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苗的团宠日记》 分卷(1) 《小禾苗的团宠日记》作者:摸鱼菇 文案: 没别哒,宠就完事儿~ 郑岸禾的收获梦想、收获友谊、收获忠犬、收获亲情、收获甜蜜之路。 无虐,虐谁也不虐受。 团宠+主角苏苏苏。 挺日常温暖的一个文吧,希望有人喜欢。 内容标签: 强强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岸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没有人不喜欢郑岸禾 立意:美好的青春年华 第1章 开学 云市一中作为全国闻名高中之一,虽没有提前开学,私下为高三学生们补课计划却早已经开始。 苏陶是一中高三部名列前茅的学生,自然处于重点关照对象之列,暑期没过完便提前一个月来到云市租了学校边的房子开始补习。 完成上午的课程后,苏陶和老师告了假便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书包。 一旁有同学见状问道,苏陶,你下午不来了吗? 苏陶笑笑,昨天就和老师请假了,家里有几个小朋友今年高考来云市读书,今天开学我去接他们。 良间镇去往云市的汽车抵达到站。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车,苏陶在出站口往前张望着,过了好一会儿,看见人群后面三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放心松了口气,又急忙往前走去。 小陶哥!良辰最先看见熟悉的身影,努力挥手。 苏陶先接过女孩子良美景的背包,嘱咐了一句,小辰把你自己的包拿好。而后走向稍稍落在后面的少年。 郑岸禾有些懒懒地抬起头,熟悉的面容印入苏陶的眼帘,干净俊秀完全称得上漂亮的一幅好看样貌。头发似乎是刚在车上睡醒的样子有些凌乱地蓬松着,看起来很柔软又带着些天然卷的向上翘着,脑袋毛茸茸的很是显可爱。 少年黑黑的眼睛晶晶亮,见到苏陶,白皙又印着些微红睡痕的脸蛋上便堆满了微笑,一笑好像落满星星的湖水惹人喜爱,左脸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小陶哥,书包我拿得动。 苏陶自然是无视少年要拿回书包的挣扎,只笑问:岸岸路上累不累? 不累,都是坐着一点都不累。郑岸禾在熟人面前习惯性依赖,微微踮起脚顺势把背包交给苏陶。 良辰背好自己的书包,小陶哥放心吧,我们都是大孩子,读高中再过几年就是大人了。 苏陶看着几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你们三个小鬼!不让良叔送,偏不怕麻烦自己坐车来开学。 郑岸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也是这场小游说活动的参与者,甚至是因为他,家里的一众亲人们才忍着不放心答应了三个小屁孩的请求。 郑岸禾自小身体不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虚弱,幼年时候经常一生病就兴师动众,更是没少让家里人吓破胆,常年在镇上的一位老医生那里配药调理身体,好在是惊心动魄的时刻都熬过来了也慢慢长大,大一些免疫力增强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生病,但体质仍旧虚弱要细细照看。 亲人原本只愿他能平安过一生,可郑岸禾自小聪明,越长大越是明显,直到后来一大家子才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孩可能确实有一颗小天才的脑袋瓜。 郑岸禾因为生病常年只能静待在家里,却乖巧懂事地惹人疼。 别的小朋友正是顽皮整日打闹的时候,他在家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看爷爷写字,再大一点儿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自己安静地看书、写字,从不哭闹。 亲戚朋友的一众小辈中,郑岸禾又是最小的弟弟,家人见此为了能让他有伴相互照看着,给郑岸禾提前一年上学,跟着良辰美景他们一道入的幼儿园。 谁知道郑小岸自入学后便是小朋友中的第一名,小学时拿小红花小奖状拿到手软,此后入中学在校成绩也是一直稳居第一。中考更是以市第一的好成绩考上了云市一中,出成绩后这所闻名高中便一早打电话过来,以学费全免各种优惠形式争取郑岸禾。 一向乖宝宝的郑岸禾除了看病住院以外,很少自己外出过。 15岁的年纪忍不住地想撒欢一回,良辰美景两兄妹提议后便心动了,即使这对于大多数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孩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儿。到底怜惜他的心思满足了他的小愿望,家人早早嘱咐苏陶把三个小孩安全接到。 苏陶幼时是一个弃婴,还未满岁就被丢在路边,幸好被外出的杨巢捡到办了领养手续带回良间镇。杨巢自己也是被孤寡老人捡回家长大的,家境并不太好,老爷爷去世后这父子俩便相依为命。苏陶早早当家是个懂事稳重的孩子,晚了几年才开始读书,年龄比一般学生都大两三岁,以前在镇上上学的时候也是苏陶一直看着弟弟妹妹们。 良间镇是个山清水秀的小镇,镇子虽小但民风淳朴,镇子上的居民生活在这里,骨子里也同样浸着善良淳朴。 杨巢一个大男人带着苏陶生活,而郑岸禾自小就没有爸爸。郑妈妈郑知菲和杨巢在日复一日为生计奔波的时间里暗生情愫,两人已经相互扶持好几年,只是因为郑知菲坚持要等要郑岸禾考过大学后再和杨巢领证,郑妈妈固执连郑岸禾也劝不动。 杨巢自是郑知菲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喜欢郑知菲,两人在一起有没有那张纸他不是很在乎。 他们这几家因着各种关系更是像个大家庭一样,逢年过节都要在一起聚,邻里关系却早已经比谁都亲似一家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家中的各老小辈也早以兄弟姐妹相称。 苏陶带着三人走到一辆停在车站外的出租车,把行李放好,安排好三个小孩坐上车,又给几位家长通了电话确认安全。 我们先送小辰去三中,你们住校要用的生活用品都买得差不多寄到学校了。 美景作势勒了勒良辰的脖子,哥,就你一个人在三中,叫你当初不多考几分! 良辰倒没什么感觉,眼里还满是去往新学校的期待,我又不像岸岸那么聪明,三中已经够我开心了。听说也不远,有时间还可以找你们玩呢。 听说高中根本没有时间玩,你看小陶哥多早就来学习了?良雪哼哼,考完试我们一起对答案的时候我都答出来的题你没写会,就是没认真看岸岸写的重点。 郑岸禾在一旁看他们打闹,对上苏陶朝后面看过来的眼神,相顾一笑。 岸岸! 以后岸岸就给我划重点,哥你在三中不要羡慕我。 两兄妹闹成一团,苏陶摇摇头,眼中带着暖意。 安排好良辰美景的入学报到事宜后,苏陶最后领了钥匙又来到郑岸禾的宿舍。 云市每年的教育资金和资源投入都会向一中这所最好的高中倾斜,更别说还有很多校友以及有来头的学生家长的各种投资,学习硬件软件方面没话说,虽说是公立学校,却隐隐有着贵族一中的名声,一切只为给学生争取最好的学习条件。 一中无特殊情况外要求学生都住校,便于管理。宿舍环境同样很好,干净整洁甚至不用多打扫,学校早在新生报到前就已经安排清洁过。苏陶帮着岸岸整理好床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休息。 新一届学生开学,开学前宿舍已经配好了各样设施,还有新的净水机,郑岸禾捧着一杯水递过来,小陶哥喝水,刚接的。 苏陶揉揉自家弟弟的头发,小辰和美景宿舍都有同学,今天的报到快结束了,岸岸你的宿舍应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晚上去哥住的地方先睡一晚。 郑岸禾点了点头笑,好。 苏陶也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良间集】发了条信息: 苏陶:都收拾好了,他们三个今天也累了,明天还有一天报到,我再带他们出去看看。 郑知菲:辛苦小陶 [鼓掌][鼓掌] 苏陶:一点都不辛苦。 良知君:【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良辰:谢谢老板.jpg 美景:哇!谢谢老板﹢1 苏陶带着郑岸禾回到自己的住处,开门拿了一双棉拖鞋递过去,你不能凉着脚,热天也不要贪凉。 郑岸禾换好鞋,朝四周望望。 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合住,他们要等晚上上完课回来。岸岸你和我睡我的房间就行。苏陶关上鞋柜,房子是唐老师租给我们的,也很照顾我们的情况。唐老师岸岸你也是知道的,老人家重教。 郑岸禾点点头,原来是唐老师。 晚上苏陶先洗澡,热了牛奶给郑岸禾喝,又帮弟弟调好空调温度才去客厅看书,郑岸禾洗漱完也不敢贪凉,躺倒之后盖上了薄薄软软的被子,拿着手机捏来捏去。 微信里很多新消息,郑岸禾枕着小胳膊趴在床上一一回复: 【妈妈:小宝要好好照顾自己。】 【柏喻哥:在新学校不要被人欺负。】 【舅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舅妈:小宝在新学校好好的哦!】 【唐老师:升学快乐,继续努力。】 又回复了好几个以前同学和老师的关心,按了一会手机后郑岸禾开始困意上涌,到底是奔波有些劳累,眨了几下眼睛便抵抗不住,带着暖洋洋的关爱幸福沉沉地睡过去。 客厅里苏陶专注地看着书,夜色渐深,门口传来声响,是两个合住的同学补课回来了。苏陶抬头站起身来冲他们抱歉地笑笑。带着岸岸回来的时候他就算着下课时间联系舍友说了下情况,两位同学摆摆手表示理解。 说起来他们都是高三部名列前茅的种子选手,也同样是家境并不太好的学生。平日里没什么交流,整日想的事都是珍惜时间解题,把握这一次的人生机会往更好的未来去,只要不打扰自己学习其他的事情并不会多在意和计较什么。 苏陶合上书往房间走去,心道这个时间岸岸应该睡了。轻轻敲敲房门等过一会儿便推开门,脚步放轻地走进。 看着床上睡得很乖的郑岸禾,苏陶眼神软了又软,他看着岸岸长大,从小小的稚气一团到今天这样样俊秀好看的少年,岸岸就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抽出压在腿下的被子,仔细把睡着的小崽露在外面的脚丫裹好,而后苏陶慢慢躺在旁边。 苏陶姓苏,那是婴儿衣物里一只手镯上刻着的字。杨巢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也没有瞒过他的生世,生长在那样的家庭他一直很早熟,以前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长大后才明白幸运神并没有忘记眷顾自己。 良间镇生活的十几年他体会到的温暖足够慰藉人心,他并不是被抛弃的人,他还有很多家人,这些温暖不仅给了他希望,更支撑着自己勇敢地努力地向前走。 好好读书,实现自己的梦想,守护爱护自己和自己爱护着的人。感受着身边弟弟似乎还带着香甜的气息,模糊地念头在脑中一一闪过,苏陶也渐渐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借着苏陶视角解释下背景。 【良间集】是一个大群,良间镇大家伙儿亲热的几家都在里面。郑知菲是岸岸的妈妈,和良知君是兄妹关系,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 良柏喻是良知君的儿子。良辰美景是岸岸邻居家的双胞胎,所以叫良知君叔。 第2章 宿舍 第二天苏陶又请了白天的假,带着三个小孩去校外的大超市采购,逛了好半天才把之前一些遗漏的生活学习用品差不多买齐。 之后几人吃了顿饭一齐送良辰回三中,下午临近傍晚苏陶又带着良美景和郑岸禾在一中校园里走走熟悉环境。 两天的新生报道已经结束,校园里除了为军训提前一周来校的高一新生外没有多少人,三三两两走在路上,大都是稍显稚嫩的脸庞,眼里还闪烁着对未来高中生活的新奇。 宿舍楼下,郑岸禾接过苏陶哥手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语气依赖又亲近,谢谢小陶哥。 军训这几天你就看看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苏陶轻轻摸了摸岸岸的脑袋,怕吗?要不要哥陪你上去? 不怕,又不是小孩子。郑岸禾两只手划拉着书包的肩带,他又不是怯场之人。 这幅小模样也只有在极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几分,苏陶好笑:那哥先走了,岸岸再见。 告别了小陶哥,郑岸禾拎着书包往宿舍里走。路过的宿管大爷也冲着郑岸禾露出了和蔼慈祥的笑。 真俊的娃儿! 郑岸禾回笑,心道自己从小到大的乖学生模样好像真挺招长辈喜欢。 干净的楼道里灯火明亮,隐隐传来人声,相比昨天热闹得多,看来大多数新生都已经住进来了。 郑岸禾来到宿舍门前,钥匙拿在手里先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一个男生站在门后。 你好,我是住233的同学。郑岸禾扬起礼貌的笑脸,抬起的手摇摇手里233的钥匙。 男生有些愣,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新室友,有点好看。 商成城怔了一会儿忽又笑了,原本俊朗阳光的脸这一笑竟显得好似风流神情,侧过身招呼人,快进来。 屋里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坐在桌前提笔看着书。见有人来也站起来,你好。 可算又来一个人了,我叫商成城,众志成城的成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郑岸禾放下书包连忙道,我叫郑岸禾,河岸的岸,禾苗的禾。你们好。 郑岸禾?是今年的入学第一名吗?陈吉吉眼神亮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嗯。 陈吉吉语气有些激动又很认真:你好,我是陈吉吉,非常高兴和你住一个宿舍。 陈吉吉的学霸之名在这届都出名,初三时在云市几乎所有的几个重点中学联考之中稳稳第一,不仅他自己,就是他学校的老师也早做好了陈吉吉拔得云市中考状元的准备。 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不知名乡镇学校里的不知名郑岸禾,自己只得第二。 我也是。郑岸禾面上浮现几分悦然之色,看来也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室友呢。 商成城: 四人间宿舍里,商成城看着两个捧着书的室友长叹一口气,怎么新来的小可爱居然也是个小书呆子,刚才自我介绍时他也讶然,这个第一的大名可真是闻名,就是没想到 分卷(2) 居然长得这么可爱啊,笑的时候可萌,还有小酒窝,想戳。 陈吉吉对郑岸禾好奇已久,板正的书呆子碰上了压过自己一头的新同学,便拉过开始探讨着刚看书上的问题。 商成城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应付着刚分手的前女友信息,又觉颇为无聊,盯着郑岸禾白白软软的小脸,慢慢凑到一旁,一幅渣男样自来熟地叫起了人,岸禾同学,你有没有小名?我们都是要住一起的人了,叫大名太生疏吧? 闻言,陈吉吉也抬起头来。 以前同学叫我岸岸。郑岸禾偏过头。其实他有好多小名,妈妈和舅妈叫小宝,外公外婆至今还叫着自己的乳名,苗苗 岸岸,你比我小,那你叫我成哥吧,我家人都这么叫我。 夜幕渐渐拉下,整洁舒适的宿舍里,三人相处并无扭捏,气氛恰好。陈吉吉请教着郑岸禾平时怎么学习,商成城歪在一旁随意听着偶尔找找话题逗郑岸禾说话。 岸岸,你来的时候看见另外一个人吗? 郑岸禾摇摇头,我昨天来学校,收拾好出门后今天也是刚刚才到宿舍。 诺,就你对床,我来的时候就几个箱子和大包放那儿了,现在也没见着人。商成城努努嘴。 郑岸禾并无好奇,翻翻手里的书页,或许是有什么事绊住脚了吧。 陈吉吉:岸岸说的对。太操心别人还不如多看看书。 啧,我这是操心别人吗?我这是操心自己未来的生活质量。 陈吉吉没抬头,又推推眼镜,生活是自己的,莫听穿林打叶声。 行。 正说着,依稀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啪嗒一声,三人齐齐朝门口看去,来人很高,有些瘦,一身黑,一脸面无表情。 这是来了个酷哥儿啊。 许鹤挎着黑色的单肩包,刚关上门转身便看见三道目光,顿了顿脚步朝里走去。眼神停留在一方模糊身影那么一瞬,难以察觉。 空气中似乎注入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许鹤对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走到自己桌前,拖下箱子半蹲在地上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东西好像很多呀,要帮忙吗?三只礼貌的同学排排站起。 许鹤抬起头又低下,不用,语气缓了缓又道,谢谢。 像是习惯被人冷待却没想到三个室友会是这样的反应,又似不太熟悉该怎么与人打交道的神情,许鹤说着又站起身来,我叫许鹤,你们好。 寻常人看不出许鹤其实近视严重,今天他没有戴隐形眼镜,现下离得近他又看了少年一眼,周身都是柔软的友好气息,惊鸿一瞥。 有些人只用往那里一站,就美好的像一幅画。 郑岸禾不察新室友的内心低语,望望眼前人,真高。 默默在心里用手比划了一下,竟然高出自己一个头还多呢,自己并不矮的。 翌日,烈阳军训。 一中的大操场上迷彩服列队整齐,教官严厉的训诫声和学生洪亮的口号时不时起落,偶尔有一两个仿佛不堪训练栽倒的身影。 郑岸禾站在宿舍的阳台上远远看向操场,微微抿唇嘴角向下撇,看起来像是有些难过,只是眼里却无半分低落,可见这份难过并不达心里。 因为身体的原因,免军训的体检报告和证明材料交上去很快就审批通过,倒不是因为照顾优秀学生,云市一中尤为注重学生全面素质教育,而郑岸禾的体质确实无法接受稍微高强度一点儿的运动。 这么多年几乎是娇养着长大,说是比照顾女孩子更精细也不为过,又怎么敢在还骄阳似火的八月尾让他去训练。 昨晚他和宿舍几人说自己不用军训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 想到这里,郑岸禾低下了头小声叹口气,无奈的念头仅一闪而过,身体虽病弱,可是心性要坚韧,这是他一直都明白并努力践行的道理。 虽然不能军训没有穿上和同学们一样的迷彩服,但怎么不是朝气蓬勃的青葱少年?从来到人间就在战胜病魔的道路上前进着,这得多厉害呢! 又看了一会,郑岸禾回到书桌前开始心无旁骛地学习功课。 操场上,各个连队的教官正训练着学生。 一班是高一新生的重点班,集结云市各中学中考的学霸。各位学霸还未真正在班级打过照面,就先在训练场上磨耐性了。 一班的教官非常严厉,奇异的又带着股随性的痞劲儿,尤其是在大家伙儿哭唧唧站军姿的时候,教官慢慢走在列队里,有时甚至会吹上一两声口哨,眼神随意好像并没有看谁,可一旦发现谁有问题轻轻地瞄上一眼就能把人镇住。 许鹤此刻就举着手臂站在列队中,抬手臂定二十分钟,汗滴到眼里。 其他正好休息的班级中,好几个女生偷偷看向许鹤。一排排的迷彩服中看不清脸,高个子男生这时就太过显眼,容易引人注目。 你胳膊再抖一下?,商成城冷不丁被吓得重重又抖一下,有些欲哭无泪。在教官的强大气场下,立马咬牙憋了一身劲努力把胳膊伸地笔直。 休息号令一起,大家第一时间飞奔着去喝水,也指望着喝完水能剩余多点时间席地而坐,让酸疼麻痹的腿脚休息休息。 宿舍里郑岸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揣起几人的饭卡往食堂去。 昨天郑岸禾并没有细说他的病弱之躯,都以为他只是恰好生病,一时竟解释不清。 尤其是商成城,嬉皮笑脸晃晃自己饭卡,岸岸,那能帮成哥打好饭吗? 商成城倒不是以为郑岸禾自己要躲军训,只是这么细皮嫩肉的,家里人养得太好,这要是自家小孩,有一点不舒服他也舍不得。 郑岸禾知道商成城没怎么信,也没多说。最后把三人的饭卡都收过来,由他这个闲人帮忙打饭,吃什么菜都指定好了,左右无事,这样他们回来就不用排队。 昨晚其余两人把饭卡交给他后,郑岸禾又迈起步子移到许鹤跟前,许鹤低下头看他。 这样的身高差真的挺不友好。 郑岸禾眨巴了下眼睛。他很乐意帮忙,却又没有和室友相处的经验,来学校前妈妈跟自己说要好好和同学相处,但开心就好不要勉强自己,小陶哥也说矮? 我不挑食。许鹤把饭卡放到他手上,又轻声道谢。 第3章 适应 食堂里郑岸禾买好饭菜后,坐在位子上用手机给商成城他们发位置。又去买来了水果,天气热,要给训练辛苦的室友补充好维生素! 一连军训七天,郑岸禾每天结合室友的口味搭配不同的菜色和水果,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挺开心,沉浸在投喂室友的成就感中。 四人也越发熟悉起来,终归是本性从根子上来说都是好的,陌生感消弭后,便相处得越发自然轻松,连不爱说话自带生硬气息的许鹤也慢慢磨合习惯。 一周时间飞快,明天便是军训最后一天,上午照常训练,下午学校举办军训结束典礼暨新生入学典礼。 晚上商成城躺在床上宛如一条废鱼,十六岁的男生,再怎么吊儿郎当到教官面前还是蔫头耷脑:终于要最后一天了,劳资的胳膊差点不保。 岸岸,明天结束典礼你去吗?陈吉吉趴在床上同款废鱼姿势,不同的是手里还拿着书。 郑岸禾窝在自己的床上一连应了几声,你们明天不是要进行会操展示吗,我在台下给你们拍照。 小可爱,明天把我拍帅点,抓拍好哥的英姿~ 几人之后又说了几句,郑岸禾有些睡意上涌,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困倦地和室友道晚安。 陈吉吉手里的书也慢慢放下去,夜深渐渐无声。 许鹤靠在床头,视线掠过对面的小鼓包,低下头拿着手机敲出几个字: 这局结束后下线。 屏幕里立即刷屏:今晚就玩一把? 好的,听大鹤的! 好久没见大鹤直播了 大鹤技术分析贴还更吗 许鹤垂下眼睑继续操作,游戏显示胜利后和弹幕说句再见便退出了游戏。揉揉肩定定神,许鹤盯着虚空不知想到什么,几秒后把空调温度调高后熄了灯。 第二日,军训结束典礼在操场上举行,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典礼大会,各班方阵进行会操,展示一星期以来的军训成果。 踢正步气势出鞘,格斗拳挥舞凌厉,学生们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在全校面前展示着属于少年人的英姿。为自己、为班级、为连队、也是给教官最好的礼物。 这一场分别,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正式地告别,典礼结束教官们迈着齐步走就退出学生们的视线,短暂又匆匆地,结束了这一段军训旅程。 由于没有参加军训,郑岸禾自然地不属于任何一个队列,入场时操场上倒是摆满了椅子,但几乎都是按照军训连队排好的。等第一个班级走完正步回来后,郑岸禾才找到最边上的一个座位。 慢慢走到位置旁边,半弯下腰小声又礼貌地问,同学,请问这里可以坐吗?我是来参观典礼的学生。 刚落座卸下一身紧绷的同学闻声偏头望去,对上一极清隽灵秀的少年面容,突然有些红了脸,可、可以。 军训结束典礼过后新生入学典礼随后开始,代表着所有的新生已经正正式式地踏进了高中校园生活的大门。 出席的校领导正在主席台上讲话,郑岸禾坐在台下一边听一边翻看着手机里刚刚拍过的照片,看到满意的照片就笑笑,拍的不好的就皱皱眉头。专注地捏着手机筛选照片,台上校长慷慨激昂且枯燥的发言已经离郑岸禾越来越远。 不一会儿,不知为何周围开始有些躁动起来,动静是自前方传来。 各位同学,极悦耳的声音响起,躁动更甚。 郑岸禾下意识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台上发言的校长已经换成另一人,距离有些远,只隐约瞧见那人长身玉立,气质冰冷。 那人再开口,周围原本嘈杂的讨论声渐歇,一时间整个现场竟都安静下来。 清朗的声音如山上流下的泉水清澈见底,又似裹挟着冰雪汩汩而来,带着一丝清冷和高原雪山般的淡漠。 言毕便下台,直到主持人上前念着感谢致辞,台下学生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那是哪个年级的学长啊? 那般风姿,只能是我们一中高三的简绪学长了。 天哪我初中简绪学长就是我的偶像! 简绪学长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转眼开学已有半月有余,高一的月考也即将而至。 高中到底是高中,要学习的较初中完全涨了好几个层次,九门课程每天要做的绝对只多不少。何况云市一中是重点名校,一班对于学生的学习要求也更高。 课间郑岸禾回顾着数学课上备注的拓展问题,对照着笔记一一分析理解。 后座商成城正对着一堆数字耷拉个脸,趴在桌子上看着郑岸禾认真学习的小模样。 岸岸果然厉害,好多地方我都半懂不懂。 我也有不会的。大成,你哪里不太清楚我教你。郑岸禾停下笔,转过身来。 商成城直起身伸伸懒腰,叹口气:看来我是真没救了,浪完一个暑假心都收不回来,连岸岸要教我学习我都没动力。 郑岸禾眉目认真又温软,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给你听。 饶是看了不少遍仍心跳陡然漏一拍,商成城被美颜杀到:小可爱,说真的,你要是教我学习我还看的下去题吗? 懒癌患者。宋之桥在旁对着商成城撇嘴,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身边人:岸岸,能帮我看看这题吗?我上课没有怎么听明白。 郑岸禾回过身去帮同桌讲题,拿起笔开始细心地分析题干的知识点。 宋之桥凑近看着眼前少年专注的神色,垂下的眼睫投下一片小阴影,一向落落大方的小姑娘也有些被如此近距离的美色迷了眼。 她是班长,和郑岸禾是同桌,开学时班主任特地跟她说,郑岸禾同学身体并不怎么健康,男生爱闹,所以安排女生和他一个座位 班长?班长?郑岸禾询问的眼神看向宋之桥,这样理解了吗? 嗯啊?宋之桥回过神,抬起头来接过题:嗯嗯懂了懂了,谢谢岸岸。 其实宋之桥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起学校论坛上的表白墙,心道好看真是不分性别地吸引人。 云市一中论坛表白墙近日以来: 【大红花:移情别恋不再爱简绪。又爱上新来的高一学弟郑岸禾。】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第一眼见你并不知道你的名字,直到后来开学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郑岸禾。那一天你就这么走进我,问我自己可不可以坐下,我的心突然被俘获。梦中都是你,我要向一班郑岸禾大声说:你是夜夜都入我梦的小王子!】 【母后boss:上层楼举报了。顺便表白我们班宠郑岸禾。】 【爱豆就是我自己:郑岸禾同学,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学习吗?】 【鱼鱼鱼:高一一班郑岸禾】 晚间回到宿舍,商成城拿着手机凑到郑岸禾身边:岸岸的追求者们。 郑岸禾哭笑不得,看到有些话又实在脸红,高中同学们好像比以前的同学们说话更直白热情令人不好意思。 下一周就要进行月考,班里的同学们开始越发收心努力。 郑岸禾倒是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学习时间,高中教学内容他大多已经学完,还时不时有小陶哥的笔记和唐老师的辅导,现在老师上课相当于又复习一遍。 同学们大多都在埋头做作业的时候,郑岸禾最近却又看完了一本书,是一个系列一套书,他从暑假开始看,小陶哥说学校图书馆有这套书,军训的时候他便借来继续看。 中午放学郑岸禾去图书馆还书。 分卷(3) 抱着书的男孩子推开门,遇见打招呼的同学,乖巧俊俏的少年笑意盈盈,落入他人眼中,最是夏日清莹好盛色。 郑岸禾走后,一人自书架后走出,视线掠过走远的身影。低头拿过刚刚归还放在借书台前的书,翻开,插在扉页里的借书卡,见第一行一排小字: 借者:郑岸禾 ;还期:xxxx年xx月xx日 是熟悉的字迹。 管理员正准备把前台的还书整理归类进书架,简绪拿着书,这本我正要借。 晚自习,宋之桥解完一道物理大题长舒一口气,看到同桌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看样子不是教科书,不禁道,果然我等凡人和学神有壁。她在班里的成绩确是属于中等。 因为太闲了,我的时间很宽裕。郑岸禾揪揪头发,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知道做什么好像只能在家看书。 宋之桥也是知道郑岸禾没有参加军训的,又好奇:难道之前整个暑假岸岸也是在家待着看书吗? 郑岸禾笑笑点了点头。 啊宋之桥想到班主任说过的话,不自觉为病美人同桌感到心酸,看来每一份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汗水和努力。 考试临近,课间经常可见郑岸禾的周围围着许多问问题的同学。 说来大家的成绩在班级内实有高低,不过总归是一中重点班的学生,只分大学霸和小学霸的区别,学习能力自是不用说。但成绩第一名的学生到哪儿总是多受一份关注的,更何况是在云市一中这所全国都知名的学校。 开学第一课同学们上讲台自我介绍,叫到郑岸禾时,所有人唰唰转过头视线跟随,格外注意传说中横空出世的第一名。 少年仍有稚气,却已然有一种出众之美。 当时所有学生的想法 这小仙男哪来的? 神秘学神竟然还是颜霸? 郑岸禾开学第一课就毫无意外引爆了话题。 这些天班里同学看见郑岸禾时常会和他们班长还有商成城讲题,一幅温和乖巧好亲近的模样,也来蠢蠢欲动,大多原是借着借口想交朋友。 听着听着,更觉郑岸禾真是个小天使,不吝分享自己的学习成果,讲解时思路清晰,长得好看说话也乖乖巧巧的,问两句就知道他们薄弱知识点在哪里,也从未表现过不耐烦,倒是班长和小天使的后桌常常赶人。 差不多得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江自由你怎么也来问,你同桌陈吉吉还不够你请教的吗? 看见商成城和别人斗嘴,郑岸禾笑起的小酒窝软软甜甜,也不知晃了谁的眼。 郑岸禾题目讲的好,但学霸还有很多,老师也多,总是只烦扰郑岸禾一人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问题目的热情渐消,同学对郑岸禾好感喜爱却更甚。 班级氛围在也在时间的前进中逐渐发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图书馆借书一般都是机器扫码,借书记录数据储存。借书卡这种东西过于遥远了就当一个桥段设定要用的bug吧,不好意思呀。 第4章 简绪 高中入学后第一次测验考试,学校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因为是学校内部自主考试,各个学科组的老师出题,难度很高。各科试卷最后还多出一道附加题,经过这一遭新生们总算是感到一中的学业压力和负重前行的不易。 高一组的老师们都在办公室加班,在假期前把试卷改出来,批改完统计好分数就发给了同学们,现下班级内试卷正满天飞。 上课铃声响,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陈雁虹带着数学试卷走进一班。放下书,讲台上粉笔末飞扬:第一场考试,感觉怎么样? 顿时一片哀嚎声。 推推眼镜腿儿,这位年过半百的优秀教师也暂时卸下了往日的严肃,轻松笑笑,我现在来发试卷。 不用吧?这么公开处刑?教室纪律渐乱,有人小声叹气。 陈雁虹拿起教学尺在讲台桌上敲一敲,这一次数学试卷我也有参与命题,我比你们更清楚试卷难度。课堂重新安静下来,报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试卷。 苏梦,90分。 江自由,95分。 宋之桥,103分。 陈吉吉,148分。 商成城,89分。 夏兰,145分。 许鹤,140分。 报到许鹤时,同学们一阵意外。入学时许鹤班级排名处于中游,没想到这位长得高高帅帅又不爱说话的男同学,数学成绩居然这么好。 郑岸禾,150分。 嘶一阵吸气。 郑岸禾从陈老师手中接过卷子,陈雁虹笑眯眯:在这里我要表扬一下郑岸禾同学。他不仅很好的完成了一份有质量的试卷,也是年级唯一一个把附加题完整解出来的同学。 准确的说郑岸禾同学不是150分,而是满分。这次所有试卷的附加题并不算分数。 默契地,全班响起掌声。 掌声里又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哎,学霸就是学霸啊。这么难的试卷也能考满分。 说起来我在初中也是班上的学霸,来了一中真是受打击。 对啊陈吉吉夏兰他们也好厉害。 小天使真优秀啊,要更加努力才行呢。 是啊,我也要变更优秀! 试卷发完,陈雁虹又拿尺子敲了敲讲台示意安静。 你们每一个人的卷子我大致都看过,第一次考试由我亲自来发试卷,也能了解了解你们。试卷难度很高,我们班均分在100分左右,已经是不错的成绩。我也注意到班级有好几位同学数学底子都非常不错。分数报给你们,是希望同学们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能自满。今天先不讲试卷,明天就是十一假期,大家在假期好好分析自己的错题,回来之后我们再评讲。 月考期间,正是夏秋过渡,七月流火。 一场秋雨一场凉,隔两天又会抽抽风重新热起来,之后又是雨天降温,来回几次,新鲜出炉还热乎的年级第一郑岸禾同学没捱住,在要回家之前头就开始疼了。 商成城早和一群公子哥约好放假去浪,没收拾什么东西就挎个包,一下课揉揉郑岸禾的头发道完别,就风似的走了。 宿舍里,陈吉吉整理好作业放进书包里,家里来接他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岸岸,你家不在云市,回家方便吗? 郑岸禾正回着苏陶的信息,摇摇有些头昏脑涨的脑袋:我家离云市有两三个小时车程,不是很远,还算方便。 郑岸禾的病气在体内积攒几日,过了潜伏期正要显出病症来。 陈吉吉一时没看出什么异样,坐在桌前手里还拿着手机的许鹤思绪却停了停。 嗓子怎么听起来有些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郑岸禾越发难受起来,觉得嗓子快冒烟,连陈吉吉打招呼走的时候都有些晕晕乎乎。 他生病时总是这样来得极快,俊秀的脸上因为生病眼睛鼻头都已经红红的,抬着头看人的眼神也飘飘忽忽。 宿舍里现下只剩下两人。许鹤走过来,皱眉道,生病了? 应该是感冒。 这会功夫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去医院吗?许鹤放轻动作,半蹲下想微微揽过面前人,郑岸禾下意识挣脱。 没事,我在这里等我哥,他一会儿就来。郑岸禾顶着昏沉的脑袋,又问:阿鹤,你还不回家吗? 许鹤握了握被轻轻抚开的手:我不回去。 一杯热水放到郑岸禾桌前:有生病吃的药吗? 我不能乱吃药。郑岸禾有些无力地笑笑,枕着手臂软软趴在桌子上。 许鹤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敢离开,有些干巴巴地站在一旁。 我感冒就是这样,看起来来势汹汹的,其实过了就没事的。 别说话。看着郑岸禾云里雾里的眼神,许鹤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回想起偶然在办公室外听到陈雁虹对宋之桥说的话,眼中却浮现几分急色。 好在没多久,苏陶来了。 宿舍门开着,一眼见到趴在桌子上的郑岸禾,苏陶心里咯噔一声,三两步走到郑岸禾身边,岸岸? 郑岸禾眼睛闭着,意识逐渐模糊。 苏陶不耽误立刻拉起郑岸禾,背起软绵绵的人,许鹤上前帮忙。 苏陶道过谢,带着人急忙不停地走了。 许鹤站在霎时空荡荡下来的宿舍,心里突然有些空,桌上那一杯热水还冒着热气。 郑岸禾的哥哥也只是个学生,刚才他想问需不需要帮忙,最后还是哽在喉咙里。积习难改,他第一次觉得自小保护过自己无数次的哑巴沉默有时候不是件好事。 校门外一辆深黑色的车缓慢前进正要驶过,忽又倒回停下。 苏陶背着郑岸禾走到校门口,额头滴着汗。 简绪自车上下来,脚步略快地走过来。 苏陶看见来人语气焦急,简绪!能帮个忙吗?他没有想太多,只是声音本能带着求助的信 号。 上车。 苏陶也没有多话,扶着已经有些低烧的人上车。 简绪坐上副驾驶,吩咐司机去医院。又拨了个电话,三言两语间像是在安排医生。 苏陶在后座让岸岸靠在自己身上,等简绪挂了电话,踌躇着开口:简绪,我弟弟他体质拧拧眉,是在找合适的词。 简绪眼神从视镜中昏睡着的少年身上收回,嗯,我知道。 自家弟弟的情况很难描述,苏陶想起简绪平时的为人办事和他的背景,安排的医生应该出不了差错,有些放下心,不再多言。只皱了皱眉,总感觉有些怪异。 十几分钟后,车平稳地停在医院门外,简绪很快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俯过身有些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苏陶扶着的郑岸禾,接过便用力揽紧,把人抱在怀里。 这下可真是大冰块抱了个小暖炉。 手心轻轻贴上怀里人的额头,这么会儿时间已经烧得更厉害了,不待苏陶在后想重新接过人,便直接抱着人往里疾步走去。 病房里,郑岸禾正安静睡着,手上还输着液。 苏陶摸摸郑岸禾的额头,热度稳定下来没有继续烧下去,不禁想起刚才的情形。 刚刚他一边走一边接到良叔的电话,跟在简绪后晚一步进来,就看到医生正准备给弟弟用药注射,像是早就安排好候着。 弟弟不能乱用药,他还没跟医生说明情况呢!苏陶一时担心地要开口阻止。 却意外地被简绪拦住:这药是给他配的,就是岸岸在良间镇后来换着用的药。说这话时简绪还盯着病床上的人,苏陶,请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他。 现在简绪还在自家弟弟的床边,脸色还是一如往常地清冷淡漠,手上却细心地掖着被子,又拿着暖水袋温着输液管。 方才一直担心岸岸,没有多留意简绪的奇怪之处,苏陶现在回想起在学校平日里的清冷矜贵到旁人仿若无法接近的简绪,心情已经不是怪异二字可以形容。 安静的走廊间,苏陶整理了下措辞,认真道:简绪,谢谢你能帮忙,让我弟弟及时医治,还安排到这么好的病房。 虽然感激,但有些情况也必须要了解清楚。 我、请问你和我弟弟认识吗?你看起来很了解我弟弟的身体状况?另外那药?还有一句他没问出口,你怎么也叫我弟弟岸岸? 简绪点头表示理解:抱歉,事出紧急,是我唐突。 今日状况是意料之外,简绪看了眼病房转瞬已在脑中想好说辞。 漠然的神色稍缓,放轻声音道,他不认识我。你有一个弟弟,你来一中后不久我便知道。 苏陶明白:我常和岸岸联系,宿舍同学都知道。确实,简绪知道他弟弟并不意外,但是? 简绪接着解释,语调淡淡:我不知他名字,只听你叫他岸岸,常常担心嘱咐他身体,猜想他身体状况可能不太好。 顿了顿又说:李医生是我二叔医院里很有权威的医生。他和给岸岸调养身体的老医生是旧识,一次去良间镇探望,便联系让他去看。岸岸生病时用的药也是他配的,李医生知道岸岸的体质,刚刚看病的也是他,这一点希望你不用担心。 简绪无奈半真半假,斟酌着用词。郑岸禾的家人有多护着他自己大约知道,他们并没有互相认识,他并不想给那孩子和他家人带来什么困扰。 何况瞧病配药这其中牵扯到另一人,他既然答应了段遇便不会说。至于李医生旧识什么的完全是在瞎扯。 苏陶还是奇怪,简绪的话乍一听有道理,细想又处处不合理,好像一件并不简单的事被他三言两语带过。 可是你为什么对我弟弟这么上心?苏陶和简绪在学校是同学兼室友的关系,但其实并不算很熟悉。 唐谷老师是我外公。听外公提起,岸岸是好学生,很讨人喜欢。 原来还有唐老师这层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简绪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苏陶大致搞清楚情况,没理清的头绪暂时放在一边,再一次真心实意道谢,谢谢你简绪,你为我弟弟多费心了,我们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一会儿岸岸的妈妈和舅舅就来,你要不要见一见? 不用,我还有事。举手之劳,是李医生医者仁心。 苏陶见他面上一片冷然,心想也对,简绪那样的家庭背景和身份,可能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 说话间,走廊电梯间那边传来声音,应该是岸岸的家人们。 好好照顾病人。 简绪透过玻璃看了一眼睡着的人没有再多说,转身从另一边的电梯间离开。 分卷(4) 电梯里,简绪无意识摩挲双手,回忆着指尖另一人的温度。 意外地和那个天资聪慧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如果上回隔着重重书架的背影不算的话。 第5章 假期 郑岸禾睁开眼,还有些迷糊着的意识慢慢清醒。 视线明亮起来,天是黑的,房间里很安静,只留着几处夜灯,是习惯了的熟悉情境。记忆逐渐回笼,郑岸禾歪过头,鼻一酸努力把差点儿掉下的眼泪又憋回去,手背亲昵地蹭蹭趴在床边人的头发,没有出声打扰。 轻声从病床上下来,郑岸禾拿起滑落在地上的毛毯,轻轻搭在侧着头闭眼睡着的女人肩上。 本就心神不安睡不了多沉,睡着的人动了动开始转醒。 妈妈。 郑岸禾握住妈妈的手,小声叫着人。 小宝。郑知菲揉揉眼睛,掩饰不住的神情疲惫:小宝醒了? 郑岸禾窝心地疼,这是又照顾自己一夜没有睡好。 妈,你快去床上躺着休息。 郑知菲摸着儿子的额头量体温,妈妈没事,小宝还有哪里不舒服? 郑岸禾眼周红了一圈,摇摇头:没有了,现在感觉很好。我以后一定会更注意自己的身体。蹲下蜷在最亲的人身边低喃:对不起,让妈妈担心了。 郑知菲不再多说什么给自己儿子心里压力,顺着背的动作却很温柔。她的孩子她知道,很多时候自己也想他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待会等早上医生来看过,没什么事我们拿完药就回家好不好。郑知菲知道岸岸其实不愿多留医院,虽然他从未抱怨过。 好。昨天是舅舅送妈妈来医院的吗? 你舅舅昨天也来看过你,待会儿他就来接我们回家。 郑岸禾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瞎想什么呢?你舅本来就是来接你们三个小孩儿回家的。都看过你也没什么事,昨晚我就让他先送美景她们回家了。 还有小陶,他假期留校学习不回家,妈也让他回学校去,小陶现在可不能耽误。 郑岸禾听进去记在心里,点点头。 京城,简家书房里。坐在桌前那人正对着电脑处理工作。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简绪很快接通电话。 李医生。已经回家了吗?清冷的声音响起,略停顿又问,病人怎么样? 他还有些低烧,用过药应该不会再烧起来。没什么大碍,痊愈还要养一阵子。体虚最需要补养着,住医院也没什么能再治疗的,给他开过药,回家再静养个四五天就会好转。 简绪仔细听完,嗯,辛苦您了。 刚挂断电话,又一个电话响起 段遇。 简绪面不改色挂断电话,回了条信息给对方:无大碍,岸岸已经平安回家。一两周左右痊愈,日后需要仔细调养。 这头段遇收到消息终于安心下来,笑了笑,简家这小子还是这么冷冰冰不近人情。 当初段遇离开良间镇,恰好得知简绪会去云市读书,便托他方便照顾一下郑岸禾。那时只是嘴上一说,并不指望心性极深的冷冽少年能应下多少。 那时他回到京城后便调了医生去往云市,寻机会帮郑岸禾调理身体。虽然是他吩咐要配最好最不伤身体的药,但到底人不在云市无法面面俱到,后来这其中各种细节善后却是简绪。 这一回岸岸生病,也是没想到简绪凑巧帮了忙。 人情是欠下了。不是段家欠简家,而是他段遇欠简绪一个人情。尘埃未落定,郑岸禾这个他心里早认下的弟弟还没到时候正式介绍给家人呢。 不过段遇此刻也想不到,他待如亲弟弟的郑岸禾有一天竟真成了有血缘关系的表亲弟弟。 一分钟后,简绪的手机亮起,一条短信显示在屏幕上:感谢感谢。以后有要帮忙的事,或者要我还债随时开口。 简绪看过一眼,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不是债。 折腾一天,郑岸禾终于回到良间镇的家。 良知君一家和两位老人都住在老宅里,几年前郑知菲在镇上开了一家母婴用品店,存了些闲钱后在老宅附近不远处新盖了几间房,郑妈妈就带着儿子搬去那里。郑知菲在一些事情上异常固执,情分本分分得清楚,和父母亲及大哥关系再亲密也有自己的骄傲。 这边两位老人家早就在院子里等着自家乖孙,郑岸禾一下车就搀起他们的手往屋内走,嘴上还撒着娇。 郑知菲在旁看着,心知儿子这是在安慰外公外婆。 那边良知君停好车,拍了拍郑知菲的肩膀,示意妹妹有事要同她说。 昨天岸岸住院的那高级病房都是小陶一个同学安排的,医药费也交过。良知君皱紧眉头,小陶还跟我说,老医生那边这两年给岸岸换的药,也是人家给瞧着配的。 郑知菲一时没太反应过来,睁大眼,什么? 良知君摇摇头:幸好药是没问题的,比之前岸岸服用的都好。对了,岸岸有问什么吗? 没问。小宝只当病房是你这个舅舅安排的,我也郑知菲还消化着刚才听到的话,又叹起气:他知道你这个舅舅自从几年前开厂发迹后,什么好的都可劲儿给他,现在心里还难受内疚着呢。 昨晚你挂心着岸岸又担心得很,我就没跟你多说。 小陶还说什么了吗?是他什么同学? 名字叫简绪。小陶也没多说,只说是同学,他也不熟。听说背景不小。 不熟的同学怎么这么关照我们小宝,难道认识小宝?可小宝打小儿就住在镇子里。郑知菲犯了愁,那这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总得表示感谢。 简绪简家良知君深觉这事有些难办:知菲,岸岸认识一位唐老师吗? 唐老师?那应该是唐谷老师。 郑知菲回忆半晌,我上学那时就知道唐老师的名声。小陶高一竞赛那次,他带着小宝去玩误打误撞结识的。唐老师很喜欢我们小宝,当场还留了电话。小宝和我说过,唐老师过后私下教导过他很多次。难道那位简绪同学跟唐老师有关系? 良知君总算是心里有了点底,那就好。小陶说那唐老师是简绪的外公。 想想他又说:小陶的同学再怎么说也还是高三的孩子,那样的背景人家我们更不能随意叨扰。既然有唐谷老师这层关系在,我到时候托人给老人家回份礼。你也别担心,总归是对小宝没恶意。 缄默半晌,郑知菲低道,这些年,谢谢大哥。 一家人说什么感谢。良知君想起过往,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叹口气。 他们的父母都是读书人,书香世家里长大,祖上都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条件却也清苦。父母供兄妹二人读书,良知君高考时落榜,后来妹妹却考上京市重点大学。 高高兴兴送妹妹去学校的时候,最后良知君怎么也没想到,一毕业妹妹却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状态差极后来竟然稀里糊涂地检查出已经怀孕。 他当即震怒就要去报警,妹妹只一再强调自己并没有受骗,坚持想生下孩子,其余便不愿多说。父母除最初的震惊并没有一句责怪,背后却偷偷流泪自责没有教育好女儿要保护自己,除心疼外别无他法,更不敢再刺激人。 好在镇上都是和睦的老邻居,朴实纯善之人没什么坏心思。郑知菲也是良间镇长大的孩子,考上大学时镇子的人都来庆贺替她高兴,所以坊间邻里并没有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提到也只唏嘘叹道怕是在外受了骗。 郑知菲怀孕后几个月还会有人时不时地送些补品,叮嘱着生养要注意些什么。 后来岸岸出生,小小软软的一团咿咿呀呀,笑起来就像是小天使一样惹人疼到了心坎里,救赎了妹妹。 这个可爱的孩子,给这个原本受过伤害的家带来太多的希望和温暖。 思及此,良知君再一次地把那位不知道是谁的岸岸生父骂了个千百次。 晚饭前良辰和美景来看望郑岸禾,几人说了会儿话嘻嘻哈哈的,郑岸禾又被良辰逗得直笑。但毕竟还病着身体没什么力气,笑着笑着脸色又有些苍白,良辰美景两人见此没再多打扰就回家了。 郑知菲注意着郑岸禾一天中状态好的时候,才会允许他写作业,也不准他去店里帮忙。郑岸禾乖乖听妈妈的话,郑知菲欣慰也心疼,因为小宝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惹家人担心。 好在老师布置的作业对郑岸禾来说并不麻烦,只得在能学习的时候更高效率地处理假期任务,余下的时间便用来看书和休息。 这样又过了几天,生病虚弱的身体渐渐好转,假期也只剩下两天。 郑岸禾精神头儿养足了些立马蹬蹬蹬地跑去隔壁找两位小伙伴玩耍,被叔叔阿姨嘘寒问暖好一阵之后,心疼地揉揉头发告知良辰美景都和初中同学聚会去了,不在家也不知道在哪儿。 郑岸禾只得又转身回家,坐在房间里无意识揪起脑袋上卷翘着的头发,思考还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想了想拿起舅妈送自己的画笔,铺开画纸,摆弄好物件儿,神情专注地开始下笔。 第6章 见面 半晌,郑岸禾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曲线,自己也噗嗤一笑。虽然他真的没有画画的天赋,但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消磨时光,也很自得其乐。 正当郑岸禾自己一个人玩得开心时,手机亮起有消息传来。 【唐老师:最近课业上有什么不会?】 那头简绪算好郑岸禾状态渐佳的时间发来消息。 【小禾苗:唐老师!最近功课上还算明白。】 最开始请教问题时,郑岸禾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老师时不时来问他,言语间耐心又亲和。即使后来唐老师的话风变得有些严肃,言简意赅之间却总能指点迷津。 良间镇并不是发达的商业小镇,虽然美丽宁静,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各种资源也相对贫乏,师资力量整体水平不够,学校里的老师很少能解答他的问题。 自然地,和唐老师交流多了也越发熟稔,郑岸禾也早已视他为自己极敬重的老师。 自从升学到高中,小陶哥告诉他唐老师这年退休并且要去旅游,除了偶尔的祝福问候,郑岸禾并不想多打扰老师的退休闲余生活。 郑岸禾拍下自己的画发过去。 【小禾苗:假期有点无聊,正在画画。老师您看看?】 红红绿绿不知道一团什么东西的作品,简绪见多了郑岸禾的才思敏捷,乍一见这画不自觉微弯嘴角,随手点击了保存,回道: 【唐老师:以后有机会教你。】 【小禾苗:老师对绘画也有研究吗?】 【唐老师:不厉害,只会一点基础。】 【唐老师:看老师的头像。】 唐老师的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形象,几笔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小小的人,正坐在小凳子上认认真真地写作业,头发卷卷的,很萌。 【小禾苗:原来这个头像是老师自己画的。】 【小禾苗:很可爱,画的是老师家里的小孩子吗?】 简绪手一顿,第一次有些被问住。 是吗?他算他老师,那他也理应算自家孩子。 【唐老师:嗯,我家小孩。】 他教导郑岸禾有一两年的时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倾尽心力,想要培养一个学生。 在简绪心里,现在的郑岸禾就是一颗还未长成的小幼苗,稚嫩的茎叶蕴藏着昂扬的生命力,需要用心灌溉。得了阳光、雨露,待到禾苗秀实丰茂,便是收获的季节。 最初简绪是偶然之下不得已帮了一次外公的忙,几次后他便借着由头不动声色地抢了外公的活儿。 世上天才不多但简绪见得却不少,这和他自小生活的环境有关。那个圈子,就算小孩子不是天才也会被家人从小用外物堆砌,再怎么愚昧的人最后都有几分成绩。 见得多了,更觉毫无意趣。 直到有一天,一个尚稚嫩的声音问他:老师我今天看完童话故事灰姑娘,有一个问题想了很久,到底love is free.还是love is not free.呢? 十三岁,也是该上初中的年纪了,豆蔻年华倒是童心未泯。简绪当时这样想。 其实真相是这样,郑岸禾虽自小读书,很多都是家中的旧书,儿童读物倒是很少,后来家里条件好些郑岸禾也长大了,买的书也压根和童趣无关。 舅舅看他小小一个人经常捧着又厚又重连大人都看不懂的晦涩书籍,便弥补童年似的给他买了一整套的童话全集。 再说简绪,而后越接触,发现这位岸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什么都能说上一句,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无垢,以及简绪从未感受过的,动人心魄的美好纯净。让人忍不住想同他探寻眼中的好奇,不想放手。 直到问了外公才得知那孩子名叫郑岸禾。 先是段遇,而后苏陶,现在是外公。 简绪第一次觉得命运可能真有一条线,牵着他和那孩子,三次相遇。他们既有这样深的缘分羁绊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而当唐谷老先生终于识破简绪的意图之后,吹鼻子瞪眼指着孙子连赔礼都冷冰冰的脸,气得直说他是不孝孙和老人家抢学生。 不过唐老先生是否真生气,也就老人家自己知道。一个是自己一眼看中极具灵气的好苗子,一个知事后就很少执着什么的冷心冷性的外孙,自家外孙何曾这样蛮横无礼过,他和他外婆都不是一直都盼着外孙能无礼些吗?倒像个有温度的人。 罢了,自己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咯。 也好,也好。 简绪虽然只年长郑岸禾三岁,基因同样优秀,更是从小在简家受教育,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刚成年的简绪称得上一句学识广博。 路他既然已经走过一次,提前帮郑岸禾扫扫路障领着他往捷径走便不算什么。 毕竟那样天资非凡的孩子。 良间镇是个好地方,青山绿水,小桥人家。 郑岸禾坐在杨巢的小船上,屁股下面垫着厚厚的毯子,身上穿着不薄的毛衣防着湿凉水汽,双腿微微伸出船外一荡一荡。偶尔鞋尖轻轻划过清澈的水面,泛起涟漪,水纹往外漫去,和船驶过的波纹撞在一起。 分卷(5) 今天杨巢来家里,征得郑妈妈的同意后带着郑岸禾去划船,郑岸禾虽不常坐小船,但在小镇生活这么多年,也算见过这条穿过镇子的河许多种风光。 小船穿过一个桥洞,靠岸在一个小土坝边。 岸岸,快上去玩吧!杨巢停在船头大声喊。 郑岸禾向小坝上望去,缓缓绽起惊喜的笑容。 良辰和美景一左一右把郑岸禾接上岸,郑岸禾扶过良辰的胳膊,上了小坝就跳起来,你们怎么都来了! 就等你了!另几个同学拉着郑岸禾往前走去,拐进小土坝旁的小林子,叽叽喳喳的好多人, 正在那野炊呢。 镇初中的同学们,有继续读高中的,也有没读书回家帮忙经营着小店的,毕业小半年之后趁着这个假期又聚在一起。 快来快来! 快快快,岸岸我烤的小点心都要凉了~ 于是,郑岸禾在回校前一天,和小伙伴们过了一个愉快的日子。 假期结束,重返校园。 郑岸禾感冒症状还没有痊愈,说话带着些鼻音。惹得神经大条的花花公子和眼里只有学习的书呆子终于弄清楚了情况,捂着愧疚之心时不时就要过来问候一声,自此就格外注意郑岸禾的身体。 无风不起浪,作为校园榜上的名人,论坛上与时俱进地刮起一波郑岸禾是个病秧子的舆论,连同他军训没有参加这件事也被拿出来证明。 论坛上的议论越传越不靠谱,郑岸禾对此却一无所知。 这日大课间,他正在计算一道竞赛题。 郑岸禾!这个给你。 郑岸禾自课桌前抬起头,记忆里搜索出眼前的女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夏兰。 漂亮的女孩子有些盛气凌人,微红的脸上却透露出了些许不自在,你不是生病感冒吗? 郑岸禾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开口解释:夏兰同学,我 见郑岸禾没有收下的意思,夏兰不待听完话便急着打断:就是买来给你的,不许拒绝!说罢把手里的药径自塞到郑岸禾手里,转身小跑出教室,嘴里还懊恼的嘀咕着什么。 郑岸禾无奈地看着已经跑出教室的女孩子,看向手里的药盒。 虽然很感谢同学的关心,但是他不可以随便服用药店里买来的非处方药,心里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归还,然后和夏兰同学解释明白。 宋之桥用笔轻轻地戳了戳同桌的衣袖,岸岸,夏兰来找你说话了? 郑岸禾点点头。 她是我初中同学。校舞蹈队的,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初中就被班级男生捧着,气质跟她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骄傲着呢。 郑岸禾虽然不知道班长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想起刚刚的情形,女孩子的眼睛里是微微关心的善意和羞窘,温和笑笑:是很可爱的同学。 那位可爱的女孩子要追求你。 ???班长又在语出惊人。 真的!在学校表白墙上写着呢,夏兰说一定要把你拿下!宋之桥面上带着好奇吃瓜,岸岸,夏兰之后肯定会对你继续展开攻势的,你会喜欢上她吗? 郑岸禾连连摇头,天然纯稚的尴尬慌乱还带着未经世事的学生气。 那是你没遇到对的人。我还真好奇岸岸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 郑岸禾被说得耳红又哭笑不得,但他也知晓少年人知慕少艾,心里想着要真有其事,得早些和夏兰同学解释清楚才行。 下过晚自习郑岸禾带着杨巢叔叔要帮忙带苏陶的冬季衣物,一人循着记忆往高三住处走去,开学时小陶哥带他来过一次。 这次搭着舅舅的车过来,虽然家人们都说要苏陶自己来拿,郑岸禾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送过去,都是在学校里,并且又在脑中回忆一番,嗯,他记得路! 刚出高一教学楼时还是人群攘攘,下课散场时摩肩接踵。云市一中面积很大,越往高三区走,人便少了很多,环境越发安静。 简绪跟着某颗小禾苗后面已经走了快一路。自出了校长室,拐过弯就看见一个近来很是熟悉的背影,胸前抱着一个包,走走停停的。 简绪心里有了数,大抵是来找苏陶的,便这么不知不觉一路看着。 郑岸禾记着宿舍号,一层层数过去,站在门前,听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还没敲门余光便见一人走过来,身姿清越。 郑岸禾下意识转过头,双目对望。 嘴唇恢复了原色,不似那日苍白,脸颊也晕着活力的粉,不像那日烧得嫣红。 看得出小禾苗有好好养病,很乖。 作者有话要说: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性德 英文问题是来自迪士尼电影灰姑娘。 二更。 嗨呀,今天摸鱼菇在b站上看了一个视频。深刻反思,发现自己的文没人看真是有原因的。翻了翻剩下的存稿,写法和文笔有问题不说,冲突不多也没有什么抓人眼球的苏点、爽感、代入感,平淡流水账一样很日常。最大的冲突转折大概就是后面关于小禾苗找爸爸的剧情吧 不过这就是我最初的设定,就是写一篇这样的小说。原意是想表达出温暖,或许写不出来情节写偏了。那些令人感到多余冗长的内容都是我一一在脑子里设想过的细节(有些剧情真是无用功,深刻反思中 第一次写文,岸岸也是我最早在脑海中构建出的模模糊糊的人物。他很讨喜、他在哪儿长大、他家里人怎么样、他聪不聪明、性格好不好、他有哪些朋友等等。 如果有人看到了哪些不喜欢的地方,希望不要骂我的岸岸吐槽作者吧,一切都是因为我写得不好。 不管有没有人看,我都会坚持把这本书写完。闭关写写写!听取诚恳意见,在成长中进步!(怎么肥四,大晚上突然励志qaq 嘻嘻嘻码字去了 第7章 心动 郑岸禾看那人手里拿着钥匙,站在自己身前低头看自己,眼神冷寂又好似带着些许欣慰?是小陶哥的室友吗? 不知怎么,郑岸禾隐约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时在台下虽然没有瞧清楚,但周身的气质却是令人见目不忘。 郑岸禾怔愣片刻说道:你好,我是高一的学生,来这里找苏陶,我是他的弟弟。 安静的楼道里此刻竟也没什么人,郑岸禾觉察出几分不对。以防小陶哥主动费时来找自己,郑岸禾没有提前联系,难不成今天高三有什么活动吗? 高三分配了学习组,晚自习后还会留在教室一节课的时间。简绪边解释边上前开了门,我是苏陶的室友,简绪。先进来。 简绪,郑岸禾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宋之桥经常会给自己描述论坛上的各种他和简绪学长的比较帖,正经的不正经的玩笑倒是没在意。但他看过上传到论坛里的这位学长做过的考卷,钦佩之余,还似乎总觉得那些考卷的答题风格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简洁有力、舒服亲切。 东西放下,苏陶回来之后我和他说。 简绪察觉指间骨节的凉意,秋凉了。默不作声泡了壶茶:喝杯茶。杯子是干净的。 郑岸禾一阵意外,杯子已经递到手边,就没有推辞。 谢谢简绪学长。推杯递盏间,肌肤相触,温热柔软。 热气腾腾的热茶捂在手心,驱散了入秋夜晚的些许凉意。郑岸禾捧着杯子乖生生喝着水,不时地对着杯沿轻轻吹着气,隐隐的小酒窝里盛满甜意。 简绪看着人没有挪开眼。小禾苗就在身边,这次是睁着眼睛,看向自己时会对他笑,而不是和上一次一样没有意识睡在自己怀里。 简绪只从外公一张曾经的比赛获奖合影中见过郑岸禾的背影,被苏陶牵着。见面之前,毛茸茸的后脑勺就是他对岸岸全部的样貌印象。就连段遇虽跟他开口求了个帮忙的情分,主要是安排医生,给郑岸禾研药看病,因而只是透露过一些必要信息,没给半张照片。 见面之后,简绪一眼就知道,他的小禾苗该是这样干净清透,知书达礼。 简绪心里涌起一阵奇妙的满足,流过四肢百骸。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颗小禾苗成长的路上,也有过他的阳光和雨露。 他放轻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简绪学长,我叫郑岸禾。 郑岸禾不大习惯这样与陌生人相处,可现在两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奇异地气氛并没有尴尬。他觉得今天见到的简绪学长和开学时台上讲话的学长不太一样,可能是距离拉近了,待人自然就透着几分温柔可亲。 看起来,简绪学长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清冷淡漠。 茶喝完,等苏陶回来就太晚了,郑岸禾站起身要道别。 要我送你吗?简绪自然开口道:正好没事,这边的路你不熟。语调低沉,言语间好似二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郑岸禾模糊想,是不是太厉害了不需要参加学习组,所以简绪学长一下子无聊起来。最后还是礼貌地表示谢意,拒绝了。 简绪没有坚持,站在阳台边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最开始并不是从苏陶那里知道有郑岸禾这么一个人,而是因为段遇。不过高一时苏陶还没有手机,有时会借着宿舍电话和弟弟通话。 一次偶然,岸岸电话里,哥? 这头阴差阳错刚拿起电话的简绪: 后来:宝宝叫我哥哥。 广播站的教室外,少年少女正互相大眼瞪小眼。 新的学期,高三的播音员都随着站长一道卸任,广播站的老师开始在新一届选拔同学入驻广播站。 好巧不巧,一班的两位同学正是郑岸禾和夏兰。 郑岸禾好几次想要和夏兰解释清楚药的事,只是女孩子每次见他都红着脸瞪着个眼,只要他一提,立马表现得凶凶得,然后捂着脸跑掉。 他想起班长给自己看的夏兰在论坛上的豪迈留言,百般无奈,明明就是个小刺猬啊 想到这里,郑岸禾眨下眼,眉眼有笑意漫开,柔软无害。对面不知所措还紧绷着的女孩子也慢慢卸下劲来。 郑岸禾适时开口,夏兰同学,我 都今天了,你还这么叫我?女孩子又开始眼红红。 那几盒药我的体质不能吃,你给我完全是浪费。郑岸禾极力表现真诚:真的,你相信我。 夏兰跺跺脚,动作暴躁声音却很小:真的吗? 没有骗你。你可以去问我的室友,或者班长。唔,问班主任都可以。 夏兰脸愈发红,其实她早就信了,他第一次试图和她解释的时候她就相信了,只是赖皮地不听不听不听,可是他一直这么好。 郑岸禾我也叫你岸岸吧?夏兰一反常态地放下骄傲有些小心翼翼看向面前的人,见没有反对又开心起来,忽得又情绪低落,我是不是很烦?你也知道论坛吧,一定有很多人笑话我。你、你会笑话我吗? 虽然以前老是有男生围着献殷勤,但大多知道她是夏家大小姐,夏兰知道她脾气不太好又自傲,很多同学私下里都不喜欢自己。 郑岸禾摇摇头,夏兰并没有恶意,接触过后他才感觉,网络留言中一些话语里的狂妄更像是少年人的虚张声势。 郑岸禾的眼睛实在太过清澈,夏兰想起之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下,脸上一阵烧得慌。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不想你误会我。其实原本只想和你交朋友,我是被别人激了才实名留了言的!对不起谁知道你不仅长得好看人也这么好,我现在才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啊? 郑岸禾听着听着又茫然起来,磕磕巴巴转移话题,对啦,听说你在校舞蹈队呀? 夏兰见状心里噗嗤一笑,又眼睛一亮,没想到岸岸有关注自己。 我是听班长说的。郑岸禾连忙解释。 夏兰毫不在意,元旦晚会我都已经选好舞了,11月就正式排练。提到喜欢的舞蹈少女兴奋起来,面上摆出一如既往的骄傲:岸岸你可以来看,我跳舞可好看了! 郑岸禾笑起来,好,有机会去看。 下午放学后至晚自习前时间算得上充裕。233四人吃完晚饭后,除了偶尔苏陶来看望,郑岸禾一般会和陈吉吉一道去教室,而许鹤会回宿舍直到上课铃响踩着点来自习,商成城通常不见踪影不是在体育馆打球就是又在和哪个妹妹约会。 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同学,郑岸禾坐在座位上摊开书,拿出笔。 夏兰双臂捧着本书走过来,神色一派自然,丝毫不见之前的羞窘扭捏,问完问题后哼着歌回去,放下书又走出教室,看得出心情很好。 宋之桥用笔撑着下巴,惊大嘴巴:你们 之前是误会,我们是挺好的同学。郑岸禾偏了偏头,班长以后不要再打趣了哦。 想开之后,夏兰也是个不拘泥的性子。少时遇见太过惊艳的人,总要心动,何况又不是什么狗血虐恋情深,她也觉得做朋友要好得多。 宋之桥放下笔偷偷拿出手机,打开论坛。果然翻到夏兰最新的帖子,具体内容就是反思了自己、臭骂了挑拨看戏小人、顺带赞扬了郑岸禾不愧为小天使! 哦豁。 天色渐黑,路灯亮起。 商成城一个跳跃右手拍了下教室的门,带进来一股风。左手放在胸前护着什么,走到前桌放下一个小蛋糕,瞅见郑岸禾在纸上划划停停,小可爱,又写什么呢! 商成城拖了把椅子,腿一跨反坐在郑岸禾的桌前,郑岸禾拿着笔的手向外挪去,边回道,诺,画画呢。 一时间商成城竟以为自己倒着没看清,站起来走到郑岸禾身后挤进来正着看。 静默过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噗哈哈哈哈哈,这是个什么派? 分卷(6) 郑岸禾挺直小身板,手又默默放回去挡住,小声哼哼:不给你看。 软软的语气简直让人招架不住,好像闹小脾气的小奶猫撒着娇哼哼唧唧。 椅子和后桌的空隙很小,商成城单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把郑岸禾圈住。他头还低着,身子都被郑岸禾说得软了又软,才惊觉现在的姿势。 咳,是不是太近了,近到他一呼一吸之前都是小可爱的味道,好香,怎么还有甜甜的味道? 耳朵上细细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他越往下,那白玉似的小耳朵就顺着耳郭红上一分,白净透红,商成城神思渐渐远去,越凑越近 晚自习铃声响起,许鹤同时踏入教室后门,长腿一伸坐下来,他个子太高,自己没提老师也不知他近视,就被分在最后一排。 许鹤眼神往常一样向某个方向望一眼,顿住,原本绷着的脸霎时绷得更紧。 郑岸禾不舒服地动了动,大成,上课了出去呀。 商成城回神猛地直起身,哦、哦。那个,蛋糕记得吃。红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走了。 第8章 烟花 自郑岸禾生病那次回校,商成城就习惯性地去哪儿都给他捎回来点儿什么吃的,根本不听拒绝。和郑岸禾说不吃就扔了,反正别还给他。 陈吉吉分析,商成城或许是恋爱谈多了。 商成城理直气壮否认,说他以前买东西都要女朋友开口,不然根本想不到。 一天晚上,商成城回到宿舍又赖在郑岸禾桌子前掐着手机玩游戏,一个电话进来,商成城皱皱眉,但还是接通了。 电话甫一接通一个女声就开始骂,后来是又哭又骂,最后骂完以一句渣男再也不见为结束语砰地挂了电话。手机并没开扬声器,但骂声太大整个宿舍都听到了。 呃,我不是渣男。迎着室友说不出来的目光,商成城还是为自己辩解一句。 辩解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草。 他风流名声在外,交往过的女朋友各种类型都有。但都是女生追的他,谈真感情对他来说更是天方夜谭。只是每次交往前分明都说好了,一些女生嘴上答应心里还存着把他的花心扳过来的心思。总是付出太多却得不到回应,女孩子自然而然觉得心冷委屈。 商成城也无奈,女孩子嘛,让她骂骂。反正她骂完就把我这个渣男拉黑了,我无所谓,何不让人家出出气。 还能这样?陈吉吉在一旁被震惊到,又不知顺着商成城的话想到谁,少有地出神。 她生气起来的样子很漂亮,想象一下她骂自己的样子,也、也挺好。书呆子脸腾地红了。 粗神经的商成城无意中被撩之后,只脸红扭捏了一个晚自习,便把之前的悸动和心慌意乱全部抛之脑后。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美色迷惑,美色不分性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没反应才不正常呢。 说服自己后的商成城快速恢复正常,一下晚自习依旧亲亲热热的揽着郑岸禾回宿舍。回去之后拉着郑岸禾非要教他打游戏,义正言辞道:明天周五,理所当然该放松,别整天读书读傻了岸岸! 原本埋在书海里的陈吉吉抬起头,神色不满,用直勾勾阴恻恻的眼神无声表达自己的反驳。 商成城噎住,举手投降。手臂习惯性地圈住郑岸禾,凑近:哥教你玩游戏,这个brapact,玩过吗? 说完想起什么,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往陈吉吉那边一扔,诺! 陈吉吉接过,拆开小包装,满意地把两个小东西往耳朵里塞。 商成城又坐下,脸臭臭的。 我包了他一整个学期的值日!才换来晚上一个小时的宿舍自由活动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尽情出声打扰他。 值日?他们班级原来还有值日吗?郑岸禾茫然,他怎么从来没有做过。 这边商成城打开游戏,bfi五连胜后,系统界面会为赢家盛放30秒的烟花,真的设计得特别好看,岸岸想不想看?他拍拍胸脯,烟花一般人很难赢的,但我可是经常能看到烟花! 最后郑岸禾还是看商成城玩了一局游戏,商成城一边操作一边给郑岸禾解说,最后输了。 他不可置信,气得脸通红,猪队友太拖后腿,这局没发挥好不算不算! 商成城非说要在岸岸面前找回面子,郑岸禾无奈又看了第二局,好在第二局赢了,只是商成城还不满意一胜一负的结局,一定要打出五连胜才肯结束。 岸岸你先去洗洗睡,今天晚上我就是窝在被窝里通宵也要挣个五连胜给你看! 一中每个四人间宿舍里都有一南一北两个浴室。 郑岸禾洗漱完,大毛巾盖着湿头发,面晕浅春。走出浴室,换上放在门边毛茸茸的拖鞋,现下秋天整个宿舍也只有他一个人穿棉拖鞋。 许鹤刚好自另一浴室出来,头发正吹得半干,看他换好鞋招了招手:来。 电吹风没关直接移到眼前的湿头发上,许鹤站在郑岸禾身后一边帮着吹头发一边用毛巾擦掉发尾的水滴。 郑岸禾乖乖站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就是被宠的孩子了,习惯成自然,见怪不怪。 许鹤无声笑开,还没发现,他身上也有这样不易察觉的娇气。 高个子男生比另一人高出一个头还多,明明是面无表情手上动作却很柔和。 许鹤低头看郑岸禾的脸,突然出声问,喜欢玩游戏吗? 郑岸禾被那双手拂得舒服,整个人懒洋洋还在神游,嗯?什么游戏呀? 什么都可以。刚刚看的brapact,想玩吗?想玩我可以教你。 发丝吹到额前,痒痒的。郑岸禾闭了闭眼睛,可以啊。 周末好不好?周末玩,就我们俩个人。以后每个周末我都可以带你玩,不过只能玩一会,要保护好你的眼睛。 郑岸禾虚虚地应了声。 好了。许鹤在关上吹风机之前,趁着呼呼的风声又说了句,不要被商成城拐去看他玩游戏,眼睛会疼。 郑岸禾转过身扯下毛巾,摸摸吹得蓬松的头发,撮起几个毛绕手指卷了卷,谢谢阿鹤! 翌日,晨起。 洗漱台前,郑岸禾刷好牙洗好脸,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游荡着的身影,头发乱成梅超风本风。 郑岸禾转过身,大成,你头发怎么了? 商成城突然傻子似的笑起来,同时举起手机,岸岸岸岸!五连胜!烟花! 郑岸禾看着商成城眼底的青黑无语半晌,心底不知是何滋味,只是面对着傻乎乎的笑,原本一些话到底压下去了,嗯。 完了,笑得更傻了 烟花!商成城低下头小心地解锁着手机,我特意留着最后确认胜利的键没有按,只要不点最后的 郑岸禾听商成城声音低下去,怎么了? 只见商成城仿若被定住一般,半晌抬起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岸岸对不起,没有烟花了。 郑岸禾愣住,刚想说没事。 商成城急得拉他看历史记录,没有骗你,我真的有五连胜。说到一半又颓然起来,可我是想给你看烟花的。 没关系,我相信你。 郑岸禾笑,眉目柔和,那是系统出意外了? 商成城憋了好一会,宛如一条失落委屈的大狗:劳资被人举报了! 真是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郑岸禾被逗笑,眉梢扬起眼睛弯弯,蝴蝶振翅般的眼睫也掩不住的笑意,一笑生花,如积雪消融,怎么回事呀? 商成城忽然就觉得不憋闷了,看什么烟花啊!岸岸笑一笑,简直比烟花更醉人。 昨晚明明和队友说好的,要他们也早上起来再按确认键,就能留着烟花。而且根本不用等多久,最后一局都早上四点多了,居然举报我 大成,你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 商成城立马停了念念叨叨,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装傻地开始挤牙膏。 昨晚郑岸禾睡前几次和他说,要他早点休息,不能熬夜。他嗯嗯啊啊的答应,其实一句没听进去,就想着等岸岸早上看到他的烟花,一定会很开心,就不会生气了。 但是现实往往并不会循着自己的预想发展。 只是这个道理现在商成城还没学会,今天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日后有一天付出的代价大了,他才会真正直视自己的霸道之处,才会明白原来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即使他再不愿面对也改变不了。 那时bfi系统也早升级了,哪怕商成城再厉害,哪怕商成城能在现实中布置出最绚丽缤纷的烟花,再也赢不到当初游戏里五连胜的烟火璨烂,再也寻不回十六岁遇见那人之后美醉了的青春年少。 与大家再见面,祝各位同学都有一个愉快的周末,下周见~少女的声音甜美婉转。 少年同时轻划上音乐键,悠远动人的歌声缓缓绕于校园各处。 设备前的俩人摘下耳麦,相视笑开,一道走出播音间。 岸岸,你周末回不回家,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可以吗? 家住云市的同学每周都回家,离得近的一周还能跑上几次,住的远的同学只有长假才会回家。夏兰今天刚好听自己同桌说,郑岸禾的家离校不算近。于是临时起了心意,她喜欢和岸岸相处,她的家人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但其实良知君每周都会接郑岸禾回家,这周良知君刚好有急事,郑岸禾说什么也不让舅舅疲劳赶路。为了不让家人劳心,这一周郑岸禾决定留校和苏陶一起学习。 只是,周六答应了许鹤,周日是要和小陶哥在一起的。 小姑娘也不气馁,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毕竟岸岸太受欢迎,几乎每周都有其他班级的人来她们教室外看他,社交一定很难应付吧! 哼!还有自己班上那些个缠人的男男女女,夏兰愤愤地想,丝毫没意识自己之前也是其中一员。 两人把钥匙交给外间广播站老师后,一道下楼,夏兰接着问,那我是排到了哪一周?再下周可以吗? 郑并不是社交达人岸并不知道夏兰脑子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刚要开口解释。 那下下下周?夏兰停下脚步:那下下下下 夏兰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你这学期都不行,退下吧。 秋意浓,三三两两泛黄的树叶飘落而下,商成城曲腿倚树而立,肩上挎着黑色的单肩包,头仰着看向台阶上的俩人。 当然,笑得很欠揍,在夏兰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 brapact是在一个ted演讲里看到的:坠机让我学到的三件事。 第9章 周末 郑岸禾和夏兰并肩走下来,一看到商成城手上提着的东西,原本笑起来的脸又垮下去。 商成城走上前对着郑岸禾傻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想买东西给岸岸吃,逗他开心。 郑岸禾虽然还算喜欢甜品的味道,但不能是这么个吃法啊?商成城每一天的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要塞过来一样吃的,不带重样的又甜又腻。就算这次说好也答应以后不买,转眼下一个小蛋糕又端来了,商成城还只当别人的拒绝是害羞矜持。 连许鹤都能看透的事,商成城这个天天腻在郑岸禾身边越发得寸进尺的人,却是半点领悟没有。 郑岸禾虽然懂事,但也娇气。被人宠惯了,就像给郑岸禾吹头发一样,你要是rua得他舒服的话,他就会乖乖的不动任你rua。 前提是得舒服。 现在郑岸禾的感觉,就像是明明不饿,商成城非觉得他饿,再怎么强调自己不饿他也不信,一心就要给他喂饭。 郑岸禾无奈,大成,以后不要再买这些了。 没事儿,你不吃给别人或者扔掉都可以。商成城边说着把刚买的热牛奶递给郑岸禾,来,捂着手。随后又熟练地打开小甜点的包装盖。 又来了夏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每次来都霸着岸岸,一头热地张罗来张罗去,都没注意岸岸有时候会不开心地皱眉吗?哼,等着哪天翻车吧你! 岸岸,我先回家了,再见!夏兰扬起甜美的微笑,记着得空去我家做客呀! 女孩告别之后,安静的广播站一角只剩下两位少年。 郑岸禾看着眼前傻笑的脸,和那天早上要给自己看烟花的时候一样。这么一想,便无知无觉张开口吃下喂到嘴边的芝士,奶香浓浓,大成,你怎么还不回家? 这不是特地来给你送吃的嘛。商成城终于投喂成功一次,倍感心满意足。 周六,许鹤起了大早,郑岸禾还在睡。 窗帘还掩着,屋内光线昏暗。 许鹤坐在桌前半天,到底没忍住轻声轻脚站到郑岸禾的床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放开视线,他个子高,不需要踮脚,就将酣睡着的人收入眼底。 白嫩嫩的脸捂得红晕团起,和那天洗过澡的样子差不多。右手蜷成小拳头搭在脖颈旁边,视线往下,绿色的长袖睡衣卷到了手腕上,露出一截莹白手臂。 再往下,就盖得严严实实了。 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只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就看柔了目光,看软了心脏。看着他睡觉的样子不知想到何处,沉默寡言的少年面色上显出几分红晕来。 许鹤神情专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盯着什么宝物。学校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原来郑小学神还会哼哼唧唧赖床。 冬日赖床仿佛是人的本能,而对怕冷的郑岸禾来说,他的冬季更是开始地格外早。偏又是个极自律的人,平时要上早课时他都是233第一个起床,干净利落到让人丝毫想不到,原来私下周末也会缩成个小懒虫。小懒虫特别怕冷,一沾到冷气就使劲把爪子往被窝里钻,哪还有半分自律的影子。 分卷(7) 意外的可爱。 就连商成城也不知道,许鹤不自觉和另一人比较,无端自喜起来。意识到这一点后,脸立马板得更加严肃。 阿鹤,我们玩什么?我要不要用手机下载个游戏软件。郑岸禾终于起床,吃饱饱穿暖暖。 我们用电脑。许鹤拿出自己的电脑,开学那天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检查混进来的,来这,你用我的。 宿舍里还有一台公用电脑,只是电脑里的应用软件及网络都有极大的限制,几乎就成了个摆设,还曾被学校的论坛评为十大校园硬件鸡肋之一,注定是三年堆灰的命运。 许鹤打开那台公用电脑,双手飞速在键盘上面敲着,我用这台,等切断学校的系统重新连接就可以了。 郑岸禾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眼睛一亮,液晶屏上偶尔冒出的符号他在编程书上看到过。 阿鹤好厉害呀。 只会这个。许鹤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你最厉害。 微机老师不会发现吗? 不会,我设置了自己的保护路径,他不会发现异常记录。 阳光正好,屋内两个男孩子并排坐在一起。 许鹤想了想,还是玩bfi,只有这个游戏郑岸禾看过稍微了解一些。郑岸禾用许鹤的电脑,自然也是用许鹤的账号,许鹤则登录了自己的小号。 brapact是一款极限生存游戏,郑岸禾第一次玩这类竞技游戏。 这个紫色的光是什么?光芒四散间原本血条清零的对手玩家重新拥有生命值复活过来,郑岸禾好奇指着屏幕,整个人都往前凑了凑。 刚要扭过头,被人从身后用手掌轻轻捂住了眼睛,慢慢往后带。 眼睛。不要离屏幕太近。许鹤收回手,不苟言笑的外表下藏着心慌意乱。 和商成城不一样,许鹤虽然称不上孤僻阴沉,也是讷口少言的一个人。除去不甚道德的偷窥不算,吹头发就是他离郑岸禾最近的时候。 像这样肌肤相触,还是第一次。手心触及软嫩的眼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温热的触感还在,那是睫毛颤颤扫过他的手。只是这样一想,许鹤手心里就像千万根羽毛在划,爬过全身,心痒难挠。 此时,被游戏里的玩家称为神之手的鹤神正机械地动作着,毫无章法,甚至像是挂机。直到被敌方明晃晃抢了一个生命点过去,许鹤才回过味儿来,重新凝起神。 一局结束,郑岸禾刚退出的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玩家wake邀请您进入1v1海洋场,是否接受?】 许鹤正好望过来,凝眉沉声,拒绝。 账号是许鹤的,郑岸禾就顺手拒绝了邀请。 那是职业玩家,技术纯熟。我带你,不玩单人pk赛。许鹤开口解释,虽然郑岸禾并没有问。 两人一连玩了五场游戏,最后一场结束胜利时,游戏界面忽得燃起了烟火。 郑岸禾一怔。这是五连胜了? 原来这就是商成城要给自己看的烟花。 长街短亭,烟火星河。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郑岸禾弯了弯嘴角,大成也没夸张嘛,真的很美。 灯火点点印在郑岸禾漂亮的瞳孔中,也印入别人的心帘。许鹤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其实 八连胜之后更美,会有更盛大的烟火,你想看吗? 嗯?什么? 许鹤默默捏了捏有些出汗的手心,没事,要休息吗? 郑岸禾捂了捂眼睛,点点头。 这边两人刚结束游戏,原本还艳阳高照的蓝天突然飘来片片乌云,不一会儿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许鹤上前拉上宿舍的落地窗,下雨你别出门,我去食堂。 两人吃完午饭,郑岸禾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消化了不少之后,就爬上自己小窝,开始睡午觉。 许鹤一直留意着余光里的身影,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他又下意识注视着郑岸禾的睡颜,不知不觉看了很久。抬起手看了眼时间,今天好像睡得格外久? 直到过了两点半,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有转醒的迹象,许鹤靠近再三确定郑岸禾真的只是在睡觉,放下心又有些不住惊奇,如果不是因为要上课读书,岸岸是不是早进入冬眠模式了?又想起上学日郑岸禾虽然每天都睡午觉,可从未赖过床。 雨过天晴,这会子太阳又出来了。许鹤轻声拉上窗帘,坐回自己桌前。桌上的手机提示灯一直在闪烁,微信里躺着很多条消息。 【w:老鹤,你今天跟谁玩儿呢?】 【鹤:朋友,他第一次玩。】 【w:谁啊,我请你都拒绝,新人我不也能带着玩儿嘛。】 【鹤:不用。】 这边wake收到迟来的消息,八卦笑了笑。不会真是在陪小女朋友吧?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个签约bb籍平台的游戏大神,私下身份是一个高中学生。 【w:真谈恋爱了?】 算算年纪,是该情窦初开了,唉,年轻真好啊。 许鹤听得奇怪,这边wake又发来消息。 【w:看来鹤神的女粉要心碎一大片了。】 【鹤:你在说什么?】 【w:跟我还藏着掖着,今天你不是都带人家玩游戏?】 那一局wake也看了,啧啧啧,带新手都没这么带的好吗?小号那股子忠犬劲儿他隔着屏幕都牙酸。 【鹤:我没有直播,也隐藏了战绩。】 【w:那太不巧了,有一局你匹配到直播队友,论坛现在都吵翻天了。】 今日某游戏八卦论坛八卦贴: 【报!鹤神今日小号带大号,疑似暧昧重重!】 【不分男女杀伐果决的神之手竟铁树开花?】 虽然乍一看大都是标题党,还是在首页飘红了,因为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到关于鹤神情感八卦的话题贴,自然引来各路吃瓜群众,低下讨论热烈。 大鸟的鸟:围观全程,说不出话 鱼鱼鱼耶: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情歌王:指路bb籍直播间aa号64826281 同桌的窝:看到了。那个小号是鹤神吧?那样的竞技手法不会错的,那他大号谁在玩啊? 今年就去流浪:神之手性冷淡人设崩了? 大鹏:崩拟吗呢,滚! 胡了胡了:小号真是全程护大号,自攻自受? :看这个赛果,天,小号消耗最多攻击力,打下的江山全送给大号了,不是真爱是什么? 段常人:上次让我男朋友奶我一局,他就脸臭得和什么一样:) 鹤神妞妞:女朋友无误了,我们大鸟竟然这么男友力max吗? 保证下局结束下线:那么问题来了?大号到底是谁啊啊啊啊? 鹤鹤鹤:八卦都不带脑子吗?都是自己的号,本就奶自己的号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摸鱼了:呵呵楼上鹤粉自欺欺人什么呢?那呵护劲儿的,半步不离地奶,当群众瞎吗? 许鹤点开wake发来的链接,仔细一页一页往下翻。还好,没看到有攻击神秘大号小女友的留言,只有好奇。 神秘大号小女友 耳根发烫。 第二天郑岸禾没再赖床,高三每周只星期日一天假期,今天他要和苏陶一起去图书馆。 安静明媚的午后,郑岸禾翻开书的最后一页,又合上厚重的精装书本。故事显然还没完,有些余味无穷。但问题是,这本书竟是残缺的 岸岸,看完了吗?苏陶抬头询问。 郑岸禾摸了摸由于被撕掉而残留的缺页边,默默摇摇头。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图书馆借书处。 年轻的图书管理员接过残书,意识到自己失职,一拍脑袋:还真是!谢谢两位同学,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借过这本书,还带着去上厕所又忘带纸的! 正说着,不远处走来一修长身影。 简绪走近看一眼书名,《瓦尔登湖》 。 外公书房收藏过这本书。冷冽似冰川泉水的声音淡淡响起。 简绪学长? 简绪回以苏陶的点头致意,又看向郑岸禾,不是想看却没看完吗?去吗?很显然,来人把刚才的对话都听清楚了。 这边郑岸禾还没转过弯来,苏陶已经开口就要同意:也对,唐老师的书房可是有名的宝库。 苏陶哪里知道弟弟虽然叫了简绪的名字,可对郑岸禾来说简绪充其量就是个有点印象的陌生人。他以为郑妈妈和舅舅都和弟弟说过简绪的事,又见简绪语气自然,还提到唐老师,便没生戒心。 岸岸,那你放心和简绪去吧。苏陶自认考虑周全,唐老师家离学校不远,之前经常有同学去借书。 事实上,郑岸禾根本不知道唐谷老师是简绪的外公。只是苏陶在外很少会把他交给别人,能做到这般,郑岸禾只当苏陶和简绪该是极熟悉信任的室友和朋友 这误会大了,简绪察觉出其中异样却不打算点破,理所应当地将人带走。 还是上次的黑色豪车,这次是简绪自己开车,两人共处一车气氛尚可。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别墅区独栋小楼的院落外。 唐谷老先生和老伴出去环球旅行,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这栋房子除了定期来清洁的阿姨,暂时只有简绪一个人住着。 外公和外婆去旅行还在国外,家里没别人。简绪开了锁,待两人进屋后又关上门。自然地拿出鞋柜里一双毛茸茸的棉拖鞋,蹲下身帮郑岸禾松鞋带。 郑岸禾受到惊吓,踮起的脚不自觉向后躲,急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换,简绪学长! 半蹲着的人手下动作凝滞一瞬,套着嫩色袜子的脚丫从掌心滑走,小脚趾怕生似的蜷了起来。简绪抬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异样,嗯。 简绪领了郑岸禾去别墅的顶层,整个高层仅有的一间大屋都作书房用。房间很大屋顶也很高,四周都镶嵌在墙里的书架,满目玲琅。 简绪对书房很熟悉,很快找出了那本《瓦尔登湖》,这本看完,这里的书想看都可以看。 谢谢学长。 不用和我客气。外公不吝藏书,若是知道你、有人喜欢看他的书会很开心。话音刚落,郑岸禾感到一双微凉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肩,带着他往房间中央的书桌走去。 那人掌心的力道柔软又坚定,和平时大成搭上自己肩颈的感觉很是不同。怔愣间,郑岸禾突然想起,学长这只手刚刚好像划过自己的脚心吧 直到身体陷入柔软的座椅里,郑岸禾才回过神,简绪学长就让自己在这间书房里看书吗? 苏陶今天晚上有补习课。简绪放下一杯热水,我和他说,下午你就在这里看书,之后我送你回学校。 郑岸禾点了点头,努力抛开心里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杂念。好在习惯使然,捧起书后疑虑的心思几瞬消失殆尽,郑岸禾很快专心下来,神思全然进入书中恬静澄明的世界。 一头扎进书海里就会遗忘自己是谁的小禾苗,这习惯还是没变。简绪克制着收回目光,也坐到一旁随手抽出一本书看起来。 屋内的阳光影子随时间慢慢移动,黄昏渐至。 简绪看了眼腕表,望向不久前打开一本新书的郑岸禾,轻声走出书房。 郑岸禾看的是一本数学书,看着看着便不自觉伸出手指在纸上比划起来,脑内同时开始演算,正到关键处,右手被人虚虚按住。 简绪扣上郑岸禾面前的书,淡淡道:吃饭时间。接着,一瓷质餐盘放到桌子前,喝粥。 简绪此人极淡漠无情,衣食住行却最是刻板守礼,若是让京城那些人看到他亲自伺候别人在书房用餐,怕是要惊落一地眼球。 不知不觉窗外夜色已经开始弥漫,郑岸禾赧然,自己看书入了迷竟让主人亲自端来吃食, 不用和我客气。 简绪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汤匙,吃吧。我在楼下用过餐。 不用和他客气,今天第二次听到了,语调诡异的严肃认真。郑岸禾心中顿然升起一种令人踏实的错觉,好像那并不是一句客气话。这么想着,便接过汤匙,低声道谢。 揭开盖碗,一盅清粥,还有一炖盅的牛奶燕窝。 热腾腾的粥喝下去胃暖哄哄的,郑岸禾轻轻歪过头,只见简绪靠在一边看书,拿着书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再往上,是有些冷感的俊脸。 小禾苗回过头后,简绪才抬眼看过去,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色却柔和了些。 一个看书,一个喝粥,两个人意外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第10章 冬雪 京城,段家。 段家老宅灯火通明,大厅和外院少有的人头攒动。 今天是段家老二段怀信双胞胎女儿十周岁的贺宴。古老世家以往严肃古板的气氛都被轻松喜悦替代。 段家老爷子老太太一手抱着一个女娃娃,笑眯眯地包红包、逗小孩。 慈眉善目与寻常人家承欢膝下的老人无甚区别,仅有眉眼中刀刻般的皱纹见证着,这位少时曾冷酷骇人的血性掌权人。 一年轻男子自内厅侧门进来,英俊令人侧目。段遇走进脸上挂起笑,外公、外婆。 段老爷子放下孙女,嗯,怀云呢? 爸妈刚门口看见个熟人,一会就来。 老爷子点点头,没再多问。 在这京城,段家谁人不想攀?只是段家一向行事内敛为人低调,常人想碰上根本没机会,这次借着段家孙女的十周岁宴,许多人想方设法地弄来邀请函。老人家疼爱两位小孙女,虽不是大办特办,到底也邀了不少客。 段遇一左一右将两个小女孩抱起来,哎哟,好好,善善,哥来抱抱两位小公主。 洋娃娃一样小女孩,天真可爱的脸庞长得一模一样,也只有段家人能认出谁是谁。以前还有人拍马屁结果认错了两个小姑娘,惹出笑话。 阿遇哥哥~ 甜甜的嗓音让段遇想起另一人叫自己段遇哥的样子,也是这样亲亲暖暖的感觉,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分卷(8) 岸岸啊,太久不见甚是想念。 段遇最初在良间镇看到郑岸禾的第一眼,贵公子立在桥头傻站了半天,紧紧皱眉。 像,太像了。 即便年岁气质截然不同,但是那双眼睛 想起情比金坚的父母,当晚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给自家老妈,谨慎开口,妈 段遇磨蹭半天没好意思开口。 段怀云极不耐烦唧唧歪歪,儿子,好好说话。什么事? 段遇又在脑中回想起白天遇见的小孩,老妈,你应该不会有私生子这种存在吧? 段怀云懵过之后回过神,眯了眯眼,段遇,你? 大名都叫上了,段遇一瞬读懂潜台词你想死吗,后悔极了自己的一时冲动。 误会,是个误会。段遇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再惹已经有气上心头迹象的段女士,老妈,回聊! 后来的后来,段遇终于确定郑岸禾真的就是良间镇那一家的亲生孩子。熄了荒唐念头,只当自己和那孩子应当是极有缘,唯物主义者也开始设想或许上辈子自己就是岸岸哥哥。 没一会,段怀云和丈夫霍丰一前一后进了内厅。 爸、妈段遇笑着问候。小姑娘们跟着甜甜叫姑妈姑父。 段遇一家是典型的女a男o型家庭,段怀云是女中豪杰,而段遇爸爸霍丰霍家次子,书香世家教养出的温温公子,偏偏两人看对眼最后走到了一起。 爸爸!爸爸!双胞胎姐妹一看见自家爸爸来了,依赖地伸出手臂一边亲热叫人。 段怀信走过来,一一抱过两个女儿,乖,好好善善去找妈妈玩好不好。 段遇听出二舅有话说,上前一步,二舅,我带着她们。 两个小姑娘很听话,手拉手跟着哥哥走了。 小辈们走过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外院的热闹被段遇走时关起的门一并隔绝在外。 段家二老坐在桌前,段怀信斟酌出声,爸,之前是虚惊一场,小弟他没事,只是 怀瑾又做什么了?提到自己那个弟弟,段怀云眉头紧皱。 段怀信还小的时候段怀云也还小,再后来段怀瑾出生,她那时已经能学着拉扯着小屁孩长大。段怀瑾无论爱好,连相貌都跟她最是相似,都随了母亲,而段怀信则长相随父。 姐弟三人虽从无嫌隙,但她对二弟从事的工作一窍不通,却在段怀瑾身上留下许多期望,以至于现在一想起段怀瑾的现状,心头始终有一根刺。 霍丰立在她身侧,抚住妻子的肩。 老太太没作声,段老爷子忍了忍仍是气极,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他还当自己二十岁呢!我看他还有几条命! 四十岁也可以说正值壮年,但却不是不把命当回事的年纪,段家为段怀瑾担惊受怕十几年,直到麻木。 那小子是想活活累死吗?这么大了也不成个家。说着说着方才还严厉冷硬的语气又软下来:不成家就不成家,好歹这么多年回躺家 要不是当年那件事罢了,他自己选择的归宿。 房内一片静默,压抑异常。 老太太挥了挥手,叹口气:你们走吧,出去吧。 段遇若是长大后见过自己的三舅段怀瑾,再见郑岸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不会是段怀云。 日子晃晃悠悠就到了冬季。 郑岸禾起床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软和的围巾往脖子上圈了两圈,遮住秀气的下巴。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冬日阳光柔柔地洒进屋内,印着窗外的雪花格外美丽。 昨晚下雪了! 天地万物,目光所及,都是洁白素净、银装素裹。 宿舍至教室的路上都铺上了厚重的深红色地毯,想是劳务处老师安排清洁人员起早扫了雪,开出一条道路。 偏偏一路走来的学生不走红毯,成群结队地往雪地上跑,兔子撒欢儿似的踩出大大小小的脚印。走进雪地发现好玩就不愿走,少年人天性使然。三三两两团成雪团你砸我,我砸你,被砸了还笑嘻嘻地追着要报仇。你追我赶,欢声笑语。 陈雁虹作为班主任特地趁着停操的大课间跑到班级开了个安全小班会,带着能震慑学生地教学尺敲敲桌子,大家不要课间跑去玩雪! 玩雪也要注意安全,雪地结冰路很滑,上午就已经有好几个学生摔了屁股! 话音刚落,哄堂笑声。 陈雁虹又好气又觉好笑,然而还是严肃着脸:有什么好笑的,等你跌倒就笑不出来了知道吗? 知道了!学生齐声。 然而等陈雁虹一走,同学们一溜烟儿全跑出去,教室空荡荡,在打雪仗的兴奋劲下连书呆子都留不住。 陈雁虹站在办公室外,望向楼下自己班学生熟悉的身影,这帮阳奉阴违的小崽子们! 我就搞不懂,怎么就管不住这群学生呢!旁边二班班主任宋松老师也走出办公室,对着陈雁虹说道,你看看,我们二班学生也跑了。 陈雁虹笑着点点头,宋老师,今年第一场雪,孩子们可不得兴奋一下。 学校给他们扫雪,他们非要往雪上走。学校为学生安全着想取消课间操,嘿!今天还非要往操场跑,平时做□□看一个个有气无力的! 宋松是老教师,教了半辈子中学物理,兢兢业业,人也古板。 陈雁虹清楚宋松的性格,无奈笑笑,哎,老是跟着十几岁的孩子们待一起,心也变年轻了。 郑岸禾自觉裹得像只小熊,被商成城拉着欢天喜地奔向雪地操场。鼻子下面都埋进暖暖的围巾里,眉毛上面被针织帽盖得严严实实,几乎就留了条缝露出眼睛,不过本就纤瘦的少年,倒不显臃肿。 操场上都是来玩闹的学生,旁边小广场的一方天地中,一班和二班的同学都已经形成阵营对垒局面,玩得不亦乐乎。 冰天雪地里热闹声一片,场面一旦喧闹起来就有些不受控制,容易波及到外围看雪的局外人。 一个雪团向郑岸禾这边飞来,许鹤眼疾手快抬起手臂挡下来,商成城也一边护着郑岸禾一边抓起一把雪团团扔过去,别砸岸岸! 得了吧你,商成城!夏兰和同桌挽手站在一边:人家砸的是你,赶紧离岸岸远点! 商成城嗤笑一声,对夏大小姐的针对不作理会,只回身把郑岸禾帽子又往下捂捂。随即看向旁边站着的许鹤:老许你在这看着点,别让我家小可爱被砸着。 许鹤不置可否,他本就不放心郑岸禾,不然也不会站在这里,只是商成城的我家让他沉下脸不想回应。 商成城知道他沉默寡言惯了,也不在意,抬脚走去加入战局。 成哥快来!那边江自由还在喊:二班太欺负人,盯着我们身娇体弱的班宠都不放过! 爱闹的同学都去打雪仗了,还有一些学生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堆雪人。 夏兰和她的同桌加上宋之桥就正蹲在地上堆雪人,还有陈吉吉。 刚才夏兰她们一过来,陈吉吉就走过去说要和她们一起堆,他能计算出什么立体型的雪人更不容易倒 郑岸禾给几人找来装饰雪人用的叶子和小石子,右手还攥着一个麦丽素大小的小雪球,小雪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成水,冰冷的雪加快血液流速,人体应急反应使手指变得暖和起来。 郑岸禾没问许鹤为什么不一起去,他看出许鹤确实没兴趣,而不是像商成城一样,拉着他下楼的时候表现得不屑一顾,嘴上说着幼稚,进入战场立马就跟一群人玩开了。 玩着玩着,近处走来一个男生,出声喊道:郑岸禾。 嗯?郑岸禾抬起头,理理围巾把自己埋着的小脸扒拉出来。 师望星叫完人,对上郑岸禾的目光停顿半晌,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 夏兰站起身拍拍手上的雪:哼,二班的刺头。岸岸,刚才就是他扔的你。 男生有些红脸,夏兰! 凶什么凶?师望星,我可不怕你。夏大小姐刁蛮小姐般叉叉腰。 郑岸禾,刚才不是有意伤你。高大的男生没再回话,只微低下头对着郑岸禾解释。 郑岸禾听完忍不住笑,怎么这么认真呢?自己在别人看来是有多脆弱,一个雪团子而已怎么就是伤人? 不用道歉,不算伤人。 漂亮的少年在冬日暖阳的映衬下,尚带稚气的脸已显出一种惊世之美,身后所有背景都成了虚影。 第11章 元旦 冬日也可以热情浪漫。 郑岸禾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抱着几个苹果,都是老师送的。其他没教一班的老师也乐呵呵冲他招手,连二班班主任宋松老师都非要往他手里塞苹果,还不允许拒绝,一边塞一边拍拍他的肩嘱咐以后在物理学习方面要更上一层楼。 回教室的路上一路都有人和郑岸禾说节日快乐。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说完就一秒害羞脸红红跑路的。班级里,课桌上同样摆满了礼物和苹果,连椅子上都有。 郑岸禾实在没想过眼下的情形,你要他说圣诞的由来他会娓娓道来,但过圣诞节的概念对他来说很陌生,良间镇从未有庆祝过这一天的惯例,年轻人都不兴平安夜。 这些怎么办?这么多到底是谁送的?郑岸禾来到一中后第一次陷入苦恼,有些无措。 课桌椅简直无从下手,郑岸禾准备把手里的东西放进抽屉里,刚一拉书包,咚咚咚滚出来两个苹果。 低下腰望去,果然抽屉里也塞满了。有人走过帮忙捡起,郑岸禾转身道谢,结果来人竟给了他四个苹果! 郑小岸:难道苹果还捡一送一吗! 江自由 男生笑得阳光:另外是我和我同桌的,他不好意思送~ 这天上课,郑岸禾都在尴尬之中。每上一次课来一位老师,都要笑问他一次。因为那一角像开水果铺似的太瞩目了! 窗台、桌子、抽屉、甚至桌腿一周全是。郑岸禾总是在看书时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是个卖苹果的 最后无法,郑岸禾向贴心的同桌提供建议,班长大人找来生活委员,把这么多苹果都充公了,等到元旦那天分享给全班同学。 一天结束,终于熬到晚自习下课。 宿舍里,郑岸禾站在桌前,三个苹果放在桌上,红彤彤的,散发着水果的清香。 哥能和那些人一样吗?商成城走过来搂住郑岸禾的肩,又摸摸他头发:平安夜快乐,小可爱。 你们什么时候放的啊明明今天早晨时他们四人都没有显露出要过节的意思,郑岸禾不免赧然。他还以为宿舍四人都不知道,微微低着头,现在学校里还有开着的店能买到苹果吗? 许鹤察觉到郑岸禾情绪,岸岸,平安夜快乐。 小可爱,我的苹果你可一定要吃!挑了好久才买到的。商成城拿起三个里最大的那个,坏坏笑着。 陈吉吉下课后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时才姗姗来迟,进门后把摘下来的眼镜戴上。视线重新清晰,看到室友三人他也露出笑容,平安夜快乐大家,我们的就不用充公了吧。 我一定吃,三个都是我的!郑岸禾抱起苹果动作有些傻乎乎。 第二天,郑岸禾信号延迟一般开始张罗着给室友买水果,仿佛回到刚入校军训那会儿。三人知道他的心意,都由着宿舍小幺去。 十二月最后一个星期对学生来说无疑是快乐的日子,圣诞元旦轮着来。 一中多才多艺的学生很多,郑岸禾自觉除去读书学习别的都不行。 琴棋书画。琴他倒是会,只是郑岸禾在良间镇学的都是镇里极古老的古琴弦,不说和现代各种乐器已经格格不入,来云市后小陶哥也带他去过好几家琴房,看过后才知道自己弹奏过的君子之器,竟与现下标准古典的拨弦类也有很大不同。 果然自己学的都是假琴吗 绘画不提也罢。棋和书都只算静心清神的爱好,总不好登台表演。 所以,在元旦这个佳节,郑岸禾本应舒舒服服和同学一起吃吃喝喝,晚上再去欣赏晚会,他还答应了夏兰要在台下等她跳完舞为她鼓掌。 再说,十二月最后一天是郑岸禾的生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原定主持人的男同学好巧不巧,在临近晚会几天在雪地里摔了尾椎骨,现在走路一瘸一拐。 艺术老师不得不在广播站重新选主持人,但往年一般是由高二的学生担任。有学生知道了这件事,立马在论坛搞起一个野生投票,人气哄哄地郑岸禾就这么被锁定。 无他,实在是形象太好了! 其实在选人之初陈雁虹就询问过郑岸禾的意愿,已经帮郑岸禾挡过一回。奈何这一次群众呼声太高,兜了一圈还是落到他头上。艺术老师亲自找到他,坚称只相信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救场。 此刻,郑岸禾坐在大礼堂后台的化妆间,由造型师弄头发,手里拿着稿子正在临时速记中。 姐姐,不要用发胶可以吗?发型清爽齐整点应该可以上台见人,发胶他闻了可能要打喷嚏。 造型师姐姐被小仙男带着请求的目光看得心软,哪能不答应,反正人好看怎样都好看。 她们一整个团队被学校包下来一天,来之前老板就打过招呼,对待这位要格外小心,不要让任何化妆品碰到他脸上,要给最好的造型服装、最好的设计。她们会所可是云市有钱也不一定能排到的,这次紧急通知推掉手头所有任务接了这活儿。来之前心里还嘀咕着又是哪家的少爷啊,这么难伺候? 来之后一见到郑岸禾,立马扭转了之前的想法。小少爷一点也不难伺候好吗!礼貌温软,乖乖叫姐姐还爱笑!面颊娇嫩如花,谁能忍心多此一举把化妆品往这张脸上涂呢? 郑岸禾弄好头发换好衣服,从换衣间走出来。房内只有他一个人,几位造型师叮嘱好换哪套衣服后就走了。 分卷(9) 可能是五位主持人都有一个单独化妆间?郑岸禾没再多想,看看时间离开场还有三个多小时,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拿起主持稿记词。 刚看没一会,敲门声响起。 简绪学长?你怎么来了!郑岸禾有些意外,自从上回简绪送他回学校,已经有很多天没再见过。 简绪扣上锁,停在门边。 站在镜子前的少年身材纤细略显单薄,穿一件玄色复古小西装,袖边绣着行云流水的东方祥云纹,衣前别着一枚亮闪闪的水晶胸针。 青丝柔细,轮廓秀美,黑葡萄似的眼睛水光潋滟,蕴着无穷的吸引力摄人心魄。十五六岁年男孩子成长得很快,正在慢慢褪去稚气,越发韵致绝伦。 明明简绪的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然,郑岸禾却好似无端感受到学长眼中的暖意。 门后台阶处身材颀长的人抬脚往郑岸禾身边走去:听说今天是晚会的小主持人是你,正好路过礼堂就来看一眼。 走近了,眸中人的身影越发清晰,简绪喉头动了动:今天很好看。小禾苗何止好看,气息干净得让人忍不住带回家好好藏起来,不让他被世俗沾染。 郑岸禾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奖自己的样貌,从小到大已经能够淡然处之。况且以往和别人相处,最后羞窘脸红的一般都是对方。 可是,简绪学长真的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愣是把自己给看脸红了怎么看学长也不像是被皮囊吸引住的人啊。 简绪成功把小禾苗看成个小红苗,这才抬起手里拿着的东西,拆开看看? 这是? 郑小岸迎着鼓励的目光,接过包装简洁不俗的锦盒。 叮。小盒盖推开的声音清脆。里面装着一块精致小巧的深紫色木雕,向外散着檀香,很好闻。 看形状,这是一颗大树和一颗小草? 生日快乐。十六岁的小禾苗,生日快乐。 郑岸禾抬起头看向简绪,惊讶学长竟知道自己的生日,转念一想或许他是听小陶哥说的。少年漾起微笑,谢谢学长。 嗯。简绪唇角的笑意几不可见,不用客气。 情绪虽不显,郑岸禾却能感觉到学长掩在冰冷之下沉稳内敛的温柔,好像幼时乘着良叔叔的小船,他躺在厚实的毯子上,小船穿过荷叶塘,三月桃花飘飘扬扬被温柔的春风吹进河里 郑岸禾眨眨眼,笑了。 安静的房内一高一小,一俊美冷冽一钟灵毓秀,像是自成一幅令人惊艳的画卷。 送过礼物后简绪没有多留,郑岸禾把小木雕放进储物柜的书包里,思绪翻飞。 第一次相见感觉还不明显,几次相处后越发觉得,简绪学长身上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和亲切,明明他们才见过三次面。 与此同时,教学楼人声鼎沸,各个教室已经展开热闹的假期茶话会,商成城恹恹地趴在课桌上。一班把桌子摆成了个四方圈,同学有什么创意都可以站到圈内玩游戏,宋之桥正帮着生活委员发零食。 商成城曳住宋之桥的衣袖,烦躁地揉揉头发:晚会负责人怎么回事,一出了事就拉小可爱过去填补? 宋之桥拎着水果,怪道:难道你投的不是岸岸?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昨晚在宿舍给小可爱庆生,但是因为他要早点休息没怎么闹就歇了,他们几个人还约着等岸岸看完夏大小姐的节目就逃了晚会,去校外给他过生日呢! 谁知道一早人就被拉走了。那还过个屁!计划全部泡汤。商成城现在只能坐在班级里,看几个傻子玩游戏。看着花花绿绿的零食又头疼,想也不想往回推,走走走,我不要! 真不吃?这苹果可是岸岸平安夜那天给我的,也算是 商成城十分暴躁:我吃! 晚七点,云市一中的元旦晚会在载歌载舞大合唱中开了场,豪华的大礼堂里坐满了师生。 公式化的掌声响起,大多都是前排高一区的学生卖力鼓掌,高年级的学生掌声稀稀拉拉,显然兴趣缺缺。 学校对此也做足了调研准备,年级从低至高,座位依次往后排。 嘁~还是这些东西。 一蘑菇头男生听见这话,下意识回过头望去。蘑菇头是今年从周边小城考进一中的新生,第一次坐进这么豪华的礼堂做现场观众,心情还很激动。 转过头,只见后面那人穿着高二的校服,留着一头日系杀马特。 杀马特注意到有人看自己,对上一小白满怀期待的眼神,表现欲陡增,嗤笑一声:高一的? 蘑菇头点点头,学长刚才为什么那么说?难道晚会不好看吗?他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大上的礼堂,灯光璀璨,舞台led大屏幕美轮美奂,表演的同学男生西装革履、女生穿着华丽的衣裙,看得人眼花缭乱。自己初中学校还停留在手拉手穿着校服上台唱歌的水平呢! 杀马特一脸不屑:学校的晚会没意思透了,看来看去就是几个学生上去唱歌跳舞顺带弹个琴。哦对~去年还有一个傻子跳舞时被踩了一脚,结果假发掉 蘑菇头正听得讶然,突然那个学长眉飞色舞的脸就这么定住了,直勾勾望着前方。 嗯?不是没意思透了吗?蘑菇头疑疑惑惑地转回头。 音乐渐停,五位主持人在载歌载舞后走出来,舞台两侧的大屏幕映出主持人的脸,正在向全场近距离直播。 站在中间的少年轻易就夺去所有人的目光。舞美极巧,仿佛尤为偏爱那人,一眼望去,赤色灯光照耀到玄色衣裤,像极了跳动的艳丽火焰,衬得人有如浴火中的小神仙,勾魂摄魄下越发不染纤尘,气质斐然当真此间难寻。 整个礼堂安静一瞬,几秒后极热情的欢呼声接之而来,尤其是前排的高一一班处,那阵仗简直要掀翻了天。 蘑菇头终于从摄人心魄的场景中清醒过来,忽得想起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学长,转头看去,日系杀马特哪儿还有方才那一脸的倨傲,现下神情呆笨,像没见过世面的小白整张脸都红了。 许鹤紧盯着台上的人,手心握了握座椅上的把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炸!学校竟真把郑岸禾找来了! 小天使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呜呜呜我们班宠好好看 快快快,有相机吗,拍岸岸! 学校不是全程录像吗? 你懂什么,我拍的是独家! 商成城把原本准备的相机往宋之桥那边一扔,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郑岸禾。小可爱出场太惊艳,他只顾着看人,什么拍照全忘一边去了,舍不得挪眼。 夏兰穿好舞服等在后台,心下不免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激悦。本就是刁蛮大小姐,她很享受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时刻,也享受别人的瞩目。夏兰今天担任主舞,第一篇乐章还是独舞。哼!今天定要那些暗暗瞧不上自己的人刮目相看。还有岸岸,一定会夸奖自己的! 夏大小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对待别人是想征服他们,对郑岸禾,却是要自己被他征服。 前方突如其来的热情高涨传至后台,夏兰也听到了,好奇这是来了哪个大腕?一中以往也不是没请过名人莅临。 喝彩掌声乃至吆喝声一波接着一波,还夹杂着几声口哨。不就是明星吗,他们到底在叫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一群小屁孩。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兰思绪陡然一断。 岸岸?岸岸在主持晚会?她近一周每天空余时间都在舞蹈教室练舞,自是不知道临时换主持人的事。 少女拎起拖地的裙摆,踮着脚偷偷走到候演区的侧台,小幅度的扯开幕布,往前望去。 这一看要命了,内心原本压下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女孩恍神地痴了一般,忘却时间。 谁啊!趴在哪干嘛呢! 夏兰听到喝声,受惊一般放下幕帘,拍着胸脯深深呼吸,作势整理了下头发,脚步微乱地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琴是瞎编的不要当真hhh()涉及到后面一个出场人物 第12章 坊阁 随着一中这个学期最后一场校园活动结束,期末考的脚步声渐近,玩闹气氛缓缓停歇,所有人开始疯狂埋头学习。 特别是,自从元旦后,教学楼所有教室居然全装上了屏蔽仪!还没从节日欢快缓过神来的学生们就这么被剥夺了一项重要娱乐,只要在教室,只能一个个蔫巴巴读书去了。 怪只怪,你最想要的主持人这个野生投票 以前教导主任也知道学生手机的问题,但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只要别在课堂被公然逮到就没事。毕竟一中算半封闭式教育,学生进校带手机没什么奇怪,何况能考进一中的孩子自制力都不差。 谁知道一个投票居然炸出全校一大半人!还有好多人竟都是上课时间投的票!潜水人员严重超标,引起了注意。 元旦那天,学生没想到一贯刻板的学校居然能采纳民间意见,真拉来了郑岸禾!当天晚上,他们就给自家学校吹了一栋楼的彩虹屁。 哪里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假期完了事就来了。学生会论坛后台人员早暗戳戳记在小本本上了,连同一些学生的日系杀马特,等着最后的狂欢一结束一一清算。 同学们:学生会这个和教务处沆瀣一气的叛徒!哼! 教务处:通通装上屏蔽仪!哼! 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郑岸禾高一第一学期的生活正式划上句号。最后一科英语他提前交了卷,拿起书包慢慢走回宿舍。 一路上人影稀少,大多数人都还在考场呢。没有了每天来自四面的目光,郑岸禾心神放松,少年侧影清隽,深冬的校园因这一团生气不再黯淡冷涩。 宿舍里同样安静,郑岸禾开始收拾东西,最后住一晚学校,明天舅舅一早来接自己。 书柜里很满,咣当。一个小盒子掉出来。 郑岸禾拿起用掌心摸了摸,放到行李最里面一角。檀木的香气清心净神,是很贵重的礼物。柜子中间一排都是郑岸禾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还有好多早就进了小肚子被消化掉了,自己无意透露生日,不知怎么班级每个同学都知道 想起元旦那天,郑岸禾眼里泛起细碎的笑意。这本书是吉吉送的,保温杯是阿鹤的,那只手表是大成送的,包装不凡的腕表大概是这柜子里最贵的礼物只是郑岸禾就戴过一次,还是为了哄着商成城不要失落。他素来不习惯手腕上或者哪处有配饰,干干净净最是舒服。其实表很精致漂亮,大小也合适,戴在手腕上很好看。大成眼光很好的嘛,就是不太细心,郑岸禾无奈笑笑。 云市市中心最大的娱乐会所坊阁,这里是云市许多大人物最常出入的场所。 街外灯红酒绿,坊阁内熠熠生辉,不同的楼层隔成许多个小世界。包厢越往上越是不一般,聚集的都是社会上层名流。 今晚,云市商家小公子和夏家大小姐带着好多小同学,也在此地开了个贵宾包厢。 坊阁七楼,角落走出一个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 郑岸禾刚走出洗手间就撞到了人,那人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转角,郑岸禾一时不察绊了一跤,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男人伸手一把扶住郑岸禾,手臂结实有力,毫不费力圈住怀里过分清瘦的小朋友。 抱歉。男人抬手按了下头上盖着棒球帽,没有看人一眼便走了。 郑岸禾还怔在原地,对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片刻后微微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他 岸岸,干嘛呢?商成城跑过来,拉着人左看右看,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郑岸禾摇摇头,笑容软和,没事,我们走吧。 坊阁隔音极好,这也是它常得权贵流连的原因。安静的走廊里,只有两个少年的说话声,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我记路,不会迷路的。就是人有点多等得久了。 商成城皱眉,按说七楼不该有很多人啊,而且每个包厢不都是有洗手间吗?要不是岸岸说要出来透透气 可能真的是不巧吧。 若不是许鹤有事没来,他在这里应当能看出此时的郑岸禾心神不宁。然而商成城是个大咧咧的,一股脑儿地只管给岸岸弄好吃的。 郑岸禾借着自己喝了很多水的说辞,没过一会又要去洗手间,也拒绝了商成城的陪同。 他想出去看一看,能不能再遇到那个人。因为身体原因,郑岸禾自小情绪大都是很缓和的,很少有激动的时候,现在心跳却如鼓擂。像是要推开一扇门,触及心底一个最不可能的梦。 拖着时间在走廊走了一圈,没见到人。只有偶尔几个服务员经过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忙。 再不回去大成该担心自己了,郑岸禾乱糟糟地想着,脚却挪不动半步。万一万一他还在呢?只是因为物理空间被隔开就被阻拦住,不想。 再找找,再让我看一眼就好。 只要再一眼。 包厢是不能随意进的,小禾苗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在走廊乱撞了很久,可惜再没人出来过。 郑岸禾耷拉着脑袋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着包厢墙上画着的坊阁宣传册,凭着极佳的记忆力努力还原七楼的室内分布。深深侧廊里拐角一处还有一个房间,吸烟室。 漂亮如葱的手指搭上门把手,郑岸禾心底升起强烈的预感和无尽的慌乱。 咔哒。门被轻轻推开,屋子里很黑,没开灯。 郑岸禾抬头望去,霎时捏紧了手指,是他。 那人低头倚在墙边,嘴里叼着根烟,整个人都拢在最黑暗处,只有烟蒂处燃着一点微弱的火光,周身气场神秘莫测。男人感知力极敏锐,门外陌生气息接近的一瞬眼神便冷的像淬了冰。 黑暗里两人寂寂无声。 青涩、没有恶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看着自己? 段怀瑾下了预判,对来人危险性的戒心减去大半。只是依旧靠着墙,手里的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灰处,动作自然没露出半点异样,帽檐下的视线不动声色自地板缓缓往上移,干净的白鞋、然后是小胳膊小腿停住。 这身学生打扮他见过,转角的记忆在脑中浮现。刚才那个小同学? 分卷(10) 出乎意料。 郑岸禾不知他所想,心神百转间开口,请问,我可以开灯吗?嗓音清淩,尾音甚至显出几分低软。 段怀瑾收回眼神,勾起嘴角,声线慵懒,几岁了? 话音落,不经意摸过耳边,清晰的声音自耳麦里传来,老大,目标锁定,文开原已进入坊阁。 我可以开灯吗?郑岸禾异常执着等一个答案,十指绞紧。 只听男人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直起身,却像风一样眨眼间已走过郑岸禾旁边,小朋友不要来这里。走出门外一尺距离后,段怀瑾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留下一句话,话音彻底吹落在黑夜之前又走了。 回去,找到自家大人待在房间暂时别出来。 郑岸禾回了班级包厢。刚进门,就有好几个同学围上来。 小可爱,你没事吧?商成城第一时间冲上来。 夏兰难得没反驳,岸岸,再不回来我们要组团找你去了! 郑岸禾笑了笑,没事,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啦。感受到不断落在自己身上善意关心的眼神,郑岸禾压下心思,扬起微笑随着同学们拉过自己参与各个游戏。 时针划过十点,拉开许多人刚开始纵情欢乐的序幕。 商成城大抵知道点坊阁夜间什么人都会有,顾及着郑岸禾的身体和一大帮学生的安全,没有多留便喊着散场。一群小同学叽叽喳喳地走出坊阁,经理对着商成城和夏兰点头哈腰送别。 安排回校的车已经停在坊阁外,学生陆陆续续上了车。宋之桥站在人群中心一个一个检查清点人数。 江自由。 到! 一道道响亮的报数声可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线了,来往坊阁的成年人大都要往这边看一眼 现在学生都这么青春逼人的吗? 成哥!江自由绕到商成城身边嬉皮笑脸,够壕! 商成城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我家老头也就这点不管我。 郑岸禾站在一边,眼神下意识望向坊阁的旋转门。 现在的时间点,更多的人是刚要走进去。只有两个人是从里面出来,一年轻男子搀着一个中年秃头男。情景仿佛没有半点异样,经理和礼仪人员公式化地弯腰鞠躬。 郑岸禾一直看着,末了移开视线。那两个人很奇怪 细看之下,秃头手抖得不成样子,年轻男人一瞥,笑得愈发恭敬,秃头却抖得更厉害。像是老鼠见了猫。行至车旁,年轻男子礼仪周全打开车门,客客气气地请人上车。秃头颤颤巍巍坐上去,眼神绝望好似在深深恐惧着什么。 气派的坊阁大门一如既往雍容华贵,暗潮流动中却有溃烂正在走向覆灭。 郑岸禾低下头掩住表情,唔,没看到人。 宋之桥站在车上最后一遍确认了同学名单。 ok!全员到齐!大家晚上好好休息,然后,就假期愉快啦! 校车随后发动,车内不似出发前那般热闹,大家都闹了一晚上此刻有些筋疲力尽倒在车椅上休息。 郑岸禾头歪着轻靠车窗,眼神还胶着在坊阁门外。就在校车转过弯正要驶离的最后一刻,一身黑衣黑帽的成年男子自灯火辉煌中走出,步步生风。 郑岸禾一眼看清了男人的侧脸,陡然顿住,脑中一片空白。消无声息地,有温热滴落打湿眼睫,烫得心疼。 坐在一旁的商成城终于意识到岸岸的不对劲,岸岸!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商成城手忙脚乱,双手扶住郑岸禾的肩。 没事的,生理反应。郑岸禾吸口气,声音微哑,没想哭,是眼泪自己不打招呼就跑出来 只要看一眼。 因为只要再一眼,他就能知道是不是。 第13章 良间 寒假前在学校的最后一晚,郑岸禾怎么也睡不着,除了生病时被病痛折磨,他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从坊阁回来后,郑岸禾就给郑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晚十点多,郑知菲还在店里忙活。 小宝?怎么啦?明天就回家了今天晚上还要打电话呀。 嗯。想妈妈了。郑岸禾说了很多的话,对今晚的事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妈妈,今天我话语刚开了个头,郑岸禾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男声。 是杨巢。他在问郑知菲是不是岸岸。 岸岸,你杨叔叔刚搬完货呢。要不要也跟他说说话? 郑岸禾听出妈妈声音里的期待。 好。 杨巢擦擦手接过电话,咧出一嘴白牙,郑知菲作势佯打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岸岸? 郑岸禾有些恍神,杨叔叔声音依旧是这般温和宽厚,一如他陪伴在妈妈身边的十几年。 直到挂断电话,那件事还是没说出口。 郑岸禾躺在宿舍床上,睁着眼睛。脑子里一会是坊阁外男人的冷峻侧脸,一会是妈妈从小就跟他说过的话小宝,你爸爸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郑岸禾聪慧,知事早,小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不在了。后来越长大越觉得,妈妈的话或许是另一层意思。为此他偷偷高兴了很久,他的爸爸还在世上,等自己长大了就去找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就偷偷去,不让她知道。他一定会把爸爸妈妈哄好的! 郑小岸长到七八岁的时候,郑知菲有时会盯着儿子的那张脸出神。每当那时郑小岸就乖乖不出声,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雀跃。妈妈一定是想爸爸了,自己长得很像爸爸吧!那爸爸长什么样子的呢?不急不急,等长大了就能去找爸爸啦! 八九岁,郑小岸小神童的脑袋瓜渐渐显现。令人意外地是,最初郑知菲不仅反常地不会表扬小孩儿,甚至经常对他冷着脸,私下还偷偷抹泪。 郑小岸急坏了也很委屈,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开心。直到有一次,郑小岸和小辰一起玩捉迷藏,无意间听到了妈妈和舅舅的谈话。 岸岸那孩子,是不是随了他爸爸? 小宝越长大越不平凡,无论是样貌还是我真怕。 你还不准备说吗?他爸爸到底是谁? 哥,我只想小宝能平凡过一生,这样至少能平安。郑知菲很坚定地摇摇头,他爸爸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不愿说我不逼你,只是孩子无辜,你不能对他冷脸。小孩子敏感着呢 郑知菲终于泣不成声,弯下腰来双手捂住脸,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小宝最乖。 自那以后,郑妈妈仿佛放下了什么,再没对着郑岸禾出神过,给了她所有能给的母爱。 可是郑小岸却一直记下了一句话:爸爸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再大一点,一次偶然他听到邻居阿姨说他爸爸其实是个骗子,骗了妈妈,要不然妈妈怎么年纪轻轻就怀了宝宝,毕业后放弃大好前程一个人回到小镇上生他养他呢。 郑小岸当时停在门外一声不吭,默默转过小身子回家了。 后来,良知君的工厂逐渐景气起来,一直跟着干的工人眼看就要熬出头,那时杨巢却突然辞职,闷葫芦似的回来帮郑知菲开店、盖房子,这个敦厚却温柔的男人最终打动了郑知菲。 而郑岸禾也终于放弃内心残存的幼稚想法。妈妈的幸福不在爸爸身上。 现在这样,是不是就很好?妈妈从小就不喜欢提到爸爸,那就不说好了。世界上长得像的人不是没有,只有一面之缘怕也再难见到。还有啊到底什么叫做不是一个世界呢 郑岸禾模模糊糊地想着,闭上眼睛睡过去,眼角有晶晶亮的泪滴划过。 第二天,意外地是杨巢开了车来学校,苏陶在高三还没有放假。 淳厚朴实的男人挠挠头,岸岸,你舅舅今天有事,正好我你妈妈让我来接你。 郑岸禾唇角上扬,笑得灿烂,嗯!正好岸岸也好久没见杨叔叔了。 说谢谢是要见外的。良家二老早都接受了杨巢,只是郑知菲坚持至少要等到岸岸高考完才能真正跟他过日子,好在杨巢也不在意这些。 自然地,家人也想要郑岸禾和杨巢处好关系。 闻言,杨巢高兴地接过岸岸的行李,他和郑知菲已经互相陪伴多年,可是对有这么个神仙儿子一直有种不真实感,只能尽自己所能对小孩好。 杨巢把郑岸禾安全送到家后,笑了笑又去干活。 郑岸禾看着离去人的背影,垂下眼。 房内,静谧一片,焚香袅袅,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留于良间镇越冬的灰雀叫。 少年身形俊逸,立在桌前抄写经文,抄写越多姿态愈柔和,愈沉静闲适。抄经忌心神分散,书写时要一心不乱。清隽工整的正楷晕染在纸上,一字见心。若是有书法大家在此,定要感叹少年这般年纪竟有此不可多得的气韵。 墨香清芬,最后一笔落下时郑岸禾已把所有纷乱的心思一并埋在心底,密不透光。 心得安慰,日无险事,夜无噩梦。 当晚,郑岸禾睡得很好。 第二天,郑岸禾正在院子离看书,郑知菲手中拎了条鱼回来,小宝,你杜奶奶回来了,正要我回家叫你去呢。 郑岸禾答应很快,收起书出了门便往西边走,杜奶奶家就在镇子西边的桥头处。 杜奶奶! 嗳,乖孩子快来!古色古香的筑屋中走出一位老人,穿着小褂和棉袄裙。岁月不败美人,七八十的年纪仍气度雍然。只是外人若乍一看,可能以为自己穿越了也说不定。 琴今天给我送回来了,岸岸快来弹给奶奶听听。杜奶奶亲昵拉过少年,脸上笑眯眯的。 两人走进一间竹屋,水泥墙内外两面都码着一排排绿竹的屋屋内摆放的都是各种乐器,一看就带着久远古朴的气息。 说白了,就是看起来都很旧 对于杜奶奶每次都把乐器送去哪儿保养调音一直是个谜,另外郑岸禾和苏陶跑了半个云市也没有见到这种琴。不过郑岸禾并无好奇,他既不是伯牙,更没想过要遇到什么钟子期。只当弹琴是一种雅事,丝竹声入耳、琴意正心意,弹不弹给别人听半点不打紧。 至于有没有知音之交嘛,杜奶奶也可以就是呀。郑岸禾不由得想起唐老师,原来自己真的很有老人缘,忘年之交真多! 古琴摆放在窗前的小几上,竹窗被支棱起来,下面是穿过良间镇的那条河。 郑岸禾坐下刚调完音,屋后那家来了人扯着大嗓门叫杜老婆子。杜奶奶一脸被打扰的不开心,叉起腰出了门一幅要吵架的派头,待到来人说镇东头有免费的鱼领,立马又高高兴兴走了。 如画一般的古韵小镇,流水潺潺,琴音瑟瑟。 良间镇可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沉浸古琴的郑岸禾不知道,此时桥上站着两个人,透过小窗正看着他。 你不该来。段遇自说自话了几句后,简绪终于开口。 闻言,段遇一滞,听出藏在话里的深意。 几天前,文家出了件大事,相当于整个家族被斩断右翼,所有人被紧召回京城,正自顾不暇。他这才趁此机会来看岸岸一眼,谁知道半路跟这个冰块碰上了。 段遇一惊后又很好奇,自己正在做的事连段家本家人都不知道。那简绪怎么好像都知道?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简家后辈,着实不简单。 一息间闪过千万种想法,段遇不禁侧眼看去,只见简绪还是那般不苟言笑,眼睛专注地看着窗前少年,看样子根本不在乎自己会猜些什么。 幸好他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也不像他这样有脑子。 至少等事情彻底平息后再来这里。简绪嗓音冷冷,文家本就盯着你,这次难保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文家怪得了谁,坏事做多了被逮到,处决走得都是正经法律渠道。段遇眼神恣意,眉间有几缕痛快的春风得意,嗤,文家那些个杂碎,各家只要是个继承人苗子他们谁不盯。何况他段家明面上根本没有插手半点,何况,你不也被盯着吗,你忘记师望星怎么转学来的云市? 简绪依然没回头,忽略段遇的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挑破话题:你做的事,有人接应?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段遇又一顿,他知道简绪口中的人并不是段家,而是另一把更加锋利的尖刀。 段家树威太久,同样也聚集着所有人的目光。段家立在那里更多是一种震慑力,所以段家人都低调,盘根交错的京城,一动就会牵扯无数。不好生大事怎么办,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比段家更锋利桀骜的一把刀。这把刀行正义之事,必须狂妄不羁,不顾后果。等到刀口给了敌人一记致命伤,段家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持大局。 现下敌人还有好几口气,也会更加谨慎。但是刀还隐在暗处没有离去。段家隐隐预测到局势,正作壁上观,必要时配合行动。只是段家不知道,段遇也掺和其中。但单凭一个段遇,定然不能撼动文家丝毫。只是这次一切都太过巧合,几方迅速联动,不然文家不会如此大伤元气。 嗯。段遇正了正神色,应声。 简绪没再继续问下去,处在段遇的位置,段遇自己很有可能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其实简绪猜得全中,段小螺丝钉遇并不知道自己的上下人是谁 地清境绝,桥上二人却在谈论着无关风雅半点的事。不知多久,琴声渐弱,余音绕梁。 段遇终于回过神来,一笑而过,看破不说破。简绪只说不该来却没真正阻止,可见他就是对于自己的拜访不高兴,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时机不对。 英俊的青年失笑,岸岸可是自己认得弟弟。他一个外人在不高兴些什么呢? 简绪,你真是岸岸到一中后才正式认识他的吗? 简绪不答,眼神从开始就没挪开半点。 段遇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不远处的人挥挥手,岸岸! 郑岸禾抬起头望向窗外,看清了桥上两人的身影。 分卷(11) 作者有话要说: 心得安慰,日无险事,夜无噩梦是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佛经里关于功德的描述。 第14章 做客 段遇哥? 嗳。段遇笑意吟吟应答。 原来段遇哥和学长认识。郑岸禾的小书房里,三人正对一张矮桌坐着。 小学同学,兼邻居。简绪在一旁出声。 段遇不接简绪的岔,又开口,那时候正巧家里有事,回去后工作一直忙,没时间来看你,岸岸有没有怪我啊? 没有呀。郑岸禾是真高兴。段遇离开良间镇后就没再来过,两个人已经好久不见。 段遇心中舒畅,还想再问岸岸有没有想他,郑妈妈这时敲门而入:岸岸,快招呼你几位同学,吃饭啦! 噢,好! 小小的餐厅里,郑岸禾和妈妈坐一边,简绪和段遇坐在饭桌另一边。郑知菲匆匆吃了点就要走,对着自家儿子那两个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同学笑笑,让他们多吃。 几人一同站起来。 阿姨? 坐下坐下,你们几个小孩吃呀,我是要去店里,别客气啊。 简绪和段遇一时默然很久没有被别人当作小孩来招呼了。 郑妈妈不知两人的生活圈子,就算看起来再尊贵,也只当他们是刚成年的岸岸的同学。当然,自家儿子就是她最大的滤镜。 郑岸禾放下碗,段遇哥、学长,你们先吃。又跟着郑知菲到了厨房,妈,你怎么不多吃点就走? 郑知菲松开围裙:你杨叔叔没吃就去店里了,我过去看看。 杨叔叔来过?叔叔怎么没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跟他说有几个城里的朋友来看你,烧完一桌子菜他就走了怎么劝也不听。呆子!郑知菲自己没察觉,她的语气不是无奈而是嗔怪。以杨巢的性格,他一定是怕打扰到岸岸的朋友又惹出什么尴尬。 郑岸禾听了个分明,接过围裙放好,妈妈,那店里有吃的吗? 放心吧,妈妈准备好啦。郑知菲拿起饭前就装好的保温杯,摸了摸岸岸的头发:小宝去吃饭吧,省得我们大人在弄得你们还拘着。 郑知菲走过后,饭桌上只剩三人。没有郑妈妈镇场子,段遇开始可劲儿给郑岸禾夹菜。简绪倒是很克制,只舀了一碗汤递过去。 岸岸你还想吃什么? 段遇哥,这桌菜都是给你们做的。郑岸禾口味自小养得偏淡,郑知菲也不重口腹之欲,今天这一桌子大鱼大肉都是因为客人来访。 郑岸禾给段遇夹了块排骨,又往简绪碗里送去一块香菇。 岸岸,等你来了京城,你想我带你去餐厅吃还是要我做都可以。段遇暗暗算着,文家大抵撑不了多久。 京城? 对啊,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接你去我家玩。 郑岸禾刚好喝了口汤,脸颊鼓鼓地没法说话,只眯着漂亮的眼睛点点头。 简绪吃掉香菇,注视着郑岸禾第一次开口,我年前回京城,年后应该就不再回来了。 郑岸禾调转视线继续点了点头,也没问简绪要不要高考,同桌班长大人最先向他科普,录取学长的国内外名校已经有好几所。 你想我回来高考吗? 郑岸禾:? 考不考都可以,你想我去考我就去考。 郑岸禾慢吞吞咽下嘴里的汤,这要看学长自己呀。 简绪嗯了一声。 一顿饭下来,光了三个盘子:白菜香菇、糖醋排骨、还有素鲜汤。饭后,段遇接了一个电话,不能久留就要离开。走之前趁着郑岸禾不注意拉过简绪小声嘀咕,不阻止你接近他不是信任你,是因为岸岸。 简绪没说话,面容平静,心底困惑于段遇的自大。我和小禾苗冥冥之中有线牵,你怎么阻止得了? 告别段遇,简绪不多久也要走,而郑岸禾则要去郑妈妈的店里帮忙。简绪的车停在小镇西桥头,路上途径店铺,两人收拾好桌碗,便锁了院门一道步行,正好消消食。 冬日萧瑟,枯萎光秃的枝丫上偶尔有鸟雀飞过。简绪慢半步跟在郑岸禾后面,心中春回大地,上前一大步跨到郑岸禾的面前,岸岸,年后我可能不再回云市。 郑岸禾停下脚步,距离很近两人的脚尖几乎都抵在一起。 嗯?不是说过了嘛,我知道啊。 我会给你打电话。简绪低头盯着岸岸的眼睛,另一只手拿出手机。 郑岸禾艰难思考,学长这是在问自己要电话吗? 学长要不存一下我的号码吧,方便联系。 好。浅浅笑意犹如冰雪融化。 京城文家。 古典雅致的房间,有两人正对着一白玉棋盘对弈。素衣优雅青年执白棋,另一方刚落黑棋的白眉老人神情和蔼。 房内除了棋子偶尔的碰撞声,寂静得可怕。文心姝被侍人请进门后便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老人时而皱眉思索,举棋不定;反观青年,气定沉着,显然棋高一着。一着白棋落子,黑棋满盘皆输。 唉,我还是不能从望月手里赢一把。老人嘴上叹气,表情却是笑呵呵:望月啊,这次自己和常人去领,看看想要什么。 谢老爷。青年面色丝毫不改,语调平淡无半分起伏。 那老人看着年轻人的目光很是慈爱,青年却反应淡淡,像是将自己置于下人身份一般。师望月起身离开,经过门边站着的女人时一丝眼神也没给。 瞥见青年一幅谁也入不了他眼的样子,文心姝纵使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敢表现出来。待师望月走远,座上老爷子一子一子将玉棋捡回棋盒,幽幽开口:都处理好了? 是。文心姝走上前,脸色不太好,爸,开原他救不回来了。 舍就舍了吧。 说这话时平易近人的老人依然眉目慈祥,没有犹豫,仿佛丢弃的不是自己儿子。 望星回来了? 嗯。常人今日去接的望星。提起儿子,女人下意识露出憎色,像是提到了个污点。 接回来就留在京城吧,记得好好管教。 我会的,爸。 父女间的对话匆匆结束。那文老爷子眼皮子往下一耷,显出厌倦疲态。文心姝立刻会意,低头退了出去。 文心姝下了楼,屋内各处都有佣人,但都像是被训练洗脑的机器人一般,无一不是阴沉死板毫无生气,人数并不稀少的大厅竟有些冷森森。画着凌厉妆容的女人走至客厅沙发处坐下,过了许久才看向一旁站着的儿子,皱了皱眉。 以后不用再去学校了,放你回云市看看你自己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一张嘴,女人艳丽的红唇吐出训斥。 师望星神情平静,习惯了承受母亲的嫌恶。 刚刚看到那个小子了吗? 师望星答是。 跟你说话了吗? 这一次,师望星没吭声。文家连下人都隐隐知道,除了文老爷子文盛,师望月从不与任何文家人说话。 文心姝骤然戾气横生,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五岁抱过来的野畜担了我文家的辈分罢了! 师望月五岁到文家后,落户在文心姝这边,随了文心姝的丈夫姓师,名义上是师望星的兄长。但是文心姝每次对师望月口出恶语时,却只盯着文家望字辈这件事说道。 少年听着句句污言秽语面上若无其事,垂在腿侧的拳握得死紧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在她的眼里,除了文家,什么都没有。 女人骂完,解完气,端着高贵姿态又回到文家大小姐的做派,常人一早就去接你,之后去哪了? 师望星不作遮掩,平平道,去了一趟晨曦路。 一句话又戳到了女人的心肺管子,声音乍然抬高八度,半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两年前,一场车祸,文心姝的丈夫师屹为了救文心姝,鬼门关走一遭后变成了植物人。丈夫终日躺在疗养院不省人事,期间文心姝作为妻子没有去过一次。师望星也是在那之后被送到了云市读书。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儿子,跟简家继承人比不上就算了,连师望月讨好你外公的本事都没有。 文家大小姐儿时的刁蛮长大后全都转变成了残忍,将文老爷子基因里的心狠手辣遗传了个十成十。文心姝既有头脑又手腕强厉,自认天之骄女。以前手沾鲜血时还会披着一层高雅的人皮,只是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大却不知收敛,尤其在师屹出事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常常犹如泼妇不自知。 师望星沉默。心里叹道母亲越发可悲,师望月可不是会讨人欢心的人,要不是他的本事对文老爷子有用,怎么会在文家有着令人敬畏的一席之地。 师望月深不可测,见了文家其他人就当空气一样,连斡旋都不曾有过。他只与文盛一人接触,明明入了文家谱,在文盛前却一直恪守下人礼仪。但这并不是文心姝能踩他一脚的理由。要知道文家其他人现在见了师望月都得尊称一声小爷。尤其这次文家危机,师望月更是以一己之力助文家渡过难关。 文心姝平常也只敢在背后毒骂师望月,万万不敢闹到文盛面前。文老爷子自是知道文心姝心中怨怼,只不闹到明面上便不去管。 毕竟,不管是师望月还是文心姝,都是文家能利用的人。 师望月踱步走出文家,路过的佣人见了青年莫不畏惧地弯下腰。 优雅年轻的男人眉眼没有一丝温度,走至门外,常人已恭恭敬敬打开车门。 常人原是一直跟在文盛身边办事,半年前一次对弈输棋,他被文老爷子赏给了师望月。这次文家接师望星回京,文心姝那女人刻意刁难,命令常人去接她儿子。常人本可拒绝,想了想还是禀报给了师望月。 常人现在还记得青年望过来时的眼神,那种视众生为蝼蚁的残酷神色,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决心再不敢轻易试探。 师望月此人如古井深潭,像一滩死水一般,再多颗石子投入其中,也惊不起一圈涟漪。 天色愈暗,夜色黑如点漆。 师望月坐在车中,闭上了眼,掩住眼底拒人千里外的冰冷和漠然。 十五年,足够瞒天过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的话:致敬英雄,缅怀同胞,盼山河无恙。感恩今天的安稳生活,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开心快乐,更加认真幸福地生活。 第15章 游戏 假期郑岸禾在家里过的尤为安逸。早上赖床到□□点,起来后先去院子里瞅瞅花花草草、鱼鸟果树,累了就回房间暖暖身体看会儿书,下午有时候会去店里帮忙,偶尔睡个午觉。 年关将近,这天一中233四人身处各地正在视频通话,郑岸禾坐在苗苗小店帮忙看店。 商成城那边的背景音最嘈杂,呼呼的风声通过网线传到另一端,听来更显刺耳。他穿着一身炫酷滑雪服正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冲着室友们大力挥手打招呼。 本少爷待会滑雪,准备好了跟拍摄像机,实时投屏到手机里给你们看~ 无聊。端坐在桌前的陈吉吉皱眉,心中嫌弃商成城竟然打扰自己学习! 商小少爷没听清,提高分贝大声喊,啊?你说什么? 喂?喂?听到我吗? 喂?小可爱在吗?我这边信号好像出问题 伴随着商成城的干嚎,呲呲两声后,另外三人的手机屏上同时显示出一条提示:您的好友商成城当前网络不好,已退出群聊。 通话是由商成城发起的,他退出聊天后一时间群里突然安静下来。偶尔隐隐有点击鼠标键盘的声音传来,陈吉吉认出是许鹤那边的动静,猜想许鹤是在打游戏,便扬起手里的试卷,岸岸? 哎? 岸岸,今年京大崭新题库出的题你看了吗? 什么题库?郑岸禾秉着勤学好问的精神发出疑问,经过陈吉吉一番解释,终于明白了某崭题库是国内top1高校京大针对自主招生编写的超高难度考题。京大每年招生完成后,这些考题都会在校网上公开,题题极具灵性,不是凡人能挑战的。 陈吉吉正在攻克最新的测试卷,第一题尚可磕磕绊绊解出来,第二题已经卡了快一整天。 郑岸禾听完很是惭愧,一入冬他会变得嗜睡。上学时还能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准时早起,一放假没了约束就放任自己家里人当然也跟着纵容。 那我看一看? 陈吉吉眼睛一亮,端端正正地把数学题正对镜头。 郑岸禾静下心来分析题干,联系积分和阶乘阶乘概念推广到非整数情形,再得到积分表达式或许用伽马函数证明试试看? 陈吉吉一拍脑袋,顿时思绪泉涌,对!就是伽马函数! 两人热火朝天讨论起来,郑岸禾在脑中继续演算着:吉吉,考题方不方便也发我一份? 当然,题目就在校网上下载的,我现在就发给你,咱俩一起做。 好。谢谢吉吉~郑岸禾认真反省了自己,放假后在学习上确实懈怠不少,做学问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努力怎么行呢。 陈吉吉的解题思路冒出头根本就止不住,发完文件便一头扎进计算中,连什么时候关的手机都不知道。又一人退出群聊,视频里只剩下两个头像框。 阿鹤?你在不在?许鹤那边的镜头一直对着桌子,看不到人。 我在。结束一盘游戏后许鹤就下线了,当时郑岸禾正在和讲陈吉吉讲题,他就一直没出声耐心等着,在家还好吗? 好啊,每天都吃得香,睡得也饱。何止好,简直太好,郑岸禾自觉差点就和小猪没什么区别。 分卷(12) 许鹤想起岸岸的习惯,手抵住拳头,嘴角有笑意。 阿鹤在家怎么样? 打游戏。许鹤转动镜头,简单朴素的房间里,最杂乱的地方就是电脑桌。 郑岸禾了然,见状叮嘱一句许鹤要保护好眼睛。半个学期相处下来,对于许鹤的高度近视和游戏爱好,宿舍三人都已经清楚得很。 许鹤嗯了一声,想问郑岸禾要不要一起打一局,又想起刚才陈吉吉给岸岸的测试卷便没开口。他一直舍不得挂断,再加上郑岸禾对别人的心思较为敏感细腻又善解人意,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本就沉默寡言的人,许鹤几乎是把所有的话匣子都放空了。就这样拖到很久,他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岸岸,你要不要和我玩一局?还是之前我们一起玩得那个? 语气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只是声音被压低后那股请求的情绪不太明显。许鹤心想,不用太久,只玩一局就好,毕竟只有在游戏世界,他才能说会道一些。 好呀,玩过的角色规则我正好也还记得。郑岸禾莞尔一笑,显得温软又极好说话。 嗯岸岸,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自从上一次郑岸禾玩过许鹤的游戏大号后,许鹤再也没有用过那个满级号,直播也是一直用小号。 对此bfi的bb籍论坛里众说纷纭,粉丝解释说自家大鸟是在主动褪去光环重新开辟一番天地,黑粉咬定这是□□裸的低级炒作,甚至有路人猜测鹤神和平台闹翻所以被游戏公司封了号、又或者是被上次的神秘小女友骗号骗色 其实许鹤的用意再简单不过,他只是想把这个号送给郑岸禾,什么时候岸岸想玩了就给他玩。既然算隐形礼物,他就真心实意地遵守着内心的想法,没再登过那个号。 网上一些粉丝真情实感地感叹这个id鹤的账号曾陪着鹤神从寂寂无名到辉煌登顶,意义非凡。可在当事人自己看来,现在它只是个供郑岸禾消遣娱乐的玩具而已。 神秘小女友郑岸禾对此一概不知,现用电脑下载了bfi软件,第二次登进金灿灿的游戏界面,阿鹤,这次我们可以玩点难度稍高的关卡吗? 郑岸禾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时还挺新奇,贴满极限生存、刺激竞技标签确实很吸睛,可当时玩过两局之后却感到一丝怪异。 怪异在那里呢?简直太欧了 就好比他原本并不想守株待兔,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兔子非往他脚上撞,晕了的兔子眼冒金星,全身上下都写着:快来捡我!快来捡我!郑岸禾不捡好像又显得不太尊重那些满地乱撞的兔子。 虽然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类游戏,玩了几次后,郑岸禾也能猜到许鹤给的这个挂满星标的id怕是等级异常高。 事实上,id鹤自一年前就登上bfi的全服顶尖玩家第一大佬,早已封神的号也不需要多养护,系统会自动锁定大神,打任何一个副本都会格外优待,掉落的材料无一不高级。 嗯,我们这次降落崖底窟。咳,岸岸,待会跳崖传送时不能跟丢。所以我们要有至少几点亲密度,在聊天那里 好的。郑岸禾打开对话框,干净利落点击了三次爱心,等着跳崖。 许鹤那头久久没有动作,眼看再不开始离自动退局倒计时只剩30s。郑岸禾轻敲了一下人物头像,怎么了,点三下够吗?用不用 话未说完,许鹤断线的脑回路又接回来了,急促打断道:不、不用,够了,够了。 崖底窟里有魔兽大首领,是整个游戏里最大的boss,迄今为止也只有许鹤一人单人挑战成功过。 顶级装备加顶级高手,稍高难度大boss被打得落花流水。郑岸禾不知真相,暗暗后悔开始说得太委婉,应该要玩难度更大的才对。 退出游戏后窗外已经夕阳西下,一晃儿下午的时间悄然滑过。 郑岸禾抬头看天色,今天杨叔叔和妈妈一起买年货,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阿鹤,今天就到这儿啦? 嗯好,岸岸再见。 郑岸禾对着镜头挥挥手,挂断通话才意识到,玩游戏的时候视频怎么也一直开着。 云市五环外城区边缘,一狭窄街巷小贩小商正在沿街叫卖,路两旁有几家破旧商铺因为什么纠纷正乱糟糟吵嚷着,许鹤随心推开筒子楼的窗户。 尘世喧嚣,心若能不染尘埃,爱就像每日会升起的太阳一样,亘久不息。 与此同时,bb籍八卦论坛上又激起一波热度。 【鹤神大小号再次同时在线?点击就看】 蹲课代表。 课代表来了!今天下午鹤神用小号直播,一盘后就下线了。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吧又上线,这次没有直播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划重点:这次是大小号同时上下线!并且根据系统发布,魔兽大首领在今下午被残忍挑战。总结:鹤神又带着神秘小女友打游戏了。 说封号的人呢?胡乱揣测散布谣言不道个歉吗? 又是小女友吗?不是鹤神这架势是真被骗号骗色了吧。 ﹢1.而且心甘心愿。 楼上鹤粉逻辑笑死人,谁更舔狗看不出来吗,房子塌了就抹黑人家无辜小姑娘真是令人不齿。 同意。人家正经谈恋爱不行吗?老粉说一句,最初喜欢大鹤的人纯是因为技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名气粉,为了优越感和自我yy而喜欢一个人,甚至有些连bfi都没打过,真的无语。 正经恋爱无疑问,有点甜哈。 或许小妹妹是白富美呢,鹤粉可别耽误你家鹤神了,顺便kswl。 我觉得赠号也没什么吧,大鸟都打到满级,玩无可玩。况且他有的是手速头脑技能,又不是一个号。 而现实中,被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当事人,其实一个完全不知情,另外一位完全不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伽马函数是超级厉害的数学家欧拉给哥德巴赫一封信中所论述的概念,是积分计算中极度好用的公式。只要长成伽马函数那样特点的积分或者自己可以配好就贼好用,答案秒杀大家可以查一下。由于作者是个数学渣渣,本文中完全鬼扯引用,请大家千万不要当真啊!!! 第16章 除夕 除夕,清晨天色雾蒙蒙,几户仍保留着农村土灶台的院落升起袅袅炊烟唤醒良间镇,小镇渐渐热闹起来。各样漂亮精致的手工灯笼沿着河道两边长长的街道一路挂满,家家户户门前都贴好了对联,红红火火好不喜庆。 郑知菲一早和杨巢去了老宅,郑岸禾还睡着。两家人一块儿在老宅子里过年已经有好些年。 两个多小时后天大亮,郑岸禾起了床,洗漱完就见苏陶从厨房里走出来朝他招手,岸岸,快来吃面~ 小陶哥,你来啦!郑岸禾喜笑颜开,抓着苏陶的袖子说新年快乐。 苏陶捏捏弟弟的鼻子,明天才新年呢,快吃面,今天正餐还早。 两人刚吃完早餐,良辰和美景也吵吵闹闹地进了屋。 苏陶从厨房里的小储物间抱来一个大纸盒箱子,这是今天咱们的任务。纸盒里窗花、年画、贴纸、大灯笼小灯笼一片姹紫嫣红,每到过年几个小辈对于各家布置这件事都兴致勃勃。 郑岸禾踮在小凳子上贴年画,美景拿起小灯笼一个一个挂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苏陶则踩着人字梯往大门口上大红灯笼里接电灯泡,良辰在底下帮忙扶梯子。 所有东西都忙活完之后,郑知菲正好叫孩子们去吃午饭。中午这一顿比较简单,很多菜只准备到一半,要到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才能煮好。 天色擦黑的时候,镇里的楼船下了河,这是良间镇的民俗之一,除夕夜楼船要守着小镇居民一起迎来新年,以祈来年风调雨顺。楼船不算大,卡在不宽的河道上却显得异常雄伟高大,站在河边街上略一伸手就能够到船中甲板外表演的人,亮堂堂的街道热热闹闹。 郑岸禾走在灯火阑珊处,下一秒忽得腾空整个人被一双大手紧紧抱起,转眼间稳稳当当在楼船的二楼落地。 环住人的壮实手臂没立马松开,温热的手掌轻拍郑岸禾的背帮他一下一下顺着气。 这熟悉的举高高郑岸禾迫不及待挣开箍住自己的力道,有些惊喜转过身。 良柏喻嘴角高高扬起,正笑望着郑岸禾,苗苗长高了不少,怎么一点没重。 哥!郑岸禾双手攥紧良柏喻的衣袖,半分讶然十分喜悦,舅舅不是说哥你今年不回家过年吗? 良柏喻不急解答郑岸禾的疑惑,只笑问,缓过气了吗苗苗?没吓到吧? 郑岸禾眉眼弯弯摇头。 到了家老远就看到你在这边,哥就想逗你玩玩。即使是玩闹良柏喻也不可能不顾及郑岸禾的身体,原本就健壮的体魄在外呆了几年更是孔武有力,没让人有一点儿磕着碰着。除去突然离地时的超重感,郑岸禾没什么不适,那一瞬的惊异也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时便没了。 对了,小辰美景!郑岸禾赶紧朝街边看去,还有好几个初中同学,他们是一同出来看楼船的。 美景看到是我,不然良辰那小子还不早叫破喉咙喊人了。郑岸禾还没转身时,良柏喻就打了个手势让其他几个小孩先走,他身上的气势从小就挺能唬人,良辰美景能和苏陶开玩笑,却怎么不敢在良柏喻面前龇牙咧嘴。 说着牵起郑岸禾的手,良柏喻大步避开喧闹人群下船:走,回家吃团圆饭。 大手牵小手踏进家门。 舅妈!你看谁回来啦?众人都在后院厨房摆盘布菜,前院只有黎小云正在洗可食用的野果子。 妈。良柏喻不禁上前抱了抱人,一年半多没回家,老妈也比记忆中老了一些,虽然不明显但做儿子的能看出来。 柏喻?你怎么回来了?黎小云怔愣在原地,懵过一瞬立即回神,声调提高了八个度:柏喻! 领导临时批假。妈,进屋说。 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黎小云丢下果子,一手拉良柏喻一手搀郑岸禾快步走进大堂,边走边喊,柏喻来家了! 什么?柏喻回来啦?郑奶奶最先走过来,良爷爷落后半步,两位老人掩不住惊喜激动的神色。 高啦,也壮实多了。 良柏喻长相偏凶,偏气势又足,以前在家可没少吓到镇上的小孩子。在外打拼历练了几年,眼神变得坚毅刚强,眉宇间一股浩然正气,完全是一幅昂然向上的精神面貌。郑奶奶原就想极了孙子,现在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今天才接到批假通知,回来的急。良柏喻摊开空空两手,一幅难为情的样子。 良爷爷哪能不了解孙子,扬起拐杖佯装要打人,这几年你寄回家的东西还少吗?装什么装这混小子! 爷爷怎么拄拐杖?良柏喻这才看见掩在厚棉服下的拐杖,赶紧上前,动作显出几分急意。老爷子方才走过来步履虽慢但也矫健,没半点一瘸一拐,良柏喻懊恼,自己竟没察出异样。 没事没事,再拄半个月就好了,年前洗碗踩着院子里的水一不小心摔了。 郑奶奶呛声:他呀,犟的很。一个老头子还不服老,不让他洗碗还不行,净会添麻烦。 服老服老,怎么不服?良爷爷笑眯了眼,老人家只要看见孩子们日子过得好就千好万好,就是跟西边老李头下棋输了嘛,他非说我在家不洗碗。 良家自从良知君开厂挣钱后条件好了很多,说要在城里买房那也是能买得起的,只是不愿意也没必要搬去城里罢了,就把家里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番,比城里大多楼盘房住起来倒舒服得多。 黎小云还特意给家里买了一台洗碗机,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怎么用过,每次吃完饭顺手就给手洗了。 良柏喻看爷爷奶奶精气神都还挺足,心里暗暗松口气:爷爷要和苗苗过几招,再去李爷爷家下棋嘛。 郑奶奶握住一旁郑岸禾的手,老大不乐意:咱苗苗放假是回家休息的。 良老爷子摔完腿不便行后走,郑岸禾常常会来看望外公,顺便陪着下棋。但是超过两盘棋郑奶奶也不干,她家乖孙可不能劳累,个顽固老头子怎么好意思的,自己逞强摔伤腿还要孙子陪着消遣无聊。 良爷爷每次只好摸摸鼻子不说话,其实他自己也舍不得,苗苗下棋可不是闹着玩,每走一步布局谋篇,很是伤神。 快别围着了,年夜饭都摆好啦!郑知菲笑着小跑过来。 姑姑。爸、小陶。良柏喻一一叫人,看到杨巢脱口而出,姑父 话音未落被黎小云重重拍了肩膀,小声叨叨:你姑姑还没和杨巢结婚呢。 郑知菲已经偏过头,微微羞窘。 良柏喻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走得时候家里人都知道姑姑和杨巢的关系,也认可。他还以为 还叫杨叔叔就行。杨巢也不在意,只笑笑,我去和你爸爸点鞭炮。 在场的都是亲人,除了久未归家的良柏喻,大都明白其中缘故,那话一说而过倒也没尴尬。郑岸禾正去桌前帮外公温酒,闻言,沉吟不语片刻。 呯呯烟火声照亮了黑夜的天空,大大的圆形饭桌前一片喜气洋洋,食不言的规矩在团圆的日子不作效。 良柏喻坐在郑岸禾旁边,给弟弟勤勤夹菜,抱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么多日子没见你,都没长肉。苗苗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多吃点怎么行。 布菜的任务被抢,苏陶坐在郑岸禾另一边帮忙热牛奶。郑岸禾吃好喝好,也没忘投喂两位哥哥。 良柏喻不知郑岸禾在高中生活经历,想到上一次见苗苗他才十三四岁呢,不由感慨打趣,哎哟哟,苗苗真是长大了。 良柏喻之前在一次普通的工作中有意外际遇,这也是他快两年才回家一趟的主要原因。当时满腔热血,现在也还是,正义热忱只会随着时间越发深入骨髓。不过这次一回家,看到弟弟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已然成长了许多,心情五味杂陈。 郑岸禾不答面上却带着些小骄傲,给左右两位哥哥倒满自家酿的清酒,你们喝一杯嘛,以前都要喝的。 分卷(13) 良柏喻放下搭在郑岸禾的椅子上的手臂,接过酒和苏陶碰杯,祝小陶今年有好消息,哥相信你。 我也敬柏喻哥。苏陶举杯笑笑,饮下一小口。 你考试的时候我应该还是回不来。 到时候我们全家去给小陶加油啊! 哥你有机会录个视频呀。 相亲相爱一家人要怎么描述呢,大概就是此刻良家老宅子里的其乐融融。 远处近处敲锣打鼓声此起彼伏,烟花映在玻璃窗上,围坐在饭桌前的一大家人一道起身敬酒。两个小辈坐在一起照顾弟弟,黎小云和郑知菲在小声讨论着什么,良知君和杨巢互相站起身为对方斟酒,偶而黎小云眉一横,良知君便悻悻不敢再贪杯,郑知菲会拽拽杨巢的衣角,稳重老实的男人就会偏头为她挑鱼刺剥虾壳。 郑奶奶良爷爷相顾一笑,眼角笑纹些许湿润。家里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除夕夜,苏陶发了一条朋友圈,文字家人,配图是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团圆饭全家大合照,灯光黄澄澄极为温馨,第二张苏陶、良柏喻一左一右,中间的郑岸禾两手托腮正灿烂笑。最后一张单人像,是良柏喻之前靠在楼船上的抓拍之作。人影攒动中少年只露一侧脸,微颔首并没有发现镜头,郑岸禾穿一件浅色羽绒服,脖颈处裹着红色围巾,印衬着脸更显姣好。 气质柔软,秀雅俊俏。 照片里的路人都作模糊处理,郑岸禾站在锦绣斑斓的楼船旁边,身后是一条看不清尽头的街巷,两旁屋檐上的灯笼幽美绚丽,仿佛落单的少年误闯异时空古国。 半小时后,这条朋友圈不知被谁搬运到一中校园论坛 不许打扰我学习:呜呜呜太美好了,郑岸禾我的嫁! 愤怒的小鱼儿:p3好绝,新壁纸get 一中杠霸子:高三苏陶学长真是郑岸禾的亲哥哥啊? 匿名好友:天哪这一家子基因也太好了8 物理宣判:p2最右是哪个帅哥?有认识的嘛。 此时一位美女路过:人美就算了,住的地方也这么美吗?什么风水宝地啊这么热闹,年味溢出屏幕。 归鸟:楼上﹢1,超级有幸福感的一组照片!哪里啊?好想去旅游 遇事不决:独生女慕嘞,不说了,舔舔小天使的颜缓缓。 高级鉴赏限定:有一说一郑岸禾真神仙颜值,p2里面随便一个我都可! 饭后,郑岸禾和家人聚在大堂一起边看春晚边包饺子,两位老人熬不得夜十点多就去休息了,郑岸禾由于前一夜睡得好,还是坚持到十二点。新年零点一过,良柏喻就推着郑岸禾去睡觉,他直接歇息在老宅良柏喻的房间,沾上枕头片刻便进入梦乡。 不兴手机过年的郑岸禾,自然没看到一早就丢在家中手机里多到爆的短信和电话。 第17章 通话 一夜好眠。早晨七点,郑岸禾慢慢转醒。 醒了?近在咫尺的声音,是良柏喻。 哥?郑岸禾看向透过窗帘洒进屋内的柔柔光线,声线迷糊软糯:现在几点了呀哥? 还早,你再睡会儿。低低的声音带着轻哄。良柏喻在心里叹口气,弟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到冬天就特别能睡啊。昨晚凌晨开始爆竹声就没停过,也不知道苗苗怎么睡得着的。 郑岸禾惺忪睡眼还朦胧着,刚抬起的脑袋又缩了回去,软软倒在良柏喻的臂弯里。 太困了身体不受控制不停地告诉郑岸禾,他需要休息,他还没睡够。 良柏喻胸前扎进个毛团,手痒没忍住,胡乱揉了两把。 睡吧,陪你赖床。 又睡过一个多小时,郑岸禾真正醒过来。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良柏喻趁郑岸禾睡熟的功夫已经起床了。 郑岸禾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慢吞吞下床穿衣服。 嗯?撑在床头的手膈到了一个鼓鼓的东西,郑岸禾瞬时明白过来,拿开枕头。 果然,底下躺着好多红包。家中郑岸禾最小,每个人都包了红包,全部都是给他的压岁钱。 郑岸禾唇角微弯,穿好衣服洗漱完之后走出房门,刚打开门迎面看见良柏喻。今天郑岸禾穿得跟个小王子一样,最里面是一件尽显精致的领带衬衫,只能看见领口处紧贴脖颈,外套针织毛衫。 起来了?刚想去叫醒你吃早饭。 哥!新年快乐! 良柏喻笑,站那别动,先给哥拍张照。 黎小云刚巧走过来,逮着外甥揉搓半天,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太可爱了啊啊啊。 老妈,挡着我拍照了 走走走,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狠的心,明明昨天晚上还拉着自己的手说儿砸老娘想死你了,在外有没有吃苦呀一晚上过去就开始嫌弃了? 郑岸禾吃完早饭后先去给外公外婆拜年,然后是妈妈舅舅舅妈、邻居良辰美景家叔叔阿姨、桥头杜奶奶、替自己看病的医生爷爷 就这样,一天时间又悄然过去。大年初一晚,郑岸禾终于回到自己住的家,走到小书房给已经关机的手机充电,长摁开机。 原本打算插上电就放下手机,郑岸禾按开满屏的小红点,定在原地一回信息就回了好半天。终于把信息小红点清空,还有一通未接来电简绪。 郑岸禾看了下时间,现在正晚上八点半多,于是回拨了电话。电话嘟嘟两声很快接通。 喂?简绪学长? 简宅今天同样家中团聚,只是气氛不比良间镇那般热闹接地气。 郑岸禾来电时简绪正陪奶奶说话,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特别铃声响起后,便立刻站起身拿起手机。 接着,简家人便震惊地见到一向面不改色的人迫不及待摸出手机竟轻笑了一下,奶奶,我先去接电话。 简绪快步走出客厅外,微微靠在走廊落地窗前,岸岸。 简绪学长?我手机这两天不在身边,才看到你的电话 嗯,我知道。苏陶那条最新朋友圈下也有简绪的点赞,所以他知道小禾苗好好地在开开心心过年,并没有担心一时联系不上。毕竟,去年唐老师的新年祝福,也是隔天才得到回复。 抱歉呀学长。 没关系。电话那头的人微微叹气,不是说了不用和我客气吗?岸岸不用因为这么点小事和我不好意思。 两边环境都挺安静,简绪的话听在耳中语气清晰。郑岸禾弯了弯嘴角:好,我答应学长,以后不再和学长说客套话。说完又补充一句:这次是认真地答应! 一般来说,被宠爱得有些娇气的人多少有些自私或者矫情,一旦能够轻易获得别人的付出,当有一天那份溺爱远离自然就接受不了。 但郑岸禾不是。 之所以不会,不是他有多圣人没生出自私的基因,而是因为他不习惯主动索求什么,更不需要接受讨好和献殷勤。人类的本质中多少带着些慕强,郑岸禾本身就是强者,骨子里的风度和坚韧不会因为体弱就减少半分。他适应能力良好,接受能力更是极好,幼时被人精心调养的身体惯会顺势而为,你若要伺候他,他不排斥就接受,如果哪天这份喜爱停止了,郑岸禾也绝不会感到委屈不安。 人和人之间相处的界限感不同,而郑岸禾属于界限感高的一种人,心底深处总把外界赋予给自己身上的外物看得很轻。可又因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良间镇长大,郑岸禾又有柔和温暖的特质,所以不会排斥善意的接近。 况且人人都经不起放大镜,郑岸禾与人交往一向是喜欢那个人可爱的地方闪闪发光,无人十全十美,只要是在自己接受范围内的不足便没必要多计较。 简绪怎么会听不出小禾苗口吻里的认真,喉咙溢出低笑,我也认真记下了。 祝学长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剩下假期打算怎么过?岸岸要不要去拜年? 郑岸禾笑道:和以前一样过。荤腥他也不能多吃,衣食住行基本没变化。而且至亲之人都在身边,不怎么来往的远亲通常都是舅舅去拜年跑一趟,郑岸禾从小身体不好,更加不会出远门拜年。 与其说过年,对于郑岸禾,说过冬更加合适。 以后有需要或者有什么想跟我说,可以随时找我。京城各家局势日益紧张,简绪逐步接触家族事务的同时还有更重要隐秘的事去做,新的一年他必将会很忙,腾不出时间回云市。 好。郑岸禾没犹豫一口应下。 两人一直说着话,从家常聊到数学方程式,从数学方程式聊到太空电梯直到郑妈妈叫了一声小宝,这才挂断电话。 灯光微暗的走廊,简绪抑制不住抬手抚上心脏处,稍缓心中思念后信步走入屋内,神色自若落座。 谁呢?简奶奶开口问出全家人最想问的问题,众人齐齐侧目。 简父简母自小对儿子有愧,不合格的父母幡然醒悟后才发现简绪对他们早已客气生疏,之后也只能尽力弥补,处处依从一向不会多唠叨,况且除了性格冷淡这孩子优秀过头,实在也没什么可教育的。 但简奶奶可不管,好奇都写在脸上了。 朋友。 女性朋友? 简绪对上简奶奶毫不避讳的眼神,面容依旧波澜不惊,奶奶,是男孩。顿了顿又说:还是个小朋友,和我有些缘分。 言下之意您不要多想。 简奶奶也不失望,眯着双老花眼乐乐呵呵,你不也将将成年,总这么老气横秋干什么! 绪儿,我看你和人家聊得很开心嘛,哪天把小朋友带回家做客呀! 简母韩春元也走过来,妈说的是,绪儿? 一旁简爸爸板着脸,韩春元暗暗掐了他一下,严肃的中年男人立马佯装咳嗽一声,表情有些僵硬地放缓,绪儿有机会带朋友多来家里玩玩。 简绪平常在家也只能和奶奶和大姐简砚说上几句话,他们夫妻俩就没见过儿子刚才那眉目舒展的 样子。 简绪表情冷淡,却答应下来:会的。 已经做好准备被婉拒的简爸简妈:? 简老太太闻言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哪家小孩儿呀,真想早点见见。 第18章 离别 晚间,郑知菲拿出一件蓝色毛衣递给自家儿子,杨巢给你买的,试试看? 杨巢是存了心思和郑岸禾再亲近一些的,原本虽也挺亲近,但叔叔和爸爸到底有区别。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买什么,最后还是郑知菲提议岸岸新年要买新衣,寻常人家做父母的可不都会给孩子买衣服么。 良间镇地理靠南,但家里新盖房子的时候还是安装了地暖,冬天在室内并不会冷。郑岸禾解开身上的针织开衫纽扣,直接穿上新毛衣。 蔚蓝色的毛衣并不多显冷色调,反而是很温暖的颜色,摸上手极软,针口细密也没有线头之类的瑕疵之处,袖口处绣着不显眼的logo标志。这是一件纯手工制作的衣服,毛绒质地都是极好,只陈列在高端奢侈品商场的专卖店里,价格也相当喜人。 杨巢是一个踏实能干又勤俭的人,若不是为了给郑知菲和郑岸禾买东西,就算再发财,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踏入那些连地砖都程光瓦亮的商场。 郑岸禾心中触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杨巢的真心相待而触动。 郑知菲眼前一亮,买的时候还担心尺码有差别呢!没想到正好。郑妈妈立马拿起手机给儿子拍照,笑脸洋溢。 妈? 嗯?怎么啦? 妈,我什么时候能叫叔叔杨爸爸呀。郑岸禾扯扯郑知菲的手臂,语气带笑,暗含撒娇。 郑知菲给杨巢发照片的手顿时停住,脑子空白,好几秒后才缓缓抬头,小宝? 妈妈是因为我所以在为难吗?郑岸禾低低问出声。 郑知菲和杨巢走到今天,早该名正言顺在一起。以往家人也不是没劝过,郑知菲既有自己的想法,郑岸禾提过一次也不再多说。可是眼见妈妈和杨叔叔相处越发亲昵,只有在杨巢面前郑知菲才会表现出沉浸在爱情幸福里的女人姿态和娇憨。 并且结婚,郑知菲也是想的。杨巢,就更想了 从小被人照顾呀,其实我挺想要一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一句话戳破郑知菲的心结。 尽管可能会对杨巢有些不公平,两者之间郑知菲还是偏向自己孩子。而郑岸禾这一次想要让妈妈可以更加理解自己的心情。 长久的静默。 郑岸禾轻轻叹气,软绵绵开口道:弟弟妹妹都有那最好啦,那样我就可以照顾他们了呀,逢年过节还可以给他们包红包。 更不用担心我高考,你幸福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郑岸禾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偷偷告诉妈妈,其实国内什么大学你家儿子都能考上。 郑知菲眼眶还湿润着,似正酝酿着泪水,又被逗笑,笨小孩! 这笨小孩,为什么要这么懂事。 郑岸禾给郑知菲轻轻擦掉眼泪,妈妈记得转告杨叔叔,毛衣很好看我很喜欢。 于是,这天晚上杨巢接到一个电话,郑知菲开口第一句就把人给砸懵了 你愿不愿意我们找个日子领证吧? 杨巢: 不愿意? 男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得一秒变结巴:愿,愿愿意。 郑知菲笑,小宝说你买的衣服很好看,他很喜欢。 岸岸岸穿什么都好看。 噗嗤~郑知菲从很久之前就徘徊在杨巢和郑岸禾之间,她总觉得不论走那条路都会辜负一个人,因为郑岸禾就是她唯一的宝贝命根子。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却有些庸人自扰,被辜负的两个人没有一个认为自己被辜负。 分卷(14) 杨巢只是想陪伴在郑知菲身边,而郑岸禾只是想让妈妈过得幸福。坦白来说,郑知菲始终偏向郑岸禾,最初没有给杨巢回应也是因为郑知菲认为自己绝不会再要其他小孩。要不是杨巢十几年如一日的守护令人无法不动容,加上他更不在乎所谓传宗接代一说,郑知菲当初也不会轻易答应他。 事实上,杨巢从未说过要郑知菲和自己在一起,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告白都没有。这个男人太过默默无闻,不求回报。可周围人都看得出来,爱意无法完全掩饰。 杨巢从小就喜欢郑知菲,比郑知菲还小三岁。只不过他初中念完书就出去打工,郑知菲考上大学时他把当时赚的所有存款都拿出来用作人情红包。郑知菲回家检查出怀孕那会儿,杨巢不知道从哪个老乡那里听到消息,连夜辞了城里的工作赶回家,回家后也不敢去看她,常常在良家门口彷徨。 郑岸禾出生那日杨巢在医院不眠不休守了三天,直到郑知菲精力恢复可以下床走路才离去。之后杨巢就没再离开良间镇,一直在周边城镇找点小事做,后来跟着良知君建工厂,再到后来又辞职一直照顾郑知菲 回忆往事一幕幕,三十多岁的女人低眉浅笑,依然有独属于自己的美丽,眼中满是幸福几乎要溢出。 苏陶学习完从房间出来喝水,就看到杨巢手机攥着手机,站在椅子旁边傻笑。 爸? 杨巢不答。苏陶一连喊了好几声,杨巢都像没听见似的。苏陶端着杯子走近,举起手在杨巢眼前划了几下 嗯?小陶? 爸,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杨巢脸红了,但是看不太出来,没,没有。 要不怎么说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呢,小本本没到手就绝不开口。连自己儿子都不说,仅仅怕事没成连累郑知菲的名声。杨巢说完就转身回房间了,也不理苏陶。 苏陶站在原地摇摇头,八成又是关于知菲阿姨。 哎,爱情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良柏喻只在家待了三个晚上,初三一早接到通知就要走。本来批的是一个星期的假,不知出了什么事又被紧急叫回。 上一次良柏喻离家就是一年多,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全家人都来送他,一一告别。 爷爷奶奶,天冷,快回去吧,前头就有车来接我。在家照顾好自己。爸妈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良柏喻心里最大的愧疚便是不能时刻陪伴亲人,不能事事尽心尽孝。 黎小云站在一旁,昨天还嘴上开玩笑说着嫌弃,现下人真要走了满是不舍,说不出话。 气氛一时有些低迷伤感。 我们在家都好得很,你不用担心。良知君一手抚住妻子,一手拍拍良柏喻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丧着脸。 不管在哪做人要正,好好进步。良爷爷说完郑奶奶又添一句:柏喻,记得有机会要打电话回家。 我会的,奶奶。 柏喻哥。苏陶也赶来送人。一中高三神仙打架,苏陶以一名之差与保送名额失之交臂后便日日不出家门埋头苦读,抹眼角的手侧还染着水笔的墨迹。 啧,快回去学习吧,考试那两天我打电话回家。 良柏喻最后才走到郑岸禾面前,笑道:苗苗,抱一下~ 郑岸禾鼻头泛酸,伸出双臂。良柏喻一个抬手箍住郑岸禾,将人离地抱起来,几秒后轻轻放下。 行,哥记住了。下次回家再掂量掂量你长没长肉。 哥,一路平安,一切顺利。郑岸禾摊开掌心,放着一个半手掌大小的刺绣平安符,一面绣字平安,一面绣竹同样是报平安的意思,囊内填充了软软的棉和艾草。 手绣小荷包是去年暑假杜奶奶教他做的,并不难做,学成后他给家里每个人都送了一个当作小礼物。绣给良柏喻的小平安符今天才送出去。 良柏喻一手拎起平安符前端上的小红绳,笑了:没白疼你。又快速把这个小巧玲珑和他本人外在形象及其不相符的物件揣进口袋。 我走了。良柏喻摆摆手,转头走远。他回家时行李简单,走得时候更没带什么,只背了个黑色的包。清早黎小云急匆匆要收拾些特产吃的都被拦下了,良柏喻只说不方便。 良知君几人停在原地没有再送,看着良柏喻越走越远,直至拐了几个弯后不见身影。 走吧,咱们回家。 良柏喻刚走没一会,就有好几个快递大包裹送到了家,签收时才知道都是良柏喻除夕夜临时买的新年礼物,还细心标注了每一样是送给谁的。养生壶养生茶养生食品、化妆品护肤品、男士西装女士衣裙、小吃零食、学习用具、辅导试卷材料等等等礼物涵盖少中老三代人。 弄得亲人又是叹气又是欣慰。 第19章 不速之客 民政局一开门,郑知菲就跟杨巢把证儿给扯了,至于婚礼酒席完全没来得及准备,二人都说不急,要等到家里人都有时间再办。郑岸禾对杨巢正式改了称谓,苏陶也不再叫郑知菲阿姨。 又过了几天良知君的工厂开始复工、郑知菲的店铺开门、苏陶也提前去学校上课这个年算是过完了。郑岸禾要小年后才开学,在家无事就把年前剩下的最后几套京大测试卷给攻克完成。 正月十五前夕,美丽宁静的良间镇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杜奶奶的栅栏外停着好几辆车,围了一圈身穿黑西服的人,他们双臂背到身后,双手相握,面无表情宛如一堵人肉墙。 郑岸禾待在竹屋内,蹙眉听着屋外的动静。刚才杜奶奶一把按住自己弹琴的手,千叮万嘱要他就在这待着,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是谁?杜奶奶的故人吗?眼下阵仗,极大可能是来者不善。 院外一辆黑色车,尤其华贵内敛。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极恭敬弯腰打开后车门。自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皮鞋踩在泥地上,西装领带黑色大衣,眉眼淡漠,从容矜贵。 常人在前引路,青年径直向里走。 杜奶奶正坐在大堂屋里,仍是一身复古襦裙,右手紧紧扣住梨花椅把手。 师望月踏进屋内,目光向旁一瞥,常人立马点头示意,说道:杜窈。本名杜玉窈,原是那破产杜家的大小姐。 杜玉窈极力维持住仪态大方,你们找错人了,我不知什么杜家。 杜家,以前倒是个清贵人家。可惜啊常人最善拿捏人心,哪里脆弱就往人那里扎:家破人亡后连唯一的血脉竟都不愿承认了。 话音落,杜玉窈眼中迸发出清晰刻骨的恨意。 师望月自进门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老爷请杜老夫人回家。 跟在后面的一位护卫不知从哪搬来一个扶手椅,师望月说完便不再看人,径自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周身沉静凉薄的气质又因手撑着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要把人请回家,而且是自愿回家。这还是文盛第一次差动师望月来办这样的事。但他只是走一趟,剩下的,常人有的是手段。 师望月姿态有几分闲适慵懒,视线不经意掠过对面的一扇竹门。 郑岸禾坐在琴凳上,忽得对上一双眼睛,整个人一怔。那人瞳孔漆如黑玉,眸光深邃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竹门缝隙不大,他可以从屋内看见外面的人影走动,但外面的人应当看不见自己才对,况且自己可是一动没动。或许是那一眼太过震动,郑岸禾开始细细推算竹门缝隙距离和人眼可视度的极限。 杜奶奶的堂屋很大,人群距离竹屋不算近,他又体弱多病自小呼吸轻浅,即使是有再逆天的敏感度,也应该察觉不出这里有人才对。反复确认无误后,郑岸禾放下心来。对方确实是看不见自己,现在已经移开视线,是他太过草木皆兵。 哗啦 啪! 砰! 被突如其来的爆裂声打断思绪,郑岸禾急忙抬头看向堂屋外。 他们这是要抢人吗?少年皱紧眉头,思索着该不该不得已轻举妄动,回忆起杜奶奶方才如临大敌的神色,外面的人又完全不知背景来头 堂屋上,杜玉窈像是情绪承受到极限,砸碎了手边的茶杯,地上水渍茶叶一团糟。 碎片溅到脚边,常人丝毫不受干扰,面带微笑,杜老夫人,您可考虑清楚了? 好。我跟你们回去。杜玉窈心下无望,微微阖眼,这群人找上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无法反抗的结局。因为不安,站起身下意识向郑岸禾的位置看了一眼。 这一眼,坏了事。 常人何其精明的一个人,意识到杜窈的目光,眼珠车轱辘似的转了转,转身几个箭步极快打开竹门。 师望月原本垂下的眼掀起,死寂一般的眼神滑过常人后,又将极淡的目光慢慢落在暴露众人前的郑岸禾身上。 郑岸禾还盘膝坐在琴榻上,脑中计策已经想成了七七八八,忽见有人打开门,抬起头眼神无辜,睫毛轻颤。 常人愣住。没想到里面是个曲腿打坐的小神仙,白净漂亮的小神仙听见响动眼神直直望向他。 怪可爱的。 竹屋内雕栏玉砌,古意盎然,琴弦边燃着熏香,窗外甚至还能听见潺潺流水声。常人一时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怪异感,盯着明眸秀眉的那张脸,甚至咽了咽口水。 混账!杜玉窈上前,一个嘴巴抽在常人脸上。这一巴掌是用了极大力道,常人的脑袋都被打歪在一边,原本凝滞的面色骤然阴鸷。 周围站着的黑衣人集体噤声。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在京城,谁不会给文盛和师望月几分薄面,常人本身又是个手腕强硬的,自打他爬上来之后谁敢这么对他? 看来这老夫人是个狠角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耍脸色?杜玉窈明显气极,做一条狗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要我回了杜家,你就要像伺候你原来主子一样低声下气称我一声夫人。 这一巴掌是教你既然在文盛身边做低伏小,就该懂点规矩! 是,老夫人。常人咬嘴一口银牙,低头应声。 杜奶奶。郑岸禾一时呆了呆,温温柔柔的杜奶奶这么气势凌厉的吗? 不对,杜奶奶和邻居阿姨抢鱼的时候也很剽悍。 好孩子,没吓着你吧。杜玉窈阴雨转晴,热切握住郑岸禾的手,上下查看。 郑岸禾站起来摇摇头,目光担忧,杜奶奶,您 杜玉窈打断了郑岸禾的话,亲善和蔼道:岸岸,奶奶要回家了。 家?真的是回家吗? 老夫人,不知这位小神、咳,这孩子和您是什么关系?若常人怕是回京后不好和老爷交代。 杜玉窈嗤笑一声,嘲讽道:狗就是狗,须得时时讨主人欢心。 常人像是没听到杜玉窈的话中讥嘲,微微红肿起来的脸上恢复恭顺微笑,双手却死死握拳,关节处都捏得泛白。 与此同时,院外有人挤进围观人群来到栅栏外,又被黑衣保镖拦下。 岸岸!小宝!郑知菲心急如焚,大声朝里喊。就在刚刚有邻居来店里,跟她说杜窈门口来了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里里外外层层围住,气势汹汹可怕得很。 她一个激灵,小宝好巧不巧才去了杜奶奶家!顾不得杨巢去进货不在家,自己匆匆关了店门赶来这里。 听见喊声的郑岸禾想往外走,妈妈? 他是我的小客人,不想作更多孽就让他母亲进来。杜玉窈怒目而视,急急呵斥。 可那些黑衣人动也不动,师望月依然闲适坐着,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一瞬,护卫武士立刻齐齐散开,郑知菲疾步冲进来。 小宝,小宝!没事吧。屋内院外站着的黑衣人每一个都是彪形大汉,切切实实能让一些胆小的人腿软。郑知菲本不是多么果敢无畏之人,这次丝毫没有顾虑后怕直接跑进来,不过是为母则刚。 细细看,进来的女人和竹屋内的小神仙却有一两分相像影子,常人又看一眼郑岸禾,这才退回师望月身边。 赔礼。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师望月第二次开口,这次是说给常人听。 常人领会,略显僵硬地朝竹屋走去,弯腰鞠躬,今日冲撞了老夫人的贵客话说一半视线对上郑岸禾的眼睛,有些闪躲,又道:抱歉,请原谅。 郑岸禾重新偏过头安抚郑妈妈,对常人不作理会。 事情已经办妥,师望月意兴阑珊般起身,常人直起腰立马跟上,走至门槛处再次回头鞠躬弯腰,在外等候老夫人。 临走前又飞速瞟了一眼郑岸禾。 乌泱泱的不速之客齐刷刷退出堂屋。 发生什么事了?杜大娘?郑知菲被勾起一些久远的记忆,仍有些惊魂不定。 杜玉窈摇头轻笑,家里人来接我回家。 郑知菲满眼惊疑,哪里有这样的家里人? 岸岸,乖孩子。杜玉窈不再多说,从襦裙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这是杜奶奶家的钥匙,以后这些琴呀萧呀能帮杜奶奶保管好吗? 杜奶奶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吗?郑岸禾眼中情绪复杂,您是自愿的吗?您回家后会开心吗? 杜玉窈只微笑点点头,逃避没用,况且她也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第20章 表白 又是一年开学季。气温回暖,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三月人间,柳条渐渐抽芽,青春的季节,人与花香一并开始害羞心动、竞相羞嗒嗒。郑岸禾走在校园里,常常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撞上来和他告白。 明明第一学期同学们还只会含蓄地在网络上偷偷示爱。过了一个年,不知是春意醉人,还是路边相拥的恋人太过甜蜜,少年少女纷纷开始向喜欢的对象可爱又勇敢地表达自己青涩朦胧的心意。 于是,夏兰再一次向郑岸禾表白失败的第二天,陈吉吉决定要和夏兰表白。 分卷(15) 夏兰同学,你别哭啊。晚自习过后,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陈吉吉和夏兰。 穿着校服裙的女孩子趴在桌子上呜咽抽泣,陈吉吉僵直站在旁边,又不知从何劝起。男生无措推推眼镜,脱下校服外套,轻轻放到女孩手里。 春暖花开,夜里仍有凉意。 你干嘛!夏兰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瞪着人。 这是给你盖在腿上的,你你百褶裙下只穿了及膝长袜,肯定会冷的。后面的话陈吉吉不好意思说出来,小小指了指夏兰的腿。 女生的脸立马爆红,你看什么看!看哪呢!不许看! 没没有,不看不看了。陈吉吉的脸红的比夏兰还厉害,连忙移开视线。 你为什么留下来,是不是想笑话我? 没有。不会笑话你。 那做什么看我哭? 我 夏兰表白被拒心情不虞,又被眼前这结结巴巴的书呆子搞得及其不耐烦,你就是想看我哭对吧,哼,想奚落我的人我见多了。 不是。我 嗤。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 一室寂静,陈吉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喜欢你上课认真学习的样子,喜欢你考高分后得意的神情,喜欢你主持广播时明媚的声音,喜欢你站在舞台上跳舞时美好的身影。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对你抱有好感。 夏兰有些懵,她不是没被别人示好过,却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真诚的话以往那些凑上来的她一个也看不上。好不容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却一次次被拒绝。 我可凶了,还很刁蛮!你不怕被我骂吗?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骂我,你骂我我也喜欢。 陈吉吉太认真了,认真到夏兰开始犯怂。 可我不喜欢你,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我知道。陈吉吉看着夏兰,语气真挚地说:那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等以后你更加了解我之后,我可以再追求你一次吗? 再、再说吧。夏兰咕咕哝哝敷衍过去。 虽然敷衍,但是没有完全拒绝他。陈吉吉笑了笑,那我现在送你回宿舍? 提起宿舍,夏兰不可避免想起眼前这人和郑岸禾是室友。少女一瞬又泄了气,不自觉吐露心声,我真的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陈吉吉嗯了一声,他沉迷学习不代表没有七情六欲。同住在一起,陈吉吉更加了解郑岸禾是怎样的一个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样优秀的人又有着那般风华,喜欢上甚至于迷恋郑岸禾并不奇怪。他甚至对郑岸禾生不出什么嫉妒的情绪。 我也喜欢他。 夏兰:? 被喜欢的姑娘用看待情敌的眼光盯着,陈吉吉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你别误会,是和喜欢你不一样的喜欢。说欣赏可能更合适。 你不懂,我第一次认真地喜欢一个人。 我也是第一次。 你!夏兰哑口无言,哼的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陈吉吉开口:快十一点了,我送你回宿舍吧。宿舍门禁是十一点钟,而且待会儿也有保安要来巡查教室。 好吧。夏兰无力地点点头。 这种复杂又低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周五她和郑岸禾一起去广播室值班。 夏兰怕尴尬,本来和人说好了要换班,临到这天又舍不得了,这样相处的机会还拱手让人她才不是傻子。 郑岸禾关掉话筒,看着夏兰欲言又止的表情,轻声问,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我,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少年轻笑,眉眼温软,如果你仍当我是朋友,那我们就是。 你当我是朋友,那我们还是朋友。但是如果你想要的不止是朋友很抱歉没有办法回应你。 夏兰听懂了言下之意,强忍眼泪。被心上人再三拒绝是什么滋味她是体会到了,可那能怎么办?她又不能强取豪夺。 岸岸,我能抱一下你吗? 女孩眼角红着,仿佛不答应下一秒就要落泪,咬唇道:就抱一下,过后我一定不会再痴心妄想的。 郑岸禾迟疑,心中涌上一丝无奈。总归,夏兰和其他拦住他的陌生女孩子不一样,他喜欢夏兰这个性格直率的朋友。 真的,我保证。 好。 郑岸禾说完不等夏兰动作,俯身轻轻抱住女孩,一触即分,夏兰同学是一个可爱的女生,值得更好的幸福。 少年溪水般清冽干净的气息甫一接近,夏兰便僵住身体,眼眶里的泪落下来,又哭又笑。她不知道对眼前人的执念什么时候能消失,但是从今以后,她都会守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不能再纠缠半分,要是再触雷冒险很可能连朋友都会做不成 岸岸,我好丢人啊。 笑意自少年眼角散开,声音比吹拂在脸庞上春天的微风还要温柔。 喜欢才不丢人。 云市一中的教学模式和难度与寻常学校大不一样,在同学们大都学秃头的时候,郑岸禾却感到日子乏味了起来。普适性的课程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好上的。 商成城见人无聊,趁着晚自习前的放学时间带郑岸禾去校外玩篮球。当然,是商成城打球,从来与激烈运动无缘的郑岸禾就坐在一边看。 小可爱,你坐这里。商成城把篮球场旁的长椅擦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叫岸岸来坐。 啧,成哥怎么变得如此狗腿。不远处球场上几个穿着三中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在旁大喊,齐声哄笑。 砰!商成城转身猛然把手里的篮球砸了过去,闭嘴!少叽叽歪歪。谁敢说我哥们儿? 郑岸禾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你们 没事儿,打球就是这样。商成城脱下校服外套仍在椅子上,我先去给你买喝的。 我自己去吧,他们等你玩呢。 小卖铺不远,拐个弯就到了,商成城一想点头答应:行。 走走走,去直线距离最远的那个场,别砸着人。 最中心一人拍着篮球,嘲道:哟成哥?你这么野还怕砸到人?那是你小媳妇儿吧?又是戴口罩戴帽子的是不是不能见人 滚! 春季流感有些严重,郑岸禾属于易感体质,在外行走带上口罩是听医生的建议。商成城的火气不知被哪个词点炸,上脚就踹,你他妈说谁小媳妇呢!再说一遍! 麦良被打得一怔,火气也上来了,靠!我说什么了?老子跟你打过那么多场球啊、草!越说越气越大,麦良也是个暴躁性格,话没说完忍不住出手。 旁边另外几个学生本想拉架,可领头干架的两位实在太狠,混乱中谁踢了谁一脚、谁又挨了一巴掌 草!谁打的劳资! 我我我 被打那人找到罪魁祸首,一拳怼着对方的脸揍上去。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草!劳资的脸!我我我可去你嘛的吧! 几人又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这边郑岸禾还不知道篮球场上已经打起来了,拎着买好的水往回走,刚走没几步。 郑岸禾 嗯?郑岸禾回过头,谁在叫他? 一个穿着校服又吊儿郎当的大高个站在一个小沙堆上,嘴里拔着烟。身后领着一群小弟学生,染着红红绿绿的头发。 ? 呵呵,还真是你。大高个眯眼冷笑。 旁边一小喽啰立马接话:我们老大可是大名鼎鼎北城校霸周久!南不良北周久听过吧? 哪里来的中二组织? 上了这么多年学,郑岸禾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校霸。他接触过的要不就是良间镇里单纯质朴的同学,要不就是一中这样几乎全员爱学习的三好学生。 小喽啰看郑岸禾无动于衷,以为他只是故作镇定,哼,怕了吧? 郑岸禾转头道:不认识。 还想走!拦住他。 一声令下,跟在大高个后的一群红毛绿毛把郑岸禾团团围住。 周久从小沙堆上走下来,扔掉烟头,手里慢悠悠摇着一个管制棍棒,走到郑岸禾面前一个用力,棍子瞬间变长了一截。 郑岸禾眼神一冷。 这种随身携带管制棍器的堵人校霸,看起来很缺乏教育。 作者有话要说: 岸岸这个磨人的小天才,学业上怎么不会不走寻常路呢哈哈哈。但是换地图还要几章hhhh,我还想让岸岸再多过点儿高中青葱的校园时代呀,他需要再成长,也需要机遇。而且因为要写许鹤和商成城这两只股是怎么炮灰的呀(bushi)! 另外,陈吉吉和夏兰这样的戏份应该算不上副cp吧,作者也不太喜欢副cp。之后怎样在一起也不会详细写了,但不会很快在一起,因为夏兰有岸岸这么一个白月光呀!即使知道不可能,也不会轻易放下嗨呀! 第21章 冷淡 认识王果果吗?周久一手插裤口袋,一手抬起棍子抵在郑岸禾的下巴上。管制棍手柄处粗粗实实,放长的前段却又细又尖,正贴着细腻莹白的肌肤。 郑岸禾没动,只轻声说了一句拿走。林籁泉韵响在耳边,周久对上他的眼睛,手心一个不稳,棍子晃了晃又给收回来了。 草!明明是威胁,怎么搞得跟调情似的? 周围的小跟班们还在奇怪,老大为什么这么听话?周久自觉有失面子,清咳一嗓子努力地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又把棍子抵上去戳弄:你说你不认识王果果?那为什么她说喜欢上你这小白脸,还要跟我分手?果果胆子那么小不可能无缘无故移情别恋。 一位缺乏教育、极度幼稚的校霸。 郑岸禾沉下脸,毫不犹豫把手里的几瓶水砸过去,趁着周久偏头躲避,攥住冰凉的细长管具远离自己。只是这样一动作,脑袋上的棒球帽掉下来,口罩也被棍子尖尖挑下来一半。 周久咽下嘴边的草,一旁蠢蠢欲动的小喽啰们也安静了,还有人暗暗嘀咕:我要是王果果我也变心 郑岸禾使不上多大力气,伸手摘下另一半口罩,指腹轻推细管往回收,周久就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怎么有人连手指尖尖儿都是漂亮通透的。 直到能伤人的棍子全部收回去后郑岸禾才松开手,察觉周久心神不定,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王果果。 周久毫无所觉点点头,心中开始倾向于是自己误会了人。疯狂吐槽王果果变心不是没有道理,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转念一想 可恶!我他妈鬼迷心窍了吧! 就在这时,拐角传来脚步声。 周久?你怎么来南城了? 麦良? 你在做什么?闪开!商成城跑过来一把推开周久,急急拉过郑岸禾,岸岸!你没事吧? 刚才商成城打着打着,眼睛瞄到空空的长椅,发现郑岸禾还没有回来,又想起这一带不是没有外校的小混混出没,惊吓之下连忙休战出来找人。 我没事。倒是你 大成你这是怎么了?商成城衣服裤子上都沾了不少灰,右脸有红肿擦伤。郑岸禾又看看后面走过来的几人,更加狼狈,你们打架了? 闹着玩儿的。商成城糊弄过去,食指指着周久担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个煞笔欺负你了? 周久颇有些不爽,挥了挥手里的管制棍,叫谁煞笔呢? 商成城看见那棍器心里一咯噔,脸色难看,转向郑岸禾确认人安然无恙后才松口气。 喂,我没动他。 商成城气极反笑,眼神扫过地上塑料瓶已经爆开的矿泉水,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色帽子拍拍灰,对着周久说道:道歉。他不清楚起冲突的原因,但商成城毫不怀疑,一定是那煞笔主动找岸岸麻烦。 麦良在一旁看戏,看来周久也惹到商成城的这位小哥儿们了。自己可只是出言不逊一句就被狠狠揍了一顿,虽然他们是球友平常什么玩笑都开,认真起来到底要顾及商成城的家世。 至于这郑岸禾嘛他看了一眼就心跳加速,商成城真当哥们儿处?思及此,麦良对周久假模假样叹口气:道个歉吧老周,不道歉这事可能就没完咯。 周久是个混不吝,对麦良的话嗤之以鼻,但一看到郑岸禾还是不由自主支支吾吾起来,拉不下面子。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心脏现在还在怦怦直跳! 你 一阵风吹过,沙堆旁边无数细小尘埃卷起,郑岸禾揉了揉鼻子拿出新的口罩戴上,半分眼神都没给周久。 郑岸禾,我我回去会问清楚王果果怎么回事。要是真的误会了你,我一定会再来找你道歉。我周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需要。郑岸禾接过商成城手里的棒球帽,上面脏兮兮的灰已经擦不掉了。他对什么南北校霸没有兴趣也没有好感,不想再有接触。 什么果不果的?还想再来找人呢?做梦呢吧。现在道歉,快点儿的。商成城话音落,阵阵清脆的铃声就从不远处传来,这是一中晚自习前的第一个预备铃。 分卷(16) 周久压下心中烦躁,嘲弄道:搞清楚事情后我会道歉,但又不是和你。商大少爷在多管闲事出什么头? 商成城毫不退让反讥回去。 最后几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郑岸禾有些累,不欲多站在风中僵持。可商成城不听,球是打不成了,拉着郑岸禾非要讨要一个道歉。 大成,这一句道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郑岸禾弯腰去捡地上的矿泉水瓶,我们回去吧,你脸上的伤要去校医室擦一下药。 周久闻言忽得愣住,就这么瞧不上我?连道歉都看不上吗? 麦良见状连忙捡起脚边的一个塑料瓶,对着郑岸禾一笑:瓶子给我吧,我去扔。 谢谢。 不用不用~麦良暗忖就当是为自己在篮球场上的无礼赔罪了,他嘴瓢惯了就喜欢开人玩笑。 回去吗?郑岸禾困倦眨了下眼,再次朝商成城说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商成城突然觉得原本还无所谓的小伤口有些辣辣得疼。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岸岸。宋之桥咬着笔尖,手指戳戳郑岸禾的手臂。 嗯?阳光照在少年的侧脸、衣襟,渡上一层朦胧柔和的光。 商成城那家伙怎么了?宋之桥眉头皱着,眼神看向后座空位,他这几天怪怪的。商成城同桌也看出来异样,还跑来问宋之桥是不是他们俩闹矛盾了。 商成城最近课上就怔怔盯着郑岸禾后脑勺看,下了课就出去,也不来找人说话,平常最黏人的大型挂件现在变得异常冷淡。宿舍里,连陈吉吉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起来。准确的说,是商成城情绪一下子发生突变,郑岸禾依然和往常一样。 郑岸禾笔尖微顿,转头看向后座,神情若有所思。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那天和商成城从校外篮球场回来后,商成城就变了个样,一直躲着他。 我也不知道。郑岸禾诚实地摇摇头,他原本想大成最近应该是有什么心事,那就等他了却心事之后再说,后来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只针对自己。 他倒不会因此而生气或者委屈。只是 回忆起来云市之后和商成城相处的一幕幕,不管是熟悉一中的生活,还是遇见一些事情,他都会护着自己。尽管有些时候是自作主张,但其中的真诚不可否认,这个有点儿霸道却并不多引人反感的朋友,郑岸禾心底是有几分珍惜的。 期中考试在一周之后,郑岸禾最近几天一有空余时间就去电子阅览室。这天傍晚,郑岸禾刚走出图书馆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女生的声音弱弱低低。 这种情况这一学期时有发生,眼下郑岸禾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因为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女孩子,看起来很柔弱,穿的校服却不是一中。 女孩表情有些泫然欲泣,开口说话声音也是很甜美可人,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郑岸禾露出疑惑的目光,最近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来找自己道歉? 我叫王果果。和周久一个学校 郑岸禾想起来这个名字,周久不久前有找过来和自己道歉。当时周久答应了郑岸禾说的要求作为一名合格的校霸,带领手下不要再随意拿着危险器具出没吓唬乖学生。作为条件,郑岸禾也接受了周久的道歉。他以为那件事情已经到止为此。 对不起。我不该不说清楚就让周久误会你,我太自责了。 郑岸禾还没有说什么,女生已经哭出来,眼泪不要钱似的争先恐后落下来。 果果? 听见熟悉的声音,郑岸禾回过头。商成城拍着篮球走过来,经过郑岸禾时停顿一瞬,便又朝着王果果走去。 王果果看见商成城像是见到了依赖的亲人一般,抬起那张泪流满面却依然美丽的脸,成哥哥。 怎么哭了? 他们认识?郑岸禾突然想起,去年在坊阁门外的校车上,商成城也是这样关切问自己怎么哭了。或许是相处得太好,他都快忘了,商成城最初就是一个风流富家子弟。 没、没有啦。成哥哥,你走好不好,我想亲自和他说对不起,毕竟是因为我周久才会 不关你的事,是周久那个煞笔的错。商成城拍着篮球转过身,也不看郑岸禾,只说:别对果果太冷淡,她容易哭。别用平常拒绝追求者的语气对她。 郑岸禾怀里还抱着一沓考试资料,突然有些不想交给商成城。原来,商成城也会这样愚蠢偏激地对他说话吗? 商成城说完后就走了,甚至没有看郑岸禾一眼,仿佛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郑岸禾同学?眼前的女生擦擦眼泪,上次的事是误会,对不起连累你。 你和商成城很熟悉吗? 我和成哥哥是话没说完王果果就害羞低下头,脸泛红晕, 郑岸禾明了,不再多说,不是说要道歉吗?那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商成城,就是道歉。 王果果睁着大眼睛看向郑岸禾,不由自主接过他手里的资料。 刚打印出的纸张传来缕缕墨香,少年的表情就像是丢弃一样不起眼的杂物一般毫不在意。 第22章 和好 校外咖啡店。商成城打完球大汗淋漓,坐在一角桌子上手撑着头望向窗外,发呆。 你最近怎么了?打球太狠不说还老是犯规。麦良坐在对面抹汗,喝下一大口冰水,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兄弟帮你支支招。 或许实在到了愤懑不已的程度,而麦良又还算信得过的朋友。商成城犹豫一瞬还是开口,我和岸岸闹矛盾了。 商成城双手揪住头发,这时表情才显出不知所措。 嗯?那天的小可爱?你们闹不愉快了? 像是终于找到倾诉途径,商成城把憋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麦良听完,才开口:你为什么那天回学校后就不理他了? 不是不理是不想面对。 不想面对什么? 商成城自认,为了郑岸禾他和一直打球的兄弟打架,虽然没输但也没讨到便宜,最后被打得灰头土脸,却还是因为担心急忙去找人,一心想保护他。可是那一天,岸岸最后给他的感觉,说不清楚,就是无端感到心冷。那种冷意令他无所适从,让他感觉自己吃力不讨好。 麦良听出大概,啧啧称叹。商成城庸人自扰,他却看出其中缘由,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的通病,幼稚又霸道。 在商成城看来,郑岸禾一直是很软和的小可爱,而他又恰好天性喜欢照顾弱小。但是当他再一次在郑岸禾前面出头时,郑岸禾却没有表现出感激,对于商成城的伤也没有多问几句。在商成城的心里,他和郑岸禾的关系是:平时他就该体贴照顾郑岸禾,而郑岸禾应该在他的保护之下必要时献上关心。 显然,那天郑岸禾的反应并不符合商成城心中期待。 麦良笑起来,问道:你和我打起来关他什么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商成城话音低下去,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是了,他为郑岸禾打架,其实郑岸禾并不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就不会问吗?哪怕在自己态度变得冷淡之后他也还是什么都不问,所以商成城才会越来越生气,同时还有几分心虚,一天天拖下来之后就更加不敢面对。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就这?麦良嗤笑,仍感到不解。他们俩从初中就开始一起打球,平时有什么不愉快直接上手打一顿或者骂骂咧咧说开,气就会消。 按理来说,就算自大霸道了些,以商成城的性格为人,也不应该别扭到这种程度。 想起郑岸禾那张令人惊艳的脸,麦良盯着商成城神思恍惚的表情,不由问出心底疑问,啧。成哥,你到底把郑岸禾当什么人来看待? 商成城像是被什么蛰到似的猛地直起身,普普通朋友。除了朋友,他还能把岸岸当什么看待? 麦良心里无声叹息,这样还只是普通朋友吗?这简直就跟和自己的女朋友闹别扭一样。脑子转了一圈,麦良还是决定不点醒他,自己又不是情感专家,何况那种事说出来还挺尴尬。还有就是,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麦良却没由来觉得,成哥和郑岸禾做朋友可以,要是别的关系商成城其实不太适合。 店里气氛安静下来,商成城杵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打球的热意已经消退,麦良套上外套,惬意地抿一口咖啡。哎,幸好自己不是为情所困的人。 麦良喝完咖啡,捧起篮球,成哥,我先走了。你最好找个机会和人家解释清楚,本来也没多大点事儿,别等到真掰了自己后悔。 被掰了这两个字吓到,商成城神态慌乱地点点头,一个人又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麦良说的有道理,他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岸岸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最近浑浑噩噩,到底在没事找事什么? 尽管心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好好的做朋友就好,不能亲近岸岸的日子真是过够了!想通之后,商成城一扫之前的低沉,决定立马回去和岸岸道歉,又在店里买了最精致好看的甜点,迫不及待要带给他的小可爱。 付完钱刚走出店里,穿着异校校服的女生走过来。 成哥哥。 商成城看见王果果一僵,之前在学校里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当时是怎么和岸岸说话的? 终于找到你了,我在篮球场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成哥哥。 商成城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岸岸原谅自己,压根没听见王果果说什么,嗯?你说什么? 王果果低头咬咬嘴唇,拿着手里的资料指尖都捏得泛了白,强颜欢笑道:成哥哥,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东西? 听说一中快要期中考试,这是给你的复习资料。 商成城记得王果果以前成绩确实很好,收下资料翻看一眼,条条知识点都列举清晰,他不爱学习一看也知道这资料很是用心,你有心了,谢谢。 嗯不客气。王果果勉强维持住笑脸。 看不出来成哥哥还喜欢吃甜品呢,闻起来好香。说着娇俏的女孩子抬手摸了摸肚子。 商成城丝毫没有get到王果果的话外音,还有些高兴,你也觉得这甜点闻着有食欲吗?这是我买给岸岸的。对了,果果。你刚才和岸岸说什么了?商成城语气复又忐忑,他情绪怎么样? 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也没怎么理我,有些冷淡 商成城一听急了,想要立马见到郑岸禾的心情一刻也不愿意再耽误,哪里还能注意到王果果此刻委委屈屈的声音呢。 我得赶紧回学校。天要黑了,果果你也快点回家。复习资料谢了,下次有机会哥再带你玩啊!说完商成城也没等王果果回话,就步履匆匆地走了。 王果果一人停在原地撇撇嘴,脸上哪还有什么柔弱的表情。 咔。 宿舍门一被人拉开,商成城就从门里面迎上来,岸、岸岸,给你的。尽管心情急切,商成城最终还是翘了晚自习,酝酿一整晚才能拉下脸主动和郑岸禾开口。 门外,许鹤看了一眼商成城的动作,没有说话。陈吉吉反应过来,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把许鹤拖走,心里想着这俩赶快和好。 一门之隔,还剩下一里一外两道身影。 散发着甜腻气味的鲜果蛋糕递到手边,郑岸禾低头看了一眼精致的西点,没有说话。他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商成城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很喜欢吃甜品呢?郑岸禾第一次对他和商成城之间的关系产生了点狐疑,他一直以为在233宿舍里他和商成城相处最是融洽舒适。 怎么了是这个甜品不合你胃口吗?商成城语调生硬,果果都说看着很有食欲。 又一次听见王果果这个名字,郑岸禾实在生不起半分好感,甚至感到困惑,明明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生,可是最近的不舒心好像都和她有点儿关系,不算起眼却也令人生烦。 谢谢你大成。不过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你和我说谢谢?岸岸,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郑岸禾摇头,无奈道,我想先进去,你不要拦在这里,有什么进屋说。 商成城连忙让开路,进屋后拖来椅子,同以往很多次那样坐在郑岸禾的旁边,这次却是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岸岸,你愿意听我的解释吗? 奇怪的语调像是嗓子里发出来的气音,郑岸禾转头一看才发现,怎么这人眼睛红成这样了? 大成,我真的没有生气。这话其实不假,旁人都觉得商成城的异常太让人寒心。郑岸禾却不这样想,每个人都有心情需要调节的时候,喜怒哀乐、情绪波动都是正常的发泄途径。再有,商成城只是自己生闷气,并没有妨碍到他半点。 不,不是。我一定要说,我不想和好之后我们之间还有隔阂。 那你说吧,我听。 岸岸,你也知道我不爱学习,能考来一中纯属运气。我也没想非靠家里,以后是要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我又喜欢打篮球,那天你看到的和我一起那人,他叫麦良,技术还不错。我和他认识好几年,也想着打球正好锻炼锻炼体力 商成城语气缓慢,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心情全都掏心掏肺地说出来。认真诚恳的模样和以往的略不正经大相径庭。 郑岸禾静静听完,眉眼弯弯笑起来,小酒窝和他本人一样甜,大成,我还是一句话,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我们还回到以前那样,好吗? 好啊。 听完商成城的肺腑之言,郑岸禾大概想明白了。他们以前之所以能够相处得那么好,是因为商成城包容自己,而自己,同时也一直在包容着商成城。这一次闹矛盾,原因是商成城在那时那刻,对他的包容达到了阈值。 分卷(17) 可惜,经过图书馆门前的呛声以及甜品蛋糕如此种种,郑岸禾也发觉自己的包容并不多,只能仅此而已、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的意思并不是说要多记仇、和商成城的交情不再,而是止步于此。他和商成城的关系最深也只能到这里,再进一步,两个人之间朋友的舒适感就会被打破。商成城的霸道幼稚会超出他的底线,而自己的小毛病也会因为距离过近而被放大到无法忽视,没办法磨合最后总有一方要伤心。 所以郑岸禾的那句好啊真的就是好啊,会像以前那样好,也只能像以前那样好。 一次交流,商成城自以为哄好了郑岸禾,他软软的小可爱又会回来。殊不知他的软软小可爱已经理性地划下一道界限。 对了大成,以后不用再买甜品给我,我不是很爱吃,会浪费。 商成城这次学了乖,急忙点头答应,拿起手边的蛋糕直接往嘴里塞,岸岸不爱吃就不吃。我吃我吃!商成城吃着蛋糕,不经意看到桌子上带回来的一沓资料,想起那个弱弱的女孩子,不经大脑又脱口问出:岸岸,你今天没把果果惹哭吧? 郑岸禾看傻子似的看着商成城。不过被这么突然一问,郑岸禾模模糊糊想起来,他被周久拦住的那天,商成城说过什么果不果的 当时大成还不认识王果果? 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后来果果家搬走了就没联系过,直到最近打球才偶然遇见她。商成城想着小女生红着眼睛还要眼巴巴跑来给自己这个八百年前的邻居哥哥送考试资料,不由心软想护一句:你对一个小姑娘生什么气,她就是爱哭了点。 商成城心想小可爱就算再软再乖,也还是个男孩子,王果果却是更加柔弱的女生。 他什么时候对那位王果果生气了?连你我都不气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过郑岸禾也没多解释,无交集的人,连一句不值得都谈不上。 第23章 大赛 期中考试过后,陈雁虹出面帮郑岸禾和夏兰辞掉了广播室的主持,又叫上陈吉吉和许鹤,想由他们四人组成一个队伍代表云市一中参加一项由各顶级学府组织的全国性数学大赛。 数学教研组办公室。 你们几个人都是整个年级组的数学尖子,几次考试下来我也摸清了。陈雁虹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说:高三的学生要不就保送完不来学校了,要不就在全力冲刺,高二呢又没有数学顶拔尖的学生。说完又笑眯了眼,刚好高一出了你们这几个人,虽然你们还小,但数学组的老师包括我在内,都同意把这次为校争光的任务交给你们。 事实上,一中开学至今的每一次大考或小测验,除去标准化试题,卷子最后的附加题都是老师花了心思出的,有意要考察出数学能力极强的学生。 陈雁虹将手里的资料一人发了一份,你们看看。这次大赛是国奖级别的,外界认可度很高。也不仅仅是为学校争光,去一趟对你们自己也是受益无穷。 陈老师,那我们平时的课业怎么办?夏兰在一旁问道。 现阶段,我不认为你们几位的课业有必要听课堂上老师的讲解。 夏兰吐吐舌头,话都让您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倒是许鹤有些偏科啊陈雁虹看向站在最后的高个子男生,不过就是文科稍微弱了些,高二你肯定要读理科,趁现在高一课业不紧张时间还算充裕,充分发挥优势做些实事百益无害,老师相信你孰轻孰重分得清。 许鹤默然,朝郑岸禾问道:岸岸去吗? 郑岸禾看一眼许鹤,转头问出在场几人都想问的一句话:陈老师,从现在算起一直到赛前期间的培训时间,我们可以公然合规地不上课吗? 可以。但是郑岸禾,这次比赛必须由你打头阵。陈雁虹拿出一把钥匙,这是隔壁小教室的钥匙,赛前期间支配权归你们,在校只要别公然逃课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夏兰心动了,但还是小声嘀咕:陈老师,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陈雁虹瞪眼,怎么乱用歇后语呢!回去自己问问语文老师,弄清楚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之后再来跟我说话。 陈吉吉微微往前迈出小半步,站到夏兰身边,不着痕迹护着。 终于把几只小鸭子都赶到架子上之后,陈雁虹简单地给四个人开了一次小会,又找来一沓资料,不用急,比赛还在暑假。你们有时间先看看资料自行学习,正式培训时间另行通知。 郑岸禾几人出办公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经响过很久。 夏兰步伐慢悠悠,撇了撇嘴,陈老师真是把我们几个安排的明明白白。哎,突然不想上课了怎么办? 陈吉吉跟在女孩的身后,说道:那我,我也可以陪你一起逃课。 夏兰脸上闪过不自然,快速走到最前面,现在还是回去上课吧,我可不想带坏好学生。 风有些大,从后面看起来,郑岸禾清瘦的身体仿佛要被吹倒。许鹤上前几步,走到一侧替少年挡住风。 郑岸禾歪过头,嘴角上扬,阿鹤很开心。 嗯。岸岸怎么知道?许鹤诧异,难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情绪外露得很明显了吗?接下来的四月一直到七月的时间里,他能常和岸岸一起解题一起比赛,而不是像以前只能坐在班级最后一排遥遥望着他。 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郑岸禾停下脚步凑近许鹤的脸,解释道:因为,阿鹤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笑啊。第一次见你笑。 如玉秀颜近在迟尺,许鹤心跳一瞬乱了节奏,那你开心吗? 郑岸禾点点头,我也开心。他答应陈老师不是因为要为校争光,也不是要为未来铺路。知识浩瀚无边,他单纯地喜欢学习,享受学习无比美妙的过程。 郑岸禾幼时趴在窗台上看其他同龄的小朋友玩耍时也不是没生过憧憬,后来他跟在爷爷后面开始认字学习,沉浸在书海里是他找到自我的一种方式。 几人前脚走进教室,后脚下课铃就响了。 后桌正一脸萎靡订正试卷的商成城眼神一亮,岸岸,你们去办公室干嘛了?怎么这么久。 郑岸禾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把手里的宣传册递给商成城。 第十一届飞越数学大赛?这是什么? 一个数学竞赛。 商成城第一次因为成绩不如别人这种事不是滋味起来。这样岂不是宿舍里就他一个人被落下了?为什么能和小可爱一起去比赛的不是自己? 那你们什么时候去? 暑假,不过这学期剩下的课我应该上不了多少,要准备比赛。 商成城兀自失语,手里的试卷都被捏皱了。 郑岸禾不经意看见试卷,正对着他视线的是一道函数题,答题卡上的空白处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大成,你没看那份资料吗?那本数学押题资料郑岸禾特意从前往后、题型安排由难到易,这道题上面第一页就有,除了几个数字变了以外其他都没区别。要是认真看了资料,哪怕就看到第一页也不应该做不出来。 什么资料? 郑岸禾疑惑问道:昨天还见你放在桌子上呀。你是一页纸都没翻开过吗? 我那资料商成城确实是没看,但是岸岸怎么知道?商成城脑子转了几个弯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怔愣住。 郑岸禾以为商成城心虚,不在意地笑了笑,没看也没关系。那份资料不只针对考前突击,可以以后慢慢吃透,对提高数学还是很有用的。 再放学,商成城迫不及待跑回宿舍,拿起桌上正在吃灰的资料,一页一页翻着。资料里面有几处打印不清晰,有人用心地在旁边手写誊抄了一遍。 这是岸岸的字迹。 原来他自以为鼓起勇气和岸岸讲和的那天,岸岸早就把考试资料整理好准备要送给他。原来岸岸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没有在生气懊恼和愧疚一瞬淹没了商成城。 这天旁晚,商成城一如既往去了篮球场。 王果果到的时候,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成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今天麦良不来吗? 商成城抬头看她,自从不久前和王果果偶遇相逢之后,他每天来这里打球,王果果也会来这里。他原本还觉得有些不自在,后来她说她们学校不强制晚自习,无聊就想来看看。 当时他随她去了,现在商成城眼神泛冷,资料是岸岸要你给我的,你为什么要撒谎? 甫一对上商成城质问的严厉眼神,王果果眼睛立马红了,我没有。成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我没有说过那是我送给你的。 这个女生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对付别人的弱点,不坚定的商成城被她玩得团团转。果不其然,商成城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果果,再次优柔寡断起来。 那边郑岸禾已经和陈吉吉三人一起开完长期假条去了临时培训教室,开启美好而又光明正大的翘课之旅。教研组的办公室在行政楼,平常很少有老师到这里来。 我宣布,这一层楼从今天开始正式被我们四个承包了!夏兰快活地眉飞色舞,简直不要太爽歪歪! 夏兰快活,陈吉吉也快活。 郑岸禾高兴,许鹤也高兴。 四人搬完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一局游戏庆祝一下,bfi手游版。 夏兰是老玩家,陈吉吉没玩过也赶忙注册账号。第三次玩bfi,郑岸禾毫不犹豫放弃许鹤的大神号,自己重新注册了账号。规则还记在脑子里,他要体验一下新人上手菜鸟级账号的真实难度。 许鹤没出声,默默登上小号。 许鹤你号胜率好高!夏兰惊呼。 阿鹤计算机方面也很厉害呢,很有天赋。 听见郑岸禾夸奖,许鹤一成不变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控制不住愉悦。 3v3远古森林场,两个老号带零级新号。 这一次许鹤只在一旁必要时辅助,时刻盯着队内生命点,郑岸禾摸索前路时再没插手。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天才头脑,一通百通。郑岸禾反应极快,头脑清晰,善于发现沿路线索推算出最优捷径。一顿操作猛如虎,快、准、狠,仅凭零级号就将困难模式玩得降了一个等级。 岸岸!你才是最厉害吧! 许鹤也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对面低着头的少年,微微扯起嘴角。明明游戏里大杀四方,现实中却是乖乖巧巧的姿态,端坐在那里 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夏兰一语道出许鹤的心声:我被岸岸的反差萌迷倒了 郑岸禾笑,虽然也不怎么难嘛,但是比起前两次还没开始就要结束,这次才算真正体验了一把虚拟竞技,还不赖。 咳咳!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教室里说话的声音,众人往门口一看,是陈雁虹不知道她在那儿站了多久。 不是赶鸭子上架吗?你们玩挺嗨呀。 晚自习这就不上了?假条儿请了吗你们?这群小崽子! 郑岸禾最先站起身,乖巧回道:陈老师,我们向各科老师都请过假了。 那向我请了吗?我是班主任。说完陈雁虹也觉得这话哪儿不对。果然,四位男孩女孩都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是了,到底是谁批的假?可不是自己承诺的嘛! 咳,我给你们最大限度的自由是信任你们,但也会定时抽查你们的学习成果作为监督。话虽这么说,但陈雁虹也知道,不能强制要求太多。 这么多年的教学生涯告诉她,很多天才都是很难搞的,天才中的天才就更是了。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但是普通人大都习惯性迁就环境,而位于顶端的天之骄子有自傲的资本,常常会让别人迁就自己,不好管束。 这一届陈雁虹的一班遇上这几个学生,比起从前有些天才学生,简直不要太听话。她就该偷笑了,其他班主任不知道多羡慕。 尤其是郑岸禾,太乖了。 这么好的学生,陈雁虹也硬不下心肠再板着脸,行了,你们自己掌握分寸就好。第一天来看看你们,顺便拿点东西来。 陈雁虹说完走进来,郑岸禾这才看见陈老师手里拎了一个大餐盒。甫一打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哇喔~这是八珍玉食的私房菜!夏兰咽咽口水。 谢谢陈老师! 谢谢老师。 陈雁虹:先别谢,还有东西呢。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做杂工的小哥搬来四大箱子书,里面全是历年来的数学大赛所有题库。 慢慢吃,吃完看书。陈雁虹笑容亲和,老师还要备课,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商成城越走越远是必然的,和会不会解数学题无关。为什么等岸岸长大后许鹤还能追在他身后而商成城却不可以呢,因为许鹤是真正的忠犬/舔狗呀! 第24章 启程 商成城单手支着脑袋,目光定住在前面空荡荡的桌子上。讲台上老师正讲课讲得天花乱坠,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努力压下心中不适感,翻开郑岸禾送给他的资料苦苦研究着错题。 一连好些日子,商成城去哪儿都带着那本复习资料和一支笔,这至少让他有一种和岸岸在一同奋斗着的错觉。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想要跟上郑岸禾的心思那么强烈,甚至放学后球也不打了,在咖啡厅一坐就坐到晚自习铃响。 至于么你,出来玩儿也抱着书看,没发烧吧。麦良一脸看傻子样看着商成城。 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好好学习吗? 吃错药了?以前那么多年就没见你好好学习过啊。 商成城轻嗤一声,语气一派自然地说道:这是岸岸给我写的资料,我想看完。 得嘞,原来如此。麦良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不再吐槽什么。 分卷(18) 还有,牺牲点打球时间陪我一会怎么了,没人监督我实在看不下去商成城就是不想被一个教室里的同学这样看笑话似的盯着他,这才跑出来学习。 透过落地玻璃窗,麦良看见一个身影走近,揶揄道:兄弟,有人自愿来陪伴你了,看来用不着我了。 话音落,王果果已经推开门朝这边走来,成哥哥,麦良哥! 麦良偏头翻了个白眼,看见这女生假模假样的语气就腻得慌,谁他妈就是她哥了?临走前,他拍了拍商成城的肩,祝你早日解脱。 麦良的本意是要商成城能早日摆脱王果果这朵白莲花。奈何说得太隐晦,商成城会错意,以为麦良是在劝他不要为难自己,早日放弃苦读。毕竟,商成城做体育特长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并且一中试卷太变态,他那点分儿高考时也绝对够用,怎么着一本也能上。再不济,他可是个大少爷,家里人也不可能真不管他。 成哥哥最近好用功呀,以后我也把作业拿过来一起做吧。 行啊。误会既然解开,商成城也不会再去为难一个小女生,潜意识里他还有另外一层想法小可爱不是和那些人一起培训那什么数学竞赛去了吗,那他学习时也得有人陪。 本就不是能静下心读书的人,商成城越学越烦躁,每当这时候,王果果就无比温柔小意给他加油鼓励。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越发亲密起来。 等麦良再一次见到商成城出现在篮球场的时候,眼珠子都给惊掉。因为王果果竟然挽着商成城的手臂。 麦良一气之下把商成城拖到角落处,草,你这什么情况? 谈恋爱啊,不是很正常? 以前是正常,可你现在不是喜欢 我喜欢谁?商成城满不在乎地撇开眼。他以前就是一月换一个女友的频率。自从来了一中,距离上次分手都快半年没交往过女朋友了。 不管你喜欢谁,也不能喜欢那个王果果吧!麦良的眼神恨铁不成钢,还指望着兄弟能开窍,就算他不看好也会全力支持,现在支个哪门子持? 以前交往过的女生,我也都不喜欢啊。商成城甚至连初吻都还在,但在他看来学生时代谈恋爱再正常不过,和那些女生交往也都是你情我愿。 算了,以后哭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郑岸禾怎么想?你不怕他误会?麦良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哪是在谈恋爱,充其量就是玩玩,把校园恋爱当作潮流来追赶?蠢不蠢啊这糟心兄弟。 听见那三个字,商成城风轻云淡的神色终于变了,情绪霎时有些低落,岸岸现在每天培训,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所以你空虚了?非找个女朋友? 商成城原本想反驳,却无从开口。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你问岸岸干什么,我承认我是挺渣,但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你喜算了,没关系。麦良话到嘴边又咽下,以后应该都没关系了吧,就算商成城醒悟,郑岸禾也不可能会接受。与其让他难过后悔,还不如不说破就这么一直糊涂着。 得亏郑岸禾不喜欢他,不然就凭商成城这德行,那小可爱还不伤心死? 午后阳光微醺,郑岸禾窝在被子里安静地睡觉。自从不用上课,他的午睡时间从原来睡到一点半延长至下午两点半。许鹤轻手轻脚地走近,动作极轻地帮忙掖好被子。注视他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越告诉自己不要再这样做,过后的戒断反应就越严重。 郑岸禾睡得很香,呼吸时嘴唇一张一翕。许鹤移不开视线,心中的野兽蠢蠢欲动。高个子男生徐徐低头,向那折磨人心神的甜美凑近,近到呼吸相闻又沿着脸颊缓缓上移,最后叹息般将灼热的气息一并埋进少年蓬松柔软的发丝中。 他没有勇气也舍不得。 你在干什么!许鹤被人从后一把扯住衣领,耳边传来商成城压抑的怒吼声。两人一致望了一眼梦乡中的郑岸禾,再愤怒也默契地走出寝室关上门。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刚才在干什么? 上了课商成城才发现昨晚把岸岸的复习资料丢在了宿舍,看不到人,东西不能也没有,索性直接举手说要去洗手间偷摸着跑回来。刚推开门,就看到令他几乎头脑发懵的一幕。许鹤那时在干什么,他在亲岸岸的头发?不知廉耻! 岸岸睡得不安稳,我帮他挡挡阳光。 你糊弄鬼呢,挡阳光为什么不直接关上窗帘? 至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你呢?岸岸善良大度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对他忽冷忽热。许鹤不想多解释,更不想替商成城戳破心中那层窗户纸,我还要叫岸岸起床,先走了。 许鹤大步离去,留下商成城一人顿在原地。他想要告诉岸岸,许鹤心怀不轨不是好人,却怎么也拔不动腿。脑中无数声音一齐嗡嗡作响,炸得他头昏欲裂。 走吧!郑岸禾午觉睡得足足的,神清气爽迈着悠闲的步子和许鹤一起去小教室。教辅资料都在那里,也不用背书包。许鹤跟在后面拎着岸岸要喝水的杯子和可能会派上用场的水果零食。 阿鹤,每次看你就容易想起我哥。郑岸禾双手插在外套兜里,转过身一步步倒退着走路。 经常来宿舍看你的苏陶学长吗? 对啊。其实你们哪哪儿都不像,就是照顾人的时候很像。或许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都很贤惠? 那你以后把我也当作哥哥吧,我会一直照顾你。许鹤丝毫不觉难过遗憾,相反很高兴,他不贪心。 走到半道上又遇见了陈吉吉和夏兰,两人行变成四人一路同行。也不知道陈吉吉午间去了哪里,跟夏兰走在一起。 竞赛题库对郑岸禾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学习速度惊人,才过一两周就吃透下大半。不过日子也不会总是这样悠闲,盼望着,盼望着,正式培训的时间来了。他们要离校一个月去往京城某闭关基地修炼,由陈雁虹带队。 最后一晚留在小教室里,夏兰整理着半个多月以来用过的资料和草稿纸,戚戚叹息。 哎,还有点舍不得这里呢。 没关系,人没变。郑岸禾眉眼清亮,笑逐颜开。大家都会在,所以不用感到难过。 也对。嗳,反正今晚也没事,你们都说说,你们未来要想做什么吧。夏兰挥去怅然若失,找了个话题打发时间,我先来,虽然本小姐很聪明,但我真不喜欢解数学题!我想要做国际巨星!我要全世界各地都有我的粉丝! 心上人发话,陈吉吉哪能不参与,我以后想要进全世界最牛的科学实验室,我喜欢科学真理,能在里面泡一年都不嫌累。 两人说完又齐齐看向许鹤,这些日子竞赛小分队每一次的集体活动都一定要拉上他,不给许鹤回避的机会。 我我想要开一家游戏公司,希望能带出一个世界冠军的队伍。希望到那时他没有和岸岸渐行渐远,还能偶尔带着他一起玩游戏。 岸岸呢? 郑岸禾玩着手里的钥匙扣,歪过头想了想,希望未来我能变得身强体壮,然后去玩蹦极和跳伞,刺激的极限运动我都想体验。 再加一个,我想要你们梦想中的未来都实现。 时钟划过整点,笑闹过后尽兴散场。许鹤和陈吉吉一人捧一箱子书走出去,郑岸禾跟在最后锁上门。教室已经被收拾干净,毫无来时的痕迹。 夏兰买来的几盆绿植被陈雁虹带走;屋子中央那张大桌子四人曾围坐在一起听岸岸讲解一些晦涩难懂的公理;垃圾桶里曾躺着一支坏了的笔芯,墨水泼了陈吉吉一脸,被夏兰无情嘲笑;还有一天任务比较轻松,不知夏兰怎么突然无聊玩起泼水,陈吉吉无脑跟随,许鹤情急之下把岸岸抱到了窗台上 第25章 偶遇 我们分手吧。安静温暖的黄昏里,商成城开口向坐在对面笑容甜美的女生说出了分手的话,语气带有歉意。 王果果愉悦的表情一瞬凝固在脸上,嘴角拉平漠然道:为什么? 男生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不说话。 成哥哥开不了口,我替你说好不好。因为郑岸禾,你喜欢他是不是? 是。商成城承认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连王果果都能猜到,但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只把岸岸当作普通朋友,再也不能故作镇定装作无事发生。 他很早之前就动心了。为什么岸岸对他冷淡后自己会不开心?为什么和岸岸疏远之后自己又变得烦躁不安,甚至做出一系列蠢事。商成城已经全部都想明白了,都是因为他喜欢郑岸禾。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岸岸,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甚至可以为了小可爱把世俗成见通通抛掉,想时时刻刻逗他开心,每天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也觉得甜蜜。 你们都是男生。王果果冷冷出声,也没有多歇斯底里,像是早预料到了今日。 都是男生怎么了?骂我哥们儿渣随意,别搞什么性向歧视。麦良拍着篮球晃晃悠悠走过来,要不是怕这女孩功力太高商成城搞不定,他才不会来搅这趟混水。 麦良说得对。果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但是我不喜欢你。当初你说要在一起时,我也清楚说过这一点。 难道我这么掏心掏肺对你,还抵不过郑岸禾一个眼神吗?少女开始泫然欲泣,眼泪要滴不滴的模样比泪流不止更显楚楚可怜。 哎呦可别,才交往多久啊就掏心掏肺了。平常你俩不就一起写写作业,要不就在球场边走走。麦良站到商成城身边,强势接过话头,手都没牵过吧?那天是不是故意挽手臂给别人看的?仗着成哥不好推开你。 麦良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校霸,但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语气这样重讽刺人。周久之前就跟他说过,这个王果果实在心机深沉,那一次围堵郑岸禾就是被她模棱两可的闪烁其词给误导了。 行了,麦良你话别说太重。商成城看不过眼,摆摆手示意麦良别再说话,果果,我还当你是邻家妹妹,所以才亲自来这里和你说。不管你什么想法,怨我也好骂我也好,咱俩都分手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不给女生多挽留的机会。这一次,不管她哭得多么令人怜惜,他也不会犹豫踌躇,再没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 成哥哥,你一定会后悔。王果果对着商成城的背影大喊出声。 我不会。他不会后悔。喜欢上岸岸不自知,期间亲近另外一位女孩子还答应和她交往才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事。 商成城和许鹤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不是可以压抑自己心事的人。想通并且欣然接受之后,心痒难耐根本憋不住,甚至想要下一秒就奔到郑岸禾的面前拉住他诉说情愫。 自以为解决了幸福路上最大的阻碍,商成城一路赶回学校教研处,他知道他的小可爱每天都来这里学习。兴冲冲地上楼,跑近才发现小教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商成城用力扯了扯两下门锁,眉头紧皱。 怎么没人了?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回忆起,岸岸好像昨晚和自己说过,他们要正式培训,得离开一阵子之类的话 那天中午商成城被许鹤刺激得不轻过后,整天脑子都浑浑噩噩,无时无刻不在整理乱成一团的心绪。那样的节点正对上让他心乱如麻的人,大脑宕机完全无法思考,哪里还能认真听清岸岸在说什么? 早上岸岸还在,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商成城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又立马转身,速度快得连跑到教室时都带进去一阵风。可惜定睛一看,前面的位置依然空空荡荡。 宋之桥狐疑回头看他,喂?你怎么了? 岸岸他们 已经走了啊,天气原因提前出发。走之前岸岸还问过你来着,你去哪儿啦? 商成城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嘶哑着声音,他们去多久了? 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吧,可能已经到了。 班长,麻烦帮我请个假!商成城不耽误地立刻拔腿向校外飞奔。他刚刚看清自己的心,岸岸怎么能走呢? 紧赶慢赶到了机场,爱情电影里的浪漫桥段没有出现,或者说,商成城其实并不是电影男主角。隔着重重玻璃,郑岸禾听不见呼喊声,他们之间也没有心灵感应。 商成城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越走越远,任由被释放出的感情疯长。后知后觉从口袋掏出手机,几条消息躺在微信列表的对话框里,点开岸岸的头像,寥寥数语被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大成,因为天气原因陈老师帮我们改签了航班,临时联系不到你,没能和你告别。最近看你时常恍惚有些担心,希望你能早日调整状态,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愿安。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商成城低声笑了下。明明比谁年龄都小,怎么口气这么小大人啊 陈吉吉也留了言,许鹤甚至也发来消息,不过是一条视频。 迟疑点开,视频封面正好把许鹤和郑岸禾两人括了进去。商成城一窒,气得吐血,这个家伙绝对是在故意炫耀!一天天的沉默寡言还以为是个老实人,混蛋心机男! 十五秒的小视频,都是三人坐在机场录给他的一些话。商成城按住暂停键让画面定格在笑着的少年那里,指腹轻触屏幕里的脸,岸岸,我等你回来。 飞机抵达京市。陈雁虹留下郑岸禾和夏兰两个人停在原地,自己带着许鹤和陈吉吉去取行李。 岸岸,你先等在这里。我去买个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郑岸禾不放心夏兰一个女孩子跑远。 不用不用,没事啦!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礼品店就在不远,放心。 不行。少年坚持。 夏兰很想笑,但又急得跺跺脚,不行!你就待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别担心,你看看这是什么?她偷摸摸拉开背着的粉红色挎包,里面放着一个诺大的金属手镯,粗粗壮壮结实得能当棍子用。 分卷(19) 岸岸,真的别担心,我想自己买点小女生用的东西嘛。 那好,注意安全。要快点回来。 郑岸禾一直看着夏兰的身影直至拐弯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独自在休息长椅上坐下,脑袋微微低垂,不时抬头注意着时间。 嗒嗒的陌生脚步声接近,眼前明亮的视线被一片阴影阻挡。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到了郑岸禾面前又曲腿半蹲下,仰头看他。 嘿,小神仙。 郑岸禾对上一双隐约带笑意的眼睛,这个人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人贩子最喜欢拐骗的就是你这种好看又落单的小孩子吗? 他已经十六岁了,郑岸禾对眼神不好的人不作理会。常人也不恼,心情很好地站起来坐在小孩旁边。 上次 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你。上次你们把杜奶奶带走了,我记得。 你果然还记得我。常人眼神一亮,手臂随意搭在郑岸禾靠着的椅背上。 这位大叔自动过滤的脑回路真是一绝。 年仅二十五岁的常人浑然不知自己被郑岸禾嫌弃了,你第一次来京城?对了,你这么小应该还在读书吧,怎么上学时间到这里来了?该不会是逃课吧?看你这么乖也不像啊。还有,你要是对京城不熟悉,我有空可以免费陪玩。 大叔,你这么话痨你比较像。比较像你口中的人贩子。 大叔?常人哼笑一声,行,随你怎么叫我,依你。 郑岸禾不想说话,但是又挂念杜奶奶。他话语一转,直接问道:杜奶奶回家之后还好吗? 她可好得很。一提到杜玉窈,常人简直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当初为什么是他把这位老夫人接回来?杜玉窈回来后动辄在文家发脾气,最倒霉的就是自己,偏文盛一概不管。 她好,我不好。每天都被她骂,而且骂不能还嘴。太惨了话说出口常人才发现,他搁这跟一个小孩子告什么状卖什么惨呢。 咳。叔叔来这里是有公事办,待会就得走了,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 不期待,我们并不熟。大叔你最好快点离开,因为我的老师一会就回来了。郑岸禾说着拿出手机点开相册,你要看吗,这就是我老师。 屏幕举到面前,照片上是一个身材魁梧、肌肉健硕的虬髯大汉,龇牙咧嘴很是凶神恶煞。 常人手抵拳差点笑出声,这小孩儿怎么那么好玩啊,以为能吓到他吗?还有,开始不着急赶自己走现在却提防着,是不是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了,用完就丢? 行行,怕了你老师。我走。常人抬手看了眼腕表,站起身向郑岸禾的口袋里塞了一个名片,私人号码,欢迎随时来扰。 第26章 哥哥 隔天。夜幕降临,竞赛主办方在京城一酒店设了一个小型见面会,也是一个正式晚宴,现场会有好几位参与课程的名师莅临。见面会过后,来自五湖四海的各中学参赛队伍才会正式住进培训营开始上课。 活动比较隆重,云市一中给师生几人安排了专车接送。 郑岸禾打不起精神,可能是乘坐飞机的晕眩不适感延续了一路,整个人恹恹地靠坐在车上。许鹤面露忧色,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岸岸脖颈后面,让他能舒服些。 岸岸,要不你别去了吧。夏兰发现不对,着急开口,陈老师,岸岸这样子还怎么去见面会? 陈雁虹从副驾驶座上俯身探过来,伸出手在郑岸禾额头上摸了摸,出门前还不见这样啊。也没发烧,难受吗? 郑岸禾只觉睁眼都很费力,低低回答:难受。 岸岸生病一向来得快。许鹤也急了,握住郑岸禾的手不敢松开。 少年精神不佳,双颊微红,眼底似有水光。陈雁虹一看他这模样也心疼了,那我们就不去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见面会。 话是这么说,但培训前的这一次见面会,很多队伍都开始想着用各种方法和主办方打好关系。万一哪位专家和名师能多高看自家学校一眼,以后的展示机会必定就会多一些。 陈老师,等你们到了那里,再让司机把我送回酒店就可以。他一个人可以缺席,总不能云市一中一整个队伍连面都不露。 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回酒店,让人怎么放心?陈雁虹暗自苦恼,差点忘记郑岸禾同学的身体不能多折腾。 没关系,我没有生病,就是很累,睡一觉就会好。他只需要安静休息一晚。 你可千万别逞强啊! 我没有,老师别担心。自己有没有生病郑岸禾还是能分清的。他头晕乏力是常事,小时候还需要靠吃药维持体力,现在身体调养得很好,像这样眼睛睁不开的状况,足足睡上一觉就好。 说话间,车子已经抵达大赛主办方举行见面会的酒店门口。 许鹤想留下和岸岸一起回去照顾他,郑岸禾无奈强打起精神,起身送留恋不舍的几人下车。 岸岸,一旦不舒服了记得马上联系我。陈雁虹千叮咛万嘱咐。 好,我会的。老师你们去吧。郑岸禾怀抱小软枕,微微仰着头,看起来又乖又软。 许鹤还想再说什么,夏兰和陈吉吉一边拽着他一个胳膊一边往门边走。 岸岸需要安静休息,他不想我们跟着你就好好听话,许鹤你别跟商成城学! 目送老师和好友进去,郑岸禾这才转身准备上车。开车司机却不知何时毫无动静地走下来站在他身后,郑岸禾差点撞上去,靠近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踉跄之间头脑越发昏沉。 黑衣司机戴着黑帽,看不清面色。 郑岸禾心里一咯噔,想出声嗓子却像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竭力让自己清醒,喘息着加快步子后退,灯火辉煌人影重重的酒店就在他背后不远。 司机伸手就能抓住人,看到他费劲跑的样子也不急着抓,反而控制着脚步声越走越近,表情仿佛在逗一只小猫玩。 郑岸禾摇了摇发懵的脑袋,无论他再怎样掐手心,眼前场景还是逐渐模糊,混沌中却见一人正朝自己走过来。他是,他是 想不起更多,但熟悉的身影没由来让人安心了些,意识彻底陷落黑暗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黑衣司机见到来人,一扫方才悠然的姿态,转身开着车迅速驶离。 简绪望着远离的车辆眸色冰冷,缓缓低下头,摸了摸怀里人的后颈量体温,将软绵绵的少年打横抱起。 色调单一风格简洁的房间里,郑岸禾睡得很沉。 医生收回听诊器,对着守在床边的简绪说道:简少爷,这位小少爷只是睡着了而已,能看出他体质虚弱,原本应该也是累极。而且我检查过,他吸入体的也只是让人昏迷暂时失声的迷药,对身体无害,醒过来就会恢复。 嗯,辛苦了。药留下,我给他敷上。 医生退出房间,轻声合上门。 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简绪单膝跪在地板上,轻轻拿起郑岸禾的右手,那里的掌心被小禾苗自己掐出好几道红痕。 他仔仔细细替岸岸抹上清凉止痛的药膏,眼神怜惜不止,又忍不住手掌掩面。如果今天他没有及时赶到,岸岸会被谁带走?岸岸才第一次来京城会被谁给盯上?是文盛吗还是 药香散开,一室馥郁温馨。 夜渐深,简绪放轻动作帮人掖了掖被子,这才站起身去了外间的沙发上躺下,临走前把桌上放着的一张名片揉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日,郑岸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帘徐徐洒进屋内。睁开惺忪睡眼,昨晚的回忆在脑海中转了几圈。 一觉好眠,他的精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完全不显慌乱的郑岸禾坐起身,偏头一眼看过去欣赏起了房间装修风格。 拉开被子准备起床,地上贴心放着一双棉质拖鞋。郑岸禾微顿,白嫩嫩的脚丫子慢吞吞穿进柔软的鞋子里。 鞋码大好多 他坐在床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身上也被人换上睡衣,不太合身的尺寸。眼下处境怎么也不像是被劫持虽然昨晚没看清那人,郑岸禾心里却几乎能确定是谁,心神安宁。 厨房里,简绪正在盛汤。听见开门声连忙关了火,转过身走向站在门边的岸岸。 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郑岸禾摇摇头,将就快脱口而出的一句谢谢咽下。 简绪轻握住少年胳膊,把人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从房间找来袜子,给郑岸禾套上。 昨晚那个人我正在查,岸岸别怕。 郑岸禾没接话,一只手臂抱膝,学长,我得和陈老师打个电话。一夜未归,不知道他们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放心。我联系过陈老师,和她解释过。简绪蹲在郑岸禾面前,仰头看他,岸岸,我只是找了个合适的借口,你差点被劫走的事先别和你老师还有同学透露。 好。郑岸禾原本也不打算和陈雁虹说,让人徒增担心而已。能神不知鬼不觉换掉学校安排的司机他惹上什么人了吗?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遇见这种事。今天在我这里休息一天,晚上我再送你去培训营。 学长昨晚怎么那么巧,刚好在那家酒店? 简绪笑了笑,岸岸猜一猜这次给你们上课的老师里面,都有谁? 谁呀? 唐谷。他也是我外公。善意的谎言要一层一层剖开,还不能让岸岸生出误会。 郑岸禾有些惊讶,唐谷老师?那那上次学长带我去看书的那间书房,其实就是唐老师的家? 对。我也是偶然听外公说认识你,才知道还有这层缘分。所以昨天我也去了那个见面会,原本想见你一面。那时简绪发现郑岸禾不在来客名单里,他担心岸岸生病想去找他,谁料却看见停车场处的那一幕,现在想想还是一阵后怕。 饿了吧,先吃饭。 郑岸禾摸摸干瘪瘪的小肚子,立即甩开复杂心绪,随简绪走进餐厅,好香呀。餐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牛奶,一碗白玉菇汤、煎蛋黑麦面包还有热粥。 先垫垫胃,昨晚就没吃饭。等会再给你做更好吃的。 早饭过后,简绪洗好水果就又开始忙碌午餐。郑岸禾十指不沾阳春水,厨房里的事半点插不上手,只好在一边围观,学长你不忙吗? 今天不忙,陪你。其实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一个月也煮不了几回饭。 郑岸禾被照顾得舒舒服服,吃饱喝足还睡了个踏实的午觉。简绪等人醒了又带着他出门散步,附近一片是京城有名的富人住宅区,家家户户独楼独栋,环境优美,安保也极强。 郑岸禾正踢着小石子慢慢走,腿上突然蹭过来一个小团子。 哥哥! 不知哪里跑过来一个小女孩,软趴趴抱住他的腿不撒手,甜甜叫着哥哥 郑岸禾很是好奇,竟也没生出抵触,蹲下身柔声问:小妹妹,是不是认错人啦。 你就是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哦。 我觉得哥哥就是我哥哥。小女孩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神情一派天真。 郑岸禾忍不住笑出声,好可爱。 简绪站在一边看着没说话。段家老二和连家结亲之后也住在这里,段家的小孙女他认识,不然换作旁人他也不会让对方接近岸岸。 你哥哥是段遇,不要乱认。 她是段遇哥的妹妹?段遇哥原来有这么可爱的妹妹!郑岸禾被小孩萌到,咿咿呀呀陪着她玩闹。 黄昏渐至,郑岸禾得去培训营报到。奈何小姑娘一开始就得了依仗,现下越发缠人,抱住腿怎么也不肯离开。最后实在无法,简绪打电话叫了保镖过来送她回家,郑岸禾也眼巴巴地看着,还有些舍不得。 简绪心软,哄小孩儿似的安慰道:以后有机会再来找这小姑娘玩。 保镖把小女孩抗到段老二家门口就放下来走人。庭院里的佣人围上来嘘寒问暖,段怀信找过来一把抱起女儿,语气严肃,好好,以后不许再乱跑。 好好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抱住爸爸的脖子,爸爸,我刚刚看见哥哥了! 阿遇? 不是阿遇哥哥,是另一个哥哥! 你这丫头都十岁了,怎么还乱说话。你说说看你哪里还有其他哥哥? 不是嘛,真的是哥哥。哥哥长得很好看,比好好遇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段怀信只当女儿在说谎,把人放到地上,罚她自己走。 小姑娘气鼓鼓,扭过头决定不理爸爸,迈着小短腿扯嗓子叫:善善!我要跟你分享一个秘密! 第27章 心思 好好,怎么啦?连橙正在房间陪小女儿善善,又走过来揉揉大女儿肉嘟嘟的小脸。 妈妈,好好没有说谎。哥哥长得很像我们家里人。 什么哥哥? 段怀信跟着走进来,无奈解释了一句:好好非说她在外面遇见一个哥哥。他有些自责把一对女儿养得格外天真,姐妹俩自小在象牙塔里细细娇养教育,独独缺了给她们上一堂关于防人之心的课。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 大街上随处看见一个长得像的人,难道你就管他叫哥哥吗? 端坐在桌前的小淑女善善帮姐姐说话,好好才不会撒谎。 就是,那哥哥的眼睛长得像大姑妈呢! 小孩儿一语惊住两个大人。 分卷(20) 好好,这话可不能乱说夫妻俩默契对望一眼又一致摇头,怀云姐和姐夫感情有多深他们是最清楚不过。 见父母仍不信,小姑娘急得直跺脚,真的真的!我一见就觉得哥哥一定是家里人。 段怀信蹲下身,平视小女儿的眼睛,声音认真,好好乖。告诉爸爸,那位哥哥和你姑妈有多像? 被自家爸爸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吓住,好好一呆又开始困惑。小女孩粉妆玉琢的小脸都皱到一起,歪头想了半天。 好像又不太像啦但是不管怎样,哥哥就是家人! 郑岸禾眉眼处遗传了段家基因,少年钟灵毓秀确又是独一份。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嗫嚅着说:像,又不像。哎呀,爸爸你都把好好绕晕了 善善噘起嘴,姐姐笨!要是我遇见的就好了,我一定能记住。 问不出来更多,话题只好不了了之,不过这怀疑的种子却是种下了。晚间,段怀信坐在书房里凝眉定神。 连橙端来宵夜,见状轻声笑话,还在想好好说的话呢? 不能因为童言无忌就不把好好的话当回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小丫头这样坚持一件事。 安静了一会儿,连橙迟疑开口:怀信,其实我在想会不会不是像姐,而是 不可能。段怀信一口否决,怎么可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怀瑾,况且他要真有了个儿子,也不会不顾他儿子的安全一直不回家吧。 哎,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好好善善真多出一个哥哥来,爸妈突然多出一个孙子,咱们家又添一新成员连橙连忙摇摇头,止住不着边际的想象,还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场景呢。 培训营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僻静城郊处,这里之前是京大老校区,现在用作建实验室以及办一些重要学术活动。校园红墙绿瓦,知识气息尤为浓厚。 岸岸,我送你进去。简绪停好车,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就极有分量的保温盒。 郑岸禾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嗯了一声。简绪不由低头轻笑,刚认识岸岸的时候,他还经常会对自己说不用这两个字。 走吧,先送你回住的地方。 夕阳瑰丽,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行李已经提前送过来,郑岸禾两手插兜,边走边感受这所历史气息厚重校园里的宁静。午后下过一场小雨,石子路有些湿漉,少年一走一滑。简绪跟在身后时刻注意怕人一不小心摔了。 两人刚走过一道拱形园门,身后传来呼喊声。 岸岸!许鹤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担心地拉过郑岸禾上下查看,你,你终于来了 嗯。阿鹤,没让你们担心吧。对啦,这位是我们同校高三的简绪学长,昨天晚上幸好偶遇学长,不然车子突然故障我身上又什么都没有,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来这呢。郑岸禾又向简绪介绍,学长,这是我的同学,许鹤。 许鹤这才望向站在岸岸身边的人,心情复杂,微微点头。他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岸岸,譬如,为什么这位学长不把你送回酒店千言万语也只能按捺在心底。 昨晚听完主办方负责人的发言,许鹤就迫不及待要回去。谁料在酒店门外的停车坪见到掉在地上熟悉的软枕,苍白言语表达不出他那一刻的忧心如焚。之后陈老师赶出来,告诉他岸岸是被好友接走,再详细问她就不回答了,只道岸岸很安全。 虽然信任陈老师,但见不到人,他总归是不放心。 那个好友就是简绪么,看样子岸岸和他很熟悉 两个身材同样颀长的人一左一右站在郑岸禾身边,都散发着一股冷意。简绪的冷是浸在骨子里的冷然,而许鹤是属于那种环境造就后天养成的沉闷。 黑暗吞没天边最后一道橘红色的光束,郑岸禾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此刻的三人行气氛有些怪异,忍不住开口说:学长,我都到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好。照顾好自己,周末我再来看你。说完,简绪把手中又沉又重的饭盒递给许鹤,麻烦许同学。 不麻烦。许鹤也不意外,随手接过。话里话外势必要争出个亲疏有别。 郑岸禾直看得目露迷惑,他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简绪转身离开。许鹤吁了口气,这才朝岸岸问道:休息够了吗?现在还头晕吗? 不晕了,在学长家睡得很好。 许鹤心梗,立刻闭嘴不再提昨晚的事。 京大老校区不缺屋舍空地,所以这次比赛培训也是按照队伍分配住处,每个学校都有单独一栋小二楼,环境清幽互不打扰。明亮的客厅内,陈雁虹正领着陈吉吉和夏兰整理明天要用的课程资料,见郑岸禾回来连忙都放下手中书本。 岸岸!你身体好些了吗?夏兰最先跑过去,陈吉吉紧跟其后,几人把郑岸禾团团围住,仔细端详。 郑岸禾走不动道,只好原地转了个圈,两手一摊笑道:都好啦,别担心。 没事就好。陈雁虹欣慰笑笑,你们都早点休息吧,还剩下一点琐碎的任务我来整理。 老师,我来吧。说着郑岸禾走到客厅的书桌前坐下,查看任务进度。他一留下,其余人更是唧唧歪歪不愿意走,非得一同留下来。 陈雁虹无奈,强制要求几人回房间休息,别忘了从明天开始你们要真正开始动脑子!尤其是你,郑岸禾。你的脑子不需要用来做这些简单的整理工作。 陈老师您去休息,我今天一点儿忙都没帮,而且我们人多很快就会梳理清楚。虽然只有一些归类工作,不过一个人来做至少也要到凌晨才能完成。 陈吉吉和夏兰也连忙帮腔劝人,这才天黑呢,不找点事儿做也太无聊。刚才陈雁虹在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多数时候只能沉默,好不容易岸岸来了陈老师您还是回房休息吧! 那好。不要贪玩,快点把事做完别熬夜。陈雁虹带过多少届学生,怎么会看不出这几个孩子不太想自己在这里?看看郑岸禾埋头桌前的认真模样,顿了顿还是顺着学生心意走了,看在他们还算关心自己的份上她不多计较。 陈雁虹一离开,四位少年人一瞬放开许多。 许鹤放下拎着的保温盒,郑岸禾拍拍一旁椅子示意他坐下,对了,还有神仙汤,一起喝!这是简绪学长煲的,抗疲劳还益智补脑呢。简绪上午在厨房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学长把松茸、海参好些食材一个个往锅里放。 夏兰上前揭开保温食盒,木耳海参汤色香一绝,侧边还细心地放有五个精致的小瓷碗和汤匙,陈吉吉连忙帮忙盛汤。 哇,岸岸你什么时候认识简绪学长了?他还给你煲汤? 郑岸禾偏过头想这个问题,无意识摸摸手中笔帽。他和同学或者室友都是日日相处才慢慢熟识起来,和简绪学长不知不觉几次接触,好像就很容易熟悉。 好好喝!简绪学长连厨艺也这么优秀吗! 浓郁鲜美的温汤入口回味无穷,连不贪口舌之欲的陈吉吉都多喝了两碗,只许鹤一人坚决不动筷。 海参我不能吃,过敏。 夏兰咬了一口木耳,啊,那太可惜了,这汤和我去八星皇宫酒店喝的味道差不离了。 许鹤默默计划,要不然等比赛结束去报个烹饪班吧 翌日,大赛培训课程正式开始,第一节 课就是教所有同学怎样正确使用教室设备。郑岸禾见到了唐谷老师,老先生拉着小少年的手,见他越发乖觉讨喜又聪慧异常,气得差点没忍住把自家外孙那事儿给抖落出来。 虽是老校区,但软硬件添置齐全,培训教室几乎相当于一个个小型数学实验室。名师、益友郑岸禾如鱼得水,短短几天就又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能参加这项培训的学生都是将来必有建树之人。 于是,许鹤醋了,夏兰更醋。 京大附中那位女生干嘛每天都来找你!我们和她又不是一个队的! 郑岸禾眼神可无辜,我也不知道。 夏兰泄了气,岸岸,第一天我们和陈老师来这里的时候就在门口遇到那些人,京大附中的学生特别狂妄,还笃定没人是对手,他们一定会拿金奖呢。 下次她再来,你就杀杀她们的威风! 郑岸禾欲言又止,还是点头答应。他没告诉夏兰,自己从没见过那位女同学趾高气扬的样子,她每次来请教自己问题时态度极是谦虚。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 昏暗的房间,常人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一动不动,暗忖小孩怎么还不给他打电话? 要不去查一查他不行不行,一看就是清白人家的干净小孩,他要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对付肯定行不通。万一真惹他烦了,还怎么进行自己的下一步游说计划。 电话铃声响起,常人一个激灵,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不是私人手机 喂? 现在来景庭,小爷有话问你。那头的人说完,不等回答便把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常人站在景庭一包厢门口深深吐口气,掩去所有不该有的幼稚心思,叩门推入。 包厢内,茶香袅袅,禅满屋意。 师望月盘坐在软毯上,闻香煮茶,气质恬淡优雅。听见脚步声,把刚斟好的一杯茶推到常人面前,帮我品品味。 常人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师望月一遍遍重复着煮茶的步骤,偏自己不喝。 这两天遇见什么人了? 遇见过很多人。常人竭力稳住声调,不敢暴露心里不安。他要捂好自己的小神仙,等着文家倒,等他全身而退。 不说?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昨晚出了点小意外,或许你们现在可以在这里见面。 常人啪嗒脑子一根弦断了,顿了半天才开口解释: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孩儿,但我就是见他长挺好看的,无聊逗一逗 常人。师望月停下手中动作,把冲烫好的杯盏随意丢在一边,笑容闲雅,你真该照一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 你对那小孩存着的心思,比你从这趟浑水里全身而退这个白日梦还要难上千倍、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常人什么心思呢?其实他想做岸岸的爸爸。(真的) 为什么想做爸爸呢?(因为无法生育。提前透露一下) 第28章 嗜睡 天空晴好,初夏阳光暖洋洋。郑岸禾整理好公理证明数据,专注劲一卸,疲惫齐齐涌来,恰逢午后又开始犯困,整个人往椅子后一靠。不知道为什么,生病次数越来越少,身体却变得嗜睡很多。窗外微风吹过,浅色窗帘轻轻摇曳,教室一角宁静而美好。 桌上的手机铃声打破平静,郑岸禾睁了睁眼睛,拿起接通。 喂,小宝。 妈? 郑知菲语带笑意,小宝在那里好不好?饭有没有好好吃呀? 在这边都很好。一日三餐专人送餐,吃得好睡得好,并且人不多,每天的学习状态比在云市更自在悠然。 那妈妈就放心了。小宝,我跟你杨叔杨爸爸准备等你暑假比完赛带你去玩,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郑岸禾这么多年因为身体原因,打小就没去哪儿旅游过。窝在良间镇十几年,近一年身体才慢慢变得健康起来,郑妈妈想多找找机会带儿子出去玩一玩。 妈妈,你和杨爸该不会是要度蜜月吧?我就不去了。 就是要带你去玩啊,不然也不会有什么旅行 阳光流连在少年眼睫,郑岸禾伸手微微挡住眯起眼睛,你们去就好呀,哪有蜜月旅行还带小电灯泡的呀。 瞎说什么呢你这小孩,才不是蜜月要不是想着你妈妈就想和你一起去玩不行吗?再说,还有小陶呢,你就把杨巢当个替你拿东西的跟班就好。 妈 那就这么说好了,有想去的地方打电话跟我说,我好早做准备。 郑岸禾来不及再说什么,郑知菲已经挂断电话。哎杨爸爸那样沉闷寡言,就算就心里不喜也不会说出来惹妈妈烦,还是找个机会和妈妈说清楚吧 其实郑岸禾这点倒想错了,杨巢并没有什么不喜,他照顾母子俩早习惯了,哪怕郑知菲要和他远游,他也不会放心岸岸一个人留在家里。 精气神回来了些,郑岸禾拿起桌上的笔准备再看会儿书,窗外却走过来一人。 学长? 说好周末要来看你。简绪站在窗外和他说话,没有进教室。这间相当于小实验室的课室,是有进出权限的,唐谷只给了郑岸禾一个人。 岸岸,一周至少要休息一天。简绪已经在不远处等了郑岸禾很久,直到见他从电脑前抬起头才走近。 那学长等我一分钟。郑岸禾想到什么,立即锁好资料,关闭电脑,认证身份出了教室。 想去哪里?我家?简绪弯腰询问,动作无比自然接过郑岸禾手里的书包拿着,想去哪都没关系,陈老师那里不用担心。 郑岸禾微低头,耳根都晕起粉色,他确实想去学长家,不过是想能不能再遇见那个小姑娘 走吧。简绪笑了笑,很清楚地了解自己其实对岸岸没什么吸引力。 郑岸禾点点头,步履欢快昭示着他心情很好。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校外还有另一个人等在那里,一见到郑岸禾便扬起手朝他喊。听见呼喊声,郑岸禾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分卷(21) 岸岸。段遇停在车边,说好的等你来京城我招待你啊,怎么就不给哥打电话呢? 段遇哥,你住这附近? 段遇抹了把脸,深觉脸上皮肤大概都被风吹皱了。简绪在里面等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等了多久。毕竟简绪曾经在里面待过,有这里的通行证,而他没有 等你呢,听你学长说你来了。 简绪并没有透露过岸岸来京城的消息,听到这话也没反应,表情一如既往冷然,只在看向郑岸禾时稍稍回暖。 两个人,两辆车,郑岸禾犯了难 简绪摸了摸岸岸的头发,对段遇问道:你的小表妹会去你家吗? 我表妹?段遇愣住,善善今天晚上应该会来,她周末来我这吃饭 岸岸喜欢你表妹。 郑岸禾也睁圆眼睛对上段遇,满怀期待软软道:对呀,段遇哥。你家表妹好可爱,我好喜欢她。 郑岸禾不常卖乖,一旦特意表现出乖巧,对方一般很难招架住。段遇莫名心一软,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眼神?他不能。 简绪见状便打了电话叫人把自己的车开走,我和岸岸一起去。 因为家里有两个小妹妹会经常来玩,段遇家的客厅全铺上一层厚厚的软毯,桌边桌角也都是防磕碰。生怕岸岸无聊,到家后段遇就搬来自家小表妹经常玩的一整箱玩具,看得郑岸禾一脸无奈,他五岁开始就不玩这些消遣时间的儿童玩具了。 简绪,你去接善善,我舅妈也认识你。岸岸还没尝过我的厨艺呢。段遇围上围裙进了厨房,跟简绪说过接人地址后就忙活去了。段怀云育子严厉,他的自理能力自小就培养出来,段家少爷自己进厨房算不得什么。 简绪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郑岸禾,眼神温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出去给你买回来。 郑岸禾弯着嘴角笑得很开心,摇摇头便坐在诺大的软毯上拿出乐高拼起来。 岸岸,别玩睡着了,我一会就回来。 好。郑岸禾抬起头和简绪招手告别,手上动作不停。他头脑清楚,眼光敏锐,用不着说明书很快就摸索出其中名堂,拼得极快。 也没什么好玩的嘛,小妹妹怎么还不来呀郑岸禾思绪渐渐跑远,妈妈以后会不会也生出一个这样可爱的小妹妹呢?想着想着,困意无可抑制上涌。简绪的话语还在耳边,但身体不由意识,中午他就没有休息。 累,怎么突然这样累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只想打个盹儿的郑岸禾靠在沙发上就这么睡着了。 段遇在厨房,全然没有注意到客厅的情况。 当简绪带着段善善回来时,迈过玄关就看到沙发边睡得正沉的小禾苗。心中一紧,赶紧快步走过去。 郑岸禾右手还攥着一块乐高积木,头枕着左手,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脑袋半埋进沙发里,发旋可爱显出几分幼嫩稚气。 段善善好奇跟过去,段遇听到声音,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你们回来了?善善! 小姑娘这次没有甜甜地叫阿遇哥哥,她的视线全被那个正在睡觉的哥哥吸引过去。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一定就是好好说的哥哥! 简绪双手小心揽过人,岸岸脸颊有微红的压痕,看样子已经睡了不短时间。摸了摸额头,肌肤温度是正常的,但衣服上都沾染了冷意。 睡着的郑岸禾被人翻身,不舒服地皱皱眉,只穿着袜子的脚无意识踢过去,正踹进简绪心口,力道不大,却踢得简绪心窝一酥,伸手轻轻握住冰凉的脚想替他暖一暖。 怎么睡着了,是我不好段遇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语气懊悔。他也清楚岸岸的体质,这样一睡八成会生病。 简绪眼神冷冽,不该把岸岸交给旁人。他没说什么,但心有不虞,暗忖往后关于岸岸的事,绝不会再假他人之手。 岸岸低低轻唤了两声,郑岸禾还是醒不过来。 他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但简绪清楚了解他的作息,这个时节岸岸不应该这么嗜睡。无奈把人抱到卧室让他继续睡,到底不放心,打了电话叫来医生。 期待已久的一顿晚餐化作泡影,段遇坐在餐厅没滋没味地吃着一桌子精致菜肴,懊恼不已。 段善善捧着自己的小碗,胡乱扒两口就放下勺子,阿遇哥哥,我吃好了! 再多吃点,你吃太少了。 阿遇哥哥,我想去卧室看那个生病的哥哥。 段遇叹息,重新抱起小女孩,哄着她多吃几口,你也知道哥哥生病了,所以呢善善别去打扰他知道吗? 我不会出声,我会很小心。善善抓着段遇的袖子撒娇,善善想去嘛~ 吃好饭,只许去看一眼。待会就打电话让你妈妈来接你回家。 段善善一听急了,连忙抓起小勺子自己往嘴里乖乖送饭。吃过饭,段遇牵着小姑娘的手去看郑岸禾,一向乖巧可人的小淑女却赖皮了,撑着小下巴赖在郑岸禾的床边不肯走。 简绪眼底划过深意,段家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岸岸?岸岸好像也很亲近他们。是巧合还是有其他原因 段遇眼神示意简绪,把人一拉出房间就急急问,刚才医生怎么说?好好的睡觉就睡觉,为什么怎么喊也喊不醒? 不清楚。简绪闭了闭眼,想起刚才抱岸岸到房间休息的情景。他单手掀开被子,只一刻没支撑岸岸的脑袋就软软往下倒,无力搭在他手臂上,那样子好像是昏迷而不是睡觉。 医生来过也看不出问题,再三确保他只是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深很沉。只留下清心宁神的药,简绪喂岸岸喝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唉是我的错,竟然把岸岸写得这样病弱,但真的不忍心写岸岸感到病痛的时候。那还能怎么办呢,只好让他睡觉啦。 第29章 认出 药效一过,郑岸禾缓缓转醒。睡前记忆回笼,奈何没力气起身,只得仰躺着单手抚上额头,他一睡不醒的毛病好像变严重了 哥哥哥哥,你醒啦? 郑岸禾闻声偏头望去,神色意外,小妹妹来了?他还是第一次醒来时,身边陪着的是比自己还小的小朋友。 温热的小手贴上额头,小姑娘奶声奶气,哥哥身体好些了吗? 善善再说话,郑岸禾觉察出几分不对。她是不对,她不是那天的小女孩。手臂撑住床竭力坐起身,看了会儿小孩,岸岸才轻声开口:你好呀。 哥哥!你知道我不是好好嘛? 好好?郑岸禾莞尔,笑容软和,启唇柔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段善善。 好好、善善。真好听的名字。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段善善摊开肉乎乎的右手,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眼神发亮。 郑岸禾笑了笑,伸出如玉的手指在善善手心一笔一划轻轻写下三个字。 郑、岸、禾。哥哥的名字也很好听! 一大一小说得正开心,简绪和段遇敲门进来。 善善,不是说好别打扰哥哥休息?段遇以为小姑娘吵醒了岸岸,连忙抱起她远离床沿,待会就送你回家,别耍赖不走。 小姑娘鼓鼓嘴巴,视线还往床边卧着的人身上瞄。 段遇哥,是我自己醒的,善善没有打扰我。 段遇见他脸色苍白,声音也很虚弱,无比自责没把人照顾好。岸岸,你安心休息,我先送妹妹回家,等会儿再来看你。段遇抱着不情不愿的小孩儿走了,房间重新安静下来。简绪这才走近曲腿半蹲下,岸岸,睡好了吗? 郑岸禾诚实摇摇头,他还很累,身体没力气,也提不起精神。没睡好。委委屈屈的声音有些娇气。 乖,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简绪抬手拢了拢贴在岸岸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轻声哄道:不然会饿醒。 好。郑岸禾眼眸微垂,胡乱想东想西,努力不让脑子停止运转陷入空白。 简绪回厨房把不久前特意做的清淡温粥热了下,前后不过几分钟,再端来房间时,床上的人竟又无声无息地睡着了,被子鼓起一团。 脚步一瞬停滞,心也猛地揪紧,简绪停在门边,手指紧紧扣住金属餐盘,眼底压抑的情绪深不见底。放下餐碗慢慢走近,扶着人躺好,掖了掖被子。 岸岸,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另一边,段家管家接到小小姐之后,抱着人回了家。平常到点就困的小孩今天格外兴奋,洗漱完之后哒哒哒跑进了大书房。 爸爸!妈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好好呢? 段怀信和连橙正在书房各做各的工作,对视一眼笑道:好好在爷爷奶奶家,今晚不回来了哦。 闻言,善善扬起的嘴角瘪了下去,肉眼可见的失落,啊我最想和姐姐分享了,善善也见到哥哥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夫妻俩俱是一惊,哪位哥哥? 就是好好说的是家人的哥哥呀,我也认出他了!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段怀信连忙站起身,拉过小女儿的手臂,善善,你今天不是去阿遇家了吗? 段善善:就是在阿遇哥哥家里见到的哥哥呀~小哥哥是阿遇哥哥的朋友哟。 两位大人一致傻眼,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如果好好善善两个小孩子都能这样斩钉截铁,段遇一个成年人没道理看不出来。而且,他们还是朋友? 善善,你觉得那位哥哥怎么样?像我们家里的谁吗? 有一点,但也没有很像啦,因为哥哥最好看。不过好好说的是对的,哥哥一定是家里人,他知道我和好好不是一个人呀。 姐妹俩段好好闹腾些,更爱开玩笑和恶作剧。但段善善从小喜静,也学不会说谎。 连橙不由愕然,善善你保证没有说破,那位陌生哥哥真能认出你们? 真的噢。 难不成怀云姐不对啊,这更不可能!两个女儿的童言稚语简直把夫妇俩搞得一团乱麻,整不清的头绪剪不断,理还乱。 最后,段怀信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去找段遇问清楚情况。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夜,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司机也没叫,自己开车到了段遇住的地方,一下车,轻车熟路往一幢洋楼处走。忽得脚步一顿,他停在别墅前的花圃外。 安静的清晨里,白玉兰盛放挂满树枝,清丽芳香。树下站着的人背影清瘦俊秀,立如芝兰玉树。 段怀信绕过白色栅栏,慢慢走近,忍不住出声,你 听见动静,郑岸禾下意识回头。少年俊秀无双的眉眼清晰印入眼帘清脆一声响,把玩的玉扳指从段怀信手中滑落,正好摔在花坛边的大理石上,霹雳乓啷碎了满地。 你,你 屋内二人听见声响,匆匆从跑出来。 郑岸禾神色懵懂,段怀信一幅被雷劈的样子怔在原地。 简绪眉目一凝,眼神晦暗不明,礼仪周到地对长辈问好示意,然后走到岸岸身边,握住他有些凉的手,岸岸,去吃早餐。不管段家和他的岸岸有什么渊源,有他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岸岸半分。 段遇一见眼下这情况差不多明白了,心道二舅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忙不迭推岸岸进屋,又连忙解释说:二舅,你是不是误会了。岸岸他不是 段怀信足足愣了好几分钟,终于回过神,努力平复心中海浪滔天般的震惊。他第一次用怀疑智商问题的眼神看自家外甥,连十岁小孩都能看清的事,他怎么能傻到今天。 舅,你想岔了,岸岸真不是! 他叫什么名字? 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岸岸姓郑。人家有亲人,我确定,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 郑?确实应该姓郑。段怀信深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和家里人说? 原本是想保护他,打算再过不久就说着说着,段遇觉察出问题来,舅?你不信? 我信你个鬼!段遇!你!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段怀信无法不失态,吼完一句又怕被屋里人听到,拽过外甥继续训斥,连是不是自家人你都认不出来?好好善善都比你强!就算他不记得段怀瑾的样子,也不应该迟钝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好好偶然间遇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认出那个孩子。 段遇被骂懵,错愕不已,一时失声不知该说什么。 还保护?你保护个屁!段家护不住他? 隐隐约约猜到真相,但又不敢相信,段遇语气慌乱,不可能啊舅 别叫我舅,你还有个小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段遇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震惊、愕然、难以置信怎么会是这样?居然会是这样?心情五味杂陈的舅甥俩齐齐在外平静了半天。 郑岸禾坐在客厅,不时向外望去。那人是谁?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连同勾起他对一个人的怀念,越想心越乱,额头上也浮起一层冷汗。 早上起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休息好了,现在却一阵晕晕沉沉,冷意让郑岸禾不自觉抱膝蜷缩,趁还算清醒他拿起手机发了条邮件,把之前团队任务自己做好的那部分成果发给陈老师。按下发送键的同时,郑知菲的短信刚好进来。打开,全是她精心挑选的各地旅游风景照,郑岸禾低头认真一张一张翻看,忽然间从未有过的无力和脆弱感涌入心底,手机也拿不住自掌心滑落。 简绪时刻关注着人,见有不对立即放下手中热牛奶,疾步走到沙发边,大手一接触到岸岸手臂,霎时慌了神,好烫。 郑岸禾眼尾嫣红,视线模糊起来,真是烧糊涂了以为抱着自己的人是良柏喻,眼睑阖上之前泣声叫了一句: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意识就陷入黑暗,脑袋软绵绵栽倒在简绪肩窝上。 分卷(22) 简绪惊得心神欲裂,一手抱起人一边急喊,岸岸?醒醒! 院外花圃旁,段怀信刚想开口问问段遇关于那孩子,就被屋子里的惊呼声打断心绪。几人兵荒马乱地把郑岸禾送进医院。急用好几次药物降温,情况才终于稳定下来。 病房外,段怀信静静听完医生描述郑岸禾的身体状况,深深叹息一声。想起方才前一刻还世无双的少年下一秒就躺在病床上的消瘦孱弱模样,不忍酸楚漫过心间。 你在这里照顾好他。嘱咐完段遇,压下心中担忧,段怀信心神疲惫驱车赶往老宅。 作者有话要说: 会好的。 第30章 段家 郑岸禾这么一病,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将将靠着输营养液勉强维持身体机能运转。简绪帮他请了假,又把自己所有的工作都挪到医院里来做,一步也不敢离。 这一病惊动得远远不止简绪一人。 段家此时正处在惊涛骇浪之中,仿佛被一枚惊天炸雷砸到,所有人都被炸得手足无措、眼冒金星。饶是段老太太修养身心多年,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遭不住这天大的惊人消息。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段老爷子急躁地来回踱步,不住摇头叹气。姐弟三人中,先前他对段怀瑾最是寄予厚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横生之后那小子越发离经叛道,现在竟还弄出这档子事,连有了个儿子都不知道。 怀信,你真没看错? 段怀信轻轻摇头,这种事他怎么也不会乱说。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怀瑾怕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吧,不然也不会 怀瑾知不知道我也不在意。为了他,我已经操心够多了。段老太太却忍不住对天上掉下的宝贝金孙忧心忡忡,只是,那孩子怎么样?怀信,你刚刚说他生病住院?那他要不要紧? 医生说是娘胎里带来的虚弱,怕是不好治。 老人家被这话吓得身体一晃,喝道:作孽!他在哪个医院?我要去见那孩子。 医院里,退烧后醒过来的郑岸禾正低头喝粥,嘴巴里淡的没味道,但也无法,医生叮嘱只能吃这些流食。 简绪在一旁细细照顾,绝口不提他这两日的心急如焚和坐卧不宁,开玩笑般轻松道:岸岸再不醒,我就瞒不住你妈妈了。那天岸岸昏迷之前喊了一声哥哥,简绪知道那不是在叫自己。他是想家人了吧,岸岸一向如此,自己有心事也不会多提,就算体弱多病也远比许多同龄人优秀,身上处变不惊的淡然气质会让人常常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而已。 攥住勺柄的手停住,郑岸禾抬头,低低呢喃了一句谢谢,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学长不想听谢谢,他却想说,第一次来这远离亲人的异乡,是学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都要自己扛的性子,只是同样爱护顾虑亲人。要是妈妈知道他生病了,一定会不顾一切来这里,京市确实太远,小陶哥又正在关键时期 思绪止住,郑岸禾不再多想,说完又低头继续吃东西。 小禾苗因为生病,自然多了些娇憨的柔弱感,像个精致琉璃人一般需要别人细心呵护才行。他看起来哪里都是软的,说话的嗓音软,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软,水汪汪的眼神更软。 他什么都不用做,简绪只要这样看着,心就能化成一滩春水。这幅姿态太乖太干净,被珍宝吸引的不止他一个人,简绪又想起之前在酒店外意欲劫持岸岸的黑衣人,似乎和文家有点关系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护不住他安然无恙。 郑岸禾病情还不稳定,需要住院再观察几天,所以培训营里的课程,暂时一律利用网络远程学习。他的进度本就超出一般人大半,况且对岸岸来说,嫌什么麻烦也不会嫌学习麻烦,不需要课堂同步传声,每天陈雁虹会发来课件和课程录音,在医院静心自学就能完成任务。 连专门负责郑岸禾病情的医生都知道这小孩学习任务重,一般除去固定检查外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不过,这间堪比酒店套房的高级病房外,却总是格外热闹。若非墙面隔音效果极好,郑岸禾早该发现外面的人来人往。 简绪忍了好几天,这天还是叫住流连在走廊外的段遇,淡淡开口问道:段遇,那些来看岸岸的人到底是谁? 认回郑岸禾是迟早的事,段遇本就没打算瞒简绪,以简绪对岸不,对他家宝贝弟弟这股护犊子劲,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伤害弟弟。但现在还不适合戳破,短时间内联系不到小舅段怀瑾,也不敢贸贸然去岸岸家里去说什么,他只能含蓄回答:是家人。 现在他外公外婆、他爸妈、二舅二舅妈一大家子人全都对岸岸好奇得不得了,每天都变着法儿要拐来医院来想看他。 幸好,他爸妈和舅舅舅妈还稍稍理智些,只是炸了好几次厨房说要给小侄儿煲养生汤。两位老人家却成天念叨着想见孙子,明明都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花甲之年,见过段遇给的岸岸照片之后,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段老太太一瞬竟流泪了,哭着哽咽说这就是她的宝贝孙子。 还是段遇千拦万拦,才堪堪止住他们直接跑来见人的冲动。自此,老太太佛经也不念了,早起就抱着几张相片缓解思念和慈爱之情。 话语模棱两可,简绪却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其实早有猜测,他并不意外,岸岸只是岸岸,无关乎是不是段家人,他永远是他自己。 不要吓到他。丢下一句话,简绪转身离开。 段遇吁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敲敲病房门。 岸岸,今天好些了吗? 郑岸禾抬起头,看了眼手中的书记下页码后合上,又扬起嘴角拿起床边的礼盒,段遇哥,这是给好好和善善的礼物。 段遇立刻就明白岸岸是什么心思,摸摸他的头发叹道:傻。你住的这家医院其实是段家产业,不用付钱知道吗?而且而且你是名正言顺的段家小少爷,我的亲弟弟。而且,本来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郑岸禾眨眨眼睛,半真诚半装傻,段遇哥,我是真喜欢两个小妹妹。 满是无奈的段遇接过闪亮亮的礼盒,包装内敛却很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傻不傻,用了自己的压岁钱吗? 赚钱而已,不难。说这句话时,郑岸禾有些脸红红。上课间隙,他随手在网上接了个翻译活,一天做完劳务费也很快到账。 你叫我一声哥,还跟我见外?段遇用了极大自制力才没有说真话。他不能崩,他一崩家里那几位就更绷不住了。 郑岸禾摇摇头,轻笑,就是不见外,所以才要买礼物呀。 当晚,段遇拿着礼物回段家时,加一起都已经好几百岁的大人们差点没忍住跟十岁小女娃抢玩具。因为郑岸禾的事,一家人最近都住回了老宅。 这是岸岸用自己赚的钱买的礼物,他喜欢好好善善。 段老太太一听,心疼得不行,我的宝贝孙儿才十六岁呢!又上学又生病的,怎么还让他自己赚钱!越说越愤懑,最后怨气全都发泄在了段怀瑾身上,要不是这个不孝子,岸岸也不至于受这份苦! 远在千里之外的不孝子耳根发热,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嫌什么麻烦也不会嫌学习(我什么时候能有这觉悟啊 第31章 长胖 短短几日功夫,酸甜苦辣的滋味尽数尝了个遍。段家忙着安排专家名医、忙着打听调查良间镇,忙着和郑岸禾制造偶遇 郑岸禾却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静静伏案学习,学累了就去户外散会儿步,再回来吃完病人餐就洗漱休息。除了是待在医院环境里,倒过着与平常无二的生活。之前生病时恋家的负面情绪也都默默消化完,重回悠然自在的状态。 学长,我还不能出院吗? 立夏已过,天气渐热起来,外面绿意更盛,郑岸禾站在重重绿荫下,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他分明能感受到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为什么医生总不提要出院的事呢? 简绪侧身细心地替他挡住风,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上次烧得太厉害,怕你留下病根,必须完全恢复才放心。医生还没找到根本病因,不敢大意,只得让人暂时这样住在医院。回了培训营万一病情又反复,那里地处城郊不好及时医治。 其实原本没多大所谓,但现在简绪却越发庆幸,庆幸岸岸是段家人。 简绪自小对周边环境敏感,岸岸不常出病房,但他最近却一直出入照顾着人,能隐隐察觉到,负责郑岸禾病情起居的护工、保卫、医生专家全都高了不止一个级别。明面上能看见的、暗地里看不见的,都在时刻保护郑岸禾。 即使不存在段家,岸岸将来也定会万众瞩目,可有了段家,就有了更好可以保护他的力量,段姓祖祖辈辈积攒起的福荫底蕴是简绪目前还达不到的强大。 住在医院也是一样,岸岸,我会陪着你。 郑岸禾轻轻点头,不是听不出话中漏洞,只是不想再多问。他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垂目盯着自己的手腕,好奇量了量。 好像他是不是,变胖了?原本细白的手腕多了一圈肉嘟嘟的软肉,郑岸禾不禁新奇,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真的哎 平日里穿着的都是宽松的病服,还感觉不到。他从小就瘦,怎么喂都喂不胖。这次生病,竟然变胖了,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学长快看看,我长胖了吗?郑岸禾站到简绪面前,正对着仰头看他。睫毛一扇一扇,神情乖巧得不行,双手并拢垂放在两侧,再给他戴上个红领巾就是个十足的稚气小学生。 不胖,还是很瘦。简绪用手梳了一下少年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心下涩然。是药三分毒,岸岸这次退烧是强行压下去,用药过多导致的异常增重。万幸医生特意说过,尚在可控范围内,也没有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只要不再生病,等体内激素调和之后他就会瘦回来。 哦~那还是变肥了呀。郑岸禾看学长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真的长胖了,他该不会等出院时就变成个小胖子吧! 岸岸的想法写在脸上,简绪又心疼又不由失笑,你这样的体重还算胖?不要胡思乱想。岸岸本来就很瘦,虽然稍微胖了点,看起来也还是瘦。他巴不得他能多长点肉,更健康。 在室外待了一会儿,日光逐渐变得刺眼,简绪看着时间便送郑岸禾回病房。照顾人吃下午餐,又等到岸岸睡着之后才轻手轻脚离开。 香喷喷的午睡醒来,郑岸禾一切都好,就是在床上躺得尾椎骨都酸疼了,按医嘱要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医院周围已经被段家肃清一遍,本就不是外人可以随意出入的私立医院,何况是高端vip病房,环境很是清幽安静。 护士姐姐贴心地拿来一张软毯,垫在微凉的长椅上。安静的走廊间,郑岸禾坐在过道尽头的靠椅上,手中捧起一本书专注看着,面前是一扇打不开的玻璃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繁花似锦,生机盎然。 数楼之隔,师望星看望完父亲正心烦意乱,神思不属间没有坐电梯,自楼梯间徒步走下来。脑海中都是方才医生说的话,反常地不想回家,只胡乱游荡着,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隔着几尺距离,不确定有没有认错人。边走近边出声喊道:郑岸禾? 直到走到面前,才看清确实是他。像是及其意外能在这里见到他,师望星睁大眼睛,真的是你?又见他穿着病服,不由关心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生病了? 乍一见到些许陌生面孔,郑岸禾愣了一秒,才在记忆里搜索出眼前人的名字。 师望星同学。 少年姿态平和,仿佛自带能安定人心的气质。师望星不知不觉从烦闷的心绪中挣脱出了个口子,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以为你早忘了我是谁呢。 郑岸禾别开目光,很多时候不是他想记得,只是惊人的记忆力让他很难不过目不忘。 你怎么来京城了? 参加比赛,发烧了。 师望星仿佛没听出郑岸禾话里的疏离之意,或许他听出来了,却装作不知道,依然态度热络,笑了一下便在长椅边上坐下。 郑岸禾瞥了眼身旁人,没说话,继续低头看书。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接近自家金贵小少爷,暗中那些个保镖差点没忍住现身。 沉默了一会儿,师望星自顾自开口,我是来看我爸爸的。 病服少年翻动书页的手停顿一刹,垂眸羽睫微颤。 我爸爸是植物人,已经躺在医院好几年了。今天医生说再不醒就可能永远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师望星抬起头,眼神往四周看。京城,段家产业链无处不有,医疗当然也有涉及,比不上公立医院遍布各地,但他们依然拥有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和资源。 师屹车祸之后,文家女婿却被送来了段家医院。文心姝以段家在医学方面的尊崇地位为借口,堵住悠悠众口,大言不惭说自己丈夫躺在这里,段家必须要照顾好他。万一师屹出了什么闪失,她绝对要讨个说法,自己却从没来探望过一次。 其实这样自大狂妄的言行,段家根本不予理睬,跳梁小丑而已,接受师屹并且给他最好的照顾并不是因为好相与,也只是出于职业道德罢了。古老世家之所以能经久不息,或许就是有这未曾泯灭过的良心在为其照路。 自小,文心姝就向他灌输,除了文家,京中其余世家都是居心叵测罪大恶极的对手,必须要扳倒想到这里,师望星苦笑了下。可不可笑,他居然在敌人的地盘,才能自在些,才能在家中□□的压迫下喘口气。 祝你爸爸早日康复。 干净清澈的声音,将师望星从晦暗的记忆里拉出。转过头,郑岸禾对他笑了笑这双眼睛他记得,溪水澄澈见底般的纯粹,让他无法不心生羡慕和向往。在云市一中那段时间就是他最自由明亮的一段时光。 谢谢。你知不知道,你还是这么 嗯?郑岸禾歪头不解,不是在说他爸爸吗? 师望星微哂,轻轻抬手比划了一下笑脸,克制住想要朝少年粉白如软糯面团似的脸颊上戳去,你,酒窝里有酒。 那你醉了吗? 分卷(23) 郑岸禾只是随口一答,完全无意撩人,师望星还是被反撩了一把,面红耳赤佯咳几声,赶紧把这话题快速绕过去。 两人坐一块聊了会儿天,虽然大多时候是师望星在说。日渐西落,再留恋不舍,也到了必须要离开的时候,今天他已经在医院待了太多时间。 我要走了,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还有,你看起来,胖了要争取再胖点。说完这句话,师望星就站起身告别离开。 郑岸禾无语半晌,默默捏了捏自己的脸。怎么仅有几面之缘的同学,也能看出他胖了 第32章 病因 当晚,郑岸禾拍下人生中第一张自拍照,发送到家庭群,还特意用手抵住脸颊,好显示出自己的肉乎乎。相片一经发送,成功点燃原本冷清的良间集,一众亲友团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同是小孩儿的良辰美景就只能惊呼已萌晕。 郑岸禾原本是很俊秀的长相,这样一胖却添了份莫名稚气,怼脸照放大了他的可爱貌美,特意摆出的姿势显得他更奶呼呼,让人恨不得穿过屏幕去呼噜呼噜毛。 而后震惊尖叫起来的是黎小云,她疯狂摇晃身边的良知君,知君知君!快看快看,天哪!岸岸是不是长肉了! 良知君停下手中的活,伸过头看自家小外甥的照片,下意识皱皱眉。没有人比良间镇的亲人们更了解岸岸,虽然这样还远算不上胖,但较之从前,确实肉眼可见的胖了。 到底是大人,良知君第一时间是感到疑惑,岸岸怎么无缘无故会胖?虽然狐疑一瞬,但也没有多担忧,毕竟小孩的身体越来越好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然而另一边的亲妈郑知菲眼里却容不得一粒沙子,没参与热闹不已的群聊,看过照片后更是一声不吭,惹得杨巢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静静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 你看小宝。 杨巢接过手机,低头看了半晌,言简意赅道:胖了。 郑知菲:没其他想说的了? 可爱。 郑知菲挫败地低下头,又说:以小宝的体质,才去那里多久,怎么会胖?他是不是又生病了?不得不承认,这可能就是血浓于水的牵绊敏锐。 岸岸以前生完病,都会变得更瘦。言下之意是应该没有生病,杨巢想安慰她不要担心。 郑知菲怎么会不知道,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这几天一直没由来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每次打电话过去联系,儿子确实没事,好好的在学习。 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真的不放心。郑知菲叹口气,语气放缓,呆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大惊小怪? 杨巢摇摇头,牵起现在已经是自己妻子的手,我们一起去见岸岸,去京城。他了解她的心事,这一生永远都会无条件支持和追随。 郑知菲鼻酸眼热,声音里带着娇嗔哭腔,你怎么这么好呀 小心翼翼帮妻子擦掉眼泪,杨巢笑,打电话给岸岸吧。 好。 郑岸禾接到电话的时候,医生正帮他做完晚间例行检查。 医生叔叔,我应该能出院了。是吗?半靠在病床上,询问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老医生收回听诊器,并不为这小孩的聪慧感到惊异,明天。 真的吗?少年眼睛霎时亮起。 真的。医生提笔写下检查记录。唉,真是个孩子啊,平日里再不显,其实心底还是不乐意住院。也是,纵然环境再好,谁又愿意长期住在医院里呢。 得了医生的保证,郑岸禾毫无犹豫就应下了自家母亲要来京城的提议。毕竟郑妈妈用的说辞是:和杨巢来游玩,只是顺便来看他一眼 老医生忙得很,除了要给病人治病,工作结束之后还得再和病人家属沟通联系。虽然这家属也就是他的雇主。被司机恭敬地请上车,准时把人送到段家主宅。 数天观察下来,这小少爷以前的病例也全都看过,病例库里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郑岸禾的病,说病其实不是病,但就容易得病。想让他身体健康起来,研究病理学还不如去钻研营养学。因为他的体质就是天生的,已经没办法改变。 先天不足之症,前十几年的治疗已经足够有效。老医生实话实说,就算让他自己来,也不敢保证小少爷的状况就能比现在更好。 段老太太百感交集,心情又酸又涩,叹道:看来,那边一家人把他照顾的很好。没有万贯家产,没有权势地位,却付出了所有她们能付出的。 可不是越来越好吗?为什么岸岸又变得嗜睡,生起病来还那么凶险? 老医生喝了杯茶,继续说:苦熬啊,这是伤了底子了。做药罐子这么多年,哪能不留下点后遗症。 不管是嗜睡还是头晕乏力,甚至是发烧,这些都是身体自动调节不适的信号,就是要他多休息,一定不能劳累。 其实就是因为体质变好了,现在已经不需要用什么激烈的手段方式来治疗。身体的免疫机制却还没反应过来,典型的免疫反应过度,这才容易引起急性炎症,导致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发热。 另外,住院也会影响到小少爷的心情,并不利于他身体好转。老医生不轻不重地就把在座几位大佬给批评了。要不是段家想着能再多看岸岸几眼,他也不需要反复确认,以至于那孩子在医院拖上这么久。 两位老人家也愧疚低头,虚心接受教育。尤其是段老爷子,无比听话地乖乖点头,老医生竭力稳住表情,才不至于惊吓到失态。为段家做事这么久,没想到临退休了还能见到这位雷厉风行前掌权人的另一面 一定要熬过机体反应的适应期,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这样体虚。这段时间一点磕磕碰碰都不能有,可再不能像之前那样,让病人在外面睡着受凉。 可以请专人护工照顾,但不要再在医院了。 段家一屋子男女老少,像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一样团团围住医生,细心记住他说的每一句叮嘱,不时赞同点点头。 一壶名贵茶水喝完,该说的也都已经说清楚。老医生被管家送出段家大门的时候,夜风一吹,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汗湿 屋内,段老太太打发了闲杂人等,独自一人回房思念孙子去了。她今天喝了一肚子酸水,岸岸会主动和那边的家人发照片甚至撒娇,而他们却只能在暗地里偷偷关注他。 段怀信夫妻俩也先回房间去哄睡女儿,其余人还留在大厅,段遇顺便提了一嘴师望星的事。 师屹的儿子? 嗯,他之前在云市一中和岸岸是同学。 段怀云摆摆手,不甚在意,只要不是那个师望月就行。 老爷子背手而立,面色浮起一层薄怒,怀瑾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 就是他有天大的事,一旦联系上了这次也必须给我把人逮回来! 此时,某热带国家边境处。 段怀瑾最近总是耳根发热,直觉有人在背地里骂他。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般耸耸肩,恨他的人太多,数都数不清。 男人一身简单便装,衣袖鞋子上都蹭了些泥,格外灰扑扑。坐在一个不算整洁的路边排档里状似津津有味吃着面,整张脸也是粗糙暗沉,隐匿在喧哗市井中毫不起眼。 山脚下的这个小小街市是周围众多小村庄里村民们赶集的唯一去处。段怀瑾身后是连绵不绝的山峰,就在这其中某个无名深山里,正蹲守着几个迷彩服蓑衣人。 蝉鸣蛙叫,正常人入目处就是一片绿,根本发现不了隐藏在深深草木处的人影。良柏喻仰躺在一人身高的树丛中,手机终于连接上信号。旁边一人见他一直扭曲着胳膊,戳戳他,嘿~看什么呢? 我弟弟。捏捏心口处一块小突出,那衣服里串线贴挂着一个刺绣平安符,他前几天竟然幻听到弟弟叫他。 想家了?年轻人撇撇嘴,习惯性手指一捻想抽烟,旋即又反应过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可没烟没酒,羡慕啊,你这种还有家可想的人。 我很好奇像你这种家庭美满的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们这一群能跟着老大的,虽算不上亡命之徒,不过经手的任务危险系数可绝不低,风餐露宿更是常事。 良柏喻目光在弟弟的照片上梭巡一圈,仔仔细细看他的变化成长,对同伴的问题也不想多说,觉得该来,就来了。后悔是没有的,只是对于亲人有些遗憾。论语说父母在不远游,这几年他是做不到了。还有苗苗,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了许多。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 山下,段怀瑾吃完面,入乡随俗地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付过钱跨上一辆停在店面边破烂不堪的机车,零件七零八落,看起来这车一不小心就会报废。脚一蹬,轰鸣声震的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听见。 如果这是在任何一个经济发展还算可以的地方,定然都要引起异样目光。然而在这穷乡僻壤却是再正常不过,段怀瑾就像每一个风尘仆仆下山赶集的村民一般,完美融入了这里的破落环境。 一路轰隆隆,终于到达目的地,段怀瑾直接跳下车任由它倒在黄沙地上,迈着大步进了一个庭院,院子里有几间简陋屋舍。 旧漆刷的老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寻常妇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引着段怀瑾拐进隐秘的地下窖。强烈的光线照射进黑暗的窖内,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人条件反射眯了眯眼,向逆光走来的高大身影看去。 段怀瑾随意踢了张缺了条腿的板凳,稳稳坐下,打量面前人片刻,出声轻嗤:文盛丢弃的狗? 明明其貌不扬,却有着无可比拟的气场。 常人抿紧干涩的嘴角,一言不发。上次景庭谈话之后,师望月便开始一步步不动声色卸下他手中的所有事务和权力,打散他积攒多年的人脉,轻易就逼得他走投无路,最后又因为一次声色场所的应酬玩笑话,轻飘飘就要遣他去文氏产业最边缘的不毛之地谈生意。 恨。咬牙切齿的恨。怎么不恨?但更恨自己没有筹码与之抗衡。 来之前他就知道,这鬼地方混乱的很,谁知道会有些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意料之中地,他还没跟供应商见到面,半路就被一伙人劫走带到这里。 常人原本以为是师望月的人,听面前男人说的那话,多半是文盛的仇人两天滴水未进,他已经撑到极限,所幸头脑还算清晰。 你想做的事,我帮你继续为文家卖命已经看不到希望,倒不如破釜沉舟。他绝不接受就这样过上一眼看到头的日子,他还有想见的人,绝不窝囊妥协。 倒是个聪明人,毫无背景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也不是一无可取。段怀瑾眉眼一动,示意看守的人给他解开绳索。 挣脱束缚,常人深吸口气,尝试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筋骨,动作一大有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掉出来,滚到段怀瑾脚边。 顾不上手臂阵阵钻心疼痛,他俯身迅速想捡起。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却更快拿到,段怀瑾单手拎起硬币大小的小玩意,一团毛线? 我儿子的东西。常人模糊解释了一句,伸手夺走那团毛线。 作者有话要说: 毛线团里面的东西,应该很好猜吧? ps.老医生说岸岸的病因那里,依然鬼扯,看文的小天使千万不要当真呀!灵感来自于李永乐老师的一期科普视频《冠状病毒是什么?新型肺炎病毒是如何使人生病的?》里面的病毒欺骗细胞、我杀我自己生命真的很奇妙。 第33章 出院 要很长时间以后,常人才知道,自己一直想拐的小孩儿居然是段怀瑾的儿子。 当然,现在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常人甚至连那小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被这群不明来历的人调查也无惧,除了师望月那个心似深海的变态。 段怀瑾神情淡淡,面前这个人过往种种的记录资料他一清二楚。于他,常人就是个透明人而已并没有秘密。他并不在意这人口中所谓的儿子存不存在,说不说谎也都没关系。站起身,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在文盛看来,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常人擦拭毛线团的动作一滞,脑子绷得死紧,片刻间想通什么,不禁冷汗连连。 段怀瑾离开后,那看守人端来一碗水递给他,碗沿边还破了个口子,喝吧。 哎,我们可没那么无聊要劫持你。要不是偶然碰到,你早看守人话说到一半又停下,你懂了吧?绑住这人也是以他们自身安全第一来做的,救了他也带回个不稳定因素,不查清楚可不敢放人。 终于缓过神来,常人把线团重新放到贴身口袋里,拿起破碗把水饮了个干净。 怎么不懂。他不傻,但总以为怎么也跟了文盛几年,为他鞍前马后地办事以前见文家这样给对手下绊子时,作为一个没多少同理心的旁观者他没什么感觉,临到自己了,才真正对文盛骨子里的骇人冷血深有体会。 啧,可没必要搞得像壮士断腕一样,男子汉大丈夫的。粗犷男人又见他一身西装革履,好心提醒了一句,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以后可别叫苦。 常人微笑点头,心里却完全没有因为这人的温和好心放低警惕。他知道,这群人就是看着好说话,可不是吃素的,谁知道转眼会不会又绑住他几天不吃不喝? 看守男人也爽朗笑了笑,钓大鱼可不用在乎些小鱼小虾米。 郑岸禾出院这天,天气很好。 医生拿出早准备好的药,替小少爷装好。这些都是药效极舒缓的口服药,还特意制成甜丝丝的口感。郑岸禾做完最后一次全身检查,段遇帮忙收拾行李,又反复叮嘱一些弟弟必须注意的事情。 不生病的话药千万不可以当糖吃下去哦、睡觉时一定记得盖好被子、每天要早早休息绝不能熬夜 他又不是小孩子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郑岸禾还是耐心一一应下。终于可以出院,脱下病服换上白色薄卫衣和蓝色牛仔裤,脚下踩一双小白鞋,露出小小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走出病房时背上自己的双肩包,青春朝气又甜又生动,整个人明亮鲜活。 分卷(24) 岸岸,真不用我送?段遇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臂。 郑岸禾会意抱了他一下,不用送了段遇哥,我老师还在外面等我呢。 段遇拍拍弟弟的后背,极为不舍地放开人。原本段家那些长辈都想来,但总不能真的都明面上出现,那算怎么回事段怀信振振有词说自己和小侄子有一面之缘,去见人不会很突兀,他这样一说,其余人也不乐意了,最后还是段遇做决定,干脆一个都别来。 郑岸禾轻轻笑一下,又踮脚抱了抱一旁的人,沉默不语的简绪手臂一收紧把人抱了个满怀。 岸岸回去之后,能给我常报平安吗? 好呀。学长问过用不用他一道去,陪他直到课程完结。郑岸禾想想还是拒绝了,培训营里的生活其实就很好,学生除了学习之外几乎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毫不脸红地想,这个前提下,那他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并且不管是段遇哥还是学长,他知道他们其实都很忙。 再三拒绝两位哥哥的接送,挥挥手告别郑岸禾走出医院门口,陈雁虹等在那里。加快脚步走过去,刚想叫一声老师只见陈雁虹目光如炬盯了他半天。 郑岸禾突然有种诡异的预感。果然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都是你胖了啊。 他选择放弃挣扎,乖巧任嘲。 目送岸岸上车的简绪收回视线,拿来一个背包递给段遇,岸岸托我交给你。 这是什么?段遇接过,粉粉嫩嫩的小兔子背包很是沉甸甸。一掀开拉链,最上面放着两张鼓鼓的红包和一张卡片,字迹清隽 很感谢段遇哥这些日子的照顾,红包和礼物送给好好、善善。 包里剩下就都是儿童礼物,有比较小众但适合十岁年纪小孩看的书、益智玩具积木、文具礼盒套装每个小礼物都用心地准备了两份。打开兔子的两只小耳朵口袋,段遇又看到两个四阶魔方,他想起之前听好好说过,好好第一次见到岸岸的时候,哥哥有教过她玩魔方,不过她很笨,只学会了拼一面。后来回家前,哥哥说有机会要完全教会她,通关三阶后再教四阶。 怪不得,住院的时候岸岸有时会和那个照顾他的年轻女护士说些什么,应该就是托她去买礼物? 小屁孩,还挺财大气粗。段遇把魔方和红包放回去,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都化作心疼。红包分量不小,郑岸禾都是按照自己过年收到的数目来的。 简绪站在一边也看到了那些东西,眉目淡然心情却复杂。自从过年时的一通电话,岸岸就真的没和他客气过。应该开心的,可收不到礼物,好像又有点酸 离开培训营的时候天气还有微微凉意,樱花随风吹落满地。几个星期再回来,樱花谢了,墙角的玫瑰和蔷薇却都已经静悄悄盛开。 少年安静坐在一片姹紫嫣红之中,身后是满墙的蔷薇花。郑岸禾很喜欢这里,安静不喧哗,明明这学校是一个大型实验室,却因为其中留存的历史气息,充满闲雅意趣。 现代数学海洋其实是浩瀚无边的,但就这次比赛人为划定的知识范围来说,郑岸禾已经学无可学。唐谷从不会多拘着他,任他自由活动。 隔着重重花影,许鹤目光穿过花墙望向他,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看着好久不见的人。好几个星期不见人,不能请假去探病,不能随意进出学校,不知道岸岸住在哪家医院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想要去看一眼岸岸,都会被各种有意无意的理由拦下。心情从最初的简直快要急疯到后来的平静认命,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并不被需要 原本坚硬的心突然就变得很软也很酸,一阵风吹过,许鹤才感到脸上的湿意。如天上明月般的美好,他注定握不住。但如果能再接近一点,是不是就足够幸运和平常无异温暖又安静的初夏午后,沉默的少年拳头握紧做下一个决定。 太阳缓缓隐没在云霞之中,女生跳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去,想起什么脸上浮现骄傲的笑意。 小苏? 唐老师?苏璇愣住一秒,又立刻尊敬问好。通往花墙的路只有一条狭小的羊肠小道,两人自然而然撞见,不奇怪。 唐谷老先生摆手,笑容平易近人,看来小苏也是去找郑岸禾同学?能无意间找到这条斜坡,上完半天课就躲进天然小花园一下午不出来的也只有刚出院不久的郑岸禾一个人了。 女孩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唐老师找郑岸禾同学有什么事情吗?虽然这样直接问有些不礼貌,但老师们对郑岸禾偏爱这营内几乎人尽皆知,难道又要给他开小灶? 老师我啊,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去我母校读书。 唐谷老师的母校,那不就是京大吗?以郑同学的实力,两年后应该很容易就考上吧? 那是当然,我说的啊,是少年班!前几届能在飞越数学大赛中为学校挣得金奖又同时拿到最高个人奖的学生,一般都会直接保送进京大。 苏璇心下一恍,不由问出声:老师就这么确定他能赢得比赛?万一是我带领附中赢了竞赛呢? 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哈哈一笑,小苏啊,我们边走边说。 其实你们都是很有天分又很努力的孩子。老师不说谎,如果没有岸岸,你确实是这一届最厉害的那个。 苏璇没料到会得到这么直接的回答,着实不甘心。她对郑岸禾没有什么意见,甚至之前还经常虚心请教问题。苏璇也承认,刚开始自己实力确实不如他,但在郑岸禾生病这段时间,她没日没夜学习一刻也不曾放松,进度已经飞速赶上甚至超越。 刚遇见郑岸禾时,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激发了她的争强好胜心。虽然这样想有些小人,但规则就是这样,谁让他突然生病错过大半培训时间了呢?她并无任何错处。 老师,郑同学因为生病落下不少课程不是吗?我已经完成所有 你此刻做到的,郑岸禾生病前就能完成。唐谷摇摇头,捻捻不长的胡须,小苏同学,要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34章 临摹 苏璇想起郑岸禾出院回校那天,很多人都在校园门口等他。她当时还对郑岸禾下战书,男生微怔过后只轻轻点头应下。这样一想,脸上止不住的臊意,脚步停下来连忙找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回去了。 她今天还想着去找郑岸禾,好心要提醒他抓紧时间学习,不然会被甩开很远 唐谷笑着摇摇头,独自一人去找郑岸禾。 郑岸禾收拾好木桌边的东西,衣袖微卷,把多余的红绳随意缠绕在手腕上,印衬着皓腕更加欺霜赛雪。正准备回去,迎面碰见唐谷老师。 唐谷笑着让他重新坐下,简单说明了来意。偏头思量了一会儿,郑岸禾开口道:唐老师,谢谢您的建议。但这件事我还需要仔细考虑。仿佛下意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有没有可能做到,而是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去 唐谷听出他不经意间表现出的自信恣意,不禁开怀大笑。他早已退休,和自家老伴儿环球旅行一圈后本来就要过上采菊东篱下的悠闲生活,要不是因为惦念着郑岸禾这个学生,也不会主动请缨来这里。果然,后生可畏啊。 不急,好好考虑。 郑岸禾无意识把手中红线在指间缠来缠去,借此机会又迟疑出声: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 什么事?你说。 郑岸禾开口,唐谷自然是尽自己努力地能办到就办到,毕竟跑这一趟主要就是为他而来。把化学实验室的钥匙和身份认证卡递到他手上的时候,还是嘱咐了一句,岸岸,老师信任你,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我会的。谢谢老师。只是做一个小实验,不会乱动什么危险系数很高的药品,他也清楚哪些药剂气体对身体有害或无害,绝对不会伤害到自己。 唐老先生止不住好奇,问:你要进去做什么?为了做实验? 防身。霞光为郑岸禾的俊秀面容镀上一层柔光,少年神色有几分罕见的狡黠。 想做就去做。唐谷欣慰,他会为学生争取到最大权限,保护他们的一切行动创造力,尤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优秀学生。 郑岸禾理论知识够丰富,但实践到底比不上理论。从前在良间镇中学,别说理化生实验室了,连个烧杯都是带划痕的,学校老师也不怎么懂实验室的使用规则。上课时,习惯性地用嘴去吹酒精灯、固液体药瓶存放错误等等不当行为都是常有的事,郑岸禾不知道制止过多少回。 踏进现代感十足的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残留酒精的味道。郑岸禾站到实验台前,拿出从夏兰那里淘来的已经用完并且洗干净的香水小瓶子,没有急着动作。仔细对照手中唐老师给的化学药品存放位置图例,把脑中的图片和实物一一摸清对应。 明亮的灯光下,郑岸禾独自在实验台前捣鼓了半天,现学现做把香水瓶子装满,拧紧。最后串了根红线,提溜在手上。确保仪器一一清洗完毕,这才关灯锁好门离开。 一天完成了两件要做的事,郑岸禾心情很好,步伐轻快,回去的路上打了个电话给简绪。 学长,明天周末你还忙吗,你来看我吗? 简绪看到来电名字时就有些懵,一听这话就更懵了。无数想说的话齐齐涌上喉间,不知道先说哪句最后只回了个嗯。说完才发觉一个字太冷淡,立马补救般问道:岸岸,回去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因为在走路,郑岸禾手里的小瓶子和刺绣符上的铃铛一个晃悠碰撞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如银铃。 我很好。学长呢?虽然晚上还是要很早睡才能保证第二天的精力,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天都在变好,清晨一睁开眼就可以神采奕奕起床,没有想要继续睡下去的疲惫感。 我也很好。就是很想你。担心你生病,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怕你想我,又怕你不想我。 对了,今天唐老师问我要不要去京大少年班呢。学长之后会在哪里读书?要去海外留学吗? 留在国内。毫不犹豫,简绪就给出答案。 郑岸禾一边走一边和简绪说话,静下来的夜风丝毫不燥,柔柔地吹拂在脸上舒适又惬意。一直等岸岸走回到住处,两人才挂断电话。 十几公里远外的京城商业中心,简绪站在高楼落地窗前,指腹缓缓擦拭手机,亮着的屏幕壁纸是一位少年的俊俏侧脸,还是他从苏陶朋友圈保存下来的那张照片。楼外的街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他的心很静,也很安宁。 翌日,郑岸禾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后格外青葱朝气。到了小花园就见简绪已经等在那里。 学长来得好早! 简绪闻言回过头,接过岸岸肩膀上背着的书包,敏锐感觉到他好像活泼了不少。弯腰伸手碰了碰岸岸胖出来的脸颊肉宝宝真是可爱的冒泡。 今天打算做什么?要去找你段遇哥的小妹妹玩吗? 郑岸禾摇摇头,拿出书包里的东西,之前学长不是说要教我画画吗? 简绪笑,好。 两个人在景色如画的花墙前坐下,画纸彩笔铺满了小木桌。简绪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绘画老师,以往还没见到人的时候隔着网线一端还能客观讨论一些学术问题,现下面对着岸岸,立即变得毫无原则。 郑岸禾极是专注认真,跟在学长后面一笔一笔临摹着,有时一不小心线条画歪了就歪头询问,这样可以吗?而某人的答案永远都是可以,很好,很棒 停笔的时候,郑岸禾瞅瞅自己的画,再看看简绪的,简直要气哭。学长的蔷薇才是蔷薇,他的蔷薇跟墙危没区别虽然只是消磨时间,但学长明明一直和他说很好 简绪连忙放下画笔,安慰哄道,岸岸,欣赏画作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主观的事情。 那你欣赏我画的花? 嗯,很欣赏。简绪语气笃定,不骗你,我就喜欢你这种风格。 我的画还有风格?郑岸禾犹犹豫豫看过来,忍不住想,学长品味好独特。 简绪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当然。岸岸的画有一种很随性的婉约。 别哄我。郑岸禾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简绪面前完全是放松自在的状态。 善意的谎言被戳破,简绪没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才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妈妈明天会来看我。 岸岸的妈妈?简绪眉眼一沉,那段家会不会趁此机会以段家那些人的动作来看,处处都透露着一股要认回岸岸的迫不及待。 明天,需要我陪吗? 郑岸禾笑笑摇头,明天他杨爸也来呢。要是有外人在,以杨爸的脾气秉性一定又会跑得没影,美名其曰怕他不自在。 上午时光倏而流过,吃过午餐后郑岸禾习惯性开始犯困,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简绪。如果说回培训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唯一不习惯的大概就是没人伺候哄睡了吧 我怎么可以这样骄奢淫逸,郑岸禾模糊想到,不对,没有淫住院几个星期,除去检查身体需要专业的医护人员,剩下所有的日常起居都是简绪在做,养娇了惯会顺势而为享受的郑岸禾,他也适应了简绪的亲近。 模模糊糊地,郑岸禾腾出两只手抱住简绪的胳膊,困呢 简绪差点没抵住这声撒娇,打个转儿抱起郑岸禾走到路边把人放在高一点的台阶上,背过身半蹲下来,岸岸,上来。郑岸禾困倦不已,乖乖软软扑腾上去,简绪背起人就往前走。 不去宿舍睡,走到半道上,闻不着花香的郑岸禾半睡半醒又罕有地闹起性子,两条腿晃晃荡荡,就在花丛里睡,我喜欢那里。 简绪背着人轻轻摇晃几下,安抚他睡得不安稳的情绪。任劳任怨回到花墙那里,找个处背风的地方叫人拿来两条厚实毯子,一条铺在凉亭长椅上,一条盖在岸岸身上。他自己坐着,让岸岸枕在他的腿上。 分卷(25) 鼻息间都是学长身上熟悉的冷香和园子里的鲜花芳馨,郑岸禾渐渐安心睡沉。 第35章 礼物 不知道是因为鸟语花香的环境太好,还是因为有人一步不离的伺候,郑岸禾这一觉从日阳高照就睡到夕阳西下。 醒过来的时候浑不知身处何地,是早晨吗?是傍晚?思绪还混乱着,刚想抬手揉眼睛就被另一双大手捉住,随即温热的毛巾敷上眼睛,刻意压低放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岸岸,醒了? 毛巾被拿开,郑岸禾偏过头视线清晰起来,半坐起身,呆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 学长? 嗯?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理智逐渐回笼,郑岸禾后知后觉撑了个懒腰。 简绪有些自责,岸岸睡得无比香甜,他也不忍心叫醒。时光像水一样流淌得特别快,他觉得才过不久,谁知一晃眼一下午就过去了。 下午这样睡晚上会失眠吗? 郑岸禾失笑,我只会睡不够,才不会睡不着。他睡眠质量好得很,从小到大失眠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那就好。我不在的时候,不能一个人在园子里睡。岸岸体寒,睡觉时铺盖的毯子不厚实不行,但又因为是夏天,到底还是热,睡着了会无意识踢被子。简绪整个下午,怕他着凉一直帮他掖毛毯,又怕他太热一直用手轻轻扇着风,要是没有人守着就这么睡在外边,多半会生病。 知道啦。郑岸禾站起来活动筋骨,视线瞥见坐着的简绪被压皱的裤子,秀眉微蹙,我枕了很久学长的腿一定很酸,是不是起不来?我给学长揉揉吧。难得他会这样为别人细心考虑。 不用二字还没说出口,白皙而纤细的十指带着温度就这么蹭到他膝盖上来。简绪原本只是腿麻,现在是整个身子都僵住,深深吁了口气还是牵起那只手远离自己,岸岸,没事。 真不用?那好吧。见学长像没事人一样自然站起来,郑岸禾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收回手指迈步走出凉亭。 天朗气清的一天偏到傍晚开始生变,空气燥得令人生闷。郑岸禾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突然鼻尖一凉,一滴小雨点落到他脸上。下意识抬头看天,西边的乌云顺着风正向这里飘过来,显然雷雨将至。 跟在岸岸身后的简绪也发现了天气不对,顺势要送人回去。刚把人送回到宿舍小楼前,郑岸禾转过身盯着面前人胸前的衣襟看了很久。 在看什么岸岸? 找好地方,郑岸禾也不作声低头把手中的小东西系在简绪上衣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视线被遮挡,简绪看不清岸岸在做什么,垂目只能瞧见几根红线翻飞,他只好直直站立着,又微微屈膝方便岸岸动作。 绳结系紧的同时,雨点陡然变得密集起来。正处在天人交战的简绪也顾不得心口被岸岸的呼吸气息熏得灼热滚烫,立即伸手把人拉到屋檐下。 外面大雨淅淅沥沥,简绪让岸岸站在里面,自己挡住了可能飞溅的雨滴,为他圈起一片安宁的小天地。郑岸禾把平安符下面的流苏穗子捋顺,满意地笑了,送学长的礼物。 简绪看一眼岸岸才低头,原本简单纯色的衣扣上挂了一个红彤彤的小平安符,他心念电转间想通什么,是为了送我平安符昨晚才特意问我来不来看你吗? 郑岸禾点点头,时间不够,所以之前只能让护士姐姐帮忙买了个半成品回来继续做啦。 半成品是什么意思?简绪心底一动,将软绵的平安符捏在手里翻了个面,另一面熟悉的字迹和画功暴露在眼前,这是岸岸自己动手绣的? 对啊。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简绪没想到他居然会费心为自己做平安符岸岸真的没有再拿自己当外人,前两天还因为没收到礼物冒酸水的简绪完全抑制不住此刻内心的喜悦满足。 我很喜欢。岸岸还送给过谁吗? 以前只送过给家人呀。 那,段遇有吗? 没有。郑岸禾歪歪头,脑子里的小灯泡突然亮起。对了,学长的话提醒了他,以后要送礼物不用再纠结送什么,完全可以送自己的手工平安符呀。这次住院都是段遇哥安排的,也应该要送给他一个,还有好好善善,得给她们重绣两个儿童迷你版的。还有关系要好的同学朋友,阿鹤吉吉大成都要送一个吧,夏兰也要有,不然她那个爱哭小刺猬知道了肯定又会跑来自己跟前哭诉反正家里的小盒子里堆满了这样的平安符,初学练习时他绣过很多,以后想送谁随便拿一个就行,不用麻烦自己再费时间,想想数量还有的送呢。 简绪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在以后会让他欣喜不已的独特小礼物变得泛滥 学长快回去吧,雨下得很大。 你先进去我再走。简绪轻笑一声,摸了摸岸岸的头发,要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二楼一个安静的房间,许鹤此时正站在窗前,眼底情绪升腾翻滚,将屋檐下岸岸和另一个人相处时的温情脉脉都尽收眼底。按在窗柩的手指用力得泛白,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乐得有些迟钝的简绪没等人送来伞就一个人淋着小雨走到校外,只知道牢牢护着攥在掌心里的平安符。湿淋淋地坐到车里,拿出手帕擦干净双手才小心解下胸前的平安符,又拿起早早让人收起放到副驾驶座上的岸岸临摹的蔷薇图,嘴角微微上扬眼眸深邃幽深,只有在这样封闭的独处空间,他压抑的热烈情绪才敢释放。 终于把店里和家中所有的琐碎杂事都处理好,郑知菲和杨巢踏上看望宝贝儿子的路程。 阔别十几年的京城,变化不可谓不日新月异。入目处都是现代化气息浓厚的科技设备,下飞机出航站楼也都是自动化感应,郑知菲站在宽阔的机场,凌乱久远的复杂记忆不由自主涌上心间。 原本以为十几年过去,这座城市再看不见当初的熟悉影子就不会再害怕,但藏在心底深处的怯意还是冒出头胡思乱想之际,郑知菲发凉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一抬头,杨巢冲她笑,知菲,我们走吧。 阴霾驱散,阳光重回心间。郑知菲有了重新出发的勇气,轻声回答:嗯。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 今天在超市听到一首歌《只是太爱你》当中的两句歌词因为我不知道下一辈子还是否能遇见你,所以今生才会那么努力,把最好的都给你。 当时突然就想到许鹤,他对岸岸大概就是这种感情。(后来我回家特意听了这首歌,看过歌词之后才发现只有这两句歌词是适合的哈哈哈) 第36章 逛街 咔嚓一声。 幸福的三口之家被定格在相片上。 这对夫妻额头上已有细纹,岁月刻下的痕迹也掩不住他们幸福的神情,站在中间的女人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少年,一颦一笑让见惯了美人的摄影师都有些羞怯,不由自主就把镜头聚焦在那少年身上。 今天早晨,郑知菲见到宝贝儿子之后拉着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虽然唐谷堂而皇之要岸岸父母给开后门,允许他们随意进出学校,郑岸禾还是拒绝了老师的好意。京大老校区本就不适合游玩,况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跟在父母身后第一站就提议来照相馆想让他们补上婚纱照。 郑知菲嘴上说着不拍不拍,等真正看到照片后又忍不住笑。 可惜小陶不在。 等小陶哥考完试,我们再来拍。郑岸禾扬眉一笑,距离高考也没有多少天了。 一家三口在照相馆里待了小半天的时间,结束后杨巢写下酒店地址,照片框边装裱之后工作人员会送过去。 郑妈妈挽着岸岸的胳膊,边走边问:小宝想好暑假要去哪里旅游吗? 郑岸禾此时就像天下所有会打趣自家父母的孩子一样,透着调皮劲儿摇头叹息道:哎,我和小陶哥都是小跟班,当然听妈妈和杨爸的。 瞎说!跟班另有其人。 杨巢走在一侧,毫不在意地露齿一笑,伸手给岸岸戴好帽子,岸岸累吗?用不用休息? 郑岸禾心情很好,不累。前两日睡眠异常充足,所以现在状态很好。 虽然之前他以为爸妈跑这么远真的是来旅行,但早上自家妈妈的表现就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们一定又是为自己而来。郑岸禾是打定主意今天要一直陪父母。 周末京城正好迎来一场小幅度的降温,原本炎热的天气又变得不冷不热,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气温恰好舒适宜人。 杨巢不甚熟练地点开手机里的地图软件,在路边打了辆的士,告诉司机要去京城最贵的餐厅。 司机看看杨巢又确认一遍得到肯定回答,撇了撇嘴暗忖可能又是哪家暴发户刚来京市吧?不过那里都是会员制他们能进得去吗? 本着生意人要做成这桩生意的考量,他也没多话,念和轩可离这里远得很呢,接下这一单下午半天都可以不用跑了。 郑岸禾坐在车后座手心微拢,垂目无声。望着车窗外穿梭而过的繁华街道心里却在想,杨爸以后就是自己唯一的爸爸幼时执念早该慢慢放下,他已经有了一位这么好的父亲。 全京城最贵的餐厅并不在高楼大厦林立的地方,车辆穿过长长的一条大道停在一处安静的园子外,司机收了钱立马调头开走一刻也不多留。 郑岸禾下了车环顾四周,这里全然不见闹市中的熙熙攘攘,只有文人墨客般的雅致宁静。 杨巢拎着郑知菲的手提包走在最前面,还没跨进门槛,一位化着精致淡妆一身旗袍的女服务员便立即迎上来,笑容甜美地问有没有预约,没有预约就不能用餐。 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相对闭塞的小镇子里,杨巢不太懂大城市里这些高端餐厅的规定,只想让郑知菲和岸岸吃一顿好的。他透过玻璃花窗看到店内分明还有空座位就还想再说什么,跑了很远才来到这里,岸岸平常都是准点吃饭,不能再耽搁。 服务员虽然一举一动都训练得极有礼貌,语气却强硬得很,表情渐渐不耐起来,眼中也掩饰不住透露出一丝不屑,她认为自己还有耐心在这里和他说话已经算客气。 念和轩可是一家私厨秘制的餐厅,不知道是多少达官显贵的后厨,出入这里的可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这男人虽然长得不错但穿着打扮一看就很普通,说话还带着口音,不是店里会员也没有预约,到底是怎么找上她们这里来的? 跟在后面不远处的郑知菲正低头津津有味地看之前摄影师传到手机上的相片,郑岸禾陪着她看,抬头又见杨巢好似被人拦住,不由走上前,杨爸,怎么了? 没事,岸岸你和你妈再等一会儿。 这位先生,情况我都已经说清楚,您再不打扰我们正常工作,我可就叫保安了。实话告诉你,咱们这块儿可不是你们这种装大款的人能来的地方。 闻言杨巢急了,他也没说什么啊,都说了多少钱他都愿意付。 郑岸禾一听这话里带刺的嘲讽,笑意隐去。当即拉过杨巢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含情绪地朝服务员看过去。 虽然戴着帽子口罩,但外物遮不住他的不凡气韵。那位女服务员瞄见郑岸禾,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没想到这男人还有这样一个看起来就矜贵不已的儿子,看起来也不像啊 不由自主为美貌低头,服务员再开口时态度好上许多,这位客人,是这样 话没说完,一位西装中年男子慌慌张张走过来,拽过女服务员打断她的话,自己上前不住地低头哈腰,二位,真对不住,我是这里的经理。她是新来的服务员,不太懂规矩冒犯了贵客。 郑岸禾星眸沾染上冷意,你们这家餐厅很高级? 不是不是,没有顾客您高贵。没有顾客我们什么都不是 被拉拽后退好几步的服务员惊大嘴巴,不明白即使是招待权势地位颇高的客人时都不卑不亢的经理为什么一直在鞠躬道歉? 再高级,也不是你家的对么?郑岸禾无动于衷,绕过赔笑的经理径直朝那服务员看去。也就是一个普通服务业从业员工,哪里来得优越感出言不逊。 经理擦了擦额角冷汗,苦笑不敢言,小祖宗这是您家店 最后还是由服务生专门跟杨巢赔礼道歉,这小插曲才算了了。这时郑知菲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注意到不对劲小跑过来疑惑问,怎么了? 杨巢轻松笑笑,不想让她担心,没什么,可以吃饭了。 经理变脸极快,立马就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热情招待着,贵客是想在大厅还是包厢用餐?我领几位过去? 包厢吧。还有,包厢里的冷气可以关掉吗?他站在门边就能感受到店内的冷气扑面而来,正常人感觉舒适,但岸岸长时间待在里面可能会承受不住。 好好好,顾客就是上帝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明面上是在回答杨巢的话,经理眼睛看得却是郑岸禾。 随后的每一步环节,念和轩的工作人员都服务得极为细致周到,生怕怠慢了贵客。 坐在包厢,一向对自己勤俭节约的杨巢专程捡贵的和妻儿的口味点菜,丝毫不觉肉疼。郑岸禾也挑杨爸爱吃的菜,郑妈妈托腮看着他们俩,默默笑了。 午餐过后,杨巢刚想叫服务员结账付钱,却被告知这家店正好在做周年活动,抽中包厢号为幸运数字七的客人为其提供免单。很巧,郑岸禾一家恰好就在七号包厢 郑知菲有些不敢相信,真的?经过再三确认,杨巢最终把钱包收了回去,走出念和轩后总感觉他们吃了一顿霸王餐。 很奇怪郑岸禾敛眉回忆,他们对自己态度好像很不一样,为什么?这种怪异感一直延续到下午。当他拿到不知道第几个幸运中奖礼物的时候,不免迷惑,下意识捏了捏挂在心口处的小瓶子。 吃饭时抽到幸运数字号免单;排长队买京城特产时专程有人打包送过来,说他们是幸运顾客;郑知菲去商店买衣服挑中的合身款式刚好都是优惠打折款,打得还是一折连在路边奶茶店买喝的都被送了一堆童稚小玩意儿。 分卷(26) 难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不成?这么多店家都恰逢店庆?可是又没感觉到危险,直觉一切似乎都是善意的。总感觉有人在暗处关注着他们,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抛开纷乱心思,郑岸禾捧着杨爸买来的热牛奶嘬一小口,唇珠上沾了点点奶泡,刚想拿纸巾擦掉就听见叫喊声: 小宝~ 下意识抬首,懵懂无辜的幼崽模样被郑知菲拍下来。 妈 我们小宝好可爱!郑知菲今天高兴,恨不得对着儿子随时来个十连拍,拍一张晒一张,用自家小宝乖照刷屏了朋友圈。不停有人给她点赞留言,一看到夸奖自家儿子的评论,她心头满满都是成就感和自豪骄傲。 或许是到了下班的高峰期,道路上车辆逐渐多起来,灰尘也大了些。郑岸禾揉了揉鼻尖,重新戴上口罩,剩下喝不完的牛奶就都进了杨巢肚子。 与此同时,街边一家咖啡厅。 文心姝坐在窗边等客户,视线不经意间看向外面,片刻后手里捏着的精致瓷杯砰地一声砸下来,涂着艳红色的指甲瞬间掐紧。 怀瑾?! 虽然只露一双眼睛,但她到死也不会忘 心慌意乱扔下咖啡跑出去,高跟鞋一嗒一嗒引得店内许多客人都皱眉望过来。还没走出去,意外地就和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迎面撞开,那位男士手中的一杯咖啡泼了她满身都是。 啊,对不起,女士。抱歉抱歉,没看见你,需要我赔偿吗? 文心姝气极,忍不住骂道:该死,你是谁? 男子急急拿出桌边餐巾帮她擦拭水渍。路被挡住,文心姝满脸焦急踮起脚朝外张望,发现看不到人后用力将面前男人狠狠一推。 给我滚开! 几乎是狂奔到门外,却再也找不到人。 真的是怀瑾吗?不对,怀瑾应该更高也更壮实一点,看身段似乎更像是还未完全长开的孩子?想到什么可能,女人目光闪过一丝阴狠歹毒。刚才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店内,那位被推开的西服男子看了文心姝一眼,随意把餐巾丢在垃圾桶。脚步自然走出咖啡厅,打开路边一辆黑车的驾驶座车门坐上去。 车子后座还有一个男人。 小爷,拦住了。 师望月应过一声微微敛目,幽暗似深井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第37章 比赛 六月伊始,郑知菲和杨巢在京城多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得回云市,要照顾苏陶高考。 郑岸禾送爸妈到机场,没提前告诉简绪和段遇这件事。他隐隐猜测,之前逛街时那些店庆活动应该就是这二人的嘱咐。如果告诉他们,搞不好又一个电话立马打来说恭喜你们一家人又中奖了个头等舱。 临别前,郑知菲依依不舍,拉住岸岸的手不撒开,小宝,小陶考完试妈妈马上就来陪你,等你比完赛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旅行。 要等小陶哥志愿都填好,录取通知寄到家里来你们再来呀。郑岸禾挽住郑妈妈的手臂来回摇晃,语气暗含撒娇眼神却带着不赞成,不需要为我跑来跑去,很累。他参加的就是一个数学小比赛,不需要陪考。 看我儿子有什么好累的。 妈郑岸禾眼巴巴瞅着她,语调坚定:我在这里完全可以自理。京城离云市良间镇那样远,短时间内两头跑她的身体会吃不消,家中店里要照顾,还要操心他和小陶哥两个孩子。 岸岸放心,我会以你妈妈的健康为重。杨巢上前抱了抱岸岸,温声道:照顾好自己,学习也不能太劳累。说这句话时杨巢也有些怅然,岸岸是真的长大了,要离开温暖的港湾自在翱翔了,以前在良间镇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照顾自己。杨爸爸不知道的是,岸岸在京城其实也不怎么需要 杨爸要多体贴妈妈。说完郑岸禾松开手,唇角漾起好看的笑意,再不登机要来不及了。 登机口的喇叭此时已经直接喊了郑知菲和杨巢的名字,催促他们尽快安检登机。夫妻俩一步三回头地渐渐离开郑岸禾的视线。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自己坐公交车回了学校。 许鹤一个人坐在宿舍客厅,看见自己等的人回来,他站起身快步走过来。 岸岸,你有时间吗?许鹤不知道他父母来京城,以为岸岸和往常一样一直跟那位简绪学长在一起。想和你说一件事。 阿鹤,我今天有些累,可以迟些再说吗?郑岸禾抬手顺下卫衣帽子又摘了口罩,纤长睫毛一颤一颤,不掩倦怠。他没怎么体验过公共交通工具,这段路程极劳累,晃晃悠悠的公交摇得人头晕眼花。 郑岸禾这样一说,许鹤立即抛却纠结心事,不敢耽搁让人上楼回房间休息,又接来热水让岸岸喝了几口,看着人睡着才退出房间。 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隔绝出两个永远不会交汇的世界。手指搭在门把手上,许鹤眉眼低垂。 还是,没能说出口。 原来郑知菲已经结婚,郑岸禾叫那个男人爸爸,对他也很亲昵。 虽然段家早就预料到这情形,还是忍不住心梗,心梗也无法。岸岸是郑知菲怀胎十月生的,也是她养的,他们什么都没做,没资格说什么。 真的是当年那个郑姑娘 段遇不清楚那些陈年往事,忍不住问道:岸岸的母亲跟小舅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怎么 段怀云整理好心情,声音平静:是同学。至于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也只有两个人清楚。 从开始就一直没出声的段老太太,重重叹口气,终归是段家对不起她。虽然她打心眼里心疼极了岸岸,但更对郑知菲抱有歉疚。一个刚毕业前途无限的大学生,因为她儿子的一时糊涂,只得回家白白蹉跎年华。 即使是现在,未婚先孕都不知会承受多少闲言碎语,遑论十几年前那个年代。 段家个个心思又酸涩又沉重,像是陷入无法打破的僵局,一直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因为始终联系不上段怀瑾,明明迫不及待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安静等待。 这一等,就从初夏等到盛夏,等到郑岸禾要开始比赛段怀瑾还是杳无音信。从前不管他做什么,事后总会通过各种渠道和家人报个平安,这一次间隔时间却出奇的长。 数学竞赛依然是在京大老校区举办,没有比那里更适合的场地。 没有设置初赛决赛,国内数学领域的大牛学者凑在一起研究了好几个月,凝聚所有学识出一套百分百就能考察出学生真正实力的考题,两天时间就要决出胜负。 第一天举行各学校的团体赛,给出实际问题要队伍里的学生相互合作建模解决,过程需要利用到很多数学软件,考察能力偏实验方向。第二天进行个人能力者选拔,形式很简单,一张试卷三个小时,纯粹考察逻辑严谨的解题能力,侧重数学的思维灵敏性。 比赛当天,现场采用的是封闭式赛场,没有娱乐记者更没有观众,只有少数权威教育机构媒体守在外面。主办方特意营造出安宁的环境,不希望学生受到任何打扰。 郑岸禾还是和往常一样的作息,起的不早不晚。夏兰是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蹬蹬蹬下楼径直跑到餐桌前,坐在岸岸旁边。 早上好! 接过许鹤递来的牛奶低头喝一口,郑岸禾笑答:早上好。 岸岸,你看看我呀。夏兰轻轻揪住他的衣袖,笑容灿烂说:我今天是不是很好看? 郑岸禾偏头望去,静默半晌才回道:好看,就是就是粉抹得有点多,都看不出原来的气色了。 陈吉吉啃着三明治的嘴巴也停顿一瞬,状似不在意看过去。夏兰今天明显化了个妆,双颊格外红,脸上其余地方白得不自然。 听说有摄像机拍着呢,我得好看点~ 以前就很好看,以前更好看。郑岸禾说出了陈吉吉心底不敢挑明的话。 听见夸奖夏兰忍不住翘起嘴角,高兴过后又叹气撇嘴,我知道我很美没错啦。但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便拍拍就很好看嘛?今天可是要上镜的,不化的夸张点一进镜头铁定变丑。岸岸就再怎么拍都不会丑,明明她眼睛也不小眼睫毛也长得很,可一拍出来就丑了八个度。命运就是这么不公! 夏兰忍不住科普起现实中的真人和镜头里的区别。郑岸禾和许鹤依旧淡定从容吃着早餐,陈吉吉却听得很认真。 可惜只能穿校服。不然我一定长裙出席,第一眼就惊艳众人。不用开打他们就溃不成军了哈哈~ 许鹤瞥一眼夏兰,没出言打击她。就算惊艳众人,也应该是岸岸不管见再多面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摄住心神。 一中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统一款式,要不怎么说长得好看有时候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呢,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郑岸禾身上尤其青翠挺拔,少年嫩得能掐出水一样。 吃完早餐,四人往比赛的电子实验室走,陈雁虹已经等在那里很久。周围闹哄哄的都是学生和老师。气氛说不上紧张兮兮,不过各个学校队伍之间也都是摩拳擦掌火花四溅,势必赛前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京大附中集合点,苏璇安安静静站在队伍里,笑容有些不屑。这些人注定会被郑岸禾碾压,也不知道他们在较个什么劲儿,省点力气不好吗。她边想边下意识张望着,云市一中那里怎么还没人来? 说曹操曹操到,四位姿态悠然的学生慢慢走进视线,迥然不同的氛围引人注目。众人齐齐侧头看过来,心中想法此时出奇地一致: 虽然知道你们很厉害,但是这种级别的竞赛也没必要踩点来吧!显得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郑岸禾忽略落在他身上的那些复杂目光,和陈雁虹问过早安之后就乖乖巧巧站在队伍前端等候进场。 你们几个吓死我了!还以为都睡过了呢差点回去找你们!陈雁虹脸色不算好,看看时间离考试也就只有几分钟了。 对不起,陈老师。郑岸禾眼含抱歉,语气诚恳地道歉。少年扭着身子望过来,眼神软和下来尤为真挚,陈雁虹此刻就是有再多气也撒不出来。 夏兰见陈雁虹面容严肃,急声道:陈老师你别说岸岸,都怪我,是我耽误时间才让他们三个人等我的。 事情是这样,他们刚要出发,夏兰路过门边的玻璃镜面时习惯性一照,然后就被自己的脸给吓到了,立马跳起来急匆匆回去卸妆。三个男孩子只好等她一起。 离考场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几人知道时间够用不会迟到就放缓了脚步,谁知道在别人看来就是刻意踩点,故作高傲。 对不起老师,是我不好。夏兰低下头,神情愧疚。 行了行了,待会进去都打起精神好好表现。陈雁虹又骂了自己一句,好好的,比赛之前干什么要板着脸对他们。 都加油,老师今天一直就在这外面陪你们。 九点一到,学生们陆续进场。没有本校老师陪同,也没有监考教师,简易实验室里设有摄像和监控。每个参赛学校都有一个圆桌,两台电脑,其余纸笔尺一应尽有。提供给学生一天时间,解决一道实际考题,最后结论要以小论文的方式呈现上来。当然,给出的时限只是参考,要提前结束任务还是完成失败,全凭实力说话。 圆桌之间距离间隔很大,位置也设置得相当巧妙,有意隔断视线以防抄袭。 找到标有云市一中的桌子,陈吉吉随后点开电脑,屏幕满满一页,上面写着考题。郑岸禾很快进入状态,一刻也不耽误地坐下来看题干,静心分析梳理思绪。 陈吉吉跟在后面一道看,片刻后问道:岸岸,这题你有什么想法? 友好。 友好?确实友好,老师给出的案例已经是相当程度的简化模型,真正的生活应用通常涵盖更为复杂的背景,需要多个交叉学科才能解决。 相视一笑,陈吉吉也坐下拿起纸笔,一样。那来做吧! 第一天的比赛是整个赛程的核心。郑岸禾解决首要问题,陈吉吉研究副线,电脑给许鹤夏兰用,配合着他们的思路运行软件测算数据。 从坐下的那一刻起,郑岸禾的脑袋瓜子无时不在进行高强度运算,时间快得像箭一样飞速而过。 就在同一楼层,走廊拐角处的一间监控室里,有三位编外人员正在围观郑岸禾考试。 段遇坐在监视器前,忍不住感慨道:岸岸明显就是赛场上最靓的崽。 看看那张嫩嫩的小脸,最近因为长胖还带着点婴儿肥奶白奶白的~看看那优越挺直的小腰板,简直就是朝气蓬勃的代名词!再看看 他还沉浸在云养弟的满足中,就被亲妈一把拎住后颈往外拖,你,让让。 段怀云特意空出一天工作,扶着因为思念心切不久前差点气出心脏病的段老太太,赶走自家儿子让母亲坐下。 段老爷子本也想来,被老太太轰了回去,要他抓紧时间赶快找到那个姓段名怀瑾的不孝子 我们岸岸怎么那么聪明啊,做题一点儿都不打磕巴的,看别人还在那苦思冥想呢。一想到宝贝小孙儿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考试,老人家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心窝窝里都是暖的。 确实厉害。段怀云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笑看着监视器里埋头桌前的郑岸禾。她家这个小侄子确实聪慧异常,比他那个不孝子爸爸更优秀,称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段遇无奈只得站着,他知道自己不仅被彻底忽视还被嫌弃了。自己现在是家里除了小舅之外最不受待见的人,因为只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岸岸,其余人能不化身柠檬精吗? 晃眼间三个小时过去了,相比于其它队伍郑岸禾几人的进度不算快,但他们已经牢牢打下正确方向,之后只需努力往前走速度会越来越快,不会因为思路问题不正确而卡住,更不用重新回过头去一遍遍检查。 午休仅有半个钟头,由专人送来丰盛餐饭,学生们只能在教室里吃。 岸岸要不要休息一会?许鹤拿出湿巾替他擦嘴,要不是他还记着时间,岸岸一头扎进去根本想不起来还要喝水吃饭。陈吉吉也是一样 不用,早点结束早点回去睡。解题写了一半实在难受,吃完饭郑岸禾捂了会儿眼睛又继续埋头计算起来。 分卷(27) 许鹤尽力配合,夏兰也正式开始敲论文。机器画面里,四个学生全神贯注,忙的热火朝天。 下午很明显地,各队开始走向不同岔路口,有的游刃有余有的慌乱不止,甚至有队内出现意见分歧。反观云市一中,整个队伍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终于将背景、条件、模型、数据、结论一一捋顺,郑岸禾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撑了个懒腰,然后然后就起不来了。 潜心凝神的劲头儿一卸,整个人放松下来,被刻意压着的劳累也一并涌来。 岸岸做好了? 嗯。郑岸禾竭力坐直身体,把手中厚厚的几叠纸递给夏兰,文章照着这个过程写。 放心,交给我吧! 余下整理工作都交给另外三个人,郑岸禾窝在柔软的电脑椅上,打起精神仔细盯着电脑屏幕,检查数据正误。 下午四点,夏兰将小论文发送到指定邮箱,对他们来说,一天的比赛已经结束,这时距离最后提交论文节点还有两个小时。 四个人走出教室时,陈雁虹一幅意料之中的神情,压下心头欲言又止,迎上来笑着拍拍郑岸禾的肩膀。又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担心问:还好吗? 郑岸禾摇摇头说没事,他就是困,现在谁要是往他脖颈下塞一个枕头,他都能立马睡着。 许鹤刚想上前扶住他,还没碰到衣角岸岸已经被另外一个人牵走。 郑岸禾顺着突然出现的那只手臂抬头看人,眨了眨眼没说话。简绪礼貌问候了一声陈老师,微微点头示意。陈雁虹也是认得他的,知道自家学生和这位知名毕业生交情匪浅。 哎,简学长怎么就把岸岸给带走或许是简绪气场太强,直到等两人走远了夏兰才反应过来,想追上去却被陈吉吉拦住。 岸岸很累,你能照顾他吗? 一个发问堵住她所有想说的话,夏兰只得哼哼抱怨两句跟着陈雁虹回去。 即使被牵着,郑岸禾还是很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一点路也不想走。放任不冷静的情绪发酵,他突然用力把手挣脱开。 简绪掌心一空,陡然怔住,停下来虚握了握手心。 岸岸? 我想休息。你今天怎么不背我了,你不喜欢我了吗? 一声声带着些委屈的质问无异于往简绪心脏深处戳刺,软绵绵的话语一戳一个准,戳破后才发现里面都是糖心,甜得发腻,甜得那些不安一瞬烟消云散。 没有,没有不喜欢你。是我不好。他知道岸岸很累,刚才考场那里人很多,他以为没再解释,简绪动作轻柔自然地稳稳将人背起,一步一步往前走。 睡吧。 学长真好郑岸禾软趴趴枕在简绪肩头,两只手抱住他的肩膀,嗫嚅声黏糊糊,几息间便沉入梦乡。 第38章 渴望 简绪抱着郑岸禾轻轻将人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之后坐在床边就这样一直看着。房间里窗帘都拉上了,光线晕暗也遮不住他眼底的温柔专注。 想到之前路上情景又不由失笑,岸岸说的那句不喜欢他了吗,问得理直气壮又毫无心理负担他看得出,那和自己的患得患失不一样,表面看似委屈其实更多是在责备自己为什么不背他。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甘之如饴。 他的小禾苗愿意用这样随意甚至肆意的态度对自己,他只觉得甜蜜,只会心软的要命。 两个人共处一室,这一刻好似万物都不复存在。只有眼前人是真实的,岸岸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安静睡着,呼吸间嘴唇微微一张一翕就像在他心上一圈一圈地打着滚儿,一个稚气的嗯哼声都能令人生出缱绻缠绵。 岸岸,我既想你快点长大,也不愿你快点长大。简绪呓语似地低叹,收敛了周身所有锋芒,在郑岸禾面前永远都是这样温柔如水。 空气中涌动的都是柔软的沉静。 忽得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简绪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立马挂断电话。看看床上人依然睡得一无所觉,放轻脚步声走出房外。刚关好门电话又一次响起,他走远了才接通。 简绪? 嗯,有事吗? 电话那端的段遇听他声音平静好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憋不住气从心中来,愤懑说道:不是,你当着我们家长面就把我弟弟给领走了? 不领走,他也不会跟你们走。简绪信步走向厨房,单手拿起湿布轻搭在砂锅上揭开盖子,一边用汤勺轻轻搅拌一边漫不经心地想,段家人现在应该连见岸岸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吧。 段遇无辜遭受一记冷箭。 是在暗处躲了一天吗? 又是相当精准的一箭。段遇一时语塞,明明他更早认识弟弟,怎么岸岸对这个外人比对他还亲近?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幸好简绪值得信任。 我们岸岸明天还要考试,你把人带走,必须得负责照顾好他。 我会。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郑岸禾在温暖安静的房间里醒来,迷迷瞪瞪环顾一圈眼前陌生的地方。睡前记忆他还记得,于是醒了会儿神就不慌不忙掀开被子起床穿衣服,刚套好左脚袜子就听见一阵叩叩敲门声。 简绪轻推开门,走过来蹲下身仔细替他穿好另一只袜子。握在掌心里的脚丫子软软绵绵,可能是脚心感觉到有点儿痒,可爱的小脚趾小幅度地微微扭动了几下,但却一直没挣脱。他忍不住想到去年自己带岸岸回家看书,他还很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明显表现出排斥收敛心思,简绪仰头笑道:岸岸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小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刚出锅不久的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郑岸禾几步走过去,两手撑在餐椅上低头耸耸鼻子吸了吸香味,简绪看在眼里,唇角笑意不止,爱极了少年此刻眉眼间的灵动。 好香啊学长,我在梦里都闻到鸡汤的香味了。 简绪先替他盛了碗汤,多吃点,中午是不是没吃好? 对啊。在考试呢,胃口不佳。郑岸禾坐下舀了勺鸡汤喝下去,舌尖一瞬被美味俘获眼睛倏尔晶亮,朝简绪竖起大拇指,好好喝!学长厨艺越来越好了。 简绪从未觉得自己很小就学着进厨房原来是这样值得。他吃的不多,时不时地替岸岸夹菜,恨不得喂到他嘴巴边,只需要他张口就行。 郑岸禾吃得很香,神情无比自在,坦然至极。 见他这幅模样,简绪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筷子犹豫着问:岸岸不问问这里是哪里吗? 郑岸禾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双颊鼓鼓摇摇头,把嘴巴里的汤都咕哝咽下去才开口问:那这是哪里? 岸岸不怕我把你带到很远的地方吗?你明天还有考试。 可是你不会呀。 他说这话时语气无比流畅自然,仿佛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会永远对他好。被一双全然信任和坦诚的目光望着,简绪发抖的手有些不稳,差点拿不住碗。 我们还在学校,这里是竞赛主办方分配给外公住的房子,不过外公没有在这里留宿过。现在当然是被他拿来借用两天。 哦~郑岸禾毫无意外,咬下一口外焦里嫩的酥香卷饼,满足地眼睛微眯然后继续低头填饱肚子。 简绪失笑,猜到了? 不难猜。学长不可能带他去很远的市里,这学校附近也没有什么酒店宾馆,还能在哪儿。 学长什么时候来的学校? 没多久。 其实简绪黎明时分开车来的学校,晨曦露水未消时就到了考场,不过岸岸早上来的迟,他就没有再去打扰。 郑岸禾点点头,没怎么信。心里疑惑怎么学长这样高智商的人每次都会说些不是很高明的借口,上次在医院也是,这次也是。先不说这么多菜,要是真没来多久,那这乌鸡山药汤也炖不好呀,而且这鸡汤的口感一喝真的就是学长的手艺,他的胃都已经记住这个味道了。 不过这些想法只在他脑子里闪过一秒,郑岸禾想不通也就不再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事情。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一餐饭,气氛格外安宁温馨。 饭后,简绪把碗筷都收拾好,走到客厅沙发边,郑岸禾正坐在那里玩着手机里的数字小游戏。 岸岸,你要回去吗?还是在这里睡?问这句话时,简绪假模假样抵拳轻咳,很显然不诚心。可是很奇怪,他发誓自己并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竟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心虚负罪感 距离远不远呀?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但是校区很大,要是真离得远了也是要走不少路的。 挺远的。你要在这里休息也可以 郑岸禾歪头认真想了一下,按灭刚刚通关游戏的手机屏幕,我还是回去吧,住在这里不方便,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都有。简绪很快拿出茶几座底下一个精致小篓子,里面叠着干净的新衣服,每一件都是他亲手洗好晾晒,上面还有阳光的味道。要是有情感经验丰富的外人在场,肯定一眼就能看穿这人捧的不是给岸岸的换洗衣服,分明就是昭然若揭的司马昭之心! 郑岸禾对简绪本就没有防备,接受地异常心安理得,好,那我睡一晚。他答应的很轻松,简绪却五味杂陈,自己为什么会羞愧以前也不是没有共处一室照顾过岸岸 这个问题,一直等到夜间他才破解了答案。 晚上,郑岸禾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发尾滴着水,水珠滚到耳廓,顺着皮肤又从耳垂滑落,坠到锁骨最后隐没在衣襟深处。少年趿着拖鞋走到简绪面前,漂亮的黑玉眸子水光潋滟,一身水汽氤氲望着他。 学长,要吹头发。郑岸禾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湿漉漉的脑袋,旋即便很乖地背过身去。 简绪嗯了一声,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插了好几次才把电线插头给插上。深吁一口气,他尽力稳住心神,然而梳着细软发丝,心脏却被掌心里毫无杀伤力的柔软紧紧缠绕住。 第一次,不可抑制生出想要亲吻上去的渴望。 为什么会心虚因为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做,情难自禁。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要说一下:未来十几天里作者三次元有一件非常重要且紧急的事情去做,关乎到将来的人生路种种。所以可能要断更到六月初啦~虽然没有多少人看但还是想给几位追文的小天使说一下。么么哒一定会回来der~ 第39章 亲昵 岸岸姿态乖巧,毫无防备背对着站在自己面前。他穿着宽松睡衣,头微微垂下露出一截几无瑕疵的脖颈,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蒸得泛粉,整个人就像一块软软香香的甜点,引人遐思诱人品尝。 简绪心跳失了控,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伸手抚上带着清香的黑发,水珠打湿了他的手心,挠的人心也痒痒。指间湿发被吹干,简绪状似从容放下吹风机,轻声说:岸岸,好了。去睡吧。 郑岸禾转过脑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暴击,我和学长一起睡吗? 简绪对上岸岸认真询问的眼睛,喉头动了动。 我睡客厅。其实房子空间很大,住宅设施也一应俱全,但是这套房子是类似于单人公寓,只有一间卧室。 郑岸禾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沙发,学长身高腿长,这个沙发一看不够他睡呀。 以郑岸禾更加清瘦的体型倒是能安安稳稳窝进去,不过他没有要主动睡沙发,且不说简绪不可能答应,他自己更不愿意委屈自己。但是,想象了一下简绪整个人蜷缩在不大的沙发上睡觉的样子万一睡着凉该怎么办?考虑片刻,郑岸禾还是劝道:不要,我们一起睡。 简绪不是圣人,此刻平静的眼底之下隐藏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情绪。岸岸是怕他不舒服,好乖。 以前在家我经常和我哥睡一起,我不踢人也不会乱踢被子的。郑岸禾微微仰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像用清水洗过的葡萄一样水晶漂亮,满脸都是软和好欺。 很难有人会拒绝这样的目光,简绪想。理所当然地,没挣扎两下,他妥协了。 窗外明月高悬,黑夜渐深。 简绪洗漱完之后站在门边停顿了半晌才走进卧室。房间里只有两处橘黄色的小夜灯亮着,郑岸禾已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他睡在里面占了半张床的空间,手臂搭在薄薄的被子外面,柔和的光晕下睫毛在眼下投映出一小片剪影,睡得很安静。简绪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挪动脚步,坐到床边的动作轻得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 凑近了才发现岸岸唇角微扬,似是在笑是做了一个好梦吗?梦里有没有他? 原本连微凉的淋浴水都浇不灭的躁动,在这一刻突然就沉静下来,难以启齿的渴望妄念消失了个干净。看着这样一张干净的睡颜,简绪心头便充盈着宁静安然的幸福,再生不出什么纷乱想法。 岸岸,晚安。 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缕缕漫进卧室,简绪生物钟一到就醒过来,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侧过头去看郑岸禾。原本以为会很难捱的一晚,结果他躺下之后居然很快睡了 心尖上的宝贝睡在身边,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简绪清晰记得入睡前心底愉悦的归属感,可能这就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卧室里的床很大,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中间的被子也陷进去一段。岸岸睡觉很乖,昨晚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 习惯性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简绪察觉到时间差不多,这才舍得起身去准备早餐。他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郑岸禾也从深眠状态中挣脱出来,但又并没有完全清醒,只轻轻动了动下意识用手去拽被子,简绪撑着一只胳膊配合他的动作。 他想岸岸再休息一会,所以除了撑着手臂,身体其他部分是完全卸了力的。郑岸禾抓被子简绪也顺从力道配合,身体自然一直往下躺,直到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呼出在耳畔,才惊觉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一偏头,刚好嘴角就碰上了岸岸的耳朵尖尖 分卷(28) 简绪霎时僵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视线微垂,沐浴在晨光中的小耳朵宛如晶莹剔透的玉盏,只是这样轻轻触碰一下,就能体会到什么是柔软香甜。这样小,这样软,好像一口就能咬住 不能再想下去,更不敢再乱看。简绪深吸口气,用了极大的自制力动作极轻地起了床,踏出房间之后站在门边默了半晌。不知停了多久,他转过身伸出手臂,掌心摩挲房门,像是透过一扇门看到里面睡着的人一样,头抵着手背狠狠闭了闭眼睛。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晨光微熹的卧室门前,简绪坦然接受了自己对岸岸情感的变化。 以学长自居的正常成年人会想要亲吻自己待如亲弟一般的人吗?被学生叫着老师的人会忍不住把自己的学生拥入怀里吗? 尽管心乱如麻,理智驱使着简绪睁开眼,冷静地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岸岸产生了那些晦涩到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这不重要,他也不在乎,只要岸岸还需要他,他就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照顾他能让自己感到幸福这世上,永远也只会有郑岸禾一个人。 另一边的郑岸禾却浑然不知简绪的心思,不过他已经很习惯睡醒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学长,所以起床后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隐隐感觉学长今天看他的眼神似乎更深沉了些。 早餐过后,简绪送郑岸禾去考试。今天的笔试考场就设置在普通教室,每个学校的学生特意被打散分在不同考场。自然地,郑岸禾一路上也没有见到许鹤几人,最后独自一人进了教学楼。 简绪站在考场外的树荫下,眸中细碎笑意不止。不出意外,这场考试应该就相当于岸岸的高考,这么重要的日子只有自己陪在这里。 当然,躲在暗地里的人不算数。 宽敞明亮的教室中,郑岸禾用了两个小时顺利完成答卷。纸笔都是现场提供的,进出考场也都是电子化身份验证,于是交卷之后他就空身一人出了教室。 下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刻意压抑着嗓音的呼喊越来越近。 郑岸禾!郑岸禾同学!等等我。 郑岸禾闻言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微微弯腰喘气的女生,等她呼吸平稳才问道:苏璇同学,有什么事吗? 苏璇脸有些红,清咳了一声说:没事,我也交卷了,我们一起走吧。 郑岸禾应了一声,不在意般笑了笑,和女生一道继续向前走。 苏璇有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她绞着手指,偷偷看向身边似是在发光的少年,直到快要走出教学楼才忐忑说道:郑岸禾,虽然知道你很厉害,但我也是要同你争一争的,我不怕被你打败。 郑岸禾其实一路上都有些走神,心思一直在待会儿去哪里打转,闻声才偏头看去,见女孩子脸上认真无比的神色愣了一秒,而后淡淡笑了。 好。 苏璇像是找回了勇气,又说:昨天的比赛我们附中落后你们学校,但今天我跟你也差不了多少时间考完,或许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特别大。 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被唐谷老师打击的阴影中,现在想来完全可能是自己吓自己,郑岸禾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万一呢,万一这一次他输给自己了 苏璇同学很优秀。郑岸禾实话实说,他没有要刻意安慰她,更不是在恭维谁,这样平静的语调却更有一股令人不由自主就信服的力量。 苏璇紧张的面色放松了些,也弯起嘴角笑了笑,跨出教学楼的玻璃门后道完告别就小跑着离开。 郑同学,再见!未来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重逢。 再见。 郑岸禾刚刚收回视线,不远处一个高大身影就迎上来。方才和同学交流时还温和从容的少年仿佛立即化身一块融化了糖心的小甜糕,整个人都变软了一点,声音不自觉带上点儿亲昵的甜意,学长 简绪抬手摸摸他头发又碰碰他鼻尖,缓缓笑开,考得怎么样?累吗? 写得挺好的,试卷比想象中简单。嗯也累。郑岸禾睁着大大无辜的眼睛,其实他只有一点点点累,但就想说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祖宗当然只能宠着,某人照单全收,乐意至极。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简绪一听岸岸说累,顾不上其他,连忙说:背你。 郑岸禾看着背过身的学长有些惊讶,不过仅仅一瞬就又理所当然接受了,能不用走路当然是最好不过。乖乖伏在简绪极有安全感的宽背上,也不问他会把自己背到哪里,双臂轻轻圈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安心地晃荡着两条小腿儿。 学长以后会在京大读书吗? 对。你想好了吗岸岸?要去少年班上学? 嗯。之前和家人打电话,小陶哥高考志愿也填了京大,不出意外他们能在一起读书。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学长都支持你。 郑岸禾一听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满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以后学长就不是我学长了。可不是嘛,两个人都变成同级生了,并且未来在学术科研道路上,郑岸禾毫无疑问会走得更远。 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把我当作 可是我不想再叫你学长。 简绪脚步一滞,揽着一双小细腿的手臂紧了紧,再说话时原本清冽的声音染上暗哑,那岸岸想叫我什么? 我们都这样好了,还叫学长太生疏,我不喜欢。亲哥照顾自己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学长很好,他喜欢跟简绪待在一起。 简绪一颗心像被猫爪子挠似的七上八下,突然就回想起几年前一次偶然岸岸在电话那头软着嗓音喊哥哥,跃跃欲试般试探着开口,岸岸以后就把我当哥好不好?我 好。哥,哥哥。 未说出的话全都卡在嗓子里,简绪只得凭借本能维持着还算沉稳的步伐。他原本想哄岸岸,说自己会和苏陶一样,会比他对你更好谁知道岸岸一点没犹豫就叫得这样亲密,甚至连苏陶他也只是小陶哥小陶哥的叫着简绪头一次体验到受宠若惊,他是不是低估了岸岸喜欢依赖自己的程度。 哥哥哥哥!~郑岸禾得了个新称呼,毫不吝啬一遍遍地说着,待会吃完午饭记得要送我去和陈老师见面,老师说今天晚上要给我们办聚餐。 嗯。简绪搂紧身后的人,被一声又一声的哥哥喊得心都软成一滩水,直听得头晕目眩。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妈妈/杨爸:可恶!原来这个竞赛竟然这么重要的吗!错过宝贝儿子的人生重大事件场合,好委屈啊qaq 第40章 野趣 简绪把郑岸禾背到停车场,抱上轿车的副驾驶座,又俯身替他仔细系好安全带。彰显高贵的内敛 豪车沿着一条林中路一直开到学校西边的一座山上,最后停在半山腰的一幢木屋前。 郑岸禾两只手搭在车窗上,入目处都是绿意苍翠的如画风景,木屋侧前方甚至还有一条山涧瀑布。 简绪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淡淡笑了笑,辛苦这么多天,当然要带我们岸岸来改善一下伙食。 他说话时的眼神专注又温柔,一只手臂撑在车门边上,清冷的气质染上些不一样的成熟男人味道。 可惜唯一能欣赏到的郑岸禾完全无视掉简绪的蛊惑,眼睛晶晶亮不过只是在感兴趣看着他身后的水珠瀑布和隐在一片绿意中的漂亮小屋。 岸岸,跟我来。简绪也不在意,牵他下车往屋前走。 绕过一堵绿茵花墙,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老爷爷等在小屋门前,见到两个身影信步走过来,老管家脸上皱纹笑得更深了些。 少爷,东西都备好了。说完这句话,老管家将视线落在另一位少年身上,笑纹更显慈爱,微微弯腰轻声说:小少爷,初次见面,我是负责照顾简绪少爷的生活管家,绪少爷刚出生时就开始照看他,将来两位少爷的衣食起居若不嫌弃,也是由我来继续负责。 郑岸禾面上不显,心里却疑惑,这话听着也太奇怪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微弯唇角,礼貌乖道:管家爷爷,您好。 哎!好好好。 简绪看着一向守礼今天却明显说话有些不合时宜的老管家,轻敛眉却没制止。他知道自己私心泛滥,捏着手里软乎乎的细腻手心不由想,带着岸岸渐渐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中来原来是这种满足的体会。 老管家尽量压抑内心愉悦不表现出来,万一吓着这个看起来俊秀又柔弱的小主人可怎么是好。领着他们往屋后走,退场的时候嘴角隐隐笑意也没下来过。 郑岸禾避开老人家走之前看向自己意味深长的目光,扭头问道:管家爷爷一直都照顾哥哥? 不是,八岁之前。简绪怕岸岸不高兴,解释了一句,李管家他办事一直很得力,今天说话很多,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我知道。郑岸禾扬眉,显然很清楚自己特招老人喜欢的体质。简绪很少见他这幅有些骄矜的模样,竭力按捺下心中悸动,推开面前的扇木门。 门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露天厨房,蓝天白云绿树红花,复古厨房用具都被搬来放置在大自然中,树梢端传来阵阵雀鸣,前方一条溪水潺潺作响,清潭旁边还有一间水晶玻璃花房。 郑岸禾只觉眼前一亮,视野被打开几倍不止。 这里很美。 拥有这一整片山头的男人听到一句夸奖,神情浮现笑意,岸岸喜欢就好。 简绪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沏茶水用的都是最好的山泉水,清又活。看岸岸坐在茶桌前低头乖生生喝水,他站到木质流理台前开始忙碌。 郑岸禾润了润嗓子,搁下茶杯第一次要参与到厨房事务中来,不过就是帮忙打下手递递盘子准备鸡蛋这样的小事。 虽然准备的食材都用不到明火,简绪还是不放心,更不想他累到,岸岸,这里我来就好。 郑岸禾正在研究怎么分离蛋黄蛋清,嘴上说着知道,其实看也没看简绪一眼,一看他就没听进去多少。 简绪无法,最后只得给他系上围裙。 伸一下手,嗯。左边也要,岸岸乖。 郑岸禾一手端着碗一手拿一双勺子,低头认真舀鸡蛋,简绪说什么他就照做。终于把围裙给他穿上,简绪绕到背后替他打结,布结慢慢收紧,少年腰窝渐显,他手指又是一顿。 岸岸的腰很细,一只手臂就能圈住的样子 眼色愈深,简绪闭上眼唾弃自己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他越来越容易控制不住。视线游移半天,最后还是看见郑岸禾神态淡然周身气质平宁才冷静下来。 生鸡蛋滑溜溜的,郑岸禾怎么都搞不定,大勺小勺筷子锅铲都用了个遍,蛋黄没分离出来,倒是跟蛋清更加亲密得不分你我了。 这个不成功没关系,不够还有。简绪像是在哄小孩的大人,柔声说,其实有专门的分离器,只是今天没准备到,是我不好。 可是很多人只用勺子就可以弄好呀,好难。郑岸禾放下瓷碗,看着碗里搅和在一起的蛋清蛋黄叹气,桌边还有一堆鸡蛋壳。他的动手能力明明不差,在学校做实验都很顺利,怎么一到厨房就受挫。 简绪有些心疼地捧着他已经用力到轻微泛红的手指,轻轻揉搓两下,岸岸不适合做粗活,只用等着吃就好。他的宝贝就是造物主的宠儿,老天爷也不舍得他辛苦半点。 郑岸禾一听这话顿时头疼,无奈抿抿嘴角。果然,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哥哥们都像是一脉相承,永远在给他灌输好逸恶劳的思想。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长得特别歪可真厉害 可是只看哥哥一个人忙碌都没有参与感了。 不会。简绪笑,早有准备地叫来管家。 几分钟后,郑岸禾站在一比一定制的仿真版野生厨房前面,目露疑惑,满脑袋黑线。 简绪看他不似高兴的神情,低低问出声,不喜欢? 好好善善可能更喜欢。 两位搬来大型玩具的佣人走了,老管家留了下来,一见郑岸禾不太开心的样子立马倒戈,凝起谴责的目光看向简绪。少爷怎么能把岸少爷当小孩子糊弄呢?小少爷一看就跟个玉人一样,明明就是个气质斐然的清俊小公子,哪里适合这种充满童趣的玩具了! 老人家表情一本正经,却忍不住口是心非地想岸岸小少爷穿上嫩黄色的小围裙,低眉认真玩着手里花花绿绿的小玩具,一定跟他家刚满月的乖孙儿一样可爱。 简绪没什么情绪地瞥一眼管家,接收到信号的老管家略带遗憾地悠然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位少爷。 生气了? 郑岸禾摇头,他怎么不知道简绪的想法,不就是怕他碰刀 不生我的气就好,简绪松口气,拿起餐桌上的水果盘喂了一颗葡萄到岸岸嘴边,再等一会就可以吃饭。 郑岸禾本来也就是一时兴起,自觉乱添够了便收回了奶爪子,之后乖乖去花圃边待了半天。 玻璃花房里有一条长长的曲折小道,他沿着被打理花房的园丁踩出的路径边走边看,越看越觉身心舒畅,这座山的风水真好,连路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都漂亮娇羞的耀眼夺目。 妈妈应该会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吧,郑岸禾手指轻抚娇嫩花瓣,半蹲在花丛里支着下颚认真考虑,或许长大以后努力多赚些钱,也买下一个这样的小山庄,假期一家人可以一起去游玩。 午间阳光丝毫不刺眼,郑岸禾吃的是最味鲜肥美的名贵江鱼,喝的是清泉活水,鱼骨被剔得干干净净,水果皮也全都剥好喂到嘴边,简绪完完全全是把人当成小神仙来养。 俩人一直在山庄里待了小半天,享受完山林野炊的乐趣,简绪赶在天黑之前把郑岸禾送回了学校住处。 对他来说这两天过得实在像是美梦一样,离开了岸岸就是又回到现实,驱车开往灯红酒绿处的京城市中心,尘世喧嚣愈近,愈发不自觉生出恍若隔世的不舍。 分卷(29) 车子停在简氏公司楼下,简绪解开安全带,松了松衬衫领口,看见手机锁屏的照片又露出微笑。今天饭后和岸岸在河边散步,阳光照在清澈的水面,因为角度原因涵洞下折射出一道彩虹,他蹲在浅而清的溪水边朝他招手,说哥哥快来看 手机按灭,将所有珍贵的美好记忆锁在心底深处,简绪眼神逐渐变得冷硬起来。积压了两天的工作要做,不过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要保护好他的岸岸。 思虑片刻后他打了个电话,轻易一句吩咐便要把郑岸禾的照片从竞赛报道中摘出去。其实除去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会注意到这类专业性的比赛结果,一般大众很少关注中学数学竞赛。不过对待郑岸禾的每一件事,他都要考虑细致。 毕竟现在还不确定,除了段遇他们,还有谁一直在盯着岸岸上次酒店门前的事,一直是他心头不敢忘的一道梗。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刚擦黑,郑岸禾和简绪道别后走进宿舍小楼,推开门才发现客厅里黑灯瞎火,寂寂无声。 人呢?陈老师不是说疑惑地刚要去开灯,他突然看见什么怔忪一瞬,开关那里好像有个身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灯光忽得亮起,藏在暗处的人也一跃涌上前,砰砰几道声响,从天而将的花瓣雨落了他满身。 恭喜我们的小福星! 岸岸!等你好久终于回来啦! 郑岸禾眨了眨眼睛,停在睫毛上的花彩带被他晃掉,轻盈盈飘落到地板上。 陈吉吉和夏兰都拿着彩带喷,陈雁虹背着手站在后面笑,还有刚才他看见的人影其实就是阿鹤。 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朋友们节日快乐呀~ 这两章因为要铺垫一下岸岸跟简绪的感情进程,节奏有点慢/捂脸,之后会努力加快剧情发展的! 第41章 散场 许鹤快步走上前,眉头微皱声音关切:没吓到吧?夏兰热火朝天准备惊喜的时候,他就不同意,陈吉吉那个家伙只会附和,至于陈雁虹老师那里,自从他摊牌过后,陈老师不骂他就算好了,哪里还有说话的分量 郑岸禾低头晃了晃脑袋,把身上紫紫红红的花瓣都给抖落下来,一点点。大家怎么这么隆重,发生什么事啦? 岸岸,我们学校团体赛拿到第一名啦,还是特等奖! 真的吗?郑岸禾朝说话的女孩子看过去,眉眼弯弯也笑了,那真好。 夏兰兴奋地双眼发亮,把手里的彩带喷扔给陈吉吉,自己扑腾上去往郑岸禾身前蹭,要是没有岸岸,我们才拿不到第一呢。 不会啊,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更做不到。 陈吉吉站在一边推了推眼镜框,岸岸是主力军。今天的考试结果要到明天才能公布,岸岸拿第一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行了行了,大家都有功劳。陈雁虹走过来拍拍手掌,精心准备的晚餐都已经送来好一会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今天可以尽情放松一下,但不要闹得太晚。一中已经好几年没在此类赛事上拔得头筹了,消息传回学校,后续一系列包括奖金宣传要做的事很多,原本她被许鹤气到心梗的情绪也顾不上了。 老师不留下来吗? 我就算了,现在正忙得很,留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陈雁虹走之前,拉过许鹤到旁边又劝诫了一句,两天后我们就要回去了,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许鹤面不改色,眼神坚决丝毫不为所动,谢谢老师的栽培,我做好决定就不会再改了。 你!随你,将来有一天后悔了可别怪老师没拦住你! 不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自己承担。 陈雁虹见他软硬不吃,铁了心不想继续读书,摇头叹气地走了。 虽然只有他们四个学生,庆祝的聚餐依然热闹非凡,成功总是让人喜悦的。夏兰甚至在陈雁虹走之后,偷偷拿出一打啤酒搬到饭桌上。 郑岸禾看着陈吉吉笨手笨脚地开酒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笑,吉吉在沦为妻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段时间虽然因为种种意外和他们的相处时间不是很多但他了解夏兰,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接受一个人之后态度转变也很明显,他也经常会不经意间撞破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每当遇见这情况,他都会假装看不见然后悄悄走掉。 或许人总是当局者迷的,郑岸禾也不例外,他双手撑着下巴笑吟吟看向夏兰和陈吉吉的互动,对他们间的故事看得很清楚,自己却常常忽略停驻在他身边的目光。 比如此刻,许鹤送走陈雁虹回到客厅就一直在看岸岸,看到眼眶酸热也舍不得眨眼,几乎憋不住要落下泪来。 谁也不知道,或许有人知道,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大概是最后一次青春正盛的四人聚在一起,可能很多年以后,他们还会再见,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这一晚上过去,天亮以后,他的青春就结束了。 夏兰虽然自己喝酒,也逼着陈吉吉喝,但到底怎么也不敢让岸岸乱喝,于是自作主张要替他干一杯,拦都拦不住,最后自己竟然喝到有些醉了,抱着郑岸禾不放手。 被紧紧箍住腰身的郑岸禾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看一眼旁边拿着湿毛巾的陈吉吉。陈吉吉轻轻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岸岸,让她抱一下吧。以后可能再没什么机会了。 郑岸禾无言半晌,心房有个地方突然就塌陷了一块,他们是都知道了吗?知道自己不会再继续留在一中。 夏兰 怀里的女孩子咕咕哝哝,声音模糊鼻音很重:好早以前我就说啦,岸岸到现在还要连名带姓的叫我,太过分了呀。 兰兰,怎么哭了? 原来我哭了我哭是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熬夜了!黑眼圈太深了最近因为学习都变丑啦! 夏兰越说越伤心,好像真是因为学习变憔悴而难过。其实她是想到了,复习资料都是岸岸辛苦整理的,可是这段时间每一个深夜都是陈吉吉在陪着自己攻克难题。 她不是一直很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样笨,有了岸岸的资料居然还不够,必须有人细细教才能应付的来 她太笨了,如果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对另外一个男生动心,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背叛自己的感情 热闹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冷下来,安静的客厅里只能隐隐听见少女抽泣的哭腔。陈吉吉手里的湿毛巾已经变得半干了,许鹤低着头坐在餐桌最角落的一边,神情掩在暗晕中看不清面色。 明明屋子里被布置得五彩斑斓,小彩灯和满地的花瓣怎么看都是喜庆的场合,空气里浮动的却是压抑的味道。 郑岸禾眼睫轻颤,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拍着夏兰的背,嘴里不太熟练地哄道:别哭。 热闹过后便是冷寂。 夏兰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埋在心里的情绪都释放出来,结果哭狠了就这么依在郑岸禾的怀里睡过去。唯一的女老师陈雁虹今晚怕是很迟才会回来,最后无法,郑岸禾和陈吉吉两人把她一起抱到卧室,毕竟男女有别,替她擦了擦脸盖好被子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楼梯走道边,郑岸禾沉默不说话,陈吉吉看他样子不由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岸岸该不会也要哭吧?好不容易才哄睡一个。 吉吉,你 怕我心有芥蒂?陈吉吉截断他的话,眼镜下面的目光在这一刻突然放得很温柔,我不会,岸岸很好。 喜欢的姑娘却爱慕别人,随便换成另一人他怎么会不介意不嫉妒。之所以现在心情平和,是因为其实他一直觉得,夏兰对郑岸禾或许并不是爱情,更多是一种迷恋崇拜,是人性里都有的本能的对光的追逐。 未来两年,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你这个小发光体不在,我应该会有希望的吧。 郑岸禾本来想说,他看得出来夏兰已经喜欢上你了,顿了顿还是没说出口。感情的事,交给当事人去体会或许更好。 你们以后都会幸福。 陈吉吉嘴角上扬,笑道:祝福收下了。倒是岸岸,以后留在京城,有人照顾你吗? 郑岸禾心底划过一阵暖流,我哥今年考上京大了,也在那里读书。 那就好。陈吉吉张开双臂抱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说:岸岸,认识你很高兴。未来一定要更好。 这句话变相地就是在告别了,郑岸禾鼻尖一酸,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一场小小的庆功宴最后以这样伤感的方式收场,夜里躺在床上,郑岸禾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越失眠越感到嗓子有些干涩,轻轻起身想下楼倒杯水喝。 谁知门一往里开,郑岸禾和倚在门边差点跌倒的人四目相对,他捂住心口明显被吓一跳。 岸岸一向是一夜好眠,许鹤没想到他今天这么晚了居然还醒着,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对不起。 另外两个人的房间就在隔壁,这里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郑岸禾关上门,拉着许鹤往楼下走。接了两杯热水,他低声问:阿鹤有心事? 嗯岸岸,有件事想跟你说。 怎么了? 许鹤盯着汩汩冒热气的水杯看,似是在放空,这一次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郑岸禾静默一瞬没出声,在等他酝酿好情绪把后面更主要的话说出来。 因为我要退学。 说完这句话,许鹤低下了头。虽然做决定后一直都很云淡风轻,被陈雁虹老师用无可救药的语气责骂,他也都无所谓。但是面对郑岸禾他依然会紧张退缩,岸岸会不会认为他不学无术,无可救药。 阿鹤想好了吗? 嗯。早就想好了,过程中最大的阻碍不是对学校有什么感情,不是老师失望的眼神,而是要离开他的不舍。 原因呢? 其实我远没有岸岸你聪明,更没有陈吉吉对学习的热情。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数学思维更好些而已,但也仅限于此了,或许念到大学就会泯然众人。 他的志向不在于做个数学家,他真正的能力也不在课本解题上。况且,学习这条路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捷径,但想要功成名就对他来说还是太慢了。 岸岸走得这样快,快得他赶不上。时间是他最耗不起的东西,他还想要争一争 如果真的离开学校,阿鹤要去做什么? 许鹤忐忑不安的心情被郑岸禾平静的清凌嗓音抚平许多,他重新抬起头来,略带苦笑回道:我这双手还能做什么。 郑岸禾领会了其中意思,他记得阿鹤说过自己的梦想,可是 真的完全考虑好了?在学校上课的同时不可以去做吗?这句话仅仅是单纯的疑问,不含半分责怪或质疑。 他没有像老师那样反应剧烈,也没有苦口婆心劝自己不要那样做。许鹤心稍稍安定了些,不一样。上课间隙去玩游戏最多只算娱乐性质的小打小闹,和自己要去闯荡出一片天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岸岸会不会觉得我不学无术? 郑岸禾摇头否认,视线微垂,无意识左右手指绕着打圈圈,总觉得,一年时间里你们都成熟了很多。吉吉也是。 去年初见的时候,陈吉吉还是脸带稚气戴着眼镜、整天只想着学习的书呆子,许鹤总是一身黑衣服,话不多也不喜人亲近。还有大成,他们很久没有联系过,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了 他们这群人,好像比一般的少年人更早体会到人世匆匆的散场离别。 许鹤看他坐在沙发上软软一团,脑袋微微低垂好像有些失落,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哽了一瞬才轻声回道:是么? 大概是遇见了想要照顾保护的人,就会不自觉想要成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散场是难免的,尽兴而归就好。 第42章 离开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没见到许鹤,去房间去找才发现行李也不见了。郑岸禾看向空荡荡的房间抿了一下嘴唇,看来天没亮阿鹤就走了。昨晚他心神不太安稳,许鹤哄着他去休息的时候,明明说过会好好道别。是怕再看到大家会舍不得吗 陈雁虹站在门外没吭声,她从前也不是没挽留过因为各种原因打算退学的学生,可是许鹤是她见过最犟的一个,没有外在客观原因,只是主观上不想再继续读书,怎么说也不听,怎么这么傻? 夏兰是唯一一个处在状况外的,因为宿醉再加上前一晚上没睡好,此时眼睛肿着脸色也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鹤去哪儿啦?昨晚他不是还在的吗? 陈雁虹吐出一口气,这群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幸好最好的苗子还让人省点心。 没事。他因为一些私人原因退学了,以后你们有缘可能会再见。 啊?!退学!为什么呀?夏兰迷糊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一半,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突然 陈吉吉瞥一眼扣着门没出声的郑岸禾,隐隐约约猜到什么。 我也不清楚,别再议论了。陈雁虹沉着脸,作为一个老师,现在能替他做的事也只有帮忙处理好一系列该走的程序。 沉郁的气氛经过一夜也没有消散多少,留在京城的最后两天明明是收获的日子,大家却都有些意兴阑珊。来时充满希望,真的得奖了也没有多激动,夏兰连早就计划好的要去苏璇面前炫耀也提不起劲。 竞赛个人奖结果出来时,郑岸禾没去领奖,和唐谷去办理了入学京大手续和档案派遣所要的证明材料。 一切都办好之后,这段旅程也要告一段落。陈雁虹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回云市,郑岸禾半坐在卧室里的毛毯上收拾行李。他面前有两个箱子,一个是行李箱,另一个是放置准备捐出去的旧书。 分卷(30) 郑岸禾一边整理书本一边不自觉回想起昨晚上许鹤送自己回房间时的情景。 门顺着力道每合上一寸,阿鹤的眼神就暗下来一分,好像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就要失去极度渴求的水源,无力的冷静又清醒着绝望 最后的视线里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郑岸禾没听清。再问,他就不肯说了。 这些天里,他们试过给阿鹤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其实是能联系上的,可是从来都是单向传递信息。号码还在,只是没有回应。 正出神想着,手上的书没拿紧倒了下来,郑岸禾俯下身去捡,恰巧一张薄薄的小纸条从书缝里掉了出来。他以为是书签,没多想就要重新夹进书里等等,这是什么? 纸条边缘都已经有些泛黄,右下角写着三个字给岸岸。字迹非常小,不仔细看很难会注意到。 这个笔锋是阿鹤的字迹。郑岸禾犹疑把纸条翻过来,背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我愿意为你去闯荡未知的世界,因为想要把世间最好都献给岸岸,等不及想让你知道 很软很普通的纸质,应该是有人写了很久的字条,边缘泛黄发毛,却还散发淡淡的馨香。郑岸禾表情冷下来,昨晚那一句没听清的只看见嘴型的话突然就破解开。 许鹤说:等我。 想得通的、猜不透的,此刻全都清晰了。以往相处时的细节也全都串联起来,阿鹤不止一次说过,没关系,我可以为了你去做 为什么阿鹤坚决要退学?其实他没有那么不爱学习,他不是非要退学不可,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弄不好就会自毁前程的路。 郑岸禾低头看手里拿的这本书,怔了会儿神。 这一本解题集是刚来京城时陈雁虹给他们四个买的,后来配合着培训课程学校换了另一本更全面更专业的讲解资料。所以,这是一本错买了的无用书,以后郑岸禾几乎不会再用到,他也正打算捐出去。 许鹤显然也是知道的,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打开它。阿鹤好像算得很清楚,却没料到人生偶尔也会充满意外 房间里没开空调,郑岸禾把字条重新放回书里,只是这本书的位置从捐物箱换成了要带回去的行李箱。他继续低眉认真整理着看过的书,偶尔因为太热无意识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被扔在一边的手机此时亮起,有电话打进来。郑岸禾背着身体没有看见。整理完书本之后又去收拾衣服,有条不紊地做着事。 地板上光线的轨迹变了又变,日头到了夏天里每日正热的时刻。突兀敲门声蓦地响起,听起来有些急促。 请进,门没锁。郑岸禾头没抬,只当是夏兰或者陈吉吉来找他。 那人很快推开门,停在门前叫了他一声。 岸岸。 这个声音郑岸禾恍惚抬起头,简绪正站在门前凝眸望着他,如墨漆黑的眼底情绪复杂,古井般几不见底。 少年盘腿坐在逆光处,黑发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哥哥你怎么来话未说完,简绪疾步上前一把将人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这么热的天,房间里的炙热温度能把人蒸得中暑,岸岸这幅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就算再怎么体寒也受不住这样。 郑岸禾额头、后颈和手臂都流了很多汗,偏偏他毫无所觉。 简绪巡视一圈,找到空调遥控器调到适宜的温度,然后半蹲在沙发边,从衬衣口袋里拿出手帕替他擦汗,帮他消暑。做这些事时,他全程都没说话,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动作却无比温柔又耐心。 微凉的冷风乍一吹过来,郑岸禾小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沙发里缩。 简绪擦完汗随手将手帕一扔,坐到岸岸旁边,姿势像是环抱住人一般,替他挡住凉风。 下次不许再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要记得珍惜身体。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对岸岸说话。 郑岸禾也听出来了,低着头一时没出声。他从来都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这次只是真的没有意识到。现下回过神来才觉得浑身无力,疲惫虚脱也席卷上来。 我知道了。 简绪听他掩饰不住低落的声音,旋即又心软了,同时心间漫过一阵酸意。以岸岸的性子,如果不是因为在意那个男生,就算旁人为他付出再多,他也不会失神感动半分。 至于这在意有几分,他不得而知,也不愿去想。 流了一发汗过后,郑岸禾复杂纷乱的情绪也都散去了。之后的日子过得极快,他回到良间镇,郑妈妈和杨爸顺利举行了婚宴,苏陶和岸岸的升学宴是在一起办的,热闹又简单地请了小镇上的一众亲朋好友,最后一家人避开最炎热的天气出发去旅行。 因为要早起,郑岸禾没太睡好,此刻正在候机室里歪在苏陶腿上准备补觉。刚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响起。 他也没睁眼,循着声音在旁边的小书包里摸了半天,懒洋洋的模样看得苏陶一阵好笑,主动帮弟弟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又放到他耳朵边上。 岸岸,小可爱?商成城迫不及待的声调传至郑岸禾耳畔,岸岸你在家吗? 大成?我不在家呀,怎么了? 站在良间镇百年老桥头的商成城一下子僵硬成一个人形雕塑,嘴角笑意也凝固住,随后失望地垮下。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云市机场,一会儿要登机和家人一起去b市玩。 b市,国内最西边的一个城市,地广人稀还有连绵漂亮的皑皑雪山,最适合夏天游玩。但,距离云市实在遥远得在千里之外了。 惊喜没喜成,商成城没料想扑了个空,深深叹口气。岸岸的身体不是一向不能远游吗?不过是和家人一起去旅游,他强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的询问,那也太自找没趣了点。 大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郑岸禾换了个姿势躺着,黑宝石般的漂亮眼睛依然舍不得睁开。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我有些想你了。岂止是有一些,简直是抓心挠肝的想。在学校的时候,他天天被宋之桥灌输千万不能在关键时期打扰岸岸学习,他咬牙憋住了想找岸岸说话的心思,可怜到只能每天拿着复习资料睹物思人。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眼看着岸岸的比赛就要结束,谁知道他家老爸见他一天天抱着习题集看,以为他上进不少,不打招呼就给他报了个高级体能训练班,说要给他高考前的体考做准备。 商成城想了很久,岸岸一直在进步,他也不能太落后于小可爱。反正他和岸岸还有下学期、下下学期、下下下于是最后还是没辜负用心良苦的老爹,破天荒地乖乖听话去了。就这么一耽误,暑假都快过完大半了。他和岸岸怎么能这样阴差阳错 那你开学前还回来吗? 郑岸禾抬眼看了一下正在摸自己头发的苏陶,毛茸茸的脑袋被挠地有点痒,声音带上点儿笑意,会回来,但是时间还不确定。 那我等你。岸岸你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商成城孤零零地立在桥头,竭力压下心底烦躁,语气落寞甚至不自觉显出祈求。 等等等,怎么他永远都在等,等了这么久还不够! 隔着电话线,郑岸禾没注意到商成城的不对劲,自然答应下来。 第43章 意外 挂完商成城的电话,下一秒又一通电话无缝连接打进来。 苏陶看岸岸精力不济,自作主张将还没响出声的铃声掐断。简绪和自家弟弟这么熟悉了吗?微不可见叹息一声,他是不是得注意点儿弟弟身边来来往往的有心人了虽然在他心里岸岸还是小小年纪,奈何世界上心怀不轨的人也不少,不得不妨! 郑岸禾不知道他的小陶哥帮他挂了电话,也不知道被挂断电话的简绪在那头是如何敛眉沉思,坐立不安。 朦朦胧胧之中,一觉再醒来,他就到了b市。 这座城市刚巧下过一场雨,公路上三三两两走着人,来往行驶的车辆也不多,清冽的风吹拂在脸上,尤为清爽沁人。 休整一天后,郑岸禾穿上郑知菲千挑万选给他买的显嫩减龄款长袖卫衫,极度青春洋溢地出了酒店。本来一家人打算一起去看最负盛名的雪山,结果到了山脚下的栈道入口,筹谋已久的两个贴心儿子成功撺掇郑知菲和杨巢去坐热气球项目。 郑岸禾了解父母,每劝说一句就精准戳在他们的心窝窝上。分开前,被小儿子戳破心事的郑妈妈脸上红晕未退,嘴上说着儿子们不懂事心里也是欢欣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陶,索道岸岸只能坐一次,再高不能上去了。 知道了,爸妈你们放心吧。 苏陶照顾岸岸照顾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岔子。杨巢和郑知菲怎么也没想到,偏这一次,就发生了意外。 郑岸禾乖乖牵着苏陶的手上了缆车,靠坐在缆车里的软垫上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玻璃窗外目不暇接的山脉如同精雕玉琢的装饰品一般,美丽得让人失语,距离不远的脚下不止一行人正在徒步登山。 没过多久缆车到达了目的地,这里的海拔高度算不上高,温度也适宜,离积雪还远得很,不过站在阶梯上极目远眺也能欣赏到雪景。 碧蓝的天澄澈的不像话,白棉花糖似的云层不停随风翻涌。 郑岸禾闭上眼睛,嘴角透出笑意。读万卷书也替代不了行万里路,不来,不知道雪山也可以这样温暖有力量。 岸岸喜欢这里?喜欢的话,以后每年都可以陪你过来玩。说这话时,苏陶决计想不到,之后发生的事让他一回忆起就止不住的心惊,这辈子再也不想带弟弟过来。 感觉心灵都被净化了,烦心事通通都想不起来。郑岸禾深深呼吸一口,鼻端溢满清新润湿的气息。 苏陶眉头一皱,帮岸岸压了压帽子,傻,小孩子哪来的心事。 其实也不算烦心事,郑岸禾不好说许鹤的事,只模糊道了一句,可能是长大都会有忧愁? 傻岸岸,你就是个小孩儿,哪里长大了。苏陶左看右看,弟弟就这么一点儿大,小小一只。哪里长大了? 郑岸禾笑,对此类家长心态已经见怪不怪,跳过去这个话题依过去软软撒娇,要一张合照。 一路上苏陶都在拍岸岸和风景,自己倒没照相。兄弟俩偎在一起,画面暖心得不行,年纪稍大一点儿的青年照顾着样貌气质绝佳的小少年,他们不怎么交流但默契的相处模式却自成一道风景线,路过的旅人也忍不住频频回头看他们。 你们好啊,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拍照?一位咧着一嘴大白牙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他背着个登山包,胸前挂着一个摄像机,笑眯眯很显亲和的一张面容。 苏陶客气礼貌地笑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谢谢,但我们不需要。 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家弟弟看,之前好几个小姑娘都想上来合照,还有不少男孩子,苏陶显然已经习惯应付这类情况。 郑岸禾转过头不去看陌生人,少年趴在木头栏杆上看远处的山川湖泊,侧脸美好安静,不知偷偷进了多少人的镜头里被珍藏。 一般人听见拒绝就臊着脸走了,可这个大叔怎么说也不走,自称摄影师非要请求拍一下郑岸禾才罢休。周围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暗暗低语这个人未免也太不识趣可这些话他好像都听不见一般,死缠着不离开。 苏陶逐渐不耐烦,看一眼手表,不再理会这人,揽紧弟弟转身就走准备下山。 郑岸禾觉察到落在身上明目张胆到有些垂涎的视线,不舒服地蹙了下眉,转身时余光瞥见什么,眼神暗下去几分,脑袋微垂若有所思。 走到坐缆车下山的地方,却被告知缆车出了点问题,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好。旁边已经聚集了很多游客,乌泱泱一群喧嚣不已,吵吵闹闹要说法。 几位蓝衣保安站成稀稀疏疏的一排张开手臂,防止有人跨越栏杆私自走小道下山,工作人员拿着个大喇叭,哑着嗓子喊:抱歉抱歉,设备故障正在抢修,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请再等待一个小时左右! 苏陶面色不虞,主要是担心弟弟,岸岸累不累? 郑岸禾笑了一下,道:还行。其实今天也没什么运动量,一路上都是坐车,仅走了几步路而已。 没事小陶哥,爸妈他们热气球还有的玩呢,咱们再多留一会儿也没什么。 我是怕你不习惯 苏陶侧身挡住往这里投来的视线,虽然大都是善意好奇的目光,但有些实在是肆无忌惮,甚至恨不得把他赶走取而代之,要不是他看起来身强体壮还有点威慑力,恐怕一些人会更不知收敛。 想到这里,他不免忧愁,弟弟以后可怎么办?虽然苏陶下意识里拒绝想这个可能性,但将来总有一天他要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谁会有能力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保护好他 苏陶把自己的太阳帽拿下来递给岸岸,换上我这个。他的小崽真的长大了,长成这般好模样。小时候带弟弟出门,旁人多会夸他是玉雪可爱的乖宝宝。可现在岸岸还只是个十几岁少年人模样,就能引来这样多觊觎的目光。 郑岸禾接过大一号的帽子,盖在头顶上轻易遮住大半张脸。苏陶弯下腰替他把帽子两端的绳结细细系上,旁人从外面看几乎只能见到白玉般的下巴,被黑色的细绳轻轻勒住更显光洁胜雪。 总算隔绝了众多视线,郑岸禾轻舒口气,姿态略显惫懒地歪在信任的人身边一步也不想离开。 苏陶隔着布帽摸了摸他的头,想着等待时间还挺久就带弟弟走远了些。远离鱼龙混杂的人群,顺着铺好的小道向更里面走去,谁料本来安安静静的路好巧不巧又碰上意外,不远处有两个人似是起了争执。 小陶哥,怎么了?郑岸禾一直被自家哥哥牵着走,过大的帽檐让他视线只到眼前一米距离,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 跟我们没关系苏陶刚想带岸岸离开,被一声大喝喊住。 哎!朋友!你们快来替我讨讨公道啊!郑岸禾听见这声音便停了一秒,这个人就是刚才自称摄影师的那个男子,嘴里嚷嚷着:别走别走!帮帮我。 苏陶本不想多管闲事,尤其他要照顾身边的弟弟。奈何此时另一位穿着保安服的男人已经快走上来,看样子他是负责游区安全的保卫,可能要配合问话,耽搁一会应该没什么。 分卷(31) 郑岸禾手指抬了抬帽檐又放下去,眼神没什么变化,低头挽住苏陶的胳膊轻轻在他手掌上划拉着什么。 这位小哥,刚才我们闹了点不愉快,实在对不住,我道歉。但是这位保安大哥误会我了,你能帮我证明中年男子像是真急的样子,也没再看郑岸禾一眼。 苏陶稍微放下心来,开始好心听着几息后,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他竭力稳住声线,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捂住肚子,装作不堪忍受疼痛的模样来,说:我可以帮你,但现在恐怕不方便。我要去一趟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茅草屋盖的简易公厕,待会有园区工作人员会来送止疼药和热水,十几分钟后再说。 那两人愣了愣,然后温和回道:好,那我们就等你一会儿。 苏陶把郑岸禾紧紧搂住,半抱着他往另一边方向走。到了那间茅草房,他猛地关上门,手心里都是冷汗。 岸岸,那两个人不对劲? 嗯。郑岸禾握住苏陶由于惊吓变得冰凉的手掌,给他安慰,他不是摄影师,另一个人也不是保安。 栈道外吵吵闹闹,能调动的保卫都被急召到那里稳住游客情绪,他还听见其中一个人抱怨了一句苦差事人手不够。所以,那个保安怎么会悠闲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明显就是套在保安服外面混进来的。另一位演技更为拙劣,摄影师怎么可能拿起摄影机拍照的手法都不对 是他粗心了,先前看出那位中年男子的谎话,还以为他只是出于虚荣心。 苏陶透过草屋里小小的窗户,环顾一圈四下无人的环境,自责简直要把他淹没。刚才要不是岸岸在他手心里给自己警告,他还跟个傻子一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陶哥,你的手机还能用吗? 对对,手机!苏陶急昏了头,强迫自己赶快冷静下来,他打开手机摁了又摁,眼色掩不住的担忧绝望,没信号,用不了。 郑岸禾预想到了这结果,表情没什么意外。听那两个人说话时,温和的语调里藏不住的傲慢,是看破小陶哥的借口,但咬定了他们逃不掉吗? 岸岸,待会哥出去拖住他们两个人,你就努力往回跑,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安全了知道吗?苏陶极度愧疚悔恨,都是他不好,不该把弟弟带到这偏僻的地方来,今天他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岸岸的安全。 郑岸禾小幅度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怎么会丢下哥你一个人。何况,不行的。他们极大可能有不明武器,或许还不止两个人。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边的游客应该有不少就是他们的同伙。计划已久的团伙作案,设备故障,喧哗生事,信号屏蔽应当都是设计好的。 甚至,引着他们过来的、那条铺好的路。 第44章 小狼 苏陶一颗心直荡到谷底,他可以冲出去和那两人硬碰硬,但是岸岸怎么办? 郑岸禾低眸思索对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颈。可惜了,他的防身利器不能随身携带,离京的时候只好让唐谷老师代为保管抬头淡淡扫过略显破败的屋顶,不然他应该能把这个茅草屋弄塌,埋了他们就是。 小陶哥不用太担心,虽然有同伙,不过这附近应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岸岸,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哥听你的。苏陶努力镇定下来,看弟弟丝毫不慌的表情,心里不由也安定了一些。岸岸打小机灵聪明,他已经害得弟弟落入这样境地,不能再给他添一点乱。 他真没用,方才还说弟弟没长大是个小孩儿,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还要自己的小崽反过来保护他。 郑岸禾哪能不清楚苏陶在想些什么,他扒拉下太阳帽挂在脖子上,软和的手掌覆在大手上给他安抚,我们出去。 可怎么出去?这里四下无人,呼救行不通。不远处那两个人还盯着,一踏出这间屋子肯定会被发现。 我出去引他们过来。 苏陶一听连忙摇头拒绝,急道:不行,绝对不行。先前那个人一直想碰岸岸,后来又故意让他放下戒心,不管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在图谋什么,明显他们对岸岸不怀好意,他怎么会放弟弟羊入虎口。 小陶哥,没事的。郑岸禾语气放轻松,说:出去才有生机,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耗费体力,可能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不耐烦找上来。 我不同意,我们必须在一起。苏陶坚决不退让,最后才不确定地问道:岸岸是不是想好怎么做了? 哥,你没发现这里有点奇怪吗? 这里?苏陶环顾一周,极简陋的一间茅草屋,面积很小,薄薄的屋顶看起来甚至会漏雨,整个空间里除去淡淡枯朽草木味,还有另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但是这里不是公厕吗?怎么 应该是被废弃很多年了的。郑岸禾眨眼笑起来,开始科普,人类的排泄物味道极容易吸引野物,如果这里真的用作卫生间,会很危险。或许很早以前,不懂行的开发建设人员考虑不周,以至于后来还没建好就弃用了。 那 郑岸禾指了指最里面的角落,又说:哥你再看那边。 相比于其他地方,那里的草格外凌乱,甚至,那面墙上四仰八叉的枯草就像是被什么动物刨出来的一样 苏陶睁大双眼,整个人一激灵,狠狠打了个寒颤之后气息不稳道:难道这里还住着什么野生动物不成? 可能是头狼吧。少年淡淡的语调说出骇人听闻的话。 这里明显不是游客区,那群人把路边栅栏和警示标识都撬开移了个位,甚至神不知鬼不觉铺了一条假路引人上钩,难道没考虑到这一层吗?还是说他们以为低海拔就没有攻击性强的大型哺乳动物了? 郑岸禾细细想着,应该不会那这里的痕迹就不是野生动物抓出来的,更大概率是什么人驯养的宠物。 不过虽然是宠物,震慑花架子却足够了。 苏陶原本是该惊愕的,可他一见弟弟平静的表情,恐惧立马被冲散不少。即使岸岸说话时随意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说书一样,越听越不可信。 狼那岸岸知道狼什么时候回来吗? 正说话间,这时候门外脚步声逐渐临近,隐隐约约的人声也由远及近传来。是那两个人来了,他们说话嗓门极大,像是终于褪去伪装暴露出本性来,语气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小人得志。 哎,你猜那个漂亮小孩儿跟那个青年什么关系? 啧啧啧你说什么关系?一点都不像兄弟,可不就是那种关系吗?保安打扮的人说完便哈哈大笑,管他是什么关系,最后不还是被我们得手。 苏陶脑子轰鸣一声,顿时气得眼珠子赤红,抬起脚不管不顾就想冲出去撕烂他们的嘴。 郑岸禾及时拽住他的衣袖,声音压低,附在他耳边说:哥你往后看。 小狼什么时候来,它这不是来了吗。 草屋的后墙破了个不易发觉的小洞,就在刚才出言不逊的调笑声传来的同时,一个家伙从草帘子里钻了进来。 闻言,苏陶往后一望,猛地对上一双绿油油的嗜血瞳孔,他双手蓦地紧握成拳,下意识护住弟弟。 这这这怎么这里竟然真的有狼!!! 前有狼后有虎,苏陶心里漫过绝望,只能凭借本能抱住郑岸禾。 不能绝望,不能绝望,他要保护弟弟。苏陶努力在铺天盖地的剧烈情绪中挣脱出头绪,岸岸最开始的意思是不是要利用这头狼来摆脱那两个人? 他死死抱紧郑岸禾,喉咙干涩发紧,岸岸,怎么保证它不咬我们? 不是很能保证。 那匹狼已经全身伏低,开始迈步向他们逼近。虽然它还没长成最威武雄壮的模样,但面对它的人不会怀疑,这就是一头恶狼。 苏陶一把将弟弟护在身后,紧张得直吞咽口水。郑岸禾气定神闲,从苏陶背后探出个脑袋看它。小狼的毛发纯然光亮,可比外面两个披着人皮的恶心生物要可爱多了。 小陶哥别紧张,起码,被狼弄伤也比落到恶人之手好一点。 说什么傻话,哥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某只听不懂他们的交流,抬起狼爪威风凛凛走过来。苏陶紧闭双眼,做好一切心理准备拳头正要落下去,小狼却倏然蜷缩起身体,一抽一抽地往郑岸禾脚边蹭,呜呜低嚎。 这是狼攻击时该有的姿势吗?怎么越看越像是在撒娇呢 苏陶一时看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郑岸禾却不合时宜地、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如果书本上没说错,这样的动作和表现明明就是服从的意思。 岸岸离它远点,别靠近! 苏陶担忧的话音刚落,门就在外面被蛮力踹开,伴随着粗哑的嗓音:我看你们还想往哪里跑! 颇大的动静引得两双眼睛齐齐向门口望过去,一个是苏陶,另一个是小狼。郑岸禾蹲下身,不去看那脏眼睛的东西。 少年勾起嘴角,真的是一只被驯养的狼。 小狼乖,帮一帮我,去把坏人赶跑。 眼前情景太过玄幻,苏陶看得一愣一愣的,被赋予使命的小狼已经伸开耳朵,龇出门牙,一个打滚翻起身来。 已经僵住在那边的两个人瞳仁惊惧放大,本能的恐惧让他们腿软,穿着保安服的那个中年男哆哆嗦嗦想从口袋里拿出什么,还没掏出来就被小狼扑上去撕咬。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在这方天地中,随后的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苏陶捂住弟弟的眼睛,背起郑岸禾趁机就狂跑,使出全身力气咬牙加速狂奔。 郑岸禾一路颠簸,虽然直觉那只小狼不会伤害自己,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被血味刺激。思考是理性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这一看,才发现它竟然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苏陶已经飞奔到了接近游客处,小狼像是被训练下了一道禁令般,停在那里不动了,有些悲伤地在地上刨了刨自己的爪子。 郑岸禾被它可爱的动作逗笑,乐道:小陶哥放我下来吧,它很乖,没有追上来。 苏陶丝毫不敢放松,气喘吁吁跑到人声鼎沸的栈道处才卸下力道。青年带着弟弟跑过来时的狼狈模样惊了一堆人,众人连忙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山上潜伏在暗处已经看呆的某人怔怔接通耳麦,老大。 另一道威严低沉的男声响起,人抓到了? 不是有人替我们抓了。 怎么回事? 年轻男子简略说了一下经过,着重描述了小狼崽对刚才少年那一幅不忍直视的舔狗作态。 嘿,真神了!老大你是不知道那小狼崽子,除了怕你,平时傲慢凶狠的跟个什么似的,今天那样子哪像头狼,分明就是条狗。难道狼界也要看脸? 所以你待在那里看了一场戏什么都没做? 年轻男人意识到不对,立即心虚认错。老大让自己发现异样第一时间救人,结果他目标倒是瞄准了半天,可是看见那个小孩儿就想着再观察观察,这一观察谁知小狼崽出手抢功了。 所有证据都送过去。还有,下不为例。不含情绪留下一句话,那边的人便切断了连通。 等到园区工作人员报警,嫌疑人被抬走,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时间已至深夜。 过来。突兀的声音淡淡响起在寂静的山路间。 小小嗷了一嗓子,小狼从白天的草帘子里钻出去,蔫头耷脑跑到主人身边,情绪明显不高。 段怀瑾用大手一下又一下梳理着它的毛发,末了轻笑一声,小崽子今天做得不错,有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是老爸呀! 第45章 玩偶 小宝! 郑知菲坐在警厅的休息椅上,杨巢在一旁陪着,俩人一见岸岸从刑讯室里出来立即迎上去,满脸不掩担忧焦急。 妈我没事,只是例行协助询问。 郑妈妈心有余悸,紧紧攥着儿子的手才找回点实感,眼眶红肿,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了 她和杨巢一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当即就吓懵了,急急忙忙赶来的路上刚巧看到了被抬上担架的那两个男人,模糊一团简直看不出人形,据说已经被咬的半死不活正送去医院抢救。 郑知菲差点吓晕过去,要不是杨巢扶着她,她连站都站不住。 幸好,幸好,岸岸和小陶都没事 郑岸禾扶住郑妈妈还有些颤抖的肩膀,无声给她慰藉。 杨巢一手牵妻子一手牵小儿子,努力不在岸岸面前表现出慌乱,连说了好几句没事就好,等小陶出来,咱们就回去。其实他同样吓得不轻。 警局来来往往的人极多,天色已经黑下来,里面依然不停忙碌。给郑岸禾做笔录的年轻警察刚好路过,他合上手中的档案资料,好心叮嘱了一句,建议以后再出门必须得注意点儿自身安全,去旅游也要首先考虑那里的安保情况。 主要是这个叫做郑岸禾的小朋友模样也忒招人了,太容易被坏人盯上。不过今天这样险恶的情况他们兄弟俩都能毫发无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段家产业遍布各地,自然岸岸在b市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回京城。郑岸禾竟然差点遇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段家整个炸了。段怀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家老母亲,连同丈夫狠狠批了一顿段遇。 你不是说不需要保护他保护得太紧吗? 段遇一声不吭承受着责骂,心里止不住的后怕和泛酸。都是他不好,因为之前那一次家里人不加掩饰的举动让岸岸起了疑心,他原本想让弟弟这次能自在玩一回,谁料就出了这样的事。 孩子一定吓坏了。段怀云死死皱眉,那边的人说,两个畜生被狼咬的时候,他们家小孩就站在一两米的距离看着。先是被人贩子威胁,后来又目睹那么残暴的一面,岸岸一定吓得不轻。 分卷(32) 心理辅导还有疏通什么的,赶紧都给我安排上。 段遇无奈叹口气,是是是。 老母亲不知道,但老父亲不可能瞒得住。平常段老爷子和老太太闹别扭,都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一次气极反笑,代表这位前掌权人是真的动怒了。 听说b市警方正破获一起涉嫌人口贩卖的重大案件?那就让它口子再大点好了,管他涉及到的根有多深,再深也要给你连根拔起。谁让这群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打自招撞上来,还好死不死动了段家最最重要的宝贝。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所有人都把郑岸禾当做琉璃娃娃一般对待,生怕他一个不慎落下心理阴影。郑知菲是从一开始心就一直悬着没完全放下来,甚至回到酒店之后连睡觉时也要哄着宝贝儿子,就差哼摇篮曲给他听了。 晚上直到岸岸闭上眼睛歪头睡过去,她才敢离开。更不用说杨巢和苏陶,父子俩一晚上能起来八百回,帮岸岸掖被子,怕他做噩梦被惊醒。 咔哒一声,房间门被轻轻扣上。 黑夜静谧,郑岸禾重新睁开眼,默默翻了个身叹口气。不装睡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走,话说到底是在谁哄谁呀 他真没被吓到,倒是爸妈还有小陶哥,一个比一个吓得厉害。 郑岸禾半坐起身,看窗外的月亮出神。无论他再怎么强调自己没事,爸妈还是不相信,是不是自己以前给他们的体弱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遇上一件有惊无险的事,大家都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 但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过头了,真是甜蜜又无奈的烦恼 这一次意外事件,雪山所有景点都闭园整顿向游客开放的区域,不知道那条可爱的小狼会不会被主人挪窝,它怎么对自己那样亲昵呢。 郑岸禾睡不着,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深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经历无眠。同一座城市,相隔不过百米之外的另一栋高楼,一道清俊的身影立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定定注视着对面,玻璃上折射出的冷光照在他面沉如水的脸上。 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铃声响起,简绪明显怔了一秒。 喂?睡了吗?电话接通,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郑岸禾说话声很轻,像羽毛划在简绪的心上。 没有,岸岸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简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线都变了个样,沙哑又沉重,听起来刺耳异常。他捂住手机的扬声器,下意识清咳了几声然后倒了一杯水喝下去。 从上午像疯了似的赶来b市,简绪到现在滴米未进,也没喝一口水。 哥哥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不是,就是有些上火。 只需要郑岸禾几句简单关心的话语,简绪那颗倦累的心脏又重新被温润滋养,他找回了些力气,说话声也很温柔,岸岸睡不着想找人说话吗? 也不是~郑岸禾靠坐在床头,突然想让哥哥帮我画一幅画。 大半夜的突发奇想,打电话来就为要画画。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哪怕两个人是好朋友死党,大概率也会破口骂一句。 不过很显然普通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完全不适用于郑岸禾和简绪。郑岸禾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简绪完全不会计较这些,笃定了他不会认为自己不妥。 要不然怎么每一次心血来潮,他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简绪呢。哪怕提再任性的要求,简绪恐怕也只会应好。 岸岸想要我画什么?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郑岸禾说一句,简绪就画一笔。 最后的画作传到手机上来,郑岸禾有些惊喜。威风凛凛的一头小狼崽跃然纸上,狼爪在地上踏呀踏的,静态的小狼竟然画出了一种动态的感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盛满委屈和求宠,简单几笔就把小狼的姿态勾勒得惟妙惟肖。 哥哥好厉害!没想到学长还会这种画功。 是岸岸描述的很好很形象。身边没有更好的笔,以后再给你画一个更好看的。 不用啦,这个就很好。 点击完保存,郑岸禾重新躺下来,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和简绪聊天,但还没说几句困意便上涌了。本来就折腾了一天,再加上简绪在电话线那头有意无意地哄睡,他眼皮越来越重,十分钟不到就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少年唇齿缠绵咕哝了一句:还是和哥哥在一起时最不累了 寂静的夜里,这句模模糊糊的话也显得异常清晰。简绪听见了,心底温软泛酸。他知道岸岸没事,也知道岸岸并不怕可是他怕,即使是现在,依然止不住的害怕。 几乎是郑岸禾睡着的下一瞬,房间里就被开了一条小缝,苏陶轻手轻脚走过来,不巧看见了还亮着的手机,无意中看见了简绪的名字横列在屏幕里的通话记录上。 手机很快熄屏,他没看清那通电话到底是拨出还是接进。只下意识皱眉,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简绪怎么总是挑不合适的时间给自家弟弟打电话?大半夜的不知道会打扰别人睡眠吗? 苏陶蹲下身,轻轻把手机从岸岸手里拿出来放到远离床边的桌子上。 翌日,园区的负责人带着心理医生亲自登门,连连赔礼道歉说要来看望两位受惊的游客,赔偿安抚一个不落。郑岸禾本就疲于应付过多的爱,他不多的耐心会用在家人身上,不代表对外人也可以虚与委蛇。 郑知菲再受到惊吓也了解自家孩子,冷下脸憋着不快把人打发走了。开玩笑,哪里有这样赔本的巨额赔偿,又是坑人? 段家纵使再厉害,纵使有能力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郑岸禾面前,奈何他不买账,也没办法。精心准备的心意都被退回来,段遇又是捂住脸被自家老妈好一顿臭骂。 你就不会用更加委婉的方式吗?笨死你算了! 郑岸禾顾及亲人心意做了两天乖宝宝,等郑妈妈情绪缓过两天之后便等不及拉着苏陶重新做计划。他没去过的地方很多,没体验过的玩乐也很多,只在书本上见识过世间花样繁华。 人生中第一次旅游,郑岸禾好不容易出了一趟远门,如此幸运地既看了雪山又撸了小狼,哪里还坐得住。 当然这些话他没说出来,虽然可能没人这样认为,但在他看来上次已经是一次足够幸运的旅程。 b市著名景点除了必看的雪山,接着就是干净透彻如蓝宝石一般的天然湖泊。现下出了事,雪山是不能再去了,湖泊那里也是在野外,郑知菲还敏感着,同样不愿意让自家小宝再冒险。 最后还是苏陶提议,问:要不然,我们带岸岸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在城市中心,远离郊外和一切危险野物,听说安保也很强。而且里面的儿童项目岸岸完全可以玩,安全系数总该高出不少吧。 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岸岸想去吗? 游乐园?很好,又是一个只在书本视频里才见过的地方。 郑岸禾没犹豫就答应了,不在意父母因为担忧而产生的束手束脚,只要是以往因为身体原因缺失的乐趣,他都想要一一体验,没什么差别。 理想固然好,到了现场他才发现事实和想象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高空飞车太刺激,不能玩,碰碰大摆锤太惊险,也不能玩,至于自由跳楼机之类的极限项目,更是看都不给看。 所有贴上小心!、请注意安全、8岁以下儿童请在家长陪同下进场之类等等标签的项目,他都无缘参与。 郑岸禾恹恹趴在旋转木马上,揪住心口的衣服脑袋靠在玩具马上,正百无聊兰间,目光与隔壁哭鼻子的小男孩不巧撞在一起 小男孩跟他对视一眼,张大嘴巴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像是突然忘了哭。郑岸禾默默移开视线,转过头不看他。 坐完旋转木马,那个小孩子下来便飞奔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怀里,挂着泪珠说:妈妈妈妈,我再也不哭了,我是男子汉,漂亮哥哥都很大很大了还怕玩这个! 郑岸禾刚巧从他身后路过,脚步不停地揽着苏陶的手往外面走,神色平静淡然,脸颊却疑似有羞怯的红晕。 苏陶努力憋住嘴角笑意,点了点弟弟的鼻尖,柔声问:很无聊?哥带你去玩一个不无聊的游戏。 所谓不无聊的游戏就是仿真射击游乐项目,郑岸禾眼睛一亮,来了点兴趣。谁知苏陶牵着他径直走过打靶场地,往另一边走去,最后停在一家画风五彩斑斓的水枪游戏店铺前。 一旁的宣传栏上还印着几个童稚大字小黄鸭水枪店。 郑岸禾缓缓吐出一口气,行吧,不能要求太多。 他们一站到店前,老板立马迎上来,笑眯眯对着郑岸禾介绍水枪玩法。郑岸禾心底的活泼小人愤愤捏紧小拳头,为什么只对他一个人介绍! 正对站立区距离两米左右的一面大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可爱小挂件,只要击中了下面灌满水的小气球就可以拿走。 郑岸禾眼睛望向最中间的一只小狼玩偶,它的眼神大而可怜,跟之前那只卖萌求宠时的神态还挺像。 想要那个?苏陶付完钱拿过来一把黄绿相间的塑料水枪,替弟弟掂量了一下,还好,不沉。岸岸,等你打中我们再走。陪弟弟在这里耗一天他也愿意。 游戏虽然看上去简单,操作也便捷都不需要教程,但想拿到小礼物还是不那么容易。本来玩偶体积就小,下方的水球更小,再加上距离远射程近,基本很难打到。 郑岸禾摆好姿势,对准正中间那只玩偶小狼。 老板站在一旁笑容亲和,突然出声说:小同学,其实咱店里还有专业陪练,他 郑岸禾话听到一半,倏而手腕被一股力道握住,然后整个身体让人从背后环住,极具侵略感的气息从身后慢慢包围过来,可奇异地有一种无端令人感到踏实的安全感。 手臂摆直。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郑岸禾被困得上半身都动弹不得,毛茸茸的脑袋再上面一点儿就是男人硬朗的下巴。他本能想要挣扎,扭着脖子想看是谁。 别乱动,看前面。男人停顿一秒,又说:不是想要那头蠢了吧唧的小狼? 苏陶正在给弟弟拍照,镜头里面忽得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他吓得一惊赶紧就要上前阻止。他明明看得严严的,怎么眨下眼的功夫,这人就像凭空之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喂 还没叫出声,苏陶又被另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人给拦住,哎兄弟!别担心别担心,我们在这家小店持证上岗,专业的。 面前站着一个青年,嬉皮笑脸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痞气,他手中展示着证件,你看你看,是不是真的? 放心,我们老大轻易不出手,今天保准让那小孩儿把整个小摊都给搬回家。 苏陶皱眉,可 说话间,砰的一声低响,玩偶下方挂着的水气球被打破,一击即中。 郑岸禾怔忪半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双略显粗糙扎人的大手带着他一起将水枪移动到其他目标上,水球炸裂开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最后整个小货摊像被洒水车喷过了似的,满地水渍。 片刻后,苏陶抱着一大包打包好的小玩具,狐疑问道:老板那是谁啊?真是你店里的陪练?怎么神出鬼没还来去无踪的。 是啊。怎么,不信?老板一派乐呵呵,笑说:我这小店小本生意都随便闹着玩儿的,这些小玩意儿都不值钱,客人想要白送都行。我也不指望赚多大钱,保吃保喝主要想让客人开心,我这把老骨头也算值了,没白活一回。 苏陶点了点头,没轻信却也没再多追问。虽然那个青年给他感觉吊儿郎当的,但拦人时的气势却强得忽视不了,更不用说那位手把手教岸岸击水枪的人了。 郑岸禾停在原地发了半天呆,手心里攥着一只精致可爱的小布狼。他被放开的时候想要转头看一看,却只来得及见到一个背影。 但是临走前对他招手又笑了笑的另一个人,他确定是见过的。去年放寒假回家之前,在云市坊阁门外的那个抓着中年男子上车的年轻人,就是他。 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爸是个粗人,以后只会教岸岸耍耍(玩具)枪、养养狼啥的。 哼,没用!!!(狗头) 第46章 喝醉 岸岸别动好了。 郑岸禾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乖乖低下头任苏陶动作,他眼神都落在手中的玩偶上,无意识摆弄着小狼布偶毛茸茸的身体,表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手里拿一只q版玩偶,脑袋上戴着一双粉蓝色兔子耳朵发箍,坐在靠椅上微微垂目,好看得像是误入现实世界童话里的小神仙。 苏陶忍不住手痒,拍了拍可可爱爱的弟弟,眼中盛满笑意,得亏小云舅妈不在这里。想也知道,黎小云见到这样的郑岸禾必定被萌得走不动道,岸岸可能会被抓住不放□□半天。 嗯?郑岸禾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脑袋上的小玩意,小声抗议:小陶哥 别害羞,来游乐园玩都要戴这个的。苏陶在郑岸禾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安抚道。他刚才走在路上,留意到大多数来这里的小孩都戴了五颜六色的童稚玩具,装扮成童话城堡里的小王子小公主模样。秉持着别人家小孩都有、他弟弟当然也要有的一贯准则,苏陶立马就给岸岸买了一个来玩。 迎上苏陶的目光,郑岸禾还是没把自认不符合他气质的小发箍拿下来,只是低头继续揉玩偶,被打断的暗沉心思又转回去。 岸岸不喜欢吗? 郑岸禾摇摇头,身子往后靠了点,闭上眼睛将头歪在苏陶肩膀上没再说话。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如果家人想看,他戴着也无妨。 苏陶调整了下姿势,让弟弟靠的更舒服。他皱了皱眉,表情不免有些担忧,好像从水枪小店那里出来,岸岸一直都兴致不高的样子。 想着,他便语气放轻,是不是累了?等爸妈来和我们会和,咱们就回去。 分卷(33) 微弱应答声从郑岸禾唇间溢出,听上去很是疲惫。 累了就睡吧,哥在呢。苏陶摸摸弟弟的头发,嘴上轻轻哄睡着,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放松。 岸岸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陶无声叹口气,心情微苦。自家弟弟早慧,明明是全家捧在掌心里宠的小孩,怎么还会长成格外懂事的性格。 即使是像他们家相亲相爱到这样少见的程度,家里人相互之间也不是没有红过脸。黎小云还曾经拿锅铲追着良知君满院子跑扬言要打一架才消气,就连他自己,和杨巢爸爸也不是没有过争执。 可是岸岸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他发脾气,更别说闹情绪。自家小孩,他也了解的,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几乎很少表现出来。 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无忧无虑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表现吗?弟弟还是包裹在襁褓里小团子的时候,就乖得令人心疼,长大了依然没变。 原本苏陶还很担心弟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谁知从游乐场回去之后郑岸禾很快恢复了活力。 不过回家之后,原本他爱不释手的小狼玩偶却被丢在角落里堆灰,小狼失了宠,只能被搁置在黑暗里睁着可怜兮兮的无辜大眼睛。 其实在性格问题这一点上,苏陶作为溺爱弟弟的哥哥,习惯性把岸岸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考虑,倒想错了。 郑岸禾只是不显山不露水惯了,他不会委屈自己,更别说庸人自扰。 剩下的假期时光,郑岸禾随家人又跑了几座城市,见识了祖国大好河山,玩了个过瘾。旅程充实又美好,踏山涉水,他心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沉重心思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总归是他人生中十几年来不值一提的人,就像那只玩偶一样,渺小到郑岸禾现如今连想都不会去想。 而此刻,渺小的段怀瑾不太好过。 准确来说,从第一次在霍项传来的镜头里见到郑岸禾,他整个人就一直不太好。 他不长不短的近四十年人生里,前半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后半生又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么多年的磨炼,见多了寻常人不知晓的惊世骇俗,本来以他的强悍心性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应当都能接受。 饶是如此,段怀瑾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天上掉下个儿子这种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玩笑的意外竟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不知道多少年都没再起过波澜的内心也不禁震动不已。 那天,他盯了一晚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脸庞,越看越觉心如火烤,陌生的无措滋味漫过五脏六腑。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间,带着泛黄时光的陈旧味道,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 四海为家这些年,不管是他曾经无意顺带救过的人,还是队里的兄弟,段怀瑾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你是一个真正有大义的人。他没什么触动,相反自认薄情寡义。年事已高的父母亲、心系自己安危的至亲,这些最常羁绊世人的情绪,统统无法动摇他的坚定。 拿得起,放得下。多年风风雨雨,这六个字就是他的处事原则。可这一次的意外,太特别,太过突如其来。段怀瑾发现自己拿得起,似乎怎么也放不下 原本强悍的自制力突然就变得不堪一击,习惯了孤独,第一次他忍不住想去见人的渴望。于是他去了,也见到了。 段怀瑾见到了郑知菲,他不再年轻,她亦是。他靠墙看了很久,目光穿过重重人海轻轻落在郑知菲身上,当年总是偷偷跟在自己身后一被发现就躲起来的女孩儿正依偎在一个体贴的男人怀里,笑容幸福。 还真是恍若隔世。 片刻后,段怀瑾也低头笑了,嘴角情绪带着点释然和感恩。 那时候,应该受了很多苦吧。 偏头思忖了一会儿,段怀瑾再抬头,就见不到那对令人艳羡的幸福眷侣了。 如果说再见到郑知菲是恍若隔世的释怀,那么头一回见郑岸禾就是手足无措了。 一个从来没有做好自己是父亲准备的冷硬汉,亲眼见到已经长成少年人的儿子,心头震动比盯着屏幕里的模糊侧影来得更加猛烈直接,复杂至极的千头万绪搅得他一筹莫展。 血浓于水的牵绊不可言说,它生来就在,流淌在血液中,写在基因里。 越看郑岸禾,段怀瑾冷硬的心慢慢柔软,最后忍不住走上前。小心碰到真实温热的手臂,从未有过的奇妙温情涌上心头,帽檐遮掩下,男人嘴角缓缓上扬的角度几不可见。 原来有一个儿子是这样的感觉。就是他儿子审美好像不太行,怎么喜欢那个又丑又怂的狼崽子? 还有,怎么这么瘦,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跑。算一算应该也要读高中了,为什么看起来这样小,头发丝也软软的,还像个小孩子,端正握姿时他都不敢太使力。 段怀瑾记得,他们队里之前一位阿姨也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儿子,那小子十岁就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健活活就是个小霸王。 回忆到这里,段怀瑾心头有点儿疼,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在思考以后该怎么把体弱多病的儿子给养好。 郑岸禾的信息都被保护起来,又想到最近京城那边愈发频繁地联系自己,段怀瑾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极度挫败地深深吸口气。 是他没重视段家通讯的不正常频率,之前种种情况猜测都被他一一排除,考虑临近紧张关头还是少联系为好,就没回应。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 不管多少人因为这桩意外处在煎熬和思念之中,另一边的郑家一家子却全然不知,一家人玩 够了已经和和美美回到云市良间。 离开学时间所剩不多,夏兰和陈吉吉抓住假期的尾巴一起在云市组织了一次聚会,专门为岸岸祝贺以及送别。 听到消息,一班能来的同学都到场了,甚至还有几个正在国外旅游的人都连忙赶回来。 岸岸你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夏兰他们说,我都不知道你下学期就要离开了! 宋之桥成功从人群里挤到郑岸禾旁边,第一次大胆抱住他的胳膊表情愤愤,又好像要哭了似的,咱们还是不是同桌了。 郑岸禾愣了下,认真道:当然是。 我还没照顾够你呢,怎么就要走了呢。 宋之桥很难过,当初陈雁虹说要自己做郑岸禾的同桌,特地叮嘱她平时多照顾着经常生病的美少年,她像领了个人生重要使命一样认真。 还畅想着和你一起读高二、高三,一起去参加高考呢还想象着,高考前,你会对我说加油,还以为至少高中时光我们可以一起走过 宋之桥越说越失落,脑子里的画面都有了,可是下一瞬就化作泡影,不禁红了眼眶。 这种氛围郑岸禾无奈叹口气,不甚熟练拍了下女生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背,小声安慰说:会和你说加油,我会为你加油。 事实上两年后的高考,郑岸禾也回到了云市,和陈雁虹一道作为一班的陪考,守了同学们两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班长快别哭了!别霸占着咱班宠,这后面大家伙儿都还排着队呢~ 江自由一句话成功让宋之桥破涕为笑,江自由!你丫的别破坏气氛好吗! 起哄的笑闹声冲淡了诺大包厢房间里的忧伤,郑岸禾低头笑,眉梢漂亮,面容夺目。 夏兰和陈吉吉两人已经经历过一次伤感,这次倒是没再哭。陈吉吉还担心夏兰是不是压抑着情绪,换来女孩子一个白眼。 得了,别把我想的那么没出息。夏兰撇嘴,指了指那边的一个人,喏,倒是他,怕是真会哭 陈吉吉闻言望过去,只见商成城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另一边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空酒瓶,灯光昏暗也遮不住他周身的黯然,蔫头耷脑和霜打的茄子一般。 看来岸岸还真是妖孽啊。陈吉吉不由想起许鹤,忍不住摇头感叹。幸好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不然可有情伤受了。 宋之桥整理好心情,懊恼自己竟然失态了。她知道大家都舍不得岸岸,但是都憋住了多愁善感的情绪,嘻嘻哈哈的是因为贴心地怕影响到小天使的心情。 本来嘛,升学是一件大喜事,应该为他高兴庆贺才对。 郑岸禾坐在中央,安安静静地听着围了一圈的同学们给他的祝福和叮嘱。大到怎样拒绝狂蜂浪蝶,小到安排一日三餐,明明是一群学生,在郑岸禾面前一个个都操着老母亲老父亲的心,叽叽喳喳听得人简直哭笑不得,却又格外暖心。 能来一中认识他们,很开心。忽然又想起什么,郑岸禾不经意间抬头往另一边看了一眼,眼神闪烁。 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包厢,商成城一个人跌跌撞撞找了个僻静的地,双手俯撑在楼道栏杆上,他酒喝多了,心绪翻腾,眼前景物也格外模糊。 他怕自己再在那里待下去,会忍不住做出些什么。 你还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意想不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商成城凭借本能很快回头,看到郑岸禾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已经醉到出现幻觉。 面前人身上的酒气实在呛鼻,郑岸禾没躲避却下意识皱眉,我看你今晚喝了很多酒。 商成城压抑了一晚上的苦涩开始膨胀发酵,一句带刺的话不经大脑便蹦出来,你还会注意到我吗?大忙人? 郑岸禾垂目捏了捏手心里的小礼物,也没生气,他知道商成城在计较什么,无非是关于去京市读书的事。 大成,你醉的很厉害,先回去休息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下次 下次下次下次,又是下次!商成城不知道被那个词刺激到了,整个人酒气上涌,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的下次真让人好等。 郑岸禾话被打断,没再开口。和胡搅蛮缠的酒鬼交流不通,便转身准备告诉吉吉一声,想找同学送他回家。 谁知这一举动又狠狠刺激到了商成城,一见郑岸禾转身就走,他瞬间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上前用力抓住郑岸禾的手腕,拽着他把人压到栏杆上,整个人凑近。 小可爱一点都不可爱,你真折磨我 郑岸禾没防备,后背撞到厚实的木头栏杆上疼得一颤。 大成你做什么?放开 我不放。压抑已久的心事被完全激起,商成城用力箍住岸岸挣扎的动作,盯着他的脸,直看得心中蠢蠢欲动。 岸岸,我想亲你。可以吗? 郑岸禾被禁锢动弹不得,浓重酒气喷洒到脸上,抵在颈间的脑袋压下来的同时,他偏过头,表情彻底冷下来。 唇角擦过少年细嫩的脸颊。 没亲到。商成城本能皱眉,还想继续完成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真 小狼:我被你连累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又丑又怂? 段爸: 第47章 抹药 就在商成城再次凑上去的时候,一股力道把他大力拖拽开,来人重重揍了他一拳。商成城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嘴角挨得一下不轻,顿显狼狈。 商成城!你疯了!? 陈吉吉气得脸都红了,压着嗓子低喝,怕引了旁人过来。幸好他不放心想出来找一下他们,谁知道商成城喝醉了竟然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岸岸你没事吧? 不去管这醉鬼,陈吉吉疾步走上前,伸手扶住郑岸禾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腕都有大片红痕,左边的五指印记尤为明显,可想商成城用了多大力道。 陈吉吉简直不敢相信,商成城居然会对岸岸强迫到动粗,在心里把人骂了个好几遍都不解气。 后背火辣辣的灼热感烧地郑岸禾眉头微皱,他对陈吉吉摇摇头,闭了下眼睛。 我没事,可能待会要提前回家。 陈吉吉忙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哥在外面等我。 岸岸,你 郑岸禾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没精力再追问。两个人刚要转身回去,就对上站在那里的罪魁祸首。 商成城一边揉额角,一边手撑着墙壁站起来。先前的记忆还模糊着,他只觉头痛欲裂,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几双眼睛相对,难言的沉默弥漫开。 商成城回了回神,愣愣看着郑岸禾,忽然就不敢直视岸岸没有温度的目光,逃避似的眼神胡乱向下,却看见他原本白皙的手腕上几处格外刺眼的红痕。 发昏的大脑此刻如同有人在里面撞钟,一遍又一遍轰隆沉重,霎时他酒醒了大半,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郑岸禾手腕疼,后背更疼,懒得再多说什么。慢慢走上前把手里的小礼物递了出去,这个平安符本来就是挑选好准备送给他的。 商成城简直一团乱麻,只能凭借下意识的动作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他想问一句这是什么,但话语哽在嗓子里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郑岸禾也没给商成城机会再开口,东西放下之后不做停留便往前走了。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像是把身后的人永远丢下来。 太大意了郑岸禾想,被疼痛刺的忍不住吸了口气。人会变,信任也会。其实他心里挺平静的,就像一个池塘被投下一颗小石子,石子太小,投进去就沉下去再看不见踪影,微微波澜的池面也早就平静下来。 陈吉吉缄默不言追上去,回头看了一眼商成城,见他一幅丢了魂儿的样子又叹口气。233原本最好的两个人,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岸岸看似温和,实则最不容易走近,这一下,怕是把他们之间积攒了一年的同学情都消磨殆尽了。 想到这里,陈吉吉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我待会和夏兰一起送岸岸,你你冷静一下。过后找个机会和他认真道歉吧。 之后商成城如何懊悔内疚郑岸禾都不想去关心了,和同学作了告别再三拒绝热情相送,他一个人走出坊阁。 停车场,简绪正靠在车门边。听到脚步声,他原本低着头的抬起,站直后的身姿挺拔清俊,笑问,聚会结束了? 郑岸禾轻轻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家。帮岸岸打开车门,自己又坐上驾驶位,简绪动作极其自然地替人系安全带。他俯身过来的时候,郑岸禾身体下意识往后靠,这一靠又牵动到背后的淤青,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分卷(34) 怎么了说到一半的话停住。简绪盯住暴露在眼前的手臂,眼色陡然沉了下去,谁弄得? 腕部上一道道的红痕一看就是被人掐出来的痕迹,两只手臂都有,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巴掌大小的印记,显得狰狞突兀。 刚才在车外,光线昏暗简绪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现下车内开了小灯,印子有几根手指都看得清清楚楚。 郑岸禾避开后背撞得厉害的地方,侧了点身坐着,对简绪的问题避而不答,声音细软说了一句:好疼啊。 说着,郑岸禾眼睛慢慢升腾出湿气,水汪汪一片能把人心都看得软成一滩。他是真疼哭了,完全是生理因素,忍了一路一见到简绪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手腕倒还好,不碰也没什么感觉。主要是后背肿得狠了,被商成城撞到栏杆上,磕到木头四四方方的角了,当时那一瞬疼得他就要掉眼泪,只是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简绪一听心疼得不行,又气又急,掩住沉郁的眼神,摸头哄他。 不疼不疼,我们这就回家让医生开药。 这一晚郑岸禾没回良间镇,简绪原本想上过药之后再把人送回家。不过直到家庭医生来了他才发现岸岸后背也有伤,而且更严重。夏天衣物穿得薄,商成城是体育特长生,他醉酒失控的力道可想而知,岸岸又是一副金贵身子,那一碰直接给撞出血丝来了。 以往除了不可抗力的生病以外,郑岸禾哪里会磕到碰到过一点?这下简绪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把送人回家,惯例通知了苏陶一声就挂了电话替岸岸上药。 清清凉凉的药膏揉在伤处,立刻就缓解了皮肉疼。医生留了药就离开了,小禾苗趴在柔软的床上,模样可怜又可爱。 房间里很安静,气氛有些沉默 郑岸禾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从刚才起面容就无比冷凝的简绪,缓缓开口:哥哥还走吗? 不走,之后几天会一直在云市,等你开学。语气刻板没有起伏。 话虽然是自己想听到的,但就是有哪里不对郑岸禾鼓鼓腮,脑袋转了个方向,歪向另一边也不说话了。 简绪面无表情抹好药,拉下岸岸掀起的衣服,目光冷得像冰碴子,眸色深深暗不见底。沉浸在深思里,还没发现他的岸岸已经有情绪了。他明明就等在外面,岸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别人伤了,是他没护好他。 到底是谁弄得伤,他知道岸岸不想说,但他不能不管。 收拢好心思,简绪看向床上躺着的人,脚步放轻绕到另一边,看见郑岸禾眼睛闭着以为他睡着了,跪到床边轻轻拉开被子想替人盖上。 感觉到眼前光影晃动,郑岸禾蹙起眉头睁开眼。 简绪动作一停,小声问:吵醒你了? 对上面前人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询问目光,郑岸禾眨了两下眼睛,不说话。半晌,脑袋又转到另一边,只留给某人一个后脑勺。 整个对视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对于郑岸禾来说,这已经是情绪表现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方式了。 要是再察觉不到岸岸不高兴了,简绪就白关注白照顾白喜欢人这么久了。 岸岸? 小禾苗不理他,简绪慌了,连忙跑到另一边,颇有些六神无主。郑岸禾嫌弃,又把头偏过去不看他,困了,我要休息。 简绪哪能听不出这是借口,脸色一变,又沿着床转到另一边柔声叫着岸岸,来回几次不厌其烦。 你别绕着床转圈了,我脖子都累了。郑岸禾头一回见这样有些死缠烂打的简绪,最后抱怨了一句,把整张脸都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撂挑子不玩了。 柔软的布料下,他脸有些红,不知道是被捂得还是羞的。幼稚 不管是不是抱怨,好歹总算理自己了。简绪患得患失的慌乱才算平复,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细细想,之前岸岸还问自己走不走,然后然后,好像就没再说话了。 心底浮现一个猜测,又不敢确定。 岸岸,刚才为什么不理我?简绪小心翼翼凑近,揉着郑岸禾毛茸茸的脑袋让他抬起头来,别这样捂着自己,该憋坏了。 郑岸禾半撑起身体,手托下巴,睁着漂亮的眼睛表情认真,让我想一想。他没开玩笑,其实郑岸禾自己也不大明白刚才是怎么了,分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我做错的地方你要告诉我,这样以后哥哥才能改正,不要不要不理我。 想不通郑岸禾索性也不再想,直言不讳道:可能是,刚才你没哄够我。 简直愣了一秒,状似平静看向岸岸,专注的眼神却在那一刻深邃地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是我不好。 没有一丝犹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郑岸禾不置可否。 等一下哥哥。说完,简绪突然转了个身,直接去衣帽间换了套家居服然后走过来。 郑岸禾困惑歪了下头,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还没问出声,简绪已经猝不及防半个身子都靠上来,带着温度的大手摸摸郑岸禾的头发,避开抹了药的地方,几乎是把人半抱着哄了个够。 郑岸禾: 简绪眼中隐有笑意,你要问是谁给他的胆子?当然是岸岸。他的宝贝说没有被哄够。 清冷如冬泉般的嗓音此刻却异常温暖,近在咫尺又缓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灯光昏黄,一切都正好,郑岸禾自然而然萌生了睡意,闭上眼睛舒服地感觉自己不是躺在卧室里,而是睡在摇篮里。 被人万分珍惜地摇啊摇,摇啊摇 困 乖,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到电话的苏陶:就知道简绪靠不住!又把弟弟给拐走了!好气! (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想表达的,反正就是在别人面前的岸岸和简绪面前的岸岸zou是hin不一样呀!) 第48章 拥抱 简绪留下人细心照顾了两天后,才舍得送人回家。毕竟要是再不把这宝贝疙瘩送回去,苏陶很可能会领人找上门来。 郑岸禾手腕上的红印已经消下去,后背上也只剩下一点浅淡的痕迹。 轿车平稳行驶在路上,一两个小时后就到了良间镇。简绪停好车,从车后座取了早准备好的礼物拎在手上。 郑岸禾无奈,都让你不要买,我爸妈他们不会收。 拜访不能失了礼节。简绪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些看不透的意味不明,走吧。 上次都已经来过,我妈又不是没见过你。 这次不一样。这是他认清心意后第一次和岸岸回家。 哪里不一样郑岸禾和简绪并排走着,看他手里满满的东西,说:你这样都不能牵我了。 谁说不能?简绪把手里的礼盒都挪到左手拿着,腾出空着的右手捉住身旁一摇一晃的小手,牵到人后还轻轻捏了捏他想挣扎的手心。 哥哥这样左手会很累。 不累。简绪淡淡笑了。左手的分量加起来也比不上右手的分毫。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透着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氛围。刚走上良间镇那座老桥的桥头,蹲在下面桥墩处的一个身影突然站起朝他们急走过来。 乍听见岸岸的声音,商成城还晃了晃脑袋以免自己蹲了太久出现幻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猛地站起身,在这里守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人。 岸岸! 脚步顿住,郑岸禾望向站到眼前的商成城,眉目平静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像是早料到商成城一定会来找自己。 简绪审视一眼对面长得高高大大的少年,方才对着岸岸还暖意融融的眸色陡然变得暗沉。他就是伤了岸岸的那个男同学? 眼光再扫到商成城脖子上戴着的熟悉的手工作品,简绪皱眉,目光又深了几分。 商成城平时再混不吝,也就是一个学生,对上简绪淡漠冰冷的俯视,压抑异常的气场一瞬压迫他差点开不了口。努力忽略这个看起来有点面熟的男人,只看岸岸勇气便不管不顾又回来了,迫切无比的心情让他管不了许多,声音不稳地说:岸岸,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我我想和你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 简绪视线回到郑岸禾身上,眼神询问他,答应吗? 这个曾经的朋友,现在正掩饰不住憔悴紧紧盯住他,目光里充满真情实意的恳求。郑岸禾偏头,哥哥等我一会。 好。 听见哥哥两个字,商成城心底松了口气,可能是岸岸的哪家亲戚吧。刚才冲上来的时候,他看见他们牵着手,关系很亲密的样子。忽略之前觉得简绪眼熟的事,他这样安慰自己。 简绪走得不远不近,离得距离刚好能看见岸岸,却听不见说话声。 第三个人一离开,商成城立刻找回了点自在,酝酿了半晌,他垂下头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岸岸。那天晚上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 郑岸禾也不扭捏,颔首回道:嗯,我接受。 那那你原谅我了吗? 这一回郑岸禾没立马回答,他蹙眉考虑了一会,才缓慢说,原谅。 几秒沉默的间隙弄得商成城揪心不已,他的心就跟着岸岸皱起的眉起伏,听见原谅,才了却一桩心事般深深吐出口气。 只为等这一句原谅,他在这桥头从早到晚等了整整两天,想到这里,商成城不免眼眶发热。 还,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郑岸禾两只手搭住青石板桥的扶手,低首看脚下的潺潺流水,光看还不够,他又伸出右手垂下,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一下一下划着虚空,像是在嬉水。 盯住少年美好的侧脸,商成城舍不得眨眼。胸腔情愫充盈,不用鼓起勇气,告白的话语自然而然就流淌出来。 我那天喝醉酒,之所以做出混账事,是是因为,我心里想那样做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眼里只看得到你,只想亲近你一个人,我喜欢你。岸岸,我喜欢你。 终于把藏在心底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商成城如释重负,终于等到这一刻,他站在岸岸面前,向他的小可爱表明心意。 他们站在桥上,脚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流,抬头是碧蓝的天空,而向前看,那里就是心上人的家乡。此情此景颇有些诗情画意,商成城想到昨天他站在这里太久,引得住在这里的人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等人。 心上人? 他点头承认之后,那个热情的小镇居民和他说了很久的话,说这座桥历史悠久,说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有情人都挽手走过这座桥,说 打住思绪,商成城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郑岸禾,幻想中的诗情画意淡下去,紧张后知后觉到来。 吓到你了?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郑岸禾怔忪片刻,抬起头诧异注视他。 顿时,商成城心凉了半截。没有害羞,没有喜悦,甚至连反感都没有,那眼神,分明就是不信任。 你不信? 郑岸禾默认,他确实没想到。 你以为我那天那样对你,因为你认为我就是一个轻浮的人? 不是。郑岸禾有气无力回道,他只是以为商成城因为自己升学却没告诉他而生气,醉酒之后情绪失控,至于做出那么出格的举动,他却没有往另一方面想。毕竟,之前商成城交往过很多女朋友,而且人喝醉之后的行为通常没有逻辑。 岸岸不信他。苦笑一声,商成城压住心底窒息的难过,来之前他做好了任何准备,哪怕岸岸不原谅他甚至反感他也没关系其实他也藏着小心思,岸岸年纪不大却很通透,不可能因为这种异于常人的感情就对自己异眼相看。但他怎么没想到,还有比被讨厌更刺人的结果,一颗真心不被相信。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凝滞的气氛里,他只好重复一遍刚才的说辞,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 郑岸禾见他垂头丧气,脑海里闪过从前他坐在长椅上看商成城打篮球时的模样,少年笑容爽朗,意气风发。 我相信又有什么意义? 商成城听懂了其中含义,一瞬眼睛发热。郑岸禾客气疏离的话语刺痛了他。 明明几个月之前,他们还好得不行,他勾肩搭背岸岸也不会拒绝,他会带岸岸去玩雪去打球,岸岸会吃下他买的小蛋糕,会特意为他准备考试复习资料 为什么只是参加了一个比赛,再回来什么都变了。不仅仅因为这次醉酒做错事和表白,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在此之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和从前一样真实。他看岸岸,好像总是隔了一层膜。 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变得这么陌生了?难道几个月的时间与距离就能磨平之前所有的情谊吗? 郑岸禾想起许鹤,敛住眼底情绪。人都会变,但不管是商成城,还是许鹤,和他们的相处,他不认为自己变了多少,这段关系里,变得最多的是他们。 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商成城眼睛发红,扯动嘴角僵硬笑了笑,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郑岸禾没回答。或许是吧,不过谁又知道以后呢。 岸岸,我可以最后一次再抱你一下么?看他没拒绝,商成城大着胆子伸出双手,把郑岸禾拥入怀。虚虚环住人,用了极大自制力才没有紧紧抱住他。前两天晚上的那种事,一次就够了,再不能有第二次了。 说是拥抱,却轻得好像这个拥抱不存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像从前的自己,你也有点不像你。《依然爱你》 第49章 吃醋 干净静谧的小镇街道上,郑岸禾走在前面,简绪落后一步跟在他后面,两人同框的场景画一样美好。 刚才那位同学,岸岸和他关系很好?简绪迈起大步伐追上去,试探着问道。天知道在商成城抱住岸岸的那瞬间,他有多克制才没冲过去把人拉开。他尊重岸岸,才会给商成城接近他的机会。谁想到 分卷(35) 友谊出现裂痕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郑岸禾不想多提,就随口回道:以前还好。 以前那就是现在关系淡了。简绪心中算计着到底该给商家一个多大的教训才合适,又不能让岸岸发现。 沉默了片刻,简绪又开口。 你送了他平安符。 空气中好像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酸。 平安符?他好像确实看见商成城串了条绳子把那个小平安符挂在脖子上,郑岸禾精致的眉眼显出几分无辜,无所察觉说出残忍的真相,这次聚会,我给每位同学一人拿了一个。 没关系,他的礼物是岸岸亲手系上去的,还算独一份。 想什么呢哥哥?我们到家了。 两人进了门,站在院落里迎弟弟的苏陶一见到简绪脸立马一黑。 不是他故意不待见简绪,主要是从第一次他见到弟弟开始,简绪给苏陶的感觉就一直很奇怪。上一次简绪来家,就在自己手里抢走了弟弟,说好当晚就送回来却拐了人整整两天,偏之前因为唐谷老师的关系,郑知菲又信任他。况且,他照顾自家弟弟的悉心程度确实没得说。 岸岸,过来。 简绪看出苏陶眼中的不欢迎,淡漠依然,一身清冷只会在触及到郑岸禾时才会融化。然而越是这样,苏陶心中怪异感更重,防他防得更严。 小宝回来啦!郑知菲在屋内听见说话声,欢天喜地走出来,小简也来了啊,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你照顾我们家小宝,这怎么好意思 郑岸禾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睨一眼简绪,晶亮的眼睛眨了眨仿佛是在说话,我就说吧。 简绪轻轻揉了下岸岸脑袋,又转过身对郑知菲说:阿姨不用客气,照顾岸岸是我应该做的。 说话做事,一举一动,都像在故意释放一个信号,他简绪和岸岸已经情深厚重。 在场的几人之中,只有苏陶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他脸色又黑了一个度,这人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原本不熟悉的时候,他还挺佩服和欣赏简绪,可现在越看他,越感觉到有种危机感,就是打心底里一种没由来的直觉。 妈,我爸呢?郑岸禾看了一圈,没见到杨巢,关心问了一句。他杨爸不会又是不好意思 他在店里看店呢。郑知菲看得好笑,轻轻戳了戳自家儿子的额头,别瞎想。都别站着,快来坐,小简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心机男简绪恭敬不如从命。更心机的是,剩下的几天假期他借着旅游的借口,几乎日日拜访郑家,成了常客。 九月初,天气依然炎热。 家里两个小孩就要入学京大,郑知菲和杨巢一早起来忙前忙后,准备了一箩筐东西打算给他们带去学校。 郑妈妈还是不放心,岸岸年纪这样小就去读大学,万一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万一又生病怎么办,京城实在离家太远 收拾着收拾着,就深深叹口气。她的心头肉,从生下来小不点儿一个到现在都要去读大学了。两个小孩都要离家,不管是岸岸还是小陶,她都舍不得。但对岸岸,郑知菲多了一份担忧,毕竟苏陶已经是个成年人,郑岸禾相对来说还小。 苏陶也只能尽量安慰,妈,别担心。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弟弟,有空我就多往他那里跑一跑。 郑知菲摇头,不行,这样你太累了小陶。她们家小陶付出这么多努力,终于考上大学圆了儿时的读书梦,当然要该多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 要是我和岸岸能分配到一个宿舍就好了。苏陶自己被京大录取的是外国语学院,岸岸的班级却在整个学校最幽静的地方,要是离得近点,也更方便些。 照例一早就不请自来的简绪不动声色站在一旁,不经意提醒了一句,岸岸读的少年班在京大很特殊,阿姨如果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或者需要,可以联系学校负责人,我想学校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苏陶拧眉问道:我申请和弟弟住一个宿舍也可以?虽然感性上,他确实不怎么待见简绪,理性上却一直很清楚,简绪有深藏不露的背景,又是从京城来的云市,再加上唐谷老师的关系,很多事比他们更清楚。 这可是过两天你们就要去学校报到。郑知菲发愁,要是小宝真能和小陶住在一起,那样就皆大欢喜了。不过想也知道。学校住宿应该都安排好了,怎么因为她打一个电话,学校就会乖乖听话再变动呢。 试试也无妨。 郑知菲将信将疑拿来录取通知书,找到号码拨了电话过去。意外地是,整个沟通异常顺利,负责人接通来电之后很热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郑知菲提出的期望,保证会安排好住宿事宜,要她放下心,报到时会有专人接待。 是不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郑知菲惊喜道:真让小简说对了,竟然真的答应了!百年老校就是不一样,她还以为多半会碰一鼻子灰。 简绪淡笑。老天爷给岸岸的天赋点太多,正是因为暂不清楚他将来会走哪条路,学校很多个系的老师都盯上他,稀有人才价值本就不可估量。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段家。 这样就太好了,小陶,以后你们两兄弟相互也有个照应。 什么照应?妈你们在说什么。郑岸禾刚睡醒,半迷蒙揉着眼睛走出房间。他脸颊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淡淡红印,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完全就是一幅超可的人类幼崽毛茸茸模样。 简绪习惯性想上前,却被人抢先一步,苏陶两步并一步揽紧弟弟往房间里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虽然弟弟是个小男子汉又不是女孩子,但莫名地,就不想给简绪看见刚睡醒小绵羊一样的岸岸。 岸岸回房间,哥伺候你梳洗,待会告诉你一个惊喜。 郑岸禾晕晕乎乎被拉走。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被牵走,又不能轻举妄动。简绪眼睛紧盯砰一声紧闭的卧室房门,面无表情,手心握成拳。 不该让的。 不该让苏陶这个弟控代替自己和岸岸住在一起。当初一念之间,考虑到种种因素,做出了那样的安排,他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晕晕乎乎的时候,突然想到小品《卖拐》。本山大叔:你晕晕乎乎就瘸了哈哈哈太好笑了这个小品 第50章 师兄 开学这一天,京城天气异常好,像是在迎接所有来京的萌新大学生,祝福正值青春的他们开启人生新阶段。一年前去云市一中的日子还近在眼前,一转眼郑岸禾已经直接跨过高考,从中学生晋级为大学生。 盛夏已过,秋冬将至。 今年京大整个少年班招生人数寥寥无几,教学方式更是独树一帜。每个人都有专注与自己的兴趣领域,因材施教真正发挥到极致。相比于在云市一中有团结友爱的班级氛围,这里显然与众不同得多,郑岸禾也更喜欢现在的学习方式,这样完全自由的独立沉浸式学习更适合他。 下课铃声形式般响了两声,不大的教室里懒散的学生一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公共课程,大多数所谓天才并不愿意来听。 郑岸禾慢条斯理合上书。话说回来,班级几人年龄背景各异,郑岸禾算是最正常的一个学生了,虽然跨了两个年级,但他是唯一一个从公办学校里按部就班读上来的。 嘿。有气无力的招呼声。 角落里走过来一位头顶鸡窝黄毛的少年,男生的两只眼睛下面挂着豆大的黑晕,他头一歪倒在郑岸禾的课桌上,打了个呵欠,问,今天我姐来,她说一定要带上你,请咱们一起吃饭。 不用了锦遥,我待会要去见粱老师。 梁老师,粱莫才,国家科学院院士级别的大师。郑岸禾来到京大之后便拜入这位大师门下,正式成为梁老的弟子。 自从认识以来,锦遥不止一次扼腕叹息,说郑岸禾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走上纯数学这条不归路。整天和数字打交道,一点都不浪漫。 郑岸禾看一眼这位开学后认识的新朋友,比自己还小两岁,对天文航天知识有着非同寻常的爱好和研究兴趣,天文望远镜就是他的恋人。 锦遥从小在国外长大,早熟的很,据说还有四分之一的西方混血,相貌上完全看不出他比郑岸禾还小,旁人一眼望去最多以为是同龄人。 怎么又找你!不是传说这位梁老高冷古板得很吗? 习惯了他的吐槽,郑岸禾没接话,只道:梁老师说今天有师兄来访,等着我呢。 我为了你要死要活的起了个早,特意陪你来上什么哲学课,你居然要抛弃我! 郑岸禾整理好课本随手放在桌子上,他们少年班的固定教室就是几个小霸王的狗窝,不需要和学校其他学生一样整天背着书包赶教室。 下次再一起,我先走啦。郑岸禾站起身,眉眼弯弯,酒窝很显乖巧,帮我和锦姐姐问好。 少来无意中又被惊艳到的锦遥不自在别开视线,看着远走的背影出神,回过神后又暴躁扯住头毛。要不是岸岸,他那个姐姐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弟弟,这个坑弟的看脸的世界! 走在古朴园中,郑岸禾穿过一道道红墙,来到一排小楼旁。普普通通的小平房,这里就是梁莫才和他妻子住的地方,这位年近古稀为国做出无数贡献的老人家一生就在京大扎了根。 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师母一眼就看到门前的郑岸禾,脸上立即堆满笑容。 是岸岸呀,快来快来,都在等你呢。 郑岸禾不是第一次来梁老师家做客,所以走进客厅一眼就发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简单又有些老旧的实木柜上多了一炷香,袅袅檀香为这屋子添了几分古意。 见他眼神盯着那里,师母笑着说了一句,那是你望月师兄带来的,怪好闻的,我就点了。他们都在书房等你呢,岸岸你自己去,师母就不招待了。 郑岸禾轻车熟路走到书房外,老房子不太有隔音效果,站在门前就能听到屋里两个人的交谈声。一道声音是梁老师,另一道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没想太多,郑岸禾礼貌敲了下门。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停住,几秒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书房门在里面被打开。 暗色身影遮住眼前光线,郑岸禾微低着的头下意识抬起,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深邃目光中。眼前青年西装衬衫袖随意卷起几道,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郑小师弟? 掠过面前闪过一丝讶异的面容,师望月动作微顿,不着痕迹打量着郑岸禾。白色长衫长裤,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装扮也遮不住的风采,睫毛乌黑衬得少年脸色略显苍白。 干净得像一泓清泉。 一年时间,倒长开不少 郑岸禾认出眼前人是谁,微不可见皱了下眉。师母说的望月师兄就是他吗?那天在良间镇,这位师兄可不像现在这副温润有礼的模样。 相顾无言,气氛有些许怪异。 书房内,梁莫才扶了下老式眼镜,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坐啊。 都互相认识过了? 郑岸禾应了一声,却没叫师兄。 认识就好。其余的话梁莫才也不多说。师望月是他带过的背景最为特殊的学生,是个有天赋的,可惜,最后没走上学术这条路。虽然工作上已经没有交集,师徒情分却一直在,师望月很尊重梁莫才,逢年过节都会送礼看望,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端起瓷杯抿了口茶,梁莫才满足喟叹,笑呵呵向郑岸禾招手,岸岸来喝一口你师兄泡的茶,这是他的拿手活。 书房空间不大,整个屋子茶香清新四溢。郑岸禾还真有些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没推辞就在桌前坐下,端起面前精致的青花瓷盏。 这杯有些冷了。 一双微凉的手覆在郑岸禾拿茶具的手背上,师望月不知什么时候在他旁边盘腿坐下,笑容闲适,我再给你泡杯热茶。 谢谢师兄好意,不过我正好渴了。挣脱开手上力道,郑岸禾低头喝茶,满口清香。 被拒绝师望月也不生气,只淡然一笑,继续煮茶。修长好看的手指勾起杯沿,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半天时间悄然而过,即使郑岸禾对师望月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说话闲谈俱温和有礼,分寸极好,几乎挑不出任何错处。 晚间吃过一顿气氛不明的家常菜,梁莫才让师望月送郑岸禾回去。 来时的小道上路灯已经亮起,路两旁的树木又高又茂,树丛后黑漆漆一片。少年班的校区是整个京大最为僻静的地方,当初搬迁到新校区,为了照顾住惯了矮平老房子不肯住高楼的老顽固们,学校特地选了这块地,没有太开发。 郑岸禾走在前面,径自低头捏手机。不一会儿,某花花绿绿的消除游戏背景音传出来 amazing! ! bonus time! 少年清瘦的背景明显表露出大写的拒绝,师望月像是没察觉到似的,慢一步走在后面,视线明目张胆落在郑岸禾身上。 几分钟后,郑岸禾听到一声轻笑。 没想到梁老口中天资绝艳的小师弟也会走路玩手机。 打发时间罢了郑岸禾撇了撇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按着手机玩得更欢了。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走了一路,郑岸禾兢兢业业做着低头族,后面的师望月偶尔出声说着什么,却没得到一句回应。 安静走在最后、接过西装外套的助理已经瑟瑟发抖,心惊胆战。虽然他们小爷好像在笑,但谁都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主子从来都是兵不血刃。 前面的郑岸禾心无旁骛地玩着手机游戏,走着走着还会无意识踢踢脚下的小石头,他身上有一种灵气逼人的生动,白色衣领上是纤细的脖颈,看起来精美又脆弱。谁能想到这么个纤弱的人,竟然一点也不给师望月面子。 微微瞥过去一眼,助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又暗暗叫苦。自从之前常人被调走,他就接了常人的班,到现在还不大适应这位主,生怕师望月笑着笑着就把这个漂亮少年给怎么样了。 分卷(36) 一连闯过几关,宿舍也到了。郑岸禾心满意足退出游戏关上手机,眨了眨有些疲劳的眼睛,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向后望去。 师望月站在婆娑树影下,长身玉立,见郑岸禾看过来唇角立马泛起一抹温和笑意。 不过笑容再温和,也没能融化示好对象周身的疏离。疏离浅淡,却又不可忽视。客气的一声告别,郑岸禾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助理大气也不敢喘,师望月站在原地,瞳孔中的背影小一分,他脸上的笑意就浅一分,直至嘴角拉平,温和不见。 装得再像,也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没来了,连立意是什么东东都不知道,居然才注意到。当时胡乱一写的,现在看太羞耻了 第51章 宴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京城圈子里并不太平,文家内外不平静,师望月现在掌控大局,几乎撑住了大半产业。 另外一个被众人议论纷纷话题,就是浪荡在外多年的段家小儿子段怀瑾,又回来了。 不孝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声怒喝斥下的同时,足足有碗口那么粗实的棍子扔在地上。段遇冷不丁打了个冷战,偷偷看向站在一旁陌生又熟悉的小舅,脸上表情异常纠结复杂。 家里刚知道岸岸的存在时候,他曾经特意和老妈要了一张这个小舅的照片,对比陈旧相片上十几年前还风华正茂的青年,现在的男人看起来显然粗糙了许多,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渣青印。乍一看上去,哪里还有世家贵子的半点影子,更像个风里雨里归来的山林人。 堂屋内外噤声一片,唯一能镇得住段老爷子的老太太此时正在念经,全家上下更没人替段怀瑾求情。 段怀云英气的眉毛一扬,看着自家小弟被教训的狼狈模样,心口憋了多年的气终于顺了点,语气畅快,活该。 好狠毒的女人旁边的段遇不禁又打个冷颤。 段怀瑾不吭声,默然承受住向他袭来的所有猛烈情绪。 气虽然还没出完,有些话还是不得不尽早说。挥挥手让看戏的人都散了,空间里只剩下父子俩。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已经鬓发斑白,一口气叹得深重,等到心绪平静了些才缓缓开口,你这次回来弄得人尽皆知,是不想走了? 段怀瑾默认。 你,你知不知道 嗯。段怀瑾抬头,直视自己的父亲,开口说了今天到家后的第一句话,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提前回京。 你快三十的时候,你母亲还总念叨,以前大院儿里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哪个没成家立业?三十到四十,足够让人冷了心。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可是处在煎熬中的时光,格外显得太慢太久。段怀瑾刚离家的时候,他们都以为他至多一两年就会回来,谁能想到 你是因为那个孩子才回来的? 是,也不是。段怀瑾不打算多解释,他本来打算不多久就回京市。至于那个孩子只是让时间提早了点。 哼,看来你总算没完全昧了良心。说着,段家老爷子放下了一半的心,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知道的。段家人骨子里的正不容置疑,决定的事会一条路走到底的实行下去,在这方面,他向来心如磐石。但但小儿子从小亲缘寡淡,要不然也不会说抛家就抛,虽然思量安排好一切,到底伤透了感情。所以,他们也不是没担心过郑岸禾的存在,怀瑾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家,还是一脸淡漠的面瘫样,说不上不在乎,但肯定是没有后悔。看着看着段老爷子又来了气,索性撇过头不去看这不孝子! 那孩子我们一家人都放在心上了。我不管你在做什么,给我快点收拾好自己的烂摊子,要是伤害到我的宝贝孙子半点,我不打你,你母亲也要和你拼命。 段怀瑾想起看过的郑岸禾瘦弱的病恹恹模样,绷紧的嘴角略柔和了些。 他的儿子,他自然会好好护着。 周末。 郑岸禾无奈看向抓着自己衣角抹泪的锦遥,低头一根一根掰开揪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指。 再次被抛弃的锦遥无赖控诉:又抛弃我! 郑岸禾委委屈屈,可是他先和简绪约好了,他说要带自己去吃全市味道最好的火锅串串。 岸岸锦遥还想说什么挽留他,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这熟悉的眼刀僵硬转过头,果不其然,这个可恶的姓简的怎么就阴魂不散! 简绪目不斜视走过来,不带一丝感情地看一眼锦遥,死缠烂打的人立即心虚地蔫了。 岸岸,我们走吧。简绪这个人每次面对郑岸禾的时候一向对其余闲杂人等极尽忽视,这么明显针对一个人还是少见。 知道这俩人不对付,心里又惦记着串串,郑岸禾朝锦遥挥挥手,笑得又乖又甜,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某人一个冷眼扫过来,锦遥苦笑,敢怒不敢言。 想起就是这个人带坏了他的岸岸,简绪眼中冷意更盛。 那时候开学刚过一周,简绪公司学校都要顾,但他每天还是坚持去看岸岸,有一次实在忙不过来,去学校晚了点,再打电话给岸岸的时候,才知道锦遥叫他一起出去了。等到他在烟火气息浓重的街边小摊找到人的时候,走近了却看见一桌子的木签。 简绪当即心里一紧,连忙弯下腰扶住人,岸岸正吃得嘴角泛红,眼睛晶亮,油乎乎的手抓住他的袖子说:好吃。 最后当然是吃坏了肚子,从小精细养着的胃太娇贵,怎么能受得了那刺激。简绪当然不会怪岸岸不珍惜身体,一切都是锦遥的错,他的岸岸就是一只无辜的小白羊,就这么被坏人给煽动了。 自那以后,郑岸禾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从小口味清淡,垃圾食品是他人生中的禁词,奈何一次破例让他吃出了味道,好在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良好习惯让他能把持住自己,就是有时他会突然想念起那滋味,眼巴巴的样子回回都让简绪好一阵气血上涌。 于是,简绪又在百忙之中开始研究怎样做出街边小摊的小吃味道,同时还要不具刺激性的吃食。 哥哥,今天我们去哪里吃饭? 简绪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去盛湾。 郑岸禾点点头,没做他想。盛湾,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那里的厨子应该也很不错吧。 盛湾距离大学城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简绪开车稳当得很,郑岸禾不知不觉在车上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 下了车,眼前是异常一幢豪华的楼宇。这时正是晚上六点,灯光照得天空如白昼一样亮,印着酒店门前一条设计巧妙的人工湖更显高端繁华。一辆辆豪车相继开过去,宽阔的酒店门口竟然还铺着长长的红毯,门边站着几位侍人,像是在迎接宾客。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盛装出席,到处都是一派奢华无比的景象。 这里看起来和火锅串串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而且,好像在举办什么宴会的样子郑岸禾没想到简绪会带他来这种地方,一时有些怔然。 岸岸。简绪牵起郑岸禾的手,安抚笑了笑,我们不和那些人一路,我们走这边。 郑岸禾跟着简绪走,不太确定地问,这里有串串吃吗? 简绪笑,习惯性摸了摸岸岸的头发,有,保证有。 那就好。郑岸禾放下心,步子也轻快起来。 盛湾酒店今天的场子不是别人,正是段家,是段家为段怀瑾举办的接风洗尘宴。当然,这就是对外明面上的说法,段怀瑾在家里的地位真正怎么样,也只有家里人清楚。 楼下觥筹交错,楼上却格外安静。 小包厢里,郑岸禾盯着眼前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小金锅,觉得前十几年人生错过太多。好香!怎么会有串串这种人间美味呢! 隔着道单向可视玻璃,一群人围在镜前面齐刷刷看着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郑岸禾,恨不得冲进去代替简绪,亲手给他煮小肉丸,喂他吃小汤圆。 段遇在旁边正看着起劲,冷不丁又挨了自家亲妈一拳。 你怎么回事?认识岸岸这么久,请吃一顿饭还要去求一个外姓人。 段遇惭愧低下头,怪自己魅力不如简绪,以至于自家弟弟和外人更亲近些。 作者有话要说: 岸岸:没有人能抵挡住junk food的诱惑!没有! 第52章 盛湾 盛湾宴会大厅。 能来的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世家攀上个交情,奈何段家人一个个都只露了个面就走了,只留了个不爱搭理人的段怀瑾在这里。你笑眯眯得说上十句,他都不见得能吭一声,实在气人。 攀不上段家,多数识趣的都悻悻然退了。况且在场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少,段家这位多年不在京城的小儿子还不知道未来怎么样呢,看这样子多半是个不成器的。 段怀瑾压根不在意这些人到底怎样想,没人来打扰他倒乐意清静,一个人倚在侧厅落地窗边,眼神似是在放空,从后面看背影竟然还有些许孤单。 没一会儿,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方宁静。段怀瑾拧起眉宇,余光看见一个青年手端一杯红酒迈步走过来。 久仰大名,段少爷。说着,那青年又抬起酒杯向前虚虚敬了一杯。 段怀瑾收回视线,没搭理。 师望月从靠近这边开始,就有人注意到了。宴会上的服务员同时也在段家老宅做事,看到这一幕,不禁额头滴着汗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少爷,这位现在是文家一把手。 我忘了段少爷久不在京城,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师望月语气温和,始终保持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他眼神示意,跟在师望月身边的助理微点头,拿出手中的礼盒捧上去,段少爷,这是文心姝小 姐托我们小爷给您带的礼物。 段怀瑾回京,要说谁最激动,可能文心姝会排第一。因为这件事,她还破天荒顶撞了自己的父亲,文盛不允许文心姝来宴会,她心有不甘却不敢违背,最后只能让师望月带去。 明明是托人办事,文大小姐依然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想到当时文心姝那副狗眼看人低的蠢样,抬着礼盒的小助理暗自瘪嘴。接下礼物是因为他们小爷不计较,她也不想想,现在文家大部分主到底是谁在做。 段怀瑾看都没看那礼盒一眼,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转过身直视师望月回道:请自便。说着就越过师望月,离开的时候路过纯白色的长桌脚步顿了一秒,随手拿起一个漂亮精致的水晶杯蛋糕,顶端晶莹剔透的小樱桃轻轻摇晃,看起来异常可爱。 小心翼翼把及其不符合他形象的晶莹剔透小杯子护在手心,段怀瑾抛下一会场客人,大步往前走去。 瞥见段怀瑾的动作,师望月思索着往楼上瞧了一眼。半晌,嘴角笑意略真切了些。 助理捧着个礼盒像抱着个烫手的炸弹一样,这 扔了吧。 精美的礼盒上还别着一支鲜花,被助理团成团当做垃圾一齐扔到了角落。 段怀瑾揣着个精致小点心去了二楼,一到那就看见一帮人围坐在偏厅的玻璃墙外,嘴角挂着微 笑。尤其是中间的老太太,眼里还带着浓浓的慈爱和宠溺。 无奈摇摇头叹口气。这要是外人来了,一看见这场面,怕是觉得很诡异。段怀瑾走近,在场的除了小辈段遇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小舅,其余人都当他是空气。 隔壁房间的光线隐约透过来,看清了郑岸禾面前摆着的东西,段怀瑾皱眉了。 怎么给他吃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你放心,健不健康,我们比你这个不称职的爸爸清楚。段怀云一向走在怼自家弟弟的前线,嫌弃地看了一眼他,倒是你,手里那个该不会是想给岸岸? 段怀瑾眉头皱得更深了,犹豫开口:他不爱吃甜食?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还是段遇贴心提醒了一句,小舅,你拿的是楼下招待客人的,虽然也很好,但未免未免太随意了点。 随意? 段怀瑾默默看了一眼手里精美无比的水晶杯,看来自己真是离开灯红酒绿的生活圈子太久。他第一次送给郑岸禾的礼物,只是一个巴掌大点儿的廉价小狼玩偶。不对,那压根也算不上送。 下意识握紧了杯沿,随即怕力气太大会把脆弱的水晶捏碎,又卸了力道。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儿子,就像现在这个水晶杯,哪怕捧在手心里也还是会手足无措。 想给他最好的,却不知道怎么给。 另一边,郑岸禾吃饱喝足,正准备要离开。 段老太太一看自家岸岸要走,一瞬失落起来。明明是自己的血脉亲人,他长得那样好,那样优秀,现在摸也摸不到,想看一眼还要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 想好了要怎么和那边说吗?老太太合上眼,语气疲惫,快些吧。我这个老婆子真的等不了了,我什么也不求,只求我的宝贝岸岸能快点来到我身边。 紧紧盯着郑岸禾吃得红呼呼的脸颊,段怀瑾收拢心绪,轻轻笑了一下,说:快了。 今晚这一顿,郑岸禾吃得格外满足,比寻常多吃了好几个小肉丸! 摸了摸饱饱的小肚子,郑岸禾偏头问正在替他套外衣的简绪:哥哥,这家叫做盛湾的店有没有离学校近一点的分店?这里的火锅串串味道是他吃过最好的,就是离学校太远了。 有。今天那边的店面刚好闭店整修,就来了这里。过几天就能好,你喜欢吃以后多带你去几次。简绪哄孩子面不红心不跳,不过不能多吃,知道吗? 郑岸禾连点头,保证自己还是会乖乖吃大米饭。他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盛湾串串店就此 诞生。之后还引发了一众以盛湾为业界风向标的酒店集团跟风潮流。 什么?您家还不开发串串业务,铁定落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湾:我原来真不是一家串串店啊摔! 分卷(37) 第53章 认亲 最近哪儿也不准给我去。 文盛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角,眼睛紧闭,显然精神不怎么好。文心姝站在一旁咬着唇一言不发,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父亲的话唯命是从。 爸,我 不过是个浪荡游子,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也值得你这样惦记?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客厅一触即发的气氛慢慢僵硬下来,佣人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一些刚来的脑袋都快低到地里去了,生怕自己触了主人家的霉头被牵连。 正焦灼着,偏有一人不怕死一般打破这一室的窒息压抑。师望月走近门口,脱了外套顺手丢给助理,动作自然地像是没察觉到屋内异样的气氛一样,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对文盛点头示意,在他对面坐下。至于文心姝,完全被忽视了个彻底。 知道师望月是有事说,文盛挥挥手让文心姝离开。 心姝,永远记着这个家是谁做主,不要太胡搅蛮缠。 女人垂在两侧拳头捏得死紧,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妥协离开的背影似乎能感觉出几分刻薄的不甘。 文盛睁开眼,脸上神情带有几分疲惫,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师望月淡淡开口,已经解决了。 两个月前,文氏集团开港运营的一处码头被匿名举报有各种见不得光的隐秘问题,本来不算一件特别大的事,文氏这么大的公司这么些年不是没有被查过,就算会被举报也应当应付自如才对,谁知那里的总负责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主动顺从调查,带着一堆材料突然跑去自首,这个举动无异于出卖文氏。负责人进去了无从追究,余下的人个个措手不及,雪球越滚越大,牵扯到的隐秘越来越多,导致最后留下个棘手的烂摊子。 原本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却在无人重视的情况下慢慢越撕越大,最后还是师望月亲自去收的场。文盛浸淫利益海多年,不会看不出其中问题,但一时也察觉不出是哪方动得手脚。 给我文家吃了个闷亏,这笔账,得好好算啊。 确实也可以说是闷亏。自从文开原出了事儿被抓以后,文氏有意收敛,触手往回缩了很多,一个小小的码头管理,早些年可能黑心事做得多,现在早就不会靠那些个壮大公司了。这次的情况是以前那些手脚没处理干净,这才留下后患。 哎,老了。以后还是得有你辅佐文家和心姝,我才安心啊。文盛喝了口茶,笑叹道,有你这么没有异心的人在身边,真是文家之幸。 师望月低头为他添茶,没说什么老当益壮的安慰话,更没顺着后一句给出任何承诺保证。一如他对文盛的态度,恭敬,却从不奉承。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能让文盛放心用他。师望月更是他的清楚本性,老奸巨猾,无利不往。他根本不在乎师望月有没有其余的野心,文家慢慢走下坡路,但只要还有个师望月镇在这里,就是捡了个最大的便宜。 没有人能比师望月更适合带领文氏,他的亲生女儿不行,甚至他自己也做不到更好。文氏需要休养生息,师望月就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文氏还在,谁来管理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棋盘上的一颗被利用棋子罢了。 在自己女儿面前严厉的老人突然就放松下来,面上笑眯眯,像是眼前的师望月才是他的亲儿子一样。 望月,我知道你一向与心姝不和,不过还是得帮我盯着点她,不要让她接触到段怀瑾,我知道你有能力办到。 师望月应了一声。 文盛继续闭目养神,虽然段家那小子自甘堕落,不足为惧,不过文心姝一见到段怀瑾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难保段家不会利用她做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师望月没多待一会就离开了,刚踏出文家大门,尖细的喝声传来,站住! 文心姝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张嘴质问,上次让你交的东西给他了吗?不待人回话,又说:还有,他身边有没有人女人? 师望月嘲弄似的哂笑,没说话。 文心姝心思正乱,胡乱猜测,他是不是身边有女人了?是不是!女人眼睛陡然睁大,精致的妆容显出狰狞,看起来竟然有些疯癫。 微微弯腰跟在后面的助理低头撇嘴,心想这文家大小姐真是可笑,对自己丈夫儿子丝毫不关心,偏偏整天惦记着一个看不上她的人,疯疯颠颠哪有半点自诩名媛的样子。 师望月耐心告罄,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彻底冷下来,文小姐最近不方便出门。 什么意思!你文心姝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左一右架住,往屋内拖。 师望月你敢!你这个捡来的野种!我才是文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尖叫声渐渐远去,师望月面无改色坐上车,云淡风轻的脸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右手一直轻拂着拇指上的厚茧。 开车的助理小心开口,boss,最近,段怀瑾好像不在京城。 师望月闭上眼,离京了么,那就只能是去那里了。 郑岸禾这天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里郑知菲支支吾吾,问他在学校好不好,语气有些奇怪,仿佛带着点压抑的哭腔,却又什么也没说,就是总重复想儿子了。挂完电话,郑岸禾想了想,又拨通了舅舅的号码,平常不论在干什么总是能很快接听的良知君这回却隔了很久才接的电话,同样没说两句便找借口挂断了。 不正常,真的不正常。 锦遥一抬头,就看见出去接电话的郑岸禾走回来,站在窗前低头看手机的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人很想把那张清隽俊秀脸上的淡淡愁绪给抹下去。 对面书架前,双手捧着书的女孩子悄悄遮住羞红的脸颊。 每回跟你出来,漂亮妹妹都看你了。下回真不想再跟你一起出门了。锦遥嘴上嫌弃着,手臂很诚实地搭在郑岸禾的肩膀上,生怕不够亲热。 两人走在路上,回头率还是很高的,虽然大部分不是在看自己,锦遥也有种挺起胸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正好,那我明天不和你一起了。 喂,不是吧,我就开个玩笑! 我打算请几天假,回家一趟。 回家?不早不晚的回什么家啊。 郑岸禾摇头笑,只含糊说想妈妈了。隐隐的预感陡然强烈起来,心底的情绪决了堤一般越发不可忽视,一股冲动之下,他突然把书架到锦遥手上。 锦遥,能帮我请个假吗?我现在就想回家,谢谢你!说完,郑岸禾转身就往校门口的方向疾步走去,到最后甚至快得要小跑起来。 喂!喂!锦遥被他的动作搞得一脸懵,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 甚至连苏陶也没告诉,路上郑岸禾匆忙让简绪给自己订一张回云市的机票,电话那头的简绪沉默了一会,而后便一直轻声陪他说话,像是给予温暖的安抚。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在良间镇的郑岸禾打了个措手不及。 满院屏息静止。 倒是郑岸禾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岸岸!你怎么回来了!黎小云回头看一个个的人张大嘴巴像是不会说话了一般,连忙跑过去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家里正好来了客人,你爸妈都在忙,先回舅妈家。 郑岸禾垂下脑袋,假装没看到那群陌生男男女女投来的复杂目光,点点头跟着黎小云离开了。身后一道道炙热的视线却让人无法忽视。 晚上吃完饭,郑岸禾躺在屋顶的竹椅上看星星。经历了罕见的情绪失控,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 平常回家都是被团团围住的人今天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诺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和黎小云两个人。其他人现在都在家中的老屋子里,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事。 或许是知道的晚风轻轻拂过,郑岸禾闭上酸涩的眼睛,脚尖一点一点的摇晃着椅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来了人。 郑岸禾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软软的,妈妈? 本来不知从何开口的郑知菲一见自家儿子这样,突然笑出来。她是世上最了解郑岸禾的人,他那样聪慧敏感,既然回了家那一定是猜到了什么,况且下午在院里,虽然离得远,可岸岸和他们确实打过照面。 哥和小云还想先瞒着,她却知道,这样的事情一定是瞒不住岸岸的。唯一让她没想到的事,岸岸竟然会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反应,没有满腹心事,甚至惬意地快要睡着了。 傻孩子,怎么在这儿睡着了。郑知菲伸手摸摸岸岸的脑袋。 郑岸禾没回答,顺势蹭了蹭头发上的温暖掌心。 小宝,咱们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像往常一样安静,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郑岸禾没问,自然是没人会对他说什么。 郑岸禾请的假够长,一连在家过了几天,郑知菲意外地最先开始憋不住了。因为她是知道自家儿子明明什么都知道,虽然不知道岸岸到底从哪里看出的苗头,但她就是这样认为,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宝,你,你就不想问我点儿什么吗? 嗯? 郑知菲:跟妈说实话,你回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想陪陪妈妈。 为什么想陪我?怕我受欺负? 郑岸禾沉默。 他不知道那些人的来意,万一来者不善可怎么办?他要在,他必须在的。还有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嚷嚷着,他对什么抱有一丝期待。 和妈妈还不好意思说实话吗?傻不傻。郑知菲乱糟糟的心情在自家儿子面前一瞬就平静了,她的笑容温暖平和,小宝,妈妈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你亲生父亲的事情,你想听吗? 没等郑岸禾回答,郑知菲便缓缓开口。 或许现在的她很幸福,而幸福是最能安抚人心的。回忆那些带有遗憾和伤害的往事,郑知菲也能很平静的面对,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淡然,她是真的完全放下了。 郑岸禾安静听着,眼眶渐渐发酸,放在腿上的手指搅得紧紧的。 其实,他也是受害者。你不要怪你爸爸。现在的郑知菲和段怀瑾之间除了郑岸禾,已经没了任何联系,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因为舍不得儿子故意让他和段家人生出误会,该说的事实还是要说清楚。 小宝,要不要见一见他们?一想到那天几人手足无措的场面,郑知菲一阵好笑,几个人都在镇上的小旅社里挤了好几天了。还有咳,你爷爷奶奶也都来了。 这是把她们小宝当成自家真宝贝来疼了吧,尤其是那个老太太,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多年的,为了见郑岸禾什么也不讲究了。老一辈的人都来了,表示出的歉意与补偿心意都无比郑重,起码态度足够诚恳。 原本,郑知菲是极度不愿意儿子和那些人有牵扯的,从前的黑暗还历历在目,虽然她自己放下了,不代表能放心得下岸岸。要不是看两个老人实在真诚,甚至连不惜命的话都说出来做了保证,卸下所有光环就像天底下所有最普通的老人一样只为能听到孙子叫一声他们,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心软。 这其中还有杨巢在旁劝慰,说选择权应该交给岸岸才对。 郑岸禾心底微微惊异,压下无端涌起的紧张。他要见到那些人了吗,爷爷、奶奶,还有,爸爸 你不松口,他们不敢轻易出现在你面前。郑知菲笑笑。果然,自家小宝到哪里都该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疼得。 虽然早就想过这一天的到来,真正见到面的时候,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郑岸禾还是罕见地耳朵尖尖都红了,虽然那白玉似的面颊上看不出来他有任何情绪。 自以为表现从容得体的郑岸禾,不知道自己两只红红的小耳朵已经出卖了他,像洁白的面团上缀着一点红,好看得紧。 他越是正经,在有些人眼中就越是可爱。 去吧,妈在这里等你。走到门口,郑知菲放开挽着儿子胳膊的手,鼓励看着他。 郑岸禾抬头看过去,和那天差不多,堂屋里站着好些人,虽然看起来低调异常,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个个穿戴都很讲究。最前面是两位老人家,老奶奶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抓住郑岸禾的手,眼里还泛着泪花水光,老爷子的神情则看起来要更为克制一些,却也难掩激动。 一一望去,旁边还站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人,以及一个温雅的男子。目光向最角落里投去,郑岸禾蓦地对上黝黑的眼睛,一瞬间又立马收了回去。 少年人的手被紧紧攥着,郑岸禾不太适应面前老人的热情,下意识想抽走又不敢使力,微微生出一丝无措。 岸岸,好孩子。我我是 额头已有皱纹的老人哽咽地说不出话。感受传递至手心里的汗津,郑岸禾停顿两秒,主动叫了一声奶奶。既然决定接受,他会努力做到不扭捏。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足够整个屋子里的人听见。 安静两秒,段老太太反应过来,重重哎了一声,没忍住把人抱进怀里。认亲场面渐渐温情起来,段怀瑾插不上话,眼神微闪了闪。 拉着宝贝孙子的手,老太太一一介绍着。 岸岸,这是爷爷,你怀云姑妈,还有,这是怀信伯父。 段怀信笑意温和,微微弯下腰摸摸小侄子的头发,道:岸岸,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还记得我吗? 郑岸禾自然也认出了他,以前的记忆思绪一下子连成串,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段遇哥还有好好和善善,原来他们真的都是家人心房慢慢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受,郑岸禾一时分辨不清这其中太过复杂的情绪,只知道他并不讨厌。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段怀信解释:你段遇哥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他最近正好忙没法过来。还有,家里两个小妹妹天天吵着要见哥哥呢。 郑岸禾点了点头,只说会去见妹妹的,其余话却没承诺。 段家几位在旁听得心一紧,而后又松了口气。郑岸禾虽然有点羞意,但更多的是客气疏离,现在要让他一起回段家,显然不现实,还好家里还有两个招人喜欢的小宝贝,至少以后会常见到。 段怀云背过身,对着弟弟的后背骨轻轻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低喝: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要过去请你吗! 分卷(38) 做了快四十年的孤寡风霜人,早就习惯隐藏情绪的段怀瑾此刻面上也没什么其他表情,只有特别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来其中隐藏的紧张。他仔仔细细把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才绽开不甚熟练的笑容,声音低沉。 我是爸爸。 他抽烟,也喝酒,他的儿子一看就无任何不良嗜好,这小孩,乖软得要命。缺席了他这么多年的人生,对于自己会不会讨郑岸禾喜欢,段怀瑾完全没信心。 郑岸禾定定看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嘴角动了动,舌尖轻轻抵了下牙根又绕了回去,最终还是没能把那两个字喊出口。 段怀瑾虽然有些失落,还是无比郑重地说:对不起。现在乃至未来的日子,他都可以做到把郑岸禾当作小孩子溺爱,却从来没想过把人当作真正的小孩子去糊弄。 郑重的道歉是用来祈求原谅。这一声歉意,是对自己父亲角色的失职。 眼前就是他小时候常常会幻想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离得近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笨拙姿态。郑岸禾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是奇怪的很,明明是夙愿得偿,心里突然像破了个口子一样空洞。 他们有着明显的相似影子,这就是基因和血缘的不可磨灭,可是内里的隔阂横在那里,却比谁都要陌生。 眼看刚热络起来的气氛逐渐陷入沉默,老太太看不下去了,皱眉示意段怀瑾多说点话。脱离正常人社交太久,段怀瑾即使很想表现自己,奈何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话,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我可以带你去看小y,就是上次的那头小狼,我见你应该很喜欢它,它现在就被养在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段怀云手肘轻碰他,简直无力到扶额,小弟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果然在外面久了,思维都变得不正常了。 好。 出乎意料,郑岸禾眼睛亮了亮,一口答应,然后问了一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我可以摸摸它吗?他还记得小狼的毛发光亮又顺滑,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思虑片刻,段怀瑾回答:可以。仿佛凿冰找到了突破口,他继续顺着话题说下去,果然引起了郑岸禾的兴趣。 站在一边的郑知菲却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果然,她又不确定了,段家不是正常人家,自家乖儿子会不会被带偏? 段老爷子听得也很开怀,大笑着和郑岸禾说自己年轻时养过的猛兽,拍着胸脯说要传授驯兽经验给他。 段怀云和段怀信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只能庆幸郑家二老不在这里,不然听到这话,一定会把他们赶出去。 以后想做什么,都和,和爸爸说。 郑岸禾低低应了一声。 缓缓地,段怀瑾笑了,这一个嗯字无异于天籁。 作者有话要说: 某只:我只是个工具狼! 想明确一点,岸岸不会回段家的,虽多只是小住,段家要认他是段家的事。他自己的家乡就在良间镇,再怎么样,他和妈妈以及这里亲人的感情深厚程度一定是段家那边比不上的。 对了!还有,岸岸的出生不是小天使们想得那样!因为在这篇文里,段爸爸是个正面形象,而蠢作者是绝对不会让一个qj犯以一个正面形象出现的,什么情况和借口下都不可能。so乃们懂哒! 第54章 心机 认亲过后,自觉已经被接纳了的段家不再压抑,给郑家每个人都备了份大礼,豪气程度让人看了都咋舌。给郑岸禾的礼物更是多到大大小小摆满了一屋子,堆得郑岸禾的小书房都放不下。 我这个比较实用。段怀信手里拿着的是一栋别墅的钥匙,还在找空地方塞。 你懂什么,送礼物应该要投其所好。我的礼物岸岸才会更喜欢。段怀云特意打听过,知道小侄子懂茶道,所以准备了一套茶具。 别以为她不知道,二弟特意买了栋自家旁边的房子,可以说是非常心机了。 杨巢刚刚从店里回家,刚准备踏进屋,听到说话声,顿了顿脚步,停在那里往屋内看了一眼,然后怔住。他是个粗人,用自己年轻进城那时候积累的少得可怜的见识绞尽脑汁想了想,岸岸桌上那些东西,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甚至有市无价。 郑知菲没具体和他说过那家人到底来头有多大,他原本以为就是个富贵人家,现在看了,却暗暗心惊,这该富贵到什么程度呢。 他和知菲已经心心相印,经过这么多年的考验,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即使前几天那个男人突然到访,他也只惊慌一瞬便安下心。可是岸岸不一样,他们原本也不算特别好,何况他他一辈子都给不了岸岸这样好的条件。 人之常情。不久前,还发誓会做好一个好父亲的热情蓦地就有些被浇灭。 踌躇半晌,杨巢沉默转身准备离开,谁知刚走到小院门外,就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郑岸禾。 杨爸?郑岸禾看出他周身的低落,不由关心道:我刚从店里经过,杨爸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 萎靡的情绪被注入一股暖流,杨巢笑了笑,我想起来还有个事没处理好,得去再看一眼。 岸岸,你,你的那些他们一早来,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你去看看 郑岸禾偏头望去,心下了然。收回视线,又走近了些朝杨巢伸出手。 没想到杨巢往回躲了一下,他脑门上还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犹豫开口,岸岸,我刚刚卸货回来,身上脏着呢。 杨爸,刚刚外婆说要给我烤红薯吃。郑岸禾攥住杨巢的衣袖,声音好像在撒娇,杨爸你顺路帮我带回家好不好? 杨巢还在发愣,郑岸禾又摇了摇他的胳膊,好不好阿杨爸,我今天就想吃红薯。 眼眶有些发热,杨巢挠挠头,动作透着一股傻傻的憨厚,连忙回:好,好!岸岸对自己这样自然亲昵,就是在告诉他,不管段怀瑾出不出现,他永远都是他的杨爸。杨巢一扫胸中郁闷,高高兴兴帮儿子去拿烤红薯去了。 郑岸禾刚哄好一个,踏进院子里一左一右地又对上两双眼睛,一个复杂,一个感动忽视段怀瑾站在书房窗前望过来的目光,他往显然在门口处看了很久的郑知菲走过去。 她显然感动得不行,眼睛已然红了,感慨了几句小宝真乖,又想到一件正事,问道: 小宝,你你那边的亲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你看 她们郑家人是普通老百姓,虽比不上别人财大气粗,但内里也是有自己的傲骨在,段家送的礼没有人接受,她更是不会要。不过岸岸她不能因为一个母亲身份就帮他拒绝,还是要看他自己决定。 最后,郑岸禾当然是通通拒绝掉了,只留下了段老太太亲手给他系上的开过光的镶玉佛珠,并不很贵重,说是保平安的吉祥物。 至于段怀信和段怀云不用再争个高低了,因为不管是别墅,还是豪车,郑岸禾完全不需要,至于茶具,他其实并不热衷。剩下的那些,能送的都送人了,太过贵重的怎么搬来的又给原模原样地搬了回去。 事也办了,亲也认了。可是段家人却总不提回去,几天时间,几乎整个良间镇的人都知道了岸岸那个亲生父亲找来了,没少人在背后讨论这件事。 这天良爷爷来巷口下棋,一来就被人围住。老人家脸色很不好,他是来下棋的,不是陪这些人八卦的。还好大多数人都怀着关心的善意,他这才忍着没发飙。 良老头啊,那些人是好是坏啊? 对啊对啊,没欺负人吧! 要不要我们去帮你们撑场子呀!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哩! 本就被这件事弄得很是心烦意乱的良爷爷最后实在被问得烦了,抱走棋盘,解释了一句,别问了!不熟!想了想,然后又不情不愿加了一句,反正是个懂礼人家。 回去的路上,良爷爷边走边想,这家人怎么老赖在这里不走!下棋都不得安生,真是烦人!回到自家门口却意外看到段老爷子等在那里,还笑呵呵地说要来找他下棋。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心里嫌弃,良爷爷还是应下了。 然而一天过去,棋逢对手的两人很快熟悉起来,飞速发展成可以互相拍肩吹牛的程度。足足过了把棋瘾,良爷爷站起来送人的时候才想起来,不对啊,这人是不是来和他们抢宝贝岸岸的? 良爷爷扼腕叹息,大呼失策。收买人心,简直心机! 又过了一天,郑奶奶和段老太太也凑到一起了眼看这些人就要深入渗透到家里的生活,郑知菲忍不住了,旁敲侧击地问了段怀云,虽然表达委婉,但话里意思很明显,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话说他们家大业大的,这些顶梁柱都来这里了,真的没问题吗?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再不离开,倒显得没趣了。再说,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不得不说段家人个个奸猾得很,第一步踏出去了,也不急于求成,见好就收,毕竟来日方长。 郑岸禾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走的意思,段家几人依依不舍告别了良间镇,明明是回家,却搞得反倒像背井离乡一样伤心。 这之后,又在家中过得乐不思蜀的郑岸禾接到了梁莫才的电话。虽然梁老没有催促他回学校,还非常温柔地笑说可以多在家待几天。 但是 郑岸禾默默吞咽下嘴巴里的香甜红薯,挂了电话开始计划回程。 作者有话要说: 郑妈段爸的过往、还有段爸是怎么知道岸岸的,应该都在番外写。 第55章 称呼 等不及的不止梁老一人,简绪表面平静,谁知道要是再多一天他会不会彻底等不了了。他相信岸岸可以解决好一切,只是小禾苗再不回来是不是都要把自己给忘了。 简绪自觉完全有这个可能。 心里惦记得紧,简绪问到航班一早就开车来机场等人。旭日初升,他耐心坐在车里等着,却一点不觉寂寞,只要一想到岸岸正渐渐距离自己更近,都能感到一阵悸动。 坐了几小时的飞机,郑岸禾即使没有行李还是非常疲累。简绪等了大半天,脑子里设想着见到岸岸的时候该说的各种话。 可真正见到人,一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哪里还记得原本计划好的说辞,连忙将人半抱进车里,放下座椅又拿出专门为他准备的小毯子让他好好休息。 哥哥,我睡一会。到学校了叫我呀。毛毯虽然占地小,完全摊开来却很大。郑岸禾整个人都缩在毛绒绒的毯子里,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乖得不像话。 睡吧。简绪的心都要被他给萌化开了,熟练地开始哄睡工作。 同样的心路历程,苏陶、锦遥也是一样的情况。尤其是苏陶,自从接到家里的电话之后,明明在学校急得不行,一对上弟弟惹人怜爱的小脸,连一句怎么不告诉哥哥都不忍心说出口,只能暗自叹气。 哎,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苛责一点。他们家岸岸就是太懂事,这么小就经历了这样的伤心事,还要表现得这样风轻云淡。 郑岸禾看苏陶一副快要哭了的难过模样,总觉得自家小陶哥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岸岸,以后有什么心事,哥哥都在,不用憋在心里。 好啊。虽然看不懂苏陶的表情,郑岸禾还是愉快地答应了,想了想又暖心补充道:哥也是,我也在。 某处遥远的异国荒凉地。 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 常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服气地质问,不是说好最近会让我们回去吗? 他可以,你不可以。 良柏喻站在一边摸摸鼻子,显出几分无辜。 什么意思,你们还是不信任我?常人气得直喘气,情绪激动,这鬼地方他真的待够了!他们这次出尔反尔,鬼知道以后会不会一直让他在这深山老林里待到死。 男人不为所动,重复着机械解释,老大说会让你回去,但不是现在。其实他自己也很奇怪,这人已经被他们摸得透透的,没有任何威胁,为什么还要安排这一出。听老大的意思,只说要让他再吃点苦头。 放屁!你们老大是谁,让他亲自来跟我说!说完这句话,常人几乎立刻就后悔了,想到当初见到的那个男人,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而周围人望向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冰冷真的气昏了头,忘了自己只是个俘虏。常人脸色挣扎,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和常人不同,良柏喻一行人倒是顺利回京,一到京城便有人接待安顿好他们。领了良柏喻到住处的年轻人,仿佛不习惯一般扯了扯身上的西装,笑容一如既往有些痞气。 你小子走运了啊,苦吃得不是最多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从很早开始就跟在段怀瑾后面、同时也是亲手带良柏喻走上这条道的人。 良柏喻没太听懂,追问:什么意思? 青年手指往地下的方向指了指,笑:这地儿,以后咱就要在这里扎根了。 为什么?良柏喻总觉得什么要变了,又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会以后就留在京城里? 因为啊青年话说到一半,卖了个关子,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因为,他们老大有了牵挂,也说要给他们一个家,温暖的、能遮挡风雨的家,要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家还真是个陌生的词啊。 对了,顶层办公室进去,老大在里面,说要见你一面。 良柏喻有些不可思议,我?他加入队里不过才两三年时间,很少和传说中的老大打照面,只在执行任务时,才深刻体会到他们的领导者的魄力所在。 怎么会想见自己呢,他有什么表现出色的地方吗?良柏喻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走进办公室,他还在疑惑这个问题。 见了面,良柏喻迎上段怀瑾的目光。 原来他们老大长这样,以前在那些黄土漫天的地方,几乎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看不清脸为什么这眼神好像有些熟悉? 段怀瑾倒没多说什么,只向他解释了以后的工作安排和公事,然后就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分卷(39) 良柏喻哽了一瞬,摇摇脑子不再乱想,立马大声应道:明白,老大! 然而坐在桌前头都没抬的段怀瑾又说了一句话,炸得良柏喻瞬间走不动道。 以后私下里,称呼不必这么客气,可以叫我姑父。 死寂一般的沉默。 良久,段怀瑾抬起头,看着面前僵硬的青年,拧眉道:有什么问题吗?以前不是表现不错么,怎么领会能力这么差? 良柏喻: 和你明确一点,我是岸岸的爸爸。段怀瑾顿了几秒,又说:岸岸现在在京大学习,你抽空可以去看看他。 良柏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他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问题了,一片空白思绪里,他又想,自己好像、似乎隐约听出了段怀瑾后面一句话里暗含的骄傲和炫耀? 作者有话要说: 常人:(蹲在一人深的草坑里,望望自己头顶拉得欢快的鸟)问:为什么? 段怀瑾: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几天假期没有外出安排,俺努力多更点!下一章写老爸和岸岸的互动呀!(不是群戏的互动! 第56章 小歪 良柏喻找到郑岸禾的时候,他正在实验室里忙碌。外人进不去,他只好等在门外,透过重重玻璃,远远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坐在又高又宽的实验台前正专心计算着什么。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老大怎么就成了自家弟弟的爸爸了果然,现实比电影更狗血。 闲闲靠在墙边,良柏喻边等岸岸边出神想着。 嘀 不知过了多久,感应门验证身份的声音响起。 哥?郑岸禾看见熟悉的身影,眨了眨眼睛,惊诧过后便是喜悦,你怎么来了! 小苗苗第一件事还是把弟弟抱起来量体重,不错,胖了点。 面色红润,情绪良好,身体挺拔,状态满分。放下一直悬着的心,良柏喻缓缓笑开。 脸上的软肉被一双粗糙大手无情蹂躏,郑岸禾声音都变得含含糊糊,哥,憋捏喔 然而下一秒,良柏喻捏得更欢了。开玩笑,他都多久没吸弟弟了还不趁着没人的时候多捏捏。 就该多长点肉,这样多好捏啊。得亏黎小云不在这里,否则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郑岸禾眼睛睁得大大的,挣扎着逃脱魔爪,连忙捂住两边的脸。 良柏喻还有些意犹未尽,笑:你这小家伙脑子怎么长得,我一年没回家你就读高中了,现在半年多没回家,你又读大学了。说着又把郑岸禾的头发给揉乱,终于心满意足,说:再有下次,哥是不是该在什么领奖台上看见你了。 对了,小陶也在这学校里吧。 郑岸禾扒拉着头顶上变得乱糟糟的头发,语气羞恼,小陶哥今天去参加一个国际论坛,他在那里做翻译志愿者,要等到晚上才回来。 良柏喻不由自主感慨一句:你们这些小崽子,真是一个个越飞越高了。说完,他又轻轻敲了下弟弟的脑门,打趣道:不过苗苗就算再长大,回到家还是得被哥哥捏脸。 此刻脸颊红红的,头发也乱乱的郑岸禾赌气似的偏过头,不理他。 苗苗最近有没有不开心?玩笑话说完,良柏喻语气正经起来。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少年立刻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哥,我挺开心的虽然情绪复杂难言,但,怎么会不开心呢。 良柏喻定定看着人,再三确认之后才完全放下心,那就好。下午还有事吗?哥带你去个地方。 良柏喻带人去的地方距离市里有些偏远,周围环境看起来像是一个草场的样子。在这里,郑岸禾意外见到另外一个人,是段怀瑾。 愣愣看着良柏喻对段怀瑾那恭敬的态度和问候,郑岸禾再迟钝也看明白了,那分明就是下属和顶头上司的关系。 段怀瑾低声对良柏喻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以工作之名支走了他。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良柏喻暗中撇嘴,说好的私下里不谈公事呢都是借口,让自己叫姑父,怕是从未被苗苗叫爸爸,只把这当作另一种迂回的自我安慰吧。 这么一想,感觉老大还挺可怜的良柏喻朝郑岸禾挥挥手,走得心不甘情不愿。转过身时,表情却是笑着的,苗苗啊,老大会是个好父亲,你们可要早日消除生疏。 良柏喻离开之后,诺大的草场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那边有一个马场,想骑马吗?段怀瑾主动走上前,打破寂静。 给儿子挑了一匹枣红色的温血马,垫上内塞软棉的马鞍,段怀瑾又惦记着岸岸身体并不强健,也不敢鲁莽,扶着人蹬上马背之后,自己在下面紧紧牵住缰绳。 马蹄轻快有力,哒哒哒地踏在草地上。郑岸禾新奇得很,因为有人牵着,也不会没有安全感。身下的马种身材健美,没一会儿,他便开始并不满足于这样的休闲漫步。正要开口,仿佛心灵感应似的,段怀瑾仰头看他,想跑吗? 郑岸禾点头。 爸爸第一次骑马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一旦人坐上去了就不满足了。段怀瑾为了拉近距离真是用心良苦,想了想还补充道:那年我五岁。 临时突击学习了一晚上的注意事项,教学成果还是非常显著的。从抓马镫,到怎么固定身体,段怀瑾手把手教儿子骑马,他从来没这么耐心过。最后自己上马,从身后扶住人,双手发力从慢到快地飞驰。 郑岸禾只觉两侧的风景正在飞快倒退,风每吹过一次,少年人的眼睛就亮一分。段怀瑾控制着速度,尽量保持在岸岸能接受的范围内,又让他能感受到潇洒飞扬的新奇。 虽然在陆地上,却体验了飞翔一般的感觉,仿佛所有心绪都能马背上放空,前所未有的自在与畅快。 一直骑到空旷草场的边缘,前方隐约能看到一片树影摇晃。 前面是一个林场。段怀瑾渐渐放慢速度,低头解释,第一次要人带着,以后多试几次再让你一个人。 正说着话,不知从哪处突然蹿出来一个矫健身影,郑岸禾心有所感侧过头,定睛一看,果然,可不就是那只小狼。不对,或许不能再称呼它为小狼了,相比与他上一次见它,这头狼紧实的身体明显大了一圈。 天色渐暗,远远望过去,只见黄昏的草场下,一匹马迎着落日而去,后马蹄处还有一头狼紧紧追着奔跑的骏马。 天黑之前,马场里的人将马牵了回去。郑岸禾跟着段怀瑾走在石子小道上,后面还跟着某只。 它没有家人吗?小狼卖起乖巧,郑岸禾试探着伸出手。狼不是群居动物吗,怎么它一直形单影只的。 段怀瑾摇摇头,之前在山里为救它,不得已才带回去。那时候还是个幼崽,伤养好了,它也回不去了。 不是没放回山里过,只是一把它丢进狼群,这小崽子就跟个外狼似的,压根融入不进去。隔三差五就带着一身的咬伤跑回来,怕是养出人性来了,他索性就彻底把它留了下来。 郑岸禾摸摸狼毛,又问,那它有名字吗? 有,叫小y。段怀瑾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拿不出手,当时他们的落脚地就叫y,就随意给它起了个名使唤,岸岸会不会嫌弃他没什么文化。 小歪?郑岸禾会错意,看看面前的狼脸,笑出来,挺合适的。长大了,好像也长歪了没有小时候可爱,目前看来也还没有长成最威风的成熟模样。 就像变声期的男生一样尴尬。 被嫌弃的小歪还在一无所知地卖着萌。 段怀瑾本能地想嫌弃这头蠢狼,又想起什么,眼中闪过几分暖意和庆幸。第一次见你,还是因为这个小家伙。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生灵的奇妙和血缘的羁绊。 不是。郑岸禾垂下眼睛,双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歪,不是第一次。 段怀瑾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去年冬天,在云市坊阁,我们那天同学聚会。郑岸禾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他,扬起笑脸,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爸爸。 不知道是震惊更多,还是喜悦更满段怀瑾表情僵硬地立在原地,消化了信息之后,满腔五味杂陈,接着便是愧疚感铺天盖地袭来。云市,去年,那个学生模样打扮的少年 岸岸对不起。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他只能这样无力地道歉。 郑岸禾还是笑,爸爸一直在做很酷的事情吧。 小时候,郑岸禾听过一些传闻,都说他的爸爸不是好人。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的爸爸不仅是好人,可能也是个英雄。 原本在良间镇,良柏喻最多是个不学无术但又爱打抱不平的小镇混混,可是自从几年前那次回家,所有人都看出他的蜕变,眼神中的坚毅和坚定不是普通工作能锻炼出来的。而他今天刚知道,柏喻哥原来是跟在爸爸手下。 虽然不了解其中细节,但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做会让世界变更好一些的事情。 被儿子用这样全然信任的目光看着,段怀瑾一个大男人差点忍不住眼红,爸爸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妈妈,你的那些家人,把你教的很好。你在爸爸不知道的地方,成长得这样优秀,我很为你骄傲。 小歪蹭蹭郑岸禾的裤脚,仿佛在安慰着谁。 说话的功夫,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段怀瑾酝酿了许久,还是问出来一个非常在意的问题。 岸岸,你有没有叫过你的杨叔叔爸爸?要不怎么说人是贪心的呢,原本看岸岸和杨巢亲昵说话的场景,他当时在想,要是儿子也能叫他一声爸就好了。 当一个愿望实现了,他又不满足了。不是唯一,但至少要特别。 唔 段怀瑾下意识紧张,真叫过? 郑岸禾蹲下身抱紧小歪,顺顺它的毛,言简意赅道:杨爸爸。 杨爸虽然带了姓,段怀瑾想了想还是酸,以后在我面前,只叫我一个人爸爸。好不好? 思考了片刻,郑岸禾答应下来。 杨爸对我很好的。他之所以连着姓叫杨巢,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爸爸这个词已经专属于一个人了,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即使嘴上叫着杨爸,也不代表对杨巢的情感就不深。 嗯?段怀瑾深深呼出口气,揉乱了郑岸禾本就不柔顺的头发,岸岸可以看看以后到底谁才对你最好。以他现在为人处事的性格,早不会说这种话,要做直接做给人看,事实胜于雄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自家儿子就这么较真起来。 当天晚上郑岸禾没回学校,直接留在草场外的一栋屋子里睡觉,躺得也是平常段怀瑾会来休息的地方。看着儿子乖软的睡颜,段怀瑾不自觉勾起嘴角,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刚才和自己说杨巢对他怎么好的时候,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自己,眼巴巴地好像一定要看自己的反应。 表面再淡然,内里也是一戳一个软窝窝的小孩。 段怀瑾心情愉悦,信誓旦旦地想,儿子刚刚一定是在撒娇跟自己要糖吃吧。 第57章 开窍 郑岸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还在往上冒,过了几个月,他原先的衣服都不能穿了,简绪总是第一个发现这些细微末节的人,常常带他去量身定制衣服。原本还带点儿青涩的人正一寸一寸绽放,简绪每天看着他成长,从还能指导一两句公理到渐渐看不懂郑岸禾在稿纸上的书写,内心却抑制不住的满足。 天渐冷,这天郑岸禾刚走出实验室,便感觉鼻尖一凉,冰凉沁人。 冬天第一场雪降临,抬头望去,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熟悉的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那人手上拿着一条灰色围巾,带着熟悉的柔和与温暖慢慢走近。 少年习惯性地扬起脖颈方便简绪动作,细软的针织棉毛甚至裹住了半只小耳朵,驱散开初雪的凉意。高一头的男人帮人戴好围巾,又握住郑岸禾微凉的双手小心暖着,时不时还捂一下岸岸露在外头的另半只小耳廓。 仔仔细细直到把人捂成小暖球,简绪才往后退开。郑岸禾看着他,突然出声。 你要永远对我这么好。 简绪后退的脚步顿时定住。 你要永远像这样照顾我。郑岸禾的语气理所当然,执着要一个答案,哥哥你听到了吗?说这话时,郑岸禾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丝毫没想过问简绪答不答应,只问他听没听见。 一秒仿若过了万年。 简绪盯住郑岸禾,眼睛里甚至漫开红血丝,仿佛在克制着什么,随后语气郑重,缓缓开口道:好。 郑岸禾笑开,两人对视着,只不过少年的眼睛里只有干净和愉悦,另一个则压抑着满满的深情。 他的小禾苗一向懂礼,简绪再了解不过。现在却这样命令的语气要自己留在他身边,简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忍不住悸动的战栗。 岸岸为什么这样问? 你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 你喜欢我。郑岸禾语气笃定,想了想又问: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话音落,世界都安静了。安静到仿佛世间只能听见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和滚烫的心脏跳动。 真真是猝不及防。 大脑空白了几秒。随后像炸开一场烟花,酥酥麻麻的强烈爱意流过四肢百骸,简绪竭力维持住冷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微微弯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开口,岸岸,知道,哥哥对你是哪种喜欢吗? 郑岸禾这回子脸颊倒染上几分淡淡的绯红,点点头。即使是小陶哥,也没办法做到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简绪的喜爱和珍惜融化在每一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里,不浓不淡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服,感情便随着一天天的相处水到渠成。 分卷(40) 他隐隐知晓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他知道哥哥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也同样。锦遥总是抱怨,没见过比简绪还讨人嫌的了,谈恋爱也没这么霸占人的。打那之后,郑岸禾就下意识会注意简绪,一旦被点醒,男人眼底的情绪便再也藏不住了。打小被人照顾惯了,要不是锦遥无意中说的话,他不知道多久才会知道简绪对自己早已超出了哥哥对弟弟应有的照顾。 郑岸禾的想法简绪看得分明。简单、天真,又纯粹得令他心动不已。小禾苗还很稚嫩,不知道今晚的话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哥哥和爱人的区别,甚至,更不知道在一起的两个人之后会做些什么看穿了他的感情却没看透他隐匿的、不可言说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这是还没完全开窍简绪喉咙抑制不住地低笑,上前一步敞开大衣把人整个裹在怀里。即使步步为营,也没奢望过梦中的场景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现实。他想过看他长大,也想过守护他到老,甚至想过看着他成家立业却没想过,他的珍宝眼里也有自己。即使还远远没到他这样刻在骨子里不可割舍的程度。 宝宝。低沉沙哑的低语,带着几分爱恋滚烫的喟叹。 雪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一阵寒风吹过,郑岸禾往简绪怀里钻了钻,脑袋埋在宽阔温暖胸膛里不肯出来,又觉不满足,伸出两条小细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咕哝道:要抱,不想走。 一向不会喜形于色的男人唇角的笑容愈发明显,明明是寒冬天,却笑得像春天来了一样。 郑岸禾小朋友第一次谈恋爱,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家人,但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苏陶撞见,看出不对劲来了。 坦白过后,气氛凝滞。 唉。苏陶第十八次望着弟弟欲言又止 岸岸,别怕,和哥说说,是不是那个姓简的逼你的?说罢,一向温和的苏陶又转头换上恶狠狠的语气对着简绪,我和我弟弟说话,你最好保持沉默! 坐在一旁的简姓人士: 简绪面色不改,在桌底下悄悄握着郑岸禾的手,默默想着,之后可能一个比一个难搞定。 当着家长的面,一向乖巧的郑岸禾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把自己的手从简绪掌心里抽出来,勇敢朝苏陶开口:不是,是我先主动追求他的。 苏陶: 简绪: 小陶哥,他喜欢我,我也有点喜欢他。只是我看哥哥一直不说,可能在这方面他比较腼腆,所以我才主动开口。 苏陶:我最可爱的崽崽你在说什么?哥怎么听不懂?腼腆?谁?是那个心机男吗?等等哥哥是哪位? 不对,哥哥? 眼见简绪要开口解释,郑岸禾连忙拍拍他的手,好像在安抚,哥哥也是我主动喊的。既然是自己开的口,那他自然要勇敢有担当些。 被自家宝宝保护的腼腆简绪: 苏陶心酸,又有点牙酸。他就知道简绪不对劲,居然就这么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他们家的宝贝疙瘩给拐走了! 小陶哥,你还好吗? 沉沉呼出一口气,苏陶拉过郑岸禾走到一旁,咬咬牙问道:岸岸,你他有没有欺负你?弟弟还这么小,要是他拼了命也不会放过简绪。 没有,哥哥对我很好。郑岸禾挽住他的胳膊摇摇晃晃,小陶哥放心吧,哥哥还和以前一样。要真说有点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自己吩咐起人时更理直气壮了些。 一样个屁!苏陶手上不忘呼撸两下乖崽的毛,却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自家弟弟单纯天真不知事,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刚才他来找岸岸撞见的那一幕。他的宝贝弟弟整个人赖在简绪怀里,而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居然一手托住岸岸的腰,另一只手似是要滑过昭然若揭的邪恶心思!一想到那幅场景,苏陶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他最好的、最天真烂漫的乖崽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眼里的岸岸:被大灰狼哄骗的小白兔 小白兔眼中的自己:有担当,真男人! 本来打算最后才让两人在一起的,但是想了想,为了让简姓人士能更好的伺候岸岸,还是给个名分吧哈哈哈哈哈 有心思又怎样!反正也只能憋着哼! 第58章 亲了 当郑岸禾牵着简绪的手站在段怀瑾面前时,隐隐约约地,他好像听到老父亲心碎的声音。 别怕。郑岸禾努力用小手包住大手,刚想安慰简绪,却被压在下面的手掌反过来紧紧牵住。 半晌,老父亲沙哑着嗓子开口,岸岸,好好善善在我这里,你话没说完,甜美欢快的童音便打破了尴尬至极的氛围。 哥哥哥哥,你是来陪好好玩的嘛! 善善也要哥哥陪! 两个小宝贝好巧不巧地机灵出动,一左一右抱住郑岸禾两条腿,化身撒娇精,非要缠着人不放。 简绪见状笑了笑,摸了摸郑岸禾的头发,低语,乖,去吧。和苏陶相比,今天注定是一场恶战,而他们都不想伤害到岸岸。 郑岸禾一走,段怀瑾没了顾忌,眸中的刺骨寒意像是要把人冻死才罢休,气氛骤冷,空气中酝酿着风暴。 段叔叔,这是给您 离开岸岸。段怀瑾压根不吃这一套,不近人情开口。 简绪放下礼物,冷静回答:恕难从命。 话音刚落,狠戾的拳头直面向人冲来。简绪眼神一凛,却没有闪躲。 拳头在离眼睛一寸的前方停下,下一刻,转了个方向,狠狠往身前揍去。呵,以为会给他在岸岸面前装可怜的机会吗? 简绪硬生生接下一拳,手背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渍,什么话也没说。 是你带坏了他。段怀瑾阴沉着脸,心机深沉,你不适合他。 简绪还是风淡云轻的样子,疼痛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语气坚定,不可能。现如今能让他放手的,只有岸岸一个人。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段怀瑾嗤笑,那么早就开始别有用心接近我儿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看在他到底是为岸岸花过几分心思的份上才放任儿子和他继续交往,谁想到这人狼子野心,竟然打得是这个主意。 旁人都要称赞一句天之骄子的简绪,在段怀瑾眼里仿佛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你拿什么保护他?凭你简家吗?段怀瑾语意带着嘲弄,毫不留情地精准打击。长得没他儿子好看,真比较起来,家世也比不上,也没有他儿子有天赋,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岸岸。 到底是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简绪眼睑微垂,压下隐忍,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照顾好他。来时他就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会恳求一个机会。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这位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而他现在对岸岸无异于去抢龙潭里金龙护在怀里最宝贝的一块珍宝。 最后,这一场单方面被压着打的谈判不了了之。 把你的东西拿走。段怀瑾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别在我这里费心思,要是哪天你让岸岸不开心了,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别想见到他。 简绪深吸口气,带着自己先前精心挑选的礼物走出去。 屋外,郑岸禾正在陪两个小妹妹搭积木,不经意间回头,才发现简绪站在不远处,不知已经看了多久。眼睛一亮,哄好妹妹之后,他起身小跑过去,一头扎进简绪怀里。 哥哥,爸爸和你说什么了? 简绪伸手环住人,缓缓笑开,没说什么。这次,又是他的岸岸护住了他一回。他知道,段怀瑾永远不会承认他,但是没关系,他只要还能在岸岸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爸爸虽然面冷,但是个心热的好人。他应该没有为难你吧?郑岸禾抬起下巴,认真询问。虽然这种事不常见,他考虑过后,还是认为以爸爸的见识和胸襟,应该不难接受才对。 没有。简绪失笑,心热?段怀瑾像孤狼一样,怕是只会对岸岸心热。 郑岸禾扬唇,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到一旁的东西,顿时明白了什么。 几分钟后,郑岸禾带着简绪拎出来的礼盒去敲门,段怀瑾还没消化好岸岸带来的平地一声雷,又见宝贝儿子抿抿嘴,提了提手上的东西,低低问:爸爸原来是不支持我们在一起吗? 尾音低低软软,浸着几分委屈。即使知道他多半是装的,段怀瑾还是心软,再也板不起脸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简家那个年轻人摆了一道岸岸,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感情。爸爸不想让你有任何受伤害的可能性。 我不小了,小孩子会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吗? 看来自家儿子对简绪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觉察到事情有些脱轨,段怀瑾拉过郑岸禾坐在沙发上,斟酌着开口:简绪是故意让你看见这份没被收下的礼物。他心思深沉,你太单纯 郑岸禾很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听完却笑得很甜,我知道。但是,我喜欢简绪。因为喜欢,所以即使段怀瑾说再多他们不合适的话,都没了意义。 他喜欢哥哥,喜欢累了的时候无知无觉睡在哥哥怀里,喜欢天冷的时候被简绪紧紧抱住不染一丝风寒,喜欢无论何时只要回头就能看到那个熟悉又温暖的身影。这世间,再没有人会比简绪更合他的心意了。 过了不知多久,段怀瑾终是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妥协,好。岸岸喜欢就好。至于剩下的,就让他来操心。 推开紧闭的房门,简绪站在门外。 稍微撒撒娇就取得谈判胜利的郑岸禾此刻有些脸红,哒哒哒地跑上前,盯着简绪看了半天。 嗯?宝宝怎么了 少年踮起脚尖在简绪脸上啾了一口。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段怀瑾: 老父亲方才拼拼凑凑粘上去的心,啪的一声,又碎了。 第59章 考验 人生第一次谈恋爱,郑岸禾自觉作为一个男子汉,势必要保护好自己的男朋友。为了给他勇气和安全感,几乎是向全家人宣告了这个消息。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就再也没有见到简绪。 每当郑岸禾下课或者放学后习惯性找抱抱的时候,不是哥哥们就是老爸来把人给牵走,边走边向他温柔解释着,他们要证明简绪有资格陪伴在自家宝贝疙瘩身边,所以安排了一些简单的考验罢了。 郑岸禾了然点点头,默默相信着应该难不倒哥哥。对他来说,是一个月没见到人。简绪却是一天没落下去看一眼他的宝宝。无论段怀瑾明里暗里制造了多少麻烦和阻碍,他都会每天准时到岸岸学习的实验室外等他,只为了远远看上一眼,确认他是否安好。 那些简单的考验确实很麻烦,自己被绊住脚了。所以他只能远远看着,看过一眼后就得离开。而他不出现是因为不舍得让岸岸看自己的背影。 还不够,他还不够强大。他不该被桎梏,不该连岸岸身边都没有勇气去。这样想着,简绪眼底越发暗如墨色。 青年转身,卷起一阵风。 郑岸禾最近有点恹恹的。家人们瞧在眼里,疼在心里。猫嫌狗厌的段怀瑾理所当然成了出气筒,众人埋怨他不该这么为难简绪。 看你儿子这么难过,你就开心了?段老爷子瞪儿子,我就搞不懂了,岸岸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爸爸! 他喜欢就让他喜欢,把简家小子养在岸岸身边也就是了,多一张嘴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段怀瑾: 这还是他正直刻板的老父亲吗? 一大把年纪的老爷子被看的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呛声:看什么看?我又不是什么古板的人!说着,气势又弱下来,我们家不兴什么传宗接代。我和你妈也从没有教过你们这些,你要是在外面学了些什么,就给我赶紧滚岸岸生下来,我们没养过一天。这孩子的心是长在那边的。我和你妈一开始就决定,要把他当段家人宠着护着,不给他提什么要求。 偏岸岸是个那么乖巧的孩子,优秀得令人侧目,样样都挑不出毛病。现在只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他们更没有资格对这孩子指手画脚。 段怀瑾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耐心解释道:爸,简绪这个人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要留他在岸岸身边,我必须确保他的忠心。而且而且,你的宝贝孙子可不是把人看作小白脸养着的心思,他儿子对简绪是有几分喜欢的。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他宁愿岸岸没有付出真心。 想是这么想,自己也心疼,段怀瑾还是腾出不少时间去哄儿子。 没有不开心。 真的吗?也没有怪爸爸吗?郑岸禾缩在宽大的沙发上,整张小脸异常乖巧,看得人心软极了。 没有。他只是有点累,最近实验室正忙,有些精力不足而已。 注意到郑岸禾眼下的淡淡青色,段怀瑾又是一阵心疼,是不是没睡好?以后爸爸早点去接你。 好,谢谢爸爸。 伸手揉揉儿子的脑袋,声音尽量放得温柔,岸岸还不知道吧?过几天你妈妈也要来看你。 郑岸禾茫然抬头,随后绽开笑颜。这回不是客气的笑,眼睛闪闪的,连小酒窝都盛着甜。 逗了那么久儿子都没有对他笑,一提到更亲密的家人就笑了。 段怀瑾:一丝心酸。 郑知菲和杨巢来京城并不是单纯看望儿子,夫妻俩在京大旁边的街道上租了一间铺子,准备把生意做到这里来。 他们把良间镇的那家母婴店卖了,考虑了很久预备换开一家甜品店。 干不了粗活,郑岸禾只好坐在店里帮妈妈整理清单。算着算着便鼻头泛酸,眼眶泛红。京市寸土寸金,把自己的根都卖了,搭上所有积蓄咬咬牙在陌生的城市买下一所小空间。 分卷(41) 只是为了给儿子一个依靠。 郑岸禾心思敏锐,怎么不知道郑妈妈并不完全放心段家,所以拼尽全力也要给他一个可以后退的依靠,尽管她并不喜欢背井离乡。 云市离京城到底太远,她怕他受委屈自己却不知道。 小宝都多大了,还哭鼻子。郑知菲忙完走过来,捏捏自家儿子软乎乎的小脸。 杨巢跟在郑知菲后面,瞧见眼周通红的郑岸禾也慌了,连忙笨拙道:岸岸不哭,爸爸妈妈搬到这里来照顾你,我们过年还一起回家。 打电话给妈妈介绍你男朋友的时候,不是挺像个小大人的吗?郑妈妈坐下来看岸岸,满脸揶揄。 被转移了话题,郑岸禾顾不得心底酸涩,越发不好意思起来。粉色在白面似的脸颊上蔓延开,看着愈发像鲜嫩出锅的□□包子,上面还染了一片红意。 我记得以前你的那个学长不是很黏你,怎么今天没跟在你身边?不会是追到人了就不上心了吧? 不得不说,在维护自己儿子方面,两边家人都出奇的一致。 郑岸禾刚想替简绪解释,叮地一声玻璃门处的风铃响起。一月有余没见的人又出现在眼前。 寒暄过后,避开郑家父母视线,简绪等不及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双臂用力稳稳把人揽在怀里。走到安静的小隔间,郑岸禾额头抵住简绪的肩,细白手指揪着眼前人的衣领,不说话。 简绪下巴蹭蹭岸岸柔软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猫崽。 哥哥一直没来看宝宝,宝宝委屈了? 怀中人还是沉默,只是手指把衣服攥得更紧,生怕人又找不到了似的。简绪一颗心都被折腾得软得不像话,悔恨愧疚,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好好哄一哄。 是哥哥不好,再也不会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思念。这段时间他一口气也不能松,担心又害怕。怕他的岸岸生气委屈,怕岸岸照顾不好自己,也怕岸岸不肯原谅自己。 半晌,郑岸禾才抬头看他。瘦了,脸色也不好看。 笨哥哥。 简绪紧紧抱住人,脸埋进岸岸温热的颈窝里,这时才敢显出几分疲惫。 对不起。是他不够好,这么长时间都腾不开时间来陪岸岸。他怕自己一松懈,段怀瑾就不会再给他机会。 郑知菲拿着两个小蛋糕刚想让儿子尝尝味道,撞见隔间里两道相互汲取温暖的身影,轻呼一声便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昨晚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和我出柜了呜呜呜 她:我有了女朋友 我:认真的吗 她:对,认真的。 我:那你咋没看上我 她: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是她最爱的小宝贝了qaq 而且现在我和她说一些撒娇的话,就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撬墙角的炮灰绿茶qaq 第60章 恶意 最近,京大附近的小禾苗甜品店有点火。 锦遥知道岸岸父母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店,立马带着一众朋友去捧场。锦遥的姐姐还利用自己网络主播的身份和人气热心帮忙宣传。网络效应一发酵,宝藏便藏不住了。 听说最近很火的一家甜品店里有个小吉祥物坐镇,生得跟个小神仙似的,不去看一眼就亏了。小神仙隔三岔五会去店里帮忙,京大众多学子平常见不到这位论坛上的常客,现下有个机会,有事没事就爱来甜品店闲逛碰碰运气,最后一吃发现甜点味道真的可以,美味又实惠,口碑愈发好,导致店里顾客天天爆满。 许是吃惯了甜腻的香软甜点,郑知菲和杨巢把小镇上清甜不腻的手艺糕点带来,倒正对了这些年轻人的胃口。郑妈妈又开心又发愁,本来以为生意会很难做,谁想到现在还得雇人帮忙,又不得不多租下了二楼做店面。 吉祥物郑小岸现下正捧着个书看得专注。宁静又闲适,落在别人眼里便是自成一幅画。 怎么会有什么好看的人呢慕名而来的顾客不约而同地想着。 暖气充足的店里弥漫着淡淡香味,少年身形清瘦,头微微低着,白皙精致的下巴无意识轻轻蹭过眼前的毛衣。阳光照耀在他无瑕的脸上,浮光掠影间,好似光影也被诱得通了灵性,不愿离去只停留在身边久久轻抚,连桌上正盛的花朵也失了颜色。 一旁聚在一起的年轻女孩子们强忍住偷偷拍照的冲动。 啊啊啊小神仙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他腰好细,好想抱抱,一定很香很软! 我也好、好想 女孩脸颊绯红,后面的话没再好意思说下去。郑岸禾生得俊秀无双,偏气质温和,看起来脆弱易碎又无害,看久了情不自禁会产生一种混和着凌虐感和精心呵护的奇异矛盾感。 听说小神仙的照片只在一开始被传到网上,后来热度渐渐传开时照片就这么在全网消失了,店门上也写着几个大字谢绝摄影。当然也有人想着各种法儿来偷拍,只是无一例外地最后还没出这条街就会被拦住。 众人只觉既惋惜又松了口气。果然,这样的人物背后是有人护着的。 和善惊叹的目光中有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说不清的复杂眼神有如实质一般强烈。饶是习惯了被注视的郑岸禾也觉察到什么,皱眉看去,却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片刻后,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女人走出身后人群,手里可爱的宣传单页被揉成团,深深掐进掌心。 段家人一向低调,这回却不约而同地想给郑岸禾办个宴会,为得就是尽早把人给纳入到段家羽翼下来。到底这么大动作加上最近一些网络传言,已经引起一些人注意了。可是郑家那边却一直没谈拢,郑知菲虽然没有阻拦他们来认儿子,对他们要公开岸岸是段家人身份这件事却坚决反对,段家那边来人说了好几次她也没同意,这事便一拖再拖。 不过两边却默契地没去打扰郑岸禾,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闲下来就会去帮妈妈的忙,忙碌时甚至好几天都泡在实验室,摆弄着各种精密仪器,厚厚的稿纸上写满了正在演算的复杂公式。 简绪几乎每天都会来学校,照顾小宝宝一样照样着他。一众人对简绪总是霸占自家宝贝很是不满,但是碍于岸岸确实依赖他,又见他能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也就忍着没开口。 日子便这么日复一日过着,对于怎么公开郑岸禾身份这件事两边还没商量出来结果,就出事了。 京市最冷的那天,郑岸禾不见了。 盯着监控屏幕的简绪浑身阴沉冷厉,双手紧勒到没有血色,额间青筋暴起,细细看去才能感觉到他身上不易察觉的颤抖。 又一次。又一次没有保护好他,就在自己眼底。简绪沉沉吸口气,花费极大自制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刻不敢耽误地立即去调动人手。 郑岸禾只感觉自己睡了很深的一觉,再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光线昏暗的狭窄空间。房间里寒意很盛,郑岸禾不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回想了昏迷之前的情景,环顾周围。 郑岸禾 压低的声音自紧锁的铁门外传来。 郑岸禾,你醒了吗? 郑岸禾屈膝为自己取暖,仔细分辨了来人的声音,挪到门后应了一声。 师望星听见回应,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开口:郑岸禾,你等等,我这就找钥匙来给你开门。说完不放心似的又补了一句,你别怕。 不规律的脚步声远去,郑岸禾微微吐出口气。 废弃多年的别墅小阁楼,连管家一时也找不到钥匙。师望星一边看时间,生怕文心姝突然回来,没一会就急得满头大汗。 少爷,这这这,西边的小楼已经废弃很久了,钥匙恐怕早就找不到了。 师望星咬咬牙,趁着老管家不注意快速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藏进衣服里,临走前还威胁了一把颤颤巍巍的管家,不许和别人提起我来找你要钥匙这件事,尤其是我妈。 心中惦记着身子骨不好的郑岸禾,师望星加快了脚步,一路跑着去到阁楼那边。等不及喘气就举起刀准备劈开铁锁。 刀还没举起,屋内就传来一些响动。师望星顿住,微微睁大眼睛,只见铁板门的锁眼处从里向外快速焦化,像是被什么腐蚀掉一样。不过几秒,焦黑的锁便掉在地上。 吱呀一声,郑岸禾正站在门后,神色冷淡。 你,你 拧好自己的小瓶子,重新挂在脖颈上。对上一脸呆滞的师望星,郑岸禾不欲多解释,迈出杂物间,问:这里是哪里? 赶紧把刀扔在一旁,高个子少年抓起郑岸禾的手就快步向前走。 我带你出去。 师望星边走边不停向郑岸禾解释,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把你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走 那天他买了岸岸家的甜品,回到家被文心姝看见盘问了很久如果不是今天他意外撞见,他也不知道母亲到底在发什么疯。想到这里,师望星就一阵懊悔。 岸岸,我带你从侧门出去,我不能不在家,你出门之后就沿着感觉到身后人停下脚步,师望星话还没说完就扭过头,一脸紧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那栋小阁楼那么冷,他身体不好,一定是冻着了。 郑岸禾摇摇头,师望星随着他的视线往一边看去,然后僵住。 文心姝不知何时就站在不远处,虽然脸上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女人眼中的恶意太过强烈,郑岸禾蹙眉过后便移开视线,像是嫌恶一般不愿再见到这张扭曲面孔。 师望星,滚回去。 刻在骨子里对母亲的畏惧让师望星微微发抖,但还是没有松开郑岸禾的手。 第61章 疯子 他是我朋友。师望月手止不住地发抖,紧紧挡在郑岸禾身前。 你不能这样绑住我朋友。妈,你别再做错事了 文心姝疯魔入障,哪里能听得下一两句劝阻,抬手就让保镖用蛮力把两个少年拉开。师望星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哪能挣脱开身强力壮的粗汉,微微发凉的指尖脱离他手心的那一刻,他突然无比憎恨起自己的懦弱。 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师望星挣扎着抬头,只望见郑岸禾朝他安心笑了一下。明明身陷囹圄,还要安抚他。 岸岸 视线被遮住,文心姝走上前,狠狠甩了师望星一巴掌,阴鸷开口:把他关进房间,不准他再出门半步。 师望星被带走,安静的一角只剩下郑岸禾和文心姝,还有一众黑衣保镖。 双臂被人从后面拿捏住,郑岸禾垂眸。这里是师望星的家,他的家很大,更像是一座庄园。周围的草坪由于长年没有人打理已经一片杂乱,关着他的地方一看也是废弃了很久,短时间里应该没有其余人会到访这片荒凉地。 数秒,脑子里已经缕出各种可能脱险的纷乱设想。 垂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高跟鞋,呛鼻的香水刺得郑岸禾忍不住抿唇。 文心姝走近,目光像刀一寸一寸在郑岸禾脸上巡视,恶意不知何时隐去,眼神又渐渐变得痴迷。 像被蛇盯住一样恶心。郑岸禾压下心底泛起的厌憎。 你真像他。 没有人回应女人说的话。 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文心姝继续自言自语,下一秒突然神经质的笑出声,说: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儿子。 一直很平静的郑岸禾闻言终于收敛神色,抬头回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少年眼中分明没有一点情绪,平淡的目光却比空气中的寒意更加刺骨。 仿佛被这双漠然无情的眼睛刺痛,文心姝又开始不平静,她陡然拔高声线,声音尖而细:你应该是我儿子!你是我的!都是那个姓郑的贱人!她偷了我儿子! 文心姝突然凑上前,伸出手想碰碰郑岸禾却被躲避开。女人一愣,抬头对上一双冷淡至极的眼神。 和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冷淡。 不知被什么给刺激到,文心姝眼珠子赤红,仿佛这才注意到郑岸禾被抓住的姿势,疯了似的大喊:谁让你们动我儿子的!放开他! 身后两个保镖面面相觑。这文家大小姐该不会是疯了吧? 重获自由的郑岸禾强忍住身体不适,立即后退几步避开了涂抹着艳红色指甲的手。文心姝又是一怔,郑岸禾扯下脖颈上挂着的细线,垂下来的手心紧握。 面前女人双瞳放大,情绪激动,举止异常。病得不轻,郑岸禾下了个结论,余光环顾了下陌生的四周,知道自己不能激怒她。 你是谁?语气无波无澜。 四下寂静,文心姝又开始阴沉着脸,整理了下微乱的头发,好似又冷静了下来。 师望星那个蠢物刚刚想救你出去?别做梦了,以后你就留着这里陪我。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有,她控制不了段怀瑾,怎么也要抓一个小的。 郑岸禾平静开口:他是你儿子。 轻蔑笑声传来,文心姝又道:他没有资格做我儿子,不过是个姓师的。我和怀瑾的儿子怎么可能姓师呢?说着,又抬起手背小心翼翼贴上郑岸禾的脸,红指甲慢慢划过少年细嫩的肌肤,你才是你的出生才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期待的,你知道吗?要不是郑知菲那个贱人,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过得这么不顺心! 郑岸禾偏头抗拒文心姝的亲近,他捏紧掌心的小瓶子,刚想动作下一刻目光透过文心姝身后看见来人,又轻轻垂下手臂。 被拒绝的女人又开始阴晴不定,她哼笑一声,你要是乖乖永远留在这里陪我,我可以 看来文大小姐是还没被关够。 突兀男声响起在空旷的草地。 来人走路声淹没在草地中,等到文心姝察觉出有人靠近已经被一脚踢倒跪坐在地上。众保镖也认出这是文家现在最不能得罪的半个掌权人,一时也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师望月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唾骂声,郑岸禾闭上眼睛,寒风肆掠让人忍不住发抖。 带着人体温度的厚重大衣披在瘦弱的肩膀上,驱散了周身冷意,师望月揽住郑岸禾,眉头微蹙,还好吗? 伸手拂开身上的衣服,郑岸禾嘴唇抿得紧紧的,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分卷(42) 别犟。一反平常的温和优雅,师望月语气带着点强硬,一只手臂牢牢按住裹在少年身上的衣服,不让他挣脱。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郑岸禾低头不语,他在快速思考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名义上的师兄。从前一幕幕从回忆里翻出,师望星,奇怪的女人,奇怪的师兄,还有杜奶奶上一秒他还很想要在一众复杂关系里理出个头绪。 下一秒当他听见头顶上的轰隆声,立即抛下脑子里理不清的人物关系,嘴角也微微向下瞥,显出几分委屈。 那副模样就像是终于卸下逞强的幼崽即将见到最信赖的人,随即露出自己不肯给外人窥视的软乎乎的内在,一边撒娇一边诉说自己的委屈。 师望月将这微妙的变化看在眼里,怔了怔,而后不动声色松开了右手。 直升机的旋翼卷起阵阵风浪,发出近在迟尺的呼啸声。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顺着绳索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简绪脚一沾地就疾步朝郑岸禾奔去,抬手把师望月的衣服一把掀开,敞开自己的衣服将怀中人严严实实遮住,不让他被风寒沾染半点。 岸岸不怕,哥哥来了。嗓音还有些发颤。 段怀瑾深深看了一眼依偎到简绪怀里的儿子,脚步停住不再向前。下一秒转身,满脸冰霜。 师望月沉默半晌捡起地上自己被随意丢弃的衣服,掩去所有心绪,朝段怀瑾淡淡开口:随意处置。说完就往一旁走。倒在地上的文心姝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一回,连文盛也彻底放弃这个已经半疯的女儿。 怀瑾?不可置信的声音忽然猛地提高,怀瑾! 文心姝愣愣看着这个想了半辈子的男人,她想走过去却挣脱不开束缚。段怀瑾居高临下看着她,像是第一次正眼看她,眼里凛冽的寒光却冻得文心姝动弹不得。 怀瑾,你是来见我的吗 段怀瑾侧过头看了一眼整个脑袋被捂住的郑岸禾,放下心之后毫不犹豫抬起手,手指按上板机。 文心姝好像已经没了神智一般,她盯着眼前这个自己爱得入了魔的男人,男人正一脸冰冷看着她,手上举着的什么黑漆漆的小洞正对她。 枪是消音的。女人的四肢被刺穿的瞬间被人捂住嘴只能呜呜咽咽,眼角流出眼泪,不知是痛得还是不甘心。 段怀瑾连表达痛苦的机会也不给文心姝,儿子还在,他怕吓到岸岸。 这个疯子,害他朋友,害他亲人,害他所有珍惜的拥有,年轻时害他失去最爱。几乎害了他一辈子,现在又找死妄图伤害他唯一想守护的岸岸。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她死。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爸帅呆了!(疯子不值得同情,她真的很坏!不会有人圣母吧! 文心姝:他是我儿子! 郑知菲:呕。你在想peach 第62章 哼哼 处理了文心姝,段怀瑾这才迈步往儿子那里走去,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藏着关心和慌乱。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郑岸禾已经挣脱开简绪的怀抱,差不多恢复了状态,除了还有些精力不济。 少年身上重新添了件羊毛大衣,衣服并不太合身却很保暖,排扣一直扣到近脚踝处,把人密不透风裹住,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小脸,只是脸色仍然略显苍白,鼻尖也被冻出一点红。 爸爸,我没事。 看着乖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毫发无伤的郑岸禾,老父亲一颗心蓦地就软趴趴的,段怀瑾抬手揉揉儿子的头发,柔声问:吓到了?那个疯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跟在师望月后面赶来的助理暗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段怀瑾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了?这直接暴力撞开文家安保的排场和气势以及现在又一脸柔情嘘寒问暖的关心令人心惊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小孩丢了多久,受了多大委屈呢。事实上距离郑岸禾失去联系到现在也只过去了半天而已。 而且文心姝就算抓了人也没打没骂的,只是丢在杂物间睡了一觉而已,这小孩应该也不会这么娇弱吧。 到底道行浅了些,助理看不出来,幸好郑岸禾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然就不是一个文心姝这么简单的事情能平息得了了。 小助理又在暗自腹诽,不经意瞟了一眼那边,这一看不禁睁大眼这小孩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小神仙吗好家伙,有这样一个护犊子的爸,难怪连自家小爷的面子也不买账。 这件事,文家会给一个交代师望月眼光掠过郑岸禾怠倦的面容,眸色深了深,适时开口。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截断。 这件事,文家已经给了交代。 师望月不含情绪望去,隐去眼底暗色,文盛来了。 感觉到自己被一道视线锁住,郑岸禾下意识抬头。拄着拐杖走近的老人气质温和,已经布着皱纹的眉眼和先前那个掠他过来的女人有几分相像。 老人家看起来像对郑岸禾很喜爱的样子,只是还没靠近就被段怀瑾挡住。 文盛笑了笑,嘴角的笑意慈爱亲切,小客人没受惊吧? 郑岸禾没回答文盛的话。这个人虽然看着慈爱,身上总感觉有阴晦之气,他第一眼就不喜欢。 是我教女无方。文盛依旧不生气,这回是对着段怀瑾说话,这是怀瑾小子?老头子我身体不好,上次听说你回来我便让望月去拜访了。没想到一转眼你也在外面成长这么多了,还多了个这么讨喜的儿子。 言谈间完全没提及刚刚被拖走的文心姝,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个生死不明的女儿。郑岸禾静静听着,淡淡想到,触及利益,亲生女儿说舍弃就舍弃。 长久身处上位的长辈在小一辈面前,没表现出一点架子。不是不表现,更大可能是,不能表现虽然郑岸禾对段家背后的力量没有多么清晰的概念,京市各世家局势制衡也是他的知识盲区。但 正细细想着,握住自己手的力道突然紧了几分,郑岸禾思绪一断,抬头看向简绪。 别想。简绪低低叮嘱,把微凉的手指揉进掌心,替他暖手。 那些脏东西,怎么值得他的岸岸费心神。 郑岸禾乖乖眨了下眼睛,安心往简绪身上靠近,不再胡思乱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简绪一双眼睛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文氏百年基业的根都被松动了,还敢不知死活动不该动的人。文盛知道,文家正在走下坡路。但他不知道的是,事实远比他想得更加糟糕,文氏只需一缺一个□□,就能全线崩盘。 那一天应该不远了。段怀瑾本来在想找时机给文家致命一击,要他彻底翻不过身来。现在出了这个意外,计划应该也会提前。 到时候,也不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还能不能维持这张令人作呕的温和面具。想到这里,简绪状似无意望了一眼旁边一直不做声的师望月,环住岸岸的手臂又紧了些。 知道文盛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段怀瑾可没功夫和他虚与委蛇,冷声丢下一句话:管好文家的狗。再有下一次,就不是一个文心姝这么简单。 等到段怀瑾终于带着自家岸岸走了,文盛脸上的笑意才消失不见。 还在大白天,文家就能被人突破安保系统并且毫无防守之力。文盛阴沉着脸色说完这句话,看来我以前看走眼,小瞧了段怀瑾。他一直以为段怀瑾只是个拿不上台面的浪荡游子,所以也从未放在眼里。 自从成了文家掌权人,有多久没体验过今天这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滋味了。他招招手,望月,过来。 心姝自作孽,看来以后文家全部就是你的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 文盛也不觉奇怪,毕竟师望月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这种寡言的形象。 你在我身边养了这么多年,我也早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师望月睁着漆黑的眸子,动了动嘴唇,好。 文盛这才笑了,这个像鹰一样的年轻人第一次表现出野心。他也乐得师望月有野心,只要线还牵在他手里,文氏给谁坐镇管理都是一样的。 到底寒气侵体,即使简绪千防万防,郑岸禾回去睡了一觉还是伤风感冒了,还有点低烧。郑岸禾出事的事情是瞒着郑妈妈的,突然生病也是简绪主动背了锅,说自己没照顾好岸岸,让他吹了风。 两天后热度降了下去,简绪喂自家宝贝喝粥。 病宝宝躺在温暖的大床上,享受着男朋友一步不离的伺候投喂。他还有些怅然地想,距离自己上次生病不过才半年,这滋味就让他陌生起来。 虽然从小是个药罐子,这才享受过健康的小半年,再生病就开始不习惯了。总觉得这里难受,那里难受,哪里都不舒心,甚至甚至想和简绪哼唧撒娇才能舒心。 郑岸禾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旋即便有些脸红,半张脸埋进被窝里。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发现自己变娇气了。郑岸禾这样想,也说出了口。 简绪眼里闪过笑意,动作自然搁下碗,隔着被子将人揽入怀里。看来自己做得还不够,不然他的小禾苗怎么连意识到自己变娇气了也会害羞。 宝宝要午睡了。没抱多久,简绪便克制着放开人。 郑岸禾不太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纠结过后,还是小小地掀开了被子,蜷着的白嫩手指拍了拍床沿。意味不言而喻。 哥哥陪我睡。 一分钟后,抗拒不了诱惑的简绪和他的小禾苗捂在了一个被窝里。 简绪身高腿长,微微屈膝,于是郑岸禾就完全缩进了他胸膛上。被子里热气蒸腾,岸岸脸被捂得通红,他翻了个身,然后仰着脖子眼巴巴盯着简绪。 被盯的人嗓子顿时有些哑,乖,睡吧。 有一件很麻烦的事。 什么?手心里沁出汗意,简绪声线开始不稳。 我感冒了。 嗯 但是我想要亲亲。郑岸禾:怎么办? 怎么办,简绪也想问怎么办。 郑岸禾见他像僵住一般,自觉哥哥又腼腆了。于是主动将小腿蹭了蹭直接爬上来压住简绪,然后拎起被子一把盖过两人的脑袋,准备霸王硬上弓。 他还没开始动作,一个天旋地转之后霸王秒变小猫崽。少年被成年男人压住,两只手臂撑在两边似是禁锢。 被窝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简绪压抑的喘气声。气氛开始黏糊,郑岸禾刚有些不舒服动了动,就感觉头顶上的黑影越凑越近,呼出的气息喷洒到敏/感的脖颈,然后柔软的触感便克制又珍惜贴上了唇角。 呼吸交缠的地方有些痒痒的,岸岸无知觉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 简绪明显顿了顿。 亲也亲了,郑岸禾困意就有些来了,刚想挣脱开谁知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就又被人狠狠侵占。简绪像被什么刺激了似的不管不顾吻着他。黑暗的空间里分不清彼此的脉搏和心脏,平常克制冷静的男人犹如被点燃的火山一般,右手捧着郑岸禾的脸,左手和他十指交扣,直到觉察到心爱的少年有些透不过气来才舍得放开。 实实在在的亲吻。郑岸禾喘气,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简绪不舍亲了亲他的鼻尖,抱住岸岸翻了个身,掀开脑袋上的被子。 阳光照进卧室,视线明亮起来。郑岸禾被欺负得整张脸都泛起嫣红,眼里都是水光。 简绪受不住他这幅样子,只好将两人额头抵在一起让自己冷静,嘴里还缱绻道: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准确表达了亲妈不虞的心情。 欺负我宝子! 第63章 腻歪 温暖的房子将肆虐的风雪都挡在门外,郑岸禾全身都被亲软了,顺着揽在背后的手臂窝在温暖的怀抱里休息,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简绪将人哄睡,目不转睛看着怀里安静的宝贝,情/欲慢慢退潮,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静下来。低头轻轻在少年眉心印下一个吻,神色深情专注。 宁静的午后,房间里的大床上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空气中流动的都满是温情的味道。 感冒就是要多休息,直到天色昏暗,郑岸禾才动了动。他推了推身后坚硬的胸膛,硬邦邦的触感让人有些难受。 感受到推拒的动作,简绪立刻睁开眼,轻声开口:怎么了? 郑岸禾并没有太清醒,只是自己被咯得难受,无意识举着被热气蒸出来的粉拳想推开身后的桎梏,奈何力道软绵绵,声音又软又细,更像在撒娇。 硬,难受,走 某人被萌得心颤,但是看到现下全身都散发着离我远一点的宝贝疙瘩,还是默默爬下了床。 终于舒服了。郑岸禾喉咙里咕哝了两声,歪过头再次睡了过去。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简绪不止一次这样被嫌弃。郑岸禾要亲亲要抱抱的时候甜得跟个小年糕似的粘粘乎乎,最后抱久了被硌到,就算在睡梦里也会想把人给推开。这样持续了几天,简绪每次就会算好时间自觉下床,他也心疼岸岸总是被自己弄醒。 难道要把这一身硬肉练软?可是一直就很硬,怎么才能变成岸岸喜欢的样子 养了一个星期才大好的郑岸禾才不知道简绪的纠结,不过偶然一天在吃饭的时候发觉出不对劲来哥哥最近好像吃得格外多。 郑岸禾咬了咬木筷,犹豫半晌才说:哥哥最近胃口真好。 简绪顿住,表情不变的又往岸岸碗里添了些菜,淡定回答:有吗? 死不承认的男人最后还是翻车了。有一天郑岸禾在和男朋友亲亲之后很想摸一摸他的腹肌,一伸手才发现 怎么,好像有点不明显了?!还有些肉肉的不可置信的掀开他的上衣,郑岸禾瞅了又瞅,心情复杂抬头。 简绪罕见地耳根微红,声音里隐藏着自己的期待,宝宝喜不喜欢? 不喜欢!才不喜欢! 万一以后哥哥的肚子上都是软绵绵的肥肉郑岸禾摇摇头把脑补的画面甩开,委委屈屈地说,腹肌呢,我想摸摸腹肌 分卷(43) 简绪慌了。手一抖,只觉刚刚吃完的肉在胃里都烧得慌。异常尴尬的坦白过后,郑岸禾憋住笑意,及时制止了他的增肥计划。 作死过后,简绪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实实在在犯了一回蠢。于是求生欲极强地开始勤勤恳恳锻炼,不敢懈怠地争取早些恢复完美身材。 最冷的寒潮过去,新的一年也要到了。 负责的研究课题告一段落,学校正式放了假。郑岸禾在回家过年之前,去段家拜访了一回。尽管亲妈还是老大不乐意,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善解人意地让儿子去陪一陪年迈的段家二老。 十七岁的郑岸禾是一块愈显风华的通透灵璧玉,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住在段家那一段时间,他时常和爷爷下棋,也会和一起奶奶抄经。 简绪时来拜访,也不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看着,时常也会产生自己配不上他的复杂心情。 年关将近,尽管段家想尽办法要留住人,还是没能如愿。这边郑岸禾过了个喜庆年,另一边的段家年夜饭却吃得无滋无味。 开春三月,郑岸禾回了京市。段家特意给郑岸禾的办的介绍宴会也终于提上日程。 关于这件事,之前段老太太亲自去找郑妈妈,差点没磨破嘴皮子,也没有说成。最后还是段怀瑾去了一趟,两个人在店里谈了半天,最后郑知菲才点了头。 见人答应,段怀瑾只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眼守在门边时不时望过来的杨巢,低头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寂寞。 眉目凌厉已显出沧桑的男人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礼貌地告别,快速离开。 段怀瑾走得很快,郑知菲也没有起身送人。 宴会那一日,段家就在自家老宅子里设了宴,早一年给两个小孙女贺十周岁也是在家中。反观段怀瑾归家,只在酒店包了场,可以看出其中差别待遇。 郑岸禾还是往常装扮,但一身的气质已经够惑人,谁也不怀疑只有像段家这样的底蕴才能养出这么个玉人来。虽然段怀瑾还没结婚就离家,段家对这个孩子的母亲也只字不提,但只看对郑岸禾的极度爱护之意就知道段家的态度。 开玩笑,平日里谁也请不动的段老爷子亲自带着那位金贵的人出来,笑纹和蔼慈爱,惊掉一众人的眼珠子。一贯高冷的段家人都围在那小孩周围,遇着旁人就笑意融融地开始夸自家岸岸多么优秀多么好,护犊子护得生怕谁看不出来似的。 众人陪笑听着,暗想京市又多了位惹不起的主。 既然是介绍宴,简家自然也在宴请名单之列。客套的寒暄应酬过后,简绪放下礼物,转头去找他的岸岸。 三餐准时的郑岸禾刚吃完晚饭,一见到简绪,刚习惯性伸出手要讨抱才发现简绪身边还跟了一个人。年轻女人漂亮大方,笑意盈盈,看向郑岸禾的眼神带着点好奇。 岸岸,这是大姐。简绪站到少年身边,覆着冰霜的面色顿时融化,熟练地握住他的手。 郑岸禾恍然,想起哥哥曾和他提过的家人,旋即礼貌叫了声简姐姐。 单看这相貌和气质,确实是个无双的人。简砚看这小孩一幅招人的模样,顿觉手心有些痒。撇了眼一旁极为陌生的温柔弟弟,还是牙酸的作罢。要不是这次段家设宴,她这个面瘫弟弟还不知道要把人藏到什么时候才肯给他们见见。 见也见了,简绪开始不满有人留在这里打扰。虽然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歹是一家人,简砚自然也能看出他的意思,顿时就觉得好笑。到底是亲弟弟,虽然不讨喜,但还能打死不成。 顺着他的意,简砚塞给了郑岸禾一个大红包便借口先走了。郑岸禾捏了捏鼓鼓的红包,嘴角一弯开心收下了。 闲杂人等已经离开,简绪不再克制,抱住郑岸禾,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想不想哥哥? 两人腻歪了一会,郑岸禾想去看书。只是前段时间在学校他埋头太久,现在眼睛还泛着疲酸。小禾苗哪里不舒服简绪都是知道的,于是拿起书读给他听。清朗的声音缓缓倾泻,宴会的小主角此时正惬意依在简绪身边,听他读书,整个晚上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不多久,宴会散,简绪也该离开。郑岸禾住在父母那里的时候,他可以时不时将人拐走自己照顾。奈何段家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更别说这里全家上下都在防着他。 千般不舍之后,简绪最后亲了亲郑岸禾的额头,周一去学校,哥哥来接你。 差不多得了。段遇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很是嫌弃简绪如此黏人,都送到门口了还赖着不肯走,以前他认识的那个冷淡的简绪难不成是假的? 最后终于送走满屋宾客,段家又迎来一位迟到的客人。段怀瑾将人请进来,郑岸禾回头便看见熟悉的亲切面孔,眼睛一亮便出声喊道: 杜奶奶。 第64章 摊牌 段怀瑾刚认回儿子的时候,郑岸禾第一次向他开口就是想知道杜玉窈过得好不好。那时候岸岸和他其实并不亲近,但他知道自己这个爸爸是有本事的,所以开口求了第一件事。 宝贝儿子都那样说了,段爸爸怎么可能不上心。打那以后他就开始暗中联系,一直到今天,能够有机会让岸岸见一见他想念的故人。 郑岸禾上前扶住杜玉窈,见她额头纹路更深了些,气色也不如从前好。想到有可能的原因,他心里顿时有些难受。 岸岸,见到杜奶奶不高兴?老太太故意板着脸,想逗他开心。 郑岸禾轻轻挽住她的胳膊坐下来,笑着摇摇头。 自从上一次被文心姝抓去过一回,段怀瑾有意不去解释有关他和文家的恩怨,只跟岸岸说文心姝疯了,不必把疯子的话当真。郑岸禾也从不刻意去想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今天再见到杜奶奶,才又想起这件事来。 那个文心姝,听说早该十恶不赦,没了文家那株保护伞,下场极惨,被关到监狱里好像真正正的疯了。按理来说,她是杜奶奶的女儿。杜奶奶应该很伤心难过。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覆上少年嫩白细腻的手背上,风华不似从前的杜玉窈压下心酸。岸岸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没忘记她这个老婆子,真好。心中满是暖意,脸上愈发显出慈爱之情,心疼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文家那些个坏种作得那些孽,她不是不知道。 孑然一身,没想到临老了还有这么个小孩挂念着我这个老婆子,值了,值了。杜玉窈笑中有泪,一句话解开了郑岸禾心中的误解。 她说她孤零零一个人,郑岸禾听懂了,那个女人不是杜奶奶的女儿。也对,这么好的杜奶奶,怎么会养出那样的女儿出来。郑岸禾想着想着便眼眶发热,这么好的杜奶奶却没有一个家,一直生活在那样冰冷无情的地方。那一家人,除了杜奶奶和师望星,其余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恶毒疯狂的文心姝、笑里藏刀的文盛,还有最让人看不透的师望月。 乖孩子,怎么还掉起金豆豆来了。这边杜奶奶刚要哄,那边亲奶奶已经忍不住心疼了,奶奶的心肝哟,眼眶红红的是想心疼死我! 站在一边的段怀瑾会心一笑。他的岸岸,对什么都是一副清清浅浅不甚在意的样子,唯独只把亲缘看得极重。小时候杜玉窈经常带他,所以感情也很深。 少爷,您挡着路了。管家手里端着茶水,语气平淡无波,可眼中却满是□□裸的指责。小少爷都要哭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您还是人吗?! 段怀瑾: 小少爷快别哭了。 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的郑岸禾目露迷茫,奈何这样的眼神更加惹人心疼。眼神无辜可爱又可怜,这样的人,捧在手心都怕摔了,谁能舍得让他哭。 郑岸禾倒不好意思起来,等到杜玉窈和段老太太开始叙上了旧,这才起身走到段怀瑾身边,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说了句谢谢。 和爸爸不用这样说话。粗砺的手掌落在柔软的发心处,声音里有无奈的笑意。段怀瑾看了眼时间又说:岸岸该去休息了。 杜玉窈是第二天才回的文家,一进门果不其然文盛坐在那里等着她。 去哪儿了? 杜玉窈仿佛没有听见问话,步履不停。 文盛脸色越发阴沉,站起来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一把挥开。最近段时间文家发生太多事,他已经慢慢放权给师望月,虽然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但他却总觉得有些事正在隐隐脱离自己的掌控。 文盛,你之所以还能见到我回来,是因为我想亲眼看你身败名裂。杜玉窈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师望月来时屋内只剩下文盛一个人坐在原地。他语气略显疲惫,手续办理好了吗?他说的手续是将师望月从文心姝名下直接过户到文盛这里来。文心姝成了废棋之后,文盛就计划要把师望月绑在他手底下更加名正言顺。 助理小心地递过资料。信任惯了师望月,文盛只随便翻了翻,甚至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就点头放下。他正在烦着杜玉窈的事,于是朝师望月挥挥手。 平常来说,师望月就该自觉退出去了。 文盛,你确定不看一眼吗?碎冰击玉的声音里浸着无尽的寒意。 这是师望月第一次叫这个名字,文盛顿时意识到不对劲,狠狠皱眉,猛地抬头。只见青年一向无波无澜的脸上突兀勾起一抹可怜的笑意,他说:你这辈子也只配有文心姝那样的恶毒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下一章正文就能完结了。除了一些没交代清楚的事情,我再想想还有啥番外可写的 第65章 终章 谷雨时节,京市下了整整一周的雨,豆大的雨点连成白幕像是把世间万物都笼在飘渺不清的雨雾中来,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 雨水淅淅沥沥,打湿了实验室外的玻璃。道路两侧都是匆匆忙忙小跑着的学生,偶尔有人回头侧望站在雨幕中一动不动的黑色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雨点变小,天色也逐渐暗下来。结束了一天的学习,郑岸禾走到实验室外间,同组学姐轻轻碰了下他的脑袋,笑问:岸岸,外面那个人是不是在看你?我看他站在那里快半天了。 闻言,郑岸禾向外看去。 暗沉的天地间,师望月撑着一把黑伞,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孤独又寂寥。只一眼就收回视线,郑岸禾摇摇头,不知道。 不是吗?我还以为他在看你呢。学姐又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的实验室外面多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但是平常一向准时的简绪却不在。 外面还飘着小雨,郑岸禾低头拿出手机,想问简绪什么时候到,就看见备注哥哥的简绪发来的信息。 叩叩。 屈指敲击玻璃的声音。郑岸禾抬起头,师望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正隔着一道玻璃在另一边朝他笑。 今天我送你回家。 读懂了他的口型,郑岸禾怔愣住,低眸想了会。 岸岸,他学姐看看门外的那人,原本打趣的眼神变得谨慎,这人你认识吗?会不会又是跑来骚扰岸岸? 学姐,不是。他是我认识的人。郑岸禾盖上卫衣上的帽子,朝她歉意笑笑,刚刚在雨里没看清。那我先走了学姐,明天见。 好啊,岸岸明天见!啊!小天使真的好美,好嫩好乖~满足笑笑,过了会儿学姐才又低头继续忙碌。 那边郑岸禾刚走出门,师望月撑伞接过他,少年衣角都没让一滴雨淋到。 伞很大,两个人中间甚至还隔着不小的缝隙,沉默蔓延开来。 师望月眼神轻轻落在一边的人身上,嘴角绽起一抹不明显的柔和笑意。他稳稳撑着伞,将伞柄尽量往少年人的方向倾斜。是不是他让助理准备一把不那么大的伞,现在岸岸就会离自己更近一些师望月走神想着,末了自己摇摇头,连他被淋到一滴雨自己也舍不得。 两人都不说话,偶尔衣服间会轻轻摩擦,师望月一直看着郑岸禾,好像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和清甜的气息。即使是生疏的距离,也是不敢奢望的距离。 一直走到停车处,原本的小雨渐渐停了下来。收起黑伞,师望月默然笑,老天爷第一次满足他想要的小愿望,不多不少,刚刚正好。 上了车郑岸禾自己系好安全带。师望月偏头看他低头动作,声音温柔,怎么这么乖。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小朋友就当没听见似的,系好之后端端正正坐好。人有时候看起来太乖就容易遭欺负,师望月见他招人的模样,俯身凑近了些,问道:简绪平时也让你自己系安全带吗? 郑岸禾没理他,偏过脑袋望窗外。 不能再招惹了,再招惹真要生气。师望月不再开玩笑,神色自若开口,岸岸想吃什么? 我要回家。 好。 说完,师望月开起车,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期望郑岸禾能答应和他坐下来吃一顿饭。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郑岸禾双手无意识攥住系在腰间的安全带,垂下眼眸,羽睫颤动,好似在酝酿什么。 师望月。 嗯?师望月抓住方向盘的手紧了些,有些闪神。明明是自己厌恶的三个字,好像在他口中却变得好听起来。 你能告诉我十几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当初段家找来的时候,郑知菲和郑岸禾说过一些,但是很明显,最近发生的事让他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不是母亲口中简单的感情破裂四个字能解释清楚的。 他的妈妈到底经历过什么?文心姝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原本郑岸禾也想顺着父母的心意不去考虑已经过去的事,只是今天见到师望月,他便想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弄清楚。 刚好路口红灯亮起,师望月停了车,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侧过身,真是个傻孩子。为什么呢几乎是叹息着说出的话语。为什么明明猜到他们都是一样想保护你,就想在我这里得到答案呢在他心中,自己并不是可以保护他的人。 想到这里,师望月掩住心底淡淡涩意,回身等绿灯。这姿态摆明了是不会说什么。郑岸禾见状也明了,没再追问。 之后一路无话。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了小禾苗甜品店门前。师望月提前一步下车帮他打开车门,郑岸禾道过谢就下了车,少年停在车门边,抿唇道:你要进去坐坐吗? 分卷(44) 这回轮到师望月愣了下,半晌才僵硬着摇了摇头。 郑岸禾客气过后便往店里走。 岸岸,再见。 郑岸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等一下。 几分钟之后,少年手捧着什么小跑出来,脚步踩到积水溅起小小涟漪,就像此时师望月跳动的心。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甜烧饼,你应该没吃过这种小地方的东西,可以尝尝。 师望月接过还散发着热气的包装袋,缓缓回道:好。 嗯。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那我回去了。说完,郑岸禾转身往店里走。 师望月一直目送他走进屋子里直至再看不见人。 向简绪借来的片刻,结束了。岸岸终于对自己不那么冷淡了,真好。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郑岸禾是几个月之后才听说文家彻底垮台的事,文氏不法资产都被查封,余下那些也都被其余家族瓜分蚕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师望月主动去自首。 他终于在把文家大权全部揽在手里之后却什么都没做,只第一天去见了郑岸禾,第二天就独自一人带着资料去了警察局。开始,众人对上师望月那冷淡至极的脸色,都是不敢置信,直到打开那份资料,才惊恐发现上面记录了文氏所有产业链上的漏洞与手脚,事无巨细,文盛以往压下过的丑闻也都被翻出来。 郑岸禾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其实,师望月对自己一直都没有恶意。 在想什么?简绪端来一杯温热水,从身后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哥。师望月被判了几年?郑岸禾轻轻拧眉,问道。 简绪眼神闪过不明意味,指腹轻拭少年唇角,无期。 文盛背了不知多少条人命,所以判决死刑立即执行。师望月在他身边那么久,身上已经沾了太多黑,除了人命几乎什么事都经由他手。应该说为了得到文盛的信任,从一他就没打算让自己抽身而退。 郑岸禾尤为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我会后悔。简绪眼色深了几分,想把小禾苗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嗯? 我已经后悔了。说完,简绪将郑岸禾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低头喊他,岸岸。他后悔答应师望月那天去和他的岸岸告别。 两人鼻尖亲昵地蹭在一起,温热的气息逼近,简绪小心试探着岸岸的反应,嗓子也越来越哑,宝宝。 被抱在坚实的怀抱里狠狠一顿亲,郑岸禾原本茫然的眼底很快起了水雾。 夕阳下,是一对恋人亲密依偎的身影。郑小岸不像某人心思那么深,很快恢复了清澈纯亮的目光,简绪笑,紧紧搂住宝贝冷静了很久,才慢慢偏头吻上岸岸透出粉色的无名指指尖。 一吻起誓,我将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地从瓜田里爬起来码字 师望月的结局是一开始就定了的,因为设定他就是会做很多坏事。我记得前面写过他和常人说,想离开泥潭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把常人拉出了泥潭,自己却没办法帮自己抽身。我一开始想这个人物的时候,有一部分就是参照有关瞒天过海这个典故的灵感。 拖拖拉拉快一年终于完结了。菜鸡第一次写文,等意识到自己写在前面的线太多,已经来不及前面校园没写好,后面豪门世家也没写好,总之剧情就像脱缰野马 感谢有几位小天使一直在追【鞠躬 暂定的番外有: 1岸宝和简绪的甜甜甜 2师望月 3许鹤 4常人 4郑妈和段爸的旧事以及岸岸的身世 应该没了吧,如果有读者还想看啥,可以留言。 第66章 番外(一) 简绪在完全接手简家产业之后,变得日理万机起来,每天都有无穷无尽的公司事务要处理。京市的上下班高峰期堵起车来就是一片水泄不通,简绪忙起来便没办法预留足够的时间去接小朋友,于是每回提前让助理把车开到学校,之后自己才挤地铁去接郑岸禾回家。 于是,开往京大的一号线每天一到下班时间点都能见到一个年轻男人,西装革履,英俊不凡,却总是一脸面无表情地挤在人群中间,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分外格格不入。 此时,学校旁边的地铁口处,简绪看着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群,牵着小禾苗的手又紧了几分。 岸岸,我让人再开一辆车过来。我们不坐地铁了,好不好?他自己挤一挤没关系,岸岸万一有哪里磕磕碰碰的怎么办。今天本应早早到的助理因为前路上一个突发道路事故被堵在半道,简绪都已经接到郑岸禾了车还没有到,怕是没几个小时疏通不了。 郑岸禾拉着简绪的手轻轻晃了晃,我还没有和哥哥一起坐过地铁呢。 没办法,简绪只好帮他将口罩戴好,仔仔细细把人护在怀里。 还有帽子。想了想,简绪又把卫衣帽子给郑岸禾带好,连绳结也松松垮垮地系上。软乎乎的小手,嗯得自己握紧,看起来就很乖很好摸的可爱小脑袋也要藏起来,白嫩嫩的脸蛋也要用口罩遮住。 俊美冷淡的高大身影一步不离紧紧拉着钟灵毓秀风度无双的少年,一路走一路黏在一起。到了人群密集处,简绪几乎是把郑岸禾搂进了怀里抱着走,脚都不让他沾地。 吸晴的组合一进地铁车厢就吸引了无数道视线。 一旁的女生好奇地望过来,被抱住的那个少年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极清澈的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晶莹透澈,秀眸微转间就撩人心怀而不自知 感觉到一股冷得掉冰渣子的眼神,女生微微抬头,看见青年目光中那毫不掩饰的强烈占有欲,吓得一怔,连忙收回视线。 阿弥陀佛,脑洞又有了小乖乖和大魔王 好多人啊哥哥 嗯,不怕。怀里抱着个宝贝,简绪忍住泼天酸意,打了个转把原本背对着他的郑岸禾抱过来,轻轻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胸膛里埋,宝宝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车厢人头攒动,摩肩擦踵。郑岸禾被牢牢保护着,睁着乌亮的眼睛看了一圈。到站时地铁有些晃动,混乱间简绪的鞋面上就多了几个脚印,人来人往间别人的胳膊也会无意中撞到,他都一声不吭。 郑岸禾把手臂伸进简绪的大衣里面,两只手指在他背后勾住,就这样抱着他,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嗯? 车厢里并不安静,有些听不真切,简绪俯下/身,凑近了些。 哥哥以后不要每天来接我了。 为什么?简绪隔着柔软的布料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像是一直要抚慰到他心里。 你是我的。郑岸禾从他胸前抬起头,仰着头依赖又亲近的模样把简绪心都看软了。 你是我的,不许让别人踩,不许被别人碰,一点点也不行,我不喜欢。 简绪哑声了好半晌,应道:好。 只要一想到自家宝宝对着自己宣誓主权,某人就心潮澎湃无法冷静,以至于一连好多天都压抑得异常辛苦。 无处安放的精力只好都发泄在公司上,既然答应了宝贝就要做到。总裁办的员工最近发现自家老板又在不是人的道路上更进了一步,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办事效率极快,一到下午四点又会准时下班一点都不耽搁,明明提前了一个小时他们却比从前更加跟不上总裁的步伐是怎么回事? 见过郑岸禾很多次的司机兼助理将车钥匙交给简绪之后回到办公室,看见在茶水间吐槽的一众总裁办员工,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谁能想到他们老板是个忠犬恋爱脑呢,这会儿怕是接到自家宝贝在车里又亲又哄了~ 咳咳,想到这里,助理不免有些担心。岸岸小少爷还没成年呢,自家老板酱酱酿酿万一失了分寸可怎么是好 哎,真叫人忧心。 第67章 番外(一) 12月的最后一天,郑岸禾成年了。 过了十八岁,段家对简绪的防备更深了,生怕自家宝贝一个不慎就被不怀好意的恶狼给叼走。 男朋友和家人的暗潮汹涌郑岸禾并没有发觉,简绪还是一如往常。 段家就这么一直在背后小心防着 成年后的第一年,什么也没有发生。郑岸禾白天除了休息就是去学校,晚上不是回店里就是去段家老宅子里住,亲人们很放心。 成年后的第二年,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郑岸禾这一年课题正进行到关键处,学习生活尤其忙碌,连和简绪见面的时间都不太多,亲人们很放心。 成年后的第三年,照旧什么也没有发生。郑岸禾在满满的关爱之下一天天成长,亲人们尤为欣慰。 成年后的第五年,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郑岸禾每一天都及其坦坦荡荡,亲人们很放心,毕竟他们家岸岸还小呢,又从小一路生着病长大,身子骨弱。那些个什么事,不急。 成年后的第六年,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郑岸禾每□□程简单得不行,到点就吃饭,困了就睡觉,闲时就休息看书,亲人们勉强放下心。 成年后的第八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亲人们很放放个屁!放不了心了!一众亲友团彻底急了。 虽然说关注这种事有些尴尬,奈何对于郑岸禾这个宝贝,家人们都是把他放在心尖上宠的,早年生怕简绪不懂事伤到了岸岸谁知道岸岸这都二十五了,两个人还是老样子,初中校园恋爱都没他们俩纯情!! 没想到简绪长得高高大大的,谁知道是个不行的!痛心疾首过后,亲人们开始张罗着给郑岸禾相看新对象。 听说刚归国的姜家大儿子很不错,医学博士,年少有为,凑合将就一下也勉强配得上自家岸岸。 张家小儿子也还行,每次一见到岸岸耳朵根就红的彻底,肯定喜欢岸岸很久了。 还有上回杜玉窈带来的她家远房小外甥,虽然刚成年小了点,可是个潜力股啊,对岸岸一见钟情,来了就眼巴巴凑上来,跟着小奶狗似的围着岸岸转,也是个能对自家宝贝好的。 再不济,传闻现在新评出的电竞新贵叫什么许鹤,岸岸的老同学,还是个痴情种,暗恋他们岸岸到现在,都快三十了依然大小伙一个 都不错,总之都比简绪好就是了。 还不知道自己地位已经岌岌可危的简绪正拉着自家宝宝在饭后消食散步,进行着他们之间的小学.鸡式恋爱。 绕着小花园逛了半个小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简绪开口,岸岸,我送你回家。 傻哥哥郑岸禾眼神复杂地看一眼简绪,揪住他的衣袖,语气自然,今晚不回家。 商场上无比精明的简绪一到心爱的小禾苗这里就智商骤降,反应了好半天才颤着手摸他的脸,岸岸 自从宝宝成年后,段家防他防得比谁都严,快八年的时间里,岸岸甚至没有在他家留宿过一次。他也时刻着谨遵自己的心中划下的界限,从未僭越。在他心里,郑岸禾就是一个水晶宝宝,需要时刻爱护。有时候现实压抑太久梦里也会出现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醒来后他甚至都觉得羞愧,认为自己不该对岸岸起这样亵渎的心思。 二十五岁的郑岸禾褪去稚气,已经是气质出尘的青年模样,明眸秀眉,清俊秀致,唯有眸中纯澈的眼神丝毫未变,灵动一如初见。 简绪顺从心中悸动,俯身亲吻他的眼睛,微凉的触感从鼻尖一一吻过,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角上轻轻了碾了几下。 已经够了,简绪按耐心中不舍,刚想离开就被一股不大的力道按住。 不许走。郑岸禾微微踮起脚,简洁命令道:亲我。 简绪似乎意会到什么,足足顿了好几十秒,喉结滚动,而后低头再次吻上去,带着浓浓的眷恋与爱怜。 一吻过后,郑岸禾细细喘气,扯住简绪的西装衬衫,低声说:哥哥,上次奶奶偷偷拉着我,说你不行,他们正在给我找 话还没说完,郑岸禾就被人一把抱起。简绪用了极大的力道,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而后步步生风快速朝着屋子里走去。 本就绷着一根弦的简绪今晚自制力彻底崩溃,这根弦绷了快十年,一朝被扯断,后果可想而知的惨烈。 哥哥,你能不能软一点卧室里传来一阵阵细弱的嗓音,隐隐带着哭腔,一听就是被欺负狠了。 软不了。简绪亲完就哄,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欲/望,乖宝宝。 三天没回家的郑岸禾终于在第四天牵着简绪的手出现在翘首以盼的亲人们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段遇心直口快,简绪不是不行吗? 简绪: 郑岸禾也有些脸红,但还是直截了当答道:我可以。他答得飞快,面色平静淡然,只有专注细细看去,才能注意到那白玉耳根下的一抹嫣红和羞意。 一言出,四下寂静。 简绪收拢了手里软绵的掌心,眼中溢出笑意。那样的亲密事,他并不在意旁人如何误会,真正的留给他和宝宝两个人那就好。 亲友团齐齐抹了把脸。 是他们路走窄了,是他们思想狭隘了。 事过之后,众人也慢慢回过味来,明白岸岸的玩笑话,但给郑岸禾介绍新对象的事总归是就此歇了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我!儿!被!拱!了! 第68章 番外(一) 郑岸禾而已之年时,站到了数学界的最高领奖台上。 岁月仿佛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青年笑容皎若云间月,身姿绝伦无双,不知是多少人的心上一捧雪。因为被保护得太好,甚至还留有不染世俗的一份少年意气。 分卷(45) 作为华国百年来唯一一个在基础学科方面有如此造诣的无价人才,郑岸禾接受了国家最高规格的接待,段家老爷子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段怀瑾也骄傲得一天嘴角扬起就没下来过。 接待宴后,郑岸禾已经很累,一累他就习惯性的要找某个人形抱枕,好像形成肢体记忆一般。也幸而 一转身,他永远都在。 简绪熟练地背起郑岸禾,动作小心又温柔。 累了吗?他们现在正在最南方的城市,旁边就是海,简绪心思一转背着人往沙滩上走。 郑岸禾嗯了一声,双手缠在简绪的脖子上,接着用力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吻。柔柔的海风一吹,疲惫散去不少,青年笑开,眉间纯真仿佛还是十几岁的少年。 从远处望去,两人的身影仿佛合为一体。他们一步一步往前走,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好像要一直走到天涯海角。 宝宝真棒。简绪方才在站在台下,有一瞬甚至落下泪来。 他的小禾苗终是长成最闪耀的模样。 郑岸禾几年前就接了梁老的班,也有了自己的学生,更是无数学子心中的清风明月般崇敬的人物。可是在简绪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好似没长大的样子,会娇气,会软软喊哥哥,会伸出胳膊要抱。 风吹来,眼前有一丝白影闪过,郑岸禾睁开原本半合的眼,伸出细白的手轻轻拔下简绪黑发上的银丝。 哥哥有白头发了。郑岸禾将那跟白发伸到简绪面前给他看。 简绪脚步不停,笑,嗯,哥哥老得快。 才怪。郑岸禾将那根细细的发丝握在手心里,然后重新趴在背上,轻轻说道:今年我和哥哥一起有了第一根白头发。 原本还放松着的男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声音带上些无措和慌乱,宝宝 哥哥还是这么笨。总想瞒着我。郑岸禾软软笑了。 几个月前,简绪像往常一样帮岸岸吹头发,却发现乌黑的发丝中藏着一抹刺眼的白。当时,男人怔愣许久,忍住了满心的酸楚和心疼,趁着郑岸禾睡着悄悄将那根白头发轻轻拔了下来。 明明老天爷都不舍得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却让他的岸岸这么年轻就有了白头发。 有了第一根,就有第二根。简绪心疼得不得了,只好一边悄悄拔掉,一边照顾得他更加无微不至。郑岸禾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直到有一次偶然照镜子看见了自己的白发丝,才明白过来缘由,继而便是莞尔一笑。 又不是长生不老,笨哥哥。 简绪心里酸涩不已,是我笨。岸岸一年中虽然会休息将近半年时间,可是那工作的半年就会耗掉他所有心神,那样的工作,最是费心力。即使简绪再怎么精心娇养,也养不回来多少。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问过岸岸要不要停下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心中的坚持。 简绪想过无数次,等到岸岸真正想休息的时候,他就把公司完全放下。到时候,他可以带着他的宝贝做所有喜欢的事,早上陪他看日出,晚上陪他看星河。重复着平淡却幸福的日子,一直到老都陪在他身边。 哥哥还留着我的第一根白头发吗? 简绪连忙回:留着。 等到回家之后,就把我们的第一根白头发绕在一起。郑岸禾歪着脑袋,说:这样我们也算是结发夫妻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很快消散在风中,却一直甜进简绪心里深处。 好,都听宝宝的。 两人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处,简绪才将人抱到自己的腿上,又替他挡住海风。四下无人,只有咸湿的海风吹打着礁石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滚烫的吻落在柔软的发丝上。 我爱你。 郑岸禾笑容幸福又满足,我也爱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这个系列的番外完啦!岸宝要和他的哥哥永远幸福!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单曲循环古巨基的《找到你是我最伟大的成功》,呜呜呜真的很好听,听哭了! ps.上一章是不是蠢作者没写清楚,岸岸是受宝啊!天哪真的会理解错吗!要是有太多误解我看看我还是改一下吧【 第69章 番外(二) 师望月五岁的时候被接来师家,领着他的人把他带到一个女人面前,让自己叫她妈妈。五岁的师望月虽然看不太懂文心姝眼中的排斥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但大抵知道这个妈妈应当是不喜欢他的。 师屹,他名义上的父亲,是唯一对他还不错的人。刚来时,师屹问他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名字,师望月记得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没有被逼疯之前,她曾经很温柔地抱着自己看月亮。 月亮是他心中最后的纯净。所以,他叫望月。 被领养的日子并不好过,没人将他当作家里的少爷对待。而师屹在文心姝面前也只是一个很弱势的男人,仅仅只能保住师望月每天饿不死冻不坏罢了。 于是,小小的师望月便学会了沉默。那个浓妆艳抹,动不动对他破口大骂的女人不是他的妈妈。他很清楚,自己早已经家破人亡。 后来,家里又多了一个孩子,取名师望星。 师望月依然活得像个透明人一样,奇怪的是,明明是亲生儿子,文心姝却厌恶得很,甚至有一次更是疯到要把不足满月的小孩子摔死。 那次师屹和文心姝起了很大的冲突,师望月只模模糊糊听见,因为他不能生去死断断续续的字眼。 五岁的师望月还不是后来能将所有风云弄于股掌之中的小爷,他总是一声不吭,如履薄冰。直到因为那一次争执,他见到了来到师家的文盛。那张脸,是母亲自杀前疯狂的要他看清楚的样子,小小的孩子虽然被母亲的癫狂模样吓哭,却还是记住了相片里所谓仇人的模样。 师望月好似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计划了很久,成功让文盛对他起了兴趣,跟着文心姝被一起带到了文家,又在文盛的安排之下开始正常上学。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费心筹谋一件事,计划成功的那日师望月的手因为后怕整整颤抖了一天都停不下来。五岁开始,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活在这样的漩涡里。一直到后来,不管心里正在盘算着多么令人胆寒的事情,当初那个五岁的孩子已经变得清冷的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被文盛养在身边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他不用日日面对文心姝的辱骂,却在更加可怕的老谋深算中挣扎求生。 要时刻证明他有用,才不会被文盛当作废棋一样丢弃。 日子便这么过着,师望月在黑暗里行走,不知道尽头。 文心姝被带回文家之后收敛了很多,她不敢违背文盛的意思,只是每次背地里见到师望月都会冷嘲热讽一番。 师望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境地,依旧沉默以对。 一天,师望月放学回到文家,走进客厅就看见文心姝坐在沙发上,原本他已经准备好被她责难。谁知反常地,文心姝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像都没注意到他回来,她摸着自己的平坦的腹部,脸上带着少有的微笑,自说自话,嘴里叫着宝宝,宝宝,她的宝宝 师望月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抬起脚走回自己的房间。他越想越觉得文心姝是疯了,又不免惊出一身冷汗,明明他听见了,她说自己再也不能生了,哪里来的宝宝 还是个小孩子的师望月还是有些害怕,晚上睡觉都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 一段时间的平静之后,师望月每天都正常生活,甚至连文心姝都变得很少会找他麻烦,可是越是平静,他心里的害怕却越积越深,总觉得那一日面带微笑的文心姝下一刻就会扭曲狰狞起来。 因为走神,师望月平地差点摔倒,眼见就要栽跟头的时候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了起来。 小朋友,你没事吧? 面前的女人笑容温暖,问候声亲切舒服,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关心。 她是谁?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关心过的师望月呆愣住片刻,想到什么又然后立马板起面无表情的脸孔,生硬说了一句谢谢。起身拍拍灰立马走了。 文家几乎很少有客人来访,连佣人都冷漠的如同机器人一般。之后几天,师望月想起那个很温暖却穿着朴素的女人,总觉得有些担心。 她明明和这里格格不入,文家有谁会请她来? 师望月有心注意,可是那天一直到深夜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师望月很确定她没有离开文家。 在狼窟里生活了这么久,尤其早熟的师望月心眼甚至比大人还多,他知道文家有一个经常关人的地方,为文家卖命的人一提到那里就会脸色惨白,生怕自己也被关进去受刑。师望月并不确定那天的阿姨是不是被关在了那里,他也很害怕,可是这一次,他想救人。 之后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机会的师望月偷偷跟在佣人身后,发现了被关在地下仓库的郑知菲,她昏沉沉地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床单上还有干涸的血渍,两只手臂都被锁链绑住,上面布满了可怖的淤痕。 偷偷趴在门外的师望月吓得顿时捂住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他着急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他颤抖着看了一圈那个房间,努力记住这里的样子。这个地下的房间好像被布置成一间手术室的样子,硬板床的顶头上是一个大大的手术灯,师望月眼眶憋得通红,他记得,他的爸爸就是在死在医院里这样的大灯下,没有救回来。 年幼的师望月手无缚鸡之力,只好悄悄跑了出去。 又一次偷听到文心姝和医生的对话,虽然很多细节他还糊里糊涂,但有一件事他终于确定了下来。 原来那个阿姨的肚子里面怀着一个宝宝,文心姝是要等阿姨生下宝宝之后就要把宝宝抢过来。 联想到之前文心姝的反常模样,师望月努力咬牙才不至于被吓到牙齿发颤。 他知道阿姨生下宝宝之后,文心姝不会放过她。文家不好,他一点也不想小宝宝以后和自己生活在同样的地方。 想不到任何办法,势单力薄的师望月最后只好去求助一个人,师屹。 那个一直很软弱的男人听到师望月的求助之后,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深深看了一眼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师望月当时不懂,后来才明白师屹眼神中的意味。师屹为什么恰好将他抱回了师家,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师望月的父母因为文家惨死,连文盛和文心姝都不知道师望月的身份。原本只是于心不安,只可惜师屹错估了师望月的心性,也想不到年仅五岁的孩子却能忍辱负重那么久。 师屹是喜欢过文心姝的,可惜早已经被折磨得心灰意冷,他自己守着师望星,也不想见到儿子的生母再继续作孽。最后他还是帮了这个忙,他没有能和文心姝抗衡的本事,只是去见了段怀瑾一面。 后来的事,是有些兵荒马乱的。 师望月没表现出一丝异样,他从知道阿姨会得救就放下心来。端正坐在桌前的小孩子眉头紧紧皱着,想了很久,还是趁乱跑出了文家。 虽然被段怀瑾的人密切保护着,但郑知菲情绪并不稳定,也瘦了很多,见到师望月之后没有了上次的温暖笑意,眼神先是呆滞空洞,而后便满是防备。 师望月有些难过,他好不容易才能见到阿姨一面。 阿姨,我叫望月。他想说他是好孩子,阿姨不用害怕,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郑知菲并没有什么反应。 师望月紧紧揪着手指,很小心的问:阿姨,我能摸一摸宝宝吗? 一听到这句话,郑知菲顿时僵硬住了,像是及其不适应自己的身上还多出一条小生命的存在。或许是面前孩子渴求的眼神太过纯净,女人低下头,好半天才点头嗯了一声。 师望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眼中闪过新奇,这里有一个小宝宝。 想到这里,小小年纪已经半冷硬的心竟缓缓软和下来,师望月有些开心,小声说:宝宝要健康长大。说完,抿起嘴角笑了,这是他来文家之后第一次笑。 师望月没能待多久就被强制带了出去,段怀瑾知道是这个小孩子报的信,才允许他来看望一小会。他被段怀瑾的势力悄悄保护送了回去,文家正一片混乱,此刻也没人关心他方才去了哪里。 师望月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今天很开心,心里头还总有些甜。 以后等宝宝长大了,自己就偷偷去看他,宝宝一定很可爱,还会很乖地叫自己哥哥 他的小宝宝,以后就是他的小月亮。 那一晚,师望月嘴角带笑睡了一个好觉,梦里都有小月亮香甜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师望月这个人物就有点悲剧。 段爸虽然救了郑妈妈,但是并不知道有岸岸的存在呀,后面会圆这个bug啊呸会解释的! 第70章 番外(三) 段怀瑾终于开恩将常人放回京城之后,常人却比从前更忧郁了。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好歹有个念想。现在虽然回来了,他却惆怅地发现,自己看中的小神仙,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两个爹。一个亲爸,一个后爸。 他总不能跑上去问那小孩还缺不缺爸尤其是,郑岸禾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对他冷冷淡淡的。 常人从小就没了妈,至于那个赌鬼爸,有还不如没有。以至于最后他爸欠了高利贷被追债的打死在巷子口,他甚至仰天放声大笑了三声。 虽然他活得糙,但却是个喜欢小孩子的糙男人。每回看见别人家可爱的小宝宝,总想捏捏摸摸。 日子这么艰难,人活着,总得给自己留点甜头。常人长到二十多岁,没尝过什么甜头,不过他还算是个乐观主义者,没甜头也给自己留了个幻想。 攀上文家之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个老婆,然后生个小孩儿。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把娘俩宠上天,好让自己那个已经魂归西天的渣爹看清楚爹到底该怎么当。 可能是老天嫌弃他过于猖狂,不太想给他好日子过,于是因为一次意外,他被文盛折了命.根子,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 照常理来说,别的男人要是得了这么个隐疾指不定怎么阴鸷黑化了。可常人不,他从小就在老天爷的作对下保住了自己这条命,脸皮厚的不行,幻想破灭也没关系,他开始考虑要不就领养个小孩得了。 打那以后,常人就在自己床头贴了幅送子观音图。 分卷(46) 也不是没去福利院看过,奶娃娃般年纪的小孩们一见到他就怕,再大点的小孩也不愿意跟着自己这么个大男人。 见到郑岸禾第一眼,常人愣了好半天。 这小孩长得就跟他床头那幅画里的娃娃一模一样瓷白的脸,眉眼俊秀漂亮,盘腿端坐在矮塌上,就跟个小神仙似的。 当晚,回到家之后的常人就做了一个梦。梦中画里的小娃娃走出来,慢慢抽条长大了些,赫然就是郑岸禾的模样,他仰着头,乖生生地喊自己爸爸第二天常人醒来都是一副轻飘飘的上头模样。 后来略一打听,原来这小孩没有爹。常人就此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郑岸禾就是那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给自己送的儿子,虽然只比自己小十来岁,常人却完全不在意,有这么个小神仙做儿子,他很满足。 尽管郑岸禾不知道这件事,在常人心里早已经把他当作儿子来看待。 常人是哭着和郑岸禾倾诉这些事的,他很伤心,只好借酒消愁,也借着醉意说出这些心底话。 郑岸禾: 眼前人分明不比小陶哥大几岁,偏偏追着自己要他叫爸爸。 这是什么?郑岸禾见他一直拿着一团毛线球,疑惑地问。 常人捏紧了手中小小的毛线团,满脸慈爱,这是你的胎毛球啊乖儿子。小宝宝出生的时候父母都是要把宝宝的胎毛球收藏起来做纪念的,他当然也要有。 酒气熏得郑岸禾耳根彻底红了,他的胎毛球明明被妈妈收得好好的! 假的。我不是你儿子。郑岸禾毫不留情拆穿,有些羞愤。 常人还醉着酒,意识逐渐清醒,似乎才想起来。对,确实这是假的,是他捡得岸岸的一根头发装在里面当作自我安慰,其余全是棉花团。 酒劲上头,常人猛地站起来,段怀瑾!夺子之仇,不共戴天! 儿子!观音大士和我托过梦,说你本来应该是我儿子,不知道段家用了什么邪术,最后你投到他们家去了! 郑岸禾没有回应他的胡言乱语,而是目光穿过常人身后,乖巧喊了一声爸爸。常人怔了一瞬,慢半拍地僵硬转过身,对上一双冷淡至极的眼神。 下一秒,酒就吓清醒了他是谁?他在哪里?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和段怀瑾抢儿子 最后郑岸禾被亲爸爸牵走,只留下一个酒鬼和满室失落。 岸岸,以后离他远一点。段怀瑾正在考虑要不还是把常人扔回沙地去,他看他离疯子也不远了。 不用了爸爸,他也挺好的。除了总爱认自己作儿子这个毛病以外,其余都很好。 段怀瑾笑了笑,摸了摸岸岸的头发,柔声道,心软。 由于自家儿子的求情,段怀瑾对常人的小心思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放任他留在岸岸身边保护,谁让岸岸其实并不讨厌他呢 之后的日子里,郑岸禾虽然没有叫过常人一次爸爸,却在常人三十岁那年的父亲节悄悄送了他一份礼物。他把郑知菲珍藏的他的相册复印了一份送给了常人,里面是郑岸禾从小到大所有的成长印迹。 常人捧着宝贝相册看了整整一夜,天光微亮时,他的眼睛已经又红又肿,嘴角却笑得满足。 我儿子真可爱。 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谁也别想和他抢儿子。 第71章 番外(四) 到了吗? 当年一班的老同学们在毕业五年之后又聚在一起,一屋子人都盯着正拿着手机说话的宋之桥。 好好好,之前两次的同学聚会你都没时间,这次可不能再缺席了! 刚挂了电话,一堆人凑上来 哎哎,老班长!你说咱们岸岸真的要来吗? 那当然了。宋之桥笑眯眯放下手机,他已经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了。 好久不见咱们班宠了。 我当初就说岸岸不是凡人,年纪轻轻都升教授了,不愧是咱们一班里面最有出息的小天使! 班长,再问问再问问,岸岸到哪儿啦,还有多久啊 我站在角落里,听着议论纷纷的众人,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上学的时候,坐在班级最后面,时时望向被人群包围中的最闪亮的小星星。 喝下一杯酒,我想给自己壮壮胆,但最后还是胆怯了。 夏兰和程吉吉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看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平静而又衷心地说了声恭喜。夏兰调侃我混得不错,但还是这么寡言沉默,无趣得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清楚现在自己心里慌得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件事。 正说话间,门边传来一阵骚动。 是岸岸来了。 我确实是很久没有与人交流,几乎都忘了要怎么正常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问一句还记不记得自己。 我看着夏兰立马放下程吉吉的手第一个奔过去,看着无奈笑笑的程吉吉也跟上去,甚至看着成熟了不少的商成城神情大方地去和岸岸攀谈 我无比想走过去和别的同学一样哪怕只寒暄一两句,可就是拔不动腿。 岸岸长高了些,他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简单的一身休闲衣,嘴角的笑很温软,还是那么干净美好,站在那里轻易就能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突然间,我生出一股自惭形秽。 我静静注视着岸岸,扫过一眼表面落落大方的商成城。我知道我和他都是一样的,平静之下全是隐隐几不可察的颤抖和小心翼翼。只不过他已经学会装模作样,而我,比他更胆小。 胆小到一直到聚会快结束,我都没敢走上前去问候一声。哪怕程吉吉暗示明示不知多少次,我还是杵在这里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或许是我格外贪婪的视线引起了岸岸的注意,他还是走到了我旁边,笑着叫了我一声。 阿鹤。 阿鹤还是这样闷。 我眼见岸岸一步一步向我走近,血液一寸一寸燃烧至沸腾,身体却彻底僵硬住,不知所措,最后只好慌忙地回应他。 兵荒马乱,像个小丑。 他很可爱。我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想牵一牵他的手,甚至想抱一抱他。 但是我却害怕得什么也做不了。我怕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害怕。岸岸和商成城说话时眼神中是带着几分疏离的,浅淡却又让人忽视不了。 岁月把我们隔开了那么久,我不知道岸岸会不会也用同样生疏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后来的事,让我一度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比不上简绪,至少也比商成城要好。我不知道商成城做了什么让岸岸不再接受他,却开始庆幸他依然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 足够了,我想。 偶尔,公司里开发出一套新游戏,我会借口找机会和岸岸一起玩上几局,就像回到了当初懵懂青涩的时光。 甚至有一次,我不抱希望地邀请岸岸去公司的游戏中心参观,他竟然答应了。 我欣喜若狂,这份欣喜并不掺杂任何旖旎心思,只是追逐他已经融入骨血,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我给他讲解所有研发工作,领他体验了所有游戏仓的最新高端设备,最后心满意足地送他回家。 只是这份幸福还没来得及多回味几遍,就被浇了一盆冷水,凉得彻底。 第二天,我嘴角带笑地去上班,脑中满是昨天凑近岸岸时感受到的甜意。 直到打开办公室的大门,直到坐上椅子,直到我看见办公桌上的东西。 一本普通的、陈旧的书。 幸福像潮水退潮一般离我远去,我僵硬了半天才伸出手缓缓拿起那本熟悉的资料。轻轻翻开扉页,里面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亲手写给岸岸的告白。 我以为这份连信也算不上的简陋心意早已碾碎在时光的尘埃上,是一个岸岸永远也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他知道,现在连同我的心意一并退了回来。 心明明很痛,却又奇异地品出一点儿甜味。 我轻轻笑了。 我爱他,什么也不求,深情到卑微。 第72章 番外(五) 女人头发蓬乱,脸上全是划痕,已经看不清楚原貌,双臂无力垂下,像被抽了线的一只木偶,只有偶尔阵阵痛苦的□□才能让人分辨出她是个活人。 一墙之隔。 段怀瑾偏头看一眼沉默的郑知菲,又低下。 郑知菲皱眉,看见昔日害她最深的人落此下场,心里也没有多大波动。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看她吗? 嗯。段怀瑾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隔了半晌才又说道:当年承诺过你。承诺过不会让你就那么白白受欺负,承诺过会让这些人造的孽百倍奉还。 当年文家势力正盛,即使是他也没有能力讨到便宜。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将文家连根拔起。 郑知菲轻笑,你还记着。 段怀瑾没说话,他一直记得,一刻也不敢忘。不敢忘他是怎么救下满身伤痕的她,不敢忘她当时谁也不能靠近的模样,不敢忘她百般挣扎时脸上的恐惧。 她不看医生,不让他靠近,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段怀瑾不知道文心姝对她做了什么,只好小心翼翼照顾了她近半个月。 半个月以后,郑知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想离开。 他成全了她,斩断了所有的前缘。 对不起。 我当年不知道文心姝对你做了那些事。段怀瑾想过文心姝偏执,但却没想到她会疯到那个地步。文心姝算计他,又囚禁郑知菲,要她生下一个孩子,再以此要挟。 郑知菲摇摇头,其实我都已经记不清那些事了。没什么是时间磨不平的,或许曾经的那些不寒而栗是她最深的噩梦,她躺在冰冷的床上不断挣扎,却只能任人宰割。 而现在,那些记忆竟都模糊了。她想起来的,只有岸岸的笑脸还有另外一个永远沉稳温柔的杨巢的身影。 嗯。段怀瑾应了一声。 不记得也好,那些痛苦没必要记得。他感激有杨巢给她陪伴和慰藉,也感谢上苍给了他一个岸岸。 小宝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她被迫怀孕,还是以那样绝望的方式。也想过不留下,或许是因为舍不得,或许是她当时对段怀瑾还有一份未断的感情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没有放弃这个孩子,可最后却是这个无辜的孩子完完全全救赎了自己。 小宝生下来的时候就会对我笑,我从来没见过那样漂亮又可爱的小孩子,就像小天使一样。 段怀瑾认真听着,轻轻笑了笑。岸岸是他们的孩子,融合了他和知菲的骨血。 怀瑾,我都放下了。重逢以来,郑知菲第一次叫段怀瑾的名字,声音温柔,你也该放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段怀瑾点头,却没说什么。 人生路还长,幸好,他现在有岸岸。想到自家儿子,段怀瑾冷硬的表情缓缓化开。 眉眼细处,尽是释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不想写的,只是因为要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原来是想把过去往事包括段爸和郑妈相知相恋的细节都写出来,因为故事些许老套,想想还是作罢。 文心姝自己不能生,就要用类似代孕的方式害郑知菲(代孕biss)。因为她是彻头彻尾的不能生,所以岸岸就是郑知菲和段爸的孩子文心姝是半个疯子,只想等郑知菲生下来再把她害死,然后当成自己和段怀瑾的孩子。之所以选择郑知菲,因为她觉得这样可以把郑妈妈打下深渊。 真不是结合时事啊哭,很早就说过段爸是个正面人物,所以下药强迫之类的我都接受不了,什么原因都不可以。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段爸和郑妈妈有岸岸,但是他们之间曾经的感情还只是纯洁到牵小手手的程度。 完啦。撒花。我永远爱岸岸!我的心头肉肉 写得不好,俺继续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