惧感还是叫叶倩倩拽着尤皓的手紧地吓人。 尤皓也没出声阻止,只是安慰性地回握住。 “尤皓,”拆除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叶倩倩喊了他一声,“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尤皓顿一下,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叶倩倩的眼泪流下来,像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和他说话,每个音节都带着后悔和悲伤:“我当初和你分手其实不是因为你要走。” 尤皓还是嗯一声,示意她继续。 “我当时认识了一位大老板,”叶倩倩说,“我给他偷我们公司的核心信息,他说会带我出国,但他最后没带我走。” 尤皓愣了一瞬,大概明白了:“这个抓你的人……” “是我找的替罪羊,”叶倩倩哭得呛了一声,“我,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我也没想过把他害的这么惨的……” 尤皓听完,也没说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况且周遭都是一些同事,虽然都没有听到一般做着工作,但他们又不是真的聋子,还是叫尤皓有些尴尬。 叶倩倩却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她自顾自又哭了几声,便慢慢地松开了掐着尤皓的手:“我不该再这么自私了,你特别好,是我没有珍惜。” 尤皓有些意外。 叶倩倩还是哭:“你快走吧,我怕我等下就没勇气放你走了。” 尤皓笑起来:“我要是真想走你以为你抓得住我吗?” 叶倩倩给他笑愣了。 “别瞎想了,”尤皓笑着把叶倩倩的手再次握住了,“这都快拆完了。” 叶倩倩呆呆地问:“真的吗?” 一直忙于工作的拆弹人员这才终于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配合谎言道:“真的。” 叶倩倩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她大概是被关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最后竟然安稳地靠到尤皓的肩上睡过去。 尤皓的肩膀受到压力,下意识地侧头去看,鼻尖不小心刮到对方的脸颊,收到拆弹队队长揶揄的眼神。 他有些无奈地和队长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还在上班的小朋友。 他也没有想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整整一天都没有去买烟了,突然就有些放心不下,想知道他午饭吃了什么,又或者他站那么久,会不会累。 拆除工作进行地很顺利,地雷装置在夜晚来临之前便全部安全分离了。 尤皓感觉自己有了林宝之后便越发地心软起来,最后居然也没忍心推醒肩上的叶倩倩,还在一群警察起哄的眼神里把人给抱上了车。 叶倩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先前那么喧闹的环境里都没有醒,倒是一到车上就醒了,刚好与尤皓面对着面,还是有些无措地抓着他。 尤皓却不再任她抓着了,礼貌地拿开道:“已经都解决了,现在送你去医院。” 叶倩倩的表情怔忪,隔了好半天,才与他说谢谢。 尤皓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的时间,林宝一个人无聊地都困起来,打着哈气在看电视。 “怎么回来的?”尤皓换了鞋走过去。 林宝也不看他,哼一声,他现在普通话说得好了,已经可以与尤皓呛声:“因为某些人说话不算话,所以坐地铁回来的。” 尤皓笑起来,黏过去贴着他问:“地铁挤不挤?” 这在大北京简直是废话。 林宝脸都皱起来:“超级挤。” 尤皓笑得更大声了,手掌自然而然的揉在林宝的脑袋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好像被林宝在身上安了什么开关,只要与他说话,一整天没着没落的心情,就可以顿时好起来。 林宝被他揉地脑袋也低下去一些,不再看得到电视,盯着沙发,嘴唇抿着。 他怕被尤皓发现自己现在的紧张以及格外红的脸颊,索性尤皓真的没发现,他自己古怪了一会儿,便站起来要去洗漱了。 晚间还是两个人睡在一起,尤皓租的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在寸土寸金的北京都已经算得上中上水平了,但床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还是小了些,尤其是尤皓的身材,一趟上去就占了三分之二。 之前天气冷些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天气渐渐热起来,尤皓只要稍稍翻个身就能触碰到林宝的皮肤,他有时候在梦中也会突然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小孩的皮肤怎么会这样软,这样凉,一点也不像他以往接触的那些糙汉子,叫人一不留神就会以为身边躺了个惹人怜爱的可人儿。 这天晚上尤皓又被自己的动作弄醒,一偏头,却正好看见林宝也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林宝的眼睛不大,睫毛却异常地长,在微弱地光亮里也能看见它卷翘的弧度。 难得_16 尤皓有些神游天外,脑子也被眼前慢慢煽动的睫毛给带走了,等他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落在那些卷翘上,绒毛微微地扫在指尖上,有些痒。 “几点了?”林宝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黏在一起。 尤皓没来得及收回手,也就不收了,玩一样地拨弄着那些细软的绒毛,随口道:“大概2,3点吧。” 林宝把眉头皱起来:“这么早?” “其实我也不知道,”尤皓又拨弄一会儿,回身把手机拿过来看,“五点了,已经。” 林宝嘭的一下躺回去,懒洋洋地问:“还睡吗?” “那不然呢?”尤皓也躺回去,凑近了林宝的脑袋,问他一直想问的,“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林宝哼一声:“是你太热了。” 尤皓笑了:“你冬天的时候怎么不嫌我?” 林宝还是哼一声,变频空调刚好在这时候滴的一声轻轻响起来,呼呼的冷风开始往人的身上吹,俩人便停止了毫无意义的闲聊。 又是过了好一阵,窗外也有光亮慢慢透进来,尤皓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到右脸的脸颊上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是又软又凉的触感。 尤皓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心脏跳地厉害,却又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那好像是……林宝的一个吻。 第十二章 林宝真正发现尤皓的古怪是在好几天以后的事了,他虽然敏感,但尤皓这样出惯了卧底任务的人,要想隐藏一种情绪也是很难叫人发现的。 起先只是减少了每天去买烟的频率,不再动不动贴到林宝的身上,渐渐的连吃饭和睡觉也都空出一点礼貌的距离。 林宝有天晚上起来上卫生间,才发现尤皓这么大个一只几乎要掉出床沿,背对着他睡得别扭极了。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心里空洞洞的难过。 尤皓在他睡着之前,还是很随意似的靠着他的。 林宝又失眠了,他与尤皓中间那一点距离让他辗转反侧,第二天顶了两个大黑眼圈去上班,动作迟缓地像具行尸走肉。 经理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年轻人啊,也要注意节制。” 林宝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慢半拍道:“……啊?” 经理:“我说,你们年轻人——” 他话还没说完,便只见林宝一改一天的动作迟缓,风一样飞了出去。 “诶!”经理喊一声,“你小子,上班呢!” 林宝已经无视经理的喊声冲到人行道外。 他刚刚匆匆一瞥,看见玻璃门外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晚上也没有想通稍等事情忽然就有了头绪,整个心都跟着提起来。 叶倩倩穿了一身清凉的露脐装,纤细的腰肢和雪白的大长腿在阳光下晃人眼,引来不知多少回头率。 林宝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只是这样慢慢跟着她,也越看越觉得难过起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穿着超市里丑丑的工作小马甲,裤子也是最普通的牛仔裤连个破洞都没有,一个男孩子,好像都还没有叶倩倩长得高,好像怎么看,都是不如人家配得上尤皓的。 叶倩倩拐个弯进了警局。 林宝慢慢地停下脚步,站在路边脱了身上的小马甲。夏天的太阳很热,这么几步路就照得他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却也懒得擦了,只是很想哭。 “林……宝?” 林宝抬头。 马蔚阳看清人脸后就笑起来:“真是你啊?” 他早在厅里的时候就听说尤皓居然带回了一个出任务时遇到的男孩子,还一直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圈里传各种版本的都有,也算是一段笑谈了。他一直忙于工作,大半年也都没有时间过来看看,这回交接事务好容易来一趟,本来还想着好好问问的,没想到倒直接遇上了。 林宝却是不记得他了,整个人都懵懵的,也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盯着他看。 马蔚阳给他盯地好笑,摇头道:“我也是当初在云南那边的工作人员,走吧,带你进去?” 林宝也不说好或不好,一副失了灵魂的模样,跟着马蔚阳进了警局。 马蔚阳自己是有工作的,给林宝指了指尤皓办公室的位置便走了。 林宝盯着尤皓的办公室看,不敢过去。其实不用马蔚阳指他也是知道的,上一次来这里,他还与尤皓冰释前嫌,两个人笑得像傻子。现在他却连踏也不敢踏进去了,他怕在那里看见叶倩倩与尤皓谈笑的样子,他怕自己一面妒忌一面也要觉得般配。 马蔚阳职位高,权力大,来到他们这个分局也算是视察了,局长表现的还挺重视,把整个局都弄得怪严肃的。 林宝搁院中央站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出来看见他,他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踌躇半晌,还是不舍得走,做贼一样在布满摄像头的警局躲去窗户底下想要偷听。 办公室里没有叶倩倩的声音。 底下人都被局长掉到会议室端茶送水了,就剩下个尤队长和王副队,两个人还被勒令没事不要出去乱作,只好无聊地大眼瞪小眼。 王栋东自己无聊了一会儿,看看尤皓又看看无人的办公室,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尤队。” “嗯?”尤皓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分给他一眼。 王栋东清清嗓子:“我说,那个林宝……准备在你家住多久啊?” 尤皓被他问得愣了愣,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难得_17 “我,我这不是关心关心嘛,”王栋东笑笑,“你说他现在工作也有了,也成年了,毒也戒了,是吧?” 尤皓看看他:“然后?” “然后,就,还赖在你那里算什么事啊。”王栋东故意把语气放的轻松,偷偷观察尤皓的神色,“两个大男人住在这么个小房子里,我都替你觉得挤。” 尤皓听着,没有说话,脸上不悲不喜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栋东自恃段位不够看不懂,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你那房租水电也不便宜吧?他都没给是吧,你这年纪老婆本都还没存够呢,就搁这养儿子?” 尤皓隔半天才抬手摇了摇:“这些和他算什么。” “嚯,”王栋东叫地夸张,“你现在这么豪气了?大几千的事儿呢!” “我不是说这个,”尤皓有些烦躁,“你也说了,人家刚成年。” “是啊!”王栋东拉过凳子来,坐到尤皓身边,大有大说一顿的架势,“你也说他刚成年了,这要等几年你再让人搬出去?你到时候怎么说,直接赶走?” “赶什么赶。”尤皓眉头都蹙起来,往王栋东拉来的凳子上踹了一脚。 王栋东今天格外地烦,好像就爱捡一些他都不愿意多想的事情来讲,哪壶不卡提哪壶。 王栋东被他踹一脚,情绪也有些收不住了,严肃起来叫了尤皓的名字:“我到底想说什么你明不明白?” 尤皓低着头不说话。 “那小孩要喜欢上你呢?”王栋东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你也顺着他,和他在一起?” 林宝蹲在窗外,全身的血都冷了。 尤皓还是不声响,王栋东又踹了一脚:“问你呢,你女朋友没有一打也有十个了,三十多岁了,突然弯掉了?” “我暂时不想说这个。”尤皓站起来。 王栋东给人拉住了:“兄弟,听我一句话,早走早好。” 后来的话林宝没能听清楚,大概是尤皓往外走了,王栋东也跟着走,只能听得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时轻时响。 林宝的心像是被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割开了,刚开始还是没有感受的,过后却越来越疼,让他都有些维持不住蹲着的姿态,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王栋东的声音忽然又近了,他问道:“你的意思,他养得起自己你就让人走?” 林宝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尤皓隐隐约约好像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第十三章 尤皓这几天过得烦躁得很,林宝亲在他脸上那一口像是带了毒似得,亲的他骨头缝都觉得痒,浑身上下都奇怪。 他想要直接与林宝来个对峙,又觉得不忍,想装作完全没事情地继续相处,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整个人都有些不上不下的。 偏偏王栋东这个没有眼色的还非要往枪口上撞,一句他要是喜欢你问地尤皓坐也坐不住了,心跳都漏了一拍。 叶倩倩来的还挺及时,她今天本来是过来处理那个绑架案的,也顺带谢谢救了她的尤皓,进来的时候尤皓正被王栋东烦得不行,看见她像看见救星,立刻迎了上去:“弄完了?” 叶倩倩给他超乎寻常的热情吓到,但也高兴,怔了一下便露出好看的笑容来:“弄完了,你们这儿怎么就两个人?” “嗨!”王栋东这个没眼色又憋不住地凑上来道,“这不是马蔚阳马副厅来了么,我们局长那架势搞得,弄得国家领导人莅临视察一样。” 尤皓白了一眼,叶倩倩倒也不拂了王栋东的意,仍旧挂着笑道:“怪不得我刚刚笔录也没什么人。” 他们俩讲起来,尤皓也乐得不开嘴,在一边无聊地看着。 叶倩倩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的不像来做笔录的就算了,脸上还画了个很精致的妆,把人衬得愈发靓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意图,叶倩倩也不掩饰,和王栋东边说着话,眼神也都是落到尤皓身上的。 尤皓硬生生接下来,但没有给回应。 临了叶倩倩要走了,大概还是有些不甘,故意与王栋东约了个所谓的谢恩局,王栋东不等尤皓反应便一口应下来。 尤皓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平平淡淡地说好。 在局里闲了一整天,下班却因为开会迟了,尤皓回去的时候人没接到,等他回到家里,林宝已经在洗澡了。 尤皓找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晚饭,只好冲浴室喊:“今天没买晚饭?”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来,林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你说什么?” “我说——”尤皓一顿,有些顾不上晚饭了,跑到浴室门口敲了敲,“你声音怎么这样?生病了?” 林宝的身上还挂着些水珠,右手扶着左手,嘴唇都是发白的。他刚刚脑子混沌地冲冷水澡,控制不住的想下午听见的话,比起喜不喜欢,他更害怕尤皓赶他走。 尤皓见他不声响,更加着急了,加大敲门的力道:“林宝?” “唔。”林宝哼了一声,捂着右手蹲下来,本来只是想装一下可怜的,但实在太疼了,停了冷水的冲洗后,钻心的疼痛再也遮不住,便真的哭起来,“我摔倒了,好疼。” 尤皓被他哭的心一揪,又往门上砸了两下,语气却是温柔的:“起得来吗?” 林宝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看不见,只是哭,不说话。 尤皓急也急死了,后退两步一脚便踹到门上。 他一个特警,连踹门都是练过的,浴室的门禁不住他两脚就倒下去。 尤皓直接踏着门板走进去,把缩在地上的林宝给整个抱了起来。 小孩那么小一只,明明这段时间也好吃好喝的供着了,不知怎么就是不胖一些,背上的骨头都硌手。 尤皓抱着他,没来由地觉得难受和自责,他不是看不见自己往后缩了一步的时候,林宝眼睛里的无助。 难得_18 又怎么样呢?人家才几岁,喜欢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又怎么样呢? 是自己心里有鬼。 林宝好几天都没接触到这个温暖的怀抱了,一时疼痛夹杂着委屈,喉咙里的酸涩憋也憋不住,渐渐地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尤皓抱着他,无措极了。 林宝的手伤着了,要快点处理,林宝在哭,要哄。 尤皓都知道,但他的肉体和灵魂好像被林宝给哭傻了,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能被无边无际的心疼包围住。 足足愣了有三分钟,尤皓才如梦初醒一样把人安置到沙发上,拿出急救箱来。 林宝也哭的没那么凶了,只是眼泪汪汪的盯着自己的手臂。 “怎么就摔到了?”尤皓叹了口气,手指轻轻附在那条雪白的手臂上,一点力也不敢用。 林宝稍微有一些心虚,便就着哭腔含含糊糊道:“滑了。” 尤皓也不追究,取出两片木板来,对林宝道:“可能会有点疼。” 林宝看看他,挂着眼泪点了点头。 尤皓这辈子也没有做过这么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事,林宝的手臂像是什么易碎的无价之宝,他每裹一圈纱布都要担心,不停的问疼不疼。 林宝却不像往日那样体贴,每次都要哭着说疼。 尤皓没有办法,他隐隐约约是知道林宝喊疼的原因的,但他暂时什么也不能做。 固定好之后,尤皓把人带到医院,他急救措施做得不错,医生也没有重新处理,只叫人排队去拍片。 林宝挂着手臂可怜兮兮地挤在人群之中。 尤皓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让他一个人呆一会,自己跑出去给两人买晚饭。 医院买饭的地方也挤,尤皓等半天,林宝一个人拍了片子,过去找医生。 “打架了吧?”医生看过片子,又转头看看林宝,直接下了结论,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受这种伤是只有这么一种解释的。 林宝也不解释,点头嗯了一声。 他手上的伤不是摔出来的,是自己亲手砸的,这骗得过尤皓却骗不过医生。 医生叹口气,端起长者的架子,一边处理,一边教育他:“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有事情就想着暴力解决,也不想想你受伤了,自己家里人多担心啊。” 林宝乖乖点头称是,末了,乞求道:“您别告诉我哥,我和他讲是摔的。” 林宝长了张很讨长辈喜欢的脸,这会儿还自带可怜兮兮的气场,医生起初不同意,他求几句,医生又训几句,便又同意了。 尤皓买了一碗粥一碗饭和一些小菜,林宝明明伤的是左手,却故意不拿勺子,就要尤皓来喂。 两个人坐在医院后头的院子里,路灯也不怎么亮,照的人隐隐约约。林宝的睫毛还是那么长,那么卷,他眨一下,就要跟着颤一下。 尤皓看他嫣红的嘴唇吞下自己喂出去的白粥,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 林宝的长睫毛忽然抬起来:“我要吃酸黄瓜。” 尤皓一愣,赶紧放下勺子夹了块酸黄瓜过去。 林宝吃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来,评价道:“好吃。” 尤皓不知道说什么,便只能夹着被咬掉半片的黄瓜,等林宝吞下去再来吃。 林宝看看他,主动凑过来,他把那片黄瓜往前推了推,眼睛看起来亮亮的。 “你不吃吗?”林宝说。 尤皓咽了口口水,吃了。 他之前没吃过酸黄瓜,原来是又酸又甜的味道。 第十四章 林宝受了伤,收银的工作也做不下去了,尤皓载他去办了辞职,直接带人安置到办公室里。 王栋东刚好接了水出来,看见绑着绷带的林宝差点喷出来。 尤皓剜了他一眼,王栋东内心复杂地与林宝打招呼:“你这手是怎么了?” 林宝乖乖巧巧的笑笑:“不小心摔了。” “以后小心一点……”王栋东尴尬地笑,迎着尤皓的眼神咳嗽几声,才又说,“那你今天就呆这了?” “不知道,”林宝也看了尤皓一眼,“尤哥让我过来的。” 尤皓这才嗯了一声,像是解释一下,也像是命令:“今天就不回去了,办公室也不是坐不下多一个人,你回去吃饭都麻烦。” 王栋东瞥一眼林宝完好的右手:“啊。” 尤皓又说:“你让叶倩倩换个时间。” 林宝乍一听到敏感词,耳朵都竖起来。 王栋东不满道:“人家地方都订好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尤皓嘲讽道,另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就安在自己的座位边上,又把林宝给拎过去,安安稳稳的安置在上头。 王栋东目瞪口呆,心里吐槽不知道是谁怜香惜玉。 难得_19 “要么就带林宝一起去吧,”尤皓想了想,又道,他也不想把一顿饭推来推去,没完没了,“吃完早点走。” “这就别了吧?!”王栋东惊叫,“电灯泡一个我还不够啊,两个也太亮了。” 林宝心里咯噔一声。 尤皓皱眉:“什么电灯泡不电灯泡的,你乱说什么?” 王栋东原本还想开点玩笑,调侃一下,但尤皓的表情实在吓人,他便怂怂地端着水杯走了。 林宝垂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道:“尤哥有女朋友了吗?” 尤皓像是就在等着他问一样,瞬间回应道:“没有。” 尤皓就坐在他身边不足半米的地方,坐得端正,因为身上的警服,自带了一身正气。林宝抬头去看他,又想到王栋东说的话,便忍不住有些悲伤。 尤皓和他是不一样的,虽然他没有听对方说起过,但尤皓总该是有些家人,他还有朋友,有同事,有自己的圈子,也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家庭,他的妻子一定是个女孩子,因为女孩子是会生孩子的,这个女孩子不是叶倩倩也会是别人。 林宝握了握手心,自己可以弄坏一只手臂留在他身边多一时,却是不能留一世的。 尤皓的大手忽然伸过来,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怎么了?” 林宝沮丧地摇头,想了想,道:“我不想和你们一起去吃午饭。” 尤皓愣了一下,笑起来:“我当是什么事。” 他立刻转身叫王栋东一声:“还是换个时间吧。” 王栋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问:“什么时间?” “叶倩倩,”尤皓的手还附在林宝的头上,他又抓了抓,“让她换个时间。” 林宝是很软很细的那种发质,长得也慢,来了北京以后就剪过两次,现在也挺长了,蹭在手心都有些痒。 尤皓摸着想起来,就道:“该剪个头发了?” 林宝嗯一声。尤皓便拿起手机美团起来,找来找去找了个市中心的工作室,又顺便敲定一家离得近的餐厅,是一家披萨店,尤皓还记得林宝第一次看见宣传图的时候就想吃。 那边王栋东的手机刚好响起来,叶倩倩也没问为什么改时间,直接就同意了,又说换个地方。 王栋东问她去哪里。 叶倩倩隔了一会儿回过来,是一家西餐厅。 “好久没吃过披萨了,”叶倩倩发了条语音,语气温柔,带着笑意,不大像是给王栋东听的,“我记得以前和尤皓去吃过这里的披萨和芝士条,他很喜欢。” 王栋东咽了口口水,尤皓对林宝说去吃披萨的语气殷勤地他耳朵都快聋了,现在这条语音他可不太敢递过去。 尤皓接收到他的眼神:“怎么说?” “额……还没谈好,”王栋东转头给叶倩倩发文字,“吃东西多无聊,不如晚点去喝点?” 手机那边的叶倩倩对着屏幕暧昧地笑了笑,她自觉那条语音一定是给尤皓听过了的,也自然认为这个建议是尤皓提出来的。 王栋东接收到同意的文字,只觉得自己好聪明,不仅解决了尴尬,还给尤皓制造了个破镜重圆的好机会。 “说好了?”尤皓又问。 王栋东朝他挥挥手机,得意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尤皓嗤一声,看林宝在也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林宝呆在尤皓身边也有大半年了,警局却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呆着。虽然受了伤,心里也不大好受,但总归还是小孩子心性,坐久了不免好奇,还是要站起来转转。 尤皓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转,便只能跟个保姆似的跟着,还要假装自己没有刻意为之,手里端了个杯子到处溜达,眼睛却一直黏在林宝的身上。 办公室里好些上了年纪的女警都快看不过眼了,纷纷在私下里讨论尤队这么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人,没想到带起孩子来这么奶,几乎要称得上溺爱了。 林宝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心里想的全是尤皓要与别的女孩子约会的消息,注意不到身边他人的眼光与议论。 那个叶倩倩要和尤皓吃饭去了。 林宝现在还记得尤皓在餐厅里见到她的神情,是自己从没见到过的,也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姣好的容貌和身材,是站在尤皓身边便很登对的模样。 她怎么就来了警局,又与尤皓有了约会。 尤皓就跟在他身后,看林宝越来越不对,走着走着都快撞上墙了,忍不住上去拽了一把,问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宝乍一听见尤皓的声音,猛地惊醒过来,他张了张嘴,想要与尤皓耍一耍赖,但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嗯?”尤皓看看他,又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没头没脑地道,“你等一等。” 林宝没听懂,满是疑惑地看过去。 尤皓笑着摇头:“没什么。” 叶倩倩还在找工作,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约会的事情也被定在了几天之后。 林宝的胳膊疼痛感渐渐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细细密密的痒,也并不很好受。尤皓还是天天把他往局里带,亲自喂他吃午饭。 王栋东和众多同事熬过了最初天崩地裂一般的震惊以后,也都适应起来,不再用惊恐的眼神审视这个神奇的小孩。 直到有一天,别的办公室的一位年轻女警,在看见林宝的时候突然惊叫起来。 林宝被她吓了一大跳,差点被尤皓还在吹的热粥烫到。 那位女警却一下子扑了过来,有些兴奋:“你是不是叫林宝?” 林宝皱了皱眉头,心里的感觉很诡异,有一些不切实的期待。尤皓抢在他前头开口了:“你认识他?” “当然啊!”女孩子大概是刚参加工作,也并不知道尤皓的吓人,便笑得很自然,喜悦道,“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微博上有多红。” 尤皓一愣,这和他想的方向不大一样:“微博?” 难得_20 “是啊。”女警说着就把手机掏出来,搜出一条名叫#人物摄影大赛中国作品#的tag,在里边高高挂着的前几条都是林宝的照片。 微博具体的介绍了作者,照片的优劣与获奖可能,其实措辞并不是太乐观的,但网民们在意的并不是能不能拿奖,他们只是热爱好看的皮囊,而林宝恰好十分好看。 杨青易是有微博的,还被艾特出来了,随着tag的走红每天都收到大量留言和私信,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问那个男孩子是谁。 杨青易被问得受不住,又想着一个名字也算不得什么,便只挂了个林宝的名字出去当挡箭牌。 年轻女警第一次见到网红本人,实在兴奋,叽叽咕咕地叨叨了一大堆,把过程都说清楚之后,还舔着脸表示想要知道林宝的微博。 尤皓及时挡在了林宝的前面,冷酷无情地说:“他不玩微博的。” “啊。”她愣了愣,有一些失落也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注册一个呢,肯定会有很多粉丝的。” 林宝朝她笑笑:“那我注册了告诉你。” 女孩子一下子笑起来:“好的!” 后来林宝也并没有去注册微博,他手还断着,也不方便玩手机。 这断对话本来就像一个生活中的小插曲一样,说过了也就过去了,只是林宝没有想到,杨青易会再次亲自过来找他,都找到警局来了。 第十五章 杨青易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了个看着比他还奇怪的中年大叔,大夏天还穿着登山服,看起来一天到晚都暴露在阳光下一样,一进来就开始猛盯着林宝看。 尤皓被他看得不舒服,像上回对待杨青易一样给人挡开了,还给门卫甩了个刀眼过去:“现在警局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了?” 门卫默默看了林宝一眼,敢怒不敢言。 杨青易是知道尤皓的性子的,自动自发地陪上笑脸,温和道:“这位是严总,我专门带来的,不是什么坏人。” 尤皓心想你在我这也不算什么好人,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的:“所以呢?你来做什么?” 杨青易也不因为这段时间的出名就脾气大了,还是好声好气地介绍道:“严总之前是京圈有名的艺人经纪人,现在出来单干了,去年刚成立了个小公司,资源还是很不错的。” 尤皓还有些莫名,杨青易便已经把严总往前让了让,又给林宝介绍:“这位就是我拍照的那位模特,年纪也还小。” 严总一点尴尬也没有,众目睽睽地就走过去拉着林宝原地转了两圈。林宝被转地有些懵,求助一样看了尤皓一眼。 尤皓与他对视一眼,却没有再走过去,他已经明白这个什么严总的意图了,是一条对于林宝来说,最好的捷径。 是自己不能给的。 “你这手是怎么了?”严总停下来,拉着林宝的手问,“总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林宝懵懵的:“不会吧……” 严总啧一声:“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什么叫不会吧。” 他说着便递了一张名片过来,也不再给林宝吭声的机会:“行了,等你手好了就过来。” 两人大摇大摆地进来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全过程也就五分钟,却给整个警局留下了多年的八卦话题。 尤其是后来严总的小公司真正红火起来,出了个超一线的女明星。 但现在的严总还只是个选人都得亲自出马的小创始人,林宝也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傻瓜。 他用好的那只手抓着薄薄的名片,抬头问尤皓:“又去拍照吗?” 尤皓点头,想了想,又摇头:“还有别的。” “别的?” “嗯。”尤皓又伸手去摸他的脑袋。 林宝的头发是前天刚剪掉的,现在已经是很清爽的长度,摸起来却还是细软柔顺,衬的他的侧颜比以前还要精致漂亮。 尤皓是去看过林宝在网上的那些照片的,他从前只觉得林宝是清秀好看的,却不知道这个男孩子这么上镜,这么适合走出去,被大众当做喜欢的对象。 有很多留言都来说他好看,女孩子叫嚣着说沦陷,阿姨也要过来夸可爱,尤皓那晚手点赞也点酸了,心里的感觉和酸黄瓜的味道有些像。 叶倩倩的感恩宴第二天便到了,尤皓也是当天才晓得王栋东出的破主意,差点没忍住上去打人,却也只能打扮好了出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酒吧了,自打认识林宝以后甚至都很少晚饭后出门,连安袖口的动作都要不熟练了。 林宝站在边上看他,见他这样,便走去为他安上袖扣。 他安安静静地动作,居然什么也没问,还让尤皓挺奇怪的,也有些心虚,便主动解释:“王栋东约我快半年了,我就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林宝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地嗯一声。 尤皓又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林宝安好了,后退一步,乖乖地点头。 尤皓看他这样,不知怎么就很心软,都不太想走了,但放人鸽子总归不太好,他想来想去,也只能先安抚一样捏了捏林宝的脸,道:“回来给你带夜宵。” 林宝这才说第一句完整的话:“我要吃巷子里那家店的馄饨。” 无论外头是刮风下雨,寒冬酷暑,酒吧里的温度总是适宜女孩们露出大腿和肚脐的。尤皓一进门就被掀起的音浪震地愣了愣,他之前没来过这个酒吧,还以为叶倩倩会更倾向于喝喝酒听听轻音乐,却没想到她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叶倩倩穿的衣服也很狂野,乳沟上只堪堪遮了几根线,几乎半个胸部都露在外头了,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色情。 她见到尤皓便站起来,脸上是开朗的笑意,看起来与那个服务员不同极了。 尤皓走过去,音乐很吵,他只能用喊的:“王栋东来了吗?” 叶倩倩听了两遍才听清楚,一边摇头,一边拿手机给他看,也喊道:“他刚刚就突然说不来了!” 难得_21 尤皓看见王栋东留下的‘不想当电灯泡’几个字,恨不得穿到屏幕的另一半去赏他一顿大嘴巴。 叶倩倩看起来倒是十分不介意的样子,兀自拿回了手机,又去指边上一个半开放的软包,喊道:“我定了位置,过去坐!” 尤皓低头飞速给王栋东发短信,集指责,不满与暴力为一体。 王栋东这个情商低到才尘埃里的货居然还给他回了个猥琐的加油表情。 尤皓气死了,坐下来就闷了大半杯子酒。 他的酒量不好不坏,叶倩倩毕竟前女友,也是知道的,笑着说他:“别喝那么急,容易醉。” 尤皓应一声,还是把剩下的喝掉了。 座位前来来往往都是些光溜溜的大腿,尤皓也是男人,有时候看见几条好看的,也忍不住想看一看它主人的脸。 只是中了邪一样,他看四次有三次居然都是少爷,还都跟林宝差不多高。 尤皓赶紧又倒了杯酒压压惊。 两个人一开始的氛围还是尴尬的,叶倩倩也没叫人来,瞧着像两个喝闷酒的人,偶尔交谈上一两句而已。 尤皓觉得这个模式很好,至少给了他理由早早地告辞。 只是后来叶倩倩大概喝得多了,话也多起来,不再端着女孩子的架子,主动寻找话题说话。 尤皓不好太生硬的回避,酒吧又吵,两人坐的位置免不得越离越近。 又喝了一杯,叶倩倩突然轻声地笑,她不动声色的靠过来,气息就吐在尤皓的耳边,很是暧昧。 尤皓往旁边让了让,叶倩倩却大胆起来,也不再掩饰,手臂挽住他的腰肢,柔软的胸部也靠到尤皓的后背上:“尤皓,谢谢你。” 尤皓皱眉,语气一下子变得锋利:“放开。” “我不。”叶倩倩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并没有接受到尤皓气场的危险,甚至笑了一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尤皓并不想与她说这些,他本想在大庭广众给女孩子留些面子,但叶倩倩不单不听,还有把整个人都蹭上来的企图。 这实在太难看了,尤皓也顾不得太多,使出最习惯的挣脱技巧,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把叶倩倩从束缚位变成了被束缚位。 叶倩倩的长发散落着,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便被尤皓按在了沙发上。 身边经过的侍者发出一声惊呼,尤皓在他上前询问之前便松了力道。 叶倩倩重新坐起来,脸上居然还是笑着的。 尤皓这才看出她的不对来,皱着眉蹲下去:“你喝了什么?” 叶倩倩却又一把抓住了他,她的眼神很迷离,脸颊上带着两块不自然的酡红,只是笑。 尤皓把眉头皱的更深了,拉扯间,终于还是把桌上的清水泼过去。 叶倩倩脸上精致的妆容一下子花掉了,很是狼狈的模样,然而她却仍是神志不清的,望着尤皓表情变得可怜:“尤皓,你不要我了吗?” 尤皓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只能叹气:“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叶倩倩喊了一声,又哭了,“我自己吃的,尤皓,我自己吃的,你不管我了吗?” “我怎么管你呢?”尤皓复又蹲下去,他不知道现在的叶倩倩是不是能够思考,能够听得懂他说的话,只是他的话也憋了很久了,也没有人讲。 “我连自己都管不住了。”尤皓说。 叶倩倩还是被尤皓连拖带拽地带向了医院,她的力气在尤皓眼里都不够看的,几下的挣扎也不过是挠痒痒,最后在医生一针筒的镇定剂里完全安静下来。 叶倩倩大概是找错了卖家,她一个小姑娘也并不懂得很多,错把催情药买成了迷幻药,虽然也有催情的作用,对身体的伤害却要大得多,余下的几天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尤皓给叶倩倩办完全部手续,也都是凌晨之后了。 他没能达成早点回去的许诺,也买不到巷子里的馄饨给林宝当夜宵,想起来便有些愧疚,另买了些烧烤和面食当补偿。 夏天是热的,那些食物拿到家里却也冷了。 尤皓开了门走进去,林宝却不在了。 第十六章 尤皓再次出门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他的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脑海里闪过的每一种安慰自己的可能都无法成立,而每一种有可能成立的情况都叫他无法承受。 林宝来了北京之后,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旁,坐过的唯一交通工具也不过是超市到家里的地铁而已,尤皓一点也想象不出来,如果林宝要走,他会去哪里。 但现在林宝却是真的走了,而尤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尤皓没有了一点人民警察应有的样子,一路上不知道闯掉了多少红灯,超了多少速,他甚至都忘记掉自己手里头能用起来的资源,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全北京穿梭。 但北京实在太大了。 王栋东是在半夜四点被吵起来的。 敲门的人频率高极了,急得像是家里着了火,搞得他很烦躁。王栋东睡眼惺忪地开门出去,刚想张口骂一句,便被对方迎面砸了一拳。 王栋东整个人都懵掉了,尤皓都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顶向腹部的一膝盖。 “你神经啊!”王栋东被过大的力道踹倒在地上,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所面临的状况,捧着腹部对尤皓喊。 尤皓跌坐到地上,看起来居然也没比挨打的王栋东好到哪里去。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因为车的油耗光了,是跑了很久才到离得最近的王栋东这里的。 王栋东骂了几句也看出不对来,坐起来问他:“你怎么了?” 尤皓说的话有些没头没脑:“林宝不见了。” 难得_22 “啊?”王栋东愣了愣,“去哪了?” “我不知道。”尤皓说。 王栋东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尤皓的,如果不是他现在抬着头,王栋东都要以为他在哭。 王栋东坐地上静默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脸上和身上细细密密的疼,才反应过来,问道:“我操,不会是因为你去见叶倩倩吧?” 尤皓突然伸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 王栋东还以为他是在擦汗,刚想问他要不要纸巾,便听见尤皓讲:“他亲过我的,这里。” 王栋东吓到眼珠都要掉下来,脱口而出:“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尤皓咬着牙,他现在后悔极了,觉得自己的纠结全是傻逼,“我应该早点和他在一起的。” “……”王栋东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从地上爬起来,顺带拉了尤皓一把,“走吧,我车还有油。” 两人又找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 尤皓已经狼狈地不成样子,他以前也不是没出过这种连夜不睡觉的高强度任务,但没有一次是看起来这么疲惫的。王栋东想劝他回去先休息,几次三番也没成功。最后还是尤皓自己突然道:“你说他会不会躲在衣柜里,我没有看到。” 那一刻王栋东真的非常担心他的好哥们就这么傻掉。 只不过事实证明,相爱的人都是相似的。 两人推开房门,那个让他们满世界找了一晚上的人,居然就安安稳稳地睡在沙发上。 林宝的睡姿还有些扭曲,一只腿已经垂下来了,半个身子都在外头,再转个身估计就要摔的。 平白挨了一拳一脚还白干了半晚上的王栋东可以说是十分想骂人了。 但尤皓赶在他开口前便已经跑过去,完全不顾形象地跪下来,将林宝揽进怀里。 他抱地实在有些紧,刚刚转醒的林宝几乎要吓到,看清人以后委委屈屈道:“你怎么才回来。” 尤皓拿满是汗水的脑袋顶住林宝的,问他:“你昨天去哪里了?” 林宝怔了怔:“你昨天回来过吗?” “回来过的。”尤皓与他离得极近,鼻尖也磨在一起,“我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要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林宝沉默一阵,问道:“你希望我走吗?” 尤皓没有回答他,而是贴上去,与他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像羽毛抚过水面。但林宝还是被亲的目瞪口呆,精神涣散,不知作何反应。 他昨夜是怀着无比难过的心情睡着的,梦中也都是尤皓与别的女孩子双宿双飞的模样,他梦到自己怎样卖乖扮可怜都没用了,尤皓挽着别的女孩子,说不要他了。 而这个人今天却亲了自己。 尤皓的手抚在林宝的脸上,林宝白的不像样,脸颊因为刚睡醒有点粉,看起来可爱极了。他欺负呆住的林宝,恶人先告状地道:“是你先亲我的。” 林宝更呆了,卡壳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粉色的脸颊就变成了红色,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都,都知道了?” 尤皓是只知道脸上那一次的,坏笑着说当然。 林宝羞地都快烧起来,因为于他而言,亲在尤皓脸颊上那一次,只不过是他许许多多的偷亲里,最不过格的一次。 尤皓看着他,心里的满足和欣喜涨的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他都不知道前几天自己在纠结些什么,已经是这么喜欢,这么好的人了。 尤皓蹲在地上,又断断续续地亲了林宝好几次,他也不说什么表白的话,只是亲,贴着林宝的眼睛,鼻子,嘴巴,一寸一寸细细密密的吻。 王栋东这个透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受不了视觉和心理的刺激走掉了。 尤皓还在失而复得的警惕里,连一下也不愿意放开人,便把林宝像个小孩子一样抱起来,走过去关门。 林宝用好的那只手抱着尤皓的脖子,脸羞红地埋进去,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地扬着。 空气都好像因为两个人的腻歪变粉了,林宝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尤皓身上不正常的汗湿。 他好像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可能,便问出了口:“你昨天晚上都在找我吗?” 尤皓觉得那样无头苍蝇一样的自己还挺丢人的,便不讲话。 林宝眯起眼睛来笑他:“你怎么这么傻呀。” 尤皓抓住林宝软软的掌心,用力按了一下,当作惩罚:“谁让你大半夜不见的,去干什么了?” 林宝买了个关子,先问他:“那你那么晚都不回来,去做什么了?” “出了点情况,”尤皓认真解释,“我把叶倩倩送到医院安顿好了就回来了。” 林宝哼了一声,轻轻说:“你怎么不陪床呢?” 尤皓刮他鼻子:“这都要吃醋?” 林宝嗯了一声,又指了指厨房,说:“我去买馄饨了。” “那里十一点就关门了,我怕你买不到,就跑过去坐着,希望老板可以开到晚一点,”林宝说得认真,也委屈,“可是老板为我晚了半小时,你还是没有到,我就只能走出来等你了。” 尤皓的心被他说得酸软,俯身过去亲他,耳鬓厮磨地说:“你还说我傻,你不是更傻。” 林宝不会在接吻的时候讲话,只好推开了尤皓才为自己辩解:“因为我喜欢你呀。” 尤皓的心都要被这句话讲地痛了。 他控制不住地又吻上去,也顾不得控制力道,舌头闯进林宝的小嘴巴里,不管不顾地要攻城略地,凶地不得了。 林宝被吻地呼吸不畅,隔了好久好久才被放开,重新接触到新鲜空气。他甚至呛了一声,手腕却紧紧地依附在尤皓的脖颈上,一点也没松开。 两个人吻了又吻,尤皓去洗个澡那么一点时间都像是生离死别,林宝实在是羞耻心作祟,再加上手还伤着,才忍住了没有跟进去。 难得_23 尤皓脱掉湿了又干的上衣,露出性感的上身,进去之前,笑着对他讲:“等东西买好了,再一起洗。” 林宝一开始没听懂,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才自己领悟到了,顿时羞地趴到沙发上,捂住自己羞红的脸颊和控制不住地要笑的嘴角。 第十七章 尤皓请了假,抱着林宝在家里睡了一整天,一起来便被打电话告知自己的车因为违规停靠已经被拖车拖走了。 他也没什么感觉,反而是借此调戏林宝道:“你害我车也没了,要怎么赔?” 林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在警局里听到的关于房租之类的话,突然认真起来,老老实实道:“是要赔的。” 尤皓笑着‘嗯?’了一声。 林宝已经爬起来悉悉索索的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张绿色的农行卡回来,告诉尤皓:“这是我全部的钱了,可能不够,以后我赚的钱,也全部都给你。” 尤皓被他的严肃萌到了,忍不住又要吻他,一边吻一边说:“您这是要包养我?” 林宝居然还唔了一声,推开尤皓,认认真真地许诺:“我们要结婚的。” 林宝的见识实在是有些小,他从小去到那样穷那样乱的地方,并不觉得男孩子与男孩子接吻上床有什么奇怪,他只模模糊糊地觉得大家都是更喜欢男孩子和女孩子结婚的,因为女孩子可以生小孩,而不知道这个国家连男孩子与男孩子结婚的许可都没有。 尤皓却不想戳破他,同样认真地回应他:“好。” 尤皓一个人孤独了小半生,也并不觉得哪里就不好,他从前与叶倩倩或是其他的女孩子谈恋爱,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的相处下去,也从来没有想过与谁结婚,成家。 他来做特警这个工作,愿意接危险的任务,是想好了一个人孤独一生的。 但林宝的出现将一切都打破了。 不能在这么过日子了,尤皓想,要安定下来,给林宝一个家。 林宝毕竟年轻,骨头长的很快,一个月也没有到,便好地差不多了。他自己天天沉浸在热恋的甜蜜里,早就忘记了那一张在警局里收到的薄薄的名片,但杨青易却给他记着。 这个中年男人大概荒废半生,却意外地因为林宝成功了,便对他很是上心,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问候。 尤皓一开始还要骂人的,后来也习惯了,觉得和一个老男人计较什么。 杨青易这天又打电话过来,得知林宝的手好了之后开心地都要跳起来,赶紧和他约了时间,要去见严总。 林宝还是不知道严总是做什么的,天真的问他:“又要拍照了吗?” 杨青易的回答同尤皓之前的差不多:“也要做别的。” 不过他又说:“做可以挣很多钱的事情。” 林宝想起之前拍一天照得到的钱,就很开心地应了,也没有同尤皓商量,高高兴兴地要去见严总。 严总大概对林宝的外形是很满意的,直接就约在了工作室。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录音室,舞蹈教室,表演课专用的教室都是有的,还有专门供艺人休息的地方。 林宝去的时候,里边已经有几个小明星在了,甚至还有严冬阳从原来的公司挖过来的两三线艺人,他们看见林宝,都冲他友善地笑了笑。 林宝见他们都长得好看,便以为大家都是拍照的,也很开心地笑回去。 他长得实在可爱,又小,这么一笑便已经有年纪大些的女明星叫起来,与身边的人讲这小孩肯定会红。 林宝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被杨青易带进去,同严冬阳随便聊了几句,便被塞了一支笔,要他在一张写满字的纸上签名。 林宝不认得太多字,更不太会写,到这时候才有点紧张,说要打电话给尤皓。 杨青易站在他边上,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体贴地给他递上手机来,上边躺着的是尤皓背着他与杨青易的聊天记录。 原来杨青易今天会来找他尤皓是早就知道的,杨青易关心了林宝这么久,又已经是摄影界的红人了,尤皓也不再怀疑他的动机,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林宝交给他,要他给林宝一个好的未来。 尤皓一直知道的,林宝这么好,他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收银员。 林宝的脑子像是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他不单单是过来拍个照片那么简单,以后也不会只拍拍照片就可以拿钱了。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字签下去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了。 林宝突然站起来,扔掉笔往后退了半步。 他不知道以后会变的好还是不好,但他好不容易得到他那么喜欢的尤皓,一点点可能破坏两人关系的改变他都不敢碰。 严冬阳早知道了林宝的底细,也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文化,这些在他姣好的外形下都可以渐渐包装起来,只是他没想到林宝的反应会是这个样子。 “怎么了?”严冬阳难得温和地开口,问道,“是对条款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林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力地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恐慌。 杨青易过来安慰他,却被林宝给推开了。 他怕这样的情形影响严总对林宝的判断,让林宝的发展受到影响,便还是决定先带林宝出去,让他和尤皓通个电话。 那头的尤皓不知在做什么,隔了很久才接起来,语气温柔:“宝宝现在已经是半个小明星了?” 林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尤皓温柔地调笑了他两句,发现林宝都不讲话,才觉出不对来:“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林宝嗯了一声,顿一下,才问他:“你……想我签字吗?” 尤皓手里是拿着东西和林宝讲话的,那是上头刚下的文书。云南那边在尤皓他们那一次首站打响以后,一路畅通,整个南边的边境线都在收网中被啃下来,最小的窝点也没有放过。 剩下的,就是逃逸人员了。 中国方面的大boss,也是韩东的老板,石岩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前一天便准备充分的消失掉了,在整个收网行动中,都没有出现。 他手下还有大量的人手,货物和枪支,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一颗毒瘤。 警方下了大力道去寻找,直到最近,终于在内蒙古的边境发现这群人的踪迹。 难得_24 尤皓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次的新任务,去抓几个人。 这种任务尤皓大大小小已经出过数不清,有的轻轻松松,有的险象环生,到现在,他的背上都还有刀疤和弹痕,但他心情从没有像这次这样复杂。 他从前无牵无挂,潇洒坦荡,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想的,”尤皓说,“想看我们家宝宝成为大明星。” 林宝又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才用力点点头,说好。 签掉合约后的几天,林宝真正忙起来。 严冬阳是个挺有想法的老板,并不想按照传统模式来培训新人,他没有给林宝排任何其他的课程,只一心盯着他的摄影技巧,准备以这个为突破口先把知名度做上去。 而林宝恰好是有些基础的,他光是注册了一个微博,被杨青易诶特出来,便一下子涨了几万的粉丝。 尤皓每天都会抱着林宝去和他一块刷微博,在林宝看不懂一些话的时候解释给他听,或者自动曲解掉一些并不很好的留言。 林宝度过了一开始的不适应后,很快变得享受起来,他好像天生就适合摄影,又或许是傻头傻脑,对着镜头也并不拘束。 专门来教他做表情的老师也觉得神奇,说很少有人长了一张温柔可爱的脸,面无表情拍照的时候却很有高级感。 林宝笑笑,他只是知道那个是夸奖,至于别的都是不清楚的,而所谓的面无表情就是真的面无表情而已。 杨青易后来又与林宝联系了几次,靠自己的关系帮他约到了一个摄影杂志的封面。那是一个专业的摄影杂志,知名度与商业杂志没法比,给林宝拍的也并不是漂漂亮亮的时尚大片,反而是有些意识流的,他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妆,衣服也奇怪,摄影师让他躺在草地上,做一些扭曲的姿势。 这是他的第二次拍摄,又经过学习,比起前一次来讲,已经要成熟许多。 尤皓也来了,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是后天的行动了,却不能也不舍得和林宝讲。 “痛苦一点!”摄影师对林宝大喊,“想象你觉得最痛苦的事情。” 林宝顿了顿,摄影师的这句话像一个开关,叫他想起了他的从前。 林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人生好像因为尤皓的出现被割成了两半,现在的生活太好太幸福了,都让他快忘了,自己以前是那么苦的,是受过那么多折磨的,是到了要求死的地步的绝望的。 “很好!”摄影师的夸奖将他从回忆里拽出来,“保持保持!” 林宝有一些茫然,怎么就好了呢? 摄影师却又说:“很好!就是这个表情,先不要动!” 他换了好几个角度拍,又下命令:“现在坐起来,手往前伸,想象一下你在渴望什么。” 林宝也没多想,就当伸手去与尤皓讨抱抱了。 而他与尤皓讨抱抱的时候确实是这个表情,这个动作。 尤皓看得笑起来,见边上的人都奇奇怪怪地看他,又憋住了,想了想,拿出手机来远远地照了一张。 这张照片被打印了出来,在未来的几个月里,放在尤皓衣服最隐秘的夹层里。 第十八章 尤皓走掉了,他在走之前一晚上没睡,开着昏暗的灯,盯着林宝看了一夜。而林宝什么也不知道,他连尤皓什么时候走了,为什么走了,也都是后来从马蔚阳那里听来的。 马蔚阳是个红三代,他与尤皓王栋东是一个班出来的兵,却因为家里的原因跳级跳的很快,算起来,已经要比尤皓的官大很多。 他亲自开了车来,接这个尤皓放低身段托付给他的小人,安顿在理林宝公司很近很近的一座公寓里,每天去上班不过五分钟,还把家里多年的厨师让出去,专门给他做饭吃。 但林宝却吃得少极了,抱着电话,一天天地消瘦。 杨青易介绍的那家杂志已经出了片子,看起来效果很好,但因为知名度小,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只是很凑巧的,好几个星期后,几张照片居然让来中国旅游的国际摄影大师注意到,他在ins上分享了自己的发现。 林宝很快从ins上被挖到微博,人气一下子涨起来,再加上严冬阳中间的操作,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拍片子很有质感的小男孩。 林宝接到人生第一份商业大片,二三线的杂志,对于初出茅庐的艺人,已经是十分珍贵。 一切都好像顺风顺水,只是没有尤皓。 林宝每天都在往尤皓的手机里发短信,刚开始还会期待尤皓回应,久了也知道,尤皓大概是不会用这个号码了的。 他像写日记一样打了一大段的字,用最朴素的字眼去述说想念,有不会的甚至会去查字典,倒是很契合严冬阳让他恶补文化课的意图。 林宝打了很久,刚发出去,便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不能随便接陌生电话,这是严冬阳很严肃的强调过的忠告,林宝平常都是很听话的,只是他今天刚写完大段的话,内心的想念和难过都有些抑制不住,也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来,便任性的点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尤皓的声音,和猎猎的风声。 “宝宝。”尤皓喊他。 林宝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收也收不住。 尤皓心疼地喊了他好几声:“别哭,别哭了宝宝。是我不好。” “我,我好想你。”林宝都来不及埋怨,他只想诉说心中无处安放的浓烈情感,语速很快很着急,“我都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尤皓很想说好,但他没法给出这个承诺。 他站在西藏某一处偏僻的山头,夜风很冷,吹地他心脏泛疼。那一伙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难搞,选在一处深山里安顿,是易守难攻的地形。 尤皓只带了不多的人去,他没有办法,只能在本地住下来,装作来谋生的外地人,找机会去内部攻破。 他们带了货物,总还是要做生意的,尤皓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个,起早贪黑地摸线,探路。 而这通电话都是他偷来的,他忍不住借了房东的手机,因为他也太想林宝了。 累到快崩溃的时候,就很想听听林宝的声音,哪怕是骂他呢。 难得_25 林宝却没有骂他,全程都是黏腻的嗓音,像是在撒娇,恨不得从电话那头穿过来,同尤皓讨一个抱抱。 他也实在是太想尤皓,想得刚开始的埋怨生气全都跑光了,只要尤皓与他有一点联系,林宝就想使劲抓住。 “你说话呀!”林宝气急败坏的喊他,“你都不回来,也不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吗?” “对不起,”尤皓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宝其实没有明白,但他不想把珍贵的通话时间花在这上边,便随意嗯了一声,又问他:“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尤皓看他自己住的破破烂烂的土房子,违心地说:“好。” 林宝又问:“吃的好不好。” 尤皓说:“好。” 他也问林宝:“你呢?吃得好不好,我听说马蔚阳给你找了个很好的厨师,比外卖要好吃的多,有没有胖起来。” 林宝撇着嘴,也违心地说:“胖了一点。” 尤皓是一点也不信的,便骗他:“那很好,我喜欢胖一些的,摸起来肉肉的才舒服。” 林宝一下子警惕了:“真的吗?!” 尤皓承认,林宝便苦了脸:“可是我要拍照的,严冬阳不让我太胖,我只能……嗯,胖一点点,好不好?” 尤皓终于笑出来:“逗你的,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林宝又要哭了,他含着一泡眼泪,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哭腔,说:“我也是。” 这通电话总归不能打太久,尤皓挂了电话,又在凛冽的风里站了许久,最后爬下山去,又给了房东一笔小钱做话费。 严冬阳给林宝配了个经纪人,他其实并没有到出门需要经纪人的地步,甚至是没有出道作品的,但严冬阳看好他,给他配了一个,还是季芬,他花大价钱从别的公司挖来的。 季芬当然不可能只带一个林宝,她手底下艺人很多,还从原公司带了两个过来,每一天都很忙,能给林宝的最大帮助,也就是手头的资源和几通电话而已。 但就是这样,季芬都能明显感觉出来林宝的不同。 她原本还以为林宝就是这么个风格的忧郁小帅哥,这两天才知道,林宝原来说着说着就会笑的,笑声很清脆,悦耳好听。 她也忍不住好奇,便问:“怎么最近心情这样好。” 林宝想了想,老实回答她:“和喜欢的人打电话了。” 季芬吓一跳,赶紧教育他:“这种话以后不好多说,知道吗?你也是有粉丝的人了,她们要生气的。” 林宝傻傻的:“和你也不能说吗?” 被信任总是开心的,季芬咳一声,道:“和我当然是能说的,但是要偷偷说。” 林宝松了口气,答应她。 季芬一把年纪,居然也还对小男生的隐秘感情八卦,问这个小男孩:“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她总以为这个圈子里的新人,是喜欢大明星姐姐为多的,能通电话,便是自家公司的。季芬还在心里排除了一下,选出她觉得可能的人选。 林宝却变聪明了,机灵道:“不告诉你。” 季芬啧一声:“那总可以告诉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吧?” 林宝举着电话,认真的想,觉得尤皓的好,有一箩筐那么多,是数不完的,奈何文化水平不高,不知如何形容,只能干巴巴地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季芬还以为他这是故意笼统的概括,是羞于表达,便好心放过了他。 而林宝在晚间发短信的时候,对尤皓讲:“我是不是该去上学?我连怎么夸你都不会。” 第十九章 气温一天天的降下来,北京像是没有秋天的,前一阵还可以穿着短袖晃荡,忽然地出门就要套棉袄了。 林宝在给尤皓的短信了提了好几次降温的事情,提醒他要加衣服,自己也开始裹得圆圆滚滚。他可能是在云南呆的久了,不太适应北方的寒冬,便特别怕冷。 季芬亲自过来接他,踩着潇洒利落的高跟鞋,笑话林宝的穿着。 林宝近期才真正的忙碌起来,严冬阳给铺了几个月的路,终于有了些反响,接到某位导演的电话,说是有个男四的角色,想叫这个清秀的男孩试试看。 严冬阳求之不得,自然是一口答应的。只是他先前都把力气下在拍照上,还没有来得及培养林宝的演技,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恨不得给林宝一天排上24小时的课。 季芬带了林宝几个月,也开始帮他当成儿子似的养,便有些不忍心,只要不很忙,便亲自照顾他的课程。 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同事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大家相互间都友好和谐,林宝被大家照顾着,尽管一天上好久的班,也并不觉得多么累。 而在更遥远而寒冷的内蒙古边境,一场战役已经悄悄拉开。 尤皓一行人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大多变成与当地人一样的小麦肤色,穿着破破烂烂的毛衫穿梭在山林里,也并不显得突兀。 他们前段时间终于摸清了石岩磊这个新窝点的具体方位和运作模式,没有选择与国内沟通,而是暂时保留实力一般寻了一条隐秘的路,与内蒙古的不法分子合作。他们没有过多的金钱交易,更多的是拿货换枪。 这其实挺棘手的,在没有上头的准确命令之前不能贸然行动,但拖一天,对方手里的武器就多一些。 尤皓觉得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在征得大家的同意后,决定放手搏一搏。 石岩磊带出来的人也并不多,今天还有一个小队带着货物和内蒙古的人交易去了,是防线最薄弱的时候,如果错过,就很难再攻下来。 尤皓亲自带了几个人,先潜到窝点里。 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沿途的地雷都被准确的处理了,至少保证了等会攻上来的兄弟不会以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牺牲。 石岩磊在山上简易地按扎了几个军用帐篷,他早年是雇佣兵出生,野外作战和反侦察的能力都很强,尤皓也不敢贸然上前,而是将人手分散开来,躲在外围的石堆后。 难得_26 没等太久,石岩磊便懒洋洋地从帐篷中走出来了,他身后跟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脸上带了条疤,环视周围一圈,才俯过身去,在石岩磊身边轻轻说了什么。 石岩磊的表情在那个男人的话语中渐渐严肃起来,最后皱了眉头。 石岩磊又环顾周围一圈,转身对那个男人做了个动作。 带疤的男人迅速走了,留下石岩磊一个人,又是审视地环视着。尤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甚至都来不及发号施令,便当机立断地在石岩磊露出背后的时候给出了第一枪。 但石岩磊是穿了防弹衣的,他只是被巨大的冲力打到地上,便立刻爬起来,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帐篷里的人全扛着武器出来了。 尤皓一个人走出去,是双手高举的投降姿态。 一位手下过来,粗暴地夺掉了尤皓的武器。 “呵呵。”石岩磊看着他冷笑,或许是尤皓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警察,他居然对尤皓说了句蒙古语。 尤皓啥也没听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石岩磊骂了句脏话:“我的地雷都是你拆的?” 尤皓嗯一声。 石岩磊侧身呸了一口,举着手枪顶住尤皓的脑门:“你们的人现在——” 他话还没有说完,周遭便响起一连串的枪声。 石岩磊派出去排查的人和尤皓的队员开始交火了。 那一刻尤皓看见石岩磊脸上的表情是慌张的。他觉得自己赌对了。 换来和平的代价从来都是惨烈的,这一年的这一天,在内蒙古边境上发生的一场与毒贩的搏斗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星星点点的战斗里,十分不起眼的一场。 但它却同样是惨烈的。 很多年以后,当地的村民回忆起来,还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当时震天响的爆炸和密集的炮火声,后来被抬下来的伤员们是怎样的触目惊心,染红了整个担架,在下一个雨季来临之前,山里头还总能时不时看见斑斑的血迹。 林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候场。 他有点兴奋,也很期待,这是那个导演亲自通知的试镜,是他几个星期的学习成果的检验。如果过了,他就会真的成为尤皓口中的小明星,会出现在家里那台电视上,可以与尤皓抱在一起,同他炫耀,也讲一讲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 林宝还想,自己一定要用很软很软的声音说,要和尤皓撒娇,让他忍不住心疼的亲亲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了。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见上导演一面,便被马蔚阳的电话拦下来,马蔚阳说:“林宝,你来医院一趟。” 林宝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能让他去医院的,除了自己,也只有尤皓而已。况且还是马蔚阳打来的电话。 林宝一下子站起来,也管不得身边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尤皓怎么了?” 马蔚阳静默一阵,告诉他:“尤皓受伤了,很重,刚转回北京来,在ICU。你……你尽快过来吧。” 林宝连电话也来不及挂便开始往外跑,季芬给他吓一跳,赶上前去抓住了人,指责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瞧见了林宝脸上挂满的泪水。 林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语无伦次地求救:“季姐,你快带我去医院……中心医院,快一点,尤皓受伤了!” 季芬回忆起来她之前问过林宝的问题,她想那个很好很好的人,大概就叫做尤皓。 第二十章 林宝错过了试镜,男四最终给了从男三落榜下来的一个新晋小生,也是个清秀的男孩子,刚从科班毕业。 严冬阳知道了以后,原本是暴跳如雷的,但季芬与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便也就不追究什么了。 尤皓在ICU里足足昏迷了三天,到后来又转到普通病房经历了好几天意识模糊的情况,林宝没日没夜地守了他一个多星期,才终于听见尤皓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 他艰难地扯着嘴角,冲林宝笑,哑着声音道:“不是梦。” 林宝呆了一下,他的手掌还有尤皓的扣在一起,是自作主张穿插成的十指相扣的模样。林宝一下子握紧了,趴到床上嚎啕大哭。 尤皓被他哭的很着急,拉扯间差点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林宝赶紧停住了,叫他不要动,又按了床头的护士铃。 医生很快便赶过来,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将尤皓翻来覆去地恢复知觉。 林宝在一边看着,他的手心都是冰凉的,这么多天也没热起来过,只有与尤皓十指相扣时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才觉得好一些。 尤皓的眼神也一直黏在他身上,里边的深情一览无遗。 待人都走了之后,尤皓也觉得好一些了,他喝了水,说话也不再那么难受,只是怎么也看不够林宝。 林宝有很多很多要和他算的账,要骂的话也有一大堆,可被尤皓这么看着,又什么也舍不得骂了。支着手在床边趴下来,与尤皓贴的近近的。 尤皓盯住他看,忽然笑了:“我很久没刷过牙了吧?” 林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呆呆地点头。 尤皓便轻轻靠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说:“那就这样亲一下好了。” 林宝却是不同意的,他涨红了脸,伸出舌头去,要与尤皓讨一个,迟到了很久很久的吻。 林宝很奢侈地在尤皓的身边,铺了一张软软的小床,他这几天都是这样睡的,床的高度和大小都刚刚好,又靠的与病床极近,看起来像是睡在一起一样。 尤皓的手还捉着林宝的,他们面对面躺着,相顾无言了很久,尤皓才刚想起来一样,开口道:“这次的任务是我的最后一次外出任务了。” 林宝露出奇怪的神情。 尤皓便给他补一个也迟到了很久的解释:“我同上头申请了换到别的部门,以后都不会有危险的工作了,这次任务……是最后一次。” 难得_27 林宝呆了呆,那些细小的惶恐后知后觉的钻出来,叫他的喉咙酸涩难挡。 尤皓身上的药味很重,林宝却并不介意,慢慢地挪过去,抱住了这具身体,哭着告诉他:“我都要担心死了。” 尤皓亲他的额头,用最温柔的声音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林宝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尤皓底子好,恢复地快,基本能自理以后便把林宝给赶了回去。 这段时间林宝几乎就没有管过公司那边的事情,也亏得严冬阳还有些人性,没拿着合约来抓人。但错过的机会就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季芬说起这个来是很可惜的,有一次来找人见到尤皓还提起来,尤皓同她说抱歉,又叫她不要怪林宝。 季芬是个老潮女,一点也不抗拒同性恋,笑眯眯地说好,眼睛里还有很多八卦之光。 又过了一段时间,尤皓已经可以自如地走动了,林宝便天天跑过来,陪他去不大的医院里逛,看看花草,晒晒太阳。 尤皓的朋友不多,战友却数不清,好像每一天都有新的人听闻他的情况过来探望。 有一次林宝来晚了,便看见病房里坐满了人,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站在中间,叙述有一次出任务时尤皓的英勇。 他说得激动极了,几乎是慷慨激昂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尤皓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大家谈了半天,才慢慢道:“我要调去办公室了。” 那个高个子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办公室?” “文职呗,做做笔录,截截录音,”尤皓笑笑,总结,“哥也要开始过安稳的生活了。” 里边很久都没有声音,好半天,林宝才听见刚刚那个男的满是失望的语气,他说:“尤哥你以前还说一辈子当缉毒,要死也死在子弹下。” 林宝听着,有些莫名地难过与愧疚,他悄悄地走开了,没有推门进去。 于是也没有听见尤皓的回答。 “我以前把孤独当成自由,没有牵挂,不怕死,”尤皓说,“现在有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牵挂,他皱一下眉我都舍不得,怎么舍得让他哭。” 林宝后来一个人逛很久才回去的,人已经走了,他便不动声色地道来晚了,与尤皓在夕阳下手牵手。 他嘴巴笨,想了很多却说不出来,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好不容易想开口了,却被走廊里爆发的一阵哭声打断。 这样的嚎啕大哭他很熟悉,这边又是干部层,躺着地大多是这一次受伤的警员。 林宝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问尤皓:“是谁呀?” 尤皓盯着那边的门牌号,心情挺好,轻松地吐出一个名字:“张乐。” “啊?”林宝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便又问,“我之前见过吗?” 尤皓挂着笑摇摇头:“没见过。” 说完便不说话了,只是在心里想,王栋东那个小子,运气倒也不错。 林宝心里藏着事情,忧心忡忡。 尤皓有一些猜到了,也不点破,两人夜间一起呆在病房里,看一部叫做《难得》的片子,就是林宝之前没能去成的那一部,因为是周播剧,一边拍一边放,出的很快。 林宝爱计较地可爱,总爱挑剔戏里男四的不好。 这天刚好放到男四和男三去女主的家里玩,男四一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哭唧唧地要和女主道歉,给男主看见了,便不着痕迹地挡在中间,与他说起话来。 林宝惯性要挑剔的,指出来:“你看他,小媳妇一样。” 尤皓在心里笑,想着,如果你来演,或许会更小媳妇一些,也更可爱。 他摸摸林宝的头,问他:“没能选上,是不是很后悔?” 林宝莫名其妙:“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赶来找我了,而不是完成试镜,要不然,现在出现在电视上的就是你了。” 林宝奇怪极了,眼睛都瞪起来:“怎么可能呢?你受伤了,我怎么能不来。” 尤皓嗯了一声,凑近过去告诉他:“所以,我也是一样的。” 林宝呆呆地愣住,他的小脑袋瓜子转地有些慢,尤皓耐不住了,不等他明白就吻上去。 已经是十二月的北京了,窗外的空气都是凛冽的,但抱着自己的人动作温柔,血是热的,唇瓣也是。 林宝亲着亲着便明白了。 只是放弃一些就能得到你,于我而言,是很划算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