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只要9块钱》 屋里有人（1） 第一章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却被少女扒着翅膀骑在身上，俨然是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了。 不过，走得近了才发现，哦，那不是雄鹰，只是一只落在墙上的涂鸦画。 画前，少女坐在高高的木质扶梯上，握着画笔，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笑得太开心了，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秃顶又大肚的中年男人正提着大包小包冲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我赶灰机——”伴随着他的喊叫声起的，还有“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大包小包碰倒了女孩儿的扶梯。 女孩儿只觉心头一惊，整个人顿时就如八爪鱼一般掉了下去。 她身下，秃头男肚子一挺，大金牙一龇，下意识朝她张开了胳膊。 女孩儿终于惊恐出声：“啊——” 然后，她就摔进了一个带着热烈气息的宽厚怀抱里。 抱她的当然不是那秃头男，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穿皮衣，套洞洞裤，耳朵上还有好几枚耳钉，看起来简直是个摇滚少年哩。 “你……”女孩儿呆呆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孔，整个人还是懵的。 倒是年轻男人先开口了：“额，我飞机要晚点了，你先起来好不好？” “哦？哦哦！” 但是，起不来，她的头发卡在他胸前的骷髅项链上了。 越急越解不开！ 而这时，远处的登机口已经在提醒最后一个客人登机了。 年轻男人咬咬牙，对女孩儿说了一句“抱歉”。而后，就见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把指甲钳，三两下变成一把小刀，十分利落地割掉了女孩儿的头发。 女孩儿：“………………………………” 她简直被他的骚操作惊呆了，正常情况下你不该把你的项链解下来送给我的吗？！ 男人却早已欢乐地奔向了登机口。不过，临登机前，他倒是良心发现回过头来，挥着手远远冲女孩儿喊：“有空我赔你头发！” 我信你的鬼！ “小希，回家了！”身后传来一把温和的女声。 小希的心情立马晴转多云：“来啦，妈妈！”她转身跑向了与男人相反的方向。 这本是一场美丽的邂逅，但小希不知道的是，年轻男人搭乘的那班飞机，在当天遇上了空难。 10年后。 小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把声音是……谁在说话？小希“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彻底清醒了。 风吹得雪白的窗帘随风舞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别人。可那把声音还在继续： 【“有人吗？” “放我出去……”】 真的有人在她耳朵边说话！ 不，不是在她耳边！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些迷茫与困惑，它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被她的脑袋给接收到了。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小希不禁望向窗外。外头黑乎乎，不知何时起了浓雾，已是深夜了。 小希凝神倾听，这会儿那声音又没有了。 瞪着眼睛望了会儿天花板，她吞了口唾沫，觉得硬睡应该是睡不着了，那就下楼喝杯水吧。 这是一栋装修精巧的二层小别墅，二楼是卧室，一楼则作日常起居用。 整套房子装修精巧，偌大的家里只住着小希一个人。 【“能不能……救我……”】 小希捧着水杯站在厨房里的时候，那把男声又来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吃力的沙哑，含着沉沉的迷惘，仿佛正遭受着很大的痛苦。 【“有人能听见吗？我……”】 到底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希有些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但随即她又想到，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听说这年头半夜想不开的人挺多的，万一……那事情就大条了！ 小希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对头。她心说，要不……我出去看看？ 雾越来越浓，一眼望出去根本看不见前路。小希咬咬牙，还是走进了浓雾里。 四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小希抬首四顾，借着路灯光，隐约可见道路两边一栋栋的公寓楼。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几乎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 【“有人吗？” “我到底是谁？”】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男人的声音如蛊惑般，从天际传来，诱着小希前行。 她经过了一套套商品房，穿过一个个别墅区。最终，她来到了一栋很特别的别墅前。 这别墅独门独栋的，位于一弯湖泊的中央。一座木质小桥将别墅与小希脚下的土地连接了起来。 天上的银辉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将大半个湖泊都映照得亮堂堂的。唯有那栋别墅，雾气缭绕中，它幽暗，而又遗世独立。 小希更奇怪了。这一带的别墅群是她负责的，她当然有印象。只是，这栋别墅里什么时候住人了？ 她愈发怀疑有人想不开。 深吸一口气，小希踏上了木质小桥。 “吱呀——吱呀——”木质桥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就像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歌。 小希走到了别墅前，别墅门没有锁。 她推门走了进去。 【“我在……”】 小希一进门就又听见了那把男声，她没有找错地方！ 【“这里……”】 声音是从一楼斜对角那间房里传出来的！ “吱”的一声，小希旋开了那间房的门。然后，她就彻底傻在了那里，只因……房内，素白的窗帘随风鼓动，一抹月光自外头照进来，将将落在了床上的男人身上。 是的，窗边的大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白衣黑裤，却襟怀大敞，蜜色皮肤的胸膛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泛着一层油光。 也不嫌冷。 “hello！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没反应。 小希有点担心，犹豫了一下，她不请自来地走了进去。 近看之下，男人的五官更是俊朗：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带着点肉嘟嘟的嘴唇，耳朵上还有一排耳洞。 男人的双手静静搁在腹部，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 “喂！先生！先生！” 还是没反应。 小希急了，忍不住朝他伸出手去。 她发誓，她只是想探一探他的呼吸，确定这人是死是活。她站在整张床的中间位置，伸手的时候难免就要自男人的胸膛往上。 谁知，就在这时，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他一把扣住了小希落在他胸前的手。 他眼里还有些懵懂，但那双眼睛实在漂亮，浓密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扇啊扇的。扇了几下眼，他好似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又抬头看看小希，漂亮的眼里立时盈满了饱含深意的光。 小希：“……”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安危！ 可惜，还不待她完成她的解释，脑子里便一声“嘀”响。 小希一惊，陡然睁开了眼睛。 ※※※※※※※※※※※※※※※※※※※※ 开新文啦！ 小可爱们求疼爱！！ 屋里有人（2） 没有月光下的大床，没有豪华的别墅，她是在一个长方形的睡眠舱里醒来的。 “嘀嘀嘀——起床时间到——” “嘀嘀嘀——起床时间到——” 小希条件反射就抬手按掉了舱壁左侧的闹钟。又呆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按下了闹钟旁边的绿色按钮。 “嘀”的一声，舱门开启，小希坐了起来。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三十平米大小的房间，房内整齐地排列着七八个睡眠舱一样的装置。每一个舱里都睡了人，他们都是小希的同事。 早上8点是他们的起床时间，小希今天醒晚了，这会儿，大家都已经穿好衣服，陆陆续续从舱里起来了。 视线再往前便能看见一堵白色的墙，墙上贴着一行大字：意识住房公司·员工休息室。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高档小区，某栋别墅内。 床上的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呆呆望着天花板，半响，他眨了一下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向来记不住自己梦的内容。 还不待他继续沉湎在那带着几分悲伤的感觉里，搁在窗边桌上的手机响了。 沈南行掀开被子下了床。 已经是秋天了，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他却赤着上半身，径自走到了窗边。 阳光热烈地洒进来，照亮了整间卧室的同时，也爬上了他健硕的背肌。那蜜色皮肤的背上，错落的伤痕道道！ “喂，是我。”他接起了电话。 “沈总，员工已经招齐了！现在就等着您安排了！” 沈南行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户，落在了天边。那里，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阳光吞去。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这么想着，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侧过脸来时，露出了左耳上一个细细小小的耳洞。 “知道了，我会来。” “李希应！” “来了！”小希几乎是踩着点跑进会议室的。 “下次早点来，让一屋子人就等你一个，你很有成就感啊？”经理老张不高兴地说她。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秃，但有点凶。此刻，他瞪着小希的模样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你当初把我招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么想着，小希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一周前。 月薪2万，包吃包住，住的还是别墅！ 望着眼前的招聘启事，小希：“你确定这不是诈骗？” “哪能呢？”当时来招聘小希的就是老张。只见他把身后墙上的广告牌拍得“噼里啪啦”响，“看看咱们的招牌！坚实房产！a市最大房地产公司！我们老板资产过亿！” 小希：“资产不过亿也不好开房地产公司吧。” 老张：“……” 虽然仍有满腹的疑问，但小希还是选择了向rmb低头。她太穷了，现在特别需要包吃包住的工作！ 然后她就发现，这公司真的给她住别墅！ 虽然此别墅非彼别墅…… “哎呀沈总您来啦！”会议室外忽然响起老张谄媚的声音，“怎么不喊我下去接您呢？” 小希：“？” “刚刚你发呆的时候他就跑出去啦！”同时王乐乐凑过来小声同小希耳语。他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听说今天大老板要来。”步美美也凑过来。这俩人都是跟小希同一批被招进来的员工。 而这时，外头的大老板开口了：“才这么几个人？”声音低沉，不辨喜怒。 老张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哎呀沈总，您不知道啊，咱们工资开太高了，人家都以为咱们搞诈骗来的。” 沈南行：“……” 门内众人：“……” 好在这老板还算有人性，没顺口说出“那降工资吧”这种没人性的话。 沈南行长腿一迈，走进了会议室来。 他穿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正边走边调整着左臂的袖口。这人五官俊朗，形容严肃，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瞬间将老张秒成了一个狗腿子。 不过，老张一点也不介意，整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让我们热烈欢迎坚实房产ceo，沈南行，沈总！” 小希的位置在会议室的出口处，沈南行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在喝水。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她一惊，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噗”的一声，全喷在了他身上。 所有人：“……” 静默。时间仿佛凝固了。 大家僵硬地掉转视线，看向小希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沈南行也处于石化中。三秒钟后，他正要忍无可忍地皱眉……那始作俑者却又开口了： “你你你你……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大呼小叫咋咋呼呼，看起来一点没有悔过之心，“那个……睡……睡……”在别墅里的男人！真的一模一样！！！ 皱了一半的眉头都卡在了那里的沈总：“？？？” 余下众人：“？？？” 沈南行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抬手就开始解胸前的扣子，边解边朝小希道：“这位小姐，我认识你？” 小希：“……”什么意思？你不认识我…… 这时，突然有人恍然大悟大叫一声：“啊！小希！难不成你是昨天晚上做梦梦到……” “沈总了？” “然后就和沈总……” “天哪！” “妈呀！” 小希跳脚：“啊啊啊啊！”你们这群蛇精病在说什么啊？！ 老张总算反应过来了：“李希应，还不快过来向沈总道歉！”忙不迭要给沈总擦衣服，却被对方一个侧身，避开了。 沈南行三两下解完扣子，扬手便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露出内里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如果说，西装革履的沈总通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进”，那么，穿白衬衫的沈总就是……emmmm，也是难让人亲近的，却无端端多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一时间，会议室里女员工们看沈总的眼神全变了。 把沾了水的外套往会议桌上一扔，沈南行抬眸扫视众人：“有问题？” “没没没……”沈总的眼神好可怕！顿时不敢花痴了…… 小希终于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冒失了，没事被人喷一身水什么的……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她赶忙朝沈总道，“衣服我帮您拿去洗！” 沈南行没甚表情地看着她，而后，他忽然淡淡一笑，“无妨，我习惯了。” 小希：“？” 习惯了？ 他习惯什么了？ 总不能是习惯被人喷水吧。 步美美悄咪咪凑过来：“沈总的意思应该是，他习惯老是被人做梦梦到了。” 小希：“……” 关键是这步美美她还讲话特别大声，引得沈南行都看了过来。 沈南行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没有反驳…… 他没有反驳！ 这时，老张赶紧机灵地圆场：“呵呵，希应啊，瞧你反应大的！喜欢我们沈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嘛。” 小希：“………………”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一群魔鬼啊！ 她很想反驳说我不是！我没有！却忽然听见边上的沈总一声轻笑。 小希：“？”可待她转头看过去时，沈总又是板着脸，一副生人免进的样子了。 完了，沈总对我的印象…… 沈南行已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他拉开主位上的椅子坐下来，面向众人，沉声道：“开始吧。” ※※※※※※※※※※※※※※※※※※※※ 啊~~小可爱们求收藏！ 他来了（1） 他们要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希都有点蔫，但这并不妨碍沈总的演讲。 沈总声音不大，但沉稳有力，无端端就会让人生出一种严肃之心。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上课不得不竖起耳朵认真听讲，否则就会被正在后头听课的教导主任一把揪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挺直了腰杆。 沈总说，意识住房是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一个项目。 众所周知，近年来，随着房价越来越高，民众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普通的工薪阶层根本买不起房子。即便买了，也要承载一辈子做房奴的命运。 沈总觉得，企业是社会的一份子，除了赚钱外，更应该关注弱势群体，想办法为社会解决问题。 意识住房这才应运而生。 这是一种新型的居住方式：在人准备入睡时，利用高科技手段将其意识投射进入一个虚拟空间。该空间由坚实房产的科研团队所创，里头各种各样的房子应有尽有：普通商品房，高档主宅楼，带花园洋房，海景大别墅……总之随便你挑！ 虚拟空间内的环境也完全模仿地球上的自然环境建构，人住在里头时，基本感受不出里面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人的意识在进入虚拟空间的房子时是清醒的，便可在房子里自由活动。届时，意识进入房子娱乐、休闲、睡觉，身体则留在睡眠舱里。 这样的居住方式大大节省了土地空间，降低了房产公司的建房成本，房价便能控制在普通人可接受的范围内。沈总相信这个项目具有广大的市场前景。 不过，意识住房项目的科技含量高，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好消息是，经过几年的研究开发，该项目日前已正式进入了前期试运行阶段。这毕竟是个完全创新性的项目，就需要收集大量住户的居住反馈，以便项目进一步的调试和完善。小希他们这些售房员的任务便是尽可能多得吸收客户来购买意识住房。 “这个项目我一定会做下去，愿意在这个时候跟着我的人，我知道你们也是冒了风险的。”沈南行扫视众人，眼神透着坚毅与笃定，“我不会亏待大家。” 他嗓音低沉，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一时间，会议室里好多人都动容了，看起来很想要站起来表决心。 可惜，沈总比他们站得更快，“今天就到这里，我还有别的行程，散会。” “啊啊啊沈总好帅啊！”沈南行一离开，步美美就忍不住了。 小希两手抓着桌面，不住地抠啊抠。她面前的会议桌上，沈南行的西装外套还静静搁在那里。也不知是忘记了拿走，还是单纯嫌弃了。 步美美：“我听说沈总现在还是单身呢！” 小希一咬牙，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步美美：“……” 步美美：“她，该不会，真对沈总有意思吧？” 王乐乐冲小希离开的方向大大竖起了拇指：“勇气可嘉。” “沈总，您的衣服……”小希抱着西装外套，一口气冲到了沈南行面前。而后，她死死盯着人家，上上下下把人家打量，一双眼睛就差粘人家脸上去了！ 沈南行：“……” “那个，沈总，昨天晚上……” 在小希说出更可怕的话之前，沈南行抬手打断了她。 “扔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而后，在小希反应过来前，他抬脚便跨进了面前的总裁专用电梯。 “哎！等一等——”电梯门无情地在她面前合上了，沈总只留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怎么回事嘛？我就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昨晚那个男人啊！小希负气地想。 我还不是出于一片好心？真是好心没好报！她越想越气，把手里的西装揉来揉去。揉着揉着，她忽地又生出了另一种思路： 沈总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不认识我一样……难不成，我昨晚见到的一切，真的是我在做梦？ 另一头，电梯徐徐往下。 兜里的手机响了，沈南行看了一眼，接起来。 “听说你那什么劳什子项目，员工终于找齐了？”幸灾乐祸的声音，是好友乔术的电话。 沈南行也不生气，他背倚电梯墙而立，低声说了个“嗯”。对面的镜子里印出他此时的模样：白衣黑裤，玉树临风。 只可惜，白衬衫的前襟处还是沾上了一点水渍，在灯下泛着莹亮的光。看来，今天的运气不大好啊。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见乔术在电话里问： “感觉怎么样？人使得还顺手吗？” 对面镜子上有个污点，印在他脸上有点不大好看。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才道：“还行，就是有个别的，脑子不大好使。” “哈哈哈哈哈——” 小希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好使了，亲身实践了才知道，原来卖房子这么难的哦！ “先生，女士，意识住房了解一下？一套只要6000块哦！” “诈骗！” “诈骗！” “卖这么便宜肯定是骗子！” 路人纷纷远离，徒留下小希在风中凌乱。 正好坚实房产今天有一个楼盘新开盘，老张就带着新鲜出炉的意识住房卖房部的员工们，集体杀过去了。 自家的资源，能蹭就蹭一点嘛。 考虑到消费者一开始对这种新型住房的接受度不会很高，老张定下的策略是——将目标客户锁定在那些买不起房但又很想拥有房子的人，比方刚毕业的大学生啦，急着结婚却又苦于买不起婚房的大龄情侣啦。 老张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的决策英明无比。 然后，现实教他做人了。 “怎么办哦，到现在一张传单都没发出去。”小希蹲在地上画圈圈。 “我发誓以后在路上一定不拒绝发传单给我的人。”步美美哭唧唧。 王乐乐捧着一堆传单欲哭无泪：“我太难了！” 而反观那边的传统楼盘销售处，男男女女的消费者们拼了命的全往那边挤，就跟房子不要钱似的。可其实，这个楼盘里随便哪处的房子，一平米就卖出天价了。 “没办法，现在年轻人结婚都需要买房，一般家庭赚到钱了就想换套大房，有钱人可劲儿地囤房。”老张边拿传单扇风边感慨。这楼盘里人挤人的，比大夏天还闷热。 “要是我有钱我也买房，”王乐乐一脸想往，“有了房子人也硬气！找女朋友都不用愁了！” “是啊，像我这种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很孤单的感觉，有了房子才有安全感！”步美美难得正经起来。 小希心里其实也有一丝丝欣羡，如果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谁不想啊。可以在家里想干嘛就干嘛，可以不用去看房东的脸色，不用每个月一到了交房租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更不用担心房东会涨房租…… 如今，房子俨然成为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管年纪轻的年纪大的，似乎大家都齐齐把买房当成了人生目标。攒首付，还房款，好不容易还完房贷人也老了，这个时候又要开始给儿子女儿攒首付，还房贷……循环往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唉唉唉，让开让开！别挡道！”意识住房的员工们正在集体伤春悲秋呢，冷不丁听见有人赶他们。 小希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坚实房产”售房员制服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挡了他们的光不说，还凶神恶煞的。 “哦，是那边的人。”步美美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 小希没看懂，那边？哪边？ 那人撞开最娇弱的王乐乐，大摇大摆地走了。 “李大强你个狗东西你给我站住！”没想到竟是老张最沉不住气，拔腿就追过去了。 “哦，我当是谁呢，老张啊。”那人抱臂看着老张，一脸的恶意，“都和你说跟错人了你还不信，啧啧啧，看看你都混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要回来跟着我们小周总啊？小周总最近正好缺个司机……” 老张：“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打死你！” “唉唉唉文明人动什么手——————” ※※※※※※※※※※※※※※※※※※※※ 宝宝们求收藏！！！ 他来了（2） 老张显然不是文明人，他撕李大强衣服扯李大强头发掰李大强的脚！ 男人撕起逼来也是很可怕的呢。 而从他们的对骂中小希了解到，这坚实房产内部还分派系，老张是跟着沈南行的，李大强则是他口中“小周总”那一派的。 小周总名周天豪，是沈南行的哥哥。但是，这个“哥哥”跟沈南行的关系又很……微妙。 众所周知，坚实房产当年是沈南行的奶奶，沈兰沈大小姐创立的。沈兰一生中有过两任丈夫，沈南行的父亲是她和原配生下的，而沈兰的第二任丈夫现在还健在，他们也有一个儿子，就是周天豪的父亲。 沈派和周派双双把持公司大权，在公司可谓是水火不容。 以上这些全是步美美给小希八卦的。小希决定以后管她叫八卦精了！ 而那一边，老张对李大强单方面的撕逼还在继续。这李大强看着凶神恶煞的，原来打架这么不行的哦。一时间四下里只能听见他的惨叫声了： “现在坚实房产已经是我们小周总的天下了！沈南行马上就要被赶出董事会了……嗷嗷嗷放开我的头发——” “你给我住口！”老张怒吼一声，下手更重了。 最后，还是保安把他俩拉开了。 因为都是坚实房产的员工，身为坚实房产的保安当然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叮嘱了几句他们要友爱相处，保安就走开了。 李大强赶紧夹着尾巴跑了。 “别让老子再看见你！”老张朝李大强的方向挥了挥拳头。不过，虽然打架打赢了，他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经理，那人说的什么意思啊？”王乐乐忍不住凑过去问，“沈总他……” 出乎意料的，老张没骂王乐乐乱说话，他的目光渐渐没了焦距，脸上更是现出了一种缅怀之色。只听老张喃喃道：“要是老爷夫人还在，哪轮得到周天豪父子蹦跶！额，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快给我滚回去拉客人！” “哦哦哦！” 然而，任凭他们再怎么卖力，客人还是见到他们就躲。 就这样，一天下来，除了打架打赢了外，意识房产部门的员工颗粒无收。不，还是有点收获的，小希成功发出去了一张传单…… 好惨哝。 “晚安！” “晚安！” “晚安！”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意识房产部门的员工纷纷爬进了自己的“睡眠舱”。 老张倒是想让他们“996”来着，奈何业务太惨淡，连个班都没的加。那么，还是让大家洗洗睡了吧。 毕竟，梦里什么都有呢。 “嗡”的一声，“睡眠舱”启动，一层柔和的蓝光瞬间将小希的全身包裹。 小希闭上眼睛，眼前渐渐浮现起一栋房子的轮廓……下一瞬，她已经置身在她的独栋小别墅里了。 每一栋意识住房都可私人独家定制，房内的装修和布置都能通过外部的程序操控来设定。小希的房子整洁温馨，不是她自己布置的，她就套了个模板。 饶是如此，这样的住房环境也够让她满意的了。关键是省房租啊，现在大城市里房租可贵了！你别说，意识住房这黑科技对她这种吃土狗来说，简直是福音啊！就冲这一点，她也感谢那个沈总。 想到沈总，她眼前不由就浮现起了昨晚看见的那一幕： 年轻英俊的男人躺在床上，一身白衣黑裤，却襟怀大敞，蜜色皮肤的胸膛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泛着一层油光。 察觉到她的动静，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他抬头，望向她的漂亮眸子里盈满了饱含深意的光。 是做梦吧？ 应该是！像沈总这种企业家，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到处都是。她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又忘记了，但是潜意识里又还留存有印象，于是就幻化出了昨晚的那个梦。嗯，一定是那样的！ 如此说服了自己，她便晃晃脑袋，赶跑了脑海里那些古怪的画面。接着，她抬脚走到客厅旁边的一扇门前，开心地打开了门。 入眼即是……满墙的鬼画符！ 当然，用小希的话来说，这叫艺术！ 五颜六色的油彩被泼到墙上，又被涂抹成各式各样的图样：有雄鹰，有兔子，有小花，有小人……当然更多的是鬼画符。 这是一间小希特地为自己配置的涂鸦练习室。 置身在其间，她就感到由衷的快乐。她会觉得自己变成了画笔，成为了颜料，又变作了墙上的每一样东西。自此，她的灵魂不再局限在小小的身体里，她可以是雄鹰，是小花，是小人，甚至是一团还没有经历任何塑形的油彩……说不出的自在和快活。 小希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涂鸦艺术家。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它就有多骨感！看她都穷得去卖房就知道了。 在涂鸦室疯了几小时，她终于耗干血槽，爬上床去睡了。 一夜无梦……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小希又给渴醒了。 房内亮着一盏朦胧的灯，她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 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开着，外头的夜风吹进来，把雪白的窗帘吹得哗啦啦作响。 小希：“？”她怎么记得睡前她好像是关了窗的？ “嗒——”房间里倏然起了很轻微的一声响动。 这声响显然不是她发出来的，因为声音出自窗户那边。 突然，小希猛地睁大了眼。只见那窗边，素白的窗帘随风舞动，满身黑暗的男人在帘子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他一腿曲着，很闲适地倚墙而立。他低垂着头，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则随意地垂落在腿边。察觉到小希的视线，男人抬头朝她看过来，一双黑眸比夜更黑。 是昨晚见过的那个豪华别墅里的男人！ 那个和沈南行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希张大了嘴巴，与那人无声地对视。 而后，她突然抬手一摸额头，“啊我一定是还没睡醒。”眼一闭，倒头又睡下去了。 在窗边摆了半天pose的男人：“……” 他终于绷不住了，几乎是抓狂道：“还睡？你是猪吗？！给我起来！！！！”冲过去一把掀掉了小希身上的被子。 小希：“？？？？？” 一人站，一个躺，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希：“！！！！！” 这下子她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倏然拔地，啊不是，拔床而起，“啊啊啊啊！”救命啊——大叫着就往外跑。 男人唇角一勾，脸上露出了一股莫测的笑。 他抬步便追了上去。 “噔噔噔噔噔噔——”饶是小希跑得再快，身后的脚步声还是如影随形！ 跑到一楼，眼看就要跨下最后一级台阶了，她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胳膊，猛地扑倒在了墙上。 ※※※※※※※※※※※※※※※※※※※※ 这个文要存稿，所以隔日更哟 他来了（3） 不痛，但是惊得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眼前一黑，是男人彻底欺身上来。他的眼神极富侵略性，像是一头在荒山里饿了800年的狼！身高差距下，小希就像一只小鸡崽似的被男人困在了怀里。 偏这时这人还偏头一笑，恬不知耻道：“跑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真的吗？我看你的样子就很像是要吃了我呢。 男人睫毛浓密，嘴唇殷红，耳朵上还有好几个耳洞！如此近距离细看，这张脸更像沈南行了。不，哪里是像，分明是沈南行本行！ 于是，小希就忍不住叫了：“沈总，你到底要做什么？！” 纵然心跳如鼓，她还是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她想大家都是人，总该讲讲道理。 男人：“？” 他先是一愣，继而，整张脸上瞬间满布了狂喜。他五指并拢用力摁着小希的肩膀，那力道几乎捏痛了她，“你果然认识我！” 小希：“？”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就演变成了： “你不是沈南行？” “沈南行是什么东西？” “那你到底是谁？” “我如果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那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跟着你来的。” “为什么要跟着我？” 白晃晃的灯下，男人忽而抿唇一笑，颊边居然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是你把我叫醒的，当然要负责我接下来的生活。” 小希：“？？？”大哥，你霸总剧看多了吧？ 这大哥说自己在见到小希以前，一直在沉睡。对于自己叫什么，是谁，是哪里人，又认识哪些人，他一概不知。 但是！ 因为小希是他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就认准小希了！ 小希：“……”你用不着这么向着我的，真的！ “你、你先放开我再说。”如此被这耳洞精（小希在心里给他取的名字）摁在怀里，周身尽是他身上的浓烈气息，小希又怕又不自在。 男人眉头一挑，“你答应了？” “我考虑考虑。” “不答应就吃了你！”他恶狠狠。 小希：“？？？” “我开玩笑的。”他忽然又眉眼一弯，那双黑眸在灯光映照下，说不出得漂亮。 他一软，小希就硬了，忍不住直着脖子叫：“喂，我怎么说也算你救命恩人吧，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你要不要好好反省一下？”还不快放开我你这头猪！ 男人偏头想了想，“有道理。”他道，“是我心急了，我们是需要坐下来进行一场公平的对谈。”说完，他真的松开了对小希的钳制。为了表示诚意，他还主动把双手高举至脸侧，笑看着小希：“这样够吗？” 小希同样看着他，心说那么我就不客气了！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拍下了右手边墙上的一个开关。 脑海里“嘀”的一声响，小希还抿唇朝他笑了一下。下一刻，她眼前陡然一暗……最后的视野里，是男人因错愕而睁大的漂亮眸子。 少年，跟我斗，你还嫩了一点哦。 待再次有意识时，小希眼前已是“睡眠舱”内顶部那满布星空图样的盖子了。 为了方便住户们随时从意识住房里出来，这套住房系统是专门设有唤醒装置的。这些装置就分布在意识住房里各个随手可及的地方。方才，小希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从房子里逃出来的。 时间显示清晨5点，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同事们都还在沉睡。小希却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睡眠舱里爬了出来。 她得去找老张，这活她干不了了！ 作为资本家的狗腿，老张不住意识住房，他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一直等到早上9点，老张方打着哈欠，一手西装，一手豆浆油条地从电梯里出来。 “经理！！！！”小希立时一个饿虎扑食奔了上去。 她没说沈南行骚扰她，只说她的意识住房里有别人。她的房子被人强行侵入了，她感觉很不安全！ “居然有这种事！”意识住房目前尚在试运行阶段，员工反应的任何问题都令老张相当重视。他顿时豆浆也顾不上喝了，带着小希就杀去了意识住房的研究开发部。 研究开发部，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开发与研究意识住房的。 意识住房是坚实房产旗下子公司，它并没有设在坚实房产的总部，而是在商业区的某办公楼里租下了两层楼。研究部就位于卖房部的下面一层。 小希跟着老张进门，一抬头，哇哦，满目的程序员。 这些程序员一个个都在抱怨自己昨晚又又通宵工作了，相当凄惨。 老张十分没有同情心，领着小希，目不斜视地来到了某个一脸菜色的程序员座位前。 “你的意识住房里很干净，没有其他意识活动的迹象。”菜程序员自电脑屏幕前抬头，空洞眼看小希。 “不可能！”小希当即凑了上去。 整个意识住房的系统已经很完备了，有专门的机器连通意识住房所在的虚拟空间，只要在外部的操作台上输入意识住房的房子编号，屏幕上就会相应地显示出该房子内部和周边的场景，有点类似于监控设备的存在。 自屏幕里看进去，此刻，小希的独栋小别墅和外头的院子里皆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会不会是躲到什么地方去啦？”小希的眼睛都快长到屏幕上去了。 菜程序员快要睡着了，但他还是坚强地克制住了自己，十根手指头无意识地在键盘上一通敲，切换了“监控”的各个角度，让小希可以全方位地看到自己房子里外的景象。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那个耳洞精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能不能让我看看别的房子的监控？”小希尤不死心。 却半天没得到回应。 小希狐疑回头，正好看见那菜程序员“pia叽”一下脑袋着键盘，睡着了。 小希：“……” 边上的老张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希应啊，我知道你一套房子没卖出去压力大，但也不能找这样的借口逃避工作啊！” 小希：“……” 不！ 我不是！ 我没有！ 刚张口想解释，老张已经啃着烧饼油条走了。 嘤嘤嘤。 眼前是一栋特别土豪的大楼，镶金戴银的，就位于小希他们办公楼两条街外。 坚实房产，这是土豪楼拥有的姓名。 是的没错，小希最后还是决定来找沈南行了。她私心里一直把他当罪魁祸首来着。 她没告诉步美美他们，借着出门卖房的借口，一个人悄摸摸来的。 小希没有事先预约，当然见不到沈南行。她也不去触这个眉头，只在楼下堵他。 应该……能堵到吧。 她在楼下花坛边等了好久好久，等得都快睡着了……终于，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一开，沈南行和……一个女人一起走了出来。 他来了（4） 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长发及肩，穿一身深紫色的职业套装，整个人很有一种林妹妹的感觉，特别有气质。 沈南行一直将她送到路边的一辆小轿车边。 突然，那女人回过头来，一把抱住了沈南行。 小希：“！”嘴巴瞬间张成了一个“0”。 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立马把自己藏身到一棵大树后，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偷看他们。 美女在怀，沈南行却没有动。自小希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的侧脸绷得像石膏像，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了。 抱了一会儿，女人就自己起来了。 她看着沈南行，认真地说：“我会帮你的。” 沈南行单手插进裤兜里，目光落在前方无人的大马路上：“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 沉默了一会儿，沈南行说：“回去吧。” 深深看了他一眼，女人很是落寞地走了。 空气忽然沉寂下来。 沈南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站在原地，好似只是在望着对面街边的大树发呆。 小希无端端觉得，此刻的他，有点悲伤。 过了一会儿，沈南行终于动了。不过，他没马上进土豪楼，而是一路绕啊绕的，绕到了大楼后的一块空地上。选了个无人的角落，他倚着墙，点燃了一支烟。 白色的烟圈自他嘴边袅袅升起，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天，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颓丧。 小希静静等着他丧。 成年人都需要一点自己的隐私和空间，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该冒冒失失地去打扰。小希心里想得挺好的，却不想，下一刻她就听见了一把暗哑的男声： “出来吧。” 小希：“？” 居然被发现了…… 啊！ 心里有点不自在，但小希还是勇敢地朝沈总走过去了。 “沈……”却不想，打招呼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对方抢了白。 沈南行：“什么时候来的？” “额……也没……多久。” 沈南行淡淡看了她一眼，又抽了口烟，烟雾瞬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小希没忍住：“咳咳咳咳……” 沈南行皱了皱眉，侧过身去把烟给掐了。 “找我？”他径自问。 “嗯！”小希用力点头，决定开门见山，“我昨天晚上……” “又做梦梦到我了？” 小希：“……” 沈南行突然“哼”的一声笑了，憋不住的那种好笑。笑着笑着，他突然用力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出去。 小希：“？？” 她义正脸：“沈总，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说完，她肚子一阵“咕噜噜噜噜——” 沈南行：“……” 小希：“……” 沈南行又开始笑了，他单手撑额，肩膀耸动，笑声开始爽朗。 笑屁哦！ 不过，这人还算有人性，等笑够了，他把她带到了公司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 等餐的时候，小希总忍不住凑到他侧脸边看。 沈南行垂眸看她：“看什么？” 小希：看你有没有耳洞。 当然，这话她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只抿着唇笑，眼里有几分心虚。这副样子看在旁人眼中，愈发容易让人想歪了。 一坐下来，小希立马巴拉巴拉把自己这两天晚上的遭遇说了。重点强调那个偷袭她的人和沈总你长得一模一样！ 沈总：“所以？” 小希：“？” 沈南行换了个姿势，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抬眸看小希，“你希望我怎么做？” “当然是以后别来了！” 沈南行又开始笑了，低沉的嗓音很有磁性，“可问题是，这是你的梦，不是我想不来就不来的吧。” 小希要炸毛了，急道：“都说了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总施施然打断： “为什么监控拍不到？” “为什么你有别人没有？” “为什么他……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他为什么要找上你？” 小希张了张口，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斯巴达”。以上问题，她当然通通答不上来。 “因为……因为……”她突然双手捂脸，她要哭了，心说我要是知道，我还能来找你吗？！ 小希整个人都要枯了！ 她这副模样看在沈总眼中，不由勾起了男人内心深处的几分不忍。 某些人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是……也怪可怜的。开口想安慰她几句吧，偏这时他远远看见公司大楼门口，助理小张急急走了出来。 “我还有个会要开。”沈南行没什么犹豫就站了起来，“你……”有心想提点她几句吧，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话到嘴边便又改了口，“算了，你慢慢吃。” 沈南行一走出咖啡馆，对面的小张就迎了上来，“沈总原来您在这儿啊，我到处找您！” 沈南行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给小张来了句：“逗小孩儿还挺好玩儿。” 小张：“？？？” 沈南行给她点了很多吃的，小希把它们通通塞进肚子里才走。 吃太撑导致的后果便是，她战斗力直线下降，本来想回办公室拿个东西就溜的，却被狡猾的老张当场逮住。 “我不要！救命啊！！！”小希死死扒着门框，朝两个刚刚通宵完走出电梯的程序员同事伸出尔康手。可惜那手还没招两下，她整个人就被老张给拖进了门去。 徒留两个程序员在原地面面相觑：原来还有比996更可怕的啊！ “经理，我不想干了！”办公室里，小希干脆破罐子破摔。 “行啊。”老张说着，慢条斯理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份劳动合同。他把合同“啪”一声拍在小希面前，“把违约金付了再说。” 小希：“……”她隐约记得，员工要提前结束劳动合同的话，要付违约金，20万！ 当初她还质疑过这个违约金的数额，老张是怎么回她的？ “高收入总是伴随着高风险的嘛。” 她那时候居然还觉得很有道理，有道理个鬼哦！原来早就挖了个坑在这儿等着她呢！ “别拦着我！我要撞墙！！！！” “小希啊，你别冲动啊，你冷静一点啊！”步美美死命扒着她的腰不让她撞。 王乐乐一把鼻涕一把泪：“经理啊，您给劝两句吧！闹出人命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老张铁石心肠：“想辞职？门儿都没有！” 一时间，办公室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却在这时，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了一把怯怯的男声：“请问……这里是意识住房公司吗？” 确定不是大型神经病犯病现场？ “你谁啊？”老张下意识道。 “听说你们这里……卖房子？”穿得有些土气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传单。 哈士奇（1） “听说你们这里……卖房子？”穿得有些土气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传单。话是这么说，可他眼里写满了不靠谱，仿佛下一刻就要掉头跑。 哇靠！找上门的生意！这是此刻意识住房部员工们的集体心声。 土气男：“要不我还是走……” “别别别！”到嘴的肥肉老张岂会让他飞走？只见他一个饿虎扑食冲到土气男面前，扣住他胳膊二话不说把土气男拖进门来，场面堪比绑架现场。 土气男：“？？？” 幸而，经过大家的集体努力，土气男终于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暂时相信他们不是搞诈骗的。 土气男说自己叫赵衡，是个it行业的农民工。996是他生活的常态，偏他的房子又租得远，上下班通勤时间加起来要4个小时！这么一来，他基本没什么睡眠时间了，天天徘徊在废人的边缘。 在他最最绝望的时候，看见了意识住房的传单。 很神奇的是，居然就是小希发出去的那一张。 “哇！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吗！”小希有点激动，暂时连离职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赵衡：“本来已经被我室友扔掉了，我倒垃圾的时候习惯性检查一下垃圾桶，就被我捡到了。” 小希：“……” “如果你们的房子真像广告上说的那、那么好，倒是很、很适合我。”赵衡低着头，呐呐道。大概是长期和电脑打交道的缘故，他显得很不擅长和人接触，讲话的时候都不敢和人对视的。 “太好了！我们的房子就是为您这样的客人量身定做的！”老张笑得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来来来！让我再来详细为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 在老张的虎狼攻势下，赵衡很快败下阵来，同意先试用几天房子再说。 公司终于开张了，离倒闭的边缘又远了一步，大家都很开心。 一时间，小希俨然成了整个公司的吉祥物，老张更不愿意放她走了。 非但如此，老张还用特别疼爱的眼神看着她说：“小希啊，这单生意既然是你接来的，赵衡的房子就给他安排在你那一片，接下来带他熟悉房子什么的流程，也都由你负责了！” 小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要带赵衡熟悉意识住房，这就表示，小希自己也势必要再次进入意识住房里。 她怎么敢？ 她房子里还有个祖宗在呢！ 可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分给她的工作还是得完成。谁叫她现在是社畜呢，社畜就是这么没、人、权！ “嘀——”的一声，“睡眠舱”启动，小希和赵衡一道进入了意识住房的世界里。 赵衡选的是最便宜的那种房子——商品房，两室一厅，普通装修。买下来的话，一年只要3000块。 “真的这么便宜吗？真的这么便宜吗？”赵衡一迭声地问，两只手忍不住合在一起搓了又搓，“太好了！太好了！”现在3000块钱还不够他买一个卫生间呢。 见他这么满意，小希也挺高兴的，毕竟这是公司的第一单生意，她也很有成就感。“张先生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签一个月的适用合同，不满意随时退款。” “好、好的。谢、谢谢你！”大概是真的很高兴自己捡了这么大便宜，赵衡终于敢抬头看小希了。 小希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视线不禁越过赵衡，落到了商品房对面的小别墅区。她的房子就在别墅区的最外面，功能相当于看大门的。 此刻，她的房子安安静静地竖在那里，仿佛里头真的没人一样。 小希禁不住又生出希望：或许，里头真的没人呢？或许，真的是她的眼睛被shi糊了她看错了呢？ 她该相信群众的眼睛……吗？ 赵衡签了一个月的用房合同，欢欢喜喜地走了。 公司的意识住房有两种使用方式：散客和集体住客。 选择“散客”的客户，可将“睡眠舱”搬到任何他想要的地点。“集体住客”则是一种集体的住房形式，公司会将“睡眠舱”集中到一个地点，届时，客户们只需前往那个地点睡觉即可。 “集体住客”会有一定的福利优惠，比方公司会在集体停放“睡眠舱”处提供免费的浴室、食堂等基础设施。 赵衡是散客，公司自会将他的“睡眠舱”快递到他指定的地点，今天晚上他就能睡上新房子啦！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公司里有专门为员工配备的食堂和洗澡间，大家吃饭的吃饭，洗澡的洗澡，完了就各回各的“睡眠舱”，很自觉地将“加班”这个选项摒除在了外。 小希一路磨磨蹭蹭的，时间还是不可避免地爬到了睡觉的点。 “小希，还不睡啊？要熄灯了哦。”步美美边拍爽肤水边朝她道。 小希瘪瘪嘴，心里再不甘愿，还是哆哆嗦嗦地爬进了自己的“睡眠舱”。 但她并没有睡觉，她在硬挺。 可这太难为人了，很快她就上下眼皮子直打架，手里的手机“pia叽”一下砸到了脸上。 好痛！ 这还不算！那手机砸了她之后又一个弹起，将将砸上了“睡眠舱”的启动装置。 小希：“！！！” 她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下一瞬，一层蓝光就将她包裹…… 小希哆哆嗦嗦睁开眼睛，入眼即是她家别墅的客厅。 饶是她做好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退了□□： 垃圾桶翻倒，满地都是纸屑。柜子门七零八落地开着，沙发垫子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好几个垫子还破了口子，鹅毛散了一地！ 视线往前推进到餐厅里，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桌子椅子一片凌，有把椅子甚至还断了一条腿！ 小希：“？？？”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突然从某个房间响起，那音浪简直要把她的房子掀飞！ 那是家里的影音室，专门用来放电影和唱歌的。 小希一脚踹开影音室的门。 室内光线昏沉，灯光乱闪，特别有ktv的效果。衣衫半敞的男人正握着话筒，唱得声嘶力竭：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玫瑰花~~~~~” 唱到酣处，他干脆一把扯下身上的衬衣，抬手就扔了出去。那衣服扬起一个抛物线，“唰”一下……盖上了小希的脑袋。 小希：“！！！” 她一把扯下衣服，张口就骂：“你是哈士奇投胎的吗？！” 这一刻，愤怒全然支配了小希，她抬手就拍下进门墙边的两个开关。下一刻，灯亮了，恼人的音乐停了，房间内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突地，这男人头一歪，朝小希龇出一口白牙，“你终于来了。” 小希更怒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拆家吗？ 男人挑挑眉，一脸的无辜，“唱歌啊，是不是特别好听？”他敞着上半身，满头大汗，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有迷惑性。 “难听死了！！！”小希一点也没有被诱惑，“做什么把我家搞得乱、七、八、糟？！” 这话也不知触到了男人的哪根神经，只见他整张脸瞬时沉了下来，“找东西。” 小希：“？” 男人几步上前，捡起被小希扔在地上的衣服披上；再看向小希时，他的目光里带上了探究。 小希被他看得心里一个“咯噔”，顿时从愤怒的情绪里回神。这男人不笑的时候，眼睛就像两汪深潭，完全看不见底。 小希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理智回魂，她清楚意识到了危险，开始步步后退，嘴里却不忘迷惑他：“找、找什么东西？” 男人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带着薄汗的健硕胸膛。他一步步朝小希靠近过来，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幽深了，“我想知道，我是谁。” 那你来我家干嘛啊？我肯定不知道你是谁啊！嘴里却还要敷衍他：“那、那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男人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不知道。”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汇……说时迟那时快，已经走到门边的小希转身就跑，她的目标是前面不远处墙上的唤醒装置！ 身后的男人却几乎与她同时有所动作，他长腿一迈，整个人登时如一头矫健的猎豹般扑向小希！ ※※※※※※※※※※※※※※※※※※※※ 隔日更哦~ 哈士奇（2） 很容易就被他扑到了。 被男人重重撞倒在墙上的时候，小希整个人还是懵的。她的瞳孔猛地睁大了，眼底尽是男人极富攻击性，却又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孔。 男人胸膛灼热，她周身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你、你、你……”一只小手可怜兮兮地在墙上爬啊爬，却与唤醒器还隔着一段距离。 男人皱眉：“上次就是这个东西？”说完，他抬手就把唤醒器暴力拆除了。 小希：“！！！”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梗着脖子，火气又回来了。 男人稍稍低下头来，露出后颈一处俊美的弧度，“想和你，坐下来好好聊聊。” 小希：“？” 被他的气势所迫，小希不得不和他“坐下来好好聊聊”。 于是，客厅里，两人各占据长沙发一头，中间隔了五米远。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男人问出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只有你我两个人？” “为什么昨天你会突然消失？” …… 小希瞪大了眼，感情这家伙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在意识住房里！可是，怎么会？那他是从哪儿来的啊？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细细落到了他身上。这人虽然脸上一派镇定，但藏在茶几后的下半身却……一直在抖腿。他的手很大，正一左一右地按在身侧的沙发上，沙发皮都要被他揪起来了哦！ 他在急，他在慌，他在怕！ 这个认知叫小希心下一松，她瞬间觉得自己找回了主场，她决定先试探一下他： “你的名字？” 男人眼也不眨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无辜。 得，这就是不知道了。 “怎么来到这个世界里的，你还有印象吗？” 漆黑的眼珠子眨一下，又眨一下，完了还勾勾嘴角，羞涩地笑了一下。 小希：“……” 会卖萌？卖屁哦！ “那……”小希抓抓头，“你在这里待多久了总该知道吧？” 男人愣了一下，乌黑的眸子里现出迷惘。这时候，他的眼睛非常清澈干净，一如少年。他缓缓摇了摇头。 完全一问三不知啊。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这是一个游戏，你是游戏里的npc。”小希张口就来。 黑亮的瞳孔稍稍扩散了一下，这傻孩子果然问出了“npc是什么”这样的问题。 “npc是游戏里的角色类型，专门用来配合玩家玩游戏的。” 漆黑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涟漪，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小希看，不说自己信，也不说不信。小希都要被他盯心虚了！他方朝她点点头道：“继续说。” “我是玩家，你得配合我，跟我搞好关系。” “是吗？” “是啊！” “我怎么感觉你在瞎编？” “哪儿能呢？人跟人之间的信任呢？！” …… “你的意思是，我作为npc帮你在游戏里完成任务，我就能跟你一起升级，”这耳洞精（小希给他取的名字）双手抱臂，眉头越皱越深，“而级别越高，我就能得到越多关于我身份的线索。” “对头！”小希打了个响指。 耳洞精看她，她看耳洞精，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就在小希快要挺不住的时候，他率先移开了视线。 “有点道理。”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无意识地抓过一个抱枕，按在怀里揉啊揉。 小希快要笑死了！ 心说就这么把他套路来家里给她干活好像也挺不错的啊哈哈哈！ 不过，对上对方看着消瘦，实则充满了力量感的身躯，她心想还是算了，这种瘟神我还是早点把他请走吧。 趁他正在思考脑子不灵光，小希还想再套路他一下，就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沈南行这个名字吗？” 耳洞精突然直视小希，那一下的眼神又变得极富攻击性，“沈南行是你什么人？” 小希下意识抓抓耳朵：“也不是我什么人啦，就觉得……嗯……他长挺好看的。” 结果这耳洞精突然扔了抱枕就爬到小希身边，盯着她问：“我跟他很像？” 此刻，这人四肢着沙发，衬衣虽然穿上了吧，可扣子扣得乱七八糟，领子胡乱折着，头顶上还翘了一撮呆毛！这形象……小希脑海里不由浮现起白日里沈南行一身名贵西装，倚墙抽烟的模样。那会儿他抬眼朝她看过来，眼神温和又忧郁…… 想到这里，她顿时猛摇头：“不像！”除了脸。 “哦。” “对了，你……”小希还想再问他些什么，却在这时，只听“叮咚——”一声，外头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小希：“？？” 耳洞精：“？” 小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在响，她更疑惑了，“怎么会有人按门铃？”这一片的意识住房可只有她一个人住啊。同事们就更不可能了，先不说他们的房子都在另几个区里，彼此相隔甚远，主要是大家平常有事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商量的。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持续在响，似乎主人不开门它就不会罢休。 小希一脚着地，迟疑地要站起来。 耳洞精却先她一步起身了，“我去。” 他身量颀长，背影宽阔，罩下来的阴影一下子拢住了小希。仰头看着他英挺的侧脸，小希忽而莫名感觉到一阵心跳加速…… “唉，等等！”不过，小希最后还是拦住了他。 被人看见她家里藏着个陌生男人毕竟不好，小希觉得该让他避嫌。她连哄带骗的，把他就近推进了客厅旁边的涂鸦室里。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她还“咔哒”一声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完美！她朝自己比了个“v”。 “叮咚——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 开门前，小希特地从猫眼里看了一眼，结果看见的居然是…… “赵先生？”小希惊讶地望着站在门外的男人。来人一身夹克配灰裤子，脚下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正是今天白天来买意识住房的赵衡。 对哦，赵衡是买了房子的，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倒是没想到他当天买，当天就住进来了呢。 “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是小希谈成的第一个生意，小希对他印象很好。 赵衡抬头看了小希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他一只脚不安地抖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欲言又止。 “难不成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她不由担心起来。 赵衡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朝小希身后的屋子里偷瞄的动作。 小希没有注意到，只问他：“是什么问题呢？” 赵衡动了动嘴，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色，“房子待、待不住，在里面就头、头晕。” “啊？”这是小希完全没料到的状况，“现在呢？还晕吗？” 赵衡用力点头，他突然一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显得很不舒服的样子。而后，他眼一闭，一个踉跄就朝小希的方向倒去。 小希一惊，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他。 可赵衡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一百多斤的体重压下来，小希连带着也被带倒了。 “哎呦！” 幸好门口就铺着厚厚的地毯，摔下来也不怎么疼。只是，赵衡双目紧闭，好像晕过去了！ “赵先生！赵先生您醒醒！赵先生——” 小希又急又乱，只想着先把他扶起来再说。 她吃力地把他拖到玄关处，那里的墙上正好有一个唤醒装置。 这算是住房安全隐患了吧！这事儿我可管不了，得赶紧叫经理来！这么想着，小希抬手就要去拍唤醒器。却不料，身下的赵衡陡然睁开眼睛，抱住她的小腿就是往外一拖。 “啊——”小希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毫无防备，哪怕有地毯，后脑勺狠狠着地，整个人也给磕晕了。 赵衡猴急地朝她扑过来，脸上满是垂涎的目光，“宝、宝贝！我、我来了！我好想你！”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啊？！小希抬脚胡乱蹬他，也不知蹬到了他哪里，赵衡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小希趁机爬起来就跑。 可她这会儿身上哪哪儿都疼，很快就被赵衡从身后一个扑倒。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 赵衡胡乱去压她的手，“装什么贞洁烈女？是你让我来的！今天白天你给了我暗示的！” 小希：“？？？” ※※※※※※※※※※※※※※※※※※※※ 大家新年快乐！！！！ 哈士奇（3） 小希：“我什么时候……” 赵衡红着一双眼睛，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今天带我看房的时候，你、你一直在偷看我！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你全程都黏着我！一路都在跟我规划房子规划未来，你、你就是想嫁给我！” 小希：“……………………”你有妄想症吧？！！ “我、我也喜欢你！我、我也要你！”说罢，拱着脑袋就要胡乱去亲小希。 小希惊恐地瞪大了眼：“啊啊啊啊鬼啊你——” 心神俱颤间，她便没留意客厅侧边忽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下一刻，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被拎开，又被人扔抹布似的狠狠扔了出去。 视野倏然变得开阔，小希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满是幽深的眼睛，是耳洞精！ 她很不舒服地仰躺在地上，他则长身而立。 两人静静对视。 半响，他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尖还带着薄薄的茧子。握上那只手的那一刻，小希莫名觉得自己安全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意识住房里是有监控的，赵衡试图侵犯小希的事被全程拍了下来。 但叫小希意外的是，监控画面里有她，有赵衡，却独独没有耳洞精。他整个人就像是自带隐身功能，监控完全拍不到他！ 最后的画面是，压在小希身上的赵衡突然就如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 所有人：“……” 震惊过后，大家纷纷找到了解释： “小希啊，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的啊！” “居然一脚就把赵衡给蹬飞了！练家子练家子！” “佩服佩服！” 却只有小希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愈发疑惑了，这个耳洞精，他到底是什么人？没道理监控拍不到他啊，等等，监控拍不到？监控拍不到？？他该不会是……鬼吧？！ 小希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而在这时，老张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希应啊，真是难为你了。唉，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小希动了动唇，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吧，给你放一天假。你好好休息，压压惊。” “谢谢……经理。” “哦，对了，我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沈总了。你放心，公司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临离开前，老张又叫住她，悄悄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难得放假，小希本该出去尽情high的。可心里记挂着事，她走哪儿都想着它。最后索性她也不玩了，在距离公司不远处的一家面馆吃了碗牛肉面，她又折回了公司。 这个点，同事们基本都出去卖房（碰运气）了，办公室里只有一两个人在留守。这几人小希也不熟，她便也没同他们打招呼，径自回到了员工休息室。 盯着自己的“睡眠舱”发了会儿呆，小希咬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爬进去。 她是个有什么事情就要搞清楚的性格，她今天非得弄清楚这耳洞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可！ 小希回到意识住房的时候，耳洞精正好也在客厅里。 这会儿再面对他，她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说起来，昨晚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登时软乎了一些。上前一步就要同他打招呼，却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展开着一份报纸。 看见报纸的那一刻，小希心里再次一个“咯噔”。 听到动静，耳洞精抬头，嗤笑着朝小希挑起半边眉，“游戏？npc？” 小希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两手下意识往身后背，脚下怯怯着朝后退，“你你你……你等下！我、我可以解释……” 耳洞精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他把手里的报纸抖得哗啦啦响，“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报纸是意识住房中配套基础装备之一，会每日同步外头的新闻。也就是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通过报纸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你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耳洞精发飙了，“到底为什么骗我？！” 我、我只是想把你当成田螺小伙养而已。看来这个计划是泡汤了。 当然，这话她可不能告诉他。 两人沉默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希趁对方一个眨眼的功夫，猛然跳起来就冲向沙发背后的一个唤醒装置。情况不妙，她得逃！ 她也是急糊涂了，眼下耳洞精所站的位置明显离沙发更近，她这么一冲，等于是在自投罗网啊！ “哇啊啊——”果不其然，手指头还没触到墙，整个人就被耳洞精自身后一把捞住了。 “放！放开我！”小希挣扎。 “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很生气。 “放！” “不放！” “放！” “不放！” 急乱之下，小希一口咬向男人的胳膊，同时，一脚重重跺向他的脚趾头。 耳洞精没防备，双重夹击下他顿时“嗷——”的一声吃痛惨叫，脚下不稳地就往身侧的沙发上摔。 可他是个意志力顽强到可怕的男人，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死死箍着小希的腰……于是就演变成了，两人人叠人地一同往摔沙发上倒。 小希：“！” “你放、放……”小希一个鲤鱼打挺想跳起来跑，却被耳洞精重重压下。 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身上是男人沉重的身躯，她整个人顿时像陷在某个无助之地，无处翻身。男人雄健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姿势更是让小希想到了昨夜的事……她登时面露惊恐，开始尖叫。 叫到身上的重量都消失了她还在叫。 下一刻，身上一暖，有什么东西披上了她的身。她盲猜应该是件衣服。 虽然感觉是好一点了吧，但她还是想叫，于是闭着眼睛继续“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耳边传来了耿直的一声：“对不起”。 喉咙里的“啊——”顿时变了调，小希卡了一下，接着“啊啊啊——”。但这一回，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英俊的男人长身立在沙发边，长手一会儿碰碰自己的裤子，一会儿又抓抓后脑勺，整个人都显得无措起来，“让你感到不适，我向你道歉！”说完就对上了小希溜圆的眼睛。 糟糕！偷看被他抓包了！小希赶忙又闭上了眼睛，这下是彻底“啊”不出来了。 四下里很安静，唯有空气在静静流淌。 出乎小希的意料，他并没有挖苦她。在她闭着眼睛挺尸的时候，他就那么静静待在她身边，像是在等着她慢慢冷静下来。 听着身侧男人略显不稳的呼吸声，小希发现自己的心真的就缓缓静了下来。 他是个体贴的家伙。心里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沙发太软了，小希挺了一会儿尸就开始腰酸背痛，挺不下去了。 “咳咳……”她咳了两声，作势要坐起来。同时，心里莫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等等，我为毛要不好意思？ 顶着满肚子古怪的想法，小希干脆“呲溜”一下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她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件男人的外套。 带着好闻的干爽体香，全然没有王乐乐那些臭男人身上的汗味。 “这衣服你哪儿来的？”她抓着外套，下意识问。 见她好了，他总算稍稍放松下来，但背仍崩得很直，“我醒来的地方。” “那个大别墅？” “嗯。” “你是想起什么了？” 他缓缓摇头。 又沉默了。 不过，小希嘴上虽然不说话，心里的火车却跑得飞快。刚刚和这人肢体接触，触手温热，所以，他应该……不是鬼吧。这么想着，小希心头稍安。 而另一边，偏头觑了她一眼，见她没反对，耳洞精就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的外套给了她，里头便只着了一件白衬衣。小希也不是吃素的，方才厮打间，他的衬衣领口被扯开了，扣子也貌似掉了几颗。此时，因着他略有些前倾的坐姿，那衬衣便可怜兮兮地耷拉下来，露出主人胸前一大片小麦色的…… “咳咳——”小希忽而有点脸热，不自在地别开眼去。 她的不自在仿佛也感染到了他，盯了小希一会儿，他忽而清了清嗓子，也别过了头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了，小希总感觉，他二人沉默间，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地烧。热热的，烧得她整个人都有几分躁动。 “咳咳——”她又咳了两声，强迫自己把思路转回到正题，她可算是想起来大白天来找他的目的了。 “为什么是我？”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那天晚上，我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我是听见了你的求救声才会……你为什么要向我求救？” ※※※※※※※※※※※※※※※※※※※※ 大家最近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哈士奇（4） 这正是小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耳洞精眨眨眼，“不是。” “什么不是？” 他摸了摸鼻子，“那晚我确实在呼救，却不是叫你。我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是想有人来唤醒我。我完全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小希：“……” “你来了之后我就彻底清醒了，也行动自如了。”他很认真地看着她，“所以我觉得，你对我来说一定是个特别的人。”于是他就赖在她家里不走了。 小希：“………………” 原来……原来！ 她顿时有种自作多情的羞恼，胡乱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扔过去：“你有病吧！” 那不过是张报纸，轻轻松松就被对面的男人接住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报纸正面正好对着小希，满纸的猫猫狗狗。 小希：“？” 她的视线上移，就看见了报纸端部的大标题，硕大的四个字——宠物日报。 小希：“！！！” 她想起来了！家里的报纸都是她专门定制的，她不想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影响心情，就换成了宠物日报，上面只会教你怎么让你的宠物变得更蠢萌，屁的时事新闻都没有！那么刚才……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炸我？” 耳洞精笑起来，嘴角一勾，眉头半挑，非但不愧疚，他还特得意，“不炸你你能说实话？女孩子说假话可不好。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啊啊啊你是魔鬼吗？”小希出离愤怒了，半是气他骗人，半是生气自己蠢。怎么就那么好骗？！她跳起来就要扑过去打他，整栋房子却在这时“嗡——”的一声响，继而便是老张着急的声音： “希应快醒醒！沈总来了！他指名要见你！” “沈总找我干嘛？”意识住房有个从外部控制的总开关，必要时候，外头的人是可以直接和里面的人通讯的。一听到老张的声音，不顾耳洞精不满的脸色，小希马上就出来了。 “大概是要跟你讲讲赵衡的事吧。”说话间，老张替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门内有两个人，一个坐，一个站。坐着的是沈南行，站在他旁边低头翻文件的是老张……咦？小希傻傻瞪圆了眸子。 “这是我儿子，沈总特助，你叫他小张就好呵呵呵。”老张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希：“哦。” “你先回去吧。”沈南行朝着老张道。 “好好好，沈总您请便，您请便。”说完，老张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全然不顾替他卖命的员工的死活。 站在会议室门口，小希一抬眼就对上了沈南行深邃的眸子：沉稳，内敛，深不见底。 这是一双与耳洞精截然不同的眸子。 与此同时，小希也确定了一件事：沈南行来公司的时候，耳洞精正与她一起待在她的房子里。意识与身体，两者没办法脱离开来单独行动。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不是吗？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即便真的有，这耳洞精又是什么人？他的身体又在哪里？他是怎么会无端端出现在意识住房里、又失了忆的呢？ 她满脑袋思绪乱飞，呈现在面上的样子便是：望着沈南行怔怔出神。 最后，还是小张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提醒道：“李小姐，先请进吧。” “啊？哦。” 沈南行坐在上首，小希和小张则在他下首的位置相对而坐。 按理说，她该盯着小张看吧，可她老忍不住往沈南行那边瞄。 这也不怪她，主要是，感觉太奇怪了啊！其实，这会儿她有点分裂。理智上分析出他俩不是同一个人，可看着沈南行的脸，她脑海里还是禁不住就会跑出耳洞精的样子。那个家伙可太烦人了，前一刻还在和她互怼打架呢，这会儿那张脸却西装革履地坐在她面前……小希要努力憋住才能让自己不串戏。 同时，她也在心里想着，这耳洞精会是沈总的亲戚吗？我要不要趁机问问他？ “李小姐！李小姐！”小张心里苦。李小姐，我知道你暗恋我们沈总，但是拜托也请你看看我吧！ “啊？哦，你说！”小希忙看向小张。 “对赵衡这个人，公司找人做了初步调查。”小张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 听到“赵衡”两个字，小希脑海里的杂念瞬间自动摒除，人也不禁坐直了。 沈南行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张照着资料上念：“赵衡，34岁，好又大it公司程序员。据他的同事和朋友说，赵衡是个老好人，平日里从来不和人起冲突。他至今没谈过恋爱，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平时是个看见女孩子话都不怎么说得出来的人。” 小希前倾着身子，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 小张：“所以他对李小姐你……嗯……做出……的事，他周围的人都觉得很意外……” “你什么意思？”小希嘴角一抿，打断了他。 小张：这个李小姐看着挺软，没想到还挺有攻击性的哦。 “我的意思是说……”小张有点想哭，这个调查结果又不是我做的，干嘛要我来念啊！嘴里却只能继续照本宣科：“他周围人都说，赵衡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小希搁在桌面上的拳头倏地收紧了，“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你们没看监控吗？难不成 监控拍到的都是我编的？” 她一生气就容易脸红，但巴掌大的小脸又是绷着的，乌黑的眸子里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倔强，显得又刚又美。 被她这样毫不避讳地直视，小张莫名有点脸热，声音也不由软了下来：“因为监控算是公司内部机密，不、不方便随便给人看的。” 小希的拳头瞬间竖了起来，看上去很像是要在桌面上砸那么一下。不过，赶在她之前，沈南行开口了。 “人有很多面，展现出来给别人看的往往只是这个人的众多面相之一，并不能代表他整个人。”说话间，他拖过小张面前的文件夹，低头边翻边道， “老好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并不是个褒义词，这意味着这个人在人际关系里处处顺着别人的想法，鲜少表露自己的情绪，这是一种情感压抑。” 小希的拳头轻轻落在了桌面上，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嘴巴仍旧是微微撅着的，“很多变态杀人狂从外表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他们甚至在生活中被人称作好好先生。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不和一个人深入接触过，你是没办法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沈南行：“从资料上看，赵衡从未与异性有过深入交往，这表示他在两性关系上必然有压抑。” 小希：“但他内在肯定是有这个需求的，这种人内在往往很自卑，所以不敢在现实生活中追求女孩子。就怕被拒绝，被人指指点点什么的。” 沈南行双手交握，抬头看向她：“在意识世界里没有别人，至少是他以为的没有别人，他哪怕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更无需负责。这对他来说是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夜深人静，他无法再压抑内在需求……” 小希一拍桌子：“所以他就放飞自我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张看看他，又看看她；看完了她，又去看他，感觉自己像个网球裁判员。 小希看着沈南行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他这已经是犯罪了！只要我们把监控交给警察……” 沈南行看着小希：“我们不能把监控交给警察。” 哈士奇（5） 小希愣了一下，下意识朝着沈南行的方向偏了偏脑袋，“为什么？” 沈南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小张已经说过了，监控属于公司的商业机密，我不可能让商业机密泄露出去。” “可赵衡他已经犯罪了啊！虽然是在意识世界里，可他确确实实攻击了我！他不仅仅是想想而已，他是真的犯罪了！” “你说得没有错。”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就是个潜藏的□□犯啊！你能保证时间久了，他不会在现实世界里伤害别人吗？” 沈南行仍旧定定看着她，“我无法保证。” 小希死死盯着他：“那万一有人因此遇害了，你的良心不会不安的吗？” 沈南行没有说话，他沉默地与小希对视。 一旁的小张莫名抖了抖，他感觉空气里的温度好像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沈南行抿了抿嘴唇，他刚要说些什么，小希却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按照我自己的意思，我一开始就要报警的，但是老张把我拦下了。他说这件事牵涉到公司，希望我能和公司商量后再做决定。我是因为信任公司才会和你坐在这里，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李小姐，”沈南行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他声音一沉，打断了她，“我是个商人，对我来说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买我房子的人和不买我房子的人。你也知道这件事如果闹大，对意识住房项目的后续推进和发展，会是不小的阻力。” “那你就不管用户死活了吗？”小希赌气地说。 沈南行的视线落在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上，“公司当然会加强意识住房的安全防治工作。说起来，能发现这个问题还是李小姐的功劳。公司会给你补偿。” “你！”小希顿时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噎住，鲠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沈南行与她对视，他的眼神毫不避讳，但也不为所动。 半响，小希憋出一句：“不用了！谢谢！”说完她就站了起来，觉得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在小希转身离开时，身后的沈南行却又开口了：“或者，李小姐也可以选择辞职。” 小希倏地转头，“你威胁我？” 沈南行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扣着桌面，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一份忠告。接受或者拒绝，都是你的选择。只是，你也要承担相对应的后果。” “李小姐，这是成年人的世界。” “谢谢你、的、忠、告！” 小希很生气地走了，还把会议室的门撞得“砰”一声大响。 她可真敢呐。小张在心里默默地想。 “沈总，为什么不告诉李小姐哪怕把监控交给警察，也是不能作为指控证据的？”小张忍不住问道。这监控也是公司开发的黑科技，能录下一个人意识状态的踪迹。可这个人的身体又是全程躺在“睡眠舱”里的，这本身就是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意识和身体，哪一样才能反应一个人的本性？ 又是哪一个才是作为一个人犯罪的标准？这更是还没有定论的争议。 沈南行转首望向窗外，显得若有所思，“性子太倔了，得磨一磨。” 小张：“？？” 资本家！吸血鬼！没人性的可怜虫！这个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小希一路暴走出了公司，险些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脚踏空！ 被这么一惊，她整个人倒是稍稍冷静了下来。然后，她就感觉到一阵沮丧。望着头顶热辣辣的天，她想，辞职？我可以吗？ 一穷二白，没房没车，画又卖不出去…… 她越想越郁闷，越想越低落，飞起一脚就把地上的一粒小石头踹飞。 街边刚好停了一辆黑色大车，小石头飞起砸到车身，车子立时“嘀嘀嘀”狂叫起来。 小希心虚地缩缩脖子，见左右没人看见她，赶紧扫码了一辆共享单车跑掉了。 路边的黑色大车内，驾驶座上的小张按掉了报警器。他转头看向后方：“沈总？” 沈南行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闻言，头也不抬道：“走吧。” 一路狂骑，半小时后，小希来到了一处老旧的居民区外。 门口的保安认得她，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 小希勉强扯了扯嘴角，“嗯啊！” 她没有上楼，而是左拐右拐后，下到了某一栋楼的地下室里。 如今房价高，租房成本也高得吓人。很多初出社会的小年轻根本租不起合适的房子，地下室便成了他们的第一选择。 小希也给自己租了个地下室，却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 “咔哒”一声锁眼转动，小希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这是她为自己租的工作室。 一个满是鬼画符的世界：满地颜料堆积，桌上都是画笔，一幅幅裱好的画堆得连下脚的路都没有。 领到坚实房产的第一份工资后，小希就为自己租下了这间工作室。成年人的世界虽然现实，但她仍想保留住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哪怕它卑微又渺小，哪怕它看起来距离梦想还遥遥无期。 这些颜料都是她最近新购置的，宝贝似的挨个把它们摸了一遍，小希最后选了一罐绿色的。 调色、选画笔、架画布，她今天要做的是架上作品的创作。 架上作品，顾名思义，就是在画架上创作的作品。小希的架上作品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先用茶渍侵染画布，待画布干后，再用丙烯、墨水等材质作画。另一类则是纯线条的涂鸦草图。 两类架上作品小希都挺喜欢的。 很神奇地，一沉浸在画中世界，她整个儿的思绪都沉淀了下来。现实世界里的烦恼在那一刻都被忘却了，她整个人放空，全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画就是一下午。要不是一个电话把她惊醒，她都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小希深吸一口气，才按下通话键。 “老三，你要的画我已经画好了，一会儿就给你寄出去。” “好咧，你做事，我放心。这次一定帮你找个好卖家！”老三是小希几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是涂鸦艺术爱好者。只可惜老三空有爱没有才，只能满腔不甘地在家里的资助下开了一家画廊。美其名曰离艺术更近一些，也可以帮小希这样的穷苦画家卖卖画。 小希：“谢谢啊。没什么事我挂了……” “哎等等！”老三急忙拦住了她，“小希，你也不用和我们这些朋友断得这么彻底吧。” 小希沉默下来。 她租的这个地下室有个小气窗，站在窗边，一眼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小区里的路灯依次亮起，暖暖的灯光照着归家的人。 “你想多了。”小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主要是最近找了新工作，挺忙的。而且，我来a市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老三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过，作为朋友，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算了，随便你吧，记得要常联系啊！对了，陆清明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 小希：“哦。” “‘哦’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墙上有一块水泥溅上去的小凸起，小希无意识地抬手去抠，嘴里则道：“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多保重。” “嗯。谢谢你，老三。” “朋友间客气什么。” 又和老三闲扯了几句，彼此便挂了电话。 窗外的脚步声多了起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寒暄的人声，小孩儿的打闹声，嘀嘀嘀响个不停的电瓶车声。 突然觉得整个画室都空荡荡的，安静得厉害。 小希忍不住转身走到墙角的柜子边，从里头搬出了一幅素描画。 画里是个英俊的少年，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少年正眯着眼，热烈而毫无保留地冲着画外人笑。 抬手抚摸着画中人唇下的一粒小痣，小希眼里现出了眷恋的情意。 她来a市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是来找人的。 哈士奇（6） 小希最终还是回了意识住房公司。 虽然觉得讨厌，但有句话沈南行说得没有错：这是成年人的世界。而每一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可以任性，可以赌气地辞职，然后呢？然后去要饭吗？ 卖画的收入目前尚不足以负担起她的生活，而意识住房的这份工作，工资高，包吃包住，给交五险一金，最重要的是不用996，她可以有时间继续自己的梦想。 这样的好工作哪里找啊！ 回去上班不是她向现实妥协，而是权衡利弊后做了对自己最合适的决定！ 她还是自己人生的主人，嗯！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爬进“睡眠舱”里，打算睡觉了。 不过，该吐的嘈还是要吐的。 于是，这一回，沈南行在她口中就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糟老头子。 耳洞精：“你上次不是说他长挺好看的吗？” 小希狠狠揉了把手里的抱枕，面色狰狞道：“那是因为我的眼睛被shi糊住了！” 这天是周末，正好忙完一个项目，沈南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了下来。 早起去后院的露天游泳池里游了会儿泳，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渍爬上来，又躺在躺椅上晒了会儿太阳，还是觉得怎么都不得劲。 越躺越废。 他干脆不躺着了，去车库里选了辆低调的跑车，他驾车出了门。 他并没有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满城无目的地闲逛。 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的悠闲时刻了。这几年，他总是把自己崩得很紧，既是怕被旁人追赶，也怕自己一旦松懈下来，就再也崩不回去了。 毕竟在从前，“沈少爷”的懒是出了名的，必须要有人时刻对他耳提面命鞭打他才行。以前觉得烦，总想要逃离，而如今，那些耳提面命、絮絮叨叨，他想听也听不到了。 兜了一圈还是觉得无趣，不如回家继续躺着。 这么想着，他正准备掉转车头走人，却忽然在前方路口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小姐！” 沈总是个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员工就停下车来打招呼的人吗？ 必然不是。 只是因为，这李小姐这会儿看起来，着实有点不妙的样子。 她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脑袋后很利落地绑了个马尾，手里则提了一大桶……油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的她正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围住了。 “需要帮忙吗？”沈南行缓缓摇下车窗，他看了两个壮汉一眼。 那一刻，小希真的差点跪下喊爸爸，“太需要了！” 事情还得从昨天晚上开始说起。 昨晚，小希的手机就收到了欠费通知，但她懒，没及时充值。到了今早起床时，手机已经是“禁止呼出”状态了。这年头手机又不是用来打电话的，禁止呼出就禁止呼出吧。小希当时急着出门，也就没去管它。 她想的是现在满大街的店铺，放眼望去哪家没wifi啊。她到时候随便走进一家店蹭个网，充个话费不就行了。可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走进去的这家店，偏偏就没wifi！ 不怕，我自己手机也有网！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禁止呼出”的手机，还是可以用移动网络上网的。然而，事实无情地嘲讽了她的无知。 “禁止呼出”的手机是不能用手机本身的移动网络上网的！ 而自从手机支付普及后，小希已经出门不带现金很多年了。 小希彻底傻眼了，那怎么办？店里的东西她都已经吃进肚子里了……正尴尬地无语凝噎的时候，沈南行出现了。 管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呢，这一刻，小希只想大喊一声：“沈总，救命！” 听完整个故事的沈南行：“…………” “多少钱？”他作势咳了一声，努力绷住嘴角，掏出手机准备替她扫码。 小希：“5块钱。” 沈南行：“…………………………” 付完了钱，俩人站在大马路上，都有些相对无言。 小希抓抓脑袋，觉得人得知恩图报，就率先打破沉默道：“那个……谢谢你了啊，沈总。” 沈南行：“不客气。” 说话的时候，两人正好同时抬眼，视线不经意间在半空中交汇…… 小希：艾玛，还是感觉好尴尬。我还要说些什么？跟他说5块钱我下次还你？可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想要这5块钱的样子…… “走了。” “那我先走了。” 异口同声。 彼此对视一眼，又诡异地沉默了。 “咳咳——”小希咳了两声，抬手指指前方的一条小巷子，“我、我要去那里……”我跟他说这个干什么？！“那个，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啊沈总。”说完紧紧张张地朝他一鞠躬。 沈南行：“……” 望着小希同手同脚跑走的背影，沈南行起先面无表情，继而，他的眼角眉梢像是绷紧的橡皮筋突然松了开来……他缓缓失笑。 前头那条小巷是a市老城区的重要地标之一，著名的涂鸦艺术一条街。每年都会有世界各地的涂鸦爱好者来到这里，在小巷的墙上奉献出自己的作品。 若换做从前，沈南行早脚下不停地往那边去了，但现在……他摇摇头，决定继续先前的计划——回家宅。 正要拉开车门，他忽然自后视镜里看见一个男人闪身进了小巷。 从侧影看，那男人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衣着都平平无奇，却莫名叫沈南行觉得熟悉。然而，待他回身望过去时，巷子口已空空如也。 沉思了一会儿，沈南行拨出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秒才被接通，“喂，老乔，是我。上次让你盯的人，怎么样了？” 被称作老乔的男人其实长着一张颇年轻的脸，看起来甚至比沈南行还要小上几岁。他的衬衣领口开得很大，露出里头尚带着几分暧昧红痕的皮肤。他正神采奕奕地从酒店里走出来，全然不顾身后男伴望眼欲穿的目光。 “哪个？猥亵你公司女员工那个？” “……嗯。” “没收到消息，应该就是没动静吧。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你让人盯紧点。” “我做事，你放心。” 结束了通话，乔术把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懒懒散散地朝马路对面走去。那里停着一辆银色大奔，正是他的座驾。只不过，此刻的车前，两个男人正在推搡着吵架。 “吵什么吵？” 乔术一开口，那两人立马停了下来，并一齐恭敬地朝他问好。两人中年纪大的那个是乔术的司机老王，他当然认得。至于另一个……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一直低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脸。不过……长长的睫毛簌簌颤动，男孩儿的皮肤像奶一样白。 “怎么回事？”乔术盯着男孩儿的头顶心，又问了一次。 “他就是个碰瓷的！甭理他！”老王大声道，“乔先生，咱们走吧！” “不是……”男孩儿显然有话要说，可他刚开口，就被老王粗鲁地推开了。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就爱占人便宜！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老王一再地把试图上前的男孩儿推开，最后那一下他更是用了狠劲，男孩儿直接被狠狠推倒在了地上。 乔术并没有多言，比起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孩儿，他当然更信任自己的司机。可谁知，他猫着腰正要上车，那男孩儿却忽然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句： “老王刚刚喝了酒，不、不能开车的！” 15分钟后。 行进的银色大奔内。 “所以，你是我公司的保安？” 正在开车的男孩儿朝着车后座稍稍侧过脸来，有些羞涩地笑，“嗯，我认得乔先生。” 金色的阳光自窗外打进来，将男孩儿的小脸映照得愈发明亮。乔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男孩儿右边的唇下有一点小小的痣。 对一个男孩子来说，他长得过分漂亮了。 下一刻，乔术张开双臂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他的目光在男孩儿精致的侧脸上停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又笑起来，龇出两颗小兔牙，异常得可爱，“陶肖，陶瓷的陶，姓肖的肖。” 哈士奇（7） 小希一直在涂鸦一条街耗到天黑才收手。 很多人或许对涂鸦艺术有所误解，认为它只是一些墙上的乱涂乱画而已。当然，乱涂乱画影响市容的涂鸦也有，但那就不能称之为艺术了，那多是一种带着情绪性的宣泄。 小希在街头玩涂鸦时，喜欢将自己的作品与当地墙壁上的元素结合在一起，达到一种画与墙和谐一体的感觉。比方说，她今天在找空墙作画时，看见一面墙的墙角缺了个口子。她就在墙角边趴了一下午，在上头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熊猫宝宝。 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熊猫宝宝躲在墙角朝外窥探。 这时，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路过，看见小希的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小下巴都要掉下来啦！下一刻，这孩子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妈妈妈妈！这里有只大熊猫！” 小希：嘻嘻。 虽然在意识住房和工作室里作画也很爽，但到底比不上实打实地在墙壁上挥洒。小希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玩街头涂鸦了，是个骨灰级的涂鸦艺术爱好者！ 在这儿耗了一下午，她还认识了几个别的涂鸦画家。大家聊得挺愉快的，离开的时候还互相交换了微信。 眼见天色黑下来，一本满足的小希拎起颜料和画笔，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涂鸦一条街很长，小希选的作画位置已经靠近巷子的最里侧了。这个时间，游客们几乎都走光了，涂鸦画家本来就没几个，这会儿也都不见了踪影。长长的巷子里没有路灯，唯有远处不时闪进巷子里来的车灯光照亮着前路。 走得夜路多了，小希并不怕黑。但前提是，她没感觉到空气里多了一道呼吸声的话。 那呼吸声粗重，明显是个男人的。 她快他也快，她停他也停。 有个人在跟着她！ 小希有点慌了。 眼见离巷子口还有一段距离，小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抱起自己的颜料桶就埋头狂奔。 几乎是她开跑的那一刻，身后人就同时有了动作。 “啪啪啪啪——”对方的脚步声异样急促，很快，小希面前的地上就投下了老大一团暗影…… 小希猝然睁大了眼，她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是被人从身后一把揪住了马尾！ “啊——”吃痛的小希被逼得不得不回头。这时，正好有一束车灯光晃进来，呈现在小希面前的是赵衡狰狞的脸。 小希：“！！！” “臭□□！看你这次往哪儿跑？！嗷——” 小希一个反手就把颜料桶朝他身上砸过去了。 赵衡吃痛，面色愈发可怕，两人离太近了，他一步上前就抓住了试图逃跑的小希。男人粗厚的大手直接朝她的嘴巴捂下来！ 小希惊恐地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赵衡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小希：“？” 她这才看清，赵衡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大汉。把赵衡打倒还不够，这俩人一上一下往他身上一骑就是一顿暴揍。 “打的就是你！” “男人中的败类！” 小希：“？？” 两个壮汉说自己是来涂鸦一条街玩的，要回家时正好撞上了赵衡对小希的恶行，那必须是要见义勇为的！于是俩人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李小姐，这两人说的是真的吗？”问话小希的是个女警姐姐。是的，在两个壮汉的帮忙下，小希报警了。 入了夜，办案大厅内依旧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两个壮汉唾沫横飞地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的时候，小希就抱着自己的颜料桶，呆呆坐在旁边听。这会儿被问到话了，她先是一惊，继而点一下头，又点一下头。 女警姐姐是个过来人，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语气不自觉放柔了：“行了，大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会对犯罪嫌疑人先进行拘留。后续要起诉的话，还需要你的配合。” “我没问题。” 又问了小希几个问题，女警就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对了，有朋友来接你吗？”女警随口问了小希一句。 小希摇摇头，她抱紧了自己的桶。 最后，女警直将小希送到警察局门口，又帮她叫了个车才走。 “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多想。” “嗯，谢谢姐姐。” 载着小希的车子一开走，壮汉之一就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 “乔总，事情已经办妥啦！” 半小时后，正窝在家里刷手机的沈南行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搞定。 他正要回复，对面的消息却又来了： 不过，听说她的颜料全洒了，怪可怜的，要不你再给她买一桶？ 沈南行：“？？” 小希回到自己的意识住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耳洞精还没睡，他额前绑一根发带，穿一身粉红色的围裙，正一脸嫌弃地在拖地。 之前小希和他约法三章，他要待在她家可以，但是必须负责好家里的整洁和卫生。 他一开始不情愿，或者干脆借搞卫生之名把家里弄得更乱！那段时间，小希每天都要和他吵架。吵着吵着吵成了习惯，就很诡异地演变成了……她每天回来都要先和他吵一架，不吵不舒服斯基。 但今天，她是吵不动了。 耳洞精举着拖把从她面前“唰”一下溜过去的时候，小希勉强朝他扯了扯嘴角，脚下不停地继续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要睡了，你动静小点……” “你怎么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小希不由停下了脚步，但她没说话。 耳洞精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你今天感觉……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 小希还是没说话，但自耳洞精这个角度看过去，绑着小马尾她的小脑袋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了。 他拄着拖把，下意识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不得不承认，这耳洞精是个人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被他说对了。但小希并不想在不那么熟的人面前表露脆弱，正想含糊几句糊弄过去，一只大手却握住了她的肩膀。 那手宽厚温暖，叫小希本能地一抖。她很想把这只手抖下去，却不料对方反而变本加厉地加重力道，还想要把她整个人给掰过去！她不肯，他就硬掰，都把她给掰疼了！ “你弄疼我了！”掰输了不得不转过身去的时候，小希控诉道。 对上她红彤彤的眼，耳洞精一怔。随即，一阵无措的感觉爬上他的心头，他顿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对不起！”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泪水在小希眼眶里滚来滚去，一分是痛的，九分则是因为……害怕。是的，她就是完全没从方才赵衡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会儿要不是恰好有那两个壮汉经过，那她、她就……说实话，回来的路上，她脑海里一路都是各种杀人碎尸案翻搅……她怕死了！ 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相对而言），对方此刻又是那么得……这里就必须要描述一下耳洞精的造型了： 他穿着很居家的浅灰色毛衣，外头的粉色围裙还未退去，额前的头发软软地耷拉下来，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对她的关心（？），总之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很没有攻击性啦。 那一刻，小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好像是脑袋里某根筋突然抽了一下，她埋头就把自己扑进耳洞精怀里，眼泪“哇”一下就飙出来了： “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陈明磊（1） 耳洞精：“！！！！！！！！”这下才是彻底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怀里的女孩儿还在揪着他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哭。她哭得那么伤心，单薄的小身子颤得简直像秋风中的落叶，那么得可怜。 想到这里，方才为了避嫌而下意识高举在身侧的大手缓缓落下来，犹豫了一下，那手还是落在了女孩儿的背部，一下一下地轻拍。 “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小希边哭边抽抽噎噎地把晚上遭遇到的事都和耳洞精说了，说到伤心处，她还揪起他的衣服，“哧溜”一声，狠狠洗了洗鼻涕。 然后，空气都安静了。 “额……”后知后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小希赶紧烫手似的放开他的衣服。还好还好，揪的只是外面的围裙。抬头，这人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好看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赶忙道歉，换谁在她身上洗鼻涕，她肯定也变脸！ 耳洞精没说话，他只皱眉看着小希，那脸阴沉沉的，简直是乌云压顶！ “我、我帮你解下来！”小希也不哭了，这会儿的她满心满眼只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她一步转到耳洞精身后，抬手就去解他后腰的粉色围裙。可哪知他打了死结，越急越解不开！ 身前的男人忽然闷哼一声，带着粗哑的轻喘……额，是她没控制好手劲，蛮力一扯，勒到他脖子了。 “对不……”道歉的话却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只因，男人的大手忽然伸过来，连着系带和她的小手，一把抓进了手心里。 小希：“！”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掌心带着些许粗糙的薄茧，不经意摩挲过她的手背时，带起了一阵异样的酥麻。 他一个巧劲就将她整个人带回到了自己身前，他垂眸看着她道：“没事，我只是忽然间……” 小希却跟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唰”一下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我、我……”她的小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抬头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没什么事我去睡了！”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她转身就“噔噔噔”跑上楼，简直是落荒而逃了！ 望着小希飞速离开的背影，男人的目光变得愈发深沉。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喃喃着补完自己的未尽之言： “我只是忽然间觉得，自己帮不上你的忙……”因为无法进入你的世界，所以帮不上你的忙。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适，就像是明明想要抓住什么，双手双脚却被捆绑着无法往前；就像是明明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前行，却偏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你的去路，哪怕再撞再砸也没有办法挣脱。这样的感觉，叫无力。 这一夜，男人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小希就满血复活了。她就这点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不舒服的时候该哭哭，该骂骂，哭完骂完她就好了。 只不过临到下楼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扭捏，因为昨晚的失态。 她昨晚那是叫失态吧？ 唉，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拿人家的衣服洗鼻涕！虽然那也不算是他的衣服啦，但是…… 联想到他最后的那个表情，小希真想拿块砖头狠狠拍一拍自己的头，他一定嫌弃死我了！ 一路想着些有的没的，小希终于下到了一楼。 一楼的餐桌边，耳洞精正坐在那里看报纸。 柔和的阳光自他身侧的窗外照射进来，衬得他整个人温暖极了。他翻过一页报纸，动作间，这人微微偏头，使得那高挺的鼻梁，弧度完美的下颚曲线尽数暴露在阳光里，看得小希都呆住了。 直到他抬眼朝她看过来，半边眉头微挑，似在无声地问她怎么了，小希方回过神来。 她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看看天又看看地，见他又低头继续看报纸了，她才装模作样地摸过去。嗯，都主动跟我打招呼了，应该是不嫌弃我洗鼻涕的事了。 小希也选了个窗户边的位置，然后就趴在桌子上晒太阳。这里就不得不夸赞一下意识住房的黑科技了。虽然是个虚拟世界，但里面的环境，小到一草一木，乃至阳光、空气和水都是完全模拟外面的世界所建，住在里面的人会有十分逼真的体感，几乎区分不出两个世界的差异。 小希觉得，这个房子会红起来的！ 这时，她眼尖地注意到桌角放着张卡纸，随手扒拉过来一看。咦，照片？ “谁的？”是个长像有些偏阴柔的男青年。 耳洞精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报纸：“后面哪栋楼新搬来的邻居吧，说互相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这些日子，公司的业务渐渐好起来了，有不少同事都陆陆续续卖出去了房子。看来是新住进来的住户了。不过……“他给你照片做什么？” 耳洞精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内外两个世界是紧密联系着的，为了给住户提供更优质的生活，住户如果想在意识住房里添置什么东西，可以通过客服反应给公司技术部。 程序员们敲几下键盘就能搞定。要传进来一张照片着实不是什么难事，小希便也没有多想。 这时，她趴累了，惬意地转了个头，而这样一来，她就直面耳洞精的侧脸了。调皮的阳光盈满他的脸庞，两人离得很近，自她这个角度，连他脸上有几根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吹弹可破啊！”她心里怎么想，嘴巴里下意识就念了出来。 男人的眼神深了深，他望向小希的目光里瞬时多了些别的意味。 被他这样瞬也不瞬地盯着看，小希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无端端觉得周遭的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下一刻，只听这人道：“你想吃蛋？” 小希：“……” “没！”她“噌”一下直起身坐好，心说我这是中邪了？都说饱暖思□□，我这都还没空着肚子呢，怎么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赶忙晃晃脑袋赶跑刚刚一瞬间的失态。 “没、没什么事我上班去啦。”赶紧溜。 男人看着她：“其实有事。” 小希：“？” 他把报纸一叠放在桌前，看向小希的脸容变得认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室内骤然响起的女声给盖过了： “小希你怎么还没起啊？出大事了！”是步美美的声音。 小希：“啊？啥事儿？” “死人了！” 小希：“！！！” 死者名叫陈明磊，26岁，国内某名牌大学毕业，目前是a市“顶呱呱”新媒体公司的员工。一周前，陈明磊购买了一套意识住房，今早，他被发现猝死在睡眠舱内。 “天哪！怎么会这样？”小希刚爬出睡眠舱，就听步美美给她叙述了这个事，“是意识住房出了问题吗？” 一听小希的话，步美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小希的疑惑几乎是大多数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意识住房出了问题吗？ 更糟糕的事，这件事不知怎地被捅给了媒体！媒体大肆报道，直接质疑“意识住房”是否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导致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意识住房”是坚实房产旗下子公司，按道理这边出了事，坚实房产那边该出来公关一下吧。可截至目前为止，坚实房产的各对外官方平台都无声无息的，任由舆论发酵，等于是生生错过了最好的4小时黄金公关时间！ 小希和步美美赶到会议室的时候，沈南行已经在那里了。 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袭纯黑手工西装在身，他双手抱臂立在会议桌的最前头，周身低气压萦绕。 ※※※※※※※※※※※※※※※※※※※※ 因为我码字速度比较慢，我又想把这篇文慢慢写好，所以只好隔日更啦~ 陈明磊（2） “……我觉得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尽快挽回舆论。尽量想办法撇清陈明磊的猝死与意识住房的关系！猝死原因有很多啊，可能就是他自己身体不好呢！警方都还没定案，媒体的指责是毫无根据的，公司可以重点申明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说话的是“意识住房”这边的公关部经理。 “你怎么就能肯定，陈明磊的死，不是意识住房的问题？”沈南行淡淡开口道。 公关部经理：“……”套路不都是这样的吗？ “和媒体打口水战，说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是受害者，然后呢？”沈南行严厉地看着公关部经理，“然后消费者就会相信我们的无辜？就会争先恐后来买我们的房子了？” “不，有脑子的消费者只会认为我们在逃避责任！” “可是沈总……” 沈南行没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径自道：“我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避重就轻跟逃避责任。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公关部的水平？” “这……”公关部经理开始额头冒冷汗了。 沈南行忽而提高音量：“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一辈子。如果真的是我们的房子本身有问题，这就是一个必须要去面对的问题！” 整个会议室变得鸦雀无声。 扫视了一圈众人，沈南行忽地又话锋一转，“不过，能及早发现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这一点，公司的某些员工就做得很好。” 不知是否小希的错觉，她总感觉，说到这儿的时候，沈南行特意看了她一眼。 小希：“？” 可待她抬眼追过去的时候，沈南行早已移开了视线。 “意识住房是个全新的产品，任何新事物从出现到被人接受，都需要一个过程。完全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那也不利于一个企业的成长。我们要做的，是发现问题，正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是是是！” “沈总是得是！” 一群人立时点头如捣蒜。 双手撑住桌面，沈南行的语气变得诚恳：“任何一家有实力的大企业，包括坚实房产，都是一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我深信，危机就是转机，希望大家能和我，和公司一起，共度难关。” “好好好！” “一定和沈总一起！” 一群人就差把双脚举起来表决心了 定好了整件事的基调，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怎么解决问题了。 这时，小希也终于有时间来看看发在每个人面前的会议资料了。资料里夹带了死者陈明磊的照片，看见照片的那一瞬，她就忍不住惊讶出声：“是他！” 沈总还在这儿呢，会议室里的讨论声并不是很大。她这么一喊，一时间，所有人皆朝她行注目礼。 “你认识他？”坐在上首的沈南行朝她看过来。 小希动了动唇，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她的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面前的照片，照片里是个长得有些偏阴柔的男青年，正是今早意识住房里，耳洞精随意搁在桌上的那一张。 警方的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陈明磊身上没有外伤，他是心源性的猝死，即某种原因导致的心脏骤停。 但陈明磊没有心脏病史，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心脏骤停，便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近年来，白领猝死事件时有发生，大多是因工作压力大，长期熬夜加班导致。陈明磊所在的新媒体行业更是加班业的翘楚，几乎是24小时追着热点新闻跑的状态，比程序员还要996。 由此推之，陈明磊的猝死，与公司的长期压榨脱不了干系。 但显然地，陈明磊的公司并不这么想。人家的公关发言人说了，他们公司百来号人，大家一样加班，为什么只有陈明磊一人猝死了？ 陈明磊和公司同事每天一道上班下班，和大家一样也是吃的食堂。他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用了坚实房产的“意识住房”！ 言下之意，陈明磊会猝死，肯定和你们“意识住房”脱不了干系！“意识住房”得为陈明磊的死负责！ 新媒体公司最不缺的就是百万粉丝大号，他们通过微博、公众号、抖音等众多社交媒体，几十个号同时发难，把“意识住房”批得一文不值，骂得人神共愤，连带着沈南行本人也被泼了不少脏水。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没出事的时候大家该干嘛干嘛，可一旦有事发生，人就很容易联想到自己身上。毕竟现代人谁不加个班，谁不熬几天夜啊，万一我就是下一个陈明磊呢？ 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意识住房”便成了网民们的情绪宣泄口。 而且，陈明磊名校毕业，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人就这样没了，简直是浪费国家资源，践踏父母培养他的心血！不少人感到心痛和惋惜，更多的网民则是愤怒。 “要是没有‘意识住房’，陈明磊就不会死了！” “该死的意识房产，害人不浅！” “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死一死啊！” 微博上全是这样的谩骂，吓得小希都不敢刷微博了。 “抱歉，这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没问题，可以全额退款。”小希推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将将听见沈南行在打电话。 之前因为沈南行在地产界的影响力，已经有几家公司跟“意识住房”公司下了订单，且都是大单子。可如今陈明磊的事情一出，这些公司纷纷要求终止合作了。 外头华灯初上，上班族们纷纷归家，沈南行和他带来的几名工作人员，已经在会议室里待了一整天了。 “沈总，喝咖啡。”见没人搭理自己，小希只好凑了上去。 沈南行还在翻看着面前的资料，他拧着眉心，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闻言，他一抬眸，这才看见了她似的。“谢谢。”他朝她一颔首，眼里含着淡淡的血丝。 “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会议室里满含低气压，要不是被老张逼的，她可不愿意来送这个咖啡。 “你觉得陈明磊的死，会是意识住房的原因吗？”哪想，小希才走出几步，沈南行突然在她身后开口。 小希诧异回头，不明白沈总为什么会拿这个问题来考她。 沈南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落在胸前，“作为与‘意识房产’打交道的一线员工，你应该是最了解意识房产的人。你觉得，我们的‘意识住房’，会让人丧命吗？” 小希的瞳孔微微睁大了，自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沈南行皱眉抿唇，显得有些苦恼的样子。 沈总他这是……不自信了？ “我不知道啊。”小希说。她偏了偏头，“不过，会或者不会，重要吗？” 沈南行一怔。 “无论会还是不会，事情都已经发生，结果也都注定，只是目前的我们还不知道而已。”小希玩着手里的咖啡托盘， “与其在这里纠结到底会不会，不如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查明事情真相，这是让自己安心最有效的方式。然后嘛，”她眨眨眼，眼里有一种俏皮的可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沈总，这不是早上开会时，你自己说的吗？” 沈南行落在胸前的手指收紧了，继而，他突地失笑出声，“倒是我着相了。”他太过在意“意识住房”，容不得有任何的意外和闪失。而人一旦有了得失心，就容易患得患失，影响判断力。 “你说得对，事情不会因我的担心而改变。多谢，咖啡很好喝。” 小希：“……”你有喝过一口吗就说好喝！ 心里这么想着，她脸上就有点小不高兴。这一幕落在沈南行下首的小张助理眼中，就成了另一番解读： 有用有用！这个李小姐果然有用！沈总都笑了！老爹，干得好！小张助理两手藏在桌子下，抓着手机飞快打字。他笑得太猥琐了，沈南行一转头就把他抓了个现行。 “笑得这么开心，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小张：“……” 陈明磊（3） 小张欲哭无泪：“没……” 造成一个人猝死的原因是有很多种的，而目前，他们这边对陈明磊的了解度几乎为零，沈南行就令小张对陈明磊这个人做一个全方位的调查。 “这个陈明磊貌似是个宅男，性格孤僻，基本没什么朋友。他的家庭情况一片空白，逢年过节也不回家，更没人见过他父母。”小张照着少得可怜的资料照本宣科，“他一天有15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都待在公司，估计平时就和同事来往来往吧。买了意识住房后，他把‘睡眠舱’按在了公司的休息室，他死前的一星期，等于是24小时扎根在公司了。” 听到这里，小希眼睛一亮，“那问他公司的人不就可以……” 小张冲她摇了摇头。 作为势要把锅甩给“意识住房”的陈明磊公司，他们早私下里做好了员工的工作，小张派出去的人根本套不着什么口风。 “他住的那间意识住房呢？有查到什么吗？”沈南行皱眉道。 小张翻过一页资料，“这个我也找人仔细查看过了，那间意识住房陈明磊只住了两天，里头干干净净的，什么线索也没有。” 一时间，会议室里很安静，只闻纸页“哗啦啦”翻动的声音。 事情陷入了僵局。 “我听说哪怕是猝死，一个人死前也是有些预兆的。”另一个工作人员突然开口，“要是能找到陈明磊死前接触过的人，和他聊一聊就好了。可他那些同事，唉……” 陈明磊死前接触过的人……小希的眉头突地一跳。 她的神情恰好被转抬眸看过来的沈南行捕捉到了，“有事？” 小希当即反应很大地后退一步，却不料她身后正好有把椅子……“噼里啪啦——”椅子翻倒，她手里的托盘也落了地……一个人闹出了一屋子的动静。 所有人：“？” “对、对不起！”小希囧得要死，赶紧把东西捡起来，转身就跑出了会议室。 半响，沈南行方掉转视线，不确定地看向小张：“我有这么可怕？” 小张：“……” 小张赶紧摇头。 一出会议室，小希的小脸就沉了下来。 刚刚小张提到“陈明磊死前接触过的人”时，她下意识就想到了耳洞精。脑海里也不由浮现起今早两人相处在一起的场景： 她眼尖地注意到桌角放着张卡纸，随手扒拉过来一看。咦，照片？ “谁的？” 耳洞精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报纸：“后面哪栋楼新搬来的邻居吧，说互相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她那会儿正若有所思着呢，没防备沈总会突然正脸向她并对她说话，那效果堪比是脑海里的脸毫无征兆地蹦跳进入现实，她不吓一跳才有鬼！ 唉，只希望沈总别把她当神经病吧。 不过，耳洞精会是最后见到陈明磊的人吗？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当天晚上，小希进入了她的意识住房里。 耳洞精不在家，院子里却有音乐声静静流淌。 小希推开后门走出去，一眼看见月光下，耳洞精正抱着一把弹吉坐在廊下，静静地弹唱。 “曾经，意外，他和她相爱……想问你现在是否忧伤不再，像躺在阳光下的海……” 他的歌声沙哑又温柔，侧脸弧度俊美得如雕刻；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月光之海里，这画面美好得叫小希呼吸一顿，她突然就生出些不忍心打断他的想法。 可惜，有些人总是帅不过三秒钟。 歌声突兀地一顿，下一刻，男人吐出了这样一句话：“看一次收300块。” 小希：“……” “先欠着！”她翻了个白眼。接着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凑过去往他身边一坐，她开口了：“对了，你记得陈明磊不？”赶紧三言两语把今天发生的事和他说了。 男人“嗡”的一声收弦，把头朝着小希的方向一偏，他道：“见过，没聊过，不认识。” 好冷漠一男的。 “那你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哪里有什么不对？”小希炯炯眼望他。 耳洞精被她看得低下头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吉他弦，“没有。”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 耳洞精把吉他往自己身侧一竖，挑眉看小希：“我没事去留意个陌生人干什么？” 说得也对。 眼见她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耳洞精又状似不经意道：“不过，你这么说，有个地方我倒确实觉得挺奇怪的。” “啊！快说！” 耳洞精突地朝她一笑，龇出一口闪亮的白牙：“想知道？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希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直听你说外面的世界，我倒也很想出去看看。”漆黑双目映照着明晃晃的月光，他含笑看着小希，“你帮我啊。” 小希：“……” 我要是有这能耐，你觉得我还能在这里？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这耳洞精笑得愈发和煦，“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用着急，我可以等。”言下之意，他要的就是小希一个承诺。 小希有点欲哭无泪，“如果能帮，我肯定会帮你的，但是……”你的存在连系统的监控都拍不到，我都怀疑你本身就是个系统bug了！一个bug还想跑到外面的世界去？ 他：“答不答应？” 小希：“那……我尽量试试吧。” “太好了！”这人是真高兴啊，眼睛都快要笑没了。也因而看起来……更英俊了。 看他那么高兴，小希心里也跟着一乐，面上却佯怒道：“喂！不平等条约我都签了！快把陈明磊的事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耳洞精掏了掏耳洞。在小希瞪大眼睛打他前，他又赶紧加一句：“但是，你说陈明磊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接触？” “嗯啊。” “那你觉得一个内向孤僻的人，会第一次和人见面，就送人自己照片吗？” 小希：“……” “对哦，他送你照片干嘛？”小希狐疑。 耳洞精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修长身形在月光下如猎豹般俊美。他朝小希眨眨眼，“这就是你们要努力的地方了。” 第二天一早。 “沈总来了吗？我有重大发现！”一在走廊上遇见助理小张，小希就兴奋地上前道。 小张打量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古怪，但还是尽责地给她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 “沈总——”可哪知道，她兴冲冲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却一眼看见门内……还有别人在。 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她侧对着小希而坐，长发及肩，穿一身深紫色的职业套装，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气质。 小希的瞳孔微微张大了，是那天在坚实房产大楼下，她偷看到的那个和沈南行抱在一起的女人！ 陈明磊（4） 听到动静，沈南行回过头来看小希。他眉头微微蹙着，神色严肃。 “我……”小希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数据分析出来了。”紫衣女人突然道。 沈南行立时转回身去，弯腰挨近到了女人跟前。 小希这才注意到，紫衣女人面前的桌上搁了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后方又连着一个黑匣子似的机器。女人正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击。 “这是陈明磊生前的脑波分析图；这是他死前的脑波变化，我根据意识住房系统里留存的数据分析出来的。你看，两者没有任何不同。数据显示，死前他的意识很完整，没有遭到破坏。”女人仰首看着沈南行。 沈南行单手撑在腰侧，专注地盯着屏幕，“也就是说，可以排除意识住房干扰他的意识而造成死亡的可能性。”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仍旧落在沈南行脸上。 “专家不愧是专家！” “夏博士太厉害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满是其他工作人员夸赞的声音。 “有一个问题，”沈南行的声音不大，却立时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消费者不会有这个耐心来看你这么长的学术分析报告。” 紫衣女人小声说了句什么，小希没有听清。 “啊！那怎么办？” “要不做个简易版的数据分析图……” 其他员工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沈总，我……”小希企图插话，却见沈南行忽而抬手往电脑屏幕上一指，“把这一页的数据调出来……” 女人立时照办。 远远看去，两人配合得很有默契。 小希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默默退了出来。 “她是谁啊？”中午一起聚在员工餐厅吃饭的时候，王乐乐忍不住朝前方的包厢门口努努嘴，“看起来好有气质！” 小希往嘴巴里塞了一口饭，闻言，视线不由也跟着往前。只见那紫衣女人走进包厢后，沈南行并几个高管也进去了。 步美美把一只手拢在嘴巴前，悄咪咪地说了五个字：“沈总的嫂子。” “噗——”小希一口饭全喷了出来。 “干嘛呢！干嘛呢！”坐在小希对面的王乐乐被喷了个满身。 小希却只是盯着步美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真的假的？”怎么五个字拆开来她都懂，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步美美手一摊，极度不负责任，“我就是刚刚上洗手间的时候，听见总公司来的人八卦的。” 这时，王乐乐的反射弧总算是跟上了两个小伙伴，只听他大喊一声：“卧槽！这么劲爆！” 小希含着筷子尖，细细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当天下午的例会上，小希就自经理老张口中知道了紫衣女人的来历。 她叫夏梓倾，国外留学归来的博士，国内意识研究领域的专家。听说请她去做一次演讲，费用够小希这种打工仔吃好几年的呢。关键是，夏博士还不一定乐意去。 “这次夏博士肯来帮忙，也是多亏了沈总的关系。”说这话的时候，老张的表情有些怅然若失。 “沈总和夏小姐，没事儿吧？”散会后，老张在走廊上遇上了刚要离开的小张助理，父子俩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我不知道啊。”小张边说边疯狂左顾右盼，“这种事儿我哪知道！” 老张：“沈总和夏小姐……唉，可惜了。” 会议室门口，走得慢不当心听了壁角的小希：“……” 大家都以为夏博士的分析报告能令“意识住房”搬回一成，却不想，当天下午3点左右，一条微博横空出世： 专家指出，陈明磊的死亡确与“意识住房”有关！陈明磊的意识死前遭到严重破坏…… “天哪！怎么会这样？！”正在偷刷微博的步美美猝不及防刷到了这一条。 一时间，前后左右桌的人都凑了过来看。 看了没一会儿，所有人都无语了。 所谓的专家，连个姓名都没有。至于文章中说得信誓旦旦的陈明磊的意识遭到破坏的脑波图…… “和夏博士早上给我们看的那两张有很明显的不一样。”小希道。她的记性很好。 “我靠！网上下载来的图吧！看，右下角水印都没去掉呢！”王乐乐气道。 所有人：“……” 这样也行？ 可网友就是这么不理智，他们才懒得看你长篇大论的分析报告呢，很多人都是看了个标题就开始操着键盘当正义使者了。 陈明磊的猝死在这几天一直是个大新闻，这条黑子微博很快就转发量过百万了。 “他们肯定是买了热搜！渣浪又不做人了！” 这时，更让人崩溃的事出现了！ 坚实房产的官方微博很快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意识住房”公司乃沈南行先生个人出资所创，与坚实房产没有任何关系。 一句话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看到这里，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静默了。 怎么……会……这样？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突兀的音乐声忽然在办公室里响起。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并且持之以恒响个不停。 老张：“谁？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放歌？！” 有人弱弱举手，“经理，好像是，您的，手机。” 老张：“……” 下一秒，老张背过身去接电话： “喂！沈总！” 小希承认，听到“沈总”两个字时，她明显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依旧静默，人人竖起耳朵偷听老张打电话。 “……沈总，咱们要赶快发澄清微博，把夏博士的分析结果发出去啊！” “嗯……嗯……这个倒是……”不知沈南行说了什么，老张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希站得离老张比较远，她可劲儿地支起耳朵，也只隐约听见了一点点沈南行的声音： “……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把水搅浑……我们错失先机……” “……我再想办法……”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皆眼巴巴看老张。 “沈总下午去了隔壁市视察，下了飞机才看到网上新闻。”老张撸了把发际线，“坚实房产的声明，沈总让咱们别放在心上，他会想办法的。” 见大家都不语，老张又嚷嚷开道：“稳住！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年轻人，心态很重要！” “那……辟谣的微博，咱们是发，还是不发啊？”不知谁小声道了一句。坚实房产有官方微博，他们“意识住房”公司也有自己的号。 老张叹了口气道：“沈总的意思是，可以用咱们公司自己的微博辟谣，但夏博士的报告，就先不发了。” “为什么啊？咱们的才是真的啊！”有同事不满道。 是的没错，我们知道我们的报告是真的，可网友不会这么想。谁有这个耐心去把你的万字报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下来？这个世界多的是先入为主的人。 果然，“意识住房”的官方微博把澄清消息一发，底下就涌来了成片的骂声。其骂人角度之奇葩，用词之恶劣，简直是闻所未闻。 其实，这些网友也不一定是真把那篇泼脏水的假文章看完了，而对“意识住房”产生了愤怒。对他们来说，是非黑白没那么重要，他们只是单纯地在发泄情绪而已。 人有时候并不会在意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他们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特别是在互联网这个消息量爆炸的地方，留给人分析和思考的时间太少了。 最后，老张还说了一句话：“沈总说，咱们公司，有内鬼。” 陈明磊（5） “就是……这里？”王乐乐迟疑地望着眼前这栋低矮的楼房。 老张说了，同志们，咱们要众志成城，共度难关，积极为沈总分忧解难！老张也不知从哪儿摸到了陈明磊在买到意识住房前，租住房子的地方，他立马就把小希和王乐乐派来了，就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关陈明磊死亡的线索。 工作日的上午10点，附近的上班族几乎都出门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老人驮着背，步履蹒跚地走过。 整个老小区安静得只听得见虫鸣。 “这陈明磊也住太远了吧，上下班通勤时间加起来得要6小时呢！”王乐乐插着腰，仰着头感慨。 “走吧，一会儿该来不及了。”说话间，小希一步跨进了眼前的单元门。 楼梯间低矮，因为朝向的问题，哪怕是大白天，整个楼道里都黑漆漆的。声控灯估计早就坏了，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爬到三楼的时候，小希忽而止步，她对上了上方楼梯间探下来的一张狰狞的脸。 “就是你们要看房子？”说话的男人膀粗腰圆，脸上爬着一道贯穿整张脸孔的蜈蚣一样的伤疤，他是陈明磊的房东。 “是是是！就是我们给您打的电话！非常感谢您！”小希道。 房东靠在门边的墙上抽烟，他不说话，只上上下下将小希打量。 小希交握着手，迎上他的视线。 吐出一口烟圈后，男房东把视线移开了，“动作快点，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新租客就要搬进来了。” “好的，谢谢您！”说完，小希推开男房东身边那道门，大步走了进去。 “额……谢、谢谢大哥。”一直缩在小希身后的王乐乐也赶紧麻溜地进去了。 这是一间30平米左右的小套间，进门就是卧室，一张床腿都发了黑的单人床摆在窗边。卧室左手边还有个小隔间，是连在一起的厨房和卫生间。 进门的墙边摆了拖鞋，这是……小希疑惑地蹙起了眉。 “你不怕吗小希？”骤然出声的王乐乐搓着胳膊，打断了她的思绪。 顺着他的视线，小希看到了露在门框外的一点猩红，是房东的烟。她皱了皱鼻子，学着王乐乐的声音低声道：“怕死了！” 王乐乐：“？”怕你还敢直愣愣盯着人家看？ 不再管王乐乐，小希径自往里走。 右边墙上有个柜子，里头是空的。不过，柜子顶上有个倒扣下去的相框。但是，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没有了。 床上铺着洗得褪了色的蓝白色床单，枕头也好好地放在床头。 那种疑惑的感觉更强烈了，小希忍不住朝门口道：“请问，床上的东西是陈明磊的吗？” 门框处又多露出了一条胳膊，房东“嗯”了一声，又说：“你俩看完了记得给我弄走。” “好的！” 王乐乐：“……” 床后的窗台上还摆了一盆绿植，不过，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我去那边看看。”小希指了指厨房和卫生间的方向。 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灰尘，墙上的油烟机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老爷样子。 陈明磊应该不常做饭。这么想着，小希抬步走进了卫生间。 入目是一个有些发黄的洗漱台，台边挂了一块帘布，料想后头应该是淋浴间。 小希的视线落在了洗漱台上方的置物架上，那里摆了两个玻璃杯，每个杯子里都插了一支牙刷。 咦？ “窸窣——” 小希猛地抬头望向帘布的方向，什么声音？ 可怜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下一刻，帘布就猛地被人抓开，一个陌生男人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 “你……啊！”小希只觉迎头一阵风过，下一瞬，她已被男人一把推撞去了墙上，小臂上一阵钻心的疼。 男人如一头困兽，拔腿就往外头冲。 可这时，听到声音的王乐乐已经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东西？”房东粗声粗气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男人紧急刹车。 小希听见他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这人推开洗漱台上方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小希：“！！！” 这里可是三楼！ 小希冲到窗户边时，将将看见男人四肢着地，一瘸一拐地几乎要站不起来。 “快！别让他跑了！”小希扶着胳膊，忍痛朝冲进来的王乐乐道。 “站住！”小希大喊一声，一脚跨过栏杆。 “呲啦——”小希顿时僵硬，要死！裤子侧边好像划破了！ 而此时，前头一瘸一拐的男人已经冲过了马路去。她回头，看见王乐乐还远远地在后头边跑边插着腰气喘吁吁。 小希咬咬牙，继续追了上去。 她也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这个凭空出现在陈明磊出租屋里的男人很可疑！哪怕再不济她想岔了，这也是个小偷呢！ 抓到小偷也是好事一件！ 这么想着，小希愈发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她一步就踏上了大马路！ 却哪里想到，前方拐角突然冲出来一辆小轿车！小希躲闪不及，心慌之下脚底一个打滑，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激烈的刹车声起，车子在距离她脚尖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双手撑在路面上，小希大口喘息。她的视线余光越过车灯，落在了头顶上方还在闪烁跳动的红灯上。 是……她闯红灯了。 小轿车的车窗缓缓摇下，她以为会听到司机的谩骂，却不想，随之而起的是一把熟悉的、甚至带着关切的男声，“李小姐？” 咦？ 小希猛抬头，就看见……沈南行的助理小张正推开前车门走了下来！ 小希瞪大了眼，她刚想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那“小偷”已越过马路，往一处土坡下逃去。 “快！抓住他！”她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抬手就指挥小张。 眼见小张冲“小偷”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小希低头一撑地面，也想爬起来去帮他，却冷不防又听见“砰——”一声车门被甩上的声音。 有人在大步朝她走来……小希的视野里首先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锃亮，纤尘不染。视线往上，是男人笔挺的西装裤，以及……一只朝她伸过来的宽大手掌。 “没事吧？” “谢、谢谢沈总。”人家都朝她伸手了，她总不能不接吧。不过，就着沈南行的大手站起来后，小希立马后退一步，与不熟的人保持安全距离。 沈南行依旧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脸上还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像是刚从某处的会议桌上走下来。他皱眉看了小希一眼，不退反进。 男人的身材太过高大，只堪堪及到他胸口的小希立时感觉身上蒙上来了一层阴影。 “你、你要干嘛？”她下意识双手抱胸。 沈南行：“……” 他瞥了她一眼，侧过头去时，指了指她的裤子。 裤子？ 裤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小希陡然瞪大眼，她忙抬手去摸，就发现，那被栏杆勾破的右边大腿外侧，从大腿中部往上到腰际，全、全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骤然一黑，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她手里就多了一件西装外套。 小希：“？” 仅着一件蓝衬衫，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少了很多。他低头挽着衣袖，头也不抬道：“披上。” 抬眼见小希抱着西装，仍站在那里傻傻看他，沈南行挑眉：“要我帮你？” “不不不不不……” 西装外套过大，系在腰际的时候，下摆几乎盖过了她的脚踝。不过，好歹是把屁屁给遮住了。 但是，系着男人的西装外套，又是在腰这么个敏感部位……哪怕小希心直如铁，也感受到了空气里滋生出的几分暧昧滋味。她……她只能没话找话： “沈总……怎么会来这里？” 她眼神乱飘小脑袋乱动，沈南行的视线不经意就落在了她绯红的耳垂上…… 陈明磊（6） 却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平地一声激动的吼： “沈总，抓到杨华这小子了！” 小张扭着那“小偷”回来了，不过…… “你们……认识他？”小希的视线在被小张按在车前盖上的“小偷”和沈南行之间来来去去。 沈南行抱臂靠在车边，不说话。 小张迫不及待朝小希道：“咱们的人查到杨华是陈明磊这几年接触的唯一一个朋友，不过，他俩半年前闹崩了。但是，陈明磊死前一星期去找过杨华！” “和我没关系！他的死和我没关系！”杨华忽然扭着身子叫起来。 小张：“和你没关系你跑什么？！” 据小张说，沈南行是通过私人关系找到的杨华这条线。但是，当沈南行的人提出有人要见他时，这家伙居然连夜跑路了！ 这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 今天，沈南行也是临时收到消息说杨华来了这个地方，才亲自赶了过来。 小张：“我们沈总早上刚下飞机，家都没来得及回呢！” 结果，得到了沈南行警告意味的一瞥，小张立马住嘴了。 “你来做什么？”沈南行看着小希。 “我？啊！”小希忙把刚刚在出租屋里发生的事说了，“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小偷，但如果杨华和陈明磊早就认识的话，他出现在陈明磊的出租屋里就很不寻常……” 哪知，小希话还没讲完，这杨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就用力往后一顶挣脱开小张的束缚，拔腿就跑。 小希：“站……”一个“住”字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见沈南行一步上前，一脚踹中杨华的后膝窝，杨华当即跪地不起。 “哎呦我的妈呀！” 反应过来的小张立时压上去：“说！陈明磊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死了我来看看他有什么错？！”杨华趴在地上激烈挣扎，侧过来的半边脸上污泥道道。 小希这个时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起这个人：这杨华和陈明磊差不多年纪，偏瘦，皮肤黝黑。虽然此刻他衣衫凌乱，蓬头垢面，但如果洗干净的话，这张脸还是能骗骗小姑娘的。 这一刻，小希脑海里疏忽间闪过连日来的种种，千头万绪交织成乱麻： 【那天在意识住房里，她眼尖地注意到桌角放着张照片，是个长像有些偏阴柔的男青年，“谁啊？”】 【耳洞精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报纸：“后面哪栋楼新搬来的邻居吧，说互相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那你觉得一个内向孤僻的人，会第一次和人见面，就送人自己照片吗？”】 【“对哦，他送你照片干嘛？”】 【“这就是你们要努力的地方了。”】 还有她初初进到陈明磊的出租屋时，看见的怪异种种：拖鞋、枕头，还有并排放在一起的牙刷…… 这时，忽然就有一道白光在小希脑海里炸裂开来，她脱口朝地上的杨华道：“你是陈明磊的男朋友？” 所有人：“……” 小张不用说了，这一回，就连沈南行都傻在了那里。 可小希脱口而出“男朋友”的那一瞬间，杨华脸上的惊慌失色已说明了一切。 “我靠！不是吧！”小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只见他立时跳开三丈远，就好像杨华身上有毒似的。 沈南行上前制住又试图逃跑的杨华，话却是对小希说的：“为什么这么说？”他偏过头来她，深邃目光落在人身上时，如有实质。 小希忽而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转头避开了沈南行的视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当然，略去了耳洞精得到照片的那段没提。 “我一进陈明磊的出租屋就感觉有点奇怪，门口的拖鞋有两双，都是男士的。床上的枕头也有两个，洗漱间更是有两副洗漱用具。但是我们联系到陈明磊的房东时，房东说他是独居。” 结合以上种种，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哇！名侦探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小张忙又过来帮忙按住杨华，手忙脚乱之下还不忘朝小希夸张地竖了竖拇指。 小希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都是瞎胡说的。”抬头却发现，沈南行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小希：“？” 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还微微往前迈了一小步，做出准备倾听的样子。却不想，这人只是笑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小希：“？？” 转首向着杨华时，沈南行的声音变得很冷：“你对陈明磊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最多、最多就是不合适了跟他分了而已……”杨华的声音越来越弱。起先他还不愿意承认，在小张的威逼利诱下，杨华终于说了实话。 “大家在一起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合则来不合则散，谁规定还不能分手了？” 沈南行：“你和陈明磊半年前分手，而据我所知，你和现任女友也是半年前认识的，她是你上司的侄女。” “我……”杨华顿时瞪圆了眼睛，语塞了。 小张：“所以你对陈明磊始乱终弃！” 杨华登时又发起疯来，小张差点都按不住他：“大家都是玩玩而已，最后肯定都是要找个女人结婚的！难不成两个男人真能在一起一辈子？我有错吗？我没错！” 沈南行皱眉看着他：“你没有错，但是，曾经的恋人死了，你不该表达一下最基本的同情心？” “我……”杨华的嘴巴张张又合合，他瞪着沈南行，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垂下头去，看起来有点蔫了。“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啊，我、我是真心喜欢过他的。” “只是没喜欢到愿意为了他放弃世俗名利而已。”小希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 沈南行抬手看了看表，脸上有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说吧，你跑来陈明磊的出租屋里做什么。” 都已经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杨华所幸也豁出去了，老实道：“我是从网上知道小磊死了……”杨华第一反应便是震惊，随之而起的就是巨大的恐慌。他知道陈明磊这种程度的死，警方肯定会介入调查。到时候万一被人发现他和陈明磊曾经的关系，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陈明磊的死和你无关，你怕什么？”小希忍不住道。 杨华就支支吾吾：“我、我怕被我女朋友发现我是……” 杨华和上司的侄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上司保证，等他们一完婚，就给杨华升职！ “我在公司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拜托你们千万别告诉我女朋友！” 而从杨华的叙述中小希了解到，杨华居然也是在本市一家颇有名望的房地产公司任职，那家公司跟坚实房产还有战略合作关系。 听到这里，小希望向沈南行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怀疑，毕竟，这人可是有前科的，当初赵衡那件事…… 沈南行：“……” 沈南行没理她，继续朝杨华道：“陈明磊去世前的一星期去找过你，你们说了什么？” 杨华的眼神又开始飘。 “还不老实！”小张重重踹了杨华一脚。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陈明磊是来跟杨华求复合的。 “他说他很爱我，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他希望……我们能公开。” 听到这里，直男如小张，也不由震惊地张大了瞳孔。 “说实话，当初我俩之所以会那么快分手，也是因为，他想公开……他现在居然还想用这个条件来跟我谈复合？我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太天真。他虽然长得好看，性格也粘人，但是，爱情又不能当饭吃，我们是社会人哎，总得考虑考虑现实因素不是？我们都有父母要养，也都还有工作有前途……”对上其余三人的脸色，杨华说着说着就噤了声。 现场三人虽然都不是同性恋，但也明白，同性恋者想要在现实世界里公开，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见三人迟迟不语，杨华试探道。 沈南行双手抱臂，瞥了他一眼：“你拒绝了陈明磊复合的提议，这之后呢？他当时有没有什么不反常的地方？” 杨华骚了骚后脖子：“没什么反常的地方啊，就是人瘦了一点，脸色差了一点，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 沈南行：“除了你之外，陈明磊还有什么朋友或者亲人吗？” 杨华愣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沈南行：“你在说谎。” 陈明磊（7） 小希小张齐齐转头看沈南行，一脸：“？” 不过，说到亲人，有一件事小希倒是一直觉得挺奇怪的：“陈明磊出事到现在，他父母都没出现过哦？” 她话音刚落，就见杨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高举手臂，张口就冲小希身后喊：“警察同志！救命！有人要绑架我！” 只见两个巡逻的民警正绕过前方路口，朝这边走来。 小希：“！” 一听到有人呼救，民警立时加快了脚步，并高声道喝：“你们几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沈南行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拉开后车门就将杨华扔了进去，并且当机立断道：“上车！” 小希：“？？？” 黑色大车在道上奔驰，身后，两名持枪民警在奋起直追！ 奈何，两条腿的到底比不过四个轮子的，很快，民警的身影就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但是，不难想象，他们会呼叫总部啊！ 车后座有两排位置，小希与沈南行相对而坐。她看向沈南行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你你你……”她颤着一根手指头指着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更关键的是，她怎么就行动快过大脑，跟他上车了？怎么就？怎么就？！ 沈南行冲她挑了挑眉，而后俯身，把什么东西捡起来后，一把扔进了她怀里。 小希：“？” 哦，是他的外套，之前一直围在她腰上的，刚刚急乱之下不当心掉下来了。小希抱着外套，除了呆呆看着沈南行外，做不出别的反应。 沈南行却已收回了视线，他看向了趴在车门上、试图拉开车门逃跑未果、从刚才起就埋头不吭声的杨华。 这就要冤枉杨华了，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沈总你太可怕啦！居、居然公然拘捕！ 此刻，杨华看向沈南行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沈南行扯了扯领口，压低声音：“说吧，关于陈明磊的亲人，你知道什么。” 时间倒退回到1分钟前。 沈南行问杨华：“除了你之外，陈明磊还有什么朋友或者亲人吗？” 杨华愣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看在沈南行眼中，杨华眼神乱飘，眉头一跳，明显是在说谎。这才有了如今在车上，他对杨华的逼问。 杨华太害怕了，这些人丧心病狂的，居然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马乖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全部。 陈明磊出生在农村，据他自己说，他父母已经不在了，不过老家应该还有亲戚在。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实话？”小希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啊。 杨华缩着脖子：“我这不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而且，小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少提他家里的事。我早就跟他明说过了，我找对象肯定是要找个家里条件好，能在事业上对我有帮助的。他大概是觉得自卑，所以就提得少吧。” 小希：“……” “你家里条件很好？”开着车的小张忍不住回过头来。 杨华：“不好啊。所以才要找个好的嘛。” 小希小张：“……” 杨华不干了，“唉唉唉，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谁规定了只有女人才能靠嫁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们男人凭什么就不行了？这个世界人人平等的好不好！虽说娶个好老婆，男人能少奋斗20年这话有点夸张，但能有捷径走，我为什么不走？” 说罢，他还寻求认同似的看向沈南行，“是吧兄弟？” 沈南行瞥了他一眼：“那你就少了奋斗的乐趣。” 杨华一脸莫名其妙：“奋斗都是苦的，哪有什么乐趣可言？” 沈南行不再理他，直接朝前方的小张说：“找个地方把他们放下，我们去一趟陈明磊老家……”话还没说完，小张就一个急刹车。 “呲——” “啊——” 小希没防备，一个往前冲就撞进了沈南行怀里。 带着点冷香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小希瞬时觉得整个人像被包裹进了一个热烫的炉子里，特别是她的大腿部位……大腿？！ 小希低头，一眼看见沈南行的大手正落在她的裤子上，好死不死正是那个破开了一大个口子的地方。他的手……出乎小希意料的大，几乎把她大半个大腿给包住了！ 好、好烫！ “你放、放……” 沈南行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显然也很懵，他忙就要把手收回来，却发现，收不动。 沈南行：“？” 他右手腕上戴了一条黑绳编成的手链，链上缠了几颗银色小珠。眼下，好几颗珠子都被小希破裤子缝里带出来的线头给缠住啦！ 越扯缠得越紧。 沈南行：“……” 灼热的触感烫得小希炸毛了：“还不拿开你的手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沈南行的喉结滚了滚：“我……” 偏在这时，小张又是猛烈的一个急刹车：“沈总！前面有辆警车在拦我们！” “啊！后面也有！好像是刚刚那两个民警追来了！” 那双过大的手立时把正胡乱扑腾着的小希往自己怀里一按，沈南行当机立断：“出城！” 黑色大车在城郊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一路飞驰。 “你、快、放、开、我！”坐在沈南行大腿上，小希整个头皮都要炸了！是的，你没有看错，此刻，当下，她正被强按着坐在沈南行大腿上！ 天哪，她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大尺度的事！ 沈南行咳了一声，不得不收回了按在她后腰处的大手。 这时，车子一个急转弯加陡然一下颠簸，小希整个人差点直接摔下去！幸而，沈南行的另一只手还“粘”在她腿上，关键时候握了她一把。 小希：“！” 她还来不及爆粗口，车子又是三连颠！ “啊啊啊——” 后腰处的大手及时环上来，小希再次被按进了那个热烫的怀抱里。头顶上方传来沈南行灼热的、带着无奈的叹息：“说了让你别乱动。” 我、我能忍得住吗？！小希呼吸急促，感觉整个人都要熟了！ 此时，一抹阳光直直射进车内，照亮了沈南行的脸。这个时候如果小希抬一下头的话，就能发现，沈总的一边耳朵，红了。 “好好开车！”沈总将恼火转嫁到小张身上。 回应他的是车身从所未有的猛烈一个撞荡。 “嗷——”杨华整个人撞上车门，要吐了。 小希的脑门则结结实实撞上了沈南行的胸口，不疼，但是，怪异极了。 沈南行一声闷哼，呼吸，乱了。 驾驶座上的小张适时转过脸来，欲哭无泪：“沈总，对不起……”不知是技术不行还是紧张过度，小张直接把车开上了一条玉米地外的田埂，车轮陷进泥地里，开不动了。 而不远处，好几辆警车正呼啸着驰来。 小张：“沈总，怎么办啊？！” 沈南行：“你和杨华待在车里。”他自己则将怀里的小希一搂，“下车。” 小张：“？？？” 陈明磊（8） “唉唉唉——我们不管小张了吗？”被沈南行强势地半抱着下车，小希表示完全不能理解。她当下就想离这人远一些，奈何沈南行的一只手还“粘”在她腿上，她这么一挣扎，令得两人差点摔一跤不说，还以一个极扭曲的姿势愈发紧得贴在了一起。 身体与衣料双重摩擦之下，说不清是谁身上在汩汩往外冒着热气。 “别动！”沈南行咬牙稳住彼此的身体。眼见警车愈发欺近，他把心一横，弯腰将小希一把打横抱起，抬步就冲进了旁边半人多高的玉米地里。 小希：“！！！” 田里的玉米又高又密呀，藏在里头什么也看不见呀看不见~ 小希出离震惊了：“你你你……在、干、什、么？！” “解手链。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说罢，沈南行将小希往地上一放，自己则单膝跪地在她面前，抬手就开始扯她破裤子缝里露出来的线头。 四周围静谧，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不规律的呼吸的响。 沈南行的手很大，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带着薄薄的茧子。它们在小希腿上动作的时候，免不了就要触碰到她大腿上细嫩的皮肤。 小希控制不住地脸热，她别开了脸去。 她的视线越过沈南行的肩头，眺望远处的田地。 啥也看不清。 就连“乌拉乌拉”的警笛声也听不见了。 她低头，看见沈南行正埋头在她大腿上抠啊抠。 小希：“……” 但她又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场景熟悉，就好似在曾经的记忆中，也有这样一个男人埋首在她身前，急乱得解着什么……那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是在…… “啊！”小希冷不丁地大叫一声，思绪戛然而止。 沈南行立时抬头：“弄疼你了？” “有、有一点……”这线头与手链纠缠得比想象得还要深，且沈南行被缠住的还是惯常用的右手。越急越解不开。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俩人又同时飞快别开眼去。 “咳咳……”沈南行转头咳了两声，“你接受我用蛮力吗？” “不接受！” 那还能怎么办呢？ 小希只得伸出友谊之手，认命地去帮忙解线头。 她强迫自己凝神： “你别动！越动越乱！” “唉你手腕松一点沈总啊！” “看你这么看重的样子，这条手链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吧？” 沈南行：“……嗯。” 解啊解啊解啊解…… “啊好了！”小希如释重负。抬头却发现，沈南行正在看她。他的目光很专注，便显得深邃。此刻，里头正映照着天上的亮光和两个小小的她，明晃晃的，好看极了。 是陡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视。 小希赶紧低头收腿，“好、好了的。” 隔了大概有三秒多钟吧，沈南行咳了一声道：“多谢。” 然后，小希便感觉眼前倏然一亮，是沈南行起身，走开到了一边。 “喂，是我。”将电话接起时，他的声音已恢复如常。 “你给的线索没问题，已经找到人了。多谢了，老乔。” “是非他杀，但我相信，一个人不会毫无理由地死去。” “嗯，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准备去他老家看看……时间不等人，我亲自去……交给别人不放心。” “行，保持联系。” 沈南行挂了电话，便转身朝小希走来。 刚刚偷听人讲话偷听得太专注，她这会儿还坐在地上，啊不是，是坐在他西装外套上呢。 沈南行的视线一顿，目光正好落在了那件外套上。 想到人家的名贵西装正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小希整个人就有点烫。她忙慌乱得要跳起来，沈南行却先她一步开口了：“你回去吧。” 嗯？ 另一边，车后座上的乔术收了电话，抬头就对上了前方后视镜里，小司机的大眼睛。 一双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睛。 乔术的嘴角不自觉勾起，“看什么？” 两只白皙的爪子紧了紧方向盘，镜子里的陶肖垂下了眼皮子：“乔总，到了。” 乔术朝车窗外望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车子已经停在男伴家门口了。这是他新包的一个小明星，已经跟着他三个月了。小明星热情又听话，是他忙碌了一天后的小消遣。 很多人对他这样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但是，who care？ 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车门锁扣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乔术又回了一个头，正便又撞上了后视镜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哦，他的小司机在偷看他。 “不想我下车？”乔术挑了挑眉。 小司机顿时懵了，他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当然，仍旧是从镜子里。 乔术觉得有趣，他不禁又坐了回去，“这小嘴噘的，不高兴我来找他？” 小司机立马现场给他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没、没有……” “没有什么？”乔术不由身体前倾，直接挨近到了小司机的椅背前。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小司机白嫩的耳朵，红了。 好纯情。乔术脑袋里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三个字。 “乔总您误会了！我、我真的没有。”陶肖倏地转过脸来，男孩子精致的、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怼到了乔术面前。关键他还一脸无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像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乔术：“……” 哪怕阅男无数，这会儿的乔术也莫名觉得有点喉咙发紧。他咳了两声退回原位，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一本正经： “行了，不逗你了。你走吧，明天早上再来接我。” “哦。”陶肖的脸颊鼓了鼓，小脑袋耷拉了下去。 乔术看着他，没来由的有点不忍心，他下意识开口：“你……”却又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算了。”说罢，他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他向来不吃窝边草，这是他的原则。 “乔先生，您可来了！我一直在等您！”门一开，小明星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他应该是特意精心打扮过，发梢上滴着水，还很有心机地穿了一件白色浴袍，系带要掉不掉地系在腰间。 “我准备了牛排，十分钟后就能吃。乔先生您先坐一会儿，我换个衣服马上就来！”小明星说完就朝浴室走去。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他还回了一个头，给了乔术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 乔术别开了眼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浴室里传来刻意放大的水声，乔术却仍坐在沙发上，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背上敲啊敲。 “妈的！”他突然骂了一句脏话，我在忍什么？！ 他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唰”一下拉开了窗帘。 阳光热烈地涌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他的小司机还傻傻地站在楼下。他身后是名贵的豪车与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一切他却仿佛毫不在意，他只是痴痴地抬头仰望着。 小明星的家在二楼，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对上了。 乔术的瞳孔微微一张，他的面孔有片刻的僵硬，他不习惯面对这样的状况。 而此时，他的小司机却嘴角一咧，朝他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 于是，乔术的面皮再也绷不住，他掩唇咳了一声，笑骂他一句： “……小傻子。” 陈明磊（9） “咔嚓——”身后传来一声脚踩枯枝的响。 沈南行猛地回头，身后却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阵阵冷风将整片玉米地吹得“哗啦啦”作响。四周围渺无人烟，只有远处的山上间或会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 沈南行面无表情地盯着玉米地里的某一点： “出来吧。” 没反应。 “我看见你了。” 片刻后，小希磨磨蹭蹭地从玉米地里走了出来。 她气喘吁吁，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看见沈南行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沈总！” 沈南行：“？” 时间倒退回到1个小时前。 铺天盖地的玉米棒子的簇拥下，沈南行站着，小希坐着，屁股底下还垫着人家的名贵西装。 沈南行：“你回去吧。” 小希：“？” “叫个车来接你，路费公司给你报销。”说完，沈南不再管她，转身便走进了前方的玉米地里。 “哎——”待小希反应过来喊他的时候，沈南行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要走吗？ 小希下意识去摸手机，没摸到！我手机呢？！ 想到一路来又跑又颠又躲警车又被抱的，这手机八成是……掉了。 啊啊啊啊啊——这荒郊野地的，没手机让我上哪儿叫车啊？ “沈南行！” 只有被风吹动的玉米棒子回应她。 沈南行已经走远了。 小希咬咬牙，迈开了步子。 “只是这样？”听罢她的叙述，沈南行挑眉看她。 “那不然咧？”说话间，小希下意识把颊边一缕乱发别到了耳后。 她不会告诉他的是，那会儿，看着他独自消失在玉米地里，她心里其实是生出了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她当然知道他要去哪里，陈明磊的老家离a市不远，根据杨华的叙述，陈明磊的出租屋其实已经离他老家很近了。沈南行是想直接去陈明磊老家！ 但是，大家都到这里了，再让他一个人去，好像有点不讲意气哦。 再加上她一个人也没法走，想了又想，她便跟了上去。 但是！她哪里想到，自己会迷路啊！ 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玉米地，呼啦啦乱吹的冷风，冷不丁就有一群麻雀从玉米地里飞蹿出来……吓死她了好吗？ 幸好还是找到沈南行了！ 不过，这个过程如此丢脸，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想到这里，小希警惕地望着沈南行，生怕他会继续追问些什么。 沈南行垂眸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行为没表示肯定也没反对。他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小希：“……”就这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照道理，那个角度，不应该啊。 沈南行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不过，他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让她不用很赶就能与他并肩，“没有。” 小希一脚踩断一截枯枝，“你说什么？” 2秒钟后。 “你炸我？！” 看着她跳脚的样子，沈南行弯了弯嘴角。 这一刻，望着沈南行弧度完美的侧脸，小希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和她家里那只耳洞精，好像还是有一点点像的。 “对了，小张助理……没关系吗？”就这么把小张扔下了，小希其实有点良心不安。 沈南行正举着手机在看定位，闻言，他头也不抬道：“小张可以处理，杨华不敢乱说什么。” 小希想了想也是，毕竟，现在做了亏心事的人可是杨华，他才是最不愿意暴露自己和陈明磊感情纠葛的人。 “还要走多久啊？”天色越来越黑，小希搓着胳膊，感觉有点冷了。 “快了。”说到这里，沈南行声音一顿，“你不该来。” 小希不高兴地鼓了鼓嘴巴，刚想说些什么，却猛然间看见脚下的草丛里有一抹黑色的东西一闪过，那是……小希瞬间瞪圆了眼睛，“蛇啊！！！！！！！！” 妈妈呀！她最怕蛇了！！！！！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当下的小希只想摆脱那令她从小恐惧到大的可怕生物，她想也不想就往最近的安全源——沈南行身上扑。 他俩方才正在谈论严肃的话题，沈南行甚至还在低头研究手机上的定位，可以说，来自身旁女孩的突然袭击，他是毫无防备的。 沈南行一声闷哼，被小希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往后退步，脚后跟却冷不防绊到了地上的一截枯树桩……两人双双往后栽去。 失重的情况下，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小希更是死趴着沈南行不放……于是，两人一起人叠人地摔在了地上。 “砰砰砰砰砰——”小希听见了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手下结实的触感更提醒着她今夕是何夕。 她惊恐抬头，四目相对，她在身下人眼里看见了两个小小的震惊的自己。 小希：“！！！！！” 暖色的夕阳里，沈南行默默看着她，他的胸膛宽阔，他的眼神包容似海。 小希：“我……” 沈南行：“你……” 下一刻，一把暴怒的男声忽然插进来，平地炸响一声惊雷：“你们这对狗男女！” 小希沈南行：“？？？”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儿子儿媳妇最近在闹离婚，有人说看见我儿媳妇在玉米地里和人……误会误会！都是误会！”5分钟后，玉米地旁的田埂上，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农弯着腰，死命朝沈南行和小希道歉。 而方才那个喊了“狗男女”的中年男人则一直缩在老农背后，不说话，一脸的“我没错”。 小希有些见不得老人家这样子，忙拦住他道：“没事没事，都是误会嘛，其实这是我老……”板。 沈南行：“这是我老婆。” 小希：“！！！” 被瞪了以后，沈南行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了如下的话：“我们出来度蜜月的，车在半路抛锚了，想来看看附近有没有住宿的地方。”边说还故作亲密地把小希一把扯过来。 小希整个人都僵硬了！不过，她也没乱动，乖乖由着他扯。果然，下一刻，她就听沈南行问： “两位是陈家村的人？” “是啊是啊。”老农客气道。 沈南行看着老农的眼睛：“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陈明磊的人？” 此话一出，老农还来不及说话，他身后的儿子就蹦起来了：“陈明磊那个死变态！他早不是我们村的人了！活生生气死了他老娘他……” 陈明磊（10） 原来，陈明磊是同性恋的事早就在陈家村传开了。 看起来老农并不想多谈这件事，但架不住他儿子铺天盖地就是一通骂： “陈明磊他喜欢男人……” “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太tm恶心了……” 种种恶毒言语听得小希直皱眉。她下意识往前跨出一步，不过，她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感觉到手腕上一重，是被沈南行拉住了。 小希诧异朝他看去，便见这人脸上平静无波，他只是看着老农道：“陈明磊还有家人在？” 老农：“有啊，他爹还在呢，一直和闺女一起住着。” 小希不由“咦”了一声，“不是说陈明磊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吗？”杨华那个狗东西说的。 老农儿子立马抢答：“陈明磊气死他老娘，陈老头早和他断绝关系了！” 这便是变相的父母双亡了。 “唉，其实老陈家媳妇那事儿，也不能完全怪磊子，磊子他娘本来就有高血压……”老农叹息道。 原来，陈大娘之所以会被“气死”，是因为大学毕业那一年，陈明磊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向。 等等！大学毕业那一年？ “陈明磊和杨华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希倏地转头，同沈南行耳语。两人站得太近了，说话间，她呼出的气息全往他耳朵里喷。 沈南行：“……” 他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脸去，掩拳咳了一声，方道：“是同一个时间点。” 小希：“！” 那一边，老农可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只皱着一张脸，声音里都是惋惜：“磊子是俺们村里少有的大学生，上的还是名牌大学哩！多好一男娃呀，唉，咋就走了弯路了呢？” “爹，您说这些干啥子？陈明磊他就是一变态！他活该的……”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农儿子又痛诉陈明磊十大罪状，其用词之恶劣，用语之狠毒，小希简直闻所未闻，就好像陈明磊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但事实上，当小希忍不住打断他，问他和陈明磊之间是不是有过节时，老农儿子却理直气壮地回了她一句：“我又不认识他，那种书呆子，我打小就不和他一块儿玩儿！” “唉我说你啥意思？敢把我和陈明磊提一块儿！我告诉你，我可是……”眼看他撸袖子要将矛头指向小希，沈南行及时打断了他： “请问两位，陈明磊的父亲现在家住哪里？” 老农儿子说话虽然难听，但好歹最后还是给沈南行指路了。 时已近晚上六点，一路往陈明磊家去的时候，小希和沈南行都很沉默。 沈南行怎么想的小希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以为现在社会已经很开放了，但没想到还有人对同性恋存在着这样的偏见！特别是这种偏见还来自于一个人出生长大的地方，可以想象，这对当事人来说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陈家村人不多，每户人家的房子都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事实上，方才那老农和他儿子住的房子，就在老陈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怪不得对他家情况这么了解呢。小希忍不住腹诽。突然，她感觉到身边的沈南行脚步一顿。顺着他的目光她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前方路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一个老头端着个脸盆走出来。 老头看上去六七十岁，身材精瘦，脸上有一股子凶相。看他趿着拖鞋卷着裤腿的模样，小希默默猜测他手里那盆应该是洗脚水。 那一边，沈南行已上前同老人打招呼了：“老伯，请问这是陈明磊家吗？” 听到“陈明磊”三个字，老头的脸色立时一变：“你们是谁？” 沈南行：“我们是陈明磊的朋友……” “我没他这个儿子！给我滚蛋！”沈南行话才说了半句，老头就突然暴怒出声。非但如此，他边说还把手里的洗脚水兜头兜脑朝沈南行泼过来。 沈南行：“！！！” 幸而，出于一种诡异的直觉，小希一开始就密切注意着那盆水的动向。几乎是老头举胳膊的瞬间，小希就一把将沈南行往一旁扯开了。 沈南行回头看她，下意识抓住了小希的手腕。 手腕上传递过来的粗糙而灼热的力道令得小希心头猛地一跳。但下一刻，沈南行就放开了她。 “啪——”的一声，水声溅地。老头又重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要关上院门。 沈南行的面色冷了下来，他直接朝老头的背影说了一句：“陈明磊死了。” “爹，这么晚了，谁啊？”回应沈南行的是一把大嗓门的女声。下一刻，一个圆脸的中年女人自门后探出头来。“你们是？”她不住打量沈南行和小希，眼睛里是警惕。 这女人瞧着和陈明磊有几分相像，小希猜测，她应该是陈明磊的姐姐。“陈明磊死了，你们知道吗？”于是，小希就补了一句。 女人口气平淡道：“我们知道。” 小希：“……” 小希：“那你们……” “住口！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孽子！”老头骤然转过身来，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恶心的东西！我没生过这样的儿子！走！” 说罢，他再不理会两个外人，几步进到院内，“砰——”一声就关上了院门。 “没事吧？”沈南行朝小希道。早在老头暴喝出声前，他就把小希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希没出声，只直勾勾盯着他身后。 沈南行：“？” 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沈南行看见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 少年怀抱一个油腻腻的可乐瓶，愣愣看着沈南行和小希的方向：“我小舅他……真的……” 这时，院门又轰然一声打开，中年女人急吼吼地冲出来，指着少年就骂：“死小子，打个酱油打那么久，还不给我回来！”说罢，三两下就拎着少年的耳朵，把他推搡进了院子里。 院门再一次无情地关上。 隐隐地，还能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的叫骂声： “别跟我提他！我没生过这个儿子！孽子！” “死了活该！早该死外面了！” 也仅此而已了。 沈南行和小希等了很久，老陈家的院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怎么办？”小希不由去看沈南行。 沈南行没有说话。 “我们……走吗？”过了好一会儿，小希又道。 沈南行：“等等。” 小希：“？” 他看了她一眼，说了一个字：“走。” 小希：“？？” 30分钟后，老陈家后门口。 “你是说，他等下会出来？”小希踮着脚尖朝围墙里张望。 沈南行正靠在围墙边的一棵老树上看手机，闻言，他“嗯”了一声。 陈家村的房子应该是村里统一规划后建的，家家户户的户型都差不多。来的路上沈南行留意过，每家院后都有一块空地，以围墙筑起，并配有一道后门。 “为什么？你怎么看出来的？”她不懂就问。 “喂……”沈南行戴上蓝牙耳机，径自开始打电话，不搭理她了。 小希：“……” 哦，差点忘了，他是大老板呢，当然有权利不理卑微小员工了。想到这里，小希瘪了瘪嘴，也不生气，两只手往围墙上一撑，她想跳起来朝里头张望一下。却不想，几乎是她跳起来的瞬间，围墙上冷不丁就出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吓得她惨叫一声，脚底一滑，整个人直接踉跄着往后……撞进了沈南行怀里，还把他的脚重重一踩。 沈南行疼得当即重重一声粗喘加闷哼，尾调相当不同寻常且微妙。 电话那头正在认真听着工作安排的小张：“……”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陈明磊（11） “对不起对不起！”小希赶忙朝老板道歉。 沈南行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小希：“！”他他他……他要做什么？ 搭上她的肩膀后，那大手却是重重将她往旁边一拨，“你有话要对我们说。”肯定的语气，话却是对围墙上的人说的。 “啪”的一声，围墙后的人轻轻落了地。方才的惨白脸孔不过是受了月光的影响，此刻再看去，那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少年人的脸，是方才那打酱油的少年！ 小希看沈南行的目光不由变了。 方才老陈家的人将他们拒之门外，她没了主意。沈南行却长腿一迈，直接将她带到了老陈家后院，并告诉她说：“刚才那个孩子，稍后应该会从这里出来。” 现在，那孩子果然出来了！ 也不知沈南行是蒙的还是猜的…… 就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沈南行忽然开口了：“刚才你妈妈让你回家，你显得并不情愿。期间，你一共回头看了我们5次。你看上去，很想和我们交流。” 少年只是一径地盯着他看，并不和他交流。 沈南行的眼里带了点微微的笑意，“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大人管得严，但又实在想出来，当然就不能走正门。这个时候，翻墙会是我们的首选。” 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在大门口时，我注意到你的口型，你一直在重复‘小舅’两个字。”说到这里，沈南行的声音一顿。他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陈明磊，是你小舅？” 这一回，少年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口：“我小舅他……” 沈南行：“我很抱歉。” 少年一下子红了眼眶，“为什么？怎么会？小舅他……不可能！我不信！” 沈南行：“你母亲说她已经知道了。” “不会的！我不……”少年连连后退。但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陡然睁大了眼。下一瞬，眼泪夺眶而出，“警察前两天来过家里，妈妈跟我说是来查户口的，难道他们是……” 沈南行给小希使了个眼色。 小希立马道：“你小舅……死于两天前，他被发现在……”她尽量委婉地把陈明磊猝死的消息复述了一遍。说完她反应过来：我怎么这么狗腿？ 与此同时，沈南行调出了手机里有关陈明磊猝死的新闻。 “这是、这是……”少年一把抓过沈南行的手机，手背上青筋直暴。 沈南行：“警察并没有找到他杀的迹象，法医鉴定你小舅是心源性猝死，即某种原因导致的心脏骤停……” “小舅身体向来不好的。”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打断了沈南行。 沈南行和小希当即一个对视。小希冲他猛摇头，意思是她之前没看到过这个说法。 还不待他俩提出疑问，少年又自顾自地开始说了：“小舅的身体本来很结实的，小时候他还抱着我山上山下满地跑呢！但是现在、现在……呜呜呜呜呜小舅我好想你！” 小希默默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递给他。 沈南行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少年道：“没关系，你慢慢说。” 少年过度伤心，语无伦次：“小舅已经好几年没家了。但我知道，小舅很想回来的！我还记得前年大年三十，小舅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我知道那些都是要送给我们的礼物！但是，外公和我妈非拦着不让小舅进门，他们骂小舅无耻，败坏门风，外公、外公还打了小舅！” “我想去扶小舅起来，却被我妈赶回了房间。我从窗户里看见，那天晚上，小舅在院子里跪了一夜。那天后半夜还下大雪了，小舅多冷啊……” “小舅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不就是喜欢男人吗？！” 沈南行小希：“！” 两人再次一个对视。 沈南行：“你知道他是……” 少年反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我们家虽然没有wifi，但我有去网吧查过！同性恋有先天和后天两种，我觉得我小舅这种是先天的，是天生的！我看到很多科学家说了，同性恋是dna决定的，小舅他改不了，他也没办法。这不是小舅的错！要怪就怪外公外婆把他生错了！” “你说得对，”沈南行道，“性向是一个人生来就有的属性，要改变它，等于是在改变这个人存在的根本，这和抹杀他的存在没有两样。”说罢，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眼里的警惕和戒备早就消了去，他低头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望向沈南行的目光里带上了孺慕之情。 “我小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南行道：“我不知道，目前也没有人知道。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 关于陈明磊的事，少年知道得并不多。又和沈南行聊了一会儿，他便要回去了。 离开前，沈南行抠出电话卡，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了少年。 “这部手机可以无限上网，藏好了，不要大半夜跑去网吧了。另外，好好学习。” “线索好像又断了。”待少年翻墙入了内，小希忍不住道。 双手往西装裤袋里一插，沈南行长腿一迈往出走：“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大致情况和我想的差不多。” 小希：“？” 她快步跟上他：“沈总，咱可以不打哑谜吗？” 沈总选择不说话，将哑谜进行到底。 小希：“……” 走了一会儿，小希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把手机留给那小孩儿，我们怎么打车回去？” 沈南行脚下不停：“你有手机。” 小希：“我没有手机啊，我手机丢了啊！我没跟你说吗？” “……”沈总的步子僵住了。 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意识住房公司，卖房部。 近日公司遭逢大难，员工们包括经理老张自己都早早来到了办公室。虽然一个个皆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脑不知道该干嘛，但好歹态度是有的！ 办公室里气氛空前紧张，这便显得姗姗来迟的小希尤为突兀。特别是她整个人哈欠连天的，眼下还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精神面貌实在太差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面对众人谴责的目光，小希还是赶紧夹着尾巴逃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嘀——”的一声电脑开启，小希抬头，就对上了屏幕后一张泛着幽光的脸。 “你干嘛？！”她的瞌睡虫一下子全给吓醒了。 王乐乐挪了挪椅子，让自己的脸更彻底地暴露在小希面前。他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小希啊，你昨晚上怎么回来的？” 坐拖拉机回来的。 王乐乐的话一下子就将小希拉回到了昨晚上的窘境。那真是……提起来就是泪啊。 她手机丢了，沈南行的手机装逼送人了，得知事实真相的他俩齐齐站在田埂上，吹着夜间凉飕飕的冷风，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一阵“突突突”的机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是一辆载满蔬菜的拖拉机！而且看它开的方向，好像是要进城的！ “去拦啊！”那一刻，小希全然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大老板，下意识催促。 沈南行脸孔抽搐，看起来隐隐有要崩溃的迹象，“我不……” “哦，那好吧，我去。”说罢，小希欢快地跑向了“突突突”的拖拉机。 沈南行：“……” 拖拉机师傅看小希嘴甜，同意他俩搭便车。 不过，临上车前，师傅颇不赞同地看了沈南行一眼，继而语重心长地对小希道：“小姑娘，眼睛擦亮咯，千万别找吃软饭的男人！男人要有担当，立得起来才靠得住。” 沈南行：“……” “好哒！”小希往拖拉机后座上爬，应得毫无负担。 沈南行：“你……” “啊？怎么了？”爬到一半的小希回头看他，眼神清澈，一脸无辜，好似完全没有想歪。 沈南行咬牙：“没、什、么。” 拖拉机后座满载了蔬菜，也就是说，最后他俩是坐在菜叶堆里，和一大堆蔬菜一起进城的。 这说出去就势必有损沈总形象了，小希便不打算告诉王乐乐了。不过，想到最后两人分开时的场景，她嘴角的弧度还是忍不住越扯越大。 陈明磊（12） 拖拉机只将他们送进了城，之后，沈南行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将小希送到了公司门口。 “谢谢沈总，沈总再见！”小希扒在车窗外，眯眼笑。 沈总一脸冷漠地看司机，朝他报出一串住址。 “唉！沈总，那个，我的手机能不能给我报销啊？”这怎么算也是在工作场合丢的啊！ 沈南行不理她，径直朝司机道：“开车。” 小希赶紧拦住他：“沈总！” 沈南行总算转过头来看她了，眉头紧皱，嘴唇紧抿，脸色极其不善：“你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指指他的头顶，“沈总，你头上有菜叶子呢。” 沈南行：“……” 想到这里，小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愈发令得王乐乐想歪了。 “希啊，”王乐乐看着她，欲言又止，“其实昨天在陈明磊出租屋那儿，我也有去追那个小偷，我就跟在你后面，只是没你跑得快。后来，我远远地看见沈总来了，我就没敢过去。然后，我看见你和沈总上了同一辆车。” “然后，昨天你很晚才回来。”王乐乐一字一句道，“沈总送你回来的，我又看见了。” 小希看王乐乐。 王乐乐看小希。 小希“噌”一下坐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王乐乐：“哦。” 小希被他给“哦”毛了，赶紧一撸袖子解释道：“唉我跟你说，我和沈总我们只是……” 却在这时，办公室里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啊！夏博士上微访谈了！” 微访谈是一档在微博上开设的视频访谈类节目，由平台派出主持人，根据网友的提问，直接对邀请的嘉宾进行访问。 夏博士参与的这期微访谈的主题是——谈意识研究在日常生活领域的运用。 所有人：“？” 虽然题目看了就很劝退，但架不住夏博士颜值高啊。在这个颜值即是正义的时代，这么一个原本专业性很强、很枯燥乏味的科普访谈类节目，生生被挤入访谈界面的万千网友刷上了热搜。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意识，许多人的意识组成在一起，就构成了集体意识。”屏幕里的夏梓倾博士一身白大褂，墨发披肩，眉目如画，“集体意识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网友1：“虽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但看她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原谅她了！” 网友2：“原谅+1。” 网友3：“原谅+2。” 网友4：“原谅+10086。” 主持人：“刚刚我们的部分网友反映，夏博士您说的东西太抽象了，能不能给我们举个例子来具体说明一下？” 夏梓倾看着屏幕：“意识研究的运用是非常广泛的，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过一家叫‘意识住房’的公司，我最近就为他们的项目做了一个详细的意识分析评估报告。” 听到这里，主持人的瞳孔微微睁大了，“意识住房”害死陈明磊的词条还在热搜上明晃晃地挂着呢，主持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爆点，立马跟进道： “据我了解，那家公司的‘意识住房’好像有点问题，说会破坏人的意识。” 夏梓倾：“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说法？我的研究报告显示，他们的‘意识住房’不会对人的意识造成任何损害，相反，还能活化人的意识。我研究室的官网上有po出这份报告，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看。” 网友a：“虽然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是我觉得她讲得很有道理。” 网友b：“还有官网？66666！” 网友c：“美女说什么我都信！” 当然，也有理智的网友： “她该不会是那个‘意识住房’公司找来的托吧？” “应该不会。我刚刚跑去她研究室官网看了，夏博士的履历很漂亮，国家级研究员呢。” “夏博士好人啊！”围观到这里，“意识住房”卖房部的办公室里传出阵阵欢呼，“干得漂亮！” “夏博士人美心又善，我宣布我被她圈粉了！” “沈总计划好的？”王乐乐下意识转头看小希。 小希：“……我怎么会知道？”还有，这种问题你为什么要问我？！ 不过，互联网上向来不会只有一种声音，很快就有网友翻出了上次那篇黑意识住房的所谓的专家报道。 对此，夏梓倾的回应是，“身为科学人，我们向来拿数据说话。欢迎那位专家拿出你的研究数据，我们可以对比切磋一下。” 数据当然是拿不出来的，所谓的专家看起来也是不存在的。 但是，很快就有网友出来爆料，说夏梓倾是坚实房产某股东的妻子，“意识住房”的所有者沈南行的大嫂。她出来帮“意识住房”说话，无疑就是在洗地！ 这个消息有够劲爆！ 本来只是路过划水的网友纷纷停步，更多人跑来吃瓜了。 坚实房产这个时候不得不出来发表申明，首先承认了夏梓倾是某股东妻子身份的事实，但这不表示坚实房产和“意识住房”有关，“意识住房”公司的所有举措都系沈南行个人所为，希望网友不要被带节奏，给坚实房产乱扣帽子。 这份声明一出，网上更热闹了。 网友a：“看起来这‘意识住房’还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啊！” 网友b：“突然觉得沈南行有点可怜，我记得去年他还为坚实房产营收30亿吧，这么快就卸磨杀驴了？” …… 网友x：“只有我脑补出了一场虐恋情深吗？莫名有点好奇这嫂子为什么要和老公公司唱反调，公然帮小叔子……”只可惜，这条评论很快就淹没在了万千网友的口水战中。 当天下午2点左右，警方针对陈明磊案的案情通告终于姗姗来迟。 警方表示，经过多方调查，陈明磊的死亡是意外，非他杀。陈明磊死前长期熬夜，工作压力大，身体免疫力下降，导致心脏超过负荷而骤停……最终酿成了惨剧。警方还提醒广大民众，身体是本钱，千万不要过度使用。 这份通告一出，某大v博主马上出来带了节奏：“照这意思，陈明磊还是过劳死的，是他公司的锅？” “我瞧着也是这个意思。” “唉，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说，猝死这种事，过劳死的概率很大。” “陈明磊公司怎么说，有发声明吗？” 一时间，广大热心网友们纷纷将矛头指向了陈明磊生前所供职的“顶呱呱”新媒体公司。 “经理，咱们要不要买点水军准备着啊？这个‘顶呱呱’很贱的，底下养了一大群职黑呢。”“意识住房”卖房部内，某员工朝老张喊。大家今天也不出去卖房子了，人人守在电脑前，几乎是每2分钟就要刷一次微博。 老张焦躁地走来走去，“水军是啥？啊沈总！您终于接电话了！” 听到“沈总”两个字，小希忍不住朝老张看过去。今天一天下来，她也是神经高度紧张着。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在隐隐期待着沈南行的出现。就仿佛只要他在，就会很让人安心。 只可惜老张始终“嗯嗯啊啊”的，根本听不清电话那头的沈南行说了什么。 2分多钟后，老张挂了电话。 “怎么样怎么样？沈总说什么了？”大家七嘴八舌。 老张：“沈总让咱们别慌，一切他自有安排，让咱们听指示。”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半小时后，他们没等来沈南行的指示，反而等来了这样一条奇葩的视频： 陈明磊（13） 视频是某个营销号发的，说来自于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投稿。而视频里的主角，正是陈明磊。 “学、学长，我喜欢你！”里头的陈明磊还很青涩，看上去要比现在照片上的他小上几岁。他正一脸紧张地朝人告白，他对面的男人虽然没拍到脸，但很明显能看出，那是个男人！ “靠，原来是个基佬！” “66666！我的三观被颠覆了。” “活久见系列！” “等等，不是说他和他们公司一个女生交往过？俩人还差点结婚……” “卧槽！那是深柜啊！莫不成是想骗婚？” 视频是铁证，一放出来，吃瓜群众全都炸了。 更有难辨真假的爆料一条接一条地出来，冲击着广大网民的神经。 “陈明磊确实喜欢男人，”某个自称是陈明磊大学校友的网友出来爆料，“这事儿当年在我们学校就不是秘密了。大学四年，他交往过的男生都可以组一个足球队了！” “同校友+1.我当年就住陈明磊他们楼上寝室，我还亲眼见过陈明磊和一个同校学长去学校旁边的小旅馆开房呢！” “你们别看陈明磊这样子，其实私下里骚得很！我有高清□□资源，要的私信……”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浇向陈明磊。 “靠！我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测，陈明磊的死，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 “楼上的，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1。” “+10086。” “真的假的啊？说得我都要信了？”“意识住房”部，刷了一天微博的王乐乐叫跳起来。 小希皱眉盯手机：“这是明显有人在带节奏，想转移网友视线。” 步美美：“这是欺负一个死人没办法为自己说话吧！同性恋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歧视啊！” “恶心死了！”办公室里，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步美美“噌”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老张开口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顶呱呱’找人做的，陈明磊在他们公司待过，如果他真的喜欢男人，不可能一点儿痕迹不露，让‘顶呱呱’抓到把柄很容易的。”说到这里，老张顿了一下，“其实这事儿对我们来说没有损失，反而是个双赢。” “可是……” “行了都散了吧，”见有人还想说话，老张立时堵住了她的嘴，“今天让你们提早下班，去吃饭。”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不涉及公司利益，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道理小希都明白，可心里总觉得憋得慌。因而当步美美和王乐乐邀请她出去撮一顿的时候，她拒绝了。 小希守在电梯外，一看见老张过来，她立刻就迎了上去。 “经理，陈明磊的事，沈总有什么说法吗？” “什么什么说法？”老张一脸莫名其妙。 “就是进一步指示什么的……”她就是觉着，沈南行不该和老张这样目光短浅。不过也不一定，上次赵衡的事他就让她见到了他资本家的本性！但是，心里又总存着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老张一脸了然地看着她：“怎么，想沈总了？” 小希：“？” 老张一脸得意：“我跟你讲哦，我儿子平常什么话都跟我说的。” 小希：“？？” 老张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你等着啊。”说罢，他就拨通了与儿子小张的视频电话。 小希：“？？？” 电话没一会儿就接通了，小张晃动的大平头露了出来，“爸，我开车呢，干啥？”看小张的样子，昨天应该是没被警察为难了。小希心里正为他松一口气，却冷不丁听身旁的老张道了一句： “沈总在你车上吧，你跟沈总说，咱们希应想他了……” “喂——”小希崩溃大叫，“你瞎胡说什么啊经理？！” 老张一脸疑惑地看她：“你不是找沈总吗？” 小希：“我……确实……虽然……但是……”她要哭了，拜托沈总您千万别听到这段！ “什么事？”沈南行低沉的嗓音直接插了进来。从视频里，能看见他墨色而笔挺的裤腿一角。 老张啊，你真的害死我了你造吗！ 小希真的很想撒丫子就跑，但她也深知此时的机会难得，只好在心中一遍遍默念：只要脸皮够厚，尴尬它就追不上我！只要脸皮够厚，尴尬它就追不上我…… “沈总，陈明磊的事，您听说了吗？”小希把眼一闭，哆哆嗦嗦道。 沈南行：“嗯。”很酷的，只有一个字。 “我、我明白公司现在的困难，我也知道我没立场说什么，但是……” “你到底要说什么？”见她半天也没“但是”个所以然出来，沈南行忍不住道。说话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搭在膝上的一只手便露了出来。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易就能将女人的小手包裹。 小希是有亲身感受过那只手的触感的，她就有一点点走神。还是旁边的老张用力“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那个，沈总，我就是想问，您微博粉丝多吗？” 沈南行：“？？？” 小希很想为陈明磊说几句话，可她微博粉丝才几十个，还都是僵尸粉。她就想找些粉丝多的账号帮她转发一下。 而她认识的人里，沈南行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万一他粉丝少，那也没关系，他人脉广啊，小希希望他可以听懂她委婉的暗示，他不方便直接出面的话，帮她引荐几个粉丝多的博主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公司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引战。我也不想公司做什么，我就是想以我个人的名义，为他说几句话。” “你觉得你的几句话能改变什么？”电话里，沈南行这样问她。 小希想了想，说：“我知道我无法改变别人，更没有办法强迫别人按我的意愿来做事，但是，我至少可以表达自己，为自己发声。我不求别人来认同我、肯定我，我只是想做我能做的，但求问心无愧！” 屏幕里，小希依旧只能看见沈南行的一条腿。那条腿动了动，而后，腿的主人说：“加我小号。”说完，快速报给她一个微博账号。 小希：“……”你小号能有几个粉丝？ 可还不待小希再说什么，电话里就传出一阵急刹车声，随之而起的是小张的说话：“沈总，咱们到了。” 一晃而过的镜头里，小希看见了车外墙上一块蓝底红色爱心的广告牌。下一瞬，电话就被挂断了。 小号……那我还不如去找步美美呢。步美美她一磕cp女孩儿，怎么说也有几百粉了。小希觉得丧气，随手点了份外卖，就回到了电脑前。 我虽然不认识陈明磊，也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我觉得，一个人的性向不该成为人们攻击他的理由…… 在他是男同性恋、女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人，该享有生而为人所应享有的所有权利…… 攻击与我们不一样的人，你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想要把他变得与我们一样吗？可实际上，每个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他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独特性，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独特而精彩……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在点击发送前，小希犹豫了一下，还是@了沈南行的小号。 nx 沈南行的小号，就俩字母。 小希怎么看怎么觉得敷衍。他当时应该就是想打发我吧。算了，聊胜于无吧。 最后确定了一遍有无错别字，她点击了“发送”。 完成。 时间不知不觉已滑过了晚上7点，外头华灯初上，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小希的电脑屏幕泛着荧光。 原地发了会儿呆，她刷新了一下微博，她最新那条微博的阅读量是34，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她人微言轻的，说的话能被多少人看见？但是没关系，她本来求的也是一个问心无愧，她至少努力过了，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了。 不过，下线前，抱着无聊的心态，她还是点进了沈南行的小号去。 nx 可能晚上上网的人多，微博界面加载了3秒钟才跳出内容来。然后，小希的脑门险些一下子撞进屏幕里去，粉丝数200万？ 陈明磊（14） what？ 我没眼花吧？ 使劲拿袖子擦了擦屏幕，“200”后面的那个“万”字还在。小希直着眼睛，视线愣愣地下移，看见简介处写着： 曾经。 头像是黑白底色中，一个坐着的男人的背影，隐约能看出，男人怀里抱着一把吉他。 小希的视线接着往下，白的，一条微博也没有！ 小希：“？” 沈总，你莫不是给小号也买了粉？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的微博设置的是半年可见。所以，也有可能是以前有内容，但是近半年内都没发过？确定这不是僵尸号？ 哪怕不是僵尸号，半年不发微博，粉丝也死得透透了吧？ 想到这里，小希只想大喊一声：养号不易啊！沈总，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是，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她也就吐槽吐槽，不会往心里去。关了微博，她就下线了。 放风、运动、洗澡、洗漱……待小希回到员工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了。 这个点说晚不晚，说早也不早了。以往到了这个时候，一些过着老年养生生活的同事都已经爬进“睡眠舱”里睡觉了，但今天走进休息室，小希发现所有人都在玩手机。 看见她走近，步美美立时朝她吆喝，“小希快上微博，陈明磊的外甥开直播了！” what？？？ 小希赶紧打开微博，找到步美美口中的“我的舅舅陈明磊”这个账号。 账号明显是新注册的，页面上只有一个直播视频。 小希赶忙点开，还好还好，只是一个背影，视频里的人没有露脸。 “陈明磊是我舅舅，你们爱信不信。”酷酷的少年音，小希认出就是昨晚上她和沈南行一起遇上的那个少年！ 少年周围光线很暗，隐约能看见一点粗糙的墙体。小希猜测他应该是躲到了什么地方。 “我舅舅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他从头到尾只交往过一个男朋友，那个人的名字叫杨华。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问他。” “你们了解过我舅舅吗？就这样说他！你们太过分了！” “舅舅其实过得很苦……” 正处在青春期，少年人的声线有点沙哑，他讲述的逻辑也不是很清晰，但大家还是从他口中认识了一个不为人所熟悉的陈明磊。 “……爷爷不喜欢舅舅，我妈也不让他进家门，那天晚上，舅舅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从那以后，舅舅的身体就很不好了。”啜泣音在屏幕里响起，少年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那天晚上，我有偷偷去看舅舅，我知道，舅舅他哭了。” “我真不明白，舅舅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外人为什么要来说他？爷爷和我妈为什么要那样骂他？你们大人不是都说，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少年的声音低落下去，“有时候我觉得，其实舅舅离开了也好，大家对他都太不好了，他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 “天哪，这家人的父母真的这样对陈明磊吗？太不容易了他！”有网友评论道。 “我也觉得，换我也想死了！” “心疼。” 不知是否连锁反应的缘故，突然就有人挖到了陈明磊的微博！ 这下子可炸开了锅，一时间，网友们纷纷挤入陈明磊的微博。 小希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陈明磊的微博2020年的时候就开了，那应该是他刚刚迈入大学的时候，字里行间充斥着他对新生活的向往。 看得出，陈明磊是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人，他会记得开学时候帮他拎过一小袋行李的学长，会记住军训时候曾经递给他一瓶水的学姐……他想努力融入大学这个集体，他也做得很成功。他的生活也越来越好，直到他遇见了杨华。 “杨他看起来好像喜欢我，又好像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 “我今天跟他表白了，他没说答应，也没拒绝……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啊我好烦！” …… “我们在一起啦！” …… “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爸妈，他说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脑子进水了吗？他这个样子……我有点不安。” …… “我不想骗我爸妈，我还是告诉他们了。然后……我有罪。” …… “我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 …… “他要跟我分手……” …… “我是不是做错了……” 再往下，陈明磊的微博里充斥着的就几乎都是悲观与厌世的情绪了。 “我姐说我怎么还不去死，是啊，我也在想我怎么还不去死啊。如果我死了，我妈能活过来，那我一定去死！” “公司知道我的事了，同事们都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 “我做错了什么？！” …… “如果我现在死了，是不是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是陈明磊死前3个月发的一条微博，也是他发的最后一条微博。 他微博页面的所有内容都止于这里了。 看到这里，小希沉默了。心里闷闷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 “唉——”有人叹息一声。 有些心肠软的女同事干脆发出了小声的啜泣。 “乐啊！”步美美突然拍了王乐乐一下，“你以后尽管大大方方地出柜，妈妈我肯定支持你！” 王乐乐抖落满身鸡皮疙瘩：“你有病吧！” 小希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微博界面，然后就发现，咦，她上热搜了？！ 确切地说，上热搜的不是她，是她晚上发的那条关于陈明磊的长微博。唉？这么说也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是经“nx”这个账号转发后，她的那条微博上了热搜。 nx=沈南行的小号。 所以，是沈南行转了她的微博。 啊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点开那条长微博，底下清一色全是对“nx”的表白： “活了活了！活的n神！！！！” “啊啊啊啊我n神！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5年！5年了！你跑到哪里去啦终于呜呜呜呜妈妈想死你啦！” “你火的时候我还是单身狗，现在我女儿都可以打酱油了！呜呜呜呜老子的青春啊！” 小希：“？”什么鬼？确定这是沈南行的小号？她没走错片场？ 她正要再细看下去，休息室里却突然有人一声惊呼：“啊！王院士都被炸出来了？！” 王院士是国内首席心理专家，心理学界的泰斗，国民度很高。 王院士醉心学术，一年到头也难得发几条微博。可就在刚刚，王院士专门写了条长微博回应了陈明磊的事，一时间，“陈明磊猝死事件”被彻底推向到了最高潮。 “大家都在找杀死陈明磊的凶手，相信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为这样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王院士如此写道，“我不经常上网，这件事还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特意在今天跑来告诉我的。他想请我发表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盛情难却，我就随便说说，大家也随便看看。这仅仅是我的一家之言。” “不知大家是否了解，人的健康其实□□体以及心灵两个方面，而身体与心灵又是互相依存，紧密相连的关系。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的身体出了问题，他的心灵会受到影响。同样的，一个人的心灵出了问题，他的身体也会受到影响。” “其实，人的身体是非常有智慧的，它有着一套相当精密的免疫系统。当我们产生各式各样的情绪时，其实最先攻击到的就是身体的免疫系统。相信大家都听过老中医讲的肾主恐惧，肝储愤怒，肺藏哀伤，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据统计，70%以上的人会通过攻击自己身体内器官的方式来消化自己产生的情绪，这也是导致身体出现病症的重大原因。” “长期生活在抑郁、忧郁或恐惧下的人，自我评价通常很低，甚至会常常处在一种自我攻击的情绪状态下，这会给心灵造成很大的影响，继而影响自己的身体。因而，一个健康的人他必定是一个快乐的人，而我们看到的陈明磊，他显然并不快乐。” “非但不快乐，我觉得，陈明磊是长期处在一种绝望的情绪下。要知道，绝望的情绪对人的伤害是非常大的，此外，冷漠、疏离、漠视……这些情绪其实都是精神上的毒瘤。” “是自身身体的原因导致了陈明磊的死亡，但这是结果。我们是否要探寻，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陈明磊身体免疫力大大下降，导致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呢？” “大家说的长期熬夜，工作压力大，这当然是原因，是身体上的原因。但前面说了，人的身体与心理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心理因素也会影响到身体的免疫系统。” “再好的外科手术也救不活一个想死的人，如果一个人生无可恋，那么，再好的物质条件也无法将他挽回。是否陈明磊内心本来就存在这一个绝望的、想死的自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又是谁让他产生了想死的冲动？又是谁让他感到绝望？这个问题就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了。” “陈明磊的猝死是意外，但是，社会与人情的冷漠是帮凶。”王院士的微博底下，这样一条评论被顶到了最高。 女孩（1） 很快，神通广大的网友就把杨华的微博给扒出来了。 “靠！他还真和陈明磊在一起过！看，还有自拍呢！” “看最近这几条，他是要结婚了吧？” “渣男！” 越来越多的关于陈明磊的东西被扒出来，这一晚上，热心的网友们险些把微博给弄瘫痪！ 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小希发现公司转发了王院士的那条长微博，配文是三个字——愿安息。 而据老张说，这是沈南行昨天半夜特地打电话来，让他转的。 盯着王院士的微博，小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王院士的头像是一个蓝底的红色爱心，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了一些画面：一晃而过的镜头里，小希看见了车外墙上一块蓝底红色爱心的广告牌……刚有些思绪，就被步美美的抱怨声给打断了： “气死了！网上骂我们的人还是很多啊！”一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步美美一手挽着小希，埋头狂刷微博。 小希想了想，说：“至少现在网络上有很多种声音啦。” 步美美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小希停下来，掰着手指头说给她听：“我觉得，没有哪一种声音是绝对的对，每一个声音都是出自于不同人的心态和表达。我觉得最好的状态是，每一种声音都能被听见，每一个意见都可以被表达。大家可以去自由选择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话。” 步美美扯扯她。 小希：“干嘛啊？” 步美美：“我刚刚是想说，你后面……” 小希诧异回头，一眼看见身后的走道口，沈南行正抱臂立在那里。他身后还跟着老张、小张并几个工作人员，一行人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小希：“……” 眼见老张在后头快速给她使眼色，她赶紧打了招呼，拉着步美美一块儿溜了。 走道上，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明白沈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走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南行突然轻笑一声。 所有人：“？” “onenightin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 小希一推开面前的旋转门，就差点被里头扑面而来的音浪给掀飞！ 放眼望去，只见里头灯红酒绿，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目眩神迷！好在，倒也没出现什么群魔乱舞的场面，只是一堆人都围着台上的主唱，死命地起哄着高喊： “来一个！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里是a市有名的地下酒吧，据说，a市有不少摇滚乐手在被人所熟知前，都曾经在这里驻唱。 小希自己是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的，也不会想到要来这样的地方，奈何，家里的祖宗不放过她。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点什么？”小希选了个相对清静的角落缩着，捂着一只耳麦，紧张兮兮地问。 “目前听不出来什么，你再往里走走。”清朗的嗓音，理所当然的语气，不是她家里那只耳洞精是谁？ 是的，你没有看错，耳洞精他能与现实世界中的小希沟通啦。 唉，说起这件事又是泪。 上回在陈明磊事件中，耳洞精以帮他离开“意识住房”的世界为条件，给小希提供了线索。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自此，耳洞精他就嘚瑟起来啦，天天撒泼打滚耍无赖，要求小希兑现承诺！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他在家里就是这样的人！ 小希被他烦得不行，只得去找技术部的同事，看看有没有办法。其实，她心里已经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没戏，他出不来！ 可哪知，技术部的同事热心过了头，说他们研发出了一款实时沟通工具，可令意识住房里头的人与外面世界的人打电话，强烈要求小希给他们当小白鼠试用产品。 不过，由于目前技术有限，这款沟通工具只有语言传输功能，影像什么的是看不见的。 这才有了如今小希隔着耳麦，与耳洞精的对话。 耳洞精说自己对摇滚有着天生的热情，他以前搞不好是个摇滚歌手！ 你连人都不是，你还摇滚歌手哩？ “哎哎，你有在听吗？”耳洞精的声音隔着耳麦传递过来，有一点点的失真，显得低沉了几分，叫小希有片刻的晃神。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了，忙道：“嗯嗯嗯，在听。” 耳洞精的声音透着愉悦，“那么，走吧。” 小希：“？” 这家伙居然说想去后台看看！“我想见见他们老板，说不定他记得我。” 你咋不上天呢！ 不过，在得知后台也是向顾客、粉丝开放的之后，小希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她事先在网上查过，这家酒吧历史悠久，风评很好，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也是小希敢大晚上的一个人来的原因。 “前面是一条走廊，灯光是暖橘色的，这会儿人不多，估计都在前台吧。”小希边走边将沿路的见闻说给耳洞精听。 这家伙间或“嗯哼”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好。请问你们老板在吗？”见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迎面走过来，小希试探着问了一嘴。 服务生：“请问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耳洞精：“说你想来驻唱。” 小希：“……” “我、我想来你们酒吧驻唱。”她硬着头皮道。 服务生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不过没多说什么，只给她指了指方向，“您往这一条路一直走到底就好，我们老板办公室在那里。” “好的，谢谢！” “你害死我了！刚刚那个服务生满脸写着‘你在开玩笑’好吗？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来驻唱的？” 今日的小希穿了件白色的长t恤，底下是淡蓝色的牛仔裤。长长的头发刚洗过，随意地披在肩头。整个儿看起来就像个清清爽爽的大学生，还是大一刚入校的那一种。 耳洞精：“我又看不见。” “你……给等着！” 再往里走，小希便看见走廊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间房间，上头写着“vip休息室”的字样。 “应该是给驻唱歌手准备的！”耳洞精的声音听起来跃跃欲试。 小希：“说好了我只帮你这一次的啊。万一待会儿见到老板啥收获都没有，回去以后你可不许跟我闹。” “再看看吧。” “喂，耳洞精你还是人吗？！” 沉默。 “耳洞精是什么东西？” 额，一时口快忘记了。 这时，前头的包厢里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小希赶紧转移话题：“啊什么声音呀？好奇怪啊我看看去！” 这间vip休息室的门半开着，有昏黄的灯光自里头流泄出来。 小希的视线自门缝里透射进去，首先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幕帘。 幕后影影绰绰，应该是有人。 突地，那白色帘幕一阵抖动，一个人影踉跄着退了出来。 是个清瘦的男人。 他侧对着小希而立，又朝里别着脸，小希理应是看不清他的长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男人身形的那一刻，小希浑身猛地一震，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你怎么了？”耳洞精听出了她的反常。 小希的瞳孔猛然间睁大了，她死死盯着那人尖尖的下颚曲线，那是……她再也克制不住，抬手就要推门入内，却在这时，里头的帘幕“唰”一下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现了出来。他一把攫住清瘦男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不顾他的意愿，埋头就吻了下去。 小希：“！！！” 耳洞精：“发生什么事了？” 看、看见十八禁了……慌乱的小希正要张口，却陡然有一只手自她身后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小希？” “是我。” 同样低沉的、带着点点沙哑的男声一左一右地响起在小希耳边，炸得她都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女孩（2） 小希：“沈、沈总……” 沈南行低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西装，又抬头看看小希，叹息一声：“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你污染的我的第三件西装了。” 小希：“……” 商场经理：“……”我这是听到了什么劲爆八卦？！ 要等助理去取新的西装来，沈南行一时间就走不了了。他拒绝了商场经理让他去vip贵宾室休息的提议，反而与小希一起在室内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围着他转的一干人等早就被有眼力见的商场经理驱赶走了，这边的角落便只剩下了小希和沈南行两个人。 沈南行褪下了眼镜，白衬衫的袖子被他挽起到了肘部，他很闲适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心情很好。 小希压力山大好嘛！ 谁乐意大周末和顶头顶头顶头上司坐一起聊天啊！她活还没干完呢！ 就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叮咚”一声，她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商场工作群里的信息，商场经理也在群里，他特意@了小希： “工期延后！不画也行！请务必让沈总满意让沈总高兴！我们的kpi就靠你了李希应小姐！” 小希：“？？” “喜欢这个？”边上的沈南行忽然开口了。 “李小姐加油！” “为了kpi，冲鸭！” 小希决定不理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把手机屏幕往下一扣，来个眼不见为净。见沈南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涂鸦画，她点了点头，“嗯！” 沈南行转头看她：“那为什么还要来公司上班？” 小希想了想，诚实地说：“为了恰饭。” 沈南行：“……” 沈南行转回头去，重新去看墙上的向日葵。向日葵里其实还隐没了不少小朋友，他们正朝外探出一张张天真的笑脸。 沈南行：“画得挺工整，但缺了点个性。” 小希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因为……这是甲方需求的，要按他们的意思来画。” 沈南行看向她：“如果按你自己的意思，你会怎么画？” 小希还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反正是为了“稳住”沈总，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咯。 “我会设计一些很可爱的卡通人物，长耳朵、圆肚子的猫猫狗狗什么的，不需要大面积地占住整面墙的空间，就把它们画在墙角、商场转角，或者是需要指向的位置。用立体透视的画法，看上去就像小动物从墙上走出来一样，特别真实的那种效果。”说着说着，小希就兴奋起来，忍不住走去墙边，边说边手舞足蹈地给沈南行比划。 阳光自外头照射进来，映照得小希和她身后的整面涂鸦画，都像是会发光一样。 沈南行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缓缓点头，“很有趣的想法。” “你也觉得有意思吧，”小希两只手背在身后，整个人都靠在涂鸦墙上，脸上的表情有点高兴，又有点沮丧，“但是经理和策划部的人都不喜欢，他们还是更喜欢中规中矩的东西。他们跟我明说了，哪怕要做我说的那种效果，他们也会请名家来设计，这样还能引发讨论和话题度。” 沈南行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忽而涌起了一股冲动，他说：“可以跟老张打个招呼，让他把公司重新布置一下，就用你说的方式。” 小希却摇了摇头，“张经理不喜欢的，他比商场经理还古板。” 沈南行沉默下来。 “沈总，谢谢你。”小希却忽然道。说话间，她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来。 沈南行看着她的侧脸，见那半边白净的小脸鼓起来又瘪下去，瘪下去又鼓出来……最后，那上头开出了一个浅浅的小酒窝。他盯着那个酒窝：“谢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你已经是个很好的领导啦！”小希猛地转头看他，她果然是笑着的，龇出了两颗小兔牙，“其实刚刚我有点担心呢，被你撞破我搞副业，怕你会不高兴，怕你会扣我工资呢。” 沈南行笑了，“员工有多方面的发展对公司来说是好事，比起死气沉沉按部就班的工作模式，我更喜欢有活力有创造力的员工。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盯着她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你有没有……”可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回去给他取西装的助理匆匆赶回来了。 “沈总沈总！您的衣服！” 沈南行没理助理，而是看着小希道：“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啊？哦。” 沈南行从助理手中接过西装，径自抖开。他边扣袖口边看向小希，“什么时候赔我衣服钱？” 小希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对、对不起……” “赔不起？”沈南行嘴角一勾，是颇愉悦的弧度，“那就干活抵债吧。” 小希：“？？？” 喂，沈总你什么意思？沈总你别吓人啊！沈总你别走—— 周一中午，小希的意识住房，客厅中。 “你说，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闲置百万微博账号不用呢？现在养号这么难！”小希坐在地板上，一个人嘀嘀咕咕。 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喘，下一刻，耳洞精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有了别的追求，或者，这号干脆是这人买的呗。” 他们在谈论沈南行的小号。 那天商场一别后，沈南行就没再联系她了。搞得她这些天来都战战兢兢食不知味，三件西装！要赔死她了！喝三年西北风都不一定赔得起！ 一大男人没事买那么贵衣服干嘛？！ 幸好商场经理给足了她作画费。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她离开商场时，经理的话也奇奇怪怪的： “原来李小姐和我们沈总是这种关系啊，失敬失敬。” 小希：“这种关系？哪种关系？” 经理一脸“咱俩谁跟谁啊你就别瞒我了”，“这是李小姐的作画费。”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信封，突然一捏，“怎么这么少？太瞧不起我们李小姐了，加钱！加5000！不行，加一万！” 小希：“……” 那经理私心里又给她介绍了各种别的活…… “喂，回魂了！”耳洞精的俊脸又升了上来，还夹带着一句不满的抱怨，“你压紧点。” “哦。” 小希的屁股挪了挪，调整了一下屁股底下的坐垫。而坐垫底下，就是耳洞精的脚。这家伙正在小希的帮助下，在做仰卧起坐呢。 枕在脑后的双臂结实有力。有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额角落下，一路滑过他刀削般的侧脸，滴入青筋暴起的脖颈，又没入了仅着一件白背心的厚实胸膛下。 小希却丝毫不为眼前的男色所诱，只低头刷着平板，奇怪道：“可我那天扫了一眼底下的评论，给他评论的全是活粉呢！”可惜如今再刷，nx这个账号底下又是一片空白，那天那条微博被他转为“仅自己可见”了。 这人好似在极力掩藏着什么。 耳洞精又躺了下去，咕哝了一句：“你怎么对那个糟老头子这么关心？” 小希：“……”该怎么跟他解释，那只是她当初吐槽沈南行时，说的一句气话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希抬手看了看表，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你好了吧？”她探询地抬头。 却不料，耳洞精也正好在这时坐起来。他腰部的肌肉精悍，爆发力极强，猛然间坐起来的时候收势不及，整张脸都朝小希撞了过去！ 没撞着。 但是，两人的唇因为他的动作，刹那间相离得仅0.01厘米。 呼吸可闻，他甚至能闻见她嘴巴里水果糖甜甜的气息。 女孩（3） 陶肖：“！” “好了好了，我不动你，不动你还不行吗？”眼见陶肖的眼睛又红起来，乔术赶忙道。 “真、真的？你说话要算话！”身为打工仔，陶肖对“总”字辈的人还是心存敬畏的。这种敬畏里又不免会掺杂上一些天真的信任。却哪里想到，眼前的这个“总”他相当不是人！ 见陶肖稍有松懈，大手立时不客气地捧起他巴掌大的脸，就着他唇下的那颗痣，乔术狠狠咬了下去。 早就想这么干了！ “唔！！！”又把人给咬哭了。 走廊上。 小希：“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大汉：“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南行：“？” 小希一根手指点他们：“你们！是你们！那次在涂鸦一条街！” 大汉一：“哎呦妹子是你啊！是我们！是我们！难为你还记得我们！” 大汉二：“那次是乔总派我们保护你的！乔总说你是沈总看上的姑娘，让我们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小希：“？” 沈南行：“…………” 小希诧异转头：“沈总？？” 大汉一：“对了妹子，后来那两桶颜料也是乔总吩咐我们给你送过去的，不过那也是沈总买的，乔总说他就是个中间人……” 沈南行忍无可忍：“闭嘴！” 两个大汉立时噤声了，愣愣看着沈南行。 小希也听傻了，呆呆看着沈南行。 沈南行被他们仨看得更烦，他两手插腰，烦躁地在原地跺了会儿步。突然，他朝小希勾勾手：“你给我过来。” “哦。” 沈南行大踏步往前走，就跟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似的。 小希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两人一块儿来到了前方走廊拐角处。 这个位置有个声控灯，两人一靠近，头顶的灯光倏然大亮，沈南行脸上的尴尬顿时暴露无遗。 小希忽然心中一动，她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沈总，赵衡那次，真的是你派人在保护我？” 沈南行：“……” 他转头看墙壁，半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 小希张了张口，呆呆看着他：“我完全……没有……想到。”那次，赵衡企图在“意识住房”里欺负她，沈南行却以公司利益为由阻止她报警！小希就对他印象很不好了，觉得他是个唯利是图、是非不分的资本家！却哪里想到，事情好像不仅仅是她想的那样。 “为什么？”她盯着他的脸，不解地问。 沈南行叹了口气转过脸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总不能置自己员工的安危不顾。” “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没这个必要。” 小希脸蛋一鼓，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 沈南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被这丫头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心中居然生出了几分不自在来。想他叱咤商场这么多年，还从没谁有过这个能耐。他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调整一下站姿缓解心情，小希却忽然开口了。 也不知她小脑袋瓜里天人交战了些什么，总之再开口时，她又重新高兴起来：“虽然我仍然不赞同沈总你姑息罪犯的行为，但是，一码归一码，还是谢谢你啦！” “谢谢你找人保护我！”要是没有你，那天在涂鸦一条街，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呢。 说这话的时候，小希的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笑嘻嘻的。她的眼睛里映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像落了星星。 沈南行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她。半响，才对她说了一句： “回去吧。” 小希刚想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烈摇头：“不行！我得找人！”说完，转头就跑。 沈南行：“？？” 这一回，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沈南行根本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闯进了方才那间有着□□的休息室里去。 “李希应！！！” 看清休息室里的人后，小希猛烈一个急刹车。 两个男人已经不在帘布旁了，他们转移到了沙发上。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侍者打扮的那一个则半跪在他身边，单手托住男人的脖颈，整个人都凑近了上去，眼看就要…… 沈南行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一见这阵仗，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拖了小希就走。走之前还不忘“砰”一声重重甩上门。 门内。 乔术诧异地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搞不懂好友这来去如风的架势是闹的哪一出……脖颈上乍然传来的痛意令他瞬间回神，他“嘶”了一声，挡开了男侍者还想伸过来的手，冷漠无情道：“行了，下去吧。” 男侍者可怜巴巴地捏着创可贴的外包装，含情脉脉地看着乔术：“乔先生，您这伤口还得再处理一下呀！万一感染了……” 乔术一个眼神，男侍者立时闭嘴了。 “那、那我先下去了，乔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乔术赶苍蝇似的赶他。 男侍者走了，休息室里再次剩下乔术一个人。 他先是呆呆坐了会儿，接着忍不住伸手，摸上了脖子上的咬痕。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咬痕！那咬痕还颇大，两张创可贴才勉强遮住！ 疼是疼了点儿，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乔术忽而嘴角一咧，傻笑出声。 这一夜，乔术也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谁也不知道的是，此刻，那咬了人的小兔子正躲在厕所隔间里，傻笑。 他摸着自己红肿的唇，脸上的表情渐渐害羞……突地，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神色间颇有几分懊恼。 自己跑走前的那一口，也不知道把他咬坏没有…… 唉，还是经验不足，掌握不好分寸力道啊！ 这时，领口的呼叫器响了，同事在叫他了。 陶肖只好带着满腹的心事，推开了隔间的门。 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墙上镜子里的人。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乔术的现任男伴，那个娇滴滴的小明星。 陶肖不为人觉地瞥了瞥嘴，低头往外走。 “等等！”小明星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他“哒哒哒”走到陶肖面前，在看清他的脸后，倒吸一口冷气：“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小司机！！” “你认得我？”陶肖诧异。印象中，两人并没有正经打过照面。 他这话也不知怎地就刺激到了小明星，小明星瞬间出离愤怒了：“就是你三番两次把乔先生从我这里勾走的！那次他明明都到我家了，你眼巴巴在楼下瞅着他，他、他就又跑了！我都特地洗干净等着他了！” 小明星越说越气，他一手叉腰，另一手都快指到陶肖鼻子上了，“算起来乔先生已经快两个月没碰我了！说，是不是你这个破烂货成天在车里勾引他？！还玩车震？！！你们……不对！是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小明星的话倒叫陶肖一怔，“是嘛。”他低着头喃喃，“他两个月没碰你了？我倒是不知道……”说着说着，他雪白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抹甜蜜的笑。 小明星：“……”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小明星出离愤慨了，抬手就朝陶肖那张美艳的脸上扇过去，最好把这张妖孽脸扇得稀巴烂！ 却在下一刻，被陶肖一把架住了胳膊。 小明星：“？？？” 眼前的小司机比小明星还要矮一些，瞧着清瘦，纤细的手背上却青筋直爆！被架着手腕，小明星清楚感觉到了对方掌心里出人意料的粗糙，他的力气大得吓人！ 小明星这才意识到，这个小贱人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柔弱，他、他装的！都快要把他的手腕捏断了！ “放、放……你放开……” 陶肖倏然凑近他，压低声音道：“离他远点。” 小明星猛地打了个哆嗦，被对方眼里的狠劲吓到了，“你、你在扮猪吃老虎！我、我要向乔先生告发你！” 陶肖面无表情：“你大可以去告诉他，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小明星：“你、你这个妖艳贱货！” 陶肖：“说你自己吧。” 小明星：“我才是乔先生的男朋友！” 陶肖：“男伴而已。” “你……”小明星瞪着眼睛，“你不要脸！！！” 陶肖：“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你！你放开我……” 陶肖手一松，小明星整个人踉跄扑倒在了身后的镜子上。 再也不看小明星一眼，陶肖径自离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快，离开洗手间后，他一路穿过走廊，转过拐角，最终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楼梯角。 后背贴靠在墙上，陶肖闭上了眼睛。冰冷的墙面缓解了他身上蒸腾的热意，他低垂着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说：“别气别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还不知道是你……” 再睁眼时，他眼里含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定。 女孩（4） 小希魂不守舍地张口：“不是……” 沈南行下意识地问：“什么不是？” 此刻，他二人站在了酒吧的露台上。时间大概是晚上□□点，露台上没开大灯，一片朦胧。他们眼前是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身后则是酒吧里的歌舞喧嚣。把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一关，整个露台自成一个世界。 是沈南行一路把小希带到这里来的，因为实在是怕她一个不当心再次搅了乔术好事，而他沈南行不想再一次辣眼睛。他已经万分后悔今晚被约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去看小希。 整个被带往露台的过程，小希都呆呆愣愣的，这会儿更是怔怔的不说话，好似魂魄已然离开了□□。 “你不要紧吧？”沈南行忍不住问。 小希的眼神直愣愣望着前方：“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显然，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里。 “你要找谁？”沈南行下意识道。然后，他清楚地看见，眼前的女孩儿哽咽了一下，她说：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夜晚朦胧的光影打在小希脸上，她垂着眼眸，眼睫簌簌颤动，下颚和脖颈的曲线因为过度隐忍而紧绷得都泛起了青筋，看起来愈发得脆弱。 “有多重要？”这一刻，沈南行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问。 一滴泪滑下小希的眼角：“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时间太晚，而小希的状态实在不好，沈南行早些时候又喝了点酒，只好拦了辆车送她回去。 车里，小希抱膝窝在后车座上，一言不发。 沈南行沉默地坐在她身边，低头看手机。 一时间，安静的车里只能听见前头司机师傅间或不成调的一声哼唱。 小希吸了吸鼻子。 在某一个瞬间，她抬头，一下子就在车窗玻璃里对上了沈南行的眼睛。 他的视线不知何时从手机上移开了。 他在看她。 车子一路开到了“意识住房”公司外。这一带都是写字楼，这个点了，四周围都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加班族打着哈欠走出大楼，脚下的高跟鞋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回去吧，早点休息。”沈南行没有下车。 “……嗯。”转身离开前，小希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了沈南行一句：“沈总，您有长得跟您很像的兄弟吗？” 沈南行看着她：“没有。” 就此别过，男人与女人的声音消失皆在了夜色里。 夜，更深了。 几天后，小希的意识住房，客厅中。 “你说，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闲置百万微博账号不用呢？现在养号这么难！”今天是周末，小希没地儿去，干脆闲置在意识住房里养蘑菇了。 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喘，下一刻，耳洞精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有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额角落下，一路滑过他刀削般的侧脸，滴入青筋暴起的脖颈，又没入了仅着一件白背心的厚实胸膛下。 “有了别的追求，或者，这号干脆是这人买的呗。” 他们在谈论沈南行的小号。 小希丝毫不为眼前的男色所诱，只低头刷着平板，奇怪道：“可我那天扫了一眼底下的评论，给他评论的全是活粉呢！”可惜如今再刷，nx这个账号底下又是一片空白，那天那条微博被他转为“仅自己可见”了。 这人好似在极力掩藏着什么。 耳洞精又躺了下去，咕哝了一句：“你怎么对那个糟老头子这么关心？” 小希：“……”唉，该怎么跟他解释，那只是她当初吐槽沈南行时，说的一句气话呢。 下一瞬，耳洞精的俊脸又升了上来，还夹带着一句不满的抱怨：“喂，你压紧点。” “哦。” 小希的屁股挪了挪，调整了一下屁股底下的坐垫。而坐垫底下，就是耳洞精的脚。这家伙正在小希的帮助下，在做仰卧起坐呢。 “好了吧？”小希探询地抬头。 却不料，耳洞精也正好在这时坐起来。他腰部的肌肉精悍，爆发力极强，猛然间坐起来时收势不及，整张脸都朝小希撞了过去！ 没撞着。 但是，两人的唇因为他的动作，刹那间相离得仅0.01厘米。 呼吸可闻，他甚至能闻见她嘴巴里水果糖甜甜的气息。 小希：“！！！” 耳洞精：“！！！” 下一刻，耳洞精“噌”一下收脚起身。小希完全没防备，一下子就给掀翻，后脑勺“咚”一声重重磕到了身后的茶几上。 耳洞精：“！！！！！！！” “你没事吧？撞疼了？对不起对不起！！”赶忙过去托住她的后脑勺扶起她。 后脑勺一阵阵的抽痛，小希完全懵掉了。望着耳洞精慌不择路的脸色，她眼里包了泪，委屈地吐出一句：“我脑震荡了一定怪你！” 下一瞬，她就晕了过去。 脑海里一声熟悉的“嗡”响，小希睁开了眼睛。 接着，“睡眠舱”的舱盖打开，步美美可怜兮兮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希，老张刚打来电话说集体住客那边爆客户了，人手不够喊我去加班。但是你知道的，我今天约了相亲男……所以，加班那边你可不可以替我一下啊？反正你今天也没事嘛。” 小希花了半分钟才理清自己身在何处。望着步美美焦急的脸，她慢吞吞吐出一句：“行……吧。” 接着，她才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爬起来。 别看她只是躺在一个小小的“睡眠舱”里，舱内却有无数模仿神经系统的人工神经突触与身体相连，以确保最大限度得还原意识世界里的触感。 也就是说，小希在意识世界里所经受的一切感觉，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哪怕现实世界里她的身体好好躺在睡眠舱里没有受伤，她的脑袋还是会痛，那种钝钝麻麻的感觉被她从意识世界里带出来了。 “耳洞精你害惨我了！”小希下意识抱怨。 步美美狐疑：“耳洞精是什么？” “啊没什么！”小希赶紧改口，“我是说，你以后别这么突然把我叫醒啊，怪吓人的。”意识住房的员工可以免费睡“睡眠舱”，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隐私权。 住在公司嘛，老板随时可以把他们叫起来干活。为此，员工的睡眠舱外还特地配备了一个叫醒装置，刚刚步美美就是通过这个装置把小希叫出来的。 “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步美美吐吐舌头，推着小希就往外走。 小希身不由己地往外走，她脑袋还晕乎乎的，匆忙之下，她就忘记带上与耳洞精通话的耳麦了。 女孩（5） “意识住房”的房子分“散客”和“集体住客”两种形式。 所谓的“散客”，就是购买的用户可将“睡眠舱”搬到任何他想要的地点。“集体住客”则是一种集体的住房形式，公司会将“睡眠舱”集中到一个地点，通常是公司特意建造的某栋建筑内。届时，客户们只需前往那个地点睡觉即可。 “集体住客”的房子会更便宜一些，各种福利优惠更多一些。比方，公司会在集体停放“睡眠舱”处提供免费的浴室、平价食堂等基础设施。 本来以“睡眠舱”代替住房的方式就够前卫了，更遑论是集体一起睡“睡眠舱”。可想而知，自推出伊始，“集体住客”的房子就是无人问津的。而据某次老张喝醉酒时透露，“集体住客”这边房子的各项成本和维护费用，一直都是沈南行私人在往里贴钱。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陈明磊事件让公司的整个经营状况来了个大翻转！ 事件前期，热搜上全是黑“意识住房”的，可随着夏梓倾的直播，陈明磊外甥的控诉，王院士的发声……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出现在了网上，网友们也渐渐看清了事情的全貌。 虽然大家现在对陈明磊猝死的原因仍然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通过这次事件，“意识住房”被大多数网友记住了！ 再加上后期老张瞅准时期，买了几个营销号的通稿，狠吹了一波“意识住房”的好处。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冷静下来之后，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房子居然卖得如此便宜！ 而陈明磊身前所在的那家大型新媒体公司却因为这次事件流失了大量客户，据说濒临破产。 这样的反转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 小希一直相信一句话：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不是没有收获，而是看你能否坚持到最后。 步美美说的那处“意识住房”位于城北，占地近1万平方米，名字叫碧芳园。 碧芳园离周边的几个商业中心和写字楼区都很较近，如果将来“意识住房”真的推广起来的话，相信会吸引来一大批上班族入住。 当然，以上这些都还只是公司的发展规划。目前，碧芳园内仅有一栋孤楼。考虑到各项前期投入成本，后期销售情况乐观的话，后面的楼才会陆续建起来。 小希来到碧芳园大门口时，已近下午2点。因为离商业区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的人。不过，叫她意外的是，碧芳园大门口就围了许多人，有路人，有记者，更有一辆警车混在其中。 小希：“？” 几个记者正在进行现场采访，七嘴八舌的跟进了菜市场似的： “请问您就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意识住房会为这件事负责吗？” “你们要怎么向住户交代？” 小希眼尖地看见，被记者们围在中间的人，是沈南行！ 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戴一副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正式。哪怕被一群鸭子似的记者围得都没了下脚的地方，也自岿然不动。 一个眼神的对接，沈南行也看见她了。 小希下意识朝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沈南行却皱眉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过去。 小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正疑惑间，后肩上陡然搭上来一只手。 小希猛地回头，看见老张正站在她身后。 “怎么是你来了？步美美呢？”老张显然是从某处跑过来的，满头大汗，一脸着急。 “她……有事来不了，我替……” “没事没事，你来了也好，沈总更信任你。” 小希：“？？？” 老张：“这儿的房子出了点事，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去排查一下。” “……好的。” 然后，老张就掏出一张纸，给她分配工作了。“看一下，这些是1号楼里的住户资料……”1号楼指的就是目前碧芳园里的那栋孤楼。 小希注意到，老张给她安排工作的功夫里，沈南行朝她的方向看了好几次。小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老张走了。 “经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门口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和老张一起往1号楼去的时候，小希忍不住问道。 老张一脸糟心：“咱们的房子里……进贼了！” “啊？” 进贼的意思不是有人来偷东西了，而是……偷了东西的人跑到他们的“意识住房”里躲起来啦！ “也是怪门口的保安筛查不严……”用户购买了“睡眠舱”后，那个“睡眠舱”就是和用户绑定的。绑定的方式有人脸识别、指纹识别以及刷卡识别。人脸和指纹识别当然是最安全且保险的，但有些用户不愿意泄露自己的个人资料，就选择了刷卡识别的方式。 不巧的是，买了碧芳园房子的某个用户的卡掉了，又恰好被这小偷捡到。小偷就堂而皇之地跑到碧芳园的“意识住房”里睡觉来了！ “还是半个月后这用户从国外出差回来发现卡丢了来挂失，才顺藤摸瓜找到的这小偷。”老张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连连叹气，“现在，这用户还要以住房安全隐患为由告我们呢，希望沈总那边能摆平吧。” 小希：“事情……是挺严重的。” 老张：“唉，也怪保安没仔细核对用户身份就放了人进来，这事儿是咱们不占理在先。我现在就怕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到时候就是给咱们意识住房抹黑！” “所以沈总才大周末的赶过来处理这事儿！”老张一脸愧疚。 小希：我也是大周末赶过来的呢！ 可惜，老张完全没有对她表现出愧疚的意思，“啪”的一声把住户信息往她胸口一拍，“得把用户信息都筛查核对一遍，看看有没有有问题的住户。对了，散客那边的信息也要排查！我去安排！这里的活儿你先干着！”说罢，不由分说就把小希推进了1号楼里。 这1号楼外表看着像楼，内里的构造却和一般的住宅楼完全不同。 “嘀——”的一声，小希用老张给的员工卡打开了大楼的门。 门后是一个接待厅模样的小吧台，正常情况下，那里24小时都会有“意识住房”公司指定的工作人员值班。此刻，就有一个和善的中年大叔坐在那里。见小希进来，他忙站了起来，“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小希朝他亮了亮自己的工作证，又朝他说明了来意。 “是这事儿啊，你们张经理已经跟我说了，小姐您跟我来吧。” “好的，麻烦您了。” 大叔说自己姓王，之前在坚实房产旗下的物业公司工作。之前因为公司内部出了些状况，他停薪留职了。一听说碧芳园这里有新的工作职位，他就申请调职来了这里。 小希随着他穿过一条走廊，闻言，忍不住道：“可以这么调职吗？不是说坚实房产和‘意识住房’不隶属于同……” 王叔立时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又抬手指指天上，“那是他们上头人神仙打架，俺们底下这些小老百姓，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在原来单位待了很多年，有些人情在，兄弟们都愿意帮我一把。” “那挺好的。” “可不是嘛。唉，到了，就是这里了。”说话间，俩人停在了一扇白色的电子门前。 “嘀——”王叔拿工作卡在墙上的密码锁上一刷，白色的电子门就缓缓开启了。 “欢迎来到白色恋之屋。”一把机械的女音随之而起。 小希：“？” “白色恋之屋是这间屋子的主题。”王叔介绍道，“咱们这栋楼总共有10层，每层有三个屋，都有不同的名字。” 小希：“倒也……挺有心思的。”说话间，电子门已经彻底展开了。 入眼是一个偌大的、仓库一样的空间，一台台巨大的白色机器拔地而起，直高到天花板处。每一台机器侧面都按装有爬梯，爬梯自机器底部一路通往顶部。爬梯两边布满了一个个抽屉模样的小格子，把“抽屉”拉开，便能看见里头的“睡眠舱”。 白色机器规律地陈放着，小希粗略数了一下，这个空间里大概有20台。而每一台上的“睡眠舱”都有100个。 小希：“这里的房子都卖出去了吗？” “这个屋的都住满了，1层就剩几个舱没卖出去了！”王叔搓着手，颇与有荣焉的样子，“再往上，要到5层才比较有空位呢！” 小希原地做了一下数学题，马上得出结论——沈南行他赚翻了！ “今天周末，大部分住客都出去玩了。”王叔又说了一句。 小希：“那张经理让我核对住户资料的事……怎么办？” “不要紧！反正每个住户的资料我都有登记，一会儿他们回来，我挨个仔细核对一下就成。”王叔热心道，“本来这事儿也是我们物业部的疏忽。” 小希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想了想，她又道：“不过，这会儿住在‘睡眠舱’里的住户，我还是要亲自核对一下的。” 虽然是“睡眠舱”的形式，但住户们可不是“意识住房”的员工，可以随时随地自外界将他们唤醒，住户是享有百分百的隐私权的！未经住户本人或紧急联系人的允许，小希是不可能随便将他们从舱里叫出来的。 这就意味着，小希要想核对住户资料，就必须等。等住户睡够了自己从“睡眠舱”里爬出来。 “阿行，你等一下！” 乍然响起的女声令小希一惊，她吓得后脑勺着墙，一阵钝痛不说，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希捂着脑袋晕乎乎抬头，入眼即是一排排巨大的、高耸至天花板的黑色机器，她这才想起来，这里是1号楼的5楼，某间“集体住客”的屋子里。 她记得在查完1-4楼后，她就来到了5楼，本意是想在这边等几个住户醒来的。没想到等着等着，居然在墙边的凳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阿行！”女人又唤了一声，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小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忍不住自机器与机器间的间隙里望出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着铁灰色西装的高大背影。 是沈南行！ 女孩（6） 是沈南行。小希心里莫名就有这个认知。 而那女人是正对着小希的，她一眼就认出，是夏梓倾！ 她怎么在这里？ 下一刻，夏梓倾就回答了她的疑问。 “阿行，我只是想要帮你！难道你连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行吗？” “你已经弥补了。”沈南行单手插在裤袋里，淡淡道，“之前陈明磊事件，多谢你帮我的公司度过难关。” “还不够！”夏梓倾很激动地打断他，“我所犯下的错……怎么弥补都不够！” 沈南行保持着沉默。自小希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把脖子一歪再歪，试图能再多看一些。然后，只听“咔”的一声，悲剧了！ “没有必要。”那一边，沈南行语气平淡地说，“今天这样的场合，你不必特意赶过来。我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人，有需要我会求助，我说没有必要，那就是没有这个必要。” 夏梓倾苦笑一声，“那看来，是我多事了。”她理了理耳边碎发，强做欢笑，“时候不早了，回去吗？” 沈南行抬手看了看表，“我还有事，我让老张送你回去。” “好……吧。” 然后，夏梓倾便转身走了。可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南行却又叫住了她。当着夏梓倾的背影，他说：“我很感激这段时间来你的协助，不过，以后私下里，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以后私下里，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夏梓倾一路浑浑噩噩地下了楼，脑海里，沈南行冰冷的声音不住在回响。 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当初决定要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过去一刀两断了吗？夏梓倾，你还在奢望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他会回来啊！脑海里，一个微弱的声音争辩道。 是啊，我不知道他还会回来，我不知道他还会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回到我身边来！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夏梓倾猛地止步，她克制不住地抬手捂脸，仿佛这样才能止住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 如果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在心里悲哀地想，难道我还能弃那个人于不顾？我还能做别的选择吗？ “哟，是夏小姐啊。”乍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夏梓倾的思绪。她抬头，见老张正迎面走来。 夏梓倾忙背过身去，偷偷拿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再转回身来时，她脸上已挤出来了一个笑：“张叔。” 老张应了一声，亲亲热热地同她寒暄，“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你看你这几年也没好好在国内待过。” “嗯，不走了。”夏梓倾应道。老张待她的口吻像长辈，恍惚间让她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岁月……夏梓倾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微笑。 老张却没注意到她的心思，他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张叔，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老张搓了搓手，还是决定要说！ “夏小姐，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讲，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家沈总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舍不得他再受苦。你俩的事儿……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现在，我们沈总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就别再在他跟前晃悠……” 夏梓倾猛地抬眼，“你说什么？！他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是……”接下来的话被乍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给打断了。夏梓倾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抬头，见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劳斯莱斯。 一见那车，夏梓倾面色登时一变。胡乱同老张说了声“再见”，她匆匆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加长版的轿车极宽敞，后座坐下5个人都绰绰有余。 夏梓倾低着头，贴在车门边没动。 她脚下的车内地毯上投下了老大一团暗影，显然，她对面坐着人。 车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深吸一口气，夏梓倾笑着朝对面抬起了脸来，“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 因为我前面要修一下文，增加很多小希和沈总的互动，所以后面的更新可能每章会少一点，但是加上前面增加的内容，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不过还是会保持隔日更的频率不变哒 第一章开头部分我做了一些调整，大家可以再看一下。 女孩（7） 看清休息室里的人后，小希猛烈一个急刹车。 两个男人已经不在帘布旁了，他们转移到了沙发上。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侍者打扮的那一个则半跪在他身边，单手托住男人的脖颈，整个人都凑近了上去，眼看就要…… 沈南行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一见这阵仗，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拖了小希就走。走之前还不忘“砰”一声重重甩上门。 门内。 乔术诧异地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搞不懂好友这来去如风的架势是闹的哪一出……脖颈上乍然传来的痛意令他瞬间回神，他“嘶”了一声，挡开了男侍者还想伸过来的手，冷漠无情道：“行了，下去吧。” 男侍者可怜巴巴地捏着创可贴的外包装，含情脉脉地看着乔术：“乔先生，您这伤口还得再处理一下呀！万一感染了……” 乔术一个眼神，男侍者立时闭嘴了。 “那、那我先下去了，乔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乔术赶苍蝇似的赶他。 男侍者走了，休息室里再次剩下乔术一个人。 他先是呆呆坐了会儿，接着忍不住伸手，摸上了脖子上的咬痕。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咬痕！那咬痕还颇大，两张创可贴才勉强遮住！ 疼是疼了点儿，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乔术忽而嘴角一咧，傻笑出声。 这一夜，乔术也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谁也不知道的是，此刻，那咬了人的小兔子正躲在厕所隔间里，傻笑。 他摸着自己红肿的唇，脸上的表情渐渐害羞……突地，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神色间颇有几分懊恼。 自己跑走前的那一口，也不知道把他咬坏没有…… 唉，还是经验不足，掌握不好分寸力道啊！ 这时，领口的呼叫器响了，同事在叫他了。 陶肖只好带着满腹的心事，推开了隔间的门。 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墙上镜子里的人。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乔术的现任男伴，那个娇滴滴的小明星。 陶肖不为人觉地瞥了瞥嘴，低头往外走。 “等等！”小明星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他“哒哒哒”走到陶肖面前，在看清他的脸后，倒吸一口冷气：“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小司机！！” “你认得我？”陶肖诧异。印象中，两人并没有正经打过照面。 他这话也不知怎地就刺激到了小明星，小明星瞬间出离愤怒了：“就是你三番两次把乔先生从我这里勾走的！那次他明明都到我家了，你眼巴巴在楼下瞅着他，他、他就又跑了！我都特地洗干净等着他了！” 小明星越说越气，他一手叉腰，另一手都快指到陶肖鼻子上了，“算起来乔先生已经快两个月没碰我了！说，是不是你这个破烂货成天在车里勾引他？！还玩车震？！！你们……不对！是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小明星的话倒叫陶肖一怔，“是嘛。”他低着头喃喃，“他两个月没碰你了？我倒是不知道……”说着说着，他雪白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抹甜蜜的笑。 小明星：“……”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小明星出离愤慨了，抬手就朝陶肖那张美艳的脸上扇过去，最好把这张妖孽脸扇得稀巴烂！ 却在下一刻，被陶肖一把架住了胳膊。 小明星：“？？？” 眼前的小司机比小明星还要矮一些，瞧着清瘦，纤细的手背上却青筋直爆！被架着手腕，小明星清楚感觉到了对方掌心里出人意料的粗糙，他的力气大得吓人！ 小明星这才意识到，这个小贱人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柔弱，他、他装的！都快要把他的手腕捏断了！ “放、放……你放开……” 陶肖倏然凑近他，压低声音道：“离他远点。” 小明星猛地打了个哆嗦，被对方眼里的狠劲吓到了，“你、你在扮猪吃老虎！我、我要向乔先生告发你！” 陶肖面无表情：“你大可以去告诉他，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小明星：“你、你这个妖艳贱货！” 陶肖：“说你自己吧。” 小明星：“我才是乔先生的男朋友！” 陶肖：“男伴而已。” “你……”小明星瞪着眼睛，“你不要脸！！！” 陶肖：“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你！你放开我……” 陶肖手一松，小明星整个人踉跄扑倒在了身后的镜子上。 再也不看小明星一眼，陶肖径自离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快，离开洗手间后，他一路穿过走廊，转过拐角，最终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楼梯角。 后背贴靠在墙上，陶肖闭上了眼睛。冰冷的墙面缓解了他身上蒸腾的热意，他低垂着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说：“别气别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还不知道是你……” 再睁眼时，他眼里含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定。 小希魂不守舍地张口：“不是……” 沈南行下意识地问：“什么不是？” 此刻，他二人站在了酒吧的露台上。时间大概是晚上□□点，露台上没开大灯，一片朦胧。他们眼前是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身后则是酒吧里的歌舞喧嚣。把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一关，整个露台自成一个世界。 是沈南行一路把小希带到这里来的，因为实在是怕她一个不当心再次搅了乔术好事，而他沈南行不想再一次辣眼睛。他已经万分后悔今晚被约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去看小希。 整个被带往露台的过程，小希都呆呆愣愣的，这会儿更是怔怔的不说话，好似魂魄已然离开了□□。 “你不要紧吧？”沈南行忍不住问。 小希的眼神直愣愣望着前方：“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显然，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里。 “你要找谁？”沈南行下意识道。然后，他清楚地看见，眼前的女孩儿哽咽了一下，她说：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夜晚朦胧的光影打在小希脸上，她垂着眼眸，眼睫簌簌颤动，下颚和脖颈的曲线因为过度隐忍而紧绷得都泛起了青筋，看起来愈发得脆弱。 “有多重要？”这一刻，沈南行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问。 一滴泪滑下小希的眼角：“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时间太晚，而小希的状态实在不好，沈南行早些时候又喝了点酒，只好拦了辆车送她回去。 车里，小希抱膝窝在后车座上，一言不发。 沈南行沉默地坐在她身边，低头看手机。 一时间，安静的车里只能听见前头司机师傅间或不成调的一声哼唱。 小希吸了吸鼻子。 在某一个瞬间，她抬头，一下子就在车窗玻璃里对上了沈南行的眼睛。 他的视线不知何时从手机上移开了。 他在看她。 女孩（8） 车子一路开到了“意识住房”公司外。这一带都是写字楼，这个点了，四周围都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加班族打着哈欠走出大楼，脚下的高跟鞋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回去吧，早点休息。”沈南行没有下车。 “……嗯。”转身离开前，小希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了沈南行一句：“沈总，您有长得跟您很像的兄弟吗？” 沈南行疑惑地看着她：“没有。” “哦……” 就此别过，男人与女人的声音消失皆在了夜色里。 夜，更深了。 这些天来，小希都起早贪黑地，有意识地躲着耳洞精。概因…… “你好了吧？”她探询地抬头。 却不料，耳洞精也正好在这时坐起来。他腰部的肌肉精悍，爆发力极强，猛然间坐起来的时候收势不及，整张脸都朝小希撞了过去！ 没撞着。 但是，两人的唇因为他的动作，刹那间相离得仅0.01厘米。 那日的记忆历历在目，实在是太尴尬啦！ 小希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耳洞精，她就只好躲了。可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这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小希就起来了。她打着哈欠拉开房门，一眼看见乌漆墨黑的走廊上，耳洞精正双手抱臂，斜倚在门外，显然是在等她。 小希：“！” 在她“砰”一声甩上房门前，耳洞精先她一步有了动作。他一掌推在门上令房门开得更开，高大的身影瞬时挤了进去。一时间两人离得极近，他几乎同她耳语：“躲我，嗯？” 小希脑海里立时警铃大作，“谁谁谁……谁躲你了？”边说边心虚地直往后退。 两个人都彻底站在了房间里。 晨光破开云层，洋洋洒洒地照进了房间里来。室内的窗户大开着，雪白的窗帘随风舞动，带进了一室空气的清香，连带着人的心情也爽朗了几分。 耳洞精其实已经在外头等她很久了，如今不知是因了风的味道还是花香，他一扫之前的疲态，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已衣衫齐整，她却还穿着小熊睡衣，两只手无措地插在睡衣衣兜里，头发也乱糟糟的堆在脑门上，说不出的可爱，让人很想要……欺负她一下。 于是，他掩拳碰了碰下巴，问她：“那天的事，需要我跟你说抱歉吗？” “哪天？”小希装傻。 耳洞精一步上前，他穿着黑色的紧身t恤，肩宽腿长的，看起来很有攻击性。只听他刻意压低声音道：“就是你帮我做仰卧起坐，我起身时不小心亲……” “停停停停停！”小希一手死命乱挥着赶人一手捂眼睛，“你不用说得那么详细！” “记起来了？”耳洞精双手环胸，朝她坏笑。 “你、你想怎样？”小希从未谈过恋爱，一时间有点慌不择路。 “不是我想怎样，现在是你想怎样。”说话间，耳洞精又朝她靠近了几步，“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不用！”又没有真的亲到！再说就算真的亲到了，那也不用道歉……啊我在想什么？ 耳洞精眼尾一勾，眼里尽是愉悦的弧度，“那意思就是说，你也很享受咯？” 小希跳起来：“享受你个鬼，我跟你说，没有下一次！” 耳洞精：“不过，如果我没记错，这事你也有责任吧。” 小希：“耳洞精你是魔鬼吗？” 耳洞精：“你又偷偷给我起外号。” 小希所幸豁出去了，也不怕他了：“那不然你说我该叫你什么？” 耳洞精盯着她不说话，片刻后，他敛眸，整个人都低落下来，“是啊，我身份不明，连个名字也没有。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或许你才是对的，我搞不好纯粹就是个系统bug。” 他这么一作，小希就心软了，还主动往他的方向迈进了一步，“你快别这么说，你和沈南行……其实我最近都有试探着帮你跟他打听……” 她在想要么直接告诉他他跟沈南行长得一模一样算了。之前她是和沈南行不熟，也说不上话。如今……算是有一点点熟了吧，或许她可以直接问他。但是，那天沈南行又说，并没有和耳洞精长得很像的兄弟…… 她是有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耳洞精和沈南行是不是同一个人啦，但理智上又觉得不大可能。先不说身体和意识不可能分开独自存在，单就这俩人性格看，也不是同一国的…… “这已经是你第n次提到这个名字了。”耳洞精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有吗？”小希莫名觉得心虚。刚想试图解释些什么挽救一下，就听耳洞精道： “你喜欢那个糟老头子？” 小希：“……” “他潜规则你了？” “啊啊啊你给我闭嘴！”小希出离愤怒了，这天没法聊下去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她气得抬脚就要走，却冷不防被耳洞精一把抓住了胳膊。 这家伙弄眉深锁：“说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突地就升起了一把无名火，他整个人都烦躁起来，不经大脑的话一股脑儿就喷了出来： “他到底怎么你了？” “你为什么处处维护他……” “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啊！”小希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跟狂犬病发了似的，“你放开我！” “不放！” “放手！！” “我不——啊！”一声惨叫，是小希忍无可忍，一口咬住了他大拇指下方、靠近掌心的肉肉。 那个地方的肉最是脆弱，耳洞精下意识松手，又恰逢小希狠狠将他一推，双重力道作用下，小希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猛然间后仰。 她身后即是墙。 耳洞精刹那间睁大了眼，“小心！！！”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抬手就想去拉她。可是，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小希后脑勺磕到墙，结结实实一声闷响。 下一刻，厚实的大掌垫到她脑后，耳洞精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他明显慌了，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你没事吧？撞疼了？” 后脑勺一阵阵的抽痛，小希完全懵掉了。她张了张口，只来得及吐出一句“我脑震荡了一定怪你”，就晕了过去。 女孩（9） 脑海里一声熟悉的“嗡”响，小希睁开了眼睛。 接着，“睡眠舱”的舱盖打开，步美美可怜兮兮的脑袋探了出来， “小希，老张刚打来电话说集体住客那边爆客户了，人手不够喊我去加班。但是你知道的，我今天约了男朋友……所以，加班那边你可不可以替我一下啊？反正你今天也没事嘛。” 小希花了半分钟才理清自己身在何处。望着步美美焦急的脸，她慢吞吞吐出一句：“行……吧。” 然后，她才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爬起来。 别看她只是躺在一个小小的“睡眠舱”里，舱内却有无数模仿神经系统的人工神经突触与身体相连，以确保最大限度得还原意识世界里的触感。 也就是说，小希在意识世界里所经受的一切感觉，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哪怕现实世界里她的身体好好躺在睡眠舱里没有受伤，她的脑袋还是会痛，那种钝钝麻麻的感觉被她从意识世界里带出来了。 “耳洞精你害惨我了！”小希下意识抱怨。 步美美狐疑：“耳洞精是什么？” “啊没什么！”小希赶紧改口，“我是说，你以后别这么突然把我叫醒啊，怪吓人的。”意识住房的员工可以免费睡“睡眠舱”，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隐私权。 住在公司嘛，老板随时可以把他们叫起来干活。为此，员工的睡眠舱外还特地配备了一个叫醒装置，刚刚步美美就是通过这个装置把小希叫出来的。 “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步美美吐吐舌头，推着小希就往外走。 小希身不由己地往外走，她脑袋还晕乎乎的，匆忙之下，她就忘记带上与耳洞精通话的耳麦了。 “意识住房”的房子分“散客”和“集体住客”两种形式。 所谓的“散客”，就是购买的用户可将“睡眠舱”搬到任何他想要的地点。“集体住客”则是一种集体的住房形式，公司会将“睡眠舱”集中到一个地点，通常是公司特意建造的某栋建筑内。届时，客户们只需前往那个地点睡觉即可。 “集体住客”的房子会更便宜一些，各种福利优惠更多一些。比方，公司会在集体停放“睡眠舱”处提供免费的浴室、平价食堂等基础设施。 本来以“睡眠舱”代替住房的方式就够前卫了，更遑论是集体一起睡“睡眠舱”。可想而知，自推出伊始，“集体住客”的房子就是无人问津的。而据某次老张喝醉酒时透露，“集体住客”这边房子的各项成本和维护费用，一直都是沈南行私人在往里贴钱。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陈明磊事件让公司的整个经营状况来了个大翻转！ 事件前期，热搜上全是黑“意识住房”的，可随着夏梓倾的直播，陈明磊外甥的控诉，王院士的发声……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出现在了网上，网友们也渐渐看清了事情的全貌。 虽然大家现在对陈明磊猝死的原因仍然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通过这次事件，“意识住房”被大多数网友记住了！ 再加上后期老张瞅准时期，买了几个营销号的通稿，狠吹了一波“意识住房”的好处。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冷静下来之后，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房子居然卖得如此便宜！ 而陈明磊身前所在的那家大型新媒体公司却因为这次事件流失了大量客户，据说濒临破产。 这样的反转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 小希一直相信一句话：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不是没有收获，而是看你能否坚持到最后。 步美美说的那处“意识住房”位于城北，占地近1万平方米，名字叫碧芳园。 碧芳园离周边的几个商业中心和写字楼区都很较近，如果将来“意识住房”真的推广起来的话，相信会吸引来一大批上班族入住。 当然，以上这些都还只是公司的发展规划。目前，碧芳园内仅有一栋孤楼。考虑到各项前期投入成本，后期销售情况乐观的话，后面的楼才会陆续建起来。 小希来到碧芳园大门口时，已近下午2点。因为离商业区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的人。不过，叫她意外的是，碧芳园大门口就围了许多人，有路人，有记者，更有一辆警车混在其中。 小希：“？” 几个记者正在进行现场采访，七嘴八舌的跟进了菜市场似的： “请问您就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意识住房会为这件事负责吗？” “你们要怎么向住户交代？” 小希眼尖地看见，被记者们围在中间的人，是沈南行！ 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戴一副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正式。哪怕被一群鸭子似的记者围得都没了下脚的地方，也自岿然不动。 小希不期然就想起了方才在意识住房里，耳洞精胡言乱语的话： “你喜欢那个糟老头子？” “他潜规则你了？” 小希无语凝噎：他这个样子，哪用得着潜规则我啊？ 不经意的一个眼神的对接，沈南行也看见她了。 小希也不知怎地，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这个动作叫身处人群中的沈南行眉头一皱。他脚下一动就想朝她走去，奈何，他一动，更多的麦克风怼了上来。 那一边，小希正想临时抓个人问问怎么回事呢，后肩上，一只手陡然搭了上来。 小希猛地回头，看见老张正站在她身后。 “怎么是你来了？步美美呢？”老张显然是从某处跑过来的，满头大汗，一脸着急。 “她……有事来不了，我替……” “没事没事，你来了也好，沈总更信任你。” 小希：“？？？” 老张：“这儿的房子出了点事，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去排查一下。” “……好的。” 然后，老张就掏出一张纸，给她分配工作了。“看一下，这些是1号楼里的住户资料……”1号楼指的就是目前碧芳园里的那栋孤楼。 小希注意到，老张给她安排工作的功夫里，沈南行朝她的方向看了好几次。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觉得我是不是该留下来等等他。但随即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身边那么多人在呢，我留下来等他算怎么回事啊。 我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啊，到时候搞不好连他的衣服角我也碰不着。 这么想着，小希就跟着老张走了。她当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沈南行忽而变得有些幽深的眼神。 女孩（10） “经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门口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和老张一起往1号楼去的时候，小希忍不住问道。 老张一脸糟心：“咱们的房子里……进贼了！” “啊？” 进贼的意思不是有人来偷东西了，而是……偷了东西的人跑到他们的“意识住房”里躲起来啦！ “也是怪门口的保安筛查不严……”用户购买了“睡眠舱”后，那个“睡眠舱”就是和用户绑定的。绑定的方式有人脸识别、指纹识别以及刷卡识别。人脸和指纹识别当然是最安全且保险的，但有些用户不愿意泄露自己的个人资料，就选择了刷卡识别的方式。 不巧的是，买了碧芳园房子的某个用户的卡掉了，又恰好被这小偷捡到。小偷就堂而皇之地跑到碧芳园的“意识住房”里睡觉来了！ “还是半个月后这用户从国外出差回来发现卡丢了来挂失，才顺藤摸瓜找到的这小偷。”老张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连连叹气，“现在，这用户还要以住房安全隐患为由告我们呢，希望沈总那边能摆平吧。” 小希：“事情……是挺严重的。” 老张：“唉，也怪保安没仔细核对用户身份就放了人进来，这事儿是咱们不占理在先。我现在就怕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到时候就是给咱们意识住房抹黑！” “所以沈总才大周末的赶过来处理这事儿！”老张一脸愧疚。 小希：我也是大周末赶过来的呢！ 可惜，老张完全没有对她表现出愧疚的意思，“啪”的一声把住户信息往她胸口一拍，“得把用户信息都筛查核对一遍，看看有没有有问题的住户。对了，散客那边的信息也要排查！我去安排！这里的活儿你先干着！”说罢，不由分说就把小希推进了1号楼里。 这1号楼外表看着像楼，内里的构造却和一般的住宅楼完全不同。 “嘀——”的一声，小希用老张给的员工卡打开了大楼的门。 门后是一个接待厅模样的小吧台，正常情况下，那里24小时都会有“意识住房”公司指定的工作人员值班。此刻，就有一个和善的中年大叔坐在那里。见小希进来，他忙站了起来，“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小希朝他亮了亮自己的工作证，又朝他说明了来意。 “是这事儿啊，你们张经理已经跟我说了，小姐您跟我来吧。” “好的，麻烦您了。” 大叔说自己姓王，之前在坚实房产旗下的物业公司工作。之前因为公司内部出了些状况，他停薪留职了。一听说碧芳园这里有新的工作职位，他就申请调职来了这里。 小希随着他穿过一条走廊，闻言，忍不住道：“可以这么调职吗？不是说坚实房产和‘意识住房’不隶属于同……” 王叔立时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又抬手指指天上，“那是他们上头人神仙打架，俺们底下这些小老百姓，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在原来单位待了很多年，有些人情在，兄弟们都愿意帮我一把。” “那挺好的。” “可不是嘛。唉，到了，就是这里了。”说话间，俩人停在了一扇白色的电子门前。 “嘀——”王叔拿工作卡在墙上的密码锁上一刷，白色的电子门就缓缓开启了。 “欢迎来到白色恋之屋。”一把机械的女音随之而起。 小希：“？” “白色恋之屋是这间屋子的主题。”王叔介绍道，“咱们这栋楼总共有10层，每层有三个屋，都有不同的名字。” 小希：“倒也……挺有心思的。”说话间，电子门已经彻底展开了。 入眼是一个偌大的、仓库一样的空间，一台台巨大的白色机器拔地而起，直高到天花板处。每一台机器侧面都按装有爬梯，爬梯自机器底部一路通往顶部。爬梯两边布满了一个个抽屉模样的小格子，把“抽屉”拉开，便能看见里头的“睡眠舱”。 白色机器规律地陈放着，小希粗略数了一下，这个空间里大概有20台。而每一台上的“睡眠舱”都有100个。 小希：“这里的房子都卖出去了吗？” “这个屋的都住满了，1层就剩几个舱没卖出去了！”王叔搓着手，颇与有荣焉的样子，“再往上，要到5层才比较有空位呢！” 小希原地做了一下数学题，马上得出结论——沈南行他赚翻了！ “今天周末，大部分住客都出去玩了。”王叔又说了一句。 小希：“那张经理让我核对住户资料的事……怎么办？” “不要紧！反正每个住户的资料我都有登记，一会儿他们回来，我挨个仔细核对一下就成。”王叔热心道，“本来这事儿也是我们物业部的疏忽。” 小希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想了想，她又道：“不过，这会儿住在‘睡眠舱’里的住户，我还是要亲自核对一下的。” 虽然是“睡眠舱”的形式，但住户们可不是“意识住房”的员工，可以随时随地自外界将他们唤醒，住户是享有百分百的隐私权的！未经住户本人或紧急联系人的允许，小希是不可能随便将他们从舱里叫出来的。 这就意味着，小希要想核对住户资料，就必须等。等住户睡够了自己从“睡眠舱”里爬出来。 “阿行，你等一下！” 乍然响起的女声令小希一惊，她吓得后脑勺着墙，一阵钝痛不说，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希捂着脑袋晕乎乎抬头，入眼即是一排排巨大的、高耸至天花板的黑色机器，她这才想起来，这里是1号楼的5楼，某间“集体住客”的屋子里。 她记得在查完1-4楼后，她就来到了5楼，本意是想在这边等几个住户醒来的。没想到等着等着，居然在墙边的凳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阿行！”女人又唤了一声，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小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忍不住自机器与机器间的间隙里望出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着铁灰色西装的高大背影。 是沈南行。小希心里莫名就有这个认知。 而那女人是正对着小希的，她一眼就认出，是夏梓倾！ 她怎么在这里？ 下一刻，夏梓倾就回答了她的疑问。 “阿行，我只是想要帮你！难道你连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行吗？” “你已经弥补了。”沈南行单手插在裤袋里，淡淡道，“之前陈明磊的事，多谢你帮我的公司度过难关。” “还不够！”夏梓倾很激动地打断他，“我所犯下的错……怎么弥补都不够！” 沈南行保持着沉默。自小希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把脖子一歪再歪，试图能再多看一些。然后，只听“咔”的一声，悲剧了！ “没有必要。”那一边，沈南行语气平淡地开口，“今天这样的场合，你不必特意赶过来。我不是一个会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有需要我会求助，我说没有必要，那就是真没有这个必要。” 夏梓倾苦笑一声，“那看来，是我多事了。”她理了理耳边碎发，强做欢笑，“时候不早了，回去吗？” 沈南行抬手看了看表，“我还有事，我让老张送你回去。” “好……吧。” 然后，夏梓倾便转身走了。可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南行却又叫住了她。当着夏梓倾的背影，他说：“我很感激这段时间来你的协助，不过，以后私下里，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女孩（11） 以后私下里，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夏梓倾一路浑浑噩噩地下了楼，脑海里，沈南行冷淡的声音不住在回响。 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当初决定要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过去一刀两断了吗？夏梓倾，你还在奢望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他会回来啊！脑海里，一个微弱的声音争辩道。 是啊，我不知道他还会回来，我不知道他还会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回到我身边来！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夏梓倾猛地止步，她克制不住地抬手捂住脸，仿佛这样才能止住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 如果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在心里悲哀地想，难道我还能弃那个人于不顾？我还能做别的选择吗？ “哟，是夏小姐啊。”乍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夏梓倾的思绪。她抬头，见老张正迎面走来。 夏梓倾忙背过身去，偷偷拿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再转回身来时，她脸上已挤出来了一个笑：“张叔。” 老张应了一声，亲亲热热地同她寒暄，“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你看你这几年也没好好在国内待过。” “嗯，不走了。”夏梓倾应道。老张待她的口吻像长辈，恍惚间让她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岁月……夏梓倾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微笑。 老张却没注意到她的心思，他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张叔，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老张搓了搓手，还是决定要说！ “夏小姐，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讲，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家沈总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舍不得他再受苦。你俩的事儿……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现在，我们沈总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就别再在他跟前晃悠……” 夏梓倾猛地抬眼，“你说什么？！他有了喜欢的人？是谁……”接下来的话被乍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给打断了。 夏梓倾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抬头，见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劳斯莱斯。 一看见那车，夏梓倾面色登时一变。再也没心思同老张寒暄，胡乱说了声“再见”，她就匆匆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加长版的轿车极宽敞，后座坐下5个人都绰绰有余。 上车后，夏梓倾低着头，贴在车门边没动。 她脚下的车内地毯上投下了老大一团暗影，显然，她对面坐着人。 车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深吸一口气，夏梓倾笑着朝对面抬起了脸来，“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 “啪——”的一声巨响，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与此同时，1号楼5楼，那间“集体住客”的屋子里。 沈南行对着某两台机器间的空气：“出来吧。” 咦？ 沈南行很有耐心，半分钟后，小希歪着脖子，趿着球鞋，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沈南行皱眉：“脖子怎么了？” 小希欲哭无泪：“扭到了。”刚刚为了更看清楚他和夏梓倾，一下子歪得太厉害，就……扭到了！ 5分钟后，门外走廊长椅上，小希和沈南行排排而坐。 小希直着脖子，上半身半死不活地贴靠在墙上；沈南行则单手托着她的脖子，整个人完全向着她而坐。 沈南行：“真不用去医院？” “真不用，让我自己直一下就好。沈、沈总，您可以放手了。”你这样托着我我更僵硬了…… 沈南行沉默地看着她，而后，毫无征兆地，他突然单手扶额，笑了。不是很有礼貌的那种笑！而是……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开怀，越来越爽朗。 小希：“……”笑毛啊！ 小希直着脖子，面无表情：“沈总，你这是在嘲笑我吗？”谢天谢地，他总算是把手抽回去了！ “不是嘲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是真的……”可爱。最后两个字被沈南行吞没进唇齿间，消失在了无言的气氛中。 沈南行抬手扯了扯领结，他自觉身为一个领导，实在不应该在工作时间对下属说这样类似调情的话。 正要恢复一本正经，抬眼却见小希小脸鼓着，两只眼睛瞪起来，脖子直挺挺仰着想动又不能动，真的很像一只被人拎住了后颈皮子的猫…… 他咳了两声才终于憋住笑，转而对小希说：“抱歉。” 小希：“？” 沈南行抬手抽走了小希手里捏着的那张写着客户信息的纸。 “周末还让你赶过来加班。” “你……”小希脖子不能动，便诧异地拿眼珠子斜他。他语气诚恳，不像是套话。彼时，夕阳自对面的窗外斜照进来，照亮了沈南行的半身。这个大老板在小希眼中，向来是凌厉的，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强悍。但此时，那强悍之中好似莫名多了一抹温柔。 小希转了转眼珠子，心里仿佛被一只蝴蝶的翅膀微微拂过。同时，她的脑子好像在那一瞬间脱离了她的掌控，莫名其妙就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脖子自己直着好像是没他托着来得舒服…… 走廊上一时间静默，好似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放大了。 小希注意到，沈南行一直在看她。 她有些心慌，赶紧转回眼珠子去，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对了沈总，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南行：“我看了监控。” 沈南行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她看，小希被他盯得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了。 “夏梓倾……”沈南行突然开口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小希的耳朵“噌”一下竖起来了，完全本能反应。 沈南行：“我跟她没什么。” “……哦。”她心说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应这声的时候，她的脸莫名其妙热了起来。 走廊上的长椅并不大，挨坐在一起的两人，其实，离得有些近了。两个人的手都搁在身侧、 落在椅子上。男人的大拇指与女人的小手指，只肖轻轻一挪，就能触碰到…… 沈南行：“在想什么？” 不知是否小希的错觉，她只觉得，这一刻，他的声音出奇得温柔。 “我、我的脖子好像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让自己转头。头是转过来了，却冷不防对上了沈南行的脸。 她的视线也不知怎地，一下子就落到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色殷红，瞬间就让小希回想起了上一次在意识住房里，耳洞精朝她迎面撞过来时，与她相隔仅0.01厘米的唇……沈南行会不会也是这样？呼吸滚烫，雄厚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噌”的一下，小希的脸克制不住地，红了。 “怎么了？”沈南行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小希：“没、没什么。”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想要避免尴尬，“就是，突然，想到一个朋友……”她赧然地低下头去。 半响没听见沈南行有声音。 小希：“？” 过了一会儿，沈南行终于开口了，他问她：“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朋友？” “哈？” 沈南行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喉结剧烈滚动，像是想开口问什么，又被生生咽了回去。末了，他却又突然转开视线去，说：“走吧。” 小希：“？” 像是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似的，沈南行长身立起，背对着小希，一颗一颗往下扣西装扣子，直扣到最下面一颗。扣完了又开始扣袖口…… 小希莫名觉得，他生气了。 小希：“？？” 女孩（12） 见他真有要走的意思，小希忙道：“可是，还有一个住户资料没有核……” 沈南行：“明天再找人来。” 他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电子门就“嘀”的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孩儿走了出来。 女孩儿脸上浓妆艳抹，但看上去应该还很年轻。她板着脸，有些生人勿进。不过，看脸应该是住户资料上那个人没错。资料上都有照片的。 “你好，请问是单小优吗？”感觉脖子好一些了，小希就迎了上去。 “你们是谁？”女孩儿的眼神很警惕。 “我们是……” 既然人脸没错，那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小希很快就核对好了女孩儿的信息。转头，发现沈南行已经不在了，不，更确切地说，他是正远远地站在走廊尽头的电梯外，等她。 隔着800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这个翻脸无情的男人！ 沈南行生生等到小希来到电梯前了，才长腿一迈，进了电梯。 小希：“……” 干嘛啊？怎么就生气了？小希有心想哄他几句，可对上电梯镜子里沈南行冷冰冰的脸，她突然就不想说了。她更深地往电梯角落里站了站，瘪瘪嘴，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电梯一路下行，两人走出电梯后，又一起离开1号楼，来到了碧芳园大门外。 其实期间小希是有意放慢步子，想和沈南行拉开距离，自然而然让他先走的。可沈南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慢他也慢……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最后，她不得不好好走路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街上人来人往都是下班的行人，混在其中的小希与沈南行，就像是一对普通的上班族。 碧芳园大门外静静停着一辆黑色大车，小希认出，是沈南行的。 驾驶座就在他们这一边，小希沉默地看着沈南行拉开车门，上车。 小希朝他摆摆手：“沈总好走，那我自己回……” 沈南行：“上车。” 小希：“？” 沈南行瞟了她一眼，“需要我请你？” “不不不……” 迫于大老板的淫威，小希只好默默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一路上，沈南行无声地开车，他连音响都不开，车里的气氛与刚刚在5楼走廊上时判若两个世界！ 有好几次，小希都忍不住偷偷自后视镜里瞥他。 沈南行始终垂着眸子，未曾给她一个眼神。 他需要给你什么眼神？ 李希应你是不是想多了！ 想到这里，小希忍不住抱住膝盖，委屈地又往座位里头缩了缩。 沈南行轻车熟路地，直接将小希送到了公司门口。 “谢谢沈总，沈总再见！” 沈南行看着她，张口，显然是有话想说。 小希一脸“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沈南行却又突然强行绷住了脸，他转回头去，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 黑色大车绝尘而去。 吃了一嘴巴尾气的小希：“……” 什么嘛？！莫名其妙！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得就是你！ 小希气极了，发狠地跺着脚转身……却在下一刻，她看见王乐乐和步美美正一人手拎一袋麻辣烫站在她身后。 小希：“……” 王乐乐步美美：“……” 小希脑海里登时警铃大作，“你们听我解释！事情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王乐乐步美美：“哦~~~”尾音上扬，余音缭绕，三日都恐怕不能绝！ 小希更郁闷了。 待小希洗漱完回到自己的“意识住房”里时，已经快晚上9点了。 “你去哪儿了？！” 小希还没睁开眼睛，耳边就响起了这样一声质问。 清朗的男声，急切的语气，一下子就将她从现实拉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她睁眼，果然看见耳洞精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沙发前。 这两张脸实在太像了，回来的车上小希又盯着沈南行的脸（后视镜里的）看了一路，如今，这张脸乍然又杵在了她眼前，她不免就有片刻的晃神。 “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耳洞精边说边绕过茶几，直挺挺立到了小希面前。 他一开口，小希就回过了神来。先不说他背心加大裤衩的造型，单是这怨怼的语气……沈南行才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呢。不，他也是不讲道理的……想到傍晚离开碧芳园时沈南行的表现，小希又有点走神。 这更加重了耳洞精的怒火，张口就喷出来的话几乎要把小希的耳朵给震聋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为什么突然消失？”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家里等了你一整天！” 耳洞精的声音忽然一窒，因为他脑海里疏忽间就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画面：颠倒错乱的视野，惊恐尖叫的人群……这是什么？ 而那一边，小希想起自己早上莫名其妙的离开，确实是让他担心了，她的语气不由软下来，“对不起啦。” 耳洞精晃晃脑袋，试图甩去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但是，不能成功，相反，他感觉自己的头也跟着眩晕了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脚下一迈，选择了朝小希逼近过去： “你……有没有在意过我的心情？” “有那么急吗？急到连跟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声音，只死死瞪着小希，胸膛急促起伏。 小希被他搞得不得不步步后退……很快，她就“哒”的一声，脚后跟抵到墙，退无可退了。她有些被他的暴躁吓到了： “你、你那么凶做什么？” “对啊，我那么凶做什么？”一手撑在小希头顶斜上方的墙上，耳洞精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这个角度令得两人的目光相接，明晃晃的灯光下，小希清楚地自他眼中看见了脆弱。 她的视线不由下移，落在了他青筋浮现的脖颈上，他牙关紧咬，似在极力压抑与克制着什么……小希忽而有些担心起来，他怎么了？ 耳洞精拧了拧眉心，头晕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眼前浮现起了一望无际的平原，盘根错节的原始丛林，还有，遍地的尸骸…… 耳洞精猛地睁大了眼睛。 女孩（13） “你到底怎么了？”因为担心，小希的小手下意识贴上了他的胸膛。 耳洞精的大手无意识地覆上了她的小手，攥住，嘴里道：“没什么，我今天可能……脑子不正常。” 说话间，他撑在墙上的那只大手移下来，不由分说托起小希的脑袋，温热手掌摸到了她的后脑勺，他皱眉看着她：“还痛不痛？” 脑后温热的触感叫小希一怔。下一刻，她的头皮就是狠狠一麻。因为，被他粗糙手指划过了颈后皮肤……小希赶紧把自己的脑袋挣脱出来，手也抽回来，嘴里慌乱道：“早、早不疼了。” “哦。” 嘴里说着“哦”，这人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相反，他还站直了，目光直勾勾盯着小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两人此刻那样近，她又岂会感受不到他视线里的灼热？ 他、他要干嘛？ 小希整个人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一颗心更是“砰砰砰”乱跳得快要飞出来！她心说我怎么又这样了？！ 她的反应似乎逗笑了耳洞精，只见他嘴角一扯，又刻意压低了几分声音问：“嗯？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小希：“把、把客厅卫生搞一下吧。” 耳洞精：“……” 耳洞精：“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眼见她鼓着一张小脸，憋得连眼角眉梢都红起来了，再加上……他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脑壳这会儿还在隐隐作痛着……抬手拧了拧眉心，他决定今天暂时先放过她，便摊摊手，说：“行吧。” 耳洞精走了，小希却仍后背抵着墙，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实在有些奇怪，在沈南行面前是这样，在耳洞精面前又是这样！她委实不喜欢这样反常的自己，尤其这样的状况一天中还出现了两次！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了！ 想到这里，她张口就朝耳洞精的背影道：“早上磕的那一下虽然疼，但那对我来说……那并不是真实的。” 耳洞精伸往垃圾桶的手一顿，他缓缓转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小希低头不敢看他，但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说下去：“你也知道我不属于这里，这栋房子，包括房子外面的整个世界，对我来说都、都不是真实存在的，我迟早会离开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我呢？”耳洞精猝然开口。 “什、什么？” 他转过身来，漆黑双目若海深，它们死死锁住小希，“我对你来说，也是不真实的？” 那一刻，他身上的气场全开，小希实质性地感觉到了猝然而来的压迫！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回到了两人初见面时候的箭弩拔张，此刻的小希再次感觉自己像被一头恶狼盯上了！ “说话。” 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小希一时间心慌得厉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是我的……朋友。”她张了张口，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耳洞精盯着她不说话。但是，他眼睛眯起，双拳紧握，全身肌肉蓄势待发，好似随时要朝小希扑过来！ 小希咽了咽口水，心中有害怕，但似乎也不全然是这个…… 耳洞精突然动了！ 见小希一副如临大敌、跳起来就要逃跑的模样，他自嘲一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抱枕。 小希：“……” 将抱枕一个个抛上沙发，扶起脚边垃圾桶，摆正茶几位置……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末了，他转身，往一楼客房一回。“砰”一声关上了门。 那是他睡觉的地方。 小希：“……” 半响，呆呆立在客厅终于的小希方长长呼出一口气。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她想。 又过了一些时候，小希也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声控灯暗下来，整个客厅重新归于宁静。 一墙之隔的门内，却只有耳洞精自己知道，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 后背紧紧贴靠在门板上，直到听见小希“哒哒哒”上楼的声音，他紧绷的肩膀一收，整个人方松懈下来。 这间房是他自己布置的，墙上挂了好几把吉他，对门墙边则摆了一架钢琴。这些都是小希帮他弄来的。她委实是个好房主，对他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他有时候则会帮忙做做家务什么的…… 该叫她房主吗？耳洞精一瞬间困惑起来，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很难定义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他想她说得很对，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而他……心口瞬间揪了起来，显然，身体在告诉他，他很不喜欢这个可能性。 耳洞精的视线往前，看见琴盖掀开着，琴键上随意散落着几张白纸。纸上是一些铅笔写的凌乱蝌蚪文，是他自己写的谱子。 如往常一般，他抬步往琴架走去，想要来一曲睡前的放松。可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只见他身侧的墙上有一面全身镜，此刻，那镜子里正清晰地映出他长身而立的侧影。 耳洞精转身，镜子里的男人便也在同时转向了他。 他皱眉，镜子里的男人也对着他皱眉。 他突然抬步，直直朝镜子走去。 两个男人瞬间就到了面贴面的距离。 耳洞精死死盯着他，忽然他抬手朝镜子里的男人一指，以气音说： “你到底是谁？” 女孩（14）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某高档小区内。 “嘀”的一声，大门上的屏幕锁提示人脸识别成功，一把机械的女音随之响起：“沈先生，欢迎回家。” 沈南行迈步入了内。 这是一栋别墅式住宅，前后带花园和游泳池，光是客厅就足足有一百多平。随着他的走动，四周围的大灯依次亮起，映照得整个客厅瞬间亮如白昼。 然而，夜深了，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恒温空调机发出微弱的轰鸣声。 沈南行穿过客厅，来到厨房，把手里提着的外卖往餐桌上一搁。 他还没有吃晚饭。 两手撑在桌面上，躬着身子立了一会儿，沈南行方转头看向厨房的微波炉。黑色的微波炉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它已经无人问津好久了。 浓黑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沈南行起身离开了厨房。 没胃口，不想吃。 他上楼，径自去到了二楼的卧室。脱了西装外套往地上一扔，带着微微体毛的修长双腿一迈，沈南行进了浴室。 里头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镜子里映出沈南行精壮的上半身，他的胸肌厚实，因为沾着水，在灯下，看上去就像泛着一层油光。胸肌下是六块健硕腹肌，一路蜿蜒着往下没入小腹的人鱼线……他常年运动，掩藏在衣下的皮肤也是偏黑的颜色。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男人，镜子里的男人也在严肃地审视着他。 突地，被他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进来一条信息。是老张发来的： 沈总，小希她已经睡下了。睡前我还特意盯着她喝了杯牛奶呢！沈总放心，我会帮您好好盯着她，不会让她跑了的！ 沈南行：“？？？” 随手把手机往台面上一搁，沈南行起先垂着眼看地面，忽而轻笑一声。 脑海里不期然就浮现起了某张灿烂的笑脸，初见时只觉得她脑子不清楚，后来发现这丫头其实胆子大得很，再后来……她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心里门儿清。 “你你你你……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大呼小叫咋咋呼呼，初次见面时明明喷了他一身水的人是她，她看起来却一点没有悔过之心，“那个……睡……睡……” 被同事取笑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老板做了什么，又慌不择路地朝他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衣服我帮您拿去洗！” 赵衡事件中，面对他说不报警时，她的据理力争： “可赵衡他已经犯罪了啊！虽然是在意识世界里，可他确确实实攻击了我！他不仅仅是想想而已，他是真的犯罪了！”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就是个潜藏的□□犯啊！你能保证时间久了，他不会在现实世界里伤害别人吗？” 她死死盯着他，一双美目里简直要喷火：“那万一有人因此遇害了，你的良心不会不安的吗？”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沈南行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冰冰凉凉的瓷砖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过往的一幕幕。 想到哪儿了？哦，那是在地下酒吧，他为了替乔术做掩护，不得不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推靠去了墙上。他整个人压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刻她眼里的震惊和……直蔓延到耳根处的红晕。 “沈总，你！” “嘘——别让他发现我们。” “他是谁？” “应该是……来捉奸的。” 小希：“……” 极近的距离里，他眼睁睁看着她小巧白嫩如珍珠般的耳垂，一点一点染上了绯色。 她克制不住地偏过头去，让那截优美而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了他的视线里。沈南行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怀里身躯的颤动。明明紧张到不行，偏还要强自镇定，明媚张扬又脆弱，真是又可爱又……忍不住激起人心底深处的……保护欲。 他承认，那一日在酒吧里，他一开始是不得已而为之，到后来，真的是有些忘乎所以又逾矩的享受了。 突地，沈南行脑海里的画面又变了：仍旧是在那间酒吧，仍旧是那个灯火迷离的夜晚，然而，他与她却一同站在了酒吧的露台上。 “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直愣愣望着前方，眼神呆怔又脆弱。 “你要找谁？”他下意识地问。 夜晚朦胧的光影打在小希脸上，她垂着眼眸，眼睫簌簌颤动，下颚和脖颈的曲线因为过度隐忍而紧绷得都泛起了青筋，看起来愈发得脆弱。 她说：“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沈南行猛地睁开眼睛，对面镜子里再次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脸。这一回，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戾气。 她在找一个人，而那个人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这个认知瞬间冲刷过沈南行的神经，一瞬间，他的下颚紧绷成了一条刚直的线！他缓缓朝镜子里的自己走近，猛然间抬手握紧了洗手台的边缘。 手指上的疼痛仿佛传达至了心脏，他的心蓦地一紧，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骤然攥住……一股难言的滋味爬上他的心头：酸涩的，苦闷的，又好像有几十只蚂蚁在噬咬！心底有个扭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它在疯狂叫嚣着：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沈南行猛地抬起眼来，他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那种情绪叫——妒忌。 沉默在浴室里蔓延，恍惚间仿佛连一帘之隔的水声都放大到无限。 昏黄的灯色打在沈南行脸上，将他刀削般的俊脸映照得半明半暗。这不是旁人和他自己所熟悉的沈南行。 半响，他方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人道： “沈南行，你在做什么？” “嗡嗡嗡嗡嗡——”被他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不甘寂寞地震动起来。沈南行转头一瞥，看见屏幕上“乔术”两个字正在疯狂扭动。 他拿过手机，却是翻了个面把它屏幕朝下往洗手台边一扣。接着，沈南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淋浴间。 女孩（15） “怎么不接电话？！”喧嚣的酒吧一角，乔术狠狠把手机一掼。轻薄的手机落到他身旁的沙发上，弹了两弹，彻底安静下来。 这是角落里的一个卡座，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恰好把酒吧里的歌舞喧嚣、灯红酒绿隔绝在了外头。 今夜闲得发慌，乔术便找了几个男孩子来陪他喝酒。男孩子们很会说话，一个个嫩得都能掐得出水来。可不知怎地，看着他们可劲儿地搔首弄姿、极力讨好自己的模样，乔术越喝越觉得没劲。到后来，他干脆把男孩子们都赶走了。 乔术仰首靠躺在沙发上，明明抬眼就是不远处陆离的灯火与喧闹的人群，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寂寞。就好像……四周围都是人，却没一个人与你说得上话，没一个人能走得近你的心里。 乔术忽而嗤笑一声，谁他妈要人走进我心里去了？ 仰头闷下一大口酒，他起身坐直了。 独寞寞不如众寞寞，他决定给同为孤家寡人的好兄弟沈南行打电话。 可这小子居然不接！ 乔术使劲扒了把头发，愈发觉得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惊天动地地响起来。来电人是——小明星。 是的，乔术给人家的备注就是小明星。 小明星是他生活中的小确幸，他给自己找的乐子。可这一刻，望着“小明星”三个字不甘寂寞不依不饶地跳动着撒欢，他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去小明星那里固然可以得到□□的欢愉，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某一块空白始终无法填满。 这些年的风月场中过，乔术早明白了一个道理：性永远无法填补人的寂寞。 这个认知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冲击着乔术的神经。鬼使神差地，他按掉了小明星的电话，又滑开手机，调出了通讯录。 角落里灯光昏暗，他就像个老花眼患者一样举着手机，却轻易就自通讯录里翻找到了那三个字：小司机。 仅三个字就让他乏味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甚至有些心痒难耐。天知道，乔术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马上按下那串数字。 再次向后靠躺在了沙发上，乔术仰首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的是：他的小司机，这会儿在干嘛呢？ 他的小司机这会儿正在自己家楼下吃烤串。 陶肖租住在旧城区的某栋老式小楼里，几栋小楼拼在一起就算作是小区了。小区里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两侧的路边随意散放着自行车、三轮车、早饭推车以及纸板箱等杂物。头顶上方的路灯每隔一盏就要坏三四盏，住客们晚上基本就是摸黑在走路。 陶肖两手插在裤袋里，他哼着歌，一个人在昏暗的小区里踢踢踏踏地走。仔细听的话，他声音还挺愉悦。 这儿的环境称不上好，却也不至于像一些城中村那样杂乱。陶肖在比这恶劣百倍的环境里都待过，对于如今的住处，他已经很满意了。 出了小区便是一条无灯的小巷，穿过小巷，鼎沸的人声与烟火气扑面而来。 外面是一个夜市。 “还是老三样吗？”陶肖一走进烧烤摊，肥头大耳的老板就热情地朝他打招呼。说话的功夫，老板就往烧烤架的肉串上刷了三层油。 肉串立时“滋滋”冒起油烟，肉香扑鼻而来。 一天没吃东西，陶肖看得眼睛都直了，“老三样来两份。”他咽着口水道。给人开车还是挺赚钱的，他允许自己多吃一点。 他皮肤极白，睡久了人还有点懵懵的。出门的时候，他随意穿上了一件轻薄的长袖棉t恤，下身则套了一条浅色的宽松长裤。头发软塌塌地落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就像个纯稚无害的大学生，登时吸引来了烧烤摊上不少男人女人的视线。 陶肖却全不在意这些，老板把烤好的东西送到他桌上，他抓起来就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咔嚓咔嚓咔嚓”，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完全没有帅哥包袱。为了营养均衡，他还特意让老板给他烤了5串韭菜。 吃完一抹嘴巴，他摸摸肚子，觉得还能再塞一点，于是又打包了一大盒回去。 时间已到了晚上11点，通往小区的那条巷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陶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是觉得困。照理说不应该啊，他今天休假，已经在家里睡了一天了，怎么还是困呢？我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反正公司给我交了社保…… 突地，陶肖猛地停住脚步，脑海里的思绪也跟着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前方的黑暗里走出来了一个人。很快，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三个，三个变成了……对方来了足足有七个人！ “哟，陶先生，你可让我好找啊。”为首的男人流里流气的。月光下，能看见他长得尖嘴猴腮的，嘴里还叼着个烟头，正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陶肖。 陶肖的脸色冷下来，他下意识把打包盒往身后一塞，说：“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猴腮男哼笑一声，“来告诉你，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说罢，他把嘴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凶相毕露，“弟兄们，给我上！” 陶肖抱着外卖盒，转身就跑。 小巷口就在眼前了！外面就是灯火鼎沸的世界！ 却在这时，一只手猛地自他后头伸出，一把扣住陶肖的肩膀，猛地往墙上掼去！ 后背狠狠撞上坚硬的石墙，陶肖疼得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对方也不可能让他缓气儿，下一刻，铁拳裹挟着凌厉的拳风，直朝他面门砸下来！ 这一拳入肉，脸都要被他砸歪！说时迟那时快，陶肖忽而猛地一个矮身躲过拳头的同时，曲膝往对方肚子上狠狠一顶。 “唔——”对方吃痛，一步后退。陶肖趁机抬脚，重重往对方双膝上一踹！与此同时，陶肖身形如鬼魅般灵动，他两步就闪身到了闻声赶上来的另一个打手身前，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草他妈的！”不远处观战的猴腮男陡然爆出一声粗口，“兄弟们，给我一起上！” 早在猴腮男爆出粗口前，陶肖就蹲了下来。莹白的月光落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只见他把外卖盒往地上一放，还细心地拿了块石头好好垫高。接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再抬头时，他脸上的神色全变了。 “嗷！” “噗——” “住手！住手！痛——” 乌云不知何时盖过了月亮，小巷子里一片漆黑，一时间只闻惨烈的闷哼声与激烈的□□碰撞声音。 “老大，你怎么没告诉我们这小子这么厉……啊——饶、饶命！” 陶肖蓦地松手，挂在他身前的打手轰然倒地。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拿手电筒往巷子里一照，便能看见从巷子口开始往内直延伸到陶肖脚边，满地都是哀嚎的打手。 猴腮男看着直挺挺立在自己五步开外的陶肖，小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陶肖抹了把下巴上沾上的不知是谁的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后，陶肖陡然开始动了。 猴腮男瞪大了眼，那一瞬间，他完全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作的，陶肖却已欺近到他面前，并且一把反扭住了他的手腕。 猴腮男：“！” “咔嚓——”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骨头裂开的声音。却在下一刻—— “你们在做什么？！”巷子口陡然响起了一声男人的厉喝。 猴腮男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可极近的距离里，他却看见陶肖一下子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唰”的白了。 真有一束手电筒光自巷子口直照进来！ 光影清清楚楚地照亮了乔术震惊的脸。 女孩（16） 陶肖：“！！！” 然后，猴腮男就见识到了陶肖的变脸速度，那简直是翻书现场！ 只见陶肖顺势拉过猴腮男的手往自己胸前一送，就当是给了自己一拳。陶肖随即逼真地一声闷哼，捂着肚子连退数步。而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似的，缓缓倒地。 猴腮男：“？？”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看得猴腮男都以为自己真的打了他一拳。 奥斯卡绝对欠这货一座小金人！ 那一边，乔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登时急红了眼，一阵风似的跑过来：“陶肖！放开他！！！” 猴腮男：“？？？” 不过，猴腮男也算是反应过来了。他下意识看了横躺在地的陶肖一眼，发自内心地觉得这货是个狠角色，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他拔腿就跑。当然，猴腮男是个讲义气的人，跑走前他没忘记招呼上满地哀嚎的小弟。于是，这一幕看在乔术眼里，愈发像是拦路劫财or色不成，被人撞破而畏罪潜逃了。 猴腮男心里苦！ “陶肖！陶肖你怎么样？”乔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陶肖扶起，眼里的心疼简直要满溢出来！ “我、我没事。”陶肖舒服地靠在乔术怀里，捂着胸口，虚弱地说。 乔术着急地将怀里人上上下下打量，一只手伸出去，想碰他又不敢碰，“哪里痛？伤到哪里了？” 陶肖：“胸、胸口疼……”他想让乔术摸摸自己。 下一刻，他却被乔术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陶肖：“！” “干、干什么？”陶肖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方才打人时候的狠厉劲全不见了，心跳更是直逼180！ 乔术面沉如水，大步往外走：“去医院！” 这哪儿行！陶肖登时急了，挣扎着要下来：“不、不用了！” 怕他牵扯到伤口，乔术只得暂时放他下地，却是将他圈在怀里哪儿也不让去，“听话。”因为身高差的原因，他说这话时又低着头，呼出的气息便直往陶肖耳朵里喷。 “轰——”的一声，陶肖只觉得自己的脸愈发红了，他下意识抓着乔术的胳膊，细弱蚊声，“回、回家擦点药就好。” 见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事的样子，乔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些。不过，陶肖的话却好似一下子提醒了乔术什么。 他倏地环顾四周，脸色瞬时比刚才更难看了，“这种地方哪里能住人？今天要不是我正好来了，你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这晚乔术在酒吧实在无聊，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小司机”又委实心痒难耐。于是，借着点酒劲儿，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驱车摸来了小司机家附近。因为只来过一次路不熟，他还险些开过头。却不想，刚一下车，就看见他的小司机正在被人欺负！这叫他怎么能忍？！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不对头，乔术猛地一攥陶肖手腕，“跟我回家！” 啊？ “不、不用啦。” “你还在跟我犟什么？！要是那帮人再回来你怎么办？！！” 陶肖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他抓了把自己的耳朵，弱弱地说：“没有啊……” 乔术：“去医院还是我家，你自己选？” 陶肖：“……” 5分钟后，乔术那辆骚包的跑车内。 “真不用去医院，去、去乔总家擦、擦点药就好。”副驾驶座上，陶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都快埋进领口里去了。 “听你的。”乔术双手紧握方向盘，严肃地说，可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把车开得又快又稳，不到半小时就到家了。 乔术的家位于市中心，某高档小区里的顶层大复式。 他向来一个人住，家里又常年雇钟点工打扫，因而可以很放心地带小情……唔……小司机来。 乔术从家里翻出常备的医药箱，让陶肖坐到沙发上，又强迫他把t恤卷起来。 “别磨蹭，上药呢。” 陶肖虽然害羞，但还是乖乖卷起了衣服。他把头往一边侧开了，完全不敢看乔术。 这一回，他倒是误会乔术了，这会儿乔术一心都扑在给他上药上，完全目不斜视。 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阵，见陶肖胸口连见红都没见红，乔术彻底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往他胸口抹了一大堆跌打损伤的药。 “要是明天还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知道没？”乔术缓缓收起药箱，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 “嗯！”陶肖很乖地应，整个人窝在黑色的皮质沙发里，更显得他又白又小只。 药还没干，他的衣服就还卷着，乔术这才注意到，陶肖的胸膛一片平坦，皮肤白皙得都不像男人，但仔细看得话，能看见他胸膛上覆着薄薄一层肌肉，居然还有腹肌。 身体里的某部分像是突然活了起来，乔术这才想起自己今晚来找他是干什么的。 “啪”的一声，乔术放下药效，朝陶肖走去。而后，在眼前人困惑的目光中，乔术半挑起他的下巴，眯着眼道：“胆子倒是挺大，知道跟我回家意味着什么吗？” 陶肖又脸红到脖子根了，但他还是细弱蚊声道：“知、知道。” 乔术：“！”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暗了。 正想要上手，怀里的手机却突然激烈地唱起了歌。 乔术有些烦躁地摸出手机，正要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却一眼瞥见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名字。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起了这个电话： “喂，干嘛呢？坏我好事！” 陶肖：“！！！”说什么呢他？！！ 乔术丝毫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人的话，一径大咧咧道：“刚刚是找你了，这不你正忙着没接吗？现在轮到我忙了。没什么事儿，行吧，有时间再聚。” 说到这里，乔术就挂了电话。抬头，发现陶肖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解释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了： “是我一哥们。” 陶肖悄悄瞥了他一眼，咕哝道：“他对乔总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他鼓着两颊，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实在可爱，乔术都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揉两把。解释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说出口了： “是吧……就是，哎，我这哥们其实挺惨的，当年他发生了……一些意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回来了吧，父母却没了，公司也被人给占了。更可气的是，青梅竹马还跟人跑了！嫁的还是他弟！说实话，夏梓……唉，总之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好几年都缓不过来。” 陶肖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转头望向了他，“那是……挺可怜的。” 乔术不由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不过，倒是听说他现在又有了喜欢的人，本来今晚我叫他出来，就是想盘问盘问他这事儿。现在他能重新敞开心扉接受别人，我是替他高兴的。” “嗯。”陶肖乖乖地应。 他应得太乖巧了，听得乔术心跳都漏了一拍。他不禁转头朝他看去，见他好好地窝在自己身边，眼神又乖又软，小兔子一样。 小兔子，这正是乔术第一次见陶肖时对他的感觉。 身体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乔术缓缓朝他靠近过去。 女孩（17） 陶肖先是惊讶地微微张大了眼，继而他垂下眼去，长长的睫毛簌簌颤动。自乔术这个角度，可以地清楚看见，一抹红晕悄悄浮上了陶肖粉嫩的脸颊。 这一刻，乔术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个想法：这小兔子也是喜欢我的。 想到这里，他突生了勇气，抬手就托起了陶肖的下巴。 小兔子的脸蛋小小的，鼻梁挺直可爱，眼里更似沾了一汪春水。 这一刻，乔术的心脏忽而剧烈跳动起来，从所未有的紧张感觉袭卷了他。他只觉口干舌燥，呼吸不能自已，眼里只有眼前那两瓣粉嫩嫩的唇。 陶肖飞快瞥了他一眼，复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克制不住似的，乔术缓缓朝他靠近过去，四片唇瓣眼看就要相贴……却在这时，陶肖忽而大叫一声，一手紧张捂唇的同时，整个人也飞快往沙发后缩。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乔术的面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心里想的是，难道……又是我会错意了？ 陶肖怯怯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乔术顿感烦躁：“不愿意就算……” 陶肖：“我、我晚上吃了韭菜。” 乔术：“……” 第二天是周一。 清晨的阳光自窗外映照进卧室里，因为开着窗，连带着清凉的空气也一并扑面而来。窗前有棵大树，树上正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 因为完全模拟外面世界的环境，住户真的会觉得自己是自鸟语花香中醒来。 这也是意识住房的优势之一，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狂风暴雨，你也依然能在一片安宁的环境里醒来。 明媚的阳光爬上床头柜，柜上的闹钟指针尚未滑过早上8点，床上的小希却已经醒来。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也不起来，也不划手机，就那么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她正在想的是，昨天晚上，耳洞精肯定生气了！ 小希“噌”一下翻身，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枕头里。哎妈呀怎么办？我最不会哄人了！ 但随即她又“唰”一下抬起脸来，我为什么要哄他？我做错了吗？我没错啊！就算错了，我昨天也道过歉了啊！他还想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 对，就是这样！小希，不要怂！ 自觉做好了心理建设，小希便战战兢兢地下楼了。 清晨的阳光洒满客厅，空气里有金色的尘埃粒子在翻飞着起舞。整个客厅都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耳洞精不在？ “耳洞精？”小希试探着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外头的庭园里却有“沙沙沙”的响动声传来。 小希犹豫地往门边走去。 一打开门，外头的阳光一时间热烈地涌进来，小希禁不住以手挡脸，眯起眼来。 庭园里的“沙沙”声还在继续，身量颀长的男人正站在一丛月季花边，在姿势优雅地拿着洒水壶浇花。 听到声音，男人转过身来。他一身白衣黑裤，衬衫的领口敞得很开，露出内里古铜色的皮肤来。在阳光下，那一处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 “耳洞精！”小希高兴地朝他挥手，并撒丫子跑了过去。 男人放下洒水壶，嘴角忍不住抽搐：“能不能别那么叫我？” 小希在他身前站定，歪头，坏笑：“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 男人瞪着她，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末了，他动作很大地重新拿起洒水壶，转过身去继续浇花了。 白衬衣的下摆被他塞进了黑色的皮带里，现出在小希眼前的便是一截修韧的腰。 真是比我的还细啊！小希不无羡慕地想。 抬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又回过头来，正狐疑地望着她，“你在看什么？” “没啥！”小希赶紧别过脸去。望了一会儿旁边的空气，她忍不住又道：“昨晚你……睡得好吗？” 耳洞精：“……” 耳洞精：“很好。” 小希“哦”了一声，又问他：“怎么想起来要浇花？” “想浇就浇。” 小希：“……” 小希吸气吸气再吸气，末了，终于小心翼翼问出一句：“你……不生气了？” 金色的阳光洒满耳洞精的周身，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月季花，他看着小希，剑眉一挑，那一刻，说不出的帅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额……” 他朝她逼近一步，俯身：“还是说，你有做了什么让我必须要生气的事？” “没有没有！”小希赶紧摆手，“我这不是想、想关心一下你的身心健康嘛。” 耳洞精白了她一眼，复又转回身去，继续浇花。 小希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判定：他这样子，应该是不气了。她心里不由高兴起来，可同时又免不了腹诽：我怎么让这家伙骑到我头上去了？ 嘴里却还得安抚他：“那……我晚上早点回来？”说话的时候，她很可爱地自他身后探出脑袋去，想让他看一看自己。结果，被某人的大手一把按了回去。 “不用。”某人用很酷的声音说，“你回来早我反而不自在。”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小希捂着被他按乱的头毛，不满道。 见他真没什么事了，她总算是放下心来。同时，心里止不住喜滋滋地想：没想到我哄人还蛮厉害的哈，100昏！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小希就朝他小手挥挥，“那我走了啊！拜拜！” 小希走了，耳洞精方转过了身来。 自他这个角度，刚好能自远处那扇窗户，看见屋子里的场景。他看见她脚步轻快地进了门，进到客厅里。随手把从院子里摘来的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她俯身闻了闻花香。接着，她又朝那花儿挥挥小手，就蹦跳着去到墙边，抬手按下了墙上的按钮。然后，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耳洞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洒水壶被他彻底放了下来，他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 最后又望了身后的房子一眼，他转身走了出去。 女孩（18） 几个月来，“意识住房”的生意好了许多，小希那栋房子附近的居民区，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住户搬进来了，多是些上班族，或者城市底层的低收入群体。 耳洞精一路走过，能看见有人推开阳台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来，有人正在院子里晒衣服，更有三两小孩结伴着在家门口打闹。 看见他，这些人或朝他投来好奇的一瞥，或只是漠不关心地“砰”一声摔门回屋。耳洞精继续往前走，这些人的任何作为，都不会激起他的一丝情绪。 太阳越升越高，沿路能看见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他来到了一座木质的桥边。 湖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金光，耳洞精抬眼就能看见湖中央那栋别墅。日光早已驱散了它四周围的阴霾，可静静立于水中央的它，仍旧显得遗世独立。 那是他醒来的地方。 小希帮他查过，这栋别墅并没有在公司的待销楼盘里，它被人私下里买下了，但买家信息处却是一片空白。 开发商在楼盘开售前，往往会私下里先卖出去或者预留出一部分房子来，这一点也不奇怪。但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他醒来的地方？这会和他的身份有关联吗？ 想到这里，耳洞精的目光往下沉了沉。 与以往的许多天一样，他再次踏上了眼前的木质小桥。 “吱呀——吱呀——吱——”他走到了桥的尽头。 抬首望向来处，林木幽深中，只有木桥那端的入口处隐约可见。这座桥就像连通着两个世界，而世界的另一头……耳洞精的思绪顿了顿，他不由抬头望向别墅。 他希望它藏着秘密。 他一脚步下了木桥。 有一杆杆的路灯竖立在通往别墅的路上，他以往都是在白天来，因而他并没有特别留意过那些在白日里显得过分安静的路灯。可今日，走着走着，不知怎地，他突然抬头望向了身侧的某盏路灯，便见那盏路灯正闪烁跳耀着，偶尔还流泄出“呲呲”的电流声。 耳洞精眉头一挑，朝那盏路灯走去。 “呲——呲——”电流声持续不断，就像是漏电了。 皱眉望着那路灯闪跳了很久，耳洞精犹豫着抬手，以指尖触摸上眼前路灯的金属杆……一股极明显的电流瞬间经由他的手指流窜入他的身体，并在顷刻间传遍他的四肢百骸！耳洞精陡然睁大了眼。 与此同时，“意识住房”公司，技术部。 大清早的，技术部却已是一派热火朝天，“噼里啪啦”敲键盘声不绝于耳了。 程序猿们起得早？不，是他们昨晚上压根就没睡觉！ 最近，“意识住房”有个重要功能要开发，程序猿们个个起早贪黑，就差熬白了头！不少人都好几天没睡了，此刻哪怕位置上没人，办公桌上的电脑都是开着。 程序猿心里苦！ 苦闷的程序猿们自己的活都干不完了，当然不会去管隔壁座发生了什么。 放眼望去，一派祥和的滚代码的屏幕中，突然有某台电脑的屏幕“呲呲”闪屏了好几下。下一刻，几行鲜红的大字骤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发现数据异常！” “发现数据异常！” “发现数据异常！” 只可惜，守着这台电脑的程序猿此刻正脑袋朝下，半边脸垫在键盘上，睡得香。 “呼——呼——呼——”该程序猿打鼾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此时电脑里传出的不正常的声响。 “呲呲——呲呲——”屏幕闪了几下后，上头又缓慢地打出了几行字： “有人吗？” “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无人回应“他”。 在某个瞬间，整个电脑屏幕蓦然闪成一片雪花，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希打着哈欠走进会议室，抬眼，所有人都在朝她行注目礼。 小希：“……” “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的例会提早10分钟，你不知道吗？”经理老张站在会议桌的上首，背对着小希，十分不高兴有人迟到。 小希赶紧收回打哈欠的手，“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老张倏地回头，一见是她，那张皱成菊花的脸瞬间变得如春风般温暖，“是小希啊，没事没事，来了就好。睡够了吗？早饭吃了吗？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 小希：“？” 所有人：“？？” “不、不用了！谢谢经理！”赶在老张再语出惊人前，小希赶紧夹着尾巴跑走，找了个位子坐下了。不过—— “什么时候通知例会提早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放眼望去，平时里和小希玩的好的同事都在认真埋头开小差，好像没人听见她的抱怨。小希暗自鼓鼓脸颊，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和大家一样，把文件资料竖起在脸前，拿出手机开始刷。 抖音刷刷，微博刷刷，小红书刷刷…… 例会嘛，例行无聊会议的简称。老张在上头唾沫横飞地讲，他们在底下该干嘛干嘛。老张不是个锱铢必较的领导，你只要表现得不太过分，忙于自己演讲的他基本不会注意到你。但前提是，你不刻意搞破坏。 “这个月咱们的销售额较上个月有了显著的提升，沈总还亲自表扬了咱们！大家伙儿好好干，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老张正说到兴头出，底下却冷不丁有人“啊”地叫出了声，椅子“呲”一下在地面上滑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张：“……” 所有人：“……” 小希：“……” 一见搞事情的人是小希，老张的猪肝脸稍稍褪色了一些，但他仍有点不高兴道：“李希应，坐好！” 哪里想到，小希却“噌”一下站了起来。只见她紧紧抓着手机，咬着嘴唇，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坐立难安，“经、经理，我临时有点事，想、想出去一下……” 虽然有点不满，但考虑到小希的特殊身份（？），老张还是给她放行了。 一出会议室，小希就直奔办公室。 她跑到自己的办公位上，在一堆文件中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嘴里不住念叨着：“放哪里了？我昨天放哪里了……啊！找到了！” 那不过是一张普通的a4纸，抬头的标题上写着：碧芳园1号楼，住户信息。正是小希昨天加班核对的那些住户信息。 小希一指点在纸上，一目十行地看下来。 张小三 李四平 王大七 …… 突地，她的食指点在某个地方，不动了。 那是一张女孩儿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浓妆艳抹，但看上去应该还很年轻。 小希是画画的，对人脸有种天生的敏感度。她可以快速摒除外在的妆容，而看见一个人的脸的骨架轮廓。在她看来，这张脸和她刚刚刷到的手机新闻里的人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有□□分相像！ 不是说人不可以相像，世界上相像的人大有人在，但问题是，那条新闻实在敏感！ 想到这里，小希的视线不由又转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只见屏幕上头赫然写着：未成年少女失踪，请广大市民爱心协助。 新闻里说，15岁的李敏敏在半个月前失踪，她父亲已经报警，这条寻人新闻正是遍寻女儿不着、心急如焚的父亲通过记者发出来的。 可就在昨天，小希却在意识住房里看见了……一个和李敏敏长得那么相像的女孩子！虽然不同名不同姓，可看脸真是很让人怀疑。先不说这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万一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而出去做文章，那可真是有理也很难说清了。 为了防范于未然，小希还是觉得要确认一下。鉴于昨天查房的时候，她是和沈南行一起见到那个女孩子的。因而，她拨通了沈南行的手机。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响起的声音却不是沈南行的。 女孩（19） “李小姐？”瞧着手机屏幕上“口水小姐”四个字，小张助理有点傻眼，随即又有些无语。老板，您这是什么情趣？ 电话那头停了一瞬，而后，便听得她犹豫地问：“请问，沈总在吗？” “在是在的……”小张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前方的林荫道上。 这是一个小公园，这会儿阳光大好，四周围却没什么人，晨练的人都上班去了，只有沈南行一个人绕着小公园，在一圈一圈地挥汗如雨。昨晚他加班睡晚了，但变态的自律令他哪怕起得再晚，也要坚持晨跑。 想到这里，小张不由背过了身去，捂着手机道：“沈总在晨跑呢，这个时候他不喜欢人打扰。” 电话那头又默了一瞬，接着，小张便听见那李小姐道：“能不能麻烦帮我问问，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沈总说。” 小张不以为意地憋了憋嘴，心说你一卖房子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才是沈总身边知道最重要的事最多的人！ 正暗自腹诽着，小张突觉眼前罩下来了一团暗影，他抬头就看见沈南行停在他面前，俯身拿起台阶上的运动饮料，仰头就灌。 大片的阳光自他头顶上方照射下来，有水珠不受控制地自他嘴角溢出，一路往下流淌，与他脖颈上的汗珠混在一起，又一道顺着起伏的喉结滚落下去。 这时，出于一种野性的直觉，小张助理举着手机，张口就道：“沈总，那个，李希应小姐打来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他家沈总一把抽走了。 “是我，什么事？”沈南行起身走开到一旁，只留给小张一个冷漠的背影。 小张：“……” 沈南行穿着专门的运动背心跟运动短裤，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结实有力。说话间他仍在灌水，仰起的后颈拉出了一个充满力量的弧度。 “我没有看新闻。”不知对方说了一句什么，他回了这样一句。 微风拂过他刀削般的俊脸，此刻，那张脸上满布着汗珠，更显男人味。仔细看的话，能看见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可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抹弧度又被他压了下去。 要勾不勾的，很有点别扭了。不过，接电话时他的尾音倒是上扬，听起来还有点愉悦。 然而，很快，那份愉悦就荡然无存了。 沈南行的脸色沉下来，“所以，你找我是为了……” “我就是想跟沈总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眼花。”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沈南行利落转身，抬步就往家的方向走，“至于你……” 小希：“要不……我也过去？” “行。半小时后在碧芳园外汇合。”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下来，声音也是一顿，“我让小张来接你……” 身后正在听壁角的小张：“？？” 沈南行：“要么还是我自己来……” “不用不用不用！”小希赶紧道，“我自己过去就好！” “那行，”犹豫了一下，沈南行还是道，“路上小心，一会儿见。” 一会儿之后。 公司和碧芳园间有直达的地铁，小希过去挺方便的。她以为自己要在门口等上一会儿的，却不想，她到的时候，沈南行已经在那里了。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沈南行正斜靠在车前座旁，在低头看手机。今日的他难得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了一身白衬衫加米色毛衣背心，下身搭一条同色系的休闲裤，这副打扮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立时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触及她的视线，他脸上的凝重之色一松。而不知是否小希的错觉，她只觉明晃晃的日光下，沈南行嘴角一勾，眼里似乎也映上了点点的笑意。 小希不禁有一瞬间的晃神，只觉得眼前沐浴在阳光里的沈南行，和早上她家里拎着洒水壶浇花的那一位，重合在了一起…… “来了。”沈南行抬步朝她走过来。 小希一愣，接着赶紧晃晃脑袋，摒除掉脑海里的奇怪想法。 “沈总，就你一个人吗？”小希朝沈南行身后探脑袋。形影不离的小张助理呢？ “没让他跟，”沈南行脸上不知怎地闪过一丝不自然，“人多不方便。” “也是。” 沈南行沉默地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那一刻，小希也不知怎地突然福至心灵，瞬间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眼神，张口就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老张，额，张经理！我就说发现昨天的住户信息好像有点问题，我再来核对一下！” 沈南行：“……做得好。” 他抬手看了看表，望着碧芳园的方向：“先进去再说。” 小希便跟着沈南行往里走。这会儿见到他本人了，她反而开始有点不安：“那个，沈总，万一是我看错了呢？” 沈南行双手插在裤袋里，闻言，往后斜她一眼：“所以我亲自来了。” 小希：“？” 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沈南行：“来看看你有没有眼花。” 小希：“……”那你还真是闲哦。 两人转眼间便来到了1号楼外。 这时，沈南行忽而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朋友……找到了？” 女孩（20） 小希：“？？” 她刚想说什么，忽然眼角一闪，看见前方楼门口走出来一个小巧的身影…… “李敏敏！”小希脱口喊。 那女孩儿猛地抬头，眼睛圆睁，脸上满是惊恐。这么近看之下，她和新闻上的女孩儿更像了！ 下一瞬，这女孩儿转身就往回跑。 小希沈南行：“！” 小希激动地一拉沈南行的胳膊：“肯定就是她！”不是心虚她跑什么？！ 沈南行垂眸看着那只莫名其妙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赶也不动，嘴里缓缓道：“去看看。” 恰在这时，小希突然感觉身后右侧方“咔嚓”一闪，好像是……相机的声音。她刚想出声提醒，沈南行却已经大步去追“李敏敏”了。 小希便也没有多想，抬步追了上去。 “李敏敏”跑得极快，一路“噔噔噔”蹿上5楼，跟兔子似的。 待沈南行和小希追到5楼时，她又已冲进摆放“睡眠舱”的大房间，并“嘀”一声自里头关上了电子大门。 小希跑过去，狂按门边的按钮。半分钟后，她哭丧脸回头看沈南行：“她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沈南行上前一步，对她说：“没关系。” “沈总！李小姐！”这时，1号楼里的保安王叔气喘吁吁跟上来了，他还记得沈南行和小希。 “开门。”沈南行看着保安，言简意赅。 “这个单小优我有印象，一个礼拜前搬进来的吧。几天才出一次门，也不跟人接触，整个人瞧着阴森森的。”此时，王叔已到楼下取来了备用门禁卡，他边念叨着边把卡往墙上的电子锁上一“嘀”，紧闭的电子门缓缓开启。 一排排巨大的机器静静矗立在偌大的空间里，一切都与他们昨晚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间里响起，小希一马当先地带路。她昨天在里头等了“单小优”那么久，闭着眼睛也知道她的“睡眠舱”是在…… “这里！” 小希指着最角落那台机器的最底下那个“睡眠舱”，朝沈南行的方向喊。 其实不用喊，沈南行就紧跟在她身后。她这么乍然一回头，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男人呼出的气息拂下来，似带起一股温热的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那触感出乎意料的灼热，小希下意识抬手捂脑门，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她很快被沈南行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单小优，21岁。”沈南行却没察觉到小希的异样，他越过她的肩头，目光落在“睡眠舱”上个人信息那一拦。为了方便识别，每个“睡眠舱”外都简单标有住户的个人基本信息。 小希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离开这人的势力范围，瞄了一眼“睡眠舱”道：“她在里面。”而除非是住户定下的紧急联络人，或者是涉及犯罪的情况，否则，他们没有权利擅自打开住户的“睡眠舱”。 小希：“现在怎么办？”她第一个想到的其实是报警。毕竟这是一起未成年人失踪案，若真的误打误撞被他们找到了“李敏敏”，那绝对是好事一件。 沈南行：“先联系公司客服部和技术部，让他们查一下‘单小优’这个人的个人信息。” 见小希欲言又止，沈南行道：“得先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万一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不知怎地听起来就有几分温柔。 小希：“你说得对。” 沈南行挑起半边眉头看她：“真觉得我说得对？” “对啊，”小希点头，“公司倒了我有什么好处？” 沈南行：“……” 王叔：“……”阅人无数的保安看看他，又看看她，总觉得这俩人间有什么地方挺一言难尽的…… 公司那边很快传来信息，说单小优就是单小优，她的个人信息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小希正举着手机蹲在“睡眠舱”前，仔细对比着屏幕内外的两张照片。 沈南行一低头，眼前就是她圆乎乎的后脑勺，“也不是没有可能。”他道。 他这么一说，小希立马“噌”一下回头看他了，显然是想到了她家里那只耳洞精，想说的话自然而然就到了嘴边：“那沈总你遇到过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吗？” 沈南行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手里已拨出了一通电话，“是我。联系一下总公司技术部那边的老李，让他查一份个人信息……” 老李大概是沈南行的心腹，很快，他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沈南行手机上。 “沈总，您吩咐我查的东西我查了！”老李是个糙爷们，那大嗓门连相隔三米远的小希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叫单小优的，她的个人信息被人篡改过，对方是个电脑高手。不过，她改的不是我们公司数据库的信息，似乎是……等等我再查查！” 挂了电话，小希与沈南行面面相觑。下一刻，两人的视线不由又同时落到了“单小优”的“睡眠舱”上。 舱盖闭合，整个“睡眠舱”静静陈放在机器里。 是谁篡改的“单小优”的个人信息？为什么要篡改？“单小优”她“混进”意识住房里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小希第一反应便是竞争对手恶整，可“单小优”偏偏又和那失踪的“李敏敏”长得如此相像，莫不是遭绑架了，绑匪把她藏进了“意识住房”里？但看方才在楼下，“单小优”遇到她和沈南行时拔腿就跑的模样，又不太像…… “现在我们要确定的，就是‘单小优’是不是‘李敏敏’。”小希抬头朝沈南行道。 沈南行“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他看看小希，指了指不远处墙边的长椅，“过去坐。” “哦。” 小希自然而然地以为，沈南行也会跟过来，一屁股坐下去了才发现，沈南行仍站在“单小优”的“睡眠舱”前。 “你不坐吗？”她下意识地问。 沈南行摇了摇头，他盯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板都不坐，你好意思坐吗？ 小希很快坐立难安起来，抖着腿道：“要不我还是过来……” 沈南行头也不抬：“你别过来，影响我思考。” 小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希真的坐不住啦。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进去看看？” 沈南行终于抬头看她了，“进去？” 5分钟后。 “不要勉强。”沈南行自上而下俯视着小希，漆黑的瞳仁里泛着亮光，看起来好像有点不放心的样子。 小希表示这有什么，这种事她做起来完全轻车熟路！ “我知道啦！”她脸上笑靥如花。这么回答完沈南行，她抬手就按下了左手边舱壁上的按钮。 “嘀”的一声设备启动，整个“睡眠舱”如抽屉般缓缓推进入了机器，沈南行英俊的脸孔也跟着在她眼前消失…… 小希想的是，既然“单小优”不出来，那就换她进去“意识住房”的世界，把她带出来好了。再不济也能逮着她问个明白。反正5楼有那么多“睡眠舱”空着还没卖出去，她随便选一个躺进去就可以。 熟悉的“嗡”响在她脑海里升起，小希感受着意识与身体渐渐分离开的感觉……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站在一个洒满阳光的庭园里了。 按照“集体住客意识住房”的分布结构，同一台机器上的“睡眠舱”，其内的住客在进入意识世界后，会在同一片区域醒来。也就是说，如果你想和某人成为邻居，那就选个和他相近的“睡眠舱”就好。 小希选的就是“单小优”的“睡眠舱”上面的那一个。 她回头，发现身后这户人家的房子，整个儿就是一海螺的造型。视线依次往左又朝右，小希的视野里一片花花绿绿。红的，蓝的，粉的，紫的……这些房子有城堡造型的，有小动物形状的，还有被做成小花小草模样的，她登时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迪士尼的世界。 推开院门走到主干道上，只见道路两旁种满了金灿灿的银杏树。细碎的阳光自叶与叶的间隙间挤进来，又落到地上，像洒了一地的金纸。放眼望去，整条林荫小道长而幽深，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群山脚下。 小希收回视线，看向了左前方的第三栋房子。 那是一栋黑色唐老鸭造型的房子。 根据客户资料，这一片的房子都是还没卖出去的，只除了“单小优”的那一间。而唐老鸭房子的外墙上，一片涂鸦的痕迹。 小希的瞳孔骤然一缩，只见外墙上一片黑沉，画在上头的都是些骷髅头和扭曲怪异的人形。黑当中又有一抹红，走得近了便能看见，那是一把匕首捅穿了人的脖颈，鲜红的血飞溅！ 女孩（21） 这些都是人为画上去的，有的涂鸦甚至连油漆都没干透。更有点点殷红似血的颜色落到墙边的地上，又一路往房子里头延伸，像开出了一朵朵的血花。 小希有些心惊，强烈扭曲的视觉冲击扑面而来，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片刻游移后，她还是抬步往“唐老鸭”里走去了。 叫她意外的是，院墙的大门居然没关。而自半开的大门看进去，小希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单小优”正头朝下趴在石桌上，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小希登时有点着急，不由推开院门，快步就走了进去。离得近了才发现，“单小优”胸膛规律地起伏着，应该只是睡着了。 还好还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小希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单小优”的脸上。没了妆容的遮掩，这张小脸如今彻底暴露在了阳光底下，稚嫩得能掐出水来，简直是明晃晃写着三个字——未成年。 小希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但是又怕吓到她，便只轻轻推了她一把，嘴里喊着：“嗨，醒醒。” 原本双目紧闭的“单小优”陡然就睁开了眼睛。 阳光落在她根根分明的眼睫上，她的睫毛静止了一瞬，下一刻，居然止不住地簌簌颤动起来。她眼神震动，一张小脸顷刻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嘴巴一张，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别碰我！！！！！！” 小希：“？” “哎，你怎么……”小希下意识去搭她的肩膀，像看看她好不好。谁知，“单小优”反手猛地就将她推开。 “单小优”整个人“噌”一下站起，连连后退，目露惊恐：“别！你别过来！别过来！走开——” 小希：“？？” 小希：“你这是怎么了？”她边说边忍不住朝“单小优”靠近过去。这却又刺激到了“单小优”，只见她双目赤红，抱头狂喊：“滚开！别来找我！” “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小希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只是路过……”她试图安抚“单小优”，可这根本没有用！ “单小优”脸上满是惊疑，她环抱着自己，步步后退，“滚！走开——”她太激动了，脚后跟没留神就磕到了身后的石阶，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 “小心！”小希下意识要去扶她，却反被“单小优”猛地往外一推。 “啊——” 结果，“单小优”自己扶着柱子站稳了，小希整个人反而结结实实摔进了草丛里。她当即“嘶——”了一声，只见地上有块尖锐的小石子，小希的右小腿将将擦过小石子的尖端，滑破了。 “单小优”惊疑不定地望着小希，“你、你是……”一见小希抬头看过来，“单小优”登时又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蹿起。她转身冲进屋内，并“砰”一声甩上了大门。 小希：“……” 到底受伤的是谁啊！ 眼见在“单小优”这儿也问不出来什么，小希只好决定先回去再说。她两手撑地刚要站起来，又是咬牙一声“嘶——”。她一低头，只见一抹鲜血正顺着她小腿外侧的皮肤蜿蜒而下……划伤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偏偏她要回去，就得回到来时那庭园，按下唤醒器。 小希：“……” 因而，待小希一瘸一拐地走在林荫小道上时，已经是20分钟后了。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小希有点眼花。她一边扶着路边的银杏树，一边蹦跳着往前，脑子里还不忘思索着“单小优”的反常。 这个“单小优”，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而产生了的应激反应。她莫不是被什么人给绑架了？看她的样子还真有点像……难道她屋里藏着人？！！刚才不该这么快离开的！ 脑海里正乱七八糟跑着火车呢，小希冷不丁一抬头，一眼看见前方长路上正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沐浴在阳光里，脸孔英俊，肩宽腿长，连走路的姿势都令小希熟悉无比。她下意识就脱口喊他： “耳洞精！” 男人的脚步陡然顿住了，而后，他疑惑抬头，冲小希：“耳洞精是什么？” 小希：“……” 小希：“！！！” 小希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白衬衫加米色毛衣背心，下身搭一条同色系的休闲裤，这副打扮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这才叫小希一时间晃神看走了眼。 他他他……他是沈南行！！！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在这边咬着手指头懊恼，那一边的沈南行却已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他上上下下将她打量，视线重点在她苍白冒着冷汗的小脸、凌乱插着枯草的头顶上停留。接着，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又一路往下…… 小希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赶忙打岔道：“沈总，你、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么久没出来，进来看看。” “那……沈总，要不你去看看‘单小优’屋子里有没有人现在……” 沈南行猝然皱眉：“你腿怎么了？” 小希：“……” 亲，我明明已经藏得很好了！怎么就被你一眼看穿了亲？！ “就、就滑了一下……”她突然消了音，因为面前的沈南行忽然单膝跪地，抬手就抓住了她的右脚踝。 小希：“！” 那大掌厚实，轻易就将她的脚踝，连带着小腿下方包住了。 小希一哆嗦，感觉腿上立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不要紧的！”她使劲儿往外收小腿，感觉到紧张极了，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结巴起来：“那个，‘单小优’……你不去看看吗？我怀疑她……” 沈南行：“先顾好你自己吧。”说完他径自抬手，轻轻拉起她的裤腿，小心翼翼地往上卷起。 小希：“！” 那条划痕已经止血，但血痂通通残留在伤疤四周，更显狰狞。 沈南行的眸色往下一沉。 “没、没事的。”小希忙道，趁机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又不是真的受伤，一会儿出去到外面就好了啊。” 沈南行缓缓抬头，他自下而上看着她，黑眸里渐渐凝聚起一些幽深的、叫小希看不懂的东西，只听他认真道：“疼的感觉是真实的。” 小希心中蓦地一动，就像和风吹散细雨，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从她心底化开了。 沈南行却已站了起来，单手抬起就来触她的腰。 小希：“！！！” 她被他搞得都瞳孔扩张了。 见她抗拒，沈南行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妥，便收手转身。 小希：“？”他生气了？ 下一刻，她听见他低沉道：“我背你。” 女孩（22） “不不不不不！真不用这样！沈总！沈总！不用！怎么能劳烦沈总您……”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胡乱挥动的小手突然被沈南行一把扣住了。 小希：“！！！” 沈南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整个人骤然朝她逼近，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的时间宝贵，你还要跟我在这里耗多久？” 小希：“……” 他语气严肃，态度认真，好似真的有一百万要赶去赚。 “还是说……”忽而他又话锋一转，“你故意的？” “绝对不是！”被迫后背紧贴树皮，小希要哭了。 他又靠近了她几分，语气依旧是一本正经而严肃的：“我的时间宝贵，分秒都是钱；而出于道义，我又不能把你独自留在路边，那……” 小希把眼一闭，“沈总您请随意！” 望着她如慷慨赴义般的小脸，沈南行嘴角一勾，无声地笑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顺势背转过身去，却并未放开小希的小手，而是一拉将它搁在自己肩头，“抓稳了。” 掌心被迫触到他的肩头，小希又是一个哆嗦，小手下意识一抓一握。秋□□服穿得少，这么一来，她是真真切切握到了男人宽厚的肩膀。 沈南行：“……” 感受到身前人陡然的肌肉僵硬，这回，轮到小希意外了。“沈总，怎么了？”她无辜地问。 “没事，上来。”沈南行尽量平复呼吸，可声音里怎么听都有几分咬牙的味道。 小希“哦”了一声，“浪费老板赚钱时间”这个锅扣下来，她也只能硬上了。于是，她两只小手搭住沈南行的肩头，小心翼翼朝他跳近一步。 他不仅肩膀宽，他的后背也宽得厉害，看着就很有安全感。小希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个念头。 而这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小希蓦地感觉到，两人离得过分近了……她的嗅觉仿佛这个时候才上纲上线似的，只觉呼吸间，男性干爽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直接脸红了。 “上来。”不明白她又怎么了，沈南行催促。 “哦……好。”小希低着头，实际上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不过，幸好他看不见。这么想着，她正要往上蹦，却冷不丁看见，林荫小道的另一头，有人正缓步走来。 他一身白衣黑裤，身姿英挺如松柏。灿烂的阳光映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显得阳刚而俊美。 是是是……是耳洞精！ 他怎么来了？！ 那一瞬间，小希的瞳孔收缩又扩张，扩张又收缩……而后，身体本能的反应完全快过大脑，只见她猛地将沈南行一拉一拽，一把将他推靠去大树背后。然后，在沈南行惊诧的视线下，她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沈南行：“！！！”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头顶上方银杏树叶因方才陡然的撞击而簌簌抖动的声音。 几乎是他俩躲好的瞬间，耳洞精就过来了。他施施然自他们面前走过，就如闲庭漫步一般。突然，他脚下一顿，在那面怪异的涂鸦墙下停下了。 小希见他双手插在兜里凝视墙面，也不知他观察出了些什么。而后，他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墙后的房子里。 那是“单小优”的房子。 下一刻，小希的瞳孔猝然一张，她眼睁睁看着耳洞精推开“单小优”的院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耳边响起的一把低沉男音，“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小希小姐？” 是是是……是沈南行！ 他正被她压着紧靠在树干上，两手高举直耳侧，望向她的眼里盈着星星点点般的笑意。 我、对、我、老、板、做、了、什、么？！ 惊悚之下，小希都没注意到他对她称呼的改变，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嘀——”的一声“睡眠舱”开启，小希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的是，这一回的睡眠舱外，沈南行正在等她。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墨黑的眸子里仍含着点点的笑意，在头顶上方灯光的映衬下，就像星星落在了他眼底。 他朝她伸出了手来。 小希一愣，缓缓抬头。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宽大，厚实，一看就很好握。鬼使神差地，小希也朝他伸出了手去。 0.01毫米……两人的手指尖眼看就要触上，却在这时，身后的电子门“唰”的一声开启，小张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对不起沈总！我来晚了沈总！” 小希如梦初醒，她顿时如受了惊的小动物般，“呲溜”一下收回了手。 沈南行：“……” 小张猛地止步，他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沈总？” 结果，换来了他家沈总一个瞪视。 小张：“？” 有第三人在场，小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地，面对沈南行时胆子就壮了些，她三言两语就把刚刚在意识世界里经历的事说了，重点描绘了一下“单小优”房子外的涂鸦墙，“我感觉她的心理状况不大对。” 沈南行又道：“腿怎么样？” 小希下意识把两腿一并，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一点点疼，过一会儿就好了。”在意识世界里受的伤固然不会带到现实世界中，但轻微残留的一点疼还是有的。回应沈南行的当儿，小希也不知怎地，一张小脸悄无声息地红了。抬头时却对上了小张震惊的脸色。 小张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小希：“？” 下一刻，沈南行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瞬间令两人回魂，他说：“报警吧。” 辖区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先是感谢了沈南行等人的配合警方工作，接着便要确定“单小优”是不是李敏敏了。 有了警察做担保，小张便按下了“睡眠舱”外的一个紧急唤醒装置。那是为了住户安全，非在紧急情况下不得打开的。紧急唤醒装置的功能雷同于唤醒装置，可强行将住户自意识世界里唤醒。 “嘀”的一声舱盖开启，所有人都不自觉伸长了脖子，屏息以待。 “确实长得很像。”“单小优”的脸一露出来，为首的王警官就评价道。然而——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三秒钟过去了。 …… 黑色“睡眠舱”内，“单小优”依然静静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王警官不自觉拧起了粗黑的眉，“她怎么还不醒？” 小张：“照、照道理是应该马上要醒的啊。”人的意识不可能脱离身体而单独存在，唤醒装置的作用即是将位于意识世界里的意识唤回来，这个过程是即刻发生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警官脸色突然一变。只见他大步上前，抬手就去探“单小优”的鼻息。 所有人：“！” ※※※※※※※※※※※※※※※※※※※※ 恢复更新啦。依旧是隔日更哦 然后改书名啦，原来的《买房只要9块钱》改成了《疫情期宅家我能干嘛》，觉得这个书名更能表达文的中心思想呢 女孩（23） 幸好下一刻，王警官紧拧的眉头就松了下来，“当事人呼吸心跳都正常，不过，还是要尽快送医院！” 王警官是知道前段时间“意识住房”在网络上引起的风波的。而这一次，人显然是在“睡眠舱”里昏过去的，王警官再面对“意识住房”公司的人时，态度就没那么好了。 “你们公司的产品要重新考虑质量问题，如果一个个住在里面的人都会晕过去，那还怎么整？” 小张急了：“警察同志，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住我们房子的人少说也有几万了，目前为止我们也就遇到了‘单小优’这么个特例，您不能一竿子打死一票人啊！” 小希也道：“我刚刚见过‘单小优’，我觉得这可能是她心理原因……” 沈南行则道：“我公司员工在配合警方排查住户身份信息时发现了异常，进而报警。而刚才我了解到，‘单小优’在我公司登记的身份信息是真实无误的。” 小希小张：“？” 王警官眯起了眼，“你想说什么？” 沈南行淡淡道：“王警官可能不知道，我们坚实房产有一套完整的住户信息登记系统，可联网到旗下任何一家子公司。坚实房产在酒店、餐饮、道路交通等领域都有涉猎，而巧的是，‘单小优’在入住‘意识住房’前，在坚实名下的多家公司都有过消费记录。我们综合对比了她的各项身份信息，发现都正确无误。说实话，如果不是恰巧看见了‘少女失踪’那则新闻，又为了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我们也不会多事地来找‘单小优’。” 王警官嘴角抽了一下，“那又怎样？” 沈南行双手插在裤袋里，直视王警官的眼睛，“为了配合警方工作、确保用户信息的真实性，我们的酒店与‘意识住房’公司都直接与‘全国公民身份信息系统’相连。既然酒店和公司都显示信息无误，要么她就是单小优本人，要么……她的身份信息来源本身就有问题。我建议王警官联系一下‘全国公民身份信息系统’。” 此言一出，王警官的脸色登时大变。他再也顾不上沈南行等人，大步走到角落就去打电话，“喂，这里出了点状况，你马上紧急联系技术……” “你是唬他的吗？”小希低声同沈南行耳语。 沈南行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也压低了声音回她：“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小希：“……”你可不就是这种人吗！但他是老板，她敢怒不敢言啊！ 过了一会儿，警察叫来的救护车赶到了。 “那……她真的是失踪少女李敏敏吗？”小希迟疑地问。说这话的时候，越过沈南行的肩膀，她看见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把女孩儿从“睡眠舱”里抬出来，小张则在那里张着两手试图帮忙。 沈南行斟酌了一下，方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是，李敏敏自小就是计算机领域的天才，得过多项国际大奖。从这个角度看，她有篡改自己身份信息的能力。”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就只能问李敏敏自己了。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敏敏身上，小希却突然注意到，“睡眠舱”里有台巴掌大的掌上电脑。应该是一直被李敏敏压在身下的，所以刚刚没人发现。 那一刻，小希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趁没人注意，她偷偷把电脑藏进了自己随身的包包里。 包括医生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李敏敏”会很快醒过来，但是，她没有。 医生说，“李敏敏”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没有任何问题，她的身体很健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醒不过来。 “可能是意识受损。”负责给“李敏敏”诊治的主治医师如是道，他正站在“李敏敏”的病床前，他身后的病房里围了一圈的人。“我们医院不擅长这个，得赶紧联系意识治疗领域的专家。”医生转头对身后的王警官道。 王警官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来安排。” 而医生和警察说话的时候，沈南行和小希就在旁边。 这时，小希注意到王警官的手机响了，他转身走到角落里接起手机，小希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喂，队长，查到了……公民身份信息系统确实被人侵入……正在查侵入来源……” 肩头忽然一重，吓了小希一跳。她猛回头，发现是沈南行。沈南行朝她做了个手势。 半分钟后，两人离开病房，来到了走廊一角。 “你回去吧，这里一时三刻结束不了。”沈南行道。 哪怕是白天，医院走廊上也亮着白惨惨的光。沈南行微垂着头，一半的脸孔暴露在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小希心里蓦地一揪，一股担心的感觉弥漫上来，她脱口说：“我陪你吧。” 沈南行眉头一动，他抬头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眼神里很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小希被他看得忽然有些心虚，“怎、怎么了嘛？” “没怎么。”沈南行忽而又笑了，笑意绽开在他眼底，似化开了一池春水，“不用，回去休息吧。”他低低道，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温柔。 “好吧。”话虽这么说，她的脚后跟也开始往后挪，可她的目光仍落在沈南行脸上。 就是这个时候！ 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前方拐角横冲直撞过来，撞飞了小希后又毫不停留，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李敏敏”的病房。 “先生您是……”病房里立时响起惊呼。 “女儿！我女儿怎么样了？！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是……李敏敏的父亲？”小希迟疑地道出一句。刚刚在病房里，她就有偷听到警察联系了李敏敏的父亲。 “应该是。”磁性的男音就响在小希耳边。 小希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她莫名觉得，周遭的空气好似突然变得灼热起来。她缓缓转过头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沈南行怀里。 小希：“！” 虽然自己是被李敏敏父亲生生撞进来的，但是……这也足够叫人全身起鸡皮疙瘩了！ 小希忙从他怀里跳出来，“谢、谢谢沈总！” “没事。”她一直低垂着头，便没注意到，此刻，沈南行望向她的眼里，盈满了笑意。沈南行掩拳咳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身后的病房里却又响起了叫嚣声。 “你们对我家敏敏做了什么？！” “我要告你们！我要告死你们！” 透过半开的病房门，小希隐约窥得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很健硕，穿半旧的夹克衫和洗得发白的黑布裤子，裤管上还溅着点点的黑泥。 眼前忽然一黑，她的视野被沈南行给挡住了。 小希不怎么明白地抬头朝他看过去，对上的是沈南行漆黑深邃的眸子。他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解决。” 小希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回去吧，放你半天假。回去跟老张说，就说是我说的。” “……好。”他俩说的都是再正经不过的话，沈南行看上去更是一本正经，严肃非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希就是觉得，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黏黏糊糊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叫人喘不过气儿来的暧昧感觉弥漫在其间。 女孩（24） 小希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怕再待下去自己又要犯蠢，赶紧小手挥挥，跑了。 不过，她却没听沈南行叫她“好好休息”的话，回到公司后，她马不停蹄就进入了“意识住房”的世界里。她得去看看耳洞精到底在搞什么鬼！ 耳洞精果然不在小希的意识住房里！ 之前在李敏敏的意识住房外，小希是眼睁睁看着他推门进了李敏敏的院子的！难不成他这个时候还在那里？他认识李敏敏？这家伙和李敏敏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希越想越着急，她再也按捺不住，忙不迭就往李敏敏家的方向赶。 意识住房的空间比人想象得还要大，而随着里头住户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便民设施开始推行起来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城际巴士了。 小希的住处距离李敏敏那里挺远的，因而她出门就上了一辆巴士。 整辆巴士空无一人，小希是唯一一个乘客。这些巴士直接由意识住房的操作系统控制，技术部程序猿们把关，真正实现了无人驾驶。 小希坐在后车门边，看见阳光自车外照射进来，在对面的车厢壁上留下了一排排跳动的光影。她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巴士一路开过商业街，步行街，街心公园……道路两边皆是高楼大厦，路上间或还能看见一两个行人。 熟悉的一幕幕晃过眼前，小希恍惚间居然产生了一种……不知自己身在哪一个世界的错觉。 这里俨然是一个生活条件完备的世界了。 20分钟后，巴士开到了李敏敏所住的小区外，小希下了车。 在种满银杏树的林荫小道上走了大概10分钟左右，黑色唐老鸭造型的房子就出现在小希眼前了。不过，叫她意外的是，房子外已经有人在了。 光小希视野里的就有三四个人，男男女女都有。小希注意到他们胸前都挂着员工工作牌，是坚实房产的员工。 小希猜测或许是沈南行派他们来的。 这时，小希看见一个男人推开院门走出来，对外头的人道：“没看见李敏敏。” “附近都找过了，也没有。”另一个男人道。 “那怎么办？”一个女人道。 “回去报告给沈总吧。” “也只能这样了。” 小希听得皱起了眉头。突地，她眼角一闪，看见对面靠近李敏敏房子的某棵银杏树后，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那白影背对着小希的方向，正好躲在工作人员视线的死角，谁也没有发现“他”。 小希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那抹白影身量颀长，连后脑勺翘着的那撮毛都写着桀骜。 小希越看越觉得眼熟，可不就是她家里那只日常作妖的耳洞精吗？ 他果然在这里！ 对他可不用不着客气！这么想着，小希就要快步追上去喊住他，谁知，他却一下跳上了路边停下来的一辆巴士。 待小希赶过去时，巴士已经“咣当——咣当——”开走了。 “哎——”小希气得直跺脚。眼见路边停着辆共享单车，她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骑上车就追了上去。 自行车追着汽车跑，那滋味可想而知。 “耳洞精！” “耳洞精！！” “喂——” 任凭她喊破了喉咙，前头的巴士也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她还凭白吃了满嘴的风。 更气人的是，这耳洞精还就坐在窗口的位置。自小希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懒懒地单手支着额，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侧脸的轮廓忧郁得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小王子。 “喂喂喂！”小希死命喊。 但因为关着窗，他啥也听不见。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哼哧哼哧骑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巴士终于停了下来，那家伙也终于下车了。 可这时候的小希早就腿软了，落后了他一大截！她紧赶慢赶，还是眼睁睁看着耳洞精拐过前方转角的树丛，看不见了。 这是一处高档别墅区，因为价格昂贵，至今还无人居住。拐过别墅区能看见一个偌大的公园，公园里植被遍地。走出公园能看见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小树林后头则是…… 走在小树林里，小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深吸一口气，她拨开了面前那棵挡路的小树。 一栋湖心别墅乍然出现在小希的视野里。 小希的瞳孔一缩，横架在湖中的木质小桥，湖中央遗世而独立的别墅，这里正是她当初发现耳洞精的地方！ 这家伙回来了这里？ 为什么？ 他想做什么？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小希快步踏上了那木质小桥。 别墅大门依旧没有关，极细微的一声“吱呀——”，小希推开了大门。 阳光顿时倾泻入了室内，还不待眼睛适应里头的昏暗，小希就一步踏了进去。 其实，这个时候，小希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要找到耳洞精而已。而因为心里对他没怎么设防，所以下意识便觉得，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却不想，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倏然就有一只大手自门后伸出，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小希：“呃……”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黑暗中，小希感觉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掐着自己脖子那只手上的厚茧，对方的粗喘，以及蓄势待发的……杀气。 “耳洞……精？”她吃力地唤了一声。 把持着她咽喉的痛楚顷刻间便消失了，下一刻，室内的大灯“啪”一下亮起，清清楚楚照亮了耳洞精像吃了屎一样的脸色，“怎么是你？！” 小希觉得这句话该她还给他才对！ “你呢？咳咳咳咳……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她捂着脖子，喉咙难受得厉害，边说话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耳洞精脸上立时露出了受伤的神色，“你白眼我！” 小希：“……” 小希：“我这是被你掐得翻白眼了好不好？！”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打他一下。却在下一刻，她整个人蓦然僵住了。 女孩（25） 耳洞精：“喂，你这又是什么表情？我都乖乖站着让你打……”他突然意识到小希的眼神不对，顺着她直勾勾的视线回头，他看见一个女孩儿正直挺挺地躺在他身后的地上。她是…… “李敏敏！”小希叫起来。 ——————分分割割一下—————— “她的意识进入休眠状态了，怪不得外面世界里她的身体醒不过来。”小希蹲在地上，抬手探了一下李敏敏的鼻息，绷着脸道。 见小希看向自己，耳洞精立马举手做投降状：“我不知道，我也是这会儿才看见她。我只比你早进来半分钟，我以为有人跟踪我，我全部心思都落你身上了！” “但是，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两人都蹲在李敏敏身边，极近的距离里，小希眯眼看他，“今天早上你去找李敏敏了对不对？不要否认，我都看见你了！” 耳洞精的脸色变了，他看着小希，张了张口，一脸的欲言又止。 小希：“……”她心说你和沈南行怎么都喜欢来这一套！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医院，李敏敏病房外。 “患者在遭受了重大刺激的情况下，确实会封闭自我意识，陷入沉睡状态。”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逃避，也就是说，现实世界中有她不想去面对的事。” “再有就是，某些心理因素也可能导致患者的沉睡不醒。” 以上是李敏敏的主治医生对她诊治后下的结论。 “有劳。”沈南行朝医生颔首道。 医生还有其他病患要看诊，说完自己该说的，就走了。 走廊上便只剩下了沈南行和王警官两个人。 两人沉默对视。 还是王警官先开了口：“‘全国公民身份信息系统’确实遭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南行淡淡一笑，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温和，他的态度也很谦逊，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我和名下公司都会全力配合王警官的工作。” 王警官一愣。 沈南行又道：“李敏敏的后续治疗，我们也会全权负责。” 王警官缓缓点头，“那……再好不过了。”说完，见沈南行的目光又落进了前头的病房里，王警官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全国公民身份信息系统”何等重要？要是传出消息说被人入侵，那后果…… 相较于王警官的忐忑，沈南行显得很平静。他看见病房里，护士来去匆匆，李敏敏的父亲正背对着他的方向，坐在女儿病床前。 “对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王警官再次开口，“李敏敏的父亲说，想带她出院。” 这时，护士走出来时带上了病房门，病房里的一切就看不见了。 沈南行诧异出声：“出院？现在？” 此时，意识住房内。 “是李敏敏先来找的我……”在小希的逼供下，耳洞精终于说了实话。 “这里是我醒过来的地方，所以一个人的时候，我时不时会来这里转转。”说这话的时候，耳洞精低垂着头，声音里透着涩意，“你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我又不认识别人，你知道的，一个人，有时候就会无聊。” 小希被他说得心头一堵，一个人的感觉确实孤单，这一点她深有所感。再开口时，她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然后呢？” “我就是在这里遇见的李敏敏。”耳洞精抬头望向别墅外，“当时她在房子外面徘徊，鬼鬼祟祟的。她还想偷偷翻窗进去，被我逮住了。我见她形迹可疑，就扬言要报警，她一慌，就跟我兜了底。” 说这话的时候，耳洞精垂着眸子，眼神很深。小希被他这模样引得莫名紧张起来，她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什么底？” “她说她可以帮我出去。” “什么？！” 小希当然知道耳洞精口中的“出去”意味着什么。因而她第一反应就是差点跳起来，第二反应则是狐疑：“唬你的吧她？” 耳洞精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他眼神专注，专注中又似乎透着点点灼热的东西……小希感觉头皮一麻，渐渐难以招架…… 却在这时，耳洞精率先转开了视线去，“先把她弄醒再说。”他看向地上的李敏敏。 体力活当然得由男人干。耳洞精略一使力，就将地上的李敏敏抱了起来。他走向沙发，承力的手臂修长，肌肉结实；行进间，胯和腰部的线条都很坚韧有力。 盯着他的背影，小希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于是，她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耳洞精脚步顿都没顿一下，“哪儿能呢？” 小希跟着他转来转去：“李敏敏为什么平白跟你说要帮你出去的话？一般人出去不是很容易的事吗？除非……她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字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她知道了你的身份！” 耳洞精把李敏敏放上了沙发，他肩宽腿长地站在那里，没有转身看小希。 小希蹙起了眉头，“但李敏敏又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呢？肯定是你对她说了什么！” “可你这个人不会这么自来熟、逢人就说自己的秘密，但你又跟她说了……”小希小脸一肃，整个人顿时显得又刚又美，“你肯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 耳洞精：“……” 他终于转过身来，好笑地看着他：“名侦探小希吗？”他两手插在裤袋里，灯光自他身后打过来，将他整个人映照得明亮又夺目，和沈南行一样夺目。 小希心中忽而一动，继而又有一股慌乱的感觉弥漫上来。她捂着自己“砰砰砰砰”乱跳的心脏，不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老是把这俩人搞混。 她本能地有些排斥这个问题，于是就将它从脑子里赶跑。咳了两声，她强自镇定道：“还不快说！” 耳洞精直直看着小希，灯下，他的眼神流光溢彩，“其实李敏敏翻窗的时候我没有马上逮住她，”他嘴角一扯，有点坏笑的模样，“我见她形迹可疑，就想看看她究竟想干嘛。” 时间倒退回到耳洞精遇上李敏敏的那一天。 当时，耳洞精踏上木板桥，来到了湖中央的别墅前。 晨曦微露中，红瓦白墙的别墅静静立在那里，一切都与以往他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他听见了“呲呲”的电流声。 电流是从别墅外某盏路灯上发出来的。 耳洞精眉头一挑，朝那不住闪烁跳耀着的路灯走去。 “呲——呲——”电流声持续不断，就像是漏电了。 鬼使神差地，耳洞精朝那路灯伸出手去。指尖触上路灯金属杆的那一刻，一股极明显的电流瞬间经由他的手指流窜入他的身体……耳洞精陡然睁大了眼！ 正是这个时候！木质小桥上发出一声暗哑的“吱呀——”，一个穿黄色衣裙的女孩儿正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朝别墅的方向走来。 耳洞精握住自己被电流击过的手指，下意识躲到了路灯后。 其实，路灯并不能完全掩盖他的身形，但女孩儿似乎是太做贼心虚了，她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跑到了别墅门口。 这是谁？ 来干什么？ 耳洞精不禁皱起了眉头。而在他思索的当儿，女孩儿已转过大门口来到了别墅侧面的一扇窗边。接着，她笨拙地爬上窗，往里面一跳。 耳洞精听见了“啪”一声肉砸在地面上的闷响，他猜测对方应该是摔倒了。 他哼笑一声。又等了一会儿，他迈步走向大门口。抬手轻轻一推，大门就在他面前悄无声息地开了。 门内却无人。 耳洞精又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每一个房间都找遍了，连屋后的游泳池都没放过，可还是找不到人。 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以来，耳洞精早将整栋别墅翻了个底朝天，他对这里熟悉无比，并不觉得自己遗落了哪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可那女孩儿确实是进来又不见了。 耳洞精的心脏忽而狂跳起来，难道这房子里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女孩（26） 那会不会与他的秘密有关？ 他用力握了握拳，用以抑制自己愈发狂烈的心跳声。接着，他往沙发上一坐，目光如炬地扫视整间屋子。 他很有耐心，她不出来，他就等。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半小时后，耳洞精猛地一怔。他眼睁睁看着对面墙角的一个柜子自动往侧边移开，现出了一片空白的墙来。 耳洞精困惑的眉头还来不及皱起，就见墙上倏然开出了一道门，女孩儿的脑袋慢悠悠地探了出来。 “然后呢？”小希的声音有点急，最讨厌讲到关键时候卖关子了！ 耳洞精朝她“嘘”了一声，说得却是：“她怎么还不醒？” 顺着他的视线，小希也看向了沙发上的李敏敏。她仍旧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瞧着怪让人担心的。 “大概是……意识休眠了吧。”小希道。 说话间，她在李敏敏面前蹲下来，瞧着女孩儿苍白的小脸，“其实我也不怎么懂，我也只是刚进公司的时候上过一些培训课，课上，老师说，意识在进入虚拟空间，也就是意识住房的世界时，可能会由于某种原因而陷入沉睡，醒不过来，这就是意识休眠。” “不过，老师说这种情况极少见，万一发生了，就是紧急突发事件，公司可能要倒霉。”说到这里，她克制不住地想到了沈南行。他说接下来的事他会处理，也不知道他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一着急就容易咬手指，咬着咬着又突然发现了不对，耳洞精怎么半天没反应？ 她不由抬头四顾，就见那只耳洞精不知何时站去了墙角的柜子边。他就那么双手抱臂、闲闲倚靠在墙上，任由头顶上方的灯光在他身上落下明明暗暗的剪影。 见她看过去，耳洞精冲她一挑眉，“不是想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事？”说话间，他抬手往柜子后一按。 也不知他具体按到了哪里，只听“嘀”的一声，墙角的蓝色大柜子真的自动朝侧边移开了！ 眼见雪白的墙面上缓缓开出了一个黑色门洞，小希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一起？”耳洞精朝她一勾嘴角，带着点坏笑的模样。 “你那天就和李敏敏一起下去了？”昏暗的空间里，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小希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这里便是门洞后的世界了，有石头砌成的台阶一路蜿蜒着往下，前方一片黑暗，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耳洞精与她并排而行，闻言，他“嗯”了一声，淡淡道：“起先她不肯，被我一逼就老实了。” 小希：“……” 小希：“你的绅士风度呢？”怎么可以这样对女孩子？ 耳洞精瞥了她一眼，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鄙视，“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小希被他一噎，顿时觉得他有点讨厌。她下意识加快脚步，想要离这人远一点。哪想，她脚底忽而一滑，一脚踩空，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就往下摔去。 耳洞精刹那间变色，“小希——” 小希的视线瞬间颠倒错转，人在陡然失重的状况下根本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耳洞精一臂将她捞起。她整个人猛然间撞进他怀里的同时，他也被带得往下摔去。 “啊——” 眼看两人就要连滚带翻地磕上坚硬的石阶，耳洞精又猛地一个使力，在小希惊恐的瞪视中，他硬生生拿自己当垫背，重重撞上了侧边的石墙。 两人下落的趋势不减，耳洞精的后背擦过墙面，小希觉得自己都听见了血肉模糊的声音！ 好在，两人都险险停止了下坠。 这一幕看着惊险，其实只发生了几秒钟的时间。 四目相对，剧烈喘息，两个人都白了脸色。 小希一下子就退离开耳洞精的怀抱。 耳洞精手一动，下意识想要把她拉回来。可惜，她的动作太快了。他眼里有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但下一刻，他就见泪水瞬间溢出了小希的眼眶。 耳洞精：“！” 小希：“你怎么那么傻？干嘛要捞我！不知道哪怕我受伤，一出去外面的世界就会好的吗？！”她慌乱急了，又害怕，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是抖的，忍不住攥起拳头打了他一下。 她那一下就跟给他挠痒痒似的，一点也不疼。他只定定看着她，而后道：“没想那么多，不想让你疼而已。” 小希张了张口，语气有一点点的迟钝，“可我跟你说过，只要我去到外面的世界……” “那又怎么样。”耳洞精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她，他有些踉跄地站直了，“疼的感觉是真实的。” 小希愣愣看着他，她突然说不出话来。恍惚间觉得，好像，沈南行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又不是真的受伤，一会儿出去到外面就好了啊。” “疼的感觉是真实的。” 待小希回过神来时，耳洞精已经接着往台阶下走了。 “小心点。”他头也不回道。 “……嗯。” “谢谢你。”小希赶紧跟上他，心里愧疚地厉害，“刚刚我……”太着急了。 耳洞精：“亲一下就原谅你。” 小希：“？？？” 耳洞精干咳两声，“想什么呢？当然是开玩笑的！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的女人，啧啧！” 小希懒得理他。 两人开始继续往下走。 地下空间昏暗幽长，看着前方男人宽阔的背影，小希莫名感觉到一阵心安。 这一回，耳洞精始终领先小希几级台阶走，直到两人落到了最后一级台阶处。 “啪”的一声，四下里突然灯光大亮，小希被刺得眯起了眼。很快，她就意识到，是耳洞精开的灯。 他正站在一堵灰墙边，又接连按下了墙上的几个开关。 前方走廊上的灯依次亮起，他看起来对这里很熟的样子，淡定强大，一切尽在掌控中。 “怎么了？”耳洞精一回头，就见小希正怔怔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奇怪。 “没什么，”小希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就是觉得你……有一点奇怪。” 耳洞精：“？” 他抱起双臂，好笑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你这句话本身就自相矛盾吗？” 矛盾吗？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你和沈南行看着完全就是两个人，但在某些瞬间又会觉得，你俩挺像的。 要不我还是找个机会再问问沈南行吧？ 不过现在，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这么想着，小希自觉整理好了心情，便抬头朝耳洞精灿烂一笑，“走你的吧。” 石阶最下方直通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墙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哪怕有灯光的照亮，也显得昏沉。 还有一点点的压抑。 耳洞精熟门熟路的，一路带着小希在走廊上穿行。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走廊尽头有一道黑色的门。 耳洞精抬手按了门边墙上的一个按钮，黑色大门就缓缓地朝两边打开了。 女孩（27） 一个全然白色的世界呈现在小希眼前。 雪白的四壁，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天花板，这是一间占地约100多平米的房间。房间里安静极了，脚踏在地上都能听见回声。 放眼望去，整间房间都空空荡荡的，只除了进门右手边墙上的一台巨大机器。机器是肃穆的黑色，高及天花板，显得庄严。走得近了，便能发现这台机器的造型有点像电脑：正前方是硕大的显示屏，下方则是操作台。 操作台旁放了三把金属座椅，每把椅子上都配有一条手臂粗细的安全带。不过，显示屏正前方那把椅子上的安全带松了。 “应该是李敏敏来过这里。”耳洞精握着椅背道。 小希仿佛这才回神似的，她看向耳洞精，“李敏敏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实在太令人意外了，连她这个公司内部员工都不知道。 耳洞精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她说，这里是整个意识世界的能量中心点。” 小希：“？” 耳洞精抓抓后颈，也显得有些苦恼的样子，“专业术语我不懂，她只跟我说那是她用电脑分析出来的。这栋别墅是整个意识世界的能量中心点。” 小希突然想起沈南行说过，李敏敏是个计算机领域的天才，得过多项国际大奖。而之前在李敏敏的睡眠舱里，小希也确实看见了她的电脑。 “所以呢？”小希满眼睛都写着这三个字。 耳洞精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微微出了神。半响，他方咳了一声，转过脸去道：“李敏敏说她就是觉得好奇，所以一个人偷偷摸过来别墅这里看看，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会被耳洞精给逮个正着。 “当时你们就下来过这里了？”小希走到了操作台边。 耳洞精的脚步不由也随着小希而动，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小希的后脑勺上，只觉得那个后脑勺……有点可爱。“不过，那会儿她还没法操作这台机器，说没办法破获防火墙。” 小希回头：“你是什么时候遇到她的？” 耳洞精眼白上翻，做思考状，“三天前吧。” 小希一手托下巴，后背不由抵到了操作台：“而你就是在这栋别墅里醒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小希看见耳洞精突然笑了。 小希站直了：“所以你要去李敏敏的房子里找她，所以你才会对她的事那么关注！” 耳洞精打了个响指，热烈的吐息拂过小希的额际：“宾果！” 小希下意识别过头去，她抓抓脑门，莫名感觉有点脸热。同时，她心里想着：李敏敏对这栋别墅好奇，耳洞精只会比她更好奇，他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李敏敏抓来研究这台机器。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头看向他：“那今早你去李敏敏家里，对她做了什么？” 耳洞精耸耸肩，“就让她过来破解防火墙啊。” “只是这样？” 耳洞精：“她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他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希白净的小脸。她微微仰着脸，望向他的眼里写着信任。耳洞精摸摸鼻子，突然就有几分心虚的样子，“但那又不关我的事。” 小希瞪大眼，心里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所以你，问都没问？” “嗯哼。” 小希：“……” 耳洞精：“……” 耳洞精叫起来：“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到处拈花惹草我看见女人就保持距离我有什么错？” 小希：“……”你不到处拈花惹草看见女人就保持距离跟我有什么关系？？ 算了，无语！ 越想越心累，小希下意识地往后一靠，后腰撞上操作台，不当心就触碰到了操作台侧边上的某个按钮。 毫无征兆地，只听“嘀——”的一声，身后的机器陡然震动起来。 小希：“！” “小心！”耳洞精二话不说，一把就将小希拽了过去。与此同时，整个机器的显示屏倏然亮起来了。 一个身穿淡黄衣裙的女孩儿出现在了屏幕中央，是李敏敏！ 屏幕中的李敏敏坐在了显示屏正前方那把椅子上，她还仔仔细细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然后，她俯身在操作台下一通摸，摸出了一副……耳机。戴上耳机后，她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小希：“她在做什么？” 偏偏显示屏上的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耳洞精一手还拽着小希没放开，闻言，他又把她往后拽了拽，自己则靠近操作台，学着李敏敏的样子在下面一通摸。 还真让他摸出了一副耳机！ 耳机是黑色的，上头还写着字：意识调频器。 小希：“这啥？” 耳洞精刚想说话，前方屏幕上却突然跳出了一个对话框：是否读取使用者意识调频结果？ 底下有两个选项：yes or no 小希：“使用者？是指李敏敏吗？” 耳洞精：“应该是。”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下一刻，小希上前，在操作台上找到了“yes”这个按键。 一只大手却突然自她身后伸过来，覆住她的小手往后一拉，手的主人道：“我来。” 下一瞬，只听“哒——”的一声轻响，耳洞精修长的手指敲下了键盘。 整个房间陡然暗了下来！ 小希：“？” 她诧异转过身去，只见白墙，机器，椅子……一切的一切都在顷刻间远去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将她整个人包裹。 冷汗顺着小希的额头冒上来，“耳洞精？” 没有回应。 “耳洞精！！！” “你不要吓我啊！这一点都不好玩！” 除了自己的回声，她听不见任何一点别的声响。 一股冰寒顺着小希的脊椎直蹿上来，瞬间就遍布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手心里都是冷汗，一颗心更是直往下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一分钟前还和耳洞精一起好好地站在明亮的房间里，怎么突然就……会不会是我在做梦？想到这里，她二话不说就抬手掐自己的脸。 “嘶——”疼死了，可四周围的黑暗没有丝毫的消减。 不是做梦。 小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要慌不要慌，事情一定能有办法解决的！她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 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的变化，真正的身手不见五指。 怎么办？ 小希咬着唇，在原地僵立了很久。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继续往前走。她的脑子其实已经懵掉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有行动总比在原地坐以待毙强吧，或许能走出一条出路来也不一定呢。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亮光！ 小希顿时心头大喜，忙加快脚步朝光源跑去。 离得近了，便能看清那是一个圆形的大光点，就像是一束亮光骤然投射在了舞台上。 光点中央，有人。 不，更确切地说，是有人自黑暗的舞台上，渐渐移动到了光亮的地方。 “不要打我——” 女孩（28） 小希猛地止步，因为她突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光亮中央！ 那是…… “我错了！我错了啊——”女孩子跌坐在地，挣扎扭动间，她的脸自长发间露了出来，是……李敏敏！ 小希：“！” “李敏敏！”小希第一反应就是朝她冲过去！ 然而下一刻—— “啪——”那是藤条狠狠抽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激烈的声浪令得小希都生生止步。 一个高壮的男人猝然出现在了光点中央，他手里拎着碗口粗的藤条！ 地上的李敏敏忽而抖如筛糠，她绝望地朝小希的方向望过来：“救命——救救我——啊——” “啪——啪——啪——”藤条不住抽动，其间伴随着男人粗哑的怒吼：“敢不敢？还敢不敢跟人出去鬼混了？” “不敢了！我不敢了！放过我！救命——”凄惨的喊声叫小希狠狠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她咬牙继续往那边冲，“喂！你放开她——” 不知是听见了小希的喊声还是怎地，男人忽然半侧过身来，那张脸是…… 小希愕然瞪大眼，是在医院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敏敏的父亲！ “小希！小希！小希——” 焦急的男声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急促的语气，带着叫人心安的熟悉……小希猛地睁开眼睛。 她看见白衣黑裤的耳洞精正着急地站在她面前，两手用力握着她的肩。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她看见了雪白的四壁，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天花板，还有那台高及天花板的巨大机器，她还在别墅的地下空间里。 “小希！你怎么了小希？”耳洞精还在用力摇晃她，他的声音好似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过来…… “你别吓我啊！小希——” 小希使力晃了晃脑袋，用以摒除脑袋里排山倒海涌来的杂念。 “小希——”眼前，耳洞精的声音终于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 看着他急乱的脸庞，她忽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耳洞精：“……”所有的动作止歇，他整个人刹那间僵住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小希转而拍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五感终于恢复了正常。她看着耳洞精，嘴巴一张：“我……” 然后，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希——” ——————分割割割———————————— 那是一间黑洞洞的屋子，只有一扇进的门，里头没窗，因而关起门来，哪怕在白天，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 视线往里头移动，便能看见三十见方大小的屋子里摆了六张上下铺的床，小小的屋子里睡了12个人。 屋子小，人多，空气里常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夜深了，所有人都睡着了。 小希却看见小小的自己缩在最里头墙角的下铺上，整个人都蜷曲在发霉发潮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知是上铺的谁忽然翻了一个身，明明是再微小不过的动静，却吓得小希差点跳起来。 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跳。因为，除了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哪里去。 薄薄一条被子成了她最后的庇护依仗。 时间很快到了午夜。 一片安静的呼吸声中，只听“吱呀——”一声，屋子里唯一的一扇门，忽然开了。 床上的小希顿时如惊弓之鸟般缩起，被子下的身躯抖得更厉害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探头朝床外看，便能看见黑暗中，一个高壮的身影闪身进了门来。 他一步一步朝屋子里走进，身边墙上随之映出了一个带着犄角的扭曲黑影！他伸展手臂，墙上的犄角跟着变大变粗，在某一个瞬间终于能看清，那是一截粗大的木棍！ 很快，黑影停在了小希的床前。 小希克制不住地呜咽出声，除了发抖，除了更深地往被子里缩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可小小一条被子根本保护不了她单薄的身躯。 巨大的恐惧像一个黑洞一样吞噬着她。 短暂的停顿后，小希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粗鲁地掀开……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再分割割割一下———————— 小希猛然间睁开眼睛，入目即是狭小幽暗的空间与头顶上方满布着星空的图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做梦了。 怎么又做那个梦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没想到…… 下一刻，只听“嗡”的一声响，星空渐渐离她远去，头顶上方的盖子被揭开了。 步美美举着化妆镜自小希的睡眠舱外走过，懒洋洋道：“起来了啦。” 半响没见小希有反应。 步美美这才把头探了过来。见小希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是盯着她不言语，步美美顿时有些不安起来，忙道：“之前是你叫我2个小时后叫醒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希整个人“噌”一下弹了起来，直挺挺跟丧尸似的。“不行！我得去见沈总！” 步美美被她吓了一跳，一边猛拍胸口压惊，一边下意识道：“沈总？我刚刚看见沈总在老张那儿……” 结束了与林警官的“友好”洽谈后，沈南行便离开了医院。想想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老张，他便驱车来到了意识住房公司。 他的车停在公司楼下时，时间刚过下午2点。这个时候，附近的上班族都已重新开始投入工作，偌大的写字楼外便显得冷清。 沈南行关上车门，大步往里走。却不想，走到电梯口时，他迎面就遇上了一个人。 “阿行！”来人开口唤他。一身驼色风衣配深蓝色高跟鞋，矗立在前的美人身姿窈窕而美好，是夏梓倾！ 沈南行止步，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这时，夏梓倾身后的电梯门开了，老张匆匆忙忙跑出来：“夏小姐夏小姐，不好意思还要你专门跑……一……趟……”后面的语速变得越来越慢，显然是因为看见了沈南行。 老张：“沈总，你们……” 沈南行抬步往电梯里走，“有些事情交代你。” “哦！好！”那意思是，你俩不是一起来的？ 三人都进了电梯，光可鉴人的电梯缓缓上行。 老张身前是长身而立的沈南行，身边是沉默垂眼的夏梓倾，他懊恼地直拍脑门，嘴里还得解释道：“沈总，是这样的，公司有些技术问题层面上的问题要请夏小姐帮忙。所以我就把夏小姐……”请来了。 沈南行：“知道了。” 说话间，电梯已到了公司所在的楼层。 老张一步跨出来：“夏小姐，要不我先安排技术总监和您见面？”他千方百计想把她和沈南行分开！ 夏梓倾手里拎着自己沉重的电脑包，闻言，她下意识抬头看了沈南行一眼。 沈南行没说话。 夏梓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可以。” 望着夏梓倾走远的背影，老张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v。 ※※※※※※※※※※※※※※※※※※※※ 网站抽了，显示这章是存稿，但我其实3点就更了 女孩（29）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张万万没想到，他和沈南行在办公室里聊到一半，夏梓倾来敲门了！ “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夏梓倾进门后就径自看着沈南行道。 老张：“！” 沈南行沉默了一瞬，接着，他对老张道：“你先出去。” 老张：“！！！”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了沈南行和夏梓倾两个人。 沈南行坐在办公桌后，夏梓倾则维持着站在门边的姿势没动。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南行开始低头划手机。 夏梓倾：“……” 她挽了挽耳边碎发，苦笑道：“老张防我防得还真是……不过他多虑了，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夏梓倾知道了李敏敏的事。 沈南行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她。 夏梓倾忙道：“你别误会，是因为李敏敏的主治医生恰好是我研究生时候的师兄。但他不是主修意识研究领域，碰到一些专业上的问题他就会问我。”而当师兄提到意识住房时，夏梓倾就忍不住多关心了一些，“一不小心”就知道了所有的事。 “阿行，你还好吗？”夏梓倾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沈南行平静地看着她：“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就现阶段的治疗来看，我不建议李敏敏出院。她家里的治疗条件肯定比不上在医院……” 沈南行突然打断了她：“梓倾，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夏梓倾愣住了。 沈南行：“对你不好。” 想了想，他又道：“听说孩子满三个月了，忘了对你说恭喜。” 夏梓倾的脸“唰”的白了，一双樱嘴唇哆嗦着颤动，她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沈南行静静与她对视。 末了，夏梓倾的头低了下去， “我只是在尽我应尽的责任，我们怎么说都还是……家人。” 阳光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的日光没有了，整间办公室一下子显得暗沉。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半响，沈南行道：“多谢你的提醒。” 夏梓倾强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她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可沈南行迟迟不语，夏梓倾只好道：“所以，你会去阻止李敏敏出院，对吗？” 沈南行忽而嗤笑一声：“别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梓倾。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公司的利益更重要。” “你……”夏梓倾顿时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她连连摇头，“阿行，你变了。” 沈南行：“谁都会变。身体里的细胞每天生灭，每7年，人全身上下的细胞都会通通更新一次，我们甚至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沈南行站起来：“总之，谢谢你的好意。”说完，他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绕过夏梓倾，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却不想，他开门的一瞬，迎面就有一坨“小炮弹”飞扑而来，正往外走的沈南行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满怀。 沈南行：“！” 小希：“！！” 一直紧张地守在门外的老张：“！！！” 沈南行一手用力撑在门框上，才堪堪稳住自己后退的身形。他低头，撞在他怀里的小希也恰好在这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眼里先是迷茫，瞬间又转作满目的惊恐！ 跟受了惊的小鹿一样可爱。 沈南行只觉自方才起就郁结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抬手扶着她站稳，他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站好。” 小希：“对对对不起……” 沈南行垂眸笑看着她，“找我什么事？” 小希原本尴尬得癌都要犯了，听他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张口就道：“我觉得李敏敏的父亲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因为他要给李敏敏办出院？”老张顺口接了一句。刚刚在办公室里，沈南行和他谈的就是这个事。 小希：“出院？什么出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沈南行的胳膊，“不能让李敏敏跟她父亲回去！我怀疑……”猛然间想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顿时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沈总，我、我看见……啊不是看见，是……几句话说不清楚，我、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 沈南行由着她抓着自己：“有话慢慢说。”抬首看了一眼四周围，他顺势抓住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拉着她往外走：“跟我来。” “嗯好！”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老张脸上满满都是老父亲似的欣慰。 转头，发现夏梓倾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的门边。老张还来不及张口打个圆场，就听夏梓倾幽幽地问：“就是她吗？” 老张：“……” ——————分分分—————————————— 沈南行将小希带到了公司对面的咖啡馆里，为她点了一杯热拿铁。 这个时间，上班族们普遍在写字楼里奋战，咖啡馆里只能看见零星几个客人。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已经是深秋了，暖暖的阳光自外头照射进来，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沈南行也不催她，任由小希小口小口啜着咖啡。 小希凝了凝神，慢慢把自己刚才在意识世界里经历的事和沈南行说了。在那个地下室里，她短暂晕了过去，不过之后马上就醒了。醒来后，她就立马出来找沈南行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找沈南行才有用！ “我觉得那个别墅的地下室很有问题！”小希双拳紧握，凝重道，“沈总，公司为什么要在意识住房里设置那样一个地方？”问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这是公司的技术机密。 谁知，沈南行看了她一眼，说：“公司并没有在意识住房里设置你说的那样一个地方。” 小希：“？” 沈南行喝了一口咖啡：“我当初也参与了意识住房的设计，那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清清楚楚，我确定没有你说的那个地方。” 小希：“可是，我刚刚明明和……” “你和谁？”沈南行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言下之意。 女孩（30） 小希看着他，张了张口，“没谁……”她到底还是没把耳洞精供出来。 这是她刚刚出来意识世界前，耳洞精特意叮嘱过她的。他说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住在她家里的事。因而方才的讲述中，小希也没对沈南行提到耳洞精的事，只说自己不当心发现了一栋别墅，并且在里面遇见了昏迷的李敏敏的意识。 沈南行突然换了个坐姿，改作身体向着小希的方向微微前倾，“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又是怎么发现那栋别墅的？” 这个问题小希会答！ “就是有天半夜睡不着觉，出去走走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哪里想到，沈南行这人完全抓不住重点，只听他陡然提高音量道：“你半夜一个人出门？！” 小希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沈南行：“……”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不满地喝下了老大一口咖啡。“下次别这么做。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哦。” 沈南行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声音总算正常了：“李敏敏为什么会去那栋别墅？” 说起这个，小希就紧张了：“沈总，我怀疑李敏敏在被他父亲……”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惊喜的男声给打断了： “沈总！我可找到您了沈总！原来您在这里啊沈总！” 只见有人风风火火地冲到小希他们这一桌边，就差没扑沈南行身上了！ 小希一抬头，是沈南行的助理小张！ 小张助理手头有份重要文件务必要在今天给沈南行签，却苦寻沈南行不到，和亲爱的老爸通了电话才知道沈总原来在这里。小张立时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恭恭敬敬地把文件拿出来给沈南行，小张还自认为乖巧地跟小希打招呼：“李小姐也在啊，您好您好。” 抬头，发现他家沈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张：“？”我说错了什么？怎么感觉沈总的眼神这么可怕？ “你也好。”小希慢半拍地和小张打招呼。 沈南行却只是看着小希：“继续说你的。” 小希握了握拳，把怀疑李敏敏长期遭受父亲家暴的事说了。 “这事……可大可小啊！”小张很是吃惊，边说话他边去看沈南行。 沈南行的目光仍落在小希身上，他微微皱起眉：“但你没有证据。” 是的，沈南行一语道破了关键。小希对李敏敏父亲的指控完全基于她在意识世界里的所见，先不说有没有那个别墅地下室的存在，哪怕真的有，意识世界里记录下来的东西是没办法作为证据的。更何况，小希看见的那些连监控都算不上。 “我知道。”小希捧着咖啡杯，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要不是这样，她早报警了。 沈南行不知怎地就很见不得她这样子，不由问她：“你想怎么做？” “去找证据。” “我想帮她。”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李敏敏的父亲把她带回去！” 这时，小张忍不住开口：“可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对公司来说就会很麻烦。李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沈总已经私下里和李敏敏的父亲李建明达成了和解。我们愿意支付一切医药费，而对方的和解条件之一，就是把李敏敏带回家治疗。” 小希马上去看沈南行，像是无声地问他：是这样吗？ 沈南行没有否认。沉吟了一瞬，他对她说：“这是警察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小希的头低下去，“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 她的模样实在沮丧，沈南行心中莫名有些担心，刚想再问她些什么，小希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说完，她径自走向了咖啡馆的角落。 确定四周围无人会听见后，小希才戴上了耳机，这是她与耳洞精的通讯设备。 “喂，怎么一直不给我消息？”几乎是通讯接通的瞬间，耳洞精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希吸吸鼻子：“在跟我老板讲话。” “那个糟老头子怎么老是阴魂不散？”耳洞精嘀嘀咕咕。 “沈总？”见他家沈总一直盯着李小姐的背影不放，丝毫没有要签文件的意思，小张忍不住出声提醒。 沈南行看着小希所在的方向，忽然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 小张：“？？？”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啦。”那一边，小希正拿爪子抠着面前的白墙，反过来安慰耳洞精。 耳洞精：“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注意点身体，知不知道？对了，我已经查明白了，你之前应该是进入了李敏敏的全息投影世界。” “全息投影？”小希诧异。 “她记忆的全息投影。”耳洞精肯定道，“李敏敏使用机器时，机器录入了她的记忆。当你戴上耳机，选择了‘读取使用者意识调频结果’，她的那些记忆就会以全息投影的方式让你看见。” “居然是这样……” “但为什么你看得见我看不见？”耳洞精嘀咕道，“我们当时明明一人一个耳机戴着的。” 小希落在墙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她咬了咬干涩的唇瓣，没有说话。这时，她不由庆幸是在“电话”里，耳洞精看不见她的反常。 见她不说话，耳洞精就又絮絮叨叨说起了旁的事： “李敏敏还没醒，我再看看她……” “想不到地下室的那台机器还有这个效果，我再倒腾倒腾。” “对了，小肖哥哥是谁？”耳洞精冷不丁问了一句。 小希的身子猛然一僵。 “你晕倒的时候喊了这个名字，他是什么人？”耳洞精不疑有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也是你在李敏敏的记忆里看见的人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希屏住了呼吸。她的身子止不住地簌簌颤动起来，闭上眼睛，某些灰暗的记忆排山倒海地朝她压过来……直到，身后传来了一把温和的男声： “小希？” “电话”里，耳洞精立时敏感起来：“谁在叫你？” 一只大手轻轻碰了碰小希的肩头，“怎么了？” 小希抹抹眼角转过身来，“沈总……” “电话”里，耳洞精的声音立时炸了：“你老板？” “他声音怎么这么年轻？” “他想对你做什么？” 怕他的大嗓门传进沈南行耳朵里，小希只好掐断了通讯，“一会儿和你聊。” “你敢挂我电话？喂——” 耳洞精的声音没有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希抬头，发现沈南行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小希：“？” 沈南行：“……” 小希：“沈总？” 沈南行别开了视线去，状似不经意地问：“在和谁打电话？” 小希还有些沉浸在之前的情绪里，便没怎么多想，顺口回道：“一个……朋友。” 沈南行：“……你朋友还挺多。” 小希：“？？” 这时，小希的手机响了，是步美美打来的，提醒她有客户上门了。 小希朝沈南行举举手机：“沈总，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上班去了。”反正该告诉沈南行的话她已经带到，虽然结果和她预期的有些远罢了。 沈南行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只叮嘱她：“有事打给我。” “嗯。” 与沈南行道完别，小希便出了咖啡厅。穿过马路，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对面的办公楼里。 而咖啡厅里，沈南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希的背影，没有移开。 女孩（31） 来的客户挺难缠的，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大爷。 老大爷租了意识住房一个月，租金是1000块。当初考虑到他是个孤寡老人，公司不仅免去了他的押金，还同意他住的时候只需先交三分之一的租金，到月中领到退休金时再交三分之一，余下的尾款可以等到退房子的时候再结。 可这老大爷住满了一个月，除了一开始的那300块，他一分钱没再交过不说，如今还反咬一口，说意识住房欺骗消费者，要到消费者协会告他们！ “大爷，9块钱一天的房租是咱们公司刚开业时候的特惠价格，现在早过了特惠期。而且那也只是普通一居室的价格，您住的这个可是五室一厅的精装修！1000块真的已经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价格了！”小希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听见王乐乐在苦口婆心地劝。 老大爷：“我不管，你们就是要赔我钱！” 得，这就是遇上了个老赖。 客户的钱收不回来，公司规定，这部分钱就要从卖房员的工资里扣。 可问题是，当初签下老大爷的是个实习生。那实习生干了三天就辞职不干了。 “那个实习生是a组的人吧。” “别胡说，实习生是轮岗制的，他也替你们b组干过活！” “他还帮c组复印过资料呢。” 大家纷纷开始甩锅。 “我记得那实习生是小希带的吧。”闹哄哄的办公室里，突然有人冒出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 感觉被飞来一顶横锅砸中的小希：“……” 小希不可置信地看向步美美：“我就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步美美就不说话了。 这件事最终还是闹到了老张那里。 办公室里，老张笑呵呵地看着众人：“年轻人，一个个的火气那么大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起责任，经理，您可不能包庇某些人！”一个a组的男同事道。 “说什么呢你！”王乐乐急了，帮小希说话。 小希说：“经理，这件事跟我无关，我没有带那个实习生。只是他有问题来问我的时候，我帮他解答了。” “可我们这里只有你回答过他的问题。”c组女同事道。 小希：“回答他的问题，就算带他吗？那你昨天也问我问题了，也算我带着你工作吗？那是不是明天你惹上麻烦了，也要我替你背锅啊？” “说什么呢你！”女同事火了。 小希继续说自己的：“那你得了绩效奖金，是不是也该分我一半？经理，如果帮实习生解答过疑问就要替他收拾留下的烂摊子，我想，以后公司就没人愿意帮助新人了！” “说得有理！”老张道，“咱们绝不是那样的公司！咱们公司更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 “那这次的赔钱要算谁的？”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女同事道。虽然600块钱不是大钱，可万一那老头喋喋不休，坚持要公司赔他精神损失费呢。这钱难道也要他们员工自己出？ 虽然公司有提供意识住房给他们，但公司有一部分员工还是选择买了实体的房子。房贷压力下，每一分钱都必须要抠抠搜搜地计算着花销。600块对于深陷房贷压力下的人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头的事情一出，大家纷纷甩锅的原因。 说起来也是无奈，谁不想做好人？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想撕破脸？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 那些同事也不是真的针对小希，他们只是不想出这个钱而已。 望着众人眼巴巴的眼神，老张笑笑道：“别急别急，我先打个电话。” “喂喂？嗯，好……知道了……” 所有人静静看着老张打电话。 “经理，这赔偿款到底谁出？您倒是给个准话啊！”老张一放下手机，就有个性急的男同事忍不住嚷嚷开了。 老张背着手，老神在在，“谁也不用出，事情已经解决了。” 所有人：“？” 老张刚才那通电话打给的是他一追债公司的朋友。众所周知，这年头欠钱的普遍比借钱的横，凡资金往来大的公司都免不了要和追债公司打些交道。 那老赖一来公司闹，老张就派人去查了。追债公司效率奇高，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有了调查结果： “那老头根本不是什么孤寡老人，他有儿有女，存款丰厚，儿女每个月还给他两万块零花。” 所有人：“…………………………” 老张：“他欠的钱，他儿子女儿会还，还连带着要赔偿咱们员工精神损失费。”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经过这件事，老张也严肃批评了他们。员工的工作不仅是要卖房子，还要认真做好客户调查！这次的事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员工自己的粗心大意。 “要吸取教训，以后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主要是没我这样的好领导！ “是是是！”大家点头如捣蒜。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有好几个同事都来跟小希道歉了，要请她吃饭赔罪。之前他们是被赔钱的恐惧冲昏了头脑，如今冷静下来，大家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欺负一个小姑娘！主要是，小希平时为人也挺好的，话不多，低调，有什么事都肯帮个忙。 小希朝他们笑笑，这件事就总算是解决了。 不过，也有坚决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步美美就是其中一个。 “美美，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办公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的时候，小希忍不住压低声音朝步美美开口了。 步美美正在拾掇自己的美甲，闻言，她头也不抬道：“那就是我记错了吧。” 小希被她噎得一句话说不上来。你轻飘飘一句“记错了”，知道会给我惹来多大麻烦吗？要是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领导，这锅就要我背了！偏你还不能怪她步美美，因为人家只是记错了…… 小希窝火着呢，冷不丁步美美又来了一句： “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就当是为公司分忧解难怎么了？” 小希：“……” “再说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事情是顺利解决了，可小希就是觉得很不爽啊！ 噎完了人，步美美把包一背，踩着高跟鞋就要走了。 小希不能忍了，冲上去道：“你什么意思？” 可惜，冲到一半被人拦住了。 “消消气消消气，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啊！”是一直在旁边听壁角的王乐乐。王乐乐向来信奉是以和为贵，他不希望看见自己的两个好朋友打起来。 被王乐乐这么一打岔，小希再抬头时，步美美已经扭着腰走出了办公室。 小希气死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她干嘛啊？最近总是阴阳怪气的！”已经不止一次了，上回老张说改例会时间而小希没收到通知，就是因为负责带消息的步美美没通知到小希！小希事后问她，步美美也是轻飘飘的一句“哦，我忘记了”。 大家都是同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希也不想把彼此的关系弄得太难看。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步美美实在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王乐乐看着她，欲言又止：“她这是在妒忌你和沈总的关系呢。” 小希：“？？？”我和沈总有什么关系？？ 王乐乐：“因为她最近相亲总不顺利……” 小希：“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割割割———————————— 郁闷地出了办公室，小希本来想去吃晚饭的，却意外接到了耳洞精的通讯。 “喂——”她把耳机架起来，盯着面前的走廊墙壁，声音有点无精打采。 耳机另一头： “我好恨他————————” 女孩（32） “我真的好恨好恨他！他是我爸啊，我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恨死他了，我好恨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我好恨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我感到可耻！！！” 小希：“！！！” 她瞬间精神了，“这是……”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派这样一个父亲给我？他好恐怖啊！他不是我爸，他是魔鬼——” 小希急了，捂着耳机快步走到前方转角后：“怎么回事？你是李敏敏吗？！” “不是。”此时，耳洞精的声音方稳稳地传过来。 小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到的是更大的疑惑，“你到底……”这时，有一大波同事正吵吵嚷嚷地朝小希的方向走来，小希只得转身往外走。这会儿正逢下班，四面八方都是人。她一直出了公司，来到大楼后面的草坪上才停下来。 五点多钟的光景，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深秋的傍晚满是凉意，小希不由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嘴里叫着：“耳洞精？” “我在。”伴随着他的声音起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像是把什么东西移开了。 “我还在地下室里。”他说，“我看见了更多的……李敏敏的记忆。她的境况……不大好。”他刚才给小希听的，就是机器里读取的，李敏敏记忆画面里的声音。 这个小希知道，在全息投影的世界里，她已经看见过了，简直汗毛倒竖！ “李敏敏醒了吗？”揪着面前矮树的叶子，小希问他。 “没有。” “还在别墅里？” “嗯。” 小希：“……” 她又不死心地问他：“就没有人来别墅这边找过她？” 耳洞精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我……”她就是以为她和沈南行说过以后，他至少会有所行动的，“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通讯里有短暂的停顿，而后—— “小肖哥哥是谁？”耳洞精冷不防又问了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小希：“……” 眼前的矮树都要被她撸秃了，“没谁！我、我就是说胡话了！” “哦？”耳洞精的语气是怀疑的，可幸好他没有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接下来，他又叮嘱了小希几句，让她没事别在外面乱跑，早点回来睡觉。 “知道啦！”小希谢过他的关心，并借口自己肚子饿了，匆匆挂断了通讯。 小希不知道的是，通讯一切断，耳洞精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雪白的四壁，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天花板，他确实如他自己所言，仍置身在那间100多平米的地下室里。整个地下空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机器运转时那微弱的轰鸣声。 耳洞精正站在那台庞大的机器前。 此刻的机器屏幕里，一些画面正在上演： 阴暗潮湿的房间，黑夜里悄然无息地潜进来的男人。男人高举着粗木棍，朝缩在床脚、瑟瑟发着抖的女孩儿露出了贪恋的笑……而此时，房门乍然被人踹开，男孩子的身影顿时如愤怒的小兽般冲了进来…… 画面到这里便断了。 耳洞精抬手按灭了屏幕，显然，他没有告诉小希的是，这台机器里残留了李敏敏的记忆，也捕捉到了小希的。 耳洞精闭了闭眼睛，眼前尽是小希像花儿般灿烂的笑脸。她笑得那么开心耀眼，仿佛没有一丝阴霾。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一边，小希切断通讯后却没有马上回去吃饭，想了想，她抬手拦下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市二医院。”她想去看看李敏敏。 在她看来，李敏敏的意识如果还残留在意识住房的世界里，那她的身体就不可能醒得过来。小希想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今天运气很好，出租车一路遇上的都是绿灯。车子飞快地往前开，窗外的人与景跟着飞速流转。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华灯初上，小希看出去的这个城市，一片繁华。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开出了一个大洞，连她自己也不知该拿什么东西去填满。 小希低头，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没给沈南行打电话。 沈南行是个商人，他最先要考虑的是公司的利益，他必须要顾全大局。这一点，在之前两人的相处里，小希已经看得很明白了。她很欣赏沈南行的一点是，除了商人的市侩外，他还保留有自己的本心。虽然明面上他无法坚持什么，但他会暗搓搓地来帮你。这一点，小希是领他的情的。 可一次两次，人家是好心，你却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当做理所当然。那会让帮你的人为难。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已停在了市二医院门口。 “谢谢师傅。”朝司机道完了谢，小希便给他“砰”一声关上了车门。正要转身，她却突然听见了轻微的一声“咔嚓”，就像是……有人在对着她拍照。 小希猛地回头。 此时，夜色已彻底笼罩了整个世界，医院外的主干道上只零星走着几个行人。借着昏黄的路灯，小希的视野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和树下一个黄色的超大塑料垃圾桶。一只野猫利落地跳上垃圾桶，后肢着地往那儿一蹲，幽幽地望着小希。 是我太敏感了吗？小希晃了晃脑袋，最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 小希来到李敏敏病房时，已经快8点半了，这是晚上最后一波病人的探视时间。不巧的是，李敏敏的主治医生今晚不值班，而负责给小希做登记的护士说，李敏敏三天后就要出院了。 “这么快？！” “还不是家属强烈要求的。”小护士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住医院对女儿好。这年头的父母亲啊……”抱怨了几句，小护士就带上门出去了。 因为公司的特别优待，李敏敏住的是环境很好的单人病房。 如今，病房里只剩了小希和李敏敏两个人。 李敏敏躺在病床上，她苍白着小脸，两手平放在身体两侧，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和小希白天见到她时，没有任何的不同。甚至和小希在意识住房那栋湖心别墅里见到的她，也没有什么两样。 李敏敏的意识怎么会昏迷呢？她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小希心中满满都是这样的疑惑。 她不由挨着病床坐了下来。 或许是晚上的缘故吧，加之病房的隔音效果又好，这会儿，整间病房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床边叫不出名字的医疗仪器间或发出“嘀”一声的响。 小希两眼发直，眼神发空。她好似在看着李敏敏，又仿佛透过病床上的她，看见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下巴抵在手背上，小希整个人在病床边窝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或许会很奇怪，还很多事。但是，看着李敏敏受苦，知道她过得不好，她就总忍不住很想要……帮帮她。 小希抬手，轻轻摸了摸李敏敏的头发，低低的声音如同自语： “总感觉帮了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呢。” ————————割割割—————————— “总感觉帮了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呢。” 床上的陶肖猛地睁开了眼睛。 ※※※※※※※※※※※※※※※※※※※※ 这周有榜单，应该会日更哈 小可爱们拿你们的评论砸死我吧！ 女孩（33） 一片漆黑的视野叫他短暂地无法分清今夕是何夕，他的头也疼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 一抹月光自窗外悄然溜入，熟悉的大床，熟悉的沙发，熟悉的桌椅……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置身在一间卧室里。 大量清凉的空气被他吸入肺腑，他突然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带动起喉咙的痒痛，而这一系列不舒服的刺激也终于将他从幻境拉回到了现实。 他做梦了。 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的那句话却总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总感觉帮了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呢。” 陶肖闭上眼睛，眼前逐渐浮现起一个女孩子的轮廓：瘦瘦小小的身影，因为吃不饱而长期面黄肌瘦着，她总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仿佛感受到他的注视，女孩儿朝他的方向抬起了脸来……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乍然被人推开。倾泻而入的光亮里，乔术大步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他抬手拧亮了床头灯：“醒了？烧退了没有？” 不知是男人的阳火太旺盛，还是床头灯太亮，总之，乔术一进来，就仿佛一下子驱散了先前笼罩在房间里的阴霾。 乔术把手里的托盘往床头柜上一放，抬手就来探陶肖的额头。 陶肖立时被他的大手冰得一哆嗦。 “抱歉，忘了刚洗过手。”乔术马上收回了手，并从善如流道：“来，把药吃了。”说着，他从托盘里拿过水杯和感冒药，直接把东西怼到了陶肖脸前。 陶肖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地张了嘴。 乔术满意一笑。 陶肖最近有点感冒，吃了药，早早就睡了。因为是在老板家里，他不敢睡得太死，时刻提醒自己要警惕。却不想，迷迷糊糊间还是做梦了。 做得还是那样一个梦。 说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这些事了…… “明天还发烧，就乖乖跟我去医院。”陶肖正心不在焉着呢，边上的乔术冷不丁开口了。 “真不用……”陶肖下意识反驳。可注意到床边人越来越黑的脸色，他不得不噤了声。 “说什么都没用，这事儿得听我的。”说话间，乔术抬手，很自然地替揩去了他唇角的一抹水渍。 陶肖：“……” 虽然两人间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这样的小动作还是会让他害羞到不行。 害羞的气氛在两人间流淌~~不，只是单方面的。乔术表示自己才不会害羞呢，他整个人正克制不住地朝陶肖靠近过去。 可怜陶肖丝毫未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乔总，我觉得我一直在这里住着，也不是办法。”嗯，害羞归害羞，有些事陶肖觉得自己还是要讲出来的。 住宿问题正是近日来困扰着陶肖的大问题。 今日自己难得身娇体弱（？），他觉得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跟乔术好好谈一谈。 灯下看美人，真是越看越美妙。乔术心不在焉地回他：“我愿意让你住。” “可我的房子……” “不管它。”抬手抽走被陶肖搂在胸前的抱枕，他想亲他。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陶肖赶紧别过脸捂住嘴，“我、我是心疼我的房租啊……”虽然他人没住着，可他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房子里呢。 他又不想直接退租，他自觉在乔术这里住不久，如今的日子就像是偷来的，他迟早还是会回去原来的世界里。而且，他对那个房子还是很满意的。可不退租就得每个月给空房子交房租，他、他都要心疼死了！ 乔术：“要不把那房子给你买下来？” 陶肖：“……” “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乔术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小兔子唇上啄了一下，可他仍然有些不高兴。外面多的是人挤破了头地想往他家里钻，这也是他头一次带人回来家里。这小东西还在不满意什么？ 突然，乔术心中一突，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欲擒故纵。 当人贪婪地想要更多时，就会使一些小伎俩。这样的把戏乔术从小到大见多了，他认为这是人的本性。 他的小兔子也会这样吗？ 想到这里，乔术的神色冷下来，他整个人也从陶肖身上起来了。 耷拉着脑袋的陶肖丝毫没察觉到眼前人的反常，憋了那么多天，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虽然料到对方可能会因此而不高兴，但他觉得还是应该要说。要不然两个人相处起来，他总感觉别别扭扭的。 想到这里，陶肖就决定要说了。 “一直住在乔总家里，我、我良心不安。” 乔术心说老套路了，你下面是不是要说，想搬出去，然后等着我挽留你，你就可以趁机对我提要求了？ 陶肖：“再住下去，我都要愧疚死啦！” 乔术：果然！ 陶肖鼓起勇气抬起脸来：“您可不可以别再给我开工资了？ 乔术：“……” 乔术：“你说啥？”他惊得方言都爆出来了。 陶肖苦着脸：“身为乔总您的司机，我已经好多天没开过车了。现在居然还要乔总亲自来照顾我！” 更可怕的是—— “乔总您还每个月按时给我发工资……说实话，这工资我拿得很虚。”这就跟他白租了房子不去住一个心情。 乔术再次：“……” 陶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是真心实意在反省，“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了……唔！” 被乔术扑上去一口吻住，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我感冒了……唔——” 卧室里满是暧昧的水声。 “傻瓜，愧疚啥？我还没给你生活费呢。”良久过后，乔术终于放开了怀里人，但仍意犹未尽地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的唇。 陶肖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害羞得不行。闻言，他嘟嘟囔囔着说：“为什么要给我生活费？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挣啊。” 乔术：“不为什么，我想养你。”以往只要他这么一说，他那些小情儿无一不感动地欢天喜地，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他在等着他的小兔子来抱他。 听罢乔术的话，陶肖一下子精神了。他“噌”地坐起来，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乔术：“我也想养你！” 乔术：“……” 但很快，陶肖的小脸又耷拉了下来：“可是你太贵了，我、我现在还养不起。你、你能等等我吗？”他小脸认真，语气郑重地在恳求，是真的在考虑要养他这件事。 这一回，乔术不仅“……”，还失笑出声。他大力地把陶肖拉进怀里，抱着他使劲揉捏，“告诉我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嗯？”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陶肖被他揉得整个人都软了，眼里和唇上都泛着潋滟的水光，“就是吃普通大米长大的，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的。” 他的声音软软的，还透着一点儿可怜。这一刻，乔术只觉得怎么疼他都不够，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你父母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宝贝？” 一瞬间，陶肖脸上的笑容就散了去。 床头灯昏暗，乔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他的声音还是一字一句地传进了乔术耳朵里： “我没有父母。”陶肖说，“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分割线—————————— 小希一惊，“噌”一下弹坐而起。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病床上，李敏敏还在沉睡。 小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居然已经晚上10点了！而她竟不知不觉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正要伸个懒腰醒个神，她却突然感觉到了房间里的异动。 女孩（34） 小希猛地转头，看见自己身后正站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身材极为健硕，是那种长期干体力活积攒下来的腱子肉。他穿着半旧的夹克衫和洗得发白的黑布裤子，裤管上还溅着点点的黑泥。 是李敏敏的父亲李建明！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小希脱口道。 李建明粗声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他边说边朝小希的方向走来，粗壮的身形显得很有攻击性。 小希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我……” “你是什么人？” “我是……”小希正要自我介绍，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小希低头找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 李建明却突然厉喝出声：“你是不是那个女人派来的？！” 小希：“？？”手机都给他吓得差点掉地上。 这一瞬间，李敏敏的父亲就好似神魔附体一般，劈头盖脸就朝小希骂：“我告诉你，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你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不管你使多少手段都没有！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说的这是……李敏敏的母亲？ 李建明就好似突然发疯了一样，动作粗鲁，眼神暴戾阴鸷，别说是给小希说话的机会了，小希都怀疑下一刻他会扑上来打她！ 幸好有护士小姐闻声赶来，这才劝住了李建明。 “病人家属情况不大稳定，小姐你还是走吧。”护士对小希道。 李建明：“给我滚——” 小希哭笑不得地被赶出了病房。 今晚的遭遇是小希始料未及的，她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好吗！李建明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不过，这也从侧面更证实了小希的猜测，李建明的状况不大对，按他今晚的表现，他确实很有可能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做出伤害李敏敏的事！ 但是，这能作为她想帮助李敏敏的证据吗？ 正思绪纷乱间，小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一看，6个未接电话，全是沈南行打来的！ 他……找她干嘛？ 正盯着“沈南行”三个字发呆呢，手机屏幕上，“沈南行”三个字再度跳了起来。 小希往左右瞄了瞄，有些心虚地接通了手机。 “喂——” “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沈南行沉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希注意到他语气不似往常般沉稳，呼吸也急促，难道在夜跑？ “在……市二医院这边。”说话间，她离开医院大门外的主干道，走到了一条植被茂盛的小道上。这个点公交车和地铁都停了，她得穿过这条小道，走到前面的大路上去打车。 沈南行一时间没说话。 小希想了想，直接说：“我去看李敏敏了。” 电话那一头，沈南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希拿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她承认，说上面那句话的时候，她是有一点赌气的成分在的。 她明明都已经把李敏敏的意识残留在意识住房里的事和沈南行说了，他怎么就能置之不理呢？虽然嘴上说理解他肯定是为了公司大局着想，可她就是忍不住要生气！ 这个冷血的资本家！ “见得怎么样？”电话里响起沈南行温和的声音。 小希：“不怎么样。”小希也知道朝他发脾气怪没道理的，本来她都已经打算把这气忍下来了。可他一说话，她就破功了。“遇上李建明了，被他赶出来了。”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沈南行立时道。 小希奇怪地说：“他能对我怎么样？” 沈南行：“……”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耳边只能听见“哒哒哒”走夜路的声音与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响。 突地，沈南行在那一头低低地笑了：“心里是不是在骂我是势利的资本家？” 小希：“……” “我没！”她赶紧撇清，“哪儿能呢？！您可是我大大大老板！” 他还在那边笑，笑音低沉悦耳，如带着磁性的电波，直往人耳朵里钻。 明明就是隔着两个话筒、离得十万八千里呢，小希却不知怎么地，莫名就觉得……这人仿佛正贴在自己耳边说话，呼出的气息直往她耳根子里钻……她、她忽然就难为情了。 而那一头，沈南行的声音突然正经了起来：“我找人去看了你说的那栋别墅，没有发现李敏敏。” “嗯？”小希后知后觉到他在说什么，立马停住了脚步，“你是说……” 沈南行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的人找遍了那栋别墅，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地下室。” 小希：“怎么会？耳洞精明明……” “耳洞精？”沈南行又精准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关键字。 小希：“……” 小希：“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南行：“小希？” 小希猛然间抬头。 此刻，她正走在小道的中间地带。这一段路没有路灯，远处照射过来的路灯光几乎被头顶上方的树丛全部遮挡。而她脚边的灌木丛又尤为茂盛，藏下一两个成年人完全不是问题，要是一个不当心被拖进去…… 更可怕的是，她听见了身后如影随形的脚步声。 “怎么了？”沈南行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小希把口水一咽，拔腿就跑。 “小希！” 这个时候如果她脑子清楚，便能发现这一声“小希”带着重音，很明显是同时从手机内外两个方向传过来的。 可这会儿小希正满脑子各种变态杀人案翻搅，哪儿还顾得上去分辨？ 跑跑跑！跑快点！ 然后，她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胳膊，猛地拽了回去。 小希：“！！！” “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撞进身后人怀里的同时，小希听见了一把无比熟悉的男声。 这声音低沉而醇厚，分明就是刚刚还在令她耳根子直发软的那一把。 小希不可置信地抬头，只见月光下，一身西装革履的沈南行正一脸焦急地望着她。 沈南行：“到底怎么了？” “你吓死我了！”小希反应很大地猛地将沈南行往后一推。 沈南行没防备，真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而他背后即是一棵大树，沈南行就这么直接撞上了树。 头顶上方的树叶哗啦啦落下来。 这时，正好有个老大爷慢悠悠骑着共享单车路过，见此情景，大爷“啧啧啧”了两声，谴责了一句：“大半夜的，伤风化！” 说完，大爷便不负责任地骑走了，徒留下小希和沈南行在原地： 小希：“……” 沈南行：“……” ※※※※※※※※※※※※※※※※※※※※ 《重选父母计划》：人可以回到过去重新选择自己的父母 下本写这个，小可爱们求个预收~ 文案： 我妈对我不好。 那就换个妈呗。 嗯？ 是不是所有人都告诉你，人无法选择父母？ 其实，这是不对的。 有一个计划可以让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自己的父母。 初次见面时，她就恶狠狠咬了他一口。他龇了龇牙，笑得一脸凉薄：“小姑娘还挺凶。” n年后。 对着酒吧里光怪陆离的灯影，秦先生一脸若有所思：“昨晚办事时她没咬我，你说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友人：“……” 女孩（35） 场面实在太诡异，小希只得艰难开口：“沈总，你怎么……在这里？” 沈南行开口地也很不自然：“正好在附近……有点事。”说话间离开大树，随手整了整自己的西装外套。 “哦。” 两人就没话说了。 沉默又尴尬的氛围在两人间静静流淌。 小希抓抓耳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和沈南行单独相处的时候，聊着聊着，两人间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 “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沈南行突然开口。 小希：“啥？” 他好高，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必须要垂眸看她：“女孩子晚上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额，说的是这个啊。 “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嘿嘿。”她傻笑。 沈南行看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为什么对李敏敏的事这么上心？” 小希张了张口：“我……” 夜色里，沈南行注意到，这一刻，小希眼里有很悲伤的东西。可那东西转瞬即逝，快得他根本抓不住。而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就变得正常了： “我只是觉得，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她理应有很美好的未来。可这份美好却很有可能在她的原生家庭里被毁掉。虽然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但是，看着她受苦，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 “或许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却很有可能会影响人家一辈子。因为曾经被人帮助过，所以对这一类的事会特别有感触吧。我觉得帮助受害者不应该仅仅是警察的责任，这世界上有多少普通人，又有多少警察，全部交给警察他们根本管不过来。如果人人自扫门前雪，那在路上看见有人被打劫，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见义勇为？等警察来了，抢劫犯早就跑没影了。研究统计发现，很多案子之所以能破坏，重要线索都来自热心的人民群众！” 沈南行：“哪里的研究统计？” 小希：“……我自己。” 沈南行：“……” 小希咳了两声，“嗯，退一万步讲，我也希望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别人也能向我伸出手的。” 沈南行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曾经被人帮助过？你？” 小希：“……”你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沈南行试探着道：“帮你的人，是那个……耳洞精？” “当然不是了！” “那是谁？” 小希眨巴眨巴眼，心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于是，她自然而然岔开了话题：“你的人把整个别墅都找过了吗？确定没有看见李敏敏和地下室？” 沈南行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她，只淡淡“嗯”了一声。 小希一手托腮着往前走，这就奇怪了啊，傍晚那会儿她和耳洞精通话，他说和李敏敏还在别墅里，可这会儿沈南行又说找不到人，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耳洞精和沈南行之间，有一个人在说谎？ 想到这里，小希不由转身面相沈南行，狐疑地去看他。 “你派去的人几点到的别墅？” “下午三点左右。” 小希一手点在唇角，愈发觉得想不通。 这时，沈南行突然动了。只见他抬手搂住小希的后背，猛地将她按进了怀里。 小希：“！！！” 此时，他们距离小道的出口还有三十几米远。夜风很凉，四周围依旧昏黑一片，小希踉跄着撞进沈南行怀里，就像是忽然撞进了一个热烈的火炉里。 紧跟着，她耳边就响起沈南行急促的声音：“走！” 小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右手边的灌木丛里突然就跳出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小希在心里默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六……居然有七个之多！而且，这些大汉的手里皆明晃晃的闪着光，那是……刀。 “你们要干什么？”小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一步上前，直接将沈南行护在了身后。 沈南行：“……” 众大汉：“……” “小子，乖乖让开，老子不搞你。”为首的大汉忽然道。 如果说刚才沈南行还只是警惕，那么，这会儿大汉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彻底阴沉下来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只听他压抑着声音反问道：“你们的目标……是她？” “那是，水灵灵的小妞谁不爱？” 小希一惊，额头上的冷汗流下来了。 “别怕。”沈南行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他握了握她的手腕。 皮肤相贴的热度叫她抖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把他推开。望着沈南行刀削般的侧脸，小希下意识叫他：“沈南行……” 肩头倏然一热，是沈南行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上了小希的身。 “沈南行！”小希心中蓦地一紧，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拍拍她的手背，沈南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他拂开了她的手，一步上前将她拦在了身后。 “哟，小兄弟这是想英雄救美呐。”为首大汉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行，成全你。兄弟们，一起上！” 六七把刀同时挥向了沈南行。 “沈南行！！！” “喂，110吗？我这里是……”小希躲在灌木丛边，握着手机，颤声道。 她很想去帮沈南行，但也知道自己这样只会给他拖后腿。她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她话还没讲完，电话那头的110接线员比她还紧张：“小姐你坚持住！务必保护好自己！我们即刻就到！” 小希正要开口，却听见了一声闷哼。 她惊惧抬头，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朝她的方向直冲过来！却在下一刻，被沈南行一把拎住，狠狠一个过肩摔，大汉倒地不起。 小希：“……” 眨眼的功夫，大汉们就倒了个七七八八。小希预想的刀劈沈南行、血流成河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事实上，那些刀根本近不了沈南行的身。 5分钟不到，他就把他们全都撂倒了。 这家伙这么能打的哦。 “喂喂？小姐？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不说话？”手机里响起接线员焦急的声音。 而此时，沈南行已弯腰捡起先前被自己随手丢在某棵树下的西装外套，朝小希走来了。 小希迟疑地把手机贴到耳边，她想说你们好像不用来了……却在这时，原本倒在路边的一个大汉在沈南行经过他身边时，突然一跃而起，手里的长刀一个翻转，狠狠朝沈南行的后背心刺去！ “沈南行！！！！！！” 夜里11点，某顶层的豪华公寓内。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卧室里来，映出了大床一对交颈相缠的身影。满室都是银辉，空气里还涌动着某些暧昧的气息。 这一夜，乔术搂着他的小兔子，早早地睡下了。 却陡然地，床头柜上的手机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乔术不堪其扰，摸索着抓过手机就想往地上摔。却在下一刻，他一眼扫见了屏幕上闪动的三个字。 沈南行 这个点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唔……”枕边人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嘴里也发出含糊的不舒服的声音。 赶在陶肖被吵醒前，乔术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与此同时，他接起了电话：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出乎他的意料，顿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紧跟着响起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请问……是乔先生吗？” “你说什么？阿行受伤了？！”卧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乔术的音量就再也克制不住了，“什么情况？他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快速给他报了一串地址。 “好，我马上到！”乔术边说话，人已经边往门口冲去了。 却在这时，他身后的卧室门“吱呀”一声被开启，紧接着，一把软糯糯的、尚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呀？” 乔术转身，见陶肖正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赤脚踩在地上。也不知他怎么睡的，眼睛红红，鼻头红红，脖子上也带着一串绯色。 乔术狠狠皱起了眉，“怎么不穿鞋？！” “我渴……”哈欠打到一半陶肖便感觉身子骤然一轻，是乔术将他整个人囫囵抱起。下一刻，他就已经稳稳被放在了沙发上。 陶肖这会儿还有点不清醒，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又给抱又给亲。 “阿行出事了，我得去看看。”乔术没忍住，亲亲他的眼睛，又亲亲他的鼻头，“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好。” 又狠狠在他唇上啄了两口，乔术方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又拿起电话，“你刚说哪个医院来着？”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客厅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陶肖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的落地灯发呆。 墙上的时钟有规律地走动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突地，陶肖挠了挠耳朵，莫名觉得刚刚电话里的女声……有点耳熟。 女孩（36） 乔术赶到医院时，已经凌晨2点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鲜红的“手术中”的大灯亮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孩儿正埋头坐在角落里，小小一只，看上去有点儿可怜。 乔术抬步朝她走去。 走得近了便能发现，女孩儿怀里还抱着一件宽大的黑西装。就仿佛这件西装外套能给她安全感似的，她整个人都快埋进衣服里面去了。 “我是乔术。”乔术率先开口。 女孩儿倏地抬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您好，我是……” 乔术：“你就是李希应吧？” 小希：“？”可你是怎么知道…… 乔术：“阿行经常跟我提起你。” 小希：“？？？” 乔术却已转开了视线，只听他绷着脸道：“阿行怎么样了？” “医生说沈总伤到了右手的大动脉，情况……可大可小。”小希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沈南行已经被推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很自责。 乔术先是皱眉看着手术室的门，转首看小希时，他叹了口气，“没事儿，也怪他自己。谁让他要英雄救美来着？”这姑娘之前在电话里已经把沈南行受伤的情况大致和他说了。 小希：“…………” 为什么……感觉……沈南行身边的人一个个说话都奇奇怪怪的？小张是这样，老张是这样， 这个乔术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也是这样！ “其他没出什么事儿吧？”乔术关心了一句。 小希：“背包被抢走了……”关键是里面还藏着李敏敏的电脑。这电脑是之前小希从李敏敏的睡眠舱里拿来的，想着怎么也该物归原主，因而今晚来看李敏敏时，她就把电脑背来了。但她没想到会遇上李建明。 被他那么一打岔，她就忘了电脑的事。再后来就是她出门遇上了那一伙人，背包趁乱被人抢走了。 “人没事就好。”乔术道。 又等了15分钟左右，“手术中”的灯终于“啪”的一下灭了，沈南行被两个护士一起推了出来。 他穿着过大的病号服坐在轮椅上，右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抬头，视线一下子就和小希对上了。 小希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 却在这时，身后走廊上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动，一大帮人涌了上来。 “孙少爷！” “阿行啊！怎么这么不当心啊！” “沈南行，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这不是还好嘛，也没缺胳膊少腿……” “周天昊，你给我闭嘴！” “爸——” 是沈家人来了。 叔叔弟弟管家保姆保镖一窝蜂地涌上去，瞬间就把沈南行给淹没了。 小希被那个周天昊撞得一个趔趄，幸好身边的乔术扶了她一把。 小希困惑地望着前方：“他们一家人……感情很好的样子啊。” 乔术嗤笑一声，“做样子谁不会？” 他忽而又冲小希挑眉：“你把他们叫来的？” 小希愣了一下，摇头。 事实上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 当时沈南行被歹徒刺伤，幸而关键时候，警察赶到了。因为医院就在旁边，沈南行第一时间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小希也是配合警察做完笔录后，才后知后觉到要通知沈南行家里人。可她翻遍了他兜里的手机，也只在他的通讯录里找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乔术，另一个是…… 口水小姐。这谁？ 因为她听沈南行提过“乔术”这个名字，而“口水小姐”四个字看上去就很不靠谱。出于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微妙心理，小希只瞥了一眼就自动略过了“口水小姐”四个字，转而拨出了乔术的电话。 “应该是……警察通知的吧。”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票人，小希木木道。 这时，前头的人突然动了。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沈南行被一个老太太推了出来。 “推他的那个是周姨，阿行家的老管家。他左边那个叫周长胜，阿行的二叔；右边那个留辫子的是周天昊。”乔术一一给小希介绍道。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小希和乔术身边。 “乔少爷也来了，失敬失敬！”周长胜说着就朝乔术伸出手。 乔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理他。 周长胜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而轮椅上的沈南行，他的视线一直在小希身上。 沈南行很快被推走了，周家人为沈南行开了最好的病房。 乔术突然一推小希：“跟上啊！” 小希：“啊？” 乔术忽然凑近过来跟小希说话：“那一家人都是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要好好待阿行知道不？” 小希：“？？？” 周家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待小希和乔术跟着走到沈南行病房门口时，他们已经走了。 只留下一个老太太在病房里和沈南行说话。 “现在放眼整个沈家，也就只有周姨是真心待阿行好的了。”乔术在墙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此刻的病房门半开，自小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沈南行靠坐在病床上，在姿态放松地听周姨说话。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右手本来就骨折过，要是陈伤又犯了可怎么办？” “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背上照x光了吗？不行，明天我得盯着你再做一遍全身检查！” 周姨絮絮叨叨，沈南行始终嘴角含笑。 这时，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什么，沈南行忽而一个抬头，把小希偷瞄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小希莫名一阵心虚，感觉缩回了脖子来。 与乔术一道并排坐在长椅上，小希忍不住问：“那个周姨的话是什么意思？沈总以前……受过伤？” 乔术点头，“阿行他……曾经出过一场很严重的事故，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说完见小希张了张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乔术又自觉失言。 他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我去买点吃的来。” 乔术走了，走廊上便只剩下了小希一个人。 她忍不住又往病房里瞄。 此时，里头的沈南行忽然打了个喷嚏。那周姨立时警觉，“哒哒哒”走到门边，“砰”一声彻底关严实了门。 小希：“……” 她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低头，她把脸深深埋进了沈南行的西装外套里。 ——————分割线—————————— 乔术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5点了。 整个医院依旧静悄悄的还在沉睡，周姨走了，门口也不见小希的身影。 “你那女员工呢？”乔术进门就问，他手里拎着一个粉蓝色的保温桶。 沈南行：“打水去了。”事实上，周姨一把病房门关上，沈南行就说自己热，又让她把门给开开了。之后他借口让周姨回去休息把人请走了，跟着，小希就进门了…… “伤你的那两个逃犯查到了。”乔术的骤然出声打断了沈南行的思绪。 之前警察赶到现场时，一举抓获了其余罪犯，但伤了沈南行的至关重要的那两个，却逃了。不过，乔术自有手段查到他们身份。 沈南行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被抓住的罪犯，警察还在连夜审他们，尚没有结果。不过逃走的这两个…… 乔术：“我这边收到消息是说，今晚有人雇了一帮打手，来市二医院附近做一单活。这帮打手是属于有组织有纪律的，专门接这种活，自有一套他们脱罪的办法，我估计警察最后也问不出来什么……” 沈南行：“说重点。” 乔术拎了把椅子到病床边，整个人反坐下来，“但伤你的那两个，都是职业杀手。” “什么？” “打手公司的人发现有两个小弟被人打晕在市二医院后门的小巷子里，有人趁乱替换了他们。”乔术的语气也变沉了，“有人要你，或者是你那女员工的命。” 女孩（37） 住院楼的茶水间。 小希正在洗杯子，兜里的手机忽而激烈地跳动起来。她只好拿脖子夹了手机，两只手仍在忙活着冲洗一个新买的保温杯。 “喂，沈总……” 这时，她不经意地一个抬眼，正好看见斜前方的走廊上，夏梓倾推着一个轮椅上的男人进入了某间病房。 小希：“？” 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人是沈南行！心里委实惊了一下。 但随即反应过来，沈南行不是正和她打电话呢么。而且，刚刚那一眼她瞄见轮椅上的男人头发花白，应该是个老人。 “你在哪儿？！”沈南行的声音发沉，一下子就打断了小希的思绪。 小希：“啊？接水啊，我跟你说过的。”她有心想问问沈南行，他家是不是还有别的亲戚也在住院，但还来不及开口，又被沈南行打断： “不用水了，你快点回来。” “啊？”小希瞄了眼旁边烧水器上的温度，“可是水马上要开了……” 沈南行顿了顿：“乔术带了小笼包过来，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希：“哈哈，好，马上来！”被这么一打岔，她就把夏梓倾的事给忘记了。 那一边，挂断电话后，沈南行长舒一口气。抬头，他对上了乔术意味深长的眼。 乔术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嘴里一个劲儿地“啧啧啧”，“真是没眼看。” 沈南行一个枕头扔过去，差点打翻乔术的保温桶，“闭嘴吧你！” 乔术当即就炸了：“喂！这可是我家小兔子亲手做的小笼包！！！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跟你讲！一般人我可不给他吃！！” 沈南行没理他，只是转着手机问：“杀手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提起这个，乔术不由也跟着正经起来：“还没有，事发第一时间就跑出城了，目测是想直接逃出国。不过现在因为疫情，各国的边境都封锁了，料想那两人也逃不到哪里去。再给我点时间。” 沈南行朝他一点头，“多谢。” “客气什么。” 想了想，乔术又道：“其实，想对你动手的人，数来数去也逃不出那几个。”无非就是周家父子那些人。“你不觉得今晚周长胜和周天昊来得太快了吗？” 沈南行的食指一下一下在手机上轻扣，“还有一个可能，李建明。” “谁？” “李敏敏的父亲。”沈南行坐直了，声音有些发沉，“小希说今晚和他见面时，和他起了激烈的冲突。而且几次接触下来，我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不对。” “那也不至于叫来杀手吧？” 沈南行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话分两头。 小希还是等到水开了，接了满满一保温杯的水，才从茶水间离开。 她灌得过满了，拧盖子的时候就有一些水溢出来。这时，突然有人迎面走过来，撞了她一下。小希当即“啊”的叫了一声，被烫到了。 “哎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她的是个大汉，身子有两个小希那么大。“快快快！快冲点儿凉水！”边说边要把小希往水池那边扯。 小希也由着他扯，却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越过大汉，瞥见前方走廊拐角，一张清秀的脸孔一晃而过。那是…… 小希猛然间睁大眼，整个人瞬时傻在了那里。 见小希不动，大汉有点儿慌了，“哎你手都红了你还不冲水啊？你不是想等起泡了专门碰瓷我吧？哎我告诉你我老婆刚生完孩子我一穷二白……” 小希忽然挣脱开大汉，拔腿就跑。 大汉：“？” 小希的动作其实已经很快了，可待她冲到走廊口时，前后走廊上都空无一人。 走廊尽头的电梯突然“嗡”的一响，上面的楼层数字疯狂往下跳动。 此时，旁边电梯门正好开启，小希赶紧冲了进去。 8 7 6 5 …… “快点快点！拜托再快点！”小希咬着手背，眼睛死死盯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 那串数字终于跳到了“1”，小希一步就跨了出去！ 清晨的医院已经迎来了第一抹阳光，整个住院部的大堂却还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清洁工拿着拖把抹布转来转去的身影。 小希快步走出住院部的大门。此事，天际已现出了鱼肚白，外头的广场上，稀稀落落地有几个病患在走着。 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更远处的广场边缘，有提着吃食的病患家属在快步走来，有背着手的保安慢悠悠地沿路巡逻。 小希一步一步迈下台阶，她茫茫然地四顾，只觉得天大地大，哪里都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心中长久以来累积的思念与涩意在这一刻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它们就如猛兽一般自小希的心底破笼而出。委屈、后悔、自责、心疼……强烈的情感推得小希几乎踉跄。 我好没用，我当初为什么没能留住你？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再为我们争取一下？对不起……对不起……种种情绪互相交织着倾巢而出，最终都化作了眼泪夺眶而出： “哥哥——” ——————分割线———————— 陶肖刚跨下最后一级台阶，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喂，乔总……”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瞬，继而便响起乔术有些狐疑的声音：“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喘？你在干什么？” “走楼梯啊。最近身体太差了，动不动就感冒，我要好好锻炼一下了。”地下停车场里空空旷旷的，陶肖带笑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说话间，他走到了一辆黑色大车边，“嘀”一下按响了手里的车钥匙，“乔总，你什么时候要车呀？我来接你。”他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 “不用，放你假呢，好好在家休息。” “哦。” 又甜甜蜜蜜说了几句废话，陶肖就挂断电话，把车子开出去了。 离开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前方住院部的大楼边，有个女孩子在大声地叫哥哥。 声音凄楚，含着破音。 这叫陶肖有好一会儿的愣神。 不过片刻后，他就把车子重新发动起来了。 医院里多的是生离死别，他早已见怪不怪。 另一头，挂了电话走进病房，乔术还在美滋滋地回味，“我家小兔子好吧，怕我饿肚子，特地送了小笼包来给我吃。哎我跟你讲，他真的特别好，有机会带你见见。” 说完，见沈南行完全没给反应。 沈南行就像压根儿没听见他讲话似的，只是握着手机，一脸的若有所思。 乔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探出脖子朝外张望：“你那女员工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沈南行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走了。” 乔术：“什么？” 刚刚乔术打电话的时候，沈南行就收到了小希发来的短信：“沈总，我先走了。” 只这么一句，完全没有前因后果。 沈南行当即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小希：“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事。” 沈南行：“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你……” “我真的还有事，不说了，沈总再见。”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沈南行：“……” 乔术：“这么渣的吗哈哈哈哈哈！” 沈南行：“………………” 女孩（38）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沈南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干嘛呢干嘛呢？胳膊还要不要了你？”乔术忙去拦他。 沈南行：“她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行了行了，早找人帮你盯着了。” 乔术看着沈南行，突然又笑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沈南行：“滚——” 乔术和沈南行这倒是冤枉小希了，她是真的有事。 时间倒退回到15分钟前。 小希擦擦眼泪，转头正要往回走进住院大楼，却突然接到了耳洞精的语音通讯。 “喂——”她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还带着点儿鼻音。 耳洞精却全然没听出来她的反常，他只沉声道：“我被人发现了。” “什么？！” 小希回到意识住房公司时才早上7点不到，公司里却已经有好些人在了。 “就是在这里发现他的！对，就是那里！” “快看！他跑了他跑了！” 大家全围在技术部的办公室里，一堆人对着一台电脑七嘴八舌。 小希根本挤不进去！ 事实上，她也有点怕挤进去。 照耳洞精的说法，他自己好好躺在家中的院子里晒太阳，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在医院时，她和耳洞精的通讯到这里就忽然断了，小希再拨过去就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被人发现以后又怎么样了？！ 后续情况小希一概不知。 而她想到的是，公司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见过沈南行本人的，如果被他们看见耳洞精，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认出他来！但大家只消稍一调查就会发现，沈南行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医院里，耳洞精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那……他们会不会对耳洞精不利？会抓住他吗？会审问他吗？会把他当成实验品对待吗？ 从所未有的紧张慌乱席卷了小希，她再也待不住了，转头就冲向了员工休息室。 她要进自己的睡眠舱里！她要回去！ 员工休息室里，不少人的睡眠舱还亮着“舱内有人”的绿灯，这其实有些不正常，往常这个点，大家都应该起来了。可小希却全顾不上这些，此刻，她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耳洞精。 想他的人，想他的样子，想他对她说过的话：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只有你我两个人？” “为什么昨天你会突然消失？”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 “嘀”一声舱盖开启，“欢迎使用意识住房。” 小希的手抖得都按不下舱内的启动开关！ “这里是我醒过来的地方，所以一个人的时候，我时不时会来这里转转。” “你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我又不认识别人，你知道的，一个人，有时候就会无聊。” 她太大意了，怎么就能把耳洞精留在家里不闻不问？！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忽略他！ 平常人养只猫猫狗狗都知道要花心思陪伴，她呢？她又做了什么？耳洞精对于她来说，又岂止是猫猫狗狗的存在？ 她好后悔！ “嗡——”的一声睡眠舱启动，小希的意识终于离开了现实世界。 小希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自家院子里。 入眼即是熟悉的花园，熟悉的躺椅，熟悉的洒水壶，还有……不熟悉的一票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小希错愕。 只见她家花园的廊下，步美美，王乐乐，和其他一干同事正探头探脑地站在那里。 一见她出现，王乐乐立时朝她招手：“小希你来啦？快过来快过来！” “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谢谢美美！”王乐乐忙不迭地把小希推到步美美跟前，“要不是今早她起来排查登记房子里的住户信息，哪儿能发现你屋子里有人？”主要是大家都被之前小希遭遇到的赵衡事件吓怕了。 小希看着步美美，张口：“是你发现的……”耳洞精？ 步美美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耳边碎发，语气也有点别别扭扭：“前段时间是我不对，我不该自己相亲不顺，就妒忌你跟沈……”结果，一个“沈总”还没完整地说出来，就被小希一句话劈头盖脸地打断： “你凭什么不经我允许就进我房子？！” 步美美：“？” 以为自己会被人感恩戴德，不想却迎来了一片质问。反应过来后，步美美的火气也“噌”一下上来了：“哎我说你这人！难不成我帮人还帮错了？好心当做驴肝肺——” 更气人的是，小希根本不跟她争辩什么，埋头就冲进了屋子里去，并且“砰”一声甩上了大门。 所有人：“？？？” “什么态度啊她这是？！” 屋子里一片漆黑，连窗帘也被严严实实地拉住了。 “耳洞精？”小希呼吸急促，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身后有人走近，随即，她就听见了一把粗重的喘息声。小希一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猛地被人自后头抱住了！ 女孩（39） 小希：“！”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透着含糊的不安，就像是在对着她撒娇一样。 小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你吓死我了！”她后怕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试图转过身来，耳洞精却反将她抱得更紧，“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小希就真的不动了。 结实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砰砰砰砰——”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一时间，仿佛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连在了一起。 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小希耳后，这个拥抱紧得好似要把她揉进他的胸膛里！ “嗯——”小希开始感到不自在了，她又挣了挣，终于转过了身来。 两人仍旧贴得很近，就着她转身的功夫，男人的大掌顺势滑落到她的背部，按住。 这是一个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的姿势，甚至比方才还要亲密。 耳洞精有一瞬间的忐忑，怕她会拒绝。但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僵住了。因为，一片昏暗中，一只小手摸索着爬上了他的脸，“没人看见你的样子吗？” “是不是没人看见你的样子啊？”见他没有反应，小希便又着急地问了一次。然后，她的手就被一把按住了。 “嗯，没人看见。”不知是否小希的错觉，她只觉得黑暗中，耳洞精仿佛低低地笑了，“我当时脸上盖着帽子在睡觉，发现有人，我第一时间回了家里。” 小希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说：“太好了！”她早该想到了，如果公司的人看见沈南行在她的意识住房里，根本不会是这个反应。她这是关心则乱！ 冷静下来之后，小希的理智也回魂了。然后，她就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耳洞精紧抓着按在他脸上。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而黑暗中，这个男人盯着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被他看得心中一慌，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开。却不料，背后即是男人的大掌。她这么一退，反而是自投罗网！ 因为惯性的作用，耳洞精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小希就结结实实撞进了他怀里。 进了他怀里的就是他的，耳洞精长臂一展，再也没什么顾忌地揽住了她。 “你、你放开！”小希感到不安极了，着急慌忙地就去推他。 而慌乱间，也不知是谁绊到了谁，两人一起结结实实地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高大的身体密密实实压着她，挣动间，小希也不知蹭到了他哪里，只听耳洞精一身闷哼，接着便是一声暗哑的粗喘：“别动！” 小希蹬了蹬腿，就真的不敢动了。 她朝一侧偏开脸去，脸红得能滴出水来，“流氓。”她小声骂道。 空气里满是灼热又暧昧的气息在流淌。 沉默了一瞬，耳洞精忽然开口了：“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小希：“……” 将脸深深埋进她颈间，耳洞精低低一笑，似是自嘲：“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可还是忍不住……喜欢你。” 小希彻底愣住了。黑暗中她只能看见耳洞精模糊起伏的背部轮廓，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说完这样一句，空气里响起一阵窸窣声响，他从她身上退了开去了。 压制她的力道不再，小希却仍旧直挺挺躺在那里，心里忽而就有了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她转了转眼珠子。 此时，彼此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她就看见耳洞精正蹲坐在沙发边的地上，一腿曲着，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落寞。 “或许你一开始就是对的，”他突然开口，“我根本就是这个世界里随处可见的一个npc。” 小希“噌”一下起来了，“胡说什么呢你！” “不是吗？”冰凉的地上，耳洞精的手指一道一道地划着，“我没有记忆，没有身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这里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他叹了口气，“我甚至连一个npc都不如……”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左边手腕忽然一热，被人握住了。 “你是真实存在的！”小希用力抓着他的手，“npc才不会陪我解闷说心事！”这只耳洞精虽然不事生产，还老给她惹麻烦，但是，也因为有了他的陪伴，她才不再寂寞。 人有时候真的是很矛盾的生物，和别人一起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时拼命想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并且越大越好！可等到真的有自己的房子了，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又会觉得寂寞。 说实话，小希当初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心里难免会觉得孤单。而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幸亏有了耳洞精的陪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中也已习惯了有他的存在。 “别这样说自己，你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人。你和它们不一样，我可以感觉得到！” 有好长一段时间，耳洞精都任由小希握着他的手，一动也不动。 小希趴过去挥挥手：“嘿，给点反应啊。”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耳洞精这才缓缓抬起了脸来，“这可是你说的，”他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宣誓一般道：“我不会再放手！” 小希：“？” 那一刻，小希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可还来不及说什么，屋子里陡然响起了一把焦急的男声： “希应！李希应！给点儿反应出点儿声？到底怎么样了你？” 是经理老张。 现实世界中的人是可以通过传声装置与意识住房里的人通话的。想到老张也是担心她，小希便打算走到墙上的传声装置旁去回应老张。却不料，她才一动，手腕就被耳洞精一把拉住了。 黑暗中，男人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扇啊扇的，“我听他们说，要把我格式化。” “你说什么？！” npc完全由意识住房公司的技术部所建构，生来就是专为住户服务的。在公司看来，它们只是一段程序代码，一旦住户不满意，可随时向公司反馈，对npc的功能提出修改，甚至是将其格式化。 小希当然不觉得耳洞精是npc，但是万一呢？万一格式化会对他造成伤害呢？小希不敢赌。想到这里，她一把反握住耳洞精的手，说：“我们去找李敏敏！” 耳洞精：“嗯？”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小希：“李敏敏不是说可以帮你出去？” 耳洞精一下子愣住了，他缓缓抬头看小希，“你愿意……为了我去找她？” “这有什么？”小希说，“快点！技术部那帮人很狗逼的，干活特别利索！” 耳洞精由着她拖自己起来，一双眼睛像是粘在了她身上。过了会儿，他说：“还有一个问题。”此时，他二人已走到了窗边，他抬手指了指外面，“我们出不去。” 透过帘与帘的间隙，小希看见她家院子里围了一圈的人，甚至比她刚才进来时还更多了。是啊，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她要怎么把耳洞精带出去？ 小希的眼珠子转了转，“我有办法！” 5 分钟后。 小希的同事们等得好焦急，王乐乐再也等不住了正要冲上去敲门，小希家的大门却自己开了。 “小希？”王乐乐愣愣张口。 只见小希拖啊拖地，就从门后拖出了一个……戴口罩的高大男人。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希口一张，说：“大家散了吧，这是我男人。” ※※※※※※※※※※※※※※※※※※※※ 这章是不是有点粗长哈哈哈（捂脸跑走?(? ???w??? ?)?） 女孩（40） 啊？ 所有人下巴掉下来。 小希趁机拉着耳洞精跑了。 两人一路跑出小区，穿过大街，在一条林荫小道旁，他们推推搡搡着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电子女音在机械地报着站台名。风吹动车帘，引得外头的阳光在对面的车厢上留下一排跳动的光影。 小希仰起脸感受吹面而来的风，只觉得心里畅快得厉害，很久没有这样疯过啦！ 她抬头和耳洞精一个对视，下一刻，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风吹乱了小希额前的发丝，跳动的阳光在她脸上映下了温柔的光斑。耳洞精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澎湃的情潮忽而自心底涌起，他脱口问她：“你说真的？” “啊？”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男……男……”声音比往日低了几分，天，他居然也会觉得赧然。 小希哈哈笑：“当然是假的。” 耳洞精：“……” “看，是斑马！”小希突然兴奋一指窗外。 此时，公交车行过一个公园。公园里，一匹斑马妈妈带着一群小斑马在走来走去。 这又是意识住房的另一个特色了：你要什么都能给你“变”出来。只有住户想不到，没有技术人员办不到！在这个世界里，人与自然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城市里也能见到悠闲自在的小动物。 “哦。”耳洞精回得有些没精打采的。 “你怎么了？”小希回头看他。此刻，两人都是站着的姿势，人趴在车窗边，手向后扶在栏杆扶手上。两人离得近，手指尖只肖稍稍一动，就能触碰到一起。 耳洞精垂眸看着两人的手指尖，看着看着，他忽而又笑了，“没什么，看你的吧。” “哦。” 小希忽然打了个哈欠。 先前一路经历了沈南行的事、耳洞精被发现的事，她一直都绷着神经。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一晚上没睡的疲态就显出来了。 “我坐会儿啊。”话虽这么说，可几乎是屁股一沾地儿，她就睡着了。 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耳洞精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公交车陡然经过一个转弯，小希身子一歪，靠在了耳洞精身上。 耳洞精：“！” 小希没有动，他就一直僵坐着不动。 过了会儿，他动了动胳膊，给小希调整了一下睡姿。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替她挡去了脸上刺眼的阳光。 或许我不该要求更多。看着她的睡颜，他这样想。 只是这么看着你，我就觉得满足。 小希这一觉睡得特别饱足，她是被车上突然响起的语音报站名的声音吵醒的。 她边伸懒腰边睁眼，就看见耳洞精正长身立在她身边的过道上，就好像从来没坐过一样。 “你不坐吗？”她不由问。 耳洞精的脸色就有片刻的不自然，他偏过头去，刻意不答这个话题，只酷酷道：“到了。” “啊？是吗？这么快！” 小希不疑有他，赶紧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这里是一处城郊的别墅区，也就是耳洞精当初醒来那栋别墅所在的地方。 他们是来找李敏敏的。 小希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想要帮耳洞精出去！ “你说你一直把李敏敏藏在那栋别墅的地下室里？”说话间，两人一路在别墅区里穿行。 这一片的别墅如今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小希和耳洞精一路走来，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散步在遛狗，有老年人在晨练在打太极在凉亭里下棋。 耳洞精也在左顾右盼，闻言，他“嗯哼”一声。 小希心说那怪不得沈南行派来的人找不到人了，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你在想什么？”耳洞精忽然问她。 小希：“在想沈南行……” “沈南行是谁？”耳洞精瞬间警觉，“你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了！” “这……就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哈。” 耳洞精还待要追问，却突然脚步一顿。 他在前方凉亭里看见了一对正在跳舞的老夫妻。 女人穿了一身米色连衣裙，外搭一块驼色披肩，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男人看起来也非常绅士。这对不再年轻的夫妻正和着音乐的旋律，旁若无人地跳舞。 越看越觉得像那对失踪的便利店老夫妻。 “npc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自由活动吗？”耳洞精忽然问。 小希歪歪脑袋：“自由活动？你指什么？技术部的设定是他们只能在所服务的区域活动。小区npc就只能待在小区里，管交通的npc就不能离开大马路。” “是嘛。”耳洞精摸着下巴，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这时，一舞毕了，那对老夫妻手挽着手像是要离开，耳洞精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却在这个当口，旁边的小希忽然狐疑一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耳洞精：“谁？” 小希：“李建明！” “李建明又是谁？” “李敏敏的父亲！” “哦。” 年纪这么大，那应该是没什么威胁了。 小希：“你说什么？” 耳洞精：“！”居然不当心把心里话嘀咕出口了！ 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指前方，“他走到后面去了！”他指李建明。 小希抬头就见前头的李建明正矮身钻进一片小树丛里，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她顿时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立马跟了上去。 李建明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她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终于糊弄过去了。 耳洞精委实替自己捏了把汗。 小希一走，他当然也就走了。这么一来，他也就忘了身后那对老夫妻的存在。 后方凉亭中。 两人本要走了，但发现妻子有些累了，丈夫便扶着她，在凉亭内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接着，他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擦汗，又喂她点水喝。 妻子心安理得地享受丈夫的照顾，末了，她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来，两双并不年轻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10年了啊。”看着前方的林荫小道，妻子幽幽道。 “是啊，1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丈夫道。 妻子的头低下去，过了会儿，只听她道：“好久不见阿行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会好的。”丈夫拍拍妻子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我们的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建明身形矫健，他一路在树丛间穿梭挺进，那模样实在不像一个正常中年男人该有的身手。小希越看越觉得可疑，她不敢跟得太进，只一路远远地盯着他。 终于，穿过前方那片小树林，李建明停了下来。他抬手拨开树丛，而越过他的肩膀，小希一眼就看见了那栋湖心中央的别墅。 小希：“！” 她当即去看耳洞精，同样在他眼里看到了震惊。 那分明就是耳洞精醒来的别墅！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可是—— “李建明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小希相当不解。 难道是李敏敏告诉他的？ 可照他们的父女关系来看，不像啊。 这时，前头的李建明已踏上木桥，并且快速穿行了过去。 李建明走到别墅大门边，而后，只见他蹲下身，从随身背部里掏出了一台小小的掌上电脑。那是…… “是李敏敏的电脑！”小希叫起来。她记得很清楚，那台电脑是粉红色的，背后还有个覆盖了整台电脑的小猪贴纸！ “所以，昨晚来抢劫我的人是他指使的？！！！” 女孩（41） 耳洞精：“什么抢劫？” 与此同时，乔术家中。 “真的是那个叫李建明的干的？他想做什么？”乔术原本懒洋洋翘着腿摊在沙发上，闻言，他不由坐直了。 电话里是个挺恭敬的男声： “……我们的人查到，三天前，李建明以朋友的名义在网上订购了一套意识住房，睡眠舱是直接送到了他自己家里。除此之外，他倒没有别的什么异常举动。” “对了，我们还查到他三年前和老婆离了婚，老婆嫌他没出息，觉得他一辈子只会搬砖。据说，离婚这件事对李建明打击很大。” “邻居都反应说，李建明很疼女儿，当初几乎净身出户才从前妻手里争到了女儿的抚养权。” 乔术沉吟了一会儿，道：“行了，把他的资料传给我。”说到这里，他就准备挂电话了。 “等等！少爷！”电话里的人却急急叫住了他，“那个，老爷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吃个饭？安妮小姐那边一直在等着您给答复呢。” 听到“安妮”两个字，乔术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他刚要不耐烦地说些什么，就见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陶肖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小兔子细腰窄臀的，正穿着他的睡衣。 乔术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两只眼睛全粘去了他的小兔子身上。 “喂喂喂？少爷，您在听吗？” 乔术：“行了，再说吧。” “哎，少爷——” 乔术却已挂了电话。 见乔术似乎正在忙，陶肖便不打算打扰他。把现切好的水果往书桌上一放，他就准备要离开了。却不料，沙发边的乔术忽而朝他勾勾手： “过来。” “啊？哦。”他以为他想吃水果，便又把果盘重新拿在了手上。 待陶肖一走近，乔术便猛地将人一扯，直接拉他坐到了自己腿上。 陶肖：“！” “水果！”他好险才把手里的果盘救回来。 “你眼里只有水果？”乔术佯装不满，作势就要去咬他的唇下痣。 为了救果盘，陶肖整个人已可怜兮兮地被彻底挤进了沙发里。这会儿，面对着乔术如大狗似的疯狂攻击，他只能左右偏着脑袋去躲：“我、我感冒还没好……唔！” 却到底还是被咬住嘴唇，亲了去。 书房里不多时便响起了暧昧的水声。 两人正玩得难舍难分，乔术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忽而“叮咚”一响。 好巧不巧地，那手机正好落在陶肖脸旁，偏他此刻又是被乔术翻过来脸朝下压在身下的姿势。手机一响，陶肖一惊之下下意识睁眼，便一下就看清了手机里的内容。 是刚才和乔术通话那人发来的一大串信息，有文字又有图片，是李建明的。 “不管它。”乔术在背后乱拱，猴急地脱他的衣服。 陶肖却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彻底冷下来。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李建明的照片，嘴唇哆嗦着颤动。这个时候，如果乔术仔细听的话，便能听见他喉间正发颤地挤出这样几个字： “是他吗？是他吗？是……那个人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昨晚出事了？！”此刻的意识住房中，耳洞精正在和小希闹别扭。 小希的注意力这会儿却全在李建明身上。 10分钟前，李建明就进了别墅了。见他久不出来，她和耳洞精便也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别墅外。 接下来要怎么办？ 直接推门进去？被李建明发现怎么办？可要是不进去，又怎么能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话说李建明他到底在里面干嘛啊？ 偏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小希心里正烦着呢，耳洞精却还一直在她旁边叽叽歪歪些有的没的。她只想清静，说话就没怎么过脑子： “告诉你也没用啊。” 这说得也是大实话实说。 耳洞精：“……” 他气！ 他恨！ 他恨不得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死命摇晃！ 却在这时，门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柜子被拖拽在地的声音。 耳洞精当即和小希一个对视。 然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将小希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希：“……” 突然有点感动。 望着这人高大的背影，她张了张口……耳洞精却在此时悄悄将面前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别墅里空空荡荡的，无人。 “这边的柜子有被推动的痕迹。”5分钟后，别墅大厅内，耳洞精抱臂站在墙边，皱眉道。而这一处的墙边，正是那个神秘地下室入口所在的地方。 小希的视线不由落到了柜子后，她知道，打开地下室的按钮就在那个地方。 “这么说，李建明是下去了？” “他下去做什么？” “还有，你不是说李敏敏还在下面？！” “叮咚”一声手机铃响，尚在医院病房内的沈南行接到了乔术发来的微信： 你要的李建明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下面附上了各种文字和图片。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沈南行便放松地向后靠倒在病床上。 乔术的语音很快又传了过来： 你猜的不错，这个李建明确实不寻常。我的人找机会翻了一下他家里，你猜怎么着？居然发现了窃听器！ 沈南行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那女员工被人监听了！ “你说什么？！” 那一头，小希和耳洞精最终还是下去了地下室里。 一路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两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当然，黑暗中，他们也没听见别的任何声音。 前方出现了亮光，终于下到了楼梯的底部。 他们再次站在了地下室底那条灰扑扑的长廊上。 “他会不会对李敏敏不利？”脚踏上平地，小希心中稍微有了踏实一点的感觉。但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她又开始担心起来。她忘不了之前见过的全息影像里，李建明是怎么对待李敏敏的。 两人警惕地朝前走着，一路来到了走廊尽头那扇黑色的门前。 耳洞精的目光四处游移着，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至于，毕竟虎毒不食子……”话未说完，他就感觉到耳后一阵风动。 耳洞精猛然回头，就见身后的墙角后，一个黑影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小心——”他第一反应就是将身边的小希用力一推。 “唉——”小希没防备，被他推得整个人“砰”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了墙！ 好不容易扶稳了回头，就见耳洞精已和那个黑影扭打在了一起。 是李建明！ 李建明的身材是那种长期干体力活造就的结实强壮，他没有多少技巧，但有的是用不完的蛮力。耳洞精一时间竟奈何不了他！ 慌乱中，也不知是谁撞到了墙上的开光，黑色的大门缓缓地开了。 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少女李敏敏正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一见到李敏敏，李建明整个人都疯了：“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小希：“我们没有，她只是……” 根本不听小希的解释，李建明“唰”一下亮出了刀。 女孩（42） “嘶——”耳洞精没防备他有武器，胳膊一下子就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李建明就跟个疯子一样朝耳洞精乱挥乱砍，“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小希看不下去了，她咬咬牙，拔腿就朝门内的李敏敏冲去。 这一招立时引起了李建明的注意，他瞬间将炮口转向了小希，“你要干什么？！” 耳洞精焦急道：“小希，别乱来！” 小希却已跑到了李敏敏身边，她看着李建明道：“你就不好奇你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一见女儿被“挟持”，李建明立马疯了，他大叫着朝小希冲去，“放开我女儿！” “小希！” “因为她不想见到你！”小希朝李建明大喊，“她一直在躲你！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这话显然刺激到了李建明，他一双眼睛都红了。却因为有耳洞精冲上来阻挠，他一时间近不得小希的身，这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肯定是你们诱拐了我女儿！你们就跟那个贱女人一样，千方百计想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我知道了，你们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没人要把李敏敏抢走，她是自己出走的！”小希道。 “我女儿那么乖，怎么会离家出走？！”李建明边和耳洞精缠斗，边和小希吵架，“是你们！肯定是你们骗了她！！我杀了你们！！” 小希：“你经常打她对不对？” 李建明的叫嚣忽而一顿，但随即他又理直气壮道：“我打她是因为我爱她！” 话音刚落，被耳洞精一拳击中面门，晕了。 跟一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言的，难怪李敏敏要离家出走。 小希踢踢他，朝耳洞精道：“把他绑起来，我有话要问他。” “嗯。” 小希让耳洞精把李建明远远地绑去墙角，故意不让他挨着李敏敏。 李建明的失去意识只是短暂的，几乎将他搬去墙角的瞬间，他就醒了过来。 小希：“说，你是怎么知道别墅里有这个地下室的？” 李建明这会儿还不大清醒，别人问他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答了：“今天早上我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敏敏的电脑和一封信，信上说，我来这里就能找到敏敏。” 这个回答可完全出乎小希和耳洞精的意料！ “谁给你寄的快递？”耳洞精抢着问，“信里还说了什么？” 可惜，经过这么一问一答，李建明已经清醒了，他当即挣扎起来：“你们是谁？凭什么绑我？！放开我！我要报警！叫警察！” “怎么办？他不肯说。”望着墙角叫嚣声不断的李建明，小希犯愁。 耳洞精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有在研究那台机器。” 嗯？ 顺着他的视线，小希望向了室内唯一的那台机器。 机器位于进门右手边，占据了整面墙。整台机器是肃穆的黑色，正前方是硕大的显示屏，下方则是操作台，操作台旁放了三把金属座椅。 之前第一次下来时，他们就已经见识过这台机器的威力了。 “这样真的管用吗？不会害人脑子不正常吧？”小希犹豫。听耳洞精的意思，是想要通过这台机器读取李建明的记忆！ “这本来就是机器的正常功能。”耳洞精道，“我觉得不会有事。” 小希不由朝他望过去。 此刻，耳洞精正抱臂站在机器前，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小希又岂会不知他心里的在意？ 这台机器，包括整个地下室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迷。偏耳洞精又是在地下室上方的别墅里醒来的，那么，是不是找出了地下室的秘密，就能距离知道他自己的秘密更近一步？ 小希很理解他。 见小希久不回应，耳洞精忍不住望向了她。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簌簌颤动。他的声音有一点低，还有一点软，“你觉得可以吗？” 这样一个脆弱的美男子，怎么能忍心拒绝他呢？ 于是，小希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觉得可以。” 可他们也不懂怎么操作，李建明他还老挣扎，一点不配合。 小希看耳洞精：“怎么办？” 耳洞精抬手朝李建明就是一个手起刀落，打晕了事。 小希：“……” 5分钟后，李建明被绑在了其中的一把金属座椅上，小希和耳洞精则一道凑在了操作台前，嘀嘀咕咕： “我看操作提示是……好像要把这个耳机塞他耳朵里，然后按这个键这个键这个这个键……” “你别‘好像’啊！”小希教育他，“操作机器要的是精确！” 过了会儿。 小希：“怎么没反应啊？” 又过了一会儿。 小希：“你到底会不会啊？” 耳洞精终于被她搞毛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心虚），袖子一撸：“你行你来！” 小希：“我不行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希：“你不是说你行的吗？我就靠你了……” 耳洞精被她充满信任的眼神看得愈发心虚，而且，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因而他马上转身面向屏幕：“行了行了我再研究一下。”他转太快了，不当心一脚踩到了操作台下方的一根电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个踉跄…… “小心！”小希下意识想去拉他，却反被他带得一起往地上摔倒。 那根电线也不知道连的是哪里，两人摔倒过程中又是被它一绊，只听“咔哒”一声，好似有什么机关被启动的声音。 整个房间骤然暗下来。 彻底地伸手不见五指。 与先前小希进入李敏敏的全息影像世界时简直一模一样！ 小希：完了完了完了…… “小希？” 小希的悲观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片刻后，她渐渐在自己的左手边看见了一个人的轮廓。 “耳洞精？” “嗯，是我。” 小希扑过去就把他紧紧抱住了，“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只有我一个人…… “好了好了没事了。”黑暗中，两人都是坐在地上的姿势。耳洞精抱着她在她背上轻拍，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人在自己身边，小希就不大怕了，她攀着耳洞精的肩膀，开始左顾右盼。 可四周围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耳洞精牵着她的手站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只能这么办了。 两人互相扶持着，缓缓朝前走。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黑暗中，有一个黑黑的影子，也在学着他们的样子，慢慢朝前移动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亮光！ 小希：“又是光！真的和我上次进入李敏敏的世界时完全一样！” 耳洞精“嗯”了一声，他紧了紧与她交握的那只手，说：“过去看看。” 但很快，小希就发现自己错了。 “还是……不一样的。”上一回她是直接在光亮的中央看见了李敏敏，而这一回，待离得近了，她发现光源的尽头是一扇门，一扇破破败败的木质小门。 门里，会有什么？ “每个人见到的东西不一样吧。”耳洞精却显得不怎么疑惑的样子。 他这话倒是引起了小希的警觉：“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上回在李敏敏的世界里的事。上一次，你有看见什么吗？” “跟你差不多吧。”耳洞精地含糊道了一句。 说话间，俩人已走到了那扇木门前。 “我开门了。”他看向小希。 “等等！”小希一步上前，趴在门上听声音。 什么也没有听见。 “开吧。”她抬手就要推门，身后却骤然传来一股大力…… “哎——”小希拎小鸡似的被耳洞精拎到了身后。 男人高大的身体往她面前一杵，“我来。” “……嗯，你小心点儿。” 门“吱呀”一声被耳洞精推开了。 半响没反应。 小希忍不住抱着耳洞精的胳膊，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去。 女孩（43） 门内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不不不，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能看清，门内的墙角，缩着一个小小的…… “砰——”屋内骤然响起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整个门内的空间瞬间大亮起来。 一个高壮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屋子。 与此同时，小希也看清，屋内的墙角缩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子，长得很瘦小，他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 小希下意识就想拉着耳洞精躲起来，可随即他们就发现，屋子里的人似乎看不见他们。他们就如观众一样站在门口，看一场戏的发生。 “作业写完了没？”中年男人开口了，声音醉醺醺的，显然是喝了酒。 “……还没有，爸爸。”小男孩儿呐呐道。 “没有你还躲在这里玩！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是不是？你看看你这次测验成绩退步了多少？！” “我没有退步爸爸，是因为这次的试卷难……” “你还敢顶嘴？！”中年男人一下子就被勾起了火气，他操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朝小男孩儿抽下去。 “啊——”身后陡然响起一把惊呼的女声。 耳洞精诧异回头。 小希：“不是我。” 耳洞精：“？” 小希：“？” 两人齐齐抬头，就见身后的昏暗空间里，神情憔悴的少女李敏敏正站在那里。 一对上两人的视线，李敏敏转身就跑。 小希又岂会让她如愿？ “别跑！”她拔腿就追了上去。 在耳洞精的助攻下，他们一下子就把李敏敏抓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啊啊——”李敏敏死命挣扎。 小希：“你别激动！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我们是来帮你……啊！” 可李敏敏根本不听，她整个人赖在地上八爪鱼一样撒泼打滚，还踢了小希一脚。 耳洞精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将小希拉离开，换自己居高临下对着李敏敏：“起来！再吵把你丢进去！”他指了指身后那个打人的房间。 李敏敏一僵，整个人顿时消停了。 耳洞精又转向小希，去牵她的手，问她：“痛不痛？” 小希朝他摇摇头。 抬头，她对上了李敏敏探究的视线。 李敏敏往地上一坐：“你俩什么关系？” 小希：“？” 耳洞精：“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他话音刚落，小希就把手抽了回去。 耳洞精：“……” 李敏敏：“？” 小希却已走向了李敏敏，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分割线—————————— “所以，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跟着我们？”小希有些吃惊。这种感觉并不好，有点像是被鬼跟。 在耳洞精的“威胁”下，李敏敏乖乖朝他们说了实话。她说自己的意识其实一直在地下室的这台机器里，小希和耳洞精一进来，她就知道了。她对他们感到好奇，遂一路悄悄尾随。 “可是，你的意识为什么会被困在机器里？”小希忍不住问。 李敏敏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耳洞精抱臂而立，随口道：“我看她是自己不想走出去。” 李敏敏一脸心虚。 耳洞精叹了口气，摇头：“别忘了，人都喜欢逃避现实。” “我这不是逃避现实！”李敏敏跳起来，瞬间就炸了，“我这是趋利避害！” “可你一直躲在这里，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小希道。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的生活有多痛苦吗？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我说教！” “抱歉有让你被说教的感觉。”小希马上道，“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逃避现实？谁不想好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你是因为没有办法了才会逃进虚拟世界里的，对吗？” 李敏敏一下子红了眼眶，但她选择背过身去抹眼泪，嘴里咕哝着：“你少在那边假惺惺的。” 小希还待再说些什么，身后的空间里却陡然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厉喊：“你这是做什么？！” 这把声音是…… 小希和耳洞精还在疑惑呢，李敏敏就已经拔腿冲了过去。 声音是从木门的方向传过来的！ 一口气冲到木门边，李敏敏倏然又停住了脚步。她面露迟疑，因为，之前那扇木门的右手边，又出现了一扇一模一样的木头门。 这扇木头门半开，女人的声音再次从里头传出来：“李建明，你给我住手！！！” 小希耳洞精：“！” 李敏敏一把推开了门。 门内，一个高壮的成年男人正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拿鸡毛掸子在打。一个年轻女人冲到他们身边，扑上去死命拉扯男人。 小女孩儿在鸡毛掸子下哇哇大哭：“别打了！爸爸别打了！求你了！” “别打了！爸爸别打了！求你了！”与此同时，第一扇木门内也传出了相同的呼求声。 是之前那个小男孩儿！ 第一扇门内： “李建明，我告诉你！不乖一次我打一次！打到你记住为止！以后还敢不敢贪玩了？”酒醉的男人凶神恶煞地指着孩子。 小小的李建明在鸡毛掸子下抱头鼠窜：“不敢了！不敢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不打不成器！”第二扇门内，成年的李建明一把将女人推开，“你懂什么？孩子不乖就要打！”说罢，抡起鸡毛掸子就朝女孩子抽下去…… “啊——”门外的李敏敏忽然双手捂住耳朵，激烈尖叫起来。 “李敏敏……”小希刚想朝她伸手，却忽而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小希！”头晕目眩中，她伸出去的手被人牢牢抓住了，是耳洞精！ 下一刻，她已被他猛地拥进了怀里。 那一刻，小希听见了彼此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一下一下地，两个心跳的声音仿佛渐渐合成了一体。 四周围的场景正在急剧变化，唯有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他们是不变的。 眩晕的感觉其实只持续了几秒钟，小希却觉得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是耳边灼热的呼吸感引得她回神的。 小希抬头，发现周围的场景全变了，他们置身在了一间……很特别的房间里。 之所以说它特别，是因为，这个房间里还套了两个房间。 就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荧幕同时陈列在眼前：整个空间一分为二，左右两边的空间完全对称分布，从装修、布景，到一应的家具摆设，两边都是一样的。 不，仔细看的话，还是有些区别的。左边的房间看起来要新一些，右边的则要年代久远一些。 “这是……我的家？”一把迟疑的女声顿时从两人身后响起。 他们这才注意到，李敏敏就在他们后方。 小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耳洞精怀里起来。 但事实上，此刻的李敏敏根本留意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她只出神地盯着眼前的场景，“怎么会？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左右两边空间里的门同时被推开，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了进来。 但进来的却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一对少男少女。 进门后，女生走到左手边的书桌旁，坐下了；男生则坐在了右边的书桌后。 小希：“我怎么觉着……这女孩子有点眼熟啊？” “那是我。”李敏敏忽而道。 小希：“！” 耳洞精摸了摸下巴，“你不觉得右边那个男生也有点熟吗？” 突然间小希睁大了眼，“李建明！” 她话音刚落，两边空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两个成年男人一左一右地走了进来。 这一回，进来的人的身份就比较明确了，左边这个就是如今现实生活中李建明的样子，右边那个则是他们先前见到的打孩子的醉酒男。不对比不知道，小希忽然间发现醉酒男和李建明居然有七八分相像！ 她不由又看向右边书桌后的男生，这个分明是缩小版的李建明的样子！ 也就是说，现在的空间里总有三个李建明！ 女孩（44） 天哪，她要晕掉了！ “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李建明和醉酒男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分别走到了少女李敏敏和男孩儿身后。 而此刻，少女李敏敏正在玩一台小小的掌上电脑，男孩儿则在偷偷看漫画书。 李建明二话不说，操起少女李敏敏的电脑就扔砸到了地上；醉酒男则将男孩儿的书撕得稀烂，往地上狠狠一扔。 少女李敏敏和男孩儿都跳了起来。 少女李敏敏：“这是我跟同学借的！” 男孩儿：“这是我同学的书！” 李建明：“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你别给我想些其他有的没的！” 醉酒男：“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老子辛辛苦苦赚钱送你去读书，你就这么给我乱搞？！” 少女李敏敏说：“可我总能有些别的兴趣爱好吧！我是人啊，不是只会读书的机器！” 男孩儿说：“爸，我觉得我……不是读书这块料。” 李建明说：“什么兴趣不兴趣的？我跟你讲，除了读书，其他通通都是假的、没用的。你爸我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知道吗？” 另一边，醉酒男也在讲：“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知道吗？再让我发现不好好读书，我打断你的腿！” 发泄了一通，李建明和醉酒男就出去了。 少女李敏敏忽而伏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我就是不喜欢读书啊，谁规定每个人都要会读书的……” 她旁边的男孩儿虽然没哭，可他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看起来非常低落。“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他喃喃自语着，忽然一拳捶在桌上整个人爆发开来，“可我就是不会啊，我能怎么办？！” 接下来，房间里的场景没有变，生活在左右两个对称空间里的女孩儿男孩儿，却在快速长大。 女孩儿经历了初中、高中，到成年，她变得越来越像如今的李敏敏。 男孩儿的经历则要更多一些，他高考落榜了，早早出来打工；2年后，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两人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感觉就像在看一场快进的电影。 而男孩儿的婚姻生活并不完满，他厌恶父亲的暴力，却也继承了他的暴力。婚后，他时常打骂妻儿。最终，他和妻子离婚了，独自一人抚养女儿。 忽然，右边空间里的男孩儿起身走到左手边，张口就朝房间里正在玩电脑的李敏敏喊：“给我好好读书！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 男孩儿彻底变成了李建明。 看戏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还是有人不明白的。 不知何时起，李敏敏已走到了小希和耳洞精身前，直面场景中的李敏敏和李建明。 这会儿，她又开始步步后退，嘴里喃喃着自语：“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小希道。 “不！我不明白！”李敏敏回身，很激动地冲小希大喊。 “喂，讲话放尊重点！”耳洞精立时道。 小希摆摆手示意他没关系，想了想，她看着李敏敏道：“父母是我们从小接触的第一个人，我们每个人都会深受他们的影响，而几乎绝大多数人，都会复制父母的性格和生活模式，也就是所谓的受原生家庭的影响。”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又来说教了？”李敏敏警惕。 小希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你从小受父亲的折磨，而你的父亲，他从小也是被这么折磨过来的。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只是在复制他父亲的模式……” “那又怎么样？！”李敏敏很激烈地打断她，“他自己受伤受苦，难道就可以把那些苦加诸在我身上吗？我又做错了什么？我那么爱他，他却只会打我骂我！” “所以，你决定不爱他了是吗？”小希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不爱他的？我想，应该是你很小的时候吧。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很理解你。” “有那样的父亲，真的非常非常令人痛苦。我想，你只是在保护自己，包括你这次的离家出走也一样，你只是想让自己不再受伤而已，因为那个家让你窒息，因为他一次次让你失望，连和他多待在一起一秒钟，对你来说都是种折磨。” 李敏敏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耳洞精也没有说话，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希。 “你知道我最恨他什么吗？”半响，李敏敏忽而开口道。 小希想了想，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李敏敏猛地抬头看她，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是啊，我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好，他……总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妈妈也是。” “还有，‘难道我们做父母的会害你吗？’他们也爱对我说这个。可你知道，这些话对我来说，有多沉重吗？他们所以为的好，并不是我想要的好！而又因为他们是我的父亲母亲，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我太爱他们了，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们！我其实很胆小，真的好怕他们会不高兴！” “可按他们的想要去做，我不会快乐。我去做我自己，又会招致他们的激烈阻挠，我同样不会快乐。我永远处在痛苦矛盾纠结中！我要疯了！！！” “是啊，真的很辛苦。”小希很温柔地看着她，“父母亲总是希望我们为他们的人生、他们的期待、他们的喜怒哀乐负责，这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学会为自己负责，相信我，大多数父母亲都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要做父母的小孩儿而已。” “很多人身体活到了四五十岁，心理却还是小孩子，他们把应为自己的人生承担的责任投射到了子女身上，希望子女可以完成自己的期待，满足自己未尽的心愿。可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求你的孩子去完成，这不是很吊诡吗？这对子女来说太承重了。” “而且相信我，一个学不会为自己的人生与喜怒哀乐负责的人，永远不会满足。当你完成了他的一个期待，他永远会用下一个更高的期待来要求你。你永远没有解脱的一天。” “人不应该为了父母的期待而活，每个人都要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当你做自己，活得足够精彩，让你的父母看见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你的行为对他们产生了刺激，促使他们改变，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李敏敏哭了，哭得很伤心。“啊——”她好似要把这些年里所受的所有委屈伤心通通都哭出来。 小希叹了口气，走上前，重重拥抱住了她。 “你父亲其实是爱你的，只是他用错了方法。”小希轻轻拍着李敏敏的背，“他从小被他父亲打，被他父亲骂，他所接受的都是打骂教育。没有人教他正确的方法，他又没有经过后天的学习，以至于他觉得这就是对的，便把这一套沿用到了你身上。说到底，你父亲他也是个可怜人，受害者。” 李敏敏趴在小希肩头，沉默了一瞬，她说：“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想原谅他。” “你当然可以不原谅。”小希说，“没谁规定人一定要原谅自己的父母啊。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十几年！对自己多一点耐心，也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吧。” “嗯！”李敏敏重重点头，“你真好。” 小希笑了。 后面的耳洞精不满了，他瞪着李敏敏：“喂，抱够了没有？” 李敏敏刚要说话，整个空间开始摇晃。 耳洞精被晃得猛地撞去了墙上：“怎么回事？！” 李敏敏和小希也一起跌撞在了桌子上。 李敏敏咬唇：“我们现在是进入了我爸和我共同的意识空间里，这个空间是外面那台机器建构的！机器设定的运作时间是半小时，现在时间到了，他……要醒了。”突然被小希一把抓住了手腕。 李敏敏：“？” 小希很认真地看着她：“你也醒吧。” 李敏敏张了张口：“我……” “一起出去吧！ 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我们一起来努力！”小希说话的功夫，整个空间摇晃得更厉害了，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头顶上方掉落！ “你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你在外面的身体是要衰竭的呀……啊！”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耳洞精猛地一扑。 “咳咳咳——”小希被烟尘呛到。 下一刻，他二人双双栽倒在地上，而方才小希站立的地方，一盏大灯砸落下来。 小希还想探头和李敏敏说话，被耳洞精一把按下了头。男人高大的身体密密实实笼住了她，确保她不会再被掉落下来的东西砸到，他才不耐烦地朝后面喊，“到底要不要醒，给个准话！” “我……”李敏敏还在犹豫。 “唉你讲话温柔一点啦！”小希拍他。接着，她试图把自己从耳洞精身下扒拉出来，却冷不防听见轰然一声爆响。 整个世界崩塌下来。 小希茫然睁大了眼。 耳洞精只来得及用力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肩头。 李敏敏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女孩（45） 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在别墅的地下室里了。 是的，小希用了“他们”这个词。除了她自己和耳洞精外，原本一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敏敏也睁开了眼睛。 ——————分一下———————— “因为我发现这台机器可以调整意识进入里面的时间模式，我那个时候……嗯，你们懂的，我就选择了‘自由模式’。”即由进入其内的意识自己来决定在机器里所待时间的长短。 说话的时候，李敏敏盘腿坐在地上，高大的黑色机器静静矗立在她身后，“在机器里的感觉有点像是……一念一世界。我转换一个念头，我眼前的场景就会即刻改变！还蛮好玩的。” 所以你就待里面不出来了是吗？ “不过，它的更多功能我也还在探索。”说到这里，李敏敏朝小希和耳洞精耸耸肩，完成了自己的自白。 小希下意识和耳洞精对视一眼。 她看向了李建明，“那他呢？”李建明还没醒。 提起这个，李敏敏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她改为了双手抱膝的动作，下巴一下一下在膝盖上轻磕，嘴里含糊道：“马上会醒的。” 那就好。 “说起来，你是怎么发现这台机器的呢？”这也是小希最好奇的地方。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耳洞精关心的，他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竖起了耳朵。 自从被小希安慰，李敏敏就默默在心里把她奉为了女神，几乎是有问必答：“玩电脑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小希：“就这样？” 李敏敏无辜眼：“嗯。” 小希：“……” 这时，旁边地上的李建明□□一声，有要醒来的迹象。 李敏敏立时警惕，爬起来就挤开耳洞精，躲到了小希身后。 耳洞精：“……” 眼见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小希就提议先出去再说。 “好啊好啊！”李敏敏一溜烟跑到了最前面，还不忘拽上小希。 小希被拽得踉跄往前，她回头看看耳洞精，又看看李建明。 耳洞精：“…………” 我这是欠谁惹谁了？凭什么？！ 可对上小希信赖的眼神，他能对说出一个“不”字吗？ 不能！ 于是，只好认命地驮李建明上楼。 驮啊驮啊驮啊驮…… 好不容易把李建明驮到一楼往沙发上一丢，转头他就看见对面的沙发上，李敏敏正趴跪在小希身边，一手抱着小希的胳膊一手搭在小希的肩头，在姿态亲密地对小希嘀嘀咕咕。 耳洞精终于忍无可忍，他颐指气使道：“喂，李敏敏你给我适可而止！” 正在这时，别墅大门外忽然起了响动声。 还不待门内三人反应，别墅大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阳光铺天盖地地涌进来。逆光的视野里，正对大门方向的小希控制不住地眯起眼。然后，她就看见阳光最热烈的地方，沈南行正大步走进来。 小希：“！！！” 完了完了完了！ 那一刻，小希脑海里只这一个念头翻江倒海。而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然一个饿虎扑食抢到耳洞精身边，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猛地将他扑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耳洞精：“！！！” 耳洞精完全是没有防备的，但慌乱中，他还是下意识抬手去护她的头。但他护得太用力了，没留神将小希的脑袋往下一按，俩人的唇瓣就重重亲在了一起。 李敏敏：“哇哦！” 这时，旁边沙发上的李建明终于幽幽转醒。一醒来就看见女儿，他立时惊喜：“敏敏！你怎么在这里？！” 李敏敏：“啊！” 她转身就跑，李建明拔腿追，整个别墅一片鸡飞狗跳。 谁也没空去在意沈南行。 待小希从耳洞精身上起来，抬头朝大门边看过去时，沈南行已经不见了。 “嘀”的一声睡眠舱开启，沈南行坐了起来。 他赤着上身，右边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或许是动作间牵扯到了伤口，他猛地一手用力撑住舱沿，腰侧的线条绷起，露出健硕的背肌。 这里仍旧是医院的单人病房，没有开灯，四下里一片沉郁。 门外走廊上，小护士推着推车走来走去，不时传来阵阵嬉笑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玻璃上，“哗啦啦”的响。 外面的闹愈发显出里头的静。 沈南行没有马上起来，他转头望着窗外的雨，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时，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手机指示灯在昏暗的空间里一下一下闪着幽光。 沈南行没有去理。 头忽然一阵一阵地痛起来，他整个人干脆向后仰倒在了舱壁上。抬头，眼前只有一片白惨惨的天花板。 这一刻，沈南行忽而感到无边的寂寞。 ————分割线———————— “怎么还不接电话？！”意识住房公司、经理办公室内，老张正急得跳脚。 那天是他打电话告知沈南行，说小希貌似在意识住房里遇上了麻烦的。为了替他俩制造机会，老张还贴心地把一个最最顶级vip睡眠舱以最快速度送到了沈南行的病房，就是好方便他们家沈总近水楼台先得月。 哪里想到！那丫头居然在家里藏了人！ 那会儿老张也是进了意识住房的，只不过要比其他员工晚到一些。步美美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不信！小希对我们沈总可是情有独钟的！ 后来沈总也来了，得知小希不见了，他就令外面的技术部快速定位到了小希的位置，她去了湖中心的一栋别墅里。 然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过去找小希了。 那栋别墅挺难找的，他们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 到了那儿之后，其他人没进别墅，就沈总一个人进去了。 不过，老张因为自诩是亲信，自然就跟的离沈总近一些。然后，他就冷不防看见别墅里，小希饥渴地把一个男人扑、扑倒了…… 哎哟我的妈！他简直不敢去看沈总的脸色！ 而且，当时那个角度那个距离，不止沈总看见了，全公司的人都看见了！这可怎么办哟？！ 沈南行的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老张只得作罢。 事实上，从昨天开始，老张就打不通沈南行的电话了。也不知道他们沈总一个人在医院过得怎么了……我下午还是去看看他吧。 哎，真是愁死个人！ 偏偏那罪魁祸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还给他正常上下班！ 这一点，老张可错怪小希了。这个时候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外面的卖房部办公区里，小希正在被人围攻。 “希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有对象了还藏着掖着不让大家知道呢？”王乐乐说。 小希：“我……” “老实交代，你俩暗度陈仓多久了？”同事李姐朝她挤眉弄眼。 小希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就有人自动帮她接话了： “同居！石锤！快说说他是哪里人？你俩怎么认识的？” “悄悄问一句，他那方面功夫怎么样啊？” “不过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小希你会和沈总……” “停！！！”小希终于忍无可忍。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 小希：“……” 小希细弱蚊声：“我们也就……刚刚开始。”天哪！耳洞精，为了你，我这次牺牲可大了！ 但除了承认，她又能怎么办呢？这是她所能想到的保护耳洞精、又堵住别人的嘴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时，小希不禁又要庆幸那会儿耳洞精是背对着别墅门而立的，没人看见他的脸，他应该也没看见沈南行的，要不然被那么多人看见有“两个”沈南行，天哪，天都要塌下来！ 至于李敏敏父女，当时应该也是没注意到沈南行来了。 所有人都在调侃小希，只除了步美美坐在人群后，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当然，这个念头也只从小希脑海里一晃而过。这会儿她根本没心思去留意步美美会想什么。 “那个，他有点害羞，你们别吓到他了……” 走出办公室刚好听到这一句的老张：“……” 老张简直是痛心疾首！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算了，恋爱自由！ “李希应！”他口气生硬地叫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哦……” 老张找她有什么事？会是关于耳洞精的事吗？但顶多也就批判批评她作风不正吧？小希，别慌，没事的！ 嗯！ 做好了心理建设，小希一脸忐忑地走进了老张的办公室。 可她猜到了开头，万万猜不到结局居然是这样的…… “升职？”小希傻眼了，“要给我升职？” 老张坐在办公桌后，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是啊，沈总说继续让你卖房子简直是在埋没你的才华，决定要升你做公司的创意总监。” 听到“沈总”两个字，小希也不知怎地，心尖尖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心里酸酸的，软软的。她整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专心得听老张讲话。 “沈总说你会画画，我也不懂，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让你给公司设计设计房子造型、整整里头的环境规划之类的。正好现在公司业务量大，客户需求也变多了，我们是该考虑房子的美观程度了。” 老张本来还心不甘情不愿，说着说着，突然觉出沈总的英明了！也因此，他愈发看小希不顺眼。 我们沈总这样的你都看不上！你这是要上天？！ 女孩（46） 小希全不知道老张此刻滔天的心理活动，她只是觉得，这个工作倒确实更适合她。她没想到沈南行私下里居然会考虑到这么多，他这是专门在……为我考虑吗？ 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止不住“砰砰砰”地乱跳起来，心底有丝丝隐匿的雀跃升起来，要咬住嘴唇才能不泄露出来被人发现。可同时，她又有点小不自信： “也不用一下子就总监吧，”小希赧然，手指头在桌面上划来划去，“我愿意从基层做起……” 老张：“创意部就你一个人。” 小希：“……” “具体的人力资源部会再跟你商量。好了行了你走吧。”老张现在看见她就烦。 小希却吞吞吐吐的：“那经理，你说，我要不要亲自去跟沈总，嗯，道个谢啊？” 老张：嗯？ 小希还是决定要亲自去跟沈南行道谢！ 老张知道这事后，倒是很支持她。 “去吧，下午不用来上班了。晚上不回来也没关系。” 小希莫名其妙：“晚上不回来我睡哪儿？” 对上她不开窍的眼，老张真是恨铁不成钢哟！ “你看啊，我们沈总一直在为你着想，你呢？你你你……” 小希：“？” 老张：“算了算了，恋爱自由！” 小希：“？？？” 这个世界真是奇奇怪怪。 沈南行还在住院，小希出门就拦了一辆开往医院的出租车。 望着两旁不断向后倒退的高楼与行人，小希有一时间的怔忡。 这几天里，她的生活可谓是一片鸡飞狗跳，心情更像是坐了过山车。如今一个人独处，她的思绪才有机会沉淀下来。 也不知道沈南行的伤怎么样了？昨天早上她那么匆忙地离开，说都没跟他说一声，他会不会生气了啊？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开始咬手指。 还有，昨天在别墅里，她和耳洞精这样那样，都被沈南行看见了……说实话，她那时候完全是一时情急，做事情全然没过脑子。这会儿才感觉到有点耻……啊啊啊怎么办？沈南行会怎么想她？ 随便的女人？轻浮的女人？生活不检点的女人？ 越回忆越想撞墙！ 她是真的撞，脑门在车窗玻璃上磕得“咚咚”作响。 司机：“小姐，玻璃撞坏了要赔的。” 小希：“……对、对不起。” 啊啊啊烦死了！ 为了防止小希撞坏他的玻璃，司机一路把车开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市二医院大门外。完全不给小希准备的时间。 小希欲哭无泪，那就只好——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 她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走向沈南行的病房，结果却被告知—— 沈南行不见客。 嗯？ “他怎么了吗？你有跟他说是我来了吗？”病房外的走廊上，小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护士。 护士都被她瞪得不好意思了，解释道：“病人的旧伤复发了，需要静养，这几天一律谢绝外来访客。” 听见“旧伤”两个字，小希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旧伤？什么旧伤？要不要紧？严重吗？医生怎么说的？” “对不起，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护士含糊道，“小姐，你还是先走吧。” 小希咬咬唇，又望了紧闭的病房门一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走到住院楼外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雨。小希只好把包包顶在脑门上，一路穿过草坪飞奔。 这个时候，如果她回一个头，或许能看见身后高楼的某扇窗后，有人正在看她。 沈南行一身病号服，临窗而立。他一手仍缠着绷带，另一手插在裤兜里。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大半身体都陷落在黑暗里。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小希而动，看见她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泥里；又看见她跑着跑着忽而停下来，牵起路边一个小男孩儿的手，一大一小一起在大雨里飞奔。 “怎么不见见她？”身后突然响起乔术的声音，他正坐在沙发边摆弄电脑，“这姑娘挺不错的。” 沈南行沉默。 就在乔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沈南行开口了：“这样对她比较好。” “而且，”他忽而自嘲一笑，“她也不见得需要我。” 乔术听罢，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直到小希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沈南行方转过身来。他看向乔术：“李建明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乔术翘着二郎腿道：“上回说他监听你那女员工，应该只是想间接知道他女儿的事。掌控子女的父母嘛，很常见的。” 沈南行的手指在窗台上轻扣，他又转头望向了窗外， “他怎么知道她女儿和小希有联系？” 乔术摇摇头，表示不解。 “凭李建明的本事，绝对请不来那两个杀手。”沈南行道。 乔术摸摸下巴：“这也是我觉得费解的地方。” 沈南行看着窗外的雨，“李建明背后肯定还有人，查。” 乔术：“说起这个……李建明曾经在一家叫“哇啦啦”的外贸公司打过工，那家公司是周天昊名下的。” 沈南行猛地转头看向他。 ——————分割线—————————— “哝，李建明就住这里头了。”这是一处城中村，从入口处的巷口往里望进去，只见两边都是两三层楼的砖瓦房，大多墙体斑驳，布满了青苔和黑垢。 中间是一条大约1米宽的小道，路面坑坑洼洼的，路边随处停着几辆电瓶车和三轮车。几个中年妇女搬了塑料板凳在自家门前摘菜，见巷口有人，立时朝他们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巷口站着的则是一对看起来不怎么搭对的男女。 女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却风韵犹存。她化着浓妆，穿一身又艳又暴露的长裙。说话间，她口一张，嘴里的烟全喷去了面前年轻男人的脸上。“怎么想起来要找这个人？” 陶肖脸一偏，躲过了那阵劣质烟草的呛人味。他没有回答李姐的问题，而是道：“谢谢你，李姐。钱我已经打你账上了。” 李姐不由“切”了一声，嫌他不解风情。 此时正值午后，不温不火的阳光照在陶肖脸上。他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毛衣，白色休闲裤，整个人是一种出尘的干净，干净得都叫李姐心生妒忌了。 女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他毛衣领口的标签上，那是一个国际大牌，至少是陶肖工作好几个月也负担不起的费用。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舒服了一些，看向陶肖的目光也含上了深意，“小肖啊，最近生活挺□□的嘛。瞧瞧你，身上都有内味儿了。” 陶肖：“………………” “有时间记得来找姐姐啊，姐姐家的后门永远为你敞开！”朝陶肖抛了个媚眼，李姐就搔首弄姿地走了。她是个懂分寸的人，不会在没有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李姐走了好一会儿，陶肖才开始动。他走到巷子里的一根柱子后，鬼鬼祟祟望了眼四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他猛地撩起衣服嗅了嗅。 “真的有一股味道吗？我明明出门前洗过澡了的。”他自言自语，“早知道今天早上我就该言辞拒绝的！”可想到家里的那个人，他又禁不住一脸甜蜜。 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笑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身上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陶肖才一脸放心地往里走。 李姐说李建明的家就在这个城中村的最里侧。 整个城中村的地势有点往内倾斜，这便导致越往里走，路面上的积水越多，两旁的房子也愈发阴湿、破败。 越靠近李建明家，陶肖脸上的表情就越凝固。因为，李建明于他，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敢顶嘴？你今天别吃饭了！去墙角给我好好站着！” “挑事儿是吧？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有多硬！” “我告诉你，要不是有老子收留你，你早冻死在天桥下了！” 往事一桩桩一幕幕飞快在陶肖脑海里滑过：破败的小院，阴暗的房间，永远散发着霉味的食物……还有，每当那个男人发怒时，底下孩童一张张惊恐又绝望的脸…… “哥哥——”一片黑暗中，女孩子在竭力朝他伸手呼救。 陶肖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挥去脑海里那些令人不舒服的画面。而转眼间，李建明家的房子已经在眼前了。 陶肖深吸一口气，正要走过去，却突然听见了一阵银铃般的笑音。 二楼走廊上的一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个年轻女孩子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个年纪要小一些，陶肖在乔术的手机里见过她的照片，是李建明的女儿。至于另一个…… 陶肖猛地睁大了眼睛，阳光将女孩儿的脸蛋照得粉白而透明，她正微微眯起眼，是在笑的模样。 这张脸、这张脸……与他回忆中的女孩儿的样子一下子就重合在了一起！ 陶肖只觉一阵头重脚轻，那一刻，他几乎要站立不稳。而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开始步步后退。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求你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可结果却事与愿违，后退间，他一脚踩到了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易拉罐。 听到声音的小希猛地转头。 女孩（47） 可底下除了一个被踩瘪的易拉罐，空无一人。 “怎么了？”李敏敏问她。 小希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正如你所见，李敏敏的身体恢复了，也跟着李建明回家了。 起初李敏敏并不愿意，但因为在地下室机器里见到的那些场景，李建明也看见了。当时他的意识进入机器里，对里头所发生的事，他是觉知的。他多多少少了解到了自己对女儿造成的伤害，虽然无法保证自己一定会改，但他做到了向李敏敏道歉，并请求女儿再给他一次机会。 一番天人交战后，李敏敏答应了。 毕竟，哪个孩子不爱自己的父母亲？ 说恨他，其实是因为得不到他的爱。 “我恨你”的背后所想表达的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每个小孩子在内心深处都对父母忠心耿耿，都有一份想要荣耀父母亲，希望父母亲以我们为荣的心情。后来，是因为我们觉得自己做不到，因为一次次被父母否定而受伤了，才收起了那个小小的、想要荣耀父母亲的自己。可那个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出于自我保护、被我们压进了潜意识深处而已。 而李敏敏了解到，她父亲不是不爱她，只是用错了方法。 “我觉得是他的那句话打动了我吧，”一次聊天时，李敏敏这样对小希说，“‘我是第一次当人爸爸，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将心比心，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女儿。现在想想，从小到大，我也做过不少气死他的事。大家就各退一步，好好过吧。他毕竟是我爸，还能断绝关系咋地？” 小希摸摸她的脑袋：“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个觉悟，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 正是这个摸头杀彻底俘获了李敏敏，现在她有事没事就爱缠着小希。而解决了李敏敏的事，也是替公司搞定了一个大麻烦。老张非常乐意提供售后服务，同意小希可以请假去开导李敏敏。 因而今天，小希才又到李敏敏家里来了。 李敏敏的家在二楼，他们这栋楼正好被前后左右的楼挡住，屋子里光线昏沉，大白天也需要开灯。不过，整套房子都是李建明后来花了大价钱重新装修过的，倒也温馨。 李建明不在，家里便只有小希和李敏敏两个人。 “我问过我爸了，他说之前接连好几天都收到匿名信，说是你诱骗了我，跟着你就可以找到我。信里还附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所以我爸才会心急乱投医，那晚在医院外，找人去、去堵你……姐姐对不起！” “等等！”小希想到的却是，“那天在意识住房的别墅里，我记得你爸说是因为那天早上收到了你的电脑和一封信的快递，他才会去别墅里找你，而你的电脑之前一直在我这里，是那晚在医院外被抢的，这么说，堵我的人不是你爸找来的？” 李敏敏：“是我爸找来的啊。” 俩人大眼瞪小眼。 算了，想不通的就交给警察好了，换话题！ “对了，别墅地下室的信号，我追踪到了！”李敏敏道。 小希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些天小希常常出入李敏敏家，当然不仅仅是安慰未成年少女那么简单。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到李敏敏家了？”小希一打开通讯的耳机，耳洞精温柔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嗯。” “他平时讲话就是这么骚的？”一把不合时宜的女声突然插进来，成功盖过了小希的回应声。 小希：“……” 耳洞精：“……” 她开的是外放。 耳听耳洞精已经在那边龇牙了，小希赶紧朝李敏敏道：“快说你的发现！” “哦，就是我追踪到那个地下室的信号是从城里某个地段发出来的。”李敏敏抱着电脑在小希身边坐了下来。她是个电脑天才，当初她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地下室，就是因为她黑意识住房系统的时候，发现那个地方的代码信号有点异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顺藤摸瓜地跑去玩玩了。 “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对于自己的专业，她很自信。 “你那时候说可以帮我出去外面的世界，是怎么回事？”耳洞精突然道。 小希也立时去看李敏敏。 这正是小希会一直来找李敏敏的主要原因。现在，耳洞精是还住在她家里的，但毕竟他已经曝光。小希觉得长此以往下去毕竟不大安全，若是能帮耳洞精摆脱意识住房世界的束缚，那就再好不过了。 更关键的是，耳洞精就是在那栋别墅里醒来的。她总有一种感觉，只要找出那个地下室的秘密，就能找到耳洞精的秘密。 “这个……那个……”李敏敏突然心虚，“这不是那时候怕你打我，说出来骗你的吗？” 耳洞精：“……” 小希：“……” 耳洞精：“你给我等着！” 李敏敏：“哎！搞清楚！我这是在义务帮你哎！而且，我只是暂时没想出办法来嘛！不代表我以后一直想不出来啊！” 耳洞精冷哼：“就凭你？呵！” “喂，你别瞧不起人！！！” 眼见这俩人又要吵起来，小希赶紧打圆场：“你说地下室的信号是从城里某个地段发出来的，那个地段具体是哪里？周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 李敏敏抓抓脑袋，“那个地方有家有名的公司，叫乔氏建筑。” 乔氏建筑啊……等等！乔氏建筑不就是沈南行那个朋友乔术的公司？ “小姐姐混得不错啊，住这儿的可都是有钱人！”出租车司机收了钱，还不忘调侃一下小希。 这里是城郊一处有名的山脚，放眼望去，只见山上草木葱茏，山下则是一片高档别墅区。 老张告诉她，沈南行就住在这里。 她是来找沈南行的。 朝司机扯了扯嘴角，小希拉开车门下了车。 从李敏敏那里得知意识住房里那栋神秘别墅可能和乔术有关后，小希第一时间就想通知沈南行！ 然而，电话打不通。 她又去找老张，结果，老张直接报给她一串地址，并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沈总出院后没办法上班，一直待在家里休养，你就代表公司好好探望探望沈总。那个，下午就不用来上班了。晚上不回来也没关系。” 小希：“晚上不回来我睡哪儿？” 老张：“……”你个不开窍的东西！ 但是，老张给出的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她想见沈南行倒是真的。 距离他们上一次在医院的见面，真的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期间，她又去医院找过沈南行几次，却都被告知，沈南行不见客，或者他还在休息。 总之就是没能见到他。 也不知道怎地，小希心里隐隐有些感觉，沈南行似乎是生气了。 可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沈总一成熟稳重有魅力老男人，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又能生谁的气？ 绝壁是我自己想多。 不过，能来见沈南行，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又是真的，期待中还会带着些莫名的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 唉，总之，怀着复杂的心情，小希按响了沈南行家的门铃。 ※※※※※※※※※※※※※※※※※※※※ 明天放口嫌体正直的沈总~嘻嘻 女孩（48） 沈南行家很大，独栋别墅带前后花园草坪。小希按的是草坪外的大门门铃。 一下 两下 三下 …… 嗯？没人？ 直按到第七下的时候，沈南行低沉的声音方从门后响起来：“你来做什么？” 小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南行的声音是直接从大门后响起来，而不是通过她手下的这个响铃装置。这么说，这会儿沈南行本人就在大门后？ 刚好出来散步的吗他？ 能直接跟沈南行说上话，小希当然是高兴的。于是，她开心地说：“沈总，我来看看你，你过得好吗？” “来看我？你还知道关心我？”沈南行在门后笑，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友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山里风大，小希耳背。 “我当然关心沈总了！”你可是我的长期饭票！ 门后的沈南行轻笑一声，而后，只听他似是无奈地道了一句：“进来吧。”他话音刚落，小希面前的金属大门就缓缓朝两边打开了。 煦煦日光中，小希看见沈南行一身白衣黑裤，长身立在那里。他单手插在裤袋里，目光专注地朝她望过来，好似专门就在等她。 当然，这应该是她的错觉。 “一个人来的？”沈南行带着小希往里走。 两人一路穿过草坪，小希一面东张西望一面感慨着资本家的豪奢，嘴里还不忘回应资本家： “嗯啊。” 沈南行突然停了下来，“你……”他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有很重要的话要问她。可临到头来，他却只吐出一句：“算了。”算我自作多情。 小希：“？” 沈南行造作完，就转身大步往前走。阳光里，这人肩宽腿长，背影宽阔，真是帅得让人腿软啊。不过…… “沈总，穿这么少你不冷吗？”刚刚她就想说他了，现在可快要入冬了。 沈南行：“不冷。”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哈！ 沈南行……加快脚步往里走！ 还没走两步，他就听见了身后追赶的脚步声。下一刻，他只觉肩头一暖，有什么东西被披上了他的身。 “你……”沈南行诧异转头，看见小希举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正讨好地往他身上披。阳光下，女孩儿笑得眯起了眼睛，她的眼睛像是两弯小小的月亮，那里头盛着真切的关心。可是—— “我不穿别的男人的衣服。”沈南行退后一步避开那衣服，面无表情地说。 小希：“……” 小希：“可这是你的衣服啊！” 沈南行：“？” 小希歪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之前不是搞脏你好几套西装吗？这些西装我都洗干净收起来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还给你。正好今天来找你，我就一起给你带过来啦。”边说她边拍拍自己的背包，只见那背包的拉链半开，铁灰色西装的一角正掉出来。 沈南行的瞳孔缩了缩，他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小希，“我的衣服……你一直……都留着？” “对啊。但是沈总，你连你自己衣服都认不出来了吗？” 沈南行：“我……算了，”他忽而朝她勾勾手，“过来帮我穿上。” “哦。”小希“噌噌噌”走过去，把西装往他怀里一塞。 沈南行：“……” 小希：“……” 小希：“自己穿啊。” 沈南行：“………………” 突然小希一拍脑门，“哦，对了，忘记你手伤了！”说完也不待沈南行反应，小希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右手腕。 沈南行：“！” 她所握之处正好是腕动脉的所在，脆弱而又敏感。沈南行下意识想挣，奈何手臂上的伤又还没好，一时间竟只能由着她的小手牵着他的大手，一点一点往袖子里探去。 两人离得很近，他一低头就能闻见她发间的芬芳。也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热乎乎的吐息将将喷在他的锁骨处……沈南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的骨头有点硬哦沈总，肯定是平时长时间伏案不运动的缘故，要多动动哦。”正好帮他穿完了衣服，她作势就要拍拍他的肩膀。 身高差的缘故，她要做这个动作就势必要踮起脚尖。可她没想到两人居然挨得这样近，抬头间，她从额心到鼻尖，一路擦过沈南行的嘴唇。 小希：“！！！” 抬眼，沈南行的眼神一派幽深。 天崩地裂不足以形容小希此刻的心情！ 她赶紧往后退开，却不慎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当即一滑。“啊——” 沈南行忙长臂一揽，结结实实将她拽进了怀里。 那一刻，小希听见了剧烈的心跳声，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沈南行的。 “看路。”男人的声音在她耳后想起，沙哑得能拧得出水来。 “噌”的一下，小希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她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我我……”天哪，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谁来救救我！ 小希怕是打死也想不到，最终解救她的竟是一声高亢的蹄鸣：“喔喔喔——” 小希：“？” 她回头，见一只肥硕的公鸡正站在她身后的地上，与她大眼瞪小眼。 小希刚刚踩到的正是它的尾羽。 小希：“……” 公鸡：“……” 突然小希脑中白光一闪，“咦？沈总，这鸡你还没吃呢？”这可不就是上回在涂鸦一条街，被沈南行关在车后座上的那只鸡吗？ 沈南行：“……” 鸡：“！！！！！！” ※※※※※※※※※※※※※※※※※※※※ 大家还记得沈总的鸡吗 女孩（49） 5分钟后，小希被沈南行引得坐在了他家客厅的豪华大沙发上。 这沙发可真是太舒服了，整个人坐上去就像是陷进了一团松软的棉花里。小希感觉到飘飘欲仙，差点要忘记今夕是何夕，她便也暂时忘记了鸡的事。 “谢谢沈总！”沈南行给她泡了一杯暖暖的果茶。 沈南行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忽而状似不经意道：“你可以直接叫我沈南行，或者……”阿行。 “这哪儿能呢！”小希立时反驳。 沈南行：“……” 她是个没眼色的，完全没注意到沈南行的心情，只顾着滔滔说自己的：“对了沈总，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跟着就把怀疑意识住房里那个神秘地下室和乔术有关的事情说了。 沈南行姿态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单手一下一下在膝上轻扣。听罢小希的叙述，他没有任何反应。 “沈总？”小希忍不住催他。 沈南行这才转头看向她，“你已经不止一次跟我提起那栋别墅了。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人没有在那栋别墅里发现任何异常。”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进入别墅的地下室！”小希脱口道。 “你知道？”沈南行挑眉。 小希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你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了！” 沈南行定定看了她一瞬，而后道：“好，我不问。”他撑在沙发靠背上的手不知不觉平移，渐渐形成了一个将她半圈在怀里的姿势。 “那么，你的结论是？”小希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南行。她发现自己似乎特别在意沈南行的想法，就莫名很希望他能相信她。 沈南行看着小希的眼睛，说：“乔术是我多年好友，我不觉得他会背着我做什么手脚。” 小希感觉一颗心直往下沉，她瘪瘪嘴。但下一刻，她又听沈南行道： “而你，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小希猛地抬眼看他。 沈南行也正在看她。而且，他的眼神又变成了那种小希看不大懂的幽深。 外头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完全遮盖住了太阳。屋子里的声控灯“啪”的一声亮起，暖黄的光晕顷刻间布满了整个客厅。那光源就亮在沈南行身后，他整个人看上去便像是渡了一层光。 看着这样子的沈南行，小希的心跳忽而漏跳了一拍。 她这时才意识到两人坐得有些过近了，这……沙发这么大，没必要吧。她立马屁股动动想要往后挪，哪里想到，只一动，后背就感受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触感，热热的、硬硬的，是……沈南行的左臂。 小希：“！”这人的手什么时候伸到后面去了？！ “你想做什么？”沈南行看着她开口，声音低沉得不像话。 想和你保持距离。 明明心里想得好好的，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犯的什么毛病，一开口就是一阵语无伦次：“我我我……” 沈南行突然轻笑一声，愈发朝她挨近过来，“坐好。”距离太近了，带着磁性的嗓音仿佛就响在两人的唇齿间似的。 小希感觉自己病得更严重了！她知道自己该跳起来跑掉的，可这一刻，她忽然就手脚发麻四肢僵硬心跳快得不能自已，只能眼睁睁看着……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室内忽而响起不合时宜的三连叫，沈南行的动作陡然僵住了。 小希：“？”她不由转头，也没鸡啊。下一刻，她就明白过来，哦，是墙上的定时装置响了起来：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又是三连叫后，一把机械女音响了起来： “主人，您该换药了。” 小希转头看沈南行，“噗”的一声笑了：“沈总，你是真的很喜欢鸡啊！” 沈南行：“………………” 正在外头巡视领地满草坪啄虫吃的大公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鸡脖子一歪，“喔喔喔？” 客厅内，沈南行已经彻底没心思做什么了，他陡然站起来：“换药！”并快步走向对面沙发，怎么看怎么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了。 沈南行右手臂上的伤还没好，需要定时换药的，他这才设了这么个定时闹钟。 “只是设铃声的时候鸡刚好在。”沈南行一边拆着右手臂上的绷带，一边面无表情地说。 小希：“哦。” 沈南行倏地抬头：“你笑什么？” 小希：“哈哈哈哈哈——” 沈南行：“……” 眼见这人脸色越来越黑，小希赶紧蹭过去，狗腿道：“我帮你呀。” 沈南行下意识想拒绝，但看见她灿烂的笑脸，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圈，又被他给咽了下去。他心里甚至还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能逗得她笑，丢一下脸似乎……也没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右臂伸给了她，“嗯。” ※※※※※※※※※※※※※※※※※※※※ 我知道这章很短小顶锅盖爬走(*/w＼*) 女孩（50） 沈南行的皮肤偏黑，是健康的小麦色。长长的一道口子落在他右臂外侧，虽然已经结痂，可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小希的手不自觉抚上他的伤口，“对不起……” 此时，沈南行坐在沙发上；为了给他上药，小希是蹲在他身边的姿势。他垂眸就能看见她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尖，还有簌簌颤动睫毛下的那双大眼睛。那眼里满是心疼，对他的心疼。 一股暖流自沈南行心头起，此情此景叫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情，他不自觉放软了声音道：“用不着道歉。”因为我是心甘情愿。 可惜，他的心声小希听不见，她所能做得只是疑惑地抬眼。 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沈南行移开了视线，“把我手机拿过来。” “哦。” 显然，沈南行这会儿不方便打电话，小希就帮他打。 “打给乔术。” 小希不由抬眼看他，“你是想要……” 沈南行看着她道：“我说过，相信你。” 小希嘴角一抿，笑起来，感觉心里甜甜。 沈南行的通讯录里只存了两个电话，一个“乔术”，另一个是……“口水小姐”。 见小希自动自发略过“口水小姐”，直接拨出了乔术的电话，沈南行的身体朝后仰，莫名有点不高兴。 下一刻，乔术贱了吧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怎么样，我教你那招是不是很管用？早告诉你喜欢就要直接上嘛……” 沈南行一下坐直了：“你给我闭嘴。” 小希：“？” 沈南行清了清嗓子，快速道：“意识住房里有栋特殊别墅，里面有个地下室……”他才说到这里，电话那头就是“砰”一声大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沈南行拧起了眉，“乔术？” 一阵窸窸窣窣又拖拽桌椅的声响过后，乔术的声音方响起来：“在呢在呢，刚来了只野猫，怪好玩的哈哈哈！” 沈南行：“你对猫过敏。” 乔术：“……” 乔术重重咳了两声，“那个，找我什么事儿？” 沈南行：“没事。” “我正好有事！没事那我挂了啊？” 沈南行先乔术一步挂了电话。 他抬头与小希对视。 小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沈南行眸中现出深思，“乔术反应不对，他有事瞒着我。” “沈南行……”小希正想说什么，天上忽然“轰隆隆”一个闷雷劈下来。她和沈南行同时转头看窗外，只见外头浓云密布，豆大的雨点顷刻间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了窗户上。 这场雨持续到晚上6点都没停。 小希急起来：“我该回去了。” “雨天路滑，而且也不会有车愿意在这个时候上山。”沈南行长身立起，高大的身影将沙发边的小希完全笼住了，“今晚留下吧。” 乔术家中。 陶肖的感冒一直反反复复没好，反正公司也没什么事，这几日，乔术便干脆留在家里照顾他。 沈南行打来电话的时候，乔术正摊在客厅沙发上拿手机刷外卖，思考着晚上要和小兔子吃什么。 “怎么样，我教你那招是不是很管用？早告诉你喜欢就要直接上嘛……”他得意地一脚踩在茶几上。 “意识住房里有栋特殊别墅，里面有个地下室……”沈南行话还没讲完，乔术直接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摔下沙发去。 茶几也被他踹翻，发出巨大的响动。乔术情急之下只好谎称来了野猫……幸好，阿行没有多问什么。 如今，电话已经挂断好久，乔术却越来越坐立难安。 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敲打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黑云完全占满了天空，外面几乎和黑夜没什么两样了。 乔术忽而起身走到窗边，咬咬牙，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很久才接起来。 “喂？哪位？”是一把陌生和苍老的男声。 乔术的声音显得很紧张，“老师，是我！阿行他……好像已经察觉到了……” 乔术口中的“老师”话不多，他只偶尔回应一两个字，从头到尾都是乔术在说话。 “……总之，这件事务必不能让阿行知道！”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说完这样一句，对面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手机里已发出忙音，乔术没有理会。他矗立窗边凝望着外头的雨夜，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身后响起轻微的一声碰响。 乔术回头，见陶肖正俯身站在他身后的茶几边，手里扶着一个要倒的杯子。他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软乎乎的棉拖，头上还翘了一撮呆毛，看上去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乔术马上朝他走去。 “睡不着。”陶肖摇了摇头。他把杯子扶正了，低头，始终没有去看乔术。 乔术莫名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他挨过去贴贴他的额头，“又烧了？” 陶肖头一侧，避开了他的亲近。“没什么。”他别开眼去，头一次不愿意让乔术看见他眼里的情绪。 雨越下越大，黑暗彻底将这个城市笼罩。乔术不知道的是，他的电话挂断后，电话那一头的人也如他一样停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作。 这是一间空旷而阴暗的房间，屋子里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窥见窗边人的背影。 他是坐着的。 突地，天际一道闪电劈下来，整间屋子乍然亮如白昼！便能看见，窗边的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他有着花白的头发，阴鸷的眼神，嘴角的法令纹深深凹陷下去……可惜，还来不及将他的整张脸看清，屋子里又重新暗了下去。 对面那栋楼倒是灯火通明。 它镶金戴银，高大巍峨，几乎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地标。 窗边男人死死盯着那栋楼，视线在“坚实房产”四个字上流连不去。 不知看了多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手下一转，身下的椅子便调转了个方向。 一片闷雷声中，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可以开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才响起一把柔弱的女声：“我……知道了。” 男孩（1） 晚上9点，沈南行家中。 雨一直没停，小希不得不接受沈南行的提议，在他家住了下来。 期间，沈南行亲自下厨，给小希煎了牛排当晚饭。 “好吃吗？”两人各据长桌的一头，烛光下，小希只觉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小希朝他大大竖起了拇指。 沈南行便低头浅笑，笑得小希一阵心跳加速。 也正因为如此，她吃完晚饭就躲回房间了。她怕再和沈南行共处一室，她的心脏要坏掉！ 这是沈南行家的客房，装修是整套房子统一的风格——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任凭外头再大的风雨，窗户一关窗帘紧闭，里头的人就像是置身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 房子是挺安全的，但是，盯着面前的床铺，小希一脸严肃。 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床，她觉得自己有点抗拒。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深吸一口气，小希闭上眼睛，猛地把自己呈“大”字扑到了床上！然后—— 好好好……好舒服！ 床铺松软，被子里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 小希顿时舒服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被子上仿佛还有淡淡的、属于沈南行的气息……打住！这是客房，他又不睡的。 但这个想法还是叫她一阵脸红心跳。 “啊——我在想什么啊？”她一把拿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遮盖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害羞似的。 她，居然在沈南行家过夜了。 回想这一天来的种种，小希感觉就跟在做梦一样。沈南行还会做饭哦，没想到这么居家，嘿嘿。 她一路想着些有的没想，不知怎地脑子一转，忽然就想到：对了，得给耳洞精打个电话！不然明天回去这家伙保准要跟她闹！ 于是，小希盘腿坐在床上，拨出了与耳洞精相连的通讯。 好久都没有人接。 他睡了吗？应该不会这么早吧。 她还待要再打，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会在这个时候来敲她门的，只有沈南行了。 望着紧闭的房门，小希莫名感觉到一阵紧张。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 “来、来了。”小希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去给他开门。 门缓缓打开，小希的心跳越来越快……然后她就发现，外头没人。 小希：“？” 裤腿突然有被轻扯的感觉，小希低头，正好与一只鸡大眼瞪小眼。 是沈南行养在家里的那只大公鸡！ “啊——” 她一叫，隔壁房间的门就瞬间被打开，一身浴袍的沈南行快步走了出来。他几步就跨直她面前，抬手就来拉她的手，“怎么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小希：“鸡！”她叫不是因为怕，而是觉得崩溃，为什么一只鸡大晚上的会来啄她的门？ 沈南行缓缓低头，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斗鸡眼。 鸡怯怯望着他。 沈南行咬牙：“放心，明天一定炖了它。” “喔喔喔！”鸡顿时受了天大的刺激，一阵翅膀猛扑惨烈啼叫。叫着叫着，突然爪子一滑，“咚”一声摔下了楼。 小希：“……” 沈南行：“……” 小希：“要不要下去看看？”毕竟是你的爱宠呢。 沈南行：“死不了。” 好吧。 没有了鸡的干扰，四下里忽然一派安静。 这是在两人的房门外，小希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居然住得这样近。而此刻，沈南行一身白色浴袍，襟怀……有点点敞。小希则穿着他的白衬衣。 这是沈南行傍晚时候拿给她的，因为她没有换洗的衣服。 衬衫有些过大了，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单薄脆弱。虽然出门时她特意在底下套了一条牛仔裤，可看在男人眼中，那几乎没什么效果。 这是沈南行第一次看她穿他的衣服，他望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灼热。 小希有点后知后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她开始步步往里退，“那……没什么事我回去睡……”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南行一把拉住了手腕。 那一刻，小希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漏跳了好几拍。 而后，她就听见沈南行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对她说：“我有话问你。” “你、你问。” 进去谁的房间都不合适，于是，两人继续站在彼此的房门口。 沈南行起先一直深深看着她，忽而他别过了头去，“他……对你好吗？” 哈？ “你为什么……”沈南行深吸一口气，“那个人……他有什么好？” 啊？ 小希偏头去看沈南行：“沈总，你在说什么啊？” 望着小希无辜的眼，沈南行忽然感觉到一阵烦躁，仿佛两个人的关系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道：“我在说，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好？” 小希：“……” 小希：“你……”她想说你是误会了，手里的通讯耳机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那是她与耳洞精通讯的设备。 小希不想接。 可她不接，耳机就一直响，大有和她死磕到底的架势。 沈南行侧转过身去，用没甚语调的声音说：“接吧。” 他侧脸冰冷，看得小希一阵郁闷。朝着他张了张口，她到底还是接了起来。 “喂……” “小希！”耳机里立时爆出耳洞精气息不稳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奔跑，上气不接下气的，“有人在追我！” “你说什么？！”她快步走进房间里去，“谁在追你？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别墅地下室，突然有人进来了，我……” 通讯那头忽而响起“砰”的一声巨响，继而便是一阵嘈杂的走动声音和衣料摩擦声，耳洞精仿佛置身在了一个很空旷的空间里。 “喂喂？耳洞精？耳洞精你在听吗？” “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事……”耳洞精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在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喂？喂？？” “小希，我可能是……” “呲——”的一阵电流声，通讯到这里突然就断掉了。 “喂？喂？耳洞精？耳洞精？？” 小希再拨过去，就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了。 她急得团团转，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转身就往外走。 “去哪儿？”在楼梯口经过沈南行身边的时候，她被他一把拉住了。 男孩（2） “我要回家！” 沈南行的眉头狠狠一拧，“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 人命关天啊！ “我等不了了！” 沈南行却仍旧拉着她不放，“是他吗？” 什么什么他啊？ 小希这会儿可没功夫跟他打哑谜，他不放她，她就硬走。一脚就跨下了台阶去。她是真的心急如焚，她怕啊！她怕万一又像上回那样，抓耳洞精的人要把他拉去格式化怎么办？！ “是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沈南行跟着她迈下台阶，不依不饶道。 “是啦！”此刻，她脑子完全急成了一团浆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只想他赶紧放开她！ 说来也怪，起先他扣住她手腕的手简直似铁钳，可当她“是啦”完之后，手腕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开了。 小希如蒙大赦，赶紧“噔噔噔”跑下楼。 她和他都睡在二楼，她几秒钟就跑到了楼底。 跨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小希也不知怎地，下意识回了一个头。然后，她就看见二楼楼梯口，沈南行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半边身子都隐没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从刚刚到现在，仿佛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小希来不及多想，埋头继续往外冲。 “砰——”的一声，直到楼下传来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沈南行方如梦初醒。 他顿了一会儿，而后，机械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去。此刻，他心里是存着隐匿的期望的，希望她，还在。 二十四级台阶很快走完，然而，一楼客厅里空空如也，她走了。 突然感觉到累，从心到身。一瞬间，沈南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手臂上的伤口忽然又隐隐作痛起来，头也一抽一抽地开始痛。他头痛扶额，勉强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整栋别墅的灯光都是声控的，长时间无人动作，客厅里很快暗下来。 沈南行独自一人隐没在黑暗里。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撕扯开了一个大洞，又酸又涩的水正汩汩往外涌出。 沈南行忽而一拳捶在了沙发上。 可沙发材质太软了，这一拳完全就像是打进了棉花里。 越打越难受。 “轰隆隆——”窗外突然一个惊天响雷劈下来，瞬间将整个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沈南行这才好似被惊醒了似的，他迟缓地转头看向窗外。 夜越来越黑，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咯咯咯——”外面窗台上陡然间跳上来了一只鸡，已经彻底变成了落汤鸡。鸡想自半开的窗缝间挤进来，但对上沈南行的脸色，它又放弃了。“咯咯——”它怯怯将男主人望着。 墙上的电子时钟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轰隆隆——” 沈南行攥紧了拳头。 片刻后，他猛地长身立起，大步朝门边走去。 小希出门就差点被外头的风雨掀得一个趔趄！ 雨实在太大了。 见廊下放着把黑伞，她也顾不上向沈南行借了，撑起来就闯进了风雨里。 耳洞精，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啊——”一阵大风刮过，一下子就把小希的伞吹了个底朝天。小希死死抓着伞柄，追出了十几米远才险险把伞给“抢”了回来。 这个时候，她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可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她只想打车回去！ “喂，师傅，可以麻烦你来……” “你好，司机师傅，我……” “你好，请问可以来接……” 这样的雨夜里，没有哪个司机愿意出车。 “怎么办——啊！”急乱之下，手里的手机一个没抓稳，“噗通”一声掉进了水塘里。 小希：“……” 啊——————————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不知是否老天听见了她心中的呐喊，突然一阵刺目灯光晃过，一辆蓝色跑车“唰”一下停在了她面前。 “小姐，搭便车不？”车窗摇下来，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人的脸现了出来。 小希本能要拒绝，这明显就不是个好人。 见小希面露迟疑，男人开始不耐烦：“上不上干脆点啊！我跟你说，过了我这村可就没其他店了，这天气，今晚不可能还有人下山！” 小希一咬牙，抬步就朝车门走去。 眼看就要伸手拉开车门，身后却陡然袭过来一阵大力，猛地就将她拽了过去。 小希一个踉跄以为自己要摔进泥里，但下一刻，她却撞进了一方暖湿的胸膛里。抬头，她对上了沈南行英俊的侧脸。 小希：“！！！” 他手持黑伞而立，满天风雨仿佛都不沾他的身。她撞在了他怀里，却好似置身在山海之中，周身的风雨好像一下子都近不了她的身了，她感觉到那么得可靠与安全。 小希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襟，“你怎么……”来了？ 沈南行的脸却黑如锅底，一扶她的腰：“跟我走。” 这时，一直旁观的花里胡哨男说话了：“哎，我说你们……” 沈南行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小希道：“我送你。”说罢也不等小希回应， 强势地搂着她就走。 剩下花哨男在原地摸摸鼻子，没趣道：“切，狗男女秀什么恩爱！大雨天的，真是晦气！” 小希被沈南行一路搂着，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路边的一辆黑色大车旁。 小希怔住，原来他是开车出来的，他是真的打算要送我……“唉——”还没感动完，就被沈南行按头塞进了车里。 “沈南行，你……”小希刚要说话，骤然感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兜头兜脑朝她扔过来。 她一把拽下蒙住她脸的东西，发现是一块深蓝色的大毛巾，有浴巾那么大，可以把她整个人都包起来了。 “擦干净。”沈南行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 “哦。” 左擦擦右擦擦，前擦擦后擦擦。擦着擦着她感觉到了车里气氛的不对劲，她觉得他大约是……生气了。 “对不起……” 沈南行这才转过头来看她。盯着她看了一瞬，他很快又转回头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知道，但感觉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车窗玻璃上，外头的吵杂愈发衬托出车里的安静。前排的暖风“呜呜呜”地吹着，小希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了。抬手看了看表，她又开始着急。 她这副样子一点不落地全进了沈南行眼里。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猛地攥紧了，沈南行忍无可忍终于开口：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男孩（3） 你说赶去见耳洞精？ “当然了……啊！”沈南行陡然一脚踩下油门，黑色大车顿时如一头愤怒的公牛般驶进了雨夜里。 “你的手……”小希担心地看着他。 “死不了。”沈南行咬牙道，语气凶凶的。 他将车开得飞快，加之雨夜路上没人没车道路通畅，沈南行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将车开到了意识住房门口。 时间已接近午夜，哪怕是在商业区，这个点，路上也一个人都没有了。 “呲——”的一声，沈南行将车停稳。他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是有话要对小希说的样子。可他还来不及开口，身侧就响起“咔哒”一声车门拉开的声音。 沈南行猛地转头，将将看见小希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谢谢！”匆匆朝他说了这样一句，小希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雨夜里。 呆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南行久久不能回神。 半响，他僵硬地收回视线。 雨越来越大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砸落声里，沈南行张了张口，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很痛。” 说话间，他的右手垂落下来，只见右臂上的纱布，渗出了殷红的血。 小希一路奔回公司，直冲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睡了。 小希快步走到最里侧的一扇门前，打开了门。门内，一个看起来就比外头那些质量要好的睡眠舱静静落在房间的中央。 如今，小希已经是公司的创意总监了，老张不仅给她涨工资，还为她升级了睡眠舱。并且，她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小希二话不说直奔自己的睡眠舱，打开舱盖就跳了进去。 “嘀——”的一声睡眠舱启动……再睁开眼时，小希已经站在自己的独栋小楼房里了。 “嗡嗡嗡——” “嗡嗡嗡——” 小希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茶几上的手机在响！ 在外面的世界里，她与耳洞精通过耳机的通讯相连。而一旦进入意识住房，耳机无法使用，这种通讯会被转嫁到她专门配置的手机上。这么说，现在打来电话的是…… 小希扑过去就接起了电话，“喂你在哪儿？！” “在别墅这边。”果然是耳洞精的声音！ “你怎么又跑那边去了？那些追你的人呢？你现在……” “你快过来！”耳洞精直接打断了小希，“我有东西给你看！” “好，等我！” 小希不敢挂电话，一直保持着与耳洞精的通讯。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半小时后赶到了湖心别墅。 一轮圆月高挂在天上……反正在意识世界里天天都有大月亮。月色下，湖中央的别墅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样，静静立在那里。 依旧是一座木质小桥将那别墅与小希脚下的土地连接了起来。 “我到了。”小希朝着电话喘气，“你还在里面吗？” “嗯。” “你之前说有人追你……” “被我甩掉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在。” 小希其实有满肚子的疑问，不过，她打算先不问了，等见到耳洞精再说。“我马上来。” “好。” 说话间，她一脚踏上木桥，却在这时，前方轰然一声爆响，湖中央的别墅陡然爆炸开来！ 小希：“！！！！！！！！” “耳洞精——”她抬脚就要冲上桥去，却在这时，身后猛然间袭来一股大力，有人将她一把拉离开了桥面。 “别过去！”男人的声音透着深切的担心，是沈南行！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小希，也进了意识住房的世界里。进去后，他通过技术部门定位到小希的位置，一路追随她而来。但他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场面。 湖中央，火光已顷刻间冲天！并且大火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木桥蔓延！ “你放开我！耳洞精还在里面！” 沈南行当然不可能放，“冷静点，很危险！” 这会儿的小希根本听不进沈南行的话，他不放她，她就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咬的正好是他的右臂。 进入意识世界后，沈南行臂上的伤口不在，但疼痛的感觉仍在。小希咬的位置又正好是……沈南行猛地闭上眼睛。 “你放开我——” 右臂越来越痛，她的每一下挣动都像是拿针尖在刺他的臂膀。可他的一双手臂却依旧将她箍得死紧。 突地，沈南行整个人狠狠一怔，感觉就像是被人当头重击了一棒。他看见，豆大的泪水顺着小希的眼角滚落下。 她在为别的男人哭泣。 这个认知叫沈南行的心脏狠狠一阵抽痛，他手上不知不觉就减了力道。 小希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拔腿就往桥边跑。 眼看就要冲上桥面，却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爆响，整座木桥轰然崩塌。 “耳洞精————————” 沈南行强行将小希带离了湖心别墅。 她本来还不想离开，她还想去灰烬里寻找耳洞精，但沈南行的一句话说动了她： “桥断了，你过不去。如果真要过去找人，先去外面找技术部把别墅修复。” 确实是这样。 接着，沈南行走过来牵起小希的手，拉着她一起离开。 小希一步三回头，眼泪不住落下来。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南行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死死攥紧了。 没过一会儿，他另一只手里骤然一空，是小希甩开了他的手。不止如此，她还一下子就走到他前面去了。 沈南行愣了一会儿，接着，他疾步上前拉住了她。他看着她，带着不解的语气：“你在生气？” 小希咬唇看他，眼里湿湿的，确实在生气。 此时，她二人正走在湖心别墅外的小区里，夜色正浓，四下里一派安静。漫天繁星下，沈南行深深看着她。他的身形是那么的高大，沉稳，可靠。在他面前，小希总忍不住会卸下心防： “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乔术……”她一怀疑他，一把她的怀疑告诉沈南行，沈南行一打电话给他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由不得她不对乔术产生怀疑！ 沈南行却道：“乔术不会背着我做这种事。” 小希：“……” 月色下，沈南行的脸庞依旧是沉稳可靠的，小希看着他，却忽而感觉到一阵很深的无力，“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喃喃着说。 我错在不该那么信任你，错在理所当然得认为你可以处理好一切，错在有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想到你、去找你。 这一刻，小希突然感觉，他离她好远。 她眼里的失望叫沈南行的心脏一阵紧缩，他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不管怎么样，先出去再说。” 他二人离开后，路边的小树丛忽然一阵簌簌颤动。接着，前头的树枝被拨开，一对老夫妻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女人穿了一身米色连衣裙，外搭一块驼色披肩；她身侧的丈夫则是一身绅士的中山装。 这对夫妻我们并不陌生，只不过这一回，看起来很温暖的女人不笑了，相反，她很担忧地望着小希和沈南行离开的方向： “那是阿行吧。” “我看是。”丈夫说。 “那个女孩子……” 丈夫拍拍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 男孩（4） 小希和沈南行一起回了她的意识住房里。 这会儿已近凌晨3点，而公司规定，夜里2点到5点这段时间，员工是不能随意出睡眠舱的。这是出于公司财产安全方面的考虑，就怕有些心术不正的人会大半夜偷偷出来做些对公司不利的事。 也就是说，小希这会儿没办法出去，只能等到天亮。 小希不走，沈南行自然也不会走，他打算留下来陪她。 而一回家后，小希就窝在沙发上狂拨耳洞精的电话，不出意外，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到后来，她烦躁得干脆一把狠狠扔了手机。 手机砸落在地上，几个弹跳后，正好落在了沈南行脚边。他刚进客厅，手里还端着一杯清水。他叹了口气，捡起手机放到茶几上，又走到她面前，将水杯递给她，“喝点水。” 小希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接着，她别开头去把脸埋在沙发背上，声音沙哑道：“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因为一看见你的脸，我就会想起耳洞精，特别还是在这个家里。 刚刚沈南行开口的一瞬间，小希几乎要脱口叫出耳洞精的名字！ 她很害怕自己这样的状态！耳洞精和沈南行，他们并不是一个人。她这样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 她不接，他只好将水杯搁在了茶几上。看着她鸵鸟似的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沈南行唯有苦笑： “那个人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他其实还有诸多的疑问：比说，那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比如说，他为何会深夜进去湖心别墅；又比如说，别墅里的异状，小希是从何得知…… 但沈南行发现以上的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此刻，他想知道的，只有小希的心情。 沈南行不知道的是，他的问题也问住了小希。 耳洞精对她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小希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那种感觉就像是，家里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心里就会空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想，他应该已经是她家里的一部分了。 所以，耳洞精，你一定不能出事！你要好好活着！活着等我去找你！你自己说了要等我的！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问耳洞精对她来说是否重要，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于是，她也就这么回答沈南行了。 沈南行没有说话。 屋子里好似突然沉闷起来，有些叫人不能呼吸似的。 沈南行忽然走去了窗边。而后，他就背对着小希站在那里，仿佛在对着外头的夜色，怔怔出神。 “睡吧。”半响，他的声音响在屋子里。 “睡不着。”小希道。整张沙发里都仿佛是耳洞精身上的气息。 话虽这么说，可窝在沙发上，小希的眼皮子还是忍不住变得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间，她真的睡了过去。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小希就醒了。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抓过手边的手机来看。 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讯息，耳洞精没有打过来。 沮丧地放下手机，她这才想起屋子里该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没有看见沈南行。 但随即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薄薄的晨曦自外头照进来，屋子里头仍旧黑黑的，只窗边那一块地方是亮着的。 沈南行正站在窗边。 他仍维持着昨夜站在窗边的姿势，仿佛连动作都没有换一下。 这样子的沈南行莫名叫小希觉得心软，“沈南行……”她张口想对他说些什么，沈南行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醒了？出去吧。” 而后，不待小希反应，沈南行抬手就按下了墙上的一个开关。 “沈南行！”小希一惊，可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脑海里就“嗡”的一声响。 沈南行替她按下了唤醒装置。 小希从睡眠舱里爬了出来。 醒来后，她并没有看见沈南行。显然，沈南行的睡眠舱不在这里。他昨夜应该是借用了哪间办公室里、某个主管的睡眠舱。 这个念头也只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已。这会儿的小希是完全顾不上去想沈南行在哪里了，起来后，她直奔技术部。 希望技术部的人能帮她找到耳洞精！ 耳洞精，我马上就来找你了！等我！！！ 小希一把推开技术部的门，却意外发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室内没有开灯，只桌面上的一台台电脑还在“嗡嗡嗡”地跑着程序，向小希泛出幽幽的冷光。 人大概都吃早饭去了。 小希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她来到了窗边角落里的一台电脑前。 这台电脑她很熟悉，电脑的主人菜程序员当初还帮过她好几次。小希有些迟疑，但最终，她还是咬咬牙，自己上手了。 她会一些简单的电脑技术，像调出电脑里的监控视频这种操作还是难不倒她的。 她刚认识耳洞精那会儿就试过了，监控是拍不到意识住房里耳洞精的存在的，但可以拍到别人啊！她想知道是谁在抓耳洞精！ 她记得湖心别墅的坐标是在…… 小希找到监控系统里的定位程序，依次输入坐标……她用力按下回车键，监控画面陡然一变，一个圆形的巨大湖泊出现在了她面前。 小希倏然瞪大眼，怎么没有？ 没有湖中央的别墅，没有连通陆地与别墅的木桥，监控画面里除了一个圆形的大湖，什么也没有。 小希第一反应是自己输错位置坐标了，可一再确定后，她发现自己没错。 那就是别墅已经被烧毁了？ 但随即她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房子没了地基应该也还在，哪怕木桥毁了，岸边或者湖面上总该有些遗迹或者残骸，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湖中央的别墅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她来之前，已经把别墅存在过的痕迹清除掉了！ 这个想法不禁叫小希背后汗毛一竖，她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脚底升起……因为她猛然间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远不止她想的那么简单。 小希啃指甲，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却在这时，办公室的灯突然“啪”的一声大亮起来。强光刺激得小希不得不眯起了眼。 待眼睛适应了光亮，她便看见，办公室门口围满了人。 小希：“？” 老张，王乐乐，步美美，王姐……部门里相熟的同事以及技术部的人都来了。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小希。 小希直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清早的……” 男孩（5） “这句话该我们问你才对吧！”说话的是技术部主管，是个姓严的，很严厉的中年女人。 “我……在看监控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又变了，变得更难看了。 “她自己都承认了！”严主管倏地转向老张，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道，“你还有什么好替她辩解的，张、经、理？！” 老张的脸色比严主管更不好看，只听他用一种满含失望的语气朝小希道：“希应，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看着昔日同事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小希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你们……要不要派个人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你……”严主管气得都结巴了，“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最后，还是那和小希相熟的菜程序员出来和她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人昨天夜里潜入技术部篡改意识住房的程序，导致意识住房内多处地方起火，给住户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差点闹出人命！ 小希：“！！！” 小希：“多出地方起火？你的意思是，着火的地方不止湖心别墅一处？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严主管不屑地双手抱臂：“贼喊捉贼，说的就是你！” “我？” 是的，所有人都认为，潜入技术部篡改程序，导致意识住房起火的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就是小希。 小希都被他们气笑了：“你们觉得我有这能耐？”众所周知我是个技术渣啊。 但严主管却说：“你别想狡辩！我们有监控为证！” 小希：“？” 这是昨天晚上技术部办公室的监控视频： 午夜12点，小希急色匆匆地跑进技术部。只见她冲到技术部的主控电脑前，就着键盘就是“噼里啪啦”一通操作。不止如此，她还跑到好几台电脑前进行了类似的操作。 看到这里，小希的脸色变了。 “希应，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张痛心疾首道。 小希的脸色白了又白，她两手向后死死撑住桌沿，“我承认……我回来时是进过技术部办公室，但我是因为……”想调监控看一下是什么人在对耳洞精不利，并确定出他们的位置，以便更快找到耳洞精。 只是她进来后才发现，录监控的那台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她打不开。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她转头就出去了。 “我没做过监控里的那些事！”我也是受害者，我的耳洞精现在还生死未卜呢！可她无法把这句话宣之于口，因为她不能让人知道耳洞精的存在。 “呵，信你才有鬼！”严主管冷哼道。接着，她又转向老张，“张经理，证据确凿，报警吧。” 小希：“！” “这个……”老张擦擦额头，纠结得冷汗都出来了，“你你你……你等我打个电话！” 严主管：“你还要包庇她？！” 老张却已直接拨出了电话。 “嘟——嘟——嘟——”手机显示无人接听，可手机铃声却由远及近地传来。 老张愣愣转头，就见前方走廊深处，有一人正大步走来。 来人身姿修长笔挺，步伐沉稳有力。离得近了，便能看见他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一双剑眉下的眼神却是犀利到让人不敢逼视，正是沈南行！ 随着他的走近，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所有人纷纷为他让路。 “沈总——”老张试图叫住他。 沈南行却目不斜视，径自越过老张，走到了……小希面前。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瞬间如小山一般将她拢住，也彻底阻断了旁人窥探的视线。 “抱歉来晚了，出了什么事？” 小希不禁抬头仰望他的脸，没有厌恶，没有失望，此刻，沈南行脸上只有真切的关心。她本来还不觉得，如今他一出现，一温柔地跟她说话，一股委屈的感觉莫名就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上了哭腔，“他们冤枉我，真的不是我！” 沈南行伸手拍拍她瘦削的肩，声音愈发低沉而温和：“好了我知道了。别怕。” 所有人：“……” 严主管：这个小婊砸！ 身为一个刚正不阿的主管，严主管立时撸袖子上前了，“沈总，凡事总得讲证据！现在证据显示，李希应就是那个搞破坏的贼！还差点搞出人命了！您可不能包庇她！” “我为什么不能？”沈南行转身看她，他的视线又扫过现场众人，“而且，我相信这件事不会是她做的。” “沈总凭什么这么肯定？”严主管不服气。 沈南行抬眸瞥她一眼，淡定道：“因为，昨晚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所有人：“……” 母胎单身的严主管尚未get到这句话的精髓，还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追问：“一整晚？” 沈南行抱臂而立，闻言，肯定点头：“一整晚。” 这下子全公司的人可都炸开了锅！ 早就听说这个李希应跟沈总不清不楚的了，大家起初都以为是李希应想攀高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看来，这俩人分明是双箭头啊！ 一时间，谁也顾不上捉贼了，很多人都现场吃起了瓜，吃得小希都脸红了起来。她忍不住在后面死命扯沈南行的袖子，小声警告他：“你别胡说！我们哪有一整晚……” 沈南行转头，特别正直地看着她：“难道昨晚你没有跟我在一起吗？” 小希：“……” 沈南行：“难道昨晚你没有在我家过夜吗？” “事实……确实是这样，”小希艰难道，“但是你也别说的这么……”露骨啊。 小希没想到的是，“事实”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看她和沈南行的眼神，都变质得更上了一层楼。 小希：“……” 她闷闷看着沈南行：算你狠！ 沈南行咳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伸给她，“跟我走吗？” 那是一只宽厚的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与她的手对比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下子将她的包裹。这一刻，小希如受了蛊惑般，鬼使神差地想要被他包裹。 沈南行低头，眼前是女孩儿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尖……他忍不住微微收拢掌心，眼看就要将她的小手完全拢住，却在这时—— “沈总对监控的事就这么置之不理了吗？”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中，一把女人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男孩（6） 小希“咦”了一声，下意识把手给收了回去。 沈南行：“……” 他不悦拧眉，转头，犀利视线扫过人群。 很多人被他看得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 可因为方才女人的声音藏在人堆里传出来，一片乱糟糟的说话声中，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我不怕监控！”他身后的小希忽然道，“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这份监控一定是假的！”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要陷害她，对方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她，她也被彻底激起了怒气！ 她倒要看看，那份监控里到底藏了什么鬼！ 想到这里，她脚步一抬就朝录制办公室监控的那台电脑走去。 胳膊却被人自后头一把拉住了，是沈南行。 他认真地看着她，语带关切：“有把握吗？” 小希也特别认真地看着他，“嗯！”边说边重重点头。 她以为沈南行还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下一刻，胳膊就被松开了。他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放松地说：“去吧，凡事有我。” 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自小希心底升起，他的话叫小希感觉到一阵安心。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哪怕此刻泰山崩塌于顶，都有人替她兜着。 一阵异样的情愫缓缓在小希心头盘踞，令她的心脏变得酥酥麻麻的，又有点软。她发现自己突然不敢去看沈南行的眼睛。 “怎么了？”沈南行察觉到她的异状，下意识碰碰她的脸。 “噌”的一下，小希脸红了。她赶忙后退一步，“没、没怎么。”同时赶紧甩甩头，暂时甩去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沈总，您就由着她胡来？”沈南行看着小希的时候，老张也在看他。 此时已过早上7点，初冬的太阳没什么威力，但仍有点点的暖光自窗外照射进来，将将落在立于窗边的小希身上。她正俯低身子，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而又因为这一动作，她身体的曲线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沈南行下意识往左边迈了一小步，挡住了身后众人的视线。 “沈总？沈总？？” 沈南行闻言，视线这才从小希身上收回了。他先是皱眉看着老张，而后，毫无征兆地笑了： “我相信她。”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老张心里一阵疯狂吐槽！他正想再劝几句，楼下却忽然响起了“乌拉乌拉”的警笛声。 紧跟着，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喂？技术部。”严主管接起了电话，“真的？你说警察来调查意识住房着火的事了？” 沈南行脸色顿变，“谁报的警？” 老张一脸茫然：“不是我！” 警察上来得很快，几乎是下一刻，走廊上就响起了他们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沈南行倏地看向小希。 小希却突然一拍桌面，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老张下意识接话道。丫头，你就要大难临头了你知道不？！ 下一瞬，老张就感觉身侧一空，面前的沈南行突然被小希拉走了。 老张：“……” 小希急吼吼地把沈南行拉到了监控前，“你看这里！” 她是要沈南行看监控，沈南行却只想看她的脸。 此刻，因为激动，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嘴唇饱满又湿润，整张小脸上都写着不服输与自信。这让她看起来愈发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就仿佛，小小的一具身体里蕴藏着大大的能量。 这也是沈南行最欣赏她的地方：永远不会自怨自艾，哪怕暂时沉溺于情绪中，她也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希丝毫没注意到身侧人的小差早已开去了天边，只兴奋地说着自己的发现：“你看窗边的这盆菊花，看出什么了吗？” 沈南行的视线这才从她脸上移动到了屏幕上。他先是拧眉看了一瞬，继而，猛地抬头望向办公室里窗边的位置。 只见深色窗帘掩映下，一盆小小的菊花正静静摆放在窗台上。 “花不对。”沈南行沉声道。 “答对了！”小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不就是盆菊花吗？”老张的秃头也凑了过来。 “这是监控视频里的菊花，”小希细细的手指点给他看，“你数数开了几多花？” “一二三四……五朵吧！”老张有点老花眼。 “你再看看窗台上的那盆。” 老张狐疑一抬头，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得有十几多吧！” “十三朵。”沈南行报出一个数字。 小希点头：“监控里的这盆菊花只开了五朵，外面那盆却开了十三多。” “就不行人家一夜间多开出八朵花啊！”说话的是严主管，她正双手抱臂，一脸冷淡地站在距离监控三四步远的地方。 老张给她腾出一个地儿，“来来来，想看就过来看嘛！” 严主管瞬间抓狂：“谁想看了？！” “不想看你离那么近干嘛？刚你还站门口呢。” “我……”严主管讲不过他，头一低，灰溜溜地凑过来了。 小希笑了一下，道：“不可能是一夜间开出来的，你看监控里的菊花，花苞才那么点大还是青色的，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开花呢！所以说，”说到这里，她的视线扫过办公室里的众人，“这段监控绝对不可能是昨天晚上的！是有人故意换了监控！” “名侦探小希。”沈南行忽然笑看着她道。 小希一下子就害羞了，伸手就去扯他袖子，“别胡说！” 办公室门口却在这时响起了“啪啪啪”的鼓掌声，小希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看来，这里已经用不上我们了。”说话的男人一身笔挺警官制服，居然是上回处理过李敏敏“失踪”案的王警官。 沈南行朝对方一颔首，道：“王警官说得哪里话，接下来，还要靠王警官帮我们公司揪出蓄意破坏公司财产及嫁祸他人的凶手呢。” 刚刚李希应有嫌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从没谈过恋爱的严主管又一次没get到沈总的深意，她只是觉得：沈总，你可真会双标！ 男孩（7） 王警官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命手下取出监控视频，拿去做技术鉴定了。 “根据我多年办案经验来看，这种事，公司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极高。”王警官对沈南行道。 “这段监控应该是半个月前录下的。”小希忽然道。 沈南行马上看向了小希。 小希突然低头抠手指：“那天晚上我是临时接到一个住户电话，说自己的意识住房里溜进了只大老鼠，害她没办法睡觉，让我立刻给他解决。我没办法，只好大晚上的去找技术部。但那天技术部小哥们刚好集体吃宵夜去了，我只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瞎捣鼓。”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王警官问她。 小希没有说话，她抬头，看向了人群中的某个人。 现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顺着小希的视线，大家纷纷转头，然后，就看见了角落里的步美美。 步美美：“……”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我没……”她越说脸色越难看，说着说着，陡然间转身就跑。 “抓住她！”王警官反应极快。 还有警员留守在外面走廊上，步美美这么一跑，等于是自投罗网！ “天哪！美美，难不成是你想害小希？”看着被警察一把反扣双手制服住的步美美，王乐乐出离震惊了，“你不是和小希最要好的吗？” 小希：“……” 步美美：“……” 真是败给了你的直男思维。 小希走到步美美身前。 步美美扭过头去不看她。 小希想了想，问她：“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吗？” 步美美猛地回过头来看她，眼里瞬间写满了被拆穿后的不可置信！ 小希：我猜对了！ 步美美虽然性子不那么成熟，会计较，会妒忌，但小希觉得，她想不出换监控这样恶毒而需要技术含量的手段。 “指使你的人是谁？”沈南行出现在了小希身后。 步美美死死咬着嘴唇，眼球快速转动，似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挣扎。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王警官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步美美身上，仿佛要将她烧穿。 “我、我……”才说了两个字，她突然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那就有劳王警官了。”所有人都作鸟兽散了，空荡荡的走廊内，只有沈南行与王警官相对而立。 “放心，后续审问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到沈先生。”步美美虽然晕了送医院了，但醒来后，她还是要面对应有的审问。 “多谢。” “客气了。” 送走了王警官，沈南行转头却不见了小希。 沈南行开始找小希。 小希却不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她还赖在技术部，并且和面前的严主管大眼瞪小眼。看上去就像是……被欺负了。 “你们在做什么？”进门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沈南行的语气不由沉了下来。 “沈南行……”小希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别墅不见了……” 沈南行：“？” 小希会告状，严主管她也会！ 只见她“噔噔噔”跑到沈南行面前，张口就道： “李希应非说意识住房里有套湖心别墅，我已经明确跟她说了没有这个地方，她偏不信！一直在这儿跟我胡搅蛮缠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工作！沈总，您也不管管……”她？ 严主管话还没说完，沈南行就已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径自走到了小希面前。只见他低头，声音温和地问她：“出什么事了？” 严主管一口老血吐出来。 对了！她跟沈南行提过这件事！沈南行一定记得这件事！小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一把抓着沈南行的胳膊就道：“那栋湖心别墅！所有的数据都不见了！” 沈南行的视线起先落在她抓着他胳膊的白净小手上，听见“湖心别墅”四个字，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因为，那于他来说，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 “你找回李敏敏的那个地方？”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里透着危险。 小希却完全没听出他语气的反常，还在那里猛点头，“现在那栋别墅不见了！不，它本来就不见了，昨夜那场大火……” 小希喃喃着说，她陷进了回忆里，目光都有些涣散了，“但不可能烧得那么干净连地基都不盛啊！而且，我刚刚去查了这栋别墅的交易记录，也完全查不到了！” 早在刚遇到耳洞精那会儿，小希就去查了湖心别墅是否已有主人。答案是肯定的，它被人私下里买下了，只不过当时买家信息处一片空白。可如今再去查，小希发现售楼信息里根本找不到这栋别墅了，所有曾经存在过的信息通通都不见了！ 显然，有人刻意抹掉了它的存在！ 说到这里，小希充满希冀地望着沈南行，觉得他是如今唯一能理解她的人。 沈南行盯着她看了半响，而后，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 “那个人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小希：“？” “你说耳洞精？”她也是急糊涂了，或者说，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也没心思去掩饰什么了，直接就把耳洞精的名号说出来了，“当然！他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的！ 沈南行原本是握着她的手的，闻言，他的大手一下子松开了。他背过身去，甚至有些赌气地说：“那你去找他吧。” 小希：“你说得对。” 然后，她就真的跑出去了。 沈南行：“…………………………” 沈南行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却冷不防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啊！找到小希说的别墅了！” 沈南行回头，见那是一个坐在窗边的程序员。 此程序员正是菜程序员。 “你刚刚怎么不说？”严主管瞄了沈南行一眼，觉得自己有点没面子。 “大概是小希记错别墅的位置坐标了吧，我换了个数据就找到了。”菜程序员道。 只见电脑屏幕上映着一个巨大的湖泊，一座木质小桥横卧在湖泊之上，将周边的大地与湖中央的别墅连接在了一起。 “不是这里。”沈南行张口就道。 “是这里啊。”菜程序员疑惑地凑到屏幕前。当初全公司的人一起去意识住房里“捉小希的奸”，他职位太低了没进去“捉奸”现场，但他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总一路匆匆穿过木桥、进到别墅里去的。 在他看来，屏幕上的这栋别墅分明就是那时候的“捉奸”现场！ 这李希应胆子也真是大，居然公然找偷情地！我们沈总不要面子的啊！ 一时间，菜程序员仿佛看见沈南行头顶充满了神圣的绿光。 沈南行：“？” 虽然觉得面前程序猿的目光充满了□□，但此刻，沈南行也懒得跟他计较了，直接命令道：“今年10月30日，调出这一天意识住房的监控。” 10月30日，正是小希在意识住房里被“捉奸”的那一天。 菜程序员一边感慨着沈总您对我们小希可真是爱得深沉啊，一边椅子一转去到另一头电脑前，“噼里啪啦”一通操作。 突然，菜程序员动作一顿，猛地瞪大眼睛凑近屏幕。下一刻，他转过头来，愣愣朝沈南行道：“沈总，10月30日那天的监控，全部丢失了！” 男孩（8） “监控怎么会丢失？”严主管叫起来，“是咱们的程序出现问题了吗？” “我查查我查查……” 沈南行的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所有关于那栋湖心别墅存在过的痕迹都不见了！这是小希查了半天后得出的结论。 怎么会这样？ 突地，她心中起了一个叫她不寒而栗的想法：难道……这就是昨夜别墅着火并消失的目的？ 有人想要刻意掩盖什么……他们想要掩盖什么呢？这件事是否会和耳洞精的身世有关？还有，她还能找到她的耳洞精吗？ 以上是和沈南行对话后，小希心中百转千回的想法。 “那你去找他吧。” 可她没想到，沈南行会回她这样一句话。 小希觉得他语气有些怪，不像是沈南行一惯说话的沉稳样子。她正想体会一下他是否话里有话，兜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耳洞精在我这里。 小希：“！” 短信是李敏敏发来的。 对了！李敏敏！她怎么忘记了？！李敏敏曾经就说过可以帮耳洞精离开意识住房的世界，虽然那时候她有诓耳洞精的嫌疑。但就像李敏敏自己说的，她只是暂时没想出办法来，不代表以后一直想不出来！ 这么说，李敏敏是找到办法了？ 这对小希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于是，她想也不想就回了沈南行一句： “你说得对。” 没有再去管沈南行的脸色，也没时间去思索为什么李敏敏刚好就知道耳洞精不见了，这一刻，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了小希的四肢百骸。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都在叫嚣着让她赶快行动起来！ 快跑！快快跑！小希快跑呀！ 她听从内心的声音，转身就冲出了门。 耳洞精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晚了！ 小希一出公司就上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xxxx城中村！快点儿！” “好咧！”工作日的上午路况很好，司机将车子开得飞起。 小希则窝在车后座上，一路都在给李敏敏发消息。 【耳洞精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能不能让他跟我说一下话？】 【对了，他怎么会去找你的？】 …… 李敏敏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过好久才会回小希一两条信息： 【我找到了帮他进入现实世界的方法。我早就告诉他了，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小希：“？” 【他的状况……有点不大好。】 小希：“！” 【先不说了，你赶快过来吧！】 小希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种种惊疑：“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 出租车以火箭一样的速度开到了xxxx城中村。 从入口处的小巷望进去，一眼都能看得见尽头。工作日的上午，整个城中村也是冷清得厉害。 小希一路飞奔到了李敏敏家门外。 她家的大门没锁，小希往里一推，没就开了。 料想这应该是李敏敏特意给她留的门，小希没怎么多想就一步入了内，“李敏敏！” 进门即是客厅，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李敏敏？” 客厅右手边的房间里传来阵阵打打杀杀的声音，那里是李敏敏的房间。 小希立时就走了过去：“李敏敏！”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她进来的那扇大门，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小希一把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墙边的电脑里正传出激烈的枪战声，电脑前却没人。小希扫视了一圈，发现房间里同样没人。 “也不在房间里？那她去哪儿了？”小希自言自语着，转身就往外走。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身后的房间里窗户半开，深蓝色碎花的窗帘随风舞动。窗下，床铺凌乱，垃圾桶翻倒，连书桌边的椅子也倒了一把。突地，外头的风大了起来，将帘子吹得猎猎作响。 倏然间小希瞪大了眼睛，只因，那风陡然间将整片窗帘撩起，鼓起的帘后，她看见李敏敏正被堵着口、五花大绑地窝在那里！ “李敏敏！！！” “谁干的？！”小希出离震惊了，抬脚就朝李敏敏冲去。她没有注意到，看见她的那一瞬，李敏敏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在朝小希狂使眼色狂摇头。 “嗒——”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极细微，却明显的响动。 李敏敏突然发了疯似的拿脸蹭墙！ “呸——”她终于把嘴里堵口的布巾吐了出来。顾不得喘上一口气，李敏敏张口就朝小希喊：“小心——” 小希后知后觉地回头。 身后却已有一大团阴影罩下来，小希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就感觉后脖子一阵剧痛……她晕了过去。 ——————分割线—————————— “沈总，根据技术部的分析，意识住房的系统确实有多处数据被篡改的痕迹。” 说话的人是小张。沈总在哪里，小张当然也就在哪里了。 此刻，沈南行还留在意识住房公司里。不过，他拒绝了老张请他主持公司全员大会的邀约，而是选择站在了一条清冷的走道上。 他倚墙而立，身侧是大开的窗，正前方则是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紧闭，上头写着“创意总监”四个字。 这是沈南行专为小希准备的办公室。 视线从那门上收回，沈南行转身面向了窗外。窗外正对着一个大公园，抬眼就能看见大片的茵茵绿草和茂盛的树木。公园后有一个人工湖，经常有成群的野鸭子在湖上乱飞。再往远望则是起伏连绵的群山。 不得不说，这个办公室的地理位置极好。连我老爹都没这个待遇呢。小张酸溜溜地想。 “丢失的数据能恢复吗？”沈南行的声音唤回了小张跑到天边去的思绪。 “有点困难。”小张忙翻着手里的文件资料，“因为对方手法相当高明，技术甩我们公司那些程序猿一大截，所以……” “公司没人就去外面找人，总之务必要弄清楚对方销毁数据的目的。” “我知道了，沈总。” 觑了眼沈南行的脸色，小张又道：“沈总，您说这事儿会不会又是周天昊父子搞的鬼？”受全球疫情影响，坚实房产的生意如今可谓是一落千丈。而反观他们意识住房，那叫一个如日中天！所以，不难想象周氏父子想要搞破坏的心情！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沈南行道，“当务之急是让技术部彻底排查一次意识住房系统，确保不会再有漏洞。另外，要提升公司安保，这样的事以后绝不能发生。” “明白。” “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沈南行看向小张，“步美美招供了吗？” 小张一脸古怪地摇摇头，“警察说她拒绝配合，一直装死不说话。唉沈总您说她图的什么？” “告诉她，公司不会保她。”沈南行语色沉郁，“如果她拒绝供出幕后主使，公司会动用一切资源，让法官以最严厉的刑罚宣判她。” “好咧。” 说完，小张抬手看了看表，“沈总，咱们该走了。今天您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最近周氏父子在公司小动作不断，他们沈总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啊。 这一回，面对着窗外的茵茵绿色，沈南行没有说话。 “沈总？” 过了好半响，沈南行才道了一声：“知道了。” 最后又看了紧闭的办公室门一眼，沈南行抬步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告诉老张，她回来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然后，他下意识也回头望了那紧闭的办公室门一眼。后知后觉到，他们沈总刚刚应该是一直在等李小姐。 再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沈南行抬脚迈进了面前的电梯里。 “叮咚——”与电梯提示音一道响起的是沈南行的手机。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未知，信息的内容是： 【小希现在有危险，快去救她！】 沈南行的眉心狠狠一跳。 【你是谁？】他快速打字。 对方几乎是秒回： 【我是耳洞精】 沈南行：“！” 男孩（9） 小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正在一个……很阴暗的空间里。 四周围都很潮湿，感觉黏糊糊的，空气里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她像是待在了一个废弃的厂房之类的地方。 小希勉力想要坐起来，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因为，她正被五花大绑着！ 小希：“！” “你醒了？！”她一动，身边人瞬间就有了警觉，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上了小希的身。 小希：“！！！” 幸好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李敏敏！ 果然，抬眼就对上了李敏敏肿得跟核桃一样大的红眼睛。 李敏敏同样被五花大绑着，整张小脸已然哭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希姐姐……呜呜呜……我不知道叫你来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你肯定要不喜欢我了……” “等等，停！”两个女人拱来拱去，小希终于把自己拱坐了起来，“你说是你叫我来的……这么说，耳洞精在你这里的事是真的？” 李敏敏哭得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小希：“！！！！！！” 她心头一阵大喜，阴霾一扫而空，顿时连被绑架的恐惧都忘掉了，满心满眼里都只剩可以再见到耳洞精的喜悦。 “他在哪里？！” “他……” 李敏敏刚要开口说出答案，厂房的门却猛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刺目光亮瞬间袭来，小希不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待眼睛稍稍适应了光线，她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正逆着光走来…… “爸！”身边的李敏敏突然叫出口。 小希瞬间睁眼，而此时，那男人正好脱离开了最刺目的光亮处。只见他身材健硕，穿半旧的外套和洗得发白的黑布裤子，正是李建明！ 李敏敏：“快放开我们我告诉你！” 小希诧异转头看她。 “我就不该相信你！”李敏敏一拱一拱地站了起来，整个小人简直是怒火中烧，“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知错就改还来得及！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嗷——”李敏敏倏然间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只因，李建明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前襟就将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你要干什么？！”这一回，连小希也急了，“快放开她！你这样她要不能呼吸了！” “我恨你！我恨你！！咳咳咳咳——”李敏敏在李建明手里像八爪鱼一样踢蹬，一个个灰色脚印踢在了李建明裤子上。李建明却充耳不闻，提拎着李敏敏转身就往外走。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啊——”李敏敏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因为，李建明走到门边后，突然间一把就将她扔到了外面。 小希：“！” “砰——”的一声，李建明重重关上了门。屋子里重新变得一片暗黑，而后，李建明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小希走来。 望着黑暗中愈发朝自己逼近的高壮身躯，小希忽而感觉到一片毛骨悚然，她死命往后拱，发着抖道：“你、你冷静一点。我们、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建明离得愈发近了，他彻底站在了小希面前。 有丝丝缕缕的亮光从破败的屋顶上照射下来，照亮了李建明的脸。那一刻，李建明的面庞显得晦暗不明，甚至是有些麻木的。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小希看，像一堵怪石一样笼罩着她。 然后，他突然开始脱衣服。 小希：“！！！！！！！！！！！！！！” “不——————————”李敏敏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拿头撞门，“你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 门内却还是传来了阵阵衣物被撕裂的声音以及……小希惊恐的嘶喊声： “不要！！不要！！！！！！救命——————————————” “李建明你这个畜生！！！！！！！！！！！”李敏敏“砰砰砰砰”一下一下用力撞着门，仿佛把自己撞死，小希就能获救似的。 李敏敏感觉到阵阵头晕目眩，心痛如绞，“小希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啊——”停顿了一瞬后，她又猛地仰起头，用尽全力撞向坚实的铁门……却在下一刻，她撞了个空，整个人狠狠地踉跄往前扑倒在了地上。 李敏敏：“？？？” 一片头痛眼花中，她勉力回头，就看见自己身后，一抹修长的身影正披带着阳光跑来。他大力一脚将门踹飞，而后，根本不待李敏敏看清楚他的脸，他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黑暗里。 “小希！！！！！！！”下一瞬，李敏敏听见里头传来年轻男人愤怒的嘶吼声。 再接下来，就是一阵□□搏斗的声音以及……李建明痛苦的□□声。 “打得太好了！”李敏敏狠狠地想。接着，在一片头晕眼花中，她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厂房内的深处，小希也早已被李建明一巴掌打晕了过去。 男孩（10） 小希觉得自己好似坠入了一片不见底的深渊里。 四周围都是黑色的脓水，无数双惨白的手密密麻麻地从黑水里伸出，它们在疯狂叫嚣着要把她往更深的水底拽去。 而她本能地知道，不能下去！不能下去！因为，那底下有更可怕万千倍的怪物！ 此刻，小希的意识其实是不清醒的，可混混沌沌中，她却有着一种本能的直觉，就好像……小时候的恐惧即将卷土重来，那些恐惧会如毒蛇一样将她吞噬。 不！ 不！！ 我不要！！！ 可越来越多的手还是堆积来了她身上，它们如蛇信一般贪婪地攀爬着，顷刻间就爬满了她的前胸、后背、肩膀、脖子、面庞……很快，她的视线变得一片漆黑，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她感觉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沦…… 不———————— “唔！”终于，她还是被拖了下去。 “咕咚咚——” 一股阴寒的感觉瞬间将小希包裹，她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冻住了！而那股寒意还在持续不断地往上攀升、攀升……最终，将她的意识彻底吞没。 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屋子小，人多，空气里常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夜深了，所有人都睡着了。 却唯有小希一个人缩在最里头墙角的下铺上，整个人都蜷曲在发霉发潮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一片安静的呼吸声中，只听“吱呀——”一声，屋子里唯一的一扇门，忽然开了。黑暗中，一个高壮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闪进了门来。 他一步一步朝屋子里走进，身边墙上随之映出了一个带着犄角的扭曲黑影！他伸展手臂，墙上的犄角跟着变大变粗，在某一个瞬间终于能看清，那是一截粗大的木棍！ 很快，黑影停在了小希的床前。 小希克制不住地呜咽出声，除了发抖，除了更深地往被子里缩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像一个黑洞一样吞噬着她。 短暂的停顿后，她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粗鲁地一把掀开，粗大的木棍兜头朝她抡下来！ “啊——”预期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到她身上，因为，木棍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了。 那并不是一只多么健壮的手，相反，它瘦弱、苍白，是一只属于正在青春期发育中的男孩子的手。 男孩儿死死抓着木棍，黑暗中，他的眼神就像丛林中最危险的豹子。有那么一瞬间，高壮男人居然心生出了畏惧。 男孩儿趁机一把甩开木棍，几步上前，从被子里捞起了女孩儿。 “别怕！” 男孩儿的手虽然瘦弱，却为她承担起了全部的重量。女孩儿如一只小虾米一般将自己蜷缩在他怀里，两只小手死死抓着他的头发。她知道，只有这个地方是安全的。 “我们走！”男孩儿发狠似的道。 那一夜其实极为混乱，因为出逃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阻挠。小希依稀记得自己听见了喝骂声，棍棒重重击打在□□上的声音…… “噗——”男孩儿好似吐了血，空气中一时间布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哥哥——”她不安地扭动。 “别怕。”大手伸过来护住她的后脑勺，她自始至终都被紧紧按在男孩儿的怀里。 她一点也没有受到伤害。 “小兔崽子，离了我，我看你们能活多久！！！” 最后，伴随着阵阵叫骂声，他们终于一起冲出了房间，冲出了大院，冲出了铁门……就像冲出了那束缚着他们的牢笼。 两个单薄瘦小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寒风凛冽的黑夜中。 “哥哥——” “别怕。” 别怕。当初，就是这两个字在黑夜中给了小希无边的勇气，而这一回，在她被李建明压在身下、在她被一巴掌扇得半晕过去、在她最最惊恐绝望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听见了这把声音。 “别怕。” “小希别怕。” 哥哥——小希的眼泪落下来。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的意识还陷在昏沉的黑暗里。 不！不！！小希，快醒来！你快醒过来！！！！！ 不知努力了多久，终于有一丝光亮倾泻入了小希的眼帘。 太好了！ 周遭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打斗声、□□搏击的声音，以及男人痛苦的□□声。 谁？是谁在□□？谁受伤了吗？ 小希顿时急起来！ “砰——”的一声，好似有人重重摔落在了地上。接着，小希感觉有人在朝她走近、走近……隐隐约约地，她感觉那是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他的胸口有一只小兔子。 你是谁？ 下一瞬，毫无征兆地，一双并不那么宽厚的大手将她抱了起来。 那一刻，小希感觉周遭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你知道吗？人的身体其实是有记忆的。那双手曾经在冷夜里将她带出深渊，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眼泪突然疯狂地顺着小希的眼角滑落。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却已自动自发认出了那双手。 那双手啊……二十年后的今天，它又一次将她带出了黑暗。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小希疯狂在心底喊着这个名字，可喉咙却偏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哥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抱着移动。 哥哥—————“哒——哒——哒——”她感觉自己好似被抱到了外面。 阳光顿时倾泻而下。 “哥哥……”终于，在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后，她发出声音了！ 可那喊声听在旁人耳中，不过是模糊的呓语。但是，足够抱着她的人听见了。 抱着她的那个人，浑身狠狠一僵。 他缓缓低头，只见怀里的女孩儿正裹着他的外套，发丝凌乱，苍白小脸上还有着一道流血的口子。她看上去已经昏迷了，可小口还在那里不甘心地一张一张，吃力地喊着：“哥哥……”就仿佛喊出“哥哥”，哥哥就不会跑了似的。 陶肖的神思忽然有片刻的恍惚，他觉得自己依稀又回到了那个冬夜，那条田埂，那个草垛旁。那个时候，小小的女孩儿一路跌跌撞撞地跑着，哭着，叫着，也是这样地喊着：“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你不要走——” 那一次的他，没有回头。 而这一回，应该也要一样。 眼泪忽然疯狂地顺着陶肖的脸庞滑落下来。他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的眼泪会落到她脸上。他贪婪地看着女孩儿的面容，嘴一张，那两个回应她的字几乎要冲出口！可最终，它们还是消失在了他的唇齿间。 他不配。 他将小希小心翼翼放在了地上，一个可以照见阳光的地方。 你理应活在阳光里，而我不是。 我很坏 我不够好 我不配 对不起……我最亲爱的，妹妹。 男孩（11） 小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依稀又经历了一遍人生中最可怕与最温暖的两段时光。 她又回到了那个冬天，那是她所经历的最寒冷，却也最温暖的一个冬天。因为，哥哥总会把她圈在怀里，把她包在他的衣服里。她明明又冷又饿，每晚却总能带着沉沉的爱意睡去。 她想跟哥哥说，饿肚子也没有关系，穿不暖也没有关系，没有房子住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她就感觉到温暖安全。但那个时候的她太小了，除了成天赖在哥哥身上、扒着哥哥，她什么也不会表达。 她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早上醒来，哥哥不见了。 身侧的草垛上还留有余温，哥哥应该才离开不久。其实，以往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哥哥是去找吃的了。但这一回，从小寄人篱下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这个孩童，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瞬间感觉到了恐慌，屁股一撅就爬了起来。 “哥哥——”小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跑起来，她要去找人！ 她很快就找到了哥哥，哥哥就在草垛后呀！ 头上的两根羊角辫都飞了起来，小女孩儿跑得飞快！ “哥哥！”她像小炮弹一样冲过去，这一回，她终于抓住了哥哥的手，并且，再也不会放开！ “小肖哥哥！”小希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亮光倾泻而下，小希下意识把脸往身侧一埋，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她后知后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她正被人……抱在怀里，脸还特别依赖地埋在人家的胸膛里。 小希：“……” 她傻愣愣抬头，对上的却是沈南行正好看下来的讳莫如深的脸。此刻，那张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高兴： “小肖哥哥又是谁？” “我……”小希张了张口，前一刻脑子还一团浆糊着，“小肖哥哥”四个字却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令她清醒了。 她仰头，一把揪住沈南行衣襟，急吼吼道：“他在哪里？我的小肖哥哥在哪里？！” 沈南行：“……” “你……”沈南行忍无可忍刚要开口，小希却突然开始挣扎着下了地，她像个孩童一样地哭泣： “别走！小肖哥哥你别走！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李希应！”沈南行强行将她按回怀里，他的一声喊终于叫小希收住了声音。 小希扒在沈南行肩膀上，张了张口，眼睛茫茫然地转动。 “你怎么了？”大手拢着她纤细的背，沈南行问她。 小希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越过沈南行的肩头，这才发现他们是置身在一片空旷的荒野里。视线往前推进，前方是一座废弃的厂房。 厂房！ 小希的瞳孔骤然一缩，诸多可怕记忆瞬间回笼！ 察觉到她的异状，沈南行忙将怀里的她拢得更紧。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声安慰。 却不想，这两个字反叫小希的身子狠狠一抖，“我……”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忽然注意到厂房门口，李敏敏被一个女警察扶着了出来。而她们身后，耷拉着脑袋的李建明被两个警察架了出来。 眼前的视野突然一黑，是沈南行按着她的后脑勺，强行把她的小脑袋给掰了回来。“没事了。”他轻声哄她，重新将她打横抱起。 前方道路尽头停着一辆黑色大车，小希熟悉的车，是沈南行的车。 望着光可鉴人的车身，小希茫然地开口：“是你……救了我？” 沈南行：“……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南行的脚步就是一顿。 但片刻后，他又重新抬步往车子的方向走，斟酌道：“我收到了……”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怀里的小希眼一闭，终于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陶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已经近晚上7点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刺骨寒风席卷着大地，整片高档小区内几乎看不见散步的行人。陶肖裹紧了身上的单薄毛衣，只觉得从头到脚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阴沉发冷。他就像寒夜里迷途的小兽，找不到可以栖息的巢穴，只能任由过去的噩梦如影随形！ 他抬头，只见面前的一栋栋高楼内是万家灯火，不时有人影在一扇扇窗后晃动，那是团聚在一起的一家人。 这一刻，欣羡的感觉爬满了陶肖的心头。他的视线克制不住地往上，再往上……心里可耻地希望着，有一盏灯火是为他留。 突地，他的瞳孔猛地张大了，他不敢置信地揉了好几下眼睛，又一、二、三、四……地从头开始数楼层，生怕自己看错、数错。 没有错，16楼家里的灯确实是亮着的！ 寒意突然就如潮水般自陶肖周身退散了开去，他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他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回到那个有他在的温暖屋子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将那个地方认作家了。 “叮咚——”电梯楼层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上跳动，陶肖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一股暖流缓缓充斥满了陶肖的心田，他从没想此刻那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以至于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抖。 终于，在一片钥匙的哆嗦声中，门开了。 陶肖扬起大大的笑脸，只见温暖的家里、舒服的沙发上，正端坐了一个女人。 那是个打扮时尚、气质优雅的女人，她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脸色却很冷淡。看见陶肖开门进来，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径自道：“你就是陶肖吧，你好，我是乌曼珊。” “你、你好。”陶肖局促道。 陶肖打量女人的同时，女人也在研判地盯着他。她的视线过于□□，让陶肖直觉感觉到不妙。果然，下一刻，就听这女人道：“我是乔术的未婚妻。” 屋子里变得落针可闻，时间仿佛凝固了。 陶肖茫茫然张了张嘴，这一刻，他的表情完全是空白的。 女人反而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她上前一步，语气松快起来：“看样子，乔术应该是还没知会过你，可真是个渣男啊。” 陶肖：“……” “别紧张，我不是来痛打小三的。”乌曼珊拿起沙发上的随身小包包，优雅地往胳膊上一挂，“就是来知会你一声，下个月3号萨满里酒店，乔术会和我举行订婚宴。” 男孩（12） 乔术回来的时候，还不到晚上8点，几乎是和乌曼珊离开前后脚的时间。 真是讽刺，也不知道他俩遇上了没有。 “想我了没？”见陶肖双手抱膝坐在沙发上，呆呆仰望着他，看上去乖萌乖萌的，乔术忍不住扑上来就要拥吻他。 却被陶肖一个侧脸，避开了。 乔术以为他在和他玩闹，整个人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大头在他颈间拱来拱去。 像只大狗一样。 他身上有酒气，却并不难闻。混合着他身上的男性体息，是诱人的气息，吸引着陶肖沉沦。 “别——”但陶肖还是强迫自己捧起他的脸。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俊脸，他咬了咬唇，决定实话实说。 “今天乌曼珊小姐……来找你了。”他称呼她为乌曼珊小姐，他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一听见“乌曼珊”三个字，乔术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他从陶肖身上退了下去。 陶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看来，乌曼珊小姐说的是真的了。 一股尖锐的疼痛倏然在陶肖心里生出，就好似有锥子在他心脏处一下一下地刺着。他在沙发上坐直了一些，还是决定继续往下说： “乌曼珊小姐说，你会和她订婚。” 乔术：“哦。” 陶肖：“……” 他站，他坐，隔着一团空气，两人无声地对视。 最终，还是陶肖克制不住地先别开了眼去。他低头抠着手边的沙发皮，曲起的指结上泛起了血丝，那是白天和人搏斗时受的伤。“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吗？” 乔术想了想，道：“我去洗澡。” 陶肖：“……” 乔术松了松领带，真的抬步开始往浴室走去。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又好不容易推了晚上的饭局，他真的很累了。 眼看乔术的背影就要消失不见，陶肖倏地在沙发上跪坐而起，他两手扶着沙发靠背，着急道：“你真的会和乌曼珊小姐结婚吗？” 乔术的背影顿了顿，但他没有回过头来。 “我会和她订婚、结婚，那又怎么样？”乔术的声音变冷变沉，也开始变得不耐烦了，“我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无论我跟谁结婚，都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改变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最后一句话他忍住了没说出来，他不能让他觉得他可以随意拿捏他。 陶肖张了张口，他说不出话来。心里那把尖锐的锥子又开始刺他了，比刚才更狠、更深，他很快变得伤痕满地，鲜血淋漓。 “咔哒”一声，是乔术旋开面前的门，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我明白了。”最后，对着冰凉的空气，陶肖说了这样一句。 小希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她感觉身边不时有人走来走去，还有人不停地在说话。 “患者只是体力透支过度，沈先生不用过度担心。” “另外，她身上还有一些皮肤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碍。” 好吵！ 她心里怎么想，嘴巴里就怎么说出来了。 说话的人顿了一下，而后，四周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这样才对嘛。 小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下一刻，就有了进的气，没了出的气，只因，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这只手宽厚、温暖，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惜。 可惜下一瞬，它就被人喝止了： “住手！你想干嘛？” 虽然小希也很想这样喊出来，但可惜，喊话的人不是她，是个男人。男人的声音怒气冲冲，带着年轻的桀骜与活力，就像是……耳洞精的声音！ 对了，耳洞精！她就是为了要找耳洞精才会去李敏敏家的！ “耳洞精！” 大口喘息间，小希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即是刺目的白，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果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病房里很安静，只除了一把“呲啦呲啦”的……削苹果的声音。 小希缓缓转头，果然看见自己左手边的沙发上，有人在削苹果。 那人一身西装革履，坐得正义凛然，正是沈南行。 小希不禁眯起了眼，心里想的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不会把他错认成是耳洞精了。 沈总就仿佛没感受到小希的视线似的，还在那里低头削苹果，就仿佛削苹果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 “是你救了我？”小希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沈南行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那一瞥里却充满了意味深长，小希顿感头皮一紧，莫名觉得，他生气了。 小希：“？” 小希想坐起来和他说话，哪里想到她一动就牵扯到了腰上的肌肉，顿时龇牙咧嘴一声“哎哟”。 沈南行立马扔了苹果来扶她。 长臂往她腰上一揽，他一个用力就彻底将她圈在了怀里。 小希两手扒着他的臂膀，受惊抬头，她的眼神湿漉漉的，里头全是可怜可爱。 沈南行顿感心里一阵酥麻，刚想要亲近她，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两道浓眉顿时深深拧起来。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嘴里道： “坐稳了，我放开……” “不用。”小希低头对手指，细弱蚊声。 沈南行：“……” 她并不反感他的触碰，相反，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小希感觉到一阵安全与安心。就仿佛有他在，什么烦心事都不用去考虑了似的。但同时她又感觉到疑惑，这似乎并不是她在那间昏暗厂房里所感受到的感觉。 她想再感受感受，想再问问沈南行，却不想，对方先她一步开口了： “你们……吵架了？” 小希：“啊？” 沈南行低头看着怀里的她，眼神讳莫如深：“不然为什么他的信息会发到我这里来？” 小希：“哈？你在说什么啊？” 沈南行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难道你在拿我作……”备胎？ 男孩（13） “备胎”两个字好险就要说出来了，病房门却忽然“砰”一声被人撞开，下一刻，李敏敏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小希姐姐对不起！！！我是个罪人！！！！！我不知道我爸……李建明他居然会……你把我千刀万剐了吧啊啊啊啊啊————” 被人看见自己和沈南行这样，小希第一反应就是害羞，触了电似的从沈南行怀里爬出来了。 沈南行：“……”他自嘲一笑，心说果然如此。 李敏敏叫着叫着突然曲调一拐，她颤抖手指头指沈南行：“哎，你不是耳洞……” “住口！”小希急得狂抓被子，“病人需要静养你不知道吗？！” 李敏敏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顿时紧急刹车：“对、对不起……”两只小眼睛里的眼泪还是像花洒一样“哗啦啦”往下冲。 小希被她哭得心软，忙道：“这不怪你，跟你没关系。”如果跟她有关系，相信沈南行也不会放任她出现在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小希就是对沈南行有这个自信。 这就是所谓的……对老板的忠诚？ “咳咳……”老板突然重咳出声。 干嘛？ 顺着他的视线，小希愣愣低头，就看见，自己的两只小手正死死抓着沈南行的大腿肉。 看上去应该挺疼的。 小希：“！！！”抓错了！她说怎么被子忽然变得这么硬！！！！ 沈南行抖抖西装外套，浑身僵硬地站了起来。 李敏敏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滴溜溜地将两人打量。 小希瞬间面红耳赤，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对对对对不……”眼前骤然一亮，却是沈南行起身往外走了。 “你去哪里？”小希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摆。 沈南行克制不住地回头，将将对上了小希仰着脸看他的、可怜兮兮的小脸。此刻，那张小脸上……充满了依恋。 沈南行有一瞬间的心软，但同时，心中的无名火也“噌”的一下上来了，他一把扣住了小希扯住他衣摆的白嫩小手：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力道太大了，小希被他抓得都疼了一下，克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沈南行的动作就是一僵。她的小脸上还泛着下午时候受伤的青紫，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里头全是对他的控诉。 你都把我抓疼了！ “你……”面对这样子的她，沈南行发现自己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她说。他甚至还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伤口。 但最终，沈南行也只是强迫自己拉开了她扯住他衣摆的小手，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快步离开了病房。 他沈南行还不屑于当一个备胎。 “哎——”沈南行走得太快了，小希想要抓住他都来不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小希怔怔出神。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舒服不适应。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把沈南行对她的好当成了一种习惯。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刚刚乍然这么冷淡一下，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我这样是不是很怪？ 小希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边上传来了响亮的一声： “啧啧啧——” 小希抬头，对上的是李敏敏看好戏的脸。她也不知怎地，突然有点被人窥破心事的恼羞成怒，于是凶巴巴道：“你干嘛？” 李敏敏也不恼，反而贼兮兮地凑过来：“他就是耳洞精……的本体？” 小希摇头：“应该不是。”跟着就把人的意识和身体不可能单独分开存在的理论跟李敏敏解释了一遍。 “就像是身体和灵魂，他们是一体的，没办法分开各自独立是一个道理。”生怕李敏敏听不懂，小希还套用了一下玄学。 哪知，李敏敏听后，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那就是说你脚踏两条船？” 小希：“……” 小希：“什么跟什么啊？你脑子里有坑是不是？”这是什么乱问题？ 李敏敏也不嫌她烦，还搬了个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来，“那耳洞精和刚刚那个沈……沈……我听别人都叫他沈总，耳洞精和沈总，你到底喜欢哪个？” 小希表情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喜欢耳洞精吗？”李敏敏开始循循善诱。 小希认真思考了一下：“喜欢的……吧。”不然乍然听闻他出事，她也不会那么慌那么乱了。 李敏敏把小凳子搬得更近一些，“那你喜欢沈总吗？” 小希张了张口，没说话。 李敏敏：“你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一串“完了完了完了”如魔音贯耳，刺激得小希越发烦躁。 “你才完了呢你个死孩子！”她气得操起手边的枕头就狂打李敏敏，“耳洞精怎么会在你那里的事你还没老实交代呢！” ——————分割线—————————— “沈总，李建明醒了。”沈南行一走出病房，助理小张就迎了上来。沈总在哪里，小张就在哪里！ 沈南行只“嗯”了一声，就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小张只得跟上。 沈总不说自己要去哪里，只一径地走啊走啊走啊走。他沉着脸，周身饱含低气压，吓得小张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沈南行停了下来。这家医院的环境很好，窗明几净，窗台上还养着一盆盆花花绿绿的植物。 沈南行双手撑在窗台上，深吸一口气，忽然问身后的小张：“你有女朋友吗？” 小张：“？” 还不待他回答，沈总的问题又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女孩子拿你当备胎，你还会……” “那这必然是个绿茶！”大概是因为曾经受过伤害，小张回答起这个问题来特别义愤填膺，“我肯定是要……” 沈南行：“住口！” 小张：“？？” 沈南行皱眉看着小张，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末了，他又重新转回了身去看风景，“算了，我再想想。” 小张：“？？？”你要再想想什么啊沈总？怎么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呢？ “李建明什么情况？”过了一会儿，沈南行又道。 小张：太好了！终于说他听得懂的人话了！ 小张赶紧道：“李建明是一个小时前醒的，不过，他的表现有点奇怪……”下午那会儿，小张赶到那间废弃厂房时，他们家沈总已经抱着李小姐出来了，而李建明也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但沈总说那不是他打的……唉，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李建明醒来后，一直拒绝配合警方调查，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我看他要么就是在装傻，要么就是真傻！”小张气愤道，“但是沈总，说起来，这李建明的状况和步美美倒是有点像，也是死不认罪。” 沈南行：“步美美？” “哦，就是上回陷害李小姐篡改意识住房系统数据的那个。” 那个人沈南行有印象，他的脸色很快不好起来，“她现在什么情况？” “还在拘留所待着呢，”小张直摇头，“没想到小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居然是块硬骨头！” 沈南行望着窗外，脸上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男孩（14） 此时的病房内。 “这么说，你真的找到了帮耳洞精出来的方法？”小希瞪着李敏敏道。一提到耳洞精，她又很快把沈南行抛到了脑后。 李敏敏拉开随身小包包，从里头取出一台眼熟的小电脑。只见她在电脑键盘上一通操作后，就把屏幕转过来正对着小希，邀功似的道：“看，我做了这个！” 小希低头，满屏的代码，看得她两眼直转蚊香圈。 幸好李敏敏也没有过度为难她，只听她马上解释道：“这个程序可以连通到意识住房的系统，这等于是一个管道，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导引出来。” 说到这里，李敏敏骚骚头，“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招管不管用，程序代码我也都还在修改中，只是发给耳洞精想让他参考看看。但是没想到，那天晚上他真的从里面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出来了？”小希有一种浓浓的不靠谱之感，“你看见他本人了吗？” “那倒是没有。”李敏敏又抓抓头，跟着起身“哒哒哒”敲了几下键盘，重新把电脑往小希面前一推：“你自己看吧。” 这一回，呈现在小希面前的是一个聊天记录框。 发信人身份信息未知，发来的消息是： 【我是耳洞精】 【我出来了】 【小丫头片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谢了】 【哎你这台电脑也太破了吧】 这个语气，倒是有点像耳洞精。 小希心里转着心思，手指不停地往下拖动着信息。却陡然间发现—— 没了？ “怎么没有了？” “后面的都被他删掉了。”李敏敏的大头凑过来。 小希：“？”怎么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呢？ 李敏敏第三次抓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好像可以控制虚拟网络。”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小张诧异地看向他家沈总，只见沈总一只耳朵上架着蓝牙耳机，原来是在打电话。这时，正好面前的电梯“叮咚”一声到了，他也没怎么多想，跟在沈总后面一到迈步进了电梯。 电梯徐徐往下，沈总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沈南行的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 “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因为……”通讯那一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很有几分心虚。 沈南行的脸沉得愈发厉害了，他倏地握紧了一侧的拳头，质问道：“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这一回，连小张都忍不住看向他了，沈总，您这是在干啥子哟？ “你别血口喷人！”通讯器里传出“他”气急败坏的男声，“我就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老实告诉我一下你会死啊？要不是我，你哪里来的英雄救美的机会！你以为我爱理你！！！糟老头子！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沈南行：“？？” “她很好。”沈南行强压着怒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通讯那一头静了一瞬，而后，只听那人突然生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就快速挂了电话。 沈南行：“？？？” 我们的视线再次回到小希这里。 “你是说，你跟耳洞精聊天的时候，你父……李建明突然回来了。然后，他不由分说就把你绑起来了！”安静的病房内，小希坐在床上，李敏敏则像小狗狗一样趴在床边。 听见“李建明”三个字，小狗狗瞬间就炸毛了：“我没有这样的父亲！他不是我父亲！他是个畜生！！！”她不会忘记那座阴暗厂房里，李建明要对小希做的事！那时候，要不是有那个人及时出现救下小希，那后果、那后果……之前她还说要再给李建明一次机会，如今想来，真是大错特错！ 李敏敏狠狠擦了把眼泪，对小希说：“他应该是听见了我让你‘快来’的话。”然后就生了歹念。 病房里突然间变得很安静，这实在不是个能令人聊得下去的话题。 李敏敏的脑袋彻底耷拉了下来，觉得自己无言面对小希。就在她以为小希不会再理她的时候，小希终于又开口了，她说的是： “那个时候……耳洞精还在你那里是吗？那现在呢？现在他在哪里？” 李敏敏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见了。”而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小希低着头，两只小手下意识揪紧了被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说，他知道我出事的事吗？” 在小希看不见的角度，李敏敏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呢。”最后，她胡乱说了这样一句。 手指一下一下在被子上乱画着，小希感觉挺消沉的，因为耳洞精，也因为别的事。 “对了，当时在厂房附近，你有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人？”她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别的什么人？”李敏敏呆呆重复，“小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希抿了抿唇，还是决定顺从心中的感觉：“沈南行说是他救的我，我并没有怀疑这一点。只是，我总感觉，当时在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救了我。” “另外一个人……”李敏敏脑海里不期然就浮现起了一幕景象： 她勉力回头，就看见自己身后，一抹修长的身影正披带着阳光跑来。他大力一脚将门踹飞，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门后的黑暗里…… 那会儿她头痛眼花，整个人濒临晕倒的边缘，那个人……是沈南行吗？ 应该……是吧。 想到这里，李敏敏冲小希摇了摇头。 小希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失望，还真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啊。不过随即，她又拍拍脸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至少她没事，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重新整理好了心情，她还是决定再问李敏敏一些关于耳洞精的事。刚要开口，她的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了李敏敏的外套上。 那是一件深蓝色的毛呢外套，看上去过大了，穿在李敏敏身上并不合身。外套的衣襟口袋上，绣着一只憨憨的小兔子。 兔子……兔子……小希死死盯着那只兔子，只觉得被遗忘的记忆瞬间回笼： 一片黑暗中，只听“砰——”的一声，好似有人重重摔落在了地上。接着，小希感觉有人在朝她走近、走近……隐隐约约地，她感觉那是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他的胸口有一只小兔子。 小希睁大了眼睛，她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这件衣服……” “呀！”李敏敏突然叫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怎么还穿着它？”边说她已边将这件衣服脱下来，还给了小希。 小希：“？” “来医院的路上，我看这件衣服原本是穿在你身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总给你脱下来扔掉，又为你披上了他的西装外套。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操作，”李敏敏抓抓头，“大概是……男人的占有欲？” 小希的反应是，一把抓过衣服埋头就闻。 李敏敏：“我那会儿感觉冷，就捡起来穿了，一穿穿到现在……哎小希你干嘛？” “这不是沈南行的衣服！”小希把脸抬起来，严肃道。 李敏敏：这都能闻出来？你俩得有多熟？可惜，还不待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希就又严正开口了： “可以查到这件衣服的主人吗？” 这个还真的……能！ 男孩（15） “这件衣服是gfh家冬季限量版新款，全球发售量也只有10件。”安静的病房里，李敏敏“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这款衣服是可以根据客户要求特别订制的，咱们的这件上头有兔子，兔子、兔子……要求在衣服上绘制兔子的买家需求只有一条！啊，我查到买家信息了，对方是姓……乔。” 小希倏地抬头：“乔？” “嗯啊，”李敏敏点头，“他还一口气订购了两件呢，一件兔子一件大灰狼，好壕！” 会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乔”吗？ 李敏敏查到意识住房地下室那台神秘机器与乔术有关，小希才把这个消息告诉沈南行，耳洞精当晚就出事了，且那个地下室连带着那栋别墅一起，都被毁掉了。她急着找耳洞精，才刚刚有了点眉目，又遇上了被李建明攻击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希无法说服自己用“巧合”两个字来解释。她总感觉……自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她突然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面前陡然罩下来一团阴暗，小希一愣，下一刻，她就被李敏敏抱住了。 “小希对不起。谢谢你不怪我。” 小希回过神来，拍拍李敏敏的背，“别多想。”她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李敏敏吸吸鼻子，她已经合上了电脑，“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好的，你也早点睡。”李敏敏身上也有点轻伤，她的病房就在隔壁。 又与小希黏黏糊糊地告了两次别，李敏敏才舍得走出病房。而一出病房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李敏敏拎着电脑，快步回到自己的病房。“砰——”的把门一关，她再也忍不住了，张口就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耳朵里别着一枚微型耳机。而刚才她跟小希说话的时候，耳机里的声音就在那儿叭叭叭，吵得她好几次差点说漏嘴！ 耳机：“她睡了？” 李敏敏：“嗯。” 耳机：“那没事了。” 李敏敏：“……” 眼见这声音有要消失的迹象，她赶紧道：“我下次怎么才能联系到你？”今天他就是莫名其妙突然自己出现的。 耳机：“再说吧。” “哎等等！”李敏敏觉得自己简直是为这俩人操碎了一颗姨母心，“你真的不打算见她吗？你也看见了，她真的很关心你。” “我跟你说哦，她身边有其他追求者哦。那个姓沈的，我看就比你强……” “你知道个p！” 李敏敏：“……” “喂，我说你个耳洞精……”她顿时火了，撸袖子就要开搞。 “我再想想吧。”对方的态度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惆怅。 他怎么了？ 我们身处在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中，却也依赖着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今，虚拟网络遍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伴随着无数讯息的往来，所有人都好似被连接在了一起。 在这日夜永不间断的庞大数据之流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他起初甚至不知道自己置身在哪里，只有无数无数的讯息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 “老公，今天晚饭吃什么？” “你居然在外面有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你这个绿茶婊！” “你这个凤凰男！” “渣男！” “贱女！” …… 过多的讯息让他目眩神迷，他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找回自己。 然后，他发现自己也可以“发送”讯息。 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只肖他心念一动，讯息就会自动传达给他想要对话的那个人。 当然，也得要那个人有接受讯息的通讯设备才可以。不过，有些人的设备他无法“侵入”，他们身上就像是有一道厚厚的屏蔽墙。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让他感到新奇，他几乎要沉溺期间，直到……他看见了危险降临在她身上。 那一刻，他明明离得她那样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伤害，没有一点办法。 这种无力感让他恨不得杀死自己！ 他感觉到恨，他感觉到惶恐，他甚至只能去找他的情敌求助！ 来到你的世界是我曾经的梦寐以求，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可为何，我却感觉离你越来越远？ 就像这一刻，她的睡颜明明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与她达成负距离的接触，指尖却只是自她脸颊上穿过。 “唔……”她动了动，不舒服地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她又睡了过去。 他看着自己的手，就像在看一个陌生的怪物。 他再也触碰不到她了，这个认知几乎要令他发疯！ 这样子无能的我又怎能让你看见？ 徒增伤感罢了。 第二天早上，小希醒来的时候，感觉脸颊上湿湿的，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醒过来后，她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我总感觉怪怪的……好像身边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似的。”这一天的病房里，小希朝李敏敏倾诉。 李敏敏保持沉默，心里却在狂点头：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啊！那个家伙他一直在偷窥你！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小希刨刨头，“吓到你了吧。”说罢，又摸摸李敏敏的头。 李敏敏：“……” 李敏敏欲言又止。 这时，小希却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看看墙上的电子时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今天是她要出院的日子。她一个人在陌生城市打拼，身边没什么亲人，连出院这种事也要亲力亲为。 小希没让李敏敏跟，只一个人插着口袋，踢踢踏踏地在空旷的走廊上走。她需要空间来好好思考一些事情。 沈南行给她住的是高档病房，整整一层楼几乎都没住什么人。清静是清静了，但相信住院费肯定也是吓死人。 唉，沈总，你真是害死我了。不知道公司能不能给报销？应该不能吧，她这又不是工伤……一路想着些有的没的，小希步下楼梯间，来到了下一层的住院病房。她的本意是锻炼身体，想再往下走两层的，哪知刚要步下下一层的台阶，身侧的安全通道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你心里是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一把火力值高涨的男声，听着居然还有几分耳熟。 “我告诉你，”男人似乎一脚踢飞了什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沈南行tmd早就已经移情别恋了！你还在这里痴心妄想什么？！” 小希：“……”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头上扎个小啾啾的二世祖周天昊？他在和谁吵架？夏梓倾吗？一想到“夏梓倾”的名字，小希心里莫名就有点不舒服起来。 “你少发疯。”平平淡淡的语气，果然是夏梓倾。 周天昊却并不放过她，“那你说你是为了什么？！”听声音，周天昊好似一把抓住了夏梓倾，他的语气含着冲天的怒火，“你敢说你流掉孩子不是为了沈南行？！” 小希：“！” 男孩（16） “周天昊——”最后一句话终于刺激到了夏梓倾，她的声音也破了音，“你放开！你放开我！！” 周天昊却好似已陷入了魔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孩子？我买了小床、小衣服、小鞋子，还有一整个房间的玩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盼着他的出生？他都四个月了啊，有小手小脚了啊，你怎忍心……你怎么忍心……孩子也有我的一份啊！” “别说了！你别说了——”夏梓倾声音颤抖，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求求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怎么，触到你伤疤了？你以为一我玩剩下的女人，沈南行还会要你……” “啪——”的一声清脆巴掌音，夏梓倾重重打在了他脸上。 “你打我？你为了沈南行打我？！” 夏梓倾转身就走。 “不许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他上去就拉扯夏梓倾，夏梓倾挣扎。二人推搡间，他一个没控制好力道，猛地将夏梓倾一推。 夏梓倾本就虚弱，脚下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当即站立不稳地朝后摔去。“砰——”的一声，她撞开了身后安全通道的门，整个人还在往后坠倒。 “梓倾——” 小希就站在门边，夏梓倾摔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但还是本能地伸手去接她，没想到被那巨大的冲力带得也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嘶——”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好像扭到脚了。小希低头想去看脚，结果却对上了夏梓倾蒙着一层水雾一样的眼睛。 “谢谢。”她低声朝小希道。 没关系。小希刚想开口说这个，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到了夏梓倾衣袖卷起的手腕处。小希刹那间瞪大了眼睛，“你的手……” 只见夏梓倾雪白的手腕上一片青紫，有的地方甚至皮开肉绽，条条伤痕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 夏梓倾触电般缩回了手去。 她马上站起来，快速撸下袖子，并死死捂住了袖口。 小希还坐在地上，困惑且震惊地望着她：“你……”可惜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边的周天昊已一步跨到了夏梓倾面前，张口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怎么了怎么了？摔到没有摔到没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事，刚刚被她推了一下。” 此话一出，整个楼梯间倏然安静了一秒钟。 小希：“？” 周天昊：“？” 夏梓倾低垂着头，丝丝缕缕的额发散落下来，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下一刻，小希和周天昊同时反应了过来： “你简直是……”小希都要被她气笑了。 “敢推我老婆？！”周天昊直接亮拳头了。亮到一半他忽然又顿住，狐疑地看着小希：“你不就是沈南行的那个新欢？” 小希：“？？” “好啊，我今天倒是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新仇旧恨一齐袭来，周天昊顿时大步朝小希逼近过来，咬牙切齿，居高临下！ 小希被他盯得一抖，想爬却爬不起来： “你、你要打我吗？” “你真的是个会打女人的男人？！” 周天昊被她说得一僵，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谁让你先打我老婆的？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你做人！”说罢，抡起拳头就朝小希砸下来。 小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预期的疼痛却没有降临来她身上，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愠怒的男声： “你要教谁做人？” 这把声音是…… 小希倏地睁开眼睛，“沈南行！”她欢喜地叫。 只见她身后的台阶上，沈南行正长身而立。他额前的发丝有些微乱，气息也有点儿喘，像是一路急匆匆跑下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一把扣住了周天昊伸到小希头顶的手。 听见小希叫他，沈南行面上就是一松，幸好他赶得及！ “痛痛痛！”周天昊忽然杀猪似的叫起来，他的手腕被沈南行扣得肉眼可见地扭曲变了形。 沈南行冷冷看他一眼，手上猛地一掼，周天昊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直直撞向了墙。 “砰——”的一声，他的脸都要撞扁了。 “我靠！沈南行你杀人啊！” 沈南行根本不理他，他在小希面前蹲下来，“没事吧？”他一眼就看出她伤到了右边脚踝，大手自动自发就按了上去。 “这样会痛吗？这样呢？” 小希呆呆看着他，点头又摇头。 如果说，刚刚要被周天昊打时她还只是害怕的话，那么这会儿，她心里更多的是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乍然看见沈南行，听他温柔又担心地跟她说话，她心里的委屈就止不住地像酸水一样泛上来。两只小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胳膊，“我没有推她。” 沈南行只是埋头轻揉她的脚踝：“我知道。脚还痛吗？” 小希蹬了蹬腿，感觉了一下，“还有一点……哎！”下一刻，她的身子骤然一轻，沈南行直接将她整个儿打横抱了起来。 小希的眼珠子瞪得都要凸出来啦！ 同样眼珠子掉一地的还有周天昊，夏梓倾看起来也很震惊。 小希下意识想挣扎，但同时心里又莫名觉得，这个时候该给他面子。 她纠结了三秒钟，最后还是选择，两只小手圈住了沈南行的脖子。 沈南行嘴角一勾。 他抬头看了周天昊和夏梓倾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着警告。 夏梓倾忽然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她下意识上前一步，哆嗦着唇想说些什么。 沈南行却已抱着小希转身，径自上了楼。 “哎你！什么玩意儿？！”周天昊怒，但又不敢真的追上去，只能空逞些嘴上功夫，“你以为你了不起啊！” 心脏仿佛已疼得没了知觉，夏梓倾低下头来，将手腕上的衣袖捏得更紧。 沈南行一路将小希抱回了病房。 整个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李敏敏已经被沈南行赶走了。 小心翼翼地把小希放到病床上，沈南行先是给她倒了杯温水。接着，他极为自然地蹲下身，抬手就去脱小希的袜子。 小希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你干嘛？”她惊恐道，赶紧把脚丫子缩回来，还拉过被子藏好。 沈南行正色道：“脚踝有点肿，脱下来好好检查一下。” 小希：“这个……还是请医生来吧。” 沈南行思索了片刻：“……也行。” 什么叫“也行”，这本来就是医生的工作好不好！ 等医生来的间隙里，两人有些相顾无言。 毕竟俩人才刚刚亲密接触过，小希就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不解。 “你怎么会来？”她决定不懂就问。她刚入院那晚他疑似生气地走掉后，接连好几天都没再露面。这愈发让小希断定，他是生气了。 男人心，海底针。小希猜不透他为什么生气。不过，他今天会突然出现，是不是表示，他气消了？ 沈南行抱臂而立，闻言，他不禁挑了一下眉，“我为什么不能来？”真以为他人不在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今天出院。”他笃定道。 “……哦。”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楼梯间的？”小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问。她问得无害，这话听在沈南行耳中却是五味杂陈。 事实上，这些天他不是不想来看她，而是忍得辛苦，他必须要理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而经过了几天激烈的思想斗争，沈南行得出了结论： 算了，备胎就备胎吧。 男孩（17） 他在这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而她，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此处，沈南行就忍不住一声叹息。 抬手抚上她的眼睛，他温柔又无奈地说：“别看了，再看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小希：“？？？” 至于怎么知道她在楼梯间的……沈南行一声冷哼，自然是有人给他报的信。即便到了此刻，那家伙还在他耳边聒噪个不休： 【干嘛呢你？】 【别动手动脚的！】 【把你脏手拿开我警告你！】 沈南行觉得烦，干脆把耳中的微型通讯耳机给关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做人做成沈南行这样，自然有其一套的理性逻辑。在沈南行看来，既然你躲在背后迟迟不愿现身，她受伤那么多天你也从来不曾露面，这就足以说明：你们俩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那他就不算第三者插足。 沈南行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他在脑子里给自己摆了一堆的事实道理，现实中也只是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这几秒钟已经足够小希反应过来了。 小希一把拉下沈南行的手，他的大手厚实，掌心带着点点的薄茧，落在她脸上的触感带起一阵异样的酥麻，她禁不住都脸红起来：“你、你干嘛突然这样？” 她小小一只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小脸红扑扑的，小手还抓着他的一根大拇指不放。这一幕看在沈南行眼中，只觉得她从所未有的乖巧可爱。 沈南行禁不住凑近她，“我们……”张口刚想对她说些什么，医生却在此时推门进来了。 “没关系，只是有一点扭伤。没伤到筋骨，晚上用热水敷一下就好。”来给小希看脚的是一位女医生。 说罢，女医生怀疑地看了沈南行一眼。 沈南行：“？” 女医生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李小姐，你这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扭到的？” 小希搔搔头，“其实也不能算是不小心啦。”是救夏梓倾的时候被误伤了，结果反被她倒打一耙！想到这里，小希的脸色就有点不大好。 她这边脸色一变，女医生的脸色也马上跟着变了，只听她正色道：“李小姐，你有什么困难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医院虽然不是什么财大气粗的私人医院，但我们务必会竭尽全力保证患者的人身安全！”说罢，女医生再次意有所指地看了沈南行一眼。 沈南行：“？？” 沈南行：“你有话直接说。” “医生你误会了，这位沈总对李小姐很好的啦。”说话的是跟在女医生旁边的一个小护士，今天是她在这一层病房的总台处值班，全程目睹了沈南行对小希的紧张和照顾，包括发现小希不在病房里，沈南行如何急着匆匆去找她。 女医生这才放心下来，她对小希说：“总之，女孩子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医院出了什么事？”沈南行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 女医生一阵叹气，小护士则叽叽喳喳抢着道：“最近咱们医院已经接待好几起家暴事件了！” “家暴？”小希吓一跳。她当然知道“家暴”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场灾难。 小护士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这几天和她一起值班的小护士请假了，没人和她说话她可是憋狠了，今儿总算是找到人吐槽了： “都是一个个膀大腰粗的大男人，你说他们怎么就下得去手？有一个小姐姐直接都被打得流产了！” “太可怜了！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你说她男人怎么就忍心……怎么就打得下去？！” 小护士越说越火大，一转头，居然让她在门外看见了那个罪魁祸首！她想也不想就抬手一指： “就是那个人！” 小希顺着她的所指往外一看，竟然看见了周天昊！ 这人头顶竖着的小啾啾歪了，整个人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他，把夏梓倾，打流产了？ 小希直觉不可能！ 可下一刻，她眼前就浮现起了之前在楼梯间里不经意看见的、夏梓倾手腕上的伤痕：她雪白的手腕上一片青紫，有的地方甚至皮开肉绽，条条伤痕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 小希的心狂跳起来，该不会是……真的吧？ 而这时，沈南行已沉着脸起身，大步走向了门外。 小希直觉他要去找周天昊的麻烦，忙伸手去拉他。 “唉——”可他走得那样急那样快，她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下一刻，那衣角又从她指尖溜走了。 她根本叫不住他！ 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小希只得不顾女医生和护士的阻挠，一瘸一拐地下了床去找他。 幸好他们没有走远！ 小希扒着病房门朝外看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南行和周天昊远远地站在走廊一角。 两人在激烈地说着什么，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 她正要一瘸一拐地跳过去，却突然看见沈南行一拳挥向了周天昊。 周天昊觉得自己也真是倒了血霉，刚刚在楼梯间被沈南行那么一推一撞，他严重怀疑脸都要给他撞歪了！ 这会儿他不过是想上来找相熟的医生看个脸，却偏偏又祸不单行地遇上了沈南行。更可气的是，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你对梓倾做了什么？” 什么玩意儿！ 周天昊又要撸袖子开搞了：“她是我老婆，我对她做了什么，关你p事！” 沈南行瞥了他的袖子一眼，语气淡淡：“是不关我的事，只是作为长辈，我想提醒你，既然娶了她，就好好对她。” 周天昊对沈南行还是有点怕性的，被他那么一瞥，他又默默把袖子给撸了回去，“我一直对她很好好吗！” “是吗？”沈南行研判地盯着他。 周天昊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南行皱眉看着他：“有人说你打她。” 周天昊：“打谁？” 沈南行掸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算了，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照顾好她。”说完这样一句，她转身就要离开。 周天昊简直莫名其妙好吗！ “喂！”他叫住了沈南行，不懂就要问！不过开口时，话又变成了：“你对我们家梓倾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沈南行都要被他气笑了：“我对你们家那堆烂摊子事没有任何兴趣。” 这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回头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小希探头探脑的身影。沈南行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下来。 周天昊不瞎，他当然知道沈南行在看什么。周天昊当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挺甜蜜的嘛，打算什么时候带回家让爷爷和爸爸都看看？” 沈南行狠狠拧了拧眉，“周天昊，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周天昊“啧啧啧”了两声，“瞧你紧张的，还真是护得紧啊！”他原本想伸手作势在沈南行胸口拍两下，但在沈南行凉凉的注视下，他默默又把爪子给收了回去。 周天昊咳了两声，决定要让自己重振雄纲！ “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我顶多让李建明对她怎么样。”周天昊心说既然你要慰问我老婆，那我也要慰问一下你老婆！ 沈南行原本都已经转身走了，闻言，他猛地回过头来，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周天昊伸了个懒腰，不嫌事大道：“还是你提醒了我我名下公司有李建明这么个人，我一查发现不得了，哟，你那小甜心和李建明女儿关系不错啊！我就给李建明升了个职。” 周天昊为人处世的一惯指导原则很简单，反正怎么能让沈南行恶心他就怎么来！ “哈哈哈！听说你小情人经常去李建明家里，我当然要提醒李建明好好关照关照她了。” 说到这里，见沈南行僵立在那里不动，一副被他恶心到的样子，周天昊心里就爽得要死！ 他一时间被那股爽感冲昏了头脑，胆子更肥了！他做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想做的事：走上前拍拍沈南行的胸口，做作道：“怎么样，李建明他关照得还不错吧……” 话未说完，沈南行已一拳狠狠挥向了他。 ※※※※※※※※※※※※※※※※※※※※ 大家端午节快乐(*^▽^*) 男孩（18） 周天昊被打得皮开肉绽，嘴角流血。 “沈南行你欺人太甚！”他扑上去就要和沈南行厮打，却被沈南行一脚踹中了小腹。 周天昊直接“嗷——”的痛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他捂着小肚子，看着沈南行走近，只觉得童年阴影再度袭来！ 这一刻，周天昊想起了过去无数个被沈南行按在地上揍的日子，“你你你……你别过来！” 沈南行的声音阴沉得像是要吃人：“要是被我发现你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沈南行的声音突然一顿，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耳边也同步响起了这样一把声音： “要是被我发现你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是左耳中微型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是那个自称耳洞精的男人在说话。 方才不经意间，沈南行又把耳机给打开了。 沈南行晃了晃脑袋，这一瞬，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既身处在眼下这个外在世界中，但同时，他也处在一个微型的小世界里，在透过一枚小小的耳机向外说话。 这个认知叫沈南行有片刻的眩晕，他忍不住一手撑在墙上，头又开始痛起来。 “沈南行！”自小希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沈南行的异状。她忍不住就想一瘸一拐地跳向他，但是，显然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阿行！”一把焦急的女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并伴随着一阵急速的高跟鞋践踏在地上的声音，是夏梓倾！ “阿行，你怎么样？”夏梓倾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南行。 沈南行摆摆手，说：“没事。” 夏梓倾又转而向着周天昊：“周天昊，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周天昊登时委屈地叫起来，他指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控诉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夏梓倾刚准备说些什么，眼见身旁的沈南行吃力地站直了，她的注意力又全在他身上了，“阿行，你哪里不舒服……” “这是什么感人至深的三角恋情啊！”小希正盯着前方怔怔出神呢，冷不丁听身边的小护士感慨着说了这样一句。 小希：“……”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们三角恋情了？正常男女站在一起好好说句话不、可、以、吗！”小希不高兴道。 小护士天真活泼道：“哪知眼睛都看得出那仨不是正常男女关系啊，这明显是丈夫家暴妻子，妻子前情人得知事实后怒火中烧，暴打丈夫为情人出头啊！” 小希：“……” 见小希仍旧不认同她的观点，小护士又怂恿她：“不信你过去问问。” “我才不要问！”小希气鼓鼓道。可她又忍不住要去关注沈南行…… 又深深看了沈南行一会儿，见他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了，小希转身，一拐一拐地又跳回了病房。 让想扶的人去扶你吧，哼哼！ 而另一边，待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过去，沈南行的头脑又恢复了清明。头痛是他的老毛病了，因而他并没有怎么在意。 半边身子有被重扯住的感觉，是夏梓倾还在拉着他的手臂。 “阿行，我们去找医生看看吧？你这样子不行……”夏梓倾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南行突兀地甩开了她的手。 夏梓倾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沈南行后退一步与她保持开距离，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方朝夏梓倾道：“周天昊打你了？” 周天昊：“沈南行你……” 夏梓倾凄楚地看着沈南行，半响，她摇了摇头，“没有，天昊对我很好。” “看见了吧？”周天昊朝沈南行得意冷哼。 沈南行点了点头，对夏梓倾说：“照顾好自己。” 想了想，他又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夏梓倾猛地抬头看向他，她眼神震颤，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 沈南行略过了她的视线，朝他们二人道：“你们回去吧。”说罢，他转身离去。 “阿行！”夏梓倾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旁边的丈夫一把拉住了。 “人都走了你还追啥追！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人被拉着，夏梓倾过不去。她只能望着沈南行的背影，半响，只听她失神地喃喃自语：“阿行……” 沈南行让别人回去，自己却并没有回去，他走到了小希的病房门口。 刚想敲门，病房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小护士从里头走出来，抬手就朝他“嘘——”，“她已经睡啦。” 睡了吗？ 沈南行试图自半开的门缝里望进去，却只望见了病床上背对着他的鼓鼓囊囊的一包……下一刻，病房门彻底关上，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护士走了，沈南行却仍没有离开。 他独自在病房外站了好久。 小希其实并没有睡，她故意让小护士那么说的，她就是想看看沈南行会不会来找她。 结果！沈南行他居然走了……走了？！ 气死她了！ 小希不死心地“嚯”一下打开病房门，只见走廊两边果然空空如也。但下一刻，她看见自己脚边有张小纸条。 咦？ 之前她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呀。应该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小希好奇地把纸条捡起，展开，苍劲有力的字体扑面而来： “我对梓倾只是出于长辈的一点关心，我一直把她当家人，别多想。公司临时有点事，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字迹这么有辨识度，一看就是沈南行写的。 明明可以一条短信了事，他却偏偏要用手写。但不得不承认，手写的字看起来确实比手机文字更有温度多了。 写字的时候，写字人的手指必然要拂过纸面，短短两句话，可能是他斟酌再三才写下的。小希觉得自己甚至能想象他写这些字的时候眉头微拧着思考，整张脸上写满了认真的模样。 “什么长辈啊？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亏你说得出口！”嘴里这么吐槽着，她却把那一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末了，小希轻轻把纸条按在胸口，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男孩（19） “小希姐姐，这地方要邀请函的，咱们能进去吗？”李敏敏怯怯地拉住小希的衣角。 这是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光从外面看，就足够觥筹交错、富丽堂皇，叫李敏敏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慨了。这家酒店今晚却全被人包了下来，因为，有人要在这里举办一场订婚典礼。 “欢迎参加乔术先生和乌曼珊小姐的订婚宴。”门口的宾客但凡一抬头，就能看见大门边纯以鲜花摆成的这样一行文字。 小希自从知道那日在厂房里救她的人除了沈南行外还有另一个人，而那个人穿的限量版衣服又正好是被姓“乔”的人买了，她就对乔术上心了。是的，小希怀疑那个姓乔的人与乔术有关！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也是因为她之前就对乔术有所怀疑。却一直苦于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来了这场订婚宴！ “小姐，请出示你们的邀请函？”果然，李敏敏话音刚落，前头的保安就拦下了她们。保安的语气有点生硬，其实也不怪他狗眼看人低，瞧瞧别的来赴宴的男女一个个都是西装革履、长礼服裙拖地的，就小希和李敏敏，一身便服，土得掉渣。 小希刚想冲保安说些什么，她身后的人群里却忽而起了一阵喧哗声。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路边一辆豪华的加长型劳斯莱斯“呲”的一声停下来，车门打开，一身盛装的周天昊牵着夏梓倾，两人如众星捧月般走了出来。 小希：“……” 她忙转过身来，想装没看见。奈何，周天昊那嘴贱的已经看见了她。 “哟，这不是沈南行的小情……” 小希：“你闭嘴！” 周天昊：“……” 围观众人：“……” 周天昊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他心说我治不了沈南行，我还治不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了。他撸了袖子就要上前，却被身旁的夏梓倾拉了一下，“别惹事，进去了。” 夏梓倾只一句话，周天昊就乖乖败下了阵来：“……好吧。” 但这不表示他就此放过小希了！ “保安，这俩人都是来蹭吃蹭喝的，别放他们进去！免得污染了环境！”他看着小希，恶意地说。 今晚来了不少像周天昊这样的富二代，闻言，众人都朝着小希嬉笑起来。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出口伤人，但有时候，奚落的笑意就像恶毒的刀子。 李敏敏被这些人笑得白了脸，只知道往小希身后躲，怯怯地叫：“小希姐……” “别怕。”小希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一时间，众人的嘲笑声更大了。 夏梓倾朝小希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她提了提裙摆，抬步就往酒店内走。她本就长了一张绝美的面庞，加之一身华贵礼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 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大家都不自觉给她让开了路。 “小姐，请出示你的邀请函。”保安又开始不耐烦地催了。 “哦。”答应了一声，小希就开始低头在包里掏。 “她还真有邀请函啊？”围观众人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做做样子的吧，要不然多难看！” “搞不好人家真有邀请函，哝，那种员工邀请函。”说话的是个十八线女明星，她边说边朝街边努努嘴，那里正好有个清洁工在扫大街。 “哈哈哈——”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一边，小希掏啊掏的，还真让她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张卡片。“给你。”她朝保安一递。 保安没当回事儿，随手接过来一看。然后，就卧了个大槽了，“这、这是……”瞪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邀请函，保安开始手抖。 这一幕自然落进了围观众人眼中，这些人都不自禁伸长了脖子朝前探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槽！金卡！”不知是谁叫了一句。 要知道，乌家的生意比乔家做得更大。听说还有□□背景。按上流社会的标准来看，这门亲事确实是乔术高攀了。 乌家的金卡是顶级贵宾卡，非一城首富级别的人家收不到他家的这种邀请卡。眼前这个姿色平平、土得掉渣的女人，她居然有金卡！连周天昊这种级别的壕，还只有二级贵宾卡呢。 这女人她到底什么来头？ 一时间，众人那是议论纷纷。 “沈南行给她的？”周天昊恨恨道，“他可真会下血本！” 听到“沈南行”三个字，夏梓倾原本冷淡的面容有了裂痕，她动了动嘴唇。 这时，酒店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一个五十出头，衣着打扮看起来像个管家的男人走了出来。 “哟，那不是乌家的管家吗？”立时有人认出了他来。 “这乌管家可不是一般的管家，在乌家，他可是掌大权的。”边上的人紧跟着科普道，“像小周总周天昊那种壕，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叔呢！” 不当心听了壁角的周天昊：“……” 乌管家在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小希面前，用特别有礼貌的声音问：“请问您是李希应李小姐吗？” 小希：“是的。” 乌管家就笑了：“我家小姐请您过去，她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小希：“好的。” 然后，小希就一脸淡定地被乌管家接走了。 所有人：“……” 没邀请卡？土得掉渣？这一刻，保安恨死了自己的狗眼看人低。 李敏敏可没小希那么心大，一路往酒店里走的时候，她有些不安：“这个大叔他是谁啊？要带我们去哪儿？” 小希神神秘秘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敏敏更加不安了，她看小希一眼，又看小希一眼，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小希姐，你的邀请卡是、是那个沈总送你的吗？”她答应了要帮耳洞精守好小希的，也是操碎了一颗少女心！ 小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当然不是。”其实，小希并不奇怪李敏敏会这样问，通过沈南行，确实更容易接触到乔术！但是，小希不想这么做。 因为不想让他为难。 沈南行跟乔术是多年好友，她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乔术这个人有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贸贸然去找沈南行，你说是要他相信她好呢，还是不信她好呢？而且，她之前已经找过沈南行一次了，先不说结果如何，她因此弄丢了耳洞精是事实。 人不能总在一个坑里摔死，这一次，小希决定要靠自己！ 正思忖间，前头带路的管家停了下来。他直接将小希二人带到了酒店二楼、专属新娘的化妆间外。 李敏敏：“？” 门开，一身雪白婚纱的新娘现了出来。 那是个长相时尚、气质很优雅的女人，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她的婚纱华丽极了，衬得她整个人简直明艳不可方物，但是，她的脸色却很冷淡，像在脸上糊了一层膏药。 一见到小希，新娘的膏药脸瞬间就裂了。 “小希！” “老三！” 小希冲进门内，两个女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李敏敏：“？？” 是的没错，乌曼珊就是小希常常挂在口中的“老三”，那个空有爱没有才、只能满腔不甘地在家里的资助下开了一家画廊的涂鸦艺术爱好者。 这些时日以来，小希一直没和老三断了联系，她的好几幅画都是老三帮忙卖出去的呢！小希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也是因为老三告诉她，她的两幅画有人有买的意向，但因为涉及的金额过大，买家提出要求，可不可以和画家亲自见上一面。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了rmb嘛！ “好久没见你了！”乌曼珊朝小希发出了亲亲攻击，“对了，那个想买你画的买家姓夏。” 小希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画不画得了，她单纯被乌曼珊亲得“咯咯”笑，“没想到再见面，你都要订婚了！”尤其订婚对象还是乔术，当初知道这个消息，差点没吓死她好吗？ 乌曼珊：“订个婚而已，走过场嘛。” 小希狐疑看她：“那……你会和乔术结婚吗？” 乌曼珊：“结个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还不是想离就能离。” 男孩（20） 刚想提醒她乔术是个花心大萝卜的小希：“……” “唉唉唉，那个，适可而止一下啊！”开口说话的是李敏敏。眼见乌曼珊还在持续向小希发出亲亲攻击，她终于坐不住了！她肩负耳洞精交给她的使命，她一定要守护住小希的清白！ “你谁啊？”面对小希以外的人，乌曼珊的膏药脸又糊上了。 “一个小孩子，”小希忙道，“我怕她一个人在家没饭吃，就带她一起过来了。她午饭都没吃呢，你这里有饭吗？” “有啊！”乌曼珊忙叫来守在门外的管家，要他带李敏敏去吃饭。 李敏敏虽然不情愿走，可也抵不住肚子里持续的“咕噜噜”。再加上小希跟她再三保证说，她吃完饭她一定还在这里，李敏敏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管家走了。 世界清静了，乌曼珊终于可以拉着小希干大事儿了！ “快快快！来试衣服！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挑的！”乌曼珊兴奋地拉开了墙边的一道帘子。 小希一抬头，满墙壁的礼服扑面而来。 乌曼珊：“我觉得这件适合你！这件你穿也好看！啊，还有这件这件……我一定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想想就好期待啊！” 是的，小希今次来的目的之二，就是给乌曼珊当伴娘。 说话间，乌曼珊转到了另一面墙前，“唰”的一声，她又拉开了墙上的帘子，又是满满一墙的礼服！ “那边的你要是挑不中，还有这边的呢！” 小希的两只眼睛开始转蚊香圈。 这酒店里有新娘化妆间，势必也少不了新郎的。 此刻的新郎化妆间内，气氛就没那么友好了。 “什么？人跟丢了？他这么大一活人你都能跟丢？我养着你是吃干饭的吗？！再去找！！！” 沈南行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乔术气得一把摔了手机。 名贵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乔术懊恼地满场暴走。他形容狼狈，衣服皱巴巴的，连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剃干净，看起来可一点没有新郎的样子。 沈南行挑了挑眉：“怎么了？” “别提了！”乔术狠狠抹了把脸，“我家那小兔子跑了！明明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说好了我这边结束，晚上还回他那里。这个小骗子！” 这事儿沈南行可一点不同情乔术，“我早提醒你了，不要玩火。” “他那么爱我，怎么舍得离开我？！”乔术直着脖子叫，仍旧觉得不可置信。 沈南行正站在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前整理领结，闻言，他自镜子里瞥了乔术一眼：“乔大公子不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乔术：“……” “你倒是会说风凉话！我起码还吃过兔子肉，你自己呢，兔毛都没过撸一把吧！”这俩人开始互相伤害。 “她不是兔子，我为什么要去撸兔毛？”沈南行摆正了领结的位置，高贵冷艳道，“而且，我也不会脚踏两条船。” “你！”这一回，乔术说不过他了，沈南行说的毕竟是事实。 乔术颓然靠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呈“大”字状望着天花板，“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结个婚嘛，他怎么就那么在意？” 沈南行半边身子倚靠着镜子，闻言，皱眉望向他。半响，沈南行方道：“不是每个人的家庭环境都和你一样。在一个正常家庭里，基本上思维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认为，婚姻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它关乎一个人一辈子幸福与否。” 乔术耸了耸肩，很显然，对这样的观念，他无法理解。在乔术的家庭里，婚姻是最不值得提起的东西，它甚至是随时可被舍弃的东西。 这无关乎对与错，只是每个人认知观念的不同。沈南行便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乔术自己却又说起来了：“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沈南行扣着袖口：“凉拌。” “小希！你可真美啊！我就说你捣腾捣腾肯定能一战！”乌曼珊发出由衷的赞叹。此刻已经临近订婚典礼开始的时间，乌曼珊就和小希互相搀扶着，两人一起慢慢往酒店一楼的方向走。 没办法，小希穿不惯高跟鞋，嘤。 最终，小希选了一件雪白的露肩小礼服，这裙子简约大方，衬得她皮肤雪白，锁骨精致，裸露的香肩弧度从后面看去，更是引人遐想。她不高，但瘦，身材比例特别好，沿途已经有好些男士朝她投来热烈的目光了。 小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低头扯裙子呢，冷不丁听身边的乌曼珊说了一句：“你小心点，陆清明也来了。” 没一会儿，乌曼珊就被乌管家以有事为由叫走了。小希便一个人在一楼大厅里瞎晃荡。期间，有好几个一表人才的男士上前来和她搭讪。 小希一一拒绝。 有点尴尬呢。 她不想再瞎晃悠惹人注意了，干脆“噌噌噌”跑去窗边的自助餐边拿吃的，顺便也找找李敏敏。 鲍鱼、海参、大龙虾、三文鱼……全是小希爱吃的！ 啊不对！三文鱼刚被查出来疑似带新冠病毒，三文鱼就先不吃了。 小希正一个人在窗边幸福地大快朵颐呢，冷不防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了一把惊喜的男声： “小希！！” 小希愣了一下，嘴里的龙虾肉一时间都忘记了要嚼。 “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年！” 是哦，找了我一年。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小希慢慢把嘴里的龙虾肉嚼了咽下去，短暂的空白过后，大脑数据重新恢复了原转功能。她不紧不慢地抬头，叫他：“陆清明。”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陆清明是小希大学时候的学长，他很有才华，也帮了小希很多。但毕业前期，陆清明因为一件事触及到了小希的底线，俩人自此闹掰，彻底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老死不相往来”得打上引号了。 想到这里，小希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和他说：“好久不见了，学长。”都过去了这么久，再大的气她也消得差不多了。 听到“学长”两个字，陆清明紧绷的面庞顿时柔和了下来。他长了一张清俊的脸，身高也接近一米八，那会儿既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更是众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这会儿再看，在在场男士里，陆清明依旧是中上之姿。 陆清明显得很激动，他上前一步道：“小希，对不起，那时候是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小希点头：“没事儿，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 陆清明：“……” 踌躇了一下，陆清明又道：“小希，跟我回去吗？” 小希愣：“回去？回去哪里？” “回学校啊，留校的名额我一直替你留着。”说到这里，陆清明流露出了一丝小骄傲的神色，“我现在在校领导那里也说得上话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去！” “条件是，还坚持要我改档案是吗？”小希冷冷道。 一提起这个，陆清明的语气就激烈了起来：“那是你档案上的污点，当然要改掉！”她原本可以一毕业就留校，原本可以有光明、甚至是辉煌的未来，却因为一个愚蠢的坚持放弃了一切，陆清明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行了你别说了，咱俩三观不合。”每次和陆清明说起这件事，他俩总是不欢而散。不想再给自己找气受，小希转身就要走。却被陆清明自后头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又要逃避是吗？你又要像一年前一样一走了之是吗？！” “什么一走了之？”小希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我毕业了我当然要走……哎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不放！”陆清明红了眼睛。上一回就是因为他的一时放手而错过了她整整一年！这一年来，他四处奔波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只觉得心力交瘁后悔万分。所以这一回，陆清明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 却哪里想到，下一刻，他手腕上一阵剧痛！ “啊——”陆清明根本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作的，他的手腕就被一个反扭整个人被重重往后一推，而小希已经到了别人怀里。 “你干什么？”沈南行一手将小希护在怀里，开始恶人先告状。 男孩（21） “你放开小希！”陆清明捂着手腕，强忍痛意道。他话音刚落，就见小希往这陌生男人怀里缩了缩。 陆清明：“……” “他是谁？”沈南行沉声问小希。 此时此刻看见沈南行，小希只觉得如蒙大赦！她也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拿两只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仰着脸道：“我们走吧。” 灯光下，她的小脸苍白而静谧，还有一点儿可怜。沈南行心中蓦地一软，突然什么也不想去追究了。 警告地看了陆清明一眼，沈南行揽着小希，径自离去。 陆清明想要追上去，却被一直跟在沈南行身边的小张徒手一拦。 小张：“唉唉唉，你有点眼力见行不行！” 陆清明觉得自己的手更痛了。 沈南行原本是出来找乔术的，半小时前，乔术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跑出新郎化妆间，自此不见踪影，只发来一条短信，让沈南行帮忙料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沈南行烦不胜烦。 恰好在这时候，他遇到了小希。 今日的小希，打扮得与以往很是不同。见惯了她平常清丽的样子，乍见她如此盛装，沈南行眼里不免现出了惊艳。但随即他就发现，有人在骚扰她！一时间，他的烦躁情绪顿时通通化作了别的。这才有了陆清明手腕吃痛的一幕。 “他是谁？”将小希带到了无人的落地窗边，沈南行对这个问题仍旧耿耿于怀。 落地窗很大且窗明几净，小希拉开窗帘就在窗台上盘腿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大厅中央、在聚光灯下享受着热闹的喧嚣，窗边的这一处空间安静得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小希的心忽然也跟着安静下来，又或者是因为……她忍不住抬头看了沈南行一眼，有他在身边的缘故吧。 今日的沈南行穿了一身纯黑色的燕尾服，这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愈发修韧挺拔；他的头发经过精心打理，衬得他的面部轮廓更加英挺。他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小希身边，就像个从中世纪走出来的骑士。 只一眼，小希就看得脸红，匆忙收回了视线。 上回医院一别，他们又有好些天没见面了。小希有偷听到老张讲电话，说沈南行最近一直忙得分身乏术，似乎是被坚实房产总公司的事给绊住了。这事儿小希帮不上他的忙，只期望他一切顺利。 “他为难你了？”见小希垂头不语，沈南行忍不住又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小希道，“他为难不了我的，你放心。” 沈南行皱眉看了她一瞬，而后，他突然撩开窗帘，也学着小希的样子往窗台上一坐。“他是你什么人？”他又换了个问法。 小希歪头思考了一瞬：“算是……以前的暧昧对象？” 沈南行：“……” “开玩笑的啦，当初只是有一点点好感而已。”小希拿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后来因为一些原则性的问题看清了他的为人，就觉得我们不可能的啦。”小希又把两只脚给伸了出来，搁在窗台边一晃一晃的。 “当然，我知道他也是好心。”小希眯着眼睛，像陷进了某种回忆里，“那会儿我们要毕业了，我的成绩很好可以留校，但是在审查我的档案的时候，学校发现我的档案里有个污点。” “污点？”沈南行的眉头一动。 见小希没有再说下去，沈南行道：“不想说的话，不必勉强自己。” 小希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在想，我当初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因为……那个人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我如果不承认和他的亲属关系，我档案里的这个污点是可以去掉的。陆清明就强烈要求我改档案，我不愿意，他觉得我疯了。我和他大吵一架，觉得他不可理喻，是个人渣！” “现在想来，他也只是不认同我的观点而已。” “人各有志，他不认同你，并不代表你不好。是他没有眼光。”沈南行看着她道。 “这个跟眼光又有什么关系啦？”小希笑，转头去看他，“换作是你，你会为了前途，改掉自己的档案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以及，那个人在我心里的分量与位置。” “如果那个人在你心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分量，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呢？”小希执拗地问。 听见“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几个字，沈南行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拧了一下。 “那就不改。”他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希笑起来，“我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我一路存在与经历的痕迹对我来说都有意义。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想抹煞我的过去，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 “所以，那个很重要的人，是你亲属？”沈南行又一次抓住了重点。 “嗯。” 过了一会儿，小希狐疑：“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南行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陆清明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么…… “你现在……有对什么人有好感吗？”斟酌再三，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小希一开口，沈南行搁在膝上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 小希却没接着往下说了。我有好感的人不就是你吗？这话你让我怎么说得出来？ 【问出这个问题你要脸吗？】耳边忽然响起一把义愤填膺的男声。 沈南行：“你闭嘴！” 小希：“？” “不是说你！”沈南行忙道。远离小希的那只手悄悄取下了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世界终于清静了。 沈南行冲着小希微笑：“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小希：总感觉沈南行哪里怪怪的。而且，这一幕似曾相识。这样的事，好像也曾在她身上发生过呢。 不过，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希就有些害羞了，呐呐着不言语。 沈南行也不逼她，预警解除，他整个人也就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开始和小希闲话家常： “怎么会来这里？”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小希喜欢的场合。 “因为一个老朋友，嗯……盛情难却。”说话间小希扯扯裙子，“连这身衣服也是她给我挑的呢。” 沈南行又坐正了：“朋友？男的女的？” 小希：“……” “女的啦。”话虽好好答了，可小希仍旧止不住道，“沈总，你今天有点奇怪哦。” “叫我沈南行。”沈南行整整领口，刻意忽略掉了“奇怪”两个字，“现在又不是工作场合。” “哦。” “很漂亮。”再开口时，他却是夸起了她的裙子，“你适合这么穿。” “适合吗？”小希拉拉裙摆，“可是这么穿好麻烦的，又要配首饰又要搭包包，更可怕的是还要穿高跟鞋！” “那就不穿。”沈南行道。犹豫了一下，他又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小希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沈总，你今天怎么啦？” 沈南行一时间僵住了。 男孩（22） 她本是抱着玩闹的心情，可侧头，却发现沈南行正瞬也不瞬地看她，目光热烈而专注。 沈南行眼里有惊艳，这与之前在场的别的男士看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奇怪的是，别的男人的目光让小希只想躲，而沈南行的……她愿意坐近了一些让他看个够。 她心里甚至生出：如果他想看，那……她以后经常这样穿穿也未尝不可的想法。 嘻。 这时，一阵冷风自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小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酒店里开着充足的暖气，但外头的气温其实很低。 身上骤然一暖，却是沈南行直接脱了自己的外套披上了她的身。小希只觉得热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随之响起的还有男人带着调侃的话语： “仔细算算，这已经是我耗在你身上的第四件西装了。” 小希有点害羞，嘴里故意道：“说的好像我就贪你几件衣服似的，那你拿回去呀。”她边说边站起来，佯装要把衣服脱给沈南行。 沈南行笑：“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对不起。”他要把小希拉回来坐，小希不肯，二人拉扯笑闹间，小希不经意一个侧身，只听“咔吧”一声，悲剧了。 “怎么了？”见小希脸色一白，沈南行马上扶着她问。 小希面孔扭曲地坐下来：“脚、脚扭了。”好死不死地，还是之前她在医院里被夏梓倾“害的”扭到的那只脚！ “我就说我不适合穿高跟……”最后那个“鞋”字没能说出来，因为沈南行突然单膝跪地，一手托起她受伤的那只脚，轻轻给她把鞋脱了。 她的脚小巧白嫩，而他大手的皮肤颜色偏黑。如此被他托在掌心中，莫名就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小希：“……” 她赶紧把脚收回来，嘴里语无伦次道：“你、你脱我鞋子我穿什么？” 沈南行抬头，无奈看着她笑：“你就只想说这个？” 不止，但别的话太害羞了我说不出来。 沈南行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另一手掏出手机开始给小张打电话。他的本意是让小张给小希重新找双鞋来，要平底的，但小张就是不接电话。 “算了，我自己去吧。”沈南行把鞋子放在小希脚边，让她的脚轻轻踩在鞋子上，“别乱跑，我马上回来。” 唉——小希想叫住他，沈南行却已经走远了。 望着他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小希起先抱膝坐在那里，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手捂住脸，傻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人群里起了一阵喧哗声。 小希顿时一阵紧张，订婚典礼要开始了？可沈南行还没给她把鞋拿回来！她就想给乌曼珊打个电话问问，正要掏手机，她却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了某张一闪而过的脸，那是…… 小希猛地站起来，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的脚会疼，整个人如遭雷击！ 陶肖是被一个司机加两个保安逮上车的。 他特别不甘心，他都已经包袱卷卷来到火车站了！火车马上要开了！他都已经跳上车了！却因为他不舍得花钱而给自己买了张站票，就被司机自车窗里看见，逮了下来，又塞进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加长型豪华轿车里。 “你们不能抓我！这是犯罪！我要下车！”再这样下去他的站票也要作废了！ “陶先生，您行行好！”开车的老司机苦口婆心，“再见不到你，乔先生都要把整个公司拆了！我们也要小命不保。” 逃不出去，陶肖只能窝在后车座上，委屈地抱紧了自己已经洗得发白的旧包包。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外头华灯初上，行人匆匆，这个城市已经入夜了。 “他都要和别人结婚了。”陶肖木木地说。 “这个……”司机也觉得乔总不是人，但是没办法，给钱的是大爷。 司机一路将车开得飞起，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那家乔术今晚将要举行订婚宴的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 停车场里没人，黑布隆冬的，陶肖觉得这是个机会，他可以逃！ “咔哒”一声，司机将车门解锁。 陶肖整个人瞬间一紧，他蓄势待发只待破门而出！但下一刻，车门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开了。 陶肖愣愣抬头，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适应外头的黑暗。然后，他就看见了黑暗里，乔术黑如锅底的脸。 这个样子的乔大总裁可实在称不上帅，还有点可怕。 陶肖不自禁往车里缩了缩。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缩？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 可惜，他觉悟地太晚了，正是他那往里一缩坏了事！ 乔术见车里忽然有了空地，以为这是邀请，身子一矮就挤进来了。 陶肖：“……” “出去！”乔术麻利地把司机赶下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咔哒”一声落锁，一系列动作快得如行云流水，陶肖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待陶肖意识过来要反抗的时候，乔术又开口了：“为什么要跑？” 他居然还有脸问这个！ 也就是陶肖脾气好，还一板一眼地回答他：“没有跑，只是想换一个地方……生活。” “换一个地方生活？你有跟我商量过吗？你把我当什么？你这叫不告而别！”乔术越说越火大，开始恶人先告状。 “我给你写了信，这不能算不告而别。”陶肖呐呐道。边说他边又抱紧了自己的破包包，仿佛这个动作能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似的，“而且，是你先不要我的。” 很好，有理有据，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叫乔术根本没有办法反驳。乔术开始迁怒，他很想把陶肖的包包扯过来扔掉，然后自己取代包包的位置！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乔术告诉自己要冷静，沈南行那小子上次怎么跟他说来着？一旦遇到对方生气的情况，哄就完事儿了？ 乔术决定信沈南行一回！ 于是，他：“你乖乖的，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吗？” 陶肖摇了摇头，“不好。” 乔术：“……” 乔术的耐心终于告罄：“你到底要怎么样？” 陶肖：“我不要当男小三！” 往昔（1） 他终于说出来了！这句话其实一直憋在他心里很久，让他整颗心简直酸成了一颗柠檬。他怕说出来乔术会觉得他斤斤计较，小心眼。可这真的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喜欢他，但绝不会让自己沦为男小三！这是陶肖最后的坚持！ 想到这里，陶肖看乔术的目光，愈发倔强了。 乔术：“……”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顿时就像那泄了气的脾气，一点也气不起来了。非但不气，他还无奈。乔术特无奈地摸摸陶肖的头： “傻孩子，想什么呢？你不是男小三，谁说你是男小三了？咱俩这种关系，叫真爱！” “你都要跟别人结婚了！”他只认这个！陶肖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他龇着一口兔牙，把想说的不该说的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了。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红了，觉得委屈。 “我家这个情况吧，有点难以启齿……”看着小兔子难受，乔术心里也难受。这一刻，他忽然认同了沈南行的观点。乔术心想，或许真的是因为我跟小兔子对家庭的理念不同？既然如此，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他还是决定摊开来说一说。 沈南行万年老光棍一个，没想到招儿这么多？ 乔术一面在心里腹诽着沈南行，一面朝陶肖开口了：“我们家和一般家庭……不大一样，自我记事起……”可惜才开了这么个头，兜里的电话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你说现在？”乔术一面回应着电话里的人，一边偷眼去看陶肖。小兔子小小一只窝在那里，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乔术更加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了。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一听说乔术要走，陶肖心里立时一喜。但下一刻，他整个人已捉小鸡似的被乔术捉进了怀里。 “一起。” “我不——” 抗议无效，陶肖最终还是被乔术半拖半抱着弄下了车。 “再犟我在这里办了你！” 陶肖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己的包包，真的不敢动了。 禽兽之所以为禽兽，就是因为他什么事、在哪里都能干得出来。 见把人吓住了，乔术又勾着他的脖子把人揽过来，哄道：“我在酒店18楼开了一间套房，乖乖在那儿等我，等我把下面的事处理处理，就上来来陪你。嗯？” “嗯”你个头！ 可陶肖敢怒不敢言，他面对乔术时，总是没办法拒绝他。于是，只能半强迫地被他揽着一起往酒店大厅的方向走。 要去18楼，就势必要经过大厅，这个酒店的设计也真是不靠谱！这是此刻，乔大总裁心中的想法。 而陶肖呢，他打算地很好：管他十几楼的套房，等他走了我就逃！ 可人算不如天算，陶肖万万想不到，一步入酒店大厅，他就会看见那样的场景： 那是大厅中央的大屏幕，酒店专为新人准备用来播放秀恩爱的录像的。虽然准新郎准新娘不配合，但负责策划这场订婚宴的公司另辟蹊径，已向两位准新人各自要来了素材，来了个人工合成！ 负责播放录像的工作人员“咔哒”一声按下播放键，他喜滋滋地站在那里等待表扬，可哪里想到，他迎来的不是赞美声，而是满堂哗然。 首先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一个潮湿阴暗的房间，靠墙是一张木板小床，小床对面的墙角有一个又脏又旧的马桶。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在场的宾客起初并不能get到这是哪里，直到……身穿蓝色监狱囚服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里。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放的这东西？” “这是谁啊？” 客人们无不议论纷纷。 “切切切！快给我切掉啊！”婚前公司经理朝放录像的工作人员猛使眼色。 那录像工作人员要哭了：“经理，切不掉啊！电脑好像被人控制住了！” 这世上越是猎奇的东西越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宾客们的心情早已从最初的震惊切换到了如今的兴味盎然。有不少人甚至挤到了屏幕前，兴奋地朝着里头的人喊： “转过来转过来！” “我们要看你的脸！” 而屏幕里的囚犯也不负重望，缓缓转过了脸来。 宾客们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因为，这实在是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虽然整个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可这完全遮挡不住他的美貌：屏幕里的人的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他的脸孔轮廓极为精致，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就像两颗黑葡萄那样甜。 这时，大屏幕突然给他的脸来了个特写：只见少年缓缓朝屏幕外勾起唇角，他有两颗小小的兔牙，唇下还有颗美人痣。 “天哪！美颜暴击啊！” “这是哪个男明星吗？” 这不是明星，这正是陶肖自己！ 陶肖和乔术一起步入酒店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陶肖整个人顿时僵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咦，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前方的宾客群中，有人突然发出这样的疑问。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咱们乔总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司机吗？” 乔术：“！” 陶肖呆的时候乔术也有点呆，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自己的小兔子什么时候跑去拍电影了。 “你……”他想转头问问小兔子是怎么回事，却见陶肖整个人倏然跳了起来。 陶肖跳起来就拦到了乔术面前，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浓密的睫毛簌簌颤动，上头早已沾上了颗颗的泪珠。 乔术一时间看得怔住，下意识抬手抹去他眼角的一滴泪珠，柔声道：“你哭了？怎么回事？” 陶肖想要挡住不让乔术看，可惜，根本挡不住。几乎是乔术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里的画面又变了： 几个同样身穿囚犯衣服的男人突然冲进来，对着少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手脚不干净是吧？听说你是偷东西进来的。”为首的囚犯恶意地踩着少年道。 而“偷东西”三个字仿佛是触到了少年的神经，他忽然抱住为首囚犯的脚，张口就咬！ 少年完全是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任凭这群人对他如何爆发，他愣是不松口，最后竟生生让他咬下了为首囚犯的一块肉！ 激烈的警报声响起，几个狱警猛然间冲进来，操起□□就朝囚犯们砸下去。 结实的击打声一下下入肉，镜头颠倒错乱，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而场上的宾客们也终于意识到，这不像是在演电影，电影没有那么混乱没有那么没有剧情没有爽点的。而且从画质来看，这更像是哪里的监控画面。不会……是真的吧？ 看到这里，乔术早已怒气勃发，心中止不住地心疼。握住陶肖手腕的那只手几乎捏痛了他：“这是……你？” 陶肖却将他直皱眉的表情理解成了嫌弃与厌恶。 嫌弃与厌恶，这是这些年里他感受到的最多的情绪。无论当初对他多好的人，在知道他有“案底”之后，几乎清一色都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经历得多了，陶肖早已麻木。 却是他自己以为的麻木。 此刻当下被乔术这样“厌恶”地看着，陶肖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什么叫做无所遁形。 他突然甩开乔术的手，疯了似的冲向屏幕后方的操作台。 “别放了！关掉！求求你们关掉！关掉好不好？” 往昔（2） 可惜，根本关不掉。屏幕里的画面还在持续跑着时间，甚至又切换到了“另一场戏”里。 那倒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一张桌子旁，一个穿警服的大人与少年陶肖相对而坐。 大人突然猛拍桌子：“小小年纪为什么不学好？为什么学人家偷东西？” “你知不知道偷东西是要坐牢的？！” 不难看出，这是在审讯。 偷东西偷东西，又是“偷东西”。这三个字就像魔咒，顷刻间就能掀起陶肖心底最最阴暗的东西，让那些东西无处可藏，无处可藏啊。 更可怕的是，陶肖刚刚那样一跑，几乎是引起了全场人的注意。一时间，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他。 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眼神，听着他们的议论纷纷，陶肖觉得自己就像当众被人扒了衣服，他感觉到无比的羞耻！ 尤其是混乱的目光里，他对上了乔术的眼睛。又或许那并不是意外对上的，是在最最无助的时候，他本能地在寻找乔术。 可乔术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震惊。 是啊，在乔术的认知里，他的小兔子一向纯洁干净，却哪里知道，他恰恰是从最肮脏的地方爬出来。想到这里，陶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是怪他自己，怪他不甘心，不甘心沉沦在地底，不甘心自己的生活只是这样。他想要爬出来，想要与命运抗争。可他抗争了那么久，到头来，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啊。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此时的人群中，一个打扮精致的男人朝陶肖的方向露出了恶意的笑容。他长得明显没有陶肖好看，但胜在会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是的没错，他就是之前乔术包养的小明星。 小明星原本以为抱住了乔术的大腿至少可以□□个一两年，哪里想到被一个土兮兮的小司机横刀夺爱，害乔总只睡了他两晚就没了兴趣！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乔总抛弃的这段日子以来，小明星一直在搜集陶肖的“罪证”！ 皇天不负苦心人，可算是让他逮到了把柄！ 呵，小司机，原来你比我还不干净！ 正得意间，小明星突然脸色一黑，因为他看见人群里的乔术仿佛忽然自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就拨开面前的人冲向陶肖。 “乔总您别过去！”小明星马上冲到了乔术面前，义正言辞地劝他，“那小司机是个骗子！乔总您……” “给我滚！”结果话还没说完全，就被乔术一把推开。 他推得太用力了，小明星猛地往前一扑，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眼见乔术又冲向了那小司机，小明星气得直捶地。 “谁呀这是？” “哟，这不是前两天刚流出不雅视频的小明星吗？”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怎么让这种人进来了？” 眼见周围人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小明星赶紧夹起尾巴跑了。 “小肖——”而那一边，乔术已经离陶肖很近了。 此时的陶肖却已不能承受更多。听到乔术喊他，他第一反应就是“噔噔噔”后退三步。却不料，他身后的台面上以“金字塔”的造型摆了一堆的酒瓶，他不经意的一个触碰，就令那堆酒瞬间四分五裂，一个个酒瓶“噼里啪啦”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你是……陶肖？”一片混乱中，陶肖却突然听见有人惊异地叫了他的名字。他抬头，见对方是个长相清丽的、他不认识的男人。 “怎么把他放进来了？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个坐过牢的、有案底的人？”陆清明张口就恼怒地冲一个侍者喊。 曾经与小希相交好的岁月里，陆清明是看过陶肖的照片的。说实话，他根本看不上这样的人。小希却因为这个人与他翻脸！陆清明早就积攒了满肚子的火气。加之刚才他又再次被小希以同样的理由拒绝，陆清明更是火冒三丈。因而此刻，他声音激烈，带着义愤填膺，是故意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我们不知道……”侍者满脸茫然，觉得这个客人怕不是有毛病。 可于陶肖而言，陆清明的话就像是有人当众在他脸上“啪啪”扇了两巴掌，他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周围人的视线就像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凌迟着他。陶肖哆嗦着嘴唇，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自此再也不要有人看见他。 别说了！求求你们别说了！ 偏偏陆清明还在那里纠缠不休、咄咄逼人：“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个人从小就偷鸡摸狗，十二岁就进了少管所。并且他屡教不改，留下多次案底！据我所知，出来以后，他还混□□！” “你给我闭嘴！”乔术拔腿就要冲过去，却无奈被骚动的人群挡住去路，一时间过不去。 “到底是谁把他放进来的？”陆清明越说越起劲，这一刻，他就像个自封的审判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替所有人审判陶肖。但其实，他只是想把所有的怨气都喧嚣在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男孩儿身上。 “今天来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出了事，把他带进来的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们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是谁……” “是我！”一把清亮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陆清明。 陆清明登时脸色一变，猛地回头。 只见前方拥挤处，人群忽然自动朝两边分开，一个身着洁白礼服裙的女孩儿不卑不亢地走了出来。 她踩着一双精致的水晶高跟鞋，绷着小脸，几步就逼近到了陆清明跟前。 陆清明有一种当场被抓住说人坏话的难堪，登时急了：“小希，你听我解释……” 小希根本不听：“是我带他进来的，你想怎样？”边说她边用力握住了身边陶肖的手。 陶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自从女孩儿出现的那一刻，不，是自从她的声音在嘈杂大厅里响起的那一刻，陶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了。 她就那么出其不意地走出来，仿佛从天而降，那么光鲜，那么耀眼，而他，低落进尘埃里，就似那阴沟里的老鼠，恨不得就此把自己埋葬起来。这样的他怎么能配得上她？怎么配得上她？ 因而，陶肖的第一反应还是逃跑，就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 但这一次，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混沌。意识告诉他该快点逃跑快点远离，偏偏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做不出一点反应。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听见身边女孩轻声但坚定地对他说了一句： “哥哥，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突然间，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陶肖奇异地发现，就连自己焦躁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他缓缓转头去看女孩儿，女孩儿正嘴角扬起，朝着他笑。 多年过去，她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他亦如是。可神奇的是，他依然能一眼就认出她来，而她，也一样。 见陶肖不语，但整个人的眉眼明显放松下来，小希就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绕开一脸恼色的陆清明，不顾满堂哗然的宾客，牵着陶肖扬长而去。 这一刻，时光仿佛轰然倒退，他们又回到了被人堵截与非议的那一夜。可这一此，角色倒置，换成了她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往前走，再也不用回头。 往昔（3） 沈南行拎着鞋匆匆赶出来时，乔术也正好从另一扇旋转门出了酒店大门。 两个昔日好友彼此一个对视，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意味。下一刻，他们各自收回视线，又急急忙忙往前走。走着走着，两人同时顿住了，只因—— 前方的停车场里，小希和陶肖正在拉拉扯扯。 陶肖明显在抗拒，小希则拽着他的手，对他死缠烂打。 乔术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喂，管好你……”“女人”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那边的陶肖似再也克制不住，回身狠狠一把抱住小希，用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乔术：“……” 沈南行：“……” 这一回，轮到沈南行火大了。他大步往前：“小希——”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只见前头的小希突然用力回抱住陶肖，似要把自己的身体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沈南行：“……” 静静抱了大概有10分钟左右，陶肖和小希这才从彼此身体里起来。 陶肖有些害羞，想要把手抽回来，小希坚持不放！ 陶肖也就由她了。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不受控制地笑起来，满心满眼里都是甜蜜。 乔术沈南行：“……” 笑了一会儿，两人就手牵着手，一起抬步走进了夜色里。 “等一下！”沈南行忽然出声。 小希和陶肖同时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个画面叫沈南行心塞极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对小希道：“你脚伤了，去哪儿？我送你。” 陶肖立时紧张起来，“你脚伤了？哪只脚？我背你！”说着说着整个人就背朝着小希蹲下来。 “好呀！”小希毫无压力地跳上了他的背。 沈南行乔术：“……” 难兄难弟再次对视一眼，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跟上。 此时的酒店大厅内。 “这是我家小姐的订婚宴，事关两家的颜面，不是你们拿来儿戏的！”乌家的管家开始秋后算账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录像真的不是我们放的！”酒店经理简直是汗如雨下。“到底谁那么大胆子？！”他转而开始冲底下人发火。 这时，有个男服务生怯怯举手道：“经理，订婚宴开始前，我看见有两个男人徘徊在大屏幕附近，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哪两个男人？”乌管家问。 男服务生眯起眼在场内扫视一圈，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落地窗边的角落道：“就是那两个男人！” “居然让他跑了，真是气死我了！”窗台边，小明星边说边狠狠踢了一脚墙，“都怪你！揭露的时候不够彻底！” “怎么还怪上我了？”说话的男人面孔清秀，正是陆清明。 被小希如此“践踏”尊严，他的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儿小明星这样一说，他的火气又“噌噌噌”地上来了，“你搞清楚，我是在义务帮你！”小明星是陆清明的表弟，死缠烂打地要他帮忙来揭露一个人的丑陋罪行。陆清明本来没当一回事，直到他在小明星那里看见了陶肖的照片。 原来是这个人！那确实罪行累累！必须要揭露！陆清明就这么来了。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里与小希重逢。小希偏偏还对那个叫陶肖的渣滓一如既往地维护！一想到这个，陆清明就气得要死！ “以后这样的烂事别找我！” “哎，陆清明，你把话讲清楚，什么叫烂事？！” 俩人在这边内讧，丝毫没有意识到，背后，危险的来临。 乌管家在距离小明星和陆清明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不用说，这两人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管家耳中。 “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立时有穿黑西装的大汉齐刷刷地上前，拎鸡仔似的拎起了陶肖和陆清明。 “好好教教他们做人，”乌管家面无表情地说，“乌家的场子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是。” “放开我放开我！”小明星杀猪似的叫起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却没有人理他。乌家是混□□的，本来就不讲王法。 乌管家转身，却发现乌曼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她身上的新娘礼服不见了，她只穿了一身轻轻巧巧的运动装。 “小姐怎么下来了？一会儿订婚宴……” “订什么婚？新郎都跑了。”乌曼珊打着哈欠道，“我困死了先回去睡了，明天下午之前别来喊我。” 乌管家：“……” 陶肖的背并不十分宽阔，却异常让小希觉得安全。她把脸贴靠在他的脊背上，被他一颠一颠地背着往前走，小希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小时候。 “哥哥，我一直在找你。”小希闷闷地说。 陶肖的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我知道，对不起……” 小希的胳膊圈紧了他：“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半响，陶肖的声音方响起，轻轻的，仿佛经风一吹就会散去：“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陶肖毕竟体力有些，小希不可能让他全程背到底。背了一会儿，俩人就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两位去哪儿？” 小希正要报出地名，出租车前后座的门忽然被人拉开，她只觉眼前一黑一暗，两条人影就以极快的速度蹿上车来。 “附近打不到车。”前座的沈南行道。 “捎我们一段。”乔术道。 小希：“……” 陶肖：“……” 突然乔术又想起了什么：“沈南行付钱！” 小希刚想拒绝，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钱包手机好像都落在新娘化妆间了。糟糕，都忘记跟老三说一声了。算了，还是哥哥比较重要。 于是，出租车就满满当当地载着四个人，驶进了夜色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身后，一辆黑色大车一路悄悄地尾随着。车窗摇下来，夜色遮挡住了里头人的脸，却挡不住那道直直射出来的阴鸷目光。 “接下来……要怎么办？”前座上传来一把女人的声音。 过了半响，后座上方传来一把“嗬嗬”的笑声，“鱼儿都上钩了，当然是，等着收网了。” 往昔（4） 出租车一路开到了一个老小区门外。 还记得吗？小希在这里租了一个地下室。 小希径直将陶肖带去了地下室里，并“砰”一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彻底将沈南行和乔术两个烦人的关在了外头。 手里还提着一双平底鞋的沈南行：“……” 乔术：“……” 屋内，小希兴冲冲从柜子里掏出一张张的画，大的，小的，素描的，油彩的……全被装订在了一本画册里。 “哥哥，这些都是我这些年里画的你。”小希献宝似的把画拿给陶肖看，“我每年都会画一张，就怕、就怕自己把你忘记了。” 如果说，刚进来这间地下室时陶肖还有些拘谨的话，那么，看见这些画的那一刻，他的情绪就再也绷不住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画册，一页页翻过，只觉得画里的人他熟悉又陌生：他们在油菜花田里笑，在稻草跺上哭，在田埂上升火，在道路上奔跑…… 陶肖猛地合上画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来，“我怕自己拖累你，小希……真的……你知道我、我坐过牢……” “可你是因为我才会那样做的！”下一刻，他听见女孩儿理直气壮道。 “我们那个时候刚从孤儿院逃出来，什么都没有！你是为了让我吃饱肚子才去偷东西的！你是为了我！你是不得已！” 陶肖笑得比哭还难看：“别这么说，别人会笑话你的。” “哥哥，我不会觉得丢脸！永远不会！如果没有你，当年我早就被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当童养媳了！是你救了我！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小希用力抓住陶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哥哥只要看着我就好！哥哥，你听好了，我以你为荣！” “傻姑娘……”避无可避之下，陶肖终于卸下了自己的心防。 而此时的门外，沈南行与乔术一人一边地靠在门框上。听见了里头的对话，两人眼里皆是震惊。 特别是听见“童养媳”三个字，沈南行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希说，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可那根本不是个正规孤儿院！院长与人贩子勾结，专门为他们提供稚龄女童！小希在6岁那年被人贩子看中，若非当年同在孤儿院的陶肖发现不对劲冒死带她逃出孤儿院，他的小希可能就……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性，沈南行就浑身阴冷又怒火中烧！ 他身侧的乔术比他更甚！ 他的小兔子、他的小兔子都经历过什么？而身为他的枕边人，他对此居然一无所知！这一刻，从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乔术，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他恨那些伤害了他的人，但他更加恨自己！ 恰在这时，他听见门内传来了一把温柔但坚定的女声： “哥哥，相信我，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嫌弃你，他只会更加更加爱你，更加更加心疼你！” 地下室的房间里有床有被子，小希和陶肖就在里头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小希先醒，她打着哈欠打开门，却发现门外，沈南行和乔术居然还在。 他俩一左一右地靠坐在门口的地上，见小希开门，忙都站了起来。 俩人都是胡子拉碴，满脸倦容。小希看看他又看看他：“你们……”这么睡不怕落枕哦？ 沈南行温柔地看着小希：“吃早餐吗？” 小希被他一打岔，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吃的。”她下意识道。她就是想出门买早饭的。 沈南行抬手看了看表，“出去吃？我订了位置。” 老小区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茶餐厅，沈南行订的位置在二楼露台处。 这个点，露台上只他们四个人在吃。四个人，却把六人座的长桌坐成了两桌：小希、陶肖、沈南行一桌；乔术单独一桌。 因为陶肖见到乔术会不自在，乔总就被小希赶到隔壁桌去了。 乔术：“……” “所以说，你一直在关注着李建明？”沈南行意外挑眉，边说他边替小希夹了个水晶虾饺。 “谢谢。”小希自然地接过，叼着虾饺去看身侧的陶肖。 陶肖停下喝粥的动作，说：“嗯。因为我发现他是当年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什么？！”小希大惊。因为她的动作，一侧的头发散落下来，眼看就要落进碗里。沈南行眼疾手快地出手捞住，又将她的头发别去了耳后。 “你当时还太小，所以可能不记得了。”陶肖搅着碗里的粥，“他应该是孤儿院的一个临时工，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参与当年贩卖……的事，另外，我也想知道孤儿院后来怎么样了，就……忍不住跟上了他。没想到跟了几次后，在他家遇见了你。” 这可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了。 “所以，那天在厂房里，救我的那个人真的是哥哥？” “嗯。”陶肖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小希激动道。她忍不住抬手就覆上了陶肖搁在桌面上的手。 这一幕看得沈南行和隔壁桌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探看的乔术皆额头青筋乱跳。偏还不能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兄妹兄妹，他们是兄妹！ 因为她的动作，一侧的头发散落下来，眼看就要落进碗里。沈南行眼疾手快地出手捞住，又将她的头发别去了耳后。 “你当时还太小，所以可能不记得了。”陶肖慢兮兮地搅着碗里的粥，“他应该是孤儿院的一个临时工，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参与当年贩卖……的事，另外，我也想知道孤儿院后来怎么样了，就……忍不住跟上了他。没想到跟了几次后，在他家遇见了你。” 这可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了。 “所以，那天在厂房里，救我的那个人真的是哥哥？” “嗯。”陶肖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小希激动道。她忍不住抬手就覆上了陶肖搁在桌面上的手。 这一幕看得沈南行和隔壁桌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探看的乔术皆额头青筋乱跳。偏还不能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兄妹兄妹，他们是兄妹！ “那陶先生有没有发现李建明这个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沈南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茶盏，问道。李建明绑架小希，这件事警察至今没能查出什么结果来。而且，沈南行了解到，如今李建明已被警方送入了疗养院，理由是精神状态异常。这令沈南行感到有些不安。 陶肖摇了摇头，“他生活很规律，每天就是去工地搬砖和回家。不过，非要说异常的话……” “怎么？”沈南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陶肖：“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家大公司。主要是他这个人和那家公司……有点不大搭了，所以我才会特别留意。而且，他在那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沈南行：“哪家公司？” 陶肖：“坚实房产。” 沈南行：“……” “坚实房产？难道真的是周天昊？” 往昔（5） 一把男声乍然响在陶肖耳边，是乔术！他不知何时悄咪咪把椅子挪过来了。 “凑那么近干嘛？你过去点！”小希马上维护陶肖。生怕自己哥哥被狗啃了。 “你！”乔术想骂小希，但对上沈南行警告的视线，他想想还是算了。 乔术又马上去看陶肖，想从他那里博得一点同情，陶肖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一副认同小希的样子。乔术气得胃疼，只好不甘不愿地把椅子挪远了一些。 “不过乔总，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小希又开口了。 “问。”乔术的眼神粘在陶肖身上，趁机又把椅子挪近了一点。 小希整理了一下措辞，道：“之前我发现意识住房里有一栋很特别的别墅，别墅地下室里也有很多……不寻常的东西。我的一个朋友查到，这栋别墅的信号发源地，来自于你的公司。” 乔术本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在听到“别墅”、“地下室”这些字眼时，他的眼神就变了。而当小希说出“别墅的信号发源地，来自于你的公司”时，乔术的脸色更是完全沉下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小希。 乔术的这一番变化，自然一毫不落地被沈南行收入了眼中。他有意无意地朝小希身边靠了靠，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乔术看向小希的目光。接着，在小希开口前，他先说话了：“我告诉她的。” 小希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结果，正好对上了沈南行看过来的眼神。他的眼神幽深，仿佛在说，一切交给我就好。 小希心中一暖，登时就不说话了。她相信他。 他俩在这边眉来眼去，那一边的乔术却已是脸色大变。 “你……没事吧？”见乔术脸色煞白、满头大汗，陶肖忍不住问道。 可惜，此刻已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乔术已get不到他的关心，他只是颤声问沈南行：“你……都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还好吗？” 他的反应倒叫沈南行意外，沈南行挑了挑眉：“我应该要不好？” “你……不是……唉……”乔术纠结万分。 小希也觉得奇怪。她问这话的本意是冲着耳洞精去的。耳洞精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小希很担心他。既然耳洞精最开始就是在那栋别墅里醒来的，那么，别墅就成了寻找耳洞精的唯一线索。小希希望可以通过乔术找到耳洞精。 可如今看乔术的反应，似乎那别墅也有沈南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偏沈南行又与耳洞精长得一模一样……想到这里，小希不由心头一紧去看乔术。 沈南行也看着乔术，他的脸孔变得严肃：“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乔术一咬牙，所幸豁出去了，“我带你去看！” 这些年里，乔术其实一直也纠结万分，到底要不要把那个秘密告诉沈南行。 现在沈南行都已经知道了，虽然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所有一切的样子，但与其到时候让他从别人那里知道真相，还不如由他来告诉他！ 想到这里，乔术难免狠狠瞪小希一眼。却因为有陶肖在这里，他不敢造次。 小希：“？” 乔术说要带沈南行去看真相，那真相确实就如小希所言，藏在他的公司里。可临到了乔术公司楼下，跟他一起来的却只有小希和陶肖两个人。沈南行公司临时有事，不得不先离开一会儿。 “你们先去，处理完公司的事，我马上去找你。”吃完早餐的路边，沈南行站在小张早就开来等着的车边，与小希道别。 “好的。” 说完这些，沈南行就该走了。可他偏不走，还杵在那里，对着小希欲言又止，“要么我还是不去算了，小张……” “去啦去啦。”小希赶紧阻止他，还笑话他，“又不是不见面了，你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坚实房产离乔术的公司那么近，沈总你去去就回很快的啦。放心，我们回等你的啦。” 沈南行皱眉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小希：“沈……南行。”牙齿抵着舌尖，那三个字自她唇齿间吐出。就跟会烫嘴似的，小希说完就莫名觉得自己脸热了起来。偏这时候有个熊孩子路过，对着沈南行和小希“啪啪啪”就拍起了小手，还张口就嚷嚷： “妈妈妈妈，那个哥哥和姐姐好配呀！姐姐的脸好红呀，因为哥哥在跟姐姐表白吗？” “小孩子别瞎说！”熊孩子被她妈拖走了，徒留下小希和沈南行面面相觑，满地尴尬。 沈南行：“我……” 小希：“你……” 两人同时开口，尴尬指数又“噌噌噌”提升了一个级别。 “你赶快去啦！”最后，小希终于受不了地捂住脸，“不要看我啦！” 她鸵鸟似的模样把沈南行逗笑了。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走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等我。”这才转身离去。 她捂住了脸却护不住耳朵，沈南行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了她耳边，害得都小希抖了一下。 这个坏人！ 可她还是忍不住张开手指，自指缝间去张望他的背影。可惜，早看够了他俩腻歪的小张待沈南行一坐稳就一脚踩下油门，把车子开得飞快，车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大马路上。 “你应该知道，这些年里，阿行时不时会犯头痛的毛病。”乔术的声音唤回了小希的思绪。 小希忙点头，“是的，我好几次都看见他头不舒服。” 此时，他们已进到了乔氏建筑公司内部，乔术在前，小希和陶肖跟在他后头走。来的路上，多是小希和乔术在说话，陶肖则显得沉默。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乔术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时，公司里的人越来越多，乔术也就不说话了。 看见乔术的人都会向他行礼，小希和陶肖便也跟着享受到了这份礼遇。不过，小希注意到，乔术公司里的这些人看向陶肖的目光，总透着几分怪异。 往昔（6） 她以为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想到哥哥这些年心里受到的创伤，小希忍不住悄悄抓住了陶肖的手，对他说：“别怕。” 被公司的熟人们一盯，陶肖再次沉浸在了成为“男小三”的羞愧与自责中。却在这时，右手上传来了软软的触感，还有皮肤相贴的温度。那是……妹妹的手。 妹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将他的手心用力攥住了。 陶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温暖，并且，这股暖意一直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心里头。这一刻，那些羞愧自责、那些自我厌恶的负面情绪好像瞬间就远去了。陶肖突然觉得什么男小三，什么乔术，什么别人的眼光……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的心好似一瞬间就被妹妹填满了，没有什么比妹妹更重要，他现在只想和他的妹妹在一起。 陶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傻，如果早点和妹妹相认，如果他不因为那些自卑、怯懦、没有勇气而躲着妹妹，他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他早就可以获得幸福了。原来幸福就这么简单，原来幸福一直都在他身边。 这一刻，陶肖感到由衷的感恩。 好在妹妹来找他了，好在一切都还不晚。想到这里，陶肖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小希，在她也朝他看过来时，对着她甜甜一笑。 前头走着走着的乔术恰在这时候回过头来，看着这充满爱意的感人一幕，他顿时更心塞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想个办法！ “小肖，过来。”他朝陶肖招招手。 陶肖抬头，冲他摇摇头。 乔术：“……” 这时，他们已来到了乔氏建筑的顶楼——18楼。 18楼的走廊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层是我的私人办公地，平常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会上来。”乔术道。 “你的私人□□地吧。”小希忍不住小声腹诽。然后，她就感觉走在她身边的陶肖突然绊了一脚，险些平地摔。 “怎么了？” 陶肖：“没、没什么。” 不知是否小希的错觉，她总感觉哥哥满脸心虚的样子。不过，因为走在前头的乔术忽然停了下来，小希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乔术停下来是因为，走廊尽头到了。 走廊尽头有一扇黑色的、紧闭的门。 乔术：“就是这里了。” 这里头就藏着沈南行的秘密。 乔术原本是不会带小希来的，这是属于阿行的秘密，关这个女人什么事？但她如果不来的话，小兔子肯定也就不会来了。乔术权衡再三，只好卖兄弟一回了。而且，看兄弟的表现，也很乐于被卖的样子。 “在这里等阿行来。”乔术这话是向着小希说的。说完他又转向陶肖，“你跟我来。” “干什么？”小希立时警觉。 乔术面无表情：“去搬设备，等下会用到。这事儿不方便找外人来。” 小希想说要不还是我去，但体力活怎么能由女生干呢？陶肖终究还是跟着乔术走了。 依旧是18楼，乔术将陶肖带到了走廊另一头的一间房间外。 机房——这是写在房门上的字。 “嘀——”的一声，乔术的手指在指纹锁上一按，门开了。 乔术率先走了进去。 他又回头去看陶肖。 陶肖只是埋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乔术心里就是一涩。一路以来，他其实一直想跟陶肖说说话，摸摸他的小兔子，安慰安慰他。自从知道他的身世后，他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他没有把他照顾好。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想要问他，可每每被小兔子乌溜溜的眼睛那么一盯，乔术也不知怎地，心中陡然就生出怯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就比如此刻，他明明想温柔对待他的，可话到了嘴边一转，就变成了凶巴巴的： “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进来！” 陶肖动了动唇，他看了乔术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只大老虎。 乔术被他看得好笑：“怎么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陶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走进去。 机房里黑暗，没有开灯。 房门忽然在陶肖身后“砰”的一声合上，这样一来，房间里就更暗了。 陶肖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他垂下眼睛，没有动。 那人很快便来到了他身后，几乎是恶意地贴着他的脖子说话：“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怎么还不回来？”此时，走廊另一头的房间外，小希已经开始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了。因为无聊，她往耳朵里塞了一枚蓝牙耳机。 “那个乔术看起来就不是个正经人，他不会欺负哥哥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真相了。 小希想去找他们，奈何肚子突然不舒服起来。估计是早上吃多了。偌大的一层楼应该不会没有洗手间，小希决定先上个洗手间再去找陶肖。 她运气很好，洗手间就离她所在的地方不远，一根大柱子背后的凹陷空间里。 在洗手间里一番酱酱酿酿后，小希甩着半干的手走出来。 大柱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却挡不住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 小希好奇地一探头，就看见一个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快步自她面前走过。大柱子同样挡住了女人的视线，令她看不见小希。 小希本来也没有多想，但下一眼，她瞥见女人脸上戴了个黑色的大口罩。 现在疫情早已经过去，还有人在公司戴口罩的？或许人家只是感冒。但随即小希又想到，刚乔术不是说这一层一般员工不会上来？先不说这话的可信度有几分，小希只是觉得，这回他们是来干正事的，事关沈南行，乔术应该不会连这一时半刻也忍不了才对。 那么，这个女人的行迹就变得有些可疑了。 这么一想，小希就没急着出去，而是扒在大柱子后朝外探看。这一看她就险些倒抽一口冷气！因为，那可疑的女人直接走到了走廊尽头那扇黑色大门后，那扇据乔术说藏着沈南行的秘密的大门后，抬手就去开门！ 这个女人是谁？！ 别慌别慌！小希安抚自己。乔术刚说那是密码锁，没他开不了门。下一刻，小希听见“嘀”的一声，黑色大门被女人打开了。 小希：“！！！”姓乔的，说好的门只有你一个人能开呢？莫不是你都是骗我们的？还是说，你真的是隐藏的大反派？！ 此时，昏暗机房内，姓乔的正将陶肖压在墙上，狠狠亲吻。 往昔（7） “别、别……放、放开……唔！”陶肖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自由呼吸的空气，还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又被死死吻住。 肌肤相贴、呼吸可闻。 待乔术满足了，陶肖已彻底瘫软在他怀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小肖，对不起，我……”或许是黑暗容易滋生出人心底深埋的情绪，乔术终于鼓起勇气要向陶肖诉衷肠了，可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触到了一片湿润，他大惊：“你哭了？！” 陶肖哭了，眼泪无声地流：“你……都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哽咽间，灼烫的眼泪顺着颊边流下，滴落进乔术手心里。 乔术心疼得要死，忙抱着他又亲又哄：“没有订婚！没有订婚订！订婚宴已经取消了！” 而另一头，在去把乔术找来当面对质和跟上那个女人之间，小希犹豫了一下下，选择了后者。她得知道这个女人是去干嘛的。 女人开了指纹锁之后就进了门，或许是想要出来的时候更方便一些，她没有锁门。 太好了！ 小希猫着腰，悄么声息地将门推得更开。里头是一间偌大的办公室模样的房间，办公桌、沙发、茶几……门外的小希望进去，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怎么回事？她刚刚明明看见那个女人进去的。 小希朝身后望了一眼，陶肖和乔术依然没有回来。她咬了咬唇，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空空荡荡的，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正疑惑间，小希忽然听得房间里响起“砰”的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声音是从……墙角的那面帘子后发出来的！ 小希轻手轻脚地朝帘子靠近过去。 轻轻撩开帘子，帘子后头居然还有一扇木质小门，且那门也是开着的。 门后，有什么呢？ 小希料到方才那个戴口罩的女人会藏在门后，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女人居然是…… 门后的空间大概有外面的房间一半那么大，里头光线昏暗，小希一眼望进去，只看见了房间中央的一台电脑，以及，电脑幽光屏映照下，夏梓倾泛着绿光的脸。 夏梓倾？居然会是夏梓倾？！黑色口罩还挂在耳上，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女人真的是夏梓倾！ 夏梓倾正对着电脑屏幕一通“噼里啪啦”地打字。夏梓倾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模样的东西，查在了电脑上。 她要做什么？ 小希觉得以自己的智商是搞不定这里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对着里头的夏梓倾“咔哒”一声拍了张照。手机相机的声音很小，几乎淹没在了夏梓倾的键盘声下。 拍完照片后，小希把它传给了沈南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是……想让沈南行认清夏梓倾的真面目？ 沈南行没有马上回她，小希呼出了一口气。而当她再抬头时，小房间里的夏梓倾已经不见了。 小希：“！” 情急之下她难免将门开得更开，甚至小半个脚尖都踏进了门里去。可里头还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突地，小希的眼神顿住了，因为她看见房间里与她相对着的那面墙上，还有一道门。忽地，小希意识到了什么，惶急回过头去。 然而，已经晚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黑影已出现在了她身后。在她转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兜头兜脑朝她砸下来。 “啊——” 沈南行猛地睁开眼睛。 “沈总，我们到了。”前座上传来小张的声音。 沈南行拧了拧眉心，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也是，昨夜守在小希租住的那间地下室门外，他和乔术几乎都是一宿未睡。 “沈总，董事长和小周总他们也到了。”小张再次出声提醒。更确切的说法是，周长胜父子来得比沈南行更早。 沈南行的目光越过周长胜和周天昊，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小处区里。这个小区有些特别，没有广大的占地面积，没有成荫的绿化，有着的只是一栋接一栋光秃秃的大楼。仔细看去，这些楼房也与一般的小区居民楼存在很大的差异。 这里正是意识住房的一处最新试验基地，即将投放进入市场的一个超级小区。这是一个与政府合作的项目，整个小区总共可容纳十几万人，为国家省去了一大块土地资源。这样的小区模式如果被证明可行，就能推广到全国各地。届时，意识房产将火遍大江南北。上市以及取代老牌房地产公司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正因为这样，周氏父子也想来分一杯羹。 “真是无耻！”小张忍不住发出灵魂深处的感慨，“意识住房明明是沈总您一手做起来的，当初周氏父子还可劲儿给您添乱拖后腿，现在眼看咱们起来了，他们就又黏上来，谁给他们的脸啊！” “商人趋利不要脸，这是常事。”沈南行道。不过，叫他意外的是，周晖也来了。 周晖是周长胜的父亲，沈南行父亲的继父，沈南行名义上的爷爷。周晖已不插手坚实房产的业务多年，不过在把持公司多年，人脉尚在，他一从车里下来，周围人纷纷与他打招呼，其中更不乏政府官员在。 “沈总，咱们下去吗？”小张道。今日是小区剪裁正式开放的日子，不少政府官员都来了，其中更有一些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张怕沈南行下去晚了，风头就要被周家人抢完了。 “等一下。”沈南行却不紧不慢的。边说他还边掏出了手机。 他想给小希打个电话。 按了几下，手机却都没反应。 “没电了。”沈南行懊恼道。这也是昨晚在小希房门外等了一夜的后遗症了，手机来不及充电。 “沈总，用我的吧。”小张忙殷勤地献上了自己的手机。但下一瞬他又想把手机收回来了，“那个，忘记我没李小姐的电话……”话没说完，手机就被沈南行接过。 “我有。”边说他边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手机响了几声。 “没人接。”沈南行的眉头皱起来。随即他就想到要打给乔术，可才拨了一两个号码，他就停下了动作。 “乔术电话是多少？”他抬头问小张。 小张一脸茫然：“啊？我不知道啊，乔总没告诉过我……” 沈南行思索了三秒钟，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谁没事会去背兄弟的电话号码？ 往昔（8） 最后，沈南行只得把手机扔给小张：“找个充电宝来。”临要推开车门下车时，沈南行似又想起了什么，往袋里一掏，掏出了一副耳机。结果发现，耳机也没电了，他便一并抛给了小张，“充电。” 小张险险接住：“哦哦……好。” 超级小区项目也得到了市长的青睐。今日的剪裁活动，市长也亲自来了，这自然引来了各路媒体竞相采访，可谓是给做了意识住房脸面。 沈南行过去时，市长正在与周晖说话。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家南行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见沈南行走近，市长朝周晖道。 “那是自然。”周晖穿着一身深色而华丽的唐装，虽头发有些花白，但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如年轻人般神采奕奕。他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做派，也是满脸笑容。 “阿行现在是很有你奶奶当年的风范了。”市长道。 “不敢当。”沈南行道。 这时，有媒体过来要采访市长，沈南行和周晖便走到了一边。 一没了外人在场，周晖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他看着沈南行，沈南行则看着市长的方向。 周晖不说话，沈南行也不说话。两人在一片“咔嚓咔嚓”的相机声中，沉默到底。 周晖：“……” 最后，终是周晖绷不住了，只听他咳了两声，率先开口道：“阿行啊，最近也不见你回家，过得还好吗？” “很好。”沈南行道。 “爷爷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 沈南行这才看了他一眼。 周晖：“超级小区的项目很好，爷爷希望你能带一带你弟弟天昊。”周晖今天是来当说事佬的。 “你也知道，近来房地产生意不好做，集团去年一整年的收益还不足往年一个月的。一个企业到了这个时候，就势必要转型了。”而周氏父子一致将目光瞄像了沈南行的意识住房。 沈南行一哂：“如果我没记错，当初长胜叔已经以集团10%股份的价格，把手里意识住房的股份全卖给我了。现在，意识住房由我一人控股，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话是这么说没错，”周晖依旧是笑着的，眼尾勾起的皱纹像经年的老树皮，“但凡事总可以有通融的地方，我们是一家人，你有好处，总不能忘了你弟弟。况且，如果没有当日长胜把所有股份给你，你可以放手一搏，也不会有意识住房今日的成就了。” 沈南行嗤笑一声：“那些股份都是我花钱买来的，长胜叔当初卖我股份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们是一家人，反而朝我狮子大开口？” 周晖脸上有控制不住的怒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又笑起来：“总之，我们都是希望你能回归到家族企业里来的。毕竟是一家人，你回来也能多得一分倚仗，多一分支持。何必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是吗？我不觉得一个人在外面是受苦。”沈南行道。 周晖眯起眼睛看沈南行，眼里现出长居高位人那种说一不二的狠厉，“人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任。爷爷的提议，阿行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沈南行直接道，“多谢您的好意。”言毕，他不再与这个名义上的爷爷多言，转身便向着小区内的方向行去。 “爸，怎么样？他答应了吗？”周长胜走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望着沈南行越走越远的背影，周晖的目光变得阴鸷，“还有你，当初就不该把股份卖给他！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不要被蝇头小利迷住了眼睛，当初那股份，你才卖了几个钱？！” “爸教训的是。”周长胜低眉顺眼，“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晖哼笑一声，“既然他不听话，就别怪我心狠了。和当年处理他爸妈一样。” 周长胜眉头狠狠一跳，他觑了眼父亲的脸色，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乖顺道了声：“是。” 小区内。 在沈南行的引领下，今日到场的政府官员、媒体工作者，包括周氏父子三人在内的坚实房产内部高管，还有不少慕名而来准备购买小区内意识住房的准业主，所有人都进了第一栋楼。 第一栋楼共有28层，每一层内都设有几百个睡眠舱。 “大家可以自行选择睡眠舱来进行试睡体验，体验完以后欢迎给我们反馈意见，呵呵呵。”说话的是老张，他站在第一栋楼的大厅门口，笑得眼睛都没了。今天这场试睡体验的活动还是老张带人负责策划的呢，居然连市长都来了，这让老张觉得倍儿有排面，倍儿棒。 如今，大众对意识住房已不陌生，但包括市长在内的政府官员们却是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房子。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一时间，以市长为首的官员们也纷纷选择了自己心仪的睡眠舱，笑呵呵地躺了进去。 按理说沈南行作为主人，该一起进去意识住房的世界，带领大家体验并趁机好好介绍一番意识住房才对，但他却迟迟未进老张专为他挑选好的睡眠舱，且看起来总有几分心不在焉。 舐犊情深的老张正想去为他分忧，问问他有什么烦恼事，沈南行却自己朝老张走来了。 “手机借用一下。”他直接朝老张道。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老张对沈南行向来是有求必应，自然乖乖掏出了电话。老张是个好领导，他手机里存了公司所有骨干员工的私人号码。因而沈南行一按完小希的电话号码，“李希应”三个字就跳出在了老张的手机屏幕中。 老张捂嘴笑，贴心地走远到一旁，为沈南行留出了与小希说悄悄话的空间。 可惜，小希的电话依旧打不通，沈南行没能与小希说成悄悄话。 “怎么回事？”联系不上小希，这让沈南行的情绪变得焦躁。偏偏老张也没有存乔术的电话号码。沈南行想了想，只得百度一下，找到了乔术公司的电话，打过去。 “尊敬的顾客您好，这里是乔氏建筑总机，咨询业务问题请按1，客户投诉请按2，人工服务……”沈南行烦躁地切断了电话。 这时，小张在那边双手乱挥乱摆着引起他的注意，是在催促他快点进睡眠舱。所有人都在睡眠舱里就位，只等沈南行了。 沈南行原地来回踱了几圈，皱眉给小希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沈南行，看到给我回信息。】 临都要把手机还给老张了，他又补了一句： 【很担心你。】 “她回电了，马上通知我。”他还嘱咐老张。作为外部控场人员，老张是不进睡眠舱的。 “好咧，您就放心吧。” 真的不能再拖了，沈南行只得进了自己的睡眠舱。 舱盖缓缓合上，外部世界的一切在沈南行视野里消失。双手交握平躺在狭窄的一方空间里，他闭上了眼睛。伴随着耳边响起的“嘀”一声机器音，沈南行的意识也跟着消失…… 眼前是一片迷蒙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 沈南行下意识皱起了眉，他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往昔（9） 幸而，他试探着往前走，很快就拨开了白雾。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个……十分简朴的客厅里： 斑驳的石灰墙，老旧的布艺沙发，头顶上方的电扇正在晃悠悠地转动着，发出苟延残喘的“嘎吱——嘎吱——”声响。 无论这是哪里，都不可能是意识住房要展示的地方？ 怎么回事？程序出了错？将他传输到了错误地点？ 沈南行抬首扫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墙上有任何唤醒装置，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主动醒来离开意识世界。 沈南行没有慌乱，他开始冷静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是只有他一人这样，还是所有人都被传输进了错误的空间里？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客厅里没有唤醒装置，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这么想着，沈南行抬步走向了客厅里唯一的那扇门。 门外是一条很短小的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估计还不到十米远。左手边的墙上有两扇门，应该是两个房间。 此刻，距离沈南行较远一些的房内，正传出阵阵男人的嬉闹声。 沈南行走向了那扇发出声音的房间。 房门并没有关严实，自半开的门缝里，沈南行首先看见了一张长沙发。是与客厅里的布艺沙发一样的款式。 房间里的嬉笑变得更大声，沈南行的视线一转，就看见沙发对面的床上，两个年轻男人正抱在一起翻滚。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看错，连眨了好几下眼睛，那两个男人还是抱得难舍难分。且其中一个体格更强健些的男人忽然按住身下男人的后脑勺，俯身便吻下去。 沈南行：“……………………” 什么东西？！ 无语的沈南行正要头也不回地离去，却在转身的瞬间，他的步子陡然顿住了。他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迟疑的视线再次自门缝里望进去，将将对上那体格强健男人的脸。男人脸孔方正，很有几分英气。沈南行越看他越觉得眼熟，像周天昊？不是，周天昊没他那么健壮。像年轻时候的周长胜？也不是。 突地，沈南行整个人一僵，若将那男人的头发换做花白，脸上再添上一些皱纹，那这个人岂不是…… 沈南行猝然张大了瞳孔，“周晖！” 门内的周晖似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出来！ 小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行进的车里。眼前一片漆黑，应该是眼睛上被蒙了黑布之类的东西。这些都还不是叫小希震惊的，叫她震惊的是，她听见耳边，有一把声音一直一直在呼唤她： “小希！小希！快醒醒！小希！”焦急又熟悉万分的语气，是……耳洞精！ 那一刻，狂喜席卷了小希，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了。这一刻，她才了解到，原来，她是这么的想他。 “别出声。”耳洞精低低的声音自她左耳里那枚蓝牙耳机里传出来的，“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小希小幅度地点头，在心里说：我知道。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对耳洞精说，想要好好抱一抱他，可惜这会儿，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时，车子猛烈一个急刹车，小希的身子控制不住地“砰”一声撞向了车壁，但她忍住了没喊疼。 下一瞬，她听见车里响起了一把女声：“爷爷，我们到了。” 这把声音是……小希莫名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把女声。 “是夏梓倾。”耳洞精透露道。 小希：“！”对了，她想起来了，之前在乔术公司18楼的那间房间里，她就是看见夏梓倾悄悄潜入才会跟进去的。接着就……余下的记忆一片模糊，她想不起来了。 夏梓倾她要做什么？ “嗯。”一把苍老的男声应道。 小希动了动耳朵，觉得自己没听过这把声音。 耳洞精也说自己没见过他。 “事情都安排好了。”苍老男声忽然道。 夏梓倾“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又道：“爷爷，可以……放过阿行吗？他是无辜的啊！” “爷爷”对此的回应是，“啪”的一声清脆巴掌音。 小希：“！”他打夏梓倾？！ “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我要沈家人通通给我陪葬！” 小希：“！！！”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不多时，小希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身侧刮过来一阵冷风，应该是有人出去了。接着，只听“砰”的一声，车门再次合上，安静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小希一个人。 “耳洞精！”她终于可以叫他了。 “我在。”她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对他说，可这一刻，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小希忽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她就想这样静静地与他待一会儿。 “她马上来了。”耳洞精出声道。 “谁？” 耳洞精：“李敏敏。” 小希默了一瞬，“你和她……一直都有联系？” 耳洞精：“……” “你联系她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 “对不起……”耳洞精的声音带着颤音，可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那这些日子你到底在哪儿？”小希没好气道，终是对他的担心占了上风。 耳洞精：“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小希：“？”她正想再问些什么，车门却在这时“嘀”一声响，再度打开了。 那一瞬间，小希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过下一刻，她就听见了一把惊喜的女声：“小希姐！” 是李敏敏。 李敏敏立时给小希解绑，小希就看见，她正置身在一个停车场里。 小希：“这是哪里？” “一栋办公楼。”李敏敏道。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来的时候看见对面就是坚实房产的大楼。” 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我要沈家人通通给我陪葬！小希脑海里一夕间就闪过了这句带着恶意的咒怨。沈家人，偏偏又是在坚实房产对面，夏梓倾和那个陌生老人到底要做什么？ 小希马上拨打沈南行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夏梓倾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小希急得不行。 “跟上去看看。”耳洞精试探道。 小希转头看他：“我也想跟上去看看，可估计还没接近他们，就会被发现的。” 耳洞精：“别担心，有我。” 小希：“？” 往昔（10） 李敏敏来拉她的胳膊，“小希姐，耳洞精现在可厉害了，什么电子设备都能被他破获！”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容易打开车门来救小希了。 小希：“是吗？”她看不见他，只做了一个偏头的动作。 耳洞精支支吾吾，“我……那是因为……”突然他语气一震，“我监测到夏梓倾他们的方位了，跟我来！” 小希：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李敏敏说耳洞精能操纵一切电子设备，这话果然不假！沿路走来，他们总能完美避过监控和保安。 “走楼梯。”耳洞精道。 小希和李敏敏进入安全通道，蹑手蹑脚着往上走。 耳洞精：“到15楼，那边只有两个人。” 他们很快来到了15楼。 整个15楼空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在。 “得留个人在外面守着。”小希道。 这个任务不肖说就落在了李敏敏身上。 “小希姐，小心。” “嗯。” 虽然是在偌大的走廊上独自前行，但因为有耳洞精在，小希一点也不觉得孤单。 “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还好。”能每天看见你，就觉得还好。 小希又要被这人气到了：“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的？” 耳洞精：“嘘——” 小希：“？” 待冷静下来，她就听见前方房间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似拐杖击打在地上。 “原先我并没有觉得夏梓倾有问题，直到她绑架了你。”耳洞精道，“我侵入了她的通讯设备，然后就发现，她和李建明有联系。” “她跟李建明能有什么联系？”小希意外。 “李建明之前攻击你的事，是受了她指使。”耳洞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小希耳中。 “你说什么？！”之前她和沈南行都倾向于以为李建明是受了周天昊指使，沈南行为此还狠揍了周天昊一顿。现在耳洞精却告诉她，指使李建明的人是夏梓倾！“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希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就是一卡，因为她似乎隐隐约约知晓，夏梓倾是为了什么。 “因为妒忌。”没想到，耳洞精直接就戳破道。 “你别胡说！”小希有点脸红。 耳洞精忽然沉默下来，他很想干脆问问小希，沈南行和他，她究竟对他们哪一个有好感！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算了，现在讨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我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小希：“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 耳洞精的声音这才又响起来：“但李建明的本性并不坏，你绝对想不到夏梓倾是怎么令李建明听她指挥的。” 小希：“你说。” “通过意识住房。”耳洞精沉声道。 小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记得当初李建明为了找李敏敏，买过一个睡眠舱，从而可以进入意识住房吗？” “当然记得。”小希道。 “李敏敏回家后，李建明把睡眠舱搬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以做午休之用。夏梓倾是意识研究领域的专家，你们公司本身就聘请她进行意识住房的基础建构。她正是通过这个机会，在意识住房里植入病毒，这个病毒在人进入意识住房后，可操纵人听命于她。这样，那个被她操纵的人等于成了一个傀儡。” “这、这……”小希只觉得匪夷所思。 谁知，耳洞精接着又给她来了个重磅炸弹：“小希，你……还记得赵衡这个人吗？” “赵衡……”小希试图从久远的记忆里挖掘出这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名字，他是、他是……突然她瞪大眼睛，“我想起来了！”赵衡就是当初买了意识住房后，当天晚上就来她家意图对她不轨的it土气男。之后她又在涂鸦一条街遇上了赵衡，不过他很快就被沈南行派去的大汉给直接打进了警察局。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小希很不解。 耳洞精沉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进她的耳朵里：“赵衡也是受了夏梓倾的指使。” 小希：“！” “不过，赵衡应该只是一个实验品。”耳洞精道，“夏梓倾那个时候还不了解你，赵衡应该是随机选择了你。不过，步美美针对你的事，就完全是夏梓倾有意为之了。” “你说什么？！难道步美美也是……”她突然就想起之前沈南行跟她说过的步美美的状态：无论警察问她什么，她都是一问三不知。而且，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大好。如今，步美美和李建明都已被送入了疗养院。如果逻辑真的如耳洞精所言，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原来步美美不是刻意要针对我，原来一切都是事出有因。想到这里，小希只觉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毕竟，她当初是真的把步美美当朋友的。 “夏梓倾她到底想干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希的语气难免带上了气音。 耳洞精：“嘘……” 小希：“？” “我在尝试破获这扇房门。”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来到了走廊尽头。 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声“咔哒”，门开了。 “真的要进去吗？”耳洞精却又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不怕。”小希说，“你会保护我的嘛，对不对？” “……对。” 小希又下意识回了一个头，见李敏敏正尽忠职守地守在安全出口处，心下放心，她抬手便无声地推开了门。 小希以为又会像之前在乔术那里一样，推开门什么也没有，或者里头至少也要有个暗门什么的。却不想，门还没完全推开，小希就看见了极震撼的场景，吓得她赶紧把门拉了回来，只留出了小小一条门缝向内窥探。 小希大口喘息，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只因，她看见…… 房门对过去的墙上有一个大屏幕，屏幕里，两个年轻男人正抱在一起翻滚。滚着滚着，其中一个体格更强健些的男人忽然按住身下男人的后脑勺，俯身便吻下去。 往昔（11） 什么鬼？！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小希都要以为里头的人在看小黄片了！ “嗯……”耳洞精也很尴尬，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希：“要不……再看看？” “……也行。” 可小希再次凑到门缝边时，耳洞精却叫住了她，“等等。” 小希：“？” 耳洞精：“手机拿出来。” 小希不明所以，但出于对耳洞精的信任，她还是乖乖照办了。 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屏幕中，两个男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小希：“！”吓得她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耳洞精：“我……把画面调过来了，这样看比较安全。” 我真是谢谢你了！ 小希只得一手拿手机，一手捂眼睛，勉为其难地看一下。这一看她又有点受惊，只因，在上面的那个男人突然抬起头，犀利视线直直射屏幕外射来。但下一刻，在下面的男人就不满地咕哝一声，猛地翻身成了上位的姿势，一口咬上男人的喉结。 小希眉头一跳，莫名觉得这个在下面的男人有几分眼熟。不过，还不待她细看，屏幕里的画面就又变了。 前一秒还恩爱缠绵的两个男人开始争吵：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周晖，你有没有良心？！” “小维，你听我说，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 “将来？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你敢说你接近沈兰不是为了钱？！” “我是为了钱，但我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小维，人活在世上离不了钱，你不是说将来还想要领养孩子？还想有我们自己的房子？这些都离不了钱。你放心，我只是替沈兰工作，绝对不会跟她有什么……” “周晖，你可不能骗我……” 看到这里，小希无意识地偏了一下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南行那个爷爷是不是就叫周晖？” 耳洞精的声音不知怎地有几分闷：“恐怕是的。” 沈兰这个名字小希就很熟悉了，她是坚实房产的创始人，沈南行的奶奶。想到这里，小希望向手机屏幕的脸色不由变得严肃起来。而此时，屏幕里的画面又再次变了： 或许周晖一开始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对沈兰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抵不住两个人日久相处，对方又是个身价过亿的富婆。周晖开始起了歪心思，开始对沈兰有一些殷勤举动。 而这一切又怎能瞒过枕边人的眼睛？小维开始频频质问周晖，周晖因为心里有鬼，再也不能耐心哄小维，反而为了掩饰自己变得强词夺理暴躁易怒。小维与他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这个时候，沈兰与第一任丈夫离婚多年，身心空虚已久，是时候找一个新的丈夫了，周晖正好钻了这个空子。沈兰被他打动，两人开始公然在公司有一些亲昵举动，并且出双入对。 在那个年代，像沈兰这样的女人本来就备受非议，一时间，她和穷小子周晖恋爱的话题成了全城人热议的话题。这些言语自然也落入了小维耳中。 小维本来还不十分相信，吵架归吵架，他骨子里还是信着与他相恋了十多年的周晖的。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看见周晖与沈兰当街亲热。 小维伤心欲绝，他不明白不久前还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周晖，怎么转眼就变了？怎么就变成去喜欢女人了？ 他怎么能去喜欢女人？！ 那一夜，周晖回来后，小维与他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周晖起先还不承认！但小维有证据，他拍了照片！周晖哑口无言。但他向小维保证，他还是只爱他，他跟沈兰只是逢场作戏，他只是为了沈兰的钱！ 小维被他气笑了，他说周晖你原来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周晖被戳到痛处，顿时恼羞成怒，摔门而出。 可他并没有走远，他就蹲在他与小维家的门外，一夜到天明。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小维最终还是被他打动，在某天的夜里，给他开门了。 那一夜，两人刻骨缠绵，在起伏律动的间隙里，周晖含着小维的唇，用不稳的气息向他保证：“你放心，等赚够了钱，我就会和她说清楚，然后我们远走高飞……” 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小维都在等周晖。可他等啊等，等来的不是他与周晖远走高飞，而是他要与沈兰订婚的消息。 “你骗我！”小维质问周晖，小一头因受伤而发出绝望嘶吼的小狼。 周晖无法再辩驳什么，只是说：“小维，你要相信，我最爱的人是你。我跟她只是逢场作……” “你给我滚！” 这一回，周晖真的滚了，他离开了两人住了近十年的爱巢。 小维冷笑，他甚至开始觉得，周晖是不是就在等这样一个的机会，一个他把他赶出去，他好彻底和沈兰在一起的机会！ 周晖果然更频繁地与沈兰出双入对，而且听说，他还搬去了她家里。 无眠的黑夜里，小维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 他能就这样甘心吗？ 他不能！绝对不能！ 于是，第二天，他找去了沈兰的公司，他要揭穿周晖的丑陋面目！这头受伤的小狼要让周晖也尝一尝心肝被撕裂的痛苦！ 可惜，他没能闹成功。那天，沈兰刚好出差不在公司，只有周晖在。不过，周晖赶到的时候，小维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同性恋”这个词在当初那个年代可是不小的禁忌，一时间，众人看周晖的眼光纷纷变色了。 周晖脸色铁青，他半强迫地推搡着小维出了公司。 “你到底在闹什么？！”周晖反过来质问小维。 长久的失眠与流泪，小维的眼睛都赤红了，“我在闹什么？你说我在闹什么！” 周晖头痛扶额，他叹了口气，看着小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合则来不合则散。小维，你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我相信你明白的。” 滚烫的泪水顺着小维的脸颊滑落，他久久地凝望着周晖，就像是今天才认识他一样。“我不明白！” 往昔（12） 他突然爆发出声，“你把我的阿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他扑上去捶打周晖，一拳一拳落在他胸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小维！”周晖两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夏小维！你不要这样！”见小维还是挣扎不休，他不得不用力将他按进了怀里。 小维整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无人的小巷子里，两人静静抱了很久。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小维喃喃着说，声音都沙哑了，“你说过爱我的。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难道财富和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真的比爱我还重要吗？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沈兰？ 后一个结果更无法叫小维接受，他的眼泪无声地流。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周晖艰涩道，声音里也有动容，“我只是想……变得更加强大，我不想再被人欺负！” “现在已经没人欺负你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小维低声说。 “有！”周晖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小维，你太天真了！你知不知道公司每天有多少人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他们笑我穷，笑我是个孤儿，笑我无权无势没有背景！明明我做的策划比他们优秀1百倍，经理却还是只会选他们的不会选我。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比我会投胎！他们有个有钱有势的爹！” “可是，在你被欺负的时候，都有我陪在你身边呀。”小维在周晖胸前低低地说。 可惜，陷在情绪里的周晖并没有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只有沈总看得见我的才华！只有她愿意相信我！给我机会！小维，你知道吗，我不可以放弃这个机会的！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看低我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那我呢？”小维痛苦地说，“为了把那些人踩在脚下，为了让人看得起，你就不要我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你都忘记了吗？”其实小维还想说的是，难道那些快乐，还抵消不了你的仇恨吗？ “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补偿你的。”周晖说，“你要多少钱？” 一桶冰水兜头朝他泼下，小维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他缓缓抬起脸来，他的瞳孔张得很大，他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连牙齿都在“咯咯”得打颤，周晖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血液瞬间飞溅了满地。 或许在那一刻，在周晖说出要给他钱的那一刻，夏小维就已经死了。 离开的时候，夏小维是笑着的。他说他不要钱，他要周晖身败名裂！ 夏小维说到做到！他开始频繁地去公司堵沈兰，到处散播周晖是同性恋的消息，还把周晖刻意隐瞒下来的、在孤儿院长大的消息捅了出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电话里，周晖恼羞成怒，他再也不是那个温柔的男朋友了。 夏小维尖锐地笑起来，声音像夜枭一样叫人毛骨悚然，“要让大家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对了，下周我接受了市周刊的专访，记者对我们的故事很感兴趣，我会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他们，到时候报纸登出来，所有人都能看见了，所有人都会见证我们的爱情。” “你简直疯了！” “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周晖，是你把我逼疯的！” 夏小维的手段太过激烈，周晖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 “小维，我们谈谈。”周晖说，“后天下午1点，我在小邵山那里等你。” 小邵山是他们以前约会时，小维最喜欢去的地方。 “我不会去的！”小维恨声道。 可最终，他还是去了。 两人见面后，反倒没了电话里的那些激烈争吵。 小维永远记得，那是一个早春的下午，那天，他穿着一件很干净的白色宽松毛衣，周晖则是一袭深沉的黑色长风衣。风衣的领子竖得很高，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 两人一起慢慢地往山上走。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聊小时候的那些事，聊成年后的辛酸，聊他们在一起后的甜蜜……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 他们从小在同一间孤儿院长大，小维记事起，就跟周晖睡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铺了。那时候他个子小，在孤儿院里常常被欺负，还经常吃不饱。是周晖保护他。那时周晖也还小，并不高大的孩子却挺身站在他身前，帮他把那些欺负他的孩子通通打走。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已经比亲人还要更亲了。 想到这里，小维感觉自己的心软了下来。 这时，他们已走到了山巅。山上视野开阔，凉爽的微风吹去人心头的阴霾，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小邵山临川而起，北面是奔腾的大河，南面则是高耸山崖。 “可以不接受采访吗？”小维正欣赏着山巅风景，忽然听见身旁的周晖这样问他。 小维转身去看他，他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能不和沈兰在一起吗？”这一刻，小维突然想通了，他还是深爱着周晖的。只要他悬崖勒马，他就还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明白了。”周晖突然低声道。 他深吸一口气，又转头去看远处奔腾的河流。 见他始终默不作声，小维忍不住问他：“你明白什么？” 周晖的视线这才落回到他脸上，“我明白我们……”说到这里，他出其不意地出声，狠狠将小维一推。 小维身后即是料峭断崖！ 小维只来得及惊恐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周晖上前一步，断崖太高，根本看不清底处。他缓缓地笑了，“我明白，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 下本写这个啦《重选父母计划》宝宝们求个预收~ 文案：是不是所有人都告诉你，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其实，这是不对的。有一个计划可以让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自己的父母 ——摘自某作者新书《重选父母计划》 时阅就穿进了这本书里，还是个戏份仅次女主的女配！不过不怕，她扫过一眼书的简介，是个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是属于男二的！ 于是，对于男主的接近，她丝毫没有戒心，反而因为抱到了大佬大腿而沾沾自喜。直到某天，名流云集的宴会厅里，大佬完全不顾众人眼光，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灼热吐息直喷进她的耳蜗，“撩完就跑？晚了。” 时阅qaq，作者你骗我！ 时阅不知道的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是真的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男二钢铁笔直！而且 这作者是个狗腿子，会根据读者呼声乱加戏！ 读者：我们要看女配和男主的吻戏！ 作者：不可能，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读者：砸你10000000000霸王票！ 作者：加加加，随便加！床戏要不要？ 时阅：“……” 往昔（13） 周晖年轻的脸庞正对着屏幕，高像素的手机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脸还是那张脸，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英俊了，相反，那森然的笑容直叫人脊背发寒。 看到这里，小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声音也有些不稳，她叫：“耳洞精？” “我在。” “你说，这些……都是真的吗？” 耳洞精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应该……是真的。” 小希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里头那老头却又开始说话了： “周晖就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人犯！现在，你们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因为愤怒，她把拐杖敲得“咚咚”作响。 小希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人讲话的语气有点怪，就像是在对着很多人说话似的。可明明里头只有他的和夏梓倾两个人！想到这里，小希忍不住又凑到门缝边，看了进去。 只见那老人坐在轮椅上，轮椅则落在大屏幕正前方。老人正一手拿拐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话筒。 “这话筒可以将他的声音传到意识住房里去。”耳洞精忽然道。 “传到意识住房？意识住房里现在都有谁在？”小希下意识道。 耳洞精不说话了。 毕竟也算是和他“同居”那么久了，小希当然了解他说话的调调。当下她马上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 此时的房间里，那大屏幕上的场景却又变了，沈南行的脸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中央。他正警惕又疑惑地举目四顾，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夏小维。”轮椅上的老人举着话筒，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一直站在他后方操纵着电脑的夏梓倾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夏梓倾的注意力重新落回了身前的电脑屏幕上。 这台电脑与大屏幕相连，但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却与那大屏幕很是不同。电脑屏幕分割成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方格小块，仔细看去，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人！ 沈南行不过是小小格子里的其中一员。夏梓倾点击他所在的格子，沈南行才会出现在大屏幕中。 “我很抱歉。”沈南行的声音响在大屏幕里。 这倒叫老人意外挑眉了，“你相信我说的话？” 沈南行没有说自己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看向屏幕外道：“周晖推你下山崖后，你发生了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没死吧？”说到这里，夏小维突兀地笑起来，他笑音尖锐，如苍老的夜枭，“真是有趣啊！我怎么还没死呢？” “爷爷！”后方的夏梓倾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老人充耳不闻，他瞪着眼睛，面颊上松弛的肌肉一下一下地颤动。 我怎么还没死呢？无数个被病痛折磨致死的黑夜里，他都会反反复复问这个问题。他每天一遍遍地想，是不是当初我死了，反而会更快活？ 活着不代表胜利，死亡也不是失败。 可他偏偏死不掉！ 当年周晖推的那一下叫他坠落山崖，却有一块凸起的岩石自山体里斜伸出来，夏小维刚好摔了上去。他没有死，但断了双腿。在那石台上饿了三天三夜后，有攀岩的人经过，发现并救了他。 其实被救起时，夏小维已经濒死了。经过好几个月的休养，他的精神才真正恢复过来。然后，他直面的就是周晖风光迎娶沈兰的消息。 那堪比一场世纪婚礼！全程人都跑去观礼。 周晖挽着沈兰，新郎新娘一起从名贵的豪车里下来。周晖与在场的名流握手、寒暄，他笑得志得意满，他风光无限，他一跃成为全程最幸运的男人。 谁也不会注意到的是，人群最最后方的角落里，夏小维一直静静注视着他。他的腿断了，下半辈子都注定只能在轮椅上生活，他却人前人后风光无限！ 这让夏小维怎么能甘心？！ 从这一刻起，愤怒与仇恨吞噬掉了理智，他要报复！他此生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报复！他要报复所有人！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从谁开始报复起呢？ 周晖当然是要最后一个死的。那就从沈兰开始吧。是的，除了周晖，夏小维也对沈兰恨之入骨，要不是她，周晖也不会离开他，也不会和他反目成仇！是她拆散了他和周晖！ 可惜，等夏小维养好伤，又改头换面地再回到a城时，沈兰早已经死了。 夏小维并不灰心，既然沈兰死了，那就从她的子女身上下手吧。沈兰最疼爱的儿子是哪个来着？哦，是她和前夫生的那个大儿子。于是，夏小维就将目光落在了沈兰的长子，也就是沈南行的父亲身上。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沈南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几乎是暴喝出声。 沈南行与老人的这一番对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门外的小希耳中。 “沈南行也在意识住房里？”小希完全不能淡定了，“他跑去里面干什么？他会不会有危险？！” 下一刻，她就听见门内的夏梓倾说话了：“爷爷，病毒程序已经植入成功，随时可以启动。” 小希：“什么病毒程序？什么启动？”刚刚耳洞精就给她科普过夏梓倾往意识住房里植入病毒，从而控制了李建明等人为其效命的事，联想到之前在房间里探听到的种种，等等，她该不会是想对沈南行也…… 这时，小希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糟了！ 门内的夏梓倾和老人当即反应过来，夏梓倾：“谁在外面？！” 往昔（14） 耳洞精：“快走！” 小希：“我走了，沈南行怎么办？！” 耳洞精很想摁住她的肩膀死命摇晃：沈南行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小命重要？！ 可他无法这样做，他只能朝小希说：“你先躲起来，我来想办法救他！” 一听这话，小希立马转身跑。 而几乎是她转身就瞬间，房门就自里头猛地打开了。 夏梓倾阴郁地朝外看，走廊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负责放哨的李敏敏也早在耳洞精的示意下躲起来了。 夏梓倾犹豫了一下，抬步走了出去。 “哒哒哒——”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规律的声响。那脚步声很快远去。 夏梓倾不知道的是，刚刚就在门边，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一棵大盆栽后，小希正躲在那里。有了耳洞精的“指点江山”，小希能轻易找到人的视线死角。 夏梓倾走远了，小希却没有马上出来，她在埋头看手机，刚刚那通电话是乔术打来的。她不敢接电话，只能躲在盆栽后偷偷给对方发消息： 乔总，有什么事？ 乔术的消息几乎是秒回：阿行出事了！ 小希还来不及问是什么事，乔术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轰炸了过来： 阿行早上去参加一个意识住房的落成项目，很多人试睡，他自己也进去意识住房里了！ 那个项目有问题，睡眠舱的外部唤醒装置全部失灵！你们技术部的人想抢救，结果发现意识住房的操作系统被人入侵，他们完全失去了对意识住房的掌控权！ 包括阿行在内的500多个人现在通通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小希：“！！！” 她正要回应些什么，却突觉身侧罩下来一大团阴影。 是去而复返的夏梓倾！ 耳洞精：“小心！” 在夏梓倾出声喊人前，小希猛地从裤袋里拿出什么，抬手就是朝她一通喷。 “啊！”短促的一声惊叫后，夏梓倾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 “什么东西？”耳洞精问。 小希：“防狼喷雾剂。”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刚刚乔术给我的。” 手机里，乔术的消息还在狂轰滥炸。小希赶紧给他发了个定位，接着她便收了手机，空出手来对付夏梓倾。 她左右张望了会儿，见前头走廊上有间房间的门开着，决定先把她搬进里面去再说。 夏梓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房间的地上，全身都被五花大绑着。她一惊，视线下意识一转，就看见了站在窗边的女孩儿。 是她！ 她正捂着半边耳朵，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 “你要做什么？”夏梓倾的声音冷下来。 小希立马回头，“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她冷冷地说。 夏梓倾没说话，低头，似乎是在寻找着胸前的什么东西。 小希：“别白费力气了，你身上的通讯器已经被我摘了。” 夏梓倾浑身一僵，真的不动了。 见她在那边沉默不语，小希忍不住了，问她：“你要对沈南行做什么？” 听见“沈南行”三个字，原本还冷静得过分的夏梓倾，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她还是选择这样说。 小希急了：“他没对不起你吧，你却要这么对他！从头到尾都是你先对不起他的！” “你知道什么。”夏梓倾已经冷冷的。 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愈发叫小希生气，她把腰一插，小嘴就开始叭叭叭：“我知道你一开始千方百计想嫁给沈南行，结果在他父母双亡最最困难的时候，你转头又嫁给了周天昊！我还知道那个时候周家人正在抢他的财产，你这么做，等于是往他背后捅刀子！” 夏梓倾猛地闭了闭眼，“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这个“他”指的必然就是沈南行了。 不是，是来的路上乔术告诉我的。但小希开口时，却是直接承认了：“是的，都是沈南行告诉我的，他对你非常失望。” 夏梓倾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她本来就瘦，这下子看起来就跟纸片人一样单薄。“他是该恨我，他是该对我失望的。” 小希没时间听她在这里磨蹭，着急道：“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该想方设法改正错误啊！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帮到沈南行？” 小希以为她会不配合，却不想，她话音一落，夏梓倾就开口了，声音几近喃喃自语：“程序已经启动，没有办法。” 小希：“你说什么？！” “自毁程序已经启动，我……没有办法阻止！” “自毁程序？”小希虽然不懂电脑，但这四个字的含义她还是懂的。她急得一把攥起夏梓倾的衣领，“你们要让沈南行死？你要让沈南行死？！” 夏梓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他是我爷爷……” “那无辜的沈南行就该死吗！”小希从未这么生气过！她恨恨将夏梓倾往地上一丢，站起来就往外跑。 “小希，你要做什么？”一直旁观小希与夏梓倾对话的耳洞精开口了。 小希哆嗦着嘴唇，全身都在发抖：“我要救沈南行！我一定要救他的！”她不相信夏梓倾说的什么“自毁程序一旦启动就完全没办法”的话！她相信事在人为！他一定要救沈南行！ “你别冲动！你打算要怎么做？”耳洞精追着她问。 她打算先把隔壁那老头踹飞了再说！她就不信自己还打不过一个坐轮椅的了！ “不要！”夏梓倾突然出声，“爷爷他……身体不好！” 小希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砰”一声甩上了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门一关，无边的黑暗立时将夏梓倾笼罩。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麻木的，因为，她一直都生活在黑暗里啊。 一墙之隔的走廊上。 “喂，乔总吗？我是小希……”小希压低声音，飞速把眼下她了解到的情况和乔术说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之前的电话里，乔术就说自己已经先赶去沈南行那边了。 “很不好。”乔术沉声道，“阿行开发的这个是小区，现在，就连小区大楼我们都进不去，全部都通过计算机系统被锁死了！技术人员说门上装了自毁程序，强行破门整个意识住房的系统都会崩塌！” 而更糟糕的是，这个消息不知怎地被捅给了媒体。居然连市长也被困在意识住房里！！！这怎么可以？！！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一时间如瘟疫一般在整个互联网上蔓延，意识住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声誉恐怕要毁于一旦！ “喂，你在听吗？”乔术在那边焦急地喊。 “你让我跟她说话！我好担心她！小希！小希——”这是陶肖的声音。 乔术：“别急宝贝，我这不是正在跟她商量要怎么办嘛。唉唉唉你看着点路——” 小希：“我知道了。”说完，也不顾对方是个怎么样的反应，小希抬手就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她直直抬步往前走。 耳洞精感觉到了她的反常：“你要做什么？你别冲动！” ※※※※※※※※※※※※※※※※※※※※ 新文《重选父母计划》求个预收哈~ 疫情期宅家太久，天天被父母花式嫌弃，导致子女与父母关系极度恶化。为缓和这个矛盾，重选父母计划应运而生！即想办法带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你想要的父母。 以上内容出自某作者新书《重选父母计划》 时阅就穿进了这本书里，还是个戏份仅次男二的女配！不过不怕，她扫过一眼书的简介，是个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是属于男二的！ 于是，对于男主的接近，她丝毫没有戒心，反而因为抱到了大佬大腿而沾沾自喜。直到某天，名流云集的宴会厅里，大佬用力将她抵到墙角，用一把低沉到叫她两腿直发软的声音道：“撩完就跑？晚了。” 时阅qaq，作者你骗我！ 只看简介没看正文的时阅不知道，社会主义兄弟情是真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男二钢铁笔直！而且 这作者是个狗腿子，会根据读者呼声乱加戏！ 读者：我们要看女配和男主的吻戏！ 作者：不可能，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读者：砸你10000000000霸王票！ 作者：加加加，随便加！床戏要不要？ 时阅：“……” 往昔（15） 可已经晚了，小希抬手就推开了眼前那扇门，那扇藏着无数罪恶的门。 整个房间出乎小希意料得大，几乎有一百平。 对门的墙上是一块占据了整面墙的大屏幕，不过这会儿，大屏幕上的画面是静止不动的。大屏幕下方则静静搁着一把轮椅，而轮椅上的老人不见了！ 一时间，小希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在那里！”耳边忽然响起耳洞精的声音。 小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首先看见了一个睡眠舱。 小希：“？” 片刻后，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发现那老人正静静躺在睡眠舱里。 小希：“！” 老人双手合十落在胸口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安详的笑，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小希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会这样？！他自己睡进去的吗？他想干嘛？ “我就是夏小维，我没有死。四十几年前我没有做到的事，今天，我终于做到了。”身后的大屏幕里冷不丁响起了一把苍老的男声。 小希悚然一惊，猛地回过身去。就一会儿没看见，整个大屏幕上的画面就完全变了样：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遍布了整个屏幕，这小格子还会蠕动！不，仔细看去就能发现，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有人！ 小希冷不防就在某个格子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还是个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人物。联系到之前乔术在电话里所说的……难不成，沈南行也在这些格子里？！ 这个想法简直叫小希心惊肉跳！她忙趴在屏幕前细细搜索起沈南行来。可小格子太多了，没找一会儿她就头晕眼花。 而这时，老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周晖，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吗？” “你、你、你不是早就死……” “我说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人忽而又话锋一转，“现在，大家都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住口！” 这些声音全是从话筒里传出来的！ 小希不由又去研究那个话筒…… “他们刚才说的话，意识住房里的人应该都能听见。”耳洞精判断道。 所以，老人的目标很明确了，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露周晖，为当年的自己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是没有错，可犯得着要拉上这么多人陪葬吗？！可见，这也是个神经病！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吗？”小希急道。这时，她注意到老人所在的睡眠舱对过去的地方有一个操作台，上头有一台电脑。想到之前夏梓倾似乎就在那上头操作，小希感觉扑了过去。 整个电脑屏幕就是大屏幕的缩小版！不同的是，屏幕中央有一个小格子放大了占据大半个屏幕，这个屏幕里的人是，沈南行！ “沈南行！”小希激动地叫起来，她几乎要哭了。 屏幕里正踟蹰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沈南行猛地抬头。“小希？” 此刻，他正置身在一栋阴暗的老房子里。根据房子里闪现的画面来看，这里应该是当初夏小维坠落山崖后，独自养伤的地方。夏小维想让他看见的那些东西，他都看见了。说不惊讶是假的，但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他得从这个地方出去。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小希焦急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无端端叫沈南行感到温暖。他柔声道： “别慌，我没事。” 他又问她外面的情况，小希赶紧三下五除二跟他说了。 “看来，我当初邀请夏梓倾做意识房产架构的时候，她就动了手脚了，是我的失误。”沈南行道。 “不是你的错，是她太坏了！”小希忙道。 不过，沈南行也全程参与了意识住房的设计，因而他对意识住房操作系统的熟悉，并不比夏梓倾少。 “看见电脑屏幕右上方那个按钮了吗？那应该是意识住房系统的总开关。”沈南行引导着小希，“先把那个开关点开，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小希：“嗯嗯。” 可随即她就垮下了脸，“点不动啊。”与此同时，她注意到了屏幕右下角一个计时器模样的程序。那程序正在倒计时： 1分20秒 1分19秒 1分18秒 …… 不断减少的时间令小希的心莫名不安起来，“这是什么？”她一五一十地把看见的东西描述给沈南行听了，沈南行就沉默了。 小希：“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此时，那倒计时已经逼近到1分钟了。 59秒 58秒 57秒 …… “之前夏梓倾说启动了自毁程序，我想，这就是她所谓的自毁。”耳洞精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小希下意识侧头：“你的意思是？” 耳洞精：“倒计时一结束，意识住房里的一切，包括现在存在于其中的人的意识，都会消失。” 小希：“！！！” 小希：“不！不可以！这怎么可以？！不行！绝对不行！”她抬手就开始“噼里啪啦”胡乱操作键盘，“一定有办法让这个自毁程序停下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可事实就是，任凭她如何操作，计时器上的数字还是一分一秒地跳转着： 49秒 48秒 47秒 …… “停下！快停下！拜托你快停下来啊！”小希的声音里已止不住带上了哭腔。 “小希。”屏幕里的沈南行忽然温柔地叫她的名字，“不要紧，没关系的。不要难过。” 我怎么会不难过？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沈南行你再坚持一下！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她掏出手机就给乔术打电话，乔术他好歹也是个“总”，肯定会有办法的！偏偏乔术的手机一直占线，怎么也打不通！而这时，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逼近到30秒了： 30秒 29秒 28秒 “沈南行——” 沈南行抬手，似乎是想要隔着屏幕，触摸小希的容颜。“别怕。把眼睛闭上。” 小希的眼泪“哗”一下就落下来了，她抬手去够沈南行的手，整个人已经慌到语无伦次，“沈南行你不要……你不要……我不想你死呜呜呜呜呜——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沈南行说，“不论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 “我不要你死，我就要你好好活着！！！”小希的情绪完全爆发开来。 16秒 15秒 14秒 …… 随着时间的逼近，两人的情绪都以绷到了临界点。他们就像一对苦命鸳鸯，隔着屏幕痴痴地凝望着对方。 “不要忘了我。”沈南行到底绷不住情绪，对小希说了这样的话。 “沈南行——”小希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沈南行你不要离开我——” “如果让你选，你是选我还是选他？”耳洞精忽然出声。 他的声音其实不小，连屏幕里的沈南行都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了，小希却充耳不闻。此刻，她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沈南行。 “好的，我明白了。”耳洞精低低道了一声，声音里有自嘲。 “你要做什么？”沈南行警觉。而他万万料不到的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这栋阴暗的老房子里，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是……谁？” 沈南行倒退三步，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因为面前这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耳洞精。” 沈南行：“！！！” 耳洞精本来就以电磁能量的方式存在，对他来说，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通通都不存在，他可以瞬间就到达想要去的地方。 之前虽然也有过接触，但这还是沈南行第一次与耳洞精完全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沈南行看着他，感觉就像在照镜子。这样的感觉无比玄妙，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当耳洞精直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沈南行发现自己并不十分讨厌他。 这时，耳洞精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别得意，小希喜欢的人也是我。” 沈南行：“……” 小希：“……”是的，此刻屏幕外的小希也是可以看见耳洞精的。她立时急了：“耳洞精你做什么？你赶快出来！” 右下方的数字还在一刻不停地跳动着： 10 9 8 ※※※※※※※※※※※※※※※※※※※※ 新文《重选父母计划》求个预收哈~ 疫情期宅家太久，天天被父母花式嫌弃，导致子女与父母关系极度恶化。为缓和这个矛盾，重选父母计划应运而生！即带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你想要的父母。 以上内容出自某作者新书《重选父母计划》 时阅就穿进了这本书里，还是个戏份仅次男二的女配！不过不怕，她扫过一眼书的简介，是个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是属于男二的！ 于是，对于男主的接近，她丝毫没有戒心，反而因为抱到了大佬大腿而沾沾自喜。直到某天，名流云集的宴会厅里，大佬用力将她抵到墙角，用一把低沉到叫她两腿直发软的声音道：“撩完就跑？晚了。” 时阅qaq，作者你骗我！ 只看简介没看正文的时阅不知道，社会主义兄弟情是真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男二钢铁笔直！而且 这作者是个狗腿子，会根据读者呼声乱加戏！ 读者：我们要看女配和男主的吻戏！ 作者：不可能，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读者：砸你10000000000霸王票！ 作者：加加加，随便加！床戏要不要？ 时阅：“……” 往昔（16） 耳洞精动了动脑袋，他知道这个角度能令小希清楚地看见他的脸，这个角度的他是最帅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达到。”他这样对小希说。 小希：“耳洞精——” 耳洞精：“不要忘了我。”说完，他朝沈南行伸出手去。 鬼使神差地，见耳洞精抬手，沈南行也向他伸出了手去。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头脑明明不想这么做，但是，身体却偏偏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催促他向他靠近。 两人的指尖在半空中抵到了一起。 沈南行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一阵电流窜过，无数片段画面在一瞬间冲进了他的脑海。就如狂风过境，他感觉自己的记忆被侵入，被洗刷，无数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占据了他的脑海。 颠倒离乱的飞机，巨大的轰鸣与爆炸声，丛林里的一个人流浪，猛兽环伺在侧……这些记忆明明不属于他，却又莫名叫他觉得熟悉，甚至，电光火石间，它们唤起了更多尘封的记忆： “阿行你冷静一点，伯父伯母他们……都不在了。”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阿行你别这样！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这些？” “阿行你振作一点！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伯父伯母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作践自己！” 这些都是乔术的声音。 他是什么时候对他说的这些话？ 为什么这些事他全没有记忆？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你……对我做了什么？”沈南行脑海里颠倒错乱、翻江倒海，在现实中，却只是过了一瞬的时间。 倒计时还在继续： 5 4 3 …… 小希：“不要——” 可任凭她如何叫喊，都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不知从何时开始，倒计时的钟声也响在了意识住房里，每一个小格子里的人都听见了那象征命运的“嘀嗒”声。 “嘀嗒——嘀嗒——”仿佛一把利剑高悬于头顶，每个人的命运都在等待着被审判。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谁来救救我！” “谁来帮帮我！” “妈妈——” 有人哭喊，有人狂叫，当然，也有像夏小维这样笑着的。 在某个不起眼的小格子里，这对阔别了几十年的恋人终于再度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头发花白，已然不再年轻的夏小维说：“现在，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周晖额上青筋毕现：“你这个疯子！” 而这时，倒计时也来到了最后一秒： 2 1 小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把整块屏幕死死抱在怀里，仿佛这样里头的人就不会离开她似的。 她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去！ “耳洞精呜呜呜！沈南行呜呜！” 耳洞精：“看，她叫我的时候哭了三声，叫你才哭两声。” 沈南行：“……” 最后的最后，耳洞精抬头朝小希笑了一下，“要天天开心。” 这一刻，沈南行似有所感，他下意识一步上前：“你要做什么？”他话音刚落，倒计时的钟声刚好结束了： 1 0 整个意识世界刹那间变得黑暗，被小希抱在怀里的电脑也一下子黑屏，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希：“不——”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小希呆呆抱着电脑，心仿佛也跟着死了。直到—— “嗡嗡——” 小希茫茫然抬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什么声音？ 房间里忽然起了一阵“嗡嗡”的轰鸣声，听起来像是……机器启动的声音。这“嗡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接着，小希突感手上一麻，被她抱在怀里的电脑突然重新开机了！ 小希：“！！！” 心里突然起了一种死灰复燃的渴望。她死死瞪着电脑屏幕，期待里头的小方块一个一个亮起来。 “沈南行，耳洞精，拜托你们不要有事！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嘀”的一声，启动程序完成，整个电脑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沈南行！” 可是，没有，电脑屏幕上空空如也，别说是小格子了，就连一个程序图标也没有。 这时，房间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头破开，陶肖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妹妹——” 小希看着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察觉到她的反常，陶肖突然就不敢上前了。 “情况怎么样？”陶肖身后，乔术也紧跟着冲了进来。可整个房间里放眼望去只有小希一个人，且她还呆呆抱着一台台式电脑，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已经傻了，乔术不由问：“怎么回事？阿行呢？” “阿行”两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情绪早已紧绷到极点的小希被这两个字一触，胃部阵阵抽搐，全身上下一阵紧挛。再也绷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可怕压力，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妹妹——” 往昔（17） “没关系，病人只是情绪紧绷过度，休息一阵就会恢复的。” “谢谢医生！” “小肖，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你看你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跟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小肖的声音轻轻的，却透着坚持，“我想要妹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唉——” 小希感觉很多人在她身边来来又去去，也有不少人在她耳边说话，她有时候能听清，有时候却眨眼就会陷入昏沉的意识海里。她明白自己其实早该醒过来的，却又有些强撑着不愿意醒来。本能告诉她，一旦醒来就无法再逃避；一旦醒来，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但人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小希最终还是醒过来了。 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小希睁眼就看见雪白的天花板上，一片亮目的光斑闪动。阳光自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洒满了整个病房的同时，也照亮了床边的人。 他姿势很不舒服地趴在床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这是沈南行。只一个后脑勺，小希就认出他来了。 小希没有动，她只转了转眼珠子，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他看上去黑了，也瘦了，眼下还挂着青青的两个黑眼圈，他有多久没好好睡了？ 看着看着，小希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抚平眼下的青黑。 她一动，沈南行就醒了。 四目相对。 沈南行眼中有片刻的茫然，继而便是狂喜。“医生！”他马上站起来要去叫人。但下一瞬，他就顿住了，因为小希的小手在下面扯住了他的袖子。 “等一等。”小希说，“你没事。那……耳洞精呢？”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眼角眉梢的关切根本掩饰不住。 只一瞬的功夫，沈南行脸上的狂喜就消散了开去。视线自小希脸上移开，他垂落下眼去：“他不在了。我很抱歉。” 半个小时后。 护士给小希打了镇定情绪的药剂，小希很快又睡了过去。 “病人还比较虚弱，不要再对她说让她情绪起伏太大的事了。”护士嘱咐沈南行。 沈南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了，病人需要休息，你先出去吧。”说完，护士铁面无私地关上病房门，把沈南行拦在了外头。 沈南行纵然不舍，却也没有办法。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发现自己有些无法面对小希。毕竟，是他把她的耳洞精弄丢了。 乔术来到医院的时候，沈南行还在小希的病房外。他埋头坐在长椅上，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儿孤寂，又有点儿可怜。 乔术的母性立时泛滥了：“怎么不进去？”他走到了沈南行身边。 沈南行这才坐直了：“她在休息。”想了想，他又道：“你也别进去了。” 乔术耸耸肩：“行吧。”反正他只是代人来探望小希的。陶肖感冒了，怕把病毒传染给小希，就托乔术来看望她。 “既然她醒了，那，你都告诉她了？”坐着无聊，乔术开始拉着沈南行话家常。 沈南行：“嗯。” 乔术拍了拍好友的肩，“这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沈南行没应声。半响，乔术方听见他道：“她问我，耳洞精……在哪里？” 乔术：“什么耳洞精在哪里？他就是你，你就是他啊。你没把这些告诉她？” 沈南行头痛地捏了捏眉心，“虽然这是事实没错，但是，感觉上，像我在趁人之危。” 乔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叫什么吗？” 沈南行看着他。 乔术：“自己吃自己的醋。” 沈南行：“……” 沈南行：“算了，你不懂。”他站起来，准备给小希去买晚饭了。 我和我家小兔子都老婆孩子热炕头多久了，你连手都还没摸上吧？我不懂？？不过，乔术想想还是算了，不打击他了。 乔术回去告诉陶肖小希醒了，第二天，陶肖就忍不住全副武装来医院看小希了。 “哥哥，你把口罩摘下来吧。”小希说。病房里挺热的。 陶肖摸摸口罩，“没事，哥哥不怕热。”他现在特别喜欢说“哥哥”两个字，仿佛多说几次，就能把这些年里错过的遗憾通通弥补回来似的。 陶肖坚持，小希也就随她了。见到陶肖的喜悦过去，她的情绪很快又低落下来。 “发生的事，阿术，嗯，我是说乔总都跟我说了。”陶肖斟酌道，“他让我开导开导你。” 小希看向他。 陶肖认真地说：“妹妹，你的朋友没有消失，他就是沈总呀。”他把耳洞精称作小希的朋友，这也是乔术给他灌输的。 小希说，我知道。沈南行虽没有明说，但从他隐晦的话语里，小希自己猜到了。 陶肖松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就好。阿术……乔总说，他当初做出这个决定，也很纠结。那个时候，沈总刚刚经历完飞机失事，九死一生，回来后又发现父母双亡……”陶肖巴拉巴拉说着，他没有意识到的是，小希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在了他身上。听他说这些，小希的心忍不住揪紧了，沈南行并没有对她说这些。 也是在家里被乔术天天念念烦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口，陶肖一张嘴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 十年前，沈南行搭乘的一班飞机在经过南美上空时，发生了空难。飞机坠落进丛林里，沈南行九死一生。 手机等一切通讯设备通通损坏，谁也不知道他在那片野兽丛生的原始森林里经历了什么。根据乔术的叙述，当年，沈南行几乎是从那片丛林里爬着出来的。 沈南行后来告诉乔术，那些日子里，他每天每时每刻都对自己说，不能死，沈南行你不能死，你还要回去给妈妈过生日的。 那时，还在搞乐队的沈南行正在国外参加某个著名的音乐节，他是连夜飞回来参加母亲的生日宴会的。 可当他从鬼门关回来时，得到的却是父母双双车祸去世的消息。这无疑给了沈南行最最致命的打击，他甚至都没能赶上父母的葬礼。 沈南行去看望父母的那一天，a市正好下着雨，整个墓地里一片清冷，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望着墓碑上父母昔日的照片，沈南行只觉得心中巨大的黑洞在将他吞噬。他仰头望天，任由雨水在他脸庞上溅落，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沈南行本就身心俱疲不堪重负，乔术赶到墓地找到他的时候，他已在父母的墓碑旁昏死过去。 ※※※※※※※※※※※※※※※※※※※※ 啊啊宝宝们求个预收！ 新文《重选父母计划》 疫情期宅家太久，天天被父母花式嫌弃，导致子女与父母关系极度恶化。为缓和这个矛盾，重选父母计划应运而生！即带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你想要的父母。 以上内容出自某作者新书《重选父母计划》 时阅就穿进了这本书里，还是个戏份仅次男二的女配！不过不怕，她扫过一眼书的简介，是个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是属于男二的！ 于是，对于男主的接近，她丝毫没有戒心，反而因为抱到了大佬大腿而沾沾自喜。直到某天，名流云集的宴会厅里，大佬用力将她抵到墙角，用一把低沉到叫她两腿直发软的声音道：“撩完就跑？晚了。” 时阅qaq，作者你骗我！ 只看简介没看正文的时阅不知道，社会主义兄弟情是真社会主义兄弟情！男主男二钢铁笔直！而且 这作者是个狗腿子，会根据读者呼声乱加戏！ 读者：我们要看女配和男主的吻戏！ 作者：不可能，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读者：砸你10000000000霸王票！ 作者：加加加，随便加！床戏要不要？ 时阅：“……” 大结局 然而，等沈南行醒来后，更有无数糟心事在等着他。 在沈南行滞留南美、沈氏夫妇车祸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周氏父子堂而皇之地侵吞沈家资产，吞并公司股份，甚至直接当沈南行死了，开始瓜分他的财产。 当初，沈氏夫妇正是赶去机场路上出的车祸，他们原本是要赶去南美找儿子的。他们一死，周氏父子当然不会再费这个心力去找沈南行，直接当他死了。其实，如果他们当时派人去找一找，沈南行或许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就连夏梓倾也在背后捅沈南行一刀。 “夏梓倾？”听到这里，小希忍不住给了反应。 “就是她。”陶肖重重点头，显然，乔术的愤慨也同步传递给了他。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夏梓倾的身世了，夏梓倾是个孤儿，从小被沈氏夫妇收养。她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沈南行的爱慕，沈家父母也是很喜欢这个养女的，加之沈南行自己对她也有意思，两人很早就订了婚。 可沈南行一出事，夏梓倾转头就嫁给了周天昊，帮着周家人一起往外转移沈家的资产。 “她怎么能这么做？”小希气得用力捶了一下床。 “就是！”陶肖和她同仇敌忾，“那时候阿术还以为是周家人逼她的，还想为夏梓倾出头。但是一查就发现，是夏梓倾自愿嫁给周天昊的！” 现在想来，夏梓倾当初会被沈家夫妇收养，也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她真正的身份是夏小维的孙女，她根本是夏小维埋在沈家的一颗棋子！ “那后来……沈南行是怎么走出来的？”小希紧了紧自己抓着被子的手，感觉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当初该有多孤立无援，多伤心，多害怕，多难受啊！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沈总没有走出来，阿术说他得了……抑郁症。”说到这里，陶肖突然意识到小希的神色有点不对。 她的目光越过了他的肩头，正直直盯着他的身后方，整个人像是……魔怔了。 陶肖赶紧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沈南行。 沈南行双手抱臂靠在门边，他微低着头，半边身子都陷落进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我先出去了。”陶肖很有眼色地站起来。在经过沈南行身边的时候，还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这是沈南行专门为小希开的单人病房，大半条走廊内都没住第二个人。因而，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音。 小希心中情绪翻涌，她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这个男人说。可四目相对，她却反而生出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手里的被子几乎要被她掐进掌心里！跟抵挡不住沈南行的目光似的，最终，她选择了垂下眼去。 眼角余光扫见沈南行忽然动了。 他走到床头柜边，换下了花瓶里的花。小希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一束花，是小希最喜欢的百合花。 “你……” 她一出声，沈南行就立马看过来了。 小希有些受不住他灼灼的目光，别看了眼去。 “我什么？”沈南行道，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 小希：“你偷听。” 沈南行：“嗯。” 小希：“……”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纠正一下。”沈南行忽然道，“我对夏梓倾没有意思，我也从没有和她订过婚。” 小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纠正方才陶肖说的话。看来，这人是在偷听了，还偷听了不短的时间。 见小希不语，沈南行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我爸妈确实很喜欢她，但我不喜欢她。我那段时间跑去国外参加音乐节，也是为了躲她。” “哦。” 沈南行不再说话了，只深深看着她。小希反而感到局促，她开始对手指。对着对着还是忍不住问他，“那……后来呢？”刚刚哥哥说，他……得了抑郁症。 显然，沈南行也还记得这件事，沉吟了一会儿，他道：“当时，我的抑郁症很严重，脑子里总有个声音跑出来跟我说让我去自杀，说我不该活着，说我爸妈是因我而死，说我该代替他们去死……” “沈南行……”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在刹那间穿越时空，她看见了10年前沈南行所受的痛苦，她感同身受他的苦，她忍不住抬手覆盖上了他的手背。 沈南行立时反手握住了她的，嘴里道：“没事，都过去了……”沈南行说，那个时候多亏了有乔术，“他找人封存了我的部分人格。” “封存你的部分人格？”小希诧异出声，同时，她的心好像对这句话有感应似的，克制不住地“砰砰砰”乱跳起来。 “是我的某部分记忆让我发疯让我想死，所以，乔术就找催眠师封存了我拥有这部分记忆的人格。人格其实是一种意识片段体，是意识的一部分。那时恰逢意识住房刚刚开始建构，将我的部分人格封存后，乔术将他传输进了意识住房里。”说到这里，沈南行定定地看住小希的眼睛，“而那部分人格在进入意识住房后，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他丢失了记忆。” 小希起先是迷糊的，继而，她眼里渐渐凝聚起了震惊。她猛地抓住了沈南行的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耳洞精？！” 沈南行没有马上说话，他只是忽而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替小希撩起勾到嘴角的碎发，“你在意识住房里发现的那栋湖心别墅，其实就是乔术特意放进去的与外界连通的管道。我的人格片段体也一直被寄放在里面。直到被你发现。” 小希的声音有点抖：“那些事……你都……记得？” “我都记得。”沈南行温柔地看着她说，“小希，我没有消失，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帮我找回了自己，是你让我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本来他还想不通这些，他甚至还……用乔术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吃自己的醋。但昨晚上回去，沈南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耳洞精，梦见了那些曾经叫他痛不欲生、只能被封存起来的记忆。 梦里，他发现自己忽然可以看淡那些记忆了。他开始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的父母是因为爱他才会赶去南美。他不该把所有一切的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这对自己并不公平，这也必然不会是他父母想要看见的。而过去之所以看不清这些，只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惨痛，他不想面对罢了。 似乎是随着他丢失在外的人格片段体的回来了，他的脑子变得更加清明，他变得更加完整了。 沈南行真正开始明白，当苦难发生的时候，不是将它切割出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真正能让他从痛苦中走出来的，唯有面对。 想到这里，沈南行忽而挑眉笑了：“谢谢你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收留我。” 泪水刹那间模糊了小希的眼眶，因为她意识到，刚刚沈南行那挑眉一笑的模样，像极了耳洞精。 沈南行又变成温柔地看着她了：“以后，多一个人来照顾你，好不好？” 小希边哭边点头，除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傻丫头。”沈南行摸摸她的脑袋，将她按进了怀里。 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洒满了整个病房的同时，也将两人静静包裹。在沈南行怀里抬头，小希看见窗台上的花开了，窗边的绿树也抽出了新芽。有三两只小鸟落在枝头，它们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在说：春天来了。 ※※※※※※※※※※※※※※※※※※※※ 后面还有一点番外，明天就能完结啦。完结以后会倒v，看过的宝宝不用买~收藏一下新文就可以哈哈哈 新文《重选父母计划》 疫情期宅家太久，天天被父母花式嫌弃，导致子女与父母关系极度恶化。为缓和这个矛盾，重选父母计划应运而生！即带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你想要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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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行：“不，他家里人从不管他的事。” 本来这涉及好友的隐私，沈南行不该对乔术说这些，奈何乔术最近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来骚扰他，非要沈南行在小希这个娘家人面前给他说好话。 沈南行想了想，道：“乔术的父母在婚前，各自都有恋人。” 小希：“？” 小希：“商业联姻？” 沈南行：“……比那个还要复杂一点。” 乔术的父母都是同性恋者，他们各自都有恋人。婚姻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形式，生下乔术完成任务后，乔术父母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恋人身边。对乔术来说，婚姻只是一种形式，是个冷冰冰完全没有温度的东西，对他来说，跟谁结婚都一样，不过是像他父母一样完成任务而已。所以那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乌曼珊订婚。 “我哥可不是这样认为的！他对婚姻很重视！”想也知道哥哥一直渴望有一个家。小希的语气冷冷的，因为沈南行帮乔术说话，她对他的态度也不好了起来。 沈总立时觉察到了她的这种情绪，马上站队道：“没错，乔术确实过分。他现在也正在请求陶先生的原谅。”乔术和乌曼珊的订婚黄了，他也取消了和对方的婚礼。“不过要不要原谅他，全看陶先生的意见。” “还要看我的意见！”小希双手叉腰，气鼓鼓道。她真是不明白哥哥到底是哪根筋打结了，怎么开始上了乔术那个家伙。 “嗯。”沈南行摸摸她的头，给她顺毛，“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你哥，或者把他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真的？！”小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下一刻，她又飞快别开眼去，嘴里咕哝道：“谁、谁要跟你一起住啊……” “是我想要跟你一起住。”沈南行牵过她的两只小手，把它们一一包进手心里，“你愿意跟我一起住吗？” 愿意是愿意的啦，但是，你这进展也太快了！哪知，耳边听得沈南行忽然低声道： “之前你一直和耳洞精一起住，你们住了那么久，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小希：“……” 小希：“哈哈哈哈沈南行你是三岁半吗连这种醋也吃哈哈哈……唔！”笑到一半突然翻车，因为恼羞成怒的沈总突然低头，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唔——” 一室的春光，一室的甜蜜。 ※※※※※※※※※※※※※※※※※※※※ 完结啦！大家下一本见！求一个预收哈 新文《重选父母计划》 疫情期宅家太久，天天被父母花式嫌弃，导致子女与父母关系极度恶化。为缓和这个矛盾，重选父母计划应运而生！即带你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你想要的父母。 以上内容出自某作者新书《重选父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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