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实在太刺激》 追夫实在太刺激_1 《追夫实在太刺激》作者:夜眠君兮 文案: 道貌岸然攻X病娇痴汉受 周鹤青X徐闪亮 又名《前男友花钱叫我搞他弟弟而我居然答应了》 因为母亲重病急需要钱的周鹤青和前男友签订了不平等合约。等下,什么?甲方居然是弟弟????? 而那个明明在记忆里还只是个单纯腼腆的小男孩徐闪亮,如今怎么长成了学校里的混世魔王杀马特? 打架、斗殴、死皮赖脸、麻烦事一箩筐,怎么烦人怎么来,还特别粘人,周博士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徐闪亮:“小周老师,你喜欢上我了吗?” 周鹤青:“没有。” 徐闪亮:“小周老师,那你今天喜欢上我了吗?” 周鹤青:“没有” 徐闪亮:“小周老师,可是我好喜欢你啊,那你明天会喜欢我吗?” 周鹤青:“……” 徐闪亮:“!” 徐闪亮:“追老公真特么刺激!” 这是一个千里追夫万里送菊的故事。 前期受追攻,后期攻追受,现在的虐都是为了今后的爽!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恋爱合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鹤青X徐闪亮 ┃ 配角:徐鸣远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1. 周鹤青站在玻璃窗前出神。 海市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天气了,天空瓦蓝锃亮,万里无云,独留一轮红日明晃晃悬在天边,映在海上,海面泛起的粼粼波光照耀在大厦上,照得他不得不垂下眼睑。 四十三层的高度令这座宏大而又不近人情的城市一览无余,芸芸众生如同蝼蚁,车水马龙不过瞬息。他就这么直愣愣看向窗外,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那双眸子黑暗清幽犹如一口深潭,即便是日光再盛,却也无论如何照不进底。 摆在桌上的茶水一口没动,不知换了几杯,盘旋而上的袅袅青烟不过片刻就消散了。 依窗而站的这个男人英俊得有些过分,刀削般的下颚绷成一条冷峻的弧线,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这样一幅好皮相,只要随意摆出一幅忧愁哀伤的样子,就能激发出广大女性的怜爱之心。 一如现在的秘书小姐。 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静静欣赏了片刻,才伸手敲了敲门:“周先生,徐总的会开完了,请随我来。” 周鹤青闻言低下头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小声给自己打气,抬起头来就又是一惯冷静克制的模样。 他进去的时候,徐鸣远刚放下眼镜,金丝边的眼镜被男人顺手摘下放到一旁,连同面前摆着的合同和钢笔——不是以前他送的那支。 周鹤青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沙发上,腰杆挺直,双手服帖于双膝,连着深呼吸好几下才慢慢抬起头来,却见徐鸣远双手交叠靠在老板椅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周鹤青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头干哑难耐,干涸的唾液将上下两瓣唇牢牢贴合在了一起,半点声音都发不出。他有些懊恼刚才为何不喝口水润润喉? 最后还是徐鸣远开口打破了僵局:“你找我?”他见周鹤青长久不说话,便拿起一旁的文件看了起来。 徐鸣远不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柔和极了,少了人情世故的圆润,多了点少年时期的温顺,半点看不出他的冷血无情。 “是……”周鹤青放在膝上的双手猝然握成拳,“我……我需要一笔钱,不多,三十万,我母亲她……” 徐鸣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需要钱找我做什么?”旋即又把目光重新投放在面前的文件上。 周鹤青听他这样一说,当下心里一空,背上凭空出了冷汗,尖锐的痛从心口传来,令他站起来慌不择路就想往外走。 “诶,别急啊。”徐鸣远放下手中的文件:“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臭脾气,就不能听人把话好好说完?” 周鹤青转过去看他,发现徐鸣远竟是在笑的,他每次这样笑的时候,就像一个高高坐在云端的掌权者,睥睨众生,目空一切。 “我可没说不借你。” 就这一句话,令周鹤青停下了脚步。 徐鸣远重新把眼镜戴上,那双迷人的凤眼里面写满了算计,一如他正说着的话:“三十万而已,以我们的交情我怎么不会借你呢?”他说“交情”的时候,故意咬了重音,听起来别有一番意味,又道:“这笔钱我也不用你还,也不管你要这笔钱来做什么,但你知道,我是个商人,商人都是重利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周鹤青打断了,他冷笑一声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赞同道:“确实如此。” 徐鸣远倒是没生气,“别说三十万,我给你五十万。我将这笔钱给你,但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 话说到这份上,按照霸道总裁的路数,徐鸣远就该说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但我只要你的身了吧。但介于两人已经分手已久,而且还是徐鸣远单方面提出的分手,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追夫实在太刺激_2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鹤青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连带着喉咙都干涩起来。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握成了一个拳,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要露怯。 周鹤青问道:“你想要什么?” 徐鸣远原本撑在腮边的手往他那一指:“我要你……” 周鹤青听见胸腔里传来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一声盖过一声,振聋发聩的架势令他整个人都晕眩了起来,说不清是狂喜还是酸楚。 他勉强稳住心神,就听徐鸣远继续道:“陪我弟弟一年。” 那一瞬间,周鹤青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面露惊讶的样子显然是取悦了徐鸣远,对方笑道:“别那么惊讶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弟弟你也认识的,算起来他也有……嗯……二十出头了。你不是吧,你不懂?那我换个说法,陪玩陪|睡陪上床呢?” 男人恶劣地笑了起来,“我倒不知道周大博士在象牙塔里呆久了,竟然纯洁到这个地步。”大抵是瞧见周鹤青脸色不太好,他语气缓和了些,竟有些打商量的味道:“好,我们不说包养,我们就说谈恋爱。我说,你不是学数学的吗?这么简单都算不清楚?五十万买你一年时间,即使是你毕业都拿不到这个数,也不需要你现在就开始。既不限制你的人生自由,也不毁你清誉,你就假模假样跟我弟弟谈个恋爱,吃吃饭,滚滚床单,顺便把他的动态告诉我,这很困难吗?我弟弟,你又不是不认识。” “还是说……”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对我余情未了?” 周鹤青的瞳孔猛然放大了,他就像是光天化日里被人一刀剖开了柔软的腹部,内里藏着点的心事全部被人扒出来一览无余,可他偏偏没有办法说不是——他确实对徐鸣远余情未了。分开这么久了,他还是忘不掉这个人,每当他伤心难过觉得日子熬不下去的时候,开心快乐想要跟人分享的时候,甚至是路边的一株小花,天上的一朵云,他都会第一个想到徐鸣远。 这个男人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回忆,以至于分隔了许久,他还不能完全把徐鸣远从他脑子里剥离出去。 “我|操|你大爷。” 周鹤青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离开衡远大厦不过四点半,还不到下班时间,街上行人二三,多是些没有课或者逃课了的学生党,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嘻嘻哈哈从他身边经过。 周鹤青靠在路边一家成衣店旁抽烟,与其说是抽烟,倒不如说是等待烟丝燃尽更为贴切。他并无旁的动作,只是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电线杆上的牛皮癣,上面写着——小额贷款无抵押,请拨打以下电话131XXXXXXXX。 他看了很久,目光来来去去,风把未贴合严密的纸张一角吹得哗哗响,他便也跟着将目光起起伏伏。终于那猩红的烟蒂快要燃尽了,积累得冗长的一段烟灰掉在他手上,烫得他浑身一个机灵,忙不迭把烟头换到左手上拿着,右手甩了甩,装作要扔烟头的样子往那小广告边上走去。 而事实上,他也只来得及扔烟头而已。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在他指尖抚到小广告上的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位环卫阿姨地左手拿湿刷子往小广告上一刷,右手持铲刀飞快一铲,那厚厚一沓不知道贴了几摞复了几层的纸就落了一块下来。 周鹤青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抚着纸的手往后一扬顺势落在自己后脑勺上抓了抓,一边叹气一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活像一个藏满了心事的忧愁青年。只有揣在衣兜里的手颤抖着,指尖上下翻飞,薄薄的小纸条时不时被他揉成团又轻轻展开。 他过了马路,小跑几步,进了一家小饭馆打包一份清蒸鱼和皮蛋瘦肉粥,才往医院走去。等走到医院住院部已经临近七点了,大厅里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都是给病人送饭的家属,提着拎着保温饭盒在电梯门口井然有序站老长一条队,只不过大家的面色都不太好,等前面一小波人进了电梯,才沉默着如同摇摆的企鹅徐徐向前推进。 双数楼层的走这边,单数楼层的往这边,快快快,这还有几个空位还能上。 每到这时,周鹤青都想笑。 短短几天,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荒诞、戏剧,哪哪都不真实,却又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前面偶然因为插队问题两拨人起了争持,排在后面的人探头探脑,似乎终于在这死气沉沉的人生里找到了一丁点的乐趣与盼头,个个翘首着期盼着,似乎也同样要把自己的伤心难过宣泄出去。一直到保安请两队人出了队伍,后面的人才窸窸窣窣地赶上了。 周鹤青护着饭盒,小心的在拥挤的电梯里撑出一小块地,他整个人都犹如失了魂一般。 糟透了,他想,不论是失恋还是借不到钱,亦或是母亲生病了,自己有可能没有办法完成学业,每一个、每一个都糟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一众小宝贝们飞吻。 等会还有两章,记得来看哟~ 第2章 第 2 章 2. 电梯门“叮”地一声在23楼开了,周鹤青抱着饭盒随人流走了出去,刚路过护士站便被小护士叫住了:“诶,你是85床的陪护吧,今天的清单已经下来了啊,等会记得缴费,不然明天我们没法配药。” 直到这时,周鹤青才像是被人喊醒了一样,他揉揉酸胀的眼睛,腾出一手来接过清单:“谢谢啊,护士小姐。” 住院部总是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说不清是药还是别的什么,那味道颇大,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嗅得人脑仁疼。踏进23楼,周鹤青就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倒不是他刻意憋着不呼吸,而是那种压抑的沉甸甸的东西堵上来,堵得他喉咙发痛发干,连带着胃部灼烧感一阵阵袭来,即使是细长平整的走廊也叫人难以忍受。 “小周来啦,给你妈送饭啊?” “是啊,阿姨。阿姨您吃了吗?” “没有呢,张护给我下楼买去了,估计快上来了。” “诶,那好的阿姨,那我就先给我妈送去了啊。” “去吧去吧,真是个孝顺孩子,哪像我儿子,看都不来看我一眼,哎……” 周鹤青仿若没有听到他母亲病友的最后一句话,一路好涵养地四处点头微笑着,径直走向他母亲的病床。倒不是他真那么孝顺,一日三餐非要把饭送到他妈的床前,而是他实在是没有钱负担起请一位护工的价钱,哪怕是一天。 周母下午做了一次透析,大抵是过程比较痛苦,这会儿即便是躺在床上也难耐得眉头紧锁,唇间发出细小的微弱的痛呼。 鹤青在床前站了一会,他努力深呼吸以保持气息的平稳与冷静。 “妈,”他把饭盒放在床边,轻声叫道:“起来吃饭了,我买的皮蛋瘦肉粥和你喜欢的清蒸鱼。” “鹤青来啦……”周母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累了吧,我都说不要次次送了,你就早上一齐全送过来,或者我自己下去买,要张护帮我带一份也行啊……” “行了,妈,最近学期末,也没我多少事,再说了早上送的,到晚上那还新鲜吗?”他放下饭盒跑到病床尾端把床摇起来,摇成一个合适的角度,又跑回来打开饭盒,拿了一双筷子挑鱼刺。 “你吃了吗?”周母接过粥喝了两口,她生着病又刚做完透析,并没有多大胃口,但不能拂了儿子的一片孝心,勉强往嘴里塞,“妈妈吃不完,你也吃。” 鹤青把剔好的鱼肉沾了点酱汁放进母亲的碗里,“你吃吧,我在学校吃了才过来的。” 周母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了,放下了碗筷。 鹤青收拾好以后,又把床放下去,“不吃就不吃了吧,等会你肚子饿了喊我一声,我拿去热热。”他给母亲掖好被角,坐在旁边说了几句话,见母亲倦意上涌,轻声宽慰道:“睡吧。” 等到母亲睡着以后,周鹤青才站起来去值班室找医生询问当天的情况,又跑到楼下缴费,再回来向护士确认明天的药剂和进程。等到全部忙完的时候,已经约莫快九点,他坐在椅子上愣神,有点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些什么,可是竟闲不住,老想着再做点什么。他看见放凉了的粥和鱼,想着待会护士查房母亲醒了该饿了,又抱着饭盒匆匆往茶水间走。 热饭的人很多,微波炉亮起暖黄色的光,旋转着的各式各样的饭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饥饿感排山倒海般涌向了他。周鹤青直到这时才惊觉自己是饿的,只是早上吃了四个包子,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跑到徐鸣远办公室等他,再一直到现在,难怪他总觉得胃疼。 追夫实在太刺激_3 与其说他没时间没胃口吃饭,倒不如说是他没钱吃饭了。 鹤青把饭盒放到一旁的台子,深吸一口气走向外间窗台。 这里的空气较之室内算得上清新许多,没有恼人的药味,只留下乘着夜风飘进来的丝丝凉意,映着楼下璀璨如同星河一般的光带,似乎能叫人忘却掉许多的烦恼与忧愁。 他又想抽烟了。 手指摸到装在上衣口袋里的烟盒顿了顿,想起这是医院,把手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旁绻着的纸条。他把纸条抽出来,上面赫然写着131XXXXXXXX,他看了看又烦躁地把纸条重新揣回兜里。 周鹤青想到刚才医生建议的换肾,以及后续的透析治疗,药品以及租房费用——为了给母亲治病,只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搬到海市来,可是老家那地方卖房的钱能值几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这学期结束,再过一个多月就又要开学了。 开学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资料费,哪怕是博士生每个月有一千多块钱的补助,也根本填不上这个巨大的窟窿。在不耽误研究室工作的情况下,他可以接三份高三生的家教,开学了也可以跟导师申请带本科生的课程,这样每天大概能挣个几百块钱。 鹤青忍不住翻开手机看刚刚划掉账单后银行给他发的消息,四位数的余额仿佛在嘲笑他是个穷光蛋。他又上网去查换肾大概要花多少钱,□□……□□合不合适,等不等得来,全靠运气,在此之前必须隔几天就要做一次透析,而做一次透析就得花好几百…… 妈的,他就是个穷光蛋。 周鹤青愤恨地踢了一脚栏杆,又蹲坐下来。 也就是说他不吃不喝解决了透析的问题,就算等来合适的□□他也没办法给他妈做手术,更别提做完手术的后期护理和康复了,ICU病房里住一天就是好几千。 周鹤青想叫,想放声大叫。 可他就是一只被剪了冠的公鸡,叫出声来又能怎样呢,就很了不起吗?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不能。不能。不能! 他又把衣兜里的纸条翻出来,似乎要把上面的电话号码盯出个窟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抿着唇垂眉又把那纸条撕了,旋即给徐鸣远发了条短信——我答应了。 借高利贷总不是个好办法,现在是好借,但将来他拿什么还呢?且不说那些放高利贷的会不会找到他学校去,逼得他读不了书,要是跑过来找母亲的麻烦,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他还有一年就博士毕业了,运气好的话学校会安排他出国访学,以他的学历和名牌大学的背景,即便是将来留校当老师也非常容易。他不能这样毁了自己,也不允许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令一切都前功尽弃。 他握着手机,转头去看楼底下茫茫夜色,觉得生活既无奈又好笑。以往的这个时间他应该坐在研究室里捣鼓模型,而不是蹲在医院墙角为钱发愁。谁能想到堂堂A大高材生居然要靠出卖肉体色相才能解决贫寒交迫的困境,谁又能想到前男友居然花钱叫他去泡他亲弟弟。 他更没想过的是,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况且同样是出卖肉体,做熟人的生意总好过陌生人,他不禁冷笑一声。 周鹤青心里其实是憋着一股气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徐鸣远会对他这么狠心。 于是负气想到,这是你逼我的。 很快,手机“叮咚”一声,伴随着屏幕亮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先让财务给你打三十万,期限截止以后再给你打剩下的。 ——时间地点姓名样貌。 他简直受不了徐鸣远说话的语气,也受不了自己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就情绪失控。 那边回复得很慢,周鹤青划拉着手机时不时退出来看消息,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待到屏幕重新亮起的时候,显示的却是收款信息。 六位数的后面缀着他那可怜巴巴的全部积蓄,他盯着那串数字出神,很快,新的信息挤进了他的视野。 ——一夜暴富的感觉如何? ——滚你妈 ——等这个暑假结束吧,我会把他的资料发你邮箱。 周鹤青没有回复,为了避免让自己心烦,他甚至关掉了手机。他站起来,揉了揉自己因为长久蹲坐而略微发麻的双腿,直起身来长长的吐出一股浊气。 热水房里进进出出,全是排队热饭的人,捧着饭盒面带倦色。 周鹤青抱臂看了一会,想去他妈的,又回身去看幽暗灯光下长长的走廊和查房的医生护士,他揉了揉因为长久饥饿而抽疼到麻木的腹部,又想去他妈的,连饭盒都不要了,转身直接走向电梯。 医院旁边餐馆挺多的,周鹤青走进一家店,什么贵点什么,等到老板摆了满满一桌,他才拿过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直到吃胀吃撑放停下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掉落~ 十点还有第三章哟~ 第3章 第 3 章 3. 徐鸣远那个弟弟,周鹤青是见过的,叫徐闪亮,真不知道他爹妈是怎么给取的名字,明明哥哥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正常。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记不清那小孩的模样,依稀记得是个个子小小的,不太爱说话的小男生。看向大人的时候眼里总是怯生生的,喜欢抱着梯拐角处等他,见他来眼睛便会亮一下,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同学玩伴来找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也是,徐鸣远比他弟弟大了十来岁,也就更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那时候周鹤青也不过是个穷大学生,为了贴补家用,经人介绍给一个富人家的小孩补习。他以为有钱人家的小孩,长到十三四岁怎么着也得是个浑圆的小胖子,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外加成绩稀烂班级倒数。但没想到,这家伙瘦瘦弱弱,很懂礼貌,非得喊他一声小周老师,然后坐在那里兀自脸红半天。说是礼貌,倒不如说是怕人怕生,用畏畏缩缩来形容也不为过。 周鹤青哑然失笑,他这个半吊子算哪门子老师,他也不吃人,有什么好怕的。随后他给小孩出了套试题,还好还好,成绩差这点他还是看准了的。他记得房间里面还有一把擦拭得很干净的吉他,偶尔周鹤青上课上得乏了,便想逗他让他弹几首。那小孩回头看了一眼吉他,又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埋首继续写题去了。更多的回忆,只剩下笔尖摩挲在纸张上的沙沙声响。 他不只一次盯着小孩乌黑发顶的那个旋感叹道: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再多一点他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就是那段时间他和徐鸣远搞上的。乘着家里没人,给弟弟随便扔张试卷就被徐鸣远拉到房间里抱在一起胡天胡地,嬉笑玩闹后再出来给弟弟讲习题。因此授课的时间变得无限延长,家长也不多说什么,钱照给课照上。那段时间,周鹤青心情一直是雀跃着的,就连看弟弟都觉得分外可爱,时不时给他带颗糖摸摸他的小脑袋,想象自己在摸徐鸣远的狗头,一不小心就会笑出声来。 不行,不能想徐鸣远这个狗|杂|碎。 周鹤青叹了口气,烦躁地揉自己的后脑勺,站起来把新租的出租屋打扫干净。 也就是等到弟弟快升高三的节骨眼上,徐鸣远突然提出要分手,没过几天自己也被解雇了,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又太过莫名其妙,以至于自己想上门讨个说法,都被徐鸣远拒之门外。 追夫实在太刺激_4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以为徐鸣远是有什么隐情,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狼心狗肺,在玩弄自己的感情。周鹤青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擦拭家具的力度越来越大,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一把将抹布扔到瓷盆里,点了根烟坐在了地上。 屋顶绿色漆皮吊扇吱呀吱呀晃起圈来。 已经是七月中旬了,鹤青躺下枕在手臂上看着孜孜不倦的吊扇出神,当中贴着的标牌旋转着由远及近,略一眨眼就又回到高不可攀的檐顶。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朝空中点了点,细碎的烟灰飘下来滚进尘埃里。 就像徐鸣远一样。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犹如神祇一般的人朝他走过来,他以为自己能够伸手握住他的手,可到头来不过是雾里看花真真假假罢了。现在他知道,你若伸出手去,他必挥动他的扇叶削下你的血肉来。没想到这年头,连吊扇都是嗜血的。 周鹤青打了个喷嚏,爬起来把烟慢慢抽完,又开始拧抹布擦桌椅了。 现在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在没有等到合适的□□以前,只需要隔几天就去医院做次透析即可,一旦发现数值不正常就要住院调节。 他擦擦脸上的汗水,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前进不是? 更何况,和徐鸣远那样的天之骄子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也算是给他这样本该平淡无奇的人生增加了一点彩头。 只是——他翻出手机看了看,徐鸣远自打上次给他发过微信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如果不是银行卡里躺着的六位数余额,他简直要以为这件事就只是一场梦了。 周鹤青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汗水争先恐后地从自己的心窝里涌出来,涌得他头晕脑胀,快要喘不过气来,下午一定得去二手市场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空调卖。 他不知道这兄弟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想到徐弟弟那副畏缩怯懦的样子,难不成是哥哥看出弟弟喜欢男人,所以要找个男人帮他弟□□?而自己因为和徐鸣远搞过彼此知根知底,又是高知好面子绝不会轻易说出去,再者正好撞枪口上了,索性拿来用一用。 哇,周鹤青感叹,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有够□□的。 九月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周鹤青同往常一样早上在家做好饭菜,陪母亲去医院透析,下午去学校帮导师整理资料,他几乎以为这平淡的一天就要这样过去了,但一条新信息打破了他的平静。 周鹤青跨着单车站在路边,在看见手机界面弹出“徐鸣远”名字的那一刻,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划开手机界面,上面光秃秃的只留了一张登记照。小男生长开了些,黑色短发,模样青涩,面貌同徐鸣远有七分像,但更漂亮些。抿着唇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倒更像是高考时拍的登记照。 他掐指一算,这家伙如今也有二十岁了,但愿他不要记起自己是他曾经的家教老师。 照片底下是——今晚十点半,春北路73号星海酒吧。 周鹤青顺手把手机关了。 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伸了个懒腰,脚一蹬踏板,单车歪歪斜斜滑出去很远。 春北路73号。 从地铁站出来要走十几分钟,穿进小胡同又要走十几分钟,等到面前出现青的石板路,两边墙面上绘满了大片的涂鸦,才能在夜色深处里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霓虹灯将这条小街照得多彩又斑斓,在黑夜里缓慢旋转,连带着感情都变得暧|昧不明。 是放纵,是情|欲。 仅仅是站在门口,周鹤青都能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 平日里,他是不太愿意来这里的。 害怕暴露自己的性向是一回事,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他骨子里是个基|佬,但是却是一个很传统的基|佬。 徐鸣远以前就挺想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但他从来都不答应,没想到居然为了徐闪亮破了先例。 周鹤青咽了口唾沫。 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衣服下摆十分正经地塞进皮带下,刘海不长不短,堪堪遮住额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颓败感。站在酒吧门口,倒不像是来消遣娱乐,更像是来抓奸闹事的,难怪保安大哥拦着不让他进去。 “这位先生,今个这里被徐二少包了,要不你明天再来玩?”保安生得虎背熊腰,五官皱成一团,肉山似的身体正好堵住酒吧大门。 周鹤青被拦下也不恼,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名片,正面是星海酒吧,反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徐鸣远”。那保安接过,上下打量了会周鹤青,这才放行。 门外挂着的帘子一掀开,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要怎么说呢,群魔乱舞? 音浪太强,不晃就会被撞到地上? 音乐声交杂着人们大声交谈的声音,令周鹤青头脑一片空白。舞池中央,百平来的小地方挤满了人,人们贴面站在一起,随着音乐尽情晃动自己的身体,空气里弥漫着酒精与情|欲的味道。正前方的舞台上站了几个穿着暴露的年轻男子正在搔首弄姿,有意思的是肥环燕瘦应有尽有,身材好些的内|裤里更是塞满了钞票,正忙不迭地冲台下的观众抛媚眼。 就连挤在舞池中央的人们都是奇装异服的,铆钉皮衣皮裤粉红蓝绿青蓝毛再正常不过,就他周鹤青一人衬衣牛仔裤,哪像是来泡吧的,倒像是个要去老师办公室的乖学生。哪哪都格格不入。 音乐声吵得他头痛欲裂,各色异样的目光也令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周鹤青好不容易挤到一个相对安静和人少的地方,刚喘了口气。身旁路过的人看了他好几眼,揪住一旁的服务生大声兴奋问道:“你们酒吧最近要开始搞清纯路线了吗?”那家伙打扮得流里流气,鼻子中间穿了个环,怎么,以为自己是牛魔王的小弟? 周鹤青皱眉,觉得自己已经快没有耐性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烦心的事情很多,没有功夫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地方,但是想到钱……他便叹了口气。 正好有服务生端着餐盘路过,见周鹤青一脸不耐,便好心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周鹤青摇摇头,那服务生只好走开,但很快又被拦住了。周鹤青问道:“你知道徐闪亮吗?他在哪?” 果不其然,那服务生含笑看他一眼,往舞池正中央指了指:“闪亮在那呢,跳得最起劲的那个就是。” 舞池正中央,有一个头发黄不黄白不白编了一头脏辫的家伙仿佛吃了摇头|丸一般,正在疯狂地甩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啦,赶明儿八点半掉落一章。 感谢大噶,如果能点点收藏留个评就………………太感动了!! 第4章 第 4 章 黄毛头发很长,跃动的时候长长的额发凌空甩起,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和低垂的眼睑。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鼻尖坠了粒汗珠,圆滚滚亮晶晶的,应着灯光的照耀倒显出几分稚嫩可爱。每一次起落,明明灭灭的灯光下,并不能看清他的全貌,但是脸部的轮廓周鹤青还是认得出来的,简直同他那混账哥哥一模一样。 舞池中央人满为患,周鹤青原本想挤过去,但那倒霉孩子不知怎地竟然跑到最中间的地方去,以至于周鹤青挤了几次都没成功,索性放弃,抱臂站在一旁欣赏起群魔乱舞来。 一曲完毕,舞池中间人头攒动,有些下场要休息喝酒的,但更多的是拿着酒瓶往中间涌的。很快,DJ换了一首节奏更加快速激昂的重金属摇滚乐,当即迎来了在场年轻人的欢呼,很快,他们重新贴合在一起,随着音乐肆意摆动身体。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展现出如梦如幻的神情。荷尔蒙冲天而起,几乎要把屋顶掀翻,就连站在场外的周鹤青都有点抵挡不住这股热情,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只好拿过一瓶冰镇的啤酒喝起来。 站在场中央的徐闪亮更为耀眼,他劈手夺过一瓶冰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就连喉结的滚动都显得极具诱惑。随后,他将未喝完的啤酒淋在自己身上,白色的布料很快被浸透了,服帖在他身上,勾勒出闪亮劲瘦的腰肢和胸前两点。 追夫实在太刺激_5 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周鹤青摇了摇头,没想到当年腼腆内敛的小男孩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很快,他注意到,那些年轻人都是自发地以闪亮为中心站成一个圈的,他们不断地向闪亮递酒,借着动作可劲地往他跟前凑,间或触碰他的胳膊或是腰肢。徐闪亮不闻不问,递过来的酒来者不拒,红的白的黄的一杯接一杯。他似乎是醉得厉害了,连感官都迟钝起来,只是时不时挥手去打那些伸过来的咸猪手,才叫人惊觉他其实是不愿意的。 而等到徐闪亮背过身去,周鹤青刚喝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他起初以为这家伙只是穿了一条紧身破洞牛仔裤,但没想到他屁股后面居然也是镂空的,而且里面什么都没穿,白生生的臀肉从缝隙里挤出来,张牙舞爪的,随着主人的动作小幅度晃动着。 也难怪那些围着他的男人会蠢蠢欲动了。 围过去的男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周鹤青有些拿捏不准徐闪亮现在的想法,是享受这一切呢还是排斥呢? 他闷头喝了一大口酒,把瓶子搁在吧台上,往人潮中走去。 徐闪亮正在反手抽一个男人大耳瓜子,那家伙正试图把手从屁股破洞里伸进去,但很不幸,他手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就被男人抓住了。 徐闪亮脑子里乱成一团,酒精虽然麻痹了他整个大脑,但是气愤还是占了上风,他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的豆腐也是你能吃的?保安!保安!” 那男人嘻嘻哈哈不当回事,周鹤青从背后挤过来,凌空一拳狠狠揍在了男人的鼻子上。 男人捂着鼻子惨叫出声,周围一圈人顿时静下来,只剩下音乐兀自狂放,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周鹤青便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可能是喝了假酒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情来。瞧这阵仗,周大博士觉得自己酒醒了大半,背后冷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刺痛了大片肌肤。 电视剧里怎么演的? 噢对,要抓住女主角的手冲出包围圈。 他翻身去拉闪亮的手,却被人错过了,勾着脖子跳到他背上,两条细腿牢牢缠住周鹤青的腰,笑得张狂大声:“哈哈,英雄!”他骑在鹤青背上胡乱扑腾两条腿,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把周鹤青摇得东倒西歪不得不反手去抱。 一摸一手的滑腻臀|肉,凉凉的,却簇起一团火来。 徐闪亮仿佛被人点了穴,又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撒了气瘫软烂在周鹤青背上,连声音都变得小声委屈:“你怎么才来啊。”他说着,滚烫的耳尖蹭了一下鹤青的周脖颈,像传染似的,连带着周鹤青的脖子都红了,闷声“嗯”了一下,又忙不迭地把搂在闪亮屁|股上的手往旁边移了移,等摸到厚实纹路清晰的牛仔布料才长舒一口气。 方后知后觉想到——难道这家伙认出我来了? 周鹤青看周围盯着他们的那么多双眼睛,又见捂着鼻子在一旁哀嚎的男人,硬着头皮想要挤开人群往外面走。人们倒也自觉劈开一条道路,夹道欢迎般杵在两旁,可惜他刚没走两步,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了一群黑衣制服保安打手般的人气势汹汹走过来。 周鹤青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酒吧经理站在他们面前,看了那个哀嚎的男人一眼,朝他鞠了一躬:“徐二少,您没事吧?”又挥手叫手下把那男人架出去。 趴在周鹤青背上的闪亮摆了摆手,一双眼睛半眯着。 那经理又道:“是我们保护不周,对不住您了,徐二少要不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 经理还欲再说两句,闪亮一下子坐正了,大声一吼:“吵死了!”经理立马闭了嘴。 他拉住周鹤青的耳朵:“去那,我要坐到那里去!” 周鹤青:“……” 周鹤青背着闪亮往一旁卡座走,他们离开后,经理站在原地热了一下场,年轻人们又很快舞在一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跟着他们离开的却还有几人,打扮得同闪亮差不多,正面带揶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们。周鹤青把闪亮放到沙发上,想要坐到一边去,却被闪亮手脚并用爬到怀里,腻着不动,浑身上下皆是汹涌的酒气。 周鹤青看了看周围那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有些尴尬地把闪亮搂着他脖子双手的放下来,但那两条细胳膊此刻如藤蔓将他缠得死紧,拿下来不过片刻就又缠上去了。 就这样还不罢休,非要嘟囔两声:“别动。”说着挪动自己的身体,似乎要把自己整个缩在周鹤青怀里。 周鹤青拍拍他的脸,怀疑闪亮醉得不轻,他只好托起闪亮的下巴令他失焦的双眼定在他的脸上,他看了看周围卡座众人,只得压低声音道:“听着,是你哥哥叫我来找你的。”他看见闪亮脸上浮起醉酒后的人惯有的傻笑,只得再次重复:“是你哥哥叫我来找你的。” 他似乎是醉得狠了,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只是一昧地傻,抱着周鹤青的样子,像是得到了什么世间瑰宝,亦或是抢得宝石的龙。牢牢的,固执的守着他的宝藏,不让任何人踏入他的领地。 卡座内那么多人,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看,周鹤青浑身如着了火般,挣扎着想要逃脱徐闪亮的桎梏。 周围人“哄”一声笑了,有好事者凑过去问:“诶,闪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个人? 周鹤青突然明白了他们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黑了。他原以为徐家兄弟好歹会为他留几分情面,至少不把他们即将开始的这段关系摆到明面上来说,却没想到还没开始,自己就已经成为了有钱人炫耀的资本。 这算什么? 你说他虚伪也好,死要面子也罢,但他也决不允许自己已经低得可怜的自尊被人踩在脚底下。是,他是收了钱就得办事,但他的雇主是徐家兄弟,和这些旁系人员没有什么关系! 他才站起来,闪亮就去拉他的手,脸上还是傻兮兮地笑,不说话。周鹤青闹不明白这个人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也闹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闪亮揉了揉眼睛,问旁边的人:“诶,现在几点了?到十二点了没有?” 有个人把手表亮出来看了看,“快了,还有十几分钟。” 徐闪亮不耐地皱着眉头,说话声音像是撒娇,“怎么还差十几分钟啊。” 旋即又开心起来:“我不管,我宣布,现在就是十二点。”他牵起周鹤青的手举到头顶,开心地大叫:“十二点啦——哈哈哈哈。” 旁的人立马会意拉出身后藏着的东西:“闪亮,生日快乐!” “徐二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闪亮!” 还有人朝服务员招手,五层的生日蛋糕被从后厨推出来,背景音乐也应景地换成了生日快乐歌,此起彼伏的祝你生日快乐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起来。 奶油蛋糕每一层都不一样,插满了蜡烛,极尽奢华。 顶端赫然插着“20”的数字蜡烛,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已经满二十岁了。 徐闪亮笑得很开心。 他拉着周鹤青的手蹒跚着走过去切蛋糕,那蛋糕被他切得乱七八糟。四周都静悄悄的,无数双眼睛全都盯着他们两,周鹤青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的闪亮。烛光落在闪亮的眼里,在那双濡湿泛着水汽的眸子里,周鹤青竟在里面看见了一丝爱意。 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周鹤青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追夫实在太刺激_6 闪亮笑着看他,站得东倒西歪的,又被扶正,他似乎很费劲地在思考鹤青的问题,冷不丁用食指点了一点蛋糕刮到鹤青鼻尖,傻笑道:“我知道,你是——” “——我的生日礼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掉落啦。 看过的各位小可爱勇敢地举起你们的仙女棒,点个收藏吧么么哒 第5章 第 5 章 5. 周鹤青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 人群里爆发出如潮般的掌声与尖叫几乎要把他淹没。 那些兴奋到扭曲的面孔看得周鹤青胃里一阵阵绞痛。 直到这会儿,他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一个“物件”,一份为了表示兄友弟恭情谊的,哥哥送给弟弟的一份“生日礼物”。这认知令他如坠冰窖,浑身打起摆子来,视线慌乱扫过人群,唯恐在里面发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他看着这群纸醉金迷荒度人生的富二代们,打心底一阵恶寒。 徐闪亮赖在他身上,浑然不觉鹤青的不对劲,伸手挑了一大团奶油塞进周鹤青嘴里,指尖合着奶油挑弄鹤青的唇舌。他搂着周鹤青的脖子,迫使人低下头来仔细听他讲话。 他凑得那么近,以至于周鹤青能够清楚看见他狭长的眼线和鼻尖上凝着的细小汗珠。 闪亮喝得醉醺醺的,呵出的热气尽数打在周鹤青耳畔,他打了个酒嗝,又笑嘻嘻大声喊:“我好高兴啊!我真的好高兴啊!”他抓起一把蛋糕抛向天空,“今晚大家尽情嗨。”他转过头去,一刻也舍不得把目光移开,拿滑腻腻的沾着奶油的手去摸周鹤青的脸:“全部算我的。” 年轻人顿时喧闹起来,背景音乐也换回了之前的死亡摇滚。他们拿起香槟冲着周鹤青和闪亮喷过来,却在接触到周鹤青阴沉的目光后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勾肩搭背相偕离去以掩盖自己的尴尬。一边小声嘀咕:“哇,徐二少不会没有跟他对象打好商量就自己公然出柜了吧。” 周鹤青倒是没听到,他目光沉寂如深潭,不说话的时候样子凶巴巴的看起来不那么容易相处。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在不高兴,陆陆续续都走了个干净,偏生身上挂着个醉酒的浑然不觉。 就当个挂件吧,周鹤青开了一瓶香槟,连杯子都不用,对着瓶口就往嘴里灌。后来喝得多了,红的白的黄的酒精含量高的低的,一股脑往肚子里倒,那架势,非得喝个肠穿肚烂才罢休。 就疯这一次吧。 这么多年,循规蹈矩的生活。 这么些年,心心念念只记挂着那一个人。 这么些年……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生活的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去想学业,不去想生病的母亲,不去想如何赚钱,就放纵这一次吧…… 玩到尽兴处,闪亮一下子跃上了卡座茶几,穿着他的破洞牛仔裤就开始跳霹雳舞。周鹤青抱着酒瓶子歪倒在沙发上,一边鼓掌一边爆出连串的大笑。他视野一阵模糊,来回晃着的只剩下闪亮挤出破洞的臀肉,像一个个会跳舞的白面馒头。 闪亮从台子上跳下来,骑坐到鹤青腿上,□□的臀肉紧紧贴住鹤青裸露的大腿,随着音乐不断扭动自己的身体。肌肤摩擦间,似有火燃起来,烧得他坐立难安,却又忍着极大的羞耻心赖住不走。 我醉了,我真的真的真的是醉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清醒。 他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低下头凑过去嗅周鹤青的味道。从那些混杂的酒气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属于记忆的味道,是那些日子里他们坐在阳光下谈笑的味道,是周鹤青的味道。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如雷的心跳,强迫自己壮起渺小到可怜的胆子,把唇印在周鹤青的唇上。 珠串的帘子将他们与世人隔开来,仿佛隔壁的喧闹与他们无关。 徐闪亮捧着鹤青的脸,专注地用尽全身力气去亲他。 是的,亲他。 他把自己的嘴唇牢牢贴在周鹤青的唇上,力气大得隔着唇瓣都能感受到对方坚固的牙齿。贴了好一会,才无师自通般的上下磨蹭起来。柔软的,湿润的,彼此细小的唇纹嵌合住,磨合拉扯,痒得闪亮心脏都有些麻痹了。 周鹤青轻笑了一声。 太厉害了,徐闪亮想,我把他亲笑了,他没有抗拒我。 突然间,他感到整个人被人抬高了一点,那双属于周鹤青的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托住闪亮浑圆的臀瓣,粗糙的指腹在柔嫩滑腻的臀肉上来回抚摸着,间或用手指去勾那些细碎的线条,借着一身蛮力把它们扯碎,继而将整只手溜进去,冷不丁掐了臀尖一把。 “啊!”闪亮猛然惊叫一声,酒醒了大半,转过头去看身后作恶的手。却被人钳住下颚拉回来,濡湿的舌尖舔过他的唇缝,乘着闪亮还在吃惊的空当,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徐闪亮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彼此鼻尖错落相交,眼神恍恍惚惚落到周鹤青长而卷的睫毛上,像花朵般绽放。 他没有睁眼睛,眼睑也没有颤动,他没有醒。 徐闪亮长舒一口气,旋即也闭上眼睛,享受起这个吻来。 他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彼此舌尖相抵促发的细小电流,还有在他身后不断揉捏的双手。徐闪亮浑身战栗般地抖起来,他知道自己硬了,勃|发的欲望把牛仔裤顶出一个明显的形状。他也知道,周鹤青也硬了。他把双腿分得极开,一边同周鹤青接吻,一边耸动自己的胯部,时不时让自己的鼓包撞向周鹤青的鼓包,时不时让鹤青冰凉的手指蹭过自己鼓|胀的囊|袋。 闪亮睁开一只眼睛,生怕自己的小心机被撞破。他不老实地动来动去,很快,周鹤青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他又慌忙把眼睛闭上了。 来不及咽下的唾液他要追着舔,唇瓣分离的时候他要追过去咬。 吻得还没尽兴,帘子就被人一把掀起。 怪叫声口哨声四起,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闪亮,你这就忍不住了啊!” 他满心眼里都是——他正在和周鹤青搂在一起,别的充耳不闻。甚至摆起腰肢,让鹤青的手能够更好地从破洞处穿进去抚摸他光滑的大腿。 有人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兜头一件外套盖下来,罩住徐闪亮和周鹤青。 “你两得了啊,真在这来一炮,我们倒是不介意看活春宫,老板可是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闪亮即使是精|虫上脑也觉得有些过了,他想站起来,可很快又被拉着跌进周鹤青怀里。他下意识地觉得周鹤青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实在是太开心了,酒精把所有的情绪感官都放大了无数倍。他想叫,想笑,觉得今天是自己有史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小周老师想做什么去做就好了,他什么都听他的。 朋友们上前来分开他两,奈何闪亮和周鹤青连体婴似的黏在一处,只能好说歹说把他两拉了出去,又嘻嘻哈哈把他们推进酒吧附近的小旅馆里,简直没个正行。 追夫实在太刺激_7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这里停一天,因为下面是又又。 不过又又放在微博了——阿mo次肉肉 记得来吃呀~ 第6章 第 6 章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周鹤青把闪亮搂得死紧,大腿肌肉紧绷,贴着不再动弹,约莫是射了。他的唇烫得吓人,不住亲吻闪亮薄凉的后颈和耳畔,低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徐闪亮心下一松,想着可算是结束啦,等我一觉睡醒明天再找你算账,随即放心大胆让自己坠入黑暗。恍惚间,他似乎听见周鹤青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声音模糊忽近忽远,以至于他不太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鸣远……” 隔日,徐闪亮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被人大卸八块也不过如此。 床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墨色的窗帘紧闭,光束里浮动的细小尘埃令他觉得时间都静止了。 现在几点了? 闪亮翻了个身想去拿手机,但是从身体内部传来的尖锐痛觉阻碍了他的下一步动作。朝天椒埋进去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就感觉碾碎了的小米椒在入口涂了一圈。 是小米椒啊!哎呦我的亲娘! 闪亮趴在床上不敢动弹,他伸手下去感受了一下,既没有干涸的精斑也没有结块的血迹,除了尚未涂药这一点外,倒也挑不出周鹤青哪里不好了。不不不,他哪里都不好,他进得那么深,操|得那么大力,姿势别扭怪异,根本不顾及他会腿酸难受,以至于现在身体里还残留着被进出的摩擦感。 他摸了摸肚子,就好像周鹤青仍旧在里面一样。 闪亮红着半张脸,把自己缩进被子里,这才意识到现下里盖着的被子居然是新的,昨晚上那乱糟糟一团正团在角落里。他猜想,一定是周鹤青昨晚酒醒了,忙前忙后为他做的,又觉得有点小窃喜。再一想昨晚周鹤青之所以这么发狂,是把他错认成了徐鸣远才这么生气,怪不得他。但大抵自己也做得不够好,求着央着徐鸣远把鹤青让给自己,没说清楚前因后果就拉着人在生日派对上公然出柜,是个人都会不高兴。 徐闪亮自我建设半天,缓过气来,扶着腰哎呦哎呦叫唤,但好歹是把自己给弄了起来,双脚一接触地面竟差点跪了下去。 太疼了—— 他重新趴回床上,这次是侧躺着,努力收缩穴口,不然他老觉着有冷风嗖嗖往里面灌。目光在狼藉的地面来回逡巡,见着了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却没见上衣小背心,徒留一件被自己撕烂的周鹤青的衬衫挂在门把手上,显然是周鹤青穿上自己的小背心落荒而逃了。 他想象了一下周鹤青穿着紧身小背心在大街上拦车乱逛的样子,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腹肌牵扯括约肌,那个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就凝在了嘴角——妈的周鹤青你个混蛋王八蛋本来是老子想上你的看你可怜才让一让你可你居然吃干抹净一走了之!!! 暗地里骂了会,便觉着口渴,拿了床头未开封的矿泉水喝起来,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垃圾桶里用过的安全|套、撕得破破烂烂的衬衫,以及堆在角落里的脏床单,慢慢地脸就红了,还没把羞意耗尽,屁|股就先发起号令。 徐闪亮干躺了会,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打电话叫来同伙拯救自己。朋友们进来的时候,徐闪亮赤条条拥着被子缩在角落里,俨然一副被人糟蹋过的良家妇女样,免不了受人一顿嘻嘻哈哈的嘲讽。 闪亮撅着嘴躲在被子里穿衣服,时不时和他们拌几句嘴,嚷道:“现如今老子也是有性生活的人了,看你们一个个怂样,我跟你们说,遇到喜欢的人别的不说,冲上去就是干,他就离不开你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 “呸!不会用古诗词就不要乱用好的伐!我瞧你是□□的那个吧!”一个小粉毛说着,动手动脚就想去扯徐闪亮的被子。 徐闪亮裤子还没提上去,哪里肯妥协,当即抱起被子和他们抗争起来,冷不丁扯到伤处发出一声绵长的呻|吟,让几个半大小伙子都红了脸停手,面面相觑不言不语。 那粉毛瞧见闪亮双颊嫣红,手脚发软的样子,问道:“我说闪亮,你是不是哪不太舒服啊?看模样像有点发烧?” 他伸手去摸闪亮的额头,却被闪亮飞快拍开:“你给我注意点,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了你知道不?再动手动脚,小心我小周老师砍你手脚!” 粉毛怏怏收回手:“拉倒吧,我看周老师昨晚情绪不太对,感觉不是很高兴啊。” “胡说八道!”闪亮戳他脑门:“情|趣,情|趣你懂吗?你这个万年单身狗!” 他现在缓和些了,说话不再有气无力,掀开被子站起来的时候也不再浑身发软了,但就是有点忽冷忽热,裹紧衣服下了床迈着八字步别别扭扭往外走,假装自己没听见身后的嘲笑。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闪亮坐在车上,随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新学期课程表,每逢周一下午都有一节高数选修课,任课老师的就是周鹤青。 喜欢一个人啊,就是明明是英文专业的学生,非要跨学科去选学高数。 他翘起食指在周鹤青的名字上轻弹了下,薄薄的纸张“啪”一响,震碎了一片阳光。 周鹤青用过午饭,走到教职工休息室洗脸。 一边读博一边教书虽然辛苦些,但是好歹能够解决一部分生活费的问题。从早上睁眼看见脸色苍白的徐闪亮开始一直到现在,他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不太确定等会能不能正常授课。 周鹤青掬了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 他望向镜中的自己,是个眼眸深邃,鼻梁英挺的年轻人,此刻却显得有些面目可憎了。睁眼看见徐闪亮的时候,周鹤青承认自己是有一瞬间的心慌。就算是闪亮一开始勾引的他,但他也做得太过分了些。他掀开被子,看清闪亮股间惨状,终是不忍心。打来热水为他清洗过后,又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才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他昨晚真是喝多了才把徐闪亮看成了徐鸣远。 虽然兄弟俩都是一模一样的恶劣,但闪亮并不需要为他哥的劣行付出代价。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马应龙,端详片刻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将这支药膏交到闪亮手上。 早先的时候,他在旅馆下面的药店里买了这个,站在楼道口徘徊不敢进,心想着要是徐闪亮自己醒了该怎么办他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过往群众频频侧目,怎么看怎么像个变态。再犹豫一会,就听见楼底下浩浩荡荡进来一伙年轻人,说说笑笑谈论闪亮。他想着既然闪亮的朋友来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捏着药膏把脸一遮径直跑了。 等下了课,去看看他吧。 周鹤青叹了口气,双手揣在兜里,指尖不住摩挲着软管的硬壳。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喜欢的话,就点个收藏吧。 有的宝宝说怕虐,其实私以为并不是虐啊,相反应该还能有点甜…… 上章吃肉在微博哦阿mo次肉肉 第7章 第 7 章 追夫实在太刺激_8 7. 周鹤青同往常一样早早到了教室,擦干净黑板坐下开始翻教案、花名册调整多媒体仪器。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他看了眼手表,距离打铃还有五分钟。因为教的是高数选修不是必修,只是为了给有数学兴趣爱好的同学们增设一门课程,比起那些电影鉴赏亦或是交际舞的相关课程,选择这门课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他翻翻花名册,不出所料,大多是学工科或者理学的男生,偶有几个其他院系的倒霉蛋大抵是最后系统崩溃来不及选了,给自动筛到他这里来的吧。 想到这里,周鹤青轻笑了下,随手翻到最后一页,竟赫然在上面看见了徐闪亮的名字。 周鹤青心下大震,连忙抬头四顾,却并没有发现那个扎眼的黄毛小子,又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把手揣进口袋里,摩挲了会药膏软管,终是拿出来恢复一贯的严肃模样。直到现在,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去面对徐闪亮。 他不禁想起那个头染黄白,满头脏辫,身穿破洞衣裤,戴着耳钉画着眼线的杀马特小青年,和面前坐着的这些衣着朴实、素面朝天,一个个都带着酒瓶底厚方框眼镜的高材生们想比,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身上流露出来的街头小混混气质,也同这所高等学府蕴藏的学术气质完全不一样。 周鹤青捏了捏鼻梁,兀自放下心来。 徐闪亮那样的人也决不可能会考到这样的学校里来,兴许是同名同姓也说不定,他应该是多虑了。 正好上课铃声响,学生们静了声。 周鹤青站起来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及课程概要讲解,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 念到徐闪亮名字的时候,周鹤青心里一紧,生怕会碰见不该见的人。讲台下的学生顿时也炸了锅,相继交头接耳起来,隐约能听见几句:“什么!徐闪亮!”“他选了这个课?”“哈,八成是不会来的。” 周鹤青拍了拍桌子将聒噪按下,他又念了一遍徐闪亮的名字,仍旧没有人回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后来接连点了几个都没人回答,但是讲台下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连绵不绝。待他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到。” 粉毛举着手从教室门口溜达进来,后面鱼贯跟了几个,一边往里走一边朝周鹤青说道:“老师好。”唯有一个扎了冲天小辫的黄毛吊儿郎当断后。闪亮双手插兜,走进来还不忘偏过脑袋向周鹤青挤了下眼,说那句“老师好”的时候也是语气拖长老不正经充满揶揄。 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吊儿郎当地晃到了最后一排,唯独徐闪亮居然大咧咧地坐在靠近讲台的第一排。粉毛站在教室后面目瞪口呆,用口型询问闪亮:“你确定?” 徐闪亮才不管他,歪扭着扶着座椅坐下来,单手撑在下巴上,笑眯眯仰头看周鹤青:“真是对不起啊老师,我们上课迟到了,第一节课,你就原谅一下我们吧。” 堂下当即窸窸窣窣一阵,喧闹起来。 周鹤青面露不愉,徐闪亮敛起笑容目光向身后一扫,人人竟静若寒蝉。他便又回过头来仰着脑袋冲周鹤青傻笑。 周鹤青不再理他,清了清嗓子翻开课本讲课。 他把目光落在教案上,落在电脑课件上,落在前排同学的水杯上,落在教室后方的时钟上。周鹤青从来没有觉得一堂课这么漫长过,精神食粮的填补、新旧思维的撞击,都无法让他完全甩开那道灼人的目光。 周鹤青转身开始在黑板上板书。 白色的粉笔摩擦在墨绿色的黑板上,簌簌飘下雪来。 “啪”一声脆响,断掉的粉笔头落到金属挡板上,周鹤青放下被按断的另外半截,面色如常转过来同大家说道:“下面请同学们算算这题,五分钟后我请同学上来在黑板上写下你的答案。” 一时间,翻书声,交谈声,笔帽掉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在询问出的是哪题要用哪些公式为何在书上翻不到。周鹤青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偷偷拿余光去看坐在前排的徐闪亮。 他低着头玩手机,看起来坐得是有些不太舒服,撅着屁股左挪右挪不□□生,起初还能目光炯炯追着周鹤青跑,待到周鹤青扫过来又立刻红了耳尖左顾右盼。 明明在人前是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富二代,偏偏私底下又搞得这么纯|情? 也还真是捉摸不透。 他又去看后面挤在角落里的非主流少年。粉蓝绿坐成了个三角形,捏着纸牌正在大杀四方,看情形玩的是斗地主。鸡冠毛趴在桌上玩手机,有些心不在焉。整个教室只剩下纸笔的沙沙声响以及……纸牌叠加和胜利者兴奋的嘀嘀咕咕,惹得前排同学频频侧目。 周鹤青放下水杯,开始满场巡视,见一个写得不太对另一个写得也不太对,路过徐闪亮的时候,闪亮连磨屁股都不太敢了,努力夹住括约肌保持镇定,心中默念一万句:“不要点我不要点我不要点我。” 但大概东西方众神也都去搓麻喝茶了,没有一位听见闪亮的心声。他只觉肩膀一沉,周鹤青宽厚手掌的力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顿时两眼发黑。就听周老师道:“既然这位同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就请他来为大家解惑吧。” 他说着拍了拍徐闪亮的肩膀,递给他半截粉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全班将近四十双眼睛也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后排粉毛吹了声口哨。 闪亮捏着粉笔期期艾艾站起来:“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不会你就站着,看看别的同学怎么答。”周鹤青一转身,“来,后面吹口哨那个把头发染成粉红色的同学,对,就是你,你来答。” 粉毛一脸懵逼看了闪亮一眼,又在闪亮的示意下站起来道:“老师,我也不会。” “很好,站着,你旁边的呢?” …… 周鹤青一连把那几个非主流男青年全叫起来站着,他“啪”一下把书拍在讲台上,震得场下鸦雀无声,“如果你们觉得这门课没什么必要学,我就烦请各位事先不要选这门课。但既然选择了这门课,就请你们对自己负责,尊重老师,尊重同学,尊重你们自己。” 鸡冠毛当场就不乐意了,“哐”一屁股坐下去,自顾自玩起手机。 周鹤青看他一眼:“请你出去。” 那鸡冠毛也是个有骨气的,说让出去就出去,临走前还踹一脚椅子,声音大得要把人逼疯。他刚走到一边就被闪亮拉住了胳膊。 四方的教室里气氛顿时剑拨弩张起来,场面一度令人有些窒息。 那鸡冠头“啧”了一声,倒也老实,乖乖坐下了,语气却不屑:“连诺贝尔奖都没有数学奖还在这里神气什么?” 周鹤青:“你选了连诺贝尔奖都没有数学奖的数学选修课还在这里神气什么?” 鸡冠毛涨红了脸,学生们哄堂大笑。 周鹤青话锋一转:“但其实,数学充斥着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早先的时候诺贝尔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数学对人类发展起到的重要作用,大家在学习的时候应该也能注意到,小到出门买菜,大到放眼宇宙,都运用到了数学的知识。学习这门知识并不是为了神气,而是能够帮助我们在方方面面解决生活中的困难,它是一门学科,也是一门工具,也却如这位同学所说并没有什么好神气的。” “好了,没什么好神气的我们要开始学这门没什么好神气的课程了,让我们一起领略一下这门课到底神奇在哪里……” 周鹤青转身拿起粉笔唰唰唰在黑板上写下正确的答案。 “要走的请便,我会同系主任说你们退选我这门课,再选别的应该还来得及。” 等到他全部写完,转身一看,那五个竟然都老老实实没有走。 他们也不是不想走,只是看徐闪亮没走也不好真的走了。 他们低着脑袋交头接耳:“哇!闪亮,你就任凭他这样怼我们?” 追夫实在太刺激_9 徐闪亮刚想说什么,就被点了名。 “徐闪亮,你下课之后到讲台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师生文很甜的…… 看我真诚滴大眼睛…… 这么甜得师生文不收藏一下吗 第8章 第 8 章 碧空如洗。 从教室的窗户望过去,似乎能清楚看见翱翔于天空的飞机和它带出的迤逦的两条细线,偶尔能听见隔壁班老师授课的声音以及鸟雀的啁啾。 徐闪亮趴在课桌上,觉得度日如年大抵也不过如此。 他像是一只躁动不安的猴子,怀里揣了那么大一根的香蕉,心里砰砰砰乱跳,急得不行,巴不得连蕉带皮一股脑吃到肚子里去。 他趴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屁股左扭右扭怎么样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以至于想找点事情干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思绪跟着周老师走,捏着笔在纸上乱划竟然还解出了几道题。 “哈!” 在公布正确答案的那一刻,徐闪亮身体坐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还没来得及同身边的人得瑟炫耀两句,下课铃就响了。 “好,同学们下周见。”周鹤青说着开始清理起教案来,他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闪亮的心骤然跳动起来,一声盖过一声,在胸腔里左突右撞,大得吓人也烫得吓人,烧得他脑子里晕乎乎的,连手心都开始出了汗,忍不住在裤子上擦擦又擦擦。 他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周鹤青也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有心看热闹的学生故意磨磨蹭蹭想要留下来听听老师和校霸要说什么,奈何他俩磨蹭的速度比旁人更甚,更有校霸之友谨防盯梢,不消片刻,教室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闪亮把那几个恼人厌的家伙赶了出去。 双手插进裤兜里,慢吞吞从阶梯教室最后面晃了下去。 绿色漆皮的吊扇在头顶兀自旋转着,散落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露出底下那张苍白如雪的脸来。周鹤青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家伙,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那么荒诞可笑并不真实。 周鹤青抬抬下巴,“把手伸出来。” 闪亮偷偷在裤兜布料上把手心的汗擦净了,才伸了手过去。 他要给我生日礼物吗?闪亮头脑发晕地想。 不行不行。 要镇定,要淡定,要从容不迫,要装出一副我很不在乎的样子。 周鹤青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在闪亮手心里。 教室门口探头探脑伸进来几个不怀好意的脑袋,见到周鹤青似乎是递给了闪亮什么东西,当下都哄闹起来。一个二个推搡着挤在一起差点没把门给拆了,都扬着脑袋拉长了声调“噢噢噢”乱成一团,四目相对的时候眼里都是揶揄的光。 周鹤青显然也是被这阵仗弄得愣了一愣,片刻后收回手匆匆忙忙要往外走。 不知是羞的是气的还是恼的,也可能是怨的,连带着屁|股也开始痛起来,他大抵是面子上过不去,又想起头天夜里周鹤青唤的那一声“鸣远”,头脑一热扬手就把药膏扔了出去:“谁稀罕你的东西!” 没有关怀没有贴心,上了床第二天人跑得没影了,如今干巴巴递个药膏来,就以为昨晚上的事情能两清? 白色软管呈抛物线直中周鹤青的后脑勺,而后“哐当”一声落在水泥地上。 周鹤青也只是被打中的那一下顿了顿,连个身都没转,自然也看不见闪亮的委屈。 不是吧?什么情况? 遭逢突变的四人组把揶揄逗乐全憋在了嗓子眼里,瞪着眼睛没了声,分开站在两边安安静静目送周老师远去。 徐闪亮才刚一扔出去就后悔了,为了图一时的痛快惹小周老师不高兴不说,但那可是小周老师送他的东西啊……这么想着,又别扭得一步一挨走过去,弯腰捡起了药膏。 粉毛举着手冲过去嚷道:“我来我来,你要扔掉是吧,我帮你扔得远远的,保准叫你眼不见心不烦。”他说着伸手要去拿那软膏,却被闪亮躲过去了。 绿毛道:“是啊,我说,那个什么傻逼周鹤青,有什么好嚣张的,还是个学生,当个代课老师就了不起了……”他见闪亮脸色不对,剩下的话就没说出去,可蓝毛接着道:“就是,都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一声不吭就当着我们的面出了柜,要不是知道你喜欢了他很多年,哥哥早帮你介绍一沓……” “介绍什么,介绍什么?你懂个屁。”闪亮捏着手里的软膏敲了蓝毛脑袋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这几个家伙异口同声道:“这是情趣……” 徐闪亮喜欢周鹤青,这在他们的小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早年就听说徐二少有个心上人白月光,面容英俊,智商奇高。反正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徐二少才追到了这个比他大七八岁的恋人,那段日子徐二少时常红光满面,人们就猜啊,他是不是好事将近了。这可不,一到生日宴会,闪亮就领着人跟他们出柜了。 要知道,徐二少有个别名叫夜店小王子,但他不大喝酒也不好色,却很慷慨,只要打个响指,那一晚上的酒他就给全包了。多少莺莺燕燕上赶着往他怀里扑,他都能坐怀不乱,后来知道他喜欢男人,也不乏商界精英或是娱乐巨星向他献媚,他都不为所动。 怎就一颗心挂在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情商感人的周老师身上。 徐闪亮边走边把玩手里的药膏,冷不丁一回头差点同身后的人撞上,他一把搂过小粉毛的脖子:“喂,就这个药,你去药店再给我买一支来。”他说着,从裤兜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到粉毛手里。 粉毛伸手弹了弹,纸币发出悦耳清脆的“唰啦”声。 他斜眼看了闪亮手里的药膏一眼,“你这不有一支了么,咋还要啊。” 闪亮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要你买就买,哪那么多废话。”说完把手重新插回兜里,往公寓楼方向去了。 明明是九月天,太阳明晃晃悬在天边,空气闷热潮湿,他却缩着脖子,一副畏寒惧冷的样子。 粉毛把钱收回兜里,大声喊他:“喂,你去哪里啊,不吃饭吗?你不中午也只吃了一点?” 闪亮伸手在脑袋顶上摇了摇:“买完药记得送到公寓楼来。”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咬着牙坚持走回了公寓楼。 胳膊上根根竖起的汗毛和过电般一阵又一阵传来的冷感,无一不摧残着他的神经。 追夫实在太刺激_10 闪亮站在门前手软得拿不住钥匙,浑身又软又烫,连弯腰都很费力,对着锁眼捅了几次都捅不进去。最后一次,他自暴自弃闭着眼睛一阵乱塞,终是把钥匙碰掉在地。 他望着地上的钥匙一阵头晕眼花,不得不靠在防盗门上才不至于软到在地,冰冷的金属质感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生病了,发烧了,两股战战提不起劲来,明明还未立秋尚在盛夏,他却连站在阴凉处都做不到,只奢求太阳的余晖能够给他片刻的温暖,以至于满脑子都不是空调制冷而是冲进去洗个热水澡。 徐闪亮费力地咽了口唾沫,用迟缓如老年人的行动拾起地上的钥匙开了门,心里约莫骂了周鹤青祖宗十八代却偏偏不舍得骂他。依靠着这样的信念,闪亮坚持着进门落锁,才任由自己晕倒在柔软床铺里。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醒过来时太阳穴隐隐作痛,双眼滚烫眼前猩红一片频频落下泪来,洇湿了一小块枕巾。屋子里暗暗的,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他应该是睡了很久了吧。 徐闪亮翻了个身,把泪和汗擦尽了,才挺着脑袋活像一只企鹅似的给自己扑腾着挪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滴滴答答昭示着自己的存在,闪亮费尽力气掀开眼皮瞅了一眼,发现自以为睡了个天昏地暗也不过才过去一两个小时。 其实睡了一觉,他已经感觉好很多了。说不上委屈也谈不上难受,从小到大,不论生多重的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可偏偏遇上周鹤青,他就忍不住想要撒娇想要讨好。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伸手去摸装在口袋里的那管药膏,又举到面前小心翼翼端详着。 越看越觉得自己没出息。 越看越觉得心里甜如蜜。 来来回回看来看去,药膏上的几个字看得闪亮都不会写了,先前记恨周鹤青的粗鲁在看到这管药膏以后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是——原来他也是心疼我的呢。 然后忍不住傻笑,扯得脑后一阵阵发晕。 他手里握着药膏,回忆起周鹤青递过来时的手,继而联想到这双手抚慰在自己身上时的灼热温度。一时间脑洞大开,身残志坚回想起昨夜种种,直把自己想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欲罢不能。 钱钟书说,十七八岁的单身男孩子脑子里的污秽程度不亚于公共厕所。 但二十出头刚破身的处男实际上也好不到哪去。 闪亮把药膏横放在鼻子底下,闭上眼睑,伸手探入底裤之下,捉着自己的大宝贝抚弄起来。他嗅着鼻尖淡淡的薄荷清香,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描绘出是周鹤青在抚摸他的画面。他其实昨晚并没有爽到,比起凌厉的性|爱,他更喜欢温柔的抚|慰。他在脑海里想象周鹤青灼热的气息,想象这是他的双手在不断游移。年轻的身体经不住挑|逗和刺激,不消片刻便射出了一股股浓|稠的|精|液,尽数兜在裤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我的小闪亮啾啾一下 亲妈疼你! 第9章 第 9 章 周鹤青晚饭用毕,刚走到寝室门口就被门后伸出来的一只胳膊牢牢环住了脖子,继而重心不稳,带着身后的人结结实实砸到桌上,东西哐里啷当落了一地不说,连胸口都被桌沿砸到疼痛难忍,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姜山吓得连忙从他背上爬起来,扶他坐到一旁,嘴里念叨着:“抱歉抱歉。” “我说老兄……”周鹤青揉了揉胸口:“你发什么神经啊,这要是这里横着的是一把刀,我就成两半了你知不知道。” 那兄弟一边收拾地上的烂摊子,一边迭声抱歉,见周鹤青并没有真的生气又狗腿般低了杯水过去,话锋一转落到今天代课上。 他挤着周鹤青坐下:“我这不刚听说你今天大展威风牛逼了一把,替你激动呗。” 周鹤青没听明白,端着水杯又喝了一口:“你说什么?” 姜山哈哈笑两声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就装吧,我都听说了,你今天在课堂上不是怒怼校霸五人帮吗?可把你厉害的,你就不怕被打击报复?” 校霸?打击报复? “不是吧你。”姜山转过身来撑在桌子上:“你可别跟我说你不认识徐闪亮啊。” 周鹤青默默把水咽了,“我知道啊,徐闪亮啊。” 姜山看他那样便知道周书呆子是不会知道校园里风风雨雨的,他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亏你还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年,徐闪亮的大名你都不知道。衡远集团二公子,在学校里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就不说搁我们学校了,出了学校大门都没人敢说他一个不字。” “他抽烟把宿舍烧了,人家家里直接给学校赔了一栋楼。” “喝酒闹事,进学校的时候把保安打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学校把那保安开了。” “他学习成绩倒还是不错,考试不靠作弊也能拿高分也是蛮神奇的就是了,但是他上课从来不听讲,不是看电视剧就是翘课,能见着他进教室门就不错了。” “哦,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咱学校北门要重新修吗,因为他前不久开车把校门撞烂了……然后就给捐了一个大门。” “我还是蛮希望他把机房点着的,这样说不定我们就能有新的电脑用了!” “兄弟。”室友拍拍周鹤青的肩膀,“我说兄弟诶,你就不怕明天早上收到辞退信?” 周鹤青含着一口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腼腆害羞的小男孩实在是大相径庭,他简直无法把室友口中所说的横行霸道的校园霸王和徐闪亮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想想徐家的做事风格,想起徐鸣远的处事手段,又忽然觉得释然了。 也许是徐家人骨子里的肆意妄为和人渣属性在作祟,等到徐闪亮长到二十来岁才突然迸发出来也说不定。 他最终把水咽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姜山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大块头,东北人。 他同正在喝水的周鹤青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地去开门。 平日里,除了哥几个还真没什么人来博士楼,都是寒窗苦读的书呆子,哪有那么多走街串巷打招呼的。 所以开门以后,他同门外的粉毛皆是愣了一愣。 一个惊异于对方伟岸的身躯以及陌生的面孔。 一个则惊异于对方粉色的毛发和怪异的装扮。 粉毛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好,请、请问周老师在吗?” 姜山往旁边退了一步,露出周鹤青的半张脸来,“找你的?” 那小粉毛见着了周鹤青仿佛看见了救世主,嚎啕着扑过来大嚷:“周老师,你去看看闪亮吧,他发了高烧状态很不好。” 追夫实在太刺激_11 周鹤青放下水杯站起来:“没去看医生吗?” 粉毛道:“没,没去,他不肯去……”他似乎是难以启齿,甚至还回过头去看了室友一眼,“他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可是你都没接……” 周鹤青从公文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刚刚上课他调了静音,后来便忘了这茬,以至于赫然看见十几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走吧。”周鹤青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室友看他们一眼,问道:“需要帮忙吗?” 粉毛支支吾吾不敢说话,转头去看周鹤青,却见周鹤青面色如常:“不用了,谢了。” 从博士楼到徐闪亮的住所并不太远,隔着十几分钟的车程。粉毛带着周鹤青上了计程车,到了地方便告饶:“周老师,您自己进去吧,闪亮他不太喜欢外人去他家……”说着往他手里塞了一串钥匙,又招呼着司机师傅掉头溜了。 他那架势,弄得周鹤青恍惚以为这不过是徐闪亮把他骗过来的把戏。 二人间的博士楼怎么也比不上独门独院的单间来得阔气。 像徐二少这样的人家,花钱在外面租住一棟欧式小楼很是平常。 绿瓦红砖,更是添上蜿蜒盘桓的爬山虎迎风招展,院子里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树,一阵冷风吹来,鼻尖便萦绕着一股幽香。 周鹤青站在门口,小巷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街边路灯发出细小的“哔啵”声响,偶有蚊虫飞过,贴在那盏灯下便不再动弹了。 他叹了口气,闪亮没在学校里公布他们的关系已经是给够了他面子,他不能这么不识抬举。他这么想着,轻轻转动门把手,屋子里黑漆漆的,月光从窗台上溜进去,勉强能看清楚屋子的全貌。 周鹤青开了灯,把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桌子上,轻声问道:“有人吗?” 早在周鹤青进来之前,粉毛就给闪亮发了消息。现下,徐闪亮慌忙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把黏腻脏乱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他正犹豫要不要洗,就听见大门转动的声音,立马做贼心虚般溜进被子里躺好,才虚弱答道:“我在这里……” 第10章 第章 小独栋格局不大,装潢简单。实木的装修风格令这小间竟充满了家的温暖。 屋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衣服垃圾乱扔,自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客厅角落里依然放着一把吉他,却不再落满灰尘,反倒因为精心擦拭过显得光可鉴人。 左手边是开放式的厨房,正面是客厅,右手边是旋转楼梯,显然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周鹤青收回目光,扶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格调就更简约了,倾斜的LOFT屋顶做成了落地窗的样式,紧靠着铺了面毛绒绒的地毯,摆了张懒人沙发。边上放着一摞书,半开的暗色调小说扣在矮桌上,再旁边就只剩下卧室了。 闪亮在听见周鹤青上楼的声音时就已经主动躺好。 他脸上汗涔涔的,面上夹着红晕带着羞怯,乖乖缩在被子里。听着来人的脚步声,落进耳朵里,烫进心口里,渐渐地和他的心跳保持了一样的频率。 他还没来得及轻眨两下眼,屋内的灯便叫人开了,那影子影影幢幢地罩住了他整个身躯。 “听说你发烧了?” 语气干巴巴的,听不见一丝起伏。即便是问人吃没吃饭,都会或多或少夹杂着一点好奇。什么时候吃的?吃了什么?好不好吃?什么时候病的?烧到多少度?难不难受? 徐闪亮闭着眼,只敢在心里嘟囔两句,便觉着额头一凉浑身打了个寒颤。 是周鹤青在拿手试他的体温! 认知到这个事实,闪亮再也无法装睡,他唰地一下张开双眼,纤长的睫毛扫过周鹤青尚未离开的手,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痒痒的。 “烧还没退。”周鹤青收回手,“去医院看过了吗?” “没……还没……”闪亮缩在被窝里,他的眼睛又热又痛,却偏偏不敢眨眼,生怕泪水情不自禁就流了下来丢了他的面子败坏他的名声,只能这么瞪得大大的,一错不落地追随周鹤青的身影。 大抵是他看人的样子有些太过骇人,周鹤青偏过头去,见床边有药,又问:“这是退烧药?” 闪亮也跟着看过去,那是黄问羽在药店给他买的退烧药和消炎药,旁边摆着的还有一支尚未开封的白色软膏。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吃……吃了……” 没成想周鹤青直接越过那摞胶囊探向药膏,拿起来朝闪亮摇了摇:“这个没用?” 要不是周鹤青一脸淡漠,他还真当自己是遭了调戏了。 一时间,闪亮又羞又气。 他从他的乌龟壳里伸出手去,劈手一夺将药膏紧紧握在手心又缩回被窝里去:“我待会用!” 他红着脸偏过脑袋,根本不敢看周鹤青现在是什么表情。 你搞什么?勇敢一点,大胆一点!你平常在学校里的威风威严都到哪里去了? 你这样磨磨唧唧的,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了,你拿什么让他爱上你! 徐闪亮缩在被窝里自我建树半天都没有成功。 周鹤青觉得病人病也看过了,药也吃过了,只要好好睡一觉应该就能退烧了,况且那药……那药是他自己说待会儿会用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不行!”闪亮转过头来,暖黄灯光下他的眼里像是噙着一汪湖水,荡得人心里发酸发涩。他额发湿透的,黏成一缕缕贴在脑门上,皮肤是凝脂的白,偏偏挂了两团似火云霞,含嗔带怨的样子,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周鹤青想到昨晚的一夜荒唐。 他尴尬地侧过头去低咳一声,再回过神来,就见徐闪亮又把缩着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举过头顶遮住羞怯的双眼,“我,我够不着,擦不好,你你来……” 天知道他应该是脑子烧坏了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 闪亮觉得手上一轻,头顶落下个轻飘飘的“好”,身体就被人从被子里剥出来,继而白斩鸡一样翻过身去褪下了睡裤。 他羞得整个人都在抖。 追夫实在太刺激_12 两条细长的腿并拢也不是,分开也不是,只能曲起膝盖轻轻颤着。高烧的身体碰到冰凉的空气,便觉得身体软了酥了,头脑里嗡嗡乱叫,不适感又添了几分。周鹤青见他抖成那样,以为他冷,又把被子给他盖上了,独留两条光溜溜的小细腿暴露在空气里。 他把闪亮的腰抬高,内|裤褪到大腿根,露出饱满浑圆的两瓣水蜜桃。 徐闪亮热得厉害,关节里都在发酸发涩,偏偏头皮想要炸开来,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想要发泄。他两手揪着枕巾床单,觉得自己的屁|股估计是出了不少汗。即使根本看不清身后的景象,他还是掩耳盗铃般闭上了双眼。 臀|缝被掰开的时候,闪亮瑟缩了一下。初次的体验并不太美好,即使酒精令他淡忘了许多细节,可是身体却很好地记住了曾经受过的伤痛。 可是这是周鹤青啊。 他只要一想到一意识到这是他的小周老师在触碰他身体最隐秘的地方,他就忍不住头脑发胀放|浪|形|骸。 得亏是高烧生了病有心无力,也多亏自己在周鹤青来之前|lu了一发,不然光是把他裤子脱了屁|股掰开,他就能发|骚|发|浪|硬|挺翘|起,那还活不活啦? 他不想让周鹤青看轻自己。 爱情得是平等的。 紧闭的穴|口|褶|皱堆叠肿起,成了红肿的一圈,自然也可以想象出内里是副什么光景。周鹤青往自己指尖上挤了一大坨药,还没碰上伤处,就听见闪亮“嘶——”地呼了一声痛,腰线下塌,屁|股却依然挺得老高,拒不退缩。 周鹤青:“……” 徐闪亮结结巴巴道:“没……我没事,我就是提前喊两嗓子做个心理准备,你,你继续继续……”说到后面他话音变了调,感觉一股子清凉哗一下淋上来浇灭了他的火。 周鹤青把手上残余的药膏尽数涂抹在穴口,又挤了些置于指尖。他一手撑开闪亮臀|缝,沉声道:“放松一点,等会估计会有点疼,我尽量放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沾了药膏的手徐徐送入闪亮后|穴。起初碰到些阻力,周鹤青停了会,等到闪亮做了几个深呼吸,同他道:“好,好了。”才将剩下的半截手指也送了进去。 闪亮趴着,用被子把整个脑袋捂得合缝严实。他看不见,听不见,身体的感官却被调动成了最敏|感的状态。不,不是,是这支药膏太神奇。他能感受到黏稠的药膏被细致妥帖地涂满整个肠|道,周鹤青的手指又是如何在里面旋转抚|摸的。 手法轻柔富有情调。 周鹤青会不会已经起了情|欲?对他已经欲罢不能? 他开始问自己这场勾|引究竟算不算成功? 还没等闪亮从他那绚烂旖旎的假想里抽身出来,内|裤就被人套上了,紧接着睡裤也套上了。周鹤青把被子往下一扯,盖住两条长腿,猝不及防看见闪亮乱糟糟的头发、一脑门的汗以及涨得通红的双颊。 “很疼?”周鹤青迟疑了一会,他以为他已经很轻了。 “没有……”闪亮抹了两把脸,小声道:“谢谢。” 周鹤青没说话,顿了会又道:“那你注意休息,我……” “我肚子饿了,”闪亮飞快道,“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现在好了点,饿得厉害,你能不能帮我……” “你想吃什么?”周鹤青本想说——我帮你去买。但瞧这位病患羸弱的样子,想必也不太好吃外面买的那些重油重味精的东西,“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粥店。” “我不想喝粥,你能不能给我下点面条,放两根青菜一个荷包蛋就可以了。” 还没过十二点,没来得及…… 他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说话瓮声瓮气的,眼神乱晃,心虚得不行。 周鹤青看了他一会,没说话,半晌憋出个“好”字。 闪亮一回头,满眼的期待与欣喜撞进周鹤青眼里。 太好了,闪亮想,长这么大,他还没吃过长寿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举报幼小可怜无助的我…… 看在我们闪亮这么阔爱阔怜的份上加个收藏呗…… 第11章 第章 一碗阳春面算不得什么难事,冷水烧开,丢进去一把挂面几根青菜再磕开一个鸡蛋,调料往里面一放,撒点葱花,差不多就能出锅了。 比较难的是,上述几项,徐闪亮家里的厨房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也就是一口铁锅几幅碗筷罢了。 周鹤青把冰箱的门拉开,扫一眼就又关上了。 吃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还挺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姑娘家的丝袜冰在里面。 他抬头看了眼时钟,刚过八点。来的时候他看见街那边有一家超市,应该还没有关门。电热水壶“啪”一声跳了开关,白色雾气从壶嘴里喷出来,刺啦铺满了整个厨房。他发了会呆,才想起来要去拔插头切断电源,又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洗了洗,才倒了半杯热水送上楼去。 装有热水的玻璃杯放在木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响。 “喝点热水吧,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卖的。”他说着,又去摸了摸闪亮的额头,发现烧有些退了,但还是热的。 “你知道哪里有超市吗?”徐闪亮只露出两只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周鹤青。 周鹤青淡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了。” 闪亮点点头,又不放心道:“你有钥匙吗?” “我有,刚才……你朋友给我了一把。”他说着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被徐闪亮叫住了,“那你知道怎么回来吗?” 周鹤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下了楼。 闪亮只好又干巴巴地躺回床上,待听到楼下防盗门合拢的声音,忍不住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黏腻的药膏润湿了紧闭的穴|口,随着翻滚的动作,冷不丁漏进去一丝空气。徐闪亮僵了一僵,又满脸臊红地躺好不动了。 身体不能动了,思维就开始满世界跑火车。 一会怀疑周鹤青要是迷了路了该怎么办,一会又想,要是小周老师跑路了怎么办。 他左思右想觉得不是个事,心里急得不行,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起初是站在LOFT的落地窗前看,后来就跑下楼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看。 追夫实在太刺激_13 等到周鹤青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发现徐闪亮不知何时已经披了张毯子坐在客厅沙发上了。可能是屁|股还是不太舒服,他微微倾斜着身体靠在扶手上,神情恹恹地刷着手机。等到周鹤青进了门,才转过头去露出小狗一样湿润的神情。 哪知道周鹤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拎着东西就进了厨房。 这样也好,他放下心来,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周鹤青的一举一动,手机屏幕早就暗了。 没什么特色的清汤挂面,上面卧了一个色泽鲜亮的鸡蛋,撒了点葱花,却偏偏勾得人食指大动。徐闪亮坐在餐桌边,他把过长的头发全部扎在了脑后,留出饱满的额头和后脑勺剃出的短寸,正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周鹤青盯着他的头发看了会,见闪亮被烫了一下呲牙咧嘴的,这才回过神来,他站起来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诶,别别!”闪亮刚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又烫又想吃,正着急,听见周鹤青要走,囫囵把面咬断咽了。 周鹤青站在桌前也没动,似乎准备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徐闪亮咬着筷子尖,眼神乱晃,绞尽脑汁找借口想让周鹤青留下来。 还没来得及想出个万全之策,白光一闪,便听楼外“轰隆”一声巨响,却是落了雷。徐闪亮伸出筷子往外一指,喜不自胜:“外面马上要下雨了。” 像是要迎合他的话一样,不消片刻,夏末初秋的最后一场暴雨终于还是来了。 “你没带伞!”闪亮夹起几根面条,这回他学聪明了,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才敢送到嘴里,“我是不会借你的。我要是烧糊涂了怎么办,就算是死在这间公寓里都不会有人知道。你就留下来,照看我一晚,等我烧退了再走,好不好?” 他嘴里说着请求,其实不过是任性妄为蛮横骄纵,想尽办法让周鹤青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陪陪他也好。 闪亮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周鹤青重新把凳子拉开坐下,才捧起碗连面带汤呼噜起来。一碗吃完还不过瘾,又叫周鹤青给他下了一碗,这次要多放点黑胡椒,吃得热辣辣的他的病才会好得快。 这个生日,徐闪亮是过得心满意足的。 把第一次献给了暗恋已久的人,又吃了对方给自己做的长寿面。 那些冷眼相待,恶意刁蛮他都可以当看不见。 特别是这场久违的大雨,将他和周鹤青两人困在这一方天地,顿时觉得分外安心。 像是要成全徐闪亮心中所想,窗外的雨落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倾斜的落地窗上,在路灯的映照下,从接连的雨珠慢慢汇聚成一股股蜿蜒而下。 院子里的花树在雨水的冲刷下,落了一地星白的花瓣。 周鹤青就这么站在窗前,他仿佛在想心事,英俊的侧脸崩成一条冷峻的弧线。 “雨太大了,”徐闪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他看起来好了一点,脸色不再是苍白里透着病态的红,反倒柔和了一些,说话声音也有点底气了。 周鹤青没有回头。 “要不你今晚就睡在这吧。”闪亮鼓足勇气,发出邀请,他甚至难为情地开始设想家里只有一张床,周鹤青不得不跟他睡在一起,他低着头,垂眉看拖鞋里露出的自己的脚趾,正不安地来回磨蹭着,嗫喏地开了口:“你就睡在……” “我就睡在这吧。”周鹤青转过头来,他眸子里还是清清冷冷的。 “可,可以。”闪亮吐了一口气,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失望:“那我给你拿床毛毯。” “多谢。” 与毛毯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一件干净的浴袍。 “这个是我买的,但买来后没有穿过,穿着有点大,好吧,就试穿过一次……淋浴间楼底下有一个。”闪亮把东西递到周鹤青手上,一步三回头,走到房门口才道:“晚安。” “晚安。” 他是听着周鹤青的动作的,什么时候下楼,什么时候拉开楼下卫生间的门,又是什么时候上的楼,熄灯,躺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闪亮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他那灵敏的听觉,即使窗外有倾盆而下的雨和时不时交织的雷,他还是能从脑海里描绘周鹤青的每一个动作。 窗外的雨那么大,可他头一次觉得心那么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明天没有更新=3= 第12章 第章 夜间囫囵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刚想撑个懒腰,猛然惊醒今个屋子里藏了个娇,也不知道这娇走没走。闪亮猛然坐起来,掀开被子大步流星往外走,等到看见周鹤青仍旧恬静的睡脸才放下心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小周老师的脸。 同记忆里青涩的少年模样不同,他整个人好像被岁月隔开了皮肉,眼角横生出细纹,迅速成长起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冷静又克制的……迷人的气息。 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周鹤青的手。 雨后初晴,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子清新。 偶有鸟雀降在落地窗棂上,用细长的喙梳理被雨水沾湿的毛发。 闪亮把窗子向上打开一角,洒了一把鸟食出去,看那些经历了一夜狂风暴雨饥肠辘辘的鸟雀叽叽喳喳蹦来蹦去。他把窗阖上,欣赏了会鸟雀夺食,刚一转过身去就看见周鹤青黑如潭的眼睛。 闪亮吓了一大跳,他摸摸后脑勺有些抱歉,“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不等周鹤青答话,他又自顾自讲道:“没有关系的哦。” “即使把我当成哥哥的替代品也没有关系。” “你不要觉得愧疚或是不好意思。” 他坐在露台的窗沿上,两条细长的腿在空中轻轻摇晃,像是有一点羞涩又像是有一点喜悦,歪着头冲仍躺在毛毯里的周鹤青微笑。 那一刻,周鹤青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孩,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徐闪亮跳下来轻快道:“如果你还想得到剩下的那笔钱,那么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他凑得那么近,以至于周鹤青能够清楚地看见徐闪亮根根分明的睫毛和因不安而颤动的眼睑,他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尽数打在周鹤青的鼻梁上:“小周老师,小孩子才讲原则,成年人只看利益。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天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装腔作势虚张声势了一通才憋出这么点话,鼻尖上凝出的汗珠差点出卖了他。好在周鹤青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起来有些费解的样子,似乎在消化徐闪亮对他说的话。 追夫实在太刺激_14 徐闪亮简直以为他要拒绝了。 片刻后,他站起来,把毛毯叠整齐,才慢慢道:“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今天下午?” “三天。”周鹤青说道:“给我三天考虑一下。” 小周老师走了,才不过过了一晚,闪亮便觉得这家人情味更淡了。 他斜靠在懒人沙发上,把自己裹进周鹤青盖过的毛毯里,又拿那浴袍捂住半张脸,出神地望着窗外啁啾的鸟雀。暴雨落后,空气是泥土味的清新,那些挂着水滴的绿叶微微一颤,就把他心上的泪落了下来。 徐闪亮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连早餐都不陪他吃。 周鹤青离开公寓后又下了会小雨,他没有带伞,拿公文包抵了一阵,可肩膀还是湿透了。成串的水珠带着初秋清晨的寒气从他的肩膀一直滚落到胸腹,冻得他不住哆嗦,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姜山把门打开的时候,猝不及防看见一只落汤鸡,本想吹声口哨暗示周鹤青没换衣服还彻夜不归,这下也怏怏地闭了嘴。 他递给周鹤青一杯热姜茶,“去去寒。”随即拉了把椅子坐在周鹤青对面,他拐弯抹角想打听点情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带伞?” 这已然是句废话了。 他偏过脑袋“啧”了一声,似乎是在懊恼自己的说辞。 周鹤青可没看见他这些小动作。 就这么一句话,令他想起昨天夜里闪亮惨白着脸偏偏神情倨傲地同他说——我是不会借你伞的。说不清是在撒娇还是傲娇。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吹了吹姜茶,小心喝了一口,才道:“谢了,出门太急忘了拿。” “我的个乖乖。”姜山摇着头感叹道:“自从你妈生病以后我就没再见你笑过。”他见周鹤青脸色冷了冷,连忙转开话题:“我说,昨天那小朋友怎么样了啊。” 他叫徐闪亮小朋友。 周鹤青细想,他比闪亮大了七八岁,在他们眼里,徐闪亮确实也是个小朋友。 “没怎么,有点发烧,他朋友一个人搞不过来叫我去看看。” 姜山见周鹤青口气软化了些许,再接再厉:“哈,别骗我了,我听见昨天那粉毛提到了徐闪亮的名字。他叫你?不好!”姜山一拍大腿,“别是他欺负你了吧!你可别骗我。徐闪亮那人真的,我们平头小老百姓真的惹不起。你白天不是给他下绊子了么,他们别不是叫你出去把你打了一顿吧。” 再这样胡扯下去,周鹤青觉得他都有可能要被姜山“说”得进医院了。 “真没有,他真的是发烧了,烧得晕晕乎乎的,我们在医院呆了一宿。”周鹤青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得没完没了了,他拿了干净的衣服往卫生间走,“我冲个澡,一会还要陪我妈去趟医院。” “好吧。”姜山挥挥手,“代我向阿姨问好。” 周鹤青今天没代课,他把研究室的工作往后拖了一天,和医院约好时间带周母去做透析。要做早午饭,填单子拿药,拎包扶母亲,一天下来累得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待到把母亲送回出租屋,又火急火燎地往学校研究室赶。 直到坐到工位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看一眼。 微信右上角信息数字直线飙升,一路蹿到了99+。 他抿着唇点开软件页面,先是师门小组里导师发表了几项任务,同门纷纷领取,再是姜山说了几句废话,后有……徐闪亮给他发了无数多条信息。 他一路划拉到底,才找到昨晚上给徐鸣远发的那条孤零零的微信——你弟弟发烧了。却迟迟没有回复。他不死心地把对话框点开,依旧没有任何的留言。按理说都兄友弟恭了,怎么徐鸣远一点都不在乎他弟弟病情如何。 替代品…… 他心下猛地一沉。 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是惊是怜是恨是惧?以至于徐闪亮邀请他同他一起住的时候,他退缩了,他不知道这兄弟两在玩什么把戏。这么想着,他把前面几人的消息都回复了,才点开和徐闪亮的聊天框。一开始说些“周老师,刚才下雨了,你淋到了没有?”“早饭吃了吗?”“我好饿啊,你昨天晚上做的面条真好吃。”“午饭吃了吗?”“我去你寝室楼找你,姜师兄说你不在。”………… 然后四处随手拍些云雾鸟花。 杂七杂八,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新的一条是在一个小时前发的,大概是在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聊天,面前摆了一堆烧烤和零散的几瓶啤酒,有一瓶被碰到了,淡黄色的液体夹杂着泡沫流了一桌。 病还没好就去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周鹤青随便哗啦两下,也没回闪亮信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抹了把脸开始干活了。他们导师最近新拿了个国家基金项目,前期工作多得很,能叫学生帮忙的都让他们做了。 一直做到半夜十一点半,研究室里已经人了,期间周鹤青时不时瞟了两眼手机,甚至关掉静音开启铃声模式,可惜屏幕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手机屏幕再亮起来的时候,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徐闪亮。周鹤青一眼看过去,竟然觉得呼吸一窒。 和弦乐大声响起,周鹤青一马当先触碰了接通键。 他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对面先是一阵吵杂,而后闪亮对着话筒“喂喂喂”了好几声,从一开始的淡定到后来的着急。他甚至能“听见”闪亮把手机拿开一点,晃了晃,嘟囔着:“这什么破手机,不是坏了吧?”然后又贴着耳朵不停地“喂喂喂”,像是非要把周鹤青从手机里喊出来一样。 吐词含糊不清,富有酒气,显然是醉得很了。 周鹤青没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盯着“通话结束”四个字看了会,长舒一口气,把手机放在电脑边继续干活。 文献还没来得及看完两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周鹤青很快接通了。 “喂?”他沉声道。 “哈!”那边闪亮像是很高兴,“我就说我手机没坏吧,你们尽瞎说。” 周围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起哄有人大笑还有人说:“你把他喊来啊。” 闪亮噎了一下,小声道:“那我问问他。”接着大声问道:“我们在学校后巷吃烧烤啊,你来不来?” 周鹤青:“不来。” 闪亮“哦”了一声,和周围人说:“他说他不来。”然后通话又挂断了。 周鹤青皱着眉把手机放到一旁,盯着文献又看了两行,看了两行,再看两行,还是那两行。就这两行字翻来覆去看了能有十分钟,以周博士的学识愣是没看懂,手机又响了。 他把手机划开,按了免提,假模假样盯着文献刚才那两行看。 一接通,闪亮就在那边嚎起来了:“你不是不回我消息的吗?那你,那你接我什么电话啊?”他哭得伤心,旁边竟然也没人笑他。不知道是他到别的没人的角落打电话去了,还是那一群人都醉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15 周鹤青没有说话。 “王八蛋,你就是个王八蛋!” “早餐都不陪我吃!” “上完就跑,你知道我都疼吗?” “你还不接我电话!”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微信,你一条都不看!” “嗝。” 周鹤青笑了一下。 可惜徐闪亮没有听见,这会儿他正把手机拿到眼前自言自语:“这破手机,怎么又坏了?是不是进水了?” 通话又断了。 周鹤青退出界面,手指在徐鸣远的名字上犹豫了一会,点了进去【你弟弟喝醉了。】 那边没回短信,徐闪亮也没再给他打骚扰电话。 周鹤青伸了个懒腰,把电脑关了,准备回去睡觉。 手机“叮”一声,显示进来了一条信息。 他看见徐鸣远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小的失望,他自己还没来得及抓住情绪的尾巴,那失望的感觉便稍纵即逝了。 【以后这种生病喝酒的小事情呢,就不用告诉我了。】 周鹤青摇摇头,下定决心不理这对神经质兄弟,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博士楼睡觉了。 约莫到了半夜三点,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兀自震动起来。 周鹤青以为又是徐闪亮那个小傻逼,闭着眼睛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怒气冲冲地“喂?”了一声,对面很快响起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您是周鹤青老师吗?这里是XX区公安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徐闪亮写成了个小病娇…… 如果感到刺激你就点个收藏…… 第13章 第章 周鹤青怕自己搞不定,又把睡得正熟的姜山弄了起来。 姜山一听出了这事,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踩了双鞋就往外跑,一路和周鹤青风尘仆仆往派出所赶。 等到周鹤青赶到警局,一眼就瞧见了缩在拘留室角落里打瞌睡的闪亮。他蹲在那里,双手抱臂叠放在膝盖上,埋着脑袋,偶尔困得狠了一屁股坐下去,迷茫地抬起头来又慌里慌张地重新蹲好。 他发型乱糟糟的,短袖上衣被人从领口处扯破了一个大口子,脸上青肿了一块,颧骨翘得老高,胳膊也被划伤露出巴掌长的红痕,皮肉外翻形状狰狞,微一用力,就渗出点血珠来。还有些别的,细小的伤都被他藏起来了。 闪亮听见有人来,甫一抬头,见是周鹤青,当下冲他绽出个笑脸来,甚是丑陋,却带着三分欣喜,六分讨好,还有一分,却是酒后头脑不清的痴傻。 周鹤青抬眼望去,一排五个,就属他最狼狈,想必打架时也是冲了头阵。 这边蹲了五个,对面蹲了四个,伤得最轻的也比徐闪亮好不到哪去。这边看起来像是校园里的小混混,那边那几个完全就是社会青年了。一个个虽然被揍得惨,但是目光却一个赛一个的凶狠,齐齐瞪着绿毛不说话。见来了两个年轻老师,又不老实起来,眼睛倒吊着去睥睨,嘴里发出不屑的嘘声。 徐闪亮登时就不乐意了,“噌”一下站起来,却因为蹲久了腿麻,还没站直就扶着墙哎呦哎呦叫唤着重新蹲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提警棍的小巡警站在中间维持秩序:“双手抱头,都给我老实蹲好了,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头低下去!” 姜山首当其冲冲上去,对着本校那一排学生挨个抽了脑袋,边打边骂:“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学人打架闹事了。”抽到徐闪亮的时候,他扬起的巴掌却顿了一下,反手又给抽到了紧挨着他的粉毛黄问羽脑袋上。 黄问羽硬生生挨了两下,不满道:“你凭什么打我两下不打他啊。” 蓝毛叫道:“诶,不是我说,兄弟你谁啊,上来就呼我们,这可是在警察同志面前,有你这样的吗?” 姜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黄问羽小声解释道:“他是周老师的室友,姜师兄。”又朝姜山谄媚道:“姜师兄好,您和周老师是来解救我们于苦海之中的吧。”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在气愤些什么。 正在值班做记录的警察同志道:“吵什么,你们一会师兄一会老师,到底是来干什么?” 周鹤青上前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警察同志您好,我是他们的老师。”他看了一眼身后,“年轻人血气方刚,言语冲撞了几句就打起来了,况且他们都还只是在校大学生,没出过社会难免有些气盛,那四位…… “四位……是五位。”值班警察接过证明翻看了一下,“还有一个头被啤酒瓶敲破了,现在正在医院包扎,现在的学生别看脸嫩,下手都黑得很。”他把证件还给周鹤青:“街边的监控录像显示的是你们学校学生先动的手,现在的在校大学生可不简单。要么保释,要么拘留,保释要交三万块钱保释金,至于赔偿问题那要看你们是选择私下和解还是法庭裁决了。” 周鹤青问道:“谁把人脑袋敲破了?” 粉毛看向绿毛,蓝毛、绿毛和鸡冠毛看向黄毛,于是粉毛也看向了黄毛。 最后徐闪亮悄悄摸摸地举起手,用低如蚊咛的声音小声道:“是我砸的。” 他连抬头看周鹤青的勇气都没有,那点瞌睡和酒气现下里全被吓醒了。 徐闪亮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他浑身上下都痛得要死,被人踹的那几脚,敲的那几下,甚至是手臂上巴掌长的伤口都因为焦灼而显得愈发可怖。可是筋骨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那痛觉一抽一抽的,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他只要一想到周鹤青会对他有多么的失望,他就难过得要死。但他更怕的是,周鹤青对此并无他想。 他忍不住想把胳膊收回来。 绿毛赵东撞了一下黄问羽,黄问羽没蹲稳,一下子摔到闪亮身上去。闪亮方觉如梦初醒,抹了一把脸淡定道:“是我砸的。” 对面那四个人顿时叫嚷起来:“小瘪三,等出去了揍你一顿信不信,有本事做没本事……” 抢在他们把话说完之前,徐闪亮道:“我愿意赔偿,包括你们的医药和精神损失费。” 他这话比值班警察的训诫还要管用,话音刚落,那四个鼻青脸肿抱着头的家伙面面相觑都禁了声。毕竟比起揍他们一顿出气,钱财显得更为重要。 他们嗫道:“警察同志,我们选择和解。” 追夫实在太刺激_16 没本事什么? 周鹤青敏感地抓住了话头,他虽心中留有疑问,但却并不太关心。即使事情真相他已经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但那又怎样呢,这既不是他能管的也不是他管得了的。 他没说话。 对方有个刺头问:“你打算赔我们多少?” 徐闪亮斟酌了一下:“七万。” 七万对这些人来说可算是个大数目,他们受的都是些皮肉伤,伤口不长青淤会消,拿去买药或是买点营养品也不过大几千的事情。唯一一个严重点的头破了要缝针,也花不了那么多。 刺头嚷道:“你把我们兄弟脑袋都给开了瓢,才给七万这么少。” 姜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东北人直脾气上来了,“七万都塞不住你的嘴,你还真把自己当狮子啊!” 闪亮问道:“那你想要多少?” 那刺头当着人民警察的面,也确实不敢造次太狠,一阵交头接耳后,“十万。” “哇!”黄问羽跳起来,“你们失心疯啊,给你们十万我宁愿被拘留。” 闪亮把他拉回来重新蹲好,道:“好,十万就十万,但你们不许再找我们的麻烦。”他转过头去,硬着头皮再次举手,“警察同志,我能和我们老师说两句话吗?” 得到首肯后,徐闪亮站起来,他仍旧侧着脸不去和周鹤青对视,边走边低头在裤兜里掏东西。屋内大大小小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好半天才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 他回头去看,却偏偏只看见众人的后脑勺。 只有绿毛心平气和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朝闪亮挑了下眉。 闪亮把周鹤青拉到一边,又把银行卡递到他手上,哼哼唧唧半天小声道:“小周老师,您能帮我取十三万块钱出来吗?密码是XXXXXX。我身份证被扣住了,如果取不出来的话,能麻烦您先借我三万块么,先把我们保出去,回头我再还给您。” 当着外人的面,他这会一口一个您,恭敬得不得了,说完也不等周鹤青回应,八字步跑回墙角继续蹲着了。 十三万数额太大,果真取不了,周鹤青用自己的卡取了三万块钱。 他出银行门的时候,看见隔壁一家24小时便利店仍开着门,走进去拿了一包烟。自打母亲生病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抽过烟了。 他靠在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把牛皮纸夹在自己腋下,借着路灯和熹微的晨光点燃了那根香烟。猩红的火光在深蓝的晨雾里明明灭灭,他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奇妙的怪圈,收到一笔来路不明的钱,生活就开始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不适应,是真的不太适应。 他叼着烟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徐鸣远去了条短信,【你弟弟把人砸破了,现在在派出所。】他发完就把手机重新装回了口袋,静静靠在大树上专注地抽完一整支烟。 手机刚开始震动的时候,周鹤青还有些恍惚,潜意识里觉得可能这点“小事”徐鸣远是不太想管的。但没想到手机接二连三震动起来,才意识到这是来了电话。他把手机重新掏出来,徐鸣远三个字跳动着,这是差不多四个多月一来的第一通电话。没来由地周鹤青心下一慌,把烟掐灭了,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怎么了?”徐鸣远叠声问道。 徐鸣远话语里透露着兴奋,可电波干扰了周鹤青的判断,硬生生令他觉得徐鸣远这个哥哥是真的担心着急了,仿佛先前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到了正事上头,他还是关心的。 周鹤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晚上吃宵夜的时候,和邻桌的人起了争执打了一架,把对方一个人的头敲破了。” “只是敲破了?” 周鹤青听见拉门的声音,仿佛是从一个房间到了另一个房间。 他仔细地小心翼翼地听着徐鸣远那边的动静,好像就能以此窥探到对方的生活一样。 他喉头滚动一下,发出很轻的“嗯”的一声。 “那赔了多少?” “十万,加保释金三万,一共十三万。” “才这么点?”显然这个结局令徐鸣远不太满意,他轻笑了下:“真是鼠目寸光。”说的不知道是闪亮还是那些讹钱的人。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挂了,再联系。” 直到电话里出现“嘟嘟嘟”的忙音声,周鹤青才把电话挂断。 他看了一眼马路尽头,新的一天的太阳已然升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马上要来搞事情了! 喜欢这篇文章就来点个收藏留个评论吧MUA~ 第14章 第章 回到警局把钱放下,好歹是把那一群兔崽子给赎了出来。大大小小的伤要处理,兼之那个脑袋破瓢的大兄弟还在医院躺着,一行七个人又浩浩荡荡往医院走。 挂号、问诊、拿药,全照着闪亮的银行卡刷。 处理伤口的时候,周鹤青跟着去看了一眼。不大的急诊室挤进去七个大男人外加两个小护士,已然是满满当当的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边心里安慰着自己说这是在给徐鸣远实行监督工作,一边抱臂站在急诊室门外冷眼旁观。闪亮手臂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骇人,但好在并不太深,不需要缝针。护士小姐给他消毒上药,再拿一圈圈的纱布绷带给缠起来,叮嘱道:“不能碰水,每三天换一次药。” 他模样生得好,换药的时候不太敢看周鹤青,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给他上药的护士小姐身上,直把对方看得两颊绯红眉梢带俏。此番结束,更是冲小姑娘甜甜一笑:“谢谢小姐姐。” 周鹤青就出去了。 他坐在背对急诊室的长椅上,听着姜山在里面训斥,听着那几个少年人的满不在乎和玩闹调笑。他把刚才的那一点点不可名状的气苦转换成对这群年轻人的愤懑。他们冲动、幼稚,对干违反规定的事乐此不彼,不断地拿金钱挥霍,把伤人当有趣。 但令他更为失望愤慨的是——徐闪亮,这个他曾经陪伴他度过整个青葱岁月的男孩子,居然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等到他们全部处理完伤口,又到医院底下随便买了点果篮看了看负伤的那位大兄弟。大兄弟头发全剃了,后脑勺缝了将近五厘米的口子,正头晕脑眩地躺在病床上。一见徐闪亮等人,立马发出仇恨的目光,得好几个小护士按着才不能动弹。 闪亮看着那纱布上渗出的红血点,觉得自己脑袋瓜子都有些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道:“那什么,大哥,你好好休息哈,今个算我们对不住你们。医药费伙食费我都给你出了,再会、再会。”说完就拽着一群人出了医院。 清晨的街道上并没多少人。 晨光从街边梧桐树的间隙洒下来,微风一过,便搅碎了一池金光。 追夫实在太刺激_17 周鹤青走在最前面,同姜山并着,时不时偏过头去同他说两句话。 闪亮远远坠在后头,盯着周鹤青的后脑勺酸溜溜地想——他从晚上过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讲过,一脸苦大仇深,弄得我都不敢看他,还偏偏和姜师兄聊得那么开心,这不是故意惹我吃醋吗? 他几次有意上前和周鹤青搭讪,讲几句亲昵的话,缓和一下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又碍姜山在旁不太敢。只能远远跟在后头,双手插兜,连帽衫兜起帽兜,竖起耳朵,把石子踢得“邦邦”响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太远啦,根本听不见他们两在说什么。 闪亮还想往前凑一点,赵东从后面跟上来,把他肩膀一撞,压低声音道:“谢了啊兄弟。” 谢的是保释金、谢的是医药费、谢的是赔偿费、谢的更是强出头帮他当了替罪羊。 “你知道的,我家里那情况,要是让我爸知道了,我肯定没好果子吃。”赵东搂着他肩膀亲亲热热道,他心里放下块大石头,说话尾音都在上扬。 走在前头的周鹤青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闪亮向来受不了别人跟他说谢,把头一低脸微微一红,道:“没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嘛。”他想了想又叮嘱道:“倒是你啊,以后还是理智一点,别人家骂你两句你撸起袖子就要干,这次是我,那下次……” 赵东截断他的话头:“那下次也要仰仗徐二少咯。” 他拍拍闪亮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为了答谢,我请你吃早饭啊。你想吃什么?牛肉粉加油条好不好?” 闪亮转念一想,也是,朋友开心他就开心咯,反正他们家也没人管他。只要不杀人不自杀,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顿时几个少年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好像真的就往事如烟,一笑泯恩仇了。 又那么闹了会走了会,要进学校了,闪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喊了周鹤青:“小周老师,姜师兄,一起吃早饭啊。” 折腾了大半夜,姜山本来就饥肠辘辘了,正想答应下来,就听周鹤青冷淡道:“不必了,你们自己吃吧。”说完要走。姜山一听,只好把话头咽下去,“你们去吧。” 闪亮内心忐忑,他想,小周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又想到自己在学校里的风评,顿时心下一片懊恼。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替赵东出头,说不定赵东的腿就真的要被他爸打断。赵东的腿和小周老师生他气比起来,显然是赵东的腿要重要。 毕竟小周老师日后还是可以哄的嘛…… 他这么一想,又无奈地低头叹气,觉得自己真的是重友轻色的典范了。 一行人不言不语往学校里走,等到到了临近食堂快兵分两路的时候,横空杀出来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英俊迷人的脸。 徐鸣远戴着墨镜,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他见着来人,便把墨镜往下摘了摘,挂在鼻梁上,后面是一双风情万种的眼,朝周鹤青道:“周老师早啊,各位早啊。” 周鹤青一见是他,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不言不语的样子,顿时令徐闪亮会错了意。 徐闪亮怒不可遏,就想冲上去横在那两人中间,他怒气冲冲走上去:“你来干什么?” 徐鸣远显然不打算回他的话:“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真是劳大家费心了。” 闪亮一巴掌拍在车顶上:“这个时候你又开始虚情假意装好哥哥了,我不劳您费心。”他又凑过去压低声音:“我们不是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吗?你为什么又要来找他?” “谁说我来找他了?”徐鸣远好笑道:“我是来找你的。好弟弟,爸爸和妈妈听了你的光荣事迹,都有些生气,派我把你接回去。再说了,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吃过饭了,前几天好像是你生日来着,需要我送你生日礼物吗?” “你告诉他的?”闪亮转过头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鹤青。 周鹤青也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徐鸣远这是什么意思,他原以为他的监视工作应该是私底下的,突然被摆到明面上来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心虚。 同样,他也无法回应徐闪亮的质问,只能选择缄口不言。 却是徐鸣远替他解了围:“上来吧弟弟,周老师也是好心,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通知家长?他同我又是旧相识,不告诉我能告诉谁呢?” 闪亮背对周鹤青,令对方一时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他不说话,周鹤青也不说话,站在他们身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样不敢说话。 倒是徐鸣远先没了耐心,冷道:“快上来,爸爸还等你回去一起吃早饭呢。” 徐闪亮瞪了徐鸣远一眼,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徐鸣远把墨镜推了上去重新戴好,朝他们挥了挥手:“小朋友们再见,老师再见。”他看起来甚是开心,竟然教育闪亮道:“来,弟弟,和你的朋友们说声再见,我们就要回家了。。”徐闪亮坐在后面侧过头不为所动。他又摇摇头“啧”了一声,继续道:“真是没礼貌。”随即摇上车窗绝尘而去。 “我的个乖乖。”姜山目送黑色保时捷远去,见周鹤青要走,连忙上前两步勾住周鹤青的脖子:“你瞒得够深的啊,居然和校霸徐闪亮他哥哥是旧识?你还居然在这跟我装你不认识徐闪亮!哇——真的是——” 他一边感叹一边摇头晃脑:“衡远集团少东都能和你是旧识,你简直了我跟你说……” 姜山尤在感叹,正说到“你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一回头看见周鹤青冷若冰霜的脸,当下讪讪放下手来,“我错了我不说了,诶,你是不是怕暴露这层关系所以才在学校低调做人啊。难怪徐闪亮那天生病,是你跑去照顾,我还纳闷呢,跟你有个毛关系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给你保密。” 他说着说着竟然又兴奋起来。 周鹤青满腹心事,哪里分得出神来听姜山说话。他不愿再听他唠叨,便停下脚步冷道:“闭嘴。” 姜山止住了话头。 周鹤青大步往前走,姜山追了两步,“你去哪啊?不吃早饭啊?”仍旧没得到回应。 他追了两步,便没走了,想到身后还有人,一回过头去,正巧看见那几个学生都在看他。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黄问羽一惊,干巴巴问道:“师兄一起去吃早饭啊?” 姜山深沉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名状的气苦! 闪亮调戏小姐姐,小周老师你气苦什么? 你有点不对劲哦! 喜欢这篇文章就不要大意地收藏一下吧~MUA~ 明天没有更新嘤嘤 追夫实在太刺激_18 第15章 第章 车门一关,俩兄弟就没了话。 一个哼着歌开车,一个把头偏过去看窗外飞速掠过去的风景。 徐闪亮确实是很生气的,但他并不是在气周鹤青把事情捅到他家里去。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也不只发生一次两次了,更何况把人打到进医院,说不定回学校还得背个处分,想让家里人不知道很难。况且他也根本不在乎家里人知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他们养的一只宠物狗,开心了抱起来揉两下,不开心了就一脚踹开,全凭心情。 谁会在乎一条狗犯没犯错? 生气不过是因为伤心难过内心不安,他怕,他怕得要死,他怕他付出的诸多努力都抵不过徐鸣远和周鹤青的旧情复燃。 凭什么,明明是他先动心的。 徐鸣远跟着车载音响哼了两句,不太尽兴,干脆把音响关了,车窗摇下半扇,逆着风哼唱一些不太知名的曲调。徐闪亮听得出来,那是自己高中的时候写完忘记收起来的歌。 “闭嘴。”他转过头来,目光直视后视镜,“你唱歌真的很难听。” “哟。”徐鸣远吹了声口哨,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闪亮,“你舍得跟我讲话了。” “是你不要他的。” “嗯哼。” “那你就不应该再和他有联系!” 这话幼稚、蛮横、不讲道理,听得徐鸣远忍不住一笑:“你管得了我,还能管得了周老师?再说了,你这都打进了警察局,人家周老师知会家长一声怎么了?合情合理。” 他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来,徐闪亮捶了一下椅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分手的恋人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确实做到了,但谁知偏偏又有人求我把他找回来让给他呢。如果你再变态那么一点点,我几乎就要以为你爱的是我了。那叫什么,得不到我,就要得到我曾经用过的?” 是了,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关心一条狗有没有犯过错,恐怕只有徐鸣远这么无聊的人了。他在意闪亮的每一个举动,从小到大,只要揪住一点小错就会上报。哪怕他得到一点奖励,甚至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徐鸣远也要跳出来挖苦讥讽。 说话间,车子上了盘山公路。 徐家别墅建在半山腰上,坐山傍海,从外间阳台看过去,能看见水天相接的地平线和山间郁郁葱葱的古树。 闪亮下了车,径直往里走,偶有佣人对他点头示意,在看见走在他身后的徐鸣远时却躬身道:“徐少。” 徐闪亮自打上大学以后就几乎不怎么回家了,即使回来也顶多呆个一两天就要走。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发现里面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果断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退出来,随便拧开一件客房锁了门去洗澡。 伤口经了水,变得不再那么可怖,皮肉泡胀的舒适感打消了一夜未眠的疲惫,长袖扯下遮住伤口。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是半点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的。 徐闪亮把脏衣服扔进垃圾桶里,刷了牙,把头发擦得半干打着呵欠下了楼。 这幢屋子里的人们已经全部醒过来了,保姆阿姨在厨房忙着做早餐,有佣人在花园里修剪枝桠。徐母抱着宠物狗在院子里玩耍,徐鸣远便站在一旁同她说话,多么母慈子孝令人动容的场景啊。 闪亮站在楼梯拐角看了会。 楼上传来关门声,徐父穿着家居服出来,一眼便瞧见了闪亮,他笑呵呵道:“闪亮回来啦。”他今年已经快六十了,大抵是勤于锻炼的缘故,他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只是眼角横生出的一些细纹掩藏不了岁月的痕迹。 徐闪亮仰头乖巧道:“爸爸早。” 徐父走近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站着做甚么,下去吃早饭。”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相反,见到这个许久不见的小儿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高兴的。 一家人在饭桌前坐定。 直到这时,徐闪亮才和徐母打了个照面,他硬着头皮说:“妈妈早。” 徐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弯腰把宠物狗放下了,举起调羹喝了两口粥,“张妈,今天这粥味道有点淡啊。” “是吗?”徐鸣远也喝了一口,“妈妈,这哪里淡了,您啊,平时少吃点味道重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徐母一笑,“是是是,我儿子说的对,不是粥淡,是妈妈口味太重了,还是清淡点好。”她回身又去喊:“张妈,这粥不用换了。” 徐闪亮把粥搅了搅,喝了一口,觉得是有点淡,不仅淡还有点苦。他夹了一大筷子咸菜拌在粥里,呼噜噜喝完了,一抹嘴:“我吃好了。”他站起来:“我学校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他现在抓心挠肝想要回学校找周鹤青问个清楚,哪里坐得住,他回来是怕爸爸生气,可现在爸爸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他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等会。”徐父咽下一口粥:“你放假说要出去旅游也就算了,刚开学能有什么事?长辈都还没吃完,你就想跑,你眼里还有你爸爸没有,有你妈妈没有?” “对不起,我知道了。”徐闪亮低下头,弯腰又坐了回去,食不知味地夹了个生煎包在嘴里啃着,努力做到眼观鼻,鼻观心。再说他刚才本来也没吃饱,现下胡乱塞了几个包子下去竟把自己肚皮撑得浑圆,就差打个嗝了。 打嗝他是不敢的。 就算他是一只宠物狗,但也是一只教养很好的宠物狗。不论是饭桌礼仪还是学习成绩,都得要一顶一的好,不然妈妈会生气。 他揉着肚子,喝了一口牛奶。 等到所有人都有说有笑把早餐吃完,他才如释重负站起来又要走。 徐父说:“我问你,前几天你生日怎么过的?” 徐闪亮只得一屁股又坐下了:“没干什么,就和同学在酒吧里开了个生日party。” 徐父看了一眼徐母说:“二十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徐鸣远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喝粥。 闪亮想起徐鸣远过二十岁的时候,排场可不是一般的大,海市几乎大半个上层社会的人都请来了,收礼物收到手软。反倒他这个夫妻两快四十生出的小儿子向来行事低调,不仅不办生日派对,连个生日礼物都要过几天才送。也不对,说不定外面都排着队想给他送礼物,但是奈何找不到渠道。 徐闪亮想了一会,“没什么想要的,想要的我自己都买了。”他看了一眼徐母,侧过脸同他爸道:“但上次开派对花了不少钱,爸,你再给我点零花钱呗。” 他向来都是这样,单刀直入回家要钱不看脸色看了不管。 听到这个回答,徐父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爸爸打给你。”便放闪亮走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像是终于记起家里还有个小儿子一样,把儿子叫回来看看最近长成了什么模样。再给点钱,弥补一下自己内心的歉疚,填补一下儿子缺失的父爱,差不多就行了。 但是为什么给钱,给多少钱,那还得再考量考量。最好是徐闪亮知情识趣一点,当着徐母的面张口找他要。这样就算日后老婆骂他,他也可以找由头说:“孩子找我要钱,作为爸爸我能不给吗,再说了,他要得也不多,给就给了……” 徐闪亮刚一走出家门,裤兜里的手机提示音就显示有消息来了,他掏出手机一看,他爸果真说到做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就给他打了一百万。 闪亮数了一下后头有几个零,内心无悲无喜,数清楚了就把手机重新装回去。当有钱人的儿子就这点好,就算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甚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也不用去讨任何人的关心,就可以分分钟几十万上下。 追夫实在太刺激_19 这是他比徐母怀里抱着的那只宠物狗唯一好点的地方,就因为他姓徐。 司机早早地就在院子里等他,临上车前,徐闪亮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阳台窗帘有些许抖动。他大咧咧地单手插裤兜里,一手朝窗台挥了挥:“妈妈再见。”便坐进车里去了。 他闭上眼睡了个好觉,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司机已经把自己送到了公寓楼底下。闪亮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要下车却又重新坐回来:“宋叔,麻烦你把我送到我们学校博士楼吧。我找我们老师有点事情。” 他腰板挺直,双手放于膝上,因为紧张心里砰砰砰乱跳,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找到周鹤青要怎么同他理论,要怎么令周鹤青信服,要如何才能让周鹤青与徐鸣远不再联系。 他还没来得及打好腹稿,车就停了。 徐闪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敲开了周鹤青寝室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你就收藏一下吧(? ω ?) 第16章 第章 年代久远的防盗门打开的时候,总是伴随着厚重的“咔哒”声。 闪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那点旖旎别扭的小心思全给吓跑了,他觉得胸腔里小心脏砰砰砰乱跳,门后便露出姜山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他揉了揉眼睛,“你有事?”昨晚被这小子的事折腾了一宿,没想到吃完早饭想回来睡个回笼觉居然又被堵门口了。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像个校霸,但是被他哥提溜回家的样子别提有多怂。一听“爸爸生气了”就吓得“屁滚尿流”往家赶,诶嘿,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 姜山快一米九的个子挡在门口,徐闪亮得踮着脚才能看见屋子里面是什么模样。 姜山侧了下身子,“诶诶,看什么呢你。” 徐闪亮往后退了一步,看他一眼,淡道:“小周老师在吗?” 姜山看这小个子一脸高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和师兄和说话的态度吗?” 徐闪亮觉得这个人简直有毛病,忍了忍放缓了口气:“姜师兄,请问小周老师在吗?” “不在。”姜山打了个呵欠就想关门,徐闪亮用脚把门给抵住了。 “那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 姜山表情一顿,一副他知道的样子,然后说:“不告诉你。”接着把徐闪亮的脚一踢,顺势把门关上了。他把门关上了还在里面嚷嚷:“你以为我傻吗?你回家挨揍了吧,想找周鹤青报仇吧,怪周鹤青把这事捅你家里去了吧。我偏不告诉你他去哪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找人揍他,我就告到学校去让你退学!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啊!” 徐闪亮:“……” 他转身走出博士生寝室楼,给黄问羽挂了个电话:“到博士楼来,帮我问清楚周鹤青到底去了哪。是的,现在,立刻,马上!” 他气呼呼地挂断电话又往研究楼走,结果今天周日,他们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 周鹤青一周在校只有一节课,除此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研究室,但要是研究室没人,那就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心里存了那么点小别扭,要他给周鹤青打电话?那是肯定不会干的,毕竟做错了事的是周鹤青又不是他。 闪亮又跑回博士楼,结果黄问羽还没来,他就对着门口的垃圾桶踹了一脚。没想到这垃圾桶是个空心的,一脚踹过去咕隆隆滚出去老远。他跑两步想过去捡,又碍于自己校霸的形象,来回张望四周确定没人了,才猛地抱起垃圾桶就往回跑。 黄问羽风风火火跑过来:“我来我来。”却被闪亮踹了一下屁股:“你赶紧给我问清楚去!” 黄问羽马不停蹄又往里面跑:“好的好的。” 他们在里面约莫说了一个小时的话,期间闪亮一直在楼底下掐表看时间。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也曾想过再踹两脚垃圾桶,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把一颗小石子踢得邦邦乱跳。 黄问羽摸着脑袋瓜子从楼道里走出来,冷不丁被人从背后锁了喉,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徐闪亮忙捂住他的嘴:“乱叫什么!问清楚了没有,怎么说了那么久!” 黄问羽说:“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跟你说,这个人可真烦人,我再三强调你找周老师不是为他打他,他才肯告诉我周老师去了哪。不过闪亮,你不会真的要揍周老师吧……” 徐闪亮踹了一下黄问羽的屁股:“少废话,他哪去了?” 黄问羽摸摸自己的屁股:“他说周老师去了研究室……” 闪亮便觉两眼一黑,感情自己在这耗半天,结果全部白费了,人家压根就是耍他们两玩。 徐闪亮烦躁地蹲下去,又听黄问羽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打同情牌,他说周老师的妈妈生了重病,现在每天都要周老师照顾,隔三差五还要去医院做治疗。” “他还要我跟你说……”黄问羽也蹲下来:“如果非要打的话,就打他好了,周老师还要照顾他母亲,很惨的……” 徐闪亮跳起来,做了个深呼吸:“闭嘴吧你!再说我打你信不信!” 此番他便觉得整个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是啊,周鹤青为什么缺钱为什么肯签订不平等条约,不就是因为他妈妈生病没有钱了么! 他心里有些想笑,又暗自唾弃自己,周母的病不知何时才能重愈,还有些忧心忡忡,一时间搞得自己分裂得不行。 他问:“那你问出来他住哪或者他母亲在哪看病了么?” 黄问羽猛一抬头:“诶,你没说要问这个啊……” 闪亮便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把黄问羽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正想反击,一抬头看见闪亮已经气得两个鼻孔都微微张大了,只好收了手,没办法似地叹气:“那我再去给你问问。” 再去敲门,姜山已经打死不应了。 于是他们便想了个办法,准备雇私家侦探去查查。黄问羽眼珠子一转,把闪亮拦下了:“那这事还不如交给我去办,我要的不多,事还办得牢靠。”闪亮从皮夹子里抽出全部的红票票塞给黄问羽,让他办去了。打发走人,闪亮舒了一口气,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闷。 这口恶气不论如何还是要出的,最好是能和周鹤青来个约法三章。 不准见徐鸣远。 必须对他言听计从。 还要搬到他的公寓去住! 他们是有合约的!周鹤青不听就让他付违约金!他那么穷,肯定拿不出来,只能乖乖听自己的话! 闪亮双手插兜往回走,在裤兜里来回摩挲手机,还没走两步就负气般垂下肩膀,掏出手机给周鹤青打了个电话。 追夫实在太刺激_20 “嘟”了两声,呼吸还没捋顺,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周鹤青听上去有点喘,不知道在干什么。 闪亮摸摸鼻子,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了,只好站在路旁的一株水杉下,专心致志听周鹤青那边的声音,想着要如何开口同他聊聊。 “我们聊聊?”最后这句话竟然还是周鹤青先说出口的。 “啊啊,好。”他结结巴巴说完这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在哪?”周鹤青问。 徐闪亮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他们博士楼底下,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在家里。 周鹤青说:“那行,那一个小时后见。”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篇文的话就来点个收藏吧~ 第17章 第章 徐闪亮早早就回到了家,坐在沙发上心绪不宁地玩了会手机,再退回来看一眼时间,怎么才过了五分钟?!他负气似地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仰躺在沙发上双手抱臂盯着天花板发呆,没多久竟然睡着了。 周鹤青到的时候,徐闪亮睡得很熟,呼吸绵长眼下挂着青黑,大抵是因为冷,他整个人缩成一团,眉间紧蹙,嘴唇略微有些发白。 周鹤青看了会,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一声,声音不大,却恰好将徐闪亮从睡梦中惊醒。 那青年打了个哆嗦,彻底醒过来,迷茫地睁开眼发现面前的人是周鹤青,旋即绽放出个笑容,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坐起来小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刚睡着了……” 他站起来,往厨房走:“小周老师想喝点什么?” 他有心开“coffee,teame”的玩笑,但碍着面皮薄,怎么都说不出口,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周鹤青。 周鹤青道:“一样。” 他就又兴高采烈起来,哼着歌在吧台捣鼓,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为什么生气,仿佛只是睡了一会会,所有的伤痛和难过全都抛之脑后了,只要周鹤青还理他,就没什么大不了。 茶几上的咖啡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周鹤青却不喝,两眼盯着咖啡出神,待到闪亮往里面放了两粒方糖才恍然惊醒。他手里捧着咖啡,正待喝时却又放下了,下定决心般道:“我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闪亮几乎是一瞬间沉下脸来,干巴巴挤出两个字:“不行。” 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到底哪里不行?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唇抖着心慌着,连杯咖啡都拿不稳,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给我了就不能再拿回去。 “闪亮,你听我说。”周鹤青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再也不想夹在你们中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闪亮抬起头来,目光刚触到周鹤青就别开了眼,语气放软:“你是不喜欢我打架吗?我以后不会……不,不是,你不喜欢我给你惹麻烦?昨天在警局,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非要找学校老师来,我没有我们辅导员的电话,就只能麻烦你了。以后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我绝对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周鹤青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说自己不会再打架闹事,居然说的是不会再麻烦他,真是可笑。如果说以前,对于闪亮的劣迹斑斑只是道听途说,可等到真的经历了才知道这些孩子们有多么可怕。即使砸人那事不是徐闪亮干的,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保不齐下次下下次,就轮到徐闪亮出手了呢? 况且,对于这类事情,徐闪亮一没劝说,二没阻止,甚至在变相纵容他的同伴。 你说他是仇富也好,说到底,周鹤青骨子里是看不起徐闪亮这类骄奢淫逸任人为恶的脾性的。他们本来就是世界上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本不应该有交集,偏偏阴差阳错因为一场合约关系搅在了一起。可能对于徐闪亮而言,他不愿意放弃只是因为自己还没玩够,不舍得,可是对于他自己…… 甚至是因为徐鸣远,但又不仅仅是徐鸣远。 他害怕看见面前这个人的孤独无助伤心难过,他害怕因为这些情绪让他变得不那么像他自己。 “不是这个,”周鹤青淡道:“如果你想找一个人陪你玩,可以去找别的有大把空闲时间的人来陪你玩,这个人不是我。我会和你哥哥也谈谈的,至于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们。” “我不是在玩。”闪亮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不安乱动的大拇指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道:“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你以前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在班上是不是有交好的女同学,我说是,是骗你的。我喜欢你,可能比哥哥喜欢你还要久。” 他连头都不敢抬,这么仓皇的表白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年少时的那个午后,院子里有啁啾的小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猫追逐跑过。那天周鹤青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穿着新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一边哼着歌一边检查他的作业,冷不丁在作业本里发现了一封情书,羞涩的没抬头没落尾,可笔迹是闪亮的。 周鹤青于是笑了一声,拿起来扬了扬,一下子拍到闪亮头上,教训道:“作业不认真写,倒学会给小姑娘写情书了!” 他涨红了脸去抢,却被按着脑袋坐在原位上,被迫听周鹤青读自己的情书。末了还点评一句,“写得不错,再接再厉。但你怎么只是因为人家辅导你功课你就喜欢人家呢,来我帮你改改。” 他在纸上乱七八糟写了两句,还给徐闪亮的时候还不忘添一句:“是不是上次那个你生病了然后帮你把作业送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徐闪亮气到无话可说,不仅脸红,连眼眶都红了,劈手夺过纸条塞到自己书包里,坐着又怕冷了场,老半天才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从此以后,周鹤青只要看见那位女同学,神情就有些老大不正经。 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闪亮觉得好受了许多,甚至有勇气抬起头来直视周鹤青了。 周鹤青简直瞠目结舌,他觉得荒诞且不可思议。 他直直地盯着徐闪亮的眼睛,企图从里面发现一丁点的狡诈和揶揄。 他发自内心地抗拒,觉得这不过是面前这位纨绔子弟耍人玩的又一个把戏。 他望着这张和徐鸣远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发现自己说不出半个不。 徐鸣远知道这事吗? 他知道还把自己往弟弟身边推?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和自己分手? 这算什么?无私伟大?兄长的关爱? 他居然从那麻木不仁的心脏里感到一丝疼痛与希冀的喜悦。 原来自己不是莫名其妙被放弃的。 “对不起,”周鹤青呼出一口气,“我没有办法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徐闪亮说,“你是不是一时还没有办法转换过来,是不是对徐鸣远还有感情?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可不可以看看我,也许你会发现我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会比徐鸣远对你还要好,让你很快就会忘了他,我还可以……” 追夫实在太刺激_21 他话说得毫无逻辑颠三倒四,“我会很乖的,你就当大发善心,陪我一年,就这一年,说不定你就喜欢上我了呢?” 周鹤青满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爱情并不是这么来的。就算要对你负责,这合约我也没办法继续了。我把你当弟弟当学生,就算没有你哥哥,我们两个也是不可能的。闪亮,人生在世最忌讳自欺欺人。” 他说得委婉,又不容拒绝。 徐闪亮早就料定了这样的结局,并无太意外,可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但难过还是实打实的。他搅了搅面前的黑咖,吸了吸鼻子,“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以?” 周鹤青不说话。 闪亮面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道:“可你也没别的办法。” 他喝了一口咖啡,意大利浓缩黑咖啡果然名不虚传,香醇苦涩回味无穷,却仿佛是调动了全身的细胞,让他充满精气迎接接下来的一战。 周鹤青皱眉:“什么意思?” 徐闪亮吸了吸鼻子:“你以为把钱还了就没事了吗?说反悔就反悔,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他笑起来,“我那傻|逼哥哥怕是没有给你讲清楚合同条款吧,违约可是要赔三百万违约金的!” 徐闪亮恶狠狠道:“你没法不同意!”仿佛刚才的柔情蜜意都是假象,但凡不顺他心意,就立马成了翻脸不认人的小野猫,张牙舞爪咬你一口,逼得你不得不就范。 “那好,不谈这三百万,我要你现在就把钱还给我,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你!” 徐闪亮循循善诱道:“伯母治疗要花很多钱吧,你哪里一下子拿得出那么多钱来。但你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能保证伯母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甚至不需要动徐鸣远给你的五十万。但你若不答应,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等待令人变得焦躁和烦闷,徐闪亮此刻就是一只受伤的猎豹,谁若碰一下他的伤口,他就要发疯发狂。他把全部的勇气和力量都押在周鹤青身上,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是周鹤青还是拒绝他,他就……他费尽力气想了好多种办法,毁人前程胡搅蛮缠,但最后发现,自己竟是不舍得的。 没办法了。 他丧气般地垂下肩膀,等待周鹤青的最终审判。 没想到对方却说:“好。” 徐闪亮便抬起头来,眼睛又圆又亮。 周鹤青觉得面前这个孩子,不,这个年轻人已经和自己曾经认识的徐闪亮全然不同了。他外表艳丽淬了剧毒,剥开一层来却发现他的天真无害人人可欺,可若真的触了他的逆鳞,他也可以不折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相信徐闪亮说到做到,如果他不答应,可能前途和母亲都会毁在自己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剧透!但是不能说! 哥哥确实很奇怪!但是奇怪是有原因的! 不洗白!因为他确实很“神经质” 喜欢就来收藏一下吧~ 第18章 第章 得到首肯以后,徐闪亮马上得寸进尺:“那你现在就搬过来跟我住。” 周鹤青断然拒绝:“不行。” 周鹤青看徐闪亮眼睛里好似要喷火,只好劝道:“我母亲身患重病,我要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加上院里工作很多,我确实是没有办法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他说得合情合理,徐闪亮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除开你照顾阿姨的时间,其他时间你都要跟我住在一起,就别回博士楼了。” 说到底,周鹤青一周除却那节高数选修课,其余时间多半都泡在研究院和医院里。徐闪亮想要见他一面,真的很难。但他又想见,只能厚着脸皮胡说八道,求的不过是周鹤青能够在他身边多待那么一时三刻罢了。 周鹤青:“……”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徐闪亮这才心境舒畅似地笑起来:“小周老师,这买卖不亏的。”他说着仰躺着往背后沙发靠过去,眼珠子咕噜一转,扶着手臂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啊,不行,好疼,好像伤口裂开了。” 他有意撒娇,卖个好脸色给周鹤青,捏着受伤胳膊的手一用力,竟然真的疼到脸色煞白,当下哎呦叫唤起来,却仍拿余光去扫小周老师。周鹤青见他脸色一白,也不好再“矜持”什么,起身过去坐到他身边,撸起袖子看了看,见白色的纱布上确实浮起一层血色,又闻到徐闪亮身上的沐浴香味,皱眉问道:“伤口碰水了?” 从徐闪亮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瞧见周鹤青隆起的眉峰和纤长翘起的睫毛,这样关心着他的小周老师,真叫他心里热乎乎的直发痒痒。 他琢磨着要从哪个角度扑上去偷亲一口,冷不丁看见周鹤青略显严肃的神情,当下又怂了,支吾着“嗯”了一声,宽慰自己道:“没关系没关系,来日方长。” “你说什么?”周鹤青问道。 “没什么。”徐闪亮抿住嘴,脸红得像要滴血。 周鹤青把盖着的那层纱布掀开,皮肉混着血水黏在纱布上,撕扯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那种切身的疼痛。 “疼?”周鹤青又问。 徐闪亮煞白着一张脸,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又怕周鹤青小瞧他觉得他是真的痛,便摇摇头,实际上另一只手已经把沙发揪得变了形。 “我说……”周鹤青给他去拿药箱:“你这么大个人了,受伤了连不能碰水都不知道?化了脓……”他惊觉自己亲密关怀的语气有些出格,猛然收了声,却见徐闪亮并不在意,正仰着脑袋白着一张脸傻兮兮冲他笑。 要不是怕家里人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免不了受徐鸣远的一顿挖苦和嘲讽,他才不会去洗。但比起徐鸣远,他更受不了的是徐母看他的眼神,透着轻蔑,仿佛他不是他们家的一份子,而是外面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乞儿。 周鹤青给他换好药,左右站着无事便道:“没有事我就走了。” 闪亮歪在沙发里点点头,把裤兜里的钥匙递过去,还不忘叮嘱道:“你记得今天搬过来,这是我的钥匙,你先用着,我那还有一把备用的。” 周鹤青没说话,看了徐闪亮一会,才站起来扬手拿过桌上的钥匙串。钥匙彼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他出了公寓楼,掏出那串膈得他发疼发烫的钥匙串,银色的金属质感厚重表面平整光滑,一丝划痕都没有,显然这才是一把“备用”钥匙。 显然,那小子是早有准备,吃定了他无法回绝。 扮猪吃老虎,玩得比徐鸣远还要熟练。 他走的时候,咖啡一口没动。 徐闪亮喝完自己的,眼神又老往周鹤青那杯上面瞟,想了想又爬过去拿起来,缩回毯子里,用手指不断摸索着周鹤青摩挲过的地方,遗憾想道:“要是小周老师刚才喝了一口就好了……”。喝光两杯咖啡,他整个人简直神采奕奕,脚下生风。别的什么都不管了,一心一意想要把两人的小日子过好。心里一会盘算周鹤青晚上睡哪?一会盘算晚上吃饭吃什么?一想到未来每天周鹤青回家的时候,他可以巴巴跑过去帮他拿公文包,然后说声:“你回来啦。”就忍不住想要傻笑。 他知道周鹤青心里大抵是不怎么痛快的。 说不定物极必反,到时候就算捆他在家,他也是连句话都不想同他讲的。 追夫实在太刺激_22 那怎么办啊,徐闪亮心慌意乱。 他想到周鹤青不怎么规律的作息,打定主意要自己准备一顿丰盛的合乎周鹤青心意的晚餐。说辞他都想好了,就说庆祝乔迁之喜! 这么想着,便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风风火火就往超市赶, 末了想起来,自己对周鹤青的喜好了解情况,已经是六年前了,他都不知道这几年周鹤青喜欢什么秉性如何。他又想,不管了,破罐子破摔了死马当活马医了,总能逮住一两个周鹤青喜欢的菜。即使人会变,但口味属于本能,是不会出卖主人的。 他记得他喜欢吃空心菜、生菜、东坡肉、红烧里脊、鸡肉粥……还有些别的,他全记在了自己的日记本上。即便是年少时能够心平气和面对面坐着,他们的交流也不多。周鹤青授课的时候,并不太喜欢说些题外话。他们年龄相差七岁,隔了中学与大学,再者周鹤青老把他当做小孩子,所以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往往上完课人就走了。偶尔天色晚了或者临近饭点。徐父就会邀请这位小老师在家吃饭。 周鹤青望向徐鸣远,但凡徐鸣远朝他挤了下眼或者微微点点头,周鹤青就会欣然接受这家人的好意。 正是因为相处太少分外不易,他便在每一次课程结束后回忆点点滴滴,把周鹤青同他说的每一句话,提到的每一个微小的故事全部记在日记本里,锁在床底。他虔诚得像个信徒,期盼他的神能够聆听他的祷告。但是很不幸的是,可能是他年纪太小,可能是他资质不达标,还不够格参加这场赌局。 但是他现在长大了,徐闪亮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拥有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利。 他迈开大步向超市走去。 在这茫茫的短暂的一生,他不知道除了抓住周鹤青还能抓住谁。 周末的超市人总是很多的,虾蟹鱼蛙在水箱里跃来蹦去,种类繁多的果蔬堆在一起,猪牛羊肉肥环燕瘦,鸡鸭鸽鹅挑得人眼花缭乱。徐闪亮一脸为难地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非常头痛。他没做过菜的,即使搬出来给自己做的最多的也就是下个面,还是方便面,调味都有调料包的那种。 但他有心想让周鹤青感动一把,觉得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徐二少都能舍得为他下厨了,给个微笑也是好的。 一想到这些,他又有些兴致勃勃。 复杂的菜肴他不太会,简单的又必须是周鹤青喜欢吃的。 最后拍板了一个清炒空心菜和红烧里脊。 为了以防万一,他买了许多食材,就怕自己一次不成功还可以第二次补救。但即使是聪明了一把,也不得不败给自己的手艺。 不是焦了就是没熟,要不就是外面焦了里面没熟,味道尝起来糊不糊甜不甜辣不辣。 徐闪亮给周鹤青发消息:“你今天搬过来吗?” 要不让小周老师过几天再搬过来吧…… “嗯。” 不行,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朋友,振作一点! “那你大概几点过来啊,晚饭之前?” 还是一起吃个晚饭吧,毕竟正式同居的第一晚呢…… “好。” 抓紧时间点外卖。 晚上五六点,周鹤青处理完了全部事情,背着姜山偷偷收拾了一行李箱的衣服,乘着饭点人少,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往徐闪亮的公寓赶。 他推开门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饭菜的香味。 徐闪亮举着锅铲颠颠跑过来:“你来啦,刚好我做好饭了,来,一起吃。” 他在饭桌上像模像样摆了两份餐具,空心菜和红烧里脊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感觉wuli闪亮真是又可怜又变态! 喜欢这篇文章的话就收藏一下吧~ 第19章 第章 他装作毫不在意,从电饭煲里盛出两碗米饭。 餐具是他新买的,简单的黑白条纹文艺和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同系列情侣款。 周鹤青放下行李,洗了手便坐下了,他看了一眼餐具没有说话,接过筷子道了声谢。 徐闪亮咽咽口水,觉得自己这顿饭不吃菜也是可以的,古人云秀色可餐不是没有道理。周鹤青这脸长得,真的,他能连下三碗大白米饭。 “尝尝,”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把菜碟往周鹤青面前推了推,眼神里充满希冀。 空心菜油光水滑,红烧里脊色泽鲜艳。 周鹤青夹了一筷子肉,咬了一口顿了顿,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轻笑。 这一笑不得了,直接笑得闪亮心惊肉跳。 不会吧,不好吃吗?我点的时候,明明看见这两菜是他们家招牌,所有人都全五星好评啊?不会都是刷出来的吧? 他也夹了一筷子塞进嘴巴里,才嚼了两下,就被这味道彻底征服了,不可能不好吃! 于是谄媚笑道:“好吃吧?手艺不错吧。”他甚至希望周鹤青能够夸夸他。 周鹤青点了点头,又夹了一筷子空心菜咽了,才说道:“林福居大厨手艺向来很好,我们聚餐点外卖都喜欢去他们家。”他说完朝着闪亮一笑,亲切又不失礼貌。 一时间,整个餐厅只能听见咀嚼声。 徐闪亮吃了一瘪也不做声了,低下头端起饭碗大口扒饭,可耳尖透红出卖了他的羞臊。扒了两口饭,他心里越想越恨,冷不丁又想扳回一局,便道:“那这米饭蒸得总不错吧。” “不错啊。”周鹤青表示赞同:“可惜家用电饭煲蒸不出带有木桶清香味的米饭。” “我不吃了。”闪亮把筷子拍在桌面上,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实木的地板上哗啦出刺耳的声响。他扔下一句:“你吃完自己收拾洗碗。”便气鼓鼓上了二楼。 追夫实在太刺激_23 卧室没有开灯,他走进去把门一关,一个猛子扑进床里,搂着被子滚了两圈,害臊得不敢将头露出被面。头也不回地离开餐桌恐怕是他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如果继续坐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羞愧而无法呼吸,羞愤欲死。 早知道是这样,他还辛辛苦苦把饭菜都倒进餐盘里干什么? 明明为了毁尸灭迹还专门大老远跑出去扔了一次垃圾。 他苦恼得撑着下巴坐起来。 临近傍晚的小区宁静祥和,远处天边是暖橙色的霞光,带一点残阳的血,温馨得有些过分。他能听见街道边自行车的铃铛、幼童们的玩闹、隔壁邻居将新鲜蔬菜倒入油锅里的刺啦声响。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因为楼底下的那个人而变得鲜活、富有生活气起来。 徐闪亮开始在手机APP商店里面下载厨房软件,爷就不信你这个邪。 他刷得起劲,没过多久便从这些色泽鲜美的菜肴里看见了周鹤青的脸。 俊美如神祇。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周鹤青淋浴后的模样。淋漓的短发,性感滚动的喉结,湿而透的白色背心和肌肉结实紧绷绷的大腿。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求|欢,以命令的语气,周鹤青一定会答应。 但他不想这样。 性|爱|性|爱,理应是包含爱意的。如果只是为了单纯地发|泄性|欲,简直是对他爱情观的一种侮辱。 徐闪亮趴在床上摇了两下屁|股,利用结实硬挺的牛仔裤缓解一下自己的渴望,又忍不住拱起屁|股调整一下位置,反正就是在床上翻来滚去难以缓解不得要领,拿出手机里藏的周鹤青的照片痴痴地看。 敲门声冷不丁响起,闪亮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倒扣下来藏在被子里,脸也埋下,整个身子趴着不动,瓮声瓮气讲:“进来,门没锁。” 周鹤青扭动了一下把手,见屋内黑漆漆的,床上趴着黑条条一人形:“要给你开灯吗?” 闪亮无颜翻身,硬着头皮道:“不要!” 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总能让人引发不好的联想。 周鹤青:“……要我给你拿纸巾吗?” 闪亮愣道:“什么?” 刚才只是想死,现在已经是很想死了。 “不不不,不用了。”他说话已然有些结巴,又不好意思继续趴着,只能掩耳盗铃般拥着被子坐起来:“有什么事吗?” 周鹤青咳了一声:“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以后我就睡外间吧……” 他说的外间就是闪亮房门外LOFT落地窗下的一块毛毯,隔着毛茸茸的一层绒布,底下就是□□的地板。凑合一晚上还行,睡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浑身酸痛。 闪亮拽紧身下的被子:“要不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在寂静如水的黑暗里,他的脸烧得通红发烫,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明的悸|动与羞|恼。 周鹤青没有说话,正当闪亮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就听见男人说:“好。” 他工作到很晚,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外间沙发上,只点了一盏台灯,空调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卧室的门没有关,从闪亮的角度只能看见爬在木质门框上的一小片光斑,那光斑记挂着灯影,灯影随灯下人舞动,灯下人却拴着床中人的一颗心。 闪亮睡不着。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了。 即使只是侧躺着静静地看那小块光斑也不会觉得无聊。 他什么也没有想,不去想过去,也没有什么劳什子未来,就只是此刻,却能感到满满的幸福感。 那一小块光斑倏忽间消失了。 是屋外人关了电脑和台灯,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放下杯子后穿着拖鞋摸黑走进了卧室。 徐闪亮把眼睛闭上,呼吸放得缓又长,俨然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床的另一半塌陷下去的体验是新奇的,像有人同你一起沉甸甸地压下这世间的浮华与无奈,便带来无比的安全感。周鹤青把动作放得很轻,他掀开薄被的一角,极轻极慢地把自己放进被子里,还没来得及躺好,右手便被人抓住了。 对方指尖微烫,约莫出了点汗,湿漉漉的,却又蛮横地挤进周鹤青的指间再牢牢缩紧。周鹤青借着月光弯腰看了一眼闪亮,对方双眼紧闭,呼吸放得又缓又长。 “晚安。”他说,却没有松开对方的手。 隔天早上醒来,徐闪亮发现自己霸占了整张床,周鹤青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把周鹤青睡过的枕头拉下来搂到自己怀里,又闻又轻又蹭,才大方慈悲放过被□□得可怜的枕头。后翘着二郎腿干躺在床上,寻思着下午那节高数课要怎么好好表现。 卫生间空着的毛巾架上挂着周鹤青的毛巾,洗漱台上也多了另一个人的洗漱工具。闪亮嘴里叼着电动牙刷,刷两下就忍不住东摸摸西看看,活像第一次走进他们家卫生间似的,看哪哪稀奇,好像只要触碰到了这些东西他就能离周鹤青更近一点。 却又看哪哪不满意。 徐二少打小双手不沾阳春水,能活到这么大全靠家政阿姨,今个居然良心发现了,早课也逃了,趴在家里做大扫除。把该扔的不该扔的,该换的不该换的通通搞了个遍,就等着晚上周鹤青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他打电话给黄问羽:“你知道周老师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黄问羽骂他神经病:“我怎么知道!我一个外语系的学生能陪你上高数课都不错了,我还管高数老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徐闪亮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切”了一声,又心情好好的把手机揣回兜里,给头发上好发胶,整了下衣领裤脚,被镜子里的自己帅到不行。 周鹤青今天一定会爱上我。 临出门他扫了一眼垃圾桶,里面成团的纸巾和不明液体。 徐闪亮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几乎已经忘掉了这茬,内心一片奔腾的草泥马,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事情。 今天周老师八成不会爱上自己了。 第20章 第章 追夫实在太刺激_24 根据前方可靠线报,小周老师今天穿了件格子衬衫米白色开衫毛衣,下面搭条牛仔裤。于是徐闪亮废老半天劲从衣柜里扒拉出来类似配色的衣服裹了一身不伦不类,兴冲冲跑去上学去了,生怕人家看不出来他和小周老师穿的是情侣装。 反正他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也不太在意脸皮不脸皮的了。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周鹤青还没有来,徐闪亮挤走了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端端正正坐在讲台正下方,方便周鹤青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 他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根根分明,脸也经过精心修饰帅气万分,怎么看怎么不像来正经上课,反倒是来报上次当堂羞辱之仇的。 周鹤青进来也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表面却不动声色打开多媒体准备上课。 好好一堂公共课,偏偏被徐闪亮上成了单方面私人约会。 布置的题不会,讲的知识点听不懂,还撑着脑袋求知若渴地瞅着周老师。 周鹤青在黑板上留下一道题,敲敲黑板,“有哪位同学自告奋勇一下。” 一时间,教室内人人埋首鸦雀无声。徐闪亮仰着脑袋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搭讪,连忙把手举起来:“老师我来。” 他在周鹤青眼里看到一丝讶异,免不了心中有些小得意。倘若此刻他是一只猫,尾巴可能已经翘起,矜持地摇两下,再悄悄偏向周鹤青。 徐闪亮站起来,从周鹤青手中拿过粉笔,往黑板面前一站,写了个“解”拿到一分,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听着身后的翻书声和窃窃私语,但令他更在意的是身后的周鹤青。 他宁愿周鹤青现在嘲讽他两句或者扔过来一个不屑的眼神,也好过如此平平淡淡,仿佛他就只是他的一个学生,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闪亮硬着头皮往下划拉了两个字,周鹤青倚在讲台上同学生们讲道:“那么现在,徐同学遇到了一点困难,有没有哪位好心的同学愿意帮助他呢?可以加平时分的哦。” 他说话尾音故意拖长,像在问幼稚园的小朋友,顿时逗得底下的同学嬉笑出声,偏偏徐闪亮站在讲台前如芒在背。他放下粉笔垂头丧气回了座位,想一想又趁课间休息换到了最后一排重组校霸五人帮。 第二节课铃声响起,周鹤青从教师休息室走出来,一眼便瞧见原本坐在第一排的徐闪亮不见了。他不受控制地眼神乱晃,试图在骚动不安的教室里找到这个人,等到看见最后一排角落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伙子,不免又觉得好笑。 笑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安,笑对方的不坚持不勇敢。 他还以为徐闪亮真的是属小强的,打不死喷不走,威逼利诱都没有用,居然会因为到讲台前面做不出来数学题而羞愧羞恼到不好意思继续坐在前排? 周鹤青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给学生上课。 徐闪亮趴在课桌上,课本上面满页的数学公式如同鬼画符,你说周鹤青教什么不好?他偏偏去教数学学数学。这个人脑子一定有病,不,说不定更有病的是自己,因为—— 闪亮一拍桌子豪气冲天:“我决定了,我要学好高等数学!” 黄问羽正睡得东倒西歪,冷不丁被人拍桌子吵醒,听见徐闪亮要学好高等数学顿时气笑了:“拉倒吧你,就你这傻样你还学好高等数学,我拜托你,我们大三了谢谢,你之前接触过高等数学吗你?” 徐闪亮把书翻得哗哗响:“高数怎么了?我高考数学还差点满分呢。” 黄问羽:“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我不管你,我继续睡。” 闪亮把脑袋搁在书上,看前方讲台孜孜不倦任劳任怨的周老师,突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学习的乐趣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啊!高数怎么了!高数不懂的地方他可以去问周鹤青啊!他一想到他跟周鹤青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在办公室眉来眼去,回家了可以在书房你侬我侬,就觉得万分刺激。 他甚至真的开始翻书研究哪些题他是真的会,哪些是完全不会。问问题呢也是个技术活,不能让老师觉得你愚昧无知朽木不可雕,也不能让老师觉得你聪明万分就是来挑衅的,他们都比较偏爱一点就通孺子可教类型的。既能昭显学生的聪慧,又能激发老师的成就感,不至于浪费老师的时间。 他翻着书看了一眼例题,开始避开例题去找课后习题,专挑那种题目又长数字又多的,看起来复杂得不行,应该能讲个好久吧。 他挑挑选选,依葫芦画瓢找了三道题,两道很长一道很短,反正乍一眼是看不明白的。徐闪亮便觉得心满意足。 好容易挨到了下课,徐闪亮给周鹤青发短信【你等会有空吗】 【没空】 闪亮抬头看了讲台上站着的那人一眼,对方浑人不觉,正在关投影仪。 【那你晚上有空吗】 【没空】 徐闪亮:……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眼巴巴看着周鹤青收拾完了走出教室,遂坐在原地生闷气。 黄问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啊,你还坐着干嘛?” 徐闪亮挥手:“你们走吧,我坐会冷静一下。” 黄问羽说:“别啊,听说隔壁街新开了家台球馆,我们去打两把啊。” 徐闪亮站起来,拍拍黄问羽的肩膀:“那什么,对不住了,我现在有点事哈。你们打完回来我请吃饭,玩得开心啊。”他说完头也不回,把书夹在咯吱窝里就跑了。 “还打么?”赵东问。 黄问羽挠挠头,“不打了吧,我想起我有点事,你们要打你们去吧,吃饭喊我就行。”他说完也跑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决定还是去玩桌球打发时间。 徐闪亮缩着脖子鬼鬼祟祟潜进数院研究楼,一个人上了电梯扒在周鹤青他们工作室门口,先确定目标在不在,才敲了敲门,“请问……周老师在吗?” 姜山正在喝水,听见有人进来伸长脖子一看,差点没把水喷出去。 周鹤青自然也听见了,他站起来拍了拍姜山的肩膀,走了出去:“你,找我什么事?”其实他发信息的时候他就知道,以徐闪亮死缠烂打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小孩找自己能干什么。 就见徐闪亮从身后把捏得皱巴巴的高数书拿出来,“周老师,我有几道题不太会,你能不能教我一下……” 周鹤青有些木讷地接过闪亮手里的书,他环顾四周,见不少人已经转头看过来,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好。” 他把闪亮带到自己的位置,又搬来一张凳子让他坐。 姜山背对着他们,把杯子里洒出来的水擦干,听见周鹤青翻开课本问:“你哪道题不会?”忍不住“噗嗤”一声,把自己吓得不敢回头。 徐闪亮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翻开课本,指出事先挑好的题指给周鹤青看,趁周鹤青看题的功夫,活像一只到了发情期的火烈鸟,伸长脖子快速摇摆脑袋,妄图把这一方天地记得清清楚楚,日后再投其所好。 周鹤青只看了一遍题目,便在稿纸上写下解题过程与答案,约莫比题目还短。 “事实上,很多题目,题干给得越长,我们能获得的信息也就越多,答案也就越简单……”他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徐同学你看看,还有哪里不会?” 徐同学哪里不会?徐同学哪里都不会! 追夫实在太刺激_25 他硬着头皮指向第二步和第三步,装模作样问:“老师,这一步是如何变到这一步的?” 周鹤青看着他:“求导。” 徐闪亮差点就问:“求导是什么?”他话到了嘴边,又想起自创的问题技巧,当下表明:“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那周老师,还有这一题……” 他把书翻开,指着另一道:“这题我也不是很懂……” 周鹤青眉头微皱,看了一眼题目,“这一题其实和前面一题差不多,你看我们画个图就知道了,这条曲线作为上界,X轴作为下界,像这样做两条垂线,看明白了吗?” 徐闪亮:“啊?啊?哦。”他的目光落在周鹤青侧摆着的相框上,少年周鹤青青涩开朗面貌俊美无边,心中无悲无忧搂着周母笑得分外开心。不像现在,美则美,但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常年不散的郁气。 周鹤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把相片掉了个个,他已经知道徐闪亮不是真的想来问问题了,语气便冷了些:“明白了吗?” “明白了……”徐闪亮不敢造次,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他还不太想被赶出去。 那什么鬼图他也看不太懂,只好翻篇选择下一题,“还有还有这一道……” 周鹤青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更黑了:“这章我还没有讲。” “噗!”姜山趴在桌上努力抱紧自己,害怕得瑟瑟发抖。 第21章 第章 21. 闪亮抱着课本被周鹤青抓着肩膀从研究室里赶了出去。被推出门外的时候,他及时反身抓住门框死不撒手。 周鹤青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用身体将门缝堵严实了,才压低声音同他讲:“你提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和底线,请不要在我工作时间来打扰我。” 闪亮说:“可我是真心实意想要问你问题的……” 周鹤青站直:“如果你是真心实意想要问我问题,也请你在认真学习之后再来,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他说完看着闪亮抓住门框的手,挑了下眉,继续道:“你想抓就继续抓着吧。”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闪亮抱着书本叹了口气,临转身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是不是、好像、又惹周鹤青生气了? 闪亮挠挠脑袋,把梳理好的发型重新弄得凌乱,他发现自己并不太懂得如何讨周鹤青欢心。他对他的全部认知都源于六年前的短暂相处,以至于这些年来,周鹤青喜欢些什么,过得怎么样,他一无所知。甚至在他的认知里,周鹤青还是那个不太爱运动,笑起来青涩腼腆的大学生。他在什么时候拥有了一副令人艳羡的肌肉?什么时候开始阴郁哀愁?他一概不知。 但他又什么都想知道。 他只想努力跟上,抓住周鹤青的手。 徐闪亮坐在研究楼底下台阶上,盯着手机界面上周鹤青的照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打开微信界面戳黄问羽【你们台球打完了吗】 很快,“叮”一声来了条新信息,黄问羽【没啊我没去打,赵东他们去了。】 【我问你啊,要怎么才能追到一个人啊】 【投其所好咯】 闪亮咬着下唇想,他知道周鹤青喜欢什么,徐鸣远咯,每次徐鸣远一出现,他眼睛就跟直了一样,真是半点不把他这个大金主放在眼里。要知道,他可是付出了惨痛代价才换得这一年合约的! 但要他去问你喜欢什么电影,喜欢什么菜,喜欢哪项运动,这也太尬了,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要做到贴心呢,就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喜好】 【你说周老师啊,哈哈,他估计就喜欢数学吧,你送他一整车数学书他保证喜欢】 徐闪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抬头看了看研究楼周鹤青他们工作室的位置,把骂黄问羽的那一堆话全给删了,重新写道【你帮我个忙呗,你去探探姜师兄的口风,看看周老师喜欢什么】 他想了想又补充【凡可靠情报一条一百】 【成交】 过了会,黄问羽又问【吃饭吗,我找到周老师他妈妈常去的医院了】 【吃啊,老地方】 闪亮便笑了下,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他们一行五个人,除了黄问羽和他是外语系的以外,其余三个都是家境还不错的艺术生。徐闪亮一开始和另外三个一起混的时候,黄问羽跟他们还不是一伙的。后来这家伙日渐嚣张,赵东忍不住和他打了一架,都快把人打到进医院了,就莫名其妙成了好兄弟。也可以说是闪亮先和他成了好兄弟。 黄问羽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闪亮良心过意不去,跑去医院慰问,结果得知黄问羽自幼无父无母,奶奶一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结果给养成了个刺儿头,谁来欺负都不怕。 他起初对闪亮并不给什么好脸色,后来人家帮他结清了医药费还时不时送去关怀慰问,就勉为其难和他交了个朋友。 他家境不好,人很懂事,同时打好几份工还要做家教。平日里穿得花里胡哨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就像是热带雨林里色彩艳丽的毒蛇,叫人不敢轻易靠近。闪亮想,平时有什么事能帮就帮了,有什么可以给朋友赚的就给他赚了。 这种诡异的,靠金钱维系起来的交友方式便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徐闪亮得到了周鹤青母亲常去的那家医院地址还有去医院的频率。 他把纸条夹在指间,看了又看,几乎全部记住了,才小心叠好装进口袋。路过一家水果店的时候,又想起周鹤青喜欢吃菠萝,便买了一大箱托人送了回去。 晚上周鹤青果然回来得很晚,一直到街边店铺全部打了烊,又下过一场小雨,才匆匆踩着自行车压过泥泞的马路回到公寓。闪亮跪在床头,双手枕在窗沿上,眼巴巴地看着寂静无人的夜。街边路灯合着月色如水如瀑,沿着窗棂缝隙泻进来,照得徐闪亮面色薄凉一片。 他双目微垂,似睡非睡,碎发随意搭落在额前,长而卷的睫毛似羽,在如玉的面皮上投下一小片的阴影,便敛了平日里的三分戾气,多了几分乖觉。待看到楼底下自行车划出一道弧线停在自家楼下,徐闪亮才松了口气。 他听见周鹤青上了二楼,洗了澡,似乎是在犹豫进卧室睡觉还是在外间凑活一夜。 这可不行! 徐闪亮掀开被子跳下床来,冷不丁见了光,眼睛不太适应地眯了眯。周鹤青本已经准备在外间凑合着睡下了,听见身后响动回过头来,迟疑道:“吵醒你了?” 徐闪亮摇摇头。 追夫实在太刺激_26 两人便又无话。 周鹤青起初以为徐闪亮应该是在生他气的,毕竟白天不仅没有卖他面子,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了他,但凡有点小脾气的二世祖都会不高兴,起码要装腔拿乔,大发脾气。但如今他站在那里又不说话,实在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快,徐闪亮想起什么似的往前动了一步,周鹤青警惕地后退一步。 徐闪亮没在意,转个身吧嗒吧嗒跑到楼下,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泡好的菠萝块。他像献宝似的递到周鹤青跟前:“我今天买的新鲜菠萝,很好吃的。”又硬着头皮道:“虽然我不太会做饭吧,但是削皮什么我还是会的。” 天知道他下午什么都没干,就坐在客厅里戴着手套硬生生地削了一整箱的菠萝,把削坏的不好看的全吃了才削出那么一个形状较为完好的。 他像是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不起啊小周老师,我下午不是诚心惹你生气的。”随后又满怀期待地看向周鹤青。 灯光下,徐闪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令周鹤青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小土狗,眼睛大而圆,总是湿漉漉的看着你,仿佛有说不尽的讨好和委屈。而此刻的徐闪亮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费尽心思讨主人的欢心,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可以抛弃掉所有的不开心。 徐闪亮问道:“好吃吗?”,见周鹤青点头,他便心满意足地笑了。 “晚上就不要睡在外面了,”闪亮咳了一声道:“容易着凉。” 月华下,徐闪亮眼睑微颤,被子裹着只露出小半张脸来,明明闭着眼却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周鹤青的手腕。周鹤青看了看埋在被子里的闪亮,伸手把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拿开了,抖开被子重新躺下来。便觉得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凉被被人掀开一个角,闪亮的手从自己被子里摩挲过来,先是触到周鹤青的手臂,而后慢慢滑向他的手掌,指尖微烫。 周鹤青仰躺着,睁眼看黑漆漆的天花板和爬过墙角雕刻花纹的月光,他将手掌摊开,任由闪亮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其实你不必这样……”周鹤青说。 可闪亮并不言语,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若刚才都是他无意识的梦中的举动。 周鹤青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复又转过头来,对着虚妄飘渺的无边黑暗道了句:“晚安。” 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周鹤青就醒了。 他刚下床,徐闪亮就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看窗外:“你起这么早啊?” 事实上,他害怕自己又浑然不觉地睡过去错过和周鹤青相处的时间,心里记着事,一整个晚上睡得都不太踏实,旁边一有动静就立马醒了过来。 周鹤青微愣,便道:“是,最近研究室有些忙。” 徐闪亮胡乱摸了两下脸,扬着脑袋看他:“那你早上在家吃早饭吗?” 他还在对昨天晚上没能一起吃饭耿耿于怀。 周鹤青本想拒绝,但看着徐闪亮眼巴巴看着他只好道:“嗯。” 就这么一句,闪亮就从床上跳起来,慌不择路去找拖鞋:“那你等着,我给你做啊。” “算了。”周鹤青想想喊他,“我来做吧。” 家里并没有什么食材,清汤的面条扳了点老干妈,碗底卧个鸡蛋,徐闪亮吸溜不住,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连连称赞:“真好吃太好吃了。” 周鹤青早上起来并没有什么胃口,他吃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他站起来拿了公文包,“那你吃着,我就先走了。” 徐闪亮一听那还了得,可嘴里塞满面条压根说不出来话,等到咽下去,周鹤青已经走到玄关了。 “你,你今天晚上几点回来?” “大概和昨天差不多?” 徐闪亮坐在餐桌边上,两条长腿不安地晃动着:“那你这周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玩?” 他主动发出约会邀请,可惜周鹤青并不买账:“很抱歉,我这周都没有时间。” “哦哦,那好吧,那你先忙……” 公寓大门便阖上了。 闪亮看着碗里的剩面,味同嚼蜡,挑了两筷子也不太吃得下了,干脆拿了本单词书躺在沙发里背了起来。 第22章 第章 22.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清晨天刚亮周鹤青就走了,临了到了半夜才会回来。他带着沐浴未擦干的水汽钻进被窝里,还没完全躺下就被闪亮抓住手道声:“晚安。” 他什么都不问,他便什么都不说。 唯一的联系就是两人牢牢牵住的手。 这几天,周鹤青过得不太顺遂。 导师的新课题渐渐进入调研阶段,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做数据收集与处理。他在工作室忙得天昏地暗,除去陪母亲去做化疗,便是连去医院送饭都做不到。他一面揪心实验数据,一面揪心母亲病情,常常想把自己掰成两半来用,但这些都不是最令他烦心的。 前两天,院里指派出国访学的名单下来了,有他。 这本是好事,公派出去一学期,学费食宿全不用担心,还会有额外的补贴。访学的学校也很有名,在全球排得上前二十,拥有诸多著名的计算机、数学、金融方面的专家教授。 他站在研究院楼底下布告栏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一阵悲哀和无奈。 从前他看见学长学姐们拖着行李箱从博士楼出去,脸上挂着或得意或担忧的表情,说不艳羡是假的。现如今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却没时间没精力没办法去,也不能去,说不可惜,也是假的。 周鹤青挨了两日,便觉得内心沉甸甸的,同学的每一次道喜就在他心口摞上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敲开导师办公室的门,同导师说明来意。 张教授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便是对底下的学生格外爱惜。他听见周鹤青说不去,当下虎着脸喝道:“胡闹!”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显然被这个不求上进的弟子气得不轻:“你知不知道院里面有多少人眼红这个机会,暂且不说下次还能不能轮到你,就是下次也不一定会去这所学校了,你就这么轻易放弃?” 周鹤青垂眉站在桌旁,不吭声不动气,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表情。 追夫实在太刺激_27 张教授走过来,好声好气问他:“你真的不去?” 周鹤青抬起头来,他觉得喉咙发干发哑,每一次吞咽都仿佛咽下去一枚针,痛且涩,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微微点了下头。 张教授见此,将申请表摔在桌上,指着周鹤青的鼻子:“我最后再问你一边,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周鹤青:“对不起……教授。” 他被张教授赶出办公室,站在门口,一时间很是茫然无措。他叹了口气,才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拳,朝研究室走去。 再说徐闪亮这几日被打入冷宫,正是百无聊赖,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周鹤青心情不太好,他派各路眼线去打听,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咋听数院公派访学名单里有小周老师的名字,他还是吃了一惊的,但细想这几天周鹤青的表现不太像高兴的样子,便明白这次周鹤青是打定不去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不免有些开心,但又想到周鹤青烦闷难受,就知情识趣不再骚扰他,只是晚上睡觉偷偷牵他的手,两个人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赵东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看高数,看倒也没认真看,随便翻翻连支笔都没有拿。常年被英语和吃喝玩乐腐蚀的脑子,看个理论概念都要花费半天功夫,更别提后面的计算了。 他从沙发缝里扒拉出来手机,第一千零一次告诉自己这有可能是周鹤青,第一千零一次发现这不是周鹤青。他靠在沙发抱枕上,随手翻了一页书,叼了一片面包片在嘴里,口齿不清问道:“什么事?” 赵东道:“上次我们吃烧烤遇到的那一群小瘪三今天又碰到了,我已经叫了段海他们,你快点来,在学校东门。” 闪亮把含在嘴里的面包片慢慢咽了,才道:“上次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们又闹事?” 赵东道:“不是,我偶然碰到的,他们没看见我,你快点来。” 闪亮把咬了一口的面包片放回餐盘,他坐起来:“那不就完了么,管他们干啥,就当陌生人呗。” 赵东愤恨道:“那可不行,本来那天喝酒就是他们先开口骂的,凭什么吃亏的是我们,我一定要揍他们一顿出出气。你放心,套麻袋揍,肯定不会再被抓了。” 闪亮急道:“别啊,算了,你……”他还没说完就被赵东打断了:“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闪亮犹豫了会,一咬牙:“不去。” 他不想再因为打架闹事令周鹤青失望。 赵东“嘁”了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挂断之后,闪亮也无心再看书了,他拿了一点鸟食走到落地窗前逗了会不知哪里飞来的鸽子,又没兴致地随手一扔,继而坐回沙发上发呆。 他从皮夹子里翻到黄问羽递给他的纸条,上面有周母的地址和常去做治疗的医院地址。 听说,最近周鹤青都没什么时间去看周母。 他左右一寻思,站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又戴了一顶鸭舌帽,把自己的黄毛全部塞进去,拿了钥匙和手机就跑了。 周鹤青给母亲租的房子离康成医院不太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旁边还有个带湖和假山的大公园,很多老头老太太在里面跳舞唱歌。一把二胡,一个亭子,咿咿呀呀唱些小曲,光是站在旁边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心情好,病情自然就控制得好。 闪亮穿着白T牛仔裤,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在租房楼底下鬼鬼祟祟来来回回。因为老房子曲巷多,门牌号码乱糟糟挤在一起,还真有些不好辨认。 他左手提着五星级酒店熬的参鸡汤,右手拎了一袋水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补品。要不是手上提了些东西,人家很有可能就把他当小偷了。 周母从公园里溜达完回来的时候,见这么个年轻人在楼栋外面鬼鬼祟祟晃来晃去,起初是有些起疑的,但没有做声,回自己家开了门,却见那个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来,着实吓了一跳。 “您是周阿姨吧?”闪亮抬起头,脸上堆满热情洋溢的笑,“我是周鹤青老师的学生,周老师最近很忙,没时间来看望您,我就买了点水果,这是一点参汤……” “啊啊,是这样啊,进来坐坐吧。”周母把门打开,“来,快进来……” 闪亮走进一步把东西都放在客厅茶几上,探头向四周看了一眼:“阿姨,我就不进去了,学校还有事呢,我把东西给你放这了啊,我先走了。” “欸,小同学,急着走什么,你看你大老远跑过来,喝口水再走啊。”周母发号施令“站住不许走”递上来一杯热茶,硬拉着闪亮坐下来。 闪亮吹吹热茶,烫得舌头一个机灵,周母笑笑:“喝完再走喝完再走。” 她大概许久没同人说过话了,冷不丁冒出来个漂亮小生,就忍不住拉着人絮絮叨叨,估摸也是想儿子的,三句话不离周鹤青。 先问了问鹤青平日里在忙什么。 闪亮不懂,胡说八道,周母更不懂,应该真的忙。 再问了问你们学校食堂东西怎么样。 闪亮就没吃过学校食堂,便答:“应该还可以吧……”他灵机一动,“我听说周老师的导师人很好的,经常给他们开小灶,他们研究室应该吃得很好。” 最后问了问周鹤青在学校里有没有女孩子找他什么的。 闪亮心道,那应该是没有的,要是他敢,我就……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虚伪道:“好像没有,周老师向来以学术为重,可能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再说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阿姨您就别操心啦。” 他们聊了会,闪亮把热茶喝完站起身来,“阿姨,我学校真有事,我下次再来看您。”他说完长腿一迈,低着头慌慌张张往外走,好似后面是只凶兽。 出了单元楼的徐闪亮就像是泄了气的河豚,连虚张声势的力气都没有,靠在墙上,红着脸长舒一口气。从小到大,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同长辈相处,特别是年龄跟他妈差不多大的中年妇女。说话一不小心就会畏畏缩缩,再者磕巴个不停,涨红着一张脸非要逼自己拿出勇气。 勇气耗光了,他也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徐闪亮站起来,调整了下鸭舌帽的位置,回想自己刚才的谈吐和行为,觉得还是能给自己打满分的,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走到半路上,他犹豫了会,又叹了口气,脱下帽子随手耙了耙头发,脸上又露出那副惯常的不屑的表情,拦车直往学校东门去了。 第23章 第章 23. 那时候天还是亮的,秋风卷落一席枯叶,打着旋儿从脚边刮过,一脚踩下去,满是清脆声响。周鹤青被导师赶出办公室,也不太想回到研究室里去,那里边都是同门,说来说去都是学校里发生的事。近来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公派留学吗?他懒得再听,索性收拾东西回家去看妈妈。 他去菜市场买了些青菜和鸡蛋,又拿了两番茄,大大小小提着打开家门,一眼就瞧见客厅茶几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周母听见开门声响,忙走出来,“哟,是儿子回来啦。”她走过来接下鹤青手里的东西,“刚好你回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这汤怎么办呢?” “汤?什么汤?”周鹤青问。 追夫实在太刺激_28 “喏,在桌上你自己看,还用保温桶提过来的,还是热的,你尝尝?我给你拿个碗?”周母走进厨房,“下午来了个年轻人,说是你的学生,因为你太忙托他过来看看。” “是个男孩子,人长得秀气,心地也好,还陪我说话,不过吧,这汤你说我也不能喝啊,幸好你来了,不然可就浪费了。” 周鹤青听见有人来看他妈,还以为是姜山,觉得这朋友真是没白交,等听到“秀气”,便知道和姜山八竿子打不着。他琢磨着可能是徐闪亮,但一想到徐闪亮满脸桀骜不驯和一头金灿灿的黄毛,也觉得和秀气善良没什么关系。 他接过碗勺,慢慢喝了一口。 可是除了徐闪亮,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人了。 一直到天黑,徐闪亮都没有发来惯例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在租屋里陪母亲吃完饭,洗了碗筷,同母亲说了会话看了看电视,把剩下的参鸡汤放在自行车篓子里,脚一蹬回了徐闪亮的公寓。 他回去的时候,公寓还黑着,院门口灯影一幢,就这么远远看着,竟让他这漂泊无依的人有一种“家”的温暖。 四下寂静无声,周鹤青开了厨房的灯,把参鸡汤放进冰箱,他洗漱完毕,无所事事,调了一盏小夜灯,歪倒在懒人沙发上看,但基本上也没看进去多少,每隔几秒就偏过头去看一眼手机,他虽不肯承认,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到了最后,他索性扔掉书本,给自己挑了部电影。 也许是人生太寂寞,自己陪自己玩的时间比较多,徐闪亮很懂得生活情趣。他在落地窗旁装了一架投影仪,窗帘合拢灯光调暗,直接把电影投放在雪白的墙壁上,就是一个小型的私人影院。 他挑挑选选半天,终究没能抵挡住内心的失落,选了一部美国的温情片。大片大片的草皮夹杂着不知名的小花,男孩在奔跑,教堂的钟声响起,神父开始祷告。战争给人们带来伤痛,却不曾叫人放弃过希望。 长长的镜头,缓慢的音乐,暗沉的电影配色如流水般从他身上流淌过去,即使是遥远天边悬挂着的一轮红日,也同样叫人昏昏欲睡。 不去想候补名单里会有谁,不去想得罪导师今后该怎么办,甚至是没有完成的论文、课题、研究报告,医院的缴费清单,母亲的病情进展,通通都不去想。他只想静静地窝在这么个不需要他担惊受怕的地方,享受片刻的宁静。 约莫到了十一点,周鹤青听到楼下轻微响动,正是闪亮蹑手蹑脚走上来。 闪亮到公寓楼底下的时候,瞧了眼屋内没亮灯,以为周鹤青要么睡了要么还在工作室,就放心大胆走进来。没想到走到二楼有亮光,才发现周鹤青躺在地毯上看电影,吓得立即一个急转身,没给自己绊到楼底下去,堪堪扶住楼梯扶手,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周鹤青把电影按了暂停,开了隔间的灯,冷淡道:“站住。” 徐闪亮便知躲不过,他拒绝不了周鹤青下达的任何指令,干脆一闭眼一跺脚蹭过来求饶道:“周老师,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去打架的,我真的是去劝架的。” 他左眼不知被谁揍了一拳,亦或是几拳,肿得老高还伴有乌青,手掌蹭破了皮,胳膊划了道口子,除此以外都是些细小的伤口。身上布满灰尘泥土,狼狈的样子不像是打架,倒更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结结巴巴解释道:“就,他们打的时候,我过去拉架,不小心被打了一拳,从小山坡上滚下去了……”他跪在周鹤青旁边,用尚且完好的右眼真诚地看向周鹤青:“我真的没打架。” 周鹤青:“……” 周鹤青:“那你劝架成功了?” 徐闪亮抿着嘴,支支吾吾道:“后来他们看我滚下去了,跑下来救我就没再打了……” 周鹤青感叹:“那你还真是个英雄啊。”他说完,拿起遥控按了播放,一副打定主意不准备再理徐闪亮的样子。 徐闪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站起来拿了衣物去洗澡,浅色地毯上出现两个清晰的膝盖印。他在卫生间里洗了很久,把自己个泡进浴缸里,热气一熏身上又疼,就忍不住眼巴巴掉下眼泪来。他心里又怨又气,怨赵东非得打架、气自己心慈手软。明明知道周鹤青不喜欢他惹麻烦,甚至不太喜欢他,却偏偏总是做出令对方反感的事情来。 今天周老师喜欢上他了吗? 今天周老师也不会喜欢他。 他委屈巴巴泡了半个多钟头,把头发缝里的灰都洗净,皮肤都泡皱了才出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周鹤青腿边放了个医药箱,而地毯上的泥巴也不见了。徐闪亮喜不自胜,甜滋滋且恬不知耻地凑过去:“周老师,你是打算帮我擦药吗?” 投影仪闪烁着,光和影如水般滑过周鹤青的脸,电影里小男孩问神父:“如果我能做到清单上的所有事,爸爸就会回来吗?” 神父迟疑了一会,回答道:“是的。” 周鹤青把脸转过来,他没说话,兀自打开药箱,拿了棉棒蘸取碘液,下巴一抬示意徐闪亮把伤口露出来。 徐闪亮只要见到他这个样子,周身精气神都溜走了一半,此刻像个羞答答的小媳妇,乖乖卷起袖子把伤口露出来。他非但不觉得疼,甚至还觉得有些痒,那股子痒痒劲从棉棒透过皮肉流经到四肢百骸,甚至连心脏都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他浑身发热,一门心思都放在周鹤青额上的碎发和高挺的鼻梁上去了,身体都发起热来。头晕乎乎地想:唉呀妈呀,原来还有这待遇,早知道再在地上滚一圈多搞些伤口出来好了。 他这边心猿意马,但好歹还是能分辨得出周鹤青的不快意,便老老实实没有吭声。 等到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完,周鹤青站起来问他:“你看电影吗?不看的话帮我关掉。” 闪亮坐在地毯上,傻乎乎抬头看他:“啊?” 周鹤青摇摇头,自己动手把投影仪关了,临到进房间门闪亮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喊他一声:“小周老师……” “嗯?” 徐闪亮喊这一声纯属脑袋发热,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谢谢……” 周鹤青一笑,想了会道:“今天也谢谢你去看我妈,汤很好喝,不过她不大适合吃荤,所以都是我喝了。” 几乎是唰地一下,徐闪亮脸整个全红了,刚才是燥的现在是臊的。 他抓抓脑袋把面前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半晌想起来这是周鹤青的水,这下连嘴唇都发起烫来,捧着玻璃杯活似捧了枚□□,抖着手摆正了才忙不迭爬起来去睡觉。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看见从窗帘缝里泻进来的一缕月光,明晃晃印在墙头上。徐闪亮把被子拉过自己的鼻尖,手慢慢蹭下去,刚摸到周鹤青的手,便觉得那人指尖一松一紧已然把他握住了。 良久,他红着脸在黑暗里小声道:“晚安小周老师。” “晚安。” 周鹤青睁开双眼,转头看了眼被子外露出的微软卷发。 徐闪亮就像是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巴不得日日夜夜抱着黏着挨着贴着,一刻也不离开的好。可周鹤青是人,他有自己的生活,情感,也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他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这些人周旋,才能在夹缝里求得生存。他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应付徐闪亮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可他没有资格对徐闪亮说不,他只能退一步再退一步,好脾气地同他讲道理,虽然都是无用功。 但令周鹤青害怕的是,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有些话同门不能说,母亲不能说,憋在肚子里烂成了一条蛆虫。这些话,他更不可能同徐闪亮说,但每每被这家伙跑出来耀武扬威一气,胡搅蛮缠再一气,蛆虫带来的痛苦似乎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24章 第章 24. 追夫实在太刺激_29 次日,周鹤青到了研究室才发现,导师给他安排的活计全部转交给了另外的人。 姜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周鹤青朝他摇摇头,他便又缩回去了。 人人都说周师兄失了宠,怕是连毕业都难咯。 他终于闲了下来,无所事事,转身回公寓的时候发现徐闪亮还在睡。微软的头发蹭得翘起,眉间却舒展开来,像是正做着什么美梦。他觉得有趣,索性坐在床边看了会,又感叹这样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不懂处世艰难,活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他抹了一把脸,说白了,都是嫉妒。 周鹤青闲着没事,把公寓里的冰箱清了清,清出来一袋子刀削面片,几个西红柿,半包火锅底料和几个应该还没有坏的鸡蛋。 徐闪亮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醒的。 他躺在床上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脑袋蒙住,烦躁地想——真烦人,是哪个大清早的把早餐泼在他家窗户下面?要知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随地乱扔垃圾是违法乱纪的。他把被子一掀,猛地坐起来,大喊大叫:“还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啊!” 又因为起得太猛,有些低血糖,眼前一阵阵发黑,等那股子晕乎劲过去了,眼前慢慢清明起来,怕不是眼花,居然在卧室门口看见了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正茫然地扶着门框站着,半晌才道:“你做梦了?我做了早餐,起来吃点?”说完又围着围裙很□□地下了楼。 徐闪亮揉了下眼睛,不相信,又揉了两下,吸吸鼻子,发现哪是他们家楼下泼了早餐,这香味分明是从自家厨房传过来的。 他兴奋起来,跪在床上蹦了两下。天知道他每天醒过来的时候,周鹤青早就不见了,难得出现一次,居然还给他做了早餐,刚才应该是想来叫醒自己的吧。他这么想着,内心又有点小羞涩,举手投足已然不像个在学校里吆五喝六的校霸,反倒像个gay里gay气的死基佬。 周鹤青时常不在家,要想吃他做的饭,得厚着脸皮求那么两三回,软磨硬泡了逼得自己清晨五点钟起来,才能吃上那么热乎的一口。 徐闪亮坐在餐桌旁,赤着脚没穿拖鞋,脚尖在冰凉的地板上滑来溜去,等着周鹤青给他盛面片。 他一瞅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十点了,周老师居然还在家里没去研究室,真是奇也怪哉。 管他呢,他想,反正这会,就现在,他是我的。 “你刷牙了吗?”周鹤青把用火锅底料下的西红柿鸡蛋刀削面片放在徐闪亮面前。 徐闪亮闻言张了嘴,露出一口嫩白的牙齿,殷红的舌尖顺势在上面舔了一圈,咂咂嘴,答道:“刷了。” 周鹤青:“……” 他把面往闪亮面前推了推,“吃吧。” 徐闪亮一筷子下去,塞进嘴里。 这面味道好吃是好吃,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用舌尖一顶,从牙龈和嘴唇缝隙里舔出来一块鸡蛋壳,吧嗒一下落在玻璃的桌面上。 两人面面相觑,周鹤青刚想说别吃了,闪亮就先一步端起碗来呼噜呼噜整碗下了肚,一抹嘴还打了个饱嗝。 周鹤青闷不作声,慢条斯理地挑着面片,又问他:“你中午想吃点什么?”大有一副要在家里做三餐的架势。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是对方神色如常,徐闪亮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周鹤青不出门,他也不太想走,两个人赖在家里,一个看书一个看电视剧。 偶尔周鹤青看电视剧看得累了,就会站起来四处走走,拿了鸟食去喂偶尔停歇的莺莺燕燕。 闪亮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的英文书,一段话前前后后看了五遍也没读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把书一扔,摸出纸笔开始算高数。 周鹤青就凑过来,拿了个坐垫在他旁边坐下,居然真的指导起他做题来。 徐闪亮有些紧张:“那什么……你不是不愿意教我数学的吗?” 周鹤青:“你还学不学?” 徐闪亮扑过去:“学啊!我学!” 但周鹤青时常在发呆,有时候闪亮喊他两三次都没有回应,前言不搭后语,东说西讲,配合着徐闪亮这个半吊子,有时候讲的压根就不是同一道题。两个人在家一直这么挨着到了晚上八点,闪亮有些坐不住了,他频频看向墙上挂着的石英钟,一副有约想走但又不舍得走的样子。 周鹤青自然是看在眼里,他却不太想让闪亮走。 不管是寂寞也好,孤独也罢,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私心,只要不让他一个人呆着,呆在无边无际未知的恐惧里,能让他感到自己是被需要,受认可的就好。 眼瞅着过了八点,徐闪亮盯着石英钟眨巴两下眼,又一屁股坐下了。 “你想玩游戏吗?”他从茶几下面翻出游戏手柄递过去,“我这里有赛车类,冒险类,格斗……” “我都可以,”周鹤青说。 结果就玩到了天亮。 接下来两天,徐闪亮课都不去上了,光在家陪周鹤青打游戏。 外卖盒子和啤酒可乐瓶子滚了一地,累了困了的时候,两个人裹张毛毯就睡在地上,等醒了再爬起来摸过游戏手柄大杀四方。 虽然和喜欢的人一起玩游戏是挺美好的,但是…… 闪亮偷偷拿眼看周鹤青——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周大学霸反倒像是打开了新世纪大门——打小一路寒窗苦读,兢兢业业念到博士,哪里玩过这么多游戏。 就好像苦行僧有遭一日破了戒,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八点,又到八点。 闪亮放下手柄揉了揉肩膀,看了看石英钟又看了看窗外。 鸦羽一般的黑夜里,没有一颗星星,发了毛的红月远远悬在天边。 周鹤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屏幕上,随口道:“明天要下雨。” 闪亮眉头一跳,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追夫实在太刺激_30 想了会,他跳起来扔下手柄,急急忙忙从储物间里提了个桶又抱了两个泡沫箱子出来,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冲周鹤青嚷道:“小周老师,你先自己玩一会,我去去就回。”说着一溜烟跑了,只听见楼底下叮铃哐啷一阵响,大门开了又阖,世界重新恢复了平静。 周鹤青忍不住把游戏声音开大了点。 徐闪亮冲出去的时候手机没拿,大咧咧搁在小桌上,导致周鹤青目光时不时就往上面瞟,想了会就抓起手机跟着跑出去:“这可不是我故意要跟出去的,他手机没拿,要是一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电话就不好了……” 已经临近秋末了,松软的落叶铺满了小道。 间或零星下起一丝小雨,落在石灰的路上,滚进树叶的间隙,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周鹤青茫然站在路口,没见到徐闪亮的身影。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总觉得这个样子,失心疯的人好像是自己。 镜片上慢慢落了些细小的雨滴,热气蒸腾上来,整个世界都是雾蒙蒙的。他觉得有些冷,缩着脖子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小周老师?” 徐闪亮把黄色的连帽衫兜起拉到最高,堪堪露出两只眼睛,除了颜色不对,几乎就是个得意忘形的王八了。 徐王八瞪着两只大眼,走过来:“小周老师,你怎么出来了?”他见周鹤青面色不霁,怏怏抱着桶开始解释:“我刚才就是去……”话还没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眯眯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我所以才跑出来找我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忍不住又凑近了些,似乎想要分辨周鹤青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担心他。 周鹤青有些尴尬,往后退一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把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你手机忘带了。” 徐闪亮伸出手来,没拿手机,反而把周鹤青的手连同手机一起握住了。 周鹤青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想抽手,结果徐闪亮却道:“这手要是松了,我手机可就掉了,我手机摔坏了,某人就要赔了。”他偏过头来,好心情地朝周鹤青眨了下眼,“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跑出去干什么了?你跟我来。” 薄薄的机身横在两个大男人手中,渐渐开始发烫。 周鹤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徐闪亮这么执着于牵手。 即使不牵手,也非得挤着挨着蹭着,私底下没皮没骨的样子,活似患了肌肤亲热饥渴症。 幸好夜深了,小区里没什么人,也没人瞧见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狂奔。 拐过一条小胡同后面是小区喷泉,再往后面有一片小树林,林子里面是个凉亭。不知怎的,周鹤青心里忽然砰砰乱跳起来,一声盖过一声,似乎生怕在凉亭里看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第25章 第章 25. 凉亭石桌下摆了两个白色的泡沫箱,周鹤青看着眼熟,尺寸大小确实是徐闪亮刚从家里拿出来的。 从泡沫箱里面伸出来一条橘黄色的大尾巴,正惬意地扫来扫去,旁边搁着一盘肉糜,吃了大半,看样子应该是猫罐头。 “大黄。”徐闪亮喊了一声。 那猫从泡沫箱子里露出脑袋,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徐闪亮又趴回去了。 徐闪亮摸摸鼻子:“它平时跟我可熟了,一般不这样的,吃饱了才……”才这么翻脸不认人。 大黄肚子底下的皮毛动了动,钻出两个小脑袋,一黄一白,眼睛上还糊着一层蓝膜,显然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正怯怯地看着他们两。 “嘿嘿。”徐闪亮向他介绍:“这是小黄和小白。” 周鹤青:“……” 他们并排站着看了会,天忽然落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刷地落下来,砸得徐闪亮呱啦乱叫:“哎呀不好了,下雨了,快跑快跑。”又不由分说地抓着周鹤青的手往公寓楼跑。 等到了家里,徐闪亮一屁股坐在玄关台阶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起来开心极了,年轻的眉眼里尽是朝气。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湿漉漉的,贴着头皮的地方露出一小截黑色的发茬。鼻尖上凝了几滴水珠,平日里总是嘟着的嘴唇正微微张开着,能看见里面殷红的小舌…… 周鹤青甩手往里走。 “诶,小周老师,你干嘛去啊,你等等我。”徐闪亮站起来,屁颠屁颠跟在周鹤青身后。 周鹤青哪也没去,他只是站在卫生间里用干毛巾擦头上的雨水。 也就这样,徐闪亮还非得挤在门口站着:“每天大概八点它们会在小区凉亭那里等我,但是我两天没去了,怕他们饿坏了,今天没打招呼就跑出去了……小周老师,你不会生我气了吧。”他说这伸手去勾周鹤青的衣角。 周鹤青莫名奇妙:“我为什么要生气?”他说完放下毛巾侧过身往外走。 徐闪亮亦步亦移地跟着,听到回答顿时有些不满,嚷嚷道:“啊,为什么啊,你怎么就不生气啊。” 周鹤青好笑道:“你去喂猫,我为什么要生气?” 徐闪亮一笑,满意得不得了:“哦,你是因为我去喂猫才不生气的啊。” 他语气拖长,话里有话,搞得像如果他去约会那么周鹤青就会生气了一样。 简直鸡同鸭讲。 周鹤青知道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指不定徐闪亮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他问:“你喜欢猫?” 徐闪亮点头:“喜欢啊,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周鹤青重新坐下来,打开投影仪屏幕:“那为什么不养一只?” 他自顾自地开始挑选电影,等了会没听见徐闪亮的回答,正困惑地转头去看,却见徐闪亮一脸悲凄委屈。 周鹤青:“!”是陷阱。 徐闪亮道:“像我这样的人,连自己都顾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对猫负责呢?” 周鹤青闭上嘴转过头来专心看电视。 追夫实在太刺激_31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什么叫连自己都顾不上。 一定是陷阱。 他后面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可没想到徐闪亮一个字都没有说。 周鹤青感到温暖的身体从背后贴上来。 徐闪亮两条细长的胳膊从后面绕上来环住他的脖子。 他把侧脸贴在周鹤青的背上,喃喃道:“你会喜欢我吗?” 仿佛是害怕听到什么令人伤心难过的回答,徐闪亮飞快答道:“会的。” 他可以感觉到周鹤青对他的态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他不想当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他渴望周鹤青。 这几日,徐二少温香暖玉在怀,正是金屋藏娇,免不了得意忘形忘乎所以,要不是周鹤青也有课,他真是连门都不想出了。他翘得了别的课,却翘不了周鹤青的课。所以等他满面红光,而周鹤青形色枯槁出现在教室的时候,不学无术四人组都快惊呆了。黄问羽直接惊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如狼似虎,简直要把周老师榨干啦!” 闪亮二话不说给了他脑袋一下,“我们如此纯真的感情,岂能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黄问羽不服,指着讲台前面正在调仪器的周鹤青道:“那你说,周老师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瘦了十斤的样子。” 他不说,徐闪亮还真没发现。也许是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遂他心愿了,可以这么长时间的和周鹤青呆在一起,哪怕是不说话,也觉得空气里满是幸福的粉红泡泡。讲台上的周鹤青像是怀揣了沉甸甸的心事,抱着个难以言说的苦楚独自煎熬着。他时常将目光停留在空中,闪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儿却什么都没有。 一定有问题。 其实周鹤青拒绝出国访学因此得罪导师的事情,数院上上下下差不多都知道了。人人都说周鹤青是个傻子,母亲的病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跟大导师说明情况不就行了?再说了,母亲生病,请个护工也可以啊。非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得罪大导师,以后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他像是一夜之间被架空了势力的太子,唯一的活计就是每周一次的选修课。在H大这样的学校里,会有许许多多的周鹤青,这个不行,下个顶上,独独不缺他这个周鹤青。 日头升了又落,徐闪亮靠着黄问羽从姜山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带着几个人趁黑灯瞎火套麻袋把抢了周鹤青名额的那个人打了一顿。 他站在公寓楼门口,把裤子上蹭的泥巴灰全部拍干净,又对着防盗门上的一点点反光理了理领口和发型,这才掏出钥匙进门。 屋子里静悄悄黑黝黝的,唯独二楼一点光亮。 徐闪亮走上楼去,便见懒人沙发旁摆了好几摞书,细细看来,应该是周鹤青搬空了书房,准备趁闲暇时光挨个读遍了。他拿了一本全英文的小说,靠在落地灯旁,随手翻开一页,头也没抬说道:“回啦?” “嗯。”徐闪亮挨着他旁边坐下。 他看起来阅读的时候毫不费力,用手划拉着,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能读到这种程度,怕是为了学英语下了不少功夫。徐闪亮从背后环住周鹤青,又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小声说:“你是不是很想去美国?” 他这几日对着周鹤青时不时挨挨蹭蹭,周鹤青竟也习惯了,对于这种亲密的接触也不那么排斥了,索性放任自流。 周鹤青顿了顿,答道:“不是。” 徐闪亮像是没听到他回答,自顾自说道:“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抬起头来,飞快地在周鹤青的脖子上亲了一下,随即将周鹤青楼得紧紧的,似乎是在害羞,但又更像是害怕周鹤青会就此跑掉。 周鹤青没有说话,他呼吸平缓,目光随着手指滑动,顷刻间读了一页翻面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 “我听说你不太喜欢那个抢了你名额的人。” “没有。” “我找人把他打了一顿。” “……” “所以你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他说着,赖在周鹤青身上摇了摇。 周鹤青转过头去看他:“他受伤很严重吗?你们就把他扔在地上?” “没有。”徐闪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把他套麻袋扔医院旁边的小树林里了。” 周鹤青叹了口气,把书阖上,又叫徐闪亮坐好:“我没有伤心,也没有想去美国,所以请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闪亮看着他的眼睛:“你骗人,你明明就很想去美国。” 周鹤青心里一团火无端烧起来,压了几次差点没压下去,干脆甩手站起来:“我去睡觉了。”却被闪亮拉住了手,他坐在地上仰起头,鹿一样的眸子里充满了倔强和委屈:“你不可以去,伯母还在生病,还没等到合适的□□,你不可以去。” 周鹤青觉得好笑,他还没委屈上,徐闪亮倒先委屈上了,他强压着怒火:“我没有说我要去。” 他时常想,为什么老天爷要选择他来历经这一切艰难苦楚,做出这些痛苦抉择。母亲生病是,签下卖身契是,因为学生打架进局子是,被迫卷进变态两兄弟的恩怨情仇是,奈何好不容易有件好事要落在自己头上,偏偏被这些绊住了手脚,空有一身才华无法施展拳脚也是。怎么他这么多年付出的努力分文不值,好处全部被别人占去了。 他怎能不恨不气。 他气张明抢了自己名额吗?他气。 他气徐闪亮身在福中不自知,天天只知道打架闯祸,却能拥有优渥的生活条件与想干就干的勇气吗?他气。 他气徐鸣远把他拖入泥沼却又抽身离去吗?他气。 他觉得老天不公,人生而不等。 可他更气更恨的是他自己,他气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到抗击所有的压力,兼顾事业与生活,怨不得别人。 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要一个小孩来替他出这口莫名其妙的恶气。 第26章 第章 26. 徐闪亮就那么坐在地上,拉着他的手。 追夫实在太刺激_32 周鹤青看着他,爆发式地咬牙切齿道:“听着,我不需要你为我做无端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懂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你就这样自作主张?徐闪亮,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钱,我压根都不会在这里呆着。你当好你的金主,我做好我的份内事,别的事情,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本想用很大的力气甩开徐闪亮的手,却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松开了。 周鹤青的那些恶言恶语,闪亮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他用手拍着胸脯,一屁股歪倒在旁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喃喃道:“好了好了,吓死我了,伤心难过的时候爆发出来就好了,总是憋着,很容易生病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朝周鹤青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要不是他四肢僵硬,笑容勉强,周鹤青几乎要被他骗过去了。 真是……无可救药。 “喂。”周鹤青喊他。 闪亮转过身来,笑眯眯的,他手有些抖,没办法似的握成拳头藏在身后,克制问道:“怎么了吗,小周老师?”他又像是害怕周鹤青还会说出些什么伤人的话,连忙加了句:“我真的很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说完又慌慌张张地浴室跑。 他澡洗得很慢,磨磨蹭蹭的,约莫洗了一个多钟头才带着一身水汽钻进了被窝。 卧室没有开灯,路灯透过窗帘的罅隙在墙上形成一道狭长的光斑,明晃晃的,隐约看得清卧室全貌。 他是在浴室里哭吗?我说话是不是太重了?周鹤青盯着光斑,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时不时闪过徐闪亮红肿的双眼,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徐闪亮来抓他的手。周鹤青在黑夜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闪亮幼稚、笨拙,被人骂了也不知道吭声,难怪总是被人欺负,只是说要当好朋友,就乐颠颠地跑去当别人的替罪羊。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讨周鹤青的欢心,只是有些时候方法用得不太恰当,然而这份小心翼翼,周鹤青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感受到床那边细微的震动和努力放平缓的呼吸,一时间觉得心烦意乱,头脑发热般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徐闪亮的手。 “晚安。”周鹤青干巴巴道。 黑夜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周鹤青等了一会,大抵徐闪亮是下定决心不要同他讲话了,一直等到他有了模糊睡意,才听到对方小声的用略带鼻音的语调说了声:“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被你们扔在医院的那位。” “啊,那怎么办啊。”这么说着,闪亮大着胆子凑近了些,把脑袋轻轻靠在周鹤青的肩膀上,吸着鼻子小声问:“那我明天去看看他,给他买点果篮然后再向他道歉?这样你就不会生我气,不会不理我了吧。” 周鹤青想到张明得到名额以后在工作室里耀武扬威的劲,突然觉得挨一顿打得到一个访学名额,怎么算怎么值。他和张明其实一直不太对付,如今挨了徐闪亮的一顿揍,不得不说,他心里还是有些暗爽的。 “不用了,”周鹤青道:“免得又生些时段,我明天去看看他帮他缴费就好了,但是你得和我一起去。” “嗯。”闪亮长呼一口气。小周老师还是肯理他的,这令他感觉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莫名松快许多,起初的焦躁不安也渐渐退去了,偷偷哭过之后,疲惫感总是来得很快。他虽然想努力保持清醒,想和周鹤青再说会话,可是困意瞬间击倒了他。以至于当他听见周鹤青说:“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伸到被窝里面掐了自己一下,好痛,不是梦。 几乎是一瞬间,闪亮的脸通红起来,虽然明知道黑暗里周鹤青看不见,却还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堪堪露出两只眼睛,瓮声瓮气讲:“没……没关系。” “不,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出口气,可是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坦白来讲,或是为了自尊或是为了别的时候,必要的时候还是不太想撕破脸皮。况且如果打架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话,那这个社会也就不需要制度和规则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我们才能活得体面,抱有念想。”周鹤青看着天花板:“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了。” 徐闪亮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头脑昏聩,什么都想不起来记不起来,脑子里来来回回就两句——小周老师跟我道歉了,小周老师居然跟我道歉了。 他猛地爬起来,撑在周鹤青上方,闭着眼睛在周鹤青脸上亲了一下又重新缩回被窝里,结结巴巴道:“小周老师,我,我跟你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干涉你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搞什么,这家伙…… 周鹤青觉得脸上被亲过的地方像被火烧过的一样,炽热滚烫,犹如徐闪亮一颗赤诚的心摊开在他面前,叫他不得不动容。以至于他不免会想——我究竟是哪里值得他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伤心难过,又因为他的一句话高兴欢愉。连带着搅得他的一颗心都七上八下起来,唯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给对方错误的希望,又或是说错了什么话令他悲泣绝望。 “小周老师,”闪亮咽咽口水,“难得你休假,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去山上,泡温泉。”他像是担心周鹤青不肯去,连忙强调:“不会很远的,就在邻郊,也就玩个两三天就回来,那地方偏,也没人认识我们的……” “好。”周鹤青道。 已经临近十一月底,枯黄的落叶和零星飘散的小雨成了海市冬季即将到来的标志。 闪亮穿得不太多,薄的卫衣下只穿了一件保暖内衣,他戴了一顶鸭舌帽,却又因为冷,不得不将卫衣上的帽兜拉上来,罩住大半个脑袋。从出租车下来的那一瞬,冷风倒灌,冻得他当即打了个喷嚏,缩着肩膀隆住双手,像一个瑟瑟发抖的小老头。周鹤青跟在他身后下了车,见他冷成这样,一时心善,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圈住了闪亮的脖子。 他的视线落在闪亮脚下的那片落叶上,欲盖弥彰道:“没什么别的意思。”他说着将毛绒围巾理好,又拍了拍闪亮的肩膀,“进去吧。” 闪亮低着头没吭声,脚尖在地上轻点,热气从心脏流经四肢百骸,他恍惚觉得自己活了,却又想不起自己何时曾死去。 住院部挤满了老老少少,穿病患服四处溜达的病人,来看望病人的家属,照料病人的护工。他们吵吵闹闹,或埋怨或抱怨或□□,面有郁色和不耐。 是周鹤青最不喜欢的地方。 张明伤得不太严重,但是有些内出血,医生希望他能够住院好好休养。 周鹤青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玩手机,整个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上面缠了纱布,像是红烧木乃伊。 他听见来人声响,用尚且完好的右眼看了一眼周鹤青,见对方提着果篮,又转过去,“猫哭耗子假慈悲。果篮拿走,我不吃,怕有毒。” “诶,你这人……”徐闪亮见不得他的小周老师受委屈,恨不得当场撸袖子上去再抽张明两大耳瓜子,却又碍着周鹤青在场不敢造次。 周鹤青没太在意,把果篮放到张明床头:“学校派我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嘁,”张明笑,“学校派你来看我?拉倒吧,我不需要。”他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周鹤青,想了想气不过,又坐起来指着周鹤青嚷嚷:“我看你小子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怎么,导师把名额给了我,你心里不舒服,就来我这找痛快了是吧。” 他越想越气,“我看压根就是你找人把我打了一顿吧,明着跟我抢名额抢不过就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周鹤青,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揪出来,记过,记大过!让全校都知道你不过是个卑鄙小人!” “呸!”徐闪亮骂他:“就凭你,要不是周老师主动放弃,有你什么事?” 张明一愣,“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你,还有,你谁啊你,跑这来闹事。” “妈的,我告诉你,小爷就是打你的那个人!”闪亮气呼呼地,凭什么要让他的小周老师替他受气? 张明一愣,肿起的眼睛鼓起来,正要喷回去,就听周鹤青冷淡道:“你上周发出去的那个课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你心里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你挨了一顿揍,还讨到出国名额,课题的事情我就不揭发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把事情闹大了,惊动了校领导,他们就寻思为什么是张明挨打不是李明挨打,看那时候到底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么一席话,正中张明下怀,他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7章 第章 27. 这是在维护他? 追夫实在太刺激_33 徐闪亮愣愣地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位夫人的声音。 “哎呦,你们是小明的同学吧。”,估摸着应该是张明的母亲。张母道:“张明你也是的,同学来看你,你怎么不叫他们坐下,站着像什么样子,快坐快坐。”她瞥见床头放的果篮,上前一步抓住周鹤青的手,哀叹道:“哎,我们家张明就是老实,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说,是不是有人嫉妒他,所以故意给他使绊子?” 徐闪亮:“……” 周鹤青看了张明一眼,张明咬着腮帮子没有说话,他便从张母手中抽出手来,在大衣内兜里掏出一个厚信封塞到张母手里,避重就轻道:“阿姨,学校知道这事以后,专门派我们来慰问下张明,这是一点心意,还请阿姨收好。” 张妈妈捏着那厚厚一沓纸信封略微推拒了下,也就收下了。 周鹤青便道:“学校还有事,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他看了张明一眼,张明瑟缩了一下,目光游移着,却是不敢同他对视了。临出了门,还能听见张母在感叹:“你这个同学人真不错啊……” 徐闪亮笑了一声,又瞥见周鹤青阴沉着一张脸,顿时大气也不敢出,老老实实低头跟在他身后走。 应该是在维护他吧。 这么想着,徐闪亮走路都忍不住跳起来,前脚挨着后脚,恨不得凌空来个踢踏舞。 周鹤青五官冷峻,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眼似刀,扎得人心窝疼,生起气来,就是弥勒佛都不敢靠近,偏生闪亮是个贱骨头,每到这种时候就想好对策再没皮没脸凑上去,胡搅蛮缠,顾左右而言他,妄图搏美人一笑。他低头跟在周鹤青身后,看着前面人黑色皮靴脚后跟,一面想:“我刚才哪里惹他生气了?”一面又怕:“他不会不跟我去山上泡温泉了吧?” 等出了医院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想好个对策来,周鹤青就站住不动了,徐闪亮一不留神笔直撞了上去。他瞧见周鹤青面色不愉,心下一惊,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又想打马虎混过去,就听周鹤青道:“刚才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指的是打人供认不讳的事情。 徐闪亮小声道:“我就见不得他那傻逼样,再说了,明明是我打的,他凭什么骂你啊。”搞清楚周鹤青为什么生气以后,闪亮心里松快了许多,不再战战兢兢了,甚至嚣张道:“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小心我搞得他出不了国。” “说你你还有理了。”周鹤青转身便走,徐闪亮跟上去,这会他估摸着想通了,觉着刚才周鹤青肯定是在维护他,就有些喜不自胜,腆着脸道:“小周老师,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啊,担心我被校领导记过,所以才威胁他的?”他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站在大街上笑嘻嘻的,得意洋洋的样子有些惹人讨厌,又有点可爱。 “胡说八道。”周鹤青冷着脸道。 徐闪亮再接再厉:“小周老师,我没关系的,反正再怎么样校领导都不会开除我的,你知道的,不用担心我的,哈哈嘻嘻嘿嘿嘿。”他像一只藏好了坚果的小松鼠,又或是一只拾了米粒的小麻雀,绕着周鹤青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喋喋不休:“虽然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但是,但是吧,哈哈哈……” “闭嘴!”周鹤青简直忍无可忍:“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把你的游戏碟全扔了。” 徐闪亮就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了,他脸上还挂着两坨因为兴奋尚未消退的红晕,红扑扑的,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太明白周鹤青为什么又生气了。 周鹤青走了几步,发现徐闪亮没有跟上来,停下又吼:“傻站着干什么?还回不回家了?” 管他的,他旋即又高兴起来。 约定好的日子是明天,大小事宜均由闪亮一人张罗着。这几日天色不太好,阴沉沉的,时不时飘些小雨。周鹤青陪母亲做过透析后就回到公寓,他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看书,雨滴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哔啵直响,却隐约令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心安感。每每这个时候,闪亮也都陪着他,或坐或趴在地毯上,拿了纸笔对照着IPAD写写画画,又打电话预定确认,是在做旅游攻略哩。 他就在这种絮絮叨叨声中昏昏欲睡。 待到他醒过来,书本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抽走了。他靠在懒人沙发上,身上披了一条毯子,徐闪亮也裹着毯子蜷缩在他身旁,呼吸平缓,像一只安静的猫。他忍不住看了会,从对方浓密的眼睫到挺翘圆润的鼻尖,从薄凉寡淡的嘴唇到小巧瘦削的下巴,一个男孩子却拥有着大部分女孩子艳羡的面容,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和徐鸣远……长得是像的。 大抵徐父年轻时,就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生的两个儿子都像他。只不过眼睛略微有些不同,徐鸣远的眼睛狭长,眼里总好似透着精光,给人一种尽知天下事的傲然感与轻视,看得久了,心里就会有些不太舒服。闪亮的眼睛就稍圆些,内里透着股隐忍和坚强,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什么事都打不退他。 兄弟两个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别,除了脸,也就没什么地方像了。 还真是……蛮奇怪的。 这么想着,他伸手拨了一下闪亮的头发。 大概是许久没有打理,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些,黄棕发色的根部长出了一小茬的黑发,短短的,周鹤青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一个小拇指甲盖那么长。但还是很软,拿手指绕一圈再放开,那些柔软的犹如海草一般的头发便紧紧地缠在他的手上。 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比较好,现在看来,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他松了手,却见徐闪亮不知何时醒了,正瞪着两只眼睛看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高冷如周鹤青也不得不红了下脸,握紧拳头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什么,我看你黑头发长出来了。” “是吗?”闪亮摸了摸头发坐起来,薄毯顺着他的动作滑了大半下来,睡衣松松垮垮,领口大开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他却毫不在意,爬起来撅着屁股去拿镜子,胡乱耙了耙:“真的诶,好长时间没去弄头发了。”他转过头去看周鹤青:“小周老师,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啊?”周鹤青原本还在担心照徐闪亮这个性格,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逼着周鹤青承认因为喜欢他才会玩他的头发,没成想闹了这一出,还有些呆愣,就听闪亮自顾自说道:“完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看了!”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扔了镜子,懊恼得不行,甚至捂着脑袋不让周鹤青看他。 周鹤青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好一个劲顺毛,夸他。 “是吗?”徐闪亮有些不太相信,他沮丧道:“我想让你每天都看到的是我最好看的一面……”他说完又自己红着脸捂住脑袋,“可我现在不好看了。” 周鹤青:“……” 周鹤青:“你有没有想过把头发重新染回黑色?” “黑色?不要。”闪亮有些生气,“本来脸就已经和徐鸣远那个王八蛋有些像了,要是染成黑色,岂不是更像?我才不要。” 他说到徐鸣远,像是犯了某个禁忌,立马闭上嘴,开始转移话题:“小周老师,我们叫外卖吃吧,披萨吃吗,我好想吃披萨啊。” 周鹤青不太懂这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便也缄默不言,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第二天,徐闪亮一天不见人影,到了傍晚才出现。他戴了顶鸭舌帽,站在公寓楼前鬼鬼祟祟就是不进去。周鹤青抱着胳膊站在二楼落地窗前,冲楼下说:“你要是不想进来就别进来了。”他这么一说,楼底下的闪亮大惊失色,忙不迭掏钥匙开门,可人站到周鹤青面前,又畏畏缩缩了。他低着脑袋,不断调整他的帽子,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周鹤青见他这样,心下暗道——这家伙不会剃了个光头吧。 他双手抱臂站在闪亮面前,对方就像个认错的小学生一样沮丧委屈难过。 周鹤青:“把帽子脱了。” “不行!”闪亮闹别扭,“我今天就戴着帽子睡觉了。” “脱了,不然别想上床睡觉。” “……好吧。”他抓着帽檐的手紧了紧,随即紧张问道:“那你等下不准笑!”他说着壮士扼腕般脱下鸭舌帽。 周鹤青只看了一眼就给震慑到了。 怎么说了,是一个有点超前或者说超出当前人们审美水平的一个酷炫发型。 发型师把他后脑勺的头发全给剃了,只留下一截短茬,又给刮出纵横交错的方格纹路,每格间隔着染了粉红和蓝色,稍长的额发挑到一边,遮住半张姣好的脸,颜色……竟然也是粉红和蓝色的。如此非主流的发型,简直突破了周鹤青的心理防线,再配上闪亮那张羞愤欲死的脸,他笑出了声,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抱着肚子躺倒在沙发上。 “啊啊啊!不准笑!你答应我了的!”闪亮这么说着,重新把帽子戴好,扑上去就要捂周鹤青的嘴。 追夫实在太刺激_34 第28章 第章 28. 他折腾半天不见成效,就沮丧地瘫倒在一旁,绝望道:“我真是恨死那个发型师了,我只不过叫他随意给我弄下,我睡会,怎么我一醒过来就成这样了,都赖黄问羽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他说着摸出手机给黄问羽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咆哮,叫对方等着云云。挂了电话,却见周鹤青撑着脑袋看他,嘴角含笑泛有水光,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激烈中缓过来。 “你还笑!”闪亮暴躁道:“我就说不摘帽子了吧!你非要!” 周鹤青道:“挺好玩的么,我要是年轻个十岁说不定也想搞个这个发型……哈哈哈。” “啊啊!你给我等着!”闪亮站起来,又抓着钥匙和钱包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周鹤青已经熄灯上床睡了,他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间觉得床往下压了压,随即一个人爬过来,掀开被子一角钻进来,带着一阵潮湿的水汽和寒流,冻得周鹤青打了个冷颤,醒了。 “小周老师,你睡着了吗?”闪亮凑过来小声地问,见周鹤青没动静,以为人已经睡熟了,便放下心来躺好。 却没想到周鹤青“啪”一下把台灯打开了。 强光的照射令徐闪亮不得不眯起眼睛,也使得他毛茸茸的脑袋无所遁形。 几乎是贴着头皮剔了个大圆寸,露出他饱满光滑的额头和秀气紧蹙的眉毛。因为头发刚染过,发根还是红蓝色的,前面是匀称的渐层到了后脑勺变成了网格状,硬要说起来,还真有种出人意料的美。发茬连一厘米都不到,柔软得像小刷子一样,周鹤青眼瞅着,心里很是想摸一摸。 徐闪亮趴在被子里,用枕头把脑袋捂住,瓮声瓮气讲:“哎呀,你干什么啊,这是我能找到的最便捷的方法了,快把灯关了。” 周鹤青依言把灯光了,重新躺好,安慰他:“这有什么,我觉得还怪好看的,很有个性啊……”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别人说你和你哥很像……” 黑暗里,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周鹤青依然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告诉你!”徐闪亮大抵还做了个鬼脸,掀起被子一角裹在身上背对周鹤青。 周鹤青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了声晚安,便也睡了。他是睡得熟了,徐闪亮却是睡不太着,他干躺在床上,心里来来回回想自己为什么讨厌徐鸣远的那张脸,大抵还是因为小周老师吧。他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滚回来,枕在枕头上,看周鹤青的眉眼鼻尖,大概周鹤青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他意味着什么吧。 是救赎。 “还不是因为你……”他这么小声的充满哀怨的嘟囔了一句,把头贴在周鹤青颈窝里,闭上了眼睛。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徐闪亮难道就能免俗吗?即使一开始觉得,就算周鹤青把他当成徐鸣远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把他的小周老师留在身边就行。他甚至想过去学徐鸣远的谈吐、穿着,了解他的喜好。可是很快,他发现了,他不甘心。明明是他先喜欢上小周老师的,就因为当时年纪小,就被徐鸣远捷足先登了?他仗着自己的脸同徐鸣远有几分相似,也曾肆无忌惮的勾引过周鹤青,可那欢愉太过短暂苦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太不真实。 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此,他渴望更多,奢求更多,他想要周鹤青那双漂亮的眼睛只看向他一个人。 周鹤青本已昏聩的神经骤然清醒起来,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闪亮的意思。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好似天边的惊雷,余韵经久不息。他能感受到徐闪亮喷薄在他颈边的鼻息,和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湿意。 可他不敢去问为什么,更不敢将闪亮眼角的泪水拭去。 他只能这么干巴巴地躺着,等待黎明。 出发的那天清晨,老天爷还算给面子,即便是起了大雾,也在他们快上高速的时候散了。一时间,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放眼看去,一边是广阔无垠的海湾,一面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徐闪亮开着车,把车窗开了一点小缝,冷风倒灌进来,连带着,好似把积攒了几天的郁气一并吹了出去,直叫人心旷神怡。他甚至小声哼起歌来。周鹤青坐在副驾驶上翻旅游画册,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他便露齿一笑,小心又得意。 约莫着开了三四个小时,临近正午,在一个岔道口,闪亮打了方向盘,周鹤青重新坐好,打了个呵欠,心里知道,这便是快到了。 顺着小道不过拐了两三个弯,树林退去,面前渐渐宽敞起来,山峰上落了些雪,底下却显出苍翠的绿,夹杂在林间有一幢幢不太起眼的房子,刷的是白色的漆,筑的是原木的檐。山脚下就有山庄的服务站,交了停车费,闪亮便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开上去了。风景秀丽,景色怡人,这话说得真不错。到了山里,进了温泉山庄,周鹤青才知道原来那看着不起眼的一抹白,却是如此的低调奢华。 山庄经理一看就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一见着徐闪亮便满面堆笑凑上来,招呼着服务生卸下两人的行李,又道给安排了豪华套房云云。应酬的事情都交给了闪亮,周鹤青推了推眼镜默默打量起四周来。这温泉山庄独占一个山头,又修得如此气派,一面泡温泉一面还可以赏雪景,不得不说,还是有钱人懂得享受。 “好了,”徐闪亮食指上挂了串钥匙,拿了号牌,又去翻放在前台上的宣传册子,“他们这里有私人浴汤,就在房间里,不过很小,还有那种大一点的包间一样,在后院,你喜欢什么味的?这里主要是中成药包,分好几种,你……”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见周鹤青没什么反应,便回过头去看,却发现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你怎么在这?!”徐闪亮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来人正是徐鸣远,他靠在门上,朝徐闪亮挥了挥手,“哈喽,我亲爱的弟弟。”又转头给周鹤青打招呼:“好久不见,周老师。” “你闭嘴!”徐闪亮上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像极了护食的山猫,炸了毛。 周鹤青也很是困惑,说实话,自打上次起,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和徐鸣远发过消息了,也不知道这个人到这来是巧合还是故意。 “瞧你这话说的,你能来这泡温泉,我就不能来了吗?再说了,这会所又不是我们家开的,还能规定谁能来谁不能来不成?这若要是我们家开的,那你更管不着了不是?”徐鸣远站起来,双手插兜往里走,他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底下是宽松的灰色长裤,一贯的金边眼镜和大背头,一贯的衣冠禽兽:“我可是比你先来的啊弟弟。” 徐闪亮怒不可遏,简直想跳起来一拳打爆徐鸣远的狗头,他一连仇视地盯着徐鸣远远去的背影,转过头来飞快问道:“小周老师,我们现在换家山庄吧……”一边说着一边收拾那些前台桌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鹤青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片刻后,徐闪亮放下了抓得乱七八糟的宣传册子,肩膀下颓:“好吧,但是你不许单独见他你知道吗!要是他对你做什么,你就大声喊救命,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周鹤青:“……” 说是要换,但是已经都开到山上来了,钱也交了,说换就换徐闪亮也不是做不出来,但是这样实在是太浪费时间,又要回去重新定旅馆赶路,这个山庄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哪来什么备选方案。他知道了,一定是他的银行卡消费记录出卖了他,让徐鸣远有了可乘之机,真是可恶。 服务生把他们领到房间后就走了,行李被堆在一旁,周鹤青跟在闪亮身后进了房间。他刚转身把房门关好,徐闪亮就从背后扑上来搂住他的腰,一并将脸埋在周鹤青后颈,小声道:“你不可以单独见他,他就是个大变态,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他说着,双手收紧,几乎要把周鹤青整个儿嵌进自己怀里一样,压迫感袭来,周鹤青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他把手放在徐闪亮手上,微微使了些力挣脱开来,待到两人面对面,才无奈笑道:“好,我不跟他见面。” 他说话的样子,像是在面对一个得不到玩具正在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徐闪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正待说些什么,便觉得头顶一热,周鹤青宽厚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摩挲了一会就放开了。他站在原地面红耳赤,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闪亮跟在周鹤青身后小声嘟囔:“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摸我的头了,我又不是小孩……” 周鹤青假装没听到:“什么?” 闪亮立马道:“没什么!” 他便笑起来,转而去看玻璃窗外的山色。 远山隔着雾霭,露出苍茫一角,巍峨高耸,叫人望而生畏。 周鹤青却感受到了一丝的宁静。 不用去想母亲的病情,不去想错过的访学机会,不用想今后该怎么办,他是谁,在哪里,该做什么。 他对着窗外远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你就收藏一下吧么么么大! 追夫实在太刺激_35 第29章 第章 29. 服务生敲门进来问他们要去哪里用餐,徐闪亮本来想去吃自助,但又怕在餐厅里碰着徐鸣远,只好忍痛割舍决定让他们送餐到房间里吃,周鹤青依了他。又过了会,服务生送来两套浴衣,徐闪亮抱着衣服跃跃欲试,想了想又揪着尚未走远的服务生问:“先前跟我在大堂吵架的那位先生也在浴汤里吗?”服务声表示不清楚。 他就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不敢出门。 周鹤青从他手里接过浴衣:“行了,走吧,难不成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窝在这个房间里?” 他看徐鸣远一脸纠结,调笑道:“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吗?那还怕什么?” 他很少这样调笑徐闪亮,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像一块终年捂不化的冰石,美则美已,少了几分心甘情愿的生气。 徐闪亮瞅着周老师的模样,呆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道:“好……好吧。” 山庄里人不多,来来回回几个穿着浴衣木屐的服务生,连客人也不见几个。想必未逢节假日,这山庄走的估计也是会员制,才会这么清幽。 进门是深蓝色的门帘,后院的汤池都由花雕的石壁隔开来,并不太大,石壁下雕有一龙头,面目狰狞,正徐徐吐出些温泉水来,而石壁空出的一面正对着巍巍远山。云雾袅绕,青山白雪,别具空灵之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山间清冷,令人陶醉。 一路上,闪亮都小心翼翼精神紧绷,唯恐半路跳出个徐鸣远坏了他的好事,等到了汤池才安了些心,长舒一口气,兴致勃勃拉着周鹤青就要下水。 他扯着周鹤青的浴衣带子说:“小周老师,把衣服都脱了吧……” 隔壁冷不丁冒出个男音:“哟,还真是巧啊。”可不正是徐鸣远么。 闪亮拉着周鹤青的带子,头扭向一旁,简直不可置信,继而发出愤怒的咆哮:“啊啊啊啊啊。” 隔壁徐鸣远笑得花枝乱颤,险些呛了水。 徐闪亮其实是有意想要在温泉里干点什么的,别的不敢想,吃吃豆腐还是好的。虽然池子有些大,但是这是小周老师第一次和自己泡鸳鸯浴不是?他难得有点旖旎的小心思,这下全被徐鸣远搅黄了,实在有些气得不清。 他坐在池底台阶上,把下巴埋在水里,只留鼻孔出出气,背对着周鹤青生闷气。 周鹤青第一次泡这样的温泉,有些好奇,也不太在意他们两兄弟,自顾自地泡着温泉背靠石壁,享受祖国大好山河。 两人一时无话。 倒是隔壁徐鸣远耐不住寂寞了,他把水撩得哗哗响,像先是在问徐闪亮:“诶,你们怎么想不过跑到这来的?” 徐闪亮不答。 他就又问周鹤青:“鹤青,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听说你们导师正在选出国访学人员?” 周鹤青张口欲答,徐闪亮愤而站起,向着声音来源挥舞拳头:“谁让你叫这么亲热的?你不做生意不管公司了?你赶紧哪来滚回哪去!” 徐鸣远也不恼,声音还是笑呵呵的,透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游刃有余:“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起公司死活来了?” 闪亮闭了嘴不说话,又重新坐回水里,池水晃荡起来,溅了池边一地。 徐鸣远便又道:“赶巧得很,我约了人在这里谈生意,人家刚走,我给自己放一天假放松放松,没想到就碰上你们了。” “呸,你就在这编瞎话吧。”闪亮嘀嘀咕咕,声音不大倒没叫对方听见,就听见徐鸣远接着道:“看来我们真是亲兄弟,连喜好都一模一样。” 最后一句,他声音拉得又远又长。 徐闪亮猛地回头去看周鹤青,却见小周老师闭上了眼睛,面上透着不正常的白,连温泉池水都未能令他染上一丝热气。他便如坐针毡起来,觉得这浴池里的水越来越烫,几乎就要沸腾了,炸得他皮肤毛孔针扎般的疼。徐闪亮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站起来:“妈的,看我不揍死这个熊玩意!” 徐闪亮豪气冲天穿好浴衣一掀门帘出去了,似乎在隔壁没见到人,又气呼呼地接连去找了。 世界重新归于安静,周鹤青张开双臂靠在石壁上,头往后仰,张开双眼看碧色如洗的天空。 池子边放了些清酒和点心,几枚鸡蛋,一个小木盘。周鹤青试了下,还真能将木盘放于水面不沉,再置上酒壶和点心,优哉游哉享受起来。 他不太明白徐鸣远的意图,即使他不再给徐鸣远关于徐闪亮的动向,但这个家伙好像总能拥有第一手的资料,再追过来胡搅蛮缠。没有和好的意图,更别谈舍不得,却总是对两个人穷追不舍,哪里有他两哪里就有徐鸣远。像个狗皮膏药。 看似是在针对自己,却每每能把徐闪亮挑得不开心。 他已经过了那个自作多情的年纪,当然知道徐鸣远不是冲着自己,但对他们两兄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太好奇。 还有九个月,他就能和这该死的一切做个了结。 周鹤青任由自己放空思绪,不多时,便听得身后门帘响动。他以为徐闪亮没找到人自己回来了,便也没搭腔,只安静地靠在石壁上,却听身后人不说话渐渐走进,将一双冰冷似水的手放在他肩上,甚至若有若无地抚摸他□□的脖颈。 他皱起眉头:“别闹。” 身后人手顿了顿,随即摸上他的脸,笑道:“看来你和我弟弟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怎么,上过床了?” 周鹤青猛然后退一步向后望去,池水荡起波纹,溅起的水花落在徐鸣远的木屐上,来人“哎呀”一声,埋怨道:“你把我的脚弄湿了。”他穿着蓝白条纹的浴衣,胸口扯得大开,露出胸前大片光滑莹白的肌肤,两点红蕊若隐若现。 周鹤青往两边张望了会,自觉朝池中另一边游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往后退,徐鸣远就绕着池子边走过来,边走边笑:“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周鹤青不答,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徐鸣远,倒是徐鸣远摇了摇头:“啧,真是不经逗,那你说,要是徐闪亮知道你总是偷偷给我发信息告诉我他的行踪,他会怎么想……” 周鹤青皱眉不语。 “会生气,会大闹,还是哭得伤心欲绝?” “就算不需要我帮忙,你不是也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周鹤青不屑,他甚至有些生气,还有些怨怼,但其实上次之后他便很久没有再和徐鸣远联系了,而徐鸣远也没有找他,他不太清楚这个节骨眼徐鸣远怎么又提起了这事。 徐鸣远在温泉池边坐下,将两条细长的小腿浸在水里,喉头滚动,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可是都比不上你跟在他身边掌握得清楚,了解得及时啊。我安排你在他身边,不就是为了让你将他的行踪一五一十告诉我么,你也答应了的。你……不会是对他动了真感情吧?”他冲着周鹤青歪头一笑,平日里总是梳在脑后的额发也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下来,鸦羽般的黑发越发衬出他如玉的脸。卸下眼镜后,徐鸣远的眼里透着柔情与脆弱。周鹤青一时有些恍惚,似乎透过这张脸看见了往昔。 “……”周鹤青不答。 “况且没有你陪我说话,我变得好寂寞。”徐鸣远说着,竟脱下浴衣跳进水里。 追夫实在太刺激_36 “我还真是要好好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时时告诉我徐闪亮的行踪,我又怎么能那么快就抓住他的把柄呢?”他越走越近,一双手似乎还想抚摸周鹤青的脸,却被周鹤青躲开了。 温泉外门帘被粗鲁掀开,闪亮一手抓紧门帘,一手指着徐鸣远:“你给我放开他。” 徐鸣远双手张开,做无辜状,甚至无奈朝周鹤青看了一眼:“啊哦,被发现了。”眼里分明堆满笑意。 徐闪亮走过去抄起旁边的鸡蛋零食就朝徐鸣远扔过去,徐鸣远不住往旁边闪躲,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喂喂,你哥我好歹也是靠脸和才华吃饭的,你砸到我了怎么办……”他说着还往周鹤青身边躲:“周老师,你看他,怎么这么凶啊。” 周鹤青在徐闪亮掀帘进来的时候已经懵了,煞白着一张脸,脑子里不住回响——“他听到了!”“他从哪里开始听的!”又或者是“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徐闪亮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荡出了池子的水,恨不得当即跳下来就去揍徐鸣远,却见周鹤青“挡在”徐鸣远身前,指着周鹤青“你你你”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眸子里噙了些泪珠,仿佛只要轻轻一眨眼就能落下来,最后竟负气般掀开帘子又跑出去了。 等他走了周鹤青才回过神来,天地良心,他压根就没想替徐鸣远拦什么! 周鹤青游到池边翻身上去,回头却见徐鸣远优哉游哉地靠在石壁上:“你就不怕你弟弟出事?” “怕什么?”徐鸣远笑道:“他都这么大个人了。” 周鹤青便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人故意的。 他故意跟到这里,故意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故意跳下来靠近自己,故意让闪亮伤心。 徐鸣远转过来看他:“怎么,不是吧,你真伤心了?啧啧,没想到我弟弟魅力这么大,居然能让周老师动心了?” 周鹤青觉得胸口闷闷的,阵阵钝痛袭来,说不清是为了徐闪亮,还是为了他自己。 为自己什么呢?为自己年少时错爱过一个人,为自己到现在才看清楚自己不过是用来伤害他人的一件工具。 “徐鸣远,你真让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真的是好糟糕 喜欢你就收藏一下吧~ 第30章 第章 30. 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周鹤青去客房发现闪亮的行李还在,又去车库,看见他们来时开的那辆车也在,餐厅不在,桑拿房也不在。问过门口的服务生,说看见一个粉色短发穿着浴衣的先生往那边林子跑去了。周鹤青便裹了一件羽绒服,又拎了一件羽绒服跑出去找了一圈。 雪山上的积雪很深,一脚踩下去能没住半截小腿肚。 夜深了,风雪大了起来,起初还能依稀看见几串脚印,虽不知到底是不是徐闪亮留下的,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周鹤青觉得冷,面上指尖,都冻到发麻发痛,连忙用雪随意搓了搓,才觉整个人活了过来,火辣辣的疼,身体疼,心口也疼。只穿了一件薄薄浴衣的徐闪亮在这茫茫大雪里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肯定冻坏了,冻僵了,因为哥哥的背叛和心爱之人的欺骗,就连那颗向来天真乐观的心脏都无法活络起来。他没有拿钱包手机,身上没有一张可以消费的卡,最好是能在路口搭上顺风车带他到市区去,去服务站喝口热的,裹件衣裳…… 周鹤青叹了口气,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一会就散了,那种钝痛的焦灼简直令他无法呼吸。他不太清楚他对徐闪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谈不上爱,更不是怜悯,他只是不舍得,不舍得对徐闪亮那么残忍。 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十点,前台服务站只留了一盏灯,周鹤青问服务生那位先生回来过没有,得到的也是否定答案。这个鬼地方,这个鬼天气,他一刻也不想呆,他只想尽快回到市区,他想找到徐闪亮,可找到之后应该说些什么他还没有想清楚。 客房里黑漆漆的,周鹤青插上房卡打开客厅的灯,转身关门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扑上来牢牢按在门板上,灯也随之熄灭了。 “闪亮?”周鹤青迟疑道。 身后人没有回答,可是拥紧的双手和周鹤青颈后一小片湿痕出卖了他。 周鹤青轻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了很久,我……我和你哥哥都很担心你。”他动了动,似乎想要挣脱开徐闪亮的怀抱,不料被抱得更紧。那两条小细胳膊突然间爆发出的力量竟然让周鹤青无法移动分毫,以至于被越勒越紧,难以呼吸。 周鹤青拍拍他的手,深呼吸道:“我有点喘不上气……” 徐闪亮闻言将手松了松,但仍旧是拥抱的姿势,他把脸贴在周鹤青的背上缓缓磨蹭,“对不起,我只是想抱抱你。” 周鹤青按住他的手转过来,他没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和皑皑白雪能看清徐闪亮脸上斑驳的泪痕。像是怕被小周老师看见他的糗样,徐闪亮低着头抬手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拭着。不知怎的,周鹤青心里就柔软了几分。他抓住徐闪亮的胳膊,一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细细地把那泪痕抹尽了,才道:“现在你冷静下来了吗?” 徐闪亮点点头。 “我以为你走了……听我说闪亮,我和你哥哥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他还没说完,徐闪亮就一头扎进他怀里,把他搂得紧紧的,听起来很是咬牙切齿:“我才不走,你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毛茸茸的脑袋蹭到周鹤青下巴,惹得心窝一阵发痒。 “小周老师,你答应我了的,你不可以扔下我一个人。”他说着双手向上搂住周鹤青的脖子,混合着泪水的湿软唇瓣贴上了周鹤青的,不住含|弄|吮|吸。 那吻冰冷,不带有一丝温度,似寒冬腊月里的花蕊,兀自垂死挣扎。冻得狠了,似乎发干发裂,微一用力就破损开来,鲜血混着眼泪滑进周鹤青嘴里——他究竟是在干嘛啊! 周鹤青微一摆头脱开那吻来,又去开灯,见徐闪亮脸上泪痕交纵,唇上鲜血如柱,好不狼狈。他仍只穿着单衣,脚尖冻得发紫发青,整个人因为冷而微微发着抖——天知道他在这个鬼地方等了他多长时间。 “为什么?”闪亮抓着周鹤青的衣襟嚎啕大哭:“为什么徐鸣远可以,我就不可以?”他情绪激动,哭得脱力,哪里是周鹤青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制服了。周鹤青不语,把他打横抱起来扔到床上裹进被子里,又打开室内暖气,呼叫前台准备室内温泉。 忙完这茬后,周鹤青站在床边看他,问他要喝热水吗也不答,肚子饿不饿也不吭声。徐闪亮这会估摸着冷静了一点,梗着脖子不去看他,两颗眼睛肿成灯泡,独留中间一条细缝,盯着枕头上的花纹不吭声。 没过多久,房门铃响,周鹤青去开门,他又缩在被子里拿两条缝去看周鹤青。待周鹤青送走服务生,还站在门口呢,他就阴阳怪气地讲:“你走吧,你想找谁就去找谁吧,合约作废了,你自由了。”他讲话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刚才还哭着喊着“你是我的。”现在又翻脸不认人赶着人走了,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鹤青闻言愣了愣,反手把房门一关,怒极反笑:“我走,我能走去哪,合约作废那你岂不是要赔我三百万?” 三百万,其实三百万对徐闪亮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周鹤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一看徐闪亮,果不其然,脸拉得老长,“赶明就打给你!” 周鹤青去掀他被子:“不敢收不敢收,毕竟刚才有个人还哭得要死要活,说爱我爱得不得了,我总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吧。” 他这么一说完,徐闪亮被子也不拽了,瞪着两只“小眼睛”去看他。周鹤青偏过头去咳了一声:“那什么,起来吧,泡会温泉,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他说着去拉徐闪亮的手。 大概所受到的冲击比中了五千万还要强烈,徐闪亮整个人蒙圈了,晕晕乎乎被牵着走,可能还有一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被人剥干净坐到桶里,热气漫过四肢百骸,徐闪亮本来就昏聩的大脑更晕了,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他抓着周鹤青的胳膊,不确定地问:“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是什么意思?” 周鹤青抿了抿唇,拿旁边的葫芦瓢兜了一瓢热水浇在徐闪亮头上:“字面意思。” 那家伙就用中了五个亿的热情从桶里面爬起来,扭着身体扑过去抱住周鹤青,激动到吐词都有些不清:“你不能骗我不能骗我。”他光裸的背上冒着热气,周鹤青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僵持着举到空中。片刻后,徐闪亮像终于回过神来,知了羞,往后缩缩坐回桶里,便见周鹤青衣服前面湿了好大一块,“怎么办……湿了……” 他脸红扑扑的,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了太多,连那头粉色的短毛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刺眼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37 周鹤青站起来,“没事,你好好泡着吧,我去换身衣服。”他想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一起。”徐闪亮低着头小声道。 周鹤青没听清,以为他要他帮忙拿什么东西,弯下腰去又问了一遍:“什么?” “一……一起。”徐闪亮红着脸,声音大了点,确保周鹤青能听清。 周鹤青:“……”他摸了摸徐闪亮的脑袋,又去按他的手:“乖,桶太小了,坐不下两个人。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可是……可是……”徐闪亮咬着唇抬头看他,身位往后让了让,把原本绞|紧|的双|腿分开了一些,露出那个被泡的发|红发|胀的X|器。泉水清澈散着药香,周鹤青一眼就瞧见那东西正直愣愣地冲着自己,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徐闪亮有些害臊,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把|腿|分|得更开,讲的话也有些没|脸没皮:“小周老师,可能他们拿的药包拿错了,是催Q药,我好难受,你能不能帮帮我……”他的胸膛连同脖颈都红成了一片,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水泡的,可即便是这样,抓住周鹤青衣角的手也未曾放开,好像只要周鹤青不答应他的请求就不能走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你就收藏一下吧~ 第31章 第章 31. 他的手拽得那样紧,因为太过用力正微微颤抖着,指骨甚至泛着白。他把头低的很低,从周鹤青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对不安颤动的双睫。也许是室内暖黄灯光太过暧昧,也许是徐闪亮的羞意太过动人。仿佛受到蛊惑般,周鹤青半跪下来,一手握住闪亮拽他衣角的手,一手擦过他的耳畔抚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慢慢吻了上去。 就好像是初冬里下的第一场雪,带着冷香与温情。 仅仅是唇瓣间的摩挲,周鹤青就在徐闪亮的唇上尝到了一点咸腥的湿意,他用微凉的鼻尖去蹭徐闪亮的脸颊,不住吮吻掉泪水,轻声问道:“怎么又哭了。” 闪亮从水中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圈住周鹤青的脖子,声音黯哑惹人怜爱,他仿佛喃喃自语又似极力遏制:“我不知道……小周老师,我真的好喜欢你……从初中的时候,就……”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浑浑噩噩,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来来回回不外是:“喜欢你,好喜欢你……” 周鹤青便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心口上拧了一把,钝钝的疼。 “我知道……”他不断小声安慰,双手从徐闪亮背上滑没自水中,抚过闪亮平坦的小腹,向下朝隐秘地带滑去。那只温暖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甫一碰到徐闪亮的性器,闪亮便瑟缩了一下,继而乖顺的张开大腿方便周鹤青的动作,但周鹤青并没有再向下。 热水加注了润滑,使得周鹤青的动作更加方便,不过是粗粗的抚弄两下,闪亮就抖着腰蹭动起来。没有节奏,毫无章法,只是将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展现出来,包括他对周鹤青的渴求。只要想到那个人是周鹤青,那个正在和他肌肤相亲的人是周鹤青,他便克制不住满心的欢喜。 那只手揉过柱身、双丸,不过在马眼顶端轻轻蹭弄两下,徐闪亮就闷哼一声软下腰来。 他舔开周鹤青的唇缝,仗着对方拿他没有办法,肆意在主人口腔中掠夺,仿佛要在这里把他失去的全部夺回来。 温泉水合着药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瞥见池水里漂浮的白浊,惊觉自己刚才居然放浪形骸地勾引了周鹤青,羞意便重新爬满了脸颊,顿时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才好。唇舌分离后挂在唇角的银丝还没有拭去,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周鹤青的模样要多傻有多傻。 周鹤青轻笑了一声,重重亲了他一口,把那银丝吻去了,问道:“好点了吗?” 徐闪亮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周鹤青问的到底是什么,就点点头,下一秒被人从水中抱起来裹进浴巾里放到床上。 徐闪亮从没有觉得这个山庄的床如此柔软过!哪怕他刚刚还窝在里面哭泣!他看见周鹤青从上面压下来,刚紧张地滚动下喉结,就见周鹤青越过他调暗了床头的灯。 周鹤青摸摸他的脸,把湿掉的浴巾抽出来,又帮他把被子重新掖好。 他低头看见徐闪亮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徐闪亮:“……”他总不能问你为什么不上我吧,便摇摇头。 周鹤青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先睡一会,我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啊,你想吃什么?” 他这么一说,闪亮便真觉得困了起来,周身暖融融的。大喜大悲下,人总是容易觉得疲惫,更何况他刚刚还做了“剧烈”运动。闪亮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睛微闭,把自己重新缩进被子里,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东西,便陷入了黑甜梦乡。 屋外又下了一夜大雪,清晨的时候,阳光从山那头照过来,被积雪压弯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啪嗒断落下来,惊扰了徐闪亮的美梦。 他不知在梦里梦见了什么,连醒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下意识地就去摸睡在旁边的人,却又一次落空了。走出去问服务生,才知道那位看起来很“儒雅”的先生正在咖啡厅里喝咖啡。 但大概是搞错了人,徐闪亮一进去就看见某位冤大头正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看雪景。高领白毛衣,金丝边眼镜,翘着二郎腿喝咖啡的样子看起来是蛮儒雅的,但很可惜是个真禽兽。 就这样,还好意思跟自己长得很像? 徐闪亮撇撇嘴转身就走。 “昨晚过的好吗?弟弟。” 徐闪亮就不喜欢他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当即转过去瞪他:“阴谋没得逞不高兴了吧哥哥。”他双手抱臂,呈现出一幅防御的姿势:“顺便一说,昨晚我和小周老师过得非常好!不劳您费心!” 徐鸣远就笑起来,他甚至把咖啡往上举了举,要跟他碰杯一样:“那真是恭喜你了。过来坐下聊聊?” 徐闪亮警惕地看着他,不说话。 徐鸣远便耸耸肩,“看来你是不乐意了。”他将杯中咖啡饮尽,无不遗憾道:“我们兄弟两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 徐闪亮:“有屁快放。” 徐鸣远放下空杯,双手插兜往门口走:“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小周老师的,我就是跟你道个别,我休息也休息够了,车停在外面马上就走。”他脸上浮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路过徐闪亮身边的时候低过头去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就是知会你一声,爸爸快不行了。”说完拍了拍徐闪亮的肩膀,嘴里不屑地嗤笑一声,走远了。 周鹤青也是在这间咖啡厅里找到徐闪亮的,他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面向窗外,目光深沉悠远。像是有沉甸甸的心事,以至于看见他的小周老师,也没了往日里的欣喜,嘴角不过勉强向上牵动了一下。 周鹤青在他身边坐下来,他便把头慢慢靠在周鹤青的肩膀上。 “怎么了?”周鹤青侧过身去摸了摸他的脸。 徐闪亮面上无悲无喜,但眸子里却涌现出一股哀伤,他摇摇头,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没什么,就是早上起来没看见你有点着急。”他抓过周鹤青的手,漫不经心地放在手中把玩。 常年浸淫纸笔的手,干净温暖,张开的时候那么大,几乎可以把闪亮的拳头整个包进去。他抓着那手又揉又捏,却不说话。周鹤青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是要回去吗?” 回去? 回到哪里去? 他望着落地窗外无垠的白雪,内心涌现出阵阵悲凉。 他很快就要没有家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38 从山庄回去的路上飘起了大雪,那么大,几乎要把路全部封住。没有天光,空气阴冷厚重,高速公路路口停满了等候通行的车辆。雨刮器刷刷作响,将各色灯光搅成一片。 周鹤青拉开车门坐进来:“前面堵住了,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饿了吗?”他把衣服拉链拉开,从怀里掏出个纸袋子,是在前面服务站买的汉堡。 闪亮用手撑着下巴望向车外,“嗯……”冷不丁手里被塞进来个汉堡,才回过神来,半晌张嘴:“啊”了一声。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 周鹤青咬了一口手中的汉堡,偷偷拿余光去瞟,这个样子的徐闪亮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是徐鸣远跟他说过什么了吗?他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怎样,甚至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都可以去安抚他,令他重新开心,可是……周鹤青看了眼手中的汉堡,出于私心,他却不太愿意这样做。他的生活已经够糟了,他不想……再分担另一个人的糟糕。 “我爸爸他……身体不太道。他把头低的很低,露出乌黑的发尾和淡色的脖颈,“我想去看看他,你可以陪我去吗?”他这么说的时候,侧过头来,嘴角牵强的扯出一抹笑,令人难以拒绝。 车队缓慢地蠕动着。 周鹤青点点头:“好。”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闪亮又飞快否决了:“不,不了,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吧。”他说完又呆呆望向窗外。 周鹤青心里竟觉着松了一口气,那些安慰的话滚到了嗓子眼,又被他憋了下去,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伯父会没事的。” 闪亮便答:“谢谢。”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学校两人便分道扬镳。徐闪亮重新坐到驾驶座上,拉过安全带系好。周鹤青本已经下车走远,犹豫了会又转回来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要不我送你去?” 闪亮便摇头冲他笑了笑:“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我去看看就回来,晚上我要吃干煸鸡翅膀啊。”他说完朝周鹤青挥了挥手,将车窗摇上开走了。 第32章 第章 32.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并不令人陌生。 步入中年以后,徐父的身体大不如前,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很快,先是从肺开始,后来慢慢扩散到肝,到胰腺,到胃。做过许多次手术,不停地在化疗。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医院花园里散步,等到病情稳定一些,甚至还可以回家小住。 公司的事情慢慢移交给了大儿子打理,大儿子商科出身,业内精英典范,小儿子呢,还在上学,念的英文同时辅修好几门外语,尚且年轻,还有些许顽皮。徐父已经很满意了,有时候和病友下棋吹牛,说来说去都是他两个儿子。 有时候病友问:“怎么总是你小儿子来看你,不怎么见你那个大儿子?” 徐父就答:“大儿子忙公司的事,哪有时间管我这个糟老头子,这不,派他弟弟来就行了。” 连带着,把徐闪亮敬的那份孝心也要分徐鸣远一半。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又老了一些,蓝白条纹的病人服穿在身上显得人愈发瘦削,手腕上缠了一圈蓝色的带子,上面写着病人的名字,性别,年龄。手背上青筋凸起,留置针头静静地向身体内部输送养料和药品。窗帘拉得半开,黄昏的光线从远处照射进来,他爸爸就那么孤独的躺在床上。 闪亮站在门口抿着嘴没有说话。 徐父戴着氧气面罩,从门上小窗看见他小儿子,便招招手唤他过去:“你来啦?” 徐闪亮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问他爸爸:“爸,你感觉怎么样?” 徐父答:“还行,死不了。” 父子俩就笑起来,便再无话。 闪亮沉默着,两手撑在椅面上,用手指摩挲嵌在底下的螺丝钉,脚尖轻点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 片刻后,徐父道:“你走吧。” 闪亮脚尖一顿,“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了。临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去问他爸:“爸,你后悔么?后悔生了我?” 徐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闪亮便答:“我知道了,爸爸再见。”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闪亮都没有回去,事实上,等到他再次回到小公寓楼,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周鹤青从母亲租屋回来,一眼就瞧见公寓楼门口坐了个毛茸茸的粉色大脑袋,手里抱着一袋猫粮,抠出来几颗握在手上逗路过的流浪猫。听见声响,他把猫粮放在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朝周鹤青笑:“小周老师,你回来啦,我忘记拿钥匙了。”三花猫在他裤腿上蹭了蹭,喵了一声乖乖坐下吃猫粮。 “你父亲……” 闪亮嘿嘿笑道:“我爸没什么事,老毛病了,再说了,我家那么有钱,啥病治不好啊。”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欠揍。 周鹤青转身去开门。 徐闪亮好像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连忙跟在周鹤青身后道:“不好意思啊小周老师,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你母亲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等不到合适的□□,就是有再多的钱都没用处,他的配型不太乐观,但到最后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用他的了。 周鹤青没太在意。 徐闪亮似乎是想努力挽救点什么,还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并试图转移话题:“今年冬天好冷啊,我想做几个猫窝放在小区里,但是又怕被人扔了,或者天气不好雨水打湿了怎么办。” 周鹤青进厨房开始清理买回来的菜,“你都抓回来养不就行了?” “……”徐闪亮支支吾吾道:“我不行,我……”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周鹤青已经没有耐心听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空气窒了一瞬,片刻后周鹤青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抬头看了一眼闪亮,这小傻子脸涨的通红,眼睛也红了一圈,正不知所措地望向地面。 周鹤青深吸一口气,淡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没有办法养,你可以将他们抓起来绝育或是别的什么,然后帮他们找领养。”他一边说着又去摘菜叶,洗番茄,手头上非得干点什么才能缓解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诶,诶,是。”闪亮吸吸鼻子:“我明个就去试试,找家医院看看能不能寄养……”他不好意思揉眼睛,就往后退:“我刚摸了猫的,我去洗手。”就一溜烟跑了。 不知道他洗手洗到哪里去了,周鹤青摆放好餐具坐在餐椅上有些恍惚。 西红柿鸡蛋汤,茭白炒肉丝,清炒上海青,糖醋里脊……干煸鸡翅膀。 标准的四菜一汤。 他伸着脖子朝二楼喊了一声,就听见头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闪亮叠声应道:“来了来了。”就从二楼跑下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上还残留着水汽,看见干煸鸡翅膀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双手合十道:“谢谢小周老师。”就大快朵颐起来。 周鹤青见他没再作妖,松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追夫实在太刺激_39 距离上次两个人面对面好好吃饭,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却偏偏叫人感觉过去了很长时间,恍如隔世。 小周老师应该开始有点喜欢自己了吧。 徐闪亮往旁边吐了块鸡骨头,开始说服自己。 你看啊,我先前说话没头没脑惹着了他,他非但没生气,还帮我提供了解决办法,甚至我一个星期前告诉他我想吃干煸鸡翅膀,你看,他今天就帮我做了。哇,他是不是怕我难过,为了哄我才给做的啊。这还叫他不喜欢我?更何况,上次在温泉山庄,他也没跟徐鸣远跑了,反而还帮我……帮我…… 这说明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嘛,要不,今天晚上再接再励? 他嗦着鸡翅膀,一会脸红一会傻笑。 周鹤青:“……” “咳。”闪亮咳了一声,咬着筷子想了会开口问道:“小周老师,马上圣诞节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圣诞节……周鹤青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出去玩?” 还是摇头。 像是为了不拂了闪亮的好意,周鹤青斟酌道:“这种节日不都是为了哄小孩子的吗?或者商家为了促进消费搞些宣传打折活动。我没什么兴趣。” 闪亮:“……” 闪亮吃瘪,吃饭都有些不开心,拿筷子戳米饭。周鹤青见他这样,又有些不忍:“你以前都是怎么过圣诞节的?” 以前怎么过的? 徐闪亮绞尽脑汁,好像去年是在酒吧喝酒喝到吐,前年……也是喝酒,大前年……还是喝酒……大大前年,哦,在那之前就没过过圣诞节了。 小的时候,是从图书和电视节目上知道的,圣诞节前夜,只要在床头挂上袜子,圣诞老爷爷就会从烟囱里跳进来,给听话的小孩子送上满满的礼物。他的卧室没有烟囱,所以临睡前是不关窗户的,以免圣诞老爷爷找不到进来的路。他甚至会在桌上摆上一盆水果,想着就算自己达不到圣诞老爷爷对于“听话”小孩的标准,但是麋鹿赶了那么久的路,累了渴了,闻到他这里有食物的香味,自己个跑过来,然后圣诞老爷爷发现这里有一个这么听话的小孩,可怜他送他个礼物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嘛……更何况,他还那么的听话。听妈妈的话,听爸爸的话,听哥哥的话,听家政阿姨的话。 他甚至因为紧张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会想着见到圣诞老人要跟他说什么,一会想着能不能和麋鹿玩一会。要是不睡着的话,圣诞老人不来了怎么办?不会的,他那么乖,圣诞老人一定会听见他的心愿的。 每一次他信心满满的盖上被子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却常常失望。可是他不太懂,为什么哥哥十几岁了,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小孩子了,还是能收到圣诞礼物呢?他不敢问,又怀疑是不是袜子的问题,可是他明明洗过了啊,闻起来没有味道,难道是自己洗的不太干净?以至于在今后的几年,每次收到新袜子,他都不舍得穿,硬是要挨到圣诞节过后,确定了自己今年不再会收到礼物,才放心大胆的穿上新袜子。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要的东西太贵重,或者太大,袜子装不进去呢?他甚至想,其实不要礼物也是可以的,如果圣诞老人会魔法就好了,能够让妈妈比现在对自己好一点,哪怕不及对哥哥,也是可以的。 再到后来,长大了点,才明白这都是大人善意的哄骗小孩子的把戏,更明白,妈妈对他永远都不会像对哥哥一样,也就对这个日子不再抱有期待了。但是他记得,初二那年圣诞节,周鹤青上完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圣诞糖果递给他以资奖励。他记得有彩色的拐杖似的糖果,也有圣诞公公和麋鹿的小糖人。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一脸不屑:“什么嘛,都是哄小朋友的。”噘着嘴不去拿,其实心里怕的要死,怕周鹤青反悔不给他。好在小周老师强行塞到他手里,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朋友啊。” 他把糖果装在新买的袜子里挂在床头,头一回在圣诞节睡了个好觉。 第33章 第章 33. “你就照往常去过吧,不用管我。”周鹤青如是说。 “那怎么行!”他反应激烈,以至于周鹤青以为圣诞节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随便你吧,我可以配合。” 事情竟然意外顺利的解决了,闪亮有些不敢相信。 徐闪亮:“你要送我礼物。” 周鹤青:“嗯哼。” 徐闪亮:“要出去吃圣诞大餐。” 周鹤青:“好。” 提到这里,闪亮顿了顿,周鹤青意外道:“这么简单?这就没了?” “你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不是什么难事,等到圣诞节那天我再告诉你。” “……” 该死!圣诞节那天要求玩圣诞PLAY会不会太过分!他扮演礼物在身上绑丝带,然后周鹤青就拆礼物什么的,想想都刺激。还是周鹤青扮演圣诞老人,他扮演麋鹿呢,身上套上马鞍,然后周鹤青扬起小皮鞭,鞭笞他蹂躏他,感觉也很不错的样子。哇,不行,想起来就脸红心跳。还是两个都来呢?不知道小周老师会不会同意。 他咬着筷子尖时不时又去瞥周鹤青,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小周老师为人那么矜持,会不会不答应呢。管他的,先斩后奏就是了。先把家里布置好,然后服装道具买到位,气氛渲染的好,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他就不相信小周老师不答应。 但很可惜,事实并不如他所想,或者说事情晚几天发生,也许他还是有机可乘的。 当时他正在淘宝店上买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看的他心慌意乱,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段海的夺命连环call击碎了他的梦想。 他说话带着喘气,又慌又急。 他说:“怎么办,闪亮,我……一个女孩……我,她怀孕了……” 徐闪亮:“!!!!!!” 大抵就是段海前不久认识了一个女孩子,眉来眼去没多久就带女孩去开房,开了房还不乐意带套,于是就中标了。他竟然还狡辩:“我怎么知道一发中了?!” 徐闪亮站在落地窗前扶额:“那你现在要怎么办?结婚?” “结婚?不,不行……”段海在那头小声嘀咕:“结婚肯定不行,我和那女生商量过了,她同意把孩子打掉,可是闪亮,你知道的,我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钱,要是找父母要,他们知道我干了什么肯定会打死我的。闪亮,兄弟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闪亮抿着嘴没说话,迈着步子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新买的圣诞树放在沙发边上,上面挂满了霓虹灯和海绵做的小礼物盒子,那颗巨大的星星放在一旁,是要等到圣诞节当天放上去的。 半晌后他才慢吞吞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段海见他松了口表示有戏:“就……能借我几千块钱吗?具体要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你能不能,到医院来一趟?”他讲话很小声,从一个地方又挪到另一个地方,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追夫实在太刺激_40 闪亮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现在已经十点三十五了,小周老师一早陪周母去医院做化疗,如果他动作快的话,还能赶得上回来一起吃午饭:“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康华医院三楼妇产科临近楼道,内里坐满了等待检查的孕妇和家属,或是面露喜色或是愁云不展。闪亮从狭长的走道穿过去,余光扫过一个接一个高耸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软软的。他想,妈妈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大着肚子扶着腰,揪他老爸的耳朵,然后他从一个很小的球变成一个稍大点的球,某一天砰然落地就成了个小子。 好可惜啊,他想,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段海缩在楼道角落里,一个女孩坐在外面椅子上哭哭啼啼。说实话,就段海那邋遢样子,闪亮第一眼都没瞧出来。胡子拉碴的蹲在地上,黑挂到下巴,也就见着闪亮来了眼底才有一丝光芒。 徐闪亮心里想:“该!只是苦了那小孩子了。” 他老大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段海就扑上来搂住他的肩膀:“哎呀,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闪亮无奈摇头:“看过医生了吗,预约好了?” 段海点头。 他便接着道:“那走吧,去取钱。” “咳……”段海咳了一声,“那什么吧,其实兄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两正说着话,就有一对中年夫妇怒气冲冲走过来,甚至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 段海一见他们就跟见了鬼似的,低头在闪亮耳边飞快道:“我跟她父母说孩子是你的。” “什么?!” 闪亮惊呼。 那中年男子扬着巴掌就扑过来要揍闪亮:“好你个混球,糟蹋我闺女后,连面都不出!看我打不死你!” 段海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拦住女孩她爸,嘴里安慰道:“伯父息怒伯父息怒,我这兄弟不是回去拿钱来了吗?他肯定会对小惠负责的。” 闪亮躲在段海身后跟着藏来藏去:“不是,你们误会了,真不是我!”他转过头去看那女孩,“你叫小惠?小惠是吧,你跟你爸妈说啊,真不是我!” 那女孩低着头呜呜呜哭个不停,就是不说话,她妈妈甩手站在旁边,尖着嗓子叫道:“敢做你还不敢认了你。我跟你讲,小畜生,今个有她老头老娘在,我闺女才不会怕你!” 他们闹得可凶,周遭的人都看过来,指指点点的,徐闪亮觉得这世界都疯了吧,对段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不知道需要多少钱,其实转账就可以了,偏生把他骗过来顶缸,坑兄弟也不是这么坑的。 正吵闹着,楼上冷不丁有人出声:“徐闪亮?” 闪亮抬头去看。 周鹤青提着保温桶站在拐角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说:“你怎么在这?” 闪亮便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遍体生寒,偏偏喉咙干涩无法言语。段海也被突然出现的周鹤青吓了一大跳,忘了拦住小惠父亲的手。那人一拳打下来,重重砸在闪亮的脸上。 混乱之中,小惠被她妈|逼急了,哭哑着嗓子站起来指着徐闪亮大声喊道:“是他的,孩子就是他的。” 周鹤青眉角一跳,转身就走。 徐闪亮隐隐觉得耳鸣,他像是痴了傻了,全然忘记痛觉,哆嗦着往上走,想告诉他的小周老师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那么努力,好不容易才将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小周老师刚开始有点喜欢他,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感情。 小惠父亲以为他要逃跑,拽着他的胳膊还要揍,嘴里骂骂咧咧。明明五十多岁的人了,力气大得要命,像是魔鬼的泥沼,让人无法移动分毫。徐闪亮觉着天地都旋转起来,他想骂想叫,却使不上劲,好像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周鹤青最后那一眼抽走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决不能让小周老师误会他! “伯父,伯父,”段海回过神来拉住小惠父亲的手,“能让我跟我哥们单独说两句话成么?” 徐闪亮脑袋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隐约听见几句“我朋友肯定不跑”“他们家很厉害的”“衡远集团听过没有”。说着说着,小惠父亲手松了松,徐闪亮想,我可去他妈的吧,拔腿就往上跑。 他往上跑了一楼二楼,又退回来找电梯,一个劲地给周鹤青打电话,可是那人就是不接。也不知道怎的,今天来医院的人特别多,电梯口挤的满满当当的,难怪周鹤青会走楼梯。他进康华医院的时候,眼皮就一直在跳,怎么就不知道小周老师会陪他妈妈来这家医院做检查呢! 闪亮慌了神,又拿出手机拨号。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混合着大团大团的水汽,凝成水珠滴到屏幕上。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又擦了擦。 怎么,怎么就看不清了呢。 段海从后面追上来,扒住他的肩膀不让走,闪亮反手就是一拳揍在他脸上,他也没躲。 闪亮觉得浑身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站也站不住,他蹲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拼命往下流,嘴里不住喃喃道:“怎么办,小周老师不会要我了。怎么办。” 段海扣着他的肩膀,喊道:“闪亮,你冷静点!闪亮!我来,我来想办法。” 他尝到一嘴的咸湿与心酸,“你不明白的段海,你不明白。我费了好大劲才让小周老师愿意呆在我身边,好不容易才让他喜欢我了那么一点点,现在全完了。” 段海也跟着蹲下来,他拍在闪亮肩膀上,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听我说,闪亮,你帮兄弟一把,啊,兄弟肯定记你一辈子。” 徐闪亮摇头。 段海握着他的手腕跪下来:“闪亮,就当兄弟求你了,就一次,就这一次,你知道的,我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闪亮!”他因为紧张,开始不断地小声重复,反复斟酌自己的话语,“周老师那边我去说!我原原本本都告诉他!绝不让他误会你!我只求你,求你不要说出去。这件事情只有我们知道,我,你,小惠,还有他父母!绝不会妨碍到你的生活,我借你的钱也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 第34章 第章 34. 徐闪亮不答,他便捏着闪亮的手腕跪行着又凑近了些,声泪俱下道:“怎么赵东就行,到我就不行了呢。”他见徐闪亮神情略为松动,接着道:“闪亮!不会很久的,只要小惠把孩子打掉,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他也是头一回看见段海哭的这么骇人,又慌又急,跪在地上求他。段海他们家里……他父亲是位中学语文老师,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极端大男子主义者,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母亲则柔柔弱弱的,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每次段海被打,母亲也就只能哭两嗓子。段海从小,做错了事要打,贪玩也要打,就连烫个头染个发都要被说是不伦不类还是要打。这要真让他爸知道他儿子搞大了人家女孩的肚子,不说逼着他结婚,打断他一条腿也是很有可能的。越长大,段海就越是叛逆,成天的闯祸,仗着皮相好,泡的妹子加起来能组成一支拉拉队,哪成想今个儿阴沟里翻了船,也难为那妹子这么喜欢他,居然咬牙不说,誓死保护他。 半晌,段海听见头顶上轻飘飘落下来一句话:“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喜欢你的女孩子,负起责任,像个男人。” 这是答应了? 段海抹抹眼泪站起来,“诶诶,你说的是,我以后再这个样子猪狗不如。”他心里舒了一口气,语气都松快起来,也有心思管其他的了,“真是对不住啊闪亮,你的脸,哎,我陪你去看看吧。” 徐闪亮摇摇头,不死心又给周鹤青打了通电话,这下可好人家直接关机了。小惠父亲那拳揍得挺狠,当时没有感觉,现在后知后觉痛起来,火辣辣的,连带着半张脸都无法动弹。他对着手机屏幕瞧了瞧,从颧骨处开始肿得老高,眼睛也哭肿了,整个人丑得要命。 追夫实在太刺激_41 他比对着照了会,丧气地垂下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就冲我这脸,你都得把话给我小周老师说清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现在徐闪亮就是大爷,他说什么段海都不会拒绝,忙不迭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绝不能因为我破坏你们两的感情,你说是不是!” 如果段海是条狗,此刻尾巴都怕是要摇上天。 “还有,”闪亮吸吸鼻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决不能让第七个人知道!” 他两磨蹭半天,好歹是从楼道上下来了。不知道小惠同她父母说了什么,那两打人可算是镇定下来,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沉着张脸瞧着他两。闪亮站在段海背后,朝天翻了个白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横眉冷对总比破口大骂挥动拳脚的要好。 做了检查,又同医生预约了手术时间,一行人才出医院。 把小惠一家送上出租车,段海就腆着脸上来勾闪亮肩膀,徐闪亮侧身一闪躲过了,双手插兜站在马路边上冷道:“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段海凑过来蛮横地将他肩膀一搂,“知道知道,来,你给他打个电话约出来我当面跟他说清楚行不?这样,我请你们两吃饭,行不?” 闪亮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段海的面拨通,“不行,他关机了。”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 段海:“不是吧,我试试。”他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拨周鹤青电话,没想到竟然通了。 两人一对视,段海道:“妈呀,看不出来周老师还是个傲娇,他把你拉黑了。” 徐闪亮:“闭嘴吧你。” 铃声约莫响了三声,电话接通了,周鹤青:“喂?”了一声。段海马上接着道:“周老师,是我,闪亮的朋友段海,你还记得吗?诶,是这样的……” 段海在那边絮絮叨叨,徐闪亮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哭该笑,这算什么,小周老师对自己有小情绪了?也会因为吃醋生气而对他发脾气,哦不,是使用冷暴力?他还没来得及理出个头绪,那边段海挂了电话,如释重负道:“约好了,走吧。” 徐闪亮低着头没说话。 段海弯下腰去看他:“你怎么了……”他话还没说完就吓得噎住了。徐闪亮面颊上挂了两条湿痕,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流,嘴瘪成一个倒“U”型,正努力张大鼻孔忍住鼻涕泡。段海没办法,只能猛力拍打闪亮肩膀,宽慰道:“你不是吧,这有什么好哭的,被拉黑了而已,我都不知道被我女朋友拉黑多少次了,他这样做证明他在意你啊傻子。我帮你解释我帮你解释,哎呦大爷你别哭了成吗?这人来人往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闪亮一听更不了得,哭声渐大,越演越烈,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偏偏吐词不清。 段海把他拉到一旁,“算我对不住你成吗?你别哭了成吗?” 徐闪亮憋得脸通红,好半天才哆哆嗦嗦蹦出一句:“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小周老师啊。” 段海:“……” 周鹤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至于拎着保温桶去粥店,服务员问了他三遍他才回过神来。 他送母亲去做透析,想要下楼买粥,又因为电梯正逢高峰期就选择走楼梯,下到三楼的时候看见一颗熟悉的粉色“卤蛋”,然后一个女孩突然站出来指着“卤蛋”说:“孩子是他的!” 哇,像做梦一样。 他的?谁的?徐闪亮的。徐闪亮是谁?这他妈就是一个骗炮的小基佬。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喜欢的不行,转头就去搞大女生的肚子,果然跟他哥哥一个德行。 庞大的信息量在神经末梢弹来弹去,还没等反射弧传到大脑皮层,在见到卤蛋往上扑的那一刻,身体先发出了指令,就连把徐闪亮拖进黑名单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周鹤青站在粥店,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不禁扪心自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跑啊? 可是心里却拧巴得不行。 “先生,先生,这是您的粥,还有,您的手机响了……” 周鹤青如梦初醒,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手指划拉一下接通了电话。 “太好了,打通了。”段海在那头说。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周鹤青记不太清了,隐约记得段海说他误会闪亮了,又说要见面详谈,就约在了不远处的咖啡厅。 他真是得了失心疯才会送完粥就早早跑到咖啡厅里坐着,也许是他内心深处想要听徐闪亮解释也说不定。 这个点,咖啡厅里并没有多少人,几个服务生站在吧台后面闲聊,合着滋滋发散的暖气和舒缓妙曼的钢琴曲,熏得人昏昏欲睡。 咖啡厅门把手上装了一个小铃铛,每一次有人推门进来,就能听见清脆的“叮铃”响。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就瞧见顶着一头蓝毛身穿皮衣的杀马特青年走了进来,后面却没跟着那颗“卤蛋”。 段海拉开凳子坐在周鹤青对面,冲他嘿嘿笑了两下。 周鹤青问:“徐闪亮呢?” 段海把下巴往外一扬:“他说他不好意思见你,所以站在外面等。” 天阴得厉害,临近圣诞节的这几天都没什么好天气,眼见着像是要飘起雪来。因为冷,徐闪亮把兜帽戴上,拉链拉到最高,缩着脖子肩膀在街面上徘徊,又不敢走太远,只能原地跺跺脚试图驱赶寒冷。见周鹤青看他,又忙不迭地把脸露出来冲他傻兮兮地笑。他刚哭过,两个眼泡还红肿着,大抵是脸皮过薄,只要一哭就连眉毛也是红的,被人揍过的那半张脸脸高高肿起,咧嘴一笑就更像颗又肿又蠢的卤蛋了。 周鹤青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这颗又傻又蠢又丑又好欺负的卤蛋看起来……那么可爱呢。哭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做了错事害怕他会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因为想要哄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分外着急的样子也很可爱,笑起来的话就更可爱了。就是这么一个小傻子,只要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恨不得掏心窝子回报给人家。他那么热烈赤诚的一个人,这些人是怎么硬得下心肠欺负他? 第35章 第章 35. 段海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周鹤青听进去了没有,听清楚了没有。迫于坏学生面对老师的那种天然无形的压力,他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头也低得越来越低,哪里还会在意到周鹤青是在听他说话还是在看徐闪亮。 “事情就是这样。”段海口干舌燥,他自问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长这么大只怕过他老子。可面前这位周老师偏偏面冷心硬,不说话的样子不像是你欠了他多少钱,倒像是他要来勾你的命。模样生的是很好,只是这万年冰山捂不动啊,真是没想到徐闪亮居然口味这么重。 “周老师,你知道的,徐闪亮喜欢你喜欢惨了,他肯定不会做背叛你的事情。”段海最后像是做了个总结陈词,又等了会,对面老半天没动静,才敢偷偷掀开眼皮去看周鹤青。 “我知道。”周鹤青说:“他脸怎么了?” 段海没想到周鹤青会问他这个,一时有些呆愣,“啊?” 对面那人就转过头来,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我说,徐闪亮的脸是怎么回事。” “……啊……啊……脸啊……”段海支支吾吾半天,他方才避重就轻简要地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单单证实那未成形的小婴孩不是徐闪亮的,旁的都没提。这下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脸怎么了,他脸怎么了你还不清楚吗?他脸被小惠她爸揍了啊……但这话要他怎么说?却明白了,这是周鹤青给他的下马威。 “这一拳头本来应该是打在你脸上。” 段海低着头,被徐闪亮打的那一拳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疼是臊,一个劲地说:“是是是。” 追夫实在太刺激_42 “决定权在他手上,我也没有办法左右他的思想。”周鹤青说道:“我只是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把你当朋友。又或者说他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把他当什么?提款机还是宠物狗?这是他的事情,你是他的朋友,我说不上什么话,但我也想请你搞清楚,他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对他的。” 他说完站起来,也不给段海说话的机会,拉开咖啡厅的门把手出去了。 铜质的铃铛磕了一下门框,发出清脆的铜铃。 徐闪亮凑上来,畏畏缩缩的,又不敢靠近,在离周鹤青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没成想周鹤青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段海跟着从里面出来,徐闪亮急道:“怎么了?说清楚没有?我怎么看小周老师不太高兴的样子?你到底解释清楚没有啊!” 段海尴尬道:“说了,说清楚了。” 再问他说了什么?他就又支支吾吾讲不清楚了。 徐闪亮便扔开他撒丫子往前跑,边跑边回头冲段海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给我等着。” 周鹤青走的不快,几乎有点等闪亮追上来的意思。原本被咖啡厅暖气蒸腾出来的零星睡意也被室外潮湿的冷空气吹走了大半,他站在马路当口,迷迷糊糊地想,啊,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啊。 街边店面玻璃橱窗上贴满了圣诞节的画报,有白胡子的老爷爷和各种奇形怪状的麋鹿,还用泡沫写出的大大的“MERRY CHRISTMAS”字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年纪稍大点的人。圣诞节而已,有什么好过的,不都是为了哄小孩子或者为了打折促销使出的手段。怎么徐闪亮就那么高兴呢?搞得自己都开始期待起来。 街边路灯由红转绿。 周鹤青叹了口气,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往前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在靠近他的时候又停住了。周鹤青嘴角上扬,意识到自己竟在笑,又连忙把脸绷住,脚步徐徐往前走。冷不丁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徐闪亮鼻尖都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上的肉都被冻僵了,还在冲他笑。 周鹤青没理。 他们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阵型进了超市,买菜,结账,上车,回家。 乃至于吃完了饭,洗澡躺进被窝里,周鹤青都没说一句话。 遭受到强大精神攻击的徐闪亮终于崩溃了。 一开始周鹤青去洗澡的时候他还能强忍泪水,但后来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陷入“完了,小周老师一定认为我是个骗炮的小基佬”“花心大萝卜”“出轨”“男女通吃”“私生活糜烂”。等到周鹤青洗完出来,他已经抱着枕头跪在床上嚎啕大哭:“小周老师我错了。” 周鹤青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 他掀开被子坐进柔软的床铺里。 寒流来袭,窗外似乎飘了点小雨,打在玻璃窗上,将夜色都烘托出一片朦胧的美来。但这都没关系,暖风机将这一方天地同外界隔绝开来,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没有什么关系,只有面前的这个小子,穿着单薄的睡衣,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形状姣好的锁骨。他哭得那么可怜,仿佛周鹤青就是他的全世界。 于是周鹤青这么问他:“你错哪了?” 徐闪亮压根就没想过周鹤青会回他,当下噎住了,抽抽搭搭的说不出来话,像是在绞尽脑汁想自己到底错哪了? 周鹤青见他说不出,就把放在床头柜上书翻开看,那架势摆明了就是非要等到闪亮说出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才罢休。 徐闪亮随手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腆着脸爬过来,“我错在对朋友太仗义?” 周鹤青报以冷笑。 闪亮见周鹤青愿意理他,心里估摸着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就有些蹬鼻子上脸:“错在不应该为兄弟强出头?”他一连说了好几个,都答不到点子上,又见周鹤青怎么哄都哄不好,负气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的朋友,看不惯我做的事,你甚至打心里就不相信我,你不信我,你觉得那个孩子就是我的! ”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周鹤青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有理了?你做出这种事情,你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很骄傲很了不起是不是?对,我就是瞧不起你的朋友,看不惯你做的事!我告诉你,徐闪亮,你错就错在认人不清识人不淑!你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出事了就跑拿你当抢使?你是傻子吗?这都看不出来?” 徐闪亮还是头一回见到周鹤青这么大的火气,一时没回过神来有些懵。周鹤青也有些懵,不明白自己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大抵还是有些羞赧,他板着脸把书合上放回原位,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意思是——我要睡觉了,别吵吵。 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闪亮发起疯来,鼻涕泡都还没擦就扑过去掀周鹤青的被子,亲他脑门。下意识想,这是小周老师在意他呢,心里忍不住就甜滋滋的,胡乱动起手来。他隔着被子骑在周鹤青胯上,弯腰掀那人头上的被子,呼噜周鹤青的头毛,把那一头短发揉得乱糟糟的,还要挠他痒痒。周鹤青当然不干,在被子底下挣扎起来。 不知是暖风机温度过高,还是徐闪亮太过怡人。 没过多久,周鹤青放弃挣扎,任由徐闪亮将他从被子里面剥出来,又嘻嘻哈哈重新爬到周鹤青身上骑好。周鹤青偏过头去不看他,又拿胳膊把脸挡住,他便弯下腰朝周鹤青红通通的耳朵吹气:“小周老师,承认吧,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周鹤青全身上下当属耳朵尖最敏感,受不了痒痒,被他又哈气又说话,就有些受不了。胳膊拿下来,翻了个身拿正脸朝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好像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只剩下窗外的雨水和暖风机的轰鸣。 徐闪亮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周老师。 平日里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此刻含了春水般温润柔情,眼底两抹飞红,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他正微张着嘴喘气,胸腔跟着起伏,看起来又性感又撩人。 看着看着,徐闪亮也红了脸,坐在周鹤青肚子上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而周鹤青正看着他,怎么说呢,眼神有点骇人还有点勾人,说不清楚是在生气还是无奈。 闪亮只好干巴巴地道歉:“对,对不住了小周老师,我太得意忘形了,我这就下去……” 他说着抬起屁|股,往后面一蹭,臀尖就蹭到了一个温热坚硬的物体。 他僵了僵,躺在底下的周鹤青也僵了僵,皱着眉头在懊恼,看样子是想翻身下床。 徐闪亮就又不起来了,往后挪了挪屁股轻轻坐下去,拿臀缝去磨蹭周鹤青的物件。 周鹤青弓起上半身,猛地拽住闪亮的胳膊,厉声呵道:“你干什么!” 他拿出他往日的威严,徐闪亮此刻却不怎么怕,耸起腰肢轻轻地蹭,甚至越坐越往后,嘴里宽慰道:“小周老师,没关系的,让我来帮你……”他说着又拿空着的那只手去轻轻抚摸,那东西渐渐的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大,周鹤青握着他的那只手也松了几分。 第36章 第章 第二天,徐闪亮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旁边没人,可是床头柜上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工作室临时有事,我帮你叫了外卖云云。身体干净清爽,下面的床单也被换过了,这待遇同上一次明显不一样。 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又把周鹤青的枕头拿过来搂进怀里。抱着夹着,在床铺里打了个滚才心满意足。只是屁股还是有点疼,隐隐饱胀的滋味总有种周鹤青还在他身体内摩擦的错觉。 他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一个劲地回味那些细节,渐渐的,身体又躁动起来。徐闪亮刚要伸出自己的罪恶之手,思绪就被楼下门铃打断了。 应该是外卖。 他这么想着,百般不情愿的从床上起来,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就下楼去开门。以至于打开门见到周鹤青的时候,他还有些神情恍惚。 周鹤青拎着几袋子食物,微笑道:“早上出门急忘记带钥匙,后来忙完了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我自己做给你吃比较好。” 下一秒,闪亮“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周鹤青:“……” 追夫实在太刺激_43 他眼屎还没来得及抠掉呢!徐闪亮很是心慌!可是底下的小兄弟梆梆硬,令他无暇再思考些什么,遂重新把门打开,揪着周鹤青的衣领把人拽进来,压在门板上强吻。 蔬菜瓜果掉了一地。 这架势周鹤青还真有些招架不住,他一手背在身后锁门,一手去搂闪亮,在令人窒息的亲吻里抽空说道:“饭……唔……” “不吃了不吃了。”徐闪亮瞎嚷嚷,搂着周鹤青的脖子跳起来把腿盘在人家腰上,还拿梆梆硬的小小徐怼人家的腹肌:“还要!” 他破天荒开了荤,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性爱是一件这么令人舒服的事情,缠着周鹤青还要还要。 等到第三天终于下了塌,徐闪亮只觉两腿绵软无力,身体乏得很,肾虚。他和段海老早就在医院等着,站也站不住,一边和周鹤青浓情蜜意发消息,脸上还挂着贱兮兮的笑,怎么看怎么欠揍。 段海见不得他这个模样,走到外头去抽烟。 也不知道小惠一家是怎么搞的,约好了下午两点半,怎么都快三点了还没出现,他一连拨出去好几个电话也没有人接。 徐闪亮缩在角落里给周鹤青撒娇,“我晚上想吃干煸鸡翅膀~”才打了一半,还没发出去,屏幕上亮起一串号码,又是徐鸣远那个烦人精。 闪亮眼角没来由地一跳,从小到大,只要徐鸣远主动找他就准没好事。可这节骨眼上,他和周鹤青正好着,爸爸病情也稳定下来,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坏事”能等着他。再者,一想到他和周鹤青的关系愈发亲近,他就忍不住穷得瑟,巴不得告诉全世界,更不可能放过徐鸣远了。 他狠下心来接听电话,凶巴巴地“喂,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跟小周老师好着呢!”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徐鸣远笑出声来:“不好意思,我对你的小周老师实在是没兴趣,我只是负责告诉你一声,爸爸让你回家一趟。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一句,亲爱的弟弟,你可真是了不起,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纯情的小基佬,没想到居然男女通吃,而且这么快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这做哥哥的真是羡慕,继续加油哦!”没等闪亮回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个人在搞什么啊?! 闪亮瞪着占线的手机一阵无语,片刻后,段海脸色苍白地走进来,“怎么办,闪亮,小惠被她父母拉去你家了,他们不同意小惠把孩子拿掉,他们想……想……”剩下的话,段海难以启齿,但闪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无外是想借这个孩子讹一笔钱。 若是生下来,往好了说攀个亲戚,徐家家大业大,往后少不了亲家的好处,再不济当个私生子,也能凭着血缘亲情短不了吃穿;若是不生下来……也不能让他们的女儿白白受这种委屈!凭什么说拿就拿,出点手术费就以为这件事情能够一笔勾销吗?! 临近圣诞节,街面上圣诞气息正浓,四处张贴着圣诞海报,圣诞老公公人偶和麋鹿人偶站在店门口分发气球,戴圣诞帽的小孩子们围着他们蹦蹦跳跳。夜色渐浓,霓虹灯亮起,广场正中央摆放的巨大圣诞树绚烂夺目,年轻男女们站在树下相拥接吻。 不知怎的,闪亮就想起家里那棵小圣诞树来。彩灯还没来得及挂上去,树底下要堆的礼物也没有买齐,甚至那颗原本准备在圣诞节当天挂上去的星星……恐怕也没机会挂上去了。 夜晚的徐宅静悄悄的,零星亮着光。佣人阿姨告诉他,徐先生在二楼书房等他,他便径直上去了。书房的门没关,徐父靠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里面没有其他人,他右手输着液,透明的液体通过长长地软管流进体内,使他整个人又淡了几分。虽然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但他爸爸看起来老了许多,不论是眼角横生的皱纹还是皮肤上淡色的淤青,无一不昭显着父亲的病态。 明明不久前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老头,约朋友们打高尔夫,完了还会给他发照片炫耀,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 闪亮站在门口没出声,看着看着,竟倍感心酸,忍不住抽抽鼻子,他爸爸就醒了。 “爸爸,”他站过去,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徐父笑道:“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闪亮啊,说实话,我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高兴……” “什么?爸爸?”徐闪亮不明白。 “你听我说,爸爸对你很愧疚,在你小的时候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变得像今天这么叛逆。但是我希望,我能对你有所补偿,即使是我不在了……” 闪亮红着眼道:“不会的,爸爸会长命百岁的。” 徐父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我没多少日子了,摊上这病,多少钱都治不好,都是徒劳。我没什么遗憾,就是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但是我很高兴,我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抱到孙子,你哥哥不成器,在你读初中的时候和你那个男老师搞在一起,我本以为要等他回心转意要很久,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闪亮,你帮我们家开枝散叶了。” 徐父的这一番话令闪亮颇为震惊,他原以为回家不过是一顿迎头痛骂,了不得再打一顿,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爸爸居然想让小惠把孩子生下来! “爸爸!”闪亮艰难道:“这孩子不能生……” “这孩子怎么不能生!”徐父怒道:“生下来徐家养着!”他见闪亮面露难色,宽慰道:“你是不是怕和方家处不来?你放心,若是你不想和方惠结婚,我们就只要那个孩子,至于补偿,我们徐家不是出不起。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是个男孩。方惠一家呢,我已经给安排好了住处,你要是想去看看他们啊,就常去看看,要是不想见,就算了。” 说到这里,徐闪亮懂了,觉得方才为父亲说的那番话而动容的自己,是个十足的傻子。所谓的补偿闪亮,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心理安慰罢了…… “那我呢爸爸,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徐父道:“考虑你的感受?你自己做出的混账事,还好意思在这说要考虑你的感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考虑过你妈妈的感受!” 闪亮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窟,原本还打算如实告诉父亲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听了他父亲的话,他觉得他爸爸简直是不可理喻。即便是提到母亲,更是因为提到了母亲。怒火和委屈像两只猛兽,不断地拉扯着他的神经。 徐闪亮一字一句道:“考虑妈妈的感受,考虑我哪个妈妈的感受?” 徐父错愕道:“你什么意思?” 闪亮冷笑道:“是不是要让我妈妈知道,她做人究竟是有多失败!不止自己的儿子是别人的私生子,就连她的孙子也是别人的私生子吗?!” 徐父站起来扇了闪亮一巴掌,随之怒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徐闪亮咆哮道:“我告诉你徐青!你活该断子绝孙!你大儿子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你小儿子也是!就连你那未出生的孙子,都他妈不是我的种!”声音之大,惹得原本寂静的徐宅吵闹起来,佣人们纷纷走出自己的房间,却被掌事的主管呵斥回去。 闪亮转身就走,二楼走廊上,他哥哥正在拐角抱臂看他,说不清是仇视还是什么,见他出来冷哼一声又进屋去了,而徐母的房门却一直关着。 我可去你妈的吧。 徐闪亮想。 第37章 第章 37. 他从徐宅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半山腰上黑漆漆的,没有车,只有几盏路灯零星亮着。夜晚的寒气降下来,沉甸甸地将他裹住,空中似乎飘起了雨还是雪,风那么大,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冻僵了。 可是爽啊,克制不住地,是从骨头里,打心窝里涌出来的舒爽畅快。憋了那么些年的话那么些年的情绪一下子喷薄出来,令他觉得区区寒冷都算不得什么事了。他只要想起他爸那震惊错愕、愤懑羞耻的表情,他就止不住想笑。笑着笑着,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甚至一蹦三尺高去碰路边横生出来的枝叶。那枝桠上挂满了悬而未坠的水滴,晃动着打过来,兜了徐闪亮满头满脸的水。 他笑的大声,一边走一边擦脸上的水珠,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水珠连绵不绝,怎么擦都擦不完干净。他愤恨地朝天嘶吼,也终于不再自欺欺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徐闪亮是凌晨五点回到公寓的。 那时候天刚泛起鱼肚白,到处都是雾蒙蒙一片,路灯经历了一晚上的辛苦劳作,终于在晨辉露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啪”一声熄灭了。 他觉得冷,即便是回到了暖气充足的室内,他仍觉得冷,牙齿上下打着寒颤,连骨关节都变得硬梆梆的。 追夫实在太刺激_44 黑暗里,周鹤青缩在被子里熟睡,闪亮站在床边不管不顾地开始脱衣服。 把外面湿漉漉的外套脱掉,及至浸了水的毛衣、内衣,他连内裤都一并脱掉,赤条条钻进被窝里,钻到周鹤青怀里去。几乎是钻进去的瞬间,周鹤青就醒了,迷蒙着感到怀里多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祖宗,也只能无奈苦笑着把人搂得更紧。 怎么会那么暖啊? 从皮肤相贴的地方滋生出的暖流通过心脏流经到四肢百骸,令他骨头都痒起来,也才觉得原来自己是活着的。可是闪亮仍觉得不满足,他窝在周鹤青怀里,去解那些胡搅蛮缠的纽扣,一颗又一颗,从胸膛到下腹,又去脱周鹤青的裤子。 周鹤青憋不住了,闭着眼睛笑出声来,在被子里捉徐闪亮作乱的手,“你屁|股不疼了?是谁跟我说他屁|股疼来着?” 徐闪亮撅着嘴,拿冰冷的脸颊蹭周鹤青的脖颈,小声道:“冷。”又把手抽出来从睡衣底下伸过去圈住周鹤青的腰,两条腿也张开来,八爪鱼似的挂到周鹤青身上去。 他软乎乎的小兄弟挨到周鹤青身上,周鹤青便明白他不想做,就把人牢牢搂住,拍了大白屁|股一掌:“谁叫你不穿衣服睡觉当然冷了。” 再后来,闪亮就记不太清了。 他睡的很沉,隐约知道闹钟响了,周鹤青起床了,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又迷迷糊糊答应了些什么。是什么呢?他努力去想啊想,可就是想不起来,周身暖融融的,像游走在云端里,虽然心里不怎么踏实,可他很满意。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有大朵大朵永不凋零的牡丹,艳丽动人,却又仿佛淬着巨毒,正迎风舒展着自己的枝叶。他从这片荆棘花丛中跑过,即使藤蔓和锐刺划破了他的皮肤,周身尽是淋漓的鲜血也未曾停歇。肌肉萎靡,骨骼收缩,他好像又回到了五六岁的年纪,因为怕黑不太敢自己一个人睡,便蹒跚着踉跄着,赤脚从花丛中走过,走过去,踮起脚尖去开父母的房门。 徐母站在房屋中央声嘶力竭吼道:“你还要我怎样!我只要一看见他,就想起你曾经背叛我的事实!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也不配喊我妈妈!我做不到一视同仁!我看见他就恶心!” 不是的!徐闪亮想。我是妈妈的孩子,我是。 你去啊,闪亮你去啊,你上去告诉他们,你是妈妈的孩子,你很乖,你每天都很听话,你不恶心。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小手轻轻关上房间的门,转身跑进黑暗里。 你回来!徐闪亮!你回来! 可是怎么那么黑啊,他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周鹤青早上出去了一趟,张明出国以后,工作室少了一个人,事情又多了起来,不管导师乐不乐意,都得把周鹤青叫回去干活。有次在走廊上远远撞见了,导师也没再冷冰冰的对着他,反倒在他问好的时候还朝他点头示意了。 这个样子,应该是和好了吧? 他松了口气。 听医院说,□□那方面似乎是有了起色,如果顺利的话,等到春节前后应该就能安排他母亲进行手术。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如此的不安呢?等过了年开了春,下学期结束,他和闪亮和徐鸣远之间算不清的账也都该结束了,可那个时候,他…… 还没到小区,就远远的见着入口处堵了一辆车,车牌很眼熟,是曾经刻在脑海里忘也忘不掉的号码。周鹤青努力做到目不斜视,拎着公文包试图从另一侧绕过去,但很可惜,徐鸣远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来朝他打了声招呼:“哟,周老师,麻烦您跟这位保安先生说一下,我是来找我弟弟的,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他甚至朝周鹤青挤眉弄眼:“你知道的,关于那个‘孩子’……” 保安先生面露难色:“可是C09的住户明确告诉过我们,这个车牌号的车辆严禁进入小区……” 徐鸣远:“……”他扒着车窗,小狗似的看周鹤青,周鹤青被他看得背上一阵阵发毛,只好道:“没事,我就住C09,让他进去吧。” 徐鸣远朝他敬了个不太正经的礼,“谢了。” 周鹤青在人行道上走,徐鸣远开着车不紧不慢跟在后头:“诶,我说,周老师,要不上来一起吧,外面走怪冷的吧。” 周鹤青直视前方不为所动,徐鸣远自讨没趣惯了,也不在意,笑呵呵地摇上车窗加大马力,刺溜一下开到前面去,喷了周鹤青一脸的汽车尾气。 比起徐闪亮的颓唐来说,徐鸣远看起来朝气又得意。 把这位不速之客迎进门之后,周鹤青递给他一杯热茶,又去二楼敲卧室的门,里面没有动静,他便拧动门把手将门打开了。 闪亮睡的很熟,仍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留出两只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照得眼下一片青黑,眼睛红肿着,像是不久前才哭过,又像是做了什么令人不安的噩梦,就连在睡梦里都微微蹙着眉头。 “妈妈……” “什么?”周鹤青低下头去。 “妈妈……” 周鹤青笑了笑,原来是想妈妈了,他摸了摸闪亮的头发。 “徐闪亮……”他叫的很小声。 几乎是一瞬间,闪亮睁开了眼睛,等到视线逐渐清晰,认清楚了面前的人,便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赤|裸的胳膊圈住周鹤青的脖子。那些负面的、脆弱的情绪好像只要呆在这个人身边就可以全部被驱逐出去,只剩下难以名状的柔软湿意。 “喜欢你。” “我知道。” 周鹤青摸了摸徐闪亮的后脑勺。 “咳咳。”徐鸣远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他右手握拳低声轻咳,像是不好意思,但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徐闪亮反手揪起枕头大力扔过去:“滚!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徐鸣远侧身闪过去了,他一手戳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是费力想了想,然后嘿嘿一笑:“你的……小周老师。” 周鹤青磕巴了:“不是,我在小区门口碰见他,他跟我说他想和你聊聊那个孩子,我就让他进来了……” 徐鸣远道:“打你电话打不通,你那几个小朋友也都说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就只好上门堵你咯,真是没想到,徐闪亮你还有这么……嗯……放荡的一面啊哈哈。” 闪亮不理他,松开了环着周鹤青脖子的手,坐起来穿衣服。他上身赤|裸着,能看见两点淡色的红蕊,被子臃肿迭起缠在腰侧,随着穿衣动作,人鱼线若隐若现,甚至能窥见其姣好的臀型,摆明了被子底下什么都没穿。 徐鸣远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暗,本来存了想要逗弄徐闪亮一番的心思也忽然没了,淡道:“爸爸要我告诉你,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他可以当做没听见,但是那个孩子,必须得生下来,是不是你的,DNA说了算。” “其实说真的,我倒挺希望那个孩子是你的。” “你说呢,周老师?” 话音刚落,犹如平地惊雷,徐闪亮猛然回头去看周鹤青。 徐鸣远挥挥手,“我的任务完成了,大家再见。” 追夫实在太刺激_45 第38章 第章 38. 那一瞬,好像时空都静止了。 树枝停止摇摆,鸟雀停止啁啾,就连墙上挂着的石英钟都屏住呼吸停止转动。 徐闪亮想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周鹤青身边去,周鹤青却先他一步站起来,淡道:“我买的鱼还没放进池子里,我去厨房看看。”他走到房间门口,就被闪亮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了,“小周老师,你信我,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你信我啊。” 巨大的惶恐瞬间抓住了闪亮的心脏,周鹤青于他而言就好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一旦松手,便再也求不得。拥抱的力气那样大,以至于交握的两只手都在颤抖。 冷不丁的,他感到周鹤青的双手覆在他的手上:“我相信你。” 徐闪亮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周鹤青道:“然后呢?” “什么?”徐闪亮不明白。 “我说,然后呢?”周鹤青接着道:“我相信你,然后呢?就如你父亲说的那样,让那个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呢?段海会承认吗?”他难得对闪亮和颜悦色,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背后发凉:“段海不承认,方惠怎么办?那个小孩怎么办?你去替他养?还是送去福利院?”他手上微微用力,挣脱开了闪亮的桎梏,转过身来抓着对方的肩膀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对你发脾气不是因为我不信你,也不是不许你对你的朋友仗义,而是你的不成熟会给非常多的人带来麻烦。” 周鹤青抚上他的侧脸,用指尖拭去泪痕:“不要哭。” 闪亮便抬起头来看他:“包括你吗?” 徐闪亮看见面前那人薄唇呢开启又闭合,空中轻轻落下一句:“包括我。”光便在眼前熄灭了。 从那天起,段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正值寒假,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还以为他和同学一起出去旅游了。徐闪亮只好转头去找方惠,可方惠被她父母锁在屋子里,方惠父母对待这个“未来姑爷”还算是客气,但要想见方惠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有时候徐闪亮会想,那就这样吧,跟他有什么关系?就让那些贪得无厌的人自食恶果,得到应有的惩罚吧。可有时候他又会想,这一切对于那个柔弱无能的女孩子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甚至那个孩子…… 可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他本以为是段海的错,可现在细想起来,难道他自己就可以摘得干干净净吗? 立春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他像往常一样,从二楼卧室下来同周鹤青一起吃午饭。那个时候,他和周鹤青说的话并不太多,不,也不能这样说,应该是常常他说了许多,然后周鹤青随意应允一二。甚至连床事……床事还算和谐吧,但是小周老师是不会主动的,往往要徐闪亮自己发浪勾引然后周鹤青再半推半就。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拒绝同他有过多的交流。每每徐闪亮躺在底下自己叫得起劲,周鹤青一声不吭,他就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充气wawa吧。 他还在生他的气。 徐闪亮知道。 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面前的鲫鱼豆腐汤散发出异常鲜美的气息。 徐闪亮用勺子舀一小口抿掉,再舀一小口再抿掉,那表情在旁人看来却不是在喝汤,而是在喝什么奇怪的东西。 “如果觉得不好喝就不要喝了。”坐在餐桌对面的周鹤青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那模样冷淡自制,很像是拿出家长威严在教训不愿意好好吃饭的小朋友,明明昨个晚上还骑在他身上征战四方,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现在后面还疼着呢! 但他只敢在心里诽谤,明面上可是万万不敢说的,当即捧起碗来咕咚咚喝下去,也不怕吞到鱼刺,喝完一抹嘴巴子,露出一个狗腿万分的笑容:“超级好喝,真的。” 周鹤青不理他,如老僧入定般,只静静喝汤吃菜,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徐闪亮就又不老实了,心不在焉地挑着饭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米粒撒得到处都是。周鹤青一挑眉又要发难,摆在闪亮手边的手机先叫了起来。 徐闪亮把筷子放下,皱着眉看这个陌生号码,一接通,对面方父就噼里啪啦乱吼一通,还没听出个名堂,方母又把手机抢过去哭着说了些什么,吵吵了半天,闪亮才听明白——方惠自己在家里站在高处往下摔,流了很多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他问过在哪家医院,需要些什么东西,风风火火往房间里跑,胡乱套衣服,甚至不死心地又给段海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周鹤青跟过来,问他:“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徐闪亮把电话往旁边一扔,走过去抱住他:“虽然我很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但是……徐鸣远在那里,我……” “我知道。”周鹤青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在他额心落下一吻:“早去早回。” 他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许多,软软的,横生了许多细小的茸毛,不再是以前扎人的手感,连带着整个人都温顺起来,不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不再妄自菲薄祈求怜爱。周鹤青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目送闪亮,远远的,那人像有感应似的站在树下朝他挥了挥手。 周鹤青便笑了。 他站在窗前发了会呆,才转过身去干自己的事。可心里记挂着医院,也没什么心思看论文,就转过去把厨房清理了一遍,又打扫客厅,擦擦玻璃和窗台。听到卧室手机铃响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因为紧张产生了错觉,直到在层层叠叠的被子里发现徐闪亮的手机,才知道这个糊涂蛋出门竟然忘记带了。 和铉铃声孜孜不倦的响着,想要不在意都不行。 周鹤青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他故意偷看的,拿起手机赫然发现是康成医院打来的。他以为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要联系徐闪亮,便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徐闪亮先生吗?您做的肾源匹配检查结果出来了,请您到医院领取一下,后续的方案可能需要医生再与您沟通一下。喂?徐闪亮先生?您还在吗?” 周鹤青听见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匹配谁?” 对面似乎是翻阅了一下资料:“周文香女士……” 周鹤青猛地把电话挂断了。 他头脑空白一片,全身犹如被抽干了力气,竟是站也站不住,直直跌坐在床沿上。联想到不日前母亲的主治医生同他说已经有了合适的肾源,不知怎的,他竟觉得胃里泛起了恶心,趴在一旁干呕了几下才好。 他一面狂喜于母亲得救的消息,一面又惊惧于自己的卑劣与无耻。 他享受徐闪亮的撒娇与讨好,沉醉于徐闪亮为他带来的生活上的便利。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没有勇气去拒绝徐闪亮的善意。 他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扪心自问,他爱徐闪亮吗? 爱他的赤诚与热血? 爱他的善良和天真? 追夫实在太刺激_46 他爱。 但他能问心无愧地说他可以拿自己的全部去爱一个人吗?赌上他的青春、赌上他的前程、甚至赌上他的性命、赌上他的家人。他能够毫无保留地付出,去爱徐闪亮吗?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今时今日,是徐闪亮的家人生病了,他能像徐闪亮一样,割弃掉身体的一部分,拿去拯救他的家人,仅仅只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吗? 他做不到。 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也就没有勇气再去承受徐闪亮对他的爱了。 方惠躺在病床上,她的父母正站在床边絮絮叨叨,她却不怎么听得进去,比起这个,似乎窗外的枯枝更能勾起她的兴趣。她父亲背着手在床前走来走去,母亲则叹了口气,把粥重新倒进保温杯里。 徐闪亮站在病房外,有些拿捏不准该不该进去。 这场荒诞的闹剧就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结束了?他竟感觉不太真实。他应该做些什么?他有些无措。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以局外人的身份围观这场戏,可为什么看见方惠哀伤的样子,他也会觉得难过呢? 他最终不太敢进去,去楼下结清了方惠的医药费,又往医院户头里多存了些钱。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从没像此刻那么思念周鹤青。 外面多冷啊,即便是没有风,太阳不过阴测测照着。他想到一句话,冬天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灯,忽然就笑了。他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盯着来往的行人看,他想参透他们的悲喜,以证明自己并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路过的小孩子盯着他看了会,侧过身去贴在妈妈耳边小小声说道:“妈妈,这个小哥哥一会笑一会哭的,好奇怪呀。” 第39章 第章 39. 徐闪亮回到小公寓楼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档口,周鹤青刚好出来扔垃圾。他穿着深蓝色的居家棉服,右手提着一袋厨房垃圾,底下顺便套了一双运动鞋,因为冷,缩着脖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没有精英范。 不知怎的,闪亮觉得这样的周鹤青特别的生活。 特别的想让人抱抱。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三步并两步跑起来,张开双手,犹如一辆上了发条的玩具小车一头撞进周鹤青怀里。力道之大,连带着两个人都往后摔去,背后的防盗门应声而阖。 周鹤青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背撞到防盗门也痛得要死。他真是不知道徐闪亮这个“喜欢突然把人一把抱住”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头往后仰呻吟了片刻,才想起来——“坏了,我出来的时候没拿钥匙。” “我带了。”闪亮把脸埋在周鹤青怀里使劲磨蹭,好像只有让每一口呼吸都充斥着周鹤青的味道才能叫他心安。 许是察觉出了闪亮的不对劲,周鹤青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闪亮的后脑勺,“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没有。”徐闪亮摇头:“已经拿掉了,方惠身体没有大碍,我只是……” 一股茫然无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说不大出来,只紧紧抱着周鹤青。冬季的夜晚薄凉寒冷,间或有风,屋檐下暖黄的灯光被细雨切割得支离破碎。过了好一会,徐闪亮才像是不好意思地离开周鹤青的怀抱,低着头揉了揉眼。 周鹤青拍拍他的脑袋:“乖,进去吧,我把垃圾扔了就进来。” 他这才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好不容易哄好的孩子,乖乖点头进屋了。 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从一开始绵绵的雨丝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哔啵打在落地窗上。徐闪亮靠得很近,他盘腿坐在地上,窗外茫茫细雨就好像从他心里流出去的那样,带走了所有的温度和情感,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周鹤青从后面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随即也坐下来,他没有责难也没有安慰,好像已经准备好做一名合格的倾诉者。 那杯牛奶是那么暖那么烫啊,暖得徐闪亮觉得冻僵的身体又重新活了过来,烫得人心窝里发酸发痒。他眨眨眼睛,一颗泪就滚落了下来,喃喃道:“听说,三四个月大的时候,胎儿就差不多成型了,能够辨别得清四肢和五官。” “因为胎儿过大,也就不能做简单的人流,只能用一个类似于钳子一样的东西伸进去把他搅碎,然后再一块块的拿出来……” 闪亮把牛奶杯放在旁边,双手捂脸,呜咽道:“我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只要一想到他会痛会哭会怕,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明明……明明可以不那么残忍……小周老师,我的心好难受,难受得快要死过去了。” 他哭得那么大声,在风雨飘摇的夜里,恍如一个迷失了归途的孩童。这究竟是谁的错?是徐闪亮吗?是贪心的父母长辈吗?是一意孤行的徐父吗? 是那个无情无义没有担当的段海。 “这不是你的错。”周鹤青伸手揽过闪亮,把他搂在怀里。他拿过摆在一旁的纸巾给闪亮擦脸,轻声道:“但你要明白,一昧的纵容你身边的人做坏的事情,即使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会成为帮凶。如果你阻止不了他们,你要学会拒绝他们。我不是要限制你交友,但你得看清楚他们接近你到底是不是真心。” 周鹤青的声音好似有魔力,闪亮在他的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但仍旧小声啜泣着,嗫喏问道:“包括你吗?” 周鹤青没想过他会这么问,霎时心下一惊,他原本可以说:“不,我是不一样的。”但他咬牙道:“包括我。” 不是什么良心发现的故意警醒,反倒是借此逃避了道德枷锁的桎梏。譬如说一开始就把话挑明了说,那么后面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怪我没提醒你。 “不会的。”闪亮抱住周鹤青的腰:“只要是小周老师,我什么都愿意。如果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记得对我发脾气。不能不理我,不能不教训我,更不能突然消失不见。” 周鹤青摸他脑袋的手僵了僵,悲戚想道——我因我的卑鄙而羞愧,还会因为我的自私觉得没脸面对你。是啊,我哪有什么资格对你大发脾气。我是什么?我何德何能。 他说不出,说不得,唯有将徐闪亮紧紧搂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按下心虚。 闪亮眼睛哭得红肿,迷茫着睁不太开,他也不想睁开,就想这么什么都不想,死乞白赖地窝在周鹤青怀里一辈子。 比起一昧的阿谀奉承曲意迎合或是冷漠不理任由他自由生长,教导他人生道理的周鹤青更能给他安全感,让他知道自己是被关心、被爱着的。有人怕他走歧路,有人怕他受欺负。这认知令他心安,令他知道,在他漂泊无依的短短一生,也能有停靠的港湾。 你一定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连绵雪夜里,就这么静静相拥不说话,也是一种幸福。后来徐闪亮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像一个在雪地里长途跋涉过的旅人,偶然进到一间小屋,坐在篝火旁,得了一口烈酒,晃悠悠地就醉了。醉得能够放肆撒娇、醉得能够痛哭流涕、醉得能够放声大笑。 周鹤青打来热水替他擦了脸和手,又把他抱回卧室,盖上被子,在他薄凉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记得他好像笑了一下,有些痒痒,就缩在温暖的被子里沉甸甸地睡去了。 隔天早上醒来,从窗帘缝里露出来一丝阳光,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是难得的好天气。周鹤青不在床边,看来是去研究室了。闪亮瞪着两只眼睛看了会天花板,眼睛涩涩的、肿肿的,约莫想起昨天自己丢人的大哭大闹,慢慢红了脸,又来了会床才坐起来。 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跪在床上掀开窗帘往下看,果不其然,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有一串轻轻浅浅的脚印从自家门口蜿蜒着向外。他托起腮帮子撑在窗沿上看了会,就跳下床胡乱给自己裹了羽绒服跑出去。 所以稍晚些等周鹤青回来,他一眼就瞧见了公寓楼门口并排站着的两个雪人。小点的那个围了徐闪亮的围巾,稍大点的围了周鹤青的围巾。 周鹤青看着那俩雪人正有些愣神,冷不丁天降雪球砸在他脑袋上,头发上粘了些雪,连眼镜都带了几分湿气。他抬头往上看,二楼窗帘动了动,后面像是躲了个乐得前仰后合的人,又嬉皮笑脸探出头来朝他扔了个捏得松散的雪球。 追夫实在太刺激_47 但很可惜的是,周鹤青一侧身直接躲过去了。 徐闪亮就站在二楼朝他吐舌头扮鬼脸,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好歹看起来是“活”过来了,不再郁郁寡欢。 莫名的,周鹤青觉得松了口气,他站在屋檐下把头发上的积雪抖落了,才拿钥匙开门。 厨房餐桌上林林总总摆了许多菜品,有新鲜的果蔬还有成卷的牛羊肉和一些海鲜。正中央摆了一个电磁炉,锅里盛着辣汤。这大抵是徐闪亮点的海底捞外卖,摆好了正等着周鹤青回来一起吃。 周鹤青放好包脱下外套,一边在厨房清洗餐具一边扯着嗓子喊徐闪亮下来吃饭。 明明刚才还在那恶作剧,这会喊半天愣是没人下来。 周鹤青摆好碗筷,又把打开电磁炉加热汤底,卷起的袖子也放下来,走到二楼去找人。阁楼没有,卧室没有,洗手间也没有,这还真是奇也怪哉。 他转了一圈,几乎要以为徐闪亮刚才跳窗跑了,重新回到厨房,就被人从背后跳上来。两条细腿夹着他的腰,胳膊也盘住他的脖颈,还拿冰凉的手贴他的脸,顺着衣领往里面钻。 周鹤青趔趄着差点撞到餐桌上,那锅辣汤晃荡了一下,在周鹤青惊恐的目光下又渐渐重归平静。 他察觉到徐闪亮作恶多端的手,揪着那手正想从衣领里拿出来,就听见闪亮在他耳后委委屈屈道:“手冷。” 周鹤青便教训他:“要你刚才瞎玩雪吧。”他这么说着,却把闪亮的手从衣领里拿出来贴到自己的脸上,又拢过来靠在嘴边,轻轻地呵着气,一边揉一边挪到餐椅旁想要把徐闪亮放下来。 还没走两步,周鹤青就僵住了,那双在他脸上乱揉乱捏的手也停住了。他们连体婴似的长在一起,彼此贴合过于亲密,任何身体的微小反应都逃不过去。周鹤青只觉得腰眼上有个热热硬硬的东西正抵在那里,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竟然觉得自腰眼那一块儿都跟着火似的烫到叫人发疯。 徐闪亮搂他楼得死紧,脸颊贴着周鹤青的肩膀,不说话不吭声。 周鹤青往上托了托,觉得有些好笑,反手拍了闪亮屁|股两下,“这就受不了了?” 他原本只是想要调笑几句,哪成想闪亮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嗯”了一声。那么软那么糯,甚至顶臭不要脸地贴着周鹤青的耳朵尖亲了一口,用气音说:“想和小周老师做。” “饭不吃了?” “不吃了。” 他故意撅着屁|股拿那坨热乎乎的东西戳周鹤青的腰窝,一边戳还一边哼哼唧唧,是个人都受不了。周鹤青把餐盘都推开,把他放到餐桌上坐好,转过来直视闪亮的眼睛,咬牙切齿道:“这是你自找的。” 第40章 第章 40. 如果每一天都能过得像今天一样幸福就好了。 不知怎么搞的,闪亮开始变得很黏周鹤青。不再和朋友出去胡天胡地,反倒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周鹤青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论是读书写字,还是做饭洗碗,简直是亦步亦趋,就连喂猫,是的,就连喂猫都要拉着周鹤青一起。即便是周鹤青有时要去工作室,他也能出其不意出现在周鹤青回家的小道上,有时候是柱子后面,有时候躲在灌木丛里,冷不丁地跳出来,跳到周鹤青的背上,死乞白赖地让人家背他回家。 一开始周鹤青还觉得没什么,但时间久了也就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临近春节,工作室放了假,周鹤青待在家里陪了他几天,可毕竟是春节,母亲在海市呆久了也难免想回家过年。 他在卧室进进出出收拾东西,徐闪亮别的什么也不干,就趴在床上看他收拾。周鹤青把行李箱摆在床脚,又拿了一沓衣服半跪在床上叠整齐。闪亮从旁边蹭过来,他也不说话,两条胳膊圈住周鹤青的腰,又把脸贴在对方的背上。 “不用管我。”他蹭了两下。 周鹤青问他:“难得放假,不出去玩?” 闪亮瓮声瓮气答:“在家里陪你不好吗?” 周鹤青哑然失笑:“到底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啊?” 闪亮就嘻嘻一笑:“都差不多差不多。” 周鹤青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银灰色的行李箱立在卧室角落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徐闪亮爬起来把箱子推到外面放着,又跑回来把周鹤青放倒,心安理得地窝在对方怀里。 他周身暖洋洋的,树袋熊一样挂在鹤青身上,只紧紧搂着,好像在说——这是我的树。 他的树把他搂在怀里,两手将他环住,有一茬没一茬地顺毛,徐闪亮表示非常满意。他什么都不想做,即便是对X爱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就想这么搂着靠着挤着挨着过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太长,长到他觉得这不过是奢望。 周鹤青摩挲了一下闪亮的耳廓:“你过两天也回去吧,春节哪有不回家的,更何况和父母能有什么隔夜仇?” 徐闪亮撅嘴:“我不回去。” 周鹤青语重心长道:“回去撒撒娇就能和好,不要冲动,不要和你父母顶嘴,嘶——你属狗的吗!” 闪亮笑起来,他不耐烦周鹤青的絮絮叨叨,干脆张嘴隔着衣服咬住他的□□,咬得人叫出声来,就嘻嘻哈哈的笑。灰色的布料衬衫很快就在胸口处褶皱起来,印了一圈深灰的湿痕,怎么看怎么情|色。闪亮盯着看了会,忽然朝那儿吹了口气,又贴上去黏黏糊糊地舔|弄着。舔到上面湿乎乎一片,又抱着肚子笑到后仰:“你溢奶了!” 周鹤青抓住他就是一顿狠艹。 于是等到周鹤青出发提上了日程,临行前一天,徐闪亮站在卧室门口小狗似地看向他,他终于心软又迟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这下就是真小狗了。 若是徐闪亮屁|股后面长了条尾巴,必定能摇到天上去。他“汪汪”叫着,迎面跳到周鹤青身上,抱着周鹤青的脸“啵啵啵”一顿亲。有点担忧又有点甜蜜:“那你妈妈怎么办,要不我在外面宾馆住吧,你溜出来陪我玩几天就行,我不去你家住。” 倒不是怕周鹤青难堪,而是他自己怕。 他怕被人欺被人骂,怕被人说他这见不得天日的过街老鼠玷污了大好儿郎。他表面看起来张牙舞爪满不在乎,但骨子里却是自卑的,简直卑微到尘埃里。 周鹤青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反正你上次也见过我妈了,这次我跟我回去就说你想趁假期过来玩玩,住不住我家随你。” 因为周鹤青回家的火车票是一早就买好了的,现下也没票卖了,所以闪亮买了周鹤青到家当天的机票。周鹤青出门的时候,他还站在公寓门口眼泪巴巴,搞得周鹤青哭笑不得,还得哄他:“我们马上就见面了,你不要这个样子OK?” 徐闪亮忍辱负重给他比了个OK。 从海市到周鹤青老家,软卧得花十三个小时。当天夜里,周鹤青安顿好母亲躺在下铺,刚躺下,就收到了徐闪亮的视频邀请。 车厢已经熄灯了,只留下过道里亮着的“安全出口”字样,人们小声地交谈着,都在做入睡前的准备,夹杂在火车通过隧道的轰隆声里,一切都令人昏昏欲睡。 周鹤青确认母亲已经睡下后,翻了个身点接受了视频邀请,刚小声说了句:“喂!”就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的差点骂出声来。 追夫实在太刺激_48 徐闪亮不知道是喝了甲鱼汤还是服用了鹿茸,兴致格外的好。他好像把手机固定在床旁边,睡裤皱皱巴巴地推倒腿弯,露出圆润饱满的臀部和线条优美的侧腰。他故意支起一条腿挡住自己的下|体,动作也藏在里面若隐若现。 画面里并没有出现闪亮的脸,但喘息声却分外勾人。几乎是瞬间,周鹤青就勃|起了。在挤满了人的车厢里,在“隆隆”的声响中,他听着少年自wei的喘息无法克制地产生了冲动。 那种禁忌又刺激的感觉是他从未曾体会过的。 周鹤青的声音愈发粗重,他几乎是咒骂道:“小王八蛋,一刻也闲不住!” 徐闪亮笑起来,夹杂在喘息里,他仰着头断断续续地哼,腰肢随着动作小幅度摆动着,眼瞅着到了紧要关头,腰部小幅度颠动起来,声音里也带了点哭腔。 周鹤青没吭声,红着眼,在黑漆漆的床铺里目光如炬地盯着手机屏幕。他硬得有些过分难受了,有些想去洗手间,可又不太能放得下这大饱眼福的机会,只能缩成一团夹着腿。 很快,徐闪亮身寸了出来。他靠在枕头上,胸脯因为刚刚的“激烈运动”正上下起伏着。他扭着身子爬过来,画面晃动了一下,出现了一张汗涔涔的脸。因为刚经历过高潮,他整张脸看起来红扑扑的,眉眼里都是笑意。 “怎么啦小周老师。”他把尾音拖得长长地,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揶揄。 周围人很多,周鹤青不敢乱说话,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小王八蛋,一天都忍不了!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徐闪亮在视频那头吃吃地笑。 周鹤青只要一想到他下面什么都没穿,那些乱七八糟的液体糊在他的小腹上,就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了。 闪亮嘟了嘟嘴:“我想你啦。” 周鹤青换了个姿势,他平躺在铺上,因为徐闪亮的一句话手心微微发热,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他可以这么思念一个人,想要拥抱他的渴望令他周身骨骼都疼痛起来。 他不大会说情话,就算是安慰人也只会说些大道理或者“乖啊听话”,但他心里是想说的,因为小情人的撒娇害他的心也不得不不变得柔软甜蜜,他也想像闪亮一样,直白热烈地说:“我也想你。”但是他的矜持又令他退缩,告诉他不可以。 周鹤青微微侧身低咳一声:“明天我去机场接你。” 这简直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于是徐闪亮心满意足笑起来,朝屏幕“啵啵”亲两口,两人又低声说了会话,才依依不舍地关了视频。 隔天周鹤青把母亲送回家,把家里大致打扫了一下,母亲看起来很高兴,精神劲比在医院里要好得多,接连坐了一夜火车,她连休息都不大想休息,非要拉着儿子去超市买东西。时不时问周鹤青哪块大排好,想吃什么零食,鱼看起来新不新鲜? 可是周鹤青的心却不在这里,他频频看向手表,又发愁如何把徐闪亮带回家吃饭?介绍的时候说是自己的朋友呢,还是说是自己朋友的弟弟,来这边玩几天,自己招待一下。 他知道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徐闪亮都不会拒绝,也正因为这样,他也就更不舍得让徐闪亮一个人呆在旅店里面过年了。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好似才过了一瞬,周鹤青接到闪亮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两人躲在机场卫生间里偷偷接了个吻,彼此都很心满意足。 闪亮把头发染黑了,戴了顶米色的毛线帽子,穿着普普通通的焦糖色短款羽绒服,底下是牛仔裤和旅游鞋。看惯了他杀马特造型的周鹤青头一回见到如此清纯学生样的闪亮,还真有些稀奇。 闪亮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帽子:“不好看吗?” “好看。”周鹤青趁没人摸了摸他的头,“就这样也挺好的,别老是搞些奇装异服,我老人家受不住太大的惊吓。” “那……和徐鸣远比呢?” 周鹤青停下来认真道,“你是独一无二的。” 第41章 第章 41. 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徐闪亮跟在周鹤青身后走,他很有些飘飘然顺带一些不太自信的小紧张,他的关于周鹤青的虚荣心那么大,此刻却被悄悄填满了,所以稍微膨胀一下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鼻子那么酸,他偷偷揉了一下,等周鹤青看向他的时候就偏过头假装打了个喷嚏。 “你真的不去我家住?”他们坐在机场大巴后排,两人胳膊挨着挤着,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牵手。 “不去了,你就在你家附近随便帮我找个旅馆就行。”闪亮笑嘻嘻地,“这样我俩呆一起的时候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啊,不然我可忍不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贴着周鹤青的耳朵说的,呼吸的甜香在耳廓绕了一圈钻进脑子里,钻得人头皮发胀发麻。 周鹤青缩了缩脖子,耳朵尖无可避免地红了。他握住闪亮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捏得对方不敢出声只得扭曲着脸,才觉得心里稍稍解了那么点气。 旅馆在离小区步行五分钟的地方,还算安静卫生,周鹤青走的时候给他点了很多外卖,闪亮对此表示很满意,以至于在美食面前,周鹤青走了他都没甚在意。 等到夜深了人静了,就连街面上都没什么来往车辆,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小区的万家灯火才切实地感受到寂寞。 不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孤寂,反倒是现在度过的每一秒都是倒计时的苦痛和绝望。他对周鹤青没信心吗?是的,他没信心,这份感情的开始太过诡异,是他缠来的求来的骗来的,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之间能够坚不可摧,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没信心。他从来不会质疑他对周鹤青的爱,但他却对自己的将来忧心忡忡,他害怕看到周鹤青知道真相时的样子。 是震惊?是歉疚?是厌恶?是怜惜? 徐闪亮叹了口气,白雾在夜色里缓缓散去。 他戴好帽子系上围巾,只拿了房卡和手机就出了门,他原本只是想下楼到处走走,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进了周鹤青他们家小区。 是片年代有些久远的房子。 不像现代新建高楼的冷灰色调,红砖的墙面上蒙了一层灰又爬了些枯黄的藤,常有人声,或是猫叫狗吠,闲暇时光,人们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家长里短,在他眼里就特别的有生活气,他不是没有办法一个人活,他只是比较向往这样的生活。这万千灯火里,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他却知道,这万千灯火里,总有一盏灯属于他的小周老师。 他的小周老师在这条小道上走过许多年,从孩提到年少,或是一步一停蹲在地上逗蛐蛐蚂蚁,或是步履冲冲害怕迟到;也许这棵树是周鹤青爬过的,这朵小花是他曾嗅过的,这片建筑物记载了周鹤青的成长,而如今千百个周鹤青交叠在一起,他们穿越时光、穿过苦难来到他的面前。 只是这样想想,闪亮就幸福得像要落泪。 他在花园里坐了很久,夜色茫茫并无星耀,可他却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灯火渐渐熄灭,他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后来听前台说他出去不久后,有位先生来找过他,想必是周鹤青,但等他回房再给周鹤青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又不接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呢? 抱着这样的担忧徐闪亮晚上睡得也不□□稳,隔天早上醒来便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晕晕的,喉咙也痛得要死,他躺在床上吸吸鼻子,后知后觉发现大半夜发神经出去吹风果真要不得。 实在是……太扫兴了。 他迷迷糊糊又睡了会,再醒过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搭了条温毛巾,周鹤青靠坐在床头,手上拿了本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追夫实在太刺激_49 闪亮眨了眨眼,把脑袋蹭过去,在满是周鹤青味道的衣服上蹭了两下,才仰头露出讨好的笑。 周鹤青见他醒来,只扭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了,顺便把脸拉得老长,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闪亮就蹭过去,勾着脑袋往周鹤青怀里拱,非要把头枕在人家大腿上,因为乱折腾,掖好的被子空了一块露出他的背来,冷空气钻进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就听周鹤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书合上,又扭过来给他重新把被子掖好。 闪亮嘿嘿一笑,很有些得寸进尺,故意用可怜巴巴地声音小声讲:“要抱抱。” 他本就生得好看,杏仁眼儿大又圆,眼底黑白分明清澈无比,里面饱含了太多的情深意切,只不过看了片刻,周鹤青就率先败下阵来,他认命似地把书放下,连被子带人一起都裹紧自己怀里。他红了脸,害怕被闪亮发现,就藏在被子后头闷声道:“这样可以了吗?” 这举动太过温柔煽情,以至于徐闪亮也连带着红了脸,小小声道:“嗯。” 明明更让人害臊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可偏偏还像两个刚谈恋爱的纯情小男生一样。 他们没说话,就这么静静抱了会,过了会徐闪亮又动起来,像只不安分的树袋熊在他的大树身上寻找一个绝佳的位置。他仰起头,眼巴巴去瞅周鹤青:“想做|爱。” 周鹤青呼吸一窒:“不行。” 闪亮噘嘴:“对你而言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他说话还带着浓厚的鼻音,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周鹤青觉得如果自己答应他了才真的是禽兽不如吧。 “不是。”周鹤青摸摸他的头:“我可不希望你的病情加重。” 闪亮就爬起来:“可是听说生病发烧的人身体比常人要热,很舒服……你……” 周鹤青拍了他脑袋一下:“少想点乱七八糟的,睡觉!” 不过一夜没看着,这家伙就病了,周鹤青也就不太放心让闪亮继续一个人呆着,更何况,大过年的还要一个人也太可怜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自己的母亲,拉着徐闪亮去他家住了。 提着行李进门的那天,徐闪亮很紧张,尤然而生一种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悲壮感,不断小声念叨着:“我是徐闪亮,很感谢……”乍一听是在准备自我介绍,其实实在默背周鹤青帮他编的故事。 也不全算编的故事吧,说是他母亲病故父亲忙于事业,因此大过年的只能一个人很可怜,他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帮过周鹤青很多忙,他们私底下关系很好,所以看能不能一起吃个年夜饭热闹热闹。 年长的女性总是对这样身世凄苦的小孩格外怜惜,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面,对于他的到来,周母很是欢迎。 亲戚朋友间的年饭一般都定在春节前夕,所以大年夜的时候,周家一般也就母子二人,可今年不同,今年还会来一个“小朋友”。周母早早就出去买菜置办,问周鹤青那位小朋友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周鹤青迟疑了一下,好像印象里不论自己做了什么,徐闪亮永远一副“好吃好吃好好吃”的样子。 他不觉莞尔一笑:“都行。啊,干煸鸡翅膀,他喜欢这个。” 闪亮在大年三十登门拜访,拎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保健品,周鹤青说其实没必要买这些,毕竟过完年他们就要回去了。但是徐闪亮不乐意,他哆嗦着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买,我不买我就紧张,我一紧张我就会乱说话,我乱说话……” 周鹤青把他的嘴巴捂住了,用嘴。 是一个有些缠绵甜蜜的吻,为了抚平小爱人的紧张,同样也是为了自己。周鹤青简直使劲了浑身解数,就差把闪亮就地按倒了。等到两人气喘吁吁结束,闪亮瞪着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甚至唇上还亮晶晶的,他跳上去一把搂住周鹤青的脖子:“再来一次啊小周老师。” 遂被残忍拒绝。 是躲在没人的阴暗角落偷偷亲的,再亲下去都没完没了了。 等到正式登门的那一天闪亮还是有些紧张,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周母,但那时的心境和现在完全不同。他收敛起嚣张跋扈,心甘情愿俯首做小,每上楼一步,心就跟着颤两颤。 “我妈不吃人的。”周鹤青握着他的手情真意切。 徐闪亮直接刷过去一个眼刀。 第42章 第章 42. 楼道里弥漫着阵阵菜香。 闪亮吸吸鼻子,感叹道:“啊,糖醋小排、蒜苗五花,不对,还有红烧鱼块、干、干……” 401的门猝不及防打开,露出周母笑靥:“你们来啦……” “干煸鸡翅膀……” 周母噗嗤乐出声来:“小家伙鼻子真灵。哎呀,你来就来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来,快进来吧……” 徐闪亮当下闹了个大红脸,馋猫形象就此深入人心,懊恼悔恨在胸腔里轮了一圈,才磕巴着喊了一声:“阿姨好。”就被周鹤青从后面推进去了。 周母因为还炖着汤,招呼他随意就又忙着进厨房了。闪亮松了一口气,捧着一杯热茶模样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周鹤青笑盈盈的,因此大腿上挨了一记魔爪。 屋子并不大,至少没有海市的公寓那么大,甚至因为堆满了杂物而显得格局有些小,但十分整洁干净。电视柜里摆放了些周鹤青小时候的奖杯、奖状还有一张母子二人的合照,照片上,小周鹤青板着一张脸,可是眼底笑得很开心。徐闪亮饶有兴趣的一一看过去,目光触及那张老照片来来回回舍不得收回去,周鹤青就伸手过去要把相册调个个儿。 “好好好,我不看。”他竖起三指对天发誓,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小声道:“小小年纪就假正经……你好可爱啊。” 周鹤青:“闭嘴。” 闪亮撸起想去厨房帮忙,但很快又被周母推了出来,“鹤青帮我就行了,你是客人,坐着歇会。”闪亮才知道,晚上的饭菜都是周鹤青主厨,周阿姨虽然气色看起来不错,但是她的身体不许她太过劳累,所以大部分都是她坐在一旁指导,由周鹤青当主力。 闲来无事的徐闪亮就开始到处乱晃。 房子南北朝向,两间卧室,周母住在主卧,周鹤青住在只留了一条门缝的次卧。好多次,徐闪亮坐立难安的时候忍不住想去一窥究竟的时候,就拿一把瓜子仁塞进嘴里,只不过才塞了一次,他就站起来打算遵从本心。 海蓝色的床单和被套,桌角整齐地放了一摞书,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齐,房间角落里还摆了一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篮球。书桌是红色漆木的,上面搁了一块玻璃,玻璃底下压了一些电话号码,左下角有一排证件照。 是周鹤青从小到大每个年龄段的证件照。 从稚嫩幼童到青涩少年,再到意气风发的青年,岁月的痕迹在这小小的桌角一字排开,使得徐闪亮的每一次幻想都有了具体的容颜。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年幼的周鹤青坐在书桌上,咬着铅笔头冥思苦想,又或者是少年时期的周鹤青,放学后大汗淋漓地跑进来,端起茶缸里的水一饮而尽,把书包随便往哪个地方一扔,抱起角落里的篮球又风风火火出门了。 又或者是会考取得好成绩,毕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定是眉飞色舞又腼腆羞涩的。他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话的语气和肢体动作。 是他贪得无厌,他想知道关于周鹤青的一切。 那些他未曾参与过的日子,有关于周鹤青成长的点点滴滴,他都想知道。他几乎是颤抖的,小心抬起玻璃一角,抽走了周鹤青一张高中时期的证件照,又把顺序重新排好,才做贼心虚般离开了周鹤青的卧室,重新在客厅里坐好。 甚至因为紧张,导致视线无处安放,便长久地盯着对面墙壁,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很大的山水十字绣。周鹤青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闪亮一脸痴傻地看着十字绣发呆。他给他拿了些糖果塞到手里,“那是我妈在家闲着没事绣的,当时在他们大妈圈子里很火,说是绣好了能拿到市面上去卖钱,结果绣这么大根本没人买啊,就放在家里挂着了。” 周母刚好端着干煸鸡翅膀出来,听见儿子毫不留情地在小朋友面前拆她的抬,当即摆脸色道:“但是挂在家里也很好看啊。” 追夫实在太刺激_50 “是啊,我也觉得非常好看。”徐闪亮别的不会,但嘴特别甜,“按我说,这就是无价之宝,那些人看了阿姨的作品觉得自己肯定买不起,所以也就没人买了。” 大抵是他夸得太过夸张,以至于空气静了几秒,周鹤青才爆出大笑,徐闪亮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夸张,周母把干煸鸡翅膀放在餐桌上,笑道:“我觉得小徐说的很对,阿姨听了很高兴。来吧,小伙子们,开饭了。” 三个人,六菜一汤。 对面万家灯火亮起,春晚虽然尚未开始,但已经在做暖场直播,演员们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冲镜头摆出笑脸。 周母还给徐闪亮准备了红包,他涨红着脸死活不肯收,最后还是周鹤青发话:“你就拿着吧。”他才扭扭捏捏地收下了。这是他渺小的人生里,收到的第一份压岁红包。甚至因为太过珍惜,他都不准许这个红包揉皱一个角。 周鹤青举杯:“愿大家一年比一年好。” 徐闪亮举杯:“祝阿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周母收尾:“祝小伙子们学业进步、事业有成。” 周母因为身体抱恙,饭后陪他们坐坐看看电视就休息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晚饭的时候,徐闪亮喝了点酒,脸颊红扑扑的,正因为紧张拘谨而正襟危坐着看春晚。好像不是在看什么娱乐性的节目,而是在听考试前划重点。 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周鹤青碰碰他:“要不要,下去玩会?” 徐闪亮脸是转过来了,可目光却还留在电视机前面,“玩什么?” 周鹤青就揪着他的脸扯过来,这举动把闪亮吓了一跳,连忙把周鹤青的手打落,又去看周母房间。周鹤青就又揪他另一半脸颊,“我妈早就睡熟了,走吧,我给你买点烟花。” 烟花这玩意,徐闪亮还是玩过的,早前在酒吧里玩得没日没夜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烟花,几乎是每晚必点,一根接着一根,什么颜色样式地他都买来玩了个遍,还喜欢到处发,但凡进酒吧的都送一大把,大家一起点,最严重那次差点把人家酒吧给烧了。但是让他特别满足的是周鹤青的那句:“我给你买。”就有种自己被宠着的感觉。 居民区楼下的小卖部售卖的烟花样式不多,可以说是有些单一,红色的细长签棍上绑着一根稍粗的烟火棒,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燃尽,甚至连颜色都只有普通的明黄色火星,可徐闪亮还是玩得兴致勃勃。 公园里已经有几个小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一些摔炮或是冲天炮,大呼小叫着从一边跑到另一边,谁敢点火谁就是王。 徐闪亮就敢,于是他成了孩子王。甚至说起烟花来,他还能讲得头头是道,这些小孩子哪见过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玩意,不大多时就都被吸引住了,围着他“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后来有人拖了大型烟花来,那些小屁孩就扔下刚认的新大哥一窝蜂跑走了。 “切。”徐闪亮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们。”等他重新坐回周鹤青身边才察觉出不对劲——他居然把周鹤青晾在一旁那么久:“真是抱歉……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本来只是想玩一把烟花浪漫的周鹤青哪里能想到徐闪亮能玩得这么疯,而且这些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屁孩战斗力怎么这么强。 周鹤青脱下手套摸摸他的脑袋:“没有啊,我很久没看见你笑得那么开心了。” 徐闪亮就矜持地露出一个微笑:“可能以前总是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看书,就连窗外的小鸟都比我自由幸福,慢慢地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以前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窗外的小鸟,也特别喜欢窗外的那棵树,它们总是叽叽喳喳挤在一起唱歌玩闹。我在窗台洒一些面包屑,它们就愿意跳过来陪我玩一会。后来徐鸣远说,窗台的面包屑会招来老鼠,我妈就让人把树砍掉了。”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这些,那些隐秘的、令人伤心孤寂的往事是横在他心房的一道枷锁。说起这些,无异于在他心口上撕开一道口,他害怕将自己渺小又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人前,他害怕那些人看到他的无助他的不强大而离他而去。他不过是个虚伪的骗子,说是跳梁小丑也不为过。但可能是今晚月色太多撩人,又或者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倾诉的欲|望从没像此刻那样强烈过。 “所以后来离开家了,我就喜欢大家都挤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就可以忘记掉许多不开心的事情,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是被爱被需要的。” 周鹤青抚摸过他的脸,他的鼻尖和嘴唇。 远处偌大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在人们的欢欣鼓舞中,在敲响的新年钟声里,他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第43章 第章 43. 夜里是在周鹤青房间里睡的。 单人床旁紧挨着加了一张折叠床,一样的蓝色床单被套。闪亮洗完澡出来看此情景有点不太乐意,要知道,他向来是和周鹤青睡一个被窝的。周鹤青把单人床让给了他,虽然他还是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乖乖躺下了。 已经凌晨了,然而白天太过紧张兴奋,他到现在还是睡不大着。床与床之间的高低落差,让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周鹤青的睡颜。大抵是因为忧心的事情全部都被解决了,他的眉尖不再蹙起,眼底也未见青黑。 真好。 闪亮这么想着,手从被窝里伸出去,隔着虚空抚摸了一下周鹤青的脸。可能是因为痒痒,周鹤青略微动了一下,闪亮就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却没想到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你,你没睡啊。”他红着脸有些结结巴巴。 周鹤青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但依旧没睁开眼睛。他抓过徐闪亮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又紧握着塞进自己被窝里,他像是很疲惫,喃喃道:“睡吧。” 习惯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在微小的地方潜移默化深入人心,可能连周鹤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若不牵着闪亮的手,他也可能睡不着。 隔天早晨,周鹤青先他醒过来,他家人少,也没什么亲戚,走得近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姨,按照惯例正月初一要去大姨家拜年。可家里藏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他就有些舍不得走了。亲亲鼻子,揉揉耳朵,好不容易把宝贝疙瘩弄醒了,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同他讲话:“闪亮,我把我妈送大姨家去就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抵是觉得闪亮出现在自己的地盘,这种体验实在是很新奇。徐闪亮睡得正香,半醒不醒,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让周鹤青忍不住就想欺负他。呵气挠耳朵,幼稚如幼儿园小朋友,却偏偏玩得不亦乐乎,搞了好半天,徐闪亮可算是醒了,没睁眼就笑嘻嘻地拿胳膊圈住周鹤青的脖子,就听见那人道:“我出门了,你继续睡吧。” 徐闪亮:“……” 他便又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到了十点,周鹤青还没有回来。他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有心在周鹤青被窝里撸一发,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干躺了会,也不太好意思乱翻人家家里的东西,就半坐起来可劲着自拍。床要拍,书桌要拍,衣柜要拍,就连那个陈年篮球他都要坐上去拍一拍。 然后再躺回被窝里给周鹤青发微信。 一开始是正常的眯眼摆V,到了书桌变成坐在上面香肩半露,床上搔首弄姿,仗着屋里有暖气竟然还把自己衣衫尽褪裹在窗帘里。 周鹤青对此回复四个字:【克制冷静】。 闪亮撅嘴,仰躺回床上,【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嘛?】 周鹤青正在那边家长里短,看见信息脑海里仿佛已经模拟出了闪亮撒娇时的动作语气,嘴角不免扬起露出微笑:【马上,你中午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那边没有回复,周鹤青便频频望向手机。大姨见他面带微笑又不住地看手机,调笑道:“鹤青这是谈恋爱了?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呐?” 周鹤青把手机塞回兜里:“大姨,不是,没有,是我学校里的事。” 他大姨又笑:“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没有女朋友呢,还是没有在给女朋友聊天?” 不知怎么的,周母脸色就不太好。 追夫实在太刺激_51 但是周鹤青没看见,他顿了一下,道:“没有女朋友。”一边心想着,他确实没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嘛…… 大姨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妈身体又不好,早点娶个媳妇回来孝敬你妈妈,她苦了一辈子,现在也能轻松点不是?” “是是,”周鹤青额头上开始冒汗,他向来不大会应付这种事,但他也知道,逢年过节这种问题也在所难免。按理说,像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在他们老家应该已经三年抱两了,但他迟迟没有动静。还好母亲知道他学业繁重,很是宽容,也不大催他。 却不知母亲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竟破天荒似地也催促起来,她抓住周鹤青的手,语重心长道:“鹤青呐,要是在身边瞧见什么心仪的好姑娘,你就大胆去追求,妈妈这边鼎力支持,不用你太操心,知道吗?” “妈,你现在好好养病,我现在的重心都放在您的健康和我的学业上,哪有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他拍拍母亲的手,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午饭我就不吃了,妈,你陪我大姨多吃点啊,你们多聊会天,我晚点再来接你。” 他说完连忙跑了。 到了家楼下,老远就看见自家窗户上趴了位青年正在左顾右盼,看见他了立马拉开窗户探出大半个身体朝他挥手,顺便颧骨堆得老高。那身位、那衣薄,看得周鹤青一阵心惊肉跳。 他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家去,刚打开门徐闪亮就扑上来,兴奋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我俩特别像抗日结束回家去的红军战士和他独守空闺的小媳妇。” 周鹤青:“……”这什么乱比喻。 他猛地拍了一巴掌闪亮的屁|股:“谁是红军?谁是小媳妇?”又拿手背碰了碰他冰凉的脸颊:“把窗户推那么开跳楼给谁看啊?而且,穿这么点又冻感冒了怎么办。” 徐闪亮揽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笑:“你怎么这么慢呐,我等得肚子都饿扁了。” 周鹤青拖着他往卧室走:“早上醒了不知道随便弄点东西吃垫垫肚子啊。”他想到大姨让他早点娶媳妇,又联想到闪亮刚才的乱比喻,遂调笑道:“要是把肚子里的小宝宝饿坏了怎么办呢,是吧小媳妇?” 徐闪亮噌一下脸就红了,嗫喏着松开了手,连往哪里放都不大清楚,一个劲地揪着自己的睡裤,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小学生。 周鹤青看他那样,曲起食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你这样,晓得不?” 说起来,徐闪亮还真是这样,他敢发色色的视频邀请和图片,也敢放浪形骸地贴在周鹤青身上勾引他,却偏偏对言语上的调戏毫无招架,常常是他先挑起事端,等到被反调戏,就又红着脸不说话了。 这反差……还蛮可爱的。 周鹤青伸手捏住他两边脸颊,一挤,对方嘴唇就嘟起,他凑上去“啵”地亲了一口,又放开了。 徐闪亮瞪大眼睛,捂着嘴巴跺脚大叫:“不行!你犯规!”又扑过去捧着周鹤青的脸“啵啵啵”亲了好几下才罢休。 像个小孩子,凡事都要板回一局。 后来午饭吃的羊蝎子火锅,徐闪亮直把肚子吃得鼓起才罢休。他靠在餐椅靠背上,嘬了一口冰汽水,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问周鹤青:“我们接下来去哪?” 说实在的,周鹤青也没想好到底要去哪。他们这地方挺小的,商业街也比不上大城市那么繁华,青山绿水说不上,穷乡僻壤还差不多,不靠山也不靠海,“你想去哪?”他反问闪亮。 闪亮便答:“我想去你母校看看。”他扳着手指头数:“高中初中小学幼儿园……” 周鹤青看着他,他拍拍桌子:“那就从高中开始吧。” 周鹤青的母校离饭馆不太远,两人便决定走过去。左拐右拐,穿过商业街后巷再穿过一个菜市场,笔直往前走十来分钟就到了。说实在的,自打高中毕业以后,周鹤青就再没来过母校了,细细数来,竟也有上十年光阴,令他一时站在校门口颇有些恍惚。 好像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背着个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进校园。 满满都是青春。 现在正值春节,学校早就关了,大铁门上了锁,连值班室里的大爷都瞧不见,不知道上哪溜达去了。周鹤青站在校门口缅怀了一下自己的青春,刚想叫闪亮走,一回头,徐闪亮跑没影了。 他一边给徐闪亮打电话,一边绕着学校围墙走,还没走两步,对方就接了,言辞里不暇兴奋:“你顺着校门往右走,瞧见那颗树了吗?” 他不说,周鹤青还真没在意,学校右边挨着居民楼,两边的院墙一砌,就成了个荒无人烟的小巷子,巷子中间横了一棵歪脖子树,正好够人借一脚力登上去爬墙。 徐闪亮坐在围墙上冲他吹了声口哨:“傻了吧,好学生。” 好学生还真的傻了,他在学校读了三年抵不上徐闪亮刚来一天,愣是不知道原来这颗歪脖子树还有此等妙用。他攀着树爬上去,徐闪亮朝他伸手他也不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轻轻一翻就稳稳坐在围墙上:“你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光琢磨着怎么翘课逃跑了吧。” 徐闪亮拍拍手跳下去:“切,我以前就没下过我们学校年级前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考的大学。” 周鹤青想想也是。 他一开始以为徐闪亮是他们学校花钱怼进去的艺术生,没想到人家是正正规规考进去的文化生,毕竟他给徐闪亮当家教那会,徐闪亮的成绩可谓是年级倒数惨不忍睹,也不知道他后来下了多大的功夫吃了多少苦,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第44章 第章 44. 正午过后,日头不再高悬,太阳隐没在层层云彩里,暖黄色的光打在高大的白杨树上,将它的影子拉得老长。操场角落里的单双杠新上过漆,草坪也翻新过,规整地用白色粉末画好格子,两边再装上足球的球门,形成一个简易的足球场。新做的塑胶跑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脚印,周鹤青想起,就还在十年前,用的还是煤灰似的东西做成的跑道,学生在上面跑两步,没两步就尘土飞扬,白球鞋蒙上一层灰,新买的裤子染上色洗都洗不掉。 当真是岁月变迁,时光荏苒。 看台中央竖着一根碗口粗的旗杆,光秃秃地屹立在蓝天白云上,周鹤青看着旗杆顶端,恍惚间变成了十年前的自己,站在操场中央做广播体操,五星红旗猎猎飘扬。 “喂。”徐闪亮从他面前蹦过来,脸凑得很近,彼此鼻尖相抵呼吸缠绕:“怀念吧?” 周鹤青摸了摸他的头发,“嗯。” 徐闪亮从善如流地牵过他的手:“带我参观一下你们的学校呗。”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甚至还跳起来往虚空中投了一个篮,嘴里发出“咣”地一声,假装自己投中了。他转过头来朝周鹤青灿灿地笑,周鹤青心中那股淡淡的伤感便被冲散了。 教学楼里墙砖斑驳,透过窗子往里看,座椅用的居然还是十年前的那一套。氛围也比不上操场的轻松快活,墙面上张贴了各种标语和大字报,年级排名、希望之星、进步之星、十一月一月调考成绩排名、各类高校的高考录取分数线,就连上楼的台阶上也贴满了化学物理公式…… “我的个乖乖!”徐闪亮看着这些标语不由一阵紧张,并由衷感叹道:“还好我已经毕业了。” 他转过头去瞥了周鹤青一眼:“你们学校真是变态。”他旋即又有些兴冲冲,“你还记得以前是哪个教室不?走走,带我去看看!” 这他倒是记得。 五楼左手边第二个教室。 似乎是为了方便老师视察,半面墙都开了玻璃窗,凳子全部摆在桌子上,几乎每个人桌子底下都有一个小箱子,里面堆着做不完的练习册和试卷。两边门都锁得死紧,徐闪亮便把脸贴在玻璃窗上,想象着少年周鹤青坐在不知道哪个位置上,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 “小周……老师……”他刚想问周鹤青点什么,就看见周鹤青跳起来把上面的窗子一推,竟然打开了。 闪亮表示目瞪口呆。 追夫实在太刺激_52 周鹤青“啧”了一声,“我看见桌椅没换就知道这窗户上的锁一定也没换。”然后他就轻车熟路地踩在窗沿上翻了进去。 徐闪亮跟在后面:“还说我呢,你这一看就是每天早上翻进来抄作业的吧。” 周鹤青笑笑,不置可否。 他把凳子放下来,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了看窗外,感叹道:“这一晃,就十年了啊。” 他坐在那里,阳光穿过玻璃夹层落在他的眼睑上,留下一个帅气的侧脸。不由得,徐闪亮就想起初见周鹤青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白衣翩翩的少年郎,大抵比现在还要俊朗,只要远远朝他一笑,胸口便有小鹿乱撞。 少年周鹤青坐在这里,或是埋头奋笔,或是蹙眉沉思,也会和同学聊聊天,开开玩笑。 有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不知是嫉妒还是涩然,说不清的,徐闪亮鼻子一酸,绕过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鹤青:“说!读书的时候是不是老有小姑娘给你递情书写小纸条。” 他双眼眯起来,气势汹汹的,不依不饶的样子仿佛只要周鹤青说声“是!”就要扑上去把他大卸八块。 周鹤青笑起来没说话,他便自己先卸了气,感叹道:“我就知道不可能的,毕竟你这么英俊。”他低下头去,捧住周鹤青的脸,细细地把自己的唇贴上去,沿着对方唇部轮廓磨蹭一番,才探出舌尖舔开了周鹤青的唇缝。 每次接吻,他都特别的虔诚专注,舌尖勾着周鹤青的舌尖嬉戏吮弄,你来我往,津|液|交|缠,又细细吻了片刻,两人才分开。 周鹤青摸了摸闪亮被吮得柔软泛红的嘴唇,“接下来去哪?去我初中看看?” “不去了,”他摇摇头:“我明天得回去了。” 听他这样说周鹤青心里竟涌起一股难言的不舍,他想叫闪亮不要走,留下来多陪他几天,却不知如何开口,正踟蹰着,便听闪亮接着道:“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稍稍往后退开一步,露出鼓|胀|隆|起的下|体,那地方把裤子顶起一个小帐篷。他看起来有些懊恼,不知怎么的,只要碰上周鹤青,他总是难以克制,情|潮翻涌迭起,“想做……” 周鹤青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回去?” 闪亮摇头,半是期待半是害羞地看向周鹤青:“就在这里……” 再后来,徐闪亮手软脚软地靠在男厕洗手台上,看着周鹤青弯腰将地下污秽物全部打扫干净。他便又腆着脸嘻嘻笑道:“这样你每次回忆起你的高中校园生活,是不是就会想起我了啊。”周鹤青拿湿了的手去掐他的脸蛋:“你玷污了我的青春,你要怎么赔我?” 他坐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两条长腿在空中交错摇晃,想了想又盯着周鹤青的眼睛,舔舔嘴巴道:“那要不再来一发?” “你可拉倒吧!”周鹤青面上泛起薄红,拉着徐闪亮的手让他跳下来。闪亮刚一落地,腿脚绵软无力,内里似乎还含着什么东西,当下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地上去,还好周鹤青拽着他的胳膊才没酿成大祸。 他“啧啧”两声,又弯下腰来,“上来吧,我背你。” 他背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教室操场,路过花坛林荫小道。徐闪亮把脸贴在周鹤青后颈上,他沉默着不说话,目光扫过这青青校园一草一木。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记得这里发生的事情,哪怕只是路边的一粒小石子,抑或是栏杆上剥落的漆。他会记得这蓝天白云,光秃秃的旗杆,周鹤青背着他走过的此情此景。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拖曳在跑道上,徐闪亮看着影子有些出神,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早出生几年就好了。”早出生几年,哪怕只是个高中生,也好被徐鸣远抢先了去,那他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兜那么大的圈子,才敢鼓起勇气拉住周鹤青的手,白白浪费好多年。明明……明明是他先动心的。 周鹤青只当他又在说些什么诨话,搂着徐闪亮的屁股的手轻轻拍了拍:“你看吧,你非要翻墙尽进来玩,现在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他靠在角落里,偷偷看传达室,发现值班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从正门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闪亮仍旧贴在周鹤青后背上,喃喃道:“回去我们翻墙进来的地方,既然能从外面翻墙进来,就一定能从里面出去。”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周鹤青只好老老实实又把他背回去。到了那歪脖子树下,闪亮从周鹤青背上跳下来,对着那墙面研究半晌,两指用力,从破落墙体里竟然抽出了半截砖块,遂往旁边退开一步从周鹤青展示道:“我说什么来着!历代学生们的智慧不容小觑!” 周鹤青:“……” 他瞧着徐闪亮得意的小表情,刚张口欲言,就被闪亮打断了:“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肯定又说我不好好学习,专门搞些歪门邪道,这可不是我搞出来的,我只是有一双善于发现智慧的眼睛。请吧,小周老师。” 周鹤青真是拿他没办法,摇头叹气:“你啊你。”便一脚借力蹬在砖块上,轻松翻了上去。刚想往下跳时便被闪亮叫住了:“诶,你先别下去,你,你在上面拉我一把……”他这么说着,似是不好意思般垂下眼睑,专注地盯着地面上的枯枝烂叶,扭扭捏捏支支吾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周鹤青眯了眯眼:“这就不行了?” 徐闪亮气鼓鼓地抬起头:“还不是赖你。” 赖他什么?赖他把他操得没了力气。 所实话吧,周鹤青觉得徐闪亮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明明再孟浪的事情他都做了,事后偏偏纯情得不可思议。遇见徐闪亮之后,好像把他骨子里那些固步自封的东西全部摘个干干净净,就好像墨守成规这么多年,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即便是昨天的自己也绝不会想到今天会在高中校园里做|爱。 他佩服徐闪亮的敢想敢做,也渐渐地喜欢上新的自己。 周鹤青坐在高墙上朝徐闪亮伸手,那家伙便红着脸握住了,脚下用力,也翻坐上去,紧接着脚后跟轻轻一磕,便把抽出半截的石头砖块又给磕了进去,看着周鹤青看他,耸耸肩嘿嘿一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这个后人也不能毁掉前辈的智慧结晶嘛。” 周鹤青从墙上跳下去,双手举起在半空中截住徐闪亮的腰,两人晃悠着,做贼般溜出小巷,临到了传达室门口,老大爷从报纸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周鹤青如芒在背,就有些手脚僵硬了,亏得闪亮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才同手同脚地离开大爷视线范围。 他嘻嘻哈哈笑得没个正行,眼见四下无人,周鹤青走过去拍了一巴掌他的屁股,徐闪亮就又红着脸老老实实低头走路了。 第45章 第章 45. 他们回家简单地收拾行李,徐闪亮坐在床边踢着脚,周鹤青弯腰把他的衣物叠整齐放进行李箱,其实东西没有多少,叠着叠着,周鹤青心中竟然涌现出不舍,但他说不出口要闪亮留下来,便顾左右而言他:“这么着急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闪亮想想说:“那倒不是。”他只是不太习惯和长辈接触,他从小就这样,没有办法长时间的和长辈呆在一起,亲情的缺失令他在面对长辈好意时只会退缩和怯懦。昨天的短暂交锋已经花光了他全部的勇气和力量,如果再让他和周母这么处下去,他预感自己的心脏一定会爆掉。再者说,他就想看看周鹤青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别的也没多大的兴趣。 周鹤青见他不再接着往下说,以为是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事情,也没多问,絮絮叨叨道:“你这刚来就生病,才好一点点又要赶回去,什么都没玩到呢……”他见徐闪亮盯着他瞧,偏过头去尴尬地咳嗽一声,“要不要出门买点特产带回去?你几点的飞机?” 闪亮往后一靠,仰躺在周鹤青床上:“带土特产回去干嘛?送我爸妈啊?他们都不认我了,我还冲上去触这么霉头做什么?”他说着说着,在鹤青床上翻一咕噜,凑在周鹤青脸上亲了一下,坏笑道:“小周老师,你这又是旁敲侧击地问我为什么回去,又是采用拖延战术拉着我出去买特产,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周鹤青把他的箱子扣好,竖起来摆在墙边:“走!立马就给我滚出去!” 徐闪亮就从床上蹦起来,跪在床上去拉周鹤青的手,把人拉到跟前来圈住对方窄腰,又把头靠在周鹤青胸口,他晃动起身体,撒娇道:“哎呀,是我,我舍不得行了吧。” 两人在家里黏黏糊糊好一会,周母给周鹤青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大姨家。 周鹤青:“妈,我现在可能没办法去接您了,闪亮要赶飞机,我去送送他。” 周母好似有些欲言又止,嗫喏半天,缓缓道:“噢,那行,你去送送他,早点回来……”平日里热情好客的母亲听见客人要走,一定会诸多挽留,即便是隔着电话,也一定要在电话里同人说道说道,可如今却一反常态,既不说旁的,也不加以挽留,听到徐闪亮要走,也只是说哦好的,那语气态度,竟也像是巴不得人家快点走一样。 周鹤青古怪地看了一眼呆在旁边的徐闪亮,把电话挂了。 “阿姨说什么了吗?”徐闪亮刚被周鹤青掀翻在床上,此刻手脚并用爬过来,瞅着周鹤青眼巴巴道:“你怎么这么看我?” 追夫实在太刺激_53 周鹤青捏捏他的脸颊:“要你路上小心。”他站起来说:“走吧,时间不早了。” 等到把徐闪亮送上飞机,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路上飘了点雪花,零零散散的,落在路灯上化在尘埃里,没来由的,他眼皮一阵狂跳,又站在楼下揉了揉眼睛,眼见楼上家里客厅亮起了灯,便知母亲已经回家了。 屋内没有一点声响,周母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发呆,可电视机也没打开。 周鹤青走进去:“妈,你在这坐着干嘛?坐这多冷啊。想看电视?我帮您打开。”他说着走过去打开电视机,每个频道都在复播着春晚,他调了一会,遗憾道:“噢噢,您只能看这个了。”电视机里一片歌舞升平,连带着把屋子里的凝重气氛都冲淡了许多,眼瞅着才有些活气儿。 他坐在周母旁边,搂着母亲肩膀亲热道:“您在我大姨那吃什么好吃的啦?” 周母这才仿佛醒了一般,淡淡道:“没什么。”她抬起手来摸摸儿子的脸,觉得这个她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头一次这么陌生。她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变成:“你呢?吃了吗?” 周鹤青知道母亲有了心事,可惶惶的,他不太敢问,便说:“吃了。 两人一阵无话,电视里郑恺差点要和非洲小妞结婚,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大舅子和头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假猩猩,周鹤青看了一眼,暗骂:“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害怕,怕母亲说出些什么了不得的话,便道:“妈,您不想看电视就早点休息吧,现在的春晚真是一年比一年不好看了。” 他哄着母亲去睡觉,自己却留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起了春晚,抬头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约莫着徐闪亮下了飞机,刚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手机送进来一条新微信,是闪亮发了一张自拍附带消息【我到啦。】 笑容可爱,又带淘气,如沐春风。 周鹤青食指在屏幕上轻点两下,便觉着内心阴霾也因这笑容被吹散不少,不自觉地也露出微笑,他没看到,周母站在房门背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因着学校里还有些事,初五刚过,周鹤青便同母亲搭上了返回海市的火车。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不至于那么夸张,但周鹤青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想念闪亮了。想他的出其不意,想他的精灵古怪,想念他给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的乐趣。 他自己可能都不太知道,在和徐闪亮发消息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周母看了心里不太舒服,坐在旁边说:“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周鹤青才抬起头来,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周母说:“鹤青呐,你大姨说,她同事有个闺女也在海市上班,比你小两岁,人姑娘在政府机构上班,社会地位薪资都不错,我看过照片了,人长得也很漂亮精神,你看看……要不……” 周鹤青古怪地看了他母亲一眼,他没想到,这回家才几天啊,他妈就已经把他的婚姻大事给操办好了:“妈,我不是说了,我最近临近毕业还很忙吗,哪有什么心思去谈这些,我现在不想这事,您就别操心了,先把身体养好不是?没那么急。” 周母就有些不太乐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再说了,医院不是说已经找到匹配的肾源了吗?你就听妈一句劝,你去见见那姑娘,说不定就看上眼了呢,我看人姑娘挺好的,你等会啊,我把照片给你看看。”她说着低头去翻手机相册,挑出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往周鹤青眼前凑,周鹤青昂着脖子摆头:“我不看。”但到底还是扫了一眼,长得是挺周正。 “漂亮吧。”周母道,“你等着,我发给你。”她絮絮叨叨接着说:“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不然你立了业,没老婆孩子在跟前疼,又有什么意思?你都快三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将来真成了老光棍看你怎么办。” 说到肾源,周鹤青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白有些阴郁。手机连着响了几声,微信上,周母的头像和闪亮的头像紧挨在一起,徐闪亮不知道发了些什么,头像上的红色数字一路攀升。周母看过来,周鹤青不大方便点开看闪亮的消息,便在底下把周母的信息点开了,姑娘站在花丛里回眸一笑,人比花娇。 “记着了啊,人叫徐瑾,名牌大学毕业的,配你不差。其实你以前也见过,你小时候去大姨家玩,院子里有个小姑娘老追着你跑,喊你鹤青哥哥,你那时候不也挺愿意和人家一起玩的么。”周母津津乐道,看起来对这位叫徐瑾的姑娘很是满意。 周鹤青有些心烦意乱,他胡乱扫了两眼,就关上手机看向窗外。 周母仍旧在说:“听你大姨说,这姑娘还很孝顺,逢年过节老给家里买这买那,还很勤快,喜欢花啊草啊什么的,很懂生活情调,你俩这以后要是在一起啊,她肯定对你不差,你也不能辜负人家是不?” 周鹤青皱眉转过头来:“妈,您这越扯越远了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是会变的。您现在就光凭一张照片,就知道人家的脾气秉性,您通天眼呐。我面都还没见过,怎么就谈到将来往后了。” 周母立马钻空子:“这么说,你愿意去见面了?” 周鹤青摆手:“见什么见,不见!”他站起来,“您肚子饿不饿?我去餐车看看有什么吃的?” 周母面露愠色,但碍着火车上人多,不好意思发火,道:“不饿,你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鹤青就说:“您爱做媒自个儿做去,别搭上我,我去抽根烟。” 他平日里很少抽烟,偶尔遇上烦心事,才会抽那么一两根排遣排遣,自打和徐闪亮在一起以后,他基本上就没再抽过了,可兜里扔保持着揣一包烟一个打火机的习惯。他站在两节车厢衔接处,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枯木逢春,嫩枝抽了新芽,被掩盖在逐渐消融的冰雪里,远山和绿水飞速略过,连绵成一片灰蒙蒙的青。 猩红色的火光亮起又灭,最后形成一个暗淡的光点,周鹤青薄唇微张,那烟雾便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息在初春凉意里消弭殆尽。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闪亮打了个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便接了。 电话那头响起徐闪亮雀跃的声音,又像是有些埋怨:“啊,你刚才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呢。” 周鹤青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刚才坐我妈旁边呢,怕你又给发些什么少儿不宜的照片被老人家看了不好,所以就躲旁边给你打电话呗。想我了吗?” 徐闪亮似是想起先前自己放浪形骸的行径,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道:“想。” 第46章 第章 46. 徐闪亮听得电话那边周鹤青的轻笑,顿时心里一阵痒痒,特别想在周鹤青脸上亲亲蹭蹭,把那些恼人的笑全部吞掉才好,便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你们几点到车站啊?需不需要我去接你们啊?你什么时候回家?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有个地方刚开了一家日料,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喋喋不休有些可爱有些聒噪。 周鹤青想到母亲,淡道:“不用来接了,我这几天可能没办法去你那了。” “啊,为什么啊。”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一声哀嚎。 周鹤青有些心烦,他没办法同闪亮说他母亲可能察觉到了点什么,这只是他的猜测,更没办法同他说母亲给他安排了相亲。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些什么?是怕闪亮伤心,还是怕母亲难过?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没什么,医院那边事情有点多,要和主治医生确定手术时间,还得做一些术前检查。我妈就我一个儿子……” 我妈就我一个儿子。 这话犹如一声警钟敲响在他耳畔,竟久久不能停歇。 闪亮没听出他的异样,语气虽然难掩失望,但也透出一丝妥协:“那好吧,”他说:“阿姨身体要紧。有什么需要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跟我开口,我随叫随到。嗯……没事的时候,也是可以找我的。” 他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周鹤青不太记得了。提着大包小包回出租屋,还得时时刻刻同母亲周旋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躺在床上囫囵睡了一夜。早起的时候,周母已经早锻炼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里不知道哪个频道不播春晚,居然在播《爸爸去哪儿》,一群小孩子在草坪上跑来跑去。 周母见他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你看这些小孩多可爱啊,不管男孩女孩,要是扑我怀里喊我一声奶奶,那我心都要化了。” 周鹤青:“……” 她看一眼儿子,“你什么时候也能给我生个小孙子小孙女啊。” 周鹤青谄笑道:“别着急啊,妈,会有的啊。”说着一闪身进了卫生间,等出来的时候,电视已经关掉了,餐桌上摆了两碗阳春面。 不知是昨晚着凉还是因为失眠没睡好,周鹤青竟有些头疼欲裂。他刚坐下,就听周母悠悠道:“哎,咱娘俩都多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周鹤青:“妈,前两天不还一起在吃年夜饭么,瞧您这话说的。” 追夫实在太刺激_54 周母瞪他一眼:“那能一样么!” 周鹤青就闭上嘴安静吃面。 周母漫不经心挑了两筷子面条,看着大口吃面的儿子小心翼翼问道:“你和那天带回来的那小子关系挺好?” 周鹤青心里咯噔一下,并且注意到母亲说的是“那天带回来的那小子”,而她明明知道人家的名字,他有些拿捏不准母亲的意思,现在能做到的只有打死不承认,便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喝了口水说道:“不是跟您介绍过么,”他想了想:“我以前读大学那会,帮人带了个家教,就是他啊。他们家里人都对我挺好的,即便是后来我没教他了,我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周母说:“我问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谁跟你说这些了。” 周鹤青约莫着母亲应该是察觉到了点什么,但她没挑明,他就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后面可以慢慢磨,直到打消母亲这个念头为止:“……一般吧,逢年过节发条祝福短信的关系?”他不敢再说旁的,赶紧低头大口吃面,想要早早离开餐桌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局面。 却听周母又道:“你说他母亲离世,父亲忙于事业没怎么管他?” 周鹤青点点头。 周母道:“哦,那这小孩可能比较缺父爱。” 周鹤青听了直皱眉,母亲离世缺少父爱?再怎么样也应该说缺母爱或者说比较缺爱吧。但他没法说,只得随意附和道:“可能吧,我不太了解。” 听他这么说,周母竟看起来有点生气,两条眉毛皱着,似乎在隐忍些什么,尚未发作,周鹤青抢先一步站起来:“我吃完了,我学校还有点事得回去一趟。” 周母急道:“诶,你这刚回来,还没休息两天就要去学校,这学校的事不能缓两天么。我看你以前也没这么着急过啊,我还想要你陪我出去买点东西,你说我这身体又不好,多走几步路就得大喘气……” 周鹤青只好坐回去,告饶道:“成,妈,您要买什么我跟您一块去,去完我再去学校行了吧。” 听他这么说,周母很是满意。先要儿子帮着做家务,趁着阳光好,把床单被套一股脑全洗了,又要晾晒,还把些放在柜子里的棉被都拖出来晒晒。到了中午,周母便又指使周鹤青洗菜弄饭,吃饱喝足后周母一扬手,睡个午觉吧,下午还要去超市呢。 午睡起来,周母瞧着自己胡子拉碴头发乱翘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命令他去洗头洗澡,又拉着周鹤青去楼底下商业街非得给儿子买一套好看的西装。 行吧,周鹤青坐在西装店沙发上,看母亲和销售小妹热火朝天地讨论那套西装的颜色最衬他的肤色,那套西装的剪裁最能凸显他的身型。销售小妹嘴甜,又是夸周鹤青帅气俊朗模样好看,又是说儿子长得像母亲,绕那么大一圈,无非就是在夸周母,直把周母夸得没看言笑,差点把推荐的那几套全给买了。 周鹤青就歪在沙发上给徐闪亮发微信。 【在做什么?】 那边很快回复【躺沙发上看电影呢】,随后发来一个短视频,银幕上钢铁侠一飞冲天正在忙着拯救苍生,镜头一转,能看见懒人沙发旁一堆零食饮料还有外卖垃圾。 周鹤青几乎能想象到徐闪亮是什么姿势靠在沙发上现在又是什么表情。 【惬意啊懒鬼】 【/调皮】 徐闪亮又问他【你在干什么呢?】 周鹤青抬头看了一眼母亲,也给徐闪亮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周母眉飞色舞地在同销售员说话【满足一下我妈的装扮癖】 【什么?】 【现实版奇迹暖暖】 徐闪亮笑起来,两条紧挨着的长腿晃动起来,脚尖愉快地点一下又分开【你们在哪逛呢?】 周鹤青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要是买完结束得早说不定还能和徐闪亮一起吃个晚饭,【在西街那条商业街,要不你过来,随意晃晃,等我搞定了我妈来找你吃饭?】 徐闪亮一下子就从地上蹦起来,电影都不看了,急冲冲就去找衣服拾掇自己,那边周鹤青又说了两句话,见那边没回复,就知道徐闪亮肯定换衣服去了。 他想了想,叮嘱道【别急着出门,我这指不定得弄到什么时候呢。】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过了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进来,徐闪亮【没事,正好那边有家电玩城,我去里面玩会儿,你搞定了就来电玩城找我。】 周鹤青站起来拥抱他母亲:“妈,就这套吧。” 最后挑挑选选买了套藏青带绛红白边细条纹网格的,底下配了双黑色牛津小皮鞋。 周母笑眯眯地拍了拍站在镜子前的周鹤青的后背:“腰杆挺直,对,我儿子真帅。”周鹤青就随便笑笑,当然,掏钱的还是他自己。 买了西装还不让脱,周母非得要他穿着西装陪她去超市采买。周鹤青一阵无语,心底也想着让徐闪亮见识一下他的这身新衣服,便也应承下来。他想着去超市速战速决买完就走,可耐不住周母爱逛街的女人天性和勤俭持家的美好品德,真是看见什么商品都要上去摸一摸比对比对。就连牙膏都要看清楚克数价钱,差点掏出计算器算一算每克多少钱了。 “妈!”周鹤青朝她伸出大拇指:“您当年没去做会计真是亏了。” 磨磨蹭蹭的,竟然能也在这个不太大的超市里逛了三个小时了。周鹤青看了眼时间,他想走,脚步便不由得有些急,两条眉毛拧着,说话也带了点火气:“妈,您差不多得了吧。” 周母看他一眼,周鹤青就撒了火气,忍气吞声道:“成,您继续。” 周母说:“你看看你,陪妈妈逛超市都不乐意,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周鹤青双手合十:“对不住,我亲爱的母亲,您开心就好,您开心我就开心。”他都不知道他妈哪来的精神劲,明明还生着病,只好给徐闪亮发消息【你出门了没有?】 徐闪亮坐在电玩城虚拟摩托上,他其实早就到了,但又不想让周鹤青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太过着急,骗他道【还没出门呢,怎么了?】 周鹤青长舒一口气【对不住了,我妈不肯放过我,今晚上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徐闪亮盯着屏幕上那条消息微怔,好半响才慢吞吞回复【哦,知道了。】 单凭这短短四个字,周鹤青都能察觉到闪亮浓浓的失望,【对不住啦,回去补偿你】 徐闪亮就又眉开眼笑起来,他把手机装回兜里,想着他来都来了,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远远瞧上周鹤青一眼,他实在是很想周鹤青。 周鹤青陪母亲去化妆专柜那边逛了一圈,听周母问柜姐:“有哪些适合二十六岁小姑娘的成套的护肤品?” 他心下好奇,问道:“您买这些做什么?” 周母白他一眼:“等会要跟人徐瑾吃饭,你不得买点礼物啊。” 第47章 第章 47. 追夫实在太刺激_55 听得此言,周鹤青霎时动怒,不知怎的,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徐闪亮没有出门。 他双手撑在柜台上,因为愤怒而微微发起抖,却又碍于涵养不能当众乱发脾气,只得咬牙切齿道:“我是不会去的,您要去您自己个去。” 周母笑容满面地付了钱,接过柜姐递过来的手提袋,挽着儿子的手走出了商业大厦。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皮笑肉不笑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周鹤青硬扛着没有出声,却低垂着眼睑望向别处,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周母站在他对面,看着这个西装革履样貌英俊的年轻人,一时间竟觉得分外陌生。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儿子“嘭”一下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事事以妈妈为中心,懂礼貌守孝道的好儿子了。周鹤青父亲去的早,她一个女人又没有什么文化,把儿子拉拔长大十分不容易。不奢望儿子成龙成凤,但祈求他一生平平安安,好在儿子也争气,不仅功课好,还很懂得体贴母亲,明明自己学业很忙,还老是抽空出去当家教补贴家用。 她绝不能让儿子走上歪路! 她想起很多,想起她的鹤青小时候,妈妈生病,四五岁的小鹤青站在比他还高的灶台上煮粥,又忙活着洗衣服做家务,那么大件的脏衣服他拧都拧不动,可是执拗的倔强的他也可以挺起胸脯同她说:“妈妈,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以后由我保护你。” 她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下来,叹道:“你长大了,妈妈管不了你了。” 周鹤青猛然抬起头来。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母亲那滴眼泪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周鹤青几个深呼吸,他知道这一次他是没办法拒绝母亲了,甚至只是为了打消母亲的顾虑和猜忌,他也不得不答应这次的相亲见面会。没关系的,回头跟他妈说和人姑娘性格处不来,没缘分就是了,总会有办法的。于是他哑然道:“我去就是了。” 周母破涕为笑,随意摸开脸上泪痕,拉过儿子的手拍了拍,“好儿子。” 约的是晚上六点半,在西街商业楼一楼的西餐厅,徐瑾到的早,定了个靠窗边的位置。这块儿视线极好,位于街道拐角,能看清对面巨大的霓虹喷泉,广场上为此驻足的人群颇多,间或有几个小孩踩着滑板穿梭于人群中间,或有老年人散步,或有年轻情侣牵手拥吻。人生百态,徐闪亮坐在长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从电玩城出来,现在商业大厦里逛了一圈,往卖西装的那块看了看没见着周鹤青,又绕到一楼来,一眼就瞧见了焕然一新的周鹤青和母亲在买化妆品。 他摸着下巴想,原来周母喜欢这个牌子啊,怎么上次过年的时候没想到买点护肤品呢,光买什么……咳,这不是把周母当老年人看了么,他有点懊恼,但思绪很快又被周鹤青抓过去了。 说实话,他还从没见过周鹤青穿西装的样子,咋一看,很是兴奋还有点诱人。笔直的西装裤完美地包裹住周鹤青的两条大长腿,显得强健有力还有质感,腰肢也收得恰到好处,周鹤青常年健身,胸肌更是鼓鼓囊囊的,当真是猿臂蜂腰。他舔舔嘴唇,不管,下次就要小周老师穿这身跟他做|爱。 他本来戴了一顶鸭舌帽,可外面风又有点大,便把兜帽衫的帽子也戴上,底下还穿了一条破洞牛仔裤,抱着胳膊缩在长凳上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流浪汉。有个小孩踩着滑板从他面前“咻”一下飞过去,又“咻”一下飞回来,大抵是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有点酷,诚心地想要拉拢这个小哥哥进他们“帮派”,炫了几把后停在他面前问道:“玩吗?” 徐闪亮看他一眼:“不玩,滚开。” 把视线都挡住了,小周老师都看不见了好的伐。 他吸吸鼻子想,待会回去算了。就看见周鹤青和他母亲站在街道上,似乎起了争执,又看了会,却见到周母上前拉住周鹤青的手,两人一起往西餐厅去了。 徐闪亮吐吐舌头,我的个乖乖,这家餐厅价钱不低啊,小周老师莫不是突然土财主上了身,有钱了?不行不行,赶明儿他也要小周老师来这请他吃一回。毕竟这地段好,菜品不错,非常适合约会…… 他漫不经心地踢了两脚小石子,就见坐在窗边的一个女生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站了起来。 餐厅里光线柔和,光影交错,每桌上方一盏小灯,把世界与他人的隔开来,内里充斥着食物和酒水的馥盛香气,远处传来妙曼的钢琴曲调,间或夹杂着人们的低声轻笑和靡靡细语。 徐瑾就在这光景里站起来,她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外搭浅色西装,乌发披肩,显得锁骨处莹白如雪。耳饰小巧精致,同项链相互迎合,更衬托出她的美貌。不同于徐家兄弟附带攻击性的美艳和萃毒的诱惑,是一种温婉可人的美,给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好比长途跋涉的旅客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的那种舒心和安心。 你可以同她说任何的心事,她也会毫无保留地张开怀抱拥抱你。 她很漂亮。 这是周鹤青的第一映像。 徐瑾站起来冲他们甜甜的笑,见周母递过来礼物,又忙不迭地推拒:“阿姨,我们就一起吃个饭,您还买礼物,真叫小辈不好意思。”却说着也从身后拿了个购物袋出来递给周母。 周鹤青心想:“啊哈。”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场相亲会面,只有他是被临时拉过来的演员,到底还是有些抵触。 他坐下来,徐瑾坐在他对面,低头有些不敢看他,脸颊飞红,像是有点动心,周母看了便觉得很满意。毕竟他儿子收拾一下,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他话不多,好在有周母撑住场面,一时问问徐瑾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拼搏辛不辛苦,又含沙射影地问人家做饭功底怎么样,到最后竟然切磋起菜品来。彼此家庭情况知根知底,脾气秉性也了解地差不多,又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关系,聊起来话也就格外的多。 周母会说鹤青小时候的糗事,以及两人幼时一起玩闹的场景,故意把两个人往一起凑。有时候徐瑾会偷看他,四目相对时,周鹤青就好涵养的笑一笑,附和两句,渐渐地徐瑾就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含蓄地问了些生活爱好,周鹤青也就答了。 后来服务生端过来的牛排不知道怎么回事,徐瑾切得有些费劲,周母偷偷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周鹤青,周鹤青只好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徐瑾说:“我来吧。”就帮徐瑾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徐瑾接过去的时候有些害羞,连说谢谢都是温温婉婉的样子。好像你干什么她都不会乱发脾气,和张牙舞爪的徐闪亮比起来……他比这个做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先是对面偌大的霓虹喷泉高高喷出的水柱,落到地上,降在人群里,人们便发出愉悦大笑或是惊呼,躲躲闪闪的看起来好不快意。有个人却很奇怪,背靠喷泉坐在长椅上,直勾勾地看向这边,那水花落在他身上,他竟也不闪躲,又戴着鸭舌帽和兜帽,把大半张脸都遮住,看不大清楚表情。 周鹤青觉得奇怪,不觉多看了两眼,他竟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人是在看他的。 突然心里咯噔一响,随即又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荒谬,怎么可能刚好看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吃饭,徐闪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况且,闪亮明明跟他说他还没出门的。 不会的,他转过头来喝了一口红酒,冰凉丝滑的液体滑过喉头,暂时缓解了一下内心的焦躁。他又一次看向窗外,那少年仍旧坐在那里。只不过不再盯着这边瞧,头微微晃动好像在看那些玩滑板的少年,好像,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有个小孩踩着滑板从他面前“咻”一下飞过去,那少年冲小孩挥挥手,指了指他手中的滑板,那小孩把滑板放在他面前,往后退开两步,少年一脚踩上去不太娴熟地溜远了。 周鹤青猛然站起来。 周母和徐瑾都有些惊愕,周鹤青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他跑到餐厅门口,想过马路去找人,可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人连同那一帮玩滑板的小孩都不见了。 他站在餐厅死角冲里面望了望,徐瑾和母亲正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抽起来,又给徐闪亮打了个电话,如果徐闪亮真的在这,一定能从他手机里听见一样的广场音乐。 不消两秒,对面就接了。 周鹤青往空中吐出薄薄烟圈,“你在哪呢?” 徐闪亮有些迷糊,呼吸平稳,语调正常:“我在家啊。” 骗子。 周鹤青叹了口气:“你听我说,你看到的不是全部,等我回来给你解释,好吗?” 他听见那边长久的静默和浅薄的呼吸,好半响才低声答道:“嗯。” 第48章 第章 48. 追夫实在太刺激_56 他坐在风里,雨里,看对面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一时有些忘记了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情绪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听见身后的喧哗和惊呼,似乎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太不真切。视野里,人流和灯景飞快向后倒去,又好似犯了层水汽,迷迷茫茫地,只能看见周鹤青。剪裁得体的西装,礼貌绅士的微笑,却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准备的。 脑子里有些空,又心生了一点不甘,明明我已经那么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抓不住你的手。 爱吗?恨吗?痴吗?怨吗? 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来气,可能还有点委屈,鼻腔里似乎有点酸,那股子酸泛到眼眶里成了落泪,滴到心尖上成了血海。 那个烦人的小孩又一次从自己面前踩着滑板飞过,又溜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好像有些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凶巴巴地叫自己滚开,怎么现在自己倒先委屈上了。他有些干巴巴的,拿捏不准该不该上去再讨晦气,就见这小哥哥招了招手喊他过来。 小孩抱着滑板上前,却被徐闪亮一把夺过手中滑板,往地上一扔,踩着跑了。 徐闪亮不太清楚周鹤青看没看见自己,也许是看见了没认出来,又或者是认出来了并不在意。他心里害怕,怕周鹤青跟他摊牌,告诉他,对,我就是在和女人约会,那时候要怎么办呢?要分手吗?要一刀两断吗?他开始后悔了,后悔早早出门,后悔不听周鹤青的话呆在家里,后悔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 如果他没看到就好了。 如果他没看到,那么周鹤青跟他说什么他都会信,他会呆在家里安心等周鹤青回去,回他们的家,日子还能平淡又美满地过下去。他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他本来就没怎么玩过滑板,踩得不慎娴熟,歪歪扭扭一阵,身后那小孩似乎从愕然中醒悟过来,大喊大叫着冲他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在他身上,“你抢我滑板干什么!” 徐闪亮这才如梦初醒,他摸摸后脑勺,又摸摸那小孩的发顶,一言不发地走开了,只留下那小孩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他还没走两步,兜里手机就震动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不成样子,本想拒绝的,按成了接听,那边传来周鹤青有点无奈的声音,问他在哪?他在哪?徐闪亮茫然四顾,他在哪呢?他也有些拿不定注意,张了张嘴,只好心虚的说:“我在家啊。” 他从小就不大会撒谎,撒谎会脸红会心跳加快会打哆嗦会口齿不清,可那都是面对面撒谎才会这样,但是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隔着电话也能破绽百出。 周鹤青跟他说,他看见的不是全部。 徐闪亮一颗心就又拧巴起来,惶惶的,不知道该相信小周老师所言,还是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家去,最好呆在家里等周鹤青给他一个解释,免得自己胡思乱想惶惶不可终日。可他心底里,却又不太想回去,回去干什么呢?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像每一个被陈世美抛弃掉的秦香莲。他更害怕,要是周鹤青真的说出要分开的话呢?那是不是不回去就永远得不到答案,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 他把双手揣在兜里,像个夜游神一样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也许撞了几个人,又或者是被人踩了几脚。他茫茫的,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 徐闪亮招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家里地址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他想了想,说:“华康医院。” 消化科在住院部十七楼,走廊七拐八拐,内里有几间VIP病房,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入的。徐闪亮踮起脚尖站在门口向内望了望,路过的小护士狐疑地朝他看了一眼,等看清楚他的脸,又笑道:“来看徐先生?进去吧,他现在醒着,我刚给他换完药。” 徐闪亮点点头,道了声谢,等着小护士走远,却仍旧踟蹰着站在窗边不敢进去。 徐父把呼吸机拿下来,咳嗽了一声:“不想进来就滚回去。” 徐闪亮只好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拳头一直握得紧紧的,手掌上被掐出了几个清晰的月牙印。他硬着头皮拧动门把手把门打开,站在门口喊了声:“爸爸。”就又不敢动了。 徐青哼了一声:“怎么,来看看我是不是死了?” 徐闪亮站在一旁没说话,就听他爸叹了一口气:“但是也快了。” 徐闪亮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刚才忍了好半天的眼泪终于倾泻下来。 他已经长大了,不太能说得出:“爸爸您一定能长命百岁。”这样的话,即使他是真的这么想的。窗帘关得很紧,依稀的,有一些细碎的光透过百叶窗挤成长长一条,斜斜挂在床尾,挂在留置针头上,挂在氧气瓶咕噜咕噜冒起的气泡上。那些透明的液体经过长长的软管一点一点流进他父亲的身体里,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药味,还有一股子死气。 徐闪亮捂着半张脸,紧紧捂着,才能把那些悲恸和苦难含在嘴里吞下去。眼泪顺着指缝划过手背手背继而隐没在袖口里,那里很快洇湿了一小块,颜色是灰蓝的。 “哭丧呢?”徐父仰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我这还没死呢。” 徐闪亮用力抹了把脸,把那些已涌出的未涌出的泪都抹尽了,嘟囔了一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徐父张了张嘴,似乎是一声叹息。 他们彼此沉默着,这个房间安静得有些可怕,好像是脑子一热,徐闪亮就问他:“我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指……嗯……” 徐父转过头来看他,呼吸机歪倒在一边,徐闪亮这才看清楚,父亲的唇色泛着乌青,唇上尽是些料峭的死皮,他的眼神迷离又涣散,似乎是在追忆,但大抵可能只是没有力气。 徐父问他:“你过得好么?” 徐闪亮想到周鹤青家的小区,想到那天吃的午饭,想起那所学校,他点点头:“还成。” 徐父:“我不太好。”他接着又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徐闪亮:“不好。” 徐父点点头,“我对你不好。” 他重新看向天花板,那上面白茫茫一片,既没有雕刻的图案,也没有挂什么精密的仪器,唯一有看头的只是一盏灯,昏黄的,苟延残喘地悬挂在哪里。 “你妈妈……她是一个很能干很有想法的女人。” 徐闪亮有些紧张。 “她在英国读完经济学博士之后,回国当了一名咨询顾问,那时候都听说她口才好英文流利,就委托她帮忙洽谈一个国际业务,那时候公司正处于危机时刻,非常需要这笔业务也需要钱来进行周转,那些鬼佬就是看中我们的弱势,竟然狮子大开口想把我们吞并,可我不甘心。你妈也真是厉害,露起袖子在谈判桌上和人吵得唾沫横飞,把文件夹挥得虎虎生风,差点要和人打起来。”他说着笑起来:“我是真怕,一来怕没谈成功,二来,怕那些鬼佬打击报复,你妈妈一个弱女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总归是不好的。” 不自觉的,徐闪亮唇边也挂了抹笑,淡淡的,似乎眼前出现了个年轻女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却又挽着胳膊叉着腰冲人大吼大叫。 “那时候异国他乡的,通讯也不是特别发达,我们在那耗了小半年,我只好每天送她回家,第二天又早早去把她接来。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我英文不好,说白了,也只能说‘你好’‘再见’,所以我去哪都得求你妈妈陪我一起,她一开始不太乐意,后来我请她吃饭看电影,一来二去也就熟了。那段时间,我们都过得很开心。” “有你是个意外。”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是我不好。” “你妈妈性格刚毅,回国后知道我有家室,二话不说就走了,我竟再也没有找到过她,但过了好几个月,家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婴,我一瞧着就知道是你妈妈来过了。你小时候和你妈妈长得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但后来越来越大,脸部轮廓变了,眼睛却还是一样的。你襁褓里有张字条,徐闪亮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 “她可能希望你变得耀眼,变得坚强,一如星辰,即使身处茫茫黑夜也能发出璀璨光芒。” 徐闪亮道:“那我应该叫徐星辰啊。” 徐父:“……” 徐闪亮:“没了?” 徐父说:“没了。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委屈了不能说,想要什么东西不敢要,连喜欢都不敢表达出来,唯恐被人欺负被人嘲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可我不敢,也不能对你表现出点什么,我要是对你好,那可能在我离开家的日子里,你就会过得更加难过。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亲生母亲。你要是想你妈妈,就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我累了,你回去吧。” 徐闪亮却没动,他说:“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无视我,我一样过得也不好。家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瞧,你怎么做,他们心里便有数,有时候我发烧了,想喝一口水,都只能去喝水龙头里的水。你哪怕是对我好那么一丁点,至少佣人们就不敢为所欲为。说到底,你就是自私,只想着自己。” 追夫实在太刺激_57 徐父怔了怔没说话。 “你后悔吗?后悔认识我妈妈,后悔生下了我?” 徐青还没来得及回答,徐闪亮帮他道:“你是后悔的,我妈妈也是后悔的,只不过你不后悔认识她,她却后悔生下了我。” 他站起来,重新戴好鸭舌帽:“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第49章 第章 49. 他哪都不想去,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街头,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不敢停,他害怕只要一停下来,那些纷杂的念头就会一股脑地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约莫是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上只是一味地避开人群,并没有在意周身景色。等到脚痛腿酸,黑夜如潮水将他包围,风那么大,大到他几乎站不住,他才猛地深吸一口气坐到路灯下的长椅上。 夜里静悄悄的,无数双眼睛从枝桠里探出来窥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啁啾的,大胆地从枝头上跳下来打量他。徐闪亮摸了摸口袋,兜里有他买来准备给周鹤青吃的一个泡芙,他把它从纸袋子里剥出来,一点一点撕碎了扔在地上。远远的,先是没有什么动静,等到一只靠过来后才又跟着来了几只。 徐闪亮这才意识到,是春天来了。 他坐在路灯下,那昏黄灯光将他和路旁梨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偶有风过,树梢便沙沙作响,那些繁茂的白色小花一簇簇一幢幢挤在一处,沉甸甸的,从枝头压下来,像是在窃窃私语,互相摩挲着,顺着风的方向散了满地。 这样旺盛的生命力。 他的肩头也落了许多,白的黄的柔软的芬芳的。徐闪亮低下头去,他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那些鸟雀愣了神。如果他也能像这些小鸟一样,饿了渴了有一位过路的好心人随便递给他什么,即便只是无心的善举…… 妈妈。 那个千百次滚在舌尖又被藏在心里的人,那个在无数深夜里曾无端给予他勇气的人,带我走啊。 “为什么啊!”他坐在长椅上,用手臂压住眼眶,破天荒地大喊出声。 那些受惊的鸟雀在地上慌不择路地蹦跶两下,扑棱着翅膀斜斜飞走了。 他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妈妈的孩子,他隐约的知道大人的秘密,他不敢说不敢问,只敢混混的再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他也知道自己在学校不太受欢迎——老师因为他的家世给了他许多特权,可小孩子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知道老师“喜欢”他,他们便排挤他。 但这都没关系。 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妈妈并不是那个屋子的女主人。 这认知无端地给了他许多勇气。 这一切就都变得无所谓了,反正妈妈总有一天会来接他的。也许她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所以把他寄放在爸爸这里。但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他的,然后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他也是有母亲疼爱的小孩,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他甚至会想,要是哪天妈妈突然来了,他就跟妈妈说:“带我走啊,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那,慌慌张张的,总得收拾行李吧,要是妈妈突然出现在路口怎么办?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书包里总备着两件衣服,一个玩偶小人,一把小水枪,断了的剑柄,一辆小玩具车,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每天放学的时候就会在校门口张望一下,看看这个年轻女人——是我妈妈吗?再看看那个漂亮阿姨——你是我妈妈吗?然后司机叔叔就把车停在他面前喊他。 后来他长大了,也就当她死了。 可他从没想到的是,她仅仅只是不想要他。他会阻碍她的前程,他会令她想起令人羞愧的过往,所以这么多年了,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像扔下什么包袱一样把他扔在徐家门口就走了。也许她在一开始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将他拿掉,匆匆生下来便又后悔了。 他猛地踢了一下腿,那些纷纷扬扬的小花再一次扑向空中。 “为什么啊!!!!!” 他平躺在长椅上,看天边泛起鱼肚白,看星辰散去,看月亮敛其光华,看太阳从树梢的那头一点点升起。他有些冷,身体却温温的,泛着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还有些饥肠辘辘,他打开手机看了要六点了。他一晚上没回去,手机里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他有点想周鹤青,想听他说爱他,想知道自己并不是了然一身,也是被疼爱被需要的。 他坐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昨晚走进了一个公园,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晨练了。徐闪亮揉了揉脸,走到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可回到家里才发现周鹤青不在,竟同他一样也一晚上没回来。 徐闪亮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想起肚子饿,又在厨房里翻出一包方便面,烧了点水准备煮着吃。他把东西囫囵倒进锅里,靠着灶台又发起了呆,直到飞溅的汤汁滴到他手腕上,才手忙脚乱地关了火盛了出来,那面条被他煮得软绵绵的,筷子一挑就碎成几段跌进锅里。 他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实在是不想重新再煮一碗,边准备将就着吃下去。 才吃了两口,就听见身后门响,却是周鹤青回来了。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愣愣的,一个看见另一个双眼红肿像是刚哭过,另一个看一个胡子拉碴满脸倦容,却都十分有默契似的不闻不问。 于是徐闪亮转过头来吃面,周鹤青站在玄关换鞋子。 周鹤青已经换下了昨天的西装,只普普通通地穿了一套运动服,又喘着气,像是刚出去晨跑回来一样,而事实是,他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一直从出租屋跑到这里。 他走过去看徐闪亮吃的什么,只见一团黏糊糊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搁在碗里,他皱了皱眉,伸手把那碗拿开了。他走到水池边,先把锅洗了,瞥见垃圾桶里的方便面包装袋,这小傻瓜连个鸡蛋都不知道卧,又重新烧好水,撒了一把面条,卧上两个鸡蛋,切进去一个番茄,盛出来后又在表面点缀了一点葱花。 等水烧开的时候,他看见徐闪亮手腕上有点红,又去拿药箱给他涂了点烫伤膏。 眼巴巴的,徐闪亮的泪就又滚了下来,他觉得眼眶又热又胀又痒,哆嗦着嘴说不出话,可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同周鹤青说,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只知道哭,连包方便面都煮不好,周鹤青就揉了揉他的头,又用纸巾帮他把泪都抹去了。 那面条端上来的时候,色泽艳丽诱人,散发着香气。迫不及待的,徐闪亮挑了一大口,被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往上吹着气,徐徐吃了起来。 周鹤青撑着脑袋看他吃面,想了想,就把那碗面糊糊端过来自己吃了。 他看得出来,徐闪亮昨晚过得不好,很可能一夜没睡,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话临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该不该说。他没想明白,直到现在也没理清楚头绪,没分析好利弊。 周母像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秉性,唯恐自己一走开,周鹤青就在后面作什么幺蛾子,搅黄了这桩亲事。即使她知道徐瑾十分钟意自己儿子,甚至想只和周鹤青两个人单独相处一会,她也没有走开。她横在那里,把周鹤青堵在餐桌上,封杀了他的一切退路。 她看见儿子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只要她儿子在这里呆着,和面前这个姑娘好好谈一场恋爱,最好能尽快结婚,把那些不干不净的关系全部断掉。 他们吃的很慢,从六点一直吃到了八点半,期间说了许多话。出餐厅门的时候,徐瑾甚至还向周鹤青提议说要不要去看看电影或者去咖啡厅坐坐。周鹤青看了看母亲,面无表情。周母就说:“哎呀,这也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那么晚,就算是我儿子我也不放心。”她拍拍徐瑾的手说:“你有空就到阿姨家来坐坐,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再让你鹤青哥哥带你出去玩。” 是的,鹤青哥哥。 她本来喊的是“周大哥”,可周母不让,非说这样生分了,明明小时候喊“鹤青哥哥”喊得挺好的。 徐瑾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一行三人拦了辆出租车,先是把徐瑾送回了她的公寓楼,才重新回到了出租屋。 进了门,周鹤青一句话都没有跟他母亲说,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把那套西装脱了,出来的时候换了身休闲装,又去拉门把手想要出门。 周母不让,拦着他高声问道:“你要去哪里?”她把门拽得那么紧,周鹤青不敢用力,只好松了手重新坐到沙发上去。 昏暗的客厅灯光打在他脸上,周母心里嚯地涌上一层失望,她知道儿子在生气:“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徐瑾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有什么好不喜欢的,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追夫实在太刺激_58 周鹤青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我是不会再见她的。” 周母气得浑身颤抖,她指着周鹤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小子?你们是不是……”她似乎是有些说不出口,又有些脱力,她靠在门背上哭喊道:“你叫我怎么面对你死去的爸爸,我怎么面对你们老周家的列祖列宗!你们这样,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看见了!你们在花园里!” 第50章 第章 50. 却是除夕那天傍晚燃放的烟花声巨大,周母被吵得睡不着,站在窗前往小花园望,一眼就瞧见了自己儿子和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年轻在花园里玩,她看了会准备重新躺回去,却没想到看见了犹如噩梦般的一幕。 周鹤青抬起头,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周母说:“如果你今天要从这扇门出去,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他头一次觉得,客厅的灯光何其的亮,它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几乎无孔不入。它们聚在一起,每一道光里都蕴藏着一个声音,它们犹如高傲的审判长宣读他的罪与恶,那么多声音那么多道目光,打得他无所遁形。它们亟不可待地,它们要把他肮|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扒出来展现在人前。 周鹤青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是背|德的,他无颜面对母亲。 “妈,我改不了了,我喜欢他。” 周母却道:“你改得了的。” 他抬起头来看向母亲,听母亲坚定道:“你改得了的。你只要和徐瑾结婚,你们将来会生一两个孩子,等你体会了女人的好,你就会忘记他,你改得了的。” 周鹤青觉得荒谬,不可思议:“妈,您在胡说些什么?您把我当什么?把徐瑾当什么?” 周母道:“不是徐瑾,也可以是别的女人。” 他站起来,在狭小的出租屋内走来走去,他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不可能的,我改不了的!我就是喜欢……”他后面还没说完,就听周母尖叫道:“你是不是想看我去死!” 那一瞬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他只能听见墙上石英钟的滴答声,那一声声却好像催命符般,无形中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头,令他口不能言,令他无比窒息。他是为了母亲,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她现在问他,是不是要看她去死? 周鹤青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抱头发出如困兽般的嚎叫。 “以后你的同学会怎么看你?你的老师怎么看你?你的同事们会怎么看你?他们只会觉得你恶心!你的大好未来就要在此葬送吗?你将来老了怎么办?” “你和他断了吧?啊?儿子。”周母走过来,用力抱住周鹤青的脑袋,“我们以前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我不想也不愿看到你自毁前程啊。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我来帮你,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 周鹤青挣开她,他双目赤红,紧紧盯着母亲,仿佛在问:“帮我?你怎么帮我?” 周母却受不了这怒视,她崩溃道:“你要我怎样!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要是不和他断干净,我不吃药也不做治疗,更不会去做手术!我死了一了百了!我死了眼不见为净!你以后走哪条路!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你给我滚出去!”她说到极怒处,感觉一阵剜心的痛,竟是站也站不住,直直往沙发上摔去。 周鹤青连忙扶住她,喊了她几声,才见母亲悠悠转醒,便二话不说抱起母亲就奔下楼往医院去。 在医院折腾到大半夜,医生说母亲只是心力交瘁并无大碍,安排母亲住一晚院,要他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再接母亲回家。周鹤青隔着玻璃窗看打过镇静剂的母亲一眼,对方在睡梦中眉头舒展,面容安详宁静。原本他应该留下来陪床,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所幸这边小护士来来往往,应该并无大碍,他也就放心地回家去了。 他想一个人静静,躺在出租屋里却辗转反侧睡不大着,一闭上眼就看到母亲声嘶力竭的样子。以后要怎么办呢?未来该怎么办呢?难道他真的要和女人结婚吗?他知道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什么都好,却是个倔脾气,认准的理看中的事,绝对不会改变,更何况是这么严重的。也许一再激她,她真的会做出不去治疗不去手术的事情来。 周鹤青坐在床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可他不甘心。 他今后的人生就要因为这样的狗屁道理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过下去了吗? 周鹤青站起来,他窝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几乎喘不过气,便想着出去跑跑步能不能冷静一点,趁着母亲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思索一下。可他想错了,运动只能挥发掉汗水,并不能帮助他理清头绪,即便是路边的野草石粒,都比当下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周鹤青跑着跑着,便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面前出现了徐闪亮家的公寓。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吃完面条,周鹤青站起来把残渣倒进垃圾桶,又把碗给洗了。他动作迟缓如老叟,却是故意那么慢吞吞的,好像只要洗碗这么大点功夫就能把刚刚跑步时没想明白的问题想明白。 徐闪亮在外面囫囵过了一夜,有些头重脚轻,此刻想泡个热水澡,也可能是害怕周鹤青会说出点什么,便想同他错开来。他坐在浴缸边上,看着水龙头里放出的热水发呆。等到差不多了,才把手探下去试了试水温,有点烫,又往里面倒了点冷水,才脱光了蜷起膝盖坐在浴缸里。热水悬在浴缸边上,徐闪亮用手一拨,便有水流徐徐落在地上。他觉得累且疲惫,正有些昏昏欲睡时,浴室的门却开了,是周鹤青走了进来。 他脱掉了运动外套,内里穿着蓝色格子的衬衫,衬得他的身材健硕好看,他坐在浴缸边上,双手还有洗洁精的淡淡香味,问徐闪亮:“帮你洗|澡?” 徐闪亮摇了摇头,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进来。” 周鹤青便站在他面前脱|衣,他虽然只是个学者,可能是平日里喜欢健身锻炼,他的躯体上附着着一层薄薄肌肉,虽不魁梧却也充满力量,腹肌下是清晰可见的人|鱼|线,胯|下|二两|肉即使尚未完全B起,也能窥见其分量。 徐闪亮看得有些着迷。 周鹤青迈开长腿跨坐进来,那将盈未盈的浴缸水哗啦泼出去许多。他坐进去靠在一头,徐闪亮便靠在他怀里,把头抵在他的颈窝上。 徐闪亮感觉身后那处正蓄势待发地顶着他的后面,便摸了摸周鹤青的脸问他:“做吗?” 周鹤青从身后拥住闪亮,他刚跑完有点累实在是力不从心,便摇了摇头,去亲徐闪亮的侧脸。热水晃晃悠悠,潮起潮落般冲刷着他的胸膛和脖颈,耳后是周鹤青略凉的呼吸和若即若离的亲吻,疲惫感再次袭来,徐闪亮觉得舒服惬意,他喜欢这样的亲昵,于是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身后周鹤青沙哑声响:“昨天晚上……” 他便猛地睁开眼睛。 徐闪亮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任由周鹤青玩|弄他的手指。 “是我母亲骗我去的,她拉我去陪她逛超市买东西,又是西装又是皮鞋,我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想给我买两件衣裳,没想到到了六点直接拉我去了那家西餐厅,我事先并不知道,去了才知道是相亲……”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一句话颠三倒四的说,胡乱缠着徐闪亮的手指,“昨天晚上没及时跟你说是我不好,但是家里突然出了点小情况,我妈她……她病情突然加重了。”不知怎的,他不大敢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想徐闪亮知道后的反应,母亲逼他,他已经够无力招架了,甫一想到徐闪亮以前为了和他在一起所做的种种努力和痴态,他便觉得头大如豆。 他怕什么呢?怕徐闪亮不管不顾去找母亲摊牌?还是周母跑到徐闪亮面前说些伤人的话?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看到。 徐闪亮问他:“阿姨身体没大碍吧?” 周鹤青摸摸他的脸:“现在还行,在医院里睡了一晚上,我等会去接她。抱歉,这几天我可能不怎么能来陪你了。” 闪亮侧过身来,两条胳膊圈住周鹤青的脖子,脸颊贴在周鹤青的锁骨上:“那你还会再去见她吗?” 追夫实在太刺激_59 这个她不言而喻。 周鹤青道:“不见,肯定不见。” 徐闪亮就点头:“好,我信你。” 他好像有许多的心事,没去想为什么一回来这么急,周母就给周鹤青安排相亲,没去想为什么相亲还得骗着周鹤青去,也没去想既然周母只是病情恶化了,怎么周鹤青也不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简单说一下,叫他不要担心。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心事,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秘密,他想和周鹤青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不想当个自怜自艾的可怜虫,只想当个幸福美满的糊涂蛋。 所以周鹤青说什么,他都信。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彼此唇舌相贴细细接吻,却又无关情|欲,只是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和谐。渐渐地,徐闪亮头低得越来越下越来越下,竟是抵挡不住睡意在周鹤青怀中睡了过去。 待到他醒来,发现自己深陷柔软床铺,而周鹤青已经不见踪影。 第51章 第章 51. 他睁开眼睛看天花板,又转过头去看闹钟,才发现自己不过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坐起来又有点畏寒,头晕乎乎的,便从床柜抽屉里拿出一支温度计,默数三百秒后拿出来一看,三十八度四,便把温度计往旁边一扔,又浑浑噩噩睡过去。 等到徐闪亮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静得可怕,紧紧合上的窗帘把他与整个世界隔开了,外面似乎淅淅沥沥的下了点小雨,滴答滴答的,不大,却令人感到安稳,当真是春雨绵绵。他躺了一会,浑身酸得厉害,不大想起来,可耐不住饥肠辘辘,就只好给自己外卖点了一份海鲜粥和小笼包,一想到吃饱了还得跑出去买退烧药就觉得要不算了,反正也不高不会烧成傻子的。 他不太想像周鹤青撒娇,至少现在不太想。 长能耐了啊徐闪亮,还会闹别扭了,要知道搁以往,哪怕是拔了根倒刺他都能捧着手在地上滚七八圈都不止,非得要周鹤青哄哄他亲亲他抱抱他,他才能冷静。可是现在他居然生了“发烧”这么大的病,如此良机,他却提不起兴趣。 他总是在发呆,茫茫的,心不在焉的,好像想了许多的事,可细想起来却又觉得脑海里空白一片。在家里饿了就点外卖,困了就睡,醒着的时候……还不如睡着,如是过了三四日,烧真的退了,周鹤青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次都没出现过。 想打电话又不敢,毕竟现在周母正“情况恶化着”。 周鹤青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那日把母亲接回家,已经再三保证他绝不会去找徐闪亮,可母亲还是不信,不让他出门,即使出了门去学校,也非得让他同门师兄弟接会电话证明儿子并没有欺骗自己。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多来几次,旁人看他的眼神便怪怪的,周鹤青也就真的不敢去找徐闪亮了。可母亲仍觉得不够,她非要周鹤青当着她的面再约一次徐瑾。 “妈!”周鹤青崩溃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对那个姓徐的小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 周母急道:“你怎么就没感觉呢?你才见了人家一次面,连话都没说两句,你就知道你和人家不合适?我可听人家妈妈说了,人小姑娘加你微信想跟你聊聊你也不理。” 周鹤青烦躁道:“我忙。”他看母亲似乎对他的说辞并不十分满意,简直要被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气笑了,只得补充几句:“我们没什么话题,有什么好聊的,我跟她说什么?数学模型吗?还是公务员制度?” 周母瞪他一眼:“那我怎么知道!你约人家一次,面对面就有的聊了!” 周鹤青不理她,眼瞅着吃药的时间到了,他便倒了杯温水拿着药盒给母亲:“吃药。” 周母拧着身子转过去,气道:“不吃!你不约徐瑾出去我就不吃!” 周鹤青换了一边,重新把药递过去:“吃了!” 周母再次转身的时候,胳膊肘碰到了周鹤青的手,两片白色的药片横飞了出去,就连端在周鹤青手里的那杯水都荡出去些许。周母一时愣了,周鹤青也有些发愣,索性倒的是杯温水,眼下手腕上只泛了点红,不至于烫到的程度。 周鹤青便放下手中水杯,弯腰去捡那药片扔进垃圾桶里,又拿抹布来把水渍细细擦干净,就见母亲捂着脸哭泣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她指着周鹤青有些歇斯底里:“你不见徐瑾我就不吃药不去做透析不去做手术!我们看谁熬得过谁!你要是想见那小子,你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就像是打蛇打七寸,她拿捏住了周鹤青的命门,谁都知道他儿子是个孝顺孩子,在经历过母子两相依为命的艰难后,更是舍不得母亲吃半点苦,好不容易守得花开见月明,怎么可能让母亲撒手人寰。她知道,她在周鹤青心中的分量,怎么也比那个毛头小子重得多。 周鹤青靠在门板上,他对这样的境地感到深深的难堪和无力,这是他的错吗?为什么非得这样逼他。 像是赌气般,他给徐瑾打了个电话,母亲紧紧盯着他,和弦音乐过后,是徐瑾甜美的声音:“鹤青哥,怎么了?” 他看见母亲放松般地垂下肩膀,便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 母亲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拿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拿过杯中剩余的水合着药片咽了下去,“早这样不就好了?”她这样说,又长叹一口气,“你把徐瑾约家里来玩吧,我上次答应人家小姑娘了的,不然我明天就不去透析了啊。”不在她眼皮子底下盯着,她着实不太放心,见周鹤青满脸颓色,她又道:“你不要不高兴,你要是见着徐瑾还是这个死样子,我可跟你没完。说到底,妈妈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我还不是怕你今后一个人孤苦无依,起码回家以后有个人能跟你说说体己话,有个小孩趴在你膝头叫你爸爸!我有什么错!” 那我又有什么错呢!就因为喜欢的是男人吗! 他心里有个邪恶的声音,都说出来吧,全部都说出来吧,告诉母亲治病的钱从哪里来,医院联系好的□□是谁的。那个念头不断地在胸腔里翻滚,在脑海里肆意,逼得他太阳穴阵阵发痛,喉咙干涩难耐。 周鹤青再也呆不下去,拉开门逃了出去,周母在身后叠声问道:“你跑哪去?”周鹤青却不理,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一转身就消失在楼宇深处。 他起初在学校里处理工作,可终究是忍不住,一路骑着单车风驰电掣跑到徐闪亮家楼下,远远的,瞧着那间公寓没有光,浑身的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一路上,他想了千百种碰见徐闪亮的情形,却没想过对方会不会不在家。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徐闪亮站在他身后,只要他回头,就能握紧他的手。 二楼的窗帘紧紧闭着,窥不到一点光亮。 眼下才八点,连月亮都还来不及挂上枝头,他会去哪里呢。 周鹤青一下子就有些无措起来。 他锁好自行车,头被风吹得隐隐发痛,全然忘了自己有门钥匙,像个莽撞的头脑发热的高中生,等在心仪的人家楼下,就为了让他推开窗远远瞧上那么一眼打声招呼。 “闪亮。”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把双手拢在嘴前,跳起来,朝紧闭的卧室窗又喊了一声:“徐闪亮。” 那扇窗帘被“唰”地一下拉开了,露出他朝思暮想的脸。 徐闪亮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冷不丁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起初以为是做梦,等到半醒半梦时,又听人喊了一声,便爬起来拉开窗帘。 周鹤青在风里跑得头毛乱翘,眼下似乎有点被吓到了,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可脸却有点红了。天太黑,徐闪亮有点看不清,他撑在窗沿上笑眯眯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上来呀。哦,你没带钥匙?我给你开门。” 他穿的很少,睡衣看起来宽宽阔阔的,一走起来,人影就在里面晃动,也有可能是他太瘦了。周鹤青头一回发现徐闪亮这么瘦,是真的瘦,真丝睡衣贴在他的肌肤上,能看见起伏的蝴蝶骨和料峭的肩头。屋子里没开暖气,徐闪亮有点哆嗦,他把睡衣领拢起来,又去厨房少了点开水。像是等不及似的,将将烧了两杯,一杯递给周鹤青,一杯捧在手心里,他整个人才看起来好点,不再打哆嗦了。 周鹤青拧着眉毛,拉过他的手去摸他额头。 徐闪亮侧过头避开了:“没发烧。” 周鹤青摸了摸,手底冰冷一片,“快去加件衣服,不然把暖气开着。” 徐闪亮就抬手把暖气开着了,却没去穿衣服,坐在旋转板凳上,往被子里吹了一口气,小心地喝了一口,问道:“阿姨身体好些了么?” 追夫实在太刺激_60 周鹤青“嗯”了一声,又站起来去检查冰箱,果不其然冰箱里空空如也。他似乎是极生气,又强忍着,“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 徐闪亮喝下热水后,脸上泛了点红,这才看起来像个活人,他嘴巴往垃圾桶那边一努:“吃了呀,那不是么。” 垃圾桶里竟是些外卖盒子,堆在一处,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处理了,但随便扫一眼,就知道这人吃的不多。周鹤青弯腰去倒腾垃圾,徐闪亮说:“哎呀你别管了,过几天叫个阿姨来打扫就行了。” 听他这样说,周鹤青就知道这家伙估计几天没出门,缩在家里邋里邋遢的,心里没来由地就蹿起了一团火,“你看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语气凶巴巴的。 徐闪亮就有些不乐意了,“我一直这样的。”他满腹委屈地看了周鹤青一眼,小声嘟囔道:“你这么凶干什么。” 是了,他把在母亲那没发出来的无名火压到徐闪亮这来发了。 第52章 第章 52. 周鹤青揉了揉眉心,复又坐下,语重心长道:“你每天不好好吃饭,这叫我怎么能放心呢?” 徐闪亮撑着脑袋看他:“你不放心就过来陪我吃饭呀。” 周鹤青没说话,闪亮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接了一句:“其实吃饭么,不就是为了活着,不存在什么好不好吃,不好好吃,反正我活着,有这个结论就够了嘛。” 这谬论听得周鹤青哭笑不得,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来,起来,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填你的冰箱。” 离公寓楼大概两千米开外有一家大型卖场,就隔着这么点距离,徐闪亮都不大愿意去。就像他说的,吃饭只是为了活着,那么他活着,吃的是什么也就不太重要了。于是他推着推车,在周鹤青身后转了个弯直奔零食区,薯片先来十筒,巧克力要一沓,饼干看着还行,方便面必不可少……周鹤青推着一推车的菜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徐闪亮就说:“好巧啊。” 周鹤青伸手把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拿了出去,徐闪亮就盯着他也没阻止,“其实吧,除非你成天盯着我,那我肯定就吃不了了。”周鹤青闻言没说话,仍旧把一些十分没有营养的东西放回货架,留下一下徒有其表的酸奶果干。他指指自己的购物车,“也没买什么复杂的,还有一些调料,你有空了自己弄一下,很简单的,味道也不差。” 徐闪亮就慢慢地“哦”了一声。 等到晚饭开吃时已经约莫十点了,两个人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很是像样。说实话,徐闪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了,外卖多重油重盐重味精,调味料把食材本味掩盖过去,他时常以为自己塞了一口酱在嘴巴里。这顿饭他慢慢吃着,很是舒心。常言道“温饱思淫|欲”,这不,他刚吃完第二碗饭就咬着筷子问周鹤青:“今晚留下来吗?” 周鹤青顿了顿,不知是心中有鬼还是心中有愧,他摇了摇头:“吃完你就早点睡吧。”他还是那套说辞——母亲身体不好,我得回去陪母亲。 徐闪亮只好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好在开春后没多久学校就开课了,他虽然不是很想离开公寓,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上课。不过短短一个寒假,他就和那些狐朋狗友断的七七八八。除了那些事后,倒不是他不想找他们玩,而是人家不想理他,唯独一个黄问羽有时候还能跟他搭上两句话。但他也并不太想听,有时候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记不住事,常常左耳听了右耳便都流了出去。 那些沉甸甸的心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把他的苦难同周鹤青说说,可周鹤青总是很忙,一开始是陪母亲,后来说工作室事情多导师任务重,再过两三天便又说导师安排他出差,隔三差五就出差,他一个学数学的,怎么有这么多差要出呢? 徐闪亮不太懂,他就只好每节课坐在第一排全心全意用功读书,各位任课老师对他非常满意。 冰箱里会时不时出现一批食材,空缺的地方会被填满,过期的烂掉的会被扔掉重新换上新鲜的。即使他刻意不动也没关系,等到过几天打开冰箱,依旧焕然一新。他下课回到家里,会看见桌上摆的标准的四菜一汤,有时候已经冷透了有时候还是热的,可他每次都没碰到过周鹤青。他甚至有一次专门为了堵周鹤青,翘了一天的课呆在家里,从清晨到黄昏,从日升到月明,可周鹤青好像故意躲着他似的,就是不出现,他也拿捏不准周鹤青出现的时间。 田螺周先生对倾倒垃圾,投喂食物异常热衷,可就是不愿意见他的小爱人。 他们会在社交软件上聊天,每天都会视频语音,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里,可徐闪亮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跟一个虚拟人物谈恋爱,明明看得见听得见却偏偏摸不着甚想念。 他下定决心去好好堵一次,时间定在这周末,已经规划好了行动路线,可偏偏这个时候班级组织春游。春游啊,徐闪亮想了想,如果照以前来说他肯定是不去的,同学们偶尔问他,也只是象征性的。但也可能是憋的狠了,无聊地透了,所以等到班长例行公事似的问他:“徐同学,这周末我们组织全班白天打CS,晚上包场看电影,你去吗?” 徐闪亮想了想,点了下头:“去啊。” 班上那群聚在一起的女生便发出小声地欢呼。 黄问羽凑过来问他:“你以前不是都不参加的吗?怎么转性了?” 徐闪亮笑眯眯答道:“因为这可能是我大学最后一次和我可亲的同学们一起玩了,当然要留下美好的回忆啊。” 黄问羽恍然大悟——他读的是学校的“3+2项目”,可能这学期结束就要去国外念书了。 真人CS挺有意思的,徐闪亮以前没玩过这个,高中关在家里读书,等上了大学直接跳过一系列大学生娱乐节目天天泡酒吧。你问他酒,他可能给你说的头头是道,但你要问他CS有什么技巧,他一概不知。可还是兴奋,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除了和小周老师抱在一起,他还是头一回在别的地方体会到。 有的女生跑过来说:“徐同学,别打我!” 徐闪亮“啪”射过去一枪,心里默默道:“不好意思我是小基佬。” 身上脸上被喷了各种颜色的染料,还冒了许多汗,浑身脏兮兮的,邋里邋遢的,可心情却是雀跃向上的。即便是玩完了,洗完澡出了游乐场所,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一会想山顶那间小木屋,一会想刚才就不应该听黄问羽的话躲在山洞里不出来,应该迎面出击,这样也不会被人埋伏了,一会又想什么时候把小周老师也带来玩玩,一会还想,要在那个小木屋接吻。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徐闪亮有些兴致勃勃。 班长站出来推了推眼镜,“大家听我安排,现在上车去看电影。” 于是一群人又欢呼着涌向大巴,回城区电影院看电影,是漫威新作。徐闪亮作为一个漫威死忠粉,已经看过生肉了,但是还是对此充满期待,因为是和大家一起看的啊,大家。 他有些雀跃,站在大巴上振臂高呼:“一会看电影我请大家喝奶茶!” 他们定的是北城区最大的电影院,因为没有办法,一个班四五十人呢,要想坐在一起,只能去市中心最大的电影院,其他的地方要么太小要么位置不够,大家都不愿意分开来,况且,都选了最大的当然要选观影感觉最好的。他们一行人推推搡搡到了电影院,一部分人和班长去买电影票,一部分人跟徐闪亮去提奶茶。 小小的奶茶店突然多了五十杯订单,里面的工作人员顿时手忙脚乱。 徐闪亮就说:“不着急啊,反正我们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场。” 服务生:“……” 他闲得无聊,双手插在兜里站在操作台前面看人家操作。那店面巴掌大,混合着浓浓奶茶香气,熏得人有些飘飘然。他撑着脑袋看了会,又望向店外,黄问羽一个箭步堵到他跟前。 闪亮站得很里面,黄问羽这么一堵,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会黄问羽,:“你干嘛?” 黄问羽顾左右而言他:“我看看还剩多少杯。” 徐闪亮就往旁边一让:“那咱两换个位置,你进去看呗,我刚好想出去站会。” 哪只黄问羽这小子神里神经的,堵在那里把脖子一梗:“我就喜欢站在这里!” 徐闪亮说:“那你在这站着呗,我要出去。” 他往左黄问羽就往左,他往右黄问羽就往右,正当他被黄问羽搞得火冒三丈正想撸起袖子抡他一大耳光的时候,收银台门口响起了一个甜甜的女生:“你好,我想要……” 追夫实在太刺激_61 这会儿连收银员都忙着去做奶茶了,哪有功夫收银,那小哥头也不抬:“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们这还有三十杯没做,您看是等等还是?” 徐瑾挽着周鹤青的胳膊吐了吐舌,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说:“这家店生意未免也太好了吧。算了,电影马上要开始了,鹤青哥,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那女孩似乎有些困惑,她拉了拉周鹤青,但是周鹤青没动。 黄问羽唰一下冷汗就下来了,他正面是徐闪亮,背面是周鹤青,别的同学可能不太了解他们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但是他黄问羽清楚啊,他,他……他看都不敢看徐闪亮的表情,转过头去硬着头皮道:“周,周老师好。”甚至因为紧张,还小小的打了个结巴。 徐瑾就问:“你们学校的学生?” 明明还在春季,周鹤青偏生觉得恍如酷夏。他脑仁顿顿的,后脑勺传来的尖锐疼痛令他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几乎站都站不住,况且徐瑾还挽着他的一条胳膊,哦,要是现在有一把十米长的大刀直接把他的胳膊看下来就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机械性地张开嘴:“嗯。”他头一回怨恨起这座城市的小来,怨恨空气,怨恨月光,怨恨这场电影,怨恨这店面灯光为什么这么亮,这亮如白昼的日光灯将他狈态照得一览无余,将他打得无所遁形。 周鹤青往后退了一步,干哑道:“那我们先走了。” 于是徐闪亮抬起头笑道:“既然周老师的朋友想喝奶茶,那就让他们插个队呗,反正我们这么多也是要等,也不差这一杯两杯的。” 徐瑾抬头看周鹤青,好像在问:“可以么?” 周鹤青说:“不了吧,我们走吧。” 可徐瑾不想,难得的,她于机缘巧合之下窥见了周鹤青生活的另一个圈子,即使是一小部分,她也十分欣喜,哪怕只是看看,不随意搭话,她也想透过这冰山一角想想关于周鹤青生活的全貌,毕竟这位先生一直沉默寡言守口如瓶。 第53章 第章 53. 最后还是买了,大杯的奥利奥奶茶,还是两杯,周鹤青表示不要,可徐瑾还是给他点了一杯。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也只有女人和……和徐闪亮比较喜欢了。他站在旁边不敢说话,可一直拿眼神去瞥闪亮。徐闪亮就站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他穿着兜帽卫衣,底下一条牛仔裤,运动鞋上还沾染了一些染料,头发是刚洗过的。奶茶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眼睑下便投射出如羽般绵密的阴影,正漫不经心地撑着脑袋去看操作人员打奶泡,好像并不为此情此景所动。 周鹤青既想让他看他一眼,又不敢让他看他一眼。 害怕什么呢?是害怕徐闪亮当场发飙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还是害怕在徐闪亮的眼睛里看到无动于衷。 可闪亮偏不,他像是要和周鹤青躲猫猫一样,偏生不让对方看见他的脸。他执拗地盯着奶茶小哥的动作,撑着脑袋的手捂住了大半张脸,却能看见唇色泛着白,喉结不断滚动。 快走开啊,徐闪亮想,幸亏有吧台能借力撑一把,不然老子就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快走开啊,我要哭出来了。 徐瑾在等奶茶的空当里问他们:“你们是哪个专业的啊?” 有人回答是外院的,徐瑾就奇道:“可你不是教数学的么?” 别的学生没上过他的课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周鹤青不说话,徐闪亮不搭腔,黄问羽只好硬着头皮上:“周老师上学期开过高等数学的选修课,有幸上过。” 徐瑾就笑起来:“嘿,你们外院的孩子还挺好学啊。” 黄问羽就干笑两下,徐瑾还想问:“你们周老师上课什么样啊?” 正好奶茶做好了,周鹤青一把接过来,说:“走吧。”徐瑾这才撇下话头:“那我们先走了,谢谢你们啦。” 他俩并排走着,周鹤青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他们还没走远,便依稀听见几个女生跟黄问羽说:“这老师好帅啊,这么帅的老师你居然去上课都不告诉我们!”又或者是“那是老师的女朋友?老师的女朋友也好漂亮啊。”徐瑾也听见了,走在周鹤青身边,有点小害羞地重新挽住了周鹤青的胳膊。已经抽开过一次,没有办法再抽开第二次了,周鹤青只得拉大步伐,想要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走开以后,黄问羽嚷道:“你们那什么眼神,那个女的哪里好看了,丟人堆里也不过就是个路人!怎么可能是周老师的女朋友!说不定是妹妹呢,是表妹呢!” 有女生就喷他:“你眼睛有问题啊,你没看那个小姐姐看向周老师的时候,眼睛里面都冒爱心了么!你在这嫉妒个什么啊!你还不承认你是死基佬!你说!你是不是暗恋这个周老师!”外院本来女生就多,叽叽喳喳的,颠倒黑白的功力那叫一个了得,直把黄问羽逼得汗毛炸起,“去去,把这些奶茶拿过去给大家分了!” 好不容易清干净闲杂人等,黄问羽转过头来问道:“闪亮,你没事吧?要不电影你别看了,回去休息还是?靠,我要堵在这里等他们电影散场了把周鹤青打一顿。” 那压在徐闪亮肩头的千斤巨石离开了,他这才将身体站直,双手揉了揉脸:“别呀,难得集体活动,回去干什么?”说着他把剩下的几杯奶茶全部拎上,付了钱,先一步朝同学们跑过去。 太难堪了,太太太难堪了。 他害怕一个人呆在角落里胡思乱想,害怕一个人等在原地等周鹤青回心转意去哄他,要是周鹤青不哄他了呢?就算是骗骗他,他也不乐意了呢?他现在没有办法一个人呆着,总想有人陪,做点事,然后把那些负面情绪全部从脑子里挤出去。 电影还没开场,大部分人都等在候场区,徐瑾找了个两人沙发的位置,周鹤青把电影票拿给她:“对不住啊,我现在有点急事,电影开场了你先进去。”他说完,不等徐瑾回答转身快步走出电影院往奶茶店那个方向跑去。他边跑边给徐闪亮打电话,先是响了几声没人接,再打过去先是对方已关机,要是真的关机那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直接被人拉黑了。 奶茶店门口没有人,那一帮嘻嘻哈哈的大学生早没了踪影,他不死心地还想给徐闪亮打电话,却发现刚才看见的那群学生里有几个女生从饰品店走出来往电影院方向去了。 周鹤青低着头跟在她们身后,一眼就瞧见放映厅门口站着的徐闪亮,有几个女生围着他,他却好像心不在焉,甫一触到周鹤青目光就迅速转开了,黄问羽挡在他身前对周鹤青怒目而视。 好死不死,居然是同一场电影。 徐瑾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生气还有一点点喜悦,她用吸管搅动奶茶,拿乔道:“你不是有急事看不了了吗?” 周鹤青没说话,他拉开徐瑾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目光却时不时向闪亮那边看去,那群孩子们围在一起青春洋溢的样子令人看了好生羡慕,徐闪亮却淡淡的,并没有怎么跟她们说话,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周鹤青扶额,顿觉一阵头痛,看来是真的把他拉黑了啊。 电影开场以后,他跟着大部队徐徐前进,等落座环顾四周,才发现闪亮他们就坐在后面,和自己中间隔了四五排的距离。他站在过道上也不动弹,深深地看了徐闪亮一眼,徐闪亮却不看他,偏过头低声和别人说些什么。徐瑾跟在他身后困惑地问了一声:“怎么了?”他才回过头来说:“没什么。”便往里走了,再回头看徐闪亮,才发现对方朝他投来颇为怨恨的眼神。 他现在非常想和徐闪亮聊聊,可对方被人群簇拥着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开场不过二十分钟,周鹤青可能已经回了八百遍头,徐瑾有时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没什么。 等到超级英雄受了伤,旁边女同学还没来得及哭呢,徐闪亮先嚎上了。眼泪啪嗒啪嗒的,顺着下巴流进衣领里,怪痒痒的,他就抬手擦了一下。3D眼镜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影院里又黑,他便明目张胆地等着周鹤青的后脑勺,像是要把那里灼出个洞来,心有灵犀般,周鹤青往后看了一眼,荧幕反光折射到徐闪亮下巴上那颗悬而未决的眼泪,他就坐不住了。 周鹤青起身出去,在静谧无人的洗手间里点了一根烟,他靠在墙上,头一回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陌生极了。明明还是一样的样貌外型,可眼睛里的惫态骗不了人。他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一根烟还没抽完,洗手间里进来一个人。 徐闪亮若无其事地从周鹤青面前走过去,先是上了个厕所,然后走到洗手台洗手,再若无其事地路过周鹤青出去。他刚走到门口,就被周鹤青拽住手腕推倒墙上,对方整个人压过来,夹着香烟的那只手撑在墙壁上,令他无法动弹。 两人怒目而视。 忍不住的,徐闪亮刚才在电影院里面就不太忍得住,别的同学还真当他是心疼超级英雄,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在哭个什么劲。 他的大脑是麻木的,心里是千疮百孔的,唯恐被人落下遭人抛弃。在面对周鹤青的问题上,心理往往先于大脑发出指令,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鹤青一出去,他就也跟着出去了。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追夫实在太刺激_62 燃尽的烟灰积得老高,微微一动,便成段地掉下来,烫到周鹤青手背上,他连忙甩了甩手,,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攥着徐闪亮的手腕。 他疲惫道:“你别跑好不好?” 徐闪亮就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露出倔强的神情,“我本来就没跑。” 周鹤青一时无话,他把手中燃尽的烟蒂扔了,“你听我解释。” 徐闪亮说:“我听你解释。” 周鹤青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解释原本应该出差的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解释他和徐瑾的关系?他努了半天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探头往洗手间外面看了看,拉紧徐闪亮的胳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影院,坐出租车回的公寓楼。一路上,周鹤青都没怎么说话,他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以至于回到徐闪亮的公寓,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闪亮便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大马金刀坐到沙发上,他自己以为自己气势很足很强,手却兀自抖个不停,只好从身后揪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清清嗓子:“说吧。” 周鹤青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他起初低头揉动眉心,后来下定决心般将面前水杯的水喝尽了,才把前段时间那些荒谬的事情说给他听。 徐闪亮似乎还有些未消化完全,慢慢的,嗫喏的,他说:“所以你前段时间说导师叫你回去处理事情是假的,出差时假的……”他还没说话,周鹤青就急急打断道:“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就挨过这一段时间好吗?挨到我母亲做完手术,我就和那姑娘摊牌。”他说着坐过来,拉着徐闪亮的手。 徐闪亮猛地甩开他站起来:“我说过我会信你!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不可以吗?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啊?”他说到后面几乎泣不成声,周鹤青真怕他说出要分手的话来,连忙站起来把他拥在怀里,一边亲吻他的发顶,一边抚摸他的背脊:“是我对不起你,别哭了好吗闪亮,是我对不起你。” 第54章 第章 54. “我求你再信我一次。”他这么说。 天刚蒙蒙亮,窗外仍旧是蔚蓝色的,那蓝色漫过窗棂,漫过周鹤青的睡颜,漫过他们不知所措的将来和跌跌撞撞的过往。 窗外鸟雀啁啾,他似乎听见了春天的回响。 有人说,爱是互相折磨,可你折磨了我,我却不大舍得。 和我恋爱吧,我那么乖,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嘿,你要不要来爱我。 大抵是觉得痒,周鹤青笑起来,他闭着眼将徐闪亮搂在怀里,“不睡吗?再睡一会吧。” 肌肤相亲的感觉令人感到眷恋,徐闪亮慢慢下移,把耳朵贴在周鹤青胸口听他的心跳。柔软的短发在鹤青肌肤上不断摩挲,他感到一阵心悸,便睁开眼来往下挪了挪,将被子蒙住两人脑袋,笑道:“我看你是不想睡了吧。” 他们不|着片|缕地抱在一起接|吻,抚摸彼此的身体,昨晚激烈的X爱令他们身心都得到了满足。周鹤青一手慢慢探下,手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他本不想理,可那声音一声大过一声,锲而不舍地,挂断以后又打了进来。闪亮推推他,示意让他接电话。周鹤青便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身材健硕,容貌俊朗,腰上几乎没有赘肉,只有硬邦邦的八块腹肌,手感惊人,即使是臀部,也比常人要挺|翘,他身上纵横交错的,是一些斑驳的指迹和吻痕。徐闪亮也坐起来,趴在他的肩头。 “妈。”周鹤青接过电话,神色古怪地回头看了徐闪亮一眼,徐闪亮便不再作弄他,用眼神问他需要回避吗?周鹤青无声回道:“不必。” 周母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徐瑾跟我说,你看电影看到一半怎么跑了?” 徐闪亮小声轻笑一下,重新躺回去,一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天花板。 周鹤青道:“我跟她说了,学校临时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她还给你说这个?” 周母有点不高兴:“不是她跟我说的,是我主动问人家,人家才告诉我的,你可得对人家上心着点,我会经常问的,别想给我撒谎混过去!” 周鹤青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妈。你按时吃药,按时做透析,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周母道:“我怎么就不能操心了?你学校真有事?你不会还背着我和那个狐狸精来往吧?” 周鹤青往旁边看了一眼,阳光劈开了灰蒙蒙的蓝,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那上面似乎盈了些泪,不由得,周鹤青呼吸就慢了半拍。 他急急同母亲说道:“妈,我现在有点急事,回头再跟您说啊。”便把电话扔在柜子上,继而整个人覆上去,他这才挺清楚徐闪亮在说什么,他说:“爱我。”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周鹤青似乎在母亲、徐瑾、闪亮之间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平日里和徐瑾一起陪母亲去做透析,然后吃个饭算是交差,再回到徐闪亮家里给他做饭,盯着他吃完自己再离开。所幸他大大小小的论文已发,对于这个即将毕业的博士生不常出现在工作室里,导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月底的时候,海市另一所著名高校给他发来工作邀请,年薪补助他都十分满意,便一口答应下来。一开始只是做一名讲师,但他年轻有为,想要出人头地也不过是时间关系。 他挂掉对方的电话,兴冲冲地只想庆祝一下,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闪亮,便打开通话记录想要给他打电话,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好久,在长长的“徐瑾”的里,才找到一个不那么起眼的“闪亮”。 周鹤青皱了皱眉头,暗自检讨最近自己确实对闪亮给予的关心少了。 对面很快就接了,隐隐约约的似乎传来人声,周鹤青问:“你在哪儿?” 闪亮“啊”了一声,那些嘈杂的声音弱了下去:“在家呢?怎么了?” 周鹤青便舒展眉头笑起来:“在看电影?” 闪亮:“嗯。” 周鹤青:“走,收拾一下,我请你吃大餐,今天发offer了!” 闪亮也有点高兴,他先恭喜了一下周鹤青而后道:“嗯……不能在家里吃吗?我不太想出门,我们可以选择外送的。” 他不是不想出门,而是不敢出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一旦走出那个像“门”一样的东西,他的梦就碎了。 他总哄他,骗他,再没完没了抱在一起亲在一处,就以为日子还能过下去。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表面的和谐不过是个虚伪的假象,那横在他们心口上的刺,以为只要不去碰它,便能将它彻底遗忘掉。可那是刺啊,它横在那里,插在心尖上,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提醒你它的存在。哪怕是只风过,哪怕他只是在捕风捉影,也能叫人痛彻心扉。 徐闪亮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场病态的关系里坚持多久,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妒妇,或者说是像一段婚姻关系中不受丈夫宠爱的妻子,日日夜夜守在曾经他们充满欢笑的家里,日日夜夜得不到垂怜。他变得沉默寡言,喜欢呆在家里花大量的时间看书看电影,好像只有在脑海里塞满别人的故事,才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凄苦。 周鹤青回来的时候,屏幕里正在放映着《怦然心动》。在饭店点好的外送还没送来,他靠坐在懒人沙发上把徐闪亮圈进怀里。他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因为以前功课多学业重,他要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对的事情上,但既然徐闪亮想看,他就只好陪着他一起看。 他是从中途才开始看的,不懂前言,想要和徐闪亮搭话,就乱七八糟说些什么:“这俩小孩真有意思”“这也太巧了吧”“编故事呢”云云。 徐闪亮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傻啊,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怪在她喜欢他那么多。” 是啊,怪就怪在他喜欢他那么多。 追夫实在太刺激_63 周鹤青笑眯眯地捉住他的手亲了一下,“你说什么都对。” 口袋里的手机兀自震动个不停,周鹤青拿出来扫了一眼,就放开了捉住徐闪亮的手,他说:“我去打个电话。”便转身离开了二楼。 从镂空的阁楼向下看,能清楚的看见这个年轻男人一切举动,包括表情。他长大了,不再像是以前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总是充满温和与包容,做对了题又糖吃,做错了还能得到褒奖。他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充满了怜爱,如同在看自己年幼的胞弟,可徐闪亮不想做他的弟弟。如今他长大了,他学会隐忍和坚强,他能独当一面,能把沉甸甸的责任放在肩上,可他却忘了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没有时间同他讲话,却总是打很多电话,藏着掖着,眼神躲躲闪闪,回来的时候清清嗓子,徐闪亮就知道,他又要去见那个女人了。 有时候说是陪母亲,有时候说是有急事,没有一次说是要去见徐瑾。 可徐闪亮就是知道,他要去见那个女人了。 他趴在地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透过栏杆的间隙向下看,等到周鹤青看过来,他便马上缩了回去。他那么帅气啊,很难有女人不会动心吧。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闪亮重新坐好,就感觉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在自己眉心落下一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我妈……知道了我……的事,非要今晚一起吃饭,你……” 徐闪亮说:“你去吧。” 周鹤青便如释重负般,“那外送一会到了你先吃着,我点了很多你喜欢的,晚上早点睡,不用等我……” 他究竟知不知道啊,他只要一紧张一愧疚话就变得特别多。 徐闪亮抱着抱枕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鹤青走后,他把电影关掉了,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一会,楼底下门铃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周鹤青,后来打开门看见个陌生人,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是饭店外送的。 你看看,就连记忆力也变差了。 榴莲烤肉双拼披萨,上好的牛排还冒着热气,黑椒汁是单独包装的,旁边还有一整只的烤鸭,也有一些韩式炸鸡……断断续续的,总有人来,中餐西餐韩式日料,周鹤青似乎是拿捏不准徐闪亮到底喜欢吃什么,他就把他们常吃的点了个遍。 可这不是我喜欢的啊,徐闪亮坐在餐桌前拿着刀叉面无表情地想,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所以我才总是点这些东西。 他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又撕了一点点的披萨,那只烤鸭看起来油腻腻的,他才吃了那么一点,胃里就泛起了恶心。 五点零三分到五点二十六分,周鹤青一共在这里呆了二十三分钟,其中有七分钟他们抱在一起,周鹤青一共对他说了六句话,最后一句是——“不用等我。” 徐闪亮用手抹了把脸,把那些湿漉漉的痕迹都抹在桌布上了,才埋首大吃起来,这顿丰盛的晚餐,他一直吃到了半夜十二点。 第55章 第章 55. 周鹤青看着身边的徐瑾,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即便是玩偶店玻璃橱窗里的玩偶小人,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再一脸满足地拉着周鹤青的手走开,好像只要看看就会特别满足。她从不开口找周鹤青要什么,一点也不像徐闪亮那么蛮不讲理——我要吃这个,我要你给我做那个,但凡有一点点不顺心,徐闪亮就要大发脾气,然后再缠着他认错,“小周老师小周老师”叫个不停…… 她看了那么久,周鹤青有点伤脑筋,只好趁徐瑾走开的空当掏钱把那一对小人买了下来,想了想,又掏钱买下了一只巴掌大的北极熊毛绒公仔,手感软软的,像极了徐闪亮。 徐瑾收到玩偶小人的时候,高兴雀跃地像个小孩子,她垫了垫脚尖,似乎想要亲周鹤青一下,可奈何对方长得太高似乎不也大领情,或者说压根就没注意到,碍于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她只小小的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看吧,周鹤青心里想,要是徐闪亮的话就非得把人拉到角落里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即使他有事,跟徐瑾说自己得提前走,徐瑾也只会温柔地点头说好,那要是换成闪亮,必定任性妄为蛮不讲理地不让他走…… 忍不住的,他会把徐瑾和徐闪亮拿起来作对比,就像他以前时常会在徐闪亮身上找徐鸣远的影子一样。他在看向徐闪亮的时候,余光里总会扫到旁人,归根结底,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真的会和徐闪亮一辈子在一起。 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小的生活经历,颠沛流离和情感的缺失,令他从骨子里就不相信什么永远,他只在乎当下,他只看得到眼前。 他摸了摸衣兜里的毛绒公仔,想着徐闪亮一定会喜欢。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走了进去,他在空掉的玻璃橱窗前站了很久。徐闪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样陌生又愤恨的表情,是嫉妒的丑态。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约会过,不会在众人面前十指紧扣,不会分享同一杯奶茶,他也没收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顶多在黑布隆冬的电影院里接吻。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可他仍是觉得自己好像从内里坏掉了,那些肮脏的负面的情绪不断地、不断地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攀爬到他的脖颈,盘踞在他的脸上,继而露出那样丑陋的表情。他没办法了,那些苦苦支撑的日子将他戳得千疮百孔,几近维持不了平日里的假象。他不是第一次跟踪他们,可每看一次,他就要崩溃一分。 他会不会喜欢上她呢? 是不是我还不够好?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如藤蔓般肆意生长占据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耳不能听目不能视,令他浑身上下无法动弹,只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他看见她喂他吃冰淇淋的样子。 他看过她小鸟依人挽着他的胳膊甜蜜喜悦的样子。 他也看过他们去游乐场大声欢笑的样子。 …… 及至开了花,结了果,想必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可他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啊?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看,不可以去想,可他控制不住的,就想去了解秘密的全貌,以谋求虚妄的心安。他们开始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彼此都被折磨得没有了脾性,唯有相拥着不说话时,才能尚且得到一丝安宁。 好在医院已经确定下了手术时间,安排在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日,有了盼头,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也许是确定好了手术时间,周鹤青找到借口,不再同徐瑾见面,反倒往闪亮这里跑的次数频繁了起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每天都给徐闪亮煲汤。 今天是玉米排骨烫,明天是牛骨萝卜汤,还有鱼汤菌菇汤,变着花样,怎么补怎么来,做好了饭也不走了,会坐下来陪徐闪亮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徐闪亮觉得太不真实,在家里就像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周鹤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即便周鹤青在厨房忙活着没工夫理他,他也得把作业搬到餐桌上去做。 好在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小周老师答应他了的。 他们面前摆着四菜一汤,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周鹤青看他馋得厉害,单独盛了一小碗摆在他面前,这样凉得快。 他重新坐好,下意识道:“多吃点,明天早上就不能吃东西了。”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徐闪亮捏着勺子有些莫名其妙:“明天早上我为什么不能吃东西?” 他多聪明啊,一问出口,就明白了周鹤青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的时候,父母的疼惜是假的,哥哥的敌意是真的,母亲的嫌恶是真的,父亲可能只是把他当做曾经征服过一个优秀女人的战利品,长大以后就知道,同学的情谊也是假的,每个人都想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可他能有什么呢?他除了满腔的爱意其实一无所有啊。他以为啊,这世界上的虚情假意那么多,但至少有那么一个人不会这样对我。这个人会分享他的喜悦,会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他擦眼泪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会认真听他在说些什么,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会在意他的想法,会告诉他是非对错,会站在他那边帮他出气。 可那是停留在二十岁之前的小周老师,那个小周老师已经被永远地留在时光的罅隙里了 人都是会变的。 追夫实在太刺激_64 徐闪亮看着面前的鲫鱼豆腐汤只觉得如鲠在喉,“所以,你近段时间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以为伯母要换的□□是我的?给我煲汤是,陪我出去是,和我上床是,就连上学期期末我高数答得一团糟,给我及格也是,就连你说你喜欢我,都是假的是不是?” 究竟是从哪一个环节开始出的问题呢?徐闪亮想不明白,他心里甚至在恳求周鹤青,可周鹤青不说话,愕然的表情仿佛受害者应该是他。 你反驳我啊,我求求你,你反驳我好不好? 徐闪亮像是放弃般,疲惫道:“我究竟怎样做才能讨你的欢心?” “我也曾想过要利用愧疚感把你捆在我身边,但很可惜的是,那个人不是我,医院后来打电话过来说出现了一个匹配度比我更高的。”他嘴角牵起一个难看的弧度:“你后悔了吗?之前对我那么好,我这么没脸没皮的其实你早就恶心透了吧。” 那些肮脏的扭曲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侵蚀殆尽,弥漫的黑气里是他的孤独和痛苦,亦是他的利剑,他克制不住地就想要伤害他最爱的人。但他更像是一只受伤颇重的幼兽,事到如今只会痛苦哀嚎,再也接受不了别人的好意。 周鹤青脸色白了几分,他伸手按在闪亮手上,想说不是的,但他发现徐闪亮在抖,克制不住的,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可仍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他终于……爱上徐瑾了吗?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像是不得到回答便永不甘心,他艰难张嘴问道:“你那个时候求我,是不是害怕我不愿信守承诺,不去医院做手术?” 周鹤青:“不是的!” 可徐闪亮闭了闭眼眼睛,落下一行清泪,周鹤青明白,他不愿相信他了。他反驳得太晚,错过了最佳时机,等到他想握紧闪亮的时候,徐闪亮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徐闪亮声嘶力竭道:“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我啊!你说过你和她只是逢场作戏的!” 多可笑啊,他和一个女人共享爱人那么久,可到底还是输了。 他像是一个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一味地将面前抓到的一切都往周鹤青身上砸过去,汤汁兜了周鹤青满头满脸,可他躲都没躲,只等着徐闪亮平息自己的怒火。 能扔的都扔了,该砸的也都砸了,餐刀斜着飞过去的时候,周鹤青还是躲了一下,眉峰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刹那间鲜血如注。 徐闪亮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直到此刻才清醒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他捂住脸,把那些呜咽全部堵在嗓子里,他感到周鹤青似乎想过来,吼道:“别过来!滚出去!你快滚啊,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 别看我,别看我的丑态,别看我善妒的脸。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周鹤青沉默地站在原地,那些淋漓的汤汁顺着他的头发他的脸颊,混合着残存的血迹,缓缓滴落到地面,那么安静啊,这点细微的声音他们都能听得清。片刻后周鹤青动了,他弯腰将那些破碎的瓷器和食物打扫好扔到垃圾桶里,又将地上污垢一一擦尽了,才转身走开。 徐闪亮双脚踩在椅子上,他把头埋得很低,尽全力抱着自己,他听到周鹤青离开以为这个人终于受不了走了,没想到又听见回来的脚步声,下一刻整个人突然腾空,是周鹤青将他抱了起来。 周鹤青脱掉上衣,露出赤|裸强健的上半身,他把徐闪亮抱到沙发上坐好,又返回去将桌布和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 他们彼此沉默不说话,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才过了几分钟。 洗衣机完成了它的使命,不要命地叫了起来,像催命符,也像神对他们做出最终审判的宣告。 徐闪亮偏过头去不看他,“你走吧,阿姨明天早上的手术,她很需要你。” 第56章 第章 56. 周鹤青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徐闪亮便不再理他,径直起身往楼上走去。他似是累极,也可能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像只企鹅,就连上楼梯也得扶住扶手才能稳住身型。周鹤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见着他进了卧室,才放下心来。他站在卧室门口,并没有进去,用手狠狠搓了搓脸道:“闪亮,我没有喜欢她,我……”他看了眼被子隆起的鼓包,徐闪亮把头埋了进去,但他知道他是听得到的。周鹤青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现在不想和我说话,我知道,但……我会做给你看的。” 周鹤青承认,他是有私心的,既然母亲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只要知道闪亮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总会有办法的,所以他才会一直说挨到手术之后一切都会好的。可他没有想到,老天爷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接到第一通电话,却没有接到第二通。要怪就怪他太贪心,他总想得到好的,总想要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事实告诉他,鱼和熊掌是不可以兼得的。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完就转身下了楼,他似乎是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洗澡,又似乎是出了门。徐闪亮没有管那么多,他只是突然间觉得好累啊,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再同周鹤青吵一架,便放任自己昏昏沉沉的睡去。 手术安排在清晨六点半,是第一台手术。 头天夜里,周鹤青到医院陪了母亲一晚上,帮忙推去做了许多术前检查,还得监控心率。可他时常在走神,在想徐闪亮在做什么,会不会在哭,心里是不是很难受。他心神不宁,即使躺在陪护床上,也睡不大着。走廊里总有人在走动,有时候是查房的护士,有时候是起夜的病人。他的伤口已经被小护士简单处理了下,面对母亲的询问,他也只是说不小心磕着了。 他只要闭上眼睛,面前就是徐闪亮哭泣的脸。 那行清泪像是一把利剑,从当空劈下来,劈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痛难耐。 好在天亮得不是太晚,约莫五点的时候,就有医护人员过来做准备工作了。他昨天豪言壮志地放话说要做给闪亮看,可面对母亲时,便又打了退堂鼓。他想,还是再等等吧,等到母亲做完手术再说,不然很容易影响病人心情,不利于康复。 他脑子里很乱,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看起来可能有些胡子拉碴六神无主。徐瑾一大早就赶过来,可正值工作日,路上有些堵,等她到的时候,周母已经被推进去了。她看见周鹤青这样,吓了一大跳,那副神情憔悴的模样配上眉角包扎的纱布,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女孩子略微冰凉的手碰了碰周鹤青的额角,“没事吧?” 周鹤青摇了摇头。 徐瑾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她看了一眼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安慰周鹤青道:“阿姨会没事的。更何况肾源匹配度那么高,主治医生医术了得,一定会没问题的。” 周鹤青“嗯”了一声。 鹤青哥今天有点怪?徐瑾想,因为我迟到了他可能有点生气?她就小心翼翼地和周鹤青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其实一大早就出门了,但是刚才路上堵车了。” 周鹤青心想说,我知道。看得出来,徐瑾跑了很长一段路,她坐下来的时候还在微微喘着气,额发也因为奔跑的缘故从中间劈开来,翘得乱七八糟的,脸颊红扑扑的,显得十分可爱。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很善解人意,她从不耍小性子,待人谦和有礼,是一个值得被人疼惜的女孩,但那个人不是他,也不该是他,是他的自私玷污了少女的心意,辜负了爱他的人们。 “徐瑾。”周鹤青道。 徐瑾正四处探头张望,突然被叫到名字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她露出微笑:“怎么了?” 周鹤青说:“我们结束吧。” “什么?”徐瑾有些不敢相信。 周鹤青便又道:“我们结束吧。”他的声音干净好听,可说出去的话却十分残忍,更何况是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惹得旁人纷纷侧目,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一个宇宙无敌超级大渣男。 宇宙无敌超级大渣男说:“你是个好女孩,但你的良人不是我。” 徐瑾站起来,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连唇色都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白,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你什么意思?” 周鹤青便抬头看向她的眼睛,他目光清明透彻,内里藏着坚定:“其实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徐瑾二话不说,抡起手提包朝他脑袋扇了一记大耳光,之后便扬长而去。 追夫实在太刺激_65 徐瑾走后,周鹤青靠坐在长椅上,他闭上眼睛,头向后仰着,甚至低低地笑出声来,那潇洒肆意的样子,旁人见了,兴许要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手术进行到三个多小时的时候,有医生出来告诉他手术进行的很成功,接下来的两天病人麻药未醒要进入ICU病房监控,即便是家属也不得见面,意思是他可以回家休息两天了。 周鹤青感谢了医生,出医院门的时候,感觉到那盘踞到胸口诸多时日的浊气终于被吐了出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神清气爽。医院街道两旁种满了不知名的花树,这时节那花仍旧开着,艳艳的,并不十分繁茂,也许是快过了花期,风一过,那些细碎的花瓣便洋洋洒洒飘落下来,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花香。 他想到闪亮,想到对方泫然欲泣的脸,不由得心下一紧,出了医院,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往徐闪亮家去。他去时很急,连上了车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见到闪亮,旁的什么都没想。可等真到了街角,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随着地标性建筑的出现一股脑地冒出来,在他脑海里翻腾,往他心口上转。 那颗心就砰砰跳起来,是紧张是害怕是不知所措。 他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想好见了面要说什么,要说那些话,要道歉,要许下承诺。可他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啊,他空有一张嘴,犯了许多错,现下里说什么,可能人家都不大信了。 那该怎么办呢? 他最终还是在离公寓楼两条街的地方下了车,明明再过两年就三十岁了,像个得了强迫症的小孩,非得踩着砖线才能走路,踩不对或者是走歪了,都得返回去重新再走一遍。因为这样可以走得慢点再慢点,慢到足够让他想出对策。他总是这样,做事要瞻前顾后,要想他的责任与担当,凡事要做出他的PLAN A PLAN B……以保万无一失,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没办法像个小孩子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身后。他佩服徐闪亮的勇气,也羡慕他能爱得义无反顾,他也知道闪亮要的是什么,可他现在给不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得了。 他才二十岁,还有那么大好的年华,不应该这样耗在他身上。 他做好了决定。 周鹤青重重地叹了口气,玻璃橱窗里映出他那张忧郁又迷人的脸,一只刚足月的奶猫趴在玻璃窗上,冲他“嗷嗷”地小声叫唤。周鹤青听不清,但大抵上还是叫出声了的,他抬头看了一下,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宠物店门口,他想了想,便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一手提了个大大的购物袋,一手提了个小笼子,那只白色的小奶猫嘤唧唧地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临到楼前,又想了想,把笼子里的小猫掏出来,把笼子扔了,营造出一副这猫是他半路上捡的,看他多么有爱心这种假象,何况这是猫啊,徐闪亮一定会喜欢的。他看得出来,闪亮是想养猫的,可出于不知道是这样还是那样的原因,这个愿景总是不了了之,管他的,他就不信徐闪亮还能把这猫扔出去。 等到了楼前,一眼就瞧见院门口台阶上坐了个白衣少年。 他才发现,徐闪亮竟变得这么瘦了,风吹过,薄薄的衣衫便贴在他的身上,露出那些嶙峋的料峭的骨骼,连下巴都比平日里要瘦削许多。他坐下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手里拿了一根逗猫棒,那些一整个冬天都挤在猫窝里的胖猫们只有暖和点的时候才会出来运动运动,它们争相跳着伸爪去够逗猫棒顶端的小羽毛,等周鹤青走得近了,那些猫们都炸起尾巴朝他凶凶的露出尖牙,等他走得更近了,又都胡乱蹦跳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徐闪亮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百无聊赖地在虚空中挥舞两下逗猫棒。 周鹤青硬着头皮上前,开始搭讪:“你吃了吗?” 徐闪亮没说话。 他又问:“你不会在这等了一天吧。”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就绵绵麻麻地疼了起来。 徐闪亮还是没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让小周老师滚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他想,爱情分什么对错呢,爱本来就是自私的,爱情那么苦那么难,谁往前走一步,另一个人就势必得往后退一步,只有这样两个人的手才能紧紧握在一起,那么小周老师往前走了一步,他为什么就非得也往前一步,撞得两个人都头破血流呢?他本来就是打算去手术的嘛,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小周老师走得太快,快到他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快到有点让他分不清楚是过去还是现在,他爱的究竟是虚影还是真实。 于是他说:“你想得美。” 昨天发生的事情,周鹤青不说,徐闪亮也不说,他们头一回在同一件事情上保持了默契——既然这种不堪的往事碰一碰就要痛得死去活来,那为什么还要去触碰呢?就当无事发生,也就翻篇了。 周鹤青就干巴巴的说:“我和徐瑾说清楚了。” 徐闪亮“哦”了一声,他看见周鹤青衣兜处有一块可疑的隆起,便指了指问他:“那是什么?” 周鹤青就掏出来,冲他摊开五指,掌心中央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它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还要冲陌生人滋开獠牙。 “那什么,在路上捡的,看见可怜就捡了,我也不会养,就送给你吧……” 第57章 第章 57. 那只猫看起来小小的,可能才刚睁眼,徐闪亮用手指头摸了摸小猫的脑袋,那小猫就把眼睛眯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又舔了舔闪亮的指尖,好像在说饿了。 “你妈妈呢?”他把小猫拢在掌心里进了门,柜子里还有些喂小猫的羊奶粉,他记着放在哪来着。门没关,周鹤青便跟在他身后从善如流地走了进来,他心里做好了决断,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徐闪亮说,便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两天后,医院打电话来说,周母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和徐闪亮分开去照顾母亲,然而这两天徐闪亮一颗心全扑在小猫身上。那小猫粘人得紧,无论徐闪亮走哪它都紧紧跟着,在两脚中间转来转去,好几次都差点将它踩到,无法,徐闪亮只好时时把它揣着,周鹤青一靠近他就连忙摆手示意有猫。 医生说,周母恢复得很好,如果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话,大概用不了一两个星期就能出院。 医院里来来去去,来了几个人又走了一些人,他们运气比较好,两人间的病房里另一个床位的大爷昨天出院了,周鹤青偶尔累了困了就在那张空着的病床上小憩一会。第三天的时候,母亲已经可以吃一些流食。周鹤青把病床摇高,拿小勺一点一点喂母亲喝白粥。 母亲看起来精神好了点,嘴唇不再是青紫的,喝了点粥,渐渐透出本色来,脸也不再显得苍白病态,周鹤青松了一口气。 周母喝了两口粥,有些困惑地问周鹤青:“徐瑾那孩子呢?”她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我都住院这么久了,她也不来看我一眼?”她有些意有所指接着道:“你不会是不让人家来吧?” 她每天都在输大量的药剂,同时吃很多药片,帮助收刀口的,减少排异反应的,止血的……林林总总数不太清,那些药味道不好,静脉也被输液针灌得肿起,她在受苦,周鹤青实在是不想和她说这些。但他拖得了一天两天,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拖下去,事情迟早有败露的一天。 他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递到母亲嘴边,见母亲不喝,才平淡道:“我和她分手了。”那样子不像是伤了什么女孩子的心,反倒更像是在说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一样简单。 他把粥又递到母亲嘴边,见母亲仍是不喝,才把碗和勺子放在一旁柜子上,又在床边椅子上坐好。他两手轻轻握成拳头,端放在膝盖上,一副要和母亲促膝长谈的样子,眼睛时不时看向心率监控器,那上面波动起伏着,有些陡峭还算平缓。 好半晌,周母才嗫喏着嘴喃喃道:“你把我逼死算了,你把我逼死算了。” 周鹤青说:“妈,没人逼您,只是我和徐瑾实在是不适合。” 周母情绪激动起来,即使伤口难受,也要指着周鹤青的鼻子骂道:“你和那个狐狸精就合适了?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长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儿子,他就是再好,他是个男的啊,他能给你什么?” 是啊,徐闪亮给过他什么呢? 赠予他金钱,给予他肉|体,还用双手奉献出自己满腔的爱意,教会他另一种活法,潇洒肆意。 他和他哪里合适,他和他哪里都不合适,从一开始就是。 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小少爷,一个是寒门里……嘿,他哪里是个贵子,他就是个癞□□,吃到了天鹅肉起初还不乐意,说到底还是他高攀了。 “妈,你给我点时间行不行?”他低下头,两手揪住自己的发髻:“您别逼我了行不行?” 周母道:“我逼你?我是为你好!是你在逼妈妈!你这是在剜妈妈的心头肉啊!要是让我见着你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去死,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骂,我怕,我还怕黄泉路上老周家的找我讨债,怪我没教好你!”她说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一挥手,碰到了手背上的针头。留置针头歪了歪,从手背上滑落下来,混合着大量的血迹和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流了一路。母亲伤口似乎疼了起来,她略微弯着腰,一手捂在伤口上,唤着疼。 周鹤青一时竟懵了,哆嗦了老半天才按了呼叫铃,又嫌护士来得慢,冲出去在走廊上大声喊叫。后来涌来了一帮白大褂,呼啦一下填满了病房。 他站在墙边角落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如五年前的夏天,他打碎了妈妈心爱的翡翠镯子,那是父亲临终前送给母亲的礼物,以后都没机会再送了。有什么东西,碎了就是碎了,你很难再把她拼回来,他感到害怕和难过。 小护士走的时候,对他有些埋怨,告诉他病人尚未康复,情绪不可以激动,她皱着眉头小声抱怨:“你就不能顺着她一点吗?”便推着小推车走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66 他跪在母亲身旁,轻轻碰了碰母亲的眉眼,颤声道:“妈,我错了,我会和他分开,只是……我今后恐怕没办法再爱别的人了……” 周鹤青回去的那天傍晚,天气很好,那时候太阳几近落山,天边是颜色瑰丽的红,茫茫天际,星辰和归鸟点缀其间,再远处是一望无垠的云。偶有风来,清风拂面,直叫人心旷神怡。 但显然周鹤青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一切都糟透了。 牵手路过的情人说说笑笑是,放学回家的小朋友叽叽喳喳是,大爷大妈和菜农小贩讨价还价是,即便是身后驶过的自行车发出的清脆车铃也是,叫人心烦意乱,心魔徒生。 徐闪亮现在若非必要,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许是怕猫饿,许是怕周鹤青回来第一眼见不着他,往往一下课就往家里跑,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他会看书、看电影,但没有哪一次会像这样面对落地窗坐在地板上发呆。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呢,无非是几棵苍翠欲滴的树,几个百无聊赖的人。 周鹤青走上二楼的时候,那只幼猫难得的走过来蹭了一下他的裤脚。徐闪亮没给它取名字,一直猫啊猫啊地这么叫着,几天不见,它硬生生地被喂胖了一圈,小肚子凸起成一个畸形的弧度,它谄媚地在周鹤青两脚尖绕来绕去,用尾巴尖摩挲他的小腿。周鹤青就把它抱起来,放到一边去,那猫冲他呲了呲牙,又跑去蹭徐闪亮,可徐闪亮无动于衷。 周鹤青本该发现闪亮的不同寻常,可他有那么多的心事,他坐在闪亮身后,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就听闪亮轻声问道:“这次呆几天走?” 周鹤青苦笑一声,他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似乎在斟酌更为委婉的表达,最终沙哑道:“闪亮,对不起,我……可能这次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他说完这话,就见徐闪亮单薄的背影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既想让他转过身来,又不想让他转过来,他害怕看见闪亮哭泣的脸,他害怕自己心软,害怕自己的犹豫不决。 他是什么人?他何德何能?难道叫闪亮一辈子都等着他吗?徐闪亮要的是义无反顾,是飞蛾扑火,可他是一个成年人,他做事总有计量,他做不到,就只能选择放手。 徐闪亮闻言微微一愣,一下子就听出了周鹤青的言外之意,但他只是执拗地盯着前方。他该求小周老师留下来不要走吗?就像以前一样,死缠烂打义无反顾?可他还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呢?若是在几天前,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可能他会想着那就再拖几日,拖到不得不放手为止,可惜老天啊,对他就从没安过什么好心,错过的就是错过了。夕阳余晖下,透明的玻璃窗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将室内情形照得一览无余。他能清楚地看见周鹤青脸上的痛苦,他想,这样就足够了。 “那你要记得把东西都收拾好,你的衣服,书,把该拿走的都拿走吧,哦,还有那只猫,要怎么办呢?”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停不下来,周鹤青道:“猫你就留着吧。” 可徐闪亮仿佛没听到一样,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周鹤青的物品摆放在家里的哪些角落,像是妻子在为临行的丈夫打点行装,半晌,他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小周老师,你放弃我了吗?” 一瞬间,周鹤青仿若被人牢牢攥紧了心脏,他突然十分庆幸闪亮没有转过头来,没有看见他面目可憎的脸,他听见自己干哑声音:“我没有喜欢上别的人,我只是……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忘了我吧,闪亮,你值得更好的。” 徐闪亮平静道:“是因为你的母亲?” 周鹤青没说话,徐闪亮便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嘿,其实往另一方面想,是我甩了你也说不定。如果你母亲今天跳河,明天上吊,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吗?等你结婚、生小孩,我就这样一直做你见不得光的男朋友?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惊讶之余,周鹤青微微张开了嘴,似乎仍有些震惊,就听闪亮接着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小孩,小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喜欢徐鸣远呢?明明我们长得那么像,可我比他听话,比他懂事,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上不得台面,我受够了这种藏着掖着的生活,我想要人爱我,我想让人们把放在徐鸣远身上的目光都放到我身上。你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找上了你。”他大手一挥,“现在,我玩够了,你走吧。” 因为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谁骗谁多,谁爱谁多,都做不得数。但徐闪亮想,应该还是他爱小周老师多一点,不然怎么小周老师一露出为难的样子,他就手足无措了呢?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小周老师受一点委屈。毕竟他偷来抢来骗来这大半个年头,心里就已经很是满足了。 眼泪滑到鼻尖,痒痒的,他不敢擦,唯恐一个动作就将好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勇气戳破了。平日里谁都说他行事大胆夸张任性妄为,其实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不然怎么连说句真心话都不敢呢? 他一直竭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身后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下了楼,才一下子躺倒在地。 他想,哇,徐闪亮,你可真了不起,明年的奥斯卡奖非你莫属了! 第58章 第章 58. 徐鸣远打电话过来说爸爸不行了的时候,徐闪亮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父亲还能中气十足的同他说话,但徐闪亮心里知道,这次恐怕是真的了。 有时候生与死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谁也说不清。 病房里站了很多人,徐鸣远和母亲站在病床旁,医生和护士站在另一侧,还有几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人,有一些是律师,有一些是公司的其他股东,他们脸上挂着庄严肃穆的表情,满满当当地挤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他父亲的死。 徐闪亮挤到父亲跟前。父亲比起上次来,又苍老了许多,他眼底泛着青黑,嘴唇是青紫色的,他的眼睛肿胀着,似乎连睁开都很废力气。 “你来了?” 徐闪亮站在床边:“爸爸。” “开始宣读遗嘱吧……”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陌生人窸窸窣窣动起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大律师接过来开始宣读遗嘱。徐闪亮脑海里懵然一片,什么都听不大清,头一回,他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静。面前这个形状枯槁的老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他病怏怏的歪在床头,身上插满了管子,各色的液体疯狂地涌进他的身体里,可是没有哪一种能够拖住死神的脚步。 这里站着的有父亲的血亲骨肉,有他比肩奋斗的战友,可站在这里的人们似乎压根就不关心他的死活,他们只关心那一张薄薄的纸,每个人眸子里都映出对方贪婪的脸,他们只想在这个可怜的老人身上分一杯羹。 依稀听到徐青把集团的股份和名下一些房产分成三份,给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徐闪亮知道,他父亲一死,集团怕是要变天了,那什么派系争斗啊,股份股权啊,他弄不明白也不感兴趣。他站在父亲床边,听律师将那长长的条目拗口的念完。几个董事暗地里都在打量两位少东家的脸色,生怕自己今后站错了队讨不到好果子吃。 心率监控仪发出刺耳的尖叫,屏幕上陡峭的曲线变成了长长的一条。 他父亲躺在床铺里,安详的闭上了眼睛,那么多人涌上来,将徐闪亮挤到一边去,医生用电筒照了照徐青的眼睛,摇了摇头,宣布徐青的死亡,遗嘱即刻生效。 他们将白布拉上来,没过徐青的头顶,没过他峥嵘岁月的一生。 徐鸣远揽着母亲的肩膀靠在墙边,神色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徐母背过身去,揩了揩眼角,同儿子低声道:“我累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她虽年近六十,因平日里保养得当,看起来竟像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上穿着得体的礼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不像是来奔丧,倒像是要赶去参加什么宴会。她跟这个男人过了大半辈子,遭遇过背叛,内心里充满怨恨,她理应有诸多情绪,可她神色却淡淡的,淡极了,仿佛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 人死如灯灭。 徐母走后,内里的人正准备宽慰两位少东家几句,就见徐鸣远站在门口,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摊开来,上面有徐闪亮的签名。他把那张纸条交给大律师,开口道:“诸位请留步,这是我弟弟放弃遗嘱的声明,还请各位鉴证,从今往后,我弟弟,啊,徐闪亮,便同衡远集团没有半天关系了,他的股份和房产将全权转交到我的名下,也就是说,如今,我就是衡远集团的大股东。” 那几个董事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等到大律师鉴证了声明的法律效应后,才似乎真的相信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子。那可是那么大一笔财产啊,说放弃就放弃了? 站在角落里的少年背脊微微弯着,嶙峋的蝴蝶骨从单薄的衣衫两侧凸显出来,好像下一刻,就要从中生出两扇巨大的羽翼,将他包裹起来,同世界隔离。 那些人很快走了,簇拥着徐鸣远,说些听不大懂的话,呼啦一下出现又呼啦一下全部消失干净。 闪亮微垂着脑袋,人们都走了,这个房间一下子静得可怕。他盯着父亲被蒙上白布的脸,想到最后都没能同父亲说上一句话,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爱过他的人。 他站在那里,终于痛哭出声。 徐青叱咤风云一辈子,到头来只有个不受待见的小儿子愿意为他哭上一嗓子,多么讽刺。 几天以后,徐青下葬了。 那时节正临近夏,山上满是苍翠欲滴的树,有那么一簇叶子沉甸甸地压在他爸的墓碑上,徐闪亮见了,就想上去把它折下,这样旺盛的生命力,令他浑身上下烧得慌。不论是空气里浮动的尘埃,火盆里燃烧的冥纸,和尚诵着听不懂的经文,还是断断续续传来的虚情假意的哭声,即便是远山尽头迎风招展的树,每一样,每一样都令他心烦意乱。 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就先不受控制地一脚踏在石阶上,身边的徐鸣远一下子拽住了他的手腕,那么用力,几乎要把他的腕骨掐断,他伏在徐闪亮耳边低声呵道:“你想让我们家在这么多媒体面前出洋相吗?!” 是啊,他请了那么多的媒体记者,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挤在这里,扛着长|枪|大|炮,镜头对准的是徐鸣远无可挑剔的脸。他要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昭告天下,是他徐鸣远接受了衡远集团这个商业帝国。 徐闪亮朝天翻了个白眼,用力把徐鸣远的手甩开,便站着不动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67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袖章,明火和太阳无时不刻地在将他炙烤着,相机的咔哒声此起彼伏,他觉得自己此刻更像是一只动物园的狒狒,大概这些人看见他穿着衣服很稀奇。 照片上的徐青露出温和的笑容,徐闪亮心说,笑个屁啊,你都死了。 约莫过了晌午,他们才从山上下来,徐闪亮厚着脸皮跟着车队一起回了主宅。主宅的那些佣人们只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似乎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大家不大敢说话,也不敢同他问好。他们都知道,二少爷放弃了遗嘱,怕是要被大少爷赶出家了。 徐鸣远先他一步到了主宅,见他跟在后面,皱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徐闪亮便神色如常地越过他走向二楼:“不稀罕你们家,拿点自己的东西不行啊。” 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来,上次回来还是因为打架洗了个澡。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心事,有他许多开心的不开心的回忆,也在这间小房子里和周鹤青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教书时光,至少单方面在他乐的。 他要拿的东西不多,多半是一些小时候的玩意,有缺胳膊断腿的小兵人,有按钮坏掉的水枪,还有一些他小时候的作业本,几本书,一沓废纸……都是些破烂玩意,徐鸣远翻了两下就没兴趣翻了,见徐闪亮从父亲书房里走出来,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抬抬下巴问道:“那是什么?” 徐闪亮就把掌心摊开来,是一支钢笔,“以前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留个纪念总可以吧。” 徐鸣远把纸箱子扔给他:“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闪亮便抱着纸箱出了院门,他本想找个司机把自己送出去,但一想到如今家主变了,情景不同了,就自己老老实实靠双腿走出了半山腰别墅。他还想着自己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没钱搭出租车了,要不坚持一下走去坐公交车吧,但挨不住身娇体弱,立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扬手一挥叫了辆出租车。 他安慰自己。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掩盖在重重树影间的徐家豪宅,重新坐好,“司机师傅,麻烦西区公安局停一下。” 陈警官今年四十有五了,在西区公安局了不温不火过了将近二十年,也才混到了队长的位置。不是他没有抱负,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西区根本没什么大案子发生过,也就一些不长眼的小毛贼或是哪家小夫妻又吵架了。 他刚带一人出去给老太太抓完猫,回来助手小张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他说有个大案子! 什么!大案子!哪里死人了?! 小张神神叨叨地说不是,还怕旁人听见似的,非得贴在陈警官耳朵边上说,那呼吸软软热热的,两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陈警官不耐烦地一巴掌把小张呼开,直直走向了审讯室,见里面有个少年戴着口罩坐在那里,鸭舌帽压得很低,以至于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脚边放了个纸箱,里面有个缺了脑袋的变形金刚,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支钢笔和一个变形金刚的脑袋……哦,那不单单是个脑袋,还是个U盘。 陈警官坐下来,翻开面前的笔录本,“什么情况,把帽子和口罩摘了。” 那少年便依言取下口罩和帽子,灯光下,是一张面容清丽的脸。这张脸在最近几日几乎屠版了大大小小的报纸头条,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衡远集团被逐出二少爷。如今大少爷成了新的大股东,这二少爷居然出现在警察局。 陈警官看着面前的录音笔和U盘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喊证物部的人拿来一台电脑,才打开U盘里的一份扫描文件,就“啪”地一下把电脑阖上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徐闪亮,徐闪亮则又把鸭舌帽戴上了,他面无表情问道:“警官,我可以回家了吗?” 陈警官摇了摇头,喊人给徐闪亮倒了杯咖啡:“这恐怕不行,可能今天得辛苦你一下,做笔录口录了。” 等到徐闪亮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半夜了,猫还没睡,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椅子上跳下来,见是徐闪亮走进来,就谄媚地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喵喵直叫。徐闪亮一看,自动喂食器里面已经没了猫粮,他便从柜子里给猫开了个罐头。 那猫吃的,呼噜噜的,头都不抬一下。 徐闪亮摸了摸它的脑袋:“猫啊,从今往后,就是我们两个人过了。” 他囫囵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背上他的吉他,推了一个行李箱,从地上弯腰把猫抱起,关门落锁走出了公寓楼,从此以后,天高路远,那前二十年的人生便同他再无关系。 第59章 第章 59. 事发时,徐鸣远正在办公室里批复文件,他刚接任过父亲的位置,还有许多事情尚未交接,需要他处理。因此警察来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人说,后来警察在搜徐鸣远办公室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隔壁透明会议室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几乎把能砸的都砸了。 五·一七特大经济刑事案件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成了所有海市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鹤青是在回老家的火车上收到消息的,手机上弹出海市当地新闻,他匆匆扫了两眼,猛然站起来,方意识到自己是在火车上,旁人的交谈声,列车员的吆喝声,小孩子的玩闹嬉戏,无一不将过去和现在撕裂开来,那些人那些事都已与他无关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却那么难过呢。 周母疑惑道:“怎么了?” 周鹤青摇摇头,颓然坐下,他抹了把脸,看向窗外时,神色是忧郁的。 房屋和稻田飞速略过,连绵的田野形成一片广阔的绿色海洋,这时节,哪哪都是一片新绿,远离了城市远离了喧嚣,是那样相似又无垠的景色,细碎的阳光在湖面上跳跃着,连时间都变得漫长且让人难以忍受。 新闻说,有个神秘可靠的线人向警方匿名举报了衡远集团多年来偷税逃税,以及当事人玩弄钱权、行贿受贿等犯罪事实。此案牵连甚广,涉事者颇多,一时半会可能调查不清楚,即便某些上位人从中打点关系,但掌舵人是逃不脱的了。 这是徐闪亮多年来,一点一点收集到的资料,他父亲常把他当个小孩子,也可能是并不在意,谈事情的时候喜欢在主宅书房里,那里是他的家,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徐闪亮蹲在里面他也并不在意。他比这个小儿子足足大了四十多岁,他忘了自己小时候,也搞不清楚他这个小儿子生的竟是颗七窍玲珑的心。 因为证据确凿,警方的办事效率很快,等案件审批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收了徐氏的诸多财产房产,徐青虽已病故,但他的大儿子身居高位,在他身前也参与过不少,那个小儿子却因为从未参与过,竟然侥幸逃过一劫,免了牢狱之灾。才不过几日,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竟然顷刻间轰然倒地,不免叫人唏嘘。 周母出院后便不愿意呆在海市了,即使儿子信誓旦旦说自己绝不会再见那个男孩子,她还是不放心,想着离海市远一点,断的可能也就更彻底点。周鹤青这几天一直守着网上的消息,他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舆论一阵一阵,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时间网上什么黑料都爆出了,还有技术帝分析他们的逃税手段,也有人在评论里感叹拍电影都没这么刺激。 徐鸣远被警察带走的照片传便了整个网络,他低着头,双手戴上镣铐,一语不发,那么多的聚光灯朝他投射而来,他脸上却未见恐惧只余疲惫和不甘。他曾高高在上,是天之骄子,是众人只能仰望的存在,可一朝一夕间,竟跌下跌下神坛,周鹤青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惶惶的,只是在庆幸。 他在庆幸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徐闪亮,他想,徐闪亮现在,该有多害怕啊。 他在新闻上知道徐父不日前刚去世,可现在就连哥哥也锒铛入狱,只留下个老母亲,他在哪呢?他该有多害怕啊。那间公寓……他猛然坐起来,难道那间公寓也充公了吗? 那里充斥着他们或甜或酸的回忆,是珍贵的回忆。他有时候想,即便他们分开了,可那棟房子还在那里,家在那里,徐闪亮在那里,他们就在那里。可如今,就连这唯一一个证明过他们在一起,记载过他们过往的公寓就要这样消失了吗? 这些问题每日每时每刻都占据着他的脑海,叫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他甚至无心工作,终日抱着网络终端,妄图从那些字里行间窥探到徐闪亮的现状。 可很奇怪的,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也有不少人扒出徐闪亮在校园里的恶行,打架逃课公然毁坏学校财物开车撞人甚至还搞大了女生的肚子,他闯下那么多的祸事,最后竟然都不了了之,谁叫他家里有钱呢,十足的败类人渣,应该把他一起抓起来。 不是的。 周鹤青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是,不是你们想的这样,他不是那样的,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好。他会关心花园里的流浪猫,会努力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有时候傻傻的,才总是会被人欺负被人利用,他可能是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只不过方式有点不太对。所以即使他做错了事,那也一定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周鹤青觉得愤怒无比,比自己挨了骂还要难以忍受,他甚至亲自上阵却反被那些网友喷得狗血淋头。他想捂住闪亮的眼睛,告诉他,别看那些流言蜚语,别看别怕。可双手搂过去,却只是虚空。 他现在是不是在哭? 他该有多害怕啊。 追夫实在太刺激_68 这个念头不断地在他心里缠绕,他甚至日日夜夜都被自己的幻想折磨,他开始怨恨自己的母亲,痛恨自己的懦弱,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终日窝在他的小房间里当个阴暗的搜索者。从毕业答辩结束到工作单位开学,期间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想回去一趟,至少看看徐闪亮现在好不好,可看一眼就能改变什么吗? 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烦躁地拉开卧室门,想出去倒杯水喝,便见母亲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鹤青已经很多天没有出门了,面黄肌瘦胡子拉碴,怎么看都没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周母有些心疼,但也知道,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就越是不能放松。 周母想啊,要是让儿子出去见见人是不是会好一点,也比天天呆在家里强,又张罗着老姐妹们给周鹤青物色几个适龄女青年。她跟周鹤青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生怕儿子不同意,没想到儿子出来喝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神情恹恹的,竟然点头同意了,把周母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快,老姐妹那边传来了消息,是个模样周正的女孩,现在在政府机关单位上班,周母很是满意,周鹤青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当然无所谓了,因为他去的第一天坐下来就跟人家讲“我有喜欢的人了,为表歉意这顿饭我请吧。”然后点了单付完钱就走,毫不含糊,直把周母气得在家跳脚,戳着他的脑袋骂他不孝。 周鹤青就把书盖在脸上,“妈,您就别瞎折腾了,我说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母亲骂他,“你难道想孤独终老?” 周鹤青便答:“世间光棍又不止我一个,谈恋爱总得讲个你情我愿吧,人家姑娘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一句话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他大多时候在发呆,看文献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比起不去想那些事,他宁愿去回忆那些细节,楼底下的知了渐渐猖獗起来,一声盖过一声,吵得他头痛欲裂。他没敢换号,也未曾拉黑谁,断也断得不彻底,还在妄想某一天某个时刻,那个头像还能再一次发来简讯。 他频频看向手机。 手机发出“叮咚”短信提示音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在意,拿起手机一看,竟瞧着自己的账户上多了三百万人民币,那一串儿的零看得人眼花缭乱。他起初还很困惑,不知道这三百万从何而来,等到面前浮现出徐闪亮的脸,他才恍然大悟。 是那个该死的合同违约金。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膝盖磕上了桌子,连椅子带人摔到在地。膝盖上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感,那疼痛感愈来愈强烈,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叫他无法动弹。连带着,心脏也抽痛起来,似被针扎掐拧,更是无尽的悔意。 这就是徐闪亮坚持说是自己甩了他的原因? 周鹤青手脚并用爬起来,瘫坐在沙发上,双眼茫茫的,好半天才想起来要给徐闪亮打电话。 打电话啊。 他眼睛盯着通讯录,手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心跳声大如雷,在这寂静的小房间里一览无余,他觉得口渴心慌,比工作面试的时候还要紧张。周鹤青猛地深吸几口气,拨通了徐闪亮的电话,不出意料,那边传来冰冷的女声,显示对方已关机,他不死心地又去发微信,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拉黑了。 拉黑才是正常的吧,可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痛苦呢? 想他。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呼吸都在想他。 要这样过一生吗?随便找个不爱的女人结婚? 可是为什么忘不掉徐闪亮的脸呢? 忘不掉啊。 那种铭心刻骨的思念,叫他尝了一次,便再也不敢触碰了。 夜已经很深了,夏季蝉鸣孜孜不倦地透过纱窗传来,那声音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隔得很近,他在房里枯坐了一夜,隔天一早,就拎上行囊出了家门。等到母亲问时,才说是学校有点事喊他回去。其实也算不得撒谎,毕竟学校是真的要他回去拿毕业证,但其实毕业证也可以邮寄,并不需要本人跑一趟。 我只是去问问他,这钱是怎么回事,要把钱还给他。 他不断地小声地安慰自己、欺骗自己,他只是去还钱的,既然徐闪亮电话打不通,那还是得当面说清楚。 他背着背包,站在徐闪亮家公寓楼门口,那门上并未贴封条,他便紧张地按了按门铃,又对着门上的金属反光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第60章 第章 60. 周鹤青等了很久,光将他的影子从这头拉扯到那头,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灯,间或有几声蝉鸣或是猫叫,草丛尽头藏着几双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似乎在控诉他的的负心。 猫还在,周鹤青自言自语道。 猫还在,闪亮舍不得猫,自然也还在。他像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安慰,不断深呼吸着,从背包里拿出那把许久未用的钥匙。他有点担心,毕竟徐闪亮都把他拉黑了,换锁也是人之常情。 我很担心他,我是来还钱的。 他心虚地想着,长长的钥匙没进去,只余下一个柄,随着转动“咔哒”声,门竟然开了。周鹤青心突然“砰砰”乱跳起来,比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还要紧张。他一面想着放手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徐闪亮还那么年轻,会遇见比他更好的人,没必要把大好青春全部蹉跎在自己身上;一面又想着,徐闪亮没有换锁,是不是对他还有旧情?那颗心便酸酸涨涨的,有点甜,更多的是苦。 屋子里没有人,一切似乎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可细细看来,就知道桌上有灰,蒙蒙的,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他走到二楼去轻声唤了两下闪亮的名,没有人应答,床上被子叠得很整齐,衣柜里的衣服也塞得满满当当的,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那只玩偶熊还在,唯独他送给闪亮的小白猫不见了。 是旅行去了?还是真像别人猜的那样,出国避难去了? 现在已经进入暑假,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兴许还能见上一面。但是照屋子这个摆设,出远门的可能性不太大,如果是搬家,这些东西也都该处理了才是。兴许只是出门一两天又或者半夜就回来了呢?毕竟徐闪亮以前喜欢天天泡吧,半夜回来时常有的事,那他就在这里等等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鹤青坐在客厅沙发上,起初是坐着等,熬不住了才靠在沙发上,他坐了一早上的火车,又站在屋子外面等了许久,竟渐渐的熬不住,头一歪,沉沉睡过去了。 隔天早晨,是门口的动静将他吵醒的。 门被开了一条不小的缝,天光从外头泻进来,照得满屋亮堂堂的。他以为是徐闪亮回来了,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去,可抬头看时才发现不是,是一个,哦不,是几个陌生人。为首的是个体态微胖的中年人,他似乎也没想到屋子里会有人,看见周鹤青的时候明显愣住了,半晌才道:“先生,请问您是?” 周鹤青:“我是徐闪亮的朋友。” 那中年人就笑起来,朝外面挥了挥手,“没事,都进来吧,开始搬。”站在外面的那几个工人便陆续走了进来,开始收拾屋子,想把一些大件给搬出去。周鹤青便急了,“诶,你们干什么?”那些工人被他一拦,都有些莫名,不过还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那中年人也很莫名:“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 周鹤青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挂着一把钥匙,就问:“是徐闪亮叫你们搬的?你知道他在哪?” 那中年人就搞明白了,“您没听徐先生说过?这房子是他租的,他现在不想租了,里头的东西他也都不要了,说随便我处置,哦,忘记介绍了,我是房东。至于他在哪,这我还真不知道,他也是打电话跟我说不再续租了的。” 他见解释清楚了,就又招呼那些工人继续搬东西。 周鹤青一时有些懵了,他从没想过这间公寓居然是徐闪亮租的。那些工人从二楼拖出他们以前时常依偎在一起时靠着的懒人沙发,问房东搬不搬,房东便说:“搬吧,还有那些衣柜里的衣服,全部都搬出去,家具留着就行了。” 周鹤青站在一旁,他有些无措,这间曾经承载过他们无数美好回忆的屋子就要这样荡然无存了吗?他们曾赤|身|裸|体地裹在这床被子里说情话,一起相拥着躺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们一起在餐桌上吃饭,这是徐闪亮喜欢的碗,也曾围绕着客厅嬉戏。这里的每一个微小的事物都记载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回忆,有他们的笑或泪,是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证明。 追夫实在太刺激_69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工人将他们的“回忆”一点点扔出去。 这里会住进新的租客,他们会把这里搞得面目全非。 徐闪亮不要这里了吗?不要他们的回忆,不要他们的家,也不要他们了吗? 周鹤青突然一阵钝痛,他拦着房东问:“请问这里重新租出去了吗?” 房东一边指挥着工人,笑道:“还没呢,这不赶紧来清理一下,好方便挂出去么。” 周鹤青头脑发热般道:“我租。” 房东便狐疑地看他一眼,周鹤青赶紧道:“和徐闪亮没关系,我租。” 他看起来也就是个穷酸的读书人,哪里有钱租得起这间屋子?房东小心道:“年轻人,你确定?我这房租可不便宜。”他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两万一个月啊。”说实话,不是像徐闪亮那样的富家子弟,谁会没事干花两万一个月租房子呢,有钱早就自己去买房了。 两万一个月啊,周鹤青脸色有些白,他有点退缩了,两万一个月对一个尚未工作的大学老师来说负担确实有点重了,即使学校给了一笔不菲的安家费,即便是他工作了,凭他的薪资能力一时半会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房东见他不说话,以为被吓到了,也就没再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又说:“好。” 周鹤青很快想到自己户头上的三百万,他有些口干舌燥,“房租是每月固定打到您的账户上吗?但我有个忙想请他们帮一下,这屋子里的一切东西能帮我还原吗?” 房东先生看起来有点为难,但是这么快就能将空置的房屋重新租出去倒也省了他不少功夫,沉吟片刻后,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好,一会我把合同拿来你看一下。”他挥挥手叫那些工人重新把东西再搬回去。 大件的还好说,约莫能知道应该是放在哪里的,但那些小玩意就不太好打理了。工人们犯了难,周鹤青就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又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那些人。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时,那种违和感,被人闯入自己领地的不悦才突显出来。 地板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餐桌上的花瓶歪倒在一旁,碎了的干花洒得到处都是,书籍和光碟被胡乱地塞进一个纸箱子里,这些都是闪亮喜欢的东西。毛绒玩具熊可怜巴巴地歪倒在一旁,周鹤青走过去将它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将它摆坐在沙发上,代替徐闪亮围观他整理房间。 以前就是这样,他走到哪里徐闪亮就跟到哪里,为了不妨碍他的工作,就像个连体婴儿一样抱在他身后。切菜做饭的时候要贴着,拖地擦桌子要搂着,即便是他在看书学习,那也得坐在大腿上缩进他怀里。但凡说他两句懒,他就笑眯眯地看着你,一点儿也不讲客气。 周鹤青叹了口气,坐在小熊旁边摸了摸它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整理那些纸箱子。书放一堆,游戏碟放另一堆,衣服抖开叠整齐,毛绒玩具要归类。他每拿起一件玩意,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徐闪亮的音容笑貌。回忆几近将他淹没,他想,这样不行,又站起来拿过拖把开始拖地。 哦,是了,以前他拖地的时候,徐闪亮最喜欢蹲在拖把上让他拖着走,嘴里发出怪叫,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要多中二有多中二。 周鹤青把拖把往地上一扔,这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他负气般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想把脑海里的一切东西全部都排空出去。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的,不去想他不去念他,和和平平分手,从此天各一方,可是没办法啊,感性战胜了理性。头脑一热续租了公寓不说,等看到这些充满了回忆的物件,他才知道什么叫入骨相思。 想他。 特别特别想他。 思念刻进骨子里,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关节酸且涨,心里也一抽一抽地绞痛起来。他开始想,徐闪亮怎么能这么狠心,口口声声说最喜欢自己,一转身就跑没影了。起码自己还会舍不得,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见他一面。但更多的,是怨恨自己。 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痛恨自己的道貌岸然,痛恨自己的贪得无厌。 我错了,你回来,我后悔了。 什么狗屁你值得更好的,我就是最好的。 他心里涨得发痛,揉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浊气。他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种物品,上面或多或少沾染了点徐闪亮的气息,他想,有的人真的是贱骨头啊,非得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只不过是个卑鄙小人,一面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合同效力,继而心安理得地享受徐闪亮带给他的便利与关爱,一面又懦弱地不敢去回应闪亮的感情。他还曾告诫自己,这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他究竟何德何能,得到徐闪亮这一颗满腔赤诚的赤子之心。 可如今这心的主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才感到失落、痛苦。他想用尽一切办法让徐闪亮回来,可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他不大想睡在卧室,那里面太狭小,太静谧,没了徐闪亮的身影,却到处都是徐闪亮的气息。他连踏进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那气味令他焦虑令他惶恐,觉得胸腔里沉甸甸的,无法呼吸。他便拖出条薄毯来,囫囵裹在身上躺在客厅沙发上睡去了。 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打他骂他,都得搂在怀里细细地去哄。 隔天早上,周鹤青就去了学校,他记得当初代课的时候,花名册上是留了闪亮那几个狐朋狗友的电话号码的。进办公室的时候,周鹤青的心一直在砰砰乱跳,一是怕被人发现的紧张,一是腾升出能知道徐闪亮下落的希望。他做贼般从名册里抽出那张纸条,飞快地拍下来又塞回去,才一路慌慌张张的去领自己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段海和赵东都说不知道。 黄问羽一开始以为是骚扰电话,正准备胡搅蛮缠一番,一听是周鹤青的声音,再听周鹤青问徐闪亮在哪里,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周鹤青看着陷入黑屏的手机,摸摸下巴,觉得有戏。 第61章 第章 61. 要堵黄问羽其实不是什么难题,放了暑假,他大半时间都会去打工,夜里在酒吧当服务生,白天在家里睡觉,或者教教邻居家小孩外语就当赚外快了。夏季炎热,正是年轻男女们散发荷尔蒙的好时机,一晚上黄问羽端酒都端得胳膊酸,当然也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被客人摸两把屁|股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只要能赚钱,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鹤青不是没去酒吧堵过他,他刚一走过去,黄问羽就开始怪叫,然后那几个膘肥体壮的保安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当问题顾客给“请”了出去。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次数多了,那几个保安每次见了他就虎视眈眈,生怕他在里面闹事。 周鹤青也不是没在酒吧外面等过,可一直等到酒吧打烊,都不见黄问羽从正门出来,再去一问,才知道这家伙每次下班都是从后门跑了。酒吧不成,周鹤青就找机会要到了黄问羽家的地址。他家在城中村,海市已经几乎看不到这样破败的老楼了,那些房屋建得很密,紧挨着挤成一团,楼层低的地方几乎见不到阳光,晾晒的内|衣|内|裤|随处可见,贫穷使人们不太在意羞耻心。即便是盛夏,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味道。 他走到地址所在地,那屋子又小又破,裸|露的电线顺着杆子拖沓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危险。有位老人家正坐在门口摘菜,看上去视力不太好,见周鹤青走进了,才眯着眼睛去看他。 周鹤青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毕竟如段海赵冬之流,虽不至于富可敌国,但家境也是十分优渥了。他问了问老人家,才知道她是黄问羽的奶奶,黄问羽正在家里睡觉呢。 站在外面尚且觉得阴凉,走进屋子里,竟觉得闷热难耐。墙面剥落后露出凹凸不平的墙体,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小屋中央有两张床,黄问羽脸朝下躺在临时搭出来的弹簧床上呼呼大睡。他奶奶毫不留情地拍了他一巴掌,把他打醒了,呵道:“你是不是又在学校干坏事了!你们老师都找上门来了!” 等到眼睛重新聚焦,黄问羽看见周鹤青的那一霎那差点从床上翻下来,结结巴巴道:“周周周老师,你怎么到这来了。”又马上把他奶奶赶了出去。 他坐在床边,头发胡乱翘起,眼睛底下挂着好大两个黑眼圈,也不招呼周鹤青坐,但神情总有一种被羞于见人的窘迫,弄得周鹤青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站在屋子中央,一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咳一声,“我就是想知道徐闪亮现在在哪里。” 黄问羽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说完抬头去看周鹤青,一开始目光还是坦坦荡荡的,但在周鹤青逼人的审视下,率先败下阵来,偏过头去讥诮道:“你现在找他,早干嘛去了?他要走,还不是被你逼的么。” 周鹤青只得苦笑道:“我当时有我的苦衷,我现在后悔了。你也不希望徐闪亮不开心是不是。” 黄问羽闻言有点犹豫,但片刻后马上跳起来,他鞋也不穿,光着脚就来推周鹤青:“去去去,要真是这样,那他干嘛走啊,他走了说不定比和你呆在一起更开心,他那样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鬼佬混血大帅哥哪个不比你强啊。”他差点说漏了嘴,又连忙把周鹤青往屋子外面推:“我要是真为他好啊,我就算是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而且我是真的不知道!” 追夫实在太刺激_70 他一鼓作气说完好大一长串,猛地一用力,将周鹤青关在门外。 周鹤青碰了一鼻子灰,奶奶还赶紧过来问他怎么样了,又站在门口把黄问羽一阵臭骂,一来二去,周鹤青再也不敢去黄问羽家堵人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找黄问羽准没错。酒吧进不去,家里不好意思再去,周鹤青有时间天还没亮,就去酒吧后门那蹲着,黄问羽每次鬼鬼祟祟探出头来,一看见他就像受惊的兔子跑得飞快。 后来工作的那个学校叫他提前去开会,他的堵人计划中断了几天。 黄问羽好几天没见到周鹤青了,他每次出去的时候还会习惯性地张望一下,没见到人,心里又不免鄙夷——才这么几天就放弃了,说什么情根深种,原来周老师也不过如此啊。他有了那么一点心事,就被客人搂着灌了几口酒,但好歹是多卖出去了几瓶。也不知道喝的是什么,下半场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晕乎乎的,去洗手间洗了好几次脸都不行,那音乐浪潮阵阵袭来,振聋发聩,更是闹得他头痛欲裂,好几次端酒托都差点没端稳。 好不容易熬到打烊,黄问羽松了一口气,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又手软脚软地往正门走,想着幸好周鹤青今天没来,不然他可跑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没离开的客人扶住了。 那客人的脸在阴暗的灯光下模模糊糊的,黄问羽觉得依稀见过,但不太记得,就只好露出个笑脸来,说声:“谢谢。” 紧接着就感到那人把自己往怀里搂了搂,呼吸粗重了几分,掐得他肩膀生疼。那疼痛中令他尚且保留了一丝清醒,黄问羽认出来了,这不就是老是偷摸他屁股今天还灌他酒喝的那人么…… 周鹤青刚出差完,下了飞机就急急忙忙往酒吧赶。可那时候连酒吧的招牌都熄灭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路边街面上全是午夜狂欢过的痕迹,没有行人,风却很大,那风卷起细碎的砂石,迷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没过多久,眼睛就红了一圈。 周鹤青一手护着脸,一边往小巷子走,想要借助墙体躲一躲,没走两步就听见巷子尽头隐隐约约传来争执声,那声音不大,伴随着衣服摩挲的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他只不过远远的瞧了一眼,见其中一个把另一个压在墙上,就又连忙转过头去想离开,他对撞破别人的好事没什么兴趣。 酒吧街这边鱼龙混杂,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稀奇。 他刚背过身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高涨起来,带着不满:“老子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里面传来一个男孩子小声的啜泣声。 周鹤青脚步僵了僵,还是穿过头去了,刚才巷子里黑得狠,他又被风沙糊了一眼,眼前雾茫茫的,什么都看不真切。直到这两人跑出来些,他才一眼看见那撮花里胡哨的粉毛,不是黄问羽又是谁? 他外裤不知何时被人扯了下去,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内裤被掖到一边,屁股蛋上好几条红印。他看起来不太对劲,浑身软绵绵的样子,两手推拒着,反正在周鹤青眼里不太像“你情我愿”或是“欲拒还迎”。 周鹤青跑过去,飞起一脚把压在黄问羽身上的男人踹到一边去。 那人似乎没料到有着一茬,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发愣,他翻过身来,那东西从裤子拉链处直撅撅地露了出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他也不管,坐在地上指着周鹤青就开始破口大骂。还是黄问羽率先反应过来,他拨开周鹤青,抬起没什么力气的脚猛然踢在那活上。那地方多脆弱啊,即使没几分力气,也叫那男人捂着下|体躺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 黄问羽一言不发,但看起来药效应该是退了些,他自己把衣服整理好,慢吞吞地从巷子里走出去。周鹤青又给补了几脚,顺带着把连日来找不到人的苦闷和烦躁一起发泄了出去。等到重新走出巷子口,一眼就瞧见黄问羽坐在对面人行天桥的台阶上,他把头埋在双膝间,看不清楚是还什么表情,但也许是因为见了天光,不太害怕了,他停止了颤抖,只是费力地将自己环抱起来。 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周鹤青走进去买了点东西,又坐到他身边。 “啪”地一声,街面上路灯里暖黄色的光熄灭了,在蔚蓝色的世界里,只留下一截烧得发红的灯芯。 那声音不大,却把黄问羽惊得一个瑟缩,肩膀隆起,是防御的姿态。周鹤青拿矿泉水碰碰他,他才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内里蓄满了泪,要掉不掉的样子,可周鹤青分明看见他手臂上的水痕,分明已经哭过一场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黄问羽把水接过来,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冰凉的液体涌入胃中,激得他打了个哆嗦,可脑子已经不像方才那么晕了,便恨道:“那个瘪三居然给我下药。” 周鹤青坐在他旁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烟都点燃了才想起来要问黄问羽介不介意。见黄问羽摇头,又想不过递过去一根,黄问羽接了,这才闷闷道:“谢谢。” 周鹤青觉得自己是个长辈,理应教训教训,道:“别人递给你的东西不能随便瞎喝不知道么……” 黄问羽张开嘴,薄唇一抿,灰蒙蒙的烟圈不大片刻就消散了,“知道啊,可这样客人才会买你的酒喝。有时候也会被捏屁股,猛地一掐,能青两三天。”他笑笑,摆出一幅不太在意的样子,可明明刚刚还因为差点被人侵犯而哭鼻子,这云淡风轻的笑容也就被打了几分折扣。 周鹤青迟疑道:“以我们学校的牌子,你当家教岂不是比较轻松。” “可是来钱慢啊。”黄问羽烦躁地摸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用力把涌出来的眼泪擦干净:“当家教能赚几个钱,我卖酒一晚上能抵做家教一星期。” 破天荒的,他头一回有了倾诉的欲望,可能是压在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受了惊吓,内心的脆弱几乎要将他压垮:“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父母以前好赌,留了一大笔债扔下我和奶奶就跑了,后来是机缘巧合下他帮我们还了一部分,可是不断地不断地有人来要债,我不好意思再找他了,只想着读完大学攒够了钱带我奶奶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别看闪亮在学校成天混得不行,其实他心特别软,对朋友特别仗义,所以才会老是被人利用。只要开口求他,他就一定会尽他所能去帮。有时候他看我缺钱,也知道我不好意思,就总是要我帮他跑腿或是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以这个为借口给我钱,在别人眼里是挺欺负人侮辱人的,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为我好。” 他说着斜了周鹤青一眼:“所以,那时候他跟我说起你们之间的事,我就觉得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我是真的看不上你,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他这话说的,周鹤青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烟也抽不下去了,“喂,我刚才好歹救了你一次。” 黄问羽说:“是啊,闪亮去了芬兰XX大学。他读的是‘三加二’项目,三年在国内读,两年在国外,双证,嘛,有钱人的事情真是好……”他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周鹤青一颗心砰砰跳起来。 黄问羽很快道:“这可不是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而是看在你真心实意想要和闪亮和好的份上。他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再辜负他了。” 周鹤青站起来,他深呼一口气,清晨凌冽的冷空气溢满了整个胸腔,可那颗心却是暖暖的,充满了希望。黄问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又被他叫了回来,往他手上塞了个东西。 那是周鹤青刚才去买矿泉水的时候顺便买的,和第一次给徐闪亮的那个是一个牌子。 黄问羽接过去一看就炸了毛,他脸憋得通红,猛地往周鹤青脸上扔过去:“所以才说我是真的看不上你,我用不着!” 第62章 第章 62. 周鹤青巴不得现在就订机票即刻动身飞过去,但他又怕自己这样贸贸然飞过去,万一徐闪亮不乐意怎么办?少不了要打一场持久战。他既然想给徐闪亮一个惊喜,就不能吓着他,凡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好在闪亮要在那边念两年,短时间内跑是跑不掉,他就拥有足够的时间来细致规划。 这是过了这么多天,他睡的第一个好觉。 隔天早晨他就跑到校领导办公室要求出国访学,院长瞪大了眼睛,仿佛有点不太敢相信。毕竟一个刚聘进来的年轻老师,还没来得及在工作岗位上发挥价值,就急吼吼地说要出国访学,白白少了一个劳动力,那我招你进来是为了什么? 周鹤青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年头当大学老师其实很不容易,除了自身能力过人,科研学术能力过硬以外,还得看你能给学校带来多少盈利。他身上有两个国家基金课题,还有好几个企业合作项目,并到大牛团队以后,更是把团队效率瞬间拔高。看在这些的面子上,校方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让他去了。当然去也是不能白去的,发几篇论文,提高一下院系的学术水平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鹤青满口答应下来,把海市这边的事情还有母亲都安顿好以后,他便坐上了前往芬兰的飞机。 十一个小时零六分,他在国际机场降落,终于呼吸到了和徐闪亮同样的空气。那空气湿润、缱绻,带着雨后青草的芬芳和树叶的香气。周鹤青坐上大巴,那颗心也随着车身摇摆不停。见了面该说哪些话,邀请他共进晚餐,脸皮厚一点,说自己出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卖点惨卖点可怜,博取一下徐闪亮的同情心。当然,千万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拖得太久,毕竟学校只让他游学一个学期。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这样是不是太死皮赖脸了一点,可是憋不住的,嘴角就要偷偷扬起。 他到了学校,被助教领着去了宿舍,行李一放下来就跑到了徐闪亮就读的院系。那么多张面孔,亚洲的欧洲的,他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哪个是他的徐闪亮。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就又利用职位之便,拜托助教帮他打听个人。 就这么一打听,还真就发现,学校里压根就没这个人。周鹤青不死心,想着兴许是他改名字了呢?就又给助教形容,是个二十岁的中国男孩,还给助教看徐闪亮的照片,助教摇摇头说,长这么打眼的男孩子一般很容易被人记住,可他是真的没看到过。又怕周鹤青不信,跑去把那个院系的中国男孩照片全部找出来给他看,还真没有。 周鹤青原本一颗高悬的心就渐渐沉到了底,他还想,若是徐闪亮来这边以后换了专业呢?他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又是“贿赂”助教,又是竭力打进华人圈,差不多把学校里亚洲男孩认了个遍,就是没有徐闪亮这个人。 他晚上给黄问羽挂国际长途,黄问羽说,“不会啊,不可能,他真的读的是学校的‘三加二’项目,申请的也确实是这所学校,我亲眼看他交的申请表啊。”听得出来,他也很焦急,“那他能去哪呢,难道他压根就没去报道?” 这么一说,周鹤青就觉得自己呼吸漏了半拍,他听到消息后就头脑发热兴冲冲地跑到这边来,压根就没考虑过不去报道这一说。黄问羽感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慰道:“不可能,他不去他怎么拿毕业证呢?是不是他这几天翘课,没去学校?” 追夫实在太刺激_71 周鹤青无力道:“我看了学校的报道名单,里面压根就没有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黄问羽飞快道:“我帮你问问。” 周鹤青就等啊等,等到黄问羽再打电话过来,眼皮没来由地一跳,没等他细数是那边的眼皮,黄问羽就急急道:“对不住啊,周老师,我问清楚了,他们说闪亮的申请项目被他撤回了,他只拿了国内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周鹤青:“……………………” 哦,是右眼皮在跳。 周鹤青啪一下,把电话挂断了。是怪黄问羽谎报军情呢?还是怪自己太不小心?只要一碰上和徐闪亮有关的事情,他就渐渐地不像自己。他虽然真的很想把黄问羽从电话里拽出来打一顿出气,但这就能解决问题?比起这些,更令他感到痛苦的是,线索又一次断了。 天下之大,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徐闪亮没在芬兰,他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如果闪亮没出国,那么他仍在海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周鹤青又动了回国的心思,含沙射影地问了问校方的意见,没想到被一口回绝,非得他做出科研成果才让他回去。 周鹤青一个人窝在宿舍,把头发都快撸秃了,想着果然还是把黄问羽打一顿吧。 徐闪亮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却总是显示对方已关机。不是空号,不是占线,是已关机。也许是停机保号呢?他那颗心就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给了他虚妄的念想,仿佛总会有那么一天,接通电话后,传来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他习惯了给这个号码发短信,有时候路过某家小店,有时候吃到了好吃的食物,即便是街头的一片银杏或者是路过的一只小猫,他也孜孜不倦地跟他讲野猫的花色或是树叶的纹路,哪怕是今天论文很难,或是讲课的教授有些搞笑,都要拿出来讲一讲,顺便在结尾处写下【想你】。 可从来都没有回音。 这个国家,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未下雪时,世界是金黄色的,及至落了雪花,就变成白茫茫一片,这个时节的芬兰很美。因为是圣诞老人的故乡,所以街面大小店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圣诞老人的影子。周鹤青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为什么徐闪亮会选择芬兰,毕竟他以前对圣诞节是那么的期待。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之前没有去了解闪亮太多,以至于孤身一人在这漫漫长夜里连点能拿出来的念想都没有。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哪本书?喜欢那部电影?唯一数得上数的也就一个干煸鸡翅膀。周鹤青脑子里钝钝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他们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可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徐闪亮笑嘻嘻的脸,好像吃什么他都不在意,吃什么他都很喜欢,只要是周鹤青做的,只要周鹤青能够和他呆在一起。就连撒娇发脾气,也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生怕周鹤青受一点委屈。 多傻啊。 这么长时间,周鹤青都喜欢了。不论之前受过多大的委屈和伤害,只要递给他一颗糖,徐闪亮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不带一丝犹豫。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闪亮也是个人,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开心时肆意大笑,难过时悲泣哀伤。他不是一只只会摇尾乞怜的小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脾性的人,只是这一次,徐闪亮再也不会向他跑过来了。 他从前只知道想着自己,想着自己的母亲,想着自己的学业,想着自己的将来,哪里曾留过一个空缺让给徐闪亮呢?闪亮父亲病逝的时候他在哪里?闪亮家道中落的时候他在哪里?闪亮在家里乖乖等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他在同女人虚与委蛇,在为自己受到的不公乱发脾气。他哪里关心过徐闪亮心中的苦?哪里看的下徐闪亮的委屈? 雪越下越大,窗外簌簌的,听不大见人声,偶有树枝晃动的声音,却是树杈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断掉罢了。学校里停了课,他便日日夜夜被困在这小房子里,忍受孤独和寂静。有时候忍不住想,闪亮呆在家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幻想几乎要把他折磨疯了去,他只能不断地进行阅读和写作,才能把那些痛苦稍稍排挤一点出去。 论文快要接近尾声,周鹤青这才长舒一口气。和刚来时的状态相比,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他就已经快成了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大叔。屋子里的囤货差不多快要弹尽粮绝,他这才想起要出去采买。随便裹了件冬衣,急冲冲往外面走,却因路上地滑踉跄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那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可街面上却仍旧亮堂堂的。即使天寒地冻,人们也不呆在家里,反而全部走在大街上,圣诞老人和麋鹿从街道中心穿过,向每一个人微笑致意。四周充斥着孩子们的欢笑,他们叫着闹着跟在圣诞老人的身后讨要礼物,那个面容和蔼的老人便从红色的袋子里掏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今天竟是圣诞节。 圣诞节啊,徐闪亮会在哪里呢?他还会在家里摆上圣诞树,床头挂好圣诞袜,等待圣诞老人出现满足他的一个愿望吗?他会许下什么样愿望呢?他希望能够实现徐闪亮愿望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别的莫名其妙的人。 你到底在哪里啊? 大抵是周鹤青想得太过入迷,迎面撞过来一个小孩他也没太在意。那个金发碧眼的小朋友刚得了圣诞老人的一个小礼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撞到人家硬邦邦的腿上,抬起头瘪着嘴要哭不哭。周鹤青慌了神,连忙蹲下来给他擦眼泪,那小孩却愣了,怔怔的,犹豫了一会才把小盒子递过去:“大哥哥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我把这个送给你……” 他说着把礼盒递给周鹤青,转身又跑过去跟在圣诞老人跑远了。 周鹤青抬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经泪流满面。 第63章 第章 63. 盒子里是个圣诞老人的小玩偶,很小,还没有他拇指长,上头挂着根红绳,正好可以栓在手机上,不是什么精致物品,可周鹤青很宝贝,好像只要拴着它,他和徐闪亮就还有机会。 开春的时候,论文已经递交出去审核,他在芬兰的学习、工作也终于告一段落。重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再次回到海市,他却没什么欣喜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在芬兰的时候尚且还能自欺欺人幻想徐闪亮还在等他,可回了海市才真的是梦醒时分。他照惯例给那个电话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回到了海市云云,甚至拍了一张瓦蓝天空发了过去。 他提着行李箱往机场专线走,还没走两步,便觉得怀中手机震动起来。起初他还不是很在意,在等机场大巴的空闲时刻才把手机掏出来看看,一眼就瞧见了那串能够刻进他骨血里的数字。 周鹤青的呼吸蓦然沉重起来,那么深,那么用力,好像只要不这样,他就能马上晕过去。他的呼吸乱了,手抖得不成样子,拇指在屏幕上来回划动却怎么也点不到相应的位置,圣诞老人在虚空中晃来晃去。 “先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巴已经到了,您还上车吗?” 周鹤青才醒悟过来,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大巴是什么时候停在自己面前的。他朝后望去,排队的人都面露愠色,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他便歉意地笑笑,把行李搬到行李厢,等在座位上坐定了,才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继而将手机重新拿出来。 他竟有些舍不得又有点害怕去看了。 他会说什么呢? 周鹤青揉捏了一会自己的手指,确定不再颤抖了,又将手机捂了一会心口,才认命般划开屏幕阅读短信。 【啊,天是挺蓝的。你是海市人吗?你前面发过来的短信我有看过,但是我想说,你朋友应该换号了,这是我新买的电话卡……】 那根紧绷着的弦,啪一声断开了,抽得他浑身上下鲜血直流。那么多天的妄想,那么多天的等待,那么那么大的期望,全都碎了,落在地上,跌到尘埃里,碎成一撮撮晶莹的粉末。 周鹤青不死心,咬着牙给那边挂去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的的的确确不是徐闪亮的声音。他才知道,这唯一的念想也就这么断了。 大巴车摇摇晃晃开动起来,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出神,头一回生出了不知人生来何意的念头。嘴里的血腥味阵阵弥漫开来,他细细咽下去,是全然的苦和痛。 历经十个月,徐鸣远的审判终于下来了,有期徒刑十年。主犯徐青已故,按量刑这也算轻的了。他被移送到海市监狱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点打在押送车上,噼里啪啦的响,茫茫了一个虚晃的人影。徐鸣远不太明白,为什么周鹤青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看他。看什么?看他这么狼狈,干什么不好,非得拿他来寻开心,他便总是不见。 可那天不知是怎么了,小铁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又闷又热,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风雨,连带着他的心情也不好起来,周鹤青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来了。徐鸣远正好一肚子无名火不知道该往何处撒,周鹤青来触这个霉头,那就让他触好了。 走进探视室之前,他还在满心眼里打腹稿,想着要怎么挖讽对方一番,可等真的见到了周鹤青他却愣住了。若以前周鹤青能称得上是忧郁小王子,如今可差点要成忧郁大叔了。 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前三分钟他们都枯坐着,还是周鹤青打破了僵局。 他的嗓音黯哑,如砂石磨砺而过,竟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没问他在里面过得怎么样,反倒开口第一句就问他知不知道徐闪亮在哪里。 徐鸣远坐在他对面,抱着胳膊冷笑起来:“我要是知道他在哪,我保准找人弄死他!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冷不丁地猛拍一下桌子,立即被身后的狱警警告了。 徐鸣远不耐地“啧”了一声,看对面周鹤青苦涩神情:“我倒没想过周博士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情根深种,怎么,他跑了,你找不着他了,就跑我这来诉苦?我告诉你周鹤青,他把我害得这么惨,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周鹤青皱起眉头,总觉着徐鸣远话里有话,仿佛知道闪亮现在在哪里是何处境一样。 他便故意拿话激他:“他出国读书去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72 “不可能!”徐鸣远断然否定道,“他哪来的钱出国!”他说完又倾身过来,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缝,审视着周鹤青的表情,却见周鹤青岿然不动,竟抚掌大笑道:“我明白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以为当时跟你签的那项合约那么容易?那是徐闪亮放弃遗嘱换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没见着他苦苦哀求我的那个样子,好像没了你就不能活!结果这个王八羔子转身就跑去把我告了!他居然早就等着这一天,他早就等着这一天!!!”徐鸣远情绪激动起来,只是碍着身后的狱警,一直竭力克制着,怒火冲撞上来,烧红了他的眼眶。从周鹤青那个角度看过去,他竟是快要哭了。 周鹤青也好不到哪去,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握成拳头,力道之大,掌心很快出现了血红色的月牙印,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也确实这样说了:“我不信,他分明还给我打了三百万。” 徐鸣远两手握拳撑在桌子上,兀自喘着气,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闻言抬起头来,他双目赤红,内有水光,却不是以往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反倒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我说他怎么急着把自己的车全卖了,三百万想必凑了很久吧。”他说完又笑起来:“说不定还跑去找人借了钱,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光蛋了。” 他仿佛十分舒心和愉悦,仰在凳子上大笑起来,以至于那些将落未落的眼泪全部都流了出去。他便用衣袖细细擦了,望着泪渍有些发愣,旋即喃喃自语道:“我这是高兴的,高兴得哭了哈哈。”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当年的风采,全然像个疯子,叫人不忍直视。 周鹤青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想到徐闪亮居然宁愿一穷二白也要同他撇清关系,甚至因为知道他根本拿不出三百万来,而主动承当违约金。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怜是痛还是气,一颗心酸酸涨涨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他心里,把那些名为情绪的玻璃瓶尽数打碎了,全部搅和在一起,当真是五味杂陈。 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两个狱警进来左右夹住徐鸣远就要把他带回去。 周鹤青还有那么多问题,情急之下只能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闻言徐鸣远的脚步顿了顿,两个狱警扯着他往前走,他便回过头来朝周鹤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下次吧,下次你来我再告诉你。” 出监狱的时候,正值当午,阳光热辣辣的,从当空劈下来,照得人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周鹤青站在树荫底下狠狠闭了闭眼,习惯性地想要给那个号码发短信,可刚点开对话框,便很快意识到,对面已经不是那个旧人了。心脏已经钝痛到麻木,连四肢都仿佛僵直不能行走,心里有多痛,思念就有多强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徐闪亮记得更加牢固一些。 可是啊,他爱你那么多,你又做对了什么。他一退再退,退无可退,终日缩在蜗牛的壳里,可那壳多脆弱啊,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满以为单纯如徐闪亮,自己能毫不费力的看穿他心中所想。可如今看来,自己不过是恃宠而骄,哪里配得上为人师表。 在那之后,周鹤青便常来,可徐鸣远有时候见有时候又不见,可每次结束的时候,他都会要周鹤青再来。似乎是为了打发无聊的监狱日子,又似乎是只是为了以挖苦嘲讽周鹤青取乐,每每周鹤青脸上露出苦涩表情时,便是他这段时间内最开心的时光。他心情好时不见,心情不好时,就偶尔答应见上一面。常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问问监狱门口的那棵树抽了几根枝桠,又或者是最近娱乐新闻又有哪些八卦。周鹤青耐着性子答上一二,他才撑着下巴坏笑着说几句诋毁徐闪亮的话。 周鹤青已经疯了,醉了,痴了,有关于徐闪亮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哪怕是从对方嘴里听到只言片语,他也能幻想出事情全貌。 他当然知道,徐鸣远说的并不全然是真话,也不全然是假话,顶多半真半假。可他就是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一如当年同他见的第一面,躲在二楼拐角处拿书本遮住大半张脸,切切地看着他。 他能看到幼年时的徐闪亮跑过长廊,跑下楼梯,跑到院子里他最喜欢的那棵树底下朝他羞涩一笑。 他把牙关咬得那么紧,似乎唯有这样才不至于露怯,“你喜欢过我吗?” 徐鸣远愣了一瞬,随即邪笑起来:“怎么,难不成你找不到徐闪亮就跑到我这来撒娇求爱?我告诉你,周鹤青,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看徐闪亮每次看向你的眼神我就感到恶心,所以故意引诱你,让他难过生气,他难过生气,我就很开心。”他“啧啧”两声继续道:“那个时候,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眼神里充满爱意,只有你才会去问那封情书是哪个女孩子写给他的,那是他准备给你的!真是笑死我了。” 周鹤青浑身打起摆子,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光,那个时候,他压根就只是把徐闪亮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正是这样,才伤徐闪亮更深。他止不住地去想,那个时候,闪亮该有多痛啊。难言的苦涩彻底在嘴里弥漫开来,周鹤青竭力稳住身型,他又问了一遍最初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徐鸣远原本含笑的脸瞬间冷下来,他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我恨他,他让我母亲伤心难过,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父亲背叛我们的事实,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他?” “不。”周鹤青摇头道:“你在意他,你喜欢他,所以你才能事无巨细地回忆起那么多的细节,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才总是去捉弄他欺负他。你以为你讨厌的是他?你厌恶的不过是喜欢着他的自己罢了。” 周鹤青说完便起身离开,从那天起,他再也没去探视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洛基扔了1个火箭炮 年糕盖饭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扔了1个地雷 感谢各位大佬,爱你们么么哒! 第64章 第章 64. 周鹤青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那种痛到麻木的感觉。他时常会想到出神,但已然不是先前那种痴狂之态了。周母偶尔会给他介绍新的女孩子,但他都给拒绝了,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若不是徐闪亮,他选择孤独终老,这是他最大的妥协。母亲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严重时冷战好几个月也是有的,但她对这个儿子实在是挑不出错,毕竟感情这种事,要的是你情我愿,人家女孩子不愿意继续相处下去,再找儿子的麻烦也于事无补。 两边僵持之下,于是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年。 到了来年九月份的时候,望着学校里接连涌入的新生,他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周鹤青早早就来到了学院楼,昨晚看文献看得有些过于兴奋,一宿没怎么睡好,起来时不太困,现在头却有些晕晕的。他早上在数院有两个班的课,到了下午要出差开会。兴许是起得太早,现下里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手里端着杯黑咖啡站在电梯口闭目养神,有老师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就好涵养的笑笑。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周鹤青走到最里面去,后面鱼贯进来几个学生,他就端着咖啡走到角落里。那门正欲阖上时,远远的传来一个男生焦急的声音:“诶,等一等。”里头的学生就把门又按开了。 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孩子毛毛躁躁地挤进来,里头的人动了动,贴得更严实了些。那男孩嘴里接连道着谢,一手撑着电梯门,另一手还在朝门外挥:“快快快,快过来。”说着一伸手,把另一个男生也拉了进来。 电梯里那么多人,大家说说笑笑挤在一起,都是新学年开始的兴奋。可周鹤青那一瞬间却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弄出丁点声响,这梦就碎了。 徐闪亮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他穿着白色的T恤,下身是条简简单单的牛仔裤,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好,因为刚刚跑过,白皙的脸上留有红晕,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没有花里胡哨的妆容,没有稀奇古怪的服饰,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腼腆、青涩。 徐闪亮背对着他站着。 周鹤青不确定徐闪亮有没有看到他,他只是竭力稳住身形,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徐闪亮瞧。他想叫,想喊他的名字,想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可这狭小的空间里塞进去了满满当当的人,竟叫他不能移动分毫。慢慢的,握住咖啡杯的手越来越紧,力道大到指节都泛起了白,那半杯黑咖啡终于不负众望地被他挤了出来,浇了自己满手,甚至还有一些溅到前面同学的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周鹤青把咖啡往怀里缩了一下。 电梯里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所有人都转头向后看,徐闪亮也看了过去,却在目光刚一接触到周鹤青就又转过去了。 他明明认出他来了,为什么? 很快,电梯到了五楼,徐闪亮和那个男生率先走了出去。真是很难想象,挤得满满当当的整辆电梯里,居然只有他们两个是到五楼,周鹤青想要突出重围都很困难。 他刚想往外走,另一个老师问他:“诶,你去哪?早会要迟到了。” 他就只好在百忙中抽出空来:“有点急事。”可等他好不容易挤出电梯,五楼哪里还有徐闪亮的影子。整个走廊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声,仿佛刚才不过是他的一场好梦,电梯门开了,他的梦就醒了。 “闪亮。”茫茫的,他喊了一声,那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不消片刻就散了。 电梯已经往上去了,周鹤青只好爬楼梯去会议室开早会,他袖口还有一块咖啡渍,因为刚爬过楼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还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疲惫地坐在位置上,用手揉了揉眉心。有老师好心过来问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也只是摇头,不说话,那老师也就退回去重新坐好。 追夫实在太刺激_73 大家好像都对这个重金挖过来的新秀颇为忌惮,他的一举一动旁人都要猜了又猜,甚至不惜巴结他讨好她,希望他今后能在科研项目上带一带他们。 周鹤青觉得很累,甚至怀疑自己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可这分明是他的追求,他一直为之拼搏奋斗的事业,甚至为了保住这份理想,用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断冷落闪亮、利用闪亮,他…… 便听身后有老师拿着学生名单窃窃私语:“诶,你看,这学生是怎么考进来的,本科学的是英语?我们学校连这样的学生都收?复试的时候怎么没把他刷下去……” 周鹤青猛地转过身来,把花名册从那位老师手上借走,一眼便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找到了徐闪亮。 早会一开完,周鹤青就往五楼跑,他挨间教室去找他的徐闪亮。那会儿正课间,教室里熙熙攘攘的,他没头没脑地闯进去,所有人都止了声音朝他看,徐闪亮也不例外。 任课老师困惑又迷茫地看向他:“周老师,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周鹤青这才发觉自己干了件荒唐事,且不说影响不好,要真的不管不顾冲过去拉住闪亮,闪亮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原谅他。他尴尬地咳了一声,从笔槽里拿出两支粉笔,笑道:“教室没粉笔了,借两根。”便说便往外退,用余光去瞥徐闪亮,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就把门阖上出去了。 他刚一出去,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女生们叽叽喳喳吵成一团,大意是:“我的妈呀,咱院里居然有这么帅的老师!他今年能收几个学生啊,可不可以拜他师门……” 徐闪亮就不怀好意道:“年轻老师科研实力可能不行,搞不好带你毕业都难。” 那些女生充耳不闻,说来说去尽说些:“好帅,有型,男神。”还没两分钟,就上网把人家底细摸了个底朝天,什么出身院校啊、科研成果啊、基金项目啊、留学经历啊,为了方便传阅还把人家资料往班群里发。那信息弹跳出来,徐闪亮也不得不扫了一眼,但也就一眼,又把手机放回原位了。班级群里正在利用“卧槽”排队形,还翻出了学校官网上的生活照,可劲着刷屏,也有人在惋惜这学期没有周老师的课。 徐闪亮不是很在意,他正全神贯注的听任课老师上课,可身后那几个人仍旧不断小声地窃窃私语,竟弄得他心头无名火起,焦躁不安,又听人说这个老师前不久刚从芬兰回来,芬兰……他就忍不住往后靠坐了些。 十点多的时候下了课,徐闪亮跟着人流往外走,一会没有课,离饭点尚早,他想去图,毕竟以自己的底子想要跟上研究生的课程还是有些吃力。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惊呼和笑闹,有人在说:“周老师好。”徐闪亮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出去。 周鹤青就在那里,光线从窗户一侧漏进来,他站在光和影的交界处。手里拿着本资料夹,随意翻了两页,有学生过来问好,他就笑着点一下头,待看到徐闪亮,就把手中的资料夹收好,刚朝这边迈了一步,徐闪亮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双阴郁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的伤痛似乎要把人吸进去,徐闪亮把头低得很低,不太敢看,挨着人流匆匆从他面前走过去了。他知道周鹤青还跟在他身后,他便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想着进图书馆就好了,可老天爷偏偏不如他意。从教学楼走到图书馆要经过一段林荫小道,这个点去图书馆的人其实不多,那块又偏僻,以至于只有一两个学生走到道上。 周鹤青率先沉不住气,他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徐闪亮的胳膊,可说什么却是没有事先想好。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个念头无数个问题蜂拥而上,竟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是没有想象过重逢的场面,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他头脑空白一片,只剩下“紧紧抓住徐闪亮不能放手”这一个念头。 他实在是怕了。 闪亮便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周鹤青便说:“我们……聊聊?换个地方说话?”他喉头发紧,口干舌燥,甚至差点破了音,狼狈慌乱的样子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周博士。 徐闪亮抬头静静看了他片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藏了太多心事,竟叫人难以摸清。周鹤青正提心吊胆着,生怕闪亮拒绝他,连一个给他解释和表白的机会都不给,他有太多话想说了,唯恐闪亮不愿听。也只有当角色调转过来的时候,他才能彻彻底底地理解闪亮当年的心情。 徐闪亮点了点头,又抬起胳膊,周鹤青就马上松开了手。他们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在海棠花树下,这时节未到花期,树叶还是苍翠的绿,到了春天,那些连绵的粉色花瓣经不住风吹,便会簌簌下落,赏行人一场花语。那些从枝桠里泻下来的光跳跃着落到闪亮发梢上、耳朵尖,明晃晃地照耀着他后颈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周鹤青盯着那一小块光斑瞧啊瞧,往前快走了几步,像个变态样,偷偷去嗅徐闪亮发梢的味道。那是专属于少年人的青葱和青涩,是他多年来魂牵梦萦的味道。 第65章 第章 65. 他们渐渐走得远了深了,那曲径通幽处便传来郁郁的香味,见没什么人,徐闪亮转过身来道:“你想说什么?” 明明是周鹤青的提议,此刻他却有点懵了,想说什么呢?想说的可多了,想说我去找过你,想说我很想你,想说我错了,那么多纷杂的念头涌上来,他倒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开始说起。 徐闪亮却难得的有耐心,他站在高大的杉木下,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周鹤青。周鹤青却突然腾升出一种难言的羞涩和难为情来,他深吸一口气:“对于你家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徐闪亮紧绷的肩膀徒然放松下来,他神情恹恹的,似乎是有些失望,但为了不让周鹤青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他转过身背对着周鹤青继续沿着小道走下去,嘴里满不在乎道:“本来就没什么好抱歉的,反正也是我干的。你就想说这个?” “不,不是。”周鹤青跟在他身后,猛地用拳头隔空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很是懊恼:“嗯……后来我去公寓找过你,刚好碰见了房东,房东说,这公寓是你租的。” 徐闪亮点头:“因为买不起啊。”说完又自嘲地笑笑:“就算是买的,这会儿也会被查封,没什么区别。”他像是为了缓解紧张,说的话多了起来,几乎是周鹤青每说一句话,他都会试图着接下一句,只不过句句带刺,势必要从周鹤青那里扳回一局。 “所以我把房子续租了,用你给我的三百万。” 闻言,徐闪亮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尴尬笑道:“钱给你了,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周鹤青说:“后来,我又去问黄问羽你在哪里,他告诉我你去了芬兰,我就马不停蹄地申请去芬兰访学交流。可是到了才知道,你不在。学校又不允许我提前回来还逼着我交学术成果,那边天寒地冻的,我每天就一个人吃饭睡觉上课写论文。你不是不知道,论文有多难写,我咬着牙拼了几个月才写完,又立马回国想要找你。后来我去过许多地方,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很想你,想你想得整晚睡不着,想你想得心口空荡荡的疼,我知道我自己错了,我很后悔。”他故意用柔情蜜意的语调把自己说得惨兮兮的,想要博取徐闪亮的同情,面前的男生背挺得很直,肩胛骨翘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将他抱在怀里。 难得的,徐闪亮沉默下来,一语不发地朝前走。 周鹤青说:“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让你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出现在这里,考上这个学校这个院系的研究生,是因为我?” 徐闪亮闻言瑟缩了一下,他飞快否定道:“不是。” 周鹤青就笑起来:“不是也没关系。”他料定了徐闪亮口是心非,心情莫名愉悦起来:“我说这么多,是想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放开你的手,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徐闪亮却反问道:“你喜欢我吗?” 周鹤青赶紧道:“喜欢。” 徐闪亮轻笑了一下,冷淡道:“你说的喜欢,是你见了路边一朵小花,想要带着身边的喜欢。然后,过几天,你发现你养不活,花枯萎了,凋谢了,你就把它扔掉了,这也没什么可惜的。” 周鹤青张了张嘴,刚想说“不是的。” 徐闪亮却猛地转过身来直视周鹤青的眼睛,继续道:“然后我们和好,等到哪一天又出现了什么你无法掌控的事情,然后再分开,就当无事发生过?然后再等到你回心转意了,想起我来了,我们就再和好?”他恨恨地看了周鹤青一眼,那眼神几乎要将周鹤青的心给揉碎了。 “算了吧,周老师。”徐闪亮说,错过周鹤青想往回走。 周鹤青的手在虚空中晃了一下,似乎想要拉住闪亮,但最后止住了,只紧紧握成一个拳头放在身侧。他跟上闪亮,低声说道:“不会的,不会再这样了。”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祈求。 在和徐闪亮相处过的时光里,他哪里做过这个,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徐闪亮就做什么,如今角色一调转,他就有些手足无措,再没有了先前气定神闲的模样,念叨着:“我错了,我知道你还爱我。”如此之类的话。 兴许是看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怜,徐闪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爱你一场不过是镜花水月,我爱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当年对我的救赎。我爱的是你保护我时的勇气,给予我的关怀。即便那个人不是你,也可以是别的其他什么人。可你并不爱我,那么我又在爱着你什么呢?不是我狠心,而是你放不下,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留恋,而是我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我只爱我自己。” 他说完,仍旧徐徐向前走,可这一切是周鹤青始料未及的,一时间竟呆在原地,他有点抓不住重点,一听到“不是你,也可以是别的其他什么人”就心慌得不行,生怕真有什么人会取代自己在徐闪亮心里的位置,连忙几步上前,猛地抓住徐闪亮的胳膊:“不会的,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他的力道那样大,几乎要把徐闪亮的腕骨捏碎,闪亮挣动了几下,没能把手抽出来,正待发脾气,就听周鹤青道:“那么能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什么?”徐闪亮没听清。 周鹤青笑起来,他看着徐闪亮错愕的表情,眼里涤荡出来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我说,既然你对我没有信心,那么这次换我来追你,换我来爱你,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自己,直到你愿意相信我的那天,好吗?” 他说“好吗?”的时候,在徐闪亮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便将他的手放开了,像是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三步并两步连忙从徐闪亮身边逃开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74 他走以后,徐闪亮一个人在树林里站了很久。从被周鹤青吻过的手背开始,热量一度弥漫到全身,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那么一点点,胳膊仍旧麻酥酥的,被周鹤青吻过的感觉还湿漉漉的留在手上,他把那只手臂藏在身后,才红着脸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周鹤青就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开始追求起徐闪亮来,但终归碍着身份,不好在学校里做得太过分。所幸徐闪亮不排斥和他的接触,没有躲着他,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太多。值得高兴的是,他终于被徐闪亮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至于那些说出来让人害羞害臊的短信,暂时还是不要告诉闪亮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徐闪亮他们班的课表,大概是买通了教秘,一天中总有那么个时辰会出现在徐闪亮面前,即便是不说话,匆匆路过,那也得刷个存在感混一下脸熟。头发是用发胶打理过的,衣服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就连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度数不太高的金丝边眼睛也是博好感的一件利器。 他只要从走廊上走过,就能引起那些女孩子咋咋呼呼的小声尖叫,说好听点是行走的荷尔蒙,说不好听的,就是正在求偶的公孔雀。可不就是正在求偶的公孔雀么,尾巴后面开了屏,可劲着往雌孔雀堆里凑。 有时候隔着人群只一个对视,徐闪亮就马上把视线移开,周鹤青就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错惹徐闪亮不高兴了。 他是很想约闪亮一起吃饭的,但是徐闪亮出于“和同学们友好相处”的目的,拒绝了周鹤青的邀请。 可能是头一回融入这种正常的集体生活,徐闪亮每天都兴致勃勃的,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块儿学习,一点也不觉得腻。他模样生得好,性格也不错,以至于走到哪里身边都叽叽喳喳围成一个圈,食堂的四人桌总是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根本不让周鹤青有机可乘。他就时常端个餐盘委委屈屈地坐在临近徐闪亮他们餐桌的位置上,西装革履的样子和平易近人的食堂一点都不搭。 有时候那些学生还会和周鹤青搭话,说些天气,客气话。也有女生大着胆子问周鹤青今年能带几个学生,自己能否有幸成为周老师的弟子,每每这个时候徐闪亮就把头低得很低,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周鹤青就说些客套话,“很高兴”“你可以把简历发到我的邮箱”“一切听学校安排”“这个还要看情况”之类的,眼睛却盯着徐闪亮看。 下个月就要选导师了,因为他在芬兰的突出表现,学校今年批给了他一个研究生名额。他当然希望徐闪亮能选他做导师啦,可人家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这个兴趣。他每天都会查询邮件,可没有一封发件人是徐闪亮。 他们说话的时候,徐闪亮就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戳着饭粒。他吃得不多,至少没有和他在一起时吃得多。学校食堂本就好吃不到哪里去,又是这么一日三餐的,连个打牙祭的机会都没有。然后等同学们吃完了,他也就欢欣鼓舞地把搅合地乱七八糟的餐盘放回去,宣布自己吃饱了。一向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如今落得这个地步,想来也是不好受的,但他只是倔强地默默承受着,毫无怨言。周鹤青不清楚徐闪亮现在的经济情况,也不知道过去两年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知道他瘦了,瘦得让人心疼,而他反而平白无故揣了人家三百万,想还回去,徐闪亮还不要,他就找机会想请他吃饭,徐闪亮就老说自己很忙。忙什么呢?一到晚上就没影了,问他他也不说,再问同学,同学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挨到周五,闪亮他们班下午没有课,所以中午一放学就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周鹤青到了食堂,发现徐闪亮跟前竟破天荒的空了座,连忙端着餐盘坐下去。他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自己又惹闪亮不高兴了,便远远地坐在闪亮对角线的位子,凑了个“临时拼桌”。 徐闪亮见有人坐下来,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吃饭。 周鹤青低着头,把大鸡腿夹到徐闪亮餐盘里,小心翼翼问道:“今天晚上你有空吗?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请你共进晚餐呢?是牛排还是火锅,或者自助也行,不用给我省。” 徐闪亮用筷子把大鸡腿扎住,咬了一口:“晚上没空。” 周鹤青皱眉:“那周末呢?你想去哪里玩?或者回公寓楼,公寓楼里的东西我一件都没让他们扔,原封不动地放着呢。你的玩偶、你的书还有游戏碟,你不想回去看看?” 徐闪亮啃着大鸡腿不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想的,只是面上挂不住,周鹤青再接再厉:“你的东西我都保管得好着呢,你……” 徐闪亮叹了口气,“我是真没空,我要打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第66章 第章 66. 打工啊…… 周鹤青皱起眉头,假装不经意问道:“去哪?” 他那副明明很在意,但又非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成功地激起了徐闪亮的恶趣味:“隔壁美院不是在招裸模么,今天下午就有一节,我准备去试试。” “不行!”周鹤青断然拒绝,他声音有些大,惊得旁边的学生纷纷看过来,这才一把握紧手中筷子,压低声音道:“不行,不准去。”一想到徐闪亮要光裸着示于人前,他心头无名火就烧得特别旺。天知道徐闪亮的身体是多么的美妙,那群臭小子不仅要描绘下来,说不定晚上还会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就怎么都不是滋味。 徐闪亮偏过头撑着脑袋玩味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行?” 哦,如今世道变了,他小周老师的话已经做不得数了,周鹤青就想,为什么不行呢,他想不出来,干脆道:“反正就是不行,我不许。” 徐闪亮就又问他:“你站在什么立场不许?”意思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关你屁事。 他把大鸡腿啃完,剩下的也不太想吃了,就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鹤青。 周鹤青不是不知道他的潜台词,他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两,便把餐盘往前面一推,又紧挨着徐闪亮坐下,压低声音道:“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缺钱的话,跟我直接说一声就行了,用得着这么费劲么。” 徐闪亮就不高兴了:“周老师,我知道您现在事业有成,但我们非亲非故的,您就要给我钱算什么事呢?如果真的想资助贫困大学生,我建议你去扶贫办或者研究生办公室问问。”他说完把筷子一放就走了。 周鹤青坐在食堂,一会儿想,他两好时就喊人家小周老师,他两掰了,就喊人家周老师,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一会儿又想,不会真的去美院当模特了吧,那些小兔崽子一定会找他要联系方式的! 用过午饭,他在办公室坐立不安,时不时瞥向腕表,一到下午一点半,美院要开始上人体素描课了,他就马不停蹄地往那边赶。 他到美院教学楼下的时候,也确实在布告栏下看见招聘裸模的公告,这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他踱步到画室外头,那里面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碳素笔在画布上摩挲的沙沙声。远远的,能看见一个颜色极淡的胴体立在画室中央,周围坐了一圈学生,周鹤青看不大清,就忍不住又上前了些,等站在门口,才看明白了,那哪里是徐闪亮,只是一个胖且白的老太太,就连忙捂着眼睛往旁边去。 可他那么大一个大高个杵在门口,想不被发现都很难。 有老师走出来,问他干什么,要找谁?倒是里面那个老太太看起来气呼呼的,拿一旁的毯子把自己裹起来不干了。画人体素描这事么,即便是为艺术献身,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尴尬。周鹤青没见着徐闪亮,面对美院老师的话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里头的学生正在安抚老太太,余下的人都用看变态的目光盯着周鹤青。 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不就是传说中那个数院特别帅的老师吗?他怎么到这来了。” 周鹤青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拿捏不准徐闪亮是在耍他还是这会儿只是迟到了,但他要继续呆在这里,保不齐明天大家就会传遍校园说数院的那个周老师,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是个喜欢偷看别人裸体的大变态,连老太太都不放过。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电光火石之间,周鹤青梗着脖子道:“我是来应征裸模的。” 里头的学生就欢呼起来,说实话,天天画些老头老太太,再强大的审美心理那也扛不住啊,难得有个猿臂蜂腰的大帅哥愿意主动献身,可不得高兴疯了吗?! 离老太太结束还有那么一会,周鹤青坐在画室角落里,放眼望去,画布上全是裸体老太太,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东张西望着,徐闪亮却迟迟不肯出现,周鹤青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骗了,可如今这局面,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学生们纷纷敷衍地画完老太太,把人家送走,那老师就过来请周鹤青。 他先脱了上衣,露出健硕的胸肌和形状姣好的腹肌,引得学生们纷纷发出惊叹声,又不好意思地问老师:“能只露上半身吗?” 学生们都面带期冀地看向老师,那老师便含笑道:“这恐怕有些……” 周鹤青就只好把裤子脱了,赤身裸体地坐在屋子中央,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才好。长这么大,这种体验还是头一遭,更何况那么多双眼睛还都盯着他猛瞧,他只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那老师见他实在是拘谨,便寻来一条白布系在他的眼睛上,虽然仍然能听见学生们低声交谈或是走动的声音,但感受不到周遭的目光,他觉得可能比刚才好了那么一小点点。 到了晚上,数院学生群里炸开了锅,几乎人手一张周老师的人体写真。虽然那群学生的画作良莠不齐,但人家好歹是美院的,即便是考上大学之前也曾接受过专业系统的训练。就算有人画得六亲不认,也难保有那么几个尖子生画得惟妙惟肖。 画作上的周鹤青形体是美的,面容是冷峻的,他的腰间随意搭了块白布,欲坠不坠,甚至能窥见隐藏在底下的人鱼线和黑色的毛发,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平添一丝魅色。浑身肌肉线条优美,极具张力,俊美如居住在奥利匹斯山脉上的神明。可他眼蒙白布,细长的白布在脑后打了个结,垂落在他的肩头和背部,偏偏生出了股禁欲感,叫人不敢亵渎。 追夫实在太刺激_75 周鹤青在心里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有多方同事前来道贺,称他这种勇于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值得他们赞扬。幸亏第二天就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已经让他很欣慰了。他只巴望着等到周一回学校,时间已经帮他冲淡了人们脑海中关于这件事的一切,不然再死一遍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晚上没敢找徐闪亮,心里估计闪亮八成也收到了,但兴许人家睡一晚上就忘了呢。他这么忧心忡忡地过了一夜,隔天早上就试探着给闪亮发微信,可人家没回,他就只好搁一小时发一条,直到临近中午那边才回了个表情。 周鹤青立马拨过去,响了五六秒对面才接了:“喂……”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显然是还没睡醒。 男孩子么,昨晚玩得疯了,过头了睡个懒觉也情有可原。那么多个日夜,他们搂抱在一起,呼吸交缠,肌肤相亲,他甚至都能够脑补出闪亮睡眼惺忪的撒娇样,没来由的,周鹤青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连声音都轻柔了几分:“在宿舍?今天有空吗?” 徐闪亮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说:“唔,不,不在……”好像又被谁打扰了一下,声音黏糊糊的说:“乖,别闹。”后面这句显然不是对周鹤青说的。 不在寝室能在哪里? 周鹤青顿时紧张起来,屏住呼吸,试图依靠电流搞清楚对面有什么秘密。很快,他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另一个男生,似乎在问闪亮在跟谁打电话。徐闪亮就笑起来,说是学校的老师,听他声音,显然已经醒了。 在没和好之前,周鹤青有过千百种猜想,却独独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徐闪亮换了枕边人他要怎么办?他以为闪亮迟迟不肯原谅他,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做的不够,他想要慢慢来,直到闪亮愿意再次打开心扉。他是打心底认为徐闪亮还是喜欢他的,却从没想过徐闪亮会有新的交往对象。 他受不了,只要一想到徐闪亮会撒娇着跑向其他人的怀里,甚至在他人身下辗转承欢,他就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是没想过,他只是在抗拒这样的可能性,可一旦事实摆在眼前,他才知道曾经的自己对徐闪亮的伤害有多深多重。 电话里传来询问声,可他已经手抖得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了。就好像他还在想要是徐闪亮知道自己去当裸模了,会怎么想,但可能人家并不关心他的事了。鼻尖痒痒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落了泪。可是要怎么办呢,他做不到放手然后祝他们幸福。 周鹤青想,饶了我吧,就今天这一回。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电话挂断了。 徐闪亮盯着黑屏的手机,把猫的脑袋拨到一边去,他脸上头发上都是猫的口水,阿琛给他递了几张纸巾,他囫囵着擦了下脸坐起来,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起初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电话才断了,等再挂过去,通是通了,可没人接啊。 猫在他身边绕过来绕过去,用尾巴尖磨蹭他的手臂,搞得他心痒痒的,忍不住就给周鹤青发微信,先是打:“怎么了?”后来给删掉:“你找我干吗?”那边迟迟不回,徐闪亮细想刚才发生了什么,慢慢意识到周鹤青可能是误会了。 他觉得好玩,多难得啊,周鹤青也有瞎误会吃飞醋的一天。他觉得有意思极了,比昨天收到周鹤青半裸素描还好玩。骨子里的劣根性一旦被激发出来,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戏弄周鹤青,还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找借口——反正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又给周鹤青发微信,趾高气扬地说:“我肚子饿了,你炒两个小菜送到XXX来,我们这有两个人。” 那边还是没动静。 徐闪亮把手机一扔,跳下床去找阿琛,嘀嘀咕咕在人家耳朵边上说了一大堆,才心满意足地去刷牙了。 第67章 第章 67. 可眼瞅着过了中午十二点,外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微信回复了。阿琛租的房子在一片老小区里面,楼层不太高,但胜在便宜安静,是以外面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可徐闪亮趴在窗子边上瞧了半天,也没瞧见半个酷似周鹤青的人走进来。 阿琛饥肠辘辘,问他:“诶,你前男友到底来不来啊,我饿死了,信你我还不如点外卖。” 徐闪亮不耐地朝他挥挥手:“哎呀,你再等会,他肯定会来的。”但说是这么说,可心里竟一点底都没有,周鹤青不会真的不来了吧?但他又拉不下面子再发微信问人家,只得挥舞着空拳恶狠狠地嘀咕:“靠!这就是你当时豪言壮语地说要追我,结果受这么一小点点的挫折你就不干了!”他想,再等你十分钟,不行我就再把你拉黑,反正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结果用不到十分钟,几乎是下一秒,周鹤青就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拿手机,正四处看门牌号。徐闪亮立马蹲下来,鸭子步往外面跑,叠声喊:“来了来了,他来了。” 阿琛已经饿得两眼昏花,拿着猫罐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和小动物抢食物,闻言立马把猫罐头往猫碗里一磕,猫就撒丫子往猫碗那冲,然后靠在沙发上坐好,很有一家之主的样子。 等到门铃响,是徐闪亮去开的门,他从猫眼里看见周鹤青面色阴沉地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差点要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给他开了门,嘴里却嗔怪着:“怎么这么晚,我不是说我饿了吗?” 周鹤青一身范思哲,打扮得人模狗样,脚下穿的小皮鞋擦得锃光瓦亮,一脚踏进这脏乱差的小出租屋,不像来送饭的,倒像大领导来慰问困难群众的。他跟在徐闪亮身后进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淡道:“出去买菜花了点时间。”等看到沙发上大喇喇坐着的阿琛时,立马补充道:“而且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我的车也不好停……” 徐闪亮问他:“你哪来的车?” 周鹤青羞愤道:“我买的,最近,才买的。”他一边大声说,一边拿余光去瞥阿琛,对徐闪亮当众拆他台十分不满意。徐闪亮搞不懂为什么突然间他情绪那么激动,他走到沙发那块,突然一屁股坐到阿琛腿上去,把阿琛吓得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把徐闪亮推出去。 就见闪亮亲亲热热地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男朋友。” 阿琛脸上堆起假笑,抬起一只手朝周鹤青挥了挥,一对上周鹤青的双眼就错开,再对上再错开,他压根就不敢看,只觉得这个面容英俊的男人此刻好似罗刹附体,如果手上拿着的不是食盒而是一把钢刀的话,可能下一秒就朝他捅过来了吧。 他后悔了。 阿琛不动声色地把徐闪亮圈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拿下来,但下一秒,徐闪亮就又给圈上去了,甚至还兴高采烈地盯着周鹤青猛瞧。 阿琛:“……” 周鹤青站在原地,内心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燥,他今天本来就是来找场子的,一定要展现自己的优势。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先吃饭吧,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徐闪亮从阿琛身上溜下来,兴致勃勃地看摆在面前的食盒。干煸鸡翅膀,香菇青菜,鱼香肉丝,外加一个汤,简直了,但是分量很少,可能也就够一个人吃的样子。徐闪亮心里明白,嘴上故意找茬:“怎么就这么一点啊,我不是说了是两个人吗?” 周鹤青淡道:“没听清。”又从食盒里拿出干净的碗筷,掏小手绢擦干净水递给徐闪亮。 阿琛站起来,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去煮个泡面就行了。”忙不迭地一把搂住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单论相貌,阿琛长得不差,甚至点带邪气,看起来有点痞痞的,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他下巴上留了点小胡子,头发微长带卷,只不过穿个大裤衩宽T裇,脚上踩双人字拖,看起来邋里邋遢的,是减分项。人家进了厨房,周鹤青还盯着猛瞧,心里想怎么徐闪亮最近喜欢这种,自己要不要也去留点小胡子?然后转过头来就开始抹黑,开始撬人墙角:“你什么时候口味变得这么差了?他看起来又丑又穷又寒酸,能给你什么?给你爱的感觉?你想谈恋爱你找我啊。” 他说得又多又快,叨叨个不停,势必要将他和阿琛决出高下。 徐闪亮捏着鸡翅膀的那只手顿了顿,在他的印象里,周鹤青一直都是淡定人生,无悲无喜的模样,偶尔急了也能保持风度,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在他自己的词典里可以称得上是“急赤白脸”的程度了。他咬下一块肉咽了,意有所指道:“但是他在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收留了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振作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免我饥苦,免我无枝可依。” 这句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被阿琛收留了不错,但心里并不怎么苦,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报复了欺负自己这么多年的母子,他心里甚至隐隐有种畅快感,没有人知道他的阴暗面。 周鹤青知道,他指的是父亲离世后,家道中落的那一两年。他努努嘴,心里酸且痛,但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他可以狡辩说自己是在芬兰被论文拖住了,但先说要放手的人也确实是他。如果他不做那些贪心的事,强硬一点,不和徐闪亮分手,可能……嘿,哪有什么如果。 阿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隐约觉得他们起了争执,他煮好泡面走出来,见徐闪亮低头吃饭,周鹤青沉默不语,只觉得客厅里气氛怪怪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家小,不论坐在哪里都很奇怪。 徐闪亮拍拍沙发:“坐啊,傻愣着干什么?”他故意把菜往阿琛碗里夹,阿琛受宠若惊:“够了够了,你自己都不够吃……”他看见青菜里面的香菇片:“那我把香菇吃了吧,反正你不吃。” 周鹤青看着闪亮:“你不吃香菇?” 徐闪亮若无其事地啃着鸡翅膀:“是啊,我一直都不吃香菇。” 他确实一直都不曾吃过香菇,觉得这玩意味大,不习惯。以往每次周鹤青做菜里有香菇,他也不说,直嚷着“好吃好吃”,其实筷子尖都把香菇给拨到一边去,有时候其他的菜被染上味道,他也偷偷的吐掉了。哪怕周鹤青细心一点,就能看见餐桌上的异样,但他没有,不知是真的被徐闪亮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了,还是只是真的不太在意罢了…… 阿琛觉得自己很想就地死去,怎么吃个香菇变得更不对劲了呢?自从捡了这个麻烦回来,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一开始是猫在家里跑酷,乱抓乱挠猫毛满天飞,还打不得骂不得,后来徐闪亮要考研,他又开始当保姆,天天给他炖汤补充营养,还被各种嫌弃不好吃,现在居然还要充当男友!感觉自己会被追杀的好不好! 要不是看在这个小兔崽子一来,他的酒吧营业额蹭蹭蹭往上涨,他早就把人连猫扫地出门了。 徐闪亮憋着气,等着周鹤青的反应呢,没想到人家只回了一句:“以后我会记得的。”就没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76 没了? 徐闪亮不可思议。 “没以后啦,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让你死了这条心,我现在过得很好,”他拍拍阿琛的肩:“而且我男朋友可厉害了,人家开酒吧的,是大老板。哦,对了,他还有一间工作室,里面专门放乐器的,怕声音大,饶命。我们阿琛很有才华的!”他说着竖起大拇指,夸人都夸得十分僵硬,被夸的那个也很僵硬。 “有以后的。”周鹤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微笑道:“会有的。” 周鹤青道:“虽然我们分手了,但做朋友的机会还是有的吧,没事的时候,我能去阿琛的店坐坐吗?” 阿琛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好默不作声地吸了好大一口面条,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徐闪亮偷偷地在底下踩了他一脚,他的本意是想让阿琛拒绝,但阿琛一口咬断面条,答道:“啊啊,好,好啊,好的,没问题。”徐闪亮恨得差点把鸡骨头吞下去,恨铁不成钢地又踩了阿琛一脚,阿琛吃痛,“啊”了一声,待看到周鹤青探究的目光,立马补充道:“今天晚上就可以去,我们晚上也会去。” 徐闪亮:“……” 周鹤青点点头:“谢谢。”他像是忍受不了他们两的“眉来眼去”,询问道:“我可以参观一下吗?”在得到首肯以后站起来,又走到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这才揉了一下自己酸涩的眼睛。 这间租屋看起来不大,但格局和采光都很好,小区的绿化也十分不错。周鹤青先是假模假样地看了会窗外,又往屋内走,这里有两间卧室……等等,两间卧室?周鹤青狐疑地看了一眼沙发上吃饭的两人。 按徐闪亮睡觉时甚至非得牵着手才肯睡的黏糊劲,现在居然和自己的男朋友是分房睡的?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手榴弹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第68章 第章 68. 两间卧室一墙之隔紧挨着,周鹤青先是假模假样地透过窗台看风景,又在卧室门口绕来绕去,趁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不注意,随便挑了间房溜了进去。 被子随意掀开在一旁,地上散乱着一些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脏的衣服,电脑桌上有一些空了的饮料瓶,电脑显示器的指示灯还亮着,只不过屏幕是暗的。周鹤青走过去,轻轻碰了一下键盘,屏幕被唤醒,入眼就是一个胸器巨大的性感尤物,正对着屏幕前面的人搔首弄姿。再环顾四周,墙壁上贴着一些人物海报,有些是新贴上去的,有些已经旧到泛黄,还有些破损了又被细心用透明胶带粘好,看得出来主人对她们很珍惜。这些人物周鹤青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叫不出,但无一不是性感美女。 女! 周鹤青:“……”他几乎可以料定这是阿琛的房间,也不得不对阿琛的基佬身份表示怀疑。但他还是不放心,走之前特意看了下阿琛房间里的垃圾桶,里面有一只袜子,一些零食包装袋,用过的纸巾,没什么特别可疑的东西,也没有套套、空的润滑剂瓶子之类的东西,看来他们之间没有性生活,周鹤青松了口气。 他起初站在徐闪亮房间门口还有点犹豫,待看到里面乱七八糟,书摆了一床衣服乱丢,比隔壁阿琛有过之而无不及,猫厕所里还有猫拉出来的屎,观其色泽湿度,有可能好几天都没有铲了。 周鹤青简直难以相信,徐闪亮能在这样的房间里睡得下去。 他忍着怒气开始一件一件给徐闪亮收拾,出于尊重隐私,他没有拉开徐闪亮的抽屉衣柜,只是把明面上的东西都摆整齐了,衣服叠好堆在床尾,书籍拾好立在桌上。徐闪亮他们吃完饭一回头看见周鹤青蹲在地上在给猫铲屎,实在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周鹤青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橱外,他把衬衣袖子卷起露出修长有力的胳膊,正单膝跪地蹲在地上给猫铲屎,皮鞋被他压出了一个深深的折痕。见他们围观,又侧过头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马上就好。”说着动作熟练地将猫砂混合物塞进塑料袋里扎好,又把清理出来的垃圾从闪亮房里拿出来放到玄关。 阿琛在他出闪亮卧室的时候往旁边让了让,回头迅速地看了眼自己的房间,说道:“帅哥,买一赠一,把我屋也给打扫了呗。”却被周鹤青斩钉截铁拒绝道:“不行。”他给周鹤青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示意那里可以洗手,又转过头去跟徐闪亮咬耳朵:“难怪你们喜欢搞基,要是我有个男朋友能这样,我也愿意啊,而且,他连铲屎的动作都那么优雅。” 徐闪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在沙发上坐好,准备凶周鹤青一顿:“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周鹤青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到老虎凳上,用纸巾擦湿漉漉的手臂,故意隆起小臂上线条优美的肌肉,再拿雪白的纸巾在上面摸来蹭去摸来又蹭去,阿琛的眼光就跟着晃过来晃过去。 周鹤青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你们分房睡?” 徐闪亮和阿琛对视一眼。 闪亮说:“对、对啊,阿琛有时候打呼我睡不着。” 阿琛配合道:“是、是这样的,我容易打呼噜,他要考试么晚上睡得晚,互相影响互相影响。” 周鹤青笑着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觉得他收拾完屋子以后整个人的气场怪怪的,像是心里藏着喜悦,表面上又非得强压下去。 他站起来,隔了老远将揉成团的纸巾朝垃圾桶扔,纸巾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是一个完美的三分球。他说:“时间还早,那既然这样,请我去你们的酒吧坐坐?” 阿琛摸摸头站起来:“成。”又回房间拿钥匙。出门的时候,他头一个出了屋,后面陆续跟着闪亮和那个给人感觉很神奇的周老师,可哪成想他刚一出去身后的门一下子关上了,咔哒一声,他被反锁在屋外。 徐闪亮被周鹤青压在门板上动弹不得,只一个劲地吹胡子瞪眼,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放开我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禽兽!你想干什么!我男朋友可是在门外的!这是他家!” 周鹤青飞快地在他红润的嘴巴上偷亲了一口,大概是害怕被反击,只是蜻蜓点水地掠过去,还没回过味来,徐闪亮就懵了。浑浑噩噩间,他听到周鹤青说:“小骗子,还说他是你男朋友?那你告诉我,你们怎么不仅分房睡,怎么他房间墙壁上全是大胸美女,而且我看过了,以你们不讲卫生的程度,垃圾怕是一个星期都不扔一次的吧,垃圾桶里连用过的套套都没有,说,是不是故意骗我的?” 徐闪亮两只胳膊被周鹤青牢牢按在头顶,下半身又被牢牢压制着,竟是不能移动分毫。他离得那么近,逼得那么紧,以至于徐闪亮几乎能清楚看见周鹤青的睫毛。他当然是不敢看的,只把头胡乱摆,脸涨得通红,嘴里就开始胡说八道:“他不喜欢戴套不可以吗?他喜欢就这么插进来!” 这小出租屋隔音效果忒差劲,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钥匙掉在地上的声音。阿琛站在门外,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捡钥匙。门是从里面被反锁的,钥匙从外面根本打不开,他只是站在门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忙一点,在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之后,阿琛开始疯狂捶门,连声呼唤:“卧槽,你别再说了啊!” 周鹤青脸黑了七八分,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其实怪吓人的。徐闪亮不敢看,眼睛就到处乱瞟,他知道周鹤青现在正在瞪着他,可倔脾气一上来,谁怕谁?刚觉得手臂上的力量松了几分,就听见周鹤青沉声问道:“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徐闪亮火上浇油:“我们每次做都不戴,他觉得不舒服,说这样能更加贴近我,我……” 门外爆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周鹤青一把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隔着自己的手背亲了一下,幽怨道:“打住,我可不想听这些。”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他也不想听,咬牙切齿道:“你把我气死得了。”就松开了徐闪亮的手。 徐闪亮逃出生天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开门蹿了出去,躲在一脸忍辱负重的阿琛背后。周鹤青整理着衣领信步走出来,还不忘斜了阿琛一眼。 阿琛的酒吧开在海岸边上,格局不大,也就一个吧台,几张小几,门口摆两张单人沙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是玩水玩累了的游客们一个休息的地方,一点都不纸醉金迷,反正和周鹤青想象的不太一样。经历过黄问羽事件后,他就对酒吧深恶痛绝起来,乍一听徐闪亮跟个酒吧老板在一块而且还要帮人家打工,他就有点怒火中烧。可如今看来,也许是他想多了。 徐闪亮会这么乖?他有点难以相信。 沙滩边上的小店因为管制问题,一般不允许营业过午夜十二点,所以他们都是当天直接歇业然后第二天再早点来打扫,以至于地面狼藉得周鹤青差点下不去脚。一地的易拉罐和酒瓶子,还有客人带进来的烧烤小食,瓜子壳水果皮。阿琛和徐闪亮进了仓库,周鹤青就在里面瞎晃悠,随手翻开一张菜单,150两支啤酒!他刷一下,把菜单又返回去,奸商啊,他咋不直接抢钱呢,难怪这些倒霉孩子就知道天天往酒吧跑想着打工赚钱也不愿意去做家教。他眯着眼睛数地上的啤酒瓶,觉得自己干一周可能还没人家一天赚得多。 追夫实在太刺激_77 阿琛和徐闪亮从仓库里面出来,一人拿一个大麻袋和大扫帚,先把地上的易拉罐和玻璃瓶捡到麻袋里,然后又挥舞着扫帚把地上的垃圾全部扫到一推,动作十分麻利,这两个人也不是不能打扫卫生啊…… “成了。”徐闪亮朝阿琛摊手,阿琛一脸晦气地往他手上塞了三十。 徐闪亮一边把钱塞裤兜里,一边说:“行啦,我要价又没有很高,我这也是按外面家政阿姨的时薪算的好不好,我又不是天天收你钱。” 阿琛“啧”了一声,又给人打电话,似乎是喊来了什么人。 周鹤青坐在门口单人沙发上晒太阳,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清吧里那两个人搬货。过了会,头顶上笼了片阴影,阿琛捏着菜单站在他旁边说:“不好意思,这张沙发,只有在本店消费才能坐的。而且你已经坐下去了,就必须在本店消费。”他说着打开菜单:“你看你想要什么饮品呢?” 周鹤青一脸错愕,没想过还能发生这种事,这杀熟也杀得太快了,虽然他们可能还并不怎么熟,但……周鹤青无话可说,他开车来的,喝不得酒,只得掏钱买了两瓶零售价可能不超过十块钱的可乐,还和啤酒同价。阿琛接过现金欢天喜地地跑进去,还差点被门口台阶绊了个狗吃屎。不一会儿徐闪亮又出来,见他还在门口坐着:“你参观完了吗?参观完了赶紧滚回去,我们还要开店做生意呢?” 周鹤青笑着朝他摇摇手中的可乐瓶。 阿琛在店里拿着个摸布到处东摸摸西擦擦,见徐闪亮瞪他,赔着笑说:“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徐闪亮就只好跑进去,踏过那节台阶时也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周鹤青扶额,难怪这两能当朋友。他撑着下巴看向店内,就听徐闪亮说:“那不行,人是我带来的,你要给我提成。” 周鹤青:“……” 没过多久,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大爷停在了酒吧门口。周鹤青还有点新奇,这年头收破烂的老大爷也能喝得起一百五两支的啤酒了?他看老大爷停在门口,见徐闪亮和阿琛两个人把刚才装的两大麻袋空瓶子又倒出来,蹲在地上来回数了两三遍,生怕人家大爷给他们少算了一个瓶子的钱。 阿琛擦擦汗站起来,见周鹤青盯着他们两瞧,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那什么……生活不易哈。” 周鹤青喝着七十五一瓶的可乐,觉得自己可能过得有点过分奢侈了。 这还是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徐闪亮吗?如果真这么缺钱,他大可不必给他三百万,也大可不必让自己家破产。 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太了解徐闪亮,他想要什么,他在乎的是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被留在原地的可怜虫,而对方已经大踏步向前走,开始迎接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第69章 第章 69.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不喜欢吃香菇。 他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缺钱。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考到他们这个系,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戏弄自己。他看起来可以对任何人都抱有善意,可一旦发起狠来才知道其实他能有多么的冷硬决绝。 他说他只爱自己。是啊,因为人们爱他,他才会去爱人。 到底以前那个软软糯糯爱撒娇的徐闪亮是真的呢?还是现在这个看起来自在独立的徐闪亮才是真的?还是,一旦逃脱了曾经束缚住他的牢笼,才渐渐展露出自己的本性。可比起以前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撒娇耍赖的徐闪亮,他发现现在这个竟更加让他着迷。他爱他狡黠的笑,爱他捉弄人时得意的小表情,爱他斤斤计较的脾性,也爱他冲他发脾气时的羞愤和气恼。 他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面啊,就像一个谜团,每次拆开一点剥离出一个线头,往外抽时,才发现真是无穷尽也。周鹤青甚至开始有点嫉妒起阿琛起来,什么时候,徐闪亮对他能像对阿琛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闹,说心里话,彼此坦诚相待,互帮互助。 他曾有过机会的,是他自己放弃了,但还好现在不晚。 粘稠的海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夹杂着海水的腥气。周鹤青坐在偌大的遮阳伞下乘凉,他喝着冰可乐,背靠沙发,面朝大海,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被海岸线吞噬殆尽,把蔚蓝的海面都染上一层血色,沙滩上的人们渐渐多了起来,人声、海浪声,还有身后店面里调试吉他的乐声,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阿琛走出来,把闪着霓虹灯的布告牌摆在周鹤青旁边,这样他的清吧就有了两个招牌。 周鹤青:“……”他喝了一口冰可乐,看了眼布告牌,上面写着几个人名还有时间段。第二个就是闪亮,七点到八点半。另外几个大虾、小鱼什么的看起来就是化名,闪亮的名字混在里面竟完美融合。周鹤青问:“这什么意思?”阿琛白他一眼:“卖艺呗。” 周鹤青当然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原来徐闪亮还会弹吉他,他以前在公寓楼里见过那把木吉他,但一直放在那里落灰,徐闪亮也只是偶尔擦拭两下,从未见他弹奏过,甚至细想起来也没听过他唱歌。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每个少年人的文艺梦想,三分钟热度褪下能给抚抚灰就不错了。 不知怎的,他心里竟有点难过起来,是为以前自己的不关心。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徐闪亮唱歌竟这么好听。 约莫七点的时候,海滩上的人们渐渐多了起来,那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四周渐渐呈现出一种灰雾色。在海水里玩尽兴了的人们纷纷来到海岸上小憩,偶尔听见那动人的歌声旋律便都不由自主地驻足倾听。 酒吧里的灯光调得很暗,独留一盏小灯挂在闪亮头上。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下,光从上空倾泻下来,打在他的帽檐上,那些纷纷洒洒的破碎的光就不断跳跃在他翻飞的手指上,是一种干净利落的美。 他开口的那一刹,声音清脆,婉转动听,又像是透着无尽的哀伤,述说着动人的情。 周鹤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玻璃瓶。 渐渐的,围在酒吧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阿琛脸上堆满了笑,忙不迭地招呼着他们落座消费。 周鹤青隔着人海看他,看他坐在光与影的交接处,像误入凡间的精灵。 周鹤青这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想他,那种刻骨的思念叫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酸痛起来,几乎遏制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愿望。于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有个年轻人挤过人群,站到徐闪亮面前,掏出自己的皮夹子,唰唰唰抽了几张红钞拍在乐谱上,想了想又把里面剩余的全部抽出来放到一起。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闪亮也停了下来,他错愕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又转过头去看阿琛,但很显然,阿琛也呆住了。 那个年轻人摆手道:“这没什么,嗯……我也是刚才路过听见你的歌声,你的歌值这么多。”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你继续,我没别的意思。”说着,就自己寻了个小桌坐下来。 徐闪亮有着不知所措,阿琛抱着菜单走过来,示意徐闪亮将钱收着,问那小哥:“先生,您想要喝点什么?”那小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徐闪亮,手在菜单上随便指了下,阿琛就忙不迭地回吧台去准备了。 徐闪亮就只好收了钱,闭上眼睛努力忽视掉两道灼人的目光,继续唱起来。 周鹤青心里一阵卧槽,这哪里来的黄毛二缺? 那家伙看起来年纪不大,还在读书的样子,穿着个牛仔外套,头毛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可看向徐闪亮的眼睛里却有星星。星星诶,周鹤青酸溜溜地想。 阿琛上了一杯特调鸡尾酒放到小黄毛的桌子上,黄毛说:“谢谢。”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看徐闪亮的表演。但阿琛没走,他只是站在黄毛边上,笑容尴尬又勉强。见黄毛困惑抬头看他,才点了点菜单抱歉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是先消费再落座的,不限时。”黄毛就恍然大悟,他把皮夹掏出来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又问:“能刷卡吗?” 阿琛微笑道:“本店不备有POS机,您可以选择支付宝或者微信。” 那真是巧了,他今天跑出来没带手机。 追夫实在太刺激_78 “我……我能先赊着么……”黄毛把皮夹放回兜里,有些坐立难安。 阿琛就黑着一张脸道:“哈,本店概不赊账。”怎么说呢,客人打赏给歌手的,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坐在这里又不消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张桌子? 周鹤青忍不住在心里鼓起掌来,因为认定了阿琛绝不是徐闪亮的男朋友,就起了一种想要拉拢“小姨子”的心思。如今“小姨子”还这么给力,简直天助我也。他又忍不住鄙夷,没钱还跑出来学人家当大佬当散财童子,快滚吧。 徐闪亮刚好一曲唱毕,抬抬下巴:“他这杯我请了。” 周围发出“哦哦哦”的乱叫声,黄毛涨红了脸说了声:“谢谢。”阿琛则两手摊开耸了耸肩走开了。 那时候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气氛、懊恼、悲伤、黯然?最后都化作一缕苦涩萦绕在心头。 周鹤青一口气抽干了剩下的可乐,转身走出了小清吧,他没注意到的是,闪亮在他离开的时候顿了顿,拨吉他弦的手没有跟上声音的节奏。 那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悬在天边的弯月泛起了一层红光,寂静无人的海岸边能听见街边小店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亦能听见海水冲刷礁石发出的回响。潮起潮落间,他竟久违地找到了内心的平和。他脱掉了昂贵的皮鞋,把裤脚高高卷起,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海水卷着细小的沙粒不断地冲刷他的脚背和小腿,脚底板踩在柔软的海沙上,痒痒的。他终于脱掉了累赘的西装衬衣,□□着身体一个猛子扎到海水里。 如果,他想,我是说如果,要是闪亮真的遇见一个真心待他,他又喜欢的人呢? 那个人不会叫他伤心难过,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委屈,疼他宠他爱他,不会像自己一样让他受到伤害,更不会像他一样恃宠而骄不知道珍惜。到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因为自己的劣迹斑斑,他着实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又因为阿琛是假的,所以内心才残存了那么一丝侥幸。白天说的话,做的事不过都是他在虚张声势而已,实在是没什么底气,才会晕头巴脑地学人用什么激将法。可也看见了,并没有什么效果,徐闪亮一点也不买他的账,甚至还故意说些令他分外气恼的话。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会放手吗?可是光想想,就觉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把自己沉在水底,海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他包裹起来,等到憋不住气了才浮上来换一口气,如此几个来回,竟也将心里的郁气排了个七七八八,顿时快意不少。 等到上岸的时候,才猛然觉得身后站了个人,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刚才还不觉得,如今再看看四周黑布隆冬的,是剩下海浪冲刷的声响,要多渗人有多渗人。更何况面前还站了个看不清面貌的人。 周鹤青心下骇然,僵着动作竟不知该上岸还是继续泡在水里,只好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在那儿?”也不知道这个人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他现在可是真真切切的赤手空拳,哪怕他健身了好几年,也只是空长一身漂亮肌肉,要是人家意图不轨,这身肌肉还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月光下,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却是面色不清的徐闪亮。 周鹤青舒了一口气,笑起来:“怎么?担心我?” 徐闪亮说:“是啊,看你死了没。”当他看见周鹤青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说不在意是假的,他在意得不行,怕得不得了,完了又自嘲,觉得自己大抵真是个贱骨头,便又强忍着不去想。他边唱边等,可等了很久都没见周鹤青回来,一边忍不住鄙夷,一边却又愈发惶恐担心。听到外面有人喊,说嘿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下水游泳,怕不是要自杀吧。他就又坐不住了。好容易挨着到了结束,就一阵撒丫子跑到海边,先是在一棵老树上找到了周鹤青的衣服,才在不远处见到了那个不知死活练闭气的人。 这到底是周鹤青在逼他呢?还是他在逼周鹤青? 可是还不够啊,远远不够。 什么时候,你才能眼里只看到我,而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什么事,就成为你放弃我的理由。 第70章 第章 70. 周鹤青从水里爬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水雾像是给周鹤青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华服,勾勒出他卓越的身姿,不论是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还是修长饱满的双腿,亦或是两腿之间即便是萎靡状态也十分可观的器物。借着月光的遮掩,那东西躲躲藏藏,看不真切,徐闪亮忍不住细细打量了片刻,才不太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毕竟他们曾有过亲切会晤,看看总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周鹤青当然也注意到了,他故意上前一步,离徐闪亮更近了些,那东西随着他的步伐略微甩动了一下,徐闪亮就又很吃惊地看过去。 周鹤青就问:“你以为我自杀?”他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那些斑驳的月光借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尽数达到周鹤青身上,配上那一脸邪气的笑容,哪里像个教书先生,倒更像是从漆黑大海里走出来的惑人心神的海妖。 海妖离他越来越近,徐闪亮似乎能闻见他身上湿漉漉的海腥气,也不知道是海水本来的味道还是周鹤青身上的味道。这味儿弄得他晕头巴脑的,连动动脚趾头都做不到,只能傻愣愣地站着,看周鹤青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整个人赤条条地走到徐闪亮面前,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的身躯:“还没把你追回来我怎么舍得死呢?你说是不是?” 他大概在水里呆得太久了,呼吸间都带着一股薄凉的气息。他问“是不是”的时候,鼻尖抵着徐闪亮的鼻尖,欲吻不吻的样子,额发上凝结的水珠终于滴到徐闪亮的眼睑上,冻得他一个哆嗦,才彻底清醒过来涨红了脸,哗一下向后跳了好大一步,指着周鹤青的鼻子破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管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半点关系!”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周鹤青往前追了两步,又想起自己没穿衣服,这要真追过去,保不齐会被人当成变态。他“啧”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小混球,说这话我可是会伤心的啊。” 放手什么的,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了。 徐闪亮气喘吁吁地跑回店里,那个黄毛居然还没走,原本正垂着脑袋用脚盘弄地上的沙子,见徐闪亮跑过来连忙迎上去问:“小哥,你等会还唱吗?” “不唱了。”徐闪亮摆摆手,指了指布告牌:“我今天时间到点了。”他说着又踮脚往沙滩上看,没见周鹤青追上来,心里又不免松了口气。经历过刚才的羞愤欲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周鹤青说话,甚至也怕跟阿琛讲话,要是阿琛问起来,他总不至于说自己是因为看周鹤青裸体看忘形了吧。 那个小黄毛又问:“那你明天还来吗?” 徐闪亮心思现在压根就不在这里,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躲,可人家非拉着他讲话,到底是刚刚打赏过他好几张百元大钞的金主,徐闪亮不好做得太过分:“明天还来的,也是这个时间段。” 他想走,那家伙又拉着他开始抒情:“我今天本来心情特别不好,特别难过,我喜欢的女神在朋友圈说她脱单了,我失恋了想来海边走走,走到这边的时候听见你唱歌,突然觉得你简直唱出了我的心声!” 徐闪亮:“啊?” 那家伙絮絮叨叨:“而且你的声音真的好好听,你看,我的鸡皮疙瘩到现在都还没有消!”他说着竟开始撸袖子。 徐闪亮连忙制止他:“……帅哥,首先我很感谢你喜欢我的歌,但是,你是不是喝醉了?是不是需要找个地方休息吗?” 黄毛说:“裴海,我叫裴海。闪亮是你的化名吗?真好听,就像星星一样。” 徐闪亮:“……谢谢。” 裴海:“我觉得我们达到了灵魂的共鸣!我又重新找到了恋爱的感觉!” 徐闪亮:“……哦?是吗?恭喜?” 裴海拉着他的手,情真意切:“所以我可以追求你吗?” 话题转得太快,徐闪亮没跟上节奏,还处在震惊状态中,就听背后一个声音替他断然拒绝道:“不行!” 来人正是周鹤青,他匆匆套好衣服追过来,就看见这个二缺黄毛拉着徐闪亮的手问这种智障问题。初秋夜晚,温度就略低,他在水里泡得久了,整个人面色发白,嘴唇发青,额发上不住地滴落水滴,面色阴沉的样子更像是个刚爬上岸的罗刹了。 徐闪亮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从尾椎骨蹿上来的凉意炸得他头皮发麻,就觉得裴海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困惑道:“为什么?你喜欢女孩子?没关系啊,我在你之前也喜欢女孩子,但是这又什么关系呢?” 周鹤青劈手把他两的手拉开了:“因为他有男朋友了。” 裴海两手握拳虎视眈眈的样子:“谁?你吗?” 追夫实在太刺激_79 周鹤青刚想说“是”,又记起他俩已经是分手状态,只好一面等着徐闪亮,一面咬牙切齿地指了指店里正在招呼客人的阿琛:“他。” 阿琛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裴海有些搞不明白:“可是我刚刚看见他和一个女生眉来眼去的啊,那个女生还用手喂他吃葡萄。”他皱着眉说:“这种花花公子哥是最不可信的,要我去帮你收拾他吗?”他说着,有些跃跃欲试,脸颊红扑扑的。徐闪亮接着店里的灯光端详了一会,问:“你喝了多少?” 裴海嘿嘿笑了两声,说话有点大舌头:“不多啊,就那杯鸡尾酒,真好喝。”他说完还打了个酒嗝,笑容腼腆又羞涩,这是真的醉了。 徐闪亮有些一个头两个大。 他摸摸鼻尖:“那什么,裴海啊,你看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帮你叫辆出租车送你回家?” 裴海不乐意,蹲在地上开始耍赖,碎碎念着:“这世上渣男这么多,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宁愿喜欢他们也不愿意喜欢我。”他如此这边念叨两句没了声,把头枕在双臂上,露出后脑上那颗毛茸茸的旋。徐闪亮看着看着,心里软了几分,他看着裴海就老是会想起以前的自己,挥金如土只不过是为了让世人多一个爱他的理由,但这本身就是错的、不合理的,又因为掌握不了各种诀窍,所以才往往总是弄巧成拙。 徐闪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裴海的肩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身子佝偻着,头歪向一旁,显然是睡得熟了。 徐闪亮:“……”他求助似的看了周鹤青一眼,却见对方正在闹脾气,只不过冲他冷淡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臂,事不关己。 他没办法,只好又去拉裴海,摇晃他的肩膀,但对方怎么都醒不过来,可能真的是滴酒不沾的品性,如今到他们这里破了戒,也就是他们的锅了。没想到啊,小小一个清吧,也能把客人喝得烂醉如泥。徐闪亮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裴海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把人扶起来。但很快,就被一旁的周鹤青制止了,他动作粗鲁地扯过裴海扛在肩上抬抬下巴:“送哪去?” 徐闪亮呆了会,很快反应过来,可这附近只有沙滩没有旅馆,总不能直接放到沙滩上喂鸟吧。 “送我家?” “去旅馆。” 周鹤青把裴海扛到停车场,徐闪亮就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等上了车才真的头痛。周鹤青想让徐闪亮坐在副驾驶,可徐闪亮又怕裴海一个人在后面磕着碰着哪了,非得坐后面。他们在裴海身上找到了他的身份证,分明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就学人家逛酒吧,还真挺不让人放心的。两厢抗衡下,还是徐闪亮占了上风。 今晚的夜色多美啊,窗外霓虹闪烁璀璨成星河。 忍不住的,他透过后视镜偷看闪亮,如果没有裴海,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啊。 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头一回和心上人单独相处,气氛不断升温,可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冷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需要关车窗吗?” 那风把闪亮额发吹起,徐闪亮摇了摇头,便又转过头去看窗外,仿佛那里有着什么比他更能吸引他的东西。 周鹤青一时有些懊恼,人家冷难道自己不会关车窗吗?要他多此一举。他又小心翼翼开口问:“你那两年,过得好吗?阿琛他……如果是我冒昧了,你可以不回答。” 他以为徐闪亮可能还是对他爱搭不理,但没想到闪亮说:“过得还行,阿琛他对我很好,这两年也攒了点钱,算上奖助学金,我很满意。”他一副潇洒肆意,离开你我过得不知道有多好的样子,还真叫周鹤青心里怪怪的。可明明以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公子,一朝一夕间成了街头一穷二白的落魄青年,连酒瓶子都不放过,还非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不知该说他可爱还是可气的好。 他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收下那三百万呢?” 徐闪亮却说:“因为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他像是在赌气:“就好像徐家那么大的家业,它是我的吗?它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它不是,所以我不要。” 周鹤青从后视镜里看闪亮的眼睛,目光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那我呢?” 徐闪亮便迎上去,反问道:“你是属于我的吗?” 还不等周鹤青回答,他便笑了,说:“你不是。” 你有广阔的梦想,有无法割弃的家人,你的心里总是摇摆不定,所以你不是。不是叫你放弃梦想,或是和家人断绝关系,而是想让你为我也能够努一把力,我们一起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还我AD钙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第71章 第章 第章 71. 两人把裴海放到旅店客房的床上,就相继走出了旅店,只不过一路无话。上了车,周鹤青也只是问他去哪,徐闪亮也只是说回阿琛的租屋,就再无旁的,看得出来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周鹤青是因为那句“你不是”,而徐闪亮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 到了租屋楼下,徐闪亮也没再开口说让周鹤青上去坐坐,只低声道了句谢,就拉开车门下了车。还是周鹤青开口问道:“明天……明天我还能去吗?” 徐闪亮有些愣神,周鹤青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去清吧看你唱歌,可以吗?”他沉吟片刻,补充道:“就算做不成恋人,你就当是个朋友,去捧捧场,可以吗?” 那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独留租屋楼门口一盏不抬起眼的小黄灯泡还在暗暗努力,他看呀看瞧呀瞧,竟从周鹤青眼里看出了几分哀求和示弱,当下怔怔地点了点头。周鹤青便扬起一个笑脸:“早点休息。” 其实按理来说,徐闪亮一般唱完歌都会留下来帮阿琛看场子调酒干点杂活,然后两个人再一起骑小电驴。可是今天半路杀出个周鹤青和裴海,搅和得徐闪亮连看场子都给忘记了,只得给阿琛发消息说抱歉,他几乎能想象到阿琛在那边暴跳如雷的样子。 闪亮上了楼,门一打开,猫就跳出来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发嗲撒娇要开罐头。徐闪亮一边心不在焉地给猫开罐头,一边竖起耳朵听楼底下的动静,强忍着不去看。毕竟屋里开了灯,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窗子边上未免有些不太矜持,再者,鸭子步蹲过去看,他心里竟然又开始别扭,觉得过不去那个坎。 追夫实在太刺激_80 他摸着猫的脑袋,专心等了等,仍听不见底下车子发动的声音。一时有些困惑,难道他已经走了?就还是挨挨蹭蹭过去看了一眼,借着窗帘隐去身型。 周鹤青没走,他只是靠在车身上似乎在想心事,有时候似乎想起什么了,才抽一口烟,看看徐闪亮的窗子。那里空空的,偶尔有一阵风来,吹得窗帘轻轻飘摇,美好得像一个梦。他似乎并不在意徐闪亮究竟是不是站在那里,他只是痴痴的、痴痴的等着看着。等什么呢?看什么呢?他在想些什么呢?徐闪亮不得而知,只觉得胸腔里酸酸楚楚的,叹一口气,又是何必。 等到洗漱完毕,关了灯,他躺倒床上去,才听见楼底下汽车发动的声音。他又忍不住去偷看,看红色尾灯划破黑暗,只在地上空留一地烟头,就有些怅然。 周鹤青说,他明天还会去看他唱歌,心里不免又有了些期待。 这场爱情博弈,他下的赌注有些大了,可他不后悔,正如他同周鹤青所说的,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于是说是徐闪亮在赌周鹤青的真心,倒不如说是他在逼周鹤青,他想看他能为他做到哪一步,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值得相信。 可是店里都收拾好了,也没见到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过来的人,这才一天诶,徐闪亮就很是闷闷不乐。周鹤青没来,裴海倒是来了。这次他带了手机,还想给徐闪亮打赏,可是徐闪亮却拒绝了,他就只好买了好些酒,只说存在吧台,等以后再来喝,但以他那个沾酒就醉的德性,怕是喝到年后都喝不完。阿琛揶揄他,他就涨红着脸反驳,又说会带自己的朋友来玩,阿琛狂笑:“你有朋友?” 裴海年纪不大,刚来海市读大学,还真没几个朋友,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一个人发神经来海边了。他见徐闪亮坐在椅子上调弦,就不再理阿琛,坐到徐闪亮身边去,非得肩抵着肩,说话亲亲密密的:“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闪亮笑笑:“不必谢我,谢昨晚那位先生吧,房钱是他付的。”他有些心不在焉,裴海也看出来了,小心翼翼问:“其实阿琛不是你男朋友吧?那位先生才是?但是你们分手了,所以你才故意气他?” 徐闪亮没想到会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子看破心事,他摸摸自己的脸,反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明显啊。”裴海点点头,他虽然比徐闪亮还高一个头,但架不住脸嫩,撑着脑袋看人的时候眼底流露出的温润恐怕是个女孩子都招架不住,是当下最流行的小奶狗,徐闪亮看着看着也不太自在地瞥开目光。裴海却不打算放过他,一针见血道:“而且他没来,你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用手拨了一下吉他弦:“你调了快半小时了也没调好。” 徐闪亮尴尬地咳了一声,把吉他放到旁边,却被裴海拿过来,一挥手就是一个漂亮的和弦。 闪亮有些惊喜:“你会弹吉他?” 裴海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调弦一边有点小骄傲的说:“我是音乐学院的。” 徐闪亮撑着脑袋看他,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刚好盛满了阳光,裴海有点看呆了,他没想过男孩子能这么好看,以至于闪亮问他:“你学什么的?”他晃了好一会神才不好意思答道:“大提琴。” 闪亮点点头:“酷。” 约莫看得出来,裴海应该是个家境很好的小孩,但大抵是因为父母很早就离异,又各自重组了家庭,所以性格才有那么一点点小孤僻,不太喜欢同龄人,更喜欢和他们这种漂泊无依的“浪子”呆在一块。 裴海把调好的吉他还给闪亮,欲言又止的样子,扭捏了会,还是红着脸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徐闪亮问:“考虑什么?” 裴海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老半天,说:“就……就是那天,嗯,我跟你说的,咱两处……处对象……” “哈哈哈哈哈。”徐闪亮笑得前仰后合,又见裴海赌气似的沉下脸,就止住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你才多大,怎么就成天想着这个呢?还是好好学习吧。” 裴海说:“我已经十八了,搁我这年纪都不能称得上是早恋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也才二十呢,留两年培养感情不是正好?” 徐闪亮把自己的鸭舌帽戴在裴海头上,还故意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把他的脸遮起来:“胡说八道。” 裴海把帽子正了正戴好:“那你多大?” 闪亮就拿出大人的架势来:“二十有三啦!” 裴海“哼”了一声:“那也行啊,我叫你哥哥好不好?”他就故意把尾音拉长:“闪亮哥哥。” 阿琛“噗”一下,刚喝进去的水喷得老远,仰天大笑,伸出大拇指说:“还是你们基佬厉害,我直男甘拜下风”。 追夫实在太刺激_81 裴海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笑吟吟看着徐闪亮,反倒是闪亮闹了个大红脸,左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说着话,就有外卖小哥提着一大袋东西走进来:“请问徐闪亮先生在吗?”说着把那一大摞东西全都放到桌子上。 闪亮就有些懵懵的,阿琛走过去拍了一下闪亮的肩膀,喜道:“行啊兄弟,有心了,还给我们点外卖吃,让哥来看看。”搓着手要去翻那些袋子。又听徐闪亮困惑道:“可我没点外卖啊?”可他走过去看,那上面确实是他的姓名电话,就只好收下了。 外卖小哥说:“确实不是这位小哥点的,是一位姓周的先生托我送来的。”他说完,闪亮心下了然,又道了谢,把人送走了。但心里还是犯嘀咕,人不来,送一大堆吃的有什么意思。 裴海撇撇嘴,他当然知道周先生是谁啦,说:“点外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啊。”他说着掏出手机,豪气冲天地说:“来,你们想吃什么,管够!” 阿琛把塑料袋抖开,吹了声口哨说:“我现在去当基佬还来得及吗?” 袋子里面全是保温盒保温桶,一看就是人家自己烹饪的,黄鳝豆腐汤、干煸鸡翅膀、清炒菠菜、鱼香肉丝、糖醋小排,虽然看着都是些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一点都不比外面卖的差。里面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上次记住了你不喜欢吃香菇,这次有什么不满意的请一定告诉我。” 是周鹤青点了外卖以后,又把自己做的给装在袋子里托外卖小哥额外跑一趟,当然应该也付了一笔不菲的跑腿费。 裴海站在旁边不高兴:“来不及了!” 阿琛“啧啧”两声:“这一局,你怕是输了哦,小朋友。” 徐闪亮把筷子和碗给大家分了分,走到一旁给周鹤青打电话,彩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打第二通的时候对面才接了。 周鹤青说:“东西送到了吗?抱歉啊,今天可能去不了了。”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徐闪亮只“嗯”了一声,就没说话了,说来奇怪,明明是他打过去的电话,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不妨碍周鹤青的耐心,他等了会,没听见闪亮的声音,轻笑道:“怎么?太感动了?” 徐闪亮说:“去你的吧。” 他想了会又问:“你今天晚上很忙?” 周鹤青支吾了一下说:“还行吧,不算忙……就是,哎,我好像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第72章 第章 72. “所以,你要来看看我吗?”他这样说着,透过电波传来的声音缱绻又柔情,像是情人间的撒娇和低语。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些个被泡进蜜罐子的日子里,令徐闪亮心生动摇,心绪不宁。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阿琛端着碗往嘴里塞小排骨,问他:“怎么了?” 徐闪亮摇摇头说:“他发烧了。”一边说着一边又频频看向店外。 裴海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坐在吧台上抱着吉他拨弄,漫不经心地说:“别担心啦,他还有力气做这些有的没的,说明死不了。” 徐闪亮就涨红了脸,怒道:“谁担心他了!”说着也坐下来开始吃饭,顺便给裴海盛饭,可裴海却不吃,自己个从吧台柜面后拿了盒方便面,阿琛就笑他装模作样。 这时节,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先是一小点一小点,落在浅褐色的沙滩上就形成一个不大的深色原点,渐渐地,那些原点开始连成一片。乌云笼罩下来,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也被遮盖住了,浪花变得越来越大,人们惊叫着往回跑,雨水和海浪的潮气涌过来,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店里有一两个躲雨的客人,后来叫到了车也都走了。他们把外头的沙发座椅都收拾进来,摆成一排,彼此靠坐着,裴海轻轻拨弦,闪亮在发呆,阿琛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道:“今晚怕是没什么人咯。”他看徐闪亮那么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说:“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吧。” 裴海突然开始弹快歌,那声音一声塞过一声,合着外面茫茫的雨声,倒真有一种激情弹奏的感觉。就在这近距离振聋发聩的弦乐里,徐闪亮怒吼道:“谁说要去了!”说着又站起来走到里面去收拾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吧台。裴海就又开始弹奏慢歌,甚至心情很好的用脚打起拍子。 阿琛莫名其妙被一顿怒吼,看见裴海这么得瑟的样子就开始向友军开炮:“你天天坐在这里把门挡住,我都没法做生意了!赶紧哪来滚哪去!” 裴海拨了一段漂亮的和弦:“我也可以帮你拉客啊,钱多少无所谓,就……”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瞎忙活的徐闪亮:“就和他的排班表一样就行。”他说着面上泛起一层薄红,低头小心翼翼地拨了下弦。阿琛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努力不把刚才吃进去的饭吐出来,避免浪费粮食。 后来那夜雨下得很大,簌簌的,铺天盖地落下来,打得雨棚啪啪作响,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想出去也得要鼓起万分的勇气。 裴海趴在吧台上看擦玻璃杯的闪亮:“所以你确定不去了吗?” 追夫实在太刺激_82 “不去了。”徐闪亮说。 裴海就高兴起来,举起双手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又喜滋滋地趴着继续看徐闪亮。 “看什么?”徐闪亮语气不好。 裴海就笑嘻嘻地说:“看你好看呗。” 徐闪亮就闭上嘴不说话了,饶是已经看破红尘,但被这样盯着瞧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啊,要是自己再年轻几岁,说不定还真抵不住这个攻势。可是怎么办呢?他觉得裴海应该值得更甜更好的人,而不是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坏小孩。他觉得裴海单纯,亲切,像个年幼的弟弟,除此以外并无他想。 他摸了摸裴海的头发:“等雨停了就回去吧。” 可最后,谁也没能走出小店,毕竟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把沙发拼成一排,囫囵挤着过了一夜。裴海把头靠在闪亮的胳膊上,转换姿势时,细软的额发轻轻蹭动着闪亮的胳膊。徐闪亮就在长长黑夜中醒过来,他想叫裴海不要喜欢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意识到以前自己的坏毛病又犯了,竟想叫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依赖他,即使明知道这样的放纵可能会给他人带来伤害,但只要自己是被爱的就足够了。但是对裴海不行,可他对如何做也还没理出一个头绪,他只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复又闭上眼睛。 隔天早上雨过天晴,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徐闪亮到了学校,第一件事不是去教室上课,反倒鬼鬼祟祟的跑到老师办公室看看周鹤青来上班了没有。他躲在门背后,隐蔽地瞧了一眼,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周鹤青的工位上也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挂了电话以后,他没给周鹤青发消息,周鹤青也没给他发。他就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担心周鹤青的病情,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惹他生气了?毕竟按周鹤青以前那个黏糊劲,没事干就喜欢给他发消息的…… 他见里面没人,正打算往回走,没成想被人从后面一把搂住带进办公室,厚重的防盗门就在身后阖上了。 周鹤青戴着口罩,眉间是藏不住的惫态,眼底却有一抹欣喜。他把徐闪亮压在门上,隔着口罩,讲话都有些瓮声瓮气,控诉道:“没良心的小混蛋,我都生病了,痛得要死,你也不来看看我。”他说的难过又委屈,好像徐闪亮真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样,搞得徐闪亮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偏过脑袋不去看周鹤青的眼睛,并试图给自己解释:“昨天……昨天雨下得太大了……” 他说着说着,眼睛慢慢闭上了,睫毛轻颤。说不上来是在害怕还是期待,毕竟上次他两这个姿势的时候,周鹤青是吻下来了的。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闭上眼睛都有点搞不明白。 周鹤青轻笑了声,稍稍退开了些,摸了摸闪亮的脸说:“给你挂了电话我就睡着了,没听见下雨声,还好你没来,不然淋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他说着放开了徐闪亮,把公文包放到自己的位置上,问他:“昨天的饭菜还和你口味吗?” 徐闪亮站在门口发愣,显然没怎么听清周鹤青在说什么。 于是周鹤青喊了他一声,见对方迷迷糊糊看过来,又忍不住调笑道:“怎么?等着我亲你吗?”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去看徐闪亮:“我倒是很想,只可惜我生病了,你介意我把病菌传染给你吗?” 徐闪亮跳起来朝他竖了个中指,忙不迭地拉开门逃跑了。 后来到了上班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陆续都来了,彼此视线交流或是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周鹤青知道,他们是在谈论周五人体素描的事,但他仗着自己身材好,没羞没臊地认了。有些人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他也一笑了之,并不太在意,毕竟刚调戏完徐闪亮,他的心情很好。 他查了查自己的邮件,发现给自己递交申请导师的同学很多,其中也不乏一些十分优秀的,但看来看去也没见着徐闪亮的名字。后来到了下午,他去给李教授递材料的时候,教授随口问了他一句学生招得怎么样了,周鹤青就坐下来打算套一套教授的话。 说实话,李教授作为数院的一把手,专业能力强,项目课题多,资质雄厚,每年学生们都一窝蜂地报李教授门下,但最后也只有约莫四个左右的幸运儿能够得到李教授的指导。 周鹤青想,徐闪亮若是不傻,可能也给李教授发过邮件。他私心里还是很想闪亮做他的学生的,毕竟一来自己实力也不差,二来自己直接成了闪亮的直属老板,还怕他到时候不乖乖听话吗?只要李教授拒绝了闪亮,到时候自己也不答应别的学生,他们的资料都会送到教秘处进行重新分配,这事不久成了吗? 于是他拐弯抹角地跟李教授打听:“咱们院今年好像来了个本科学外语的学生,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带他,这论文写起来可是艰难咯。” 他这话一说,李教授的神色当即就有些奇怪,他愁道:“是啊,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一点基础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进来的。” 周鹤青试探道:“难道,他报了您?” 李教授摇摇头不置可否:“是给我发邮件了,但是我还没有答应。”听着口吻语气,对徐闪亮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并不打算选择他的意思。这么一听,周鹤青又有点不大高兴,他本可以说,您若是不满意可以不选他,直接让教秘分配就行了,可话到了嘴边就拐了弯,顺带胡说八道编造虚假事实:“其实吧,我觉得那孩子基础还挺好的,我听说他笔试复试分数都很高,一点都不亚于本科就学数学的孩子。面试的时候我出国了,但是听赵老师说,他面试那个学生的时候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是吗?”李教授被勾起了兴趣。 周鹤青再接再厉道:“再说了,人家本科学外语的,以后翻译论文不就轻松得多么,往外国期刊上投也容易了啊。” 李教授眯起眼睛摸摸下巴:“但是就怕他跟不上我们的进度。” 周鹤青就也跟着琢磨:“也是,那就要看他努不努力了,但是我觉得一个从文科跨考到数学的人,第一,勇气可嘉,第二,说明人家真对这个感兴趣,第三,还能考上我们学校,说明有异于常人的聪慧和努力啊……” 他从李教授办公室里出来,把门阖上的那一霎那脸就垮了下来,头一回感到自己是多么的伟大。 “个小没良心的。”他低低骂了一句,又戴上口罩哼着歌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厉害了我的马甲扔了1个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雷 厉害了我的马甲扔了1个雷 还我AD钙奶扔了1个雷 么么啾 第73章 第章 73. 这才刚开学不久,学校事情一大堆,周鹤青忙得很,也就没什么功夫去招惹徐闪亮。但他记挂着闪亮每天中午都不好好吃饭,食堂没油水外卖不干净,况且闪亮现在一穷二白,怕是连外卖都舍不得吃。他索性每天早上早起两小时,哐哐弄个便当盒带到学校去,再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喊徐闪亮去他办公室。 难得的,周鹤青臊红着一张老脸,从背包里翻出爱心便当趁左右没人塞给徐闪亮,说:“你要还想吃什么就给我发消息。”他挤了半天又挤出一句:“没放香菇。”就把还有些晕头转向的徐闪亮推出去。 周鹤青以前对自己可是有十成的信心的,不管自己做的什么黑暗料理就只会张着嘴说好吃好吃。可如今被人一语道破,再回想起以前做的混账事,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招人厌了。 他不敢问人家吃了没,更不敢问好不好吃,徐闪亮没给他把便当扔了都算好的。可过了午后,他出去开了个会,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洗干净的便当盒,打开后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明天的菜单。 周鹤青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他将那张小纸条叠成长长的一条,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了一抹笑意。 后来没过几天,学院公告了导师申请情况,被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投到的李教授门下居然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徐闪亮。班里炸开了锅,每个人都低声交头接耳着,探讨这个徐闪亮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李教授的青睐。徐闪亮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发邮件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并不觉得自己技高一等到李教授都很赞赏,毕竟有好些个得过这奖那奖的同学都没能被挑中。 他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一会儿觉得是不是周鹤青在背后搞了黑箱操作,一会又觉着应该不大可能。直到第二天一早,他又被周鹤青叫到办公室才破了案。徐闪亮面沉如水,周鹤青寻思着不大对劲,就故意拿话问他:“怎么,被李教授收进门下还不高兴?”见徐闪亮没什么反应,许是真的不太高兴,他就有意说点俏皮话逗人家高兴:“还是因为没能当成我的学生不高兴?” 徐闪亮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周鹤青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话可能一巴掌拍到老虎屁股上了。 还好还好,徐闪亮没真的不高兴,他眯着眼睛问:“真是你给李教授说的?” 周鹤青立马对天发誓:“我真是顺嘴一提,可没拿枪逼着人家选你,他选你不正说明是因为你天资过人么……”这一下应该是拍到马屁上了。 徐闪亮接过便当盒:“是不是年纪越大,脸皮就越厚啊?” 追夫实在太刺激_83 周鹤青笑道:“那可不是,为了给你送饭天天这么风吹日晒的,能不厚吗?” 徐闪亮就红了脸,呸了一声,走了。 他抱着饭盒走在校园里,心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是没能感受到周鹤青对他近乎小心翼翼的讨好,明明反复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可每每和周鹤青说不到三句,势必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心里酸且涨,放不出狠话,他得了一种一遇见周鹤青就脑子不清醒的怪病,治不好了。要不就算了吧,他试图劝说自己,连什么人生苦短这种毒鸡汤都成了说辞。 正低着头往教学楼走,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含住了他:“诶,小同学,我问一下啊,数院是这个方向吗?” 徐闪亮一抬头,这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怀里抱着温热的饭盒,却觉得兜头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得他透心凉,顺带着把满腔柔情蜜意都给冲刷了个干净。有些事情,就好比一根横插在心头的刺,平日里你不碰他不挨他,便觉得不痛不痒无关紧要,以至于时间长了日子久了,甚至都会忘掉他的存在。可刺就是刺啊,他横在那里,插在心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把努力营造出的美好幻想扎个窟窿,风轻轻一吹,那些破碎了的虚影就化成泡沫散了。 周母似乎是受不住这刺激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有好长时间没见着儿子了,想着临近国庆就来学校约儿子一起吃个饭,没成想在这里碰见最不想见的人,当即颤声道:“算阿姨求你,别再缠着我儿子了行不行?” 徐闪亮撰紧了饭盒,冷声道:“我可没缠着他,倒是您该问下您儿子,他为什么缠着我!” 周鹤青趴在桌上写教案,周母进来把他吓了两跳。一跳是惊异于母亲突然出现在这里,另一跳是母亲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阴沉沉的,像是要来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放下笔,堆起笑脸,接过母亲手上的东西:“妈,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您啊。坐火车来的?累不累?” 可周母却答非所问:“他怎么在这里?”她问的声音不大,周鹤青的手顿了顿,那袋子里装着母亲大老远从老家带过来的特产,还有一些自己做的熟食,隔着袋子都能闻见食物馥盛的香气。恍惚间,他觉得手中的袋子似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压得他指腹凹陷勒出红痕。 “您碰见他了?” 周母声音拔高了些许:“我问你,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答应过我什么?” 但好歹碍着这是在学校在儿子的工作单位,周母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隐隐投来同事们探究的目光。周鹤青拎着东西起身往外走,周母就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做大学老师呢,有做大学老师的好处,上班时间并不拘泥于办公楼,有时候还能开着车四处瞎晃悠,甚至连打卡都不怎么用,只要按时到教师上课就行了。他开着车,母亲坐在副驾驶,彼此面色都阴沉沉的,像是憋着点什么。 他知道,如果跨不过去母亲这道坎,他还有什么脸面冲到闪亮面前要给人家幸福?但他也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不可能他哄一哄或是任母亲打骂一场,这事情就能翻篇了。他本想一点一点磨,循序渐进着,磨到母亲松了口放了手才好皆大欢喜,但他又不可能一直等着母亲,所以他势必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甚至打定主意要先恬不知耻地抓住徐闪亮,往后两个人再一起从长计议。他野心那么大,他等不及。好不容易磨到母亲不再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到学校来,阴差阳错之下还碰上了闪亮,周鹤青顿时有点急火攻心。 现下里,他不是很在乎自己性向暴露或是还能不能在学校里待得下去,他更在乎的母亲碰见徐闪亮,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闪亮现在是不是很伤心? 秋老虎作威作福惯了,临近十月都还不舍得走,外头的热浪一滚滚袭来,连带着内心的焦灼,燥得周鹤青嘴巴都快干裂了皮,轻轻一扯就涌出鲜血。 驱车回到公寓楼,这是周母头一回到儿子住的地方,但她也没什么心思感叹什么,把包放到茶几上,坐到沙发抱臂看人,势必要周鹤青好看。 周鹤青给母亲倒了杯水,母亲冷哼一声没有接,他便将水杯摆到茶几上,然后双膝一曲跪到地上。 周母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脸色难看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妈!”周鹤青低着头,垂在身边的两手紧握着,他抬起头来,掷地有声:“我喜欢他。” 周母被他坦荡荡的样子气得发抖:“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合着你都是骗我的?” 周鹤青摇头:“没有,我和他真分了,但是我过不去。妈,我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心口处被刀剜似的疼,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那段日子,他吃不下睡不着,硬生生瘦了一大圈,高个的骨架外面只裹了一层皮,脸色惨白的样子说像是孤魂野鬼也不是不行,这些周母都看在眼里。可是她总觉得这只是一时的,一阵子的,人嘛,谁离了谁不能活,硬着心肠憋一段日子不也就过去了?她当初周父去世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扛过来的? 周鹤青说的情真意切,可偏偏落到周母耳朵里却觉得耻辱难堪,她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扬手扇了周鹤青一巴掌。手腕上的银镯子上刻着繁杂的花纹,粗粝得很,他妈在家里做惯了劳务活,手劲大得很,脸被扇到一边还不够,面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是被银镯子刮破了一道口子,平白叫英俊面庞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没多久就肿了起来,连带着嘴皮子也扯破,零星流出来几滴血珠。 可周鹤青像是不在意似的,他调整好姿势,继续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周母有些愣神,自打鹤青上了小学,她就再也没有打过他,哪怕是鹤青小时候摔碎了他爸送给她的裴翠手镯,她也没冲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儿子长大了,不听话了,哪怕是不管不顾叛逆一点,也比现在这样低眉顺耳逆来顺受的样子强。 她心疼。 “所以呢?”她问:“你这是要逼死你妈?” 周鹤青伏下来,给他妈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妈,我没想逼您,但是离了他我就活不了了。”他把头贴到地上,不肯起来,哽咽着说:“人活一世,能有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更何况我欠他太多,还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絮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 厉害了我的马甲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第74章 第章 74. 无数个夜里,他常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他和徐闪亮中间隔着那么宽那么深的一条沟壑,黑黝黝的,仿佛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踏进万丈深渊。他不能跑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对岸的徐闪亮渐行渐远,而他只能崩溃大叫。无数次,他呼唤他的名字,却从未得到过回应。有时候醒来,仍长长地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他扛不住,受不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时候,他害怕极了,他怕母亲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也怕自己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倒不如分开后各自洒脱。可直到真的形同陌路,才发现自己做不到,到底来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铁石心肠。 他跪趴在地上,一直不肯将头抬起,仿若母亲不答应,他就要在这里跪到地老天荒。 颊边火辣辣的,他浑浑噩噩地想,待会定要拍张照片给徐闪亮瞧瞧,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叫他心软,令他回心转意。 “你住嘴!”周母凶起来,随手抄过厨房里摆着的扫帚就打过来。不锈钢材质的帚柄细长一条又有力道,透过不大厚的衣料,一下一下抽到周鹤青身上。那声音闷闷的,唰唰的,一下又一下,连绵在一起密密麻麻,让周鹤青想起幼时母亲在天台晾晒棉被,也是这样敲敲打打,不知怎的,他竟有点想笑。其实哪怕他叫一声,服了软,周母都绝不会再继续下去了。可周鹤青偏不,他跪在地上,即便觉得被打的地方痛得火烧火燎,也绝不轻易叫出声来。他咬牙死命忍着,唯恐泻出一丝□□,叫母亲听了去认为他在示弱妥协。平白的,额角边渗出了一丝汗,那汗液滚落下来沿着伤口蜿蜒,竟叫他一时分辨不出是脸颊更痛些还是背后更痛些。 可能是打累了,也可能是窥见周鹤青脸色隐隐发白,周母停了手,她将扫帚扔到一边,发出巨大声响,连带着手臂都微微颤抖着,显然是震得麻了。周鹤青得意地想,他总算扳回一局。 “你起来,”母亲冷道:“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当无事发生过。” 周鹤青跪着不起。 “你不起来,就是不认我这个母亲!” 这是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周鹤青的心猛地揪起来,他痛苦地难以抑制地用沙哑嗓音哀求道:“妈,我求您了,我改不了,我这辈子都改不了,您别逼我了成吗?” “好,好你个周鹤青,”周母颤道:“你如今翅膀硬了,妈都不要了,那我还要你这个儿子干什么?”她说着拎起沙发上的包,急冲冲便往外走。周鹤青听见动静赶忙直起身来,连声问:“妈,你去哪儿?” 他妈跑出去,他也就站起来紧跟着追出去。他在地上跪得久了,脚发麻,有几下刚好抽到他的膝盖窝,痛得他差点站不起来,还踉跄了一下。 追夫实在太刺激_84 “妈!”他追出去,还好老太太走的不是特别快,拐个弯就在小区大门追上了。他跑过去拉住老太太的胳膊,青肿着一张脸:“您到哪儿去?您大老远的来一趟,人生地不熟,您去哪儿?” 周母沉着一张脸:“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我去哪你管得着吗?”她说着又往外走,打死不进周鹤青家。 胳膊拧不过大腿,儿子拗不过妈。 周鹤青只好老老实实跟在他妈身后,唯恐老太太想不开。出了小区,他妈抬手拦了辆出租,周鹤青也赶忙拦了辆出租,嘱咐司机师傅好好跟着前面那辆车。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周母是铁了心地要回去。他瞅着母亲买票候车上车,就这么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杯水,只见了不孝子一面还揣了一肚子气。愧疚吗?心疼吗?那是肯定的,但他不后悔。他站在车厢外头,母亲坐在车厢里头,这个带给他生命将他抚养长大的女人简直对他失望透顶。 可是亲情不是绑架一个人的理由,人活一辈子,历经的苦难够多了,图个什么?不久图个自己心里舒坦开心? 火车鸣笛,车门关闭,他站在轨道旁静静地抽完一整支烟,目送火车远去时,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妈,对不起。” 日头明晃晃的,将他的影子在站台的石砖地上拉得老长,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徐闪亮,很想很想。想让他抱抱自己,想让他对自己说几句体己话,又有一种领了功勋想要受到表彰的复杂情绪。他鼻青脸肿着隐匿在人群里,那么多人啊,有归巢有离别,他们互相拥抱彼此述说衷肠,他就站在人流漩涡的中心,那一刻爆发的思念排山倒海般地涌向他,甚至连拨打电话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徐闪亮抱着便当盒回到寝室,起初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等到听见室友回来的声音他就脱了鞋爬到床上。他想着玩会手机,可点开了网页又觉得没什么可看的,电影综艺不想看,游戏不想玩。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不干点什么,就会被那些槽心的事情占满整个胸腔,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就那么闭着眼睛干躺着,一会想算了吧,一会想那我先前到底是在干嘛? 他闭着眼睛干躺着,睡不着,觉得自己的梦又该醒了。 室友以为他睡着了,在底下轻手轻脚地烧开水煮泡面。汤达人酸辣豚骨的香味飘上来,勾得他肚子咕噜噜直响,他便坐起来喊了一声:“诶,给我泡一包。” “你没睡啊。”室友被吓了一跳,瞥见闪亮桌子上的便当盒笑道:“怎么,妹子送的爱心餐你没吃饱?” 他们都知道,徐闪亮有个神神秘秘的追求者,见天给他做好吃的,比他们天天只能在食堂吃“饲料”强多了。 “我没吃。”徐闪亮从床上爬下来,“你想吃就给你吧。”他说的冷冷淡淡,室友还真拿捏不准他是真的让他吃还是只是嘴上说说,等到徐闪亮把饭盒递到他面前,又坐下来吃他刚泡好的泡面才知道他没开玩笑。 “我的个乖乖。”室友打开饭盒:“你的命也太好了吧。”他约莫着徐闪亮可能和对象闹了什么矛盾,但毕竟吃人嘴软,道:“换做是我,就冲这便当的面子,要我干啥都可以。” 麻辣小龙虾,松鼠桂鱼,手撕包菜,还卧了一颗水煮蛋。 这是昨天徐闪亮钦点的菜单,能不好么?有时候他像是故意的,专挑一些复杂的耗时的菜谱发过去,颐指气昂说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一边挑刺一边享受周鹤青的耐心和包容,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们为什么会分开。所谓糖衣炮弹,不正是撕开糖衣接住炮弹么?他接不住,哪怕接住了,也自认为没那个信心再把炸得七零八落的自己拼回原样。 徐闪亮囫囵吞了一大口面,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他妈说,如果他和我在一起,他妈就跳楼。” 室友吮着剥完小龙虾的手如鲠在喉:“不是吧,你有那么差么……” 徐闪亮笑笑没说话,室友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寝室里只剩下咀嚼声。彩铃响起的那一刹那,室友觉得有如天籁,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可徐闪亮只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那玩意响着,震着,孜孜不倦地放着情歌,感觉气氛比刚才更尴尬更令人窒息了。 大抵是没能得到回应,电铃锲而不舍地响了三分钟之后归为沉寂。 室友可没傻到问徐闪亮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只是沉默地吃完又把两人的碗给洗干净然后溜了出去。 周鹤青给他发的消息数直线飙升,可徐闪亮却不大怎么想看。他呆在寝室无所事事了会,觉得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要疯,就乘车去了酒吧,下午连课都不想上了。 阿琛赶到店里的时候,徐闪亮已经全部都收拾好了,正坐在门口看风景。他停好车调笑了两句,察觉出徐闪亮情绪不大对劲,就无声地陪他坐了会,想了想最后给周鹤青发了消息,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徐闪亮知道阿琛在给谁打电话,但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了那么点期许。可没想到,先来的那个人是裴海。裴海就像闻见了肉骨头的狗,一听徐闪亮在酒吧,就撒着欢从学校里跑出来。 等到周鹤青来的时候,远远地,能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沙滩上散步。夕阳余晖下,两个青年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裴海不知道说了什么,竟逗得徐闪亮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打打闹闹互相推搡着,从一头走向另一头,偶尔浪花袭来,一阵阵的,浇得人身上湿漉漉的。裴海勒住徐闪亮的腰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又响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周鹤青就那么沉默地站着,他靠在栏杆上,咸湿的海风将他手中烟头吹得明明灭灭,他却好像忘却了时间,一直到或明或暗的火光燃烧到烟蒂,他才轻轻弹了弹,掉下一长串完整的烟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8 00:19:28 还我AD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8 09:50:39 第75章 第章 75. 晚了一步吗?惶惶的,他这样想。 是啊,毕竟有一个人肯全心全意为自己好,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都会有星星,是个人都会选他不会选你。多特别啊,以前也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只不过他不懂得珍惜。 脸颊上的伤口被夹杂着水汽的海风一吹,又刺痛起来。明明已经流过血,结好痂,但它就是要这样不管不顾地痛起来,告诉他眼见为实这些都是真的,切记不可当成做梦。要说后悔吗?不后悔。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夹烟的手才有些微微颤抖。 周鹤青抽掉最后一口,把烟蒂摁灭扔到垃圾箱里,转身走了。 阿琛刚好出来扔垃圾,远远看见周鹤青的背影,喊了一声:“周老师,就这么走啦?不等闪亮了?” 周鹤青顿了顿,转过身来朝他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离开了。 沙滩上,徐闪亮被搂着强行亲了一口,他还没反应过来,裴海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强吻非礼的人害羞着跑远了。徐闪亮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没动,裴海跑得远远的,见闪亮没追上来又忙不迭地跑回去。 他低下头,轻轻地碰了下徐闪亮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把你吓着了?” 闪亮抬起头来,面上没有裴海所期望的羞涩欣喜,反倒微微蹙着眉,一副万分纠结的样子。他看了裴海一眼,少年人笑容纯真,不掺杂一点虚情假意,夕阳余晖下,映着粼粼的水光,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莫名叫人心生柔软。他伸手摸了摸裴海的头,没说话,转身往岸边走。 裴海察觉出他情绪不大对劲,便渐渐敛了笑容,跟在徐闪亮身后慢慢走着。阳光自海岸线那边照射过来,将他们两个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裴海觉得好玩,是不是在闪亮身后鬼鬼祟祟蹦两下,看自己的影子突然高过徐闪亮的影子,又缩回去。徐闪亮本来还有些茫然的,竟一下子被逗笑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喊裴海过去。 裴海就像犯了错事的小学生,低眉顺耳地走过去,并排坐到闪亮身边。他刚想嬉皮笑脸再说些俏皮话,冷不丁看见闪亮一脸严肃,就忍不住正襟危坐起来。 徐闪亮咳了一声:“你真喜欢我?” 好家伙,这下闹的,裴海红透了耳朵尖,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他说的,可不就是上次醉酒送钱完了还得他和周鹤青两个人把他送到旅店那次。徐闪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实在的,他一直以为裴海只是闹着玩,所以才总是依着他让着他。 “你喜欢我什么呢?因为我对你好?是个好人?长得好看?”徐闪亮问道。 裴海似乎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冷不丁被问道,半张着嘴巴想了会,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徐闪亮笑起来:“那说明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就是你看见什么都想要和那个人分享。开心的,难过的,难以启齿的,跨不去的河流翻不过的高山,你只要想着他,浑身就充满了干劲。” 裴海就有点不高兴,他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徐闪亮却道:“因为我有。” 追夫实在太刺激_85 听得此言,裴海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萎顿下来,小心翼翼道:“是那个周老师?” 徐闪亮轻轻地点了点头,裴海就又义愤填膺起来,他多少听阿琛讲过一点,但其实阿琛对闪亮和周老师之间的纠葛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总归知道他两是因为什么闹得分手。 裴海愤然道:“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一样也可以啊,即便是你在意的那件事情,只要你一个点头,我立马把你带回家介绍给我父母。” 闪亮笑笑:“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一样,这没什么可比性。再者说,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就喜欢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只是出于某种目的对你好呢?又或者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呢? ” 裴海说:“你怎么会不是好人!”他涨红着脸好似非要和闪亮辩个明白:“你把醉酒的我送到旅馆,还帮我垫付房费,既没有偷我的钱也没有害我的命,你怎么就不是个好人了?” 徐闪亮:“……” 裴海继续道:“后来,我总是来烦你,你也不恼,还经常督促我学习,教我弹吉他,给我泡泡面。我爸妈都没这样对我过,我和你非亲非故的,你一不图财二不图色,你对我好,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徐闪亮这才发现问题所在,不在于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人,而在于可能在裴海前十八年的人生里就没人对他好过,真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家里有钱但得不到关爱的小孩,性格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怪毛病,这么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闪亮撑住额头,竟觉得有些无从下手,就好比要对小时候的自己讲道理,但他明白,说出来的话对方并不一定会听。 “可是怎么办呢?”他偏过头去看裴海:“我可真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以前的我吗?了解我过去干的那些事情吗?” 裴海闭了嘴没说话,别说他不知道,即便是阿琛都可能只是一知半解,也可能是徐闪亮的这股子神秘感,才叫裴海那么好奇。 “你可以去网上搜一下,海市最大的那起衡远集团逃税案,死掉的是我爸,进监狱的是我哥。二公子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里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他说完狡黠一笑,等着裴海拿手机去查他的黑历史。 裴海皱着眉果真那手机去查了,网上黑料许多,喷子也多,有骂衡远集团的,也有骂应该让徐闪亮跟着一起坐牢的,挖苦多,讽刺多,义愤填膺的键盘侠更多。 他生气道:“可是那都是你哥和你爸做的,你那时候只不过是个大学生,关你什么事?” 徐闪亮便答:“可是举报的那个人是我。” 裴海就像是生吞了三个鸡蛋噎住了那样,张大了嘴简直无法呼吸。 徐闪亮说:“我是我爸的私生子,这是家里除了我以外公有的秘密,所以我小时候过得不好,很不好,没人疼没人爱的,所以我就告诉我自己,我只爱我自己。你再往下看看,是不是说我是渣男,四处劈腿,还到处打架闹事,出了事就拿钱搪塞过去。” 裴海往下看的时候,徐闪亮竟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一同看。 两年多以前,裴海只不过是个苦逼兮兮的高一学生,爹不疼妈不爱,天天关在寄宿学校搞学习,然后连大提琴,哪里知道海市的风风雨雨,哪里想象过闪亮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衡远集团出事以后,那些平日里对徐家敢怒不敢言的人们纷纷站出来谴责,说的话真真假假,多的是密文八卦。 徐闪亮瞅了一眼裴海无语凝噎的表情,慢吞吞道:“如果我说,那些都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迟疑地,裴海点了点头,闪亮却笑起来,笑得大声:“他当时就不信,他觉得我坏透了。” 裴海顿时觉得自己扳回一盘,偷偷昂起脑袋。 “但我说过啊,我只爱我自己,即便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也跟我做的没什么两样。我喜欢被人包围,被人需要,这会给我一种我是被爱着的错觉,所以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做了什么混账事我都可以兜着,渐渐的,我的那些朋友们去哪都乐意带着我。我才不管他们的人生会堕落成什么样子,反正被他们伤害到的人和物我都会尽力补偿,我只要我是被依赖着的就行了。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掉了,裴海握着手机没说话。 闪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该开店了,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 裴海反驳道:“我才不回去。”像个正在赌气的小孩子。 男神一旦走下神坛,可能内心肮脏程度比普通人更多一点,总得给人一个消化的时间吧。 他扁着嘴说:“所以你对我好,是希望我依赖你?” 我的个乖乖,徐闪亮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是因为你当初甩给我一沓钱的时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裴海就又坐在地上生闷气,想着想着不经悲从中来,他一直以为徐闪亮是因为对他有意思所以才对他那么好呢,闹得他天天春心荡漾觉得自己也可以为他弯成蚊香,搞半天其实是他自己表错了情。一遭从天堂跌下地狱,又成了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笨小孩。 徐闪亮沉默了会,张开双臂迟疑道:“你要是不嫌弃,咱们虽然谈不了恋爱,但以后哥哥疼你?” 裴海坐在地上怨怼地仰头看了他一眼,看得徐闪亮两手都尴尬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才好,裴海却一下子蹦起来,一个熊抱把徐闪亮拍进自己怀里。他不让徐闪亮看自己通红的耳朵尖,小声道:“你说的啊,我以后还是会经常来骚扰你的,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弟弟。” 徐闪亮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多新鲜啊,他送走了一个哥哥,却得来一个便宜弟弟。至此以后,哪怕倦鸟归巢,挨着的也不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一个能同他相亲相爱的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 厉害了我的马甲扔了1个地雷 还我AD钙扔了1个地雷 第76章 第章 76. 尔后暮色渐沉,他们踏着星光往回走。 裴海便问闪亮:“你说周鹤青他打心眼里就觉得那些坏事是你干的,那他怎么还……” 还和你好上了呢?兴许是觉得这话问得太过不礼貌,即便裴海止住了话头,但闪亮还是能猜到他想问什么。而这其中却又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他却并不打算同裴海分享,便转移话题道:“比起那些事到底是不是我干的,其实我更害怕让他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怕他觉得我是个恶人,可是怎么办呢,我是个恶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这样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裴海笑说:“那他肯定是王八。” 闪亮点头:“对,周王八。” 他们一边嘻嘻哈哈地往酒吧走,临到了店门口,徐闪亮却胆怯了,他知道阿琛先前给周鹤青打过电话,只要一想到周鹤青可能就在里面,不知怎的,他就涌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酒吧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歌手在里面唱着歌,里面灯光很暗,只有每个小方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照得人脸若隐若现。徐闪亮先是踮着脚往里面看了会,没见着人,又拨开门口站着的人群急冲冲往里走,翻来覆去找一通还是没见着人。 阿琛叼着雪糕坐在吧台后面,招招手喊他过去,闪亮就弯下腰来,听阿琛在他耳边说道:“找什么呢?找周鹤青?你们上来之前人家就走了。莫名其妙在栏杆那站了会,我跟他讲话他也不理,就那么走了。” 徐闪亮支起身体,裴海一失手打翻了摆得整齐的高脚杯,又慌慌张张地把他们重新摆好。 徐闪亮就明白了,周鹤青肯定是看见他亲他的那下才走了,而且八成裴海还是故意的,没想到这家伙小小年纪,心眼居然这么多。他在吧台上拿了一瓶冰可乐,坐到外头沙发上吹风。想了想,还是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周鹤青头像上犹豫了片刻,狠狠心点开了,直接拉到未读信息的最上头然后再一条一条慢慢看下来。 半路跳出来一张侧脸自拍,红痕从颧骨处一路刮到鼻翼,泛了血丝起了红苔。 追夫实在太刺激_86 徐闪亮吓了一跳,再看时便知道其实伤得不重。照片底下附了一段文字,大意是说自己已经同母亲说开了,但是被揍了一顿,痛得要死,难过,想你。 他心里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罐一般,先是一阵心悸,而后是一片酸楚,待到看见周鹤青说自己痛得要死的时候,又觉得分外好笑,笑着笑着,偏偏又落下泪来。 他是恶人吗? 他是。 不然他怎么坏到要让别人辜负养育之恩,坏到让别人断绝母子关系呢? 他靠在沙发上,听背后琴音袅袅,听人间纷乱嘈杂,可是心绪却渐渐平静下来,也只有在看向大海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人世间的沧海一粟。这样就够了吗?这样就够了。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了他去同世界抗争,哪怕只是开了一个头,他便觉得足够了。 后来周鹤青还发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不值得一提的,说些蹩脚的情话,又或是请求他的原谅。 徐闪亮一边喝着冰可乐,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先是打了几行小字,又一点一点删掉了,想着周鹤青现在可能正在气头上,有些事情还是明天再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他一边想象着明天周鹤青的表情,一边又翻来覆去地看周鹤青的那些留言,这余下的小小心事,就让他自己一个人细细咀嚼品味。 细细想来细细看来,又有点按捺不住,就试探性地给周鹤青发了个问号表情,非得矫揉造作一番,假装自己不懂周鹤青的潜台词,不懂这底下暗藏的情愫与情谊。哪成想,即便是一个问号他都发布出去。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被周鹤青拉黑了! “我靠!”徐闪亮猛地一拍桌子,周围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玻璃瓶在小几上晃了两圈,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停下了。 裴海端了一盘爆米花走出来,搁到徐闪亮身旁的小几上,站在一旁酝酿了会,扭捏道:“哥,对不起……” 徐闪亮没说话,扔了一颗爆米花到空中拿嘴接,如是吃了两三颗,裴海都转身准备进店里了,才听见对方让他站住。 徐闪亮朝他勾勾手,让他低下头来,裴海便依言蹲了下来,把耳朵贴到闪亮嘴边上,听他叽叽咕咕讲了好大一串,皱眉道:“这样不太好吧……” 到了第二天,徐闪亮早早地就到办公室去堵周鹤青,可没想到周鹤青人不在办公室,课也调开了,摆明了就是要躲闪亮。徐闪亮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只差临门一脚了,这人怎么突然打退堂鼓了呢?微信里那些亲昵爱语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他不甘心。 即便周鹤青明目张胆地躲着他,闪亮还是能时刻感受到那股哀怨的目光,粘在他脸上,黏在他身上,不经意间还能从门缝里窥见周鹤青的目光,畏畏缩缩,活像他徐闪亮把他怎么样了一样,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行啊,有能耐啊,搞得像伏击战一样,哪怕徐闪亮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旖旎心意,也都被周鹤青搅散了。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周鹤青心眼那么小呢,他不过是被裴海亲了一下,周鹤青就开始作,那让他经历一遍闪亮以前经历过的事情,还不得要死要活啊。 他内心烦恼,裴海就成天地在他们学校晃荡。 有时候周鹤青从教学楼上看下去,便能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彼此肩膀相抵,有说有笑,时不时追追打打撞来撞去,一副很快乐的样子。徐闪亮也不常在食堂吃饭了,有时候点外卖,有时候和裴海一起下馆子,周鹤青却仍旧做着便当,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同他一起分享了。 两个人都好像赌着一口气,不交谈不发信息,偶尔在校园里匆匆一瞥,彼此又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徐闪亮憋屈的啊,嘴里燎了好几个大泡,吃饭都怏怏的,没什么气力。裴海抓抓脑袋,说:“难道我们的计划不成功吗?” 什么计划,能有什么计划?还不都是徐闪亮将计就计出的馊主意。吃着吃着,徐闪亮就瞪了一眼裴海,要不是这家伙,他明明都把周鹤青逼到那份上了,可如今蚌肉又缩回了壳里,再想撬开就难了。但按照目前的形式看来,也许是欺负过头,导致周鹤青的醋坛子翻了天,一时半会收拾不干净。 他下午没精打采地去找李教授,李教授便让他到里间去整理资料。还没理出个头绪,就听见外间进来了一个人。他起初没太在意,等到李教授喊“周老师”,徐闪亮才知道那是周鹤青。 教授的办公室是个套房分为两间,里头是李教授搞研究和休息的地方,外头是他开会谈话的地方。门一关上,彼此都见不着,可隔音效果不大好,里头外头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徐闪亮理着理着,耳朵就忍不住竖起来,停下手中的活计,专心致志地听起两人谈话来。 他们起初探讨了些学术上的事情,这个模型那个方程的,听得徐闪亮好生无趣,却听李教授话锋一转:“听院长说,你要辞职?” 徐闪亮猛地站起来,膝盖磕到桌面板,痛得他弯下了腰。 那声音不太大,却还是吸引了外面的两个人,就听周鹤青问道:“是有谁在里面吗?” 徐闪亮的心又砰砰砰乱跳起来,生怕他走进来看见自己,正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教授说:“哦,是我一个学生在里面整理资料。”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周鹤青说:“嗯,不是要,是已经递了辞呈。” “你说的是这个?”李教授拉开抽屉,把里面那个黄色信封拿出来摆到两人面前:“院长把这个给了我,一来呢,是想让我劝劝你,二来呢,是想让你把这个收回去,他就当没看见过。你有什么麻烦或者问题,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如果是薪资方面,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学校都是评级制度……” 周鹤青却摇了摇头,伸手把信封又推了回去:“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教授。” 李教授叹了口气,依言又把信封收了回去:“其实我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院长那边,哎,我去帮你说吧。我也知道,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年轻人,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谁都劝不听,当初还敢威胁院长非得跑去芬兰。”他说着笑起来:“我只是怜惜你是个人才,如果往学术研究这条路上走下去,说不定能大有作为。但是人各有志,并不一定别人觉得就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院长怕是要气得跳脚咯。行吧,祝你有远大前程。” 周鹤青就也笑起来,同李教授握了握手:“谢谢。” 那一瞬间,徐闪亮想了很多。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这不是周鹤青一直梦寐以求的事业吗,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一会又想,那他的学生该怎么办?转给其他导师吗?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即便他自己百般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此刻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让周鹤青留下来。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迟迟不肯回应,所以才把人给逼走的?不,不对,打导师名单公布的时候他就没见着周鹤青名下有学生,这一切都是计划安排好的,他一开始就没想留下来过。 为什么? 这三个字在他胸口不断冲撞,几乎要喊出声来,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先一步发出指令,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9 20:19:12 yexiu529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9 20:24:46 24176233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9 21:05:28 厉害了我的马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01:35:06 第77章 第章 77. 外间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见徐闪亮冲出来,都很是吃惊的看着他。但想来,还是周鹤青的惊愕要多一点,毕竟是李教授率先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徐闪亮看见李教授的那一刹那便后悔了,这叫什么事?难道要他当着教授的面公然出柜?他暂且按下内心的不安和茫然,说道:“教授,有个数据好像处理得不太对,要不您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周鹤青的神情,然而对方在刚开始表现出讶异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不大出表情。 李教授站起来:“是吗?我看看。”他又转身同周鹤青说道:“回去吧,这几天把事情交接一下。” 周鹤青这才抬起头来,朝李教授笑着点了点头。有了外人在,他这会倒是敢看徐闪亮的眼睛了。那双含水的眸子里藏满了控诉和怒火,间或着还夹杂了一丝委屈。周鹤青坐在椅子上,玩味地看了一会徐闪亮,又等到里间的李教授喊徐闪亮进去,他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又把椅子推进去。 徐闪亮给李教授指出问题在哪以后,就站在一旁发呆,其实也不全然是发呆,他的心思全部都栓在那扇薄薄的门板后面了。听到外面木椅拖拽时和地面发出的刺啦声,听到铝合金的防盗门拉起又阖上,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是有点不对。”李教授演算了会,小声嘀咕道。既然算的不对,说明后面都要调整,资料的整理工作也要暂时告一段落了。他抬起头来,朝心不在焉的徐闪亮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说了一句,闪亮没回过神来,仍旧在旁边杵着,李教授笑道:“没事的,回去吧。”他老人家还以为徐闪亮是有多爱学习,非得站在这里看出个名堂。 闪亮答道:“好的,老师。”便收拾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外头空荡荡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87 他憋了会,用力把眼泪忍回去,只不过可能力道太猛,以至于眼睛周围红了一圈,看起来好不可怜。他把头抵在防盗门上深吸一口气,这才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哪成想刚跨下台阶,就被旁边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周鹤青显然一直没走,他靠在门边阴影处,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眉心,很是疲惫。听得响声,他便抬头望来。五楼的办公区走廊静幽幽的,只有檐上的灯光和窗外的一丝星亮,这时节昼短夜长,明明还不到六点,天色已经有些沉了。起初是雾霭般灰蒙蒙的蓝,日光一寸一寸隐去踪迹,及至到了窗外,路灯亮起,夜晚便再次降临。 “哭了?”周鹤青从阴影处走出来,刚才徐闪亮在办公室里心神激荡下也没太在意,此刻才看清,他下巴上冒了些胡茬,眼睛底下青黑一片,看得出来他这几天应该过得不太好。 他往前一步,徐闪亮就后退一步,再近时,徐闪亮便攥紧书包带子转身想走了。下一秒,胳膊被人拉住,徐闪亮抽了两下没抽动,老虎钳一样,钳得他胳膊生疼,他便想喊想叫。周鹤青看得出他用意,三两下就将对方搂着带进男洗手间里,反锁了门。 这会办公区该下班的都已经下班了,独留一个老教授还在醉心学术研究,一时半会怕是不会来洗手间了。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当口,周鹤青问他:“怎么哭了?被教授训了,还是……因为听说我要走了?”他力气不太大,起码没有上次那么大,所以闪亮轻而易举地从他臂弯下挣脱开,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走动,假装没听清周鹤青的问话。 周鹤青就笑起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因为我所以才哭的了。” 徐闪亮愤然骂道:“少臭不要脸了,我会因为你哭?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因为你哭了!”他想出去,可周鹤青堵在门口,他就又不太想过去了:“你信不信我去教职工办告你骚扰学生!” 周鹤青死皮赖脸道:“你去啊,反正我已经辞职了,明天就去办离职手续。” 徐闪亮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辞职这个话题。他索性蹲在地上,嘟囔道:“你辞不辞职,关我屁事,我和你认识吗?我和你有关系吗?” 周鹤青便也蹲到他身边:“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是我辞职却是为了一个人,你想听听吗?” “不想!”徐闪亮跳起来,直接撞上了周鹤青的下巴。嗡嗡的,两个人都被撞得发麻,一个下巴痛得要死,一个觉得脑袋快裂开了,彼此抱着受伤部位东倒西歪的。但大抵还是下巴比脑袋脆弱一点,毕竟周鹤青被他撞得泪花都泛出来了。 瞅着这空当,徐闪亮捂着脑袋去开卫生间的门,却被周鹤青从身后抱住了,一边说话一边嘶嘶抽着气:“为了你,是为了你!” 徐闪亮刚把门打开,又被周鹤青在后面一推给阖上了:“是因为我想和裴海公平竞争。我等不了了,我等不到慢慢磨到你回心转意,我害怕裴海先夺走你的心。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给我一个能够和裴海公平竞争的机会?给我一个堂堂正正追求你的机会?” 他见闪亮不再挣扎,继续道:“辞职是早在见到你的时候就决定了的,一直拖到今天是想着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没想到这样反而更束手束脚。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我们只能偷偷摸摸的见面,还要担心会不会因为我老师的身份让你在学校受到排挤。我喜欢你,这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但是不希望你遭受流言蜚语,不想看到喜欢你的同学们因为这件事讨厌你。因为瞻前顾后,在意的事情太多,也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会是多么的艰难,我看到裴海天天黏着你嫉妒得快要疯掉,我等不了了,我每天都很想你。” 流言有多么可怕,周鹤青心知肚明,但他舍不得徐闪亮受此折磨,即便两人的事情翻了船,他大可以辞职不干一走了之,可徐闪亮要怎么办?他还有学业,他好不容易苦读两年才考上来的研究生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即便是他咬牙受了忍了,以后的日子想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再者说,”他偷偷地低声在徐闪亮耳边道:“学校明令禁止师生恋,如果哪一天我要是成功了呢?所以早辞晚辞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成什么功?成功什么?不就是说他能追到徐闪亮的事?偏偏语气轻柔又勾人,让人忍不住想,他要是真的成功了……不不不,没想到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蛊惑人心起来居然也毫不逊色,还说什么“我喜欢你,这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轻轻地,徐闪亮问:“如果我说你晚了一步,我已经和裴海在一起了呢?” “那我就等着然后见缝插针积极表现呗。”身后那个人故意用满不在乎地口吻道:“等到你烦了他厌了他,觉得他没我好,然后一脚踹掉他的时候,我就手捧一大束玫瑰从天而降为你庆祝,带你脱离苦海好不好?” “不好。”徐闪亮说:“兴许你等不了那么久就又放弃了呢?” “不会的。”周鹤青低声道:“有那么一个人,从他十三四岁等到二十三四岁,他等我等了十年,十年啊,三千六百五十多个日夜,从他的少年时期等到青年。他能等得,我怎么等不得?我想,怕是裴海等不得。” 这话醋的,徐闪亮差点笑出声来。 周鹤青从背后轻轻拥住徐闪亮,他看不大清闪亮的表情,只得小心翼翼试探道:“还生气吗?” 徐闪亮就说:“生气,快放开我。你自己等着吧,我约了裴海去吃饭。” 他都这么说了,周鹤青还能说什么,只得松了手。 破旧的厕所门一推开,新鲜空气顿时涌入胸中,就凭在厕所里面表白这一点,都只能给周鹤青打负分,还好意思问他生不生气。 生气啊,特别生气,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是在一个气氛非常浪漫的地方说出来的吗?他们应该吃着烛光晚餐,旁边还有人撒玫瑰花瓣,钢琴或是小提琴声娓娓传来,怎么着都不应该是在厕所里面发生的。哪怕不是单膝跪地,但好歹不能像青蛙抱团吧。 周鹤青还说,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没想到提前被他打乱了计划,那现在是要怎样?怪他咯?难道他就不能别在这里等他,不要说这些话,他就不知道留着以后慢慢说? 生气,还是很生气。 气着气着,眼睛也红了,耳朵也红了,整个人成了个移动的红灯笼。还好夜色茫茫,看不清他的窘状。徐闪亮只顾埋头往前走,周鹤青就远远坠在后头。他们离开黑漆漆的校园,走到繁华的大街上,路过各式各样的小店,蛋糕店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奶茶店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就连火锅店都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诶,火锅店为什么会是甜的?大抵是因为甜的是他自己。 他说约了裴海吃饭,但事实是他要到哪里去变裴海来跟他吃饭? 走着走着,周鹤青心里就有了准头,他的脚步就开始忽远忽近。徐闪亮每每驻足欣赏街边风景时,他就大步过来停在他身边,装模作样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等到徐闪亮瞪他一眼,又老老实实呆住不动了。他们一起穿过霓虹灯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车水马龙的街景,好像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走着走着,徐闪亮竟领着周鹤青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公园里头。 他站在路灯下,踩在石凳台阶上。 周鹤青见状故意问道:“哦,你和裴海就约在这种地方吃饭?” 徐闪亮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问周鹤青:“那你说,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躲着不敢见我,微信居然还把我拉黑了!” 周鹤青便走过去,抬起头来,月光将他的英俊面庞照得一览无余,他刚想说话,竟隐隐的听见公园深处有人呼救。 徐闪亮“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随即跳下石凳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20:54:41 yexiu529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30 21:34:01 厉害了我的马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23:40:10 第78章 第章 78. 月华映过树梢,留下一地诡异的倒影,夜晚的公园静悄悄的,离得近了,便听见那呼救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与痛呼,分明是个姑娘。 徐闪亮跑过去一看,顿时怒不可遏,他妈的混蛋正压着一个小姑娘欲行不轨。小姑娘躺在地上胡乱挣扎,禽兽的裤衩脱了一半,大黑屁股蛋子在灌木丛里若隐若现。 他连忙在地上捡了块大石头,指着那人大骂一声:“我草你妈!”就跑过去。 听见人声,姑娘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挣扎的力道大了点,似乎是禽兽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那禽兽惨叫一声,再回身时远远的见有两个人影跑了过来,连忙一巴掌扇开姑娘提着裤子往公园深处跑。可他没想到,追他的那个小子也是个猛的,见一石头砸他没中,竟在后面跟着穷追不舍。 “闪亮!”周鹤青跟在后头,他今天穿的皮鞋,跑起来哪里有徐闪亮快?体力也大不如前,等他跑到小灌木丛,前头两个人已经在黑黝黝的公园里跑没影了。 追夫实在太刺激_88 躺在地上的姑娘回过神来,劫后余生百般滋味,当即捂住脸呜呜哭起来。好在徐闪亮他们来得及,姑娘的衣服虽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但好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周鹤青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罩在姑娘身上,又报了警并给附近的医院打了求助电话。他一面想去找闪亮,一面又觉得把人姑娘一个人扔在这空荡荡的灌木丛里有点不妥。 “你能站起来吗?”他蹲在姑娘身边问道。 那姑娘哭了好一阵,渐渐安定下来,摇了摇头说:“我的脚好像扭伤了。”那双腿上青青紫紫的,周鹤青不忍细看,又问道:“姑娘,我把你带到那边休息下好吗?”得到首肯后,他便将那小姑娘打横抱起,放到路灯下的长椅上。 小姑娘缩在长椅上不住啜泣颤抖,周鹤青焦躁地在灯下走来走去,他实在是等不住,公园深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这种无边的黑暗无疑加重了他内心的惶恐,叫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止不住地就会想闪亮会不会遭遇到什么不测?他虽然以前老是打群架,但并不一定打架的水准就有多高,毕竟以前总是挂彩,况且这次遇到的还是歹徒…… 他蹲在姑娘面前,把手机塞到对方手里:“姑娘,我朋友追那个人去了,我很担心他。这样,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我已经打了幺幺零和幺二零,他们一会就到……你……” 那姑娘听出要留她一个人在这,当即忍不住哭出声来,拉住周鹤青的衣袖:“大哥,你,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我,我害怕……” 她哭得断断续续,好不可怜,周鹤青烦躁地直撸头发,只好任姑娘牵住他的衣袖,一屁股坐到姑娘身边的位置上。约莫过了几十秒,那姑娘似乎冷静下来,虽然仍发着抖,但好歹是松开了拉住周鹤青的衣袖,艰难地小声道:“那个人……那个人有刀……” 周鹤青只觉得呼吸一窒,拔腿就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跑去,心跳声盖过脚步声,说不清是后悔多一些还是怨怼更胜一筹,他只知道不停地奔跑不断地呼唤徐闪亮的名字,那个场景哪怕只是让他想想他就要崩溃发疯。 “闪亮!”胸腔里,舌尖上,来回翻滚的只有这两个字,声音惊扰了密林中栖息的鸟群,它们呼啦啦振翅高飞和另一处的鸟儿汇合到一起,周鹤青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那处树枝不断颤动,鸟群叽叽喳喳个不停,间或有唾骂和打斗声传来,两人搅在一起正缠斗着。 周鹤青看到徐闪亮仍活蹦乱跳着,顿时心下一松,快步跑过来,却看见那禽兽背在身后的手上寒光一闪,正是匕首。这个逼不仅有刀,他居然还想玩阴的。眼见着那匕首高高扬起又要落下,可偏偏徐闪亮却被他扯住了推不开。情急之下,周鹤青一个飞扑从背后将那畜生连徐闪亮一起扑倒。 慌乱之中禽兽松了手,徐闪亮就势逃到一边去,周鹤青却缠那人缠得死紧,牢牢勒住对方的脖子。徐闪亮连忙跑过来,先是飞起一脚踢中那畜生的肚子,又猛踹对方命根,叫他不废也残。那人捂住伤处,滚到一旁,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 徐闪亮脸上也挂了些彩,他先是猛踹那人几脚泻了愤,又回过头去找周鹤青,见他躺在地上没起来,就弯腰问道:“你还行不行啊,平时健身都白练了啊,浑身腱子肉都长哪去了?” 周鹤青却喘着气笑道:“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他微微侧过身来,月光下,徐闪亮这才看清,他后腰上明晃晃地插着一把匕首,几乎将他刺个对穿,只留个木柄在外头。 那么多血啊,粘稠的、腥臭的,滴落在这片寂静无人的密林里,娇艳了这片土地。 徐闪亮脚一软,顺势跪下来,又手脚并用着往周鹤青身边爬,他的嘴唇颤抖着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知道,如果不是刚才周鹤青扑那一下,被刺成对穿的那个人恐怕是他。可这是小周老师啊,是他爱着的、渴望着的小周老师啊。 他想问你疼不疼,又觉得这话蠢透了傻死了,怎么会不疼呢?周鹤青一定痛死了,他的心也痛死了。这么大的一个刀口,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连想帮着止血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徐闪亮颤抖的双手几次想抚上去,又缩回来,还没出声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冷不丁地,他觉得头上一重,是周鹤青在抚摸他的头顶。他明明唇色苍白,无甚力气,就连说话声都断断续续直喘气,还想着要安慰他的闪亮:“别急,我刚刚已经报警,还叫了救护车。嘿,听我说,别哭了好吗,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他躺在密林从下,头顶是璀璨星河和冷淡月光,至爱之人在为他担忧哭泣,他便觉得这一生足够了。 为了不昏迷过去,他们一直断断续续地小声讲着话,但彼此都不大清醒,一个是吓的一个是晕的,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周鹤青大抵是失血过多觉得冷,闪亮便轻轻拥着他。哪怕救护车来得再快再急,他也觉得度秒如年,一边不断张望一边轻声哄着周鹤青。 他该多害怕啊,周鹤青迷迷糊糊地想,我不能再丢下他。 及至听见警笛,徐闪亮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不断挥手示意,等到有人赶过来,才低头往怀里瞧,想要告诉周鹤青这个令人欣喜的好消息。可对方睡得那么沉啊,那双好看的眼睛紧闭着,任他怎么呼唤都不肯张开眼睛。 后来似乎混乱了好一阵,徐闪亮浑浑噩噩的,也记不大清,似乎是闹了一通,哭喊了一阵,兴许医护人员把周鹤青抬上担架他还在呼天抢地好不丢人。后来警察来问了好些话,大抵是他把那个禽兽命根子给废了。基于这一点,即便是可能会受到惩罚,他也不后悔,他后悔的是自己的莽撞和任性。 他好像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行事不计后果的洒脱与敢爱敢恨,说穿了其实就是自私自利自大,冲动莽撞。从前是,现在也是,无形中给别人添了许多麻烦还不自知。就像以前,帮着赵东打架,弄的那帮小混混头破血流,还连累周鹤青半夜去警局捞人,帮段海撒谎,闹得方惠与父母不和,平白受了许多苦痛。 他以为他长大了,其实还是那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他以为他只爱自己就够了,但其实他爱很多人,他爱周鹤青,爱父亲,爱黄问羽,爱阿琛,爱裴海,爱许许多多的同学老师,还爱那个未曾面世就已早夭的小生命。正因为他爱他们,就会对他们抱有期待,希望我爱人人,人人也能爱我,不知不觉就做出许多稀里糊涂的事情。 他逼着周鹤青把全部的爱只给他一个人,但他却要“爱”很多人。冲上去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总觉得周鹤青做事瞻前顾后,要想很多,要有计划,麻烦得要死,但其实这才是大人应该有的样子。他们心思缜密,办事周全,凡事要将利益最大化,不是说他们这样不好不对,而是因为他们有他们想要保护的软肋。徐闪亮和母亲就是周鹤青的软肋,他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所以才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徐闪亮想,他怎么现在才想明白呢?眼泪不知不觉又吧嗒吧嗒往下流。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他,周鹤青也就不会被捅一刀。但是不行,不能想,一想就哭得更凶。 他看着那些或白或黄的药剂顺着透明软管流进周鹤青的身体,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父亲,它们也是这样,排着队一点一点灌输进父亲的身体,却仍旧无法挽留生命的流逝。对医院的排斥和对死亡的恐惧,令他不自觉地环抱起自己,以至于听见人声还以为是幻听。 周鹤青说:“喂,别哭了,我还没死呢,你不用改嫁裴海了。” “对不起!”徐闪亮扑过去趴在床边,没多会就将床单染湿了一小块。 “没关系。”周鹤青摸了摸他的脸:“你做的很好很棒。要一个奖励的抱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 一枪穿了好多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21:08:25 还我AD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1 11:22:20 第79章 第章 79. 周鹤青掀开被子一角,徐闪亮便爬了进去,他小心翼翼避开周鹤青的伤处,窝在他的怀里贴在他的心口上。虽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病患的苦痛□□很恐怖,但是周鹤青的心跳却莫名地给他一种安全感。 他把眼泪擦到周鹤青衣服上,仍有些抽噎:“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 “嘘。”周鹤青说:“别说这些傻话,你是想看我因为没有保护好你而自责内疚吗?你做的很好,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还能勇敢面对,你比大多数人都勇敢多了,是个英雄。”随即他话锋一转, “现在好歹一肾还一肾了,所以,小英雄就别生我气了好吗?” 他把闪亮圈进怀里,一手摸着闪亮的后脑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说起来其实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在海滩看见你和裴海……我走了之后喝了许多酒,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把你拉黑的吧,后来醒过来之后觉得这样不行,就跑去和院长提了辞职。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好,所以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徐闪亮动了动,周鹤青吻了吻他的额头,不让他抬起头来。他心跳声那么大,一声盖过一声,振得徐闪亮头皮发麻。放在脑后的手温暖干燥,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恍惚间,又回到了年少时他们独处的那个午后。那时候风很轻,吹过窗帷荡出妙曼的涟漪,周鹤青穿着白衬衫坐在和煦的春风里,因为他做对了数学题,便轻轻抚过他的发顶,也是这样,一下又一下,令他温暖到想要哭泣。 “因为我之前的犹豫不坚决,离开了你,害得你在外面无依无靠漂泊了两年,对不起。但我很感激你肯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所以谢谢你。” “没有事先做好铺垫就让母亲撞破了我们的关系,是我贪心想要两边都讨好,没想到最后伤害了你,害你平白受了许多委屈,对不起。” “没有在意你的感受,还偷偷的和你哥哥私下来往,对不起。” “对你不太了解的时候,总是对你妄下定论,觉得你是个坏孩子所以总是冷眼旁观别人欺负你,对不起。” “甚至在我们第一次的时候,让你那么痛,对不起。” 他竟是要从现在一件一件追溯到过去。说到后来,周鹤青声音已然有些哽咽,闪亮想抬头看看他的表情,却偏偏被他按得死紧。他便将手伸上去,摸到周鹤青泛着胡茬的下巴,瘦削的脸颊,和鼻尖上久悬未滴的水珠,一片濡湿。他哭了啊,这认知叫徐闪亮整个人有点发懵,哪怕是被人捅了一刀,痛得要死,还能说出“今晚月色真美”的周鹤青居然哭了。 “那时候,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你却还能喜欢我,谢谢你。” 追夫实在太刺激_89 徐闪亮怔怔地收回手,就听周鹤青又道:“我是个混蛋,直到离开才发现自己其实很爱很爱你,离开你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生死门前走一遭,我的走马灯里全是你,我知道要你这样随随便便作出决定很困难,但你愿意再给爱你的混蛋一个机会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好像只要徐闪亮说声不他就会放开一样,但却将人家搂得死紧。 夜晚的病房里静悄悄的,三人床位空了两,安静得只能听见点滴的声音,滴答滴答,落到容器里。 徐闪亮抬起头来慢吞吞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原来你以前对我这么不好……”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鹤青用拇指食指捏住了他的嘴唇,迫使他微微嘟起嘴来,就顺势低头在上面亲了一下。大抵是因为术后短时间内不能喝水的缘故,他的嘴唇干燥不甚柔软,略略翘起的死皮刮过徐闪亮的嘴唇,惹得上面酥酥麻麻的。 徐闪亮咂咂嘴,说:“还要。” 周鹤青就又亲了上去,慢慢地厮磨着,用鼻尖去蹭徐闪亮的鼻尖,用嘴唇去摩挲徐闪亮的嘴唇,勾得对方率先探出舌尖来,在他干燥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周鹤青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不行,我现在肾还没好。” 徐闪亮就哈哈乱笑起来,把床震得咯吱咯吱直响。 所谓英雄救美的代价就是没有X生活。 “谁想那个了?”徐闪亮随即敛了笑容,讪讪地,把发烫的脸往周鹤青颈窝里贴,又悄悄地拱起屁股,夹紧双腿。窗外下了些寒气,水流从排水管道簌簌地往下流,在这一方天地里,他却觉得十分温暖。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他问道。 周鹤青开始数:“喜欢你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小机灵,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坚强勇敢,喜欢你……嘿,你的全部我都喜欢。” 徐闪亮说:“如果哪一天我不再勇敢了呢?” 周鹤青道:“那我就替你勇敢。” 317病房这几天来了好几拨人,警察文化,记者采访,受害者亲属握着重伤在床的英雄和旁边站着的小英雄不住致谢,又给英雄们送了红包,而后又来了学校里的领导同事,临走之前纷纷往周鹤青手里塞信封。 周鹤青就这么干躺在床上,面上挂着不堪一击的微笑,接受一波又一波的视察。 等人都走了,徐闪亮就把病房门一关,脱了鞋盘腿坐在病床上,把那些个红包信封里的钱全部倒出来,攒在手里一张一张地数来数去。明明以前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英雄好汉,奈何下了凡尘变成为五斗米折弯了腰的小葛朗台。 他还喜滋滋地跟周鹤青说:“你这肾被捅得不亏。” 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徐闪亮把钱来回点了两遍,见周鹤青瞅着他,便嫌弃道:“你工作都没了,还好意思说要包养我。” ……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吧。 周鹤青躺在床上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开始瞎哼哼。伤口的创面不大,但很深,以至于这几天他都尊听医嘱,像个木偶一样干躺在床上,就连翻身也只能往一边侧翻,才不过躺了一两天,他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哪里都痛,时不时就乱哼哼。 仗着自己为徐闪亮挨了一刀,成天的撒娇,隔三分钟要一个亲戚,搁五分钟讨一个抱抱,吃饭要喂,喝水要喂,擦身体端尿壶一个都不许落下。命都可以不要了,还要脸么。 徐闪亮一听他哼哼,就把钱都收起来,撸起袖子给他按摩,不然他又要嘚吧嘚个没完。那双他牵了千百遍的手亲了千百遍的手,一寸一寸按压他酸软的肌肉。按了没多久,周鹤青就觉得不行,肾又开始疼了:“别按了!” 徐闪亮就不高兴撒了手:“你看看你,又冲我乱发脾气!我就按!” 不多时,被子底下就顶了个包,徐闪亮一巴掌扇下去:“不行!你肾还没好!”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了会话,病房门冷不丁地被推开了。周母得到儿子受伤的消息,到底还是心疼的,又马不停蹄地从老家赶到海市,她站在病房门口面色阴暗不霁。徐闪亮便收回给周鹤青按摩的手,却没想到被周鹤青握住了,对方安抚地轻轻捏了两下。徐闪亮站起来,尴尬道:“你们聊,我出去打壶开水。”就低着头出去了。 周母走进去,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开始一声不吭地削苹果。力道之大,苹果皮之厚,削的好像不是苹果是周鹤青的脑袋瓜子。 周鹤青只好讪笑道:“妈,您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我同事?” 周母仍旧削着苹果:“您多能耐啊,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当,非得搁医院里……医院里……”她似乎是难以启齿,便索性住口不说了。 周鹤青便也沉默着,过了半响,他看着天花板道:“妈,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怕这个世道容不下我们两,你怕我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因为这个今后要吃很多苦。可我不怕,妈,如果到了那一天真变成了您担心的那样,那也是这个世道错了,不是我们。” 周母皱眉道:“你因为他辞的职?” 周鹤青笑道:“是啊,我想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即便我不辞职,也总有被辞退的一天,与其到时候弄得难看,还不如我先离开。” “先前您生着病,我怕您过意不去,所以就没跟您说。”他转过头来,眼角滑下一颗泪:“是儿子没用,您手术的钱是他出的,他当时还准备去匹配您的□□。所以我说,我欠他太多,还也还不清了……” “什么!”周母猛地站起来,似乎是不可置信:“你疯了?!”她又喃喃啜泣道:“是妈害了你,是妈害了你啊。” “不是,妈。”周鹤青笑了一下:“我爱他。” 周母似乎仍然无法消化这个事情,把手中的苹果放到柜子上,又慌慌张张地去找自己的包。 徐闪亮拎着热水壶压根就没去打热水,一直贴着门边站着,出门之前还特意留了一条小缝。他两手抱着暖水瓶,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颗心拧着七上八下的,待到听见周鹤青说的那些,面上就又哭又笑的。 等到周母出来,他才侧着身子躲了一下,抹了把脸喊住周母,笑道:“阿姨,其实吧,周鹤青这刀是替我挨的,我也对不住他,我今后肯定好好待他。但是,您要是再寻死觅活,他又不会跟着去,最后岂不是便宜了我?” “你!”周母气愤转身离去。 闪亮抱着热水瓶进病房的时候还有点心虚,关门的动作都有点小心翼翼,却看着周鹤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犹豫道:“你都听到了?” 周鹤青没说话。 徐闪亮放下热水瓶扑上去抱住他,他瞅着周鹤青的表情似乎不怎么生气,便问道:“你不生气?” 周鹤青摇了摇头,摸摸他的脸:“有些话我不好说,你说了就说了吧。” 徐闪亮就直起身来长嘘一口气,周鹤青又说他想喝热水,徐闪亮拎起水瓶往外走,周鹤青又笑了,看来他两半斤八两。 徐闪亮恼羞成怒,拿起周母削到只剩一个苹果核的苹果塞住周鹤青的嘴,那上面还插着一把刀:“吃苹果吧你!” 后来,周鹤青出院了,再后来他痊愈了。 又是一年,有天徐闪亮放学接到周鹤青电话,要他带着猫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他面前,他约了房产经理人看房子,这房子能不能买,还得看两主子喜不喜欢。那地方坐北朝南,采光好,还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都按徐闪亮的要求看的,但他还有些挑三拣四。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儿,那张房产证上还有他的名字。 夏末初秋的夜晚扔有些热,吃过晚饭,徐闪亮坐在街角的长椅上歇息,周鹤青去给他买了个冰淇淋,对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周鹤青牵起他的手,在他手心挠了一下,他们彼此相视一笑。 爱是什么呢?爱是飞蛾扑火是义无反顾,是患得患失是卑微畏缩?都是。千人千面,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才造就了这个纷繁的世界。但它更是成长。相爱的两个人彼此学习,相互扶持,懂得包容,逐渐成长。爱让两个全然陌生的人走到一起,而后长成了对方的样子。 我会替你勇敢,我也会为你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追夫实在太刺激_90 其实连载期间心里憋了很多话,想着完结的时候说说,但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我自认为我给了他们我能给的最好的结局。 可能很多人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如果让你们感到不舒服了我很抱歉,但也没必要因为我的一篇小说坏了你们的心情。 也很感谢大家愿意陪我走到终点,真的很谢谢你们,我也才没有半途而废。 谢谢你们的喜欢也谢谢你们的包容。 本来我是想写一个互相救赎互相成长的故事,毕竟人无完人嘛,可我愿意为了你去克服自己,翻越自己。但是我笔力不够,就写出来个四不像,别别扭扭的把两人的故事讲完了。 但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戳我的专栏看看新文喜不喜欢 《带球跑什么跑》 双性生子 爱撒娇生气攻X爽完就跑受 《媳妇欠我一条金腰带》 热枕赤诚脸比城墙厚年下攻X心狠手辣对攻没办法年上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