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瞳》 楔子 我要你回来(1) 在一片幽若无尽的黑暗之中,湿答答的血气仿佛要将时间和空间都给凝滞住,猩红的气息犹如实质一般扩散在这里的每一处。放眼望去,充斥眼球的,尽是残破的尸体和模糊的肉块,浮沉在泛着血泡的血海里。不时,几条泛着血色的蛇形生物从腐肉中探出头来,黄绿色的竖瞳忽闪忽闪,蛇身扭成一种难以想象的形状…… 这里,遍布着阴冷和森然,即便那血海深处翻腾着岩浆一般灼热的血水,那血海上方刚逾半尺,温度就骤降到冰点之下,只是碍于此处奇观,并没有冰晶凝成。 阴暗湿冷的地域,唯独没有的,是一抹代表光明的亮…… …… “醒了?” 听白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拨开浓黑的迷雾,一副俊朗却有些邪魅的面容便映入他的眼帘。 他轻嗯一声,眉眼传出几分慵懒,那人就凑到他的面前,径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才满足地笑着将他拥进怀里。 “这是……断天涧?”听白环顾一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带你回了这里。”旭尧在他额头又亲了下,脸上自然地微笑,“怎么样,许久未来这里,可有些不适应?” “不会,我本就源于这里,生长于此,怎么会感到不适。不过仔细一想,却真是很多年没来这里了……” 听白站起身来,净白衣衫上沾染的尘土随他起身就自行脱落了,他打眼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心中没有一丝厌恶,略略徜徉了会,反而有些怀念。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多少个万年前,他还是一株小小灵树时曾扎根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那时还是一只丑八怪小兽的旭尧走投无路之际疯了般要夺他的灵源,却被他一根树藤抽的老远…… 想到这里,听白不由得嘴角咧开一丝浅笑。 这是隔了多少年,他才又站在这里的血土上。许多个日夜飞越,这里的一切似乎一点没变。 隐约记得,上一次,还是旭尧将他打昏,掳他过来一夜荒唐的…… 听白的脸微红,绝美的容颜在风中舒展开,嘴角勾起一轮温暖柔和的弧度,眼睛弯成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几缕发丝随风飘乱,他也不觉,侧过脸轻笑着看向旭尧。 旭尧呆呆地凝望着他,喉结吞吐了下,才又轻轻将他抱紧。 “怎么了?”听白轻声道。 “没什么。”旭尧的鼻翼在听白耳垂边摩挲,喉间低沉地喘息,“你说,这魔界众生若是知道我将你这天界战神掳来了魔界,该有多亢奋,多狂躁?” 听白瞪了旭尧一眼,他不喜这种攻城略地似的称王称霸的说辞。 可是魔物生来就是如此,活着就是为了疯魔一样地战斗杀戮,嗜血且偏执,觉得什么是自己的,拼尽一切都要夺到手。 吐了吐舌头,旭尧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嘿嘿笑着掩饰了下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炫耀一下,况且我也打不过你呀!” “那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灵力高于我,打得过我了……你就敢这么对我了吗?”听白挑眉道。 “不敢不敢!”旭尧连声否认,“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得听你的!唯命是从,俯首帖耳,百依百顺……嗯,夫唱妇随!” “呵,这还差不多。” 听白轻哼了声,转过身来正对着旭尧,在他眉心轻吻了下,然后示意他松开怀抱。 听白呼吸间,空中骤然出现一些荧绿色的光点,遍布了整个空间,熙熙攘攘地全向着他飘来。 他将双手奉在胸前,低声喃喃念了什么法决,左胸霎时渲染上同样的绿色,再发出强烈灼热的浓光。 与此同时,他的面庞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额角冷汗顺着两颊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听白,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旭尧虽然不知道听白在施什么术法,但看到听白面色苍白,顿时仓皇失色,可他又不能出手打断,他的魔气与听白的神力相冲,猝然出手帮忙也只能是帮倒忙。 听白不做声,皓齿紧咬,明眸微眯着,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加浓重,只有左胸的碧绿光芒大作。 随着他神力的弥散,四周观望的一些小魔兽被惊着纷乱逃离,只有些魔力强盛的大魔才壮着胆子看向这边,目光灼热地盯着听白胸口的光团。 旭尧此时已明白过来听白在做什么了,可是这时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他只能将魔力化作屏障隔绝了这里听白的神的气息,防止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觊觎。 遥遥上空,断天涧的涧口蓦然出现一轮亮光,像人世间初生的太阳一般,光芒万丈射进深渊,凝聚成光柱将听白整个人笼罩住。 在这强烈的光柱照耀下,旭尧的魔力屏障失去了作用,他收回魔力,如同这魔域的万千魔物一样,将目光紧紧放在听白的身上。 听白终于收回了神力,术法一停,一颗呈碧绿色,泛着奶白色光晕的心脏状光团从他胸口脱离,拼命搏动着被他引入掌心。 这一刻,这污浊不堪的炼狱里仿佛都因为这颗心脏有了生机的气息。 完成这些,听白才突然虚弱地软下腿,身体微颤着朝旁边跌倒。 旭尧赶紧接他入怀,神色故作责备,可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怜惜:“你要干什么,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神的本源之力系神之根本,怎可轻易剥离?凡人伤筋动骨都惧怕非常,你可倒好,生生地将你这做神的底蕴都抽离了,痛苦不说,本源之力是你神力的凝聚,没了它,你以后就是连个小精怪都打不过!你这做法……简直不要命了!”旭尧佯怒道。 听白勉强一笑:“我又不是凡人,这剥离之痛,还是可以承受的。再说了,我哪有这么弱,就算我赤手空拳,也能镇压这世间大多妖魔,你真当我这战神是徒有虚名的?” “你!是,你可是天界第一战神,征战无数,戮魔八方,什么伤没受过,什么苦罪你承担不了?”旭尧有些生气了。 “哎呀,怎么还生上气了?”听白伸手去摸他。 “别管我!你连神都不做了,还管我一个魔物生不生气干嘛?” 听白有些好笑地将旭尧扭到一旁的脑袋扳正,凝视着他深邃的眸子,道:“那不是本源之力,我又不是不知道,本源之力若是没了,我就是个连腾云驾雾都吃力的废物,还怎么诛妖降魔,维护世间平和?” “不可能,我又不傻,本源之力我是见过的!”旭尧不信。 听白却道:“你也说错了,本源之力不是神的根本,仙骨才是。不过仙骨我倒是真的没有了,前几天刚被修和剜掉了。” 他话语漫不经心,可听在旭尧耳中却犹如滔天巨浪:“什么?天帝修和怎敢如此对你!” “还不是你引诱我,我执意要跟你走,连战神都不愿意做了,他可不得震怒嘛。他教导了我万年,甚至还想着将天界之主的宝座都让给我,我可好,二话不说就要跟你这魔物私奔,他不气死才怪。这下好了吧,别说战神,为了你,我连神也做不成了,以后就叫我树妖小白吧!”听白笑道。 “那他也不能伤害你!” 旭尧将听白放到地上,站起身来着急地踱了几步,看向听白时大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感觉。 听白只是摇头:“他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是不能怨他怪他的。” 他吃力地抬起胳膊,旭尧见状立刻俯身到他身旁,他抚摸着旭尧的脸庞,而后将手中跳动不息的碧绿光团递到他的面前:“这玩意儿不是我的,这是你的。” “我的?”旭尧疑惑。 “嗯。”听白点头,“你知道的,草木本无心,我即使贵为这天地间仅存的上古听心灵树,也逃不过这番命运……无心,则无情无爱,无喜无悲,生命中就不会有因七情六欲衍生的种种,澄明一生,无所困扰……可因为你,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生长出了这颗心脏,有了喜悲,有了情感,有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是你,让我变得完整了。” “……” 旭尧怔怔地看着听白,眼睛里突然就涌出了泪水:“可是你才被剜去仙骨,这又将心脏挖出,怎么受得了啊!” “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听白抚去他的泪水,安慰道:“这颗心脏就是我对你的爱,因你而生,便属于你。你把它放在你的心脏里,好生温养着,这样我们就永远贴着彼此,相互交融,不离不弃。就算修和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将我们分离。草木之心里面蕴含着我千年万年汲取的草木精华,纯净且无属性分别,不会对你产生排斥,你逐渐炼化融合了,魔力也能再上一层楼。” “我不能要!你没了这个东西,身体肯定会虚弱很久,你快收回去,我不要看你受罪的模样。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其他的我都不要!” 旭尧将草木之心还给听白,噘着嘴不肯收。 楔子 我要你回来(2) “旭尧!我要你收下,我的心你都不要了吗!”听白大喊,他太过用力,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 “我要你的心,更要你整个人,可是我不想要你痛苦难过……” 旭尧眼泪沁出眼眶,满满都是对听白的心疼。 “好啦,我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别担心我。”听白拉过他的脑袋,深情一吻,“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让我难受,可我希望你也明白,我爱你,爱到想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旭尧红着眼将草木之心接入手中,仔细捧到胸口,催动魔力将心脏放入了自己的心里。 刚开始可能是因为这心脏认出了他不是原来的主人,还有些排斥,可融合一些后,这草木之心对于旭尧竟有着更佳的匹配度,就欢愉地享受被旭尧纳入心中的舒适感。 初步融入了后,旭尧才缓缓睁开眼,有些嗔怪道:“你将它给了我,现在胸口空荡荡的,肯定很不舒服。” “不会,我的心在你那里,有你护着它,我就永远都是满足的。” 听白眼中含着暖阳,他这一笑,旭尧的整个身体都好像被旭日裹住,温暖得说不出话来。 …… 二人相拥着坐在一块沧桑了多个万载的巨岩上,远处血海被魔物们扰动起来,血气蒸腾,连空气都是粘湿腥臭的。 听白将头枕在旭尧的肩头,微眯着眼,格外惬意自在。 断天涧内糟糕的环境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迎着微凉的风,他交替轻摇着双腿,不时仰起头,在旭尧脖子上舔上一口。 “玩够了吗?是时候随我回去了吧。” 一个极度令人不悦的声音猝然在这片空间响起,一瞬间所有魔物都收敛住了声息,唯恐被这声音的主人发觉,一个弹指就将他们尽数从世上抹杀。 冷漠的回过头,听白转了下手腕,手中立刻多了一张通体赤金色的弯弓,弓弦张满,箭尖微仰,对着不远处黑暗中的一个虚影。 “我赐你天羽无殇,可不是让你把箭头对着我的。” 天帝修和从黑暗中显出身形,看到听白神色戒备地望着他,顿觉有些心寒。 听白松开勾紧弓弦的食指,将弓横在他与旭尧身前,讽刺道:“堂堂天帝,竟有偷窥旁人亲昵的癖好,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你一张破弓,换来了听白为你征战万年,还不满足?造就之恩,听白早就还尽了。” 旭尧侧身挡在听白前面,将修和灼热的目光也一并拦住:“他既然已经不愿意再做你天界的战神,你为何还执意相逼?” 修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是根本不想理会他,似乎他的心神都只放在听白身上。 他步履轻动,慢慢朝着听白走近几步,神色不明。 “听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修和冷冷开口,“你跟我回去,我就饶这魔物一命,不然你就亲眼看着他神形俱灭吧。” “现在再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可笑吗?修和,你以为我还不明白你打什么算盘吗?”听白忽的冷笑,注视着修和的面容,目光淡漠,“那一日在莲池,你剜去我仙骨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还用我来告诉你吗?” “呵呵,不愧为这天地间仅存的听心灵树,果然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不过就算你知道我对你的那点龌龊心意,你又有什么方法能够摆脱我呢?” 修和扭头看向旭尧,轻蔑的神情显露无遗:“我怎么都无法想明白,在这世间可爱者千千万,为何他唯独看中了你?你不过是断天涧里一个卑贱出身的蝼蚁,修炼万载,也难脱魔物本性,凭什么陪在他的身边?在这六合八荒,能配得上听白的,只有我一个!” 说着,修和抬手在空中虚抓,一个透明的手掌就越过二人间的距离,径直对着旭尧抓来。 旭尧咆哮出声,滔天战意涌出他的体外,狰狞翻腾着在他头顶形成一个犹如实质的兽影。 愤怒地弹身而起,旭尧将双手支在胸前,对着空中的光影巨掌狠狠捶出。 可他哪里是修和的对手,修和贵为天界之主,整个天地间也没几人能和他匹敌,更不用说旭尧的魔力被他的光明属性死死压制,此时交手就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轰!” 旭尧凶猛地撞击在巨掌上,巨掌只是颤动了一瞬,就将他的攻击全部抵消,破开他的防御后直接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拎在半空中。 “不自量力。”修和甩甩手,空中那巨掌却突然握紧,旭尧拼命反抗却始终无法挣脱。 “修和,你别太过分了!” 天羽无殇高高抬起,倏地数支神力凝聚的灵箭接连射出,虽在空中尽数毁灭性的炸开,却同时也将那巨掌冲散。 听白接着又射出一支箭,牵引着旭尧回到他身边。 “没事吧?”听白关切地问道。 旭尧摇头,脸上全是又气又愤的神情:“都怪我太弱了,如果我有和他抗衡的能力,他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说要夺去你!” 听白莫名地笑了下,在修和不解的注视中,他用力地在旭尧脑后一敲,旭尧立刻晕了下去,瘫倒在他的怀里。 “哦?终于想通,愿意跟我回去了?” 修和身形闪掠,瞬间出现在听白面前。他忽视掉听白怀中的旭尧,伸出手去,手掌就要触碰到听白的脸颊。 天羽无殇骤然射出一箭,修和来不及反应,只能挥手去挡,灵箭粉碎了他的袖摆,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条微红。 “连你也敢与我为敌!”修和一把将天羽无殇吸入手中,笑的很不自然的表情中夹杂着怒意。 无尽神力从他掌心喷薄而出,猛烈冲击下,天羽无殇的弓体急剧的颤抖着,发出吱呀吱呀的磨损声。 修和大笑着看着天羽无殇的弓弦在他的催力下崩断,然后轻哼一声,将弓丢向听白脚边:“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这样你便开心了吗?” 听白将天羽无殇捡起,细心将灰尘擦拭去,轻念法决收回了体内:“你可以毁了天羽无殇,也能毁了我,毁了旭尧和整个魔界……可是修和,你终究太过可怜,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疏远我和旭尧,激化天界和魔界的矛盾,最后又能得到什么?不过是一个人心机用尽,纵使伤害了别人,自身也不会得到半分好处。修和,你不配做天界之主,更不配跟我站在一起。” “你胡说!” 修和怒吼着闪现在听白身侧,双手由于激动止不住的发颤,他抓向听白,却被听白轻易躲开。 “修和,你不配做神,你才是天地间最大的魔!” 听白将旭尧平放在地上,起身后脚步轻移,竟是朝着修和走去。 修和以为他要妥协,面露喜色就张开怀想揽住他,可拥入怀抱时,只是一个犹如泡沫的幻影。 “修和,不属于你的,你永远得不到。” 听白轻踏在虚空,一步一步没有方向地走着,每走一步,就有着一只竖瞳自他脚下生出,顷刻间,半空中便成了万千眸子点缀的星空。 “听白,你想做什么!”修和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听白不做声,似在空中轻笑了一声:“你要的是我这幅躯壳,还是你心中万年来滋生的执念?” “当然是你!听白你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的。只要你愿意跟在我的身边,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天界之主我都可以不做,魔界我也不铲除了,行吗?”修和面露希冀地望向听白。 “好,那我就将这具肉身给你,至于我的精魄神源……就让它回归天地吧。”听白淡淡出声。 不计其数的光点自听白眉心被迫地激射而出,像积蓄无数年的火山陡然喷发,炽热浓烈的火山岩浆毫无停止之势地疯狂向四处散布。 那些都是他的精魄,如果任由他将精魄散去……他便会永远消散在天地间的每个角落,魂飞魄散,神鬼无救。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修和飞上半空,双手在胸前推开,将神力完全释放出来,“我要的是完整的你,不是那一树没有灵魂的枯木!” 汹涌的金色光芒在他背后化作数轮光环,这意味着修和将天帝的力量全部调了出来,势要将听白自行毁道的行为制止。 凝聚着最为极致的光明气息的天帝剑被他召唤入手,高高抬于头顶上方,双手紧握着,蓄力一瞬便用力劈向听白。 这一剑,开天破地,只为将听白从神魂分离的状态逼回。 声势之大,压抑着远处血海停止了翻腾,无尽魔物发出低沉地呜咽声,似是痛苦非常,脑袋深深地低垂下。 可是听白既然敢在他面前自毁道行,又怎么可能不事先做好防备。 修和挥剑斩来的下一刻,天空中的万千竖瞳似乎早有准备,刹那间飞散而来,将听白团团包裹。每一枚竖瞳的瞳孔中紧接着射出道道光线,和其他竖瞳射来的光线重合或交叉相接,交织成一个密闭禁锢的光球,仿佛能将听白和外界永恒分离开。 楔子 我要你回来(3) “修和,你知道吗,在你剔除了我的仙骨后,我虽然不再为神,但身为上古灵树的本命能力才终于被激发出来。这种能力无人知晓,现在我就告诉你。听心灵树凭何听心?自然不是普通至极的耳朵,神力,或者各种铭刻了咒术的法器。听心灵树靠的是眼睛,那隐藏在每一圈年轮里面的听心瞳……听心瞳可听天下万事,晓神魔心障,若是当做法器,也绝对是天地间一等一的良材,比起你这天帝剑也不会差……” 听白的身体微微蜷缩,他的神识随着精魄的脱离都有些涣散了,可他还是强撑着意识不散,冷漠地看向被恐惧和愤怒支配的修和:“修和,我燃尽所有听心瞳为你幻化了这座壁垒,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是这世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看到它的人……这座壁垒可护我一刻,无论你本事多大,在这一刻钟内都不可能打破它,当然,我也出不去。” 听白眉心的光点释放将尽,他缓缓将眼睛闭上,身体也随之透明虚幻了:“自此,我听白这段虽不完美却很完整的经历终于结束了……你继续回去做你的天帝,享世人无上崇拜,没了我,你的心魔便没了,你还可以在天界众生面前保持威仪,令他们信你服你。还有,我把我的心脏放在了旭尧的心里,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怜悯,就放过他吧,他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修和,我从没怨过你……如果不是你将我从断天涧带出,耗费无数灵力培我育我,可能我现在还是一个小树妖,整天跟旭尧百日如一日的嬉闹,或者已经死在某个大魔的手里,成了别人体内的养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认清自己的身份,不会认清自己的责任,只会毫无意义的浑浑噩噩下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看清我的内心,不会这般坦然地答应旭尧……” “修和,我不恨你,但我爱的是旭尧……” 听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形也在同一瞬间完全消失,如果不是空中还留存着一些他的精魄光点,这周围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 “听白……你非要这么狠吗?” 天帝修和整个身体都失去力气,重重地落在地上后半跪下去,拳头握紧就打在地面上。 没有半分神力的防护,用力猛烈,他的拳头上顿时出现许多划破的细小伤口。 “听白!” 旭尧在听白逝去的最后一刻才醒转过来,睁开眼就看到那个他放在心里爱了万年的人化成亿万碧绿光点,像尘土一般被风吹散。 他飞跃起来,拼命去抓那些精魄光点,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通过这些精魄,说不定还能够复活听白! 可他刚一腾空,修和就出现在他眼前,一拳打出,将他打回地上:“滚开,不许你碰他!” 修和身后渐渐浮出一道巨影,左右张开臂弯,再向中聚集,竟将四处飞散的光点吸引了过来,缓缓聚拢,隐隐成了一个小一些的人形。只不过异常虚弱,似乎风一吹又会消散。 旭尧停下攻势,他看出修和和他一样的目的,等到修和将听白的精魄收集齐了,他才怒吼道:“将听白还给我!” 修和冷笑,他从不把旭尧放在眼中:“虽然我答应了听白不伤你,但你如果还敢这样放肆,我立刻就废了你!” 旭尧闻言无惧,在身后唤出血海巨兽的虚影就朝着修和扑去,口中怒吼道:“我要你把听白还给我!” “冥顽不灵!” 修和遥指天际,将天帝剑握在手中,对着旭尧一挥,锋利的剑气划破旭尧的护体魔气,在他肩上留下一道半尺长的血痕。 “就凭你,也敢跟我动手,不知死活!” “吼!我要你把听白还给我!” 旭尧眼睛通红,狰狞的血筋浮现在他的身体表面。这一刻他竟然和这血海毫无灵智的魔物一般,全凭着嗜血的本能对修和发动攻击,虽被修和轻易挡下,甚至每次都会被反击带来一身伤痕,他还是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朝着修和打去。 “混账!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修和凌空而立,他的耐心被旭尧的纠缠耗得一干二净,怒气早就充满了整个身体,他将听白的精魄收进胸口,而后双手持剑,一步越过虚空,剑尖便直指旭尧。 毫不留情的一剑划破虚空,刺出就是为了取旭尧的命! 旭尧也不躲,迎着天帝剑冲去,明知毫无胜算还是想要誓死一搏。 他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起来,浑身的皮肤染成紫红色,迅速变化出了完整的兽形,脚踏大地,冲着修和咆哮。 修和的一剑很快降临在他的头顶,他竭力抗争,可二人之间巨大的差距绝不是他这一次拼命就能弥补的,他挡下了一剑,两剑,十剑……可面对修和无休止地劈斩,他终究只能含着血意愤怒,没半分还手的能力。 听白,对不起,没了你,我一个人一刹那也活不下去…… 旭尧的脑海里闪过听白冲他微笑的模样,留恋着,他放下了抵抗,眼前天帝剑的剑尖猛然变大,显然下一瞬就能从他头颅刺穿,那时他又能和听白相见…… 旭尧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却还是没感觉到天帝剑从身体剥离生机的痛感,他犹疑地睁开眼,有些苦涩地摇摇头,眼泪湿润了眼眶:“师……师傅……” 魔尊流桑双指夹住天帝剑的剑尖,没管修和的怒火,回头对旭尧微微一笑:“你还认我这个师傅啊?” “徒儿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偷我禁术,拿我灵丹,为了一个小破神把自己搞成现在这番模样……旭尧,你可真有出息啊。” 流桑弹开修和的剑,道:“天帝,既然听心灵树已身死道消,你要如何处置他的精魄都与我魔界众生无关,但我这徒弟的命可不属于你,你最好别碰,我魔界也不欢迎天界的人呢,还请快些离去。” 修和呵呵一笑:“既然魔尊都开口了,我自然这便离开。” 他瞥了一眼旭尧,一如既往的不屑和轻蔑,说着就要撕裂空间回天界。 旭尧挡住他,回头向流桑道:“师傅,不能让他带听白的精魄回去!” 流桑微怒:“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快给老子滚回来!” 五指一抓,旭尧就被他拉到身前,竭力挣扎着看着修和破开虚空离去。 “师傅!师傅……我求求你帮帮我!” 旭尧用力跪下,额头叩在地上重重地拜着,沁出许多血丝也没在意:“师傅,是徒儿无能,徒儿不肖,但求你看在我为魔界尽心尽责的份上,帮我把听白的精魄夺回来!我知道你可以的,再帮我这一次好吗?” 流桑叹了口气摇头:“痴儿啊痴儿!修和的修为深不可测,我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借着魔界的地形优势强行留他,也只会为魔界引来麻烦。我身为魔尊,统御魔界,就不可能只为你一个人考虑。” “可是!” 旭尧急出声,可是流桑说的句句在理,他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一个人将整个魔界都搭上。 “师傅,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听白……” 旭尧蹲在地上,脑袋低埋在膝盖里,面色上难以遮盖的痛苦伴着眼角酸楚的泪从身体里流淌出来,打湿了一整片地。 “草木无心,魔本无泪……你们俩却都颠覆了,也不知是缘是劫,是好是坏……”流桑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旭尧迈开几步,他墨黑色的长袍拖在地上,一尘不染地在地面上拖拽出清雅的弧度。 他回头看向旭尧,目光流转,还是没忍住道:“即使从修和手里将那听心灵树的精魄夺回,你有几成把握恢复他呢?” 旭尧还没回答,他就接着道:“你没有任何把握。” “所以为什么不乖乖的等着修和将他复原,你再把他夺回呢?” “借鸡生蛋罢了,等修和把嫁衣为你准备好了,你再站到他的面前,带走听心树……岂不痛快?” 旭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师傅……我如何忍过这中间的岁月?听白自我初生就伴着我,我不能没有他。” “你当然也不能闲着,你难道还想面对修和的时候连反抗都做不到吗?接下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好好享受吧,度过这一段煎熬的时光,你会有平视修和的能力的。” 流桑轻然转身,将旭尧扶了起来:“这魔尊我当了无数个千年万年,早就烦了,也是时候交给别人了。” “师傅……”旭尧擦干眼泪,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最后只化作几个叩头,响彻在这纷乱的黑暗里。 旭尧抬眼上望,目光越过断天涧上空的窟窿,将那属于天界的混沌之光收入眼底。 “听白,等着我,当你再次显于世间时,无论你在这四海八荒的哪个角落,我都一定会找到你,再次拥你入怀,再不分离!” “听白,我要你回来!” 第一章 木若山 无尽翻腾的云雾的笼罩之下,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直冲进穹顶,在云层捅出一个大窟窿。磅礴气势弥散开来,骤风席卷而至,也带不去半片残云。 日曜柔和的光穿透浓郁的水汽,千万道明媚的光线在山腰映射出一圈一圈七彩的光环,将整座山烘衬得格外圣洁与光亮。 云雾缭绕化作白纱将山体层层遮盖住,远远望去,只见葱茏青玉之色,山名便由这满山的草本和树木所来——木若。 木若山通体被绿色覆盖,草木遍山而生,沐浴阳光雨露,生机所至,皆是灵气。灵气盘旋上升,于山顶汇聚,凝结成液状,再滴入山顶天然凹陷而成的净池之中。池水顺着山间溪流成就的脉络扩散全山,由内而外滋润土壤,灵气就从万千草木的根系反馈回去,完整了一个个循环。 如此孕育滋养下,山间草木悉数存贮了灵力,扎根在木若山顶端的多有灵识开启,汲取日月精华,自行修炼本身,历经个千八百年,再渡过一次由木若山抵挡的天劫,甚至偶有脱胎化形成功的。 就连山脚处略显卑微的小小药草,得了灵气的温养,也成了世人口中可治愈百病的灵药。因而人若是病患在身,多来此处求药。 只是千年间世人渐渐明白了一个木若山自行制订的规则,那就是凡进山者,必须虔心求药,且每次只得携带一株草药出山,多携带的,便是出了山也会不觉化回灵气,涌向木若山…… 战乱年间,曾有为官者驱使上百士兵进山,想着就算一次带一株草药出山,人多了就能大批量带出草药……结果引发山间灵鸟走兽反扑,一干人等都没落得好处。 从那以后,人们对木若山的感激之情里多了几分敬畏,后又有人将山中灵鸟畜类的凶狠大加笔墨渲染,令世人皆是以为灵药难求,求药之路凶险,再后来以讹传讹,木若山柔和的光环外竟多了一些隐隐的寒意。 …… 丛林密闭,一个半大的男童在棋布星罗的树木缝隙里缓慢穿行着。他偶尔抬头,试图将目光透过繁茂枝叶,凭着太阳在头顶的远近,确定自己是在一直朝着山顶前进,而不是绕着山脚迂回。 他神色警惕地看着四周,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被村民口中的吃人兽啃掉半个身子。 正弯着腰想要爬过树藤编织的密网时,一只灵鸟飞过头顶,尖利的鸣唳突然炸响在他耳边,他“哎呦”一声吓得瘫软了腿,又被树藤一绊,顿时摔倒在地。树藤在身后拦着,他才没朝着山下滚去。 好在地上全是软草,他一点也没摔疼,只是胳膊不知被什么草叶划破了,白嫩的肌肤下立刻涌出一股血红。 他转着胳膊,费力地递到嘴边,舌尖轻舔了舔,微微有点痛。他打量了下周围,抓了一棵车前子在手,揉搓出汁液敷在伤口上算是止了血。 继续步履维艰地走了许久,太阳都开始下沉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株灵芝草。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说过,灵芝是固本培元最好用的药材,自己把它带回去,一定可以让娘亲恢复健康。 想到娘亲的身体,他的眼角沁出了几滴泪,但他强忍着没让泪珠掉下。 娘亲跟他说了,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能随便掉眼泪。 蹑手蹑脚地爬向那株灵芝,男童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什么,让自己无功而返。 离那灵芝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他才突然趴倒,像是捕兔子时的敏捷,一把将灵芝的根茎握在手里。 怕把这株灵芝草的根茎拔断了,他小心翼翼地刨了半天土,才连着根将灵芝脱离了土壤。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灵芝一离地,就忽然炸开,变成一团雾气被山风吹散。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 “你敢来木若山,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他抬头看去,嘴巴惊的差点合不上:“是……是你在说话?” “不是我还是谁?” 一只肥大的松鼠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原地转了一圈正面对上他。 “你骗人!松鼠……怎么会说人话!”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直指着眼前这团肥肉。 “我怎么不能说人话!不说人话,还说松鼠话吗?” 肥肉从地上弹起来,准确地命中男童的小腹,将他推开几尺远:“没见过松鼠精吗?呸呸呸,我是松鼠大仙!” “还真没见过……” 男童怔怔地看着一个球状活物在他面前旋转跳跃,心想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况且木若山灵气这般丰裕,说不定还有很多修炼成精的植物呐,就强迫自己短时间内接受眼前这团东西是个修炼成精的松鼠的这个事实。 他盯着这胖松鼠看着,后者也转着脑袋围着他转地仔细看他,不时发出几句啧啧声。 “松鼠精……不不不,松鼠大仙,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男童大着胆子凑到松鼠面前,心中小算盘敲着,这胖东西长得可爱,应该不会吃了我吧。 松鼠找了个树根坐下,靠在树干上,装着一副人的模样,道:“一个人一次只能带走一株灵药,这你都不知道?” “我就取了这一株灵芝草啊!”男童道。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到先前处理伤口用了一棵车前子,抬头对上松鼠的目光,松鼠点头道:“没错,那也算。” “不是,车前子这样的草药遍地都是,别说木若山里,就是出去到了路边都有很多,怎么能算灵药?”男童低吼道。 松鼠不理他,撇了撇嘴:“反正你今天不能再带别的草药走了,不然都像刚才那株灵芝草一样,一离地就会化回灵气,归于山林。” “可是……”男童急得快要哭出来,又想起娘亲讲的话,赶忙忍住。 他从脚边拔起一棵野草,不出意外,果然顷刻分解,从他的指缝消失。 再拔一棵,还是如此…… “小子,你叫什么?” “苏木。”男童正着急着,却没想到松鼠会这样问他。 “苏木?”松鼠蹙眉,装作沉思,“苏木小子,我看咱俩有缘,劝你快点回家洗洗睡吧,改天再来一次。” 苏木摇头:“不行!我娘的身体等不及了。松鼠大仙,既然你说咱俩有缘,那你能不能帮我再取一棵药草?” “我帮你取了,你也带不出去的。” “那你能带出去……” “抱歉,苏木小子,我出不去。不光我出不去,这木若山里的所有精怪都出不去的。” 苏木小脸皱成一团:“我求求你了!” 松鼠无奈的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山顶:“你求我也没用,那里同意了才行。” “那里?” 男童顺着松鼠的前爪看去,满眼所见只是一团绿色茫茫无边。 “山顶有这座山的主人,你去求求他,说不定他还能赏赐你些别的灵药。” “真的!”男童激动地大叫。 山的主人他从未听说过,但是如果真的存在,能够掌控这座宝山的,肯定是个神仙!如果真的能见到松鼠口中这木若山的主人,求他去救娘亲,一定能把娘亲治好! 他眼神坚毅地看着山顶,那离他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说不定爬了几天都不能到达,可是为了求药,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谢谢你,松鼠大仙,我这就求木若山的主人。” “喂,你不会真的要去吧!”松鼠看着男童慢慢往上爬去,忍不住问道。 苏木低头拨开拦路的藤条,不回头地嗯了一声。 松鼠跟在他身后,看他爬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到山腰,不由得道:“你这么爬下去,累死了也到不了山顶。” “我不怕,我一定能爬到。”苏木道。 松鼠看着眼前这一幕,思绪悄然飘飞,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也有一个人,忍着漫天雷霆轰击在身,血色淋漓也要一步一步地走到云巅之上,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松鼠叹了口气,身体骤然变大,爪子一挥将苏木抛到背上:“小子,趴好,我送你过去。走的这么慢,我看的都心烦!” 苏木来不及感激,片刻后反应过来才有些后怕,刚才还觉得这胖松鼠有些可爱,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按照现在这个体型,怕是十个他都不够松鼠塞牙缝的。 “松鼠大仙,谢谢你。” 苏木说完这话,眼皮就不争气地耷拉了下来。他大概才八九岁的年纪,拨着树枝藤条爬了一天的山,早该累了大哭。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松鼠大步地朝着山顶飞跃,他对这地颇为熟悉,专挑着树木的空子走,过一会身边的风景就会换了个模样,树木稀疏了许多,却比起山下的树木,粗壮了数倍不止。 夜幕降临的时候,松鼠放慢了脚步,不再奔跑,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似有所觉,苏木醒了过来,睁开眼就被山顶的景物吓了一跳。 “原来山顶是这样的,真是太美了……”他喃喃低声道。 第二章 净池之下 眼前的云雾洁白柔软,乳糖一般丝滑,似乎是画在纸上,犹如实质触手可及。身边的空气异常湿润,却不会让人不适,只觉得清爽怡人,很想多呼吸几口。 山林里闪烁着蓝的绿的的光,如同彩灯一般点缀在山林,散发着柔和的温暖。有着一些细碎的荧光光点在林间飞舞,拖着的长长的尾巴交织成斑斓的丝线。伴着山泉叮咚的奏鸣,灵鸟站在枝头细细梳理着羽毛,冲溪边饮水的鹿群低鸣。 这一刻,苏木感觉自己来到了仙境。 不对,这里虽在人间,却为仙境。 “苏木小子,醒了?”松鼠扭过头来,悠哉悠哉地问道。 苏木在他背上点了点头。 一阵温热忽然将他紧紧包裹,他刚想反抗,就听到松鼠嘴里念叨着什么,变回了原来的胖肉团子。 “山顶有禁制,我们只能一步一步走过去。”松鼠解释道。 苏木点头跟上,都说大能者脾气也不会很好,果然是这样,自己家门前还设了禁制,非让人走过去。 刚走几步,绵延至云深处的无尽石阶就出现在苏木面前,他惊讶地看着松鼠,难以置信道:“这么多阶,都要走上去?” 他本来还抱有侥幸,一睁眼时松鼠精就能把他带到山顶,木若山的主人看到他这么可爱,善心大发就赐他灵药,送他回家,助他救母…… 可现实是,他还得爬过这不知道多少阶的石阶,才能见到木若山的主人…… 松鼠看着苏木满脸委屈,吐了吐舌头,滚圆的眼睛露出几分不屑:“登天阶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踏过了就能见到主人。怎么?害怕了?觉得太累了,步子迈不开了?” 令他意外的是,苏木并没有如他所想泄了气,反而在他问出话后的下一刻,委屈的神情很快变成坚毅,他目视前方,就一阶接着一阶往上爬。 “臭小子!”松鼠笑骂了声跟过去。 登天阶一阶就有半尺多高,苏木走着都有些费劲。 刚爬一会,他的额头就浮出一些汗珠,小手攥紧袖口擦了擦汗,他扭头看向松鼠精,问道:“松鼠大仙,你们每次见这木若山的主人都要走这么远吗?” 松鼠气喘吁吁,想了想道:“谁没事见他干嘛?” “哦,这样啊。不过大仙,你怎么这么累啊?”苏木看到松鼠精一直喘着粗气,不禁问道。 松鼠停下脚步,撅起嘴挑着眉来看他:“废话,我八百年没有走过路了,天天都用飞的我还能会走路就不错了!你试试把我这身肉放你身上,走起路来有多费劲!” 苏木噗嗤笑了出声,心里却多了许多暖意:“大仙,你一点灵力都不能用,还陪我上来干嘛?” “我乐意!苏木小子快闭嘴,跟你说话我都累。” 苏木就闭上了嘴,拉着松鼠的前爪慢慢爬着台阶。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松鼠大仙,我们村子里的说书先生说过的,像你们这些妖怪……不,神仙,逐渐修行成精了后能够变成人形的,你为什么不变成瘦一点的人形,走路不就没那么累了吗?” “废话,要是能变我早变了!要不是……”正要说什么,松鼠抬头看了下头顶,鼠目微光闪过,赶紧把话咽下。 “我跟你说个什么劲!”松鼠转头骂道。 苏木噘着嘴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随着时间的流逝,冷风悠然吹过,夜愈加深了。 苏木在登天阶上走着走着,忽然发觉星辰点点就好像镶嵌在身边的夜空里,走的再近几步,伸出手去就能将它们从夜幕里扣出来一般。 他到底是爬了多高啊? 一阵疲惫突然涌上身体,苏木瘫着坐了下去,坚实的石阶硌得他屁股疼,呲着嘴巴他看向松鼠:“松鼠大仙,我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不然我们休息下睡一觉再接着爬吧。” 松鼠早等着他这句话,奸笑着几个蹦跳闯进了苏木的怀里,压的苏木好一会唉声叹气。 不过有了这软软的天然垫子,苏木侧过身去就能睡得稍微舒服一些。 于是一人一鼠就相互依偎着进入了梦境,松鼠精还将尾巴翘起,轻轻地搭在苏木身上,充当了被褥的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苏木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又变化了。 登天阶已经消失在脚下,松鼠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木刚撑着腿想要站起来,脚下的土地轰然坍塌,他惊呼一声,无法控制住身体就一直下坠,无力感遍布了全身,他怔怔地下落了许久,才噗通一声掉进一片湖水里。 完了……我不会游泳!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苏木脑海里,他还没来得及害怕,身体就被一个软台撑起。 “松鼠大仙!” 这将他从水中捞起的,可不正是松鼠精的前爪吗? “没事吧?” “没事!”苏木咳了几声。 “真是没用,连游泳都不会。”松鼠精叹息道。 苏木心想我才多大啊,哪能什么都会……再说了,我就是个凡人啊…… 但是看着松鼠精责备下的关切,他转念问道:“大仙,木若山主人在哪里啊?” 松鼠精指了指面前的一汪湖水,轻声道:“就在这净池池底。” “什么?” 苏木一脸你在逗我的神情,他连游泳都不会,怎么可能潜到这池底去见木若山主人? 然而松鼠精一本正经,语气不容置疑:“他就在这净池池底。” “那……”苏木试探性地挑了下眉,“大仙,您能请他出来吗?” “不能。”松鼠瞪大眼睛,气鼓鼓地撑起鼠臂“我把你弄过来就是要……” “就是要什么?”苏木疑惑。 “哎呀,就是要你亲自去请他才有诚意嘛!”松鼠差点说漏了嘴,小眼珠子忙快速滚动了下,“木若山主人事务繁重,在这池底住着这千百年,从来不外出的。谁想见他,就得爬过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登天阶……哎呀哎呀,这么麻烦,自然也就没几个想见他的,所以这……哎呀,反正你自己去见他不更有诚意嘛!” “……嗯。”苏木不知道这许多“哎呀”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也只能信他。 苏木低头深深凝视着面前碧绿色的池水,思索着怎么进去才不会被水淹死。 方才只顾着从池水里出来,没仔细去看,现在好好看着,才发觉这净池池水的颜色分外怪异。 池水的颜色宛如碧玉一般,可细细分辨,绿色里还裹着天蓝,海蓝,荧黄,乳白等多重色彩,阳光照射在池水上时,还隐隐有着绯红和淡紫色。 数种颜色混合交织,却没有半分斑驳杂乱的感觉,只相互交融着,保持着距离,却也裹挟着彼此,放眼望去确实是奇特。 苏木盯着池水看的出神,正想着回头问问松鼠大仙在这池中如何闭气,头还没转过去,屁股上就传来一股大力。 “哎,松鼠大仙!” 松鼠笑嘻嘻地看着苏木被他一脚踹下,得意的神情浮上脸庞:“放心吧小子,我在你身上设了避水咒术,在水里就和在平地一样的!” 苏木恍然,落入净池里激起一大片涟漪。他浮在水面跟松鼠精点了点头,下意识吸了口气就埋头下去,潜入水里。 身体完全沉浸在池水中的时候,苏木才感觉到这浓郁的碧绿色全部是生机高度凝聚而成,他想着如果喝些必定对身体大有裨益,但又想到做人不能贪心,他赶忙捂住小嘴,接着拍了拍脑袋,提醒自己清醒一些。 仗着松鼠精在他身上设的避水咒,他可以肆意地在水中迈动步子,可是看着池水之底深不可见,他学着村子里的青年们捕鱼时的样子,扎着猛子奋力朝前游去。 水晶般的池水从他身边涌过,还有些从没见过的奇特生物睁着好奇的大眼打量他,苏木微微笑着,算是向这些身形巨大却有些可爱的池中生物打招呼。 他竭尽全力地游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要不是身边的池水愈加深邃,一路遇到的生物模样也在发生变化,他几乎要认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折腾这么久还没向前泳进半步。 他的脑海里只有找到木若山主人,回家救娘亲这一个念头,所以将脑袋放空,近乎机械般地划动肢体,只凭着身体下坠引领的方向,快速朝着池底游过去。 幸好池水似乎有着抚去疲惫的魔力,他这一直游动着也没觉得半分累,不然望着这不知多久才能到达的池底,他宁愿再将登天阶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再爬一遍。 可是虽然肉体上感觉不到,精神感受上早就有点枯燥了。苏木起初还为这池底景物的美轮美奂而惊奇,可看的多了竟也觉得乏味无趣,后来他索性将眼睛闭上,意识朦胧中,身体随意下沉。 …… 苏木仿佛回到了还在母亲身体里,胚胎形态的时候,蜷缩着身子,双手时而空放,时而抱腿,脑袋深埋在膝盖处,以一种最有安全感的姿势缓缓下坠…… 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下落的趋势已然停止,四处环顾一番,他正趴在一个柔软透明的薄膜上。 薄膜成半球状,覆盖而开,不知半径有多大。苏木的目光流转,眸子转过一周,就忽然嘴巴大张,惊喜之情压抑不住地勾起嘴角。 在那半球薄膜的笼罩下,俨然是一处景观又有几分不同的迷幻美景。这里虽为池底,却有着林木丛生,花鸟相闻,诸多古典建筑建在其中,凭着阡陌交通串联在一起,又环环相连,构成一个古老且神秘的国度。 苏木心中隐约觉得这里应该就是他的目的地了,手指试探着戳了下眼前实质却有些虚幻的薄膜屏障。 轻松穿过,没有收到一点阻碍。 苏木心中一喜,用力向前一扑,整个身体就透过透明光膜,出现在了半球的包裹里面。 第三章 古树 一道强光闪过,苏木忍不住眯上眼睛。头脑清醒时,身体已经落在地上,脚踏在实地,心中顿时多了一些安全感。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光膜,光膜外面还游荡着奇奇怪怪的似鱼非鱼又似怪非怪的生物,可是它们毫无例外地,像是看不见那光膜一般,纵是从一旁贴着游过,也只当这是岩石壁垒,径直隔开一些距离。 苏木试着挥了挥手,果然没引起任何注意。 难道它们进不来也看不到这里边?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苏木就哦了一声明白过来,如果这品类繁多的池底生物都能进来这里,光膜内的良田美池、亭台楼阁估计都要被破坏了,木若山主人可不得气到爆炸。 思绪飘到这里,苏木凝神看向周遭,目光所及,尽是晶莹闪烁的琳琅美物。 离得远看时,只觉得炫彩缤纷,啧啧称赞有加,叹一句如梦仙境,此时身处其中,切实地看到这些珍稀物什,就算是将毕生所学的那些精美词藻掺上说书先生的陈词滥调,也无法形容这净池池底万分之一的美感。 苏木呆呆地望着,一时有些痴迷,要是能在这里长住,把这就当做自家的后花园,该有多好? 心中忽然惊醒,苏木赶忙收回心神,将外界的引诱隔绝在外。这净池的魅力如此之大,稍不留心,可能就沉迷于此,恍恍惚惚地沉沦下去了。 他用力捶了下脑袋,看了看脚下的路,只有一个方向,自然就顺着走了。 走了好一会,身边景物略过无数,在一个三岔路口前,他才停住脚步留神仔细观望。 左边的路口指向林子深处,那里丛林密闭,但有荧光飞舞,许多灵鸟穿梭在林子间,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中间的道路上雾气蒸腾,隐约可见一池温泉,也许木若山主人办公间隙会来泡澡借此解乏。只有右边的出路有些奇怪,不是道路崎岖不平的奇怪,怪是怪在它似乎不该出现在这生机盎然的池底。 纵观池底,代表绿色的生机之力覆盖而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滋润成嫩芽新吐的微黄,而苏木右手边的小径,并不宽阔,那一整条路延伸出去,路面上寸草不生,淤泥遍布,腐臭味夹杂着死气,与周围的生机无限刚好相反,与其说这是一条路,不如说是沼泽地里巨蟒蛇形而过的痕迹。 苏木皱起眉头,小脸一副凝重。按理来说,走向左边灵鸟飞舞的林子,或者直行去温泉处一览,都有极大可能见到木若山主人,而右侧这腥臭肮脏的路,断然不可能通向什么好地方的。 可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冥冥之中指引着他,苏木没做停留,毅然轻捂着口鼻,小脚踏上了那条最为脏乱的沼泽路。 脚踩在这路上,每一次抬起脚步鞋上都黏连着恶心的臭泥,苏木一步一步地迈动着腿,费力地撑着膝盖前行,强忍着腥臭气味引起的头晕脑胀。 好在这路很快就到了尽头,苏木一踏进干净的土壤上,就立马将鞋子脱掉,扔在了那淤泥路边。他可不想将脚底的泥泞沾染在这一尘不染的仙境,思来想去只能扔在那罪魁祸首的地盘了。还希望木若山主人不要怪罪他,有怪罪他的功夫,还不如把这糟心的路清洁干净…… 至于他回来时怎么走回去他压根没想,他坚信着在这里就能找到山主,到时候跟着山主走出去,肯定不会再碰上半点污秽。他就不信,这木若山主人还能像他一样趟着泥沼走出去! 可他丝毫没想过,如果按胖松鼠精先前所说,木若山主人是几乎不外出的,那他可能也需要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苏木拍了拍衣服,想要把上面吸附的臭气尽数去除。第一次见这木若山的主人,可不能脏兮兮地出现在人家面前。 他又朝前走了一会,越朝前去,周围的温度愈发低了。 苏木搂紧身体,哆嗦着小步慢慢往前挪进。温度越来越低,不多时他的眉毛嘴角都盖上一层薄霜,苏木的面色青紫,仿佛被人大力赏了个巴掌,可还是竭力动着步子,艰难地将身体往前送。 过了好一会,他的眼前才恍然出现一座小屋,他没想这屋怎么如此残破,门都忘了敲,就一个趔趄滚了进去。 …… 苏木醒过来的时候,刚才被冰霜僵直的身体已经被屋子里的暖意温暖了过来。 他转动头脑,将这屋里的摆设大致看了下,忽的抿住嘴,有些疑惑。 屋内空空的,偌大的空间只有一个大木箱和几把躺倒的椅子,且这一切都像是许久未曾动过,没有什么人在此居住生活过的痕迹。 苏木踱了几步,离得近些,他才突然看清,他刚才说是木箱的物件,竟然是……一副棺材。 因为雕饰过于精美,鎏金纹饰镶在其上,所选木材都能看出不是凡品,又占据了这屋子里的一个角,不仔细去看,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用来储存藏物的箱子。 可是……谁会把一个这么大的棺材摆在屋子里啊…… 苏木隔得远一点,观这棺材华美非常,心想这必定是身份极其显贵的人才配用。他低头沉思,一个诡异的念头蓦然从他心中冒出:这不会是木若山主人的棺材吧! 苏木想起村长爷爷曾经说过,有些财势滔天的大官大户,去世的时候就会用这样一副重金打造的棺材,配上玉石金饰,让逝去之人在地下也能永远富贵,更有甚者,像那些王侯将相,能独享一座陵墓,陪葬物品珍华无数,想要死后享受的待遇也能如生前一般。 木若山主人……不会也已经死了吧…… 不对不对,那也应该叫仙逝! 苏木摇摇头,一脸严肃。他千辛万苦来这里找人,总不能带一个逝去的人回去吧。这棺材肯定不是木若山主人的,肯定不是!松鼠大仙让他来到这里见木若山主人,这山主应是安好的…… 苏木一边安慰着自己,其实心中的坚定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的脑海里忽的产生了个念头:还是说山主太久没出去外界,死了也没人知道……或者,山主生来有怪癖,睡觉不睡床,偏爱睡在棺材里…… 苏木将所有杂想从心中抹去,冲那棺材鞠了一躬,口中低声喃喃道:“山主山主,我第一次来啊,有什么礼数不知,要是犯禁了,不要怪罪我啊!” 说完,他蹑手蹑脚地走向那副棺材,到了面前才手指在棺材壁上轻敲,道:“山主,你在里面吗?回个话呀。醒一醒,别睡了,有人来了啊喂!” 无人回应,整个屋子里只回荡着苏木自己的声音和寒风穿透破着窟窿的门板时摩擦出的吱呀吱呀。 “那……那我进去找你了哦。” 苏木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大着胆子就要进这棺材里,非要把木若山主人找出来才行! 他抬头看了下这比他还要高出一尺的巨大棺材,从旁边移来几把椅子搭了起来,稳固了下就轻轻地贴在棺材壁上,顺着爬了上去。 一开始他还担心这棺材盖会很厚重,他能不能推开,可当他的手触碰到那棺顶时,上面禁闭的长板自动就朝另外一边滑去,留着容一人进去的空间。 苏木深吸了口气,胳膊撑在棺顶微微颤抖,眼睛一闭,他就用力跳了下去,身体在半空中,他才想到这万一落地时踩到山主怎么办。 可是想象中踏在实地的感觉并没有从脚尖传来,苏木像进入了一个无底深渊,一直下落,却很久也没到底。 他正绝望着,忽然眼前微黄的光芒一闪,整个人就吧唧摔了个狗吃屎。 苏木吐干净嘴里的泥巴,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这是又来到了什么地方? 自从进入这木若山,他就一直在各种通道里穿行,无助迷茫地寻找下一个离开的出口,这样反复多次后,他不由得怀疑这木若山中究竟是什么构造,又该占据多大的领域,才能造就这无穷无尽的蜿蜒曲折。 苏木撇撇嘴,这神仙待的地方,再奇异再匪夷所思,他越是不理解,才越是正常吧! 原地转了一圈,他才有些惊讶地回过神。 一眼望去,他所在的地方实在是太过空旷,只有一天一地和一棵庞大无边的古树。苏木立身其中,蚂蚁一样渺小。 在苏木的认知里,这里仿佛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纯净且原始,有些像传说中天地初开的样子,没有丰富的物种和多彩斑斓的生命气息,仅有最初的单纯。 天地苍茫无垠,苏木的眼神却被那棵有些突兀的古树夺了去。 那古树的粗壮难以想象,如果非要比较,苏木觉得它的体型甚至可以和木若山整座山相近。 那擎天古树的根部蜷曲在地表,便是一丝根须,都不是他能怀抱住的,树根四散开,仿佛这土壤的每一寸都被它占据,长年累月蔓延出去,也不知这根系究竟有多恐怖。树干的直径已经不是苏木肉眼能看到头的了,顺着苍劲的韧皮,苏木看到许多处刀剑等兵器留下的划痕,想来这古树曾经受到过很多伤害,隐在这无人的天地,或许正是为了休养生息吧! 苏木静静地望着这充满了半片天空的树冠,片刻后停住目光,走的近一些,将身影都埋在古树的树荫下。 先前在远处,他就觉得树干上的痕迹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到这份熟悉感来源于什么。现在离近看清了一些,才忽然反应过来,在这树干上,无数伤痕的掩埋下,赫然是一副人脸一样的面孔! 难道这树也成精了?和那只肥松鼠一样? 还是说……自己的目标就是眼前的古树? 想到这,苏木凑上前去,试探着道:“山主……那个,这是你吗?是的话……你应个声呗!” 第四章 复苏之人 意料之中,依旧毫无回应。苏木的声音回响在这广袤天地,空空荡荡的令人心慌。 苏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腰小声嘟囔:“山主到底在哪啊?” “山主啊,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也好歹让我见一下你啊?” 他一屁股坐在古树的树根上。树根上一尘不染,颇为干净,他摸了下还挺光滑,就躺了下来,也不嫌硌得慌,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眼神明显有些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树叶忽然无风自行飘动起来,一阵沙沙声起落,苏木似有所觉地晃头看了一眼地面,地面正轻微地晃动着,不对,是他身下的古树在动,带动着大地都在震颤! 苏木猛地跳了起来,回头就看到刚才扎根地下万丈,磐石一般坚实无比的古树竟然浑身抖动,似乎要从地面脱离出来。 莫非它要上天…… 苏木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微微正神,他朝一旁跑了许多步,离古树远一些,别被这动静震到或者受了伤。 “山主,是你醒了吗?”苏木大喊。 “哎!” “喂——” 苏木仿佛站在山顶,对着山下牧羊的伙伴吆喝。他瞧着这古树地龙翻身似的冲撞着大地,撕裂出了许多裂缝,四处跳动躲闪。 “山主啊,你小心一点,我们凡人的生命很脆弱的!”苏木差点被一块飞起的硬土砸中,有些嗔怪道。 对他答复的是,眼前古树骤然停住动态,隔了片刻,才又继续震颤起来,而且剧烈程度陡增,大有几分轰然崩塌土地,将所有根系全部暴露凡尘的趋势。 古树的根脉纷乱无边,想要从地面拔离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到。在苏木的注视中,古树树冠像遮天蔽日的神鸟的羽翼一般缓缓展开,轻盈地舞动了下,满树枝叶摇铃般轻响,便立刻加剧了古树拔根而起的力量。 几声炸雷声怦然在耳边响起时,苏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看到古树整个树体腾空而起,但在那根部,却是一个光滑的镜面,似乎这古树为了脱离土壤自行斩去了根部,才能省去些力气跟土地纠缠,然后这般自在的翱翔于天际。 古树树干上模糊的眉眼突然活络起来,几个呼吸间,就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容,却有着长者的慈眉善目,眸眼紧闭,面色清淡从容,温润的鼻梁微挺,隔开面容上凝脂的粉白,唇角勾起的笑轻快洒脱,在原本的书生气外又添了一些轻灵舒朗的纯真。 那副面容试着睁了几次眼也没能成功,许是沉睡太久眼皮都黏连上了,无法破开黑暗接触到光明。但随着一声轻“嘶”,古树似是强行用了几分力气,那闪亮星眸终于徐徐睁开,一刹间,两眸碧绿的光柱从那眼睛里射出,横扫天地之间,跨越无尽时空。天地间的氛围顿时激荡狂躁起来,再随着那动人眼眸的开合忽然凝滞,忽然动荡,再缓缓归于平静。 苏木眼睛都忘了眨,如痴如醉地看着这幅神迹,魂都要随着那古树的飞舞飘离身体。直到眼睛的干涩忍不住了,他才迅速眨了眨眼,接着目不转睛地将古树的姿态尽收眼底。 欣悦欢腾了许久,那参天古树最终在天空悠悠地停了下来。 天地间浓郁可见的绿色生机疯狂地朝着树冠涌入,随之而来的,古树的体态似在浓缩般不断变小,数次呼吸后,拔地倚天的雄伟古树就缩小到了丈余,然后白光一闪,化作一个模样俊郎的青年男子。 “这……就是山主吧!”苏木喃喃道。 那男子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空中漫步脚步轻移,再然后几个跳跃落在地上,走了几步,有些犹疑地四处打量着。 苏木略有些警惕地慢慢走近,在男子回过头挑眉看向他时,他声音微微颤抖着试探道:“那个帅……帅哥哥,你就是这木若山的主人吧?” “木若山主人……”成年男子看向苏木,疑惑非常,“那是个什么?” 苏木皱眉,那男子又问道:“小孩,你是谁?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有我又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混乱?” “……” 苏木愣住,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山主吗?这里不是你的住所吗?刚才不是你拔地而起,才造成了这山崩地裂的惨状吗? 所以……你在开玩笑吧! 要不是面前这男人眼神清澈见底,苏木真要以为他是在耍自己讨趣了。 难道山主睡了许多年,太久没有动脑子,把脑子睡糊涂了? 苏木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以前村子里就有人一觉醒来后,非说自己是神仙的,嚷嚷着就要跳悬崖证明他会飞,村民们费了好大劲都没能说服他,最后只能把他打晕扛回了家。这山主说不定也是这样,需要缓一段时间,等脑子活络过来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既然松鼠精让他来这里,应该不会找错人,那就先把他带出去,见到了松鼠精,可能他会有办法的。 苏木想了想,觉得眼下这个方法最为靠谱,就道:“帅哥哥,那个,我叫苏木……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 言简意赅的回答,那人神色平淡,令苏木有点尴尬。 苏木吸了口气:“那我带你出去见一个人,他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好。”惜字如金。 苏木见这人爽快答应了,就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这人不愿意跟他走,如果一直耽误着,他可等不起。 可是当苏木试着拉起那男子的袖摆,想要领着他一同回去时,他原地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出口。 他顿时急得快要哭出声来:“出口呐,出口在哪啊?哎呀,肯定被泥土盖住了!” 他目光幽怨地看向那罪魁祸首,这人面色不变,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苏木并不知道,其实这里本来就没有出口,送人进入就没有再让他出去的意思的。先前,他进入这里时,也是从天上掉进来的…… 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苏木坐倒在地上,抻直了腿,小嘴嘟着。 男子看他这样,心里略有些抱歉,可是他确实想不起出口,沉思半天,他突然道:“既然没有出口,那就打通一个出口得了。” 苏木斜眼看他,显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见男子搂过苏木,右手食指在天空一抹,天空中就出现了一个裂缝,其中闪现着斑驳的彩色。 “咱们去哪里?”男子问道。 “净池!”苏木道。 他还没忘了叙述了一番净池是什么样,周围又有什么景观,唯恐这人连路都不记得了。 在苏木的感知里,男子只轻提了一口气,就带着他飞了起来,仙术的奇异果然不是他这一个凡人能理解的。 不过他这一路过来,奇的怪的也见了不少,这时就不会太过惊讶。 男子携着苏木朝他刚设定的光点飞去,末了,思索了一番,在身形即将在那光点里消失时,衣袂挥舞,将这因他破土而出才崩乱的空间抚平…… …… “松鼠大仙,我回来了!” 苏木还在空中,就看到净池边侧卧着的松鼠精,立刻高兴地大喊道。 松鼠回过头,微微笑着看向苏木,胡须扬起欣慰的弧度,鼠鼻子都一阵清爽。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一个小破孩子搞不定呐!” 松鼠精哼了一声,目光越过苏木,就落在他身后的男子身上。 这一眼看去,松鼠精的眼睛立马红透,如泉涌的眼泪顷刻就顺着鼠毛滑落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有些还挂在了他的胡须上,显得有些好笑。他噗通一下跪伏在地,欣喜的感情透过声音传出:“松松恭迎主人!” 眼泪源源不绝地从松鼠精眼眶涌出,打在地面上染湿一片。 “松鼠大仙,你怎么了?快起来呀!” 苏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着下跪在人间也是很严重的事情,忙伸手去拉松鼠精。 可是松鼠精像是连在了地面上,任他怎么拉都拉不起来。最后还是那成年男子走近,弯下身子拉他起来,他才慢慢地起身。 “主人,隔了千百年,松松还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太开心了!”松鼠精笑着,却仍然忍不住泪水。 男子半蹲着,手掌托起松鼠精的脸庞,为他擦去泪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叫我主人,为什么见到我这么激动……可我看到你哭,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主人,你怎么了?” 松鼠精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苏木赶忙把山主啥都忘了的事告诉他,他才恍然:“果然……果然……” 他抬头怨毒地望着天,鼠目微眯,不知想着什么,片刻后才淡淡道:“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前尘往事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忘掉了也只有好处……主人,我的身上有禁制,我无法将以前的事告知你,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只能靠自己去找回记忆……可主人,你必须要记得,你是个神,受万人敬仰享无尽香火的神。而我,是你养的一只松鼠,得你滋养才能化形……千年前,因为某个变故,你身死道消,仅有几缕残存的魂魄留于世间。木若山上设了封印,你在此地沉睡了千年,凝实了精魄才能苏醒,如今复生,这木若山的封印也该解除了……” 英俊男子抿嘴,他能感受到松鼠精对他的信仰和崇敬,松鼠精不告诉他他想了解的事,自然不是因为不肯,而是不能…… 他抬头看天,目光流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遂问松鼠精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松鼠精道:“主人名讳……” 松鼠精刚一开口,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径直打在他的背上,他痛苦地滚落在地,没能把话说完。 他的背上裂开一道巴掌长的口子,伤口上的皮肉向外翻转,看着都能感受到疼痛。 “呵,好生霸道,连我的名字都不能让我知晓吗?”男子蹙眉,冷眼看向苍天。 手掌在净池上方轻握,池水中几乎凝聚成固态的碧绿水滴出现在他掌心,他将这无限生机点在松鼠精的伤口上,下意识催动了下体内的什么,指尖冒出一滴鲜血和那碧绿色交融在一起,不消片刻就将松鼠精背上的伤口疗愈,连同伤疤也没留下。 “谢谢主人。”松松声音有些虚弱。 男子摇摇头:“如果不是我执意问你,你也不用受这罪。” 第五章 破封 氛围忽然沉默了下来,男子看着眼前滚圆可爱的松鼠,脑海中仍是空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都不记得,可冥冥中又似乎能感受到什么……我好像……是一棵树?” “你说我是神,所以我才会这些仙术,才总觉得自己有些独特吗?” 男子掐指,一泓池水飞上他的指尖,旋转着成了一束水花,他将水花抛向空中,迎着暖色的阳光,每一片花瓣都晶莹剔透。 “似乎这具身体里的东西我都能运用,只是该记得的都不记得了……脑子里是空的,这里也是空空荡荡的……”他摸了摸左胸的位置,那里应该跳动着一颗心脏,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只是心悸。或许他真的是棵树,木本无心吧! 水花在空中回旋了片刻后落回净池,男子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仿佛在那之上,有什么吸引着他的东西。 半晌,他回过神来,温柔地看向松松和苏木:“既然什么都忘了,那便重新开始,以后就称呼我为忘川,前世的哀乐情愁,就随忘川泉水流逝而去吧。” “忘川……” 松鼠精松松喃喃重复了下,鼠眸含着的泪光眨巴下,还是随着他的跪下掉了出来:“松松叩拜忘川主人!” 忘川将他扶起,目光柔和:“松松,从前事我既然已经不再记得,你就不用唤我主人了,我听着也别扭。” “可是……”松松扒着他的袍子,有些不愿改口。 “那就唤作忘川先生吧!” 苏木想着他们那最德高望重最有才能的人才被叫做先生,这种称呼也会很适合山主。 “先生……”忘川笑了笑,“那就叫做先生吧!” 他这一笑,眉心细闪过一道星光,整座木若山仿佛也在随之欢畅地轻笑着,山间草木皆是嗡地摇摆,灵鸟走兽停下躁动,齐齐仰头看向山顶。 “先生,那个……能不能先随我回去救我娘亲?”苏木忍不住出声,他入山应有几日了,时间怕是不能再耽搁了。 松松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贪心,先前不是只求一株灵药吗,现在居然还想让先生亲自为你娘亲医治!” “先生肯定比灵药好用啊……”苏木小声道。 “你还说!”松松作势呲起牙。 “松松,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忘川轻笑着将松松揽到身旁,松松蹭着他的大腿,谄媚道:“这不是怕累着先生您嘛!” “无妨,你既然说我是神,那救死扶伤就是我的天职本分。”忘川的目光从松松身上移到苏木身上,“你名字中有木字,我也是木,如此便是有缘,我更应该帮你。” 苏木急忙点头:“那先生,你能收我做徒弟吗?” 如果能够拜一个仙人做师傅,是不是他以后也能够修行得道成仙?就算不能,有幸学到一些本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不说,到时候娘亲再有什么苦痛,他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松松哼了几声从忘川身后绕出来,抬脚就要踹向苏木:“你还蹬鼻子上脸!主人……不,先生什么身份,干嘛收你这种凡人做徒弟?你就是个无用的凡人,心里有数吗?” 苏木羞得脸红,松松说的句句在理,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娃娃,跟着忘川也只会是个累赘。可是他就是有些不甘心:“先生还是我带回来的呐,这说明我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我告诉你,我能吃苦!我保证以后不会让先生烦心,不给先生惹麻烦……而且,而且我还会做饭!” 忘川听到这不到十岁的孩子连做饭这种绝活都露了出来,顿时笑道:“好吧,那我先观察你一段时间,如果你合格了,我就当你师傅。” 松松道:“先生,你怎么能答应他这种事情。你若成了他的师傅,以后必定会有许多束缚,凡人最是无用,只能给你添麻烦。” 可看到忘川已经有了决定,他只能妥协:“好吧好吧,先生乐意就可以。” 哼哼几声还威胁苏木道:“臭小子,你饭要是做的不好吃,我就咬死你!” 苏木狂点头,满脸欣喜,娘亲要是知道自己拜了仙人为师,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这样也好,我在这山中羁困了千年,早就烦透了,主人就帮他救娘亲,刚好我们去人间游历一番,好好玩耍个几百年再回来。人间虽然比不上我们这里绝美,但好吃的好玩的还是三界排第一的!” 松松拉着忘川的衣摆,绒绒的尾巴在身后轻扫,“主人如果想救治凡人,可以先将木若山的封印去了,凡人再来山中求药,便会容易许多,然后让那些山腰处的灵药的子孙后代分一些到山脚,被凡人取了去,大多病症都可以应付的。” “这山中千百年间也诞生了不少精怪,主人可以先去认识下,以后或许能使唤上他们。他们也和我一般,正等着封印解除,好去这大千世界自在遨游。” 忘川没纠正松松对他的称呼,昂首思索了会,道:“就听你的。只是你也有千年修为,为何不变作人形,到了人间也方便些。” 松松赧然垂下头:“我被下了咒术,修为虽然还在,但变不成人身了。” 忘川施法试着解除,法术落在松松身上却激不起半点变化。 “主人……不,先生不用费力了,如果换做以前,这对你自然是掐指可破,可现在你刚刚复生,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就不用麻烦了。反正这咒术也只是限制了我的形态,其他的没什么坏处。” 松松勉强的笑了笑,眼底隐藏的怨恨却被忘川察觉,但他眼下确实破不了这咒术,只能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 松松很快将这木若山中的精怪尽数引了过来,先前忘川出世时的动静他们就感知到了,都在山顶盼望着,松松这一宣告,他们都怀着敬畏之情来净池前拜见。 他们自然不用上那登天阶,忘川划开了一条捷径,缩地成寸,以后他们再来净池也用不着耽误功夫了。 瞧见这存活了不知多少个千年万年的木若山主人真的出现在眼前,满地精怪都匍匐在地,脸上遍布崇敬。 “拜见山主!”众精怪大呼。 忘川挥了挥衣袖,清风带着他们的身体从地面站起:“既然你们尊我为山主,那我说的话你们应当放在心上。我木若山所修为生之道,唯有心灵纯净不染污秽者才能成就大道。此次进入人间,各位最好规范己行,如果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后果只能自负,还望各位好生思量。当然如果遇到什么困境,也尽管来寻我,你们这声山主可不是白叫的……” 这些话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忘川的脑海里,他就顺着说了,松松没来拉他的衣角,说明这话说的没错。 看到精怪们诚心满满,忘川满意地颔首,而后双手聚在胸前,快速拈了什么咒法。许是太久未能伸展身体,他的动作有些生涩,熟悉了会后才细眯起眼睛,灵力从全身涌进头颅,眉心骤然亮起一团碧绿的火。 松松瞧见苏木吃惊地张大嘴,得意地取笑道:“小乡巴佬,这是主人的木炎,名为泯灭胭脂,没见识过吧!说简单点,你起码也知道火克木吧,可主人先天聚灵,不光身为木身而不惧天下万火,且自生护体木炎,可焚烧一切屏障,还能洞察因果,逆转时空……哎呀,反正就是相当厉害。以前主人还在天界做……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听不懂!” 苏木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但也无法反驳,他确实啥也不懂,但是心里隐隐对这种改天换地的力量充满了渴望…… 他们说笑间,忘川已经将眉心的泯灭胭脂火推了出去,化作一道流光炸在木若山山体外那层透明几乎不可见的光膜屏障上。 可是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因为那胭脂火的灼烧下,封印并没有如心中所想一般消失,胭脂火甚至只在那光膜上泛起一些涟漪,他再用力催动也没能烧开一点缺口。忘川星目中碧光闪掠而过,刚才运功的时候他就觉得少了什么,以至于这胭脂火虽被催生了出来,却有形无质,无灵无神,威力自然锐减。 “先生,怎么了?” 松松觉察到他有些出神,跳到他的身边问道。 “我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忘川望向他。 “……”松松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闪躲,“草木本就无心,先生自然也是没有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 忘川的语气有些生冷,细细感受下,他身边的水汽忽然多了许多,受这份冷意的影响,水汽都似乎要凝结住,将忘川整个人包裹起来。 一瞬间,无数裹挟着矛盾和冲突的记忆碎片猛然扎进忘川的脑海,不断剧烈地碰撞,仿佛要将他脑海中仅存的一些秩序也给摧毁。浓烈的咆哮战火,无尽幽闭的黑暗,血腥和杀戮的气息席卷而来,金色漫天的温暖扑面而至……参天古树,庞然巨兽,战弓,妖戟,天兵,血海,木屋,莲池……每一幕都化作一根尺余的细针,疯狂地刺入忘川的意识海。 忘川痛苦地弯下腰半跪着,双手用力捶着脑袋,可是减轻不了半分痛苦和恐惧。 狰狞的青筋自他太阳穴处突起,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主人!停下来,别想了!” 松松情急下又搞错了称呼,可此时顾不得在意这些,他将脑袋贴在忘川的头上,一缕白光自他天灵冲出,再缓缓注入忘川脑中。 净池下观望的精怪瞧见他这么做,也学着将灵识逼了出来,顿时有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灵光丝丝缕缕地飘向忘川,得到这帮助,忘川勉强将脑海里的混乱压制住,抚去额头的冷汗才站直身体。 “谢谢大家,大家将灵识收回去吧。” 这些灵识可以说是精怪们千百年修行来最为珍贵的底蕴,此时无私分离了些助他平复心境,他才能抵挡住记忆片段的冲击,心中自然很是感激。只是这些精怪修为尚浅,不可消耗太多。 第六章 出山 忘川站直身体,敛息凝神片刻,整个身体忽然变得通透起来,停了一瞬便消散无影。再出现时,他已是在净池上方,曲腿盘坐着。 胭脂火再一次现于他的眉心,碧绿色微弱了许多,却因着他的拼命凝聚堪堪维持。 “先生,不可再催动本源了,你已经没了……” 松松大喊,话说了一半,忘川忽的回头望向他,眸光清冷逼人:“我没了什么?” “……”松松不忍。 可是忘川蓦地一笑,仿佛脑海中的记忆被勾起了一丝:“我是已经没了仙骨……” “但那又如何!” 随着这话,忘川脊柱处乍然显露一道赤色光柱,但其中确实空空如也。 那里曾存贮着他仙骨,只是现在……没了。 仙骨是神的根本,没了这仙骨,他还算是神吗? 先前所施展的术法,也不是仙术,而是这千年万年体力贮存的无尽灵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吧! 忘川背后的赤红仿佛成了一种讽刺,暗示着他可能并不顺遂的过往。 一时间满山的生物都收敛了声息,沉默地看向他。 心境不明,忘川抬眼望天,静立了片刻后轻蔑一笑:“没了仙骨,没了神位,我不是神又如何?” “没了仙骨,我便造就一个!“ 净池平静的水面邃然翻腾,如同煮沸的油锅滚起无数绚烂剔透的泡泡。 忘川勾勾手指,净池中代表生机的绿色朝着他奔腾而去,在他的指引下,凝聚压缩后才进入他脊柱的红色光柱里。 净池池水的颜色随着他的抽离也由碧绿逐渐变黄绿,忘川几次呼吸间,池水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浅了许多,仿佛此处的生机都被他剥夺。 木若山轻微晃动起来,似乎在谴责他这种千年沉睡,一醒来就想要它身上存了无数时日的生机的行为。 “先借来一用,别这么小气。” 忘川安慰道,然后斩断一小缕青丝,扔入净池:“我还你一枝树枝,总行了吧。” 木若山这才停住山体,有些满意地老实待着。有了忘川本体的一枝,它失去的这些生机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而且以后汇聚灵气的速度也会快上很多。 天际之上,有了这些纯净得毫无杂质的生机的加入,忘川背上空洞的红色光柱顿时开始被填充,不多时就汇满,成为了一个桥梁将他的脖颈和腰间联系在一起。 如此,他仙骨的残缺才算是补充。只是胸口处空洞的一块,不知为何,却还是感知不到如何恢复。 忘川握了握手,力量似乎回复了些,但是比起以前却还是差了很多。 不过,用来打破眼前这令人不爽的屏障,已经足够了! 泯灭胭脂火再被他召唤出来的时候,碧绿中多了一些紫意,虽然不多,却使得胭脂火比起之前有了质变,不仅趋于凝练,火的温度都似乎骤增,灼烧得空气都随之波动。 “去。” 忘川扬手一指,胭脂火缓慢旋转着自他眉间飘出,于空中化成一朵莲心幽紫的青莲,再轻轻印在那光膜屏障上。 下一刹那,木若山外的整个封印轰然瓦解,化成无数颜色不一的光点,再毫无声响地就消散在天地之间。 精怪群中顿时一阵喧嚣。 勾指收回胭脂火,忘川长呼出一口气,如此就不算辜负这满山精怪对他的期盼了。 …… 与此同时,鸿蒙寰宇中,金光烘衬下,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蓦然从书案上抬起头,朝着木若山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有所觉,眸中阴阳交汇,神情不辨喜悲…… …… 封印一破,精怪们欢愉地叫喊着向忘川俯首,恭敬地向他拜了拜,得到忘川的许可,他们才不舍地看着木若山,然后带着激动的心情四散飞开。 “那,我们也走吧。” 忘川望着飞向远方的山精妖怪们的背影,忽然有些感怀,但想起还要去救治苏木的娘亲,就不想再耽误,早些救了人再去这大千世界游览一下,说不定还能将失去的记忆尽数找回。 松松轻跳上忘川的肩头,苏木正疑惑这不会压累先生吗,忘川就衣袖一摆,将他挪到身前。 “心中默想你家的位置,我们这就过去。” 苏木愣了下才点头,聚集精神脑海里勾勒了家里的位置,眼前光影闪烁,他只觉身边晃过了什么似的,再次站稳脚跟时,一座有些破旧的木屋就出现在他面前。 “娘,我回来了!” 苏木一时太过激动,眼睛都有些湿润:“先生,快去看看我娘吧!” 忘川任他拉着进了屋。 “这屋子好破啊!”松松小声嘟囔。 “松松,不许没礼貌。” 忘川低声示意,他打眼望去,苏木家里的房屋确实有些破旧,屋子四角破了几个洞,墙壁上泥块也脱落了许多,刮风下雨时怎么避身或许都是个问题。 可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这家人虽然生活贫苦,但还是很努力地过得体面。 磨损不堪的木床上,一个面色蜡黄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静静地躺着,面容上青紫和灰褐交叠,如果不是她的胸口还有些轻微的起伏,可能都认为她已经去世多时,身体上都开始显露尸斑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你娘患了什么病?” 忘川看着这病症也不是普通疾病,一时想不到是什么导致,遂向苏木问道。 苏木看向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村子里的大夫诊断后也说不清楚,像中毒又像中邪……他就说我娘会一直躺着,直到身体里的生机完全耗尽,最后变成干尸。” “咦,好恶心。” 松松跳上床,小眼睛在苏木娘亲的身上转了几圈,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这是妖术?” “妖术?” 忘川被他这一提醒霎时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苏木,问道:“村子里是不是还有很多人也得了这种病?” 苏木大叫:“先生您太神了!村子里近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多人家都得了这种怪病。经过试验,只有木若山的灵药能够抑制这个病的恶化,所以我才冒险上山……幸好遇见了你们。” “果然。”忘川低眉沉思。 “什么?先生您能治好这种病吗?”苏木问。 松松叉着腰瞥了他一眼:“那是当然,主人什么做不到!” 话音落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又错了,心虚地看了一眼忘川,立马就改口道:“先生神通广大,有改天换地之能,救些凡人算得上什么?就这一个小妖,别说是先生了,我一个修行千载的大妖……不,大仙!都能收拾得了他!” “妖?”苏木疑惑。 忘川为他解惑:“你娘亲和村民们身上的问题不在于疾病,而是有妖孽作祟。妖孽将妖气留在了他们身上,凭借这份联系不停地从他们身体吸取养分,这样长此下去,他们体内的精气不断丧失,甚至连灵魂也在消散,就如同死人一般……肉身都会腐烂掉。” 瞧见苏木还有些不懂,他又接着道:“就像是蒲公英散播种子,这些种子扎根人的体内,从宿主那里获取补给,最后活活将人吸空……当然这个养分都会反馈回最初的那个播种的蒲公英,也就是作孽的妖。” “不过这种方式费时又收益很小,一般只有小妖才会采用。” 松松显然有些不屑,松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苏木小手拉着忘川的胳膊,费力地抬起脚,才让动作不那么生硬:“还请先生赐药,救救我娘亲和村民们。” “不。”忘川道。 “为什么……”苏木有些委屈,他以为忘川肯定会答应,没想到他却只回答了一个不字,顿时着急起来。 忘川轻笑:“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微微正色,他继续道:“木若山的灵药只是补充了这些宿主体内的生机,但是治标不治本,时间长了灵药里的生机终会用尽,到那时还是会吸收人体的精气神。所以,只有将宿主体内的妖气尽数除去,或者直接把那作祟的妖孽除了,才能从根本治好他们。” “那先生,您有什么方法吗?”苏木问道。 “你着急什么,先生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做到的!”松松胖爪捏了捏苏木的小脸,故意逗他。 忘川瞧着松松老不正经,也不出言呵斥了。他知晓松松就喜欢嘴上占人便宜,心里可柔软了,所以就笑看着他耍闹,只要别太过分就可以。 他走出屋子,身形晃动就立在了半空之中,抬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轻吹了口气,将灵力散在村子的每个角落。 下一刻,整个村子里因这妖祸而染上的阴霾全部像破晓时的黑暗一般尽数退去,村落又有了以前笼罩在木若山灵力下的生机景象。 忘川满意地笑了笑,落下身子回了屋。 苏木的娘亲已经醒了过来,听到苏木说他是神仙,立刻弯下腿就要跪拜他。 忘川赶忙制止,轻声细语说了好一番话,苏木娘亲才跟着苏木那样,称他为先生。 村子里的人知道是他救了他们,也都赶过来道谢,不过忘川没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一个游历四方的修道之人,恰好懂一些治病救人的法子。不然这些人肯定对他好一顿叩拜,他又要一个一个地从地上扶起。 …… 黑夜降临,明月当空。 忘川在村子里闲逛,呼吸着人间的烟火气息,不觉有些出神。 “先生,可是要去寻那妖孽?” 松松从他身后冒出了头,紧紧跟着他的步伐。忘川一步的距离很大,他就得一路小跑。 “嗯。”忘川道。 “不过一个小妖,交给我就行了呗!” “不是,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松松不解:“先生为何这样说?” 忘川停下脚步:“平常小妖堪堪寄宿十数人,可这一个村子就有百号人成为宿主,其他村子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这不是妖力低微的小妖能做到的。” 第七章 松果 “可若是大妖,怎么会自降身价用这般低劣的招数?” 松松原地转了个圈,落脚时踩在忘川的袍子上,差点扑在忘川身上。 慌忙地站住,他摸了摸滚圆的肚皮:“不过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先生出马,一根指头也能灭了他。” 忘川敲了下他的鼻头,微笑着将他抱了起来,也不嫌他多重:“也活该他倒霉了,我初入凡尘为世人做的第一桩好事,便落在他的身上了。” …… 这一夜,忘川腾在空中巡视了许久,木若山这周遭的村落他都去了个遍,可都是只在村子里发现了妖的气息,寻迹而去时,妖气总是在半路就没了,他便无从寻找,只能先施法引了生机,将村子里的病情稳住。 “修为不高,这藏匿的本领却还不错,是老鼠精还是兔子精啊?” 松松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撑着大肚子停下:“先生,天快亮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忘川道:“此事还未处理完,就先回苏木家吧。” 飞身几个腾越,临近村子的时候,忘川心里忽然有些隐隐的不安,松松皱着眉转了转脑袋,捂着鼻子道:“好奇怪的妖气!” 忘川点头,落地后就朝屋里走去,进屋后就看到苏木娘亲卧在地上,似是晕了过去。 忘川轻拍下将她唤醒,她醒来就恍然若失地喊了声苏木的名字,看到忘川在眼前,忙急呼道:“先生,快救救木儿!” “大婶,你别着急,先把话说清楚。”忘川轻声道。 苏家大婶没注意到忘川对她的称呼,心神未平,好一会才将事情讲清。 原来忘川前脚刚走,村子里就刮起了一阵怪风,苏大婶瞧着不对劲就将屋门关了,可还没关上,一个庞然大物就冲进屋里,卷着苏木就冲了出去,走时尾巴一扫将苏大婶扫晕在地。 “可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它冲进来的太快了,我没来得及反应。” 苏大婶直摇头,转眼看到松松,突然大叫道:“啊啊啊,很像是这个东西!” “哼,胡说八道,怎么会像我!我松松可是大仙,这天下松鼠能有我的成就的哪有几个?再说了,我法力滔天,哪里是这些小妖可以攀附的?”松松撇清关系。 他求助地看向忘川,忘川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松松整晚都和我在一起,不会是他的。不过大婶您说像松松,那可能是只黄鼠狼什么的吧。” 松松听到忘川将他比做黄鼠狼,撅着嘴巴嘟囔了两声,可他不服天不服地,除了那人便是最听忘川的吩咐,忘川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好了。 忘川安抚了下苏家大婶,拎起松松就飞上了天:“趁着妖气还浓,就看你的了。” 松松嘿嘿一笑,挥了挥爪子:“论嗅觉,我说天下第二,没人敢说天下第一!” 说完身形骤然变大一番,左右扭转了一圈,指了指一个方向,冲忘川道:“先生,跟着我!” 忘川点头,看着松松的急速跳跃,也收起衣袍紧跟了上去。 松松一开始跑的很快,可后面追寻的妖气逐渐淡了,他分辨起来就稍微慢了一些。在一干深林里穿梭了一会,他终于停了下来,回头向忘川道:“先生,妖气到这里就没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忘川笑道:“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里。” “嗯?哪里?” 松松刚问完,顺着忘川的手指就看到一个山洞——不过几步之远,他竟然没看见。 这下子好了,他嗅觉好不好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这眼神不好的问题可算是坐实了。 松松悻悻地揉了下鼻头,跟上忘川的脚步:“先生何必这么麻烦,施个法术将这山洞炸了,就不信这妖怪不出来!” 忘川摇头笑道:“那可能苏木小子没被妖怪吃了,却被我们炸死了。” 继续朝着山洞内走进,忘川微微有些诧异:“这妖怪还挺爱干净。” 打眼望去,这山洞上方处处镶嵌着五光十色的晶石,堆叠在一起,映照得这洞内没有一点黑暗。 不光如此,山洞里竟然还种植了一些不需要阳光的植物,开着小花,馥雅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洞内,确实有些舒坦的感觉。 大概走了一刻钟,忘川才走到这山洞的尽头,迎面就看到苏木坐在一个晶石凳子上晃着腿,小脑瓜子骨碌转着,显然对着洞里的物什很是感兴趣。 瞧见忘川来了,他跳下晶石凳:“先生,您终于来了!” “你这待的挺舒服啊,我们不来这,你也不会难过啊!”松松挡在他的面前,将他抱向忘川的双手推开。 “本来很怕的,不过这个妖怪对我很好,我就不怕了。” 苏木道:“她出去寻吃的了,一会就回来。” 忘川道:“行吧,既然这妖怪不在,就先不找他麻烦,我们先回去吧,你娘还担心着呐。” “是哦,我娘还在等我,先生,那我们快回去吧!” 松松看着苏木揪成一团的小脸,冲他做了个鬼脸。 忘川向苏木伸出一只手:“我们回去吧。” “嗯。” 苏木说着走向忘川,可突然一道黑影拦住他,冲着忘川就是一顿挠:“不许你碰他!” 忘川闪避开,松松一个翻滚到了他身前,将那黑影的攻势抵挡住:“哪里来的小妖,这么不长眼,看你松松爷爷教训教训你!” 可这话一出口,松松就看到了那黑影的真面目,抓出去的双爪立刻收了回来,团在胸前。 “果果?” “松松!” 这两声同时间响起,忘川有些愕然地看向松松:“你们认识?” 被松松唤作果果的那位转头看向忘川,下一刻眼泪就小河流水一般哗啦哗啦往外流:“主人!” “主人!果果终于找到你了!果果好想你啊!” 一只和松松几乎一个模样的松鼠扑到忘川身上,滚圆的鼠瞳灌满泪水,然后低头埋在忘川的袍子上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忘川不知所措地僵住身体,松松看向他,解释道:“这是果果,我的双胞胎妹妹。那时……有人一同送给主人的。” “当初主人历劫,我将果果藏在了人间才回去救主人,刚回到天界就看到主人神魂离散,唯有精魄被凝成一团,就请愿守护主人重生,连同着封印进了那木若山。一时没来得及通知果果。现在想来这千年,她必是一个人在人间孤独度过。” 松松把果果抱进怀里,好生安慰了许久才让她将推到忘川面前,又将忘川复苏和记忆不在的事大概说了遍。 听到这些事,果果刚止住的泪水又泉涌出来,听得忘川都焦虑了,她才止歇。 “主人,没事的,醒了就好。”她反过来还安慰忘川,“那主人可告知……” 果果刚要说什么,松松踩住了她的尾巴,她顿时一声尖叫停下了话,看到松松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闭上嘴巴。 “果果,你为何要施法取村民们的精气?”松松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问道。 果果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什么取人精气?松松你是不是千年封在山里,憋的失心疯了!” 松松道:“不是你?那你为什么把苏木小子抓来这里?” “谁看得上这凡人孩子,要不是他身上有主人的气息,我才懒得碰他!” 果果一改对苏木的态度,先前以为通过苏木也许能够找到忘川,才对苏木去献殷勤,哄他高兴,现在忘川都找到了,再没有对一个凡人笑的道理,所以尾巴一扫,说话时都要屁股对着苏木。 “不过主人……哦不,先生说的那个吸人精气的妖怪,我倒是知道一些。” 果果也跟着松松的称呼,称呼忘川为先生了:“那是个骚狐狸精,不是仙狐,而是那种杂交了不知多少代的杂毛狐狸。不知从哪听说取人精气能够让他进化,他才铤而走险这般做的。我和他碰过几次面,就是个小妖,没啥威胁的!” 松松忽略掉果果满口流里流气,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允许他危害村民?” 果果撇嘴:“凡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凡人猎杀我们同类无数,根本不将良禽走兽放在眼中,我没陪那狐妖一齐找他们算账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让我保护他们?做什么美梦?” 苏木听到这话很不舒服,可想着出言反驳却无话可说,他亲眼看过叔叔伯伯们挑着带着血迹猎物回村子,有时为了卖上好的毛皮还要用各种极端手段猎捕,趁着猎物还活着生生地将皮扒下…… 忘川看到这孩子的神色,面色微变,轻颔首道:“便是只除恶罢了。” “果果,让那狐妖把凡人的精气尽数还回去,答应从此虔心修行,我就代先生答应放过他了。”松松道。 果果昂头:“你说的容易,你收集了这么久的东西,让你直接全部还回去你愿意啊!” “他敢不愿意吗?不愿意我就灭了他!”松松挥爪。 忘川拨开这刚拥抱完转脸就吵架的二位,轻笑着将一片泛着碧绿光芒的叶子交到果果爪中:“将这给他,他肯定会愿意的。” “先生,这是你的叶子?”果果问道。 “嗯,足够弥补他的损失了。你同他说,取人精气伤人性命的修行方式终究不是正道,更是难以突破到高一等的层次。他要是想返祖进化,就一心向道,耐着性子修行吧!” 果果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不舍地看了忘川许多眼,才蹦蹦跳跳着出了山洞,要去告诉那只骚狐狸,她家主人说了什么话。 哼,不过一只杂毛狐狸,竟然得到了主人的一片本命叶子,真是天大的好运!她可是陪了主人无数个年头,都没有主人的叶子! 果果摸了摸脑后听心灵树树藤制作的发绳,不屑地撇撇嘴。 第八章 遇神 “果果怎么还没回来?” “谁知道呐!她那疯丫头,指不定在哪玩就忘了正事。” 松松躺在绒草团上吃着一串葡萄,学着忘川翘起二郎腿:“不过这时间的确有点久了。先生,不然我们先回村子吧,她事情办完肯定会跟着过去的。” 忘川还没答应,苏木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你们不是双胞胎兄妹吗,你怎么都不担心她的?” 松松抬眼瞪他:“就你话多!我们神仙又不像你们凡人,磕磕碰碰都能丢掉半条命。果果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她占别人便宜,哪里吃过亏?您就把您的担心收回肚子里,少没事闲操心了!” “哼,什么神仙,我知道的,你们是松鼠妖精!”苏木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松松作势尾巴仰起就要抽苏木,看到忘川看向他,才轻哼一声没跟苏木计较。 又过了一刻钟,果果才叫嚷着从外面回来,刚一看到忘川,就大叫道:“先生,先生,快去救那狐妖!” “什么?怎么了?”忘川忙道。 忘川的目光在果果身上过了一遍,果果右手边有些焦黄的毛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伤了?” 松松嘴硬心软,听到忘川这样说,忙一把将果果的右手抬了起来,仔细看了一番,惊声道:“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伤了!” “你轻点,抓到我伤口了!”果果推开松松,“就被烧焦了些毛发,不碍事的!还没你抓我抓的疼!” “胡说!我们活了几千年,毛发早就比一般的神兵盔甲还坚实,不受到一定的伤害,怎么可能会成你这个样子!” 忘川按住松松,不让他再大喊。他手指在果果右手上方轻点,些许游丝顺着他的指尖流进果果的伤口上,顷刻间将发焦的发尖抚亮,也温润了疼痛。 忘川轻声道:“到底怎么了,你先说清楚。” 果果道:“我听先生的吩咐去找那个狐妖,刚跟他说清楚先生的意思,将树叶交给他,天上突然劈下一道雷霆,似乎是要那狐妖的命。我想着先生才让那狐妖改邪归正,这时候要是死了岂不是辜负先生的期待,我就……帮他挡了一道天雷。” “你傻呀,用身体挡天雷,想吃松鼠肉了吗?”松松插嘴道。 果果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以为这就没事了,没想到天上下来两个小神官,二话不说就拔出刀剑对着狐妖一顿砍。我本想带着狐妖直接回来,不跟他们计较,没想到他们居然连我一起打,我只能跟他们大打出手,只是很久没动过手,才吃了点亏。没办法,我让那狐妖先扛着,我就来找先生求救了。” 忘川点头:“那便快去吧,那狐妖也不知能扛多久。” 松松却拉住他的袍子,似要阻止他:“先生,神官除妖是为本职,我们插手恐怕不妥。” “松松,你平时不是很不爽天界之人的行为吗,现在怎么怂了?”果果道,“他们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还不帮帮我找回场子吗?” 松松想了想只能顺着答应,拉着苏木跟上忘川和果果飞了出去。 烟云飞掠,葱茏青郁瞬息而过,片刻后忘川就降临在一座山顶。 “先生,就在那!”果果怒声响起。 地面上一片焦黑,山林里还有着很多轰击出的深坑。忘川离着还有些远,就看到狐妖显了原形,慌忙躲着围攻而来的二人的刀剑乱舞。 妖怪化作原形时能将功力完全发挥出来,这也代表着狐妖被逼到了绝路。 忘川瞧见那狐妖浑身都是天雷劈下的焦黑和刀剑划过的血痕,轻哼一声抬手挥出,灵力在狐妖身前成了块屏障,将对面两位神官的攻击抵挡住。 “谁!” 那二位神官齐声大喝。 忘川闪身上前,侧身对着这二人,也不言语,高挑的身子立得笔直,仿佛天地间唯有他的存在才有意义。 狐狸最为精明,狐妖见状立刻躲到忘川身后,低声急切道:“想必您就是先生了,多谢先生赐灵叶和救命之恩!” 忘川摆手,神色冷淡地看向那对面二人,刚想开口,就听到松松冷笑道:“我道是谁呐,胆子这么大,欺负到我妹妹身上,原来是西风和东阳二位神官,多年不见,威风依旧啊!” 被唤作西风的神官犹疑地看着松松,刚看到果果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熟悉,现在看到松松时感觉更甚,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东阳在他身旁提醒道:“是那金毛魔鬼鼠。” 西风想了下,才恍然,顿时怪笑道:“原来是松松上仙,一别千年,上仙怎么成这番模样,莫不是天帝给你的惩罚还没去除,上仙连人身都无法维持?” 东阳在一旁附和地笑道:“上仙?那好像是千年前的事了。如今不过是一只无法化形的松鼠精,身份已然不尊贵了。” “哦,对!我想起来了,那现在不能再称呼他为上仙了,该怎么称呼呢?” “哈哈哈哈。” 松松冷冷地看着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他嘲讽,拳头紧握着,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确实如这二人所说,他现在只不过是只松鼠精,天界之神断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可这二人不过是伏低做小的**下等神官,有什么资格在此叫嚣? 他正要发作,忘川从身后轻抚了下他的脑袋,温煦地笑了笑,走到他们最前面。 “先生,这二人原本不过是你手下提鞋都不配的下等神官,后来你渐渐式微,他们就投靠在别的神麾下,转身还在私下诽谤于你,实在是没什么良心。”松松低声道。 忘川点头,淡漠地偏过头看向那二人,语气不变地道:“二位神官当真是威风,在我面前欺我之人,咄咄之言层出不穷,是不打算回天界了吗?” 西风东阳二人这才看向他,皱眉道:“你是何人,怎敢这样和我们说话!” 话毕,他们才意识到身前伫立着的那人,轻飘然地侧着身,看都不看向他们,身子仿佛凌然于天地,衣袖摆开便能广纳四海一般,心中顿时多了一些警惕。 一瞬间,他们忽然想起松松对这人的态度,心里更是有些颤抖。 能让松松如此对待的,除那二人外,连天帝陛下都不行……这人到底是谁? 像是验证他们的猜测,清风轻缓吹过后,忘川将面容正对向他们,淡淡道:“怎么,都是熟人吗?” “你……你是!”西风猛然将头扭向东阳,果然从对方的眼睛中得到同样的结果。 “你怎么……” 忘川虽然对这二人并无印象,但听到他们这样说,立时接声道:“你们是想问我怎么复苏了吗?我也不知道哎,反正稀里糊涂的就醒了,醒来就发现自己仙骨没了,心里也空落落的……你们知道什么原因吗?” 这话并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有些戏谑,说出后,西风东阳二位神官的脸色果真青一块紫一块,皆是抿紧嘴巴,半晌答不上话来。 松松咧嘴道:“这何止是熟人啊,二位神官曾经可着劲地在先生面前露脸,就求一个被重用的机会……现在看来,舔着别的主人的脚,美梦终于实现了!” “不对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俩?”果果好奇道。 “你整天光顾着吃喝玩乐了,哪里关心过先生的政务问题。再说了,这二位品级低得不能再低,比起清洁的小仙也高不到哪儿去,就算整天腆着脸往先生跟前凑,先生哪有工夫看他们一眼。要不是他们以前经常给我送礼,要我在先生面前给他们美言几句,我也不一定记得他们。” 松松挠挠头,似乎在想着很久前的事,脸上有几分追忆。 果果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呐。那就不怪我了,怪就怪他们品阶太低。” “也是,你说的在理。“松松捧哏。 “你胡说!” 西风拔剑对着松松,东阳也是一脸羞怒。这件事是他们作为神后最为耻辱的往事,此时松松有意提起,是将他们的伤口撕开,再铺上一层盐巴。 “我是不是胡说,二位心知肚明,我现在提起往事,不过是让先生知晓他与你们二人的关系,省得以后麻烦,二位可别多想,万一气大伤身,可怪不着我们了。”松松撸了撸毛,面上根本没有半点客气。 “你!” 西风摇着剑尖就要刺向松松,东阳却伸手将他拦住,转身对忘川一鞠躬,竟是态度全然转变:“我二人今日来此,是因这狐妖为一己之修行祸害众生,依我等职责须除去此妖,为苍生造福。既然上神要护这狐妖,我二人只得听从,今日无功而返,也无话可说。” 说着就拉起西风,脚下生风就要回天界。 “倒是能屈能伸,先前不还取笑松松吗,怎么一认出先生,就这般认怂?“松松冷哼。 果果扭身上前拦住他们:“这就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们打伤姑奶奶的事,姑奶奶还没跟你们好好算算呐!” 松松跑到她身前拉住她,示意她在忘川面前说话不要太过粗鲁。 果果撇撇嘴道:“是他们先欺负人的,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东阳将西风摆在身后,怕他一激动又挥着剑喊打喊杀的:“那……姑娘你说怎么办?” 姑娘……这个称呼,苏木差点笑出声来,他捂着嘴偷偷看果果,果果想了下道:“我要你们给我跪地求饶,大喊一百句我错了!” 第九章 奇鸢 “不可能,你不要欺人太甚!” 西风从东阳身后冲出:“我等尽神之职责来此除妖,要不是你非要拦着,怎么会伤到你?所以你受伤也只是活该,与我二人无关。你不过一只松鼠精,竟然敢让我二位神官向你下跪道歉,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说了你就得跪,你敢不听试试!松鼠精?哼哼,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松鼠精也能把你打得屁滚尿流地滚回天界!” 果果作势要再打一架,松松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虽觉得果果的要求有些过分,可看着这二人没有半分让步的念头,也懒得说什么,把他们都揍趴下,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不过两个小神官,欺负欺负小妖就算了,真当他也是那种小妖,就打不过神吗? 他骑在众神的脑袋上遛街的时候,这样品级低下的神给他端茶递水都不配呐。 松松的尖爪骤然从肉垫中弹出,随着手掌的松握在空气中划过暗金色的光迹,他冷笑一声,就要随果果出手教训西风和东阳。 忘川拂袖挡住他:“下手轻点。” 对于松松的实力他不太清楚,但他就在旁边,有什么事他都能及时反应过来,所以也不怕松松打不过对面二位,而且当松松的爪子镀上金光时,瞧着空气上撕裂出的波纹,他都有些惊讶,才出声提醒,防止松松真伤到了两位神官,那便没必要了。 苏木注视着这双方针锋相对,完全不相信才几天时间他就把神仙妖怪都见了个遍,一番奇遇后,还亲眼看到了神仙打架。 忘川飞身到他身旁,淡笑道:“怎么了?收收你的嘴巴,别张得太开,都合不上了!” 苏木将头扭向一边,他本来就没见过这些场面,吃惊一些有什么值得嘲笑的,他还是个孩子! 忘川笑吟吟地将目光从苏木身上收回,松松果真不是吹牛,这一会儿已经将西风和东阳逼得节节败退,若不是这二人配合熟练,现在应该早都被他擒住了。 怕忘川等着急了,轻喝了一声后,松松收紧了拳头,五根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拥挤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摩擦声。五指张开,松松的右爪突然变大了许多倍,在他硕大滚圆的身体上看来都显得有些不协调,他将右爪用力向前挥出,暗金色巨爪在空中留下数道划痕后,扑向西风东阳二人的胸前。 二人抬起兵器去挡,刀剑迎上松松的巨爪吃力地撑了一刻就被击飞出去,松松化爪为拳打在西风脸上。果果也嬉笑着飞上前,肉掌用上几分力,印在东阳肩头。 “什么垃圾神,真好欺负!” 果果哼了一声,灵力化成绳子将西风东阳捆了起来。 松松看向忘川:“先生,怎么处置这二人?” “哎……”忘川叹了一声腾身上前,看盯着西风东阳二人,“我以为还要一会才能打完,没想到这么快,你们也太弱了吧!” 西风东阳脸色随这话憋得通红,怒目圆睁着投向忘川,可忘川像是根本不曾察觉一般,略过这二人,对松松道:“下跪求饶就算了,他们也是尽职尽责,本是无错的。我们留下了这狐妖,他们回去说不定还会收到惩处……” 听到这话,西风面色刚要一缓,就听到忘川道:“不过道歉是起码的,他们伤了果果,就跟果果道歉,答应以后见到我们绕道走就可以了。” “不可能!我凭什么跟一个松鼠精道歉!要不是她拦着我,我才不会打伤她。哼,在我手下死过的妖怪不计其数,妖怪在我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让我向她道歉,除非我疯了!”西风青筋暴起地咆哮,目光死死地盯着忘川,“还有,你们最好现在不要放过我,不然下次见到,我一定亲手杀了她!” “西风!”东阳出声,目光隐晦地闪烁了下,“谨言。注意你的身份。”, “哼。”西风将头扭开,鼻孔朝天,大出着怒气。 东阳道:“听……”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省去了称谓,改口道:“西风口不择言,还请上神赎罪,今日技不如人,我二人认栽了,上神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上神?一个没了仙骨的神,凭什么还要受到我们的尊敬!”西风看着东阳,发出一阵嗤笑,“东阳,你仔细看看他,他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点仙气,若不探知只当他是个凡人。呵呵,真当自己还是那个驰骋天界的战神吗?我呸!你如今不过是个灵力大不如前的树妖!” “你找死!” 松松血气涌动,跃至西风面前,巴掌一抽,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出现在西风面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这样跟先生说话!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也把你的仙骨抽出来,让你尝尝仙骨剥离时的痛苦!” 西风闻言,眸光迅速跳动一会,终究敢怒不敢言,只怒视着松松,一阵冷哼。 松松看向忘川,好在忘川脸色平静,看起来并没有被西风的话激到。 过了好一会,西风还是嘴硬着不愿道歉,直到东阳低声向他说了什么,他才忍住怨气,含着愤怒跟果果道了歉。 果果拍着手,一脸得意:“这就对了嘛,以后别让姑奶奶我碰到,不然哪天心情不好就去找你们麻烦!” 松松解开了绳结,将这二人放出:“滚吧。” 西风东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末了,又神色不定地悄悄看向忘川,沉默片刻驾起祥云就要回天界。 “别着急走,场子还没找回来,这时就回去天界,不觉得丢人吗?” 一个空灵中有些俏媚的声音蓦然在空中响起,只闻其音,却未见其人。 西风东阳却突然面色一笑,在半空中弯下了腰,恭敬道:“恭迎战神奇鸢!” “战神!” 松松心跳漏了一拍,拉着忘川就要离去:“先生快走!” “怎么了?” 忘川觉得松松的情绪剧烈的变化肯定与西风东阳二人口中的战神有关,当下怎么肯这就离去。 “战神?好熟悉的称谓……”忘川扶额,面色闪过一瞬痛楚,好像有千军万马奔腾四海的场面刹那从脑海翻涌出。 “先生,来不及解释了!这战神奇鸢与你有私仇,此时见你,必定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以前,先生必然不会怕他,可现在先生失了仙骨,神力大不如前……不如先暂避锋芒吧!”松松的焦虑不安完全流露在脸上。 果果虽没心没肺的过了这些年,心中也依旧记得忘川以前的那些事,对于这战神奇鸢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当即也劝道:“先生,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现在遇上这贱神奇鸢,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听松松的……” 忘川却摇头:“不用,我倒想看看这战神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说不定还能让我想起一些什么。” 话音刚落,天空中倾洒下万道金光,光芒四处散开,将这一处丛林映照得愈发通透。 “排场倒是够大!”忘川哼道。 随这金光万丈笼罩而下,晴空突然响起一阵霹雳之声,蓝紫色的雷电在金色背景下砰然炸裂开,形成一圈圈金色紫色交缠的斑驳光纹。 赤金色盔甲塑形中,一个男子慢慢露出真容。他一头粉发束于脑后,额前没留一根发丝,显然对于外观一丝不苟,光洁的面容上,柳叶眉围着诱惑媚红的眼睛,点缀在额下,越过高挑的山根,挺拔的鼻梁将两腮的飞雪隔开,冷冽的嘴角带着轻蔑,嘴角边是微陷的梨涡,肌肤粉白,竟然男生女相。 “你终于回来了。” 粉发男子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雷电异状顿时无声息地消散去。他轻然地迈动双腿,只跨了几步,就出现在忘川面前。 忘川正视着他:“少装神弄鬼,既然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别说些我听不懂的来唬我。松松他们碍于天道法则无法告诉我以前的事,但是你身为战神,必定不会受天道制衡太多,所以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吗?” “呵呵,我为何要告诉你?”那人轻笑,朝着忘川又走近几步,“失去记忆的滋味不好受吧,我想会比你失去仙骨还要痛苦与煎熬。你就享受你这非人非神非妖的永生,继续苟活于世,永远也不用知道自己是谁,不也挺好的吗?” 松松挡到忘川身前,抬眼冰冷地注视那人:“想怎么样就直说。奇鸢,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毫无长进,做什么都要先试探对方,即使我们现在在你面前并无威胁力,你还是小心谨慎的可怜。” “哦?是松松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被松松唤作奇鸢的男子轻笑,“看到你们现在如此落魄,我着实很是开心啊!” “主人落到这番地步,说到底少不了你的帮忙啊!”松松鼠目几乎成了竖瞳,森冷地看着奇鸢,眼神里尽是仇恨。 奇鸢道:“他今日落到这番田地,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好好的神不做,非要和一只魔物搞在一起,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仗着天帝疼他护他,在天界肆意妄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树敌无数,不然怎么会落难时竟无一人愿意助他?他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我偏不告诉他,我要他带着这个遗憾一直走下去,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第十章 出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一道紫电突然从他眼中射出,越过忘川的抵挡,瞬息间降落在那狐妖头顶,无情地冲入狐妖体内。 狐妖的防御连一瞬间都没能生效,下一刻就七窍出血,然后头颅猛地迸裂开,眼看着再无生气。 “你放肆!” 瞧见这一幕,忘川下意识怒喝出声,仿佛权威受到了挑战。他单手握拳,一拳打向奇鸢面门,将他逼退几步。 忘川闪掠到狐妖身边,向他输送了一些灵力也无济于事,狐妖的精魄尽数被紫电震碎,此时只剩下一副空壳。 “也算是为你的罪行赎罪了……” 忘川轻叹一声,一串绿叶从他掌心窜出,包裹了狐妖的原身狐狸,缓缓没入地下:“下辈子记得好好修行。” 说完这话,忘川徐徐转过身,衣袍无风自起,浑身灵气聚齐,在他掌中凝一柄长剑。 忘川持剑飞身上前,对着奇鸢就是数剑刺出,不过稍留情面,没有刺向致命的地方:“我不管你与我之前有什么矛盾冲突,但你敢在我面前杀我要保的人,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奇鸢笑道:“你以前就是这般行事作风,怎的,现在竟觉得不适了?” “是吗,那我确实有些不对。”忘川皱眉,手里的剑势停了一瞬,又猛地刺出,“不过我是我,你是你,我能做的事,你可没资格去做,效仿我……你也配?” 忘川从奇鸢的言语里充分地感受到了奇鸢对他的厌恶和愤恨,不满于他,恨不得他永远堕入无间地狱。 原因他不得而知,但他想,这其中必定少不了他以前过分张扬的缘故。 张扬,所以惹人嫉妒……理由挺是充足。 忘川心中哼了一声,他以往做事怕是真的挺惹人烦的,现在重生后,麻烦冤家就都要找上门来……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只是忘川没想到,奇鸢在听到他的话后忽然暴躁起来,原本只是抵挡忘川的剑意,这一刻却是反攻出手。 缤纷的粉色花海陡然自奇鸢身后出现,馥郁的花香充满天空,花雨倾盆而至,裹挟着无尽的神力冲击着忘川的灵剑:“你真当你还是以前风光无限的天界战神,任何人见你都要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吗?现如今,我才是战神,你在我面前,才是什么都不是!” 忘川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二人一方各占据半片天空,形成粉色与碧绿色泾渭分明的对峙。 奇鸢身陷无际花海,成千上万朵形态各异的花儿争相开着,花苞尽数绽开,笑颜一览于世,婀娜多姿的体态于空中摇摆,千姿百媚之色衬托得奇鸢面色竟有些妖媚,粉色的光芒在他背后形成几圈光环,光环层叠停在脑后,将他的气势推至顶峰。 “先生小心,这是奇鸢的‘合欢本相’!”松松提醒道,“先生没了仙骨,切不可硬碰硬!” 忘川点头:“天界仙品合欢,了不得啊了不得,妖媚无尽,又不失俊朗,的确令人欢喜。” 他忽的扭头问松松道:“你说这天界之主什么品味,先让我一个树妖做战神,现在又让一朵迷幻之花做战神!” 清朗的碧绿刺破人间,轰然从大地的每个角落每一棵草木涌向忘川,在他胸前形成一个黛绿色的漩涡。漩涡中含着明亮的星点,那是压缩到极致的光芒,凝练且具有威势,仿佛每一颗都有着洞穿一切的能力。 “去!” 忘川低声轻喝,胸前的漩涡里立刻射出几道星线,朝着奇鸢的身体穿去。 令忘川惊讶地是,奇鸢居然躲都不躲,几缕星线自他体内穿过,半分血色没染上,回旋了一圈,回到忘川胸前。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忘川摇摇头,手指向身后一指,长剑打在身后奇鸢的铠甲上。 “叮!” 剑尖再用力也没能前进半分。 奇鸢从他身后显出身形,抚平胸铠上被忘川刺出的一点划痕:“呵呵,感知还是这么敏锐。” “虽然没了以前的记忆,不过关于战斗,这具身体里竟然还有一些肌肉记忆,不然对上你这种神力无边的上神,怎么敢正面相对?” 忘川剑尖指向奇鸢:“要动手就爽快打上一场,躲躲闪闪的也不怕给天界抹黑?” 奇鸢道:“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这样挑战我的权威,你可知道,你如今的灵力,恐怕连全盛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又如何打赢我?” “若你本体在这,我立马扭头就跑,可就凭你这一道分神,就想唬住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打不打得赢,可要打过才知道!” 忘川持剑,全凭着本能挥出数剑,都被奇鸢轻易躲开。 奇鸢身后的花海仿佛蕴含了无数个可供传送的空间,每次忘川持剑刺出,他都能立刻闪现到别的地方,让忘川的攻击无法生效。 “合欢本相确实奇异……” 又是数剑刺空,忘川停下剑,凌空看向奇鸢。 奇鸢取笑道:“这就无计可施了吗?连我的身形都捕捉不到,还想伤到我,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可笑。” “哦,是吗?”忘川将剑收回,灵剑在他手中停了一息就散成无数灵力光点,忘川双手在胸前捏了个法决,那些光点聚在他的头顶,隐隐要成一个光环状。 奇鸢有些惊讶地凝视着他:“仙骨都没了,还想凝聚神之本相吗?” 忘川轻哼:“仙骨没了,我也有别的东西代替!” 伴随着他这一声回应,轰烈燃烧着的胭脂火猛然自他体内涌出,乍一看来,似是自焚一般。 胭脂火在空中旋转着形成莲花状,一座莲花连着一座,串联成碧绿色宏伟的罗网。 “你再试试这个。”忘川淡然道。 他的脊柱上一道光芒直冲天地地亮起,有了它的加持,忘川的气势暴增,压制着奇鸢这边的粉色花海都收敛了疆域。 “你……这是仙骨?”奇鸢眼睛瞪的滚圆,“不可能!天帝已经剥了你的仙骨,断不可能再次生成!” 观察了一刻,奇鸢勾起嘴角冷笑:“原来是无尽灵力加上生灵之气的压缩产物……你这听心灵树倒真是得天地造化,没了仙骨也能用这种低劣的法子造一个次品充数。” 忘川道:“这自然比不上仙骨的威能,但用来对付你这一道分神,应该也不差了吧?” 碧绿得剔透的胭脂火奔腾着涌向奇鸢,在半空中构成细密的火网,层层将奇鸢的合欢本相包围住。 “胭脂火,给我焚尽万物!” 忘川一声令下,胭脂火网燃烧着将合欢花海裹紧,无数火苗消耗着合欢花海里的花朵,虽然速度不快,却也有着肉眼可见的效果将花海湮灭。 只是在花海消去时,胭脂火网也随之散去,瞧这态势,恐怕花海燃尽之前,胭脂火就会先行用尽。 “你现在的灵力远不如我,纵使用了这说不上是仙骨的仙骨强行造就了声势,可我的底蕴可没那么轻易就被你搞定。瞧瞧,你这胭脂火还剩下几缕火苗?” 奇鸢拂袖立足于空中,飘来几朵说不上名字的巨大花朵在他身后,他笑着看向忘川,翘起腿坐卧在众花堆叠的摇篮里。 “我本也没打算凭胭脂火就胜你,这只是一个辅助,重头戏……在这里!” 忘川单手指天,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赤金色浓光,闪耀天际,刺得此处众人都忍不住眯上眼。 忘川温柔地看向那光团,似有轻笑在他脸上闪烁,赤金色光芒映射下,他一字一顿道:“天羽无殇,诛神!” 光芒散去,一张丈长流光溢彩的弓显露人间,弓身剧烈地抖动了一阵,仿佛是在欢欣愉悦地高歌。忘川轻喝后,九支通体岩浆色的羽箭连着自行射出,射向奇鸢身体的脆弱处。 奇鸢一时来不及反应,身形刚要远遁,身旁的合欢花海却已经被胭脂火毁去大半,他已经没了躲避的地方。情急之下,他只能立刻召出配剑去挡,虽拦下几支,可仍有五支羽箭越过他的阻拦,激射中他的铠甲上。 奇鸢顿时闷哼一声,在羽箭的推动下,他后退了数步才在空中站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回过神森然地看向忘川:“你真是在找死!” 虽有战神宝铠的阻隔,那五支破防的羽箭最终只有两支射中他的身体,一支在左肩,一支在右腿,都不是要害之地。可他贵为战神,神力无边,竟然被眼前这连仙骨都没了的废物伤到了……这该是多大的耻辱! 倘若传回天界,不知要有多少神背地里戳他脊梁骨! “奇鸢,你该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我先前召出胭脂火,并不是为了毁掉你的花海,相反的,我只需要将你惯用的移形换影的节点抹去,如此,你便没有转移的能力……天羽无殇的威力也没让我失望,你手足无措下,伤到你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忘川伸手接住天羽无殇,轻轻抚摸了弓身,脸色满是怀念,尽管前尘事尽忘,可对于这昔日并肩作战的老朋友,他可是熟悉的很。 “天羽无殇……不是被天帝毁了吗?”奇鸢怒喝道。 忘川点头看向他:“没错,是毁了,不过陪我度过这千年沉睡,它也差不多复原了。” 忘川挑眉:“另外再补一句,合欢本相……弱爆了!” 第十一章 初见天帝 忘川手指在天羽无殇的弓弦上轻按了下,轻不可见的弓弦上闪起一阵七彩的流光,仿佛弓弦是由琉璃玉碎制成,是这世间最为华美珍贵的物什。 “……它受过的伤害,我会用它一点一点讨回来……” 忘川这样说,他心中虽因失了记忆而无怨意和恨意,但从天羽无殇上传来的是清晰直接的不甘心,这让他下意识就直接站在了天界的对立面。 所以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忘川一时极度渴望知道。 在他的正对面,奇鸢神色仓皇地看着天羽无殇在忘川手上轻舞,眼底嫉妒的情绪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来,化作挂着恶毒獠牙的巨蛇,一口就要将忘川整个人吞噬而尽。 他忽的诡异一笑,眼尾划过一缕荧粉的光:“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真的能够伤到我吧?呵呵,许久未见,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 忘川正色看他:“我也没打算一招致胜,只是天羽无殇太久没活动筋骨了,刚好拿你做个陪练。” “大言不惭!” 奇鸢冷笑,嘴角勾起弧度的时候,他身后仅存的花海突然全部消失,就像是他主动放弃了所有躲闪的本事一般,竟要和忘川硬碰硬对抗。 “我本来想让你在我这合欢花海里沉溺至死,但看到天羽无殇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特别好的想法……” 奇鸢扬起手,顿时从天而降一柄金光灿烂的长剑,他紧紧握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看向忘川:“用你的武器来对付你,用你的神通来碾压你……这样岂不是更有趣?” “卑鄙!”松松和果果异口同声道。 奇鸢手握的,赫然便是忘川曾为战神时,天帝特意为他炼制的战神剑,随着忘川屠戮万魔成了天界仅次于天帝剑的杀剑。后来忘川被贬,就将战神剑战神铠统统留下,没想到奇鸢竟然真的好意思将他佩带,还要用来对付忘川…… “没什么卑鄙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忘川拉满弦,“那就让我试试我以前的本事吧!” “好,那我满足你!” 奇鸢挥剑,战神剑刺出的下一刻,他的身体紧跟上,似是要将人身融入这剑中,人与剑同时洞穿忘川的身体。 忘川扬弓挡住战神剑,后退了几步后猛地蓄力,勾弦连着射出几剑,在战神剑上留下几道金光后飞转着在奇鸢的战神宝铠上划拉多次才散在空中。 只是他一退身,奇鸢仗着战神铠的防御硬生生挨了几箭,半分不耽搁,持剑就追了上来。 “战神剑,审判!” “我这一剑,你如何去挡?” 奇鸢狞笑,粉色的头发飞散开,有了些许紫意。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忘川,似乎下一秒他手中的战神剑就能刺穿忘川的身体,带着浓烈的血红回到他的身旁。 忘川微微凝神,此时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如何抵挡这一剑的确不容易,不过他轻哼一声,很快调整过面色,口中喃喃道:“天羽无殇,白驹守护!” 踏着纯白色光晕的白色马驹瞬间从天羽无殇上飞出,在忘川头顶上方轻踩,猛地抬起前蹄萧萧嘶鸣一刹后,化成一圆乳白色光盾,正对上奇鸢刺过来的战神剑。 “叮——” 两者相接之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叮声,白驹化作的光盾上层层涟漪泛起,吃力地抵抗着战神剑剑尖的锐意。 僵持了一刻,忘川闷哼一声,头顶的光盾破碎开,但是战神剑也被拦了下来,剑身上的金光都暗淡了一些,显然不能再轻易使出先前的招数。 “这就是战神的力量吗?不过如此。” 忘川收回天羽无殇,它还没完全复原,可不能再伤到了:“如果你的能力就这些,如何审判我!” “别得意的太早!” 奇鸢指尖划在战神剑刃上,几滴鲜血自他指尖流出,缓缓沁入战神剑的剑身。随着这几滴神血的滋润,战神剑上金光大作,气势比起之前犹有过之。 只是奇鸢的面色忽然苍白了一下,这让他本来粉白的容颜更加显白,增添了许多病态的虚弱感,不过他却是一笑,有了他的神血的加持,战神剑的威能绝对能够破除忘川的防御! “你再挡一次试试!” 忘川的面色凝重了许多,神血是神的力量存贮的地方,失去了这些神血,奇鸢在一段时间都会虚弱下去,但他敢将神血加入战神剑,必定是对这一剑保持着绝对的自信,他是要一剑取胜! “狂妄至极。”忘川轻笑,如果奇鸢以为这破釜沉舟的一招就能制裁他,可真是想太多了。 忘川袖袍一摆敛去全身气息,他立足半空,浑身没有半点灵气流转,在战神剑的威势袭来的时候,他就像怒江之中的一叶残舟,下一个浪就能将他倾覆而下,夺去他的生机。 战神剑的剑意锋芒毕露,离忘川还有几丈远时,剑气就将他的衣袍激的疯乱摆起,刺破许多窟窿。 “先生,快闪开!” 松松大喊,提醒着忘川闪避。他们对上这种层次的战斗,是没有半分插手的余地的,只能干着急。此时只怪自己几千年光顾着吃喝玩乐,于修行一道若是多花上一些心意,现在也能帮上一点小忙…… 忘川竟还有心回头看他一眼,松松都着急得抓耳挠腮着,忘川淡淡地撅了下嘴,转头回去看了战神剑一眼,战神剑离他仅有半寸了,却在下一刻浑身颤栗着倒飞出去,似有残缺地回到奇鸢手中,而且未等奇鸢细看,就自行散去形态,融回了战神铠里。 “没良心的东西。”忘川轻啐道。 他的右颊上破开一道细口,那是刚才战神剑离近时剑气所伤,在忘川雪白的面颊上看去,就像白雪里绽开的一朵红梅,染着滴血的深邃。 忘川轻抚了下伤口,虽止住了血也抹平了创口,可心中仍有一些不悦。这战神剑未免也太过没骨气,竟然把他这个前主人给伤到了…… 换做是天羽无殇,别人就算是占据了,想要用它来伤害忘川,天羽无殇恐怕自己毁了自己,也断然不会伤害到忘川一丝一毫。但这战神剑可倒好,跟了奇鸢后就半点不认他这前主人,这一刺一劈可卯足了劲! 忘川这边腹诽着,奇鸢一脸恼怒的望着他,大叫道:“你对战神剑做了什么,怎么会受创这般严重?” 他还在等着忘川回应的时候,忘川转过身来对着他,他顿时恍然:“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忘川笑看着他,一道光纹闪过,竟有一颗竖瞳出现在他眉心。 竖瞳晶莹剔透,碧绿色和血红色交融着流转在瞳内,不时激起一圈微漾的电纹。天地间的生机都在被这灵瞳吸引着,丝丝缕缕从各处涌向忘川,这一刻,天地涌动! …… 茫然无际的黑暗和血红之中,一个黑袍男子蜷曲在铭刻着各种奇异花纹的巨石上,蓦地,他睁开眼,眼神恍惚地看向四周,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是我太过想他了吧……” 半晌搜寻未果,男子无奈地笑了笑,闭上双眼,这片空间便又隐于黑暗…… …… 半空中的战场上,奇鸢怔怔地望着忘川,语气犹疑:“听心瞳早在你与天帝一战时便被你燃尽,怎么会……” 忘川眉心的竖瞳眨了下:“仙骨失了我都能再补全,天羽无殇毁了还能复原……这本就是我身体一部分的灵瞳,我为何不能修复?” 外物尚且可以复旧如初,听心瞳身为他树体固有的天赋能力,哪里可能用过一次就全部毁去? 只能说奇鸢太过想当然了。 想到这里,忘川不由得暗自深思,此刻他虽然能唤出听心瞳,并且仅仅一招就将加持了神血的战神剑逼退,可他隐隐感到听心瞳的数量仍是不完整的,似乎以前消耗过度,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而且,以他现在的灵力,根本无法将听心瞳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不过,应对眼前的问题是绰绰有余了。 眸光微凉,忘川望向奇鸢:“我也不与你为难,你既然败了,便滚回天界,下次再见到我记得躲开,别给我再一次羞辱你的机会……” “你!休想!” 奇鸢怒吼,眼神逼成血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他捶胸又吐出一口精血,施咒将血气凝聚在胸前,低声念叨了几句什么,似乎又在酝酿着什么杀招。 他目光森冷地看着忘川,忘川只是一脸冷漠地看向他,但是丝毫没有在乎他在做些什么,仿佛他做什么都无法令他动容。这让奇鸢更加恼怒,他面容都狰狞了起来。 “去死吧!” 奇鸢胸前的精血猝然化作一支血色长矛,奇鸢将它握在手中,对着忘川投掷了过去。 忘川刚要使用听心瞳消除这次攻击,可那血色长矛才刚飞向他,就轰然在空中破碎,与此同时,一个庄严不可侵犯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奇鸢,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 奇鸢倏然抬头,目光犹疑不定,“天……天帝?” “天帝?” 忘川注视着前方,那话音刚落,一个布衣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轻轻地笑。 “这就是天帝?”忘川看着眼前这一身粗麻布衣人间读书人打扮的男子,很是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天帝,但他看到松松眼中的惊惧时,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这衣着朴素非常,浑身凡息的人确实是人人敬畏的天界之主了。 第十二章 血瞳 “你终于复生了……” 一声叹息茫然自天际响彻,天帝嘴唇翕动,无奈却又有些宽慰的神情显露在他的微笑里。 他向前迈了几步来到忘川身前,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忘川的脸庞,可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掌刚刚伸出,便被他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我很想你。”天帝道。 轻然无力的一句话,却让忘川心中没来由地烦闷了一瞬,他呼出一口气,问天帝道:“你就是修和?” “放肆!天帝名讳岂是你能直呼!” 天帝还没回答,奇鸢在一旁怒喝出声,他的脸色因耗了精血而显得十分苍白,但也阻碍不了他眼神中对忘川不加掩饰的仇恨。 “无碍,他以前就是这样叫我。” 天帝挥手,示意奇鸢退下,奇鸢目光寒冷地看了忘川,才哼了一声不甘心地退到天帝身后。 “你果真把一切都忘了。”天帝淡淡道,“你到我身前来,我把以前的事都说与你听。” 忘川注视着他,便走了几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先生,不可轻信!”松松飞身上前,拉住了忘川。 忘川瞧见松松满心忧虑,安慰道:“没事,他也不过是一道分神,未必就能伤得了我。” 松松还是不愿松手,可看了下当下的局势,只能听从忘川的做法,低声道了声小心就闪掠回了果果和苏木身边。 他们都目光焦灼地看着天空上的一片战场,松松的担心多一些,因为他切实地了解这千年发生的种种,唯恐天帝一言不合对忘川造成什么伤害,而果果则是还没看清人物之间的关系,她只是直觉地认为忘川能摆平一切,此时甚至抱有看热闹的想法……至于苏木,可能已经惊呆了吧,小嘴都合不住。 忘川冲他们微笑了下,让他们放心,身形一动,在离天帝还有几尺的时候停了下来:“说吧。” 天帝满意地笑了声:“你还是这么直接。” “废话就不用说了,我只想听我感兴趣的。”忘川正视着天帝,脑袋忽然嗡嗡作响,“虽然我对你的存在毫无印象,但我一靠近你,身体本能地就会排斥反应,所以你对我来说一定不是什么亲近的人,更可能是我一直以来的敌人,对吗?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不然我不介意也打你一顿,再逼你说出来。” “还是这样霸道。”天帝笑了下,“我这分神不是你能对付的,所以你别想什么鬼点子了。” “那看来,只能听你说了……”忘川摊开手,面色有些无奈。 天帝点头的下一瞬,忘川的身形忽然从原地消失,倏忽间降临在天帝身后,天羽无殇召唤在手,弓弦绷紧,一道流光就从忘川手中激射出,洞穿天帝的身体。 也是一道虚影…… 平淡无波的时空折叠,天帝缓缓落在忘川身旁,平静道:“不是说了好好听我说的吗?” 忘川噘嘴,说话自有他的道理:“比起这个,我更想揍你一顿。没办法,这是我身体本能,可不要怪在我身上哦!” 言语间,天羽无殇又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化弓为弩,流矢无穷无尽地穿插刺向天帝修和。 与奇鸢的反应不同,天帝并未避开那箭海,只是布衣袖子抬起,指尖轻点了下,便有一道光盾护在他的身前,将忘川射出地弩箭尽数挡下。 天帝面色依然是淡淡的笑,看向忘川时,心里漫延而出的灼热肉眼可见:“我说了无用的,你又何必再出手?” “不愧是天帝,神力果然不是奇鸢这等蠢货可比。” 忘川瞥了一眼奇鸢,没去看奇鸢愤恨的敌视,他转回头看着天帝波澜不惊的面容,接着道:“呵,既然这样打不过,那我只能放大招了。” 绿钻般闪烁的听心瞳骤然出现在忘川身侧的时候,天帝的脸色明显变化了下,不过他很快将这涟漪压下,淡然道:“听心瞳吗……这也没用。” “我知道,所以……好戏在后头!” 忘川微低下头,轻斥了一声,再抬起头时,与凡人无异的眼瞳蓦地泛起浓郁的绿色,逐渐凝实加深,继而逼近黑暗,又突然叠加上几丝血红,竟让他的神色一时间显得很是奇异。 “修和,来,再试试这个!” 忘川的瞳孔全然染成了血红色,只有最中央的一圈铭刻着碧绿的光纹,衬在血色背景中不甚明显。他身旁的空间里,听心瞳也随之幻化成血瞳,如同刚从活体上剜出,还淋漓着鲜血,有些呆滞,却紧紧地将天帝凝望着。 听心瞳的这番变化令天帝修和都有着些许动容,他长叹了口气,道:“听白,你就如此不欢喜我吗?” “听白?这就是他的名字吗?” 忘川的神经猛地抽痛了下,回过神来后须臾间将血瞳全部推出,在头顶上当散成一个个扇形,层层展开,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布满天空。忘川闭上了眼睛,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听心瞳,血染!” 伴着这句话,忘川上方的血瞳兀地紧闭,再睁开时,每个瞳子里都流转着不同的情绪,射出色彩不一的光,涌向忘川胸前。那些交织着复杂的情感的瞳光在忘川胸前激烈碰撞,然后才缓慢融合,成了一支半透明的长箭。 天羽无殇被忘川斜持在左手,右手一招,那长箭立刻飞入他的手中,散发着冷冽的寒光,依在天羽无殇的弓身上。 “我知道现在打不过你的,可不在你身上留下些什么,这心里实在有些过不去。” 忘川说着,松开了天羽无殇的弓弦,那半透明长箭瞬息消失,箭身破开虚空发出阵阵轰隆声,冲着天帝闪掠而去。 天帝先前挡下万箭的光盾没能阻止这箭一刹就被穿透,天帝微微正色,脸色上多了些凝重,金光自他身上的布衣上亮起,在身前幻化出了一副辉煌宝铠。 “你这是将‘听’来的万众情绪融入了听心瞳,再借此凝练成虚无之箭……辅助上天羽无殇的爆发,以情绪之力催化的听心瞳威力果然可怕,若没这帝铠,我可能真的就被你伤到了。” 直冲向他的长箭虽嵌入他身边的宝铠,但也耗尽了力量一般停下了攻势,再也前进不能。 天帝端详着天际幻生幻灭的血瞳,不由得赞叹出声:“上古听心灵树果然奇妙,若你的灵力能与我平级……这胜负还真不好说。不过你现在毕竟是修为锐减,血瞳这等大杀器的威能,你施展不出几分的。” “哦?是吗?” 忘川突然狡黠一笑,天帝修和顿觉有些不对劲,但此时反应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原本定在帝铠之中都暗淡了光彩的半透明长箭猝然膨胀起来,“砰”的一声在他胸口出炸裂。 炽热的爆裂威能将天帝整个人包裹起来一顿招呼,硝烟弥漫开,遮掩了半边天际。过了好一会,忘川拂袖起风,将那浓烟吹去,天帝才在人前露出身影。 他现在的模样着实狼狈,布衣袖子一边断成两截,一边更为干脆,全部消失了去,下半身的衣服稍好些,只是零星破了点不规整的洞。可他似乎有意地护住了头部,这一场大爆炸发生过,他的头发却没乱上半点,面容也是依旧的整洁。 “听白,你真是太淘气了。” 天帝怒极反笑,这让忘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咳了几声,道:“如果不是你太大意,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伤到你。” “不是我大意,而是因为……就算被你伤了,我也是心甘情愿……”天帝的神情恢复成庄严之色,“我今日来本是想带你回天界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不会乖乖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回天界啊?”忘川挑眉,“天界是个啥地方我都不记得了,您用回这个字怕是不太好吧!” 天帝没回答他,话语另有所指:“听白,今日我就不强迫你了,总有一日,你会自己来到天界,到我的面前,到时候我定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离开……在那之前,我姑且给你一些时日,在这人间游历一番,寻寻最为无忧的开心快乐吧。” 没等忘川应声,天帝就踏着祥云转身要回天界,奇鸢的眼神仿佛要将忘川身上的血肉啄净,森冷着面色跟在天帝身后,西风东阳二位也只得跟上,略显灰溜溜地跑开。 “先生,咱们也回去吧!”松松在地面上高呼。 忘川降下身子:“嗯。” 许是天帝已经告诉了他他的真名,这天地法则已经不再约束这一项,松松称呼忘川为听白主人的时候也没引来天雷,只是忘川想了想,还是觉得用忘川这个名字好。 等到哪日,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回忆起,他会以以前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高声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 忘川等人刚从这深山密林中离去不久,一群萤火虫模样的小虫闪烁着绚丽繁星的光芒悄然而至,在忘川停留过的地方细细侦查了好一会,它们才排着队伍,同步发着光飘向丛林深处…… 与此同时,黑暗巨殿之中,半倚在靛蓝色宝石长椅上的黑衣男子缓缓睁开眼,面露喜色:“听白,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十三章 丰城 忘川等人回了村子后,就在村头变化了一所木屋,接过苏木娘亲一起住了下来。 村民们都很敬重忘川,甚至有种将他奉为神明的感觉,常来拜访于他,连带着对松松果果这俩会开口说话的松鼠也见怪不怪了,有时还会将从山里采摘的野果送到木屋,供他二鼠享用。 继而又空度了几日,忘川觉得在村子里待的差不多了,就萌生了是时候出去大千世界一览芳华的念头。 这一想法一提出,立刻全票通过。 苏木也嚷嚷着要跟着去,忘川看到苏家大婶满口同意,想着人间也不会有什么风险,就松口同意了。 走之前他在村子外面设了一个屏障,施个术法加固,防止不长眼的妖魔鬼怪再伤害村民们,又折了一片树叶交给苏大婶,叮嘱她有事就以此为介唤他回来。 离开村子的那一日,苏木站在村头看着村子看了许久,才抹干眼泪跟上忘川的脚步。 生养了他近十年的地方,留存的感情不可谓不重,只是离开是为了回来时更好地守护这个地方,苏木满是甘愿。 于是迎着初升的旭日,一众人大摇大摆地朝前迈进了,背后是村民们温暖的注视。 …… 从苏木所处的村子到达稍微繁华一些的城池,忘川一行用了小半月的时间。 忘川说入了凡尘,就要像凡人一样生活,所以多日翻山越岭,他也没用半点灵力佐助,纯粹地靠着凡人一般的体能支持。 苏木大抵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或者不想拖忘川后腿,一路以来也没说完一句累,松松果果碍于体型自然是多有不便,可靠着游山玩水的高兴劲头,硬也是乐呵着,把疲惫感抛在脑后……所以最后只有忘川一个人感到有些不适,时而偷摸着催动些灵力消除疲乏。 …… “先生,前面就是个小城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黄土地上走着的时候,苏木忽然提醒忘川。 忘川正疑惑他从未来过这边,怎么知道这些信息,就看到果果从松松身后蹦跳着出来,嘻嘻道:“先生先生,还有不到两刻种的脚程就能到了,快一些走的话,或许一刻钟就能到。那肉包子的香味我现在都能闻到,真的好香啊!” 忘川顿时明白过来,定是这二鼠靠着敏锐的嗅觉感知到了城镇的位置,故意在引诱苏木问他。 他看到果果一脸享受的神情,呼吸一口这美食的味道,仿佛浑身毛孔都满足地张开了。 连着赶路,前几日他们还能吃些村民们给的干粮,后来干粮吃完,只能饮山泉食野果,着实有些腻了。 “别着急,马上就能到了。果果,你没发现这半月跋涉你都瘦了吗?”松松抚了抚肚皮,仿佛那是壮实的肌肉。 果果摇晃着脑袋道:“真的吗?那可不行,我可要吃回来!” 刚巧不远处有一个小水坑,果果忙凑到前,扒在水坑的边上朝里望,略有些可惜地道:“真的哎,我脸都小了一圈。” 忘川微笑着看向果果,道:“这凡间女子皆是追求纤瘦苗条,多一分赘肉都如临大敌,你可倒好,瘦了几分还偏要吃回去。” “先生,你觉得那样的女子就是美的吗?”苏木插空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忘川,他瞧着苏木机灵的小眼神,想了下,道:“各花入各眼,总有人喜欢丰腴的。” “哎呀,管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个女子,我是松鼠,越胖越滚圆越可爱!”果果天真无邪地瞪大眼睛,似乎这些事与她皆是无关。 “嗯!”众人一致赞同。 说笑间,不觉就接近了果果口口声声念叨的城池,“丰城”二字高挂在城墙上,标明了此地的名称。 忘川领着俩宠物一小孩走在大街上,登时吸引了往来旁行路人的注意,松松果果怕吓到了行人,一路上没敢开口说话,所以在凡人眼中,他们就是忘川养来开心的玩宠。 凭着身体中下意识的反应,忘川在这丰城没显出多少奇特,行事做派一如城中百姓。 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后,他才带着松松果果和苏木在城中央寻了家客栈,想要小住几日再去下一个地方游览。 可在选好了房间该付钱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尘世间给他们的第一记暴击——没钱警告。 忘川当时可能把一生的尴尬都用尽了,迎着客栈老板“你一定是在耍我”的注视,幸好他灵光一闪,将手腕上不知什么材质的手链解了下来,询问道:“老板,我们从外地来此投奔亲戚,一路上钱财都花光了,您看这个手链可以抵我们这几日的房费吗?” 客栈老板疑惑地接过忘川递来的手链,本也没觉得会是什么好物,但看到忘川的衣着华贵,便没好拒绝。可当他打眼仔细看了看那手链,差点惊讶地将手链抛了出去。慌乱之中,他唯恐忘川反悔似的一把将那手链紧握在手里,语速飞快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贵客您里边请!小二,快过来招呼着贵客!” 一个猴子模样灵性的店小二应声凑到忘川身前,吆喝着给他引路,那服务态度好的,令他都有些不自在。 “凡人待人一贯如此热情吗?”他小声问松松。 “是吧,先生只要广施善财,走哪都会有这番待遇。” 忘川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是不是要挣大钱?” “先生,你这话说的太直白了。”苏木小声地笑,“不过说的也不错,在人间就是这样,有钱好办事,有钱更方便,所以才有了那句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忘川恍然道。 “那咱们怎么挣钱?”果果吐了吐舌头,“总不能靠我和松松这个傻蛋去街头卖艺吧。” 她忽然想起,在许多年前,忘川还是那天界最为华贵的战神时,就故意捉弄她与松松,骗了他们来到人间,说是没有银钱,硬拉着他俩到那城中央的戏台子上杂耍了一下午,才挣了一小串铜板。 更过分的是,忘川只给自己买了几串糖葫芦叼在嘴里吃着,完全没管他们俩劳心劳力。 “挣钱很简单啊。” 松松看出了果果的心思,他同样也对以前被忘川戏弄的事记忆犹新,怕忘川一个兴起又想了什么鬼主意,立马接过果果的话音道:“刚才你们也看到那客栈老板的反应了,先生给他的那串手链在这人间的价值肯定要高出这房费很多,他才会这般乐意请我们入住。所以说,只要先生多拿一些这样的物件,去那啥当铺什么的地方直接兑换成银钱,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的需要。” 果果拍拍胸脯如释重负:“那就好。” 听了松松的建议,忘川刚在客栈里落脚,就跟客栈老板打听了典当行的位置,前去将佩戴的宝石饰品玉佩流苏都典当掉,转念一想,将身上的袍子褪了下来,竟也卖了许多银钱。 盆满钵满,一行人才兴高采烈地寻了个饭馆饱餐一顿。 饭馆跑堂的伙计上菜的时候,瞧见诸多菜碟从桌子上摆到凳子上,再延伸至楼板,惊讶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在他这伙计生涯里,确实也是第一次看到四人就能吃这么多份菜,而且看那情形,俊朗有加的男子和稚嫩的男娃娃每样菜夹了几筷就停下了嘴,全程似乎都是那两只松鼠宠物大快朵颐…… 真是人不如宠,小伙计连叹几口气。 待到松松果果微微饱腹,忘川才轻笑着站起身来,低头便对上苏木看向他无奈的目光。 他摊摊手,显然也不知道这二位的饭量这般惊人。 “先生,我们吃完了,不如再去这丰城里的九街十坊溜达溜达,吃些小吃尝尝美味。“ 果果大声提议。先前在吃饭时,她就向饭馆伙计问了这丰城内哪里适合吃喝玩乐,小伙计就向她推荐了这九街十坊。 九街十坊其实并不只有字面上规定的数量,而是这丰城内大大小小穿插交汇的街巷概括,其中美食好物颇多,若是想寻好吃的好玩的,去这里就准没错。 忘川本是有些累了,想先回客栈歇息,但看到其他三小只都正在兴头上,就不忍扫兴,压下身心的疲惫,他故作轻松道:“好吧好吧,那就去逛一逛,瞧瞧这丰城的风土人情。“ “耶,先生万岁!“果果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苏木也傻笑着看向忘川,目光里满是崇敬。 众人出了饭馆,沿街便去寻那九街十坊,松松出了主意说,朝着人流量大的地方去,他们就将人来人往的拥挤当丰城人对他们的欢迎,顺着人流走向,在这九街十坊里串来串去。 逛了许久,松松和果果的胃口像是无底洞一般,一路玩闹一路吃喝,他们还跟没事人似的拼命往嘴里塞着小吃。 忘川唯恐他们一时高兴胡吃海喝没了分寸,但出声提醒反倒被果果说了一句唠叨,凡人能吃饱了撑着,他们可是妖怪,哪里会这么容易撑着。就算有些不适了,施个法术将食物化解了不就行了。 于是,忘川只能一直点着头,拉起苏木紧跟着他们。 他的职能,竟然从大家长变成了保镖加付钱的…… 忘川好一阵不爽。 第十四章 臭道士 丰城内千家万户挂起灯笼的时候,迎着微弱的月光,忘川一行人才踏着光影回去客栈。 此时虽已时辰不早了,但却灯火通明,四下里有嬉笑自街坊里传出,想来便是夜至深处,这丰城内还会是一派温暖祥和。 不消一会儿,忘川就领着三小只到了客栈,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邋遢得不成样子的中年男子在他们的房间里弓着背四处打量,面上满是狐疑之色。 忘川打开门的同时,他也回过身来,正对着忘川礼貌性的点头笑了下。 他这一回过身,忘川才看清他身上破烂不堪的竟是道士穿的道袍,不由得很是疑惑:“你是哪位,进我们房间干嘛?” “老夫千源山思清道人,应人所邀来此地捉妖。今日入住这家客栈,观你所住这间房内妖气冲天,特来此探查。”邋遢老道朝着忘川作了个揖,脸上堆笑,只是这模样看起来有几分疯疯癫癫。 “那道长可有探查到什么?”忘川低头看了下松松果果,故意轻笑道。 松松果果果然也同时抬头看他,噘着嘴巴轻哼。 思清道人摇摇头:“只感知到妖气……说来惭愧,我仔细搜索了下,并未查探到什么妖物。” “哦。”忘川掩嘴偷笑,“那既然如此,道长就请先回去吧。” “好,打扰了。” 思清道人就要走出房间,刚从松松果果旁边走过,立刻转回身来大喝道:“大胆妖孽,竟敢混迹人间与人为伴,究竟是何居心!” 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串纸符,嘴里念叨了什么就甩向松松和果果。 果果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纸符还没到她身前就自行燃烧成灰烬,显然对她无用。 “本事还不小!” 那道人像是受到了鄙视一般,霎时火从心头来,凭空变换出一柄桃木剑,朝果果刺来:“妖怪,速速伏法,给我拿命来!” “臭道士,你有毛病吧!”松松见状,将果果揽到身后,右爪一伸将思清道人的桃木剑抓在手中,“你大半夜地进我们房间,我们都没找你麻烦,你还敢骂我们是妖怪,你这是喝酱油耍酒疯,没事找事呐!” “嗨,还有一只妖怪!”思清剑尖移到松松身上。 这话逗得苏木都笑了出来,忘川敲了下他的脑门,而后走了几步到思清道人身前,两指掐住那桃木剑尖,微微用力就将那剑夺到了自己手里。 “思清道长,他俩都是我的宠物,虽为妖身,但几千年来虔心修行,从未伤过人的。所以道长还请放过我们,我会好好约束他们,不在人间胡来的。” 忘川心说如果把他现在也是妖身的事告诉这老道,恐怕老道能半晌惊的回不来神,就只是言辞委婉了些,想着将这事揭过就好。 可那道人偏不领情,忘川将桃木剑扔回给他时,他接过便竖在身前,口中念了法咒再刺向松果兄妹。 “哎,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忘川没好气地道。 松松拦住他,捋了捋胡须:“先生别理这疯子,等我收拾了他,看他还敢在这里嚷嚷不!还说我们是妖怪,妖怪怎么了,妖怪也能揍翻他!” 忘川摆摆手,道:“我不担心你们,我是担心这房子!你们在这喊打喊杀的,真动起手来怕是要将这客栈都给拆了!怎么跟客栈老板交代?” “那倒也是。松松,把这臭道士拎出去再揍一顿!”果果喊道,回头看向忘川,鼠眸滚圆满是天真,“先生,我们也跟出去看吧!权当是睡前小游戏了!” “哎,你这坏丫头,就别煽风点火了!”忘川将她抱起,防止她再上前添乱。 挥袖布了一根绳子,瞄了个准将思清道人牢牢捆住,忘川对松松道:“好了,松松,别打了。” “别啊先生,你都捆住他了,不先打一顿出出气吗?” “……”忘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兄妹俩怎么一个德行,天天就知道打架。”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手!”忘川将松松也拉到身前。 他看向那思清道人,被捆住了还拼命挣扎着,目光愤怒地看向他,怒喝道:“施主快把我放开,这二妖修行不浅,留着肯定会贻害众生,快让我将这二妖收了,好为百姓谋福祉!” “你怎么这么拎不清呢?”忘川不耐烦地道,“松松果果都有几千年的修为,本身又是善斗嗜杀的品类,如果将你放开,动真格地打起来,吃亏的只会是你。” “你也不瞧瞧你的本事,打得过就算了,打不过还一个劲地往前冲,你以为我们闲的没事,陪你玩呐?” 忘川被这人烦的要死,二话不说解了绳索,就将思清道人推了出去:“滚回去睡觉,再来烦我们,我就把你衣服扒了挂在城墙上,供人观赏!” 思清道人本来要捶门的动作随着忘川这一声威胁立马停住,拳头在空中停了片刻,才一声怒哼收了回去。 他目光忿忿不平地看向忘川那间房的房门,好一会儿才甩开袖子,负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忘川这才得以清净,苦笑了一声,跟着三小只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会,才道了声睡觉,径自卷过被子躺下。 苏木赶紧趁着床还没被松果兄妹占据完,一跃跳进忘川的旁边躺下,看了看忘川后就把眼睛闭上。 松果二鼠在忘川脚头寻了个位置躺下,尾巴窝起也睡下了。 玩了一天,也该累了…… …… 一大清早,忘川就醒了过来。醒来就发现身边一个人一只松鼠都没有,简单整理了下穿着后拂袖也出了客栈。 松松果果肯定又带着苏木出去转了,他要去寻他们。 开门便看到那思清道人鬼鬼祟祟地也出了客栈,忘川心想苏木跟着松松果果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就也不着急,跟在思清道人后面出了客栈。 思清道人上街后转了几个巷口后就奔着一个方向走去,并未发觉忘川在他身后跟着。急行了小一刻钟,他终于在一户看起来十分破旧的院子前停下,回头观望了下四周,没看到什么人后腾身上了院墙,没入了那户人家。 忘川心怀疑惑地跟了上去,穿墙而过后便看到思清道人和一个女子打斗着,女子看起来面色苍白颇是虚弱,几个回合都被思清道人压着打。 那女子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忘川立刻闪身上前,抬手弹开了思清道人的桃木剑,将女子护住:“思清道长,怎么这般毫无慈悲心,对一个女子都下手这么狠?” 思清看到是他,顿时暴跳如雷:“怎么又是你!你这次可别拦我,这蛇妖吸食凡人精血,害人性命,我必须得收了她!”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吧?” 不知为何,忘川总觉得眼前这女妖不像是个害人的孽妖,且见她现在这样虚弱,哪有妖夺了凡人精气后修为不增反减的? “哪有什么误会,我亲眼见这妖孽搂着屋内那凡人吸去精气……嘴对嘴的,不是在吸去精气,还能是在干嘛?”思清道人低过头去,像是有些不好启齿。 “我没有!”那蛇妖发丝凌乱散开,看向忘川时一脸求助的神情,“那是我相公,我岂会害他!” “哼,胡说!你是妖,他是人,哪里来的什么相公?分明是想要害人,装什么装?”思清道人道。 那蛇妖瞧见思清道人咄咄逼人,无奈之下银牙紧咬,化回了原身冲进屋子里,蛇尾在那摇摇欲坠的床榻上一卷,拖着一个男子逃脱开。 “啊!你看!她跑了吧!”思清道人剑指着忘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对比忘川只是撇撇嘴,假装无事发生一般的笑道:“我信她的话,所以我在这,你就不可能收了她的。” “你!” “好了好了,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忘川抓着思清道人的肩膀,轻跺了下脚便飞了起来,极目远眺下,朝着蛇妖逃匿的方向飞去。 “你也是修道之人?”思清道人问出了心里一直的疑问。 “何出此言?”忘川不答反问道。 思清道人斜眼看他:“不然你怎么会法术?” “哦,不修道就不能会法术吗?再说了,我昨天不就用过法术了吗,怎么现在才问?”忘川很没好气,“而且,我真的不修道……” 迎着思清的不相信,他缓缓道:“我会法术,是因为——我是妖!” “……” 思清被他话音的故作大声震了个灵魂出窍,回过神后立刻用力去推他,将忘川扣在他肩上的手甩开:“胡言乱语,赶紧把手给我放开!” 忘川哈哈大笑,故意逗他:“怎的,知道我是妖,便不肯与我为伍了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思清似乎还不太相信他是妖怪,只当他是故意这么说来笑话于他。实在是因为忘川一身凡息,怎么看都不像个妖怪,他用来寻妖的法宝在忘川身上也没发出半点动静,端的是太不对劲。 思来想去,除非这人真的是妖,而且还是个大妖! 第十五章 樱落 思清道人撇开忘川,问道:“喂,你真的是妖啊,那你是个什么妖?” 忘川看他,好笑地道:“你一个道士还看不出我是个什么妖吗?” “……”思清道人抬眼瞪向忘川,“我要是看得出来还问你吗?” “哦,那你问了我就要回答吗?”忘川反问。 “……” 二人便不再说话,忘川在前头领着路,思清隔开一段距离不近不远地跟着。 飞行了一会,忘川在一片樱花林前落下身子,回头向思清道人问道:“这是何处?” “连千樱谷你都不知道?”思清一脸不屑,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连个地名都不知道? “丰城的好山好水就是因这千樱谷而来,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思清负手,但还是为忘川解释,“千樱谷名字便由咱们面前这樱花林而来,樱树遍山而生,缤纷满谷,聚了这一片天地的灵气,才衍生出后来的丰城。” 稍后,他又补上一句:“我早该想到的,千樱谷内灵气充沛,最适合妖怪修行,这蛇妖应该就是在这里藏匿,才让我几次好找。” “对了,你为什么对这妖怪紧追不舍?”忘川忽然问。 思清本不想理他,但想了想还是答道:“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是此地百姓请我来这除妖的,除的就是这蛇妖。依他们所说,城中一书生刚考得功名,又要娶娇妻,本是双喜之事,谁知新婚之夜后,那书生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又有人看到常有一条巨蟒在他家院子里出没,怀疑是有妖孽作怪。没想到后来我去查探,那蛇妖竟然就是他的娘子……妖怪真是可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后面我抓了她自己都被她好运逃了,今天又探测到妖气,终于又找到了她。” 话说完,他才渐渐意识到忘川眼神不善,像是他的话触犯到了忘川心里的某个不悦的地方。 “妖和人本没多少不同,人能害人,妖也能救人,都是有善有恶。不能因为他们生而为妖,就要被盖上罪孽的名头,就要被从世间铲除。其中是非因果繁多,道长还是不要一巴掌全都拍死的好。”忘川语气平淡,慢慢阐述着心中所想,“道长修行多年,眼界却还是如此狭隘吗?修行之人修大道救苍生,难道妖就不算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吗?” 思清答不上来,干脆不理会他,哼了声抬腿就朝樱花林里走去,忘川晃晃头跟上。 进了这樱花林,忘川霎时被周围浅粉色肆意飞舞的樱花花瓣所吸引,抬手便有几片花瓣飞于指尖上,忘川放到眼前观赏,那花瓣上还裹着清晨未蒸发尽的露水。 “思清道长。”他出声叫了一声思清,“观这樱林之色美轮美奂,山谷灵气又浓郁非常,喜爱在此处修行的精怪必定也是纯净良善之辈,因为倘若嗜杀,定会被此谷排斥,不得入内的……所以,道长一定要认为那蛇妖必为恶类吗?” 思清昂首,他自然知道忘川说的是对的,可他亲眼看到那蛇妖吸食病书生的精气,这也不会错。所以他甩头向前低头走着,与忘川隔开了好一段距离。 忘川撇撇嘴,他也懒得跟这臭道士争吵,反正他就在思清道人旁边待着,等找到那蛇妖,自会将这前因后果都分辨出来。 闲步在这千樱谷的无边樱花林中,得空赏赏樱花,忘川也乐得自在。只是那三小只没在他身边缠着,耳边少了叽叽喳喳的吵闹,他一时竟然有点想念。 忘川正出神地看着樱花飘落,耳畔又传来一阵打斗声,他立刻飞身上前,就看到思清道人和一面目可憎的妖怪对打着,而先前那蛇妖并未在此处。 瞧见忘川来了,思清道人抗下那妖怪的一记狠抓,扭头冲他喝道:“别愣着了,快来帮忙,帮我将这蝎子精收了!” “道长本事这么大,收服一个千年修为的妖怪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就不便干预了吧!”忘川微笑,话这么说,动作上也是这么做。 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竟像一个看戏的观客一般,看着思清和那蝎子精缠斗,抬手撑起下巴略加思索。 “你!”思清道人将怒气憋下,“少说废话!这蝎子精将那蛇精的内丹夺了去,你要是不想看着那蛇精化为原形,就在这好好站着别出手!” 他这一声怒斥,忘川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樱树下蜷伏着一条长有双翼的粉色小蛇,气息微弱,又掩埋在樱花花瓣下面,他一时才没注意到。 “竟然是一条凤羽锦蛇?” 忘川伸手将小蛇招到手中,给它渡了一些灵力,将它的伤势稳住,再一挥袖子,风卷着樱花花瓣冲进思清二人的战斗圈,将这二人分开。 “快把这蝎子精抓起来,让他交出蛇妖的内丹!”思清闪身至忘川身旁。 忘川哦了一声看向那蝎子精,意思显然。 蝎子精变回人形,目光快速闪烁着,透过尖锐的眼睛,眸光犹疑不定。他冷哼一声,刚夺到手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还回去。 直直地盯着忘川盯了好一会,他突然吐出一大团黑雾,遮掩住他的身形就想要逃离。 “哎,真是不听话。”忘川叹了口气,五指张开对着那黑雾一抓,须臾间便从中将正要逃窜的蝎子精抓回,“我既然说了,你就要听嘛,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交给这老道炼丹。” 忘川也不多说,指尖在那蝎子精的身上轻点,蝎子精吃痛闷哼一声,蛇精的内丹就被他吐了出来。 瞧着那内丹上光芒微弱,忘川似是明白了什么,咂了咂嘴将内丹送回蛇精的体内,再输送了些灵力给她。 忘川手中的凤羽锦蛇双翼轻微翕动了下,随着忘川纯净灵力的注入缓缓舒展开,小蛇恢复了一些生机,抬起头颅注视着忘川,再摇身变回人形。 思清道人在一旁看着那蝎子精,防止他再次逃跑,此时看到蛇妖变回人身,他竟也忽的舒了一口气,仿佛先前说要置蛇精于死地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相公呢?”忘川又给那凤羽锦蛇输了些灵气,瞧见她恢复了些元气,才这样问道。 凤羽锦蛇感激地看向忘川,这人救了她,且面容看着就很亲切,应该不会伤害她的。 先是对忘川感谢了几句,她才指了指那不远处最为粗壮的一棵樱树,说是将那病书生藏在了树枝上。 忘川答应了帮她救治相公,她才愿意回答忘川的问题。 “先说说你的来历。”思清道人插嘴。 可他刚把头扭向这边,他手下押着的蝎子精得了空隙顿时一口毒液喷向他,他抬手去挡的时候,那蝎子精就趁机逃了。 思清道人正欲去追,忘川唤住他:“别追了,我在他身上留了印记,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去找他麻烦也不迟。” 思清就应声停了追势,踱了几步一屁股在忘川身边坐下,他看向那亭亭玉立着的凤羽锦蛇,支支吾吾道:“快……快说你为什么要害人!” “害人?”那蛇妖疑惑地看他,“我在这千樱谷修行千载,除了饮露食花,从未捕食过活物,更别说害人了。” 那凤羽锦蛇说她名为樱落,自有记忆起就在这千樱谷生活,每日游于樱树枝上,吸食千樱谷内充沛富裕的灵气,才有了现在的修为。 “我知道人妖殊途,我不该贪恋在人间生活,与凡人结发……可我从未害过人啊!”樱落满口否认,情急之下,她粉白的脸颊都沁出一些香汗。 “你胡说!我明明看到你在吸食那病书生的精气!”思清道人略不好意思地道。 “我没有!我虔心向善,入世以来只为做好事,怎么可能狠心去害人?更不用说那人还是我的相公!” 思清道人哼声道:“我才不信你这妖孽的话,说不定你就是为了害人才故意造了这么个身份,方便接近于他。哼,若不是为了吸去精气,干嘛嘴……嘴对嘴的?” 经他这么一说,樱落才恍然:“……那是我在为相公渡灵气,帮他维持体内的精气。相公身体太过于虚弱,我只能用这个方法帮他吊着性命。” 思清正要再呵斥她,忘川揶揄着对樱落道:“樱落姑娘,看来这就是个误会。你也不要怪道长,毕竟他修道的,万万不懂俗世男女亲热之事。” “你这妖孽,满口胡言!”思清道人剑尖指着忘川,但他自知和忘川的法力差距太大,只能冷哼几声将剑收回,怒视向樱落,“那我对你出手时,你为何不解释?都怪你不好好解释,我才这般鲁莽!” “道长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啊!”樱落委屈道。 “呵呵,思清道长难道没注意到樱落姑娘的内丹上光迹斑驳,灵力消耗过多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将千年修为都逼了出来,不惜损害自己也要去救人的啊。” 忘川挑衅地看着思清道人,反正这人奈何不了他,他就肆无忌惮起来,逗逗这人也确实有趣。 第十六章 墨染 “公子,你灵力如此之高,究竟有何办法救我相公?”樱落将目光投向忘川。 忘川挥挥袖就制服那蝎子精的情形她可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忘川什么身份,但在她的认知里,忘川就是修为最高本事最为厉害的,所以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盼着他有什么秘术可以用在救他相公上。 “你相公因何会中妖毒?” 忘川将那病书生从樱树枝上招了出来,刚一仔细看,就发觉有些不对,向着凤羽锦蛇精樱落问道。 樱落还没回答,思清道人就抢着答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刚才那个蝎子精害的!” “呃……思清道长您这先入为主的本事真的不小……”忘川一阵无语,侧头注视着樱落,想了想还是说出口,“这是你身上的妖毒吧?” “你想什么呐,她连修为都能给她相公,这么爱她相公,怎么会狠心害他?”自意识到樱落全心用内丹耗修为救人后,思清的态度转变就有些惊人。 忘川懒得理他,看到樱落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才叹息一声接着道:“既知人妖殊途,你又为何心存侥幸?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心中所爱。” “公子……我!”樱落想辩解什么,可是目光迎上忘川面容的坦然,却终究没说出什么。 沉默了一瞬,樱落的眼角慢慢湿润开,她向着忘川深深一躬身,道:“樱落知错了,还请公子救我相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忘川抬眼看她。 “当然!”樱落听到忘川有帮她的可能,一时有些欢喜,“公子只要能救我相公,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 忘川轻笑:“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我呢?” “这……” 樱落答不上来。 倘若去求别的妖怪,她还能用内丹修为来换取,可忘川显然瞧不上这些东西,难道大发善心无偿救治于人吗? 她正焦急着,思清道人看不下去了,冲忘川一顿叫嚷:“你要救就救,不救拉倒,别在这幸灾乐祸的,非要别人下跪求你,你才享受这份得意不成!” 忘川白他一眼,抬手画了个咒文飞向思清道人,将他嘴巴封上:“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想听。” “呜!呜呜……” 思清道人用力扒着嘴巴,可忘川不想让他开口,他怎么都解不开这咒术。 撇开思清道人制造的骚动,忘川又察看了下那病书生的脉息,起身摇摇头,不作一语。 片刻后,他终于回过头来看向樱落,口中淡淡道:“毒入肺腑,药石无医。” 樱落一听,眼角挂着的泪滴霎时就成串地滚落下来,被几片随风飘落的樱花花瓣承载着缓缓落入地面。她求助地看着忘川,努力地最后挣扎:“公子,我求求你,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身体才刚被忘川复原,这一激动,差点一声咳就双眼抹黑。忘川赶忙输了些灵力给她:“你再不好好爱惜身体,你相公还没死,你就先香消玉殒了。” “不,我相公如果不能恢复健康,我怎可独活于世?我定随他去了!”樱落双眸泛红,强忍着身体的虚弱立起身来,然后抱起地面躺着的病书生,将他面庞紧紧贴在自己面庞上。 泪水自她眼眶涌出,顺着脸庞滑落,再滴入那垂闭着双眼的病书生脸上。 …… “下……下雨了吗?” 樱落怀里的病书生悄然醒了过来,奋力睁开双眼,看到樱落梨花带雨的哭着,不由地轻声取笑道:“娘子别哭,我还道是天又下雨,屋顶又漏了呐。娘子这泪水珍贵如沧海鲛珠,可不能再轻易哭泣。” “好,听相公的,我不哭。” 樱落边笑边流着眼泪,轻轻用手拭去泪水,她指着忘川和思清道人,向病书生介绍:“相公,这是忘川公子,这是……思清道长。” 听到有道长在这,那病书生撑着胳膊就要从地上站起:“娘子,快走,咱们躲开这道人!” 樱落拉住他,微微笑着:“没关系,思清道长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忘川明白这病书生是担心思清老道不辨是非将这凤羽锦蛇收了,才出言提醒的,于是他笑笑将那人目光引向自己:“公子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这老道不敢乱来的。” 思清道人顿时呜呜乱叫起来,忘川道了声聒噪,手指一划给他解了禁言术。 看思清道人还要骂他,他威胁道:“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泡酒喝。” 思清赶紧闭上嘴巴,冷哼了好一会,才忽然向那书生问道:“那个,书生啊,你知道她是妖怪啊?” 病书生韩子墨有些戒备地看向他,咳了一声道:“樱落是我娘子,我自然是知道她的来历。” “你知道她是妖,还敢和她结合,你是不是傻?”思清道人喝道。 “妖精怎么了,她对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对我都还要好,她关心我爱护我,费尽心力照顾我,难道不比所有普通人都更值得我去爱吗?我不管她是人是妖,我只知道我爱她,她是我的娘子,这就够了!” 韩子墨激动地回应着思清道人,话刚说完就猛地咳嗽起来,显然是拼死提着一口气都要全力维护他娘子。 被他这么一说,思清道人红着脸接不下去话。韩子墨说的没错,人家相公都不觉得什么,他一个臭道士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又是冷哼一声,他将脸别过去,心虚地不敢看韩子墨。他甚至害怕忘川突然嘴贱提上一句他刚还动手打了樱落,这病书生吐着血都会从地上弹起来揍他这个伤人娘子的莽徒。 忘川摇摇头,眼神先是在樱落脸上看了一瞬,然后快速移动到韩子墨脸上,面色不变地道:“那么韩公子,你知道你因何中毒吗?” 这话一问出,韩子墨表情疑惑地同时,樱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暗淡下来,她纠结地注视着忘川,面露难色。 “果然。”忘川轻叹,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坏笑,“那我就告诉你,这毒就来自你心心爱着的娘子。” “这不可能!”韩子墨下意识大叫,咳嗽了好一阵,他面色涨红,“我娘子救了我无数次,怎么可能是她下毒害我?” 忘川颔首,轻声道:“她虽不是有心为之,可毒……确确实实来源于她。” 韩子墨满脸不信地道:“那也不可能,我相信我娘子!” “是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会害他相公,先前你我都看到的,她可是连修为都不要,废了内丹都要救人的!” 思清道人默默地站到韩子墨同一战线,对着忘川大喝。忘川没跟他说明过,所以他也还蒙在鼓里。 若不是什么都清楚明白,忘川真要被他们这坚决的态度打动,可是正因为他什么都了解,即使他也不愿意去相信妖毒来自樱落,他也必须遵循现实。 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去问韩子墨,其实是想看看这人对樱落的心意是否值得他出手相救。 于是,看着这二人怒火冲冲的模样,忘川白眼翻到天际,他向樱落道:“你自己跟这俩大傻子说。” 樱落对他轻颔首,面露歉意地看了下思清,然后将韩子墨紧紧抱在怀中,想在韩子墨眉心一吻,却忽的笑了下没有吻下去。 总结了下语言,樱落道:“相公,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你身上的妖毒确实来自于我……虽不是我本意,但的确是我的妖毒让你痛苦了这么久。” “娘子,怎么会……是你?”韩子墨难以相信。 樱落眸子里的温柔慢慢酝酿:“我本来也不清楚,只以为是那蝎子精黑风为了要挟我才对你下毒,可随着你毒性越来越深,我才感知到,那妖毒来源于我……” “娘子,你为何要给我下毒?”韩子墨艰难启齿,“你……不爱我了吗?” “不是的,相公。”樱落摇头,“我们许过终生,要爱就会爱一辈子的。” 樱花浮上双颊,樱落语气清浅:“相公,在你身体愈加虚弱,我耗费精元才勉强帮你维持体能的时候,我才得知你身上的妖毒来自我对你的爱……人们都说人妖殊途,人妖不能相恋,必遭天谴……可这天谴还没来,我便为我的爱付出了代价……” “这代价就是你患上了妖毒。”樱落很是痛心,将她心中的痛苦全部说出来,这本身也是对她的煎熬。 停了一会,樱落轻不可见地笑了笑,面庞一如樱花花瓣般纯白可爱:“我那时才知道,人妖不能相恋,是因为人与妖一旦真心托付终身,凡人就会染上妖毒,且随着相爱之情情根深种,这妖毒的毒性就会愈加恐怖,毒入骨髓无药可救,直至大婚结合那时,攻心毒发,顷刻暴毙,无力回天……这些日子,若不是我以精血加内丹之力吊着你的性命,恐怕……” “娘子……你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我?”韩子墨目光暗淡。 思清道人从一旁凑上来:“那还用说,你知道了还会爱她吗?” 第十七章 情深 凉风吹乱了发丝,樱落道:“没错,我不敢说,更怕相公知道了后会害怕我畏惧我,不再接受我的治疗。说来也可笑,当初曾有人声声劝我不要轻易入世,我非是不听,最后果然害人害己,自食其果……还连累了相公。” “娘子,你不该这样的……”韩子墨懊悔地流着泪,“若是我知道会有今日果,我一定不会与你相恋。” “相公……”樱落泪水打湿满脸。 果然,她相公知道是因她而中毒,便对她不再爱了吗? 樱落无奈地笑了笑,泪滴里几分深爱几分心寒也不得而知。 韩子墨为她抚去泪水,努力伸出胳膊将她拥入怀抱,柔声道:“不是的,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抬头看着千樱谷内纷然飘落的樱花,竟是会心的温暖笑了:“我说不愿与你相恋,是不想你千年的修为全部浪费在我一个凡人的身上,那不值得……娘子,你该早些告诉我,这样的话这些痛苦就不会是你一个人承受了。我身患妖毒,痛苦于身固然难忍,可娘子你每日承担着这心神上的煎熬和苦楚,一定比我还要难过……” “这毒怪不得你,怪只怪老天愚弄我们,非要我们人妖相隔,如果我是个小妖怪,或者你是个平凡人家的姑娘,我们都能厮守一生,无忧无虑。”韩子墨面露向往,“娘子不要因这妖毒而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与你相恋不是那么容易,付出些代价——即使是我不过百年一条性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再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不会变,我想,娘子对我也一定是如此。” “说来我还有些感谢这妖毒……” 迎着另外三人疑惑的面容,韩子墨轻笑:“如果不是这妖毒在身,我怎会晓得娘子这般爱我。呵呵,我可真是赚大了,此生何其有幸,能遇到这般可爱的女子,不嫌弃我这穷酸书生,愿下嫁我为妻。” 说着,他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在樱落发髻轻吻。 “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忘川挥手令他二人唇分。 韩子墨笑道:“没有,我只是想再与娘子相伴一会。” 他向着樱落道:“娘子,你千年修为不能因我白白丧失,所以我不愿你再救我,让我安心地离开吧。只是最后还是对不起娘子,让你为我痛苦了这么久。娘子,待我死后,就将我葬在这樱花树下,我希望能与你终日为伴。” 樱落却直摇头:“相公,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忘川公子有办法救你的。对不对,忘川公子?” 她扭头看向忘川,忘川盯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道:“本来没有办法,但看你夫妻二人情深至此,我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只是不知能不能行……” “哎呀,有办法还不早说!”思清道人急出声,鄙视地望了一眼忘川,语气不耐,“你少说修为也有万年,救治一个凡人也花不了你多少功夫吧!” “救人这么简单,你怎么不救?既然救不了,就乖乖闭嘴,少烦我。”忘川瞪他。 看到思清道人果真听话闭上了嘴,他才看向樱落:“如果想救他,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把你内丹震碎,我会把你千年的精元凝聚,炼成丹药后喂给他;第二种则是直接喂给他我的鲜血,将他变成妖,依靠着我血脉的威势将妖毒逼出。这两种,你选哪个?” “第一种。” “第二种!”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第一个声音来自樱落,第二个声音自然来自韩子墨。 樱落道:“忘川公子,我愿意交出内丹,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还请您务必救好我相公。” 韩子阑拦住她,冲忘川道:“我愿意变成妖,只要能与娘子在一起,我无所谓的!” “相公,你不懂的,妖也有妖的难处,你若从人变妖,落差之大,你定会生不如死。”樱落劝他,“就听我的好吗?我与相公相守这段时日,人类的情爱我已体会到了,死而无憾。” “不行!你修行千年这般不易,怎能为了我这一条贱命浪费?”韩子墨望向忘川,“公子请将血液赐予我!” “……二位意见不统一,我该听谁的?”忘川头大。 就在这时,风卷着樱花雨从天而降,樱花落后,一个头戴金冠的男子闪身而至。 “哪个方法都不可以!”他在空中大喝。 忘川微皱眉,正要开口问那来人,就听到身旁樱落惊呼出声:“黑崽,你怎么来了?” 黑崽…… 忘川和思清道人相视,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的憋笑。这男子身材高大魁梧,竟取了这般可爱的名字吗? 也不知谁这么不走心,为他起了这个名字。 那被樱落唤作黑崽的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忘川,警惕之余还有些浓郁的忌惮。 他早就在一旁看了许久,先前忘川出手击退那蝎子精黑风的时候他就有看到,并且直觉上就能感受到忘川修为在他之上,所以现在才好好跟着忘川说话,不然他早就直接动手将樱落劫走了。 “这位公子,我们此前素未谋面,应当井水不犯河水。你把樱落交给我,至于这凡人,随你处置,如何?”黑崽道。 “不如何。”忘川撇嘴,“她要走要留我也是听她的,但她如果执意要救人,我也得尊重她的决定。” 思清道人看了眼黑崽,哼声道:“原来是只赤眼金冠蛇,我道是哪里的皇族亲王来了,还带着个金冠!” “臭道士,管好你的嘴!” 黑崽抬手一道黑光射向思清道人,思清挥剑挡下,高扬着桃木剑就要斩向黑崽。 忘川将他拦住:“你在这不是为了添乱的吧?” 又冲黑崽道:“你应该能感觉到与我的差距,所以乖乖站着,别逼我揍你一顿将你踢飞出去。” 长出了一口气,忘川将目光收回,再看向樱落:“姑娘有决定了吗?” “公子请将我的内丹取出炼药。”樱落对他低头请求,“樱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待到治愈我相公后,请公子抹去他对我的记忆,放他回去重新生活。相公正值好年纪,仕途又刚有起色,在人间寻个好人家也是可以的……” “娘子!”韩子墨打断她,“娘子既然愿为我舍弃生死,我为娘子也愿意做到这番地步。化身为妖又如何,我情愿为妖,只要能与娘子相守!” 韩子墨太过用力,剧烈地咳嗽着,不多时几缕腥黑的血液从他口中咳出,显示着他身体已不堪负荷。 “公子别犹豫了,快取出我的内丹吧!内丹与我有着密切的联系,我若存活,它必定不会乖乖任人使用。为了保证其内精元纯净可用,活体解剖开效果最好,公子请先将我的魂魄散去,再将我的小腹剖开,内丹就在其中。” 樱落温柔地笑了笑,点头示意着忘川尽管动手去做。 忘川摇摇头叹息:“情之一字究竟有何魅力,竟然让你们心甘情愿为所爱之人付出到这种地步。”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遭遇过这样的场面,流着泪,求着别人成全彼此……为了对方的周全,只能割舍掉情爱,甚至放弃自身……粉身碎骨,全然不惧。 忘川的心头猛地抽痛,他闷哼了一声忍下痛苦,冷静了一瞬,拂袖就要按樱落所说破腹取丹。 “等一下!” 那赤眼金冠蛇黑崽突然将忘川拦住,忘川不耐烦地看着他,就听到他平静道:“我有别的办法。” 迎着忘川的凝视,黑崽急声道:“前些日子我在千樱谷深处遇到了一只万年参王,拼了全力从他身上抓下一块血肉。公子若以此为引炼药,完全可以代替樱落的内丹!” 樱落怔怔地看着他,道:“真的吗,黑崽?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黑崽话音刚落,看到忘川点头让他接着说下去,眸光隐约地明暗变化了下,“炼药时,我希望只有我与公子在场。” 众人被他这要求弄得摸不着头脑,思清道人道:“怎么了,我们还不能看他炼药吗?” “这就是我的要求,想救人就听我的。”黑崽坚持道。 思清道人还要说什么,忘川挡住他,淡然地注视着黑崽的一举一动,他道:“好,听你的。” “那请公子随我来吧!” 黑崽腾身向千樱谷内飞去,忘川随后跟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忘川才慢慢从谷中走了出来,只是黑崽未在身旁。 “黑崽呢?”樱落问道。 “炼药时动用了一些精元,他回去补充了。” 忘川没抬头看她,回答了她的问题就大步朝韩子墨走了过去。 樱落虽然心中隐隐有心不安,可她的心神都放在韩子墨的身上,这时看到忘川回来,立马问道:“公子,那丹药……” “嗯,炼好了。” 忘川平淡地回应,右手一张,一枚纹刻着金色光纹的黑色丹药出现在他掌心。 樱落扶着韩子墨,韩子墨微微张开嘴后,忘川指尖一弹将丹药喂给了他,而后运转了些灵力助他吸收。 浓郁的药气在韩子墨身上保持了一刻,一刻后药香散去,忘川才收回手,负手在身后,冲思清道人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回去吧。” 思清道人看到韩子墨身体已经复原,就点点头跟上忘川。 身后樱落和韩子墨齐声对他们道着谢,忘川摆摆手:“好生安养几日便可痊愈,以后亲热也不用防着了。有了这灵丹的药效,书生你的寿命将会远比普通道人长久,如此相守便也安稳许多。最后祝你们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樱落顿时羞红了脸,依靠在韩子墨怀里。 思清道人回头向他们笑了笑,窝着口型不知在说着什么,回过头后发觉忘川已走了挺远,立时呼喊道:“哎,你这妖孽,走这么快干嘛,不等等我?” 忘川不回头,只是鼻子忽然发酸:“快点走,我想我家那三小只了。” 第十八章 成全 “哎,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那赤眼金冠蛇吗?好可爱啊!” 果果捧着一个透明琉璃盏,盏内盘着一条通体深邃的黑,外纹着黄金花纹的赤眼小蛇。最为奇特的是,那小蛇头骨微微隆起,其上竟成了一个皇冠的形状。 听到果果称他可爱,贴在琉璃盏底伏着的小蛇陡然立起上身,冲果果嘶嘶一阵吐信子。 果果嘻嘻笑着伸出鼠爪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似乎恼怒异常,张开小嘴就在果果的爪子上咬了一口,旋即苦着小脸窝回盏底。 “我们金毛鼠的鼠发坚韧无比,你竟敢咬她,硌着牙了吧!”松松一脸惬意地翘着腿,从苏木捧着的水果盘里捏起一颗葡萄,潇洒地丢进自己嘴里。 忘川笑看着他俩戏弄这赤眼金冠蛇,好心提醒道:“他才复生过来,你俩就行行好,别折磨他了。” “没事的,先生在这里,就算他死了顷刻间也能救活。” 果果不以为然,扭头从松松爪中抢了一颗青枣咬了一口,牛乳般水润的果汁沾湿了她嘴角的鼠毛:“对了,先生,他这个状态要保持多久,不会真的要重新修炼回来吧?虽说千年百年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可他一个血脉还不错的小蛇,在重修的过程中很容易被别的妖怪吞了增长修为的。” 松松又含了一颗果子在嘴里,安然道:“先生自然是有办法帮他恢复的,我们就别操心了。是吧,先生?” “……” 忘川也不知道松松对他的这份崇拜来自何处,只能轻点头,道:“他本就有千年修为,如今内丹失了,可灵智还在。只要将他的内丹补上,再渡给他千年修为就可。” “你看,我说什么?先生什么做不到?”松松得意地看向果果。 果果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转脸又将苏木怀里的水果盘夺去,半颗也不想给向松松。 苏木轻笑,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算是明白了这松果兄妹俩相爱相杀的关系了。 大概就是我能欺负死你,但是别人敢碰你一下,我就要他的命……真是神奇的兄妹情。这两只松鼠又是单纯的可爱,虽有着几千年的丰富阅历,可在苏木看来,他们的心智估计跟他一般,十岁都说多了。 苏木看向忘川:“先生,那内丹我们从何处得到?难道要再杀一个妖怪夺内丹吗?” 这些日子他跟着忘川修行,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妖魔鬼怪的事情。 “自然不能,害一个救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不可取。”忘川温柔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纵使是害人的妖孽,也不能因这个原因去杀。况且这赤眼金冠蛇血脉独特,贸然用别的妖怪的内丹代替,恐怕还会引发排斥反应。” “啊?那怎么办啊?”果果问。 “是啊,先生,那怎么办?”松松也问。 忘川道:“没事的,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将我听心灵树树体上的果子取一颗下来炼化成内丹给他,我的草木属性对万物都不排斥,应该适合他的。至于修为,于我而言就更不是问题。” “什么,先生你说什么?”听他此言,松松从椅子上跳落下来,“先生的树上怎么还有果子?我跟随先生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啊对了,也是,先生从来不曾在人前显露过真身,我们就不能知晓了。” “松松,你真笨!脑袋白长了!”果果拍了拍松松脑袋,看向忘川时顶着圆圆的脸盘子,“你没听说过老树开花吗,先生自然是也能开花结果的!” “可是那需要雌雄结合才能孕育而生!先生……” 松松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巴,果果看到他的表情也紧接着明白了什么,满脸娇羞地扭过头去。 看着这兄妹俩斗嘴,忘川无奈地叹着气。眼前光影飞掠,似是回到了那日,赤眼金冠蛇黑崽将他带到远离樱落等人的地方,拜求他的时候…… …… 千樱谷深处。 落英纷然而下,山泉晕散开的水汽弥散在周遭,忘川轻拭净了一块圆石,忽略掉石头表面的水雾坐了上去。他淡淡地端视着黑崽,目光长久不变。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忘川忽然没来由地问道。 黑崽看向他,暗自一笑:“果然没能瞒过你。” 忘川道:“听心本来就是我的天赋,更何况你的想法都表现在脸上了,仔细去看很难看不出来。” “呵呵,公子果真直爽。”黑崽甩开额角散落的碎发,由心地赞叹一声,“那既然如此,就请公子成全。” 忘川摇摇头,颇为可惜地看着他,道:“你不愿樱落知道你的救人方法时,我就猜到了大半,只是没想到你竟真的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这没什么,她为那凡间男子都能做得,我为何做不得?”黑崽畅然大笑,“她与那病书生从相识到相知结合,其中经历的时间怕是连我与她相处的岁月千分之一都不足,就甘愿为那男子舍弃修为香消玉殒,我与她结伴修行千载,朝夕相处来的深厚情感,比这只多不少。” 忘川道:“可你若不让她知道,她怎么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黑崽微笑,而后持续摇头:“我做我的,她过她的。这份心意在我心中存了千百个年头,现在就会随着我的灭亡而逝去。” “樱落的内丹早在救治韩子墨的时候就耗损了许多,即使炼制成丹药,药效也没那么好,所以真的不如用我的。我修为比她高,若将我的内丹炼化后喂给那凡人,说不定还能帮他延益些寿命,让他陪伴樱落的时间可以再长一些……” 忘川低声揶揄:“牺牲自己,成全心爱之人……可真是伟大。” 黑崽翻白眼看他:“我可从没这样想过。修行千载,如此不易,如果有别的办法的话,我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只是既然面前只有这一条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樱落踏上去,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我替她承担下来。” “行吧,我就是个听话办事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喽!”忘川面色悄然变化,但是没让黑崽觉察到,“说说你们的故事吧——在你永远地闭上眼睛之前。” 黑崽笑道:“好,就当做你帮我做事的报酬吧!” 微微正色,再次抬头看向忘川时,黑崽面容上浮现一些浅淡的粉红,似乎回想起以前温暖的点滴,都令他格外舒心。 沉浸了许久,黑崽开口道:“我与樱落原本并不栖息在这千樱谷里,而是住在离这里挺远的一座大山里。那里有我们的族群,我们的家人,生我们养我们的一切。千年前,蝎族趁我蛇族内斗力量被削弱时偷袭,几乎将我一族屠杀殆尽,唯有少数族人侥幸逃脱,我与樱落便是在长辈的护送下好运逃出生天的血脉。后来逃至此地,看这里灵气充沛,就想着在这里修行,修为大成后再找回失落的族人,护他们周全。” “许是因为我俩都年少纯净,没像一般妖怪那样凶狠成性,这千樱谷并未排斥我们,反而成为了我和樱落最好的保护伞,庇护了我们成长起来。用了几百年,我从周边地域慢慢召唤了一些族人回归,将他们安顿在了千樱谷后的一片山林。休养生息多年后,本想着是时候和樱落袒露心意……就出现了这该死的书生!” 黑崽有些气急败坏,提到韩子墨的时候明显很不屑:“那臭书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樱落对那尘世充满了幻想,樱落从未出过千樱谷,对于外界的一切都颇为憧憬,经他几次诱惑,就有了和他出去游乐的打算。”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点?”忘川适时问道。 “呵呵,拦过,不过没用……”黑崽很是无奈,“我跟他说了人心是多么的险恶,世人对于妖怪的恐惧和忌惮,包括她与那人真心相爱后妖毒的可怕……可是樱落被那份爱冲昏了头脑,和我争吵过许多次,最后还是偷偷的跑去继续见那凡人。” “你也看到了,蝎族不知怎么知道了我族残部存活于此,竟然想着将我们尽数灭绝,出手偷袭伤了我的族人很多次,刚才樱落的内丹差点就被他们夺去。”黑崽咬牙愤恨,“那时就是因为他们来犯,我费力应对之余,再无心力去照看樱落,也让她在人间玩乐得忘乎所以,真的和那书生日久生情。” “再见到樱落时,她开口便向我说她要和那书生成亲。我当时气急了,就把她关押在了山谷里,不许她再出去。由此樱落对我就生了嫌隙,不再信我服我,只一心想着如何逃出千樱谷,去见那废物书生。再后来她以死相逼,我只能放她离去……”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成亲之日妖毒发作,樱落为救人献出内丹和修为的事了,对吗?”忘川道。 “嗯。”黑崽点头,“说来可笑,我现在脑海里留存的,始终都还是樱落每次唤我名字时的温柔笑靥,即使她现在已不再将我放在心头最重要的位置,我也要用我的所有守护她。” “公子,话已至此,咱们开始炼药吧!” 黑崽将忘川扶起,先是对他躬了身,尊敬地拜上一拜,才倏忽间化回了原形。头骨上高高耸立的皇冠骤然崩溃,是他自行断了生机。 忘川长叹息,而后拂袖卷过那蛇身,将金灿滚圆的内丹携出。眉心泯灭胭脂火涌现,将那内丹包裹起来,轰烈燃烧炼化…… 第十九章 黑袍男子 “哎,先生,我忽然有个问题,怎么都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苏木皱着眉,小嘴也撅着,装出一副成人的思索模样。 “怎么了?”忘川轻声问。 苏木纠结了会才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既然先生能用果实代替内丹,为何一开始不直接以果实炼药?取了黑崽的内丹,再炼化果实为他替换,还要补给他千年修为……不是舍近求远吗?” “……” 忘川闻言愣了下,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我连这都没想到吧,咳了几声掩饰掉自己的尴尬,侧过身去道:“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决心值不值得我帮他们嘛!你看这凤羽锦蛇与那书生情比金坚,小黑崽赤眼金冠蛇又对那凤羽锦蛇暗藏爱意,我要知道他们的情意确实真切,我才愿意帮他们呀。” “哦,原来如此。”苏木点头称赞,“先生真是有心了。”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忘川不着痕迹地甩了甩袖子,在房间轻走了几步后发现无事可引开话题,一时有些不自在。 松松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窘态,好心解围道:“先生快去寻个僻静的地方为这小黑蛇炼制内丹吧,既然他不想被那凤羽锦蛇知晓这事,那先生就几日内将他复原,省得凤羽锦蛇向先生问起,先生还要想理由搪塞。” 忘川说好,便又摇身去了千樱谷,回到他剥去赤眼金冠蛇黑崽内丹的那个地方。 山泉水润湿空气,樱花香弥漫身旁。再次来到这里,忘川不禁有些怅然。 身旁的樱花无穷无尽地飘飞着,像鹅毛飞雪一般舞动空中,缱绻交错,暗香浮动,将忘川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忘川哎了一声坐下身去,凝神静气半刻后徐徐低下头去,手掌放在小腹前催动灵力,额头冷汗泌出的同时,下丹田处碧绿色光芒涌动,不多时便催生出一枚枣核状的翡翠晶体。 忘川强忍着抽离的疼痛,手握那枚翡翠晶体挺起了身,轻咬了下唇再抬手抚去了额头的汗珠。 他叹息着笑了出来,这枣核状的翡翠就是他听心灵树上的果子化形而成,但将它从身体里取出,却并不像从树上摘掉果子那样轻易。忘川将它生生剥离时,浑身感受到的其实和剜心掏肺的疼痛感一般无二。 此时放松下来,忘川只觉得身上直冒冷汗,浑身说不上来的疲惫无力。 许是折腾了太久,有着吃不消了吧。 一路跋涉到丰城,还没能好好休息一番,又掺和到凤羽锦蛇和病书生的事情里,救蛇又救人,炼化内丹,又从体内硬取出孕育了无数个岁月的果实……他本来复生后就一直没恢复过来,这可好,灵力只出不进,刚重塑的身体自然负荷不过来了。 不过还好,将这些琐事都解决掉,他就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身后山泉氤氲的气息笼罩着忘川,他在一块巨石上躺了片刻,身体里的痛感消退了一些后,他喘息几声,然后缓缓解开衣袍,脚步轻移,就要将脚探进山泉水汇聚的清潭里。 忘川浑身都是汗水,只觉黏糊糊的,他想要清洗干净身体再回去客栈。 他原以为泉水是凉的,但探脚下去后却没想到水汽虽是冷的,那一潭山泉水却是温暖的,刚好适合他现在放松一下。 忘川感到很是舒适,抬腿进了泉水里。 泉水不深,忘川站直的时候,水面只到了他的腰间。 他掬起一捧泉水浇在身上,水流沿着他皮肤表面的肌理流淌而下,身体一接触到温暖,疲乏和焦虑顿时得到了一些缓解。 忘川惬意地嗯了一声,缓缓沉下身子在泉水里下蹲,不远处有一块圆石,他慢慢弯身走了过去靠着圆石坐下,双臂舒展开搭在脑后。 “什么时候,我才能重新找回自己……” 忘川忽的嘀咕一句。 眼前涌出一片朦胧,忘川不知不觉就将意识沉入了脑海,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一圈后,在脑海无尽黑暗里缓缓停了下来,再在原地散去,仿佛从不曾出现在这里。 忘川又重复了一次同样的操作,再次看着意识散在脑海里时,他忽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似的轻咦了一声,从眉心引出无数道意识出来,静默地呼吸着任凭意识鱼贯入脑海。 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分出意识去冲击脑海里的迷茫,渴望将屏障住脑海记忆的迷雾驱散。可不知为何,那束缚了他的记忆的牢笼分外坚固,他尝试了无数次只是在上面撕开了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缝。 不过忘川面容上马上浮出一抹喜色,那是一种他自出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由心而发的喜悦。这裂缝虽然十分细小,可有了这一道裂缝,他以后就可以再蓄力冲开更大的缝隙,借此从中得到更多以前的记忆。 微微凝神后闭上双眼,忘川将双手拢到胸前,凭着直觉掐出一道法决,将整个身体的能量聚集在一起。 稍微停了一瞬,忘川的意识轰然化作万千针雨,猛地对脑海里的那道裂缝发起攻击。但那禁锢住他记忆的屏障似有灵智一般,在他冲击到来的下一刻就全力抵抗着,无尽次攻击与防守的拉锯战中,忘川的冲击只能与那捆住记忆的枷锁达成平衡,根本不能再占到半点上风。 “蠢货。”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的同时,忘川正在进击着脑海屏障的意识力量忽然扭转了进攻方向,且变化形态,成了一只巨掌,在那屏障反应不及时,急速从裂缝内部抓住一小团白光,然后飞快退回忘川身体。 “成了!” 忘川满意地睁开双眼,眼睛睁开的那一瞬,仿佛有着星芒自他眸中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长线后才归于空中。 徐徐平静下来,双眸内视,忘川的脑海里终于不再是全然的黑暗,而是有了一小团白光的存在。那团白光虽然很是微弱,可在忘川看来,与无际的黑暗对立时,它却是意义重大。 这意味着,他以前的记忆,现在终于可以了解到一些了…… 忘川轻轻招手,引了那团弱小的白光进入眉心之上的竖瞳之中,意识尽数归于混沌,再清明时就来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是一方只有红与黑的天地,熔岩伴着烈火从天际焚烧至地面,浩瀚无垠的血海翻涌浮沉,整个空间都充斥着烧焦的难闻气味和一股寻不到源头的腥臭。 忘川怔怔地看着他的记忆片段,恍如隔世去看时,心中感触良多,却无法一一言明。 记忆中的景象瞬息变化,一幕接着一幕自忘川眼前飞掠时,忘川却从中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直到这犹如皮影戏般展示的记忆画面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忘川的心才突然揪紧,没来由地疼痛起来。 “这是谁……” 忘川压下难耐的头痛努力去看,可他的视线中,那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似乎那人在故意避开他似的远离着他的目光。忘川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在那人走了很长很长时间,忘川都看的眼睛干涩时,那人才悄然转过头来,只是他的面容依旧是十分模糊,隐隐约约在斑驳光线的织网里,忘川看不清楚。 忘川想着冲向前去或许能够看仔细,正要迈动步子时,这记忆光团却就此耗尽,化成空气无影无踪散去。 “……” “什么玩意儿!” 忘川心中暗骂,他拼死拼活地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给他还回来这么点记忆?而且这记忆模糊不清,他根本无法从中得到有用准确的信息。 忘川暗自思量,他少说也活了几万年,那该有多少这样的记忆片段?按照这种取回记忆的速度,他是不是需要也花上万年的时间才能全部恢复记忆……一点一点地将记忆片段串联在一起,万一时间跨度太长,说不定新的记忆还没看,之前看的都忘记了…… 怎么明明是在寻回自己本该有的记忆,却搞得像断断续续地看话本故事一样,一不小心还会忘记了? 一阵无语,忘川心烦地瘪紧嘴。 在这山泉里泡了会,忘川身体的疲惫感是差不多都消除了,可是他的心却堵住了。 “唉……” 忘川轻叹一声将脑袋沉入水面之下,借着泉水的温润,他绷紧的神经才稍稍得到安抚。 刚俏皮地吐出几个泡泡,忘川就惊觉有双手臂将他环在了怀里搂紧,讶异之下,他在水里就惊呼一声,顿时灌了一口水。 那突然搂住他的手臂霎时紧张地将他抱紧,稍一用力把他托出水面。 “咳咳,你干什么!” 忘川咳出口中吞咽下的泉水,回头便狠狠瞪向那人,然后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又羞又恼。 抬手就挥出一道匹练打向那人,那人躲都不躲任凭忘川的攻击落到胸口,但却用力将忘川抱紧,柔声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好的泡泉水呐,你干嘛抱我?” 忘川警惕地看着那人,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浑身修为却是他也看不透的。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对方胸口的温度,他不由得怒叫一声:“你就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哦,对!” 那人果真听话将忘川放下,不过并不是当时就放下,而是将忘川抱着走出泉水,才将忘川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 忘川脚一触底地就闪身进樱花林,捏指召过一树繁花化作衣袍,穿戴整齐后才走了出来,拳头紧握就砸向那人。 “登徒子!我要你好看!” 忘川怒喝着冲向面前的黑袍男子,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人的模样,就想着怎么制裁于他。 这人趁着他毫无防备,竟然敢对他这般……戏弄,早知道他就不全褪去衣物,这下可好,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忘川想到刚才这人把自己抱在怀里,不知动着什么心思,他赤裸着像放上案板的鲜鱼,只等着这人直勾勾的注视。 恼怒之余,他非要这人为此付出代价! “我又不是故意的。”黑袍男子淡淡道,轻抬手将忘川的攻击化解,收回手时,带着忘川的身子都向着他飞去,“我先前看你沉到泉水里,还以为你溺水了……所以才下去救你的。” 忘川手撑在胸前,将他飞向那黑袍男子的态势止住:“我不信,你当我是傻的!难道以我的修为,还能被水淹死不成?” “关心则切嘛!”黑袍男子笑道。 不知为何,这人一笑,忘川心中再多的怒火都像是甘霖洒过一样刹那间熄灭,他只能憋着气愤之情,握紧拳头砸在空中。 稍加冷静,忘川才正视那男子,仔细去看,撇开凝脂面庞,打眼就被那一对深红色晶莹的眸子深深吸引住,自天庭向下看时,对方挺拔的鼻梁,微翘起的双唇,姣好的下巴……再向下是一颗凸起的喉结,随着那人轻咽口水上下动着,忘川竟看的有些面红耳赤。 羞赧在心,忘川连哼几声收回了手,口中仍是不客气地道:“你这人,真是油嘴滑舌!这事我姑且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毁我名誉,我定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黑袍男子还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说的忘川心里一滞,微红了脸,他甩了甩袖子,飞身上了天空,转身离去时,话语朝那黑袍男子劈头盖脸砸过来:“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 “好,听你的!”黑袍男子爽朗地笑道。 仅仅停了一瞬,他迅速地反应过来,大声对忘川道:“不行,这个不能听你的!” 还在空中飞行着,忘川的身形随这句话不稳地晃动了下,旋即他不动声色地站稳,也不回头看那人,只是樱花粉色浮现面容,让他不知所措。 真是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用心去想那黑袍男子,忘川的脑袋沉重地转不动思维。 这人,他一定是见过的!只是在哪里见过,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二十章 再出发 摇身回了客栈,忘川没来得及喘息就将内丹送回了那赤眼金冠蛇黑崽的体内,瞧见那蛇妖的元气回复了些,就差遣松松果果将他送回千樱谷。 “先生,你自己去送呗,就你那移形换影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再说了,我俩都没去过那地方,说不定还会迷路,你就别使唤我俩了。” 果果躺在床上继续吃着水果,摇晃着的腿表示她一点儿也不想动。 忘川觉得这姑娘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他居然使唤不动了? 可他不想再回去,万一遇到那黑袍男子,不知道该有多么的尴尬,眼神一转,他向果果诱惑地道:“我记得那千樱谷里有好多奇珍异宝,山泉瀑布下果树林遍布,我还想让你们顺路去吃喝玩乐一番呐。哎,可惜了,你们不愿意去……” “啊!真的吗,先生,你说真的吗?我突然觉得老是躺着不太好,还是出去散散步吧!” 果果闻言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蹦到忘川身前,高高扬起鼠爪搂住忘川的胳膊,轻摇了几下。几抹喜色从她大开的嘴里传出,她拉过松松和苏木,道:“松松,苏木小子,那我们快去快回吧!” “好吧,不过我们带他干嘛?”松松望向苏木,“他连腾云驾雾都不会,还得我们牵引着。” “哎,你个蠢货。”果果拍了下松松的脑袋,然后指了指盛放着赤眼金冠蛇黑崽的透明琉璃盏,“不带他,你抱着这小黑蛇啊?” “哦。”松松点头。 以他和果果的体型,确实是没办法抱着这琉璃盏的,就需要一个肯听话肯做事的小帮手。 苏木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挺乐意出去见识见识的。 小心谨慎地将琉璃盏抱了起来,苏木看向松松果果,那兄妹俩嘴里还塞着果子,看样子是没办法和他说话的,他也就耸耸肩跟忘川说了声先生再见,就先一步出了门。 松松果果也立马挺着肚子跟了出去,留下忘川一个人呆站着,不知作何感想。 …… 夕阳西下,日头已经落入黑暗的怀抱里后,那三小只还是没有回来。 忘川心说这三孩子又玩疯了,就一个人出去溜达了一圈,在街边随便吃了些东西。凡人的饮食于他挺是契合,他不由得多吃了些。回去时还买了些小吃带着,三小只万一没吃饱,还能垫垫肚子。 回到了客栈,忘川又等了好一会,无聊的时候他甚至折了几个纸人陪自己聊天,直到午夜将至,伴着一阵欢声笑语,忘川这间房的房门才被推开,忘川转头就看到三小只手拉手蹦跳着进了屋子。 “你们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忘川看着苏木夹在松松果果中间,双手各牵着松松果果的一只手,笑着问道。 “没有,先生你看错了,我们是妖怪,才不会跟凡人做朋友。” 果果听到忘川的话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松松见状也将手收回,只是当下不知该放在何处。 忘川轻笑着看他们故意掩饰,也没做声拆穿,只是问道:“送回去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嗯,我们把小黑蛇放回了那个山泉里,然后在千樱谷里玩了会,所以才回来的晚了。”苏木答道。 苏木办事还是比较稳妥,忘川就放心了,闷声想了想,他才又问道:“那你们在千樱谷里可见到什么人?” “什么人?没见到呀。”果果看到桌子上摆着忘川带回来小吃,屁股朝着凳子上挪了挪就开吃了,“不过先生你怎么能骗我们呐,那千樱谷里光有樱花,哪里有吃的喝的?那樱花也是,只是看着好看,先生你说,这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偏偏不能吃呐?” “其实只要是想吃,樱花也是能吃的,只是口感不是很好,需要用盐巴陈醋或者酒腌制一下,那样的口感就会很不错了。”苏木从一旁小声说。 “哦,是吗,那你干嘛不早说,我们应该带一些樱花回来的。”果果噘嘴,“正好先生没事干,可以让他做些樱花给我们吃。” 所以这是不听他的话,还反过来吩咐上他了? 忘川暗骂没什么吃的你们还玩到这么晚,要是真的吃喝摆到面前,你们是不是就乐不思蜀了? 但是听到果果说没遇到那黑袍男子,心里却是说不上是释然还是忧虑,或者,隐隐还有一点……失落? 再想起他找回的那些记忆,忘川还是有些不安,当下便向松松问了他记忆里所出现的那些片段,可是松松对此一概不知,说那些事可能是发生在他跟随忘川之前。 忘川明白,松松果果也不过陪了他这几千年,对于最初之时他所经历的一起,自然也是不了解的。 抛开心头的种种莫名情绪,忘川平静下来,缓缓道:“现在就算是将这些事尽数解决掉了,接下来我们可以放肆玩了。这丰城之内还有许多美景我们没有去看,下面的时日就悉数游赏了吧。” “已至深夜,你们三个快去洗漱,回来睡觉。” 忘川说完,就先躺倒在床上,双手撑在脑袋下面当做枕头,眼睛闭了上,但双腿勾着轻摇,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小只没打扰他,乖巧地听他的话到楼下洗漱,轻手轻脚地出,又轻手轻脚地回,还细心为忘川抚平衣角,盖上了被子。小声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会后也躺到了忘川身边,没一会就全睡下了。 第二日太阳高升后,这一大三小才起床,先是去了那书生韩子墨的宅子看望了下,看到那书生已经差不多复元了,又跟凤羽锦蛇樱落交代了一些事情,他们才放心地离开。 丰城这九街十坊内的美食他们还没尝够,于是就又开启了一路玩一路吃的模式,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把丰城都逛了遍,就心满意足地收拾了行李,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不过令他们有些诧异的是,在他们要走的那一天,那思清道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要走的消息,竟然要同他们一起上路。忘川本来不愿的,但他几番纠缠不休,忘川只能让他跟着。 原来一路只有三小只吵闹的,现在还有个疯疯癫癫的道人插科打诨,忘川感觉白眼都要长到天灵盖了。 不过有着思清道人跟着,他们要去往的下个地方就有人指路,也省得忘川操心。 “道长,我们要去的下个地方是哪里?” 苏木可能是这一行人中唯一一个不嫌弃思清道人的了,这些日子也只有他愿意跟思清聊天,而且也只有他称呼思清为道长,而不是臭道士。 思清道人冲忘川的背影踢了下腿,然后挤开松松果果的堵塞来到苏木身边:“苏木小兄弟,还是你有脑子。说起这要去的地方,我不能跟你说哦,我得先卖个关子,嘿嘿!” “嗯,好的。”苏木点头道。 松松却一把拉过他,朝着思清道人翻白眼:“少跟他说话,不然你也会变成他这样疯言疯语的!” “对!你要是和他在一起玩,我们就不理你了!”果果也附和。 苏木只能苦着脸左右为难,最终还是跟着松果兄妹的屁股后走着。 原因很简单,松松和果果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了,但是思清道人没心没肺的,他想和思清说话的时候,思清总不会拒绝他。 虽说这样有些对不起思清道人,可他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隔了几日,许是因为思清道人引路,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很快就到了思清为他们推荐的那个地方。 这里不像丰城那样自建城池,且有山有水,有美食有玩乐,而是看起来颇为破败,抬眼只见“盛都”二字挂在光秃秃的城墙上面,四下里破败不堪,完全没有半点生气。 思清道人不说的话,忘川甚至会认为这里毫无人烟。 “臭道士,你到底带我们来了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想算计我们?”果果着急地嚷嚷,“你不是说这里比丰城的九街十坊还要繁盛吗?就这破地方,连小苏木住的村子都比不上,一眼看过去全是破砖烂瓦。还是说,你就喜欢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啃树皮吗?” “不可能啊,不应该的!” 看到眼前的地方如此残破,思清道人也是非常讶异,他的眉毛拧成一团,实在无奈:“真的不可能的,我上个月来的时候不是现在的样子的啊。” “道长,你是不是记错了路线,我们来错了地方?”苏木问道。 “不会的,我对我的记忆力有信心,我一定不会记错的。”思清道人看着忘川,极力解释,“我上次来时,这里人丁兴旺一派繁华,比起丰城绝对更胜一筹,只是才过了月余,这里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呵呵,你要是不解释,我还不想骂你,可你居然敢说你记忆力好,我就忍不了了!”松松撑着腰杆跳上忘川怀里,鼠爪指着思清道人的鼻子,“你个臭道士借了我几次银钱买酒,后来都说忘了非是不还,这就是记忆力好吗?” 第二十一章 自告奋勇 “我!那是……那是因为……”思清支吾着答不上来,他总不能告诉松松他是故意赖着不还的吧! 所以他停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反正我没带错路!” 忘川先是将松松放到地上,然后才抬手拦着思清道人,防止他一言不合又拔出桃木剑:“臭道士,别着急,不是你带错了路。” “啊?”思清听到忘川信他,一时间心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忘川看向他,道:“你仔细感受一下。” 听他这话,不仅思清道人凝神静气下来,松松果果也定下心神去探测,下一刻松松果果就大叫道:“是妖物!” 以他们的嗅觉,早该闻到这弥漫全城的妖气,可是只顾着跟思清吵闹,才忘了正事。 “先生,又是妖孽作祟吗?”苏木问道。 忘川看向他,轻声道:“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短时间内发生的如此巨大的变化……不是天灾就是妖祸了。 “那先生,咱们快离开吧,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待在这里可能都会饿死。”果果皱眉,拉着忘川就要走。 忘川却拉住她,劝说道:“不能见死不救哦。我知道你们对凡人的性命不关心,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妖孽肆意害人而无动于衷吧。大家准备进城吧,既然到了这个地方,总要帮着把这个地方的妖祸解决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都听先生的。”松松搂住果果,示意她别再多说。 果果只能闷着声愿意。 待到众人进入城中,迎面而来的萧条感更加浓重了,看那断壁残垣,一片惨淡阴霾之色笼盖着,忘川忽然发现了什么,转头向众人问道:“这里的房屋怎么都房门紧闭,难道还有人在这生活吗?” 生活条件如此艰苦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在此生存才对。 “先生别急,等我开门看看。”松松说道。 忘川刚想提醒他记得敲门,就看到松松一脚踹了过去,房门立刻被他大力踢开,半扇房门都翻飞出去。 “先生,里面没人。” 松松探头进屋看了一圈没人,又跑到其他房屋面前,有了忘川的教导,他这次只是稍用力去推:“先生,这间房里也没人……” “先生,似乎都没人在……” 松松看了好多房屋,都是没人在内,又看了一间房后话音未落,他忽然大叫一声:“先生,这里有活人!” 忘川立马飞身上前,顺着松松手指看去,一个衣衫残破的女子死死抱着个年龄比苏木还要稍小一些的孩子跪伏在地上,目光怨恨地看向松松,口中骂道:“妖怪,你这样伤天害理一定会遭天谴的!” 松松心想我干什么了就要遭天谴,正要反驳时忘川从他身后走出,向那女子轻声道:“姑娘你好,我们初来贵地,想问一下你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破坏得这么严重?” “公子当心,快点离那妖怪远一点!”女子飞快起身,将忘川拉到身前,仍是非常戒备地看着松松。 松松无奈道:“先生,这……什么情况啊?” 忘川轻笑,侧头看向那女子,安抚道:“姑娘别担心,他不是妖怪,是我养的宠物。” “怎么会,他刚刚明明在说话!”那女子听到忘川替松松袒护,下意识走得离忘川也远了一点。 这时思清道人,果果和苏木也进了屋,顿时将不大的房占满。 看到这么多人将他们团团为主,女子不禁失声哭了出来:“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你们掳走的人还不够吗!” 女子悲欲泣血,可见她承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在她的怀抱里,那孩子也怔怔地看着众人,只是他没有哭,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麻木了。 忘川沉思,看来此地的妖怪对这些人的伤害颇为严重,才让他们始终心怀戒备,不愿相信忘川这些人的话。 见状,忘川挥了挥手,几缕灵气从他指尖飞出,进入这二人体内,为他们去除心中的不良情绪。 待到他们精神状态平静了许多,忘川才轻声解释道:“姑娘不用担心,松松果果是修行得道的松鼠,虽也是妖怪,但却受我管制,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的。我们一行人来到这里,看城池破败,又观此地妖气甚为深重,才进了城里想来寻那妖物足迹,为一方百姓除去祸患。所以,才进屋想向大姐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方便我们除妖。” 听到这话,女子的戒备心放松了点,但还是没有放下,只是似乎明白这几人如果对她不利,她也是不可反抗的,所以干脆大胆一些,接过忘川的话尾,微颤抖着嗓音道:“公子你好,我叫木儿,这是我儿子小连。我们一家本世代在此生活,和盛都千百户人家共同将盛都建设得非常繁荣,比起周边城镇都要华美许多……” 似是回想到了以往盛都的繁华,木儿姑娘不禁有些伤感,停顿了片刻她才接着道:“直到半月之前的一个夜晚,城中突然闯进一个妖怪,疯魔了一般四处抓人,而且专抓我儿子这种半大的孩童,夜深时掳走,到第二日清晨再扔回城中大街上。孩子们都被剜去了双目,吸干了鲜血,肠子脏器脱离体内,死状非常痛苦恐怖……” “从那以后,那妖怪隔天就来城中肆虐一番,先是各家各户的壮男被她虐杀,女子被她划碎脸庞折磨至死,孩子又被她抓去……唯有年老体弱的老人才没受她凌辱,可她将这盛都的风土毁于一旦,灭了吃食,除去田地,生生地将我们这些苟活下来的人最后的活路也断绝了……” “抓人就抓人,怎么连吃食和住居都毁去了?这妖怪真没品。”果果啧啧出声。 木儿怀里的小连居然不怕果果,眼神直勾勾看向她,似乎很是好奇,声音软糯着低声道:“那妖怪疯疯癫癫的,把房屋毁了可能只是让我们更加害怕她,你们看那门上的抓痕,她晚上就会在每家每户的门窗和墙壁前用利爪使劲地抓出刺耳的声音,听着我们绝望的哭泣声才满意地带着掳掠的孩子回去。” 忘川瞧着小孩不怕生,就向他问道:“小连,那你们为什么不逃离这里,去附近的城镇生活?” “不能的。我们出不去的。”小连低着头,眼睛却朝上看着忘川,“那妖怪说如果我们敢逃走,就一路追杀。有人不信,趁着白天偷偷逃出了城,第二天就被抓了回来,掏空了肠子内脏后,被挂在城中的柱子上暴晒,现在尸体都风干了……” 忘川闻言深深地皱眉:“这妖怪有点意思……” 平淡的一句话,自忘川口中说出时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他不喜这种血腥的修炼方式,或者一味地以杀戮为乐的病态心理,所以尽管他现在不再是神,却始终恪守本心,指尖不染血祸。 原本松松果果很抗拒为凡人做事,但听了这城中人的遭遇,心中的同情心被勾了起来,看向木儿姑娘和小连的时候也不再是一开始的冷淡,而是多了些柔和。 思清道人目光闪烁,竟是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抬眼注视着忘川,然后向木儿问道:“木儿姑娘,你可知道那妖怪什么来历,以及她下次再来抓孩童的时间?” “那妖怪的来历没人知道,我们只知道她隔天来一次城中,前天时来过,所以今晚她就会再来。” 思清道人身上虽是邋遢残旧,但却货真价实的道服让木儿对他的信任多了一些,她在回答了思清的问题后,又想了想,补充道:“我上次趁着那个妖怪没注意到,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妖怪似乎是个女子模样,面容异常狰狞,看那一眼后我现在都还有阴影……对了,她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就像……” 她指了指松松:“就像这样的尾巴。” 松松不由得冷面道:“上次苏木被果果抓去,苏家大婶也是这样说的,真是什么带毛长尾巴的妖怪都能赖到我身上是吧?” 他这一声大呼,木儿吓得立即朝后退了两步,目光惊恐地看着他。 忘川赶紧将松松揽到身后,怕他再吓到人:“木儿姑娘,可否告知一下,这城内还有多少人家幸存,我们最好将他们聚集起来,免得今晚妖怪来了再伤害到他们。” “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估计应该只剩不足百户了……那妖怪虽然每次只抓去一个孩童,可有时疯狂发作起来,见人就杀,所以死去的人家数量太多了。”木儿摇头,心有不忍。 木儿怀里的小连静静地看着忘川,忽的出声道:“百姓们对生人都很害怕,更别说你们还带着两个……松鼠,所以一时想要说服他们听从指挥也是不容易的。不过先不用着急,那妖怪每次抓去孩童时会提前告诉我们下一次她要哪家的孩子,我们就来得及准备。这一次,巧的很,轮到我了……” 第二十二章 娘亲,来玩捉迷藏啊 几岁的孩子,说起这事时,面容上却有些波澜不惊的平静,这让忘川看的有了几分心疼。他将小连抱到怀里,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有忘川哥哥保护你们,哪个妖怪都不能伤害到你们。” 小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苏木走到忘川身边,轻拉了下他的衣角,低声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 “嗯?你说。”忘川道。 苏木看向他,道:“既然知道了那个妖怪今晚会来抓小连弟弟,我们完全可以设置一个圈套等着他。我觉得可以由我代替小连弟弟当诱饵,我俩身形差不太多,那妖怪一定发现不了的。等那妖怪来了,我会用言语稳住她,先生再寻找时机擒住她。” 忘川摇头道:“这不行,太危险了。” “那个妖怪有多狡猾我们都不知道,万一一次没有抓住她,她先逃离了怎么办?”苏木跟忘川商量,“我们又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等我们走了,那妖怪还有可能再来害人,甚至会把对我们的怨恨加诸在盛都百姓的身上重重报复,那时候可怎么办?” 苏木继续劝忘川道:“先生别犹豫了,除恶务尽,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先生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我就是当了个诱饵,先生还护不住我吗?再说了还有松松果果,思清道长,他们都在旁边守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不能让你担风险。你娘亲将你交给我看护,我可不能让你被妖怪掳走。那妖怪嗜血成性,万一对你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伤害,我怎么跟你娘亲交代?”忘川还是不答应。 “哎呀,先生,就一个妖怪而已,能有什么事?在你手里还能翻起波浪不成?你别这么担心嘛。”果果将鼠爪搭在苏木肩头,挠了挠苏木的小脸蛋,“我们都在这,什么妖怪能伤得了他?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在他身上设一些护身法术不就行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也就不这般谨小慎微了。” 忘川慢慢半蹲下,轻轻将苏木搂进怀里,先是为他施加了数道护身咒法,才摸着他的脑袋站起身来。 又向木儿和小连了解了一些有关那妖怪的信息,忘川细想了下后,与众人商量了一套具体执行的计划。 苏木将他们带着的干粮取出分给这饥饿的母子吃了,等到众人休整好,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黄昏一过,忘川就让木儿他们将房屋的门窗都给关上,房屋一紧闭,立刻装成了和以前一样的紧张和防备。 黑暗中,众人皆是凝神静气地等待着,四处静悄悄的,无端多了许多不安的氛围。 忘川,思清和松果兄妹寻了个房屋角落蹲守在暗处,藏匿着身形在一旁,待到那妖怪一来就会适时出手捉妖。小连被忘川护在身后,小家伙胆子挺大,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安心下来熟睡。 代替着小连和木儿待在一起的,自然就是苏木。此时苏木已经换上了小连的衣服,打扮的灰头土脸,虽然因为个子稍大一些,衣袖有些微短,但被木儿搂在怀里时,并没有很明显。 苏木的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他将脸掩在木儿的怀中,眼睛朝着四处看望,浑身都警惕着。 不知等了多久,整个城中都没有半盏灯火亮起,似乎城中百姓都商量好了不点灯火以避开妖怪,四下里一片漆黑。 焦虑且紧张的漫长的等待里,众人始终提着精神,就只等妖怪送上门来了。 夜至深处,苏木都有些眼睛干涩了。刚要打个哈欠,屋外忽然狂风大作,他顿时蜷缩进木儿的怀里,低声向众人提醒:“大家注意,妖怪来了。” 苏木话音未落,黑压压的乌云密布着笼罩向盛都,呼啸着的风声魔音灌脑一般响彻在整个城镇,大风咆哮而过,带起房屋的残砖烂瓦飞上半空,再散到无数个方向砸开,激荡起诡异且难听的碰撞声。 “孩子……我的孩子!” 异常嘶哑的声音突然四面八方袭来,每个人的心里都下意识地排斥着这刺耳至极的嗓音,鸡皮疙瘩从身上浮过,连同胸闷干呕的各种不良感受一同出现。 “凝神。”忘川提醒。 几缕微不可察的绿光从他身上飘出,为众人抚平心中的躁动。 仔细去听,那声音似是来源于一个女子,只是不知为何,这声音里夹带着无穷无尽的仇恨和怨怼,撕裂在空气中,生生地将她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影响到整个盛都的百姓。 “孩子,我的孩子……娘亲来了,你快出来呀!” 那刺耳声音的主人的神智果真有些问题,一直毫无来由地散布着内心的悲哀,古怪嘈杂的尖声不堪入耳,忘川立马听到不约而同的百姓们发出的痛苦的低吼声。 那妖怪在城中漫无方向地肆虐了一阵,狂风卷过空气,空气中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味。 “怎么血气这么浓?那妖怪又在害人了吗?”思清道人拔出桃木剑,疑惑着扭头问向忘川。 “不是人的鲜血的味道。”忘川轻嗅,然后压下他的动作,“要是她出手伤人了,我早就出去废了她。血腥味应该来自那妖孽,你仔细感知下,血腥气息里伴着妖气的。” “嗯。”思清道人迟疑地收回桃木剑,又站到忘川身侧。 过了会,充斥在城池内的鬼哭狼嚎声骤然停止,那妖怪似乎在辨认什么,等了片刻后,才突然失声怒嚎起来:“你这坏孩子,又在跟娘亲玩捉迷藏吗?娘亲找到你了哦!” “哈哈哈哈哈!孩儿,娘亲来了!” 凄厉无边的锐利声仿佛铺面而至一般朝着小连家的位置冲来,忘川担心地看向苏木,看到苏木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才稳下心中的担忧,指尖亮起一点碧芒为苏木提起精神劲。 倏忽间,那妖怪不知抓碎了多少屋顶,野兽似的四足飞速疾跑,轰然踩穿小连家的屋顶,携带着一股莫名的奇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孩儿,快到娘亲怀里来!” 那妖怪狰狞着面貌似是微笑地看向苏木,可她这笑看起来格外瘆人,木儿姑娘吓得立刻退了几步。 不过妖怪这一出现,她那百姓口中万分恐怖的模样才算是被众人真切地看到。 妖怪身形纤瘦,不过一个羸弱的女子形态,只是面容奇丑无比,上面划痕颇多,像是曾被人用千刀万刺毁去了容颜。她身后拖着的两条长尾累赘地耷拉在地上,像是盘踞的巨蟒将苏木团团围住。 此时凭着身后巨尾的支撑,她脚尖离地,身体前倾着将手探向苏木,口中同时喃喃叫着:“孩儿,孩儿,我的孩儿,娘亲终于找到你了,快让娘亲亲一亲!” 极端恐惧下,木儿不忘将苏木挡在身后,冲那妖怪大吼:“你这该死的妖怪,离我儿子远一点!” “你儿子?胡说!这明明是我的孩儿!” 忘川正担心那妖怪暴起伤人,却没想到那妖怪却像个普通街坊里吵架的女子一般跟木儿对吵,当下止住要出手的念头,继续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木儿颤栗着身体,道:“你这失心疯的妖怪,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 “不可能,你在骗我!孩子,你告诉她,我才是你娘亲,对不对?”妖怪看向苏木,脸上摆出一副可怖的笑。 木儿又闪身将苏木护住,将他的身形全部从那妖怪的注视中抹去。 那妖怪看着木儿挡着苏木,半尺长的锋利指甲就要抓向木儿,苏木见状立刻大步迈向前,从木儿身后走了出来,对那妖怪轻声道:“娘亲!” 妖怪抓向木儿的指甲立即停住,脑袋拧成一个畸形的角度看着苏木,又笑了起来,手掌还欢欣地鼓动着:“孩子,我的孩子!” 说着还向木儿得意地笑:“你看,我就说吧,这是我的孩子!” “孩子,快到娘亲这里来。”妖怪伸手去拉苏木。 苏木轻跳躲开,那妖怪一怔,正要再次疯魔时,却听到苏木道:“娘亲,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我先躲起来,你再来找我好不好?” “你这调皮孩子,好的,你去藏起来吧,娘亲来找你哦!”妖怪先是一愣,旋即笑吟吟地翘起手指掩嘴,看向苏木的目光,竟然是分外的温柔。 “好的,那娘亲先闭上眼睛。”苏木道。 那妖怪果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苏木朝着忘川隐匿的地方偷看了一眼,而后轻挪动着脚步,竟是一步一步地朝着忘川走近。 待他离忘川只有一尺距离,估摸着捉妖计划稳了的时候,他才又装出刚才那乖顺的模样,嗲声道:“娘亲,我藏好了,快来找我吧。” “好,乖孩子,娘亲来了哦。” 奇丑女妖放下尾巴,双脚落在地板上轻踩,她转了一圈轻嗅,低声笑道:“孩儿,娘亲找到你了哦!不许耍赖,不许躲开哦!” 第二十三章 青丘狐 说着,她扭着腰肢朝苏木那里迈进,嘴角咧出的残露的笑令人心生恐惧。 苏木看着她一点一点接近自己,居然没有害怕得惊呼出声,眼神故作出的柔光下,点点势在必得的期待缓缓汇聚着。 妖怪向苏木靠近着,森冷的面容强行挤出一抹亲切的笑。 快了……快了,再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苏木心中计算。 眼看着妖怪离他只有两个手臂的距离,忘川指尖的微光都已要编织成网,收服此妖计划板上钉钉时,谁知那思清道人突然现出身形,大喝道:“妖孽,休要再作怪伤人!” 他桃木剑挥出的同时,那妖怪的长尾就挡了上去,一根击退思清道人,一根引了她快速退得远一些。 “什么人?”妖怪眯眼看向思清道人,然后再看苏木时目光已然不再温柔,而是深深的恶毒,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苏木是在故意设套引她入内。 忘川见状也只能现了身形,松松果果随后也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 忘川冷声道:“狐妖,收手吧,你这般行事害人,背离正道,最终只会作茧自缚,魂归无间地狱。” “哈哈,害人?背离正道?我要的,只是我的孩子!”那妖怪的神智突然清醒了一瞬,眼神坚定地注视着苏木,“我害人?是因为他们害我!” 长尾闪射而出,直刺向忘川,忘川挥袖挡下,正要施咒去擒住那妖怪,一道赤光忽的从他身后飞出,将妖怪击退,那是思清道人的桃木剑。 “你干什么?”忘川怒喝。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啊!”思清道人道。 忘川不言,只是看向思清道人时眼神细微地明灭。 他掐指再要施术,妖怪已知自己不敌,顷刻化回原形朝屋外冲出去,几个闪掠就消失在众人眼前,连忘川也失去了寻她的踪迹。 “先生!” 松松果果追上忘川,着急道:“先生,我们要追吗?” “不必了。”忘川摇头,“那狐妖擅长藏匿之术,我们怕是不容易寻找到她。” 苏木问道:“那先生与那妖怪斗法后,可从那妖怪身上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他刚才就看到忘川神情有一些恍惚,应该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时有些不解。 沉思了片刻,忘川对苏木点头,但仍阴沉着面容,不发一语。 众人静静地看着他,忘川却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忽然席地而坐,头撑在膝盖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无人去打扰他,过了好一会,还是苏木轻声道:“想那妖怪不会再回来,这里在一段时间内都是安全的,大家趁着夜还有几个时辰,可以先休息下,明日精神恢复了再讨论一下怎么对付那妖怪。” “好。” 思清道人首先答应,松松果果也对苏木表示赞同,但他们不约而同都没闭目休息,而是时不时目光瞥向忘川,神色各异。 只有木儿姑娘搂过小连,在破烂的床榻躺下睡去,这一夜惊吓恐惧,他们也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 第二日一破晓,忘川就先掸掸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身来,回神看到苏木注视着自己,笑着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先生可算是说话了。”苏木晃了晃脑袋,“一夜过去了,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话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忘川抚平衣摆才缓缓说道:“没想什么,只是脑海里突然多了一小段记忆片段,我花了些时间梳理清楚。哦,那狐妖不是什么问题,我自会解决,只是——” 他忽然看向木儿,微微笑着道:“木儿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没说?” “……没有啊。”木儿愣了下才回答,仔细听她的语气,完全能感受到她下意识的迟疑。 忘川道:“真的没有吗?” “公子,我真的没有隐瞒什么。”木儿道。 “姑娘既然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了。” 木儿刚松一口气,忘川却又说:“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还要为人办事,所以那妖怪,还是交给别人去解决吧。” “我们走吧。”忘川向松果和苏木说道。 不知为何,他并未叫上思清道人。 看到忘川真的要走,木儿当即哭出声来,忘川一走,就没人再帮助盛都的百姓们除妖。而且那狐妖才被他们设计过,如果忘川他们走了,百姓们还不知道会承受到多么恐怖的打击报复。 “先生,我们不能走!”苏木站在原地,“我们要是走了,不就是放任狐妖害人吗?此地百姓根本毫无反手之力,我们不能送他们去死!” “很好,既然不愿意走,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忘川言语平淡,但显然有了些不悦。 “先生!”苏木急得叫出了声,他很是不明白,忘川一直乐于帮助世人,怎么现在忽然这么冷漠? 可是忘川不回应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走出屋子后也不辨方向,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松松果果。 苏木只能鼓足嘴巴跟上,他不可能赌气真的留在这里,但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出声安慰小连。 “公子,别走……”木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哭着望向忘川的背影,忍了许久后心理防线全面崩溃,“公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公子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这话一出,苏木才明白过来她竟然真的有事瞒着不说,这时忘川轻笑了声转回身来,下一刻就走回屋前,面色温和,哪里还有先前的冷漠。 苏木顿时反应过来,忘川刚才故作冷淡可能只是为了逼迫木儿姑娘对他们坦诚,心中应该不曾有怒气。不过想来也是,如果不明不白地为这盛都百姓除妖,不知前因后果地办糊涂事,先生有些生气也很正常。 “先生,你刚才是装的……”苏木走到忘川身后低声道。 忘川将食指竖在唇前,冲他悄悄地嘘了一声,然后才看着木儿,轻声道:“姑娘还请见谅,我并非有意为难于你,可你如果不把所有因果关系都告诉我们,我们很难全心全意帮助你们。总不能直接出手将那狐妖除了就算了,那样对起狐妖,怕是相当不公平吧?” “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松松不解,“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除妖的吗,将那狐妖除掉,我们就可以走了呀。” 忘川摸着松松的脑袋,神色微妙:“如果真是个孽妖,那必定除去就好,可如果那妖怪并不是本性如此,我们要做的……可能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哦。”松松似懂非懂地点头。 忘川道:“那木儿姑娘,开始给我们说说那狐妖的来历吧。” 木儿没想到忘川已经看清了她的隐瞒,用衣袖擦干泪水后,静默地盯着忘川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了公子,我先前还掩饰,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尴尬了。” “公子说的没错,我的确还知道一些事没有跟你们说明。可那不是我故意瞒着不说的,关于那妖怪的来历我也只是从别人口口相传中听到的,并不确定那是否真实。” 忘川问道:“那妖怪并不是突然来的吧?” “……” 木儿想了下,含泪轻声道:“是。以前也在盛都害人掳掠孩童,但大概最多一年一次,而且也不会毁坏我们的房屋天地,因此对此地的伤害没那么严重。因为一年只用交出一个孩童,城中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根本的影响。可是从前几年开始,妖怪来城中肆虐的越来越频繁,几月一次,到一月一次,直到一月之前开始,就是隔天进城抓去一个孩子,似乎那才足以平复她的欲念。不仅如此,好像在周边的城镇里也有她害人的消息传出。那妖怪极为嗜孩童之血,唯有孩童的新鲜血液能够让她暂时停止作孽。” “以前也有过很多除妖的道士来这里,可都败在那妖怪手下,成了她口中的美餐……我本来已经绝望了,想着大不了就死在这个地方,但小连,他才八岁,本应该有大好的年华岁月可以享受……我不想他被妖怪折磨,就算是我把他亲手杀了,也不能交给那妖怪祸害!幸好公子愿意帮助我们,而且昨晚看公子出手就击退那妖怪,我心中的期望就多了很多。” “但是关于那狐妖因何而来,我确实不知。这是盛都一直以来的一个秘闻,我只是听长辈聊天时说过。据他们所说,这狐妖在这里祸害百姓过百年了。百年前,这狐妖与一富家公子相恋,本来一直无事发生,都拜堂成亲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她隔半年又怀了孩子,一家人本来开开心心为她庆贺,却在一个道士的影响下,喜事变成悲事……那道士一进城就发现了她是妖怪,告诉了那一家人后,一家人都立刻变脸,对那妖怪的态度急剧恶化,也不管她怀着孩子身体很是不舒服,当下就将她赶出了家门。狐妖苦苦哀求,那一家人都十分排斥她,最后还请那道士施法除了她的胎儿,将她也挂在城门上焚烧致死……” 第二十四章 血枝圣树 说到这里,木儿叹了口气:“或许现在的狐妖就是当初那个被残害的妖怪,她现在……回来复仇了。” 忘川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听到木儿说起的时候面色一直不变,等到木儿说完,他才轻声说:“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们看到的狐妖,严格上来说并不是妖怪了,而是百年之前含恨死去的狐妖的怨念百年不散形成的魔障。那样的话,就不是除去她这么简单,还需要净化她的偏执,让她心甘情愿地散去……” “先生想怎么做?”苏木问道,“百年之前的事给狐妖造成的魔性,我们如何去解决?隔了百年,她的相公早该去世了,我们难道去找他的后代吗?” 忘川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他看向思清道人:“臭道士,你有什么解决方法吗?以光明之力净化魔障,这个你应该很拿手吧?” 思清道人也跟着摇头:“那狐妖妖魔化太重,修为高出我挺多,我对付不了她的。如果你先将她现在凝聚的身体打散,我或许能趁机净化她的心神。” 忘川正思索,果果问道:“先生,狐妖我们也遇到过的,为什么现在这只无论修为还是血脉都要远比之前那只被奇鸢杀了的狐妖强盛?” 妖怪的修为可以随着修行岁月的增加而精进,但血脉之力是源于本身传承的,即使修行年数再多,也很难变化,除非遇到大机缘得以进化……就像之前那想要吸入人类精气返祖的狐妖一样。 眼下的妖怪也身为狐狸,按理说不该在血脉上令松松和果果都重视的,他们金毛魔鬼鼠的血脉之强,只有同为洪荒之时传承的血脉最纯净的古老凶兽可以媲美。这狐妖,不应该让他们感受到血脉的刺激的。 忘川听懂了果果的意思,立刻解释道:“因为她可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一只青丘仙狐。” “青丘狐?”果果对这个名字就有印象了,“先生你是说那狐妖本是青丘之狐?” “对,所以她的血脉强盛远比先前我们遇到的小狐妖,虽然那狐妖也不过千年修为,化魔之后凭借着血脉的力量都能让你们感受到一些威胁了。而且她本就擅长逃避隐匿的本事,你们还真不一定能寻到她。” “像那木若山下的小狐妖,随着代代繁衍生息,血脉很容易就会越来越斑驳,力量也会随之减弱。但是青丘狐一族自远古传承至今,无数代更迭后血脉还保持着最初的精华,其中有什么秘辛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委身下嫁一个凡人……” “对啊,先生,青丘狐最为在乎血脉,为了做最高贵的物种,为了保持血脉纯净,他们断不可能和凡人结合自损血脉的。”松松也是不解,“而且以她的能力,怎么会被一个凡间的道士毁灭?千年修为,就算打不过道士,她很容易也能够逃脱的。” 忘川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没想明白的地方……”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思清道人:“或许那时有什么东西羁绊了她也不说不定……” 思清道人目光闪烁,扯开话题问忘川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既然说了很难追踪到那狐妖,她又受到了我们的攻击,想必短时间不会再进城伤人,我们都碰不到她,我们怎么捉她?” “这事容我想一想。” 忘川避而不答,似是思索了半刻,他轻声向木儿道:“木儿姑娘,麻烦你去将幸存的百姓集结过来吧,我在这里设个阵法,就不用防备着那狐妖了。” 忘川又向松松果果道:“我隐约想起一些事来,你们随我去一趟青丘吧。” 木儿不消一会儿就将百姓们都叫了过来,起初他们都是不信的,后来看到小连没被狐妖掳去,皆是将信将疑,后来几个胆子大一些的百姓先去了木儿的家里见到了忘川等人,见识了那几人的本领后,就欢愉地将所有人都叫了过去。忘川将一些事宜跟他们交代了下,又设了阵法交由思清道人掌控,才带着松松果果和要跟过去增加阅历的苏木一同出发,唤来祥云缩千里地成寸。 苏木原以为腾云驾雾去青丘会很快,可没成想云彩飞掠了小半个时辰,他还是没看到半点绝美胜地的轮廓。 “先生,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青丘?”他忍不住向忘川问道。 忘川刚回过头,果果先替他回答了:“青丘之国远在东方极地,路途之遥不是你们凡人能够想象的。先生这飞行的速度已经是极快的了,但越接近青丘,空间折叠太多,路程距离就会几何倍的增加。你肉眼是看不到的,其实先生已经带着我们飞过十万大山,无尽深渊了。等你看这地面上不再是山峦,而是遥无边际的青翠之色时,我们就算正式进入青丘之国了。” “哦,原来是这样。”苏木长见识了。 此前忘川给了他许多记载神魔万历的书,他还没来得及详细去看,故而有些东西他还是脑袋空白,不过现在松松果果从心底接纳了他,他不懂得就提出来,这兄妹俩自会为他解释清楚。 问答间,脚下景物飞逝而过,苏木眼前白光乍现后再睁开眼,眼前果真是一片茏郁,他顿时惊喜出声:“先生,我们终于到青丘了!哇,这就是青丘,真的好美啊!” 松松果果没再笑话他乡巴佬做派,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虽然以前经常在天界听别人谈起青丘的美,但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身临此地时,万千澎湃生机扑面而来时心中的那份感动无法言喻。 忘川也欣悦地扬起嘴角,他本身为树体,生机愈是浓郁富足的地方,越适合他长居修行。如果能在青丘安住下来,吸收这里的纯净生机修行,他或许不用多久就能将修为补回来…… 轻轻摇摇头,忘川清除去脑海里的杂念,他若想留在青丘修行,吸收这青丘之地孕育了无数个万年最为干净纯粹的生机之力来补回修为,这青丘九尾狐里的老妖怪定是不愿意的。 缘因天地之大,每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其内能量都是守恒的,忘川如果肆意吸收,可能会打破这现有的平衡,万一对青丘的水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肯定会被青丘列为排名第一最不受欢迎的人,青丘的那些老狐狸说不定要从他那听心灵树上截点树枝零件啥的做赔偿。 想到这里,忘川不禁有些失神,也不知道以前结识的那些老家伙,现在身子骨怎么样了。 又向前飞行了一小会,隐约能看到一棵枝干遒劲的参天巨树的时候,忘川将脚下的云朵散去,轻身落到地上——为了表示礼节,他们得走过去。 苏木望着远方那棵盘根错节直上云巅的接天大树,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在木若山时曾看到的忘川本体,心中一加对比,竟发现眼前这巨树比起忘川的听心灵树还要粗壮一半。 忘川看透了他的想法,轻笑道:“这是青丘之国的圣树,好像是叫什么‘血枝’,说有万丈高也不为过。虽然品阶比不得我,但他胜在岁数够长,你别看我几万年的寿命了,跟他比,百分之一都不一定能够。这血枝圣树也算得天地造化而生了,传言是说他本就只是一棵普通至极的绿藤,天地初开,上古诸神大战,神血洒满人间,这小绿藤因一次机缘灌溉了神血,开启了灵智。自那之后,这绿藤竟然摆脱了树木草本不能脱根离地的命运,四处游行人间,专寻神血洒落之地汲取神血……历时不知多少年,饮过无数神灵血液,他终于得以进化,成了现在的血枝。” “数万年前,青丘九尾狐的天狐族长不知用了什么代价换取了他安定于此地,后来才成就了青丘之国如今的繁荣。”忘川轻声道,“血枝圣树没啥天赋能力,可能就是容纳的本事强一些,整天吸吸吸的,积蓄了一肚子的灵力,你喝一口他的汁液都能立马得道,多千百年修为。当然你也喝不到,第一他不会给,第二也没几个人有本事抢到,毕竟他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惹怒了他,他折腾一下,整个青丘都得抖三抖……” 忘川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苏木虽然没太听懂,但知道这血枝圣树很厉害就行了,等到什么时候他能够有忘川这样地修为,说不定真能接触到这些天地间最为神秘的力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想要有忘川的修为,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还不一定能活到呐。 徒步走了好一会,他们才走到那血枝圣树下,说来也奇异,他们虽被笼罩在那庞大树冠之下,身上却没半点阴影存在,那明明是翠绿和血红之色交织的树枝叶片丝毫不阻拦阳光,竟像透明一般任凭光线穿过,所以走在树下时,丝毫感觉不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压迫。 第二十五章 狐九 离得近了,苏木的目光顿时被血枝圣树上雕刻的诸多铭文深深吸引,在那苍劲的韧皮之上,龙凤之形穿越飞舞,五光十色的灵力光芒万丈,更有无数明暗不一的洪荒古兽的图腾交相辉映,隐隐有着咆哮之声响唳云巅,成就这血枝圣树辉煌至极的威严感。 “这圣树究竟吞噬了多少神灵的血液,树体上竟然有这么多可以显化的图腾?”果果好奇地问道。 不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拉着松松跑到忘川身后,一脸慌张:“先生,他不会取我和松松的血液吧!” “不会。”忘川微笑,“虽说你们的血脉也极为强盛,但他应该也是瞧不上的。吸收了那么多应天地法则而生的神灵神兽的血液精华,他现在如果不能获取同样极致的血液,对他而言反而是增加了身体的杂质,于他无益的。” 像是回应果果的稚嫩言语,空中蓦地响起一声轻哼,应是那血枝圣树在傲娇。 “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呐!”果果噘嘴,“你这样盘踞此处,哪有我逍遥世间来的快活自在!” “果果,别惹他。”忘川忙叮嘱。 可他刚出声,自那血枝圣树上猛然亮起一柱强光逼迫向果果,显然是有些不满果果的挑衅。 忘川无奈地向前迈动一步,与此同时碧绿色的光芒从他背后焕然成了一圈光环,和那从血枝圣树上传来的赤绿相间的光柱遥相对应。 一脸冷淡,忘川开口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至于跟她一般见识吧!” 血枝圣树上的光芒与忘川的碧芒僵持着,然后停了一瞬,应该是给了忘川面子,就没和果果计较,轰隆轰隆嗡动着收回了光芒。 不过血枝圣树这一番动静将青丘之国的原住民可都吸引了过来,忘川刚收回法力,就看到几队身披盔甲的将士快步跑向他们这边,然后成个方形将他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这般胆大,竟敢惊扰圣树!”为首的一名将领冲忘川高呼道。 忘川微微躬身,算是将礼仪尽了。其实以他的资历,万万没有和这些小辈客气的道理,但这些千年修为的小狐狸,怕是连他都没见过,他就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于是他只好尽量礼貌道:“烦请通报一下,听白来访,请九尾狐族长老狐九出来相见。” “大胆,竟敢直呼老祖名讳!”数支长矛立即指向忘川,“老祖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 忘川愣住,万万没想到他都说了两个请字,这人还不卖他面子。 忘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竟不知作何反应。 松松可没他的好脾气,立刻闪身上前,冲那为首的将领怒声道:“你又是哪位,敢这么跟我家先生说话?” “狂妄至极,区区一个鼠妖也敢在青丘放肆!”将领模样的人道。 松松道:“放屁!本大爷是松鼠!” “狂妄至极,区区一个松鼠精也敢在青丘放肆!” “你……”松松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反正你们就要听我家先生的话,先生让你去传话,你就去啊!” 那将领冷哼道:“诸天有名的神灵我也算是听说过,但从未听过长这个模样的,且他一身毫无神力,你何故唬我?” “哎,我怎么就和你说不通呢?真是气死鼠了!”松松气的大叫。 “哼!休得多言,等我把你们都抓起来,再去请老祖出面惩处。” 一圈将士立刻围了上来,忘川只能先挥袖将他们推开,翻着白眼大喝出声:“狐九,滚出来见我!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 “大胆!”那将士们听到忘川让他们家尊敬非常的老祖滚出来,心里的恼怒顿时熊熊燃起,数十道灵力冲击就向着忘川袭来。 忘川对比只是一笑,全然不当回事。那些轰击向他的灵力还没近他身,便有清风从他面前划过,将那些灵力攻击尽数抹去。 平静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忘川嘴角勾着由衷开怀的笑,看着身前空中泛起的阵阵涟漪,他揶揄道:“一把年纪了还装神弄鬼。” 众人注视中,那层叠涌起的波澜里轻步走出一白发男子,虽是白发,面容却是少年时的俊朗,此时身着碧蓝水洗的长长袍子,衬得他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年华独有的活力。 抬眼看到忘川,白发男子立时飞身向前,大笑着将忘川紧紧抱住:“哈哈哈哈,听白,真的是你啊!我等了千年,你终于出现了!” 忘川将手撑在他的胸前,轻轻将他推离自己:“轻着点,我这一身老骨头都快被你抱散了!” “哈哈,胡说八道,你个老妖怪,再活个千百万年都不会死!” “呵呵,还能有你寿命长,天地齐寿?老不死的,还披着这一身少年皮,装什么嫩呐你?” 忘川与这名为狐九的白发男子有说有笑的,旁边看着的青丘子民却嚷嚷开了。 “你说,那帅公子哥是何人物,老祖这么欢喜见他?”一个青衣女子道。 “谁知道呐!老祖都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我有三百年没见过他了,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见这男子,肯定关系非同一般!”青衣女子身旁的女子道。 “对对对!”一旁看着的小个子男子混入她们中间,“你们不知道吗,老祖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娶亲,就是因为曾经在凡间和一男子动了情,情伤之后才再不碰情爱。这男子,说不定就是老祖的新欢……” 他言之凿凿,一副可信的样子,那两个女子登时和他聊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狐九老祖常日里郁郁寡欢,一见这男子就欢欣雀跃起来。不过你们看,他们真的好般配哦!” “是啊是啊!”附和声此起彼伏。 这些声音自然被忘川听在耳中,他无奈地看向狐九,道:“管管你们青丘的小辈吧,这般没大没小,连你的俗世轶事都敢瞎侃了!” 狐九嘻嘻笑着转过身去,四起的碎言碎语顿时烟消云散,他又回头向忘川问道:“来了怎么不直接去我的住所,在圣树下傻站着干嘛?” 这话一问出,四周笔直立着的盔甲将士心头立马涌上一阵不安,皆是心虚地看向忘川,意思不知是求助还是后怕。 还好忘川没打算记仇,只淡淡道:“没什么,太久没来了,想在这边先看看风景。” “哦,是吗?”狐九不以为意。 “走吧,有话去我的树屋里再说。”狐九一只手牵着松松,一只手牵着果果,这俩松鼠可是他心头小可爱,很喜欢和他玩耍,至于苏木——他压根没注意到。 看到忘川跟上他的步伐,狐九声音散开:“都散了吧,一副花痴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我们青丘?” 抬腿经过那群战战兢兢的将士,霎时的威严从他口中传出:“别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刚才干了什么,他大度不与你们计较,我可小气得很,他受了你们顶撞,我就得让你们也吃点苦头,懂吗?” “刑堂自行领罚,每人十戒鞭。” 狐九说完,就朝着血枝圣树后走去,忘川伸手拉住他,劝说道:“十戒鞭?会不会太多了,他们也是恪尽职守,不应受罚的。” “哎呀,先生,不就十鞭子吗,他们都有千百年修为,鞭子抽在身上皮都不会破的。”果果嘟囔道,又是在嫌弃忘川啰嗦。 忘川耐心解释道:“若是普通的鞭子,我肯定不会多说。但这狐族戒鞭可是那血枝的藤条编制而成,打在身上会忽略一切防御能力。想象一下你们的金毛鼠毛不再能当铠甲用,你还敢生扛天雷吗?” “还有一点,戒鞭还会鞭笞神魂,十戒鞭抽下来,就够他们头疼脑胀半月了。”狐九把果果抱在怀里,俩人的体型一对比,顿时显得有些奇怪,“皮丫头,别幸灾乐祸了,打伤了他们我可会心疼的。” “哦。”果果噘嘴,忽的脑筋一转,笑吟吟看向狐九,“九哥哥,千年不见,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与我分享?” 狐九看着果果一脸奸笑,叹息之余也多了几分开心:“有的有的,都给你俩准备着呐!” 千年虽对于他这种寿命与天齐的生灵来说只是沧海一粟,或许眼睛一闭一睁睡个觉就过去了,但空空虚度哪有陪着这一群可爱的人儿玩耍有趣?没有松松果果和忘川一同嬉闹的日常,他便只能在这青丘之国待着,做他的老祖宗。 奇怪是无趣。 不觉回了树屋,忘川刚一坐下,狐九就觉察到了他现在状态有些不对,忘川只好将他如今的处境粗略说了一遍。 狐九唉声叹气好半天才坐回椅子上,没坐一会又腾地站起来,指着忘川鼻子叫嚷道:“天帝修和怎么敢这么过分,你等着,我这就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停了半天不见忘川出声,他立即委屈道:“你怎么不劝我别去?” “你帮我出气,我劝你干嘛?”忘川轻笑着看他,“去啊,我在这等你回来。” 第二十六章 谈情 “哼,臭听白,你都不爱人家了,我这点修为哪能打得过修和嘛!”狐九埋怨道,“以前你可宠我了,现在复生过来记忆没了,对我的爱也没了!” “爱你爱你爱你,我最爱你行了吧!真的是,几万岁的老狐狸了不知羞,还偏要人爱。我当然知道你不敢去找修和,你有几分本事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忘川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若你有办法制衡修和,我那时说不定也不用自毁精魄了……” 狐九湖蓝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丝嫣红,他打不过天帝是真的,可让他不怨恨天帝也是不可能的。 堂堂天帝,若是为了天地道义惩治于人,他自然不会愤懑,但现在显然只是为了一己私欲逼迫忘川,那他可就不能将气咽下了…… 怔怔地看着忘川出神,狐九问道:“复生之后,旭尧你见了吗?” “旭尧?” 这名字从忘川口中说出的时候,忘川脑海里砰然一声脆响,然后就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眼前,浑身散发的炙热的光似要灼伤他的眸子,刺激之下,几行清泪自他眼眶流出,将眼中的滚烫熄灭的同时也将那黑色身影抹除。 “旭尧……” 忘川喃喃着又再重复了下那人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定是他生命中颇为重要的人,提起他的名字时,他才会这般悸动。 他扭头看向松松果果,那两只都深低着头,不敢看向他,看来此前是故意将这人的消息瞒着没告诉他。 忘川轻叹息,其实说于他听了也毫无意义,他没了记忆,就算那人站在面前,他也认不得的。 一袭黑袍突然闯进忘川的视野,他竟然想起那日千樱谷山泉里将他抱出泉水的轻佻男子。 不会是他吧?忘川一时有些难堪。 “你来青丘究竟为何事?总不会是为了找我叙旧吧?”狐九一声问打断忘川的思绪。 忘川回过神,才想起他来青丘的目的,理清了思绪后缓缓将盛都狐妖化魔作乱的事说了下。 狐九听后眉头紧皱,弹指飞出一只光蝶,待到那光蝶半刻后飞回,他才低声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调查清楚了?”忘川问道。 “嗯。”狐九点头,“符合你说的情况的小狐狸只有那一个,我向族人一问就知道。” “百年前有只名叫芊儿的小狐狸私入凡尘,动了凡心妄图与凡人厮守,被抓回后居然又随那凡人偷逃出了青丘……你也知道的,我族对血脉传承看的极为重要,依我族律法,青丘仙狐不可自毁血脉与其他低等族类结合,便立刻派出法卫追杀。但那小狐狸被我族法卫追回时已怀有了身孕,当下便有族中长老提出要她毁去胎儿,再囚禁于青丘之内,再不得自由。” “这么做难道不觉得残忍吗?毁去胎儿,还要夺去她的自由……她凭什么就不能和人相恋?”苏木忍不住怒声道。 凤羽锦蛇樱落与凡人韩子墨相恋,代价是韩子墨身缠妖毒无力回天,这青丘狐与人相恋不用防备妖毒,却因为血脉上的族规也是不得善终。 为何他们的爱并没有影响到别人,没伤害到别人,却要屈服于这些多余的条条框框? 狐九疑惑地转身看着苏木:“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进青丘的?” 苏木心说你可算是注意到我了,有着忘川在身旁,他也不怕狐九对他怎么样,于是有理有据道:“先生带我来的。” “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狐九问忘川道。 忘川轻笑不语,狐九也不管,继续找回刚才未说完的话音,接着道:“反正结果就是那狐妖芊儿执意与凡人结合,不惜以退出九尾狐一族为代价,最终长老团决议,以割去了她身上七尾抵去刑罚,将她驱逐出了青丘。” “怪不得那狐妖只剩下两条极其丑陋的尾巴……”忘川沉思,“那老家伙,有没有什么方法去除她身上的魔性,净化她的神智?她虽已经不是你族子民,但如今处境也着实可怜,能帮则帮吧。” 狐九摊手道:“除妖驱魔的事你找凡间道士呗,我又不会。”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向忘川一笑,道:“那你带我出青丘,我陪你去解决那小狐狸,如何?” 忘川知道他这是想以此事为借口出青丘,也不揭穿他,只是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你族里的老家伙能愿意吗?” “谁知道呐,那些个老家伙迂腐古板惯了,估计听闻此事也会拦着我。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个老祖了,在族里话语权还是有的,岂会他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就算他们不愿意,咱俩就跟他们一起打一架,打赢了光明正大出去溜达!” “哎,你呀,就知道你坏心思多!”忘川笑骂,“行吧,求人办事,我就都听你的。嘿嘿,就是不知道那些老家伙听到你要跟我出去时,脸上是怎么样的精彩!” 狐九让忘川等人在树屋等着,高调嬉笑着就出去找族里的长老们去商量了,但是说是商量,其实跟通知一声差不多,以往他出青丘去人间玩乐,又有几次不是偷逃出去的? 当一个人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可能无法改变基于天地法则传承千古的羁困,但他起码可以让自己不被这羁困束缚,不逾矩,随心所欲。 狐九现在就是这样。 狐九前脚出门,几个狐族的小姐姐就端着各种美食果盘进了树屋,偷偷打量了忘川好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想来应是狐九担心忘川等得着急,才吩咐她们来送些吃食打发时间。 狐族的食物皆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自然不是凡间之物可比,食用下去对他们来说可以涤清体内杂质,对养护身心具有很大的好处。忘川叮嘱着让苏木多吃一些,算是培元固本,日后若是真的要收他做徒弟,也不会收一个修行灵根太差的。 苏木嘴里塞着一个状似莓果的果子大口咀嚼着,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挂奶提,跟松果兄妹一起吃东西,若不吃一点护一点,他可真的吃不到什么。 嘴里果汁都要溢出嘴角,苏木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忘川爽朗笑了声,拍了下他的脑袋,爽朗道:“狐九岁数少说也有好几万岁了,现在你看到的这少年模样不过是他的幻化。那是因为以前在人间时,他迷恋上一少年男子,为了接近那少年,他也就变化了一个少年样子好与那少年接触。不过很不幸,那个少年先天精气不足,狐九用了诸多秘法为他续命,也只让他堪堪活够了一般凡人的岁月。在那人逝去后,狐九就将面容定格在了初见那人的样子,此后轮回了不知多少次,他也是以这个模样出现在人间,再去寻那投胎转世后的少年。”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先生,这么说来的话,狐九老祖也是个极为重情重义的人,我不该顶撞他的。”苏木有些歉意。 “没关系,狐九性子极好,不会跟你计较的。”忘川微笑,“但是我有些担心,他这次跟我们一起去凡间,万一勾起了他伤心的魂怎么办?那凡人的这一世还不知过的怎样,千万不要让狐九再伤神才好。” “先生你不是说那凡人男子一直在轮回吗,若狐九老祖每世都要去寻他,岂不是十分劳心劳力,陪他一世再亲眼看他死去,百年就要经历一番生离死别的痛苦剥夺……那得需要多大的精神毅力才能坚持下去?”苏木很难理解。 他没在意狐九爱上的是男子还是女子,也没在意那人是凡人还是妖怪或神灵。因为这些实在不重要,若他连这些都不能坦然接受,他凭什么要做忘川的徒弟。再说了,先生出世时遇到的那天帝,似乎对先生就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天地之间的第一人都是如此,芸芸凡生凭何心存芥蒂? 沉默了一会,苏木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果,一旁虎视眈眈已久的果果立马接过塞进嘴里。 苏木纠结着表情,轻声问忘川道:“先生,如果爱一个人要忍受轮回百世的辛苦,为什么不……放下过去,重新寻一个人来爱……” 忘川想说你这孩子才十岁,哪里能这么早熟,谈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跟个情场高手似的。他正欲开口,一个不悦的声音步步紧逼着从屋外传来:“你不过一半大的孩子,你懂什么?” “我对乾元的感情哪里是你能懂的,你既然不懂,又凭什么说三道四!” 狐九气冲冲进了树屋,看到躲在忘川的苏木,当即怒声道:“爱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那一生一世,不仅仅是他的一生一世,也是我的一生一世,我还没死,这一生一世就不会结束,我也就不会忘了他!” 苏木被吓了一跳,还是忘川抚了下他的后背,将他推到狐九面前,没好气地道:“多大岁数了,发什么火,都吓到孩子了!” 第二十七章 危机 “不是,你听他说的什么话,他居然让我忘了乾元再找一个!” 狐九气鼓鼓地低吼,苏木这句话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刚才跟族里那几个老东西争吵都没这么生气。 “他也就是一说,听不听不还是看你的选择吗?”忘川轻声笑着劝狐九,“话说回来,乾元这一世投胎到哪里了?你又去寻他了没?” 说完这话,忘川才想起先前那些狐族后辈说狐九几百年没出青丘了,又看到狐九面色忽然阴沉下来,顿时不安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状况了吗?” 狐九呆呆地看着他,忽的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怎么会?你不是在他魂魄里留了你专有的印记,每一世循着印记所在不就能找到他了吗?”忘川问道。 狐九眸子里的蓝色暗淡下来:“没了,印记没了……千年前,你无故消失,我联系不到你,只能游历四海八荒去寻你。族里的那些老家伙就趁我不在乾元身边守护,竟然费尽心机找到了乾元。等我回到乾元身边时,我精心设在他身上的印记已经被毁去了。而我还没来得及再加一次印记,就被他们设计困住了我,将我软禁在了青丘……直到乾元逝去前一刻。” “我立即飞身前去寻找乾元,却只能在他生命的弥留之际眼睁睁地看着乾元在我面前闭上双眼。听白,你能明白我看到乾元死去后,我再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时的那种恐慌吗?”狐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在那之下,还有着一些怨恨,“我将乾元的身体带回了青丘,不顾族里所有人反对,要将乾元葬在青丘。为此,我还出手和他们打了一天一夜,虽然最后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但也终于让他们答应将乾元葬在青丘——就在我这树屋下。所以我再也不出青丘,为的就是能和他永远相伴。” “……” 忘川长叹息一声,将狐九抱入怀中,不过没说半句话,怀抱中的温暖能够代替所有安慰的言语。 忘川轻声道:“帮我们解决了狐妖芊儿后,随你去人间寻他。即使印记没了,你也要相信,只要你穷尽心力去找,总能找到的。” “或许吧。”狐九道。 “对了,九哥哥,你族里的老家伙们同意了吗?”果果挤向前来,将话题引开。 “能不同意吗?听白都来了,惹怒了我俩,我俩联手非得把青丘翻个底朝天。”狐九笑道。 “那就走吧,太久不回去,也不知道盛都的百姓会不会已经乱了套了。” 忘川走出树屋向远方眺望了会,血枝圣树上飞舞的小精灵们看向他这边,冲他露出调皮的笑。忘川挥手散了些灵力飞向血枝,小精灵们顿时一窝蜂上前轰抢。 “得了,听白,别逗他们了,要走就快点!”狐九走到忘川身前。 “嗯,不过以后记得叫我忘川。”忘川叮嘱道,“我何时恢复了记忆,再恢复以前的名字。” “真矫情!” 狐九摆摆手,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返程有了狐九施法,时间就缩短了许多。他可不是忘川现在使不上力的状态,因此法术施展出来,空间穿越的能力可比忘川还强上一些。 回到盛都时,天色刚到傍晚。 忘川这一去一回用了大半日,盛都的一切却像是毫无改变一般。 忘川腾身落地,借着残阳虚弱的余晖,他刚一接触地面就感知到小连家的房屋内一片寂静,顿觉有些不妙,大步向前。 果然一进屋就看到他走之前布置的灵力防护屏障破碎了去,屋里哪还有半个人影。 “怎么了,先生?”松松跟上前低声问道。 而后进屋看到屋内情景,他不禁疑惑失声道:“先生,这不可能啊,那狐妖才多少修为,不可能打破先生设置的结界的。” “看来是有人帮他。”狐九耸动鼻子,轻嗅了下,“有魔物的气味,凭这气味来看,还是个蛮强的货色。” “你能寻到她吗?这一屋子人应该都是被她掳去了……”忘川看向狐九。 他走时让木儿将全城的百姓都集结到了这个地方,本是为了保护,没想到反而方便了那狐妖一锅端。如果这百姓们中有人出了事,罪过可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了啊…… 狐九看着忘川一脸严肃,安慰道:“寻到她不是什么难事,对我狐族之人的踪迹寻踪,还是我们狐族人最为擅长的。” “那就快点。”忘川催促,“待会儿找到她……她归你处置,那个助她的魔物,就交由我来收拾。” 忘川面色微有怒气,比起那嗜血杀人的狐妖芊儿,此时他更想收拾的,就是这助她打破结界的大魔。 仔细想想,狐妖芊儿的魔化,对百姓们的涂害,说不定也少不了这魔物在背后的挑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可不能心软了啊。 忘川怒火微酝,狐九这边却已经探到了狐妖藏匿的地方,伸指在面前虚空画了个碧蓝色光圈,向众人道:“走吧。” 这种传送类的法术苏木曾见过,忘川当时就是这样带他去净池的。只是这种法术需要事先知道传送节点,使用起来又耗费大量灵力,所以不是十分着急的时候,忘川都还是习惯乘云飞行。 不过此时自然是非常时刻,毕竟晚一分前去都可能多一个无辜的百姓丧生啊! 忘川率先跟着狐九走进混沌光圈,在他身后松松果果和苏木依次跟上。 在光圈缓缓缩小,光圈之色由蓝逐渐变浅白,最后凝成一个光点,再消失在虚空中后,一个笼盖在黑色长袍下的身影踩着鱼鳞波光蓦地出现在房屋屋顶,久久凝视着忘川离去的背影,才如泡沫一般散去形影,随最后一抹余晖落入黑暗。 …… 一片密闭幽暗的森林中央,突如其来现出一大块空地,像是有人在此施了能力,毫不留情地将满地生机尽数毁去。 此时一地百姓占据了空地的一角,全都颤抖着簇在一起,虽无人看押无绳索束缚,他们不约而同地跪伏在原地,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与虚无,却无一人敢偷偷逃跑。 “娘亲,别担心,忘川先生会来救我们的。” 小连从木儿姑娘的怀里探出头来,明亮的眼眸将恐惧很好地掩饰住,竟还出声安抚别人。 “嗯,娘亲不担心,我们耐心等忘川公子来。”木儿轻声回答,眼神里却有着藏不住的不安。 忘川刚离开没多久,那狐妖就紧接着出现在了盛都,像是早就谋划好了什么似的,就等着他们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后好全部抓走。 木儿刚一开始还在竭力劝说众人保持冷静,但这实施起来时根本没人听她说话,四下闹哄哄的混着哭喊声和怒骂声,她只能不再白费力气,先顾好小连和她的安危。 按照那狐妖制定的规则,小连本就是她下一餐所要享用的孩子。所以当狐妖打破忘川设下的结界,将盛都全城的百姓都掳去时,木儿首先担心的就是那狐妖霎时想起这事,先是取了小连打牙祭。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狐妖一卷黑雾将他们抓出盛都后,却没有伤害一个百姓,只是把他们扔在了这开阔的空地上,独独带了思清道人离去。 瞧见没人看守,百姓们第一反应就是逃离,可当他们亲眼看到率先冲出去的大汉刚向前跑出几步就猝然血肉炸开,迸溅出一大团血舞,就再没人敢迈动步子。似乎脑子里的弦一直绷着,刺激太多遍后已然崩溃了。 在这空旷之地囚禁了半天,天色一晚,太阳下山之后,百姓们的恐慌顿时成数倍地向外蔓延,所有的负面情绪宣泄开来,彼此又互相影响着,更是将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 “……”木儿压下胸口处翻滚着的胆战心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忘川公子,你可要快点来救我们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满月都已经印在了顶空,从头顶拘紧的圆弧去看时显得格外庞大。月光倾洒进林子,苍翠的叶片在黑夜的辅助下映衬得月光愈发皎洁,深邃的森林里不时传出几声鸟兽的嘶鸣声,一惊一乍都让空地上圈禁的所有人身体颤栗,使他们仅剩不多的理智和安定逐渐衰竭。 绝望和无助中,木儿没等来忘川,却在一阵冷风席卷而来后,看到狐妖狰狞可怖的面容在眼前骤然放大。她顿时惊叫出声,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瞪大眼睛的小连就被那狐妖一把抓在手中,狞笑着退回半空。 “啊!还我孩子!” 眼泪顷刻雨下,木儿大声呼喊着向前扑出,但还没向前跑出两步,就有着几个壮汉从他身后闯出,大力将她拉回原地。 刚才冲出去的人血肉炸裂的情形他们还历历在目,怎么能让木儿白白上去送死? 他们深知是无法反抗这狐妖的,被折磨了太多次,看过了许多血腥残忍,他们的胆性都被磨灭了。 第二十八章 你害怕了吗? “嘻嘻嘻嘻,孩子,所有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狐妖芊儿挑长了眼尾飘浮在百姓们的头顶上方,身后两条厚绒巨尾垂下,长长延伸连接到地面上。小连被她抓在手里,也不挣扎,呆呆地像失了神似的凝望着她。 “真可爱的孩子。”狐妖翘起尖锐的长指甲,在小连的小脸上轻划拉了一下,“我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现在该是什么模样,我真的好想看一看……” “都是你们的错,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狐妖脑袋拧成螺旋状恐怖地看向众人,声音猛然凄厉起来,怨恨的目光从她狭长的狐俏眼中流露出,为漆黑的夜空渲染上一片血色。 她居高临下地端视着一地蝼蚁畏惧地看向她,嘴角始终噙着充满厌恶的冷笑。 对于这些导致了她如今连自己都厌弃不已的处境的刽子手,对于这些害她孩儿胎死腹中的始作俑者,她等了百年才来讨债,可真是太过心善了呐。 如今,再也没有人能束缚她复仇,再也没有什么术法护佑这些凶手,那么,她所失去的一切,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取回来了! 贴在小连面庞上的指甲微微侧起,再向下移动时轻易就划破了小连小嫩脸上的皮肤,血液立时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指甲。 狐妖芊儿将指甲放在口中轻吮了下,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真是美味……”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儿子!”木儿弯着身子在地面怒嚎,看到小连的脸上滴出鲜血的时候,她的眼眶内也有着血丝攀上,将她的面容塑造得有些惊惧。 再望到那狐妖将利刃般的指甲挠向小连的脖子,木儿仿佛窒息了般痛苦地咬紧牙关,一时愤怒加上恐惧,她竟然呼喊不出话来,只有惨白如纸的面色替她诉说着内心的悲哀。 “哼!” 狐妖将目光从木儿身上收回,再放在小连身上时却有着惊异:“小孩,你,不怕我吗?” “怕。”小连皱紧小脸,面庞上正在流逝的鲜血为他带来了许多痛感。 狐妖换了一副慈和的容颜去看小连,可能她并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表情出现在她现在千疮百孔的脸上都只是丑陋和恐怖。 斜眼瞥了一眼小连,她轻声问道:“既然怕我,为何不哭喊,为何不恐慌,为何不像这下面的这些人一样……嘲讽我,辱骂我,以卑贱视我?” 小连低声道:“我不知道。”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不害怕我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狐妖淡淡笑着,脸上被利刃刺穿留下的疤痕纠结成蛇形的形状,吐着阴毒的信子。 “可你分明不怕我!”她噘着嘴看了小连好一会,又扭头看了看木儿,轻嗯了一声,怪笑道:“有了,有了——”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连脸上的平淡,那是她最为厌恶的模样。以往抓来的孩童,见她第一面就会吓得昏死过去,就算是成人,也没有不怕她的,哪会像她面前的这个小孩一样,不哭不闹,全然没有表情。若不是小连还懂得回答问题,狐妖芊儿真的要以为他是痴呆儿了。 没错,她要她抓来的每个人怕她畏惧她,见到她就只能有惊悚这一种反应,她享受来源于人的恐惧和怯懦,欢喜那些人对她的怒吼和咆哮,甚至在虐杀这些人,看着那满目的淋漓鲜血,碎落一地的血肉尸骨时,她都格外满足。 但她唯独憎恶的,就是小连脸上这种不以为意的冷淡。这是对她的奇思妙想的不屑,是对她精心准备的美餐的不衷,是对她所推崇至上的血腥残虐的背弃。 而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人存活在世上呢? 就先摧毁他的心理防线,再用她最精美的方式享用他吧…… “小孩……”狐妖芊儿看向小连,“我要杀了你,你害不害怕?” “怕。”小连道,但脸上神情不变。 “我要杀了你,你不害怕……那我如果要杀了她,你害怕吗?” 狐妖芊儿身后巨尾激射而出,遥遥冲到木儿面前,在她的震惊之中化成蟒形,将她团团蛇缠住,巨尾猛地收紧,便引得木儿到了狐妖身前。 “我杀了她,你害怕吗?”狐妖诡异地笑。 果然,小连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仿佛整个身体的血液都随着狐妖的问题被刹那间抽空。他颤抖着身体突然挣扎,声音稚嫩但却有着令人动容的坚定:“不行,不许你伤害我娘亲!” “哈哈哈哈,你终于怕了!”狐妖手指在脸上蜿蜒,交缠着抚摸,指甲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行。 她似是嘲讽地看着小连,拍手高兴道:“凡人果然低等,纵使面对糟糕的处境一人能摆脱,为了源于生存的种种羁绊,偏偏又使得自己深陷其中,不得善了。” “不过我就喜欢你们这个样子,你们如果不这样,我哪里来这么多乐趣?” “哈哈哈哈,你们毁了我的家,害了我的孩儿,如今我能报复,便是将你们千刀万剐了也不足以消除我百年以来累积的恨意。所以,我可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容易,我会把你们好生圈养在这里,给你们吃食,给你们繁衍生息的补给……而你们,就要给我孕育更多的孩子,给我抚平心中烦虑的灵药。” 狐妖嘴角是血浸染的红,她伸出细长的舌头勾勒了一番嘴唇的轮廓,才吟吟笑着望向小连,轻声道:“现在,就先吸干你的血,将我昨晚受到的伤治愈了吧。” 说着,她将五指伸向小连脖颈,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能抓烂小连的血管,尝到最为鲜美的新鲜孩童血液的味道。 木儿无力地惊恐失声,看着狐妖将利爪贴近小连时,她几乎晕厥过去。好在下一刻就有一道白色身影飞身而现,先是将狐妖伸出的手臂抬手挥开,然后挡在小连身上,像一道不可打破的坚实壁垒一般。 “公子!”木儿欣喜万分,大叫出声,“公子,你终于来了!” 浓浓的激动和喜悦从木儿的呼喊中传出,此刻没有什么能比获得救赎更令她开心的了。 忘川现身在黑暗中时,犹如一尊普度众生于苦海的神灵,浑身碧绿色光芒大作,将周边的黑暗全部驱散。只是他身旁一左一右各立着一只松鼠,为这位神灵增加了许多人间烟火气息。 遥然立足于半空,忘川的肌肤和月光透露着一样的皎洁光芒,身上雪白衣袍一尘不染,被夜间凉风吹起,飞舞得分外仙气逸人。 淡淡地注视着前方,忘川的面容上带着清雅的笑,回头将小连抱入怀中,仔细察看了一番他的身体,为他抚平了面庞的裂纹,确认他没受到什么重要伤害时才扭回头,对狐妖芊儿正色道:“还好你没伤害到他,不然今天你可得吃点苦头。” “你究竟是谁?为何总要坏我好事!”狐妖戒备地看着忘川,眼神里流转着森然的怨恨。 若不是忘川修为在她之上,她早就暴起攻击了。 忘川淡淡道:“我是谁不重要,你认得他就行了。” 在狐妖的疑惑目光中,狐九缓缓从忘川身后走出,面色不悦地看着狐妖芊儿,静默着并未出声。 “你……你是?” 看到狐九的那一刻,狐妖芊儿就身体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这万分熟悉却又忽然想不起来的面容令她很是无措,直到月光中狐九身上的碧蓝袍子现出色泽,源于血脉上的威压紧逼着她的双尾收回身边,她才猛地尖叫出声:“你……你是狐九老祖?” “丫头,还能认出来我,就说明你还没把青丘狐族都给忘了啊。”狐九叹息出声,看到芊儿如今的模样,他说不上是痛心还是可惜。 狐九嗓音轻柔道:“芊儿丫头,收手吧,再杀害凡人,只能为你徒增杀孽。若你一直背离天道而行,哪一日天降责罚,纵使青丘狐族也护佑不了你了……” “老祖……” 狐妖芊儿怔怔地看着狐九,狐九的话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甘愿与天道背道而驰,就丝毫不曾在意这些,因此她只道:“老祖,我已脱离青丘,那之后所作所为也就再与青丘狐族无关。老祖看到我这两条丑陋的尾巴了吗?曾经我也以为青丘会是我永远的家园,永远的护身屏障,可现实却是,青丘狐族最先给了我重创!” “若不是去了七尾,毁掉了我许多修为,令我虚弱非常,我至于在人间道士的手下几乎无反抗之力吗?若是长老们允许我在青丘养胎,我的孩子会还没降生就胎死腹中吗?”狐妖芊儿的情绪逐渐激烈,惨痛的回忆将她心中的怨恨不断激化,“老祖,我面对的现实就是这般残酷,我敬爱的族人以法度镇压我,我深爱的相公背叛于我,我帮助的乡邻嘲弄于我,我迷恋的凡尘处处排挤于我……” “世道对我如此不公,我为何不能同样的方式报应于他们?”芊儿凄惨道,面色却是少有的平静,“我也要让他们尝尝生离死别之痛,悲哀残虐之苦,用我以后所有的时间施加无尽报复!” 第二十九章 一力承担 狐九久久凝望着芊儿,不变的面色说明了他对这些话语半点也没听进心里去。 冷风吹散了他的碎发,仿佛也带着他的思绪飘向远方,记忆中模模糊糊的一些场面纷纷浮现。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像芊儿一样埋怨狐族的冗余族规,也在深夜一片寂寥时怒骂天理不公,在看到乾元一世寿命走到尽头、再也感受不到彼此之间的联系时,恨不得与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同归于尽…… 或许有些相同的经历,更能体会到这种亲近之人背离自己的不甘心和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况且对于狐妖芊儿来说,她所承受的痛苦,比起他所经历了的,很可能更甚。那其中的苦难若都承受下来,又不知道会耗费多少心力…… 狐九不知如何劝服她了,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出手以强盛的修为镇压了她,但他做不到,如果他也这样做了,他根本都对不起那个年少时口口声声说天道亡我,我便成一凡人与他共生死的自己。 最终,他只能摇摇头,淡淡道:“我也不喜族规,不愿为规矩束缚而失去了自由去爱的能力。可是芊儿丫头,你须得明白,就算世道于你不公,凡人欺你辱你之恨,你报复回去时没错……但是,你现在已经让他们知道他们错了,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如此的话,就不该再增添杀戮,将你彻底变成一个无情无爱,只有怨和恨的魔物。” “老祖,你让我如何不去恨?” 芊儿凄厉地笑了起来,撕裂了耳膜的喑哑高频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她将一只如秋后干瘪枯萎的树藤的巨尾卷在怀里,似是宠爱一般抱住抚摸,面上满是温柔之色。 摩擦着尖牙利齿,她嗤嗤笑着道:“你知道吗?那一日我照例在庭院闲步,谁知一道士冲进来就要取我的命。我告诉他我是青丘仙狐,不是什么凶虐的狐妖,可他就是不听,拔剑就要刺向我……” “无奈之下,我只能与他缠斗,但那时我九尾刚被族中刑罚去了其七,我已是深受创伤,又快到了生产之日,怕动用太多修为会伤害到我的孩儿。于是我根本抵抗不住那个道士的一味地攻击,最后只能化成原身苦苦撑着。”狐妖芊儿眸中亮起明媚的光,慢慢回想起前尘旧梦。 “幸好相公及时赶来将那道士驱逐了出去,我才得以保命。但是我的原身却被相公一家人看到,从那开始,他们对我的态度就每日俱下,真的把我当成一个别有企图的妖孽来看,处处防我戒备我。哈哈,我那婆婆还从寺庙里求取符文来镇压我,可我是仙狐啊,哪里受这种凡物影响,他们就又偷偷设计,以安胎之名骗我服下了那万恶的道士的鸩毒,又集结了一帮道士在屋外层层布起杀阵势要将我除去!” 狐九和忘川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没有想到百年前此地百姓居然造了这么多业障,这么说来,他们的确没有制止狐妖芊儿的理由,因为这种事落在谁的身上,都会是不可泯灭的伤痛。 不去报复,心甘情愿去接受一句一了百了? ——这不现实。 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容,芊儿斜睨一眼众人,轻声道:“怎么,这就觉得不忍了吗?” 地下跪伏的百姓深深垂下脑袋不敢看她,以往他们都肆意地怒骂着妖孽害人,可现在知道了一些往事,心中就再没底气了。只有几个愤懑蒙心的人还敢开口,道:“那你也不能杀了这么多人来讨债!” “不能?我凭什么不能!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些道士一剑刺穿小腹,我的孩儿的生机就随着他们剑进剑出生生溃散,我不该杀了他们?我那相公望着我被束在诛妖台上焚烧,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发一语,我不敢怨吗?你们看我这脸上的伤疤,是他们每人一刀生生刻上去的,看着我的痛苦我的哀嚎,他们在大笑你知道吗!我不报复……可能吗?你们说得好听,若这些事发生在你们的身上,你们手里的利刃早不知刺穿了多少生命的心脏了!” 狐妖的偏激言论在这一片空地上空炸响,每个人都觉得她说的不对,但想开口时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就连刚才出言顶撞她的几个百姓也低下了头,长久闷着声。 “恨意如此之深,太难化解了……”忘川心中暗暗道。 可若不及时阻止狐妖芊儿,这日后还不知会引发多少祸患。 “芊儿姑娘,无论如何,先生是不会再让你伤害他们了。你的遭遇我也很痛心,但是这其实与他们无关的,伤害你的人已经带着他们的罪孽逝去,前尘事放在前尘,让它随着岁月齿轮碾过而被风吹散,不好吗?”苏木在地面大声喊着,他是个孩子,说出的话说不定能激发狐妖心中的那点柔软。 狐妖听到这话果然怔了片刻,但旋即摇摇头,道:“我已魔化深重,杀戮之念已不再受我控制,唯有孩童的血液能压抑我内心的躁动,因为,我也只能不停地杀,不停地嗜血……唯有那样,我才能带着我的恨永远这样活下去。” “老祖,多说无益,你们劝服不了我的。如果真的想救他们,就施法将我除了吧!若我还活着,总是会再来伤害他们。不过无论如何,我对他们的怨恨都不会消退,他们对我的伤害永远存在!”芊儿微微笑着,竟有几行清泪从她眼角渗出,不过很快被她掩饰去。 忘川轻声道:“既然如此,姑娘莫怪我们心狠了。” 抬手便射出几支长尾灵箭,天羽无殇近来恢复了许多,不用化出形态也能释放箭矢了。 忘川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狐妖芊儿不闪不躲,在下一刻,灵箭就会洞穿她的身体,将她的魔性全部打散。 墨夜之中,灵箭拖着碧绿的尾巴划破虚空,本该迅捷无比的攻速在这时看起来却莫名的缓慢,可以看到那狐妖轻轻闭上了双眼,一双巨尾也被她收到身后放弃了防御,可以看到地上的百姓眼中聚集着浓浓的不忍,此时他们本应欢喜非常地看着狐妖死去,但却无人这般…… 还可以看到躲藏在深林里的一副破烂袍子慌张冲上前,手中桃木剑被灵箭刺断,只能用后背为狐妖挡住箭尖…… “你做什么!” 狐妖在那人闪掠到她身旁时就睁开了眼,抬眼就看到那人将她往远处用力一推,迎着忘川射出的几支灵箭而去。 双尾顷刻间席卷出去,在那人将后背对上忘川的灵箭时将他卷出攻击范围,芊儿喝道:“袁思清,你干什么,谁要你救我的!” 思清道人不敢抬头看她,轻轻用力解开了她的尾巴后,闪身立在一旁。 “道长,终于舍得出来了?”忘川挑眉轻笑。 思清道人眯眼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不,也不早。”忘川看向他,“入城时我只是觉得不对劲,或许你执意要同我们一起上路时我就该想到,你是故意将我们引来这里的。” “卑鄙小人!”狐妖芊儿怒骂向思清道人,“你将他们引来这里,就是为了铲除我吧,既然如此,刚才又何必假惺惺救我?” 思清道人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忘川。 忘川为他解释道:“芊儿姑娘别误会,思清道长可不是想要害你,相反的,他是希望借我的手将你脱离这魔化的状态。” 他望向狐妖芊儿:“那夜我明明能擒住你,就是这臭道士碍了事,我一开始只当他是帮了倒忙,没有特别在意。但是我前去青丘回来,精心设置的结界被人轻易就打破了,这可一点都不正常,当然这少不了那助你入魔的大魔的帮助,可若是没人里应外合,你也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将百姓们一锅端了的。” 忘川又看着思清道人:“对吧,道长,我将结界阵法的中枢交由你控制,放不放芊儿姑娘进去,还不是在你一念之间?” “臭道士,你为什么这么做?先生好心助人,你怎么敢利用先生!”松松果果当即冲思清道人怒喝道。 狐妖芊儿也面色诡异地看着思清道人,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思清道人还是半晌不吭一声,似这深夜夜空一般静默。 忘川冷笑道:“道长再不回答,我这多嘴的可就说了哦!” “不许说!”思清的反应让众人都惊了一跳,“公子别说,真的别说。” 他一直摇着头看着忘川,忘川的话暂止在喉咙里就先没说出来。 思清凝视着狐妖芊儿,用袖摆擦了擦脸,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邋遢。呆呆地望着那狐妖,他轻声道:“芊儿,答应我,别问了好吗?” 思清道人转身向着众人,请求道:“芊儿的罪孽都由我来承担,烦请公子为她去了魔气,再交由狐九老祖带回青丘。她现在只是一具精魄,在青丘内滋养千百年,还能重新化形。” 第三十章 都疯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除去魔气,为什么要回青丘!”狐妖芊儿猛地将狐尾刺向思清,但尾尖即将刺中他的时候突然转了个方向,只从侧面将他抽开。 显然她还是心软了。 “芊儿!”思清道人喝道。 狐妖芊儿道:“我不许你这样喊我!” “最后听我一次话好吗,你的罪孽由我承担,等你没了魔障,就不会对盛都百姓如此仇恨,安心回到青丘,继续做你的仙狐吧!” “少自说自话,我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用你教我!”狐妖芊儿半点不领情,“我死之时,你什么态度,现在又要装什么装?我死去了,不正合你的心意?” “公子,不要听她偏激之言,还请成全我的决定!”思清道人看着忘川,语气全是请求,“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至于我要杀要剐,全无怨言!” 忘川却摇头:“我干嘛要听你的?” 你欺瞒我利用我的账我还未与你清算,现在还让我帮你? 真当我没半点脾气? 瞧见思清道人和狐妖芊儿僵持着争论,忘川十分无奈,想和狐九商量一番,那人却失了神一般不理睬他,忘川只能讪讪地闭嘴。 挥手先将困住盛都百姓的禁制去了,他们在此囚禁了许久,身体和精神都坚持不住了。 百姓们皆是跪在地上拜谢忘川,忘川表情不变又施了个法,无尽灵力化作纯净的光点涌入他们体内,为他们补充了一些精气。 再回眸看向狐妖和思清时,那二人竟然打了起来,只是思清道人仅仅防守,全程被狐妖压着打。 忘川挥手将这二人隔开,各变化了一条绳索将他们捆住,而后负手飘然落地。 松松问道:“先生,思清臭道士和这狐妖什么关系,怎么愿意替她负罪?” “松松你真蠢!”果果开口,“你没听那芊儿说吗,百年前就是道士杀害了她的孩儿,灭了她的肉身,你忘了思清道人一见到我们就喊打喊杀的,他肯定就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道士!现在知道害了无辜的人,想着赔罪了吧!” 松松一脸恍然,却听到苏木道:“不对,凡人的寿命有限,百年已过,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我想道长应该是……” 他还没说完,果果就嚷嚷着道:“你瞎说的,修道之人多活几百年没问题的,说不定他还学了驻颜术,保持容貌不变。” “不是的!道长是……” “就是的!” “……” 忘川上前再将这争吵的一人一鼠分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别争了,有功夫在这里争,不如想想怎么处理眼前这事。” 本来他打算将狐妖芊儿收了交给狐九,让他带回青丘处置,当然这也大多可能是回族疗养。青丘九尾狐族颇为护短,看到芊儿如今遭遇,必定十分心疼耐心看护。 可谁知道思清道人忽然闯进来捣乱,声声嚷嚷着要替芊儿受罚,一下子将他的计划打乱。 “先生,二人关系贵在坦诚,你将思清道长不让你说的话说出来,芊儿姑娘听了后,什么结果由他们二人决定。”苏木出主意道。 忘川点点头,满意地摸了摸苏木的脑袋,还不忘斜眼剜了一眼松松果果,意思是你们俩还没个小孩子有用。 慢步走到狐妖芊儿的面前,忘川先是弹指将思清道人的嘴巴封住,然后对芊儿道:“芊儿姑娘,有段记忆我想我需要还给你。” 思清道人奋力挣扎着扑向忘川,忘川将他定住,警告道:“思清道长,好好看着,别激动。” 狐妖芊儿颤抖着手接过忘川递来的血色光团,她不是担心忘川有意害她,而是在那光团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 她听着忘川的话语将血色光团按在眉心,光团涌入她的脑海时,她才意识到,这是一段属于她的记忆。 “轰!” 剧烈燃烧着的火把丛簇奔腾进她的脑海,将全然的混沌和阴暗冲淡许多。在她凝神去看时,一个被挂满符文的锁链拴在桃木柱子上的女子出现在她的眼瞳里。 “这是……” “仔细看。”忘川叮嘱。 狐妖芊儿的视野里,正是百年前她被盛都百姓和道士焚烧的那一幕。 炽热燃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她紧紧包围住,火台下方,周围观望的人嘴角皆是挂着冷笑,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欢欣鼓舞地看着她被烈火火舌吞噬,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惊异,反正看起来格外诡异。 灼热的火光在她身上蔓延,为了将她烧死,在放火之前,他们还为她浇上了松脂油,像是为她沐浴洗礼一般将她的死亡装扮得很像庆典。四下里,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伴着他们的欢呼,像是精心演绎的戏曲…… 只是这一切在现在看来,充满了冷酷和无情。 狐妖芊儿再看到这些情景时,胸中刚压制住的怨毒纷纷又随着烈火燃烧起来,忘川立时为她注入一丝清明,低声提醒道:“看清什么是真正发生过的,什么是他刻意修改了的。” 忘川话刚响起,一个神色匆忙的男子就闯入火场,一柄利剑自他手中飞舞,将四周试图施法镇压他的道士逼退。 那男子气势逼人地奔上诛妖台,刚一站立起身,就剑尖挥舞着将芊儿身上的锁链劈开,也不顾她身上的火蛇窜向自己,挺身抱起她飞身下了火台。 “我告诉你们,”男子傲然凌视着全城百姓,面色异常冷漠,“我告诉你们,你们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娘子,我师父不可以,我爹娘不可以,你们这些庸人更不可以!” “痴儿!若不是这妖孽蛊惑于你,你怎么会弃道不修,白白浪费无限前途?”一名老道执剑上前,剑尖指向芊儿,口中怒骂道。 一对中年夫妻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毫无形象地哭喊道:“清儿啊,别再执迷不悟了!她是妖怪,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把她杀了,终有一天,她会害死我们的!” …… 狐妖芊儿惊悸地猛然扭头看向思清道人,对上思清脸上挂满的泪,她的脑海中残破的那些记忆片段缓缓重组起来。 …… “师父,爹,娘,我敬你们爱你们,你们都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人,可你们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和芊儿,为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这么迫害她!”袁思清怒吼,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妖魔,“你们说芊儿是妖,会害死所有人,可她陪我这些年,为我为大家做了什么,你们都看在眼里,难道都不心怀半点感情吗?” 男子怀抱着狐妖芊儿,芊儿奄奄一息着,只能费力睁开眼睛望他,摇着头轻声道:“相公,别怪他们,他们只是害怕……我死了就死了,你可要好好的……” “娘子别担心,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袁思清安抚道,“娘子睡一会,一觉醒来,我们就回到家了。” “混账东西!我教你法术,教你除妖,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痴迷情爱,被妖惑心,还不知悔改!”老道怒喝着持剑刺来,袁思清赶忙以剑相迎。 “三年前我就退出师门,如今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所作所为不再受你们管束。教养恩情我永世不忘,若想处罚也请只罚我一人,跟我娘子无关!” 老道冷哼:“无关?她生来为妖,就要死!” “师父,我最后敬您一声师父!芊儿的仙狐之体你分明能看清,为何还一再污蔑她是个作恶的狐妖?如此妄动心机,不择手段,您才是入了魔道!”袁思清将老道攻来的剑刃挡住,还分手出去,将偷袭向芊儿的几道法术弹开。 “别一意孤行!”老道怒喝。 经他指挥,多名道士围向袁思清,攻击起来毫不留情,袁思清双拳难敌四手,不消一会,他就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但拼着被几柄长剑贯穿手臂,还是奋力舞剑将芊儿护在身后。 “相公,不要再反抗了。”芊儿忽的推了她一把,微笑着像一朵向阳而绽放的小花,“也许他们说的对,跟我一起,你不会有好的下场……” 芊儿这一推,袁思清向前奔出的同时,她也完全暴露出来,当即数道术法激射中她,还有两支长剑无情从她腹中贯穿。 “啊!” 感受到腹中的剧痛,芊儿当即疯魔般哭喊了出来:“孩子……我的孩子!” 瞬间化回原身,巨尾扫出将一众道士抽得吐血狂退,但芊儿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仰躺在火堆旁,无力地哀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看见这一幕,袁思清血泪涌出眼眶,也不管师生同门,无辜百姓,咆哮着蓄力施展剑法,剑起剑落,眼前全是浓稠的血色和无边的冷酷。 他奔向狐妖芊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二人的血泪交融在一起,将地面染红一片。 “娘子,对不起,孩子,爹对不起你……”袁思清放声大哭,咆哮声伴着哀嚎声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他眼神中唯一的清醒也被他抹去,再面对众人时只有赤红色的血瞳和木然冷酷的杀戮。 “袁思清,你疯了!”众人惊呼。 第三十一章 坦白 “快制止他,他入魔了!” 老道呼喊出声,但他提醒的前一刻,袁思清的利剑刚划破一个小道士的喉管,鲜血喷溅了他一身,他狞笑着不管不顾。 袁思清鬼魅地笑着:“疯了?谁疯了?我可没疯……我看,是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哈哈哈,都疯了!” 血染的长剑被他刺向一个又一个人,满地都是鲜血,仿佛天地间下了一场血雨,沾湿大地,染透衣袍,入眼便只见血色,入耳便只听到哭喊。 袁思清疯狂地挥舞着剑,享受着杀戮嗜血的快感,入魔后的他,功力远在这些道士之上,因此再没人能阻止住他,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谁,都会被他一剑刺穿! “呛!” ——忽然有一人直直地撞上他的剑尖。 袁思清惊惧地松开紧握长剑的手,还有些滚烫的鲜血从剑刺进去的地方汩汩流出,沿着衣裙将芊儿浑身染红。 “娘子!娘子!”袁思清看着芊儿倒在眼前,脑海里的戾气刹那间冲淡许多,他将芊儿圈在胸前,悔恨的泪水打在芊儿脸上,“娘子,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这么傻?他们害你,害死我们的孩子,他们都该死!娘子为何要救他们!” 芊儿的胸口处还插着袁思清的剑,他不敢拔出,那会加大血流出的速度,芊儿咬着嘴唇提上几分力气,将手抚在他的脸上,柔声细语道:“相公不哭,不哭了啊。他们害我的确有错,可凡人终是愚昧,不知者无罪,他们也不是有心的,相公不能杀了他们。” “我和孩儿有你疼爱,我已经知足了,只是未能为你将孩儿产下,他还没睁开眼看看这多彩的世界,还没回到青丘求血枝圣树为他赐名字……我真的好不甘心啊。”芊儿声音虚弱,几乎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 她温柔地望着袁思清,纤纤手指为他抚去脸上的血迹:“相公,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好,好。”袁思清止不住地落泪,“娘子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相公答应我不要再杀戮了好吗?”芊儿问道。 袁思清犹豫了片刻,厉声道:“好,娘子,我答应你!” “待我死后,相公将我原身送回青丘,我希望我的魂魄能一直待在青丘之国。” 芊儿说完这句话,没等袁思清回答,咬紧牙关又提了一口气。 绚烂的粉色烟雾自她身上弥漫而出,将袁思清包裹进去。芊儿强行将千年凝聚的内丹吐了出来,握在掌心按在袁思清额头。 袁思清眼中的血色逐渐向深邃变化,待到他的血瞳完全变回黑色时,狐妖芊儿的内丹悄然湮灭,化成一点粉色光点飞掠向无边夜空。 “娘子……娘子!”袁思清失力般抱着芊儿,泪水流出已经没有感觉了。 将内丹奉献给了他,芊儿的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也即将消逝…… “快,趁机杀了那妖怪!”老道士贼心不死,看到袁思清恢复神智,立马让手下的道士发动攻击。 袁思清的剑还在芊儿的身体里,紧急之下,他只能靠赤手空拳去抵抗。 谁知在他刚放下芊儿,转身回去迎上众道士的攻击,一个盛都百姓快步奔向了芊儿躺着的地方,将她腹中的长剑噌地拔出,然后在她的脸上重重划下,颤抖着声音哀声道:“你这个妖怪,快去死吧!” 芊儿本都静闭着眼等待死亡来临,这从脸部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刺痛将她刺激得醒来,她看着在这人在她脸上狠心地划下一剑后,盛都百姓们全都冲了上来,持着各式利器,争抢着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不要啊!” 她听得到袁思清无助的哭声和咆哮,但却没有任何力气去回应,也没有力气去将这群普通至极的凡人驱离。 她只能无声地哀嚎,感受着血液从腹中,从胸口,从面庞,从身体各处疯狂向外奔涌,眼前光影无端闪烁,耳边喧嚣声音不断发出…… “相公,我用最后的灵力帮你去除了魔性,以后再不可入魔了……” “相公,与你短短几年,都比我千年修行来的开心快乐,谢谢你的陪伴……” “相公,不要为我感到可惜,我活了这么久,又有你的爱守护,早就值了……” “相公,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相公,再见了……我爱你!” 光团之中的记忆的最后是一声来自袁思清的嚎叫,声音凄厉,却带着呜咽之声,不像人,更像一只野兽,绝望地冷寂地发出最后一声嘶鸣…… 狐妖芊儿面色灰白地惊怔住,蓦地,泪珠如断线珠帘般从她眼眶滴落,顺着细长的脖颈缓缓下滑,没入她胸前魔化后密集的纤长绒毛中。 她石化一样看着思清道人,思清道人原本还在躲避着她的目光,但时间久了,慢慢也敢将面孔对向芊儿,只是二人皆是热泪盈眶,声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身后,忘川一行除了他自己都在偷偷抹着眼泪,狐九最甚,眼睛红透了,像是血色蜘蛛网覆盖在眼球上。 “……哎。” 忘川轻叹,那束缚住狐妖芊儿和思清道人的绳索自行消散去,没了禁锢,狐妖芊儿当即掠出,狐尾在身后摆动助力,她一掌直接印在思清道人的胸口。 “先生!你怎么不制止他?”苏木急忙向忘川问道。 忘川抬手,示意他噤声。 苏木本还不解,但回头看到那打在思清道人胸口的一掌像是丝毫未附加上力量一般轻飘飘的,芊儿那一掌只是将身形引向前去,有着加速的作用,使她投身进了思清道人的怀里。 “这……这是什么情况!”果果大喊。 苏木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早就说了,思清道长是芊儿姑娘的相公!” “哼!你也就能猜到这一次!”果果不屑道。 忘川拍了拍他们俩的脑袋,让他们安静下来,别影响那二人叙情。 狐妖芊儿这边还是冷着脸,但泪水奔涌不止而下,让人参不透她的情绪。终于,她脸上的疤痕似乎也温柔了些,她抬头看向思清道人,轻声问道:“为何换了我的这一段记忆?为何逼着我去恨你?” 思清道人含情看着她,却终究说不出话来,只是同样流着泪,摇着头。 “为何一直瞒着我?袁思清,你告诉我!如果你没有篡改我的记忆,我怎么会傻傻地恨了你百年?”狐妖芊儿捶打着思清道人的胸口,但很明显,她还是没有用力,只是哭闹着发泄出一些类似委屈的情绪。 思清道人还是不回答,忘川却不解风情去扫人兴致:“因为他不想让你死。” “什么意思?”芊儿看着忘川,十分不解。 忘川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变成现在这幅丑陋不堪的模样?” “这……” 她的确未曾想过,再一次醒来时就是这番极端的恶心模样,虽然她也曾对此悲哀过一阵,但更重要的,是随着入魔以后内心重新燃起的仇恨。 所以她就回了盛都,开始了她对这里冷血无情的百姓的报复。 但她偶尔又会神智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万分痛心疾首。后来不经意间发现吸食孩童的精血能够让她压下心中对嗜血杀戮的渴望,才有了那一年一次的猎取孩童的规例。 以一个孩童的命,控制住她无尽的疯狂残害……虽然还是在造孽,可总比无端屠城要好一些。 没错,她恨这里的所有人,却没办法像一个真正的复仇者那样无情地肆意杀戮。 不过这时忘川提醒,她才意识到,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看着忘川,问道:“还请公子告诉我。” 忘川摇头:“我说的够多了,剩下的,就由思清道长亲自告诉你吧。” 狐妖芊儿只能看向思清。 思清道人原本不愿说,但他不说,忘川也还是会告诉芊儿,说不定还会添油加醋故意恶化他,所以他只能答道:“是我求了黑水无骨,让他把你化魔……” “黑水无骨?”忘川对这称呼很是熟悉,“所以也是你让他帮芊儿打开我的结界的吧?” “嗯,你设的结界太过牢固,用的符文许多我看不太懂,只能唤来黑水无骨帮我。”思清道人道。 “作为一个道士,居然和魔界四大魔头之一的黑水无骨勾连,真是有趣!”松松取笑道。 思清道人轻蔑地笑,自己也觉得这很可耻:“但为了让芊儿活下去,我没有别的办法。” 思清道人:“那日屠戮太多,死灵之气将黑水无骨吸引了过来,我不能看着芊儿无辜死去,只能求他让芊儿入魔,起码能保持住形体不变,待到以后寻到别的方法,再将她重恢复成原身。” “可这一拖就是百年……”忘川道,“芊儿的魔性虽可以被孩童之血压制,但随着服食的血液越来越多,身体中的抗性就会随之增强,只能通过掳掠更多的孩童来压抑魔性。” “没错,所以当我在丰城遇见了你,看到你的修为如此之高,就想将你引到这里,盼着你有方法救芊儿。”思清道人道。 第三十二章 落幕 “尤其是看到你一眼认出芊儿乃是青丘狐,能够去青丘之国寻找帮手的时候,我就将希望全都放到了你的身上。” 忘川道:“但你有一点谋划错了。” “什么?” “我去青丘寻除妖之法并不是受你引导,而是看在你情意深重的份子上。”忘川正视着思清道人,“若不是你背后有着芊儿姑娘脸上同样的疤痕,我才不会这么容易供你驱使。” “……你竟然连这都知道。”思清道人难以置信。 忘川轻笑:“只要我想知道,什么事我都能听到。” 忘川按了按眉心,一闪而过的竖瞳上泛着奇异的波纹。 思清道人点点头,一旁蜷缩着双尾的芊儿却不明白,顿时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袁思清,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为什么让我变成魔物,为什么纵我杀人取血,为什么你现在是道士,却和魔界之人勾结?袁思清,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吗!”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思清道人苦着脸,“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狐妖芊儿轻叹息一声,道:“你说吧,相公。” “相公……”思清道人怔住,“这个称呼我有百年没有听到了,没想到现在还能从你口中听到。” 他颤抖着声音,眼泪和微笑一同出现在脸上:“好,娘子,我全都告诉你。” 他处心积虑百年,为的不就是芊儿能再唤他一声相公吗…… “我也不愿你化魔,我知道你对魔物的厌恶,可是那时只有这一种方法能够让你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杀害再多人,取再多鲜血,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些人是无辜的……”芊儿悲哀道。 思清道人冷哼道:“难道娘子就不无辜吗,难道我们死去的孩儿就不无辜吗?娘子你可知道,若不是当时黑水无骨相助,不仅是你,我也早就死了!” “怎么会?你是凡人,他们没理由加害与你。” “娘子难道忘了脸上疤痕怎么来的了吗?那一人一剑,如果真的全都刺到娘子的脸上,娘子的脸早就成了一团肉泥了。”思清道人寒冷地哼声,“最后的剑都是我为娘子挡下,才都刺在了我的背上,如果不是黑水无骨救了我,那百剑刺在我的背后,我应该早被刺成筛子了。” “非常讽刺的是,在那之后,我回了道观,以前的师父在那一战中毁去了大半修为,我就力排众议,借着黑水无骨的暗中帮助用蛮力压下所有人对我的不满,硬是逼迫他们尊我为主,为我做事。” “但是对于黑水无骨,我只是和他有些交易,并没有多么深的关系。这些年来,为了报答他救我救娘子的恩情,我可为了他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其实那些在众人看来被娘子掳掠去的百姓,他们的精血只被娘子吸食了一少部分,剩余的都被我炼成丹药,再上供给了黑水无骨。而且,死去之人的亡魂也成了他的点心……呵呵,他许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天界查探,刚好借我的手在人间为他做事。我当道士也是这样,只是为了让更多能受我指使的人为我搜集妖的内丹,为娘子巩固修为。” 狐妖芊儿不忍心道:“相公你实在是太糊涂了,怎么能为了我而伤害这么多人?” “我就是怕娘子不同意我的做法,才不敢告诉你这些事。我自然是知道如此行径天理难容,可我不怕,为了救娘子,我愿意承受所有的惩罚。” “我之所以修改了娘子的记忆,就是为了让娘子怨我恨我,同时也恨这个盛都,恨这里所有的百姓……这样的话,你才能安心地享受复仇的过程,不会因为害人之事而责备自己。你对外界的仇恨越深,魔气就会越浓郁,那样你就能坚持活的更久,我也就有更多时间想办法救你。” “可是……” 思清道人摇头:“娘子不必再说,业障已无法挽回,我罪孽深重自会有天道惩治,但娘子万万不可有事。我答应过娘子的,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你。这句话百年前没能兑现,现在娘子让我兑现了吧!” “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就先将魔气驱散,再将芊儿姑娘交给狐九带回青丘温养吧。”忘川看不下去这有完没完的对话,再让他们聊下去估计得聊到相识相知了。 也没等这二人答应,忘川就唤出泯灭胭脂火,火光幻化成一巨大火莲,旋转着将芊儿承载在内。 去除魔性是个痛苦的过程,魔气从芊儿身体里丝丝缕缕抽离比削肉挖骨还要难忍,但芊儿却像是毫无知觉,微笑着让忘川实行净化。 …… 天蒙蒙亮的时候,透露着浑身的无力,忘川收回胭脂火,闭目养神片刻,从大地森林中吸取着生机和灵力好好调息,才呼出一股浊气睁开双眼。 狐妖芊儿此时已经将魔性完全除去,只剩下纯净的精魄存在,忘川将她的精魄化成了一颗丹珠,轻轻握在掌心。 “老九,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忘川目光正欲扫向狐九,轻声道。 他的面色还有着一些灰白,暴露在旭日初升时黄澄澄的金色暖阳中,像是一张透着光的白纸。 默默等着狐九答应,但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狐九应声,忘川目光四处环顾,却没有看到狐九的身形。 “他跑哪儿去了?”忘川着急问道。 松松答道:“九哥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好像有他那个凡人爱人有关,慌慌张张啥也没来得及说就离开了。” “这不靠谱的老东西!”忘川暗骂,这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忘川无奈道:“行吧,那这丹珠我就先收着,等狐九回来再交给他。” 狐妖芊儿所化的丹珠若是被他带在身旁,这些时日他还要用灵力温养着,好好一个钟情潇洒自由的树妖,现在竟然要像个奶妈似的,专心哺育温养……忘川真想把这些破事都撂下,就一个人跑路算了。 第三十三章 月明思远道 忘川的眼白翻得像个盲人一样,就算迎着无限积极向上的明媚阳光,他也难控制住心中的无奈和不爽。 “道长,你以后咋办?”忘川斜眼问道。 思清道人耸肩,轻声笑道:“还能干嘛?就我这造孽众多,以后的日子都用来赎罪呗!” 一直以来,他所执迷不悟的,就是对于百年之前孩儿无辜丧生腹中,娘子修行尽毁的仇恨。但这百年之间,他对于那些伤他们害他们的百姓的报复已经够多了,甚至过分许多……既然现在娘子能够重新复原,他也就没道理再继续报复下去。 经历了这么多,时至今日,他的心中还停留着芊儿对于化身为魔的憎恶,和对于善的叮嘱。那曾经,在他们被众人无情伤害之时,芊儿还能安慰他说,那些人并不是有心,只是因为无知,如果不是他刻意修改了她的记忆,她定也不会这般仇恨盛都的百姓们…… 从此以后,既然他还穿着这身道士皮,以后便也做些该做的事情吧!如果天道真的有因果报应一说,希望他日后所行善事的善果,就都回报给芊儿。 忘川看着思清道人的面部祥和,就没再多说,各人行事都随着自己的内心,对与错都不是旁人能够判断的,但最终所做的正确的决定都会变成生活中的幸福美满,而那些走上歧路的步子,日后也要为之付出代价。 “对了,道长,你可知此时黑水无骨在何处?” 忘川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家伙没收拾呐! 虽说黑水无骨为狐妖芊儿注入魔性是应袁思清所求,但他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一些目的,断不可能相助。无利不起早,浮沉于血海之中的魔物可是将这条准则通晓得淋漓精致。 其实忘川在用胭脂火为芊儿祛除魔性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些黑水无骨的目的,所以怎么办呢?将这个人抓来后好好鞭打盘问一番,其中有多少小心思,一印证就全都知道了。 反正他现在又没旁的事情要处理,刚好心头隐隐还有一些烦闷在……就撒在黑水无骨的身上好喽。 一脸期待,忘川以为思清道人和黑水无骨有着联系,应该是知晓一些后者的行踪的,但打眼看向思清道人时,他却只是一直摇着头,不停道:“我不知道。”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真的不知道。”思清道人面色凝重,“以往每次有什么行动安排,都是他来找我,将计划告知我,我没有单方面去找过他。他也一直隐藏着行踪,百年以来,我连他正面都没见过几次……说来可笑,我与他之间,可能连合作关系都算不上,充其量,我也就是个帮他害人汲血的小喽啰。”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忘川,道“所以,你若想寻他,只能靠自己了……” 忘川沉思,茫茫三千大世界,空然去寻一个轻易就能藏匿身形的大魔谈何容易?这臭道士思清真是半点忙都没帮上,自己忙前忙后都是无私奉献了。 “行吧,道长就此别过,安抚过此地百姓后我们也就离去了。至于那黑水无骨,我就先放他一马,日后总有机会遇到,好事坏事我会攒在一起算给他。” 忘川挥了挥手,告别思清道人。 …… 朗月当空,浑圆的月轮投射下皎洁无暇的白光,像是凛冬时鹅毛飞雪的雪片。雪花飘舞着追逐打闹自天际陨落,覆在斑驳的泥土和新修葺的房屋上犹如银色的衣衫,连接起来试图驱赶深夜的阴寒。 不经意间,常有群队大鸟从空中飞过,拖得长长的影子落在地面上,给一地雪白盖上诸多污点。 忘川敛了气息立在一处屋顶,高高地抬着头看那月光,温柔丝软的清晖不似阳光般晃眼,看的再久也不会增添半点不适。 抓了一捧澄莹在手心,忘川收起衣摆在屋脊上轻坐了下来,微微笑着,他将月光凝实成一颗白玉米粒捏在指中细细观赏,时而自言自语着将自己逗乐。 这几日,他们还在盛都待着,帮着盛都的百姓们将残败的城池修缮了遍,又施法将此地被掠夺的生机之力补回,看着人们欢欣满足的笑脸,他还不忘提醒他们恪守本心向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忘川自然是十分厌恶这些陈词滥调的,但对于凡人,他无法用法力约束,便也随着他们可以接受的方式,用了那些脑海之中极为不喜的口吻嘱托,愿他们不再造恶因,就不会招致恶果。 可是忘川很清楚,善恶之报只能成为凡人对自己的行为约束,那负责奖励善举惩治恶行的神官,早已不理人间了…… 深泽之夜,松松果果和苏木那三小只已经睡下了,狐九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些天一直没有回来,也不联系于他,忘川一直想着,本是为了净化狐妖芊儿才去的青丘,可将狐九请了过来后,这人也没为他做什么,自己前前后后忙活许久,最后还是得一人之力将所有事都处理了。 狐妖芊儿的精魄丹珠现在还收在他的袍子里,忘川每日注入一次灵力,保持着她的凝形。 一切似已尘埃落定,可是他自己的那些过往还是牢牢封锁在脑海深处,虽然他也又从中抢取到了一些微末片段,可这着实不能令他满意。一开始时若不知道失去记忆这件事,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浑浑噩噩度日,但既然知道自己缺失了一部分最宝贵的生命组成,他一刻不能恢复,就一刻感觉到不完整,就难以心悦。 没人能够坦然地面对生命的缺憾,即使他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新做回自己呢?忘川每每想时,心中都有些奇异的恐慌。 他既期盼着复原,希望能早些回到掌控自己的那个日子,但他内心深处一直提醒于他,若是在那之前没做出什么改变,在他的复原之日,千年前的那一幕幕还是会重现…… 第三十四章 黑水无骨 修和……如此难对付的敌人,他自知全力也难挡,更不用说在他身后还有着天界的无数神灵大能,他孤军一人,如何在滚滚洪流中保全己身…… 还有那旭尧……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忘川想来就气,他是没了记忆不知怎样去寻这人,可这人倒好,我不去寻你,你也不来寻我? 他有问过松松果果,这兄妹俩将她和旭尧的爱恋描绘得感天动地,可歌可泣。但现在看来都是假的,这旭尧就是个负心汉,日后若是见了,他定然不会理睬他! “呼……” 长呼出的气遇到寒夜的冷流顷刻间成了眼前尘屑,忘川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夜深了,他也要回去休息。 只是刚一转身,他的目光陡然森冷起来,一拳打在身后的虚空,哼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忘川拳头落下的地方光纹颤抖出涟漪,悄然走出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瘦小身影,那小矮人微微笑着看向忘川,淡淡道:“不愧是天界战神,纵然现在灵力不复当年,我这全力维持的隐身咒也被你轻易就看穿了……” “黑水无骨。”忘川皱眉,眼前这个身影对应上他记忆里的那个模样,“我正愁找不到你呐,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贴心,省得我浪费精力了!” 黑水无骨从黑暗中现出身形,在清亮月光的照耀下,他的面容处还是一片乌黑,因为他竟像是没有面部一样,只有浓郁的黑雾布在面前,遮盖住了他的头颅。 他的身形大概和一年过花甲的干瘦病殃老者相似,浑身气息也尽数收紧,打眼看去羸弱的摇摇欲坠,仿佛推他一下就能将他的全身骨架打散。 可是忘川没敢掉以轻心,黑水无骨贵为魔界四大魔头之一,在这世间存活的时日比起天帝修和还要长一些,似乎在魔界诸多大魔中,他是最早就在魔界扎根的存在,历经多少万年,魔界动荡了无数次,他还是占据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静心不理外事,但没人动得了他。 而且眼下他是亲身降临,他所带来的威胁比起奇鸢和修和的分身还要令人正视。 “既然来了,可否告诉我你急用袁思清的目的?”忘川挑眉看他。 黑水无骨咳嗽了声,无力的声音让忘川不禁怀疑他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死掉:“一个凡人罢了,哪里值得我去利用?” 黑水无骨道:“只是那日闲来无聊逛逛人间,竟看到一个凡人入魔,心中好奇才帮了他一把。后来的事都是他自愿帮我,有美食主动呈上来,我总不能拒之不收吧?” “哦,是吗?是挺符合你的心性。”忘川噘嘴,弹指将米粒月光散在空中,看着那轻然炸开的一小束白色烟花,他轻声笑了下,“对了,我有个东西不太认识,还请你告诉我一下。” 抬手挥出一道灰褐色流光,忘川冷笑着看着黑水无骨接住,然后不屑地看着他面前黑雾骤然翻腾,愠怒的神情一瞬而过,旋即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这个东西,我也不曾见过呢。”黑水无骨道。 忘川心说大家都是万年的老油条,你跟我装什么装,可表面上只是轻咦一声,道:“是吗?那看来是我多虑了。只不过不知黑水无骨你可听说过泯灭胭脂火……” 忘川说着,胭脂火的光纹缓缓从他眉心浮出:“泯灭胭脂火没啥作用,唯独对一些魔气呀蛊毒啊什么的格外克制,我为那芊儿净化魔气,你看,一不小心就把这些小虫虫都逼出来了。” 语气带着歉意,忘川一挥手,无数扇动着翅膀却张着狰狞血口的不知名虫子被他撒在空中。 “去。”忘川轻喝。 胭脂火立刻扑向空中,灵性十足地将那些着急乱逃的飞虫尽数包裹,轰烈燃烧成粉末。 “啧啧啧,真是不禁玩,我还想让你们好好表演一下给黑水大人看呐!”忘川摇头。 黑水无骨的表现终于不淡定了,目光森然地看着忘川,像是毒蛇盘踞起蛇首,静候一个一击毙命的好时机。 “哎呀呀,怎么还生气了?”忘川疑惑道,身子向前迈出,离黑水无骨只有几步之遥,“黑水无骨大人没看成表演,也不至于生我的气吧?” 黑水无骨道:“你……是在引火自焚!” 忘川哈哈大笑:“怎么不接着装了?真是好生无趣,我还以为你能陪我再演一会儿呐!哎呦,你瞧我这戏瘾上来了,这一时怕是难以消去了!” “……” 黑水无骨显然没想到忘川是这番性情,心中落差之下早就计划好的说辞全都没了用,他只是阴毒地盯着忘川,没有说话。 “传闻无人知晓黑水无骨的来历,只知他在魔界有了名气后就将那些与他相伴的魔物全部杀死,孤家寡人逐渐登上魔界四大魔头的宝座……原来我还在想有些小手下协助不更容易办事,为何非要一个人拼死拼活,现在想来,原来原因竟是这样。” 忘川直视着黑水无骨的凝视,慢慢道:“将他们尽数除去,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叱咤魔界的四大魔头之一黑水无骨,原身竟然是一只在魔界都是最为卑贱的嗜血蜱虫。是吧,老蠢虫?” “你找死!” 黑水无骨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竟然被忘川三言两语道出,极端愤怒之下,他更加深了要杀死忘川的决定! 放假一团黑雾自他口中喷向忘川,其中无数毒针暗藏,再倏忽间激射而出,密密麻麻冲向忘川。 忘川挥袖拦下:“怎么了,这就惹怒你了?” 他不知黑水无骨最厌弃的就是自己嗜血蜱虫的身份,所以在有了一些实力之后,就将那些知道这事的魔物全都铲除了,为了就是不让他们泄露出去。 嗜血蜱虫在魔界的存在,大抵和人间的蛆虫一般下贱,黑水无骨有了今日的成就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可即使他现在魔力滔天,令那些魔物臣服于他,可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事,难保他们不会私下议论。那么他就会成为魔界口口相传的笑话,这种屈辱他如何承受? 所以……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 第三十五章 相斗 “你答应帮助袁思清和狐妖芊儿,应当是看上了芊儿青丘仙狐的体质了吧?既然如此瞧不起自己的血脉,甚至连本来面目都不敢示于人前,肯定想通过某些手段掩饰。青丘仙狐的血脉传承数万年,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纯净和强盛,就是这点吸引了你吧?” “青丘之国你无法进入,所以这落单的芊儿就成了你最好的目标。以嗜血蜱虫侵蚀她的肉体和精魄,试图从中得到青丘狐维持血脉的秘辛,实在不行,还能直接吞噬她的血脉,用她纯粹的仙气美化你丑陋的外壳,就算以后你现出本体,也无人能认得出来……”忘川拍手,面容上满是冷笑,“这般计算和心计,真是令人赞服。那芊儿近些年嗜血频繁根本不是魔性增强太多,而是因为你……唤醒了更多的嗜血蜱虫的贪食,令它们开始吞噬狐妖芊儿,所以她才会异常虚弱,只能通过掳掠孩童补充。” “通过她的身体过滤,提纯后的精血都进入了你的体内,这般一劳永逸的招数,你怎么不教给我呢?偏偏这样做了又能使得袁思清那个蠢蛋还感恩于你。” 忘川满脸都是假笑,目光落在黑水无骨的身上,有几分显而易觉的杀意。 “哈哈哈哈……”黑水无骨狂笑不止,整个身体都在猛烈地颤抖着,“战神殿下,你可知你现在说的越多,待会就会死的越痛苦啊?吞噬了你的血脉后,我还要把你的皮囊扒下,为我自己换上。那一个小小青丘狐算什么?我若是能吞噬了你,以你听心灵树的血脉之力,我必定能无限进化,到时候就算天帝修和在我面前,也只能跪拜!” “少痴人说梦了,你与修和之间的差距,可不止一个我……再说了,就凭你,也想制服我?”忘川嘴角勾勒成嘲讽的弧度,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令黑水无骨更是厌恶。 黑水无骨立时爆射而起,黑袍笼罩下无数嗜血蜱虫飞出,群拥向忘川。与此同时,他狰狞大叫道:“等你进了我的肚子与我融为一体,再来跟我说这些话吧!” “真恶心!”忘川轻啐道。 泯灭胭脂火散着灼热的温度从他身旁五丈外涌出,成一个圆球状将他全方位保护起来,虽说黑水无骨唤出的本命嗜血蜱虫不是忘川从芊儿体内逼出的蜱虫可比,但附着在胭脂火火圈上时,还是难以冲破一点缺口。 “若是只有这点能耐,我劝你好好让我揍一顿,然后回去洗洗睡了吧!”忘川连眼睛都闭上了。 黑水无骨神情闪烁,蓦地从虚空召出一支骨笛入手,轻拈在手中放在嘴边吹响。 这是他早期历练时在一处远古遗迹中所得,原是某一代魔尊的腿骨,后被他精心雕琢成了骨笛,笛名幻音,万年呕心沥血炼化,用于加持他的本命嗜血蜱虫。 此时笛音响起,顿时有着一阵呕哑嘲哳声撕裂了虚空,在一阵绚丽波纹的抖动中冲入忘川的耳中,忘川不禁皱着眉,叫道:“喂,能不能不吹,真的好难听啊!或者,回去找个师父教教你再来吹给我听好吗?” “嗡……” 笛声竟真的停了一瞬,黑水无骨白了一眼忘川,话语从他眼神中传出:大哥……我们是在生死较量啊,能不能认真一点! 抚指将幻音骨笛贴紧唇边,黑水无骨提起魔气又缓缓吹奏起来,笛音仿佛自天地间的每个角落穿透而来,散布着高频的刺耳尖锐和野兽啮齿磨切的摩擦声,将空间都激荡出层叠波纹,让空中圆月的光辉晃动起来,像是流淌的银浆。 这时魔音灌脑,忘川试着封闭听觉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全力忍着脑海中的躁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不受影响,可此时分心,胭脂火没了他的指挥,灵性顿时去了不少,碧绿色的火中的光点暗淡了许多。 而那嗜血蜱虫的身体随着这扎耳笛声的断断续续响起缓缓镀上一层紫褐色,在黑夜中发着幽亮亮的光,有了幻音的加持,每一只蜱虫的双翅变得宽大了几倍,但体型不变,显得很是不协调,却速度飞增,不断攻击起胭脂火光罩,它们的腥绿口中獠牙顶着恶心的粘液凸起,不顾胭脂火烧去翅翼,烧去六足,甚至烧去了半个嘴巴,它们还是不惜代价地噬咬着胭脂火的火苗。 此消彼长之下,胭脂火所化的火球罩子霎时变得虚薄了许多,纵使嗜血蜱虫也死伤无数,可黑水无骨瞬时就再可唤出无尽蜱虫,源源不绝的冲击中,胭脂火还没耗去,忘川就率先将火收回了体内。 “好诡异的笛声……”忘川心中暗道。 他这浑身护体灵力在幻音骨笛的笛声面前丝毫没有防御的能力,而且在笛声影响下,他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力量,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败给黑水无骨…… 忘川抬指点在太阳穴的位置,指尖灵力注入让精神稍微清明一下。稍轻松了下,他手臂伸向半空,一道金光闪掠到他手中,然后他身子急速暴退。 “天羽无殇,风乱动!” 忘川闪身飞向高空,与黑水无骨的距离拉开后,他所受到的笛音影响稍微减弱了一些。天羽无殇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青绿色的风卷高速旋转着被忘川握在手中,,忘川将它搭在天羽无殇的弓弦之上,一声低喝射出风箭。 黑水无骨见状向前推出一掌,猛烈的黑雾从他掌心喷薄而出时浓郁非常,粘稠得像是漆黑的墨汁。不过这招数虽不好看,不如忘川的招数那般华丽,可也威势足够,迎上天羽无殇的风箭后相互抵消掉,在二人中间炸成一团光斑。 “天帝修和倾心为你炼制的法宝,你竟然真的好意思使用?”黑水无骨讥讽道。 “……”忘川没听懂他话语里的讽刺所在,一时无言以对。 难道天帝修和对他的那点鬼心思,整个三界都知道了? 什么鬼东西,得不到他,还要毁掉他的名声! 第一章 魔尊旭尧 忘川这里无语着,黑水无骨可感觉不到,还笑着揶揄道:“三界皆是传言,天界战神听白勾引天帝修和不成,情伤之下自甘堕落,又遇魔界大魔放荡形骸,最后被天帝暴怒处死……难道不是这样吗?” “……”忘川气得想骂人,“什么跟什么啊!不是,你们在我死后,就这么造我谣的吗?死了还不让我清净,真当死人好欺负啊!” 话说着,他手中的天羽无殇可没闲着,因是凌于空中,风元素最为富裕,忘川便没再用自己的灵力,而是凝聚风元素成箭,无尽飞射出成万箭之阵,将黑水无骨团团围住。 “莫不是以为离我远了,我便没有办法攻击你了,战神殿下,你何时变得这么幼稚了?” 黑水无骨诡异一笑,身体骤然化作无数嗜血蜱虫,这正是他的本体身化而成,千万嗜血蜱虫中每个都藏着他的精魂,只要有一个存在,他就不会真正灭去。 为了击败听白,他可真是下了血本,连这怕遭人嫌弃的虫体都现了出来。 “真丑啊!”忘川道。 黑水无骨压制住怒火,森然道:“放心,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见到这副模样……” 黑水无骨所化的万千嗜血蜱虫蜂涌而上,刹那间穿越虚空,径直对着忘川袭去。在急速的风驰电掣中,二人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忘川知道不能一味躲避,立时唤出数枚听心瞳列在身侧。忘川挥手将听心瞳接入掌心,一个连这一个连缀起来化成一支通体澄澈粉绿的长箭。 这箭大约有普通箭矢的四五倍大,箭尖挂着锐利的锋芒,还没射出就将面前的空间刺裂出许多纹路,箭身紧紧拘束着深厚的灵力,若不是天羽无殇品级足够好,怕是箭还没射出,天羽无殇的弓身就被毁掉了。就算如此,忘川在将弦拉满时,天羽无殇还是发出了一阵吱呀声,难听程度可比黑水无骨的幻音骨笛的笛音。 “没用的,战神殿下。我既然都将本体显露给你看了,就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好好瞧着吧,这让你厌恶至极的虫体,妙用可多着呐!” 黑水无骨的声音从整片天空传来,那嗜血蜱虫群猛地冲着忘川席卷而来,虫潮飞涌向忘川,在空中长长排成一条紫黑色锁链,尖端带着锐利的矛头,洞穿黑夜的寂静,直冲向忘川的头颅。 “先生!”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忘川与黑水无骨打斗的动静早被他们感觉到了,立刻飞身上了天,可此时再上前支援已经来不及,再说了,这二人的战场他们也根本无法插手进去…… 无奈之时,他们只能干着急。 “九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快回来助先生啊!”果果心中暗想。 这时,黑水无骨身化的嗜血蜱虫虫潮像一条森然漆黑巨蟒将忘川所处的空间紧紧围住,忘川射出的听心瞳灵箭在蟒蛇身体上贯穿了无数次,带着许多嗜血蜱虫化成齑粉,可对方数量实在惊人,短时间内箭矢很难将蛇体击碎,没等嗜血蜱虫死光,忘川就先被这蛇绞杀了。 “哈哈哈,战神殿下,等我毁去了你的精魄神识之后,一定好好对待你这具天地之间最精美的躯壳!得到了你的修为和血脉,我定能再做突破,成为能令得所有人跪伏的存在!” 黑水无骨的狞笑声回荡在天边,浑身轰烈漂浮的黑雾仿佛势在必得。 对此,忘川只是轻笑,手指抚向眉心,隐隐有光点闪耀:“黑水无骨,得意的太早了吧你!” 不过他刚欲抵抗,眼前的嗜血蜱虫群眨眼间全部消散,像是退潮之时迅速归于平静的海面,海水一撤去,就只留下了略显斑驳的沙滩。 忘川看着黑水无骨忽然变回人身,脸上疑惑非常。 “谁!谁敢坏我好事?”黑水无骨惊怒道,神色四周环顾,却没有发现一丝旁人藏匿的轨迹。 天地间,伴着一声轻笑,一个黑袍男子缓缓在忘川身前浮现,他没理会黑水无骨,而是侧过身看着忘川,眉目含情地道:“我的殿下,你没事吧?” “……” 忘川静默地抬眼,心中激起的一瞬间惊慌很快被他不着痕迹地掩饰下,只是眉眼里有些奇异之色,略微闪躲着看向挡在他身前的黑袍男子。 男子迎面看向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上染着一层赤色的光泽,像是夏日熟透的浆果,清晨时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此时吟吟笑着看着忘川,剑眉也微微垂了下来,是好看的弧度,眼角带着迷人的魅惑,长长的睫毛刺穿那层诱惑,在月光的清晖下像是银色的浅羽。挺拔的鼻梁将整个面容修饰得更加立体,但却一点也不突兀,刚好把纤瘦的两颊连成一个整体。嘴唇在说起话时微微翘起,皓白牙齿若隐若现。再向下…… 再向下时忘川就不敢看了,那男子看着他的目光太过暧昧,这种神情,如樱落看向韩子阑,如思清看向芊儿,如果忘川再向下看,实在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恍惚间才想起还没回答这人,忘川急忙道:“没……没事,我这么厉害,能有什么事。” 微微凝神,忘川不由得暗自思量。这才不过几日,便是第二次见到这人了。第一次在千樱谷深处的温泉池水里,这人趁他不注意竟将他从泉水中抱起,光天化日之下占了他的便宜,第二次出现,就是现在,现身就为他挡下强敌……所以这人究竟是谁啊,接近他到底是想要干嘛? 忘川纠结地看着这人,停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个……刚刚谢谢你。” 黑袍男子闻言噗嗤一笑,抿紧嘴角摇了摇头,而后身形向前移动,下个瞬间就来到忘川的面前,怀抱张开将忘川抱入坚实有力的怀中。 静谧的夜色中,月光披洒在他的发丝上,形成颇具飘逸之气的气场,他轻声开口,对忘川低声道:“听白,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二章 混合双怼 “轰!” 忘川脑海里的混沌海洋剧烈翻滚起来,原本平静如死水的水面中浪纹汹涌,激荡而开的水花像是煮沸了一般。黑暗空洞的空间里突然闯进了纯白的亮光,犹如破晓之时横扫黑暗的光明,在整个虚无混乱之中成了格外强盛的一股刺激。 “你……你离我远一点!” 忘川扶着脑袋用力推开这人,同一时间步子急速向后退去,与他隔开一段恰当的距离。 吃痛地扶住额头,忘川微有些痛苦地低声喝道:“你,别靠近我!” “听白,怎么了?”男子轻呼,但仍然保持着和忘川之间的距离,没敢再上前。 “没什么,只是一靠近你,我就头痛欲裂……”忘川蹲在半空,额头撑在膝盖上。 那黑袍男子就也停住了默默看着他,脸上隐隐有些着急。 松松果果在一旁看戏一般看了许久,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听从吩咐。此时瞧见忘川意识海突然失控,松松忙出声提醒道:“主人,试着用精魄的力量抚平他的意识海!” ——忘川的意识海因为那记忆封印失控过许多次了,每次都是用精魄的力量压制的。 这时忘川以为这兄妹俩是在叫他,刚要回答就感到一个高大身影挡在身前,排斥开所有涌向这边的月光,蓦地也蹲下身子,在忘川惊讶的注视中,缓缓将额头贴在忘川的额头之上。 忘川想要推开他,嘴边惊呼道:“你个登徒子,还想占我两次便宜不成!” “屏息凝神,先别说话。”黑袍男子轻柔的沙哑嗓音在忘川耳边响起。 这般毫无空隙的亲密接触,忘川顿时脸红透了,若不是从额头相接的地方传来持续的精魄力量,他真要当这家伙又是故意轻薄于他。 忘川微微定神,有了这人的相助,他脑海里的动乱慢慢被压了下来。恍然间,脑海中的碎片又从封印的制衡中冲出了许多,这一次涌出的记忆光团颇为庞大,他以前所争抢出的那些与之相比怕是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忘川此时没来得及细看,就羞恼地将这人轻轻推开,然后向后退了两步。 “好了好了。”忘川微微洗下头,神色有些闪躲,“你帮了我这次,先前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嗯。”男子对他温柔一笑,没在乎他的羞涩。 “主人!” 松松果果飞上前来,声音里都透露着喜悦。忘川正欲开口回应他们,谁知这兄妹俩径直绕开他,一个腾跃便扑在那黑袍男子的怀里。 “旭尧主人,我好想你啊!”果果瘪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混着眼泪将男人绸缎质感的黑袍都给沾湿。 松松也占据了那人另一半肩膀,乖巧地埋头在那人臂弯,哼哼唧唧道:“主人,松松也好想你……” “……” 这什么情况? 忘川吃惊地张大了嘴,看到松松果果将鼻涕抹在那人崭新的墨染袍子上,暗暗合嘴咋舌,翻着白眼。 自他出世以来,松松果果便尊称他为主人,说是只顺服于他亲近于他。但眼前看来,这黑袍男子竟使得松松果果同样亲近于他,甚至比起对忘川还犹有过之……忘川一时懵了心神,不知该如何反应。 突然之间,那令他头痛不已的二字名字缓缓出现在他心中,忘川不由得喃喃低声念道:“旭尧……” 黑袍男子应声看向他,略微瞪大的眼睛说明他有些惊异于听白对他的称呼。一抹温煦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嗓音自他口中传出,旭尧道:“听白……你终于想起我了吗?” 忘川无奈地笑了笑,摇着头道:“没有,只是这个名字对于我似乎有些非比寻常的意义……你,就是旭尧吗?” “嗯,我就是。”黑袍男子点头。 他低头之时,额角的一些碎发像挥动的毛笔在空中轻甩,将魅惑笑颜勾画成最精美的绘卷。 “可惜了……”忘川忽然道。 旭尧不解:“怎么可惜了?” 忘川看着他,噘嘴道:“可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样和你们相比,我就像是个傻子!” “哈哈,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等到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旭尧腾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忘川的脸,“就算永远想不起来也没事,有我在就好。再说了,你傻乎乎的也很可爱。” 忘川哼了一声撂下他,朝松松果果招手,道:“还不快滚回来,挂在他身上像个什么样子!” “先生,你干嘛这么凶嘛!”果果从旭尧怀中跃下,没好气地看着忘川。 “就是,凶巴巴一点也不好!”松松附和道。 忘川眼神木然地盯着这兄妹俩对他百般埋怨,心中暗暗埋怨,这旭尧才刚出现,你们俩就翻脸无情是吧? 还是旭尧开口叮嘱他们不许顽皮,看到忘川脸色柔和下来,他才出声道:“听白,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但是现在,容我先处理完眼下之事。” 听到旭尧这话,忘川才想起还有个黑水无骨在旁观看着。想到自己被旭尧照顾的一面都被这老蠢虫看到了,他不禁有些生气,朝着黑水无骨便低声骂道:“喂,黑水无骨小臭虫,你怎么还不赶紧逃啊?你家魔尊都在这了,你还不吓得屁滚尿流的赶快跑路去?” 旭尧笑道:“可不是他不想逃,而是我在这,他不敢逃了。不然我追回他的洞府……到时候整个魔界都会知道他的本体不过是只嗜血蜱虫罢了。” 黑水无骨面庞上的浓郁黑雾不息翻腾着,似有怒火慢慢酝酿,但看着旭尧轻然看他的目光,细眼眯紧,终究含怒不敢出声。 冲旭尧微微躬身,黑水无骨含糊不清地道:“黑水无骨拜见魔尊。” “哦?你还知道我是魔尊啊?”旭尧冷眼看他,嘴角满是轻蔑和不屑,“既然知道我才是魔尊,你只是我手下万千大魔中的一个,既然知道听白是我唯一挚爱,你又怎么还敢出手伤他?还企图夺他的精魄,再次进化?你这只又丑又臭的老蠢虫,谁给你的脸这么做!” 第三章 果果老师的教导 “你!” 黑水无骨怒吼,身后嗡动着翅膀的嗜血蜱虫霎时眼瞳变幻成阴毒的紫黑色,像是即将喷薄而出的毒液,他狞恶地注视着旭尧,凶狠道:“你别以为你是魔尊就能这么羞辱我!按照我在魔界之中的辈分,纵然是你师尊,见到我也须得好生客客气气的,不要以为你才做了魔尊,就能肆意妄为!” “还敢提起我师尊,黑水臭虫,就你也配?” 旭尧嘲弄地冷笑,一个闪身来到黑水无骨面前,抬掌就一掌击出,毫不留情面地打向黑水无骨。 “其实你惹我我都能给你几分面子,可你偏偏把歪心思用在听白身上……龙有逆鳞,触之必死,黑水无骨,你是不是活腻了,想试试死亡的滋味?” 旭尧掌心凝聚着一团黑光,深邃的漆光无比黑暗,仿佛能连周边的光线都吸收进去。挥手将那光团又扔向黑水无骨,旭尧看着后者焦头烂额地躲避,不由疑问道:“不是才有能耐的吗,怎么只敢躲避?” “旭尧,你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你吗!”黑水无骨低吼,如此欺负他真当他没脾气吗! 可是旭尧非是不听,数团光球从他掌心掠出,接连不断地轰击向黑水无骨:“那就不要给我面子,来打一下呗。魔界四巨头之一的黑水无骨的本事,我倒是很想领教一下。” “你!” 黑水无骨身上黑雾升腾,但却没有席卷向旭尧,而是轰然回归自身。他明白的,旭尧虽才成为魔尊几百年,但实力却是货真价实的,正面相抗,他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而且同为魔界之人,不到必要时刻,也是不可能真的生死相搏,如此耗下去,吃亏的还是会他。 思虑一番,他望着忘川和旭尧森冷地看着,逼仄尖锐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魔尊,战神殿下,这次我认栽了!今日我便退去了,等魔尊回了魔界,我再登门致歉!” 说完黑雾便卷过他的佝偻身体,一阵黑烟滚滚而过,带着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是,你怎么放他走了?”忘川皱眉。 旭尧轻笑道:“那老家伙躲匿的手段多着呐,真的想逃,我不太容易困住他。毕竟他是我的手下,我也不能直接出手将他杀了。” “可是还没向他要点赔偿呐!” “没事,你想要什么赔偿,我都给你。嗯,我把自己都赔给你,够不够?不够的话,整个魔界都赔给你。”旭尧清浅地笑着,水纹般的光从他的梨涡里荡漾而出,感染了整片天空。 忘川被这话噎得死死的,片刻后只能红着脸侧过头去,急声道:“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旭尧直摇头,只温柔地看着他。 一经多年,听白,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从此,再也不愿分离。 …… 一望无际的黄土荒漠上,忘川负手走在最前头,身后旭尧慢着一步跟着,像个欢欣摇着的小尾巴。松松果果和苏木那三小只懂事得为他们留了些空间,隔了一段距离在后面打闹。 离开盛都已经好多天了,没人指路,他们又是准备一个方向走下去,翻山越岭,下海趟河,直到到达下一个繁华之城。 “旭尧。”忘川忽的回头,“你能不老跟着我吗?” 旭尧亮着黑色眸子看他,浓密黑暗的长发披在脑后,像一挂墨水冲刷出的瀑布。 旭尧挑眉问道:“为何不能跟着你?” “……”忘川凝语。 “你是嫌我烦人了是吗?”旭尧又问。 忘川道:“没错,你整天跟个苍蝇似的跟着我,能不烦吗?” “先生,你怎么能说主人是苍蝇!” 果果不满的声音从忘川身后传来,忘川白眼飘过去,她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忘川盯着旭尧道:“你瞧瞧,你来了之后,他们都能翻了天了!” 旭尧轻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说的对啊,就是你对我态度太差,他们都看不过去了。” 忘川本就憋着一股莫名的气,听到他这么说立刻闪身向前迈了一大步,袖子一摆腾身直上云巅,纯白的衣袍很快融入到同样洁净的云朵里,立时消去了背影。 “主人,你咋又把他惹生气了?” 果果蹦蹦跳跳着到旭尧身边,她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可忘川和旭尧的对话她怎么会没听到。八卦精附身,她向旭尧眯眼道:“主人,先生性格最别扭了,你得好好哄着。” “什么意思?”旭尧似懂非懂地看她,“怎么做才算哄着?” 果果一脸嫌弃地扭过头,而后开口道:“先生这种性子的人,你不能什么话都直说,就算是心里头的大实话,也需要稍微润色了后加着华丽的点缀词藻来说。” “先生这次复生后,性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之时,你俩性格贴合的几乎跟一个模型做出来的一样,所以说话行事都不需要在意什么,自己喜欢的方式,都是对方可以接受的方式;但现在完全不同了,先生现在没了以前的硬气,反而有了普通凡人的一些喜怒哀乐的情绪,这样一来,你对他就要同样用凡人的想法,不然他肯定会经常闹别扭。” 果果说的一板一眼的,旭尧霎时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急忙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简单来说就两点,拍马屁,听他话。”果果掰着分不清的爪子,“拍马屁就是凡事都要夸赞他,哄得他高高兴兴的,他一开心,你说什么他也容易听进去。听他话并不只是字面意思,在顺从他的同时,你需要听懂他的话的真实意思。比如说他让你别跟着,你就得跟着,他让你离远点,你就得在他一步之内……但是如果你能感受到他真的生气了,就要保持距离了。” “果果,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苏木满脸佩服。 果果潇洒地甩了甩鼠发,看着旭尧一脸茫然,拍了拍他的膝盖道:“主人啊,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得好好想想,日后会有大用处的。” 旭尧皱紧眉头,道:“那我现在是要追上去吗?” 第四章 谈谈谈 “你可算是开窍了,快去吧!”果果摆摆手。 旭尧轻轻地点头,抬头看天片刻,深邃眸子里缓缓浮起一圈光纹,看清了忘川的所在,下一刻他的身形就从三小只面前消失,出现在忘川旁边。 忘川此时正坐在一个池塘边,取一根草梗在逗水里的小鱼儿,看到他来到时,面容上的笑意立刻收回,声音微冷道:“不是说了让你别跟来吗?还是说你和黑水无骨是远亲,他是嗜血蜱虫,你是跟屁虫?” 旭尧不回答,也不管地上泥土脏乱,轻轻拨开一些沙砾,收起袍子在忘川身边坐下:“听白,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我们既然可以拈个法决就一步万里,为何非得走着去下一个城池?” 若不是忘川执意要步行去,现在他们哪里还会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高原上枯燥走着,早就该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卧着饮饮清茶,赏赏美景,那岂不快哉? 忘川却是轻哼:“这叫体验生活,你懂什么!” “我现在就当自己是个凡人,吃凡人吃的,做凡人做的,连称谓都是苏木小子给我的凡间的称呼——先生,所以自然不能偷懒使用法术。” “哦,也行,都听你的。”旭尧点头。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问道:“那以后都要叫你忘川吗?听白多好听啊,为什么不用这陪了你几万年的名字?” “忘川这个名字不好听吗?”忘川问。 “难听死……”旭尧脑海里急刹车,果果的话在耳边响起,他急忙改口,“难听……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觉得,还是叫你听白顺口。” “那随便你了,爱怎么叫怎么叫,答不答应就是我的事了。”忘川将草梗扔在池塘里,一群小鱼仔顿时围了上去。 忘川拍了拍屁股起身,动静有些大,将那群刚围上来的鱼儿都吓了去。 静静地看着旭尧头顶的光斑,那是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所形成的,随着风吹着树叶轻轻晃动,旭尧头顶的光斑也在平缓地挪动着地盘。 一片树叶落在了旭尧的肩上,忘川看着愣了半天,还是伸手过去为他摘掉。 轻步向前走着,忘川忽的回过头,向旭尧问道:“旭尧,为何我复生这么久,你现在才来找我?” “啊?” 旭尧将目光从嬉闹的鱼儿身上移开,对情爱之事迟钝如他,这时也明白过来,忘川这些日子一直对他不冷不淡,并不是如果果说的那般,而是因为他来的太晚所以才生气的吗? 一弧暖笑自他心底勾起,旭尧手掌撑地站起身来,快走几步到了忘川身前,怀抱张开,将忘川抱在怀中。 “听白,对不起,我没有第一时间到你的身边。”旭尧歉声道,“是我太过无用,千年之长也没能寻到你的踪迹。” “千年间,我释放出了无数次血火流萤去寻你,天地之大,几乎每个角落我都查询过,可是都没找到你……直到那日在木若山下,你与奇鸢、修和打斗,自身气息外散出去,我才感应到了。” 旭尧摩挲着忘川的碎发,指尖传来的温柔令他一时沉溺其中,他禁不住诱惑,一个吻就落在了忘川的耳廓上。 许是还没适应这种亲昵,忘川将他轻轻推了开。 相处了几日,每每面对这幅自带桃花的面孔时,忘川还是忍不住脸红。 旭尧的眼睛里像是有着一条银河流淌,无数星辰沉浮其中,冲撞出璀璨的火树银花。他看着忘川,轻笑道:“你知道吗,其实从盛都之时,我就一直跟着你的。” “所以那日在千樱谷的温泉里……”忘川鼓着嘴巴问,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像是晶莹的黑曜石。 “对,我故意的。”旭尧嘴角勾起坏笑。 “果然!”忘川右手握拳轻轻地捶在旭尧胸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谁?松松果果在我身边,你如果告诉了我你的身份,我很容易就可以接受你。” 旭尧摇头:“有些事,还不是时间告诉你。” 忘川轻哼,目光再次放在旭尧的脸上时却带着一抹戏谑。淡漠地看着旭尧,忘川神色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迷茫,他道:“不能告诉我?就像你明明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陪我了多日,也只字不提吗?” “听白,你……”旭尧有些惊慌。 忘川哼了一声,道:“叫我忘川。一日想不起从前,我就一日不是听白,而是一个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无尽混沌的树妖忘川。” “我不管你是听白还是忘川,你都是我最珍爱的那个……” 旭尧想着解释,忘川却抬手示意他别再多说:“你如果真的在意我,就不应该藏着事情瞒着我,不应该看着我沉沦却无动于衷。我面前的未知已经够多了,你怎么还忍心再为我竖起一道隔离的砖墙呢?” 忘川拨开头顶笼罩的绿叶,身前是一束明亮的光线。他的背影在光的映射下有些朦胧,像是清晨刚刚醒来时睡眼惺忪的观望。 随意丢出一颗石子落在不远处的池子里,响动顿时将一群游鱼惊散。 忘川一晃身又飘然离去,只留下旭尧一人看着池水发呆。 “鱼儿鱼儿,你说他怎么又生气了……”旭尧喃喃自语。 呆坐了一会,旭尧忽然想起果果叮嘱他跟紧忘川,学会听懂他的意思,于是身形一动,赶紧跟了上去。 “别跟着我。”忘川道。 旭尧还是跟着。 “别跟着我。”忘川微怒,“旭尧,你听不懂话吗?” 旭尧愣了下,不知该不该继续跟着,可脚步止不住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下一刻,旭尧身前风卷涌动,差点刺穿了他的衣摆,旭尧皱着眉看到忘川竟又冲他射出一道风箭,他正不解,忘川将天羽无殇拉满弓,凝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别再跟着我,别逼我动手。” 说完化作一缕青烟顺着风起云涌散向无际空间。 旭尧手足无措地立在半空,神情恍惚竟像个挨了骂的孩子。 ——所以,他是又没听懂忘川的意思吗? 第五章 追夫 “哎呀,主人,你说你修为这么高,怎么半分不懂情爱的道理呢?” 一片阳光洒满的沙土地上,光芒耀起万顷,给沙土镀上了一层金光。 果果将爪子搭在苏木的肩膀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坐在一块土块上的旭尧,明亮的眸子闪着灵动,忽闪忽闪地扫视着周边望不到边的那些土疙瘩。 轻轻地推开苏木,果果跳着到了旭尧身前,揪着旭尧黑色长袍的一角,摇了摇道:“先生他不让你跟着,不是说怪你跟不跟着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不喜欢你故意将一些事瞒着他。而且你说你,瞒着就瞒着吧,你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你故意瞒着的呐,你应该能瞒多久瞒多久,起码不要被他发现吧!也不对……不应该瞒着先生,你就应该直接告诉他的。先生这复生以来,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对于身前之事的未知,你怎么可以用他最在意的事情让他受委屈呢?你这样……” 果果正要说着,松松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道:“安静一会,让主人自己想清楚。别说你未经情爱,就算你百草丛中过,你的那些情感经历也没道理就能用在主人和先生身上的。先生说的最多的,就是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他不会喜欢你这样插手插脚的碍着他们。” 果果想着反驳,苏木忙跑向前来将他俩按住。他与旭尧还没熟识,因此说起话来也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这叱咤魔界的杀戮之主一个不悦就要了他的小命。 声音微微颤抖着,苏木轻声问旭尧道:“魔尊大人,先生现在去了哪里,他不回来了吗?” “对啊,这都大半天了,先生的气也该消了。先生从来都不会撂下我们自己跑了的,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果果担心道。 松松也跟着道:“是啊,不会是又遇到黑水无骨了吧。先生现在修为大减,遇上黑水无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会吧,先生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掉的吧,毕竟他可是战神,有天羽无殇,听心瞳……不会有事的吧?” “可是万一呐!”果果失声尖叫。 “……” “停停停!”苏木大叫一声,暂时将两只松鼠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他目光瞥向旭尧刚才坐着的地方,嘴巴努了努,“别说了,魔尊大人已经去找先生了。” 松松果果望着土块空空荡荡的上方,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果果道:“行吧,他们找他们的,我们继续赶路吧!” 苏木摇摇头,慢步跟上。 这一望无际的荒漠,他们要走一辈子吗,为什么不飞过去…… …… 一片白云形成的乳白色巨蟒群中,旭尧飞速穿行着。周边匆匆涌过的气流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的形容一时看起来有些慌乱。 他已经将感知扩散到了最大的程度,血火流萤也派出去了无数只,到了这周边的每个角落去探查,但不知为何,这过了许久,他还是没能探测到忘川的所在。 旭尧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虽对忘川能够自保很有信心,但忘川哪怕是受了一点伤害,他也绝对不可能允许。 “听白,你到底在哪里啊……” 旭尧的额头都浮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附着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更显得他整个面庞异常虚弱。可他身上散发着的恐怖波动震慑着四方,从天空向着地面压迫,许多弱小的生灵都惊慌地躲避开,唯恐这煞神动了脾气伤及无辜。 旭尧无尽地寻找着,可寻了很久,忘川像是蒸发了的泡沫一般全然从所有空间消失,他怎么找都没能找到。 精神持续紧绷,旭尧的掌心因为着急都分泌出一些冷汗,身形刚从一片湖泊上闪掠而过,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分外强大的气息在天地间轰然爆开,碧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浓烈的生灵之气无尽弥漫。旭尧看时,那一处的穹顶都染成了浓郁的绿色。 那是忘川的灵力,是听心瞳的气息! “这是……听白在与人斗法!” 旭尧整个身体弹射而出,步伐奔腾不止,眼前景物飞速后退去,不消片刻他就来到了他所感应到的那个地方。 可是等他到来之时,此处只有轰烈燃烧着的泯灭胭脂火和天羽无殇射出的诸多坑洞,丛林倒塌,一片焦黑之色,却没有半个人影。 旭尧环顾四周,凝神仔细感受着。 忽然之间,他的眸子无端变成全然的黑色,像一枚黑色的棋子镶嵌在眼眶。在他额头之上,火红色的光纹一闪而过,似是将他的感知又强化了一些。 “找到了!” 旭尧眼中流露出几分喜悦之色,一声低吼,一具数丈高大的洪荒巨兽虚影在他身后显化,旭尧腾身踩在它的头颅上,巨兽狂吼着向前奔去,刹那间旭尧就出现在一片葱茏广袤的森林上空。 旭尧沉下身子,刚一落地就看到忘川背靠着一棵参天巨树调息,他还没靠近,就感知到忘川身上疯狂涌动的灵力斑驳杂乱的向外狂奔,被忘川的身体束缚住,像是要在忘川的身体里就此爆炸开。 “听白,你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旭尧快步走上前,紧张地问道。 忘川奋力睁开眼,看到是旭尧时忍不住生气出声:“我不是让你别跟着嘛,怎么又跟过来了!” 他这一激动,努力压制着的沸腾灵力顷刻间失去控制,在他的身体里四处乱窜。忘川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旭尧立即俯下身将他抱住,看着忘川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蛇,他心中也跟着疼痛,顿时安慰道:“别激动,我先帮你恢复,等你伤势轻一下,我就听你的离开。”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是谁把你伤的这么严重。”旭尧轻声问,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愤怒。 对于忘川,他说上一句重话都会自责,又是谁敢这么下狠手,真是嫌命长了是吧! 忘川噘嘴看他,完全没好气地道:“还能是谁,是黑水无骨!” 第六章 啪啪啪打脸 “……果然是他。”旭尧瞳孔竖立,衣袍无风自动,黑色浸染的绸缎像一面恢宏的旗子在一阵气流中猎猎作响,显然他现在已经是怒火冲天,若是黑水无骨就在这眼前,他说什么都会全力攻击将他毁灭。 旭尧怒声问道:“黑水无骨去哪了?” “还能去哪,估计看到你来了就逃跑了呗!”忘川冷哼道,“我就出来散散心,还能遇到这倒霉事,真是倒霉催的!我原本吃好喝好都打算回去了,谁知道半路窜出来个黑水无骨偷袭我。他不知道跟着我多久了,趁着就我一个人,得了空子就出手,也不知道究竟多想要我这具皮囊!不过他也是太小瞧我了,真以为我修为不复从前他就能轻易打败我?哼,拼个两败俱伤,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旭尧听着忘川这般孩子气的说法,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他说:“黑水无骨……当真是在找死啊!” 拧紧精神看着忘川,旭尧轻声道:“稍后我自会处置他,让我先帮你恢复伤势吧。” 话音刚落,他才想起,他是魔,力量的本质应该与忘川的灵力是相冲的,他若是为他输入能量说不定还会加重忘川的伤势。但是仔细一想,忘川重生之后便是从妖身开始,连以前修和赐予的神性都尽数不在了,那么说不定他的魔力可以帮助忘川复原…… 旭尧这样想着,指尖上冒出一丝魔气,他谨慎地指引着覆盖向忘川,与忘川的生灵之气接触之后,看到并没有什么排斥的现象出现时,他才猛地一喜,向忘川轻声道:“太好了听白,我的魔力与你的灵力不排斥,我能帮你疗伤!” 忘川白眼看他:“我叫忘川,少听白听白的乱叫。” “你能不能给我疗伤关我什么事,我说了要你帮我了吗?” 旭尧道:“好,忘川,我就叫你忘川。忘川,你这伤势很重,都伤及根本了,再不及时治愈说不定对你的修为都会有所影响,所以别闹脾气了好吗,等你身体恢复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不,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救治。”忘川将头别过去,不仅不接受旭尧的救助,此时竟然像是自己也停止了伤势的恢复,自行放任了伤势的恶化。 “听白,别耍小性子了好吗?”旭尧脸上满是请求,“黑水无骨这样偷袭你,你难道不想报复回去吗?” “不想。”忘川一口坚决。 旭尧无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听的我?” 忘川凝神看他:“把我的记忆给我,你说什么我都听。” “……”旭尧长叹气,“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忘川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语气还是强硬着道:“只要你把记忆给了我,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但是你要是还不答应给我,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救治我。” 谁知旭尧听到这话,竟然兀地起了身,左右徘徊快步走着,含着怒火一拳头重重轰击在一棵大树上,立刻在树干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拳印。苍翠的叶片受到了冲击,也犹如落雨一般飘落而下,落在忘川的雪白袍子上,像是雪地里冒头的倔强长青藤。 忘川看到旭尧黑着脸,顿时低声嚷嚷道:“你凶什么凶,不怕吓到我这个伤员吗?不愿意给拉倒,干嘛发火,反正这伤我就不治疗了!” 他摊开手,四仰八叉地抬头望天,其实也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头顶一片葱郁,将光线遮挡的干干净净。 瞧着旭尧半晌没动静,他不由得低眉瞥了过去,看到旭尧冷眼看向这边,他轻捏指尖又咳出一口鲜血,一副伤势太重无力回天的模样。 旭尧立时走了过来,将他的身体轻然抱起,挪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绒草地上放下。轻轻为他擦拭掉嘴角的鲜血,旭尧淡淡道:“行了,别演了。” “什么?你觉得我现在是在演戏给你看吗?旭尧,就算你不想将记忆还给我,也不用这样轻视我,黑水无骨偷袭是真,我的伤势也是真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忘川低吼,一口鲜血又喷溅在草地上,只是他眸子里绿光闪烁,又在迅速地想着什么说辞。 他费力地从旭尧怀抱里起身,一个踉跄跌倒在前,他单手撑着草地的柔软,另一只手用力抬到嘴角将血迹拭去。面色骤然又残白了许多,仿佛无限生机都要消耗殆尽。 “行了,别装了,我早就看穿你的把戏了。”旭尧将他搂回怀里,忘川嘴角残留的血液不慎滴落到他的袍子上,鲜红之色迅速归于黑墨之中,不过也幸好袍面是漆黑之色,才并未染脏。 旭尧吸了一口气才看向忘川,轻声道:“虽然你现在周身灵力运行斑驳,又一直疯狂地向外咳血,不仔细看还真的会以为你受到了重创……可是对于你,我再了解不过了,你现在的灵力运行轨迹根本不是受伤后形成的,而是你故意将体内的灵力交汇分流的枢纽凝滞住,让灵力无法正常在体内流通。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作为听心灵树的你,受了伤时灵力是趋于高速流动运行的,因为你自愈能力太强,灵力也得随之跟着流通全身。” “听白,不,忘川,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血液颜色并不是普通人的鲜红之色吗?像我们这些修行的,无论是妖怪精灵,魔物神明,还是凡人修仙的,血液中的因子都会因为逐渐的术法不同而产生细微的变化,如果修为很深,这种变化就会更加明显。” 旭尧低头看着忘川,忘川赶紧将头别过去,避开他的目光:“我的殿下,你的生灵之力已经将你的血液完全浸染成绿金色,你这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红血,还想诓骗谁?” “我现在复生之后,血液变化了不行吗?”忘川死鸭子嘴硬,“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我现在是一个崭新的存在!” 旭尧轻笑:“不管你是什么模样,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我,就连你自己都不能跟我比较。” 第七章 手下败将 “哎呀,真烦人!” 忘川一抹脸从地上弹起来,哪里还有先前的虚弱姿态,他拧巴着脸看向旭尧,怒声道:“你既然早就看穿了我,为何不直接拆穿我,还这样看着我演戏,戏弄于我?很好玩吗!” 旭尧同时起身,不顾忘川的推打将后者紧紧搂住:“我不是存心戏弄你,只是我如果直接拆穿,岂不是浪费了你的用心?” 这话里完全没有半分讽刺,旭尧安抚忘川道:“刚一开始我真的被你骗到了,还想着给你治完伤就回魔界清除掉黑水无骨,可你一再吐血,那血液的颜色让我顿时明白过来,只能顺着你演下去。可是,我没想到,你这样伤害自己,竟然只是为了要回自己的记忆……” 忘川一拍脑袋,早知道就真的吐点真血出来了,贸然用的障眼法果然不靠谱。这下子完了,没骗到这人,还显得自己脑子不好使,漏洞百出的圈套,谁会愿意掉进去?而且……黑水无骨也白白为自己背了黑锅,不过对于这点,忘川绝对是不会自责的。 只是这一出弄得,忘川都觉得自己好蠢哦…… 不好意思正视着旭尧,忘川噘嘴道:“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我再装也没意思了,那记忆看来是骗不到了,哼,真没劲,白费我这自导自演一出好戏。” 说着他推开旭尧,转身向外走去,现在再和旭尧待在一起,他只会更加尴尬。 可是旭尧却伸手拉住他,不让他再向前迈步。 “干嘛,不给我还不让我走吗?”忘川微有怒气。 旭尧摇摇头,道:“虽然你没受伤,可是刚才制造那么大的动静,你也消耗了许多灵力,我如果没看错,你连本源之力都动用了……” “过来,我帮你调息。”旭尧招手。 忘川哼声道:“你招招手我就过去,你以为我是小狗啊!” 旭尧道:“你不是,我才是。听话,快过来。” 忘川本不想听旭尧的话,但看着旭尧满脸诚恳,他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向着旭尧靠近,大概留了一步的距离,他别扭地道:“这点消耗我一会就自行恢复了。” 身处在这富有生机的森林深处,他的身体会自动吸收周围的生机之力助他恢复消耗,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问题。 可是旭尧却极为在意,握着他的胳膊向他输送了许多能量,确认他身体状态恢复了后,才轻叹口气将他松开。 “白白,你真的必须要拿回以前的记忆吗?”旭尧静静地看着他,面容上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不舍,“如今的你,不也过活的逍遥自在吗,若是记忆起从前,说不定现在的快乐都会消失,毕竟……以前之事不尽是欢愉的。” 忘川不以为然:“以前的生命再痛苦,也比不过现在的前路未知。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寻回失去的记忆,失去的一切,因为如果没有那些珍贵的东西,我就不是一个完整的自己,那我活着,究竟是为什么?我想,我前世留下的一线生机,不是让我今时迷茫和躲避的吧。” 沉默了片刻,他抬起翡翠一般的眸子,静看着旭尧,道:“旭尧,你不想让我恢复记忆,是不想让我再面对天帝修和吧?” 旭尧怔怔地看着忘川,眼睛深闭上后睁开:“嗯,我的确不希望你再和他有任何关联。” “哦,你是怕我再与他有什么纠缠吗?”忘川挑衅地看着旭尧,“你似乎很厌恶他。” 闻言,旭尧挑起忘川的下巴,威胁道:“你要是不想我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就尽情惹我。” “咳咳。”忘川轻声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手臂抬起挡在胸前,防止旭尧一时情不自禁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他感觉的到,旭尧此时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不知因为什么。但忘川很明白,他要是再故意招惹他,说不定还真的会把他弄恼了。 而那结果,或许还是他吃亏…… 忘川不着痕迹地转过脸去,脸颊的绯红让他的神情带着莫名的吸引力,忘川知道现在需要将话题引来,僵持在天帝修和的身上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伸手拈过一片厚大的叶子挡在眼前,忘川掩耳盗铃一般希望自己从旭尧的眼前消失。清了清嗓子里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凝涩,他正色道:“我不管那之前发生过什么,既然松松果果都说我们才是一对,那天帝修和就是个插足者,你害怕他干嘛?他可是你的手下败将。” “可能就是因为无知者无畏,我并没有很担心回忆起过往时,我的心理处境会有多么的不适。我只是觉得,随着我的复原,无论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在一起都能够将他们摆平。我的魔尊大人,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树叶沙沙轻响,衬着忘川的嗓音细长而空灵,像是回彻在记忆回廊里的远古呼唤,让着听到这话的人心中的希冀空前强盛。 “旭尧,你不可能阻止我永远找不回记忆,只能将那个时间推迟一些。但是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你又真的能够阻止我和天帝修和来往吗?那不如让我明白前因后果,让我自己也有能力独自面对他……旭尧,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从前的听白吗?” 忘川这话话音一落,旭尧猛地扑上前来将他紧紧抱住,低声急促道:“对不起,对不起听白,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想着不希望你太早恢复记忆,不想你再面对天界那群笑面虎,不想你再为天帝修和神伤……” “没关系的,你对我对你自己都要有信心。”忘川轻声说。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中狡黠闪过,旭尧终于上钩了!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后,旭尧的眸子里缓缓浮出一抹晶莹,遵循着忘川的自愿,他道:“好,我现在就把记忆还给你。” 微微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开,身体放松后,浓郁凝重的黑光从旭尧身上奔涌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进黑暗。 第八章 心与心 庞大且颇具威势的巨兽虚影又出现在旭尧身后,低声嘶吼着将压迫逼向四面八方。随着旭尧将魔力催发到极致,那巨兽虚影逐渐凝实,体型也在随之缩小,最后到了和旭尧身形差不多大小时,才轰然向前迈出一步,和旭尧的身体重叠在一起。 得到着巨兽虚影的佐助,旭尧当即喷出一口散发着漆光的血液,他以指指引那血液成螺旋钻状,在忘川惊异的目光中刺进自己的左胸。 “旭尧,你在做什么!” 忘川着急开口,说着就要上前阻止,不是说还给他记忆吗,现在怎么感觉像是要自杀? 旭尧抬手示意他止步,静默地停了一会,他猛地用力将那血液凝成的钻头整个按进胸腔,闷哼一声身体向后痛苦地退了几步。 忘川怔怔地看着旭尧胸口处出现的碗口血洞,掩嘴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他瘫软的身体。 旭尧重新挺起身,右手缓缓聚力伸向胸口的血洞,不顾忘川的制止生生将那鲜活跳动着的心脏扯了出来。 旭尧额头满是冷汗,他轻轻地抚去后,另一只手将那散布着浓郁黑光的心脏送到忘川眼前,抬头对着忘川笑道:“呐,你要的记忆就在里面。” 忘川难以置信地看着一颗心脏被旭尧捧在手心,那心脏虽已离体,还是生机满满地搏动着,同时向着忘川发起某种召唤。 “这是……”他问道,“我要的是记忆,可不是你的心脏。” “不,这也是你的心脏。”旭尧轻笑。 忘川噘着嘴,隐隐有泪光在眸间闪烁,他颤抖着嗓音道:“你要是早告诉我我获得记忆的代价是你要忍受心脏剥离的痛苦,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强迫你的,硬生生地将身体的一部分取出,这该有多痛苦……旭尧,你是不是很痛啊!” 旭尧摇头,眼前忽然出现了当初听白取出心脏给他时的场景,那时他也这样问,他问听白你是不是很痛,听白笑着说不会,就被蚊子叮了一口那样……可是他真正尝试过后,才知道这番痛苦究竟是多么让人难耐…… 抿起嘴笑了笑,旭尧迎上忘川担忧的目光,安慰道:“没事的,一点也不痛,就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不可能,你骗我!”忘川瘪着嘴,几滴泪珠就从眼眶蹦跶了出来。 “好了好了,真的没事的。”旭尧将他搂在怀里好生揉捏一番,才将他放开,然后将手中散着漆光的心脏放在他眼前,“你的记忆就在这里面,把这心脏炼化吸收了,记忆就会回归你的意识海。” “可是,这是你的心脏……”忘川还是不肯。 旭尧轻笑:“什么你的我的,听白,我说了的,这也是你的。不信,你把他放在胸前试试。” 忘川半信半疑地接过那颗心脏,刚一贴近胸口就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亲切感,仿佛这本来真的就是归属于他。 他的胸口出的空洞感愈发强烈,甚至有些碧绿色浓光从胸口发出,将旭尧的那颗心脏包裹住。 “我复生以后感受到的缺憾,原来就是这个……”他犹疑地道,“可是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是因为这不只是一颗心脏。”旭尧运功缓缓将胸口的血洞填补完整,温柔地看着忘川,“这本是你的草木之心,千年前你与修和决战前,你将他给了我。我将草木之心放在我的心脏中温养,历时千年,其中的富裕灵力被我吸收了一些,只留下最纯粹的心了。” “后来不经意间,我才发现在草木之心之中居然藏着你的记忆,或许你早料到会有现在的情形,所以给自己留了后路吧。”旭尧满脸都是回忆,“现在我把它还给你——连同我的心,你就能重新完整了。” 旭尧话中的信息量太大,忘川一时难以全然接受,但他看着旭尧看了许久,低声道:“你没了心脏,不会损伤自身吗?” “不会。”旭尧宠溺地看着他,“你当初给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虽然是谎话,但对于彼此,我们都心甘情愿。” 忘川点头将心脏贴在胸口,那漆光心脏刚洗接触到他的身体,他胸腔中的空洞顷刻之间发出巨大的吸引力,光芒一闪就卷了心脏入内。 忘川轻哼一声,无数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不,那已经不是记忆片段了,而是诸多记忆串联起来成就的记忆洪流,此时涌入忘川的意识海,像是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家时的那般惊喜和激动,太过猛烈和急迫,压抑得忘川的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忘川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尽生灵之气从他身上流散而出,蒸腾上天又融入大地,碧绿的光芒将此处天地映照得格外通透。 忘川身体旋转着飞腾上云霄,流光溢彩环绕在他的身旁,将他的面容衬托得愈发神圣。 远处的木若山上,灵鸟百兽鸣唳,净池池水沸腾,灵药树木翕动叶片……连同从木若山飞出的精怪们都虔诚地看向忘川这边,眼神澄澈无比,心怀纯净地祝福着忘川,为忘川欢呼相应。 轻然落地,他便腾身进了旭尧的怀抱,先是将脑袋埋在旭尧的颈窝蹭了蹭,才轻声道:“旭尧……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没事,回来就好。”旭尧微笑看他。 “不过可能还需要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需要一些时间把记忆完全炼化……”听白歉声道。 “嗯,多久我都等。”旭尧满心疼爱。 听白闻言在旭尧的耳垂咬了下,然后扳正旭尧正对着他,微抬起脚跟轻吻了上去,唇齿相磨。 良久,唇分…… 听白松开紧握着旭尧的手,盘腿坐下,晶莹剔透的草木之心骤然亮起,碧浪从他胸口出翻滚而出,将听白的身形笼罩住,犹如一个发着光的蚕茧。 “呼……”听白长吐出一口气。 这灿若繁星的记忆,他该从哪里开始拾回…… 为何他还感觉,这记忆并不完整? 第九章 初生 上古神魔大战,三界生灵涂炭,天帝修和自百万大山走出,持帝剑诛杀无数血海大魔,以一己之力平息动乱,后又一剑劈出断天涧,令纯净的云层上浮,混浊的尘土下堕,以此隔绝天界和魔界。 只是在他离去之时,一颗通体苍绿的种子从他袖中掉落,砸进无尽血液浸染万年的猩红土壤之中…… 萌芽,吐绿,生根,长叶……那种子竟在这肮脏臭浊的环境里生存下来,成长为一棵小树,扎根于尸山血海,却不愿沾染魔气,从血腥中汲取养分……一经千年,堪堪靠着叶尖触及的阳元维持长势,颇为羸弱。 断天涧内魔物横生,因他是个灵力低微的无血无肉还充满了令兽厌恶的光明之感的灵树,千年间竟然都没敌人的存在。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小树渐渐有了灵智,也成长为了一棵大树。 忽有一日,一只小兽看中了他,被他藤条抽打还是要将他吞噬,硬是以伤换伤,在他的树干上留着抓痕。 大树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着这小兽耗尽了力气,瘫在他的脚下大口喘息,还时而面露警惕,以备外物来袭。 “整日提心吊胆的,真可怜。”灵树忽然道。 小兽被吓了一跳,可灵智未开,开不了口,只能怒瞪着灵树,呜呜的低吼。 一兽一树就这样僵持着,可小兽许是太久未进食,又累又饿之际,终于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灵树的藤条正缠在他身上,他瞪紧了双眼,发疯了似的将藤条咬断。 “你干什么!”灵树痛呼,“藤条是护着你的,你怎么恩将仇报啊?” 小兽没听懂灵树的意思,但看到灵树这种反应,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犯了错,呜咽着垂下头,靠着树干卧了下去。 灵树将新收的晨露用枝叶盛好递到他的面前,他疑惑着喝下,身体就恢复了大部分气力。 “晨露里含有我的灵力,可是大补的。”灵树轻笑道。 小兽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开了。 “哼,白眼狼!”灵树暗骂。 本来没想着他还能回来,谁知道过了小半日后,那只小兽竟然欢快着又跑了回来。 抬眼看了看灵树后,将一大块血肉扔在他的树冠下面,同时疯狂摇着尾巴,像是一只向主人讨夸奖的小土狗。 灵树不想伤害他的积极性,可是他又不能勉强自己将这一坨恶心巴巴的东西吃下,只能轻声试探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吃素……” 小兽白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将那块血肉一口吞下。 …… 从此小兽与灵树相互依靠着,有了灵树提供的庇身之所,小兽安然度过了千年,从小兽成长为数丈高大的小巨兽,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在这期间,灵树终于突破了第一次化形天劫,成功化了人形。 “以后你就做我的坐骑好不好?”灵树这样问道,他一惯喜欢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果然小兽白眼看他,翻了个身子躺下,根本懒得理他。 多年相处,他早就明白过来这树是个全身长满嘴的怪树,还特别喜欢在口头上去占他便宜,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压根就不去理睬,不然只会让这家伙得逞。 不知是灵树渡劫的动静太大,还是小兽出去玩耍时引来了敌人,终于有一日,一群魔物看上了他们,不由分说就对他们展开了攻击。但灵树自己都没想到,他只挥了挥树藤就将他们尽数毁灭,这些魔物的尸体就都成了送上门来的养分,连同魔晶都进了小兽的肚子。 那一日后,小兽就忽然生病了似的再也不能进食,终日匍匐在地病恹恹地,后来他也开始渡劫,他们才知道这是吸收了那些魔物的能量后,他体内的能量达到了饱和状态,他也能够化形了。 风起云涌的一日,小兽即将化形成功,散发出的能量将这周边的魔物都吸引了过来。 为了让小兽安然渡劫,灵树以一己之力将众魔物挡在洞穴外面。可外面的敌人太多,他一时也很难全部抵挡住,只能化出原身将洞口整个掩盖在身后。 拼着被众多魔物抓破躯干枝条的痛苦,他终于等到了小兽化形成功,二人联手不仅将众魔物击退,还反杀许多。 瞧着堆积如山的魔物尸体,灵树心中说不上来的恶心,仿佛肮脏如那些魔物,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变成花花草草的养分,或许还能有些作用。 他看向小兽,摇了摇头,不,他跟他们不一样…… “这可好了,一月的美餐都不用愁了!”小兽冷笑。 灵树凝神望着他,只觉得他的那副皮囊似乎比自己的还要好看些。这样想着,脸竟然都有些红了。 …… 断天涧内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有的只是亘古不变的昏黄和无尽血海映照而出的赤光。 一块天然形成的巨石石壁后,便是灵树和小兽的洞府,没错,他二人都化形成功后,便寻了个还不错的地方建了个栖息的地方。果然,人一有了能力,便连这住的地方都上了一个台阶。 他们的新洞府建在离血海之岸比较近的地方,那里血气汹涌,适合小兽修行,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修为高一些的离血海就会更近。虽然对于灵树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好处,他本来就不喜欢这血海的污浊气息,但他左右思量,还是要陪着小兽一起。 或许本来不是一路人,但起码现在是了,以后还将会永远处在一起。 近日里,不少小怪小魔来寻他们抱大腿,希望做他们手下的小喽啰来寻求他们的护佑,小兽都一一驱逐开了,懒得跟他们白费口舌。 “我们将他们收下当手下,说不定我们也能成一个地头蛇。”灵树躺在一块圆石上,嘴里嚼着不知谁送过来的野果子。 这种果子在这光线不够充足的地方长大,都是极酸还有着一些怪味,他没吃几个就丢在了一边。 小兽看他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都是一群蝼蚁,带着也只能拖后腿。万一哪日惹了什么厉害角色,说不定祸水还得弄到我们身上,收他们干嘛?” 第十章 起名字 “也是。”灵树表示赞同。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道:“小兽兽,我们都已经化形了,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你看天帝修和,魔尊流桑,他们的名字响彻三界多威风啊,我们虽然做不到他们那般,但也总应该有个响当当的名字的。” “你说的有道理。”小兽点头,“那你叫大霸,我叫二霸,怎么样?” “……” 灵树无语至极,半晌才反应过来,笑骂道:“你还能再蠢一点吗?” “那就按我们的平时的称呼,你叫小树树我叫小兽兽,省得再改名字了。”小兽不耐烦地道。 “小什么什么的多拉低档次,不行!”灵树满口不愿意。 “那你叫天下第二,我叫天下第一,总够威风了吧!” “太俗气了,换一个!” “你叫云从龙,我叫风从虎!” “你从哪学的这些陈词滥调?” “……” “你滚吧!” “那你说我们该叫什么?”小兽哼哼唧唧几声。 “我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灵树道,“以后我就叫听白。” 听白……这个名字仿佛在他的脑海之中存在了许久,就像与生俱来一般,他只能用这个名字。在灵智开启了之后,他的身体里就出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他虽然至今还不明白那些东西的意义,但也让他更加确定他和这些血海魔物是不同的。 “听白……还行吧,那我也想好了,我就叫血霸好了,血海霸主,多威风多霸气!”小兽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树枝,在地面上抚平一块泥土,歪歪扭扭地将“血霸”二字写下。 “霸字写错了!” 灵树听白丢出一颗石子砸在小兽握着树枝的手,后者吃痛立刻闷哼一声。 “不是这样写的,你也太笨了,都教了你多久写字了,还学不会,连笔都不会握。”听白在小兽身后蹲下,右手搭在他的右手上,“再教你最后一遍,再学不会就咬死你。来,无名指和小指稍加弯曲,手掌要平,将笔放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哎,中间!你个傻大个!还有,大拇指按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小拇指紧挨无名指。呀,小拇指别碰到笔杆,不要太死板,太生硬……” 听白絮絮叨叨地说着,身前的小兽早就失了心神,只感受着听白说话时呼出的温暖气流,随着听白迷人的嗓音响起,他的喉结不断吞吐着,脸上也浮现出一些粉红。 轻咳一声,他从听白怀里挣脱出来,一把将手中的树枝丢了出去,大叫道:“太难了,我不学了!” “你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听白好笑地看他。 “哼,你看这血海诸魔,哪有几个会用笔会识字的!”小兽不服气。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吵,你看这二字你认识吗,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听白将树枝点在土地上,与小兽张牙舞爪地用力划动不同,他只是轻轻将手指搭在树枝上,手腕流动一般地舞动着,便在地面上勾勒出二字。 “旭尧……”小兽一字一顿念道。 听白轻笑道:“没想到你还认得,怎么样,好听吗?” “什么呀,一点也不好听!”小兽撅起嘴,但看到灵树听白阴沉下来的面容,他立即改口,“不过既然是你为我起的名字,我便欢喜的。” “那还差不多。”听白满意道,“旭尧,听白……我们的名字还挺般配的。” “嗯,那当然。”旭尧附声道。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最为契合的,最适合待在一起,何况是一个名字。 旭尧呆呆地看着听白向洞府之外走去,脸上的红不觉就蔓延到了脖颈和耳朵,那时还不知道情爱如何定义,只觉得那人一颦一笑,就有着千万朵太阳花儿在心中绽放,将整个心尽数填充满了。 痴痴地盯着听白的背影,他挠了挠头,快走几步也跟了出去。 过了几日,他们还是收了一些手下,不过并不是将那些前来投奔的小魔物全部收下,而是从中选拔了一些忠心且又不喜欢惹是生非的,打算好好培养一下,若是以后真要抢占一个山头当大王,这些魔物也能派上用场。 …… 不觉又过了多少个千年,听白和旭尧的修为都增强颇多,听白的灵树本体已经生长到了可以用叶片触及断天涧上空的程度,可以感受到真正的光明,他最近的修为飞速进步着。旭尧虽然没有化光能为自身所有的能力,但在引领着不断召进的手下魔物四处征伐,与其他大魔抢地盘的过程里,他吞噬的魔物数以万计,修为也半点没落下,始终和听白保持在同一水平线。甚至他隐隐地还想要超过听白…… 因是二人配合默契,听白的指挥也不是这些只凭着本能战斗的大魔可比,手下的众多魔物又都是精心培育的,一个都能当几个普通小魔来用,多次对抗之后就养成了固定的战斗风格,只要是综合实力没差得太多,二人都能几乎不损伤半分就抢夺下对方的地盘。 “又是一个不长眼的……” 旭尧瘫坐在石椅上,接过听白递过的一张兽皮,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 兽皮上赫然是一封战书,许是他们近些日子征战掳掠了太多地盘,引起来其他大魔不满,就有着一些喜欢出头的先来送死了…… 听白也没将这封战书放在心上,像这样的战书他们收到过不少了,每个敢送战书的魔物,最后都成了他们扩大地盘的垫脚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送上门来的好处,他们怎么能不收呢? 只是最近他们的动作有些过大了,手下的魔物本就嗜血,不断征伐战斗将他们的魔性完全刺激了出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可是听白一时也想不到方法怎么去改变这个现状,他不是魔物,就很难体会到这些魔物对于嗜血的推崇,若真是像生存一般必需,他贸然镇压下,甚至可能会引起这些人临阵背叛。 最令他不安的是,旭尧这一段时间的状态也不太对,似乎是天劫即将到来,他整个人都异常烦躁,就算对上听白,有时都忍不住大声嚷嚷,然后清醒下来后又腆着脸上前道歉。 第十一章 抢地盘 “听白,召集所有魔物,三日之后进攻龙骨。”旭尧冷着脸道。 听白仔细地盯着他眼底显露的赤红,心中隐隐担忧着,还是将这命令传达了下去。 战斗是不可避免的,他所能做的,就是让死伤最小化,最起码也要保护着旭尧不能受伤。 龙骨就是他们要征战的山头的主人,在这断天涧内也是小有名气,这千年之中听白曾遇到过几次,对这人也是有些印象。 龙骨的修为与他相比还要稍微低一些,所以此战的胜负就不在于高端战力,还是在于手下魔物群体的斗争,因为就算他和旭尧的修为很高,可也没有高到能够同时对抗成百上千魔物的联手,手下人若能起到作用,他必定可以省下很多力气。 只不过旭尧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体内积蓄的能量几乎快要饱和,更应该静心下去闭关,将修为稳定住。不然下一次天劫到来,他说不定就撑不住了。 听白所担忧的天劫,是每次修为到了一个层次之时,无论神鬼妖魔都要面对的一次难关,带有刑罚之力的紫极天雷轰然而降,不少应对者都会被无情抹杀,但若是平安度过了,修为就能增强颇多。 血海魔物的天劫该怎么度过,听白也是不知道的,这几千年里旭尧几次经历天劫,都是他在一旁护法才安然度过,可是也随着他修为的增强,天劫的强度也在增大许多,如果这次出了意外,旭尧面对的危险就不一定容易掌控。 说来也奇怪,听白自身除了化形时遇到过一次天劫,千年修行之时他就没有遇过一次瓶颈,似乎只要他吸收到的能量够多,他的修为就能无限度地增长下去,所以就根本不用担心天劫的威胁。 只是,旭尧不是他,万一在战场上时天劫来临,场面如此混乱的时候,他还有余力去助他渡劫吗…… …… 三日的时间悄然而过,对决之日一至,听白就看到千百魔物狂热地喘息着整齐划一地列在洞府之前,他刚将命令宣达下去,就看到旭尧就沉着面庞走了出来。 旭尧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向着众魔物高声道:“诸魔听令,出发,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必胜!必胜!” 一阵欢呼之声响起,众魔物皆是兴致高涨,瞳孔里全是血色。 听白从旭尧背后伸过一只手,灵力缓缓传出安抚着旭尧体内的躁动,他轻声道:“旭尧,还撑得住吗?” “没问题,我是谁啊!”旭尧勉强回了他一个微笑。 “旭尧,其实你不必一同前去,那龙骨修为不敌我,我一个人也能摆平的。”听白沉声道。 旭尧点头轻笑,接着又摇了摇头,道:“我明白,我不放心的不是龙骨,而是……” 他的目光扫过前行的众魔:“我担心的是他们不受控制。战斗一开始,嗜血状态就会让他们迷失掉自我,对于你的命令,可能就不会在意。但是我也是魔,我的震慑他们会听服。”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听白皱眉。 旭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来的。” …… 硝烟弥散无边,一片红与黑笼罩的空地上,早就积聚着众多人马,像盘踞在此地的森然猛兽,静静长着血盆大口,等着旭尧等人的前来。 …… 到达早已约定好的对决战场时,龙骨一方已在那等候多时了,一看到旭尧和听白这方人到来,为首的龙骨就立刻高呼道:“哈哈,我道是你们吓破了胆不敢来了!” 旭尧手下的众魔物顿时一阵骚乱,咆哮着愤怒着,有些都已骂出了声。 听白和旭尧慢步走向阵前,先是将众魔物的愤声压下,旭尧冷笑一声从一小魔手中拿过一柄长矛,略一蓄力对着那出言挑衅的人投掷出。 因早有防备,龙骨轻易将长矛在空中斩断,还嘲讽道:“就这点本事,回家再吃点奶再来吧!” 旭尧当即怒火涌上心头,一挥手就要发动进攻。 听白忙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不要中计,还不是出手的时候,放心,待会我会亲手将他的舌头割下来送你。” 正如听白所想,龙骨一方就是想将旭尧激怒,若是能使得旭尧一个人就冲了上去,他们会立刻群起攻之,短时间解决掉旭尧,到时候军心大作,就不愁解决那些小喽啰。 可是旭尧身旁的听白才是他们这一方的头脑,哪会这么容易就被他们算计。 听白这边控制着节奏,龙骨一方果然先是忍不住了,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便发起了进攻的命令。 “你引领诸魔,我来解决龙骨。” 听白安排一声身形就向前飞去,这龙骨颇逞口舌之利,真当他没半点脾气? 他面对着龙骨的时候,龙骨手下的三个修为最高的魔物也引着他这方的魔物迎上了旭尧和手下的魔物。 “怎么,一个人单挑我吗,不去助那旭尧?他可是对上了我的三个手下。”龙骨狞笑着看向听白,眼神里竟有着一股莫名火热。 听白凌空拔剑,剑尖直指向龙骨,眼中却没有龙骨整个人的存在。一阵轻视,他向着龙骨嘲讽道:“垃圾就是垃圾,别说是三个,就算是十个百个,也是垃圾,还想战胜旭尧?若是还没睡醒,我可以等你一会。” “呵呵,居然遇到个能陪我斗嘴的,有趣有趣!”龙骨勾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将他脸上的刀疤顶起,像个咧开了嘴的椰子。 “不好意思,我可没空陪你瞎扯!如果有话要说,到地域里陪阎王老子去说吧!不过我会割了你的舌头,不知道鬼魂还能不能说出话来!” 听白冷哼一声,手中剑便朝着龙骨舞去,剑剑凝聚杀意,丝毫没有半分留情。 “呦呵,没想到你这二首领的本事也还不赖哦!”龙骨略有惊讶,欧皇斩灼灼地看着听白,“不过你怎么用软剑这种软塌塌的武器,跟个娘们似的?莫非是想勾引于我,让我心软了不伤害你?” 第十二章 要挟 听白闻言一怔,他确实惯用长剑这类轻巧一些的兵器的,一点也不像其他魔物,多是使用大刀狂斧这些从外形上就充满莽荒气息的兵器。不过听白用时,只是觉得轻兵器用起来得手,方便,可听到龙骨这样说,不由得也翻了个白眼,能削掉你的脑袋的都是好兵器。 还有,他什么时候是二首领了?难道在别人眼中,旭尧才是老大?不是,分明他才是主事的啊,什么决策不都是他想好了才让旭尧执行的吗? 又羞又恼,听白的攻势更甚,一开始龙骨还能开口妄图用言语使他乱了招数,可随着听白的攻击逐渐强盛,龙骨也只能全力以对,再没半分闲空说着废话。 二人在半空中针锋相对着时,地面上旭尧已经化回了原身,庞然巨兽占据着战场的一角,轰烈地将蹄子扑向四方。此时他的口中正撕咬着一个魔物,仔细去看,竟是龙骨最得力的那三个手下之一。 “看样子,先败下阵来的是你啊。”听白轻声笑道。 龙骨面上怒气一闪而逝,但仍是装着冷静道:“那可不一定,我先将你收拾了,再去收拾他也来得及。” 话音一落下,不知龙骨施了什么术法,听白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黑雾,团团将他笼罩住,他就再也看不到龙骨的身形了。 凝神感知,他只能凭着微弱的能量气息将龙骨挥舞而来的巨刀挡下,但时间一久,他就有些反应不过来,微一愣神,就被龙骨一刀砍中左肩。伤口不深,但是看起来却十分触目惊心。 龙骨阴险地笑着,笼罩着听白的黑雾像一条巨大蚯蚓钻回他的口中,他咯咯地笑,发出不似平时的怪叫:“呦,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就受伤了吗?” “听白!” 黑暗无边的地面上,旭尧瞪圆了眼看着听白捂着肩头从黑雾中退出,身形大乱,在空中踉跄了数步才稳住身体。 他立刻飞身上了天,来到听白身边后,手掌按在听白的伤口上,驱使着力量为他疗愈:“听白,怎么样,没事吧?” “你怎么上来了,快回去,地上的魔物没了你的统领,很快就会扛不住的!”听白着急出声,肩上的伤口没令他在意,但如果地面上的的战场失去优势,这一战就真的不容易赢了。 果然,旭尧一脱离战场,地面上属于龙骨这一方的魔物顿时席卷而上,将旭尧这边的魔物完全压制住。 “他们死光了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有事!”旭尧正色道,“大不了输了我们就逃走,不愁他日卷土重来。” “你放屁!”听白怒吼,“这可是你我经营千年才有的成果,哪能毁在这种垃圾手里?你放心,刚才是他偷袭,我才被他伤到,我注意一些,打败他没问题的。” “我陪你一起。”旭尧坚持道。 听白冷眼看他,道:“给你三秒,给我滚回去!” 旭尧森冷地看了看龙骨,而后怒哼一声盖世兔听了听白的话,飞掠下了地面的战场,将战势又挽了回来。 “看来他很在乎你……”龙骨没来由地道。 “少说废话,再来战!”听白持剑而上,步步紧逼着龙骨。 “你说你这样辛苦又是何必呢?跟着旭尧这样的废物提心吊胆地过活,还不如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以后定会好好疼爱你,让你百事无忧。” 龙骨的舌头从上嘴唇滑过,像一根干瘪的刺参,让听白一阵恶心。 听白没听懂龙骨口中“疼爱”的意思,只当是他想拉拢他,当即满口拒绝道:“少做你的白日梦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歪打正着,他这些浑话刚好对上龙骨的意思。 龙骨脸上怒火微晕,冷声道:“给脸不要脸,想要短时间内收拾了你确实不可能,可是收拾掉他可能并没有那么难……” 他冷笑着走近听白,那能屏蔽感知的黑雾又被他从嘴中喷出,迅速将听白包裹进去。 听白早有防备,身上青芒大作将那黑雾劈散在身前数丈的位置:“还来这一招,吐出来的东西跟屎一样,恶心不恶心啊?” “哼,别着急,待会你就知道恶不恶心了。” 龙骨诡异地笑着,身形猛地在听白眼前消失,听白再怎么感知也感知不到,一时急忙向后退去,提防龙骨的突然袭击。 “呵呵,往哪儿逃啊宝贝,你以为你能逃的掉吗?”龙骨的声音从听白耳后传来。 这人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龙骨骤然现出身形,趁着听白来不及转身,一把将听白抱在怀中,同时脸上淫贱地笑着,笑声不断放大,从天空落向地面的战场,将众魔物的注意力全都引向了自己。 “吼!” “吼!” 旭尧只看了一眼,血液就将整个眼眶灌满,他怒吼一声,修为无限散开,将一地魔物压制地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虚幻的巨兽虚影在他身后涌现,这是第一次他能够将原身召唤而出,而同时保持人身。 无尽悲愤之中,他将身子沉入巨兽虚影之中,二者融合后威势更增,他脚踏空间而行,四蹄踩破虚空,顷刻之间到了龙骨身前,一掌拍出就要将龙骨击飞。 可是龙骨面色不惊,转身将听白挡在自己身前,旭尧当即只能将攻击方向转变,一爪抓在虚空,撕裂出一圈圈波纹。 “放开他!”旭尧所化的巨兽狂啸道。 龙骨冷哼,目光寒冷地看着旭尧,忽的一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之间气势强盛了这么多,原来是天劫将至,将对抗天劫的能量强行调用了出来。不过你这种状态能够维持多久?你的能量一旦耗尽,天劫之力瞬间就会冲击上你的全身,你便毫无反手之力!” “放开他,别让我再说一遍!”旭尧清冷喝道。 “呵呵,我不放又如何,你还敢攻击我不成?你要知道,他挡在我的身前,你要想伤害到我,可是要先在他的身上打出一个血洞哦。” 龙骨将听白推在身前,道:“你舍得伤害你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第十三章 天劫至 “嘶……” 龙骨一句话没能说完,后面的内容就像他体内的生机一般被扼杀去。 天地之间的喧嚣也随着他这一声戛然而止的呼喊停住,这片空间之中的所有生物的眼睛都齐刷刷看向旭尧这边。 听白的长剑自龙骨的喉咙穿刺进去,贯穿脑壳而出,让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真以为我这么容易被你偷袭,兵不厌诈懂不懂?”听白剑身一摆,在龙骨脑袋中旋转了一圈,登时将龙骨的最后一抹生机除去,“脑袋还挺硬,这都没能给你劈开!” 听白将长剑轻轻从龙骨脑袋上抽出,厌恶地甩干上面的鲜血。 “旭尧,你看,我厉害吧?”听白扭头看向旭尧,满脸微笑着邀功。 眼前一抹黑影掠过,哪里还有旭尧的身形,他已经一口咬过龙骨坠向大地的尸体,疯了一般猛冲向血海之岸,将龙骨的尸体砸在黑暗粘稠的泥土上,一下接着一下,那尸体顿时成了一团黏糊糊的血肉,根本看不出人形。 “吼!” 旭尧的喉咙里发出狰狞的怒吼,听白也被吓了一跳,片刻后回过神来,立即冲向旭尧,高声道:“旭尧,你清醒一点!他已经死了,对我们没有威胁了!” 听白面色满是焦急,若是旭尧在这时走火入魔,无疑只能让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 旭尧应声回过头看他,血色染就的瞳仁竖立着,散发着浓郁的邪恶感。 龙骨碎裂的尸体被他吐在一旁,他怔怔地向前迈动了几步,而后轰然倒下,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旭尧!” 听白丢开手中的剑,一个跨步飞掠到旭尧身边,看着身体卧在巨大深坑之中已经变回人身的旭尧,他心痛不已。 好在旭尧没有完全丧失了神智,他的呼唤也有用处,才将旭尧从濒临入魔的情形脱离出来。 对于那龙骨,他早该全力出手以雷霆之力将他解决了的。那样,旭尧也不会将用来应对天劫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救他,更不会被龙骨威胁,导致急火攻心…… 天劫……对了,还有天劫! 像是验证听白的想法,一道凝实的紫色雷霆轰然从断天涧上空那狭窄的开口激射而来,朝着旭尧蜷缩着的身体冲击。 听白咬紧舌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抬手又将长剑召入手中,持剑劈向那激烈而至的紫极天雷。 “镪!” 听白虽然将那紫极天雷拦了下来,但手中长剑也吱呀叫着碎成数块利刃。 天际酝酿的雷云似乎因为听白的阻拦而愤怒了许多,刹那间就布下数道紫色雷霆,在空中像数条电蛇一般交缠摩擦,拧成一股冲向旭尧。 听白横身挡在旭尧身前,没了长剑,他只能徒手去应对天雷,浑身修为被他施展开,衣袍袖子还是被雷霆闪电烧焦,就连着他的肩膀都被一道雷霆鞭子抽中。好死不死,那个地方刚好是先前龙骨劈中的伤口,此时叠加上雷霆的净化之力,他顿时闷哼一声向后连退几步。 回头看了看旭尧,看着那苍白虚弱但透着满满的英俊的面容,听白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断天涧上空疯狂咆哮着的雷龙,大声挑衅道:“就这点本事吗,怂货,有种再来,单挑啊!赶紧麻利点的,不然等我恢复了,我定要将你捏碎!” 那恐慌地匍匐一地的众多魔物看着听白被鲜血染的邪魅的侧颜,心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个想法:这是个狠人,你看,他敢单挑天劫! 众魔物这样想着,其实已经开始计划投奔像旭尧和听白这边,本就属于他们的手下跟随他们的决心更甚,而龙骨那方树倒猢狲散,也刚好需要一个新的靠山。 可听白现在顾不上管他们,眼前这天劫来势汹汹,一个不小心他可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受了他的激怒,那雷云之中的爆炸性能量全数聚集了起来,化作一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戟,但却未瞄向旭尧,而是这个三番五次坏他好事的听白。 听白感受到了从雷云中传来的澎湃雷霆之力,虽还未冲他攻来,电弧的威能都刺激得他浑身微微麻痹。 树木不是不导电的吗?不对,是干燥的木头不会导电。 那他是不是死了之后,尸体完全干燥后就不会被雷电劈伤了! 听白简直被他这个机智的想法聪明到了,可是死都死了,还顾得上被不被雷劈吗? 默默在心中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听白真的佩服自己生死之际还能在心底瞎侃。 蓦然飞向空中,听白缓缓将自己的树体显露了出来,数十藤条从他的树冠之中延伸而出,将他的树体牢牢守卫住。在所有人都没发觉时,似有着千百透明的竖瞳虚影在听白身后显化,映在黑暗之中,就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在听白化出本体的下一刻,天际盘踞已久的雷云骤然将那雷霆长戟射出,带着一条紫色炫彩的长长尾巴,将昏黄的断天涧照亮。不远处血海突然翻腾,似是这雷霆之内的纯净受它颇为排斥。 长戟刹那间刺向听白的树体,在那树干之上,听白的面庞悄然浮现,冷哼之声从他口中传来,身边早就等待着护佑的树藤便缠绕着抵挡向那雷霆长戟。 两者相接,听白幻化而出的藤条几乎没有抵挡之力就被那紫色长戟刺穿,似乎因为听白的挑衅,那天劫的威能无端提升了一个阶层,即使略微触犯了固有的法则,也要让听白为之付出代价。 对此,听白的眸子里也涌现了许多凝重和认真,树藤碎裂成无数光点的下一刻,他迎着那夺命的长戟,轻笑一声就以身体迎了上去,竟是要用身体将那雷霆天劫拦下。 长戟一瞬间就贯穿了树干,很是吃痛,听白刹那便变回了人身。长戟刺进他的胸膛后仍有余力,竟还想朝着旭尧冲去,听白只能用力将长戟尾端抓在手里,阻止它射向旭尧。无尽电弧噼里啪啦地在他掌中爆裂开,灼伤着他的掌心,他还是死死地拼命抓着,不让这长戟飞出。 第十四章 渡劫 听白明白,天劫的威能随着这蓄势一击就将耗尽,他只要将这一次攻击挡下,旭尧的劫难就算是过去了。至于他自己的安危,他没有在意太多,而且他的内心总有一个感觉,这种程度的攻击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虽然会受伤,但是如果说就凭这个就想要诛杀了他也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可能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够真正地毁灭他。 许是快要死了,脑子里又涌出了这些奇怪的念头,听白摇了摇头继续用力抓着雷霆长戟的尾巴,将它控制在自己的胸膛,想要靠着胸腔里最为充沛的灵力慢慢将长戟之上的雷霆之力消耗。 缓缓将身子从空中落下,灵力都用来压制着雷霆的冲击,此刻听白就连着腾身于空中都难以维持了。脚踏在地面上时,听白才缓了一口气,感觉到那爆炸性的电力在胸口之处有着消弭的迹象,他紧闭上双眼,全身麻痹与痛苦也算是得到了偿还。 只是不知道是他先将这雷霆之力消耗尽,还是他这浑身灵力先枯竭了…… 旭尧,若你醒来时发现我已经死了,可别哭啊……听白忽的笑了出来。 “你是想替我去死吗?” 冷冰冰的一句话突然在听白身后响起,听白机械式地回过头,喃喃出声:“旭尧……你醒了?” 旭尧弓着身面对着他,面色仍是十分苍白,嘴角还挂着黑色的血迹,应该是来自龙骨。 “听白,你觉得你若是死了,我还能好好活下去吗?”旭尧注视着听白,声音清冷。 “……”听白不知如何回答,不就是为他挡下了天劫吗,又不是必死的,至于说的这么惨重吗? 嘿嘿地笑了声,力量扯动了他胸口的巨大创口,听白连忙扭过头,低声嘶了声后才看向旭尧,道:“没那么惨,我不会死的。就这点威能的攻击,哪里能够伤的了我?我知道咱俩兄弟情深,但是就算哪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至于为我陪葬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旭尧低吼,神色不明地看着听白,面庞上光影交错着。 面色不对劲地看了听白片刻,他道:“将天劫之力放出吧,最后的力量我自己来扛。” “不行,你现在身体一团糟,哪里能扛得住这雷霆之力?你别看它的能量大多被我耗去了,就算是十不存一,它其中的净化之力也不是你能应对的!你看看你现在浑身都是紊乱的魔力,你是想送死吗?”听白紧抓着雷霆长戟的尾巴,不愿意松手。 旭尧有些生气了,向着听白就吼道:“我现在再虚弱,也比你的状态好!听白,你给我听好,你若是想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这区区天劫可没资格!你快将它放出,我自然能应对的!” 听白看着旭尧满脸认真,这样的神情很少出现在旭尧脸上,每每出现,都说明着他的坚定。 听白只能叹口气松开了手,那紫极天雷幻化而成的雷霆长戟没了他的制衡,顷刻间就从他胸膛掠出,冲着旭尧射去。长戟上的电弧虽然确实微弱了些,但其上附着的气息可没减弱半分,长戟还在空中飞行着,紫色流光就将旭尧脸上的苍白映照得更加悲哀。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这么叫嚣?” 旭尧轻蔑一笑,身体骤然在空中翻滚一周,再掠出时就已经变成那只庞然巨兽,扑动着前蹄冲向雷霆长戟,他竟是直接采取了硬碰硬的方式。 眨眼之间,旭尧身化的巨兽就和天劫长戟碰撞在了一起,如听白所担忧那样,那长戟几乎如插进软泥一般直接射入旭尧右蹄之上,一瞬间刺穿又向着他的脖颈刺去。 “旭尧,小心!”听白着急提醒。 旭尧此时竟还有着闲心回头看他,巨兽嘴角咧开似是轻笑,低鸣一声让他放心。 仰天怒吼一声,巨兽四蹄在空中重踏,而后迅速扭转了头颅,巨嘴张开径直将那长戟咬住。巨兽牙齿和雷霆电光碰撞之时发出一阵剧烈的摩擦声,高频尖锐的声音刺痛了一地魔物的耳膜,皆是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头颅。 死死僵持了许久,那长戟上的闪电光芒犹如褪色一般减弱许多时,巨兽旭尧才缓缓松开了嘴,双蹄相对将那长戟夹在中间,掌间黑光涌现,强行调动身体中的全部力量,才终于将那长戟从中折断。 断天涧上空雷云疯狂翻涌着,似有灵智一般,瞧见紫极天雷凝聚而成的攻击被旭尧抵挡住,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后又猛地沸腾起来,像是被触怒了的蛰伏怪物,一被惊醒就要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毁灭掉。 正当雷云中有着黑色深邃光晕孕育之时,一只金光巨手忽然从虚空中掠出,朝着那雷云轻拍了下,就将漫天群簇的雷霆拍散…… “够了,别太放肆。”隐隐有一个声音这么说,“你可不能伤了他……” 但这话只是说给雷云听,地上众人一无所觉。 …… 雷云消散,断天涧又恢复了灰黄色的状态。天劫散去后,旭尧才变回人身快速飞回听白身边。抬眼冷酷地看着一地惊讶地颤栗着的魔物,他将话音扩开道:“臣服,或者被抹杀,你们自己选择。明日还在这里,我要你们的答案。” 然后他未做任何停顿,快步走向听白,在听白一阵惊呼声中将同样虚弱的听白夹在腋下,腾身便朝着洞府所在的位置飞去。 “旭尧,你怎么了?”听白皱眉,侧过头去看着旭尧,“我还不至于不能御风而行,你干嘛要抱着我飞?这样很尴尬啊!喂,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旭尧不发一语,片刻后回到了洞府,他将听白轻放到兽皮所制作的毛毯上,才低声道:“乖乖坐好,我给你疗伤。” 听白想说你伤的也不比我轻,就不用你再费心费力了吧,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为何说不出口,看着旭尧面容上被冷冽掩盖住的俊朗,他噘嘴道:“好吧,听你的,那你记得轻一点,我怕疼。” 第十五章 小惩罚 旭尧看着听白脸上的无奈,悄悄轻笑了一声将他圈进怀中,在后者一个劲地呜咽声中用大力揉了揉听白脑袋。 听白正等着旭尧为他输入能量疗伤,可是闭眼半晌却没等到任何东西注入身体,刚一睁开眼想要回头看看旭尧要做什么,一个吻就落在了他的额头。 “……”听白挑起眉毛,“旭尧,你干嘛?” “疗伤。”旭尧道。 快速退了开,旭尧掩面,清澈的眼睛透过指缝瞄向听白,竟有着一些粉红从他脖子上浮上脸庞。 “疗伤?” 听白费解,刚想再追问,旭尧拨开他的目光,缓缓起身,道:“好了,我回自己的房间了。” “啊?”听白愣住,“你搞什么?你不是要给我疗伤吗,这什么也没治好啊?” “已经好了。”旭尧指了指听白额头。 未等听白反应过来,他就轻步走开了。 听白瘫在柔软的毛毯上,身体呈大字型躺着。心中轰然有着什么东西在胸腔中碎裂开,仿佛一颗种子破土而出,在他的身体里寻找到了充沛的光明,只等着日后发育成长,终有开花结果之时。 但是……什么玩意啊?听白还是没懂。旭尧这是又发了什么疯,在他额头吻了下就能帮他疗伤吗? 这孩子,莫不是天劫后遗症,旭尧被天劫把脑袋劈坏了? 听白摸了下额头,那里仿佛还留存着旭尧嘴唇的温度,他的脸上不觉也染上一层浅粉。他急忙拍了下脑袋让自己回过神,赶紧自己疗好伤吧,胸前一个破洞算个怎么回事啊。 …… 第二日一到,旭尧看到听白还在熟睡,就没忍心吵醒他,只身去了与龙骨那方决斗的战场。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龙骨手下的魔物竟然全部选择了归顺于他。血海魔物果真都是只推崇着实力为尊,龙骨刚一倒下,立马就要再抱紧旭尧这边的大腿。 旭尧当即照单全收,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人日后背叛于他,成了隐患。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反正接下来战斗还有无数次,这些魔物刚好可以当第一波炮灰。 ——不怪他心狠,血海法则就是如此。 后面几日,旭尧吩咐着手下的魔物在龙骨的地盘和自己本来就有的地盘之间修建了许多建筑,将两者连接成了一个整体。瞧着龙骨那边住的地方比起他的可要舒服多了,他还撺掇着听白一同抢占了龙骨的房间,也不嫌拥挤,两人一东一西分别置了个床榻就此住下。 如今已有近万魔物归属于他和听白,这样的势力在这断天涧内也算是顶尖的了,短时间内只需要安养声息,好好整顿。等到这些魔物尽数受了调教,唯有那些并不源于断天涧,而是来自血海另一端真正的魔界的大魔,才能够和他们相比。 …… 千年又千年,时光的齿轮不知转动了多少圈,碾碎了一地骷髅白骨。 无数魔物又从血海之中产生,重复着那同样的生存轨迹。从幼生起就要和同伴互相算计吞噬,争斗嗜血,再彼此成了对方变强的养分,以另外一种形式在世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流水般的岁月里,听白坐在血海岸边的巨石上看着这一幕幕轮回一般的重演,竟然感到愈发落寞了。 与旭尧征服了这一片疆域后,他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任何需要防备的地方。那些琐碎繁重的事务他全都交给了旭尧,已然不用再费心劳神,只有一些特别重大的决定旭尧才会再和他商量。 后来他索性从洞府之中搬了出来,在血海岸边建了一个小木屋住了下来,像是要就此避世,只图一个清净。 刚开始时还有一些小魔物来骚扰他,听白看着那些魔物都出世不过百十年,也没忍心出手伤害他们,只挥了挥袖子,在屋外设置了一个结界,令那些修为低下的魔物瞧不见他,这才清净下来。 平日里他就在这边坐着,看血海浮沉,听风吹雨落,活的像是迟暮的老人。 几千年里,他没有再刻意去修炼,可修为还是在逐步提升着,甚至于他前几日和旭尧试了下身手,竟然还压了旭尧一头。 修为越高,听白心中的迷茫更甚,他身上的这些奇异之处令他万分费解,但他隐约感觉,在这断天涧里待着,他是永远也不会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的。 所以想了许久,他还是去找到了旭尧,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希望征求一些旭尧的意见。但旭尧给他的回复让他的这个想法轻易被抹杀——旭尧就问了他一句,我们怎么出断天涧? 断天涧为天帝修和汇聚天地法则一剑劈出,其高其深无人可知,根本不是靠着御风而飞能够到达的程度,且在那魔界和天界的接壤之处,还有着万千雷云会集,就算是能飞到那个高度,也会瞬间被雷霆之力毁灭成粉末。 至于血海,若是能达到彼岸之处真正的魔界,说不定还能寻到通往外界的通道,可血海广阔无比,想靠着只身之力度过,无疑白日做梦。 于是,再没方法去往外界…… 冲旭尧勉强笑了下,听白沉默着回了小屋,关上房门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没再出屋半步,就连旭尧他也不愿意见。后来听白的情绪也冷淡了许多,不至于郁郁寡欢,但也终日提不起欢喜。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一日,浓郁的光明从断天涧上方的缺口处倾洒而下,天地间骤然全部亮了起来,出现了血海深处这里从来不曾有过的白天。 那光明之景延续了很久,白昼一般散发着浓重的威严,将所有魔物的身形压制在地面上。修为到了旭尧那种地步的魔物也难以将这种压迫祛除,整日心烦意乱的焦躁不安,甚至修为都有些下降的趋势。听白为他设了个静心咒,才将他的状态稳定住。 但那些修为低下的魔物可没这份运气,在这日耀的煎熬下,许多魔物直接嘶嚎着化成一缕青烟,如同血海海面上蒸发的血水。 第十六章 天帝修和 这般响动自然也惊动了听白,在这洋溢着浩然正气的光线下,他虽然也有些轻微的不适,但却不像其他魔物那样畏惧阳光害怕阳光,甚至身处在这光明中的时候,他身体里的不舒服竟然逐渐消去着,转化成一种崇敬和向往。 他的胸腔之中的渴望无限壮大,体内灵力以一种火山岩浆喷薄而出的壮观增势而增强,似乎那断天涧的上空出口才是他应去的地方,在那里,他能够将自己的一切认识清楚。 他的身体忍不住地向前倾斜,似乎有些抵抗不了那冥冥之中的召唤。 在金色的光芒中,唯有听白和旭尧还沐浴着,听白面色中是疑惑和憧憬,而旭尧忍着来自灵魂的颤栗,痴痴地望着听白,也是若有所思。这二人置身在光明里,容颜都被万丈金光映衬得格外纯净圣洁。只不过不同的是,听白脸上的是愉悦,旭尧脸色却是虚弱的苍白。 “旭尧,你先回去吧,你在这待久了恐怕会伤害到你的修为。”听白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看着旭尧一直强撑着,忍不住出声提醒。 旭尧摇摇头走到他的身旁,手臂张开就将听白搂住,依依不舍地抱紧,鼻子还在听白颈间嗅着,仿佛在尽力留存属于听白的味道。 “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听白回抱住他,轻然地笑了笑。 听白转身挡在旭尧身前,可那闪耀金光漫天遍野地照射着,即使他挡住一个方向,也还是会有许多光线布满旭尧的身上。 旭尧在听白颈间蹭了蹭,仍不愿意松开听白,只嗡嗡地回答听白,道:“没什么,我就是想一直抱着你,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我好怕以后抱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的吗?”听白在他脑袋后面安慰地抚了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好好的,日后也能一起成为天地间最顶尖的存在,翻手赋云,覆手为雨那种。” 旭尧摇头又点头,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听白的后背后将手松开,然后侧过身站在了听白身后。 又呆呆地凝望了许久,那万顷阳光突然全部收缩了回去,在断天涧上空汇聚成一轮巨日。 黑暗重新回归大地,众多魔物们试探着又从洞穴中探出头来,有些胆大的走出身来看着天空的太阳,惊异地不敢言语。 在众多魔物的注视之中,巨日里缓缓走出一个傲然而伟岸的身影,他一走出,那夺去众人目光的日光巨轮都成了一个陪衬,在他身后暗淡了许多光芒。 但那人身上并未着华冠贵服,而是一袭米黄色的素衣,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镶嵌在他的剑眉之下,静静凝视着断天涧内的众生,射出和曜日一般的光线。 他轻步落了地,浑身没有半点气息外露,像是普通至极的凡人。但此处百万生灵没有一个敢小瞧于他,因为那人一出现,就连这血海都停下了翻腾的动态,犹如一个遇到不可抵抗的敌人而忍着脾气的野兽。 那人目光扫视了一周,轻轻笑了笑便向着听白走去,离得还有几步时,他开门见山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听白咦了一声。 换个人来说这句话,听白早就低声地骂,请问你是哪位,在我面前装什么霸道,我可不吃这一套的哦。但是看着这人脸上柔和的目光,他心中的一切负面情绪都霎时消弭不再,只能静静地听着那人的话,像个面对长辈的乖巧孩子。 “你是谁?”旭尧将听白挡在身后,戒备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那人看到旭尧走向前时,面色稍微变了变,但还是轻声道:“许久无人问起我的名讳了,呵呵。吾名,修和。” “修和?天帝修和!” 旭尧拉着听白迅速后退几步,面色慌乱。 天帝修和可是造就了断天涧的那位,神力深不可测,恐怕一个翻手就能将他们全部抹杀。 在他们的身后,那一地魔物听到修和这个名字时也迅速悄无声息地散了去,唯恐天帝一个不高兴就将这断天涧都灭去,将天界和魔界的这个连接枢纽毁去。 于是一瞬间之后,这一片空间之内就只留下了天帝修和,听白和旭尧三人,以三足鼎立的姿势对看着。 “天帝陛下。” 听白拉着旭尧向修和鞠了一躬,无论立场如何,这天帝都是天地间最为尊贵崇高的存在,三界生灵遇到他都应该献出最诚心的尊敬。 听白疑问道:“天帝陛下,可否告诉我为何那样问我?” “你明白的,你不属于这里。”修和面色柔和地看着他,缓缓地道。 “那我属于哪里?”听白又问。 修和指了指头顶,道:“天界。” “你的记忆应该能告诉你,在这断天涧存在的时候,你就在这里生存了。那是因为你是我在开辟出断天涧后,离去时丢失的一粒种子。”修和看向听白,神色不容置疑,“你本就属于神界,我现在,不过是接你回家。” “回家?” 听白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这触发了他的记忆深处的某些已经模糊的片段。 在他初生之时,断天涧内确实还不是现在这种混乱无序的模样,这万千魔物都是后来才从血海之中突然孕育而生。可是因为魔物化形千百年就可做到,他就一直也以为自己只存在了这么长时间。不过现在想来,他的存在的确很久很久了…… “回家……” 原来他这一直以来的迷茫和困惑是来自于这里吗? 怪不得他与魔物不同,可是他既然属于天界,又为何可以在魔界生存? 听白不担心修和故意说话诓骗自己,以修和那种身份,绝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他更不用担心这人是不是天帝修和,天地间凡是大能者,其名讳都附带着一种念力,旁人用起时这种力量就会令大能者感受到。所以说,若是有人真的胆子大到妄用天帝的名讳,也是真的是在找死了。 第十七章 听白走了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这里并不适合你生存。”天帝修和拂了下衣摆,轻声地问。 “我……”听白嘴巴微张。 我愿意,我一直以来希望的,就是能够将笼罩在心灵之上的迷雾全部驱散,将束缚着脑海的纱网掀起,现在能够将问题的答案找到,我应该是愿意的。 可我也不愿意,这里盛纳了我多少个千年的时光,一下子就全然脱离,怎么可能舍得?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朝夕相处的,于我生命里闪耀着最为璀璨的光芒的存在,我若是走了,他该有多难过? 短时间内听白根本无法将这纠缠不清的思绪理开,可天帝修和静静注视着他,没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 听白回头看了看旭尧,旭尧却没看向他,也是低头沉思着,他的眸子里的光芒瞬间暗淡下来,向着天帝修和道:“我不……” “他愿意!”旭尧忽然大声道。 听白侧过身去看旭尧,急声道:“什么?旭尧,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旭尧正视着他,微微笑着,“听白,你目前面对的难关不就是如何出断天涧去寻找你心中的清明吗?现在天帝陛下能够带你出去,去那万人向往的修行圣地天界,这个机会多么难得,怎么可以放弃?” “可是!”听白皱紧眉头。 旭尧冲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是,如果你现在不和天帝陛下一起走,你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不能看着你犯傻。” 听白求助地看向天帝修和,语速飞快地道:“那天帝陛下,旭尧可以跟我一起去天界吗?” “不可以。”天帝摇头。 “为什么呀,旭尧不会惹是生非给你添麻烦的,可不可以让他和我一起走?” 听白凝望着天帝的伟岸身影,面色纠结非常。 一阵清风吹过,天帝修和的衣袍被风吹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响声。他轻掩鼻,似是风吹过来的血海中的腥气令他很是不适。在无人察觉到的时候,他指尖拈了一个法咒,毫无痕迹地将自己和血海环境隔离开。 迎着听白的恳求,他不厌其烦地解释说:“他是魔物,虽有了一定的修为,在天界不至于被浩然正气抹杀,但毕竟神魔不两立,在天界待的太久,他的魔性会被驱散,而且不能再吸收魔气进行修行……时间一长,他还是撑不住的。” 听白听着天帝修和的话语,心中忍不住出现了旭尧立身在正和日光下的烦躁,对于修和的话认同更多。 他神色仓惶地看着旭尧,又看着修和,终是颓废了头深低下,长长地叹着气。 旭尧轻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不顾天帝修和在一旁看着,就将听白牢牢抱住,在他的额头又吻了一下。 天帝修和自动避过了头,没去看他们。 “听白,看着我。” 旭尧轻笑着把听白的面容对着自己,放缓了动作,手上没敢多用半分力伸向听白。手指抚摸着听白倔强而俊朗的面庞,将那纠结和无奈全部从听白面部赶走。 看着听白高高撅起的嘴巴,他笑着捏了下,这动作有些暧昧,但听白却没有觉察到,只是沉着脸看着他。 旭尧拧了拧他的鼻子,笑吟吟道:“没什么好纠结的,跟天帝陛下走吧,我就不去了。我在这为你守着咱们的基业,若有一天你能够回来,我会还在这等着你。” “如今的大局已定,就算只有我一个人看管着,也不会让这些魔物翻起什么风浪。放心吧,我会看好咱们的家,不会让别人毁了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成神之后的你还愿意与我为伍,我定会满心欢喜迎你回家。” 听白苦着脸摇头,天帝修和说带他回天界是带他回家,旭尧也说血海之中才是他的家……那他到底归属于哪里? 这个问题听白自己想不明白,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他该怎么去做。 沉默很久,听白忽然湿润了眼眶,几滴泪顺着他的白皙面庞就落了下去。他颤抖着嘴唇,手掌搭在旭尧的肩膀上,犹豫着问道:“旭尧……你不要我了吗?” 话一说完,泪水顿时泉涌而出,将他胸前的白衫打湿一片。 “呜呜……旭尧,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不要我自己,也一定会要你的。”旭尧心疼地为听白擦着泪水,“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我要记住你的笑脸,以后回想起时也还是今日这份温暖。” “跟天帝陛下走吧,以后常回来看看我就行。” 三人都心知肚明的,听白这一走,再回来的时日就遥遥无期了。天帝是不可能为他们做个接送工具,若是听白真要回断天涧内,必须是他自己的灵力达到非常高的水平,起码能够自己打开断天涧的通道。 而那一日,究竟何时能够到来,谁也无法预测到。 “行了,快走吧,早些走,就能早些回来。”旭尧笑着说。 听白被他逗笑,抬起头看向天帝修和,后者正柔和着目光看向他,微一愣神后向他伸出了手。 “去吧。”旭尧道。 听白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脑袋在他和修和之间摇摆不定,终于在看到天帝修和有些不耐时,他才突然下定决心,朝着天帝走去。 “旭尧,等我回来……”他回头看向旭尧。 “嗯,快走吧!”旭尧竟然催促。 此间再没闲言,天帝修和轻轻地拉起听白的胳膊,便飞掠向断天涧上空的日光巨轮。 片刻之后,随着修和和旭尧的身形在白光中消失,那些太阳光芒也迅速收敛去了,留下血海之中的无尽黑暗,像是毫无事情发生一般。 下一瞬,旭尧转过身朝着听白的小木屋走去,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流下。 “听白……你还是走了……” 旭尧在听白睡着的床榻躺下,玉枕上还有些听白身上清新的生机之气,旭尧仰躺着,衣袖搭在眼前,防止泪水打湿床褥。 他紧紧抿着嘴角,片刻后突然起身,轻推开门向外走去…… 同一时间,天界之中,听白掩面哭泣着,惊嚎之声令得一路过往的神灵侧目。 第十八章 一眼万年 断天涧内,血海依旧暗自浮沉着,无尽新生魔怪涌向岸边,又有着无数魔物被残忍虐杀去,将血海岸边的泥土的殷红之色加深。 天际上的浓郁黑色屏障许是因为天帝修和用巨日阳轮照耀过,淡薄了许多后,令得每至午时阳光最浓烈时,这始终昏黄的氛围里也能多出一些微弱的亮光。虽不强盛,却也让着血海众生浑浑噩噩的日常中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一些修为高一点有了灵智的魔物,逐渐意识到不能再肆意嗜血屠杀,竟学着旭尧的样子专注于修行,希望能够摆脱身为魔物的罪孽。 手掌在腿上轻轻摩挲,旭尧依旧坐在听白最喜欢坐着的那块滚圆巨石上,沉寂着面容看不远处的魔物吞噬争斗,心情好的时候会丢出一颗小石子帮助一下弱势的那方,心情不好就连着一同抹杀去了。 在这巨石之上盘踞了无数个年头,他静静看着死亡和出生在眼前一轮一轮的交替发生着,面色越来越冷漠。他渐渐明白了听白在这看着血海翻涌时,心中的寂寥和空荡茫然。只是那时,听白执着的是心中的迷雾,而现在,他所执着的只有听白那一个人…… 脚下的小木屋还坐落在听白建设的那个地方,不过已经不是以前听白做的那个。 听白走后不久,一次征伐时,旭尧出去血战了几日才回,没能好好看护着木屋,回来后就发现那原地只有几片残碎的木片,小木屋已经被一股巨力打碎,连同这他对听白的最后一点保存都被毁去。 旭尧当即狂怒,血色染上瞳仁,连着血海这边都伴随着他的怒火而汹涌不止,新生的魔物还未残喘着走上岸边就被他的威压挤的爆炸了身子,再被血海腾浪卷入血沼。 毁掉了小木屋的元凶他没找到,但那一日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将那附近的每一个魔物都残虐至死,看着他们苦苦哀嚎,只是冷笑着继续挥动巨掌,如钢铁插入豆腐一般将他们的头颅捏爆。 “它没了,你们都得陪葬……”旭尧这样说。 大概又过了三日,他才从疯魔的状态脱离出来,刚一清醒就又四处去寻了顶级的木材,按着脑海里的记忆重新打造了这座木屋。 不过经过那一次事件,再也没有魔物敢靠近这座木屋,他们的脑海里心神里全部被旭尧的邪恶暴戾的模样充斥,就算是找死也不敢去惹怒旭尧。 旭尧在血海之滨的声望由此也愈发传远,许多大魔前来结识于他,甚至血海彼岸的魔界之中都有了他的一些事迹流传…… 可是这些旭尧都不在意,他心心念着的人儿留给他的最后情感寄托都被毁了,他还怎么开心的起来? 一日接着一日,他就坐在那巨石之上,看护着这个并不是原始的那个的木屋,想象着那里面还躺着那个喜欢开怀大笑,笑的时候眼睛里会透出一些小兔子的狡黠的听白。 任风吹散发丝,雨打湿衣袍,他都始终面色冷淡的呆坐着,像个黑暗的石像。 手下的魔物他再没管理过,听白走后的几十年里,他就将一切事务交给了几个靠谱的管事之人。没了听白的指挥辅佐,这些事他再也做不来了,他能做的,只是在他手下之人向他通禀哪里有战事发生需要他前去领兵,哪里有魔物肆意挑衅需要他亲自镇压时,只身前去将祸患毁灭而已。 所以再没人陪他说话聊天,再没人陪他修炼,陪他玩闹。甚至于在千年一过,他就成了魔物口口相传的一个传奇,很少有人真正地见过他,但都知道他才是这一片海的真正霸主。 时间水滴一直在朝着岁月长河中掉落,激不起半个水花就丧失了自己,成了河水的一部分,随着河水流动的航道,漫无目的地向前流淌。 断天涧内无四季变换,无日夜更迭,无草木生长,无花开花落……能够代表着时光流逝的一切外在表示都不存在于此,但旭尧的心中清楚地记着听白离去的时日,记得又是没有听白的一天的到来。 以前总觉得时光流逝得快,千年百年不过瞬息之间,比不上一场美梦的长久,比得上昙花一现的短暂。那时候用来记录时间的就是修为的增长。 可是听白一走,这日子变得越来越慢,光暗交替一次的时间区间越来越长,仿佛每一个瞬间都能感受得到体内能量在向上涌动,将心中的思念和痴心无限加深加强。 不觉,一眼万年…… …… 终有一日,一个青衫人影闯入了旭尧的视线,勾着嘴角挑眉看他。 旭尧头也不抬就道:“滚开。” 而后头也不回地略过这人,就要走回木屋。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青衫男子挑衅地看他,神色带着一些诡异。 “嘴长在我的身上,我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若不爱听,就请走远一些,我今日心情好,不想动手,但你再跟上来,我就打断了你的腿,把你扔到血海里喂尸蟞。”旭尧迈着步子,想要远离这人。 这日他的心情确实够不错了,对这人说出的话,估计都能比得上这千年的总和了。 那人却立即跟上,傻笑着道:“小子,你好狂啊!不错不错,我就喜欢这样的!” 旭尧直视着他,不言一语,抬拳便打向他的面门,手上没留半分情面。 “哎呀,怎么这就动手了,这么不禁逗啊!”那人轻易躲开,还嗔怪地看向旭尧,“不许大不敬!臭小子,我可是魔尊流桑!” “流桑大尊?” 旭尧疑虑地看着这人,道:“大尊不在魔界镇守,来这鸟不拉屎的血海彼岸干嘛?” “嘿嘿,我来就是想要收你做徒弟的!”流桑挑了挑眉毛,苍白的肤色下,一对赤金色眸子格外有神,他看着旭尧,嘴角满是笑意,“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我就知道,想做我徒弟的大魔都抢破了头,你肯定会开心死!” 然而旭尧并不理他,转身就走了开。 第十九章 魔尊流桑 “哎,你这死小子,什么反应啊?难道是高兴坏了,把脑子烧糊涂了?”流桑蹦蹦跳跳地跟着旭尧,哪里有半分魔尊该有的威严。 旭尧看他,一字一顿肯定道:“做你徒弟?我没兴趣。” “不可能!这不可能!没有人会拒绝我这样的赏赐!” 流桑尖声大叫,像一只受了惊的大公鸡,他伸长了脖子,忽的伸出手按在旭尧额头,在旭尧来不及反应时就向他脑海里注入一些魔力,片刻之后嘿嘿笑着才收回手。 “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旭尧哪管面前这人是谁,心情不好,神魔无惧,当时一拳又重力打出。 “别激动嘛!”流桑闪躲开,阴阳怪气地笑,“原来是个情种,不肯跟我走,是要等你小男友啊!听白,啧啧啧,一个小树妖起这么纯情的名字!” “你看我记忆!”旭尧喝道。 当即化回了原身,疯狂咆哮着冲向流桑。流桑犹若未见,面色平淡地看着旭尧,轻声地道:“不就是一个断天涧吗?还能困住了你……你可知道,我的徒弟能接我衣钵,别说一个断天涧,就是打到天界当主人也是能的。” 这话显然是有些吹嘘的成分,但旭尧挥舞的巨掌随着这话顷刻之间停下,迅速化回人形,他看着流桑道:“如果我做了你的徒弟,学了你的本事,就能找到听白,永远陪着他吗?” “当然。”流桑得意地笑,“无所不能。” 旭尧立刻双膝下跪,用力在地上叩拜,不知磕头磕了几个,脑门都涌出了一些血丝。他颤抖着声音,低吼道:“师父!” 流桑挥了挥袖,一股凌风带着旭尧的身体站起,他看着旭尧,轻笑道:“这样才对嘛!” “跟我回魔界,不出万年,你就能独当一面,这断天涧再也困不住你。” 说完就卷起袖子将旭尧收进口袋里,再弹指在那木屋和巨石上设了道屏障免得又被哪个不长眼的小怪毁掉,将旭尧最后一丝顾虑打消。 …… 旭尧眼前恢复真实时,他正站立在一片黑暗无边的坚实大地上,身后还是血海,但和断天涧之中的血海微有不同,血腥之气更甚。但是身前却是空空荡荡的苍茫一片,令得他有些疑惑。 回过神时流桑正打眼望着他,他立刻用眼神反驳了回去,低声问道:“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你眼瞎吗,看不出这是血海吗?”流桑瞪着他,谁叫你敢对我这么不礼貌,臭小子,欠收拾! “我以为你会带我回你的圣魔殿……你不是要收我做徒弟吗,不该带我回去为我传功吗?”毕竟有事求人,旭尧尽量语气委婉一些。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都混了万年了,怎么这么天真?难道我啥好处都没有,白白让你占便宜啊?”流桑翻着白眼看他,“我现在反悔了,不想收你当徒弟了!” 什么叫有恃无恐?流桑知道了旭尧的软肋是听白,知道旭尧将会有求于他,就有了高傲的资本,就有了嘲弄的本钱! 旭尧抬眼看他,面色水波不兴,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收我做徒弟?” “先磕一百个头吧。”流桑随便一说。 旭尧却直接跪下,一个连着一个将头砸在脚下坚硬的地面上,个个见响,以至于一百个够了,他抬起头时,额头都是一片浮肿,紫红的血液染瞒半个面颊。 “你这……”流桑没想到旭尧这么果断,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但他是谁?他是魔界至尊流桑,身为魔界的头头,他应该是最恶贯满盈,最罪大恶极,最丧心病狂,最性情乖戾的存在! 流桑玩坏的时候,旭尧连个胚胎都不是呐! 怪笑几声,流桑从上到下打量着旭尧,在后者一阵鸡皮疙瘩乱起的时候,他狞笑着道:“我有一个好主意,这个你要是能办到……不,你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条件,嘿嘿。” “什么条件,你说。”旭尧冷静以对。 流桑的目光灼热地落在旭尧身上,他忽的伸出手去在旭尧脸上一捏,又缓缓勾起旭尧的下巴,浪荡着脸,淫笑着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陪我睡一晚上。” “……”旭尧冷眼看着流桑,“你再说一遍。” 他可不再是那个懵懂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小兽,历经万年,在听白不在身边的这万年里,他已经明白了他对于听白的情感究竟是什么,那不是友谊,更不是兄弟情,而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心爱。可能从他妄图吞噬听白,被听白一个藤条抽飞时开始,可能从听白将饱含灵力的甘露递到他的嘴边开始,可能从每一次并肩作战,每一天朝夕相处……等到回醒过来,那种由灵魂深处发出,遍及全身的欢喜,已经在他心中扎根太深了…… 流桑勾起嘴角怪笑道:“陪我一晚,我如果乐呵了开心了,我就收你做徒弟。到时候助你修行,帮你变得强大,等你修为到了我这种程度,你自然能够去寻你那小男友。你愿意吗?” “那可以。”旭尧淡淡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旭尧的这个回答显然不在流桑想象之中,“你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不就是不干净了吗?我身为血海魔物,本来也不是干净的。”旭尧轻笑,眉宇里竟然是坦然,“你可明白,听白跟随了天帝修和去了天界,现在可能早就修成神灵,再也不是陪我在血海里争斗的那个小树妖。纵然日后相见,他还愿意认我,我也只会以朋友,兄弟,家人的身份在他身后待着……但总归不会是情爱。我们之间,绝无半点可能。” 旭尧神色柔软的身形道:“我寻他,是为了陪他,爱护他。若他已经不再需要,我自会自行离去,但是若他仍然需要,那无论以什么方式,我都会耗尽心力去护佑着他。甚至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 “……不是,不该这样啊……”流桑心中暗道,怎么跟他想的一丁点儿也不一样? 第二十章 对战地狱三头犬 “啊啊啊,那我不愿意了,我这守了几万年的身子,才不会便宜你这小崽子!”流桑撇着嘴,鼻子也耸了起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哼,我一定能想到一个让你难受的方式!” 流桑轻咳一声,故意装成青面獠牙的模样看向旭尧,可旭尧什么丑样子没见过,根本没表现出任何诧异。流桑只能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硬声道:“想当我徒弟也简单,嘿嘿,你若是能从这地狱三头犬的手下活下来,我收你做徒弟又何妨!” “成交!”旭尧马上答应。 “不是,你都不看看地狱三头犬什么样子就敢答应……” 流桑话没说完,旭尧就摇头道:“那不重要,将地狱三头犬放出来吧。” 流桑冲他努努嘴,让他抬头。 旭尧疑惑着抬起脑袋,才看到了流桑口中那三头犬的模样。 他早该注意到的,他先前环顾四周,怎么竟然连这么大一尊巨兽都没看到?他还不解这一地阴影从何而来,根本就是他们正站在地狱三头犬的身前,三只巨大头颅遮蔽了光线才有了这满地的阴影! 流桑洋洋得意地看向旭尧,却没从旭尧脸上看出半分惊讶,他不由得用胳膊肘戳了戳旭尧,道:“怎么,小子,吓傻了?” 旭尧不屑地笑了笑:“在我眼里,它不过是个快要死掉的玩意,有什么好怕的?” 流桑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行,你牛!待会别哭!” 流桑向后飞去,一个眼色使出,那还乖顺地看守着此地的地狱三头犬登时狂躁起来,朝着旭尧就扑了过来。 旭尧腾身上半空,瞬间也将原身变化了出来,对待这样的强敌,他必须全力以赴,不然很可能这一局就会以他的死伤结束。 旭尧化成的巨兽也是颇为巨大,可是在这地狱三头犬面前,却只能堪堪比上一个头颅大小。旭尧知道不能硬碰硬,只能用三头犬体型大不够灵活的缺点来寻找致胜的机会。 可出乎他的意料,那三头犬虽四肢行动不够快,但三只庞大头颅却格外灵活,每次旭尧抓向他的攻击都顷刻被挡下,而且那三只血口中还有些浓烈的黑光能量喷涌而出,将旭尧躲避的退路死死封闭。 旭尧狂吼一声,又将速度提升了些,像流光箭矢一般瞬息之间在地狱三头犬的身上穿刺了无数次,但三头犬这次甚至没有防备,任由他的攻击落在身上,碰出一连串电光,却没有刺穿哪怕一块皮毛。 ——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抗。 现在地狱三头犬还是没有攻击的状态,若是地狱三头犬主动进攻,他恐怕连一次攻击都挡不住…… 旭尧心中升起一丝绝望,这样毫无胜算,甚至犹如戏耍一般的战斗,他第一次遇到,就这样无望吗?但他眼前很快浮现出听白的样子,那一抹清浅的微笑,那微微弯着的调皮眼睛……旭尧战斗的欲望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既然打不过,就以伤换伤! 旭尧知道流桑不会真的看着他送死,所以他赌,只要他在流桑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决心,就一定能打动流桑! “吼!吼!” 旭尧咆哮着又冲向地狱三头犬,短时间内对撞了许多次,地狱三头犬始终未迈动一步,似乎也在轻视于他。 旭尧细眼微眯,趁着地狱三头犬三只头颅互相遮挡了视线,一刹那化成一束长剑,黑光凝聚成实质,掠过无尽虚空直插向地狱三头犬的喉咙。 “轰!” 砰然撞击上去,这次竟然真的伤到了地狱三头犬! 喉咙处的皮毛被划开一道浅白的口子,虽没出血,地狱三头犬还是吃痛,霎时狂怒涌上心头,也不再防御,巨头甩出就砸在旭尧的身上。 旭尧当即鲜血狂喷,倒在地面上将一地染成黑色,他刚一抬头看那地狱三头犬,就看到一只巨大脚掌向他踩了过来,来不及闪躲,他只能将身体弓起勉强硬撑。 “畜生,不可!” 流桑没想到旭尧竟然真的伤害到了地狱三头犬,还把它惹怒了,当时就惊呼出声想要阻止地狱三头犬,可此时似也是来不及了,三头犬体型巨大,巨掌抬出容易可收回难啊。 他拧紧眉头看着地狱三头犬踩向旭尧,这一脚下去,旭尧侥幸不死一身骨架也会碎裂完全。 可突然之间,从旭尧的胸口处涌出一团微弱却非常凝实的黑光,只闪烁了一下,地狱三头犬就像收到了重创一般哀嚎一声跌了出去,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血色瞳孔中却满是惊惧之色。 “魔窟凝心!” 流桑瞳孔紧缩,抬手将地狱三头犬召了回来,地狱三头犬来到他的身旁,在他手下像只小狗一样蹭了蹭,然后惊恐未定地看了看旭尧,化成一道流光钻进了流桑的口袋。 流桑看着伏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旭尧,目光不断闪烁,黑色气流在他身后缓缓涌动,堆叠成一个不知在何地的巨大建筑。片刻后他将目光收回,注视着四周寂静的空荡,居然笑了:“魔窟凝心,竟然是魔窟凝心……我等了几万载,终于等到了一个与我同样的小崽子。哈哈,天不亡我啊哈哈!” 流桑的狂笑回荡在这一片空间,久久荡漾着,将虚空都牵连出一圈圈涟漪。他回首看着旭尧,终是叹了口气,甩了甩袖子将他卷起。 “这圣魔殿,你有资格进了……”他暗暗道。 抬首看向前方,流桑的瞳孔中蓦地出现一簇幽暗而火红的火焰纹章,火光流转在他的眼眸中,竟像是被技艺超群的工匠精心雕琢上去,万分尊贵且绚丽。 在他轻瞥了一眼后,他面前的透明虚空缓缓浮出一扇散布着洪荒气息的青铜大门,大门轻开,显露出一片巍峨雄伟的宫殿,在那宫殿之上的最大匾额上,赫然镌刻着遒劲有力的三字——“圣魔殿”! 圣魔殿,以魔之名,成圣之说!世间唯有流桑敢这么狂妄了。 流桑将旭尧朝那青铜巨门内一丢,叹息道:“我这圣魔殿,可是许久无生人来了啊……” 第二十一章 初入天界 金色暖阳早早地就从天边垂了下来,将满地瓷白色的石砖映照得格外通明。 不远处的云端之上,洁白纯净的云朵群簇相拥着,自以为是地手拉着手,以为这样就不会被风吹散。可是当风儿奔跑而过,它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因为它们不仅散在气流之中,还互相扯断了手臂,若它们带有颜色,这必定极为血腥。 目光缓缓下移,便见得万千座金玉筑作而成的巍峨宫殿,高矮不一毫无格局地排列着,虽未刻意烘衬,却有着令人不敢忽视的气势从中而生。 正天殿,虚和殿,紫晶宫,流云坊……无数精心镌刻上文字的匾额高高挂在一众宫殿上方,将它们或低调或高扬的名称显露出来,竟隐隐有着争斗的姿态。因是论职阶高低排出府邸,从宫殿的华美程度便能够看出这宫殿主人的地位尊卑。 走过青砖铺就的大道,迎着诸多宫殿的正门向东边一拐,就能看到一个规模小一些,但是装饰却非常精美的小院子。这样的建筑在天界可不多,要知道在天界之中,每个地域划分出来都有着专有的用处,这样占据着不小的地盘修筑小院子,实在有些浪费空间。毕竟院子太过空荡,这般大小的空间本该设成九层塔之类的办公场地。 如此一想,此处住着的极大可能是哪个性格怪癖的高阶神灵,占着地盘却不做他用,只要清净安闲地做些事情。又或者是哪个高等神灵画地而建起这一座小院,留给孩童们玩耍。 …… 光影闪过,一个急匆匆的人影就冲进了这座小院子,目的明确地朝着一个屋子走去,刚一踹开门就大声喊道:“听白,听白!快起床啦!” “听白听白,快起床,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睡觉,哪有一个神像你这么懒惰的!”奇鸢胳膊叉在腰间,看着这床上的懒虫半天没动静,气鼓鼓地走了过去,一把就将那香软的被子掀了开,“听白,别装睡,快起来!” “唔……” 听白翻了个身,拼命把屁股向着奇鸢拉走的被子挺近,仿佛那仅存的一些温暖都能支持他接着躺下去。 “我好累哦,不起床了不行吗?”听白含糊道,“奇鸢,你最好了,别让我起床了好不好?” 奇鸢将被子扔在地上,生气之余还脱了靴子在被子上狠狠踩了几脚,没好气地冲听白道:“再不起来,我就将昴日星官请过来给你提提神,他最近刚研究出了一个新的谱子,正愁没人欣赏呐!” “你叫谁来也没用,我就不起!”听白偏要赖着。 奇鸢一时拿他没办法,转身就朝门外走了出去,快要出门时才回头,装作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今日天帝陛下宴请众位神明去莲池赏酒,我可要早些去,占一个好一些的位置,不然就尝不到那用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碧落果酿造了千年才出的仙酒了!” “什么?什么酒?” 这话语一出,奇鸢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顶着满头乱发的邋遢男子就闪现在了他的眼前,瞪大了眼睛,也不顾着眼屎还没擦干净,就冲着奇鸢呼喊道:“好奇鸢,你再说一遍,什么……什么酒?” “碧落。”奇鸢仰起头,“你跟天帝陛下求了百年的仙酒碧落。” 闻言,听白原地蹦了起来,按着奇鸢的肩膀欢喜地晃悠着身子,嘟着嘴巴道:“早说有碧落酒唱,我不早就起床了吗!” 奇鸢翻了个白眼,道:“行了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去洗漱,你这什么丑东西模样,这样走出去见人还不怕脏了众位仙家的眼睛。好好整理打扮一下再前去也来得及!” “得嘞!” 听白捏了捏奇鸢的脸颊,在后者要发怒时身形瞬间消失,只听见屋外又是一阵轰然响动,片刻以后听白就回了屋,翻箱倒柜找了会,才套进一个看起来还算整洁的浅碧色袍子里,拉着奇鸢的胳膊就朝着屋外跑去。 “别那么着急啊!”奇鸢惊呼,“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看这遍地神灵走起路来一片云彩都带不走,你可好,你这一跑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哪个神灵的宫殿失火了呢!” “胡说八道,我就不改!天帝陛下都允许我这般没大没小的,你说个什么劲?”听白虽然口上这么说,步子却不经意慢了下来,抬手在奇鸢腰间拍了下,嘿嘿一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刻钟都不需要修行,从生下来就是位尊贵的小神?我的奇鸢殿下,你可可怜一下我这个出身卑微毫无礼数的小树妖吧,你要我按着你们的节奏来走,我这没走几步腿就得抽筋!” 奇鸢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摇手施了个定风诀将他们身后被听白激荡起的残云抚平,才又紧跟上听白的步子,边走边道:“听白,你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待会见到那些神灵,可一定要收敛一下。就半个时辰,我们吃饱喝足就回去了,你可别给我惹麻烦。那里可有好些个德高望重的神灵,你若是惹恼了他们,天帝陛下都不一定能护住你。” “这么严重吗?” 听白嘟囔一句,看到奇鸢严肃地凝望着他,他才改口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我到了那光吃喝不说话总行了吧!” “嗯。”奇鸢点头,神色忽的不正经起来,“也不全对,你不主动说不代表他们不会主动来问你,到时候觥筹交错,场面一乱起来,指不定有多少为老不尊的老家伙瞧着你细皮嫩肉的,就会来骚扰你!” “奇鸢,臭小子,你找打!你别忘了你才是男生女相,他们必定能够看得上你!”听白反怼回去。 奇鸢哦了一声,道:“是吗?我前些日子还听御马监的仙童说想和你睡一觉呐!” “不可能,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听白低声怒道,抬眼看到奇鸢在憋笑,才知道这又是奇鸢编造出来诓骗他的,顿时扬起了手就要捏向奇鸢耳朵,“我就知道你又胡说,下次我把你弄晕了丢给他们,看他们敢不敢把你办了!” 奇鸢赶忙躲开,听白笑着就追了上去。 第二十二章 莲池盛宴 奇鸢听白二人还没走到莲池,馥郁醇香的酒香就已经在弥散在他们的前方,二人都不由得走的快一些,想要赶快品尝到那仙酒碧落。如此奇珍美酒,必定数量稀少,早些去抢到一两杯尝尝才好,万一去晚了酒已经被别的神仙分完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却尝不到,肯定会后悔死。 眼前出现一片一望无际的莲花之时,听白知道这是到达目的地了。 瞧见这二人到来,两位迎宾仙子立刻脸上堆满笑意迎了出来,娇声道:“奇鸢殿下,听白殿下,你们可算是来了。天帝陛下吩咐,等你二人一来,就将你们引去正庭。” 听白点头,便跟着她们向前走去,奇鸢也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莲池深处,无数浅粉色的莲花花苞垂在身侧,奇怪的是,却只有最为中央的那朵最大的莲花掀开了,其他的只作陪衬。而中间那朵似乎才是本体,随风轻摇晃着青梗,将每一片花瓣都展开,流露着娇美的柔光,享受众神欣愉的注视。 奇鸢一路上一直和各路神明打着招呼,听白瞧着那姿态,也有样学样跟着行着礼仪,虽然学的也不太像,但总算是没把礼数落下。 在这天界百年,他出门时最怕的就是遇到认识的仙家,一番嘘寒问暖不知会浪费多少玩乐的时间。 又朝前走了一会,二人便来到了莲池盛宴的场所。 “奇鸢拜见天帝陛下,天后娘娘!” 奇鸢正面对着的是同样身着金冠锦服的一对男女,男子正是天帝修和,女子巧笑倩兮,华美贵气的容颜上满是令人心生爱惜却不敢亵渎的崇敬,她静静站在修和旁边,却丝毫没被修和身上的尊贵掩饰色彩。她,便是这天界之母,天帝修和的唯一良配——天后素燃。 听白看到奇鸢跪拜了下去,也跟着跪拜下去,正色肃声道:“听白拜见天帝陛下,天后娘娘!” “呵呵,你二人快些起来吧!”天帝轻笑了声,抬手便引得奇鸢和听白站起身来。 他从赤金宝座上站起身来,俯瞰着一地神明,朗声道:“众仙家,我这碧落仙酒味道如何?” “陛下这碧落仙酒乃是老朽万年以来所尝最为滋美之酒酿,今日能尝上一杯,真是毕生之幸啊!” 修和话音一落,立刻有着一位长胡子老仙挺起身来附声。 “是啊是啊,真是荣幸之至!”又一位附和道。 “天帝陛下耗费心力酿酒,现在便宜了我等,真是太过感激了!” “没错,陛下果真无愧是天界之主,这般照抚我等,宽厚仁慈,真是三界之大幸啊!” “……” 各种吹捧喝彩之声不断起伏,听白听的嘴都要撇歪了。还好奇鸢知晓他的那点心思,拉着他就避了开,来到天后素燃的面前。 “姨母!”奇鸢撒娇道。 “天后娘娘!”听白比他更为撒娇,末了还哼唧几声,把自己当做一个讨要宠爱的宠物。 天后素燃将他们一左一右牵到身旁,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极为宠溺地抚摸这二人的脑袋,轻声笑道:“你们这两个小机灵鬼,快去后庭吧,那里安静些,无人打扰。我已经吩咐了仙子将吃食都送了过去,快去吧!” “娘娘,您给我们留了多少仙酒?”听白眸子里都闪着渴望的光芒。 素燃冲他扬起一根指头,道:“只有一坛。” “啊,怎么只有一坛,按照我和奇鸢的酒量,这些哪够我二人分的?”听白嘟着嘴。 奇鸢跟着点头道:“是啊,姨母,别这么小气嘛!” 素燃柔美的容颜上滑过一丝无奈,她恬静地看着这两个吸血鬼,轻笑道:“那碧落仙酒一共只有五坛,天帝陛下分了三坛宴请众仙,又分一坛于我,一坛留着自己享用。你俩小东西可要记得,这一坛还是我自己分予你们的。若不是我现在不能饮酒,我才不会全都给你们!” “仙酒可不是你们平时能尝到的那种凡酒可比,虽然醇厚更多尝不出烈味,但品了一杯都要花费月余才能将酒液里的药力全部化开,那一坛酒够你们喝许久了。”素燃耐心解释道,“千万别贪杯,尤其是听白你,最为酗酒。但是这次一定记得至多两倍入肚,不可再贪心,不然一睡不醒我可没法子救你们。” “哦……”听白摊着脸。 二人悄悄去了后庭,听白刚一驱散一众服侍的仙子,就将酒坛打开,嘿嘿笑着将奇鸢拉了过来,道:“快点儿,奇鸢,赶快尝尝这仙酒的滋味有何不同!” 奇鸢看着听白喝了一杯又一杯,赶紧压下他又扬起的酒杯,劝道:“你忘了姨母怎么交代的了吗,仙酒虽好,不能贪杯。你这样当成凡酒胡喝,既可惜了这耗时万年才能成一杯的佳酿,也辜负了姨母的好意。” “什么嘛!”听白嘟囔,但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好了啦,留着下次再喝。” “嗯,这还差不多。”奇鸢也淡淡品了两杯酒,就将酒杯放下。 默默注视着听白,奇鸢突然发觉听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落寞,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听白,什么事不开心吗?”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断天涧里的一些事情。”听白微微笑着看向奇鸢,“我跟你说过的,在那断天涧里,有着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魔头。” “一个魔物有那么重要吗?比天帝陛下,比姨母,比我还重要吗?”奇鸢哼道。 “不一样的重要……”听白不知道怎么说给奇鸢听。 静静看着奇鸢又吃了一个芙蓉莲子酥,听白忽的挑着眉,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重要,但他,总归是比你重要的。” “听白,你找死啊!”奇鸢抬眼瞪他。 “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 撂下这话,听白赶忙跑了出去,身后的奇鸢又朝嘴里塞了个水晶樱花冻,才跟着跑了出去,嘴里叫嚷着:“听白,你给我站住,我要取你狗命!” 第二十三章 花间戏酒 听白被奇鸢追赶着,慌不择路就冲着中庭那歌舞升平的盛宴场所跑去。 许是刚喝的仙酒起了后劲,他一时有些晕晕乎乎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渐渐走不了直线,沿路还碰翻了仙子仙童们捧着的杯盏,酒液横飞激起一众惊呼。 “听白,快站住!”奇鸢在身后呼喊。 听白只当做是他抓不住自己,想让自己放慢脚步好追赶上来,笑嘻嘻地头也不回地继续向着前方跑去,步子歪歪扭扭地,踩着了一些神灵的衣摆都没注意到。 他正跑着,脚下忽然被人绊了一下,他来不及避开,顿时身子一倾,向前趴去。 “哎呦喂!”他低呼一声。 周围饮酒享乐的众位仙家被他行的这一个大礼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射了过来,惊疑未定地瞧着这是哪家的小殿下这般没有规矩。 听白憋着怒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便看见十数道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立时大喊道:“谁绊我的,这么缺德?还有你们,看什么看!” 众人被他这凶巴巴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些身份崇高的神何时受过这种顶撞,当即怒喝出声,出言就训斥听白。 一个女仙尖锐着嗓子冷哼道:“哪家的这般没规矩,在天帝陛下设的盛宴上横冲直撞像个什么样子?” 听白同样也没听过批评指责,趁着酒醉更顾不得其他,指着那个女仙的鼻子就和那几位神灵吵了起来。 可他只有一个人,哪里争论得过这些平日里就极为擅长说教的老神仙,又气又恼,胸口里的怒火无法释放出来,听白一怒之下就施展了术法打向那人,那些人没想到听白居然这么狂妄,竟然敢在天帝陛下设宴时出手伤人,惊讶之时被听白逼迫得连退几步,反应过来时手中的碧落仙酒就被听白抢了过去,一口闷了下去,威胁道:“谁再敢说我,我就把你们的酒全都喝光!” “听白,你清醒一点!” 奇鸢终于赶到了听白身旁,看着听白又连着抢了几杯碧落仙酒喝下肚,他干着急之余却没有方法解决。天帝和天后都在陪那些身份最为崇高的仙家叙旧交谈,隔得太远,都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和听白发生争端的这几位仙家他还不熟识,也不知道怎么去劝说。所以他站在一旁,只能拼命地去拉听白的胳膊,希望能够阻止听白的荒唐举动。 “对不起各位仙家,我这位朋友才刚晋升,还不懂天界的规矩,此时喝醉了酒神智不清醒,还望各位海涵,他日我定带他前去登门谢罪!” 听白这种状态下,奇鸢拉是拉不住他的,听白还一直嘿嘿地傻笑,像个疯子一样一杯接一杯朝着口中灌酒。情急之下,奇鸢抬起手,一个手刀就劈向听白的后颈。这种情况下,只能先打晕了听白,将他控制下来,才能稍微减轻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感觉到怀里的听白身子瘫软了下去,奇鸢才终于松了口气,轻声让旁边挡在眼前的人让开一条路,他准备将听白带去后庭休息。 好好一场盛宴,可不能全部被听白一人给搅和了,光是眼前这局势,他都不知道要跟多少人去道歉,怕是嘴皮子说薄了也难以让这些人消消气。 他正要拖着听白走,脚步还没迈开,怀里的人儿就猛地将他退了开,三步并作两步就跳进了粉白色和绿色繁星点缀的莲池之内。 身体没入莲池冰冷的池水,听白登时打了个冷颤,不过他紧接着便稳住身形,抬手化作数根藤条,不顾他人阻拦就将这附近的酒杯都卷了过来。一饮而尽后,他似乎还是不够满足,撅着嘴巴躺坐在这莲池内的巨大莲叶上。 此处声响太大,已经将天帝和天后也都惊了过来,修和刚一落下身,就有着几个仙家跑了过来一通诉说听白的恶行,听的修和脑袋都大了起来。 修和伸手将奇鸢唤了过来,奇鸢不太敢看向他,只是轻声将事情的一切解释了清楚。 他一说完,修和就拂开了众人,抬步走到了莲池边上,奇鸢以为他要惩罚听白,却看到一抹微笑从修和嘴角勾起。 “陛下,此人完全不尊天界礼法,还敢在此盛宴之上出手伤人,必须严惩啊!”一个先前被听白扯掉了半边裙摆的仙子咬牙切齿道。 修和轻轻摇摇头,却不回答。 他这态度很明显了,那些愤怒的神灵只能先将怒火压下,不能再七嘴八舌地争论,省得修和心烦再罚到他们身上。 只有离得近的奇鸢听到修和喃喃说了一句:“这小家伙,酒喝多了,可是会现原形的啊……” 奇鸢没搞懂这话的意思,听白就用自己的行为为他绘声绘色地演绎了一番。 在那无尽莲叶相接的水面上,听白蓦地站起了身,无数和那莲叶颜色一致的碧绿光点从他身上涌出,没多时就将他的身形包裹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碧绿丹药,散发着浓郁的清香的同时,也将生灵之气弥漫开来,把众人因他而来的躁动平息下去。 “好纯净好凝练的生机之力……”顿时有些神灵惊咦出声。 “是啊,这般情景我只在那些远古圣树身上见过,这位究竟是什么来历?” “天帝陛下如此爱护他,他的来历必定非同小可……” “一定是这样!” “……” 议论之声纷纷响起时,听白的身体轰然炸开,化成无尽碧绿光点飘向四方,落在莲叶和莲花之上就缓缓融入进去,过了好一会在众人以为光点已经消失时,才突然又从池水之中漂浮而出,向着一个方向汇聚。 “还挺聪明,知道从同属性的灵物上汲取精华。”修和轻笑。 莲池内的莲花,自天界建立之初就生存于此,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万年。这莲花也并非凡品,是修和从极南水域所寻,也是应天地气运所生,纯净无比,但是仍然品阶不高,只是岁数大得惊人。修和也只是看它有观赏性,才放在这池子中供人欣赏。 第二十四章 赤裸袒护 同为木属,听白与它最为契合,如果从它体内吸取到一些养分,好生炼化了,必定对于他的修行十分有益。 要知道,这莲池圣莲早有灵智,却没有进行化形,不是因为化形困难担心雷劫,而是压根就不想变成人身。 化形之事有修和相助,自然是半分危险也没有的,若它化了形,甚至可以在这天界封一个神官来做。可这圣莲的谋划却是不愿就此化形,当了神官就要劳心费力去管天界之事,而在这莲池之中扎根,有着仙子仙童日夜照顾它,吃喝不愁,还能收到各位仙家的赞美,还有比这更舒适的待遇吗?所以它根本不想化形,巴不得在这天界莲池之内一直待着。 既然不用耗费灵力应对天劫,圣莲积聚了多少个万年的灵力就全部存贮在它的本体里,万年之间,它蔓延出的新花苞和莲叶也持续为它汲取着天地间最为纯净的灵力,再反哺于本体,助它不断壮大着自身。如此增长,莲池圣莲体内的精华已经不知储藏了多少,听白若是能够从中获取一些,可能顷刻间就能暴增几千年的修为。 只不过听白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身在福地,身化为无数生机光点,已然沉醉在这接天莲叶无尽的幻生幻灭之中,他的思绪仿佛都随着莲花花瓣的轻舞左右纷飞,迷幻得失去了自我。 在诸多神灵的瞩目注视里,闪着碧绿色晶莹剔透的光芒的那些光点像是万千萤火虫那样缓缓凝聚在了一起,并未恢复成听白的人身,而是在天际勾勒出了一具树木的样子。 那正是听白的灵树本体,只不过现在看去,与在断天涧之中的模样可大有不同。 原本树体多是翠绿之色,叶片轮廓还是犹如血线一般,现在之时,树体却变得嫩绿且通透,像是其中的黑暗色泽全部被驱散了去,以往的绿色少了遮掩,立刻焕发出了最为鲜艳的纯净绿色。灵树的树冠也显然大了许多,猛然撑开在这天地间,就像着一把绿伞将许多神灵都笼罩了进去。 “听白的本体真的是棵树啊!”奇鸢惊诧道,“原先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故意在逗我开心呐,没想到真是一棵树!” 不怪奇鸢多心,只是纵观天地之大,哪有几棵灵树能够有这般强盛的血脉威势,在这天界肆无忌惮地破坏规矩没还能够得到修和这样的宠溺? 所以听白到底是棵什么树…… 不光是奇鸢,此处大多神灵的脑海里都出现了这个疑问。听白自几百年前被修和从断天涧带了回来,就封了个殿下的名号,地位等同奇鸢这样的上古神族子弟,这般爱护早就让他们很是费解。加上修和至今还没子嗣,众人只当是天帝将听白当成了孩子照抚。 可是现在看来,可能并不只是这么简单。听白的血脉威压他们都能感受得到,那种上位者的俯瞰,那种甚至带着轻蔑的气息,让他们深深地在心底认知到这位小殿下可不简单…… 唯有一些站在修和身旁的修为和见识都是最甚的老神仙才隐隐看出了听白的来历,只是静静看着,未有多言。 天际的碧绿光芒闪烁了许久才缓缓暗淡下来,听白的身形才完全显露在众人眼前。树冠轻轻张开,就带着馥郁的生机之气弥散在整个空间,将整个空间都染成淡绿色。 听白的树藤迅猛地飞出,又卷了一壶酒到身前,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中就洒在了树冠之上。 “陛下……是不是别让他再喝了?”奇鸢看向修和,低声劝道。 修和摇摇头,轻笑道:“不用,他兴头到了,就随他吧!这些酒液对他来说还能应对,实在不行我亲自出手帮他化解。” 奇鸢还想着劝阻,但天帝都默许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壶接着一壶仙酒洒在听白的树冠之上,酒液散成水滴状四处飞射,将阳光散射成七彩之色,再投射在听白的树体上,宛如梦幻胜境。 饮下了这么多酒液,云端那株灵树的身形也在摇摇晃晃着,不断挥舞着藤条保持身体的稳定,听白才徐徐又将树体落了下来,较小的一截没入莲池池水里,仗着草木避水的特性,他才轻飘然的浮在池水上,安逸地享受着水流从躯干上流淌过的舒畅。 树根之处从池水中源源不断地吸取着生机和灵力,这一小段时间都将池水的颜色稀释了许多。 莲池里的原来主人可有些不高兴了,几朵花苞摇晃着脑袋就撞到听白身上,莲叶徐徐从水面挺起身来,旋转着挤兑听白。 “哼!” 那灵树似乎很是轻视这圣莲,对于这莲花莲叶的侵袭十分不悦,甩出几根藤条就将它们抽打了回去,末了还不停下动作,树藤在空中缠绕成一个小网,对着圣莲周边那即将开放的花苞就笼罩而上。 “还敢反抗,我连你这花苞都要了!”听白的哼哼声响起,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圣莲的身体上。 “陛下,圣莲抵抗不住的……”一位仙官低声提醒,但是眼角余光看到天帝修和面色淡漠,后半句话也就说不下去了。他只能默然回过神,再将目光放到正在抢夺圣莲花苞的灵树树藤之上。 听白这番荒唐作为,完全是趁着酒兴,若在平时,即使有着修和为他撑腰,他也是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放肆的。可是现在被酒液麻痹了理智,被热血占据了大脑,他只想着要开心要爽乐,根本不会顾及旁边还有无数只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不过修和虽没拦着他,这莲池圣莲可不会心甘情愿地将万年精华都奉献给他,因此听白的苍劲树藤网刚朝着它的花苞投射过来,许多莲叶就被它召了过来,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将花苞们从听白的视野里遮蔽住。 见状,听白冷哼一声,挥出的攻势更猛,树藤网虽被无数莲叶拦了下来,听白却靠着那份冲劲成功地将莲叶群冲散,显然对于这圣莲的花苞势在必得。 第二十五章 圣莲虚影 他可是在那血海之中斗争了万年,哪里是这养尊处优的破莲花能够对抗的,更何况现在将本体都显露了出来,要是不占到点便宜怎么说得过去? 灵树树藤瞬间激射出十数条出去,分出一半将莲叶尽数抽散,剩下的一半却冲着圣莲的本体那株最为庞大的花朵而去,瞧着样子,竟然是想将圣莲的根本都夺去! 圣莲顿时慌乱了起来,尤其是修和毫无阻止的意思,旁边的神灵都着急地跺脚了,修和还是面带微笑,淡淡地看着听白放肆。 “陛下,您难道真要看着圣莲被毁去吗……”奇鸢心中暗暗不忍,他没有想到天帝对于听白的袒护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一株活了几万年的圣莲,在这天界存活了那么久,它的命运,竟然连听白的一时兴起都比不上吗? 奇鸢心中突然浮出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情绪,那是有着一些嫉妒在内的羡慕之情,虽然微弱,但却似乎凝结成了一颗种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壮大…… 莲池之上,听白挥出的树藤被圣莲死命抵抗着,那伸向本体莲花的树藤最为刁钻,还是被它用了大部分的力量挡了下来,正在它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听白应该要放弃了的时候,听白抽向那巨大花朵的树藤突然急速闪向一旁,瞧准了目标后一瞬间就将那含苞待放的花苞扯掉,再飞掠回了听白身旁。 听白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他稍一用力,就将那花苞捏碎,粉红的汁液洒在空中,灵树树干上浮出听白的面庞,舌头一伸就将那些精华都吸入了口中。 粉红精华入口,听白顿时容颜焕发,脸上的光芒凝脂般纯净,他那整个树冠都欢欣的翕动着,发出一种分外兴奋的嗡动声。甚至他那树冠之上浓郁散开的碧绿色泽中都徐徐掺杂上一些浅浅的粉色,让他的面容看上去俊朗之外又加上了一点柔美,看向他的一些年轻的男性神仙都忍不住红了脸。 被夺去了子苞,愣了片刻后,莲池圣莲登时愤怒地舞动起绿茎,将庞大莲叶朝着听白抽去,它明白天帝没有帮它的想法,自己的利益只能够由它自己去维护了。 巨大足以遮天蔽日的莲叶顷刻间被圣莲甩出,在那腾飞向天空时竟然自行断去了和梗茎的接连,似乎是宁可伤害到自己,它也要让听白为他的强盗行为付出代价。与此同时,千万片粉色的花瓣也化作无数利刃,围成刀雨一般紧跟上高速旋转的莲叶,直逼着听白的树干而去。 “铛!” 莲叶和花瓣很快就和听白的树体碰撞到了一起,发出金属碰撞时才有的清脆之声。这是圣莲蓄力而出的攻击,可因为它本就不擅长战斗,这般程度的攻击只将听白的身体推开了一段距离,就被听白以树藤巨网束缚住,缓缓弥散在空中。 “轰轰!” 莲池之内轰然一声炸响,圣莲的花瓣快速地合了上,再快速地绽了开,只是它再开放时,竟然有着一个面色清冷的女子虚影立足于那莲花盘中,目光怨毒的盯着听白,神色满是仇恨。 “哦?” 听白挥动着树藤从天际落下,离那圣莲所化女子还有数丈距离时才慢慢停下身子,树干上听白的笑容勾起,疑惑之中还有些惊奇,他瞪圆了眼睛看向那虚幻的女子身形,试探道:“你就是这圣莲之灵?” 粉色纱裙包裹住的女子冷哼一声,并不作答,但她的这个态度其实就已经告诉了听白她的答案。 “将我的子苞还给我。”女子冷冷道。 “什么?”听白的树藤挥到树冠之上摇了摇,似乎是在挠脑袋,他看向那女子灼灼的目光,恍然大悟,“哦,你说的那个花苞啊,我都吃到肚子里了,怎么还给你?难道你要我吐出来吗,你也不嫌恶心吗?” “你!” 女子气得轻轻跺脚,瞧见听白这般态度,她怒极反笑,手指在池水中一指,再抬起时就引了数道水箭飞出,直刺向听白。 可这显然无用,听白甚至都不用反抗,那些水箭还没接近他,就被他身旁护体的绿光震碎,化作水滴重新回到池水之中。 “我都说了无法还回去,你怎么还咄咄逼人啊?”听白微怒道。 “你无理取闹!你将我这万年孕育的精华能量夺了去,还怪我咄咄逼人?抢东西的反而有理了是吧,这又是谁教给你的道理!”女子满脸难以置信,她怎么都想不到听白不道歉,反而还一本正经地质着她。 “多说无益,你这强盗,我今日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许是知道自己的攻击无法真正伤害到听白,圣莲忽的停了下动作,似是要酝酿什么强势的攻击。听白在天空悠悠晃动着,竟也不去打断她,还哼起了一段即兴的调调,有些难听,所以这片空间唯有他一人笑着。 过了片刻后,圣莲终于将招数施展了出来,但让人有些惊异的是,这并不是什么法术招数,而是她在众人的惊讶中,竟缓缓将一个粉色中有些红光的丹珠吐了出来,遥遥高举在脑上,光芒四射着逼向听白。 “内丹?你疯了吧!不就一个花苞吗,你再孕育个百年就能再出雏形,至于这么伤筋动骨地把内丹也调动出来吗?”听白瞪大了眼睛,大声喝道。 内丹于这些天地灵物而言,是修行所在的根本,固然可以用来直接攻击敌人,但如果面对强大的敌人时没有能致胜,那么内丹反而会成为别人伤害他时的利器。若是被人将内丹夺了去,形体失去了依附,万年修为也将顷刻消去大半,甚至可能化回原形,修为不再…… 粉色光芒弥漫在虚影女子身前,带着浓浓的怨艾,红粉色彩也染上了她的瞳孔,因为用力都有些要变化成血红之色的趋势。 “去!” “你这强盗,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我这万年修为都要毁于今日,我也要你不得好死!” 第二十六章 漏点 女子愤恨的声音在天际炸响,伴着这一声响,女子身前骨碌转动着的丹珠瞬间飞射而出,蛮横地冲向听白的躯干,瞧其面上神情,俨然对于听白的恨意到达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我都说了别再得寸进尺,听不懂吗?”听白叹了声,而后树冠轻抖,无数叶片射出就将那丹珠抵挡下。 于他而言,制服这样一个小弱鸡简直太过容易。 静静凝视着圣莲虚影,听白淡淡道:“你若是再出手,我就不客气了哦。只是夺你一个子苞,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若不是念你修行不易,我现在早将你本体都毁了,将你这万年修为都吞噬了。” 这一刻,他的面色露出邪恶的味道,像是血海之中养成的习惯又被勾了出来,别说只抢了一个子苞,按照他以前的行事作风,他没把这整个莲池都给毁掉都算是不错了。 可是圣莲显然不会轻易罢休,已经感觉到她的攻击对于听白不可能产生威胁,她苦笑着退了几步,然后跌倒在莲花盘中。眼眶中犹如实质的怨恨喷薄而出,她就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决定。 那打向听白的丹珠骤然收敛了光芒,光芒内聚将整个丹珠的色泽逼迫得分外晶莹,但那丹珠表面之上,却隐隐有着一些光纹在其上浮现出来。 “圣莲这是要引爆内丹!”一些声音嘈杂地响了起来。 “没想到她竟这般倔强,为了一个子苞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谁说不是呐,只不过天帝陛下应该不会任由他们胡来,若是内丹爆炸开,非得把这莲池盛宴都给搅和乱了?” “是啊是啊……” 奇鸢听着众人议论,忍不住瞥向修和,修和面色仍是清淡,似乎听白做了什么他都能够包庇下来,一棵莲花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换一个别的水植种上…… 确实,以他的能力,什么珍奇灵物不都是手到擒来? 听白见到这圣莲如此作为,心中也是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急声道:“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就你这内丹,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话音一落下,听白身上的绿光更是浓郁,竟像是一团流淌出来的碧绿液体一般将他的整个树冠包裹在内,树干上的苍劲之感也愈加浓烈,散发着古朴大气的气息,像是从远古之时就生长着的洪荒古木。 抬眼轻瞄了一下那飞速冲他而来粉红的丹珠,听白轻哼一声,便有着孔雀开屏似的浓密叶片自他树冠上飞出,一个接一个冲向那丹珠。但内丹之力太过雄厚,摧枯拉朽一般就将这些防御穿透,一个闭眼就来到了听白身前。 在众人都为听白担忧时,修和却兀地轻笑起来,瞳孔之上满是向往和迷恋…… “小小圣莲,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伴着这句话,听白的树冠之上缓缓浮现一些竖瞳虚影,许是因为他现在修为还低,那些竖瞳出现时只是浅白色的,几乎是透明状,映在树冠之上显得有些苍白。但没人敢小瞧它的威力,因为在那丹珠飞掠而来时,一只竖瞳中轻然射出一道绿色光芒对撞了上去,就将那丹珠弹射回了圣莲体内。 “这是……这是什么法宝,竟然有着这般强悍的威能?”一位雄壮将领惊呼。 身旁一个白发老者看向他,轻蔑道:“傻大个儿,连这都没见过,这就是传闻之中天界第一灵树所有的天赋异能——听心瞳!” “听心瞳?” 老者这一提醒,许多仙家的记忆都被唤醒,顿时议论道:“这就是听心瞳?那……听白殿下岂不就是那上古听心灵树……” “没错,怪不得天帝陛下如此袒护于他,天界第一灵树,似乎整个三界也只有这一株,自然是当做至宝用心爱护着!” “不对吧,听说几万年前天界就有一株听心灵树,怎么现在又出现一棵新生的,难道并不只是世间唯一?” “胡说八道,那株听心灵树几万年前就不知所踪了,后来不知为何身死道消,天帝陛下只寻回了一颗种子。后来天帝陛下征战魔界,又用天帝剑劈出断天涧,那听心灵树的种子不慎落入了断天涧内,竟然又新生出听白殿下,天帝后来得知,才将他带回了天界……” 众仙恍然:“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我们日后可要好好巴结一些这位……” “反正千万别去招惹他,天帝陛下肯定会尽心护佑他的!” “没错没错!” “……” 奇鸢听着这些议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看到听白身上焕发出的浓郁生机和强势的血脉压迫,他不由得也心中一凛。 他自出生时就已血脉纯正为自豪,遍眼三界,没有多少灵物能在血脉上与他齐肩,可眼前,听白身上散发出的血脉威势,可明显要高出他一些啊…… 拍了拍脑袋,奇鸢强迫自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脑海,再定睛去看听白时,只看到他轻轻化回人身落到了莲池上,背对着众仙。 听白一步一步慢慢向着圣莲走去,圣莲因取出了内丹,此时虚幻身躯更显得透明,看着听白步步逼过来,顿时惊呼:“你要做什么!” 听白继续向前有着,离她还有几步,才向她伸出手,掌心是一颗碧蓝的珠子:“夺了你的子苞,就以此物还你。这可是天帝陛下给我的深海蓝藤的内丹,与我属性极为相配,但里面有些水汽,我不是很喜欢,便送给你吧,你是水植,应当会喜欢。” 圣莲虚影怔怔看着听白,应是酒意醒了些,听白的眸子澄澈了许多。她轻轻从听白掌心接过那深海蓝藤的内丹,然后红着脸就钻回了圣莲之内。 “听白,别回身!” 听白正疑惑这圣莲脸红什么,是太过感激了吗?就听到奇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叫我别回身我就不回啊? 听白撇嘴,就将身子转了回去,但下一瞬身子就被修和抱了起来,眼前云雾翻滚着,转眼间他就回了自己的住所。 脑袋忽然很沉,听白便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七章 “誉”满天界 那日莲池盛宴,听白不知喝了多少酒,修和将他送回小院后,连着几日为他炼化了些酒意,他还是没能维持住清醒,一睡就是小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中,他的名号可算是在天界传了遍,以往诸神只知他是天帝修和自断天涧中带出的灵树,却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现在再提到他时,在他的名讳前总要加上“听心灵树”那专属的敬称。而且自那一日起,整个天界里的仙子大多都成了他的热爱追捧者,源于他的身份和血脉,也源于他那一日在莲池之中……的精彩表现…… …… 在听白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奇鸢每日都坚持来看他,可看了一日又一日,听白还是死人一般木木地躺着,若不是每日睡觉时还不忘摆着各种奇特的姿势,奇鸢就要请神官来为他诊疗一番了。 终于一日迎着最烈的阳光,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这庭院里响起,震动了整个天界。奇鸢还在他的府邸喝着茶就被这动静吵到,立刻把杯盏放下,嘴巴都还没擦干净就飞身来找听白。 “听白!听白!” 奇鸢慌里慌张地进了院子,甫一抬腿进屋,就看到天帝天后都在,立刻半跪下道:“奇鸢见过天帝陛下,天后娘娘!” “快起来,又没外人在,不必拘泥于这些繁礼。” 修和笑着拂袖让他起身,然后将目光又重新放到还窝在被褥里,只露着半个脑袋,眼睛黑溜溜地骨碌转着的听白身上。 “听白,陛下和姨母都在,你怎么还这么没规矩,快点起床!”奇鸢扯了扯听白的被角,低声提醒道。 “嗯……”听白揉了揉脑袋,还是很沉重的神经向他暗示,他这次贪嘴喝的酒,终于给他带来了惨重的代价。 但他使劲眨着惺忪的睡眼,第一次听了奇鸢的话,从床上磨磨蹭蹭着还是翻了个人身。 “天帝陛下,素燃娘娘,那个……你们避一下呗,我先穿个衣服……”听白探头进了被子,看了一眼后迅速将被子合上,微红着脸小声道。 修和和素燃携手出了房,奇鸢才嬉笑着看向听白,道:“怎么,你现在知道害臊了,早干嘛去了?” 听白鼓着嘴巴看他,目光向屋外瞥了瞥,确保修和和素燃没在偷听,才压低声音向奇鸢问道:“奇鸢,我那日都干了啥,怎么感觉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变了?” 外面的世界他还不清楚,但自他醒来,身边服侍他的仙子仙童对待他的态度简直翻天覆地般大变化,以前对他不冷不热的,现在对他简直当天帝一般伺候。 听白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些不同,稍微一加联想,他就意识到自己吃醉了酒应该是做了许多荒唐事,让这些人对他的观念尽改…… 果然,奇鸢听到他这么问起,顿时捂着嘴憋笑,好半晌才扫了一些听白的被子中间,笑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心里还没点数吗?” “……”听白心跳漏拍,他刚才在被子里看到……他现在……是赤身裸体的…… “这谁给我脱的?”听白着急道,“是你?还是服侍的人?或者说还是谁?” “谁也没给你脱,天帝陛下将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模样……光屁股灵树,着实威风凛凛。”奇鸢取笑道。 “啊,怎么会!”听白惊呼,这么一想的话,难道…… 奇鸢看懂了他的想法,点头道:“没错,在那莲池里,你自己脱下的衣袍,现在怪谁?” “不对呀,我只记得我化为了原身,和那圣莲打了一架……后面的就记不清了。” 听白努力去回忆,可脑海里空空如也,怎么会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索性他就不去想了,只一口嘴硬道:“我没脱衣服,肯定是你们趁我沉睡的时候给我脱了,然后现在故意让我难堪是吧?” 奇鸢翻了个白眼,抬手将听白的衣袍从柜中取出再丢上了床,口中嘱咐道:“行了行了,爱信不信吧,快点穿衣服,陛下娘娘还在外面等着呐!“ “嗯……那你把头别过去。”听白噘嘴道。 奇鸢叹气,表情平淡地道:“怎么,还怕我看你吗?大家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你闭嘴,脸转过去!”听白尖叫。 奇鸢只能转了身,嘴里还不忘念叨:“你自己多大点,我早就看到了,不光是我,整个天界的神灵都看到了……” “什么?”听白刚一套进袍子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下卡住奇鸢的脖子,失声大叫起来,“你是说我不光脱光了,还被所有人看到了!” “也没那么严重吧,反正屁股有多白我们都看到了。”奇鸢故意讽刺。 听白闻言瘫倒在地,眸子里的光彩一瞬间消失无踪,他怔怔望着奇鸢,喃喃道:“完了完了,我说他们怎么现在对我这么好,许是把我当成哪个得了失心疯的蠢货了!” “啊啊啊,我今后还怎么在天界待下去啊!”听白哭丧着脸。 “这倒不用担心,诸神的记忆消不得,或许还会口口相传,再给你的传奇故事加点猛料,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这份激情总会过去,到时候自然没人敢取笑你。” 天后素燃不知何时进了屋来,轻柔地笑着将温暖的嗓音缓缓传出。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听白,面庞上就似乎有着暖阳升起,化成温润雨露和煦清风,将听白心头的堵塞去除。 在她身后,修和默然伫立着,也轻声道:“以你现在在天界的声势,走出去时绝对没人敢在你面前放肆的。” “那他们总会在我背后议论……”听白叹道。 奇鸢点头微笑:“没关系,等他们过了这个劲头,就不会再议论你了。” “过了这个劲头?那要等多久啊……”听白托着脸。 奇鸢想了想,正色道:“大概万年吧!” “……”听白本着脸看他,“奇鸢,你在再说废话我就把你踹出去!” “光着屁股踹人吗?”奇鸢狂笑。 第二十八章 任务来了 此间谈笑,听白一直揉按着眉心才将脑海里的凝滞舒缓一下,他目光在修和和素燃身上来回打量,忽的才想起来问道:“天帝陛下,素燃娘娘,我才刚醒来,你们就这么急着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天帝微微点头,然后才收袖向前迈了一步,盯着听白道:“东离山脉那里近日来魔界多有进犯,我来此处就是想问你是否愿意辅佐火神前去镇压动乱。正好奇鸢也在此,我想封你二人做副将,前往和魔界之人交战一番,也磨炼一下你们的战力。” 奇鸢直接点头答应,听白却问道:“天帝陛下,我的修为不过万年,怎么够资格统领天兵天将?贸然参与混战,我不会把自己都给搭进去吧!” 天帝修和木着脸看他,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万年修为很弱吗?放眼整个天界,虽然修为年份在你之上的不计其数,但多是文职神官,或者地位高隐世而居的老神,总体上要么没有战斗力,要么就是使唤不了。别看我是天帝,就算是我请那些老神出面,他们都不会给我半分薄面的。” 瞧见听白还是不解,修和接着道:“而且你现在的修为可不止万年……吸收了圣莲的子苞,又将无数仙酒炼化进了经脉,你现在的修为恐怕接近正常神灵三万年的修为。所以这事交由你去解决,我是放心的。更何况奇鸢与你一起,互相看护着更不会有意外发生。” “嗯,那一切听陛下安排。”听白懒得费脑子想了,“不过,奇鸢这家伙有什么用,他好像也不擅长正面对决吧?” 听他这么说,奇鸢顿时怒了:“你少瞧不起人啊,我虽然单挑时比不上你,但若是到了战场上,我的作用可比你大了!哼,你还不知道吧,等我修为再高一些,就有竞争天界战神的资格!” 听白不信,却听到修和道:“奇鸢说的没错,他的能力更适合在战场上发挥,具体的我先不说,到了对决时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嗯,好。”听白点头,他刚才说那话本来就是故意气奇鸢来玩的,哪里可能真的不希望奇鸢陪同他一起去。在这偌大天界之中,让他能有依赖感的除了天帝修和,天后素燃,就只有奇鸢了。 他来到天界的几百年间,只有奇鸢真心把他当做朋友,陪伴着他度过了刚开始时最为煎熬的一段时间,听白性子耿直又纯净,自然全心交付。 瞧见听白忽的愣了神,天后素燃还当他是有些担心,柔美的笑靥浮上面容,她轻声安慰道:“不用太过担心,以你们的实力摆平此次战役毫无问题的,你们又不是什么黄毛幼生儿,大小战役也是经历过许多的,尤其是听白你,在那断天涧内一定也是踩着别人的骨头才能得以生存,那样的苦难都熬下来了,这次的同样也没问题。” “听白,你一入天界就被封了殿下,和奇鸢一般职阶,早就有神灵不服气。即使你现在显露了听心灵树的身份,让他们不敢多言,但在这天界,实力才是硬道理,你需要用你的作为来亲自让他们闭上嘴巴。”素燃说的话是没有半分人情味的,但是由她口中说出之时,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清冷,反而随着她轻柔嗓音的娓娓道来,更让人愿意接受她话中的内容,“还有一点,你不是担心你……那个事情遭人非议吗,你也需要离开天界一段时间,刚好和他们隔开,省得徒添烦恼。等你再回来之时,你的战功会让他们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 听白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后天帝修和又向他嘱咐了一些什么,才携着素燃回去。 出门时天帝修和没来由地说了一句:“雏鹰总要离开温暖的怀抱才能学会飞翔,你们二人若是想在这天界占有一席之地,在军队里积累战功是最可行的途径。” 二人会意地点着头,天帝修和和素燃娘娘,一走,就只留下听白和奇鸢大眼瞪小眼。 听白吆喝了几句,立刻有个仙子疾步进了屋。睡了这么久,听白还是滴水未进呐,虽然说不上饿,但口中没有什么滋味,总觉得少些什么。于是他摆着架子就让那仙子给他准备了些吃食松来,等到美食呈上来,他胡乱塞了一些入口,才将目光移动到奇鸢的身上。 “奇鸢,你本体是什么啊,为什么天帝陛下说你会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挺白将一串葡萄塞进口中,还没嚼碎就着急道。 奇鸢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他,只是说比不上他那听心灵树的本体。 可是听白却愣了,恍惚了神色才问道:“听心灵树是个什么东西?” “……”奇鸢也愣住,要不是听白神情严肃,他只当这家伙又是故意逗他玩的,“老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连你自己是个啥都不知道吗?” “我一出生,身旁就都是魔物,不瞒你说,我以前还以为我也是个魔物呐!后来感觉到了我和他们是不同的,我才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来就被天帝陛下带回了天界,但他至今都没跟我说过我是……听心灵树?”听白皱紧眉头。 奇鸢明白他句句属实,但他对上古听心灵树的了解也很少,所以此时听白问了,他反倒不知道怎么说。 慌忙之下他就拉起听白,一路疾跑着出了院门。 “这般火急火燎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听白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奇鸢一个白眼送给他,低声道:“去藏书阁。” “藏书阁?去查我的身份吗?” “嗯,亏你还有点脑子。”奇鸢点头,“藏书阁里收录了三界众生的一切信息,且随着岁月的更迭,不断有着文官增添和实时更新,所以几乎所有事都能在这里得到答案。” 说着就到了一栋宛如玲珑宝塔的建筑之前,奇鸢看着门前看守的仙童,轻声就威胁道:“别问,问就打晕你们。” 第二十九章 藏书阁 “奇鸢殿下……这是本月第八次了……”一个仙童小声地道,目光还在听白身上不断的打量。 “闭嘴,好了,我们进去了。”奇鸢恐吓道。 瞧见他这副模样,看守的仙童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身子侧开,闭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有了奇鸢的威胁,他们顺风顺水地就进了藏书阁,只是听白不解,为何查阅一些信息都要偷偷摸摸的,问了奇鸢才知道,在这天界之中,藏书阁只有天帝和那几位老神才有资格进去最高层查阅,以听白二人现在的职阶,是无法进入高层察看有关上古秘闻的书籍的。 但是若是偷偷进了,只要隔绝那些看守之人的耳目,也是可以的。 “本月都第八次了……你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听白冲奇鸢笑道。 “不服那你滚出去!”奇鸢低声骂道。 听白吐了吐舌头,径直跟上。 据奇鸢所说,藏书阁共有十层,而他们的权限最多到第六层,所以必须这样偷摸着进去。 听白有问说为何不向天帝陛下申请权限,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去,奇鸢愣了下却说天帝不会让他们进来的,因为高层之上涉及了许多他们不应该知道的秘辛,天帝修和宁可自费口舌跟他们说明白,也不会给他们开放权限。而且修和所说是真是假他们也不清楚,就不如亲自来看,藏书阁里的书总不会骗人的。 可是听白想了想,修和本事滔天,这种小动作应该也是瞒不住他的,他们能进到藏书阁里来,想来修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进到藏书阁中来,他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拾级而上,前六层被他们自动忽略去,反正权限可以到,以后空闲了自然也能来将这些存档资料看了遍。 在第七层上听白就看到了关于天界魔界的一些记事,都是些重大事件,诸如神魔大战,天界魔界主人更替。多是琐事,有些在街头巷角的传闻里都能听得到。 “这一层没有关于你的记载,上第八层吧!” 奇鸢一声号召,就率先迈动了步子。 听白紧跟上,藏书阁每上一层装饰都会精美许多,等到了第八层时,打眼望去时满是各种色彩,有代表生机的碧绿色,有神族后裔的金色,有圣洁灵物的粉红色,还有暗示魔界顶尖人物的黑金色…… 奇鸢的目光在那一片粉色中掠过,停在生机最为富裕的绿色卷籍上,轻声向听白说道:“去那边,有关于你的资料应该在那里。” 听白闻言走了过去,卷册颇多,他翻了好久也没翻出来什么。奇鸢不由得低声提醒道:“按你的品级,看那最上面一排的卷册就可以了。” 听白恍然,可按着奇鸢所言将那些资料都看了个遍,也没看到关于“听心灵树”的半点记载。 他回头看向奇鸢,正对上奇鸢同样疑惑的眼神,目光一散,听白忽然瞥到在那角落之中还有着一卷蒙了尘的竹简,下意识就走了过去,捏起袖子将那尘埃抚去,他才轻轻地将竹简打开。 “有什么记载吗?”奇鸢好奇上前问道。 听白不语,似乎那竹简之上的文字将他的心神整个摄去,他的眼眶都蓦地空洞了,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怎么了?”奇鸢感到有些不对劲,却看着听白突然将手指递到唇边,牙齿轻合就将指头咬开一道血缝。 听白面色上浮出一抹虔诚,指尖高高抬起,一滴透着绿和金色的血液就滴在了他手中紧握着的竹简之上。 血液一渗入,竹简之上顿时散发出浓郁的夺目莹绿光芒,其上文字一闪,竟缓缓从竹简上浮起,然后飘在空中,在听白和奇鸢二人的眼前整齐排列好。 “上古听心灵树,洪荒之初即生,夺天地造化、万灵生养……树高高可通天,树深深穿地心,树广遮天蔽日……本无属性,随生存环境所异成就不同天赋,天赋存贮于树木年轮之中,万年凝聚成一竖瞳,名为听心瞳,为天地间至尊秘宝,攻防兼备……听心灵树一生,除非自愿,无人能将其杀死……” 面前的文字极为简略,但大概也让听白明白他的本体灵树确实不是普通,那天界第一灵树的名头可是足够唬人的了…… 后面的文字听白没来得及看,就全都化成洪流流淌进了他的脑海,似乎有些秘密只能告知身为听心灵树的传承者。 “听白,你这天赋可真是优秀啊,不死之身啊!”奇鸢赞叹,可他忽的想到了什么,眉头急速皱紧,“几万年前天界也曾有一株听心灵树,可是后来不知何原因就从天地间消失去,但按这竹简之中所说,听心灵树是不会被别人杀死,那么说来的话,他就不是在外界遭遇了意外,而是自行毁去了道行……但是这又是因为什么?” 听白也撅了噘嘴巴,但他没想明白,就摇摇头道:“管他呐,许是活的太久活腻了吧,你也知道的,有些寿命太长的神灵,因为生活太过寂寥太过无趣,都会厌倦,若是一时想不开,自寻死路也是可以理解的。特别是像这种别人干不掉自己,只能自己杀死自己的,估计活着更难受!” 奇鸢不敢苟同,但现在不是和听白争论的时候,这些万年前的秘闻谁也不清楚,谁说什么也无法让对方信服。而且对已逝先辈的事迹大加笔墨,实在辜负了族中长辈的教育。 但是既然已经将听白的疑问解开,奇鸢就带着他准备出藏书阁。 出去时门前看守的仙童紧盯着他们一直看,听白学着奇鸢先前的模样将架子摆出来,瞧见是他,那几个仙童登时红了脸不再说话。 听白在这整个天界的名声,算是成功散布出去了…… 幸好再过几日他就要和奇鸢一同去那东离山脉诛魔,离开天界一段时间,希望这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神灵赶紧把他的这件丑事给忘记了吧! 等他凯旋归来,定要让这些家伙打从心底敬佩于他! 第三十章 东离参军 天界边缘,东离山脉。 一片雾霭稀松弥漫开来的地方,入眼便是苍劲的山峦,层叠挺拔在天地之间,高扬着峰顶,仿佛可以刺穿整片苍穹。层峦叠嶂无尽起伏间,无尽翠绿树木覆盖其上,像一层布满勃勃生机的绿色战袍,笼在沉睡的巨兽脊背上,似在为其增添战争杀伐之气。 旭日阳光倾洒而下,将清晨之时山林浓郁的水汽映照的亮晶晶的,水滴之间相互折射着光线,串接起来,宛若华贵女子手腕上精心雕磨的水晶手链。 一群灵鸟尖声唳叫着飞越山林,清冽的声音将此地整齐划一站立着的将士的心神惊起,稍微松懈下来的神经也立刻绷紧,仔细聆听着中间那位将领的训话。 在那众人集合之地,赫然是一个宽敞的演武场,在众士兵的凝视里,一个火红盔甲堆砌的身影正襟危坐。 风声骤紧,两道光影闪过,便有二人落在那擎天巨树之上,嘻嘻笑着看那下面点兵点将。 “听白,待会进了军中,你可要好好将你那散漫性子收好,军队不比天界,没有天帝陛下为你擦屁股,你可要谨言慎行,少说话少动手,千万别在这里惹麻烦。”奇鸢束手而立,看着听白好奇地将头探了出去,赶忙出声提醒。 听白冲他摆摆手,但是显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只是他们这一说话,顿时将身下天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瞧着这二人这么没规矩,就有着一个将领模样的络腮胡子大汉抬眼看向他们,高声喝道:“什么人,快滚出来!” 听白冲奇鸢翻了个白眼,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 尴尬地笑了笑,听白和奇鸢从树上飘落下来,略过那一众将士,他们快步走向那中间石座上的一身火红盔甲的男子,鞠下一躬肃声道道:“天界奇鸢,听白,见过火神将军!” 在他们身前坐着的,赫然是一个除了肌肤之外全然都是火焰般的红色,火红眸子,火红短发,火红盔甲,火红衣袍,火红重剑在他身侧,在他的盔甲之上,还铭刻着火焰的徽章,为他整个人增添上如岩浆迸裂一般的霸道气息。 毫无疑问,这便是天界赫赫有名的火神焱攸,征战沙场无尽年岁,才养就了这一身血气。 看着听白二人到来,火神焱攸淡淡地抬起眸子,长长睫毛在眼眶外轻刮,意外的清甜的嗓音就从他口中传出:“二位殿下不必多礼,天帝陛下已经传音向我说过了,此番战役就有劳二位殿下。” 焱攸缓缓起身,面对向那千百天兵,说道:“这两位是天帝陛下派来帮助我们抵御魔物入侵的的殿下,从今天起,他们任职副将,命令级别仅次于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天兵喊道:“凭什么?他们一场仗没打过,凭什么配和火神将军平起平坐?” 他这一嚷嚷,底下的天兵霎时炸开了锅,全都雄厚着嗓子吼道:“对啊,军队中无特殊待遇,不能因为他们是天帝陛下派来的,就身居高职,德不配位,我们不服!” 听白闻言就怒道:“怎么,你们连天帝陛下的命令都不听吗?” “不是我们不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们什么都没奉献过,就要做副将,不能让众人信服!” “嗨,怎么还一套一套的?”听白咬牙,“那要怎么着,是不是想打一架啊?” “打就打,打服了我就让你当副将!”一个壮硕男子从焱攸身后走出,目光灼热地看着听白,正是刚才呵斥听白二人的络腮胡子。 他这一走出,底下的声音都朝着他那边涌入,看来这人在军中的声望还是可以的,若是能将他摆平,这众人的非议也能暂时压下。 奇鸢看向火神焱攸,后者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出言制止的趋势,看来他也是准备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看看天帝派他们来究竟有什么作用。 是被轻视了吗?奇鸢轻笑,他看着听白,小声道:“出手轻点,别打伤了,影响他的战斗力。” 出手只为服人,他们还要在这军队里待着,万一出了什么伤势,说不定反而激起群愤。 “又婆婆妈妈的!”听白撇嘴道。 脚步轻迈,听白注视着那人,勾勾手指道:“来吧!” 那络腮胡子瞧见听白如此不屑,愤怒立刻涌上心头,手中大刀起起落落便舞向听白。 听白轻笑,一柄长剑从他腰间飞出,落入他的掌中。这是出行时天帝赐予他的软剑,名为出云,听白平时就将这出云软剑当做腰带缠在腰间,还能当个装饰。 此时软剑迎上巨型大刀,不成比例的视觉冲击让众天兵有些轻蔑,甚至有些声音缓缓传出:“他不会被延庆副将一刀劈死了吧!” 听白心中无语至极,这么瞧不起他的吗? 战了十数回合,听白觉得这面子已经给足了,冷笑一声,手中的软剑顷刻间飞掠而出,化为一条灵蛇舞动,闪躲开延庆砍来的大刀就缠上延庆的脖子。 “别乱动,我这软剑有些不听话,它要是突然收紧了可就真的伤到你了哦!”听白笑道。 “我认输。”延庆垂下了头,对上几招之后他就知道听白在故意让他,让他不会在这么多天兵面前丢脸,心中不由得感激几分。 抬眼悄悄看了一下听白,他淡淡轻声道:“多谢。” 俯瞰着这千百人马,听白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们,初来乍到就要做副将,谁也不会信服。但你们要知道,这是天帝陛下的命令,你们无论怎样也不能当面反抗,这是大不敬!今日我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我知道你们也不会就因为这一次对决胜利就服了我,但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和奇鸢可不是没上过战场的毛孩子,我们俩的能力比你们能想到的还要厉害一些,所以再有什么不服的都给我憋着,我会在战场上让你们知道,天帝陛下派我们来是诛魔卫道的,而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第三十一章 时刻准备着 而后看向焱攸,听白轻声道:“火神将军,你看我俩这一路奔波还没来得及休息,可否先给我们归置一个住处,让我们休整一下?” 火神焱攸瞥了他一眼,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笑,他一抬手,立马有了一个天兵走上他的跟前,他向那人轻声道:“带二位副将去天字二号房。” “天字二号房?”那天兵愣住,但看到焱攸点头,他赶忙收回惊讶之情,俯身走到听白面前,面露谦卑,“二位副将这边请!” 听白拉起奇鸢就跟着那天兵,走的离焱攸远了些,他才轻拍了拍那天兵,低声问道:“天字二号房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特别的吗,你刚才怎么很惊讶的样子?” “啊,这个……”天兵挠了挠头,“二位副将有所不知,东离山脉下,军营里的房间分天地人三等,天字房是将军和身份极为显贵的贵客所用,地字房由其他将领所住,我们这些普通天兵自然只能住人字房。二位副将也是应该同延庆副将一般住地字房的,因为天字房分两间,一间是火神将军在住,另一件也是给留最尊贵的客人住的……按二位副将的职阶,可能还不够……” “不够资格是吧?”听白接声道。 “也不是这个意思……”这天兵有些尴尬,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也不知道听白气量如何,会不会以后刻意针对他。 但是听白却一笑,道:“没关系,这些我懂的。一切总是旭尧按规矩来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挺喜欢你这有话直说的性子!” 那天兵听到听白没责怪他,也对听白的印象好了一些,就答道:“小的叫栀良,隶属在延华副将麾下。” “延华副将又是哪个?刚才那个叫延庆,这个又叫延华,这不会是兄弟俩吧?”奇鸢知道听白半天也没法将话说到点上,就让他闭嘴,自己来问了。 栀良愣了下,回过神来立刻道:“奇鸢副将说的对,延华延庆二位副将还真的是兄弟,只是延华副将主文,延庆副将主武,一文一武,一左一右,是火神将军的左膀右臂。延华副将是这军中的参谋,一般深居简出,整日在房间里看战略图之类的资料,我青石巷的贴身服侍,今日有演武,我才来到这边……” “在这东离山脉,一共就他二位副将,都是靠着无数战功,无数次浴血奋战和魔物厮杀,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这其中的艰难,我不说你们二位也是能够懂得。所以今日大家对二位副将的排斥不是没有道理,你们二人的职位,来的的确太过容易,一时不会让人服气的……” 奇鸢点头表示理解:“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接下来会好好表现,让大家对我们的能力有所认知。” 接下来,栀良又将东离山脉这里的军营设置和军事布防都简略地说了下,直到明显地感受到听白脑袋都大了,他才停下嘴巴。只是军营之中的那些繁重规矩他都没说,他知道听白必定会很排斥,就不故意惹人嫌了。 “二位副将,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二位副将好生休息,吃食待会就有天兵送来。”栀良在一间偌大且装饰精良的房间停下,向右摆了摆手,“有事随时叫我,我是栀良。” “知道了,栀良,你可真有趣!”听白笑了笑,挥挥手让栀良退下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看来接下来他们二人要大被同眠了。听白倒是不介意,但奇鸢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睡,后来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张软榻,才轻笑着看向听白道:“我早有预备,防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形。” 听白扶额随他去了,刚来到这就陪人打一架,他得去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一觉,一觉醒来就什么烦恼都消失不见了。 ……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听白就被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吵醒,睁眼就看到奇鸢端着一些吃食进门,顿时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你手里端的什么?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今天要打仗吗?火神说什么了没?栀良怎么不在?延庆没记我仇吧?你这是……” “不会说话就闭嘴!”奇鸢甩手一道劲风袭向听白,将听白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想问就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个?” “以你的记性,这几个问题还记不住吗?”听白嚷嚷道。 奇鸢咬牙切齿:“我现在后悔跟你一起来了。” “先别急着后悔,快回答我的问题。”听白道。 奇鸢叹了口气,道:“天兵清晨就要训练的,不然都像你这般懒惰吗?我端的什么,你闻不出来吗,给你带的早点,快点起床吃几口,我们也要去到现场,毕竟是副将嘛,在其位谋其政,你昨天还说让他们信服,用你的懈怠让他们信服吗?另外,火神啥也没说,他巴不得咱俩犯错好惩治我们呐。延庆没记你仇,那傻大个,人傻但是性子还不错。我都说了天兵要操练,栀良也要去……” 奇鸢这回答完了,听白自己却没有记住半句,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这懒觉是睡不下去了,就搓了搓脑袋上的一头乱发,苦着脸起了床。 简单洗漱了一番,听白接过奇鸢递来的早点就吃了起来。奇鸢是知道他的口味的,给他带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吃的半饱,奇鸢就将他面前的吃食收了起来,正色道:“少吃点,肚子要是隆起来,穿着盔甲就太难看了。” “可我没吃饱……”听白哼唧。 “没吃饱?要饱还是要脸?”奇鸢知道听白最看中外表,一语正中死穴。 果然听白闻言就陷入了沉思,然后在奇鸢满意的注视中,缓缓道:“不吃就不吃了,我要脸还不行嘛!” “行了,快点去演武场吧,看火神那架势,今日说不定还真的要有一场战役。”奇鸢微微收起笑意,面色浮上一些重视。 第三十二章 首战告捷 奇鸢拖着听白来到演武场的时候,火神的面色正暗沉着,见这二人到来,他不由得将嗓声放开,朗声道:“刚接到线报,在离我军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发现魔界军队的踪迹……” “火神将军,敌军人马多少?”延庆副将问道。 火神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大约五千轻骑兵,应该是来探测地形的。” 他目光扫向众天兵,故意将轻柔的嗓音变得粗浑:“一帮喽啰而已,哪位将领愿意领兵前去镇压?” “大家肯定都愿意去!”延庆将大刀扛在肩头,爽朗笑着,“火神将军请赐我两千天兵,我定能将那魔界的兵马从东离山脉附近驱逐出去!” 火神轻轻点头,正要清点兵马,听白咳了一声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道:“只是驱逐吗?” “你什么意思!”延庆怒目圆睁。 “字面意思而已。”听白耸肩,“五千人马罢了,你怎么不先考虑清除,而只想到将他们驱逐呢?驱逐一次,他们还会来又一次,难道每次都去驱逐吗?” 闻言,延庆不屑一笑:“就知道你半点领兵之道都不知晓。想要将这五千人马全部吞下,我军要付出多少代价?你可知道这东离山脉之中,天兵加起来不过数万,若是死战,为了这五千人马就搭上一部分,又如何面对魔界大军?只是驱逐他们固然不能泄愤,但这是目前最为保留实力还能与魔界军队周旋的方式!” “周旋?这般认怂的吗?”听白轻笑,“魔界出动一些兵力,就引得你们大张旗鼓前去镇压,忙活大半天,结果半个人头没拿到!” 一众天兵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激愤,本来上了战场还不能够奋起厮杀就令他们憋气了,一直打着游击战,一直不能正面对抗,他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 但是东离山脉防守最为薄弱,这是一时根本无法改变的现状,而与此相对的,魔界大军却是数倍于他们,正面对抗无疑以卵击石。所以这些一腔热血来参军的天兵到了这里,却毫无用武之地,平日做的事情也就是吆喝着将那些魔军吓退,极少能够出手搏斗……这时被听白无情戳破,他们顿时有些怒了。 看到他们纷纷议论,面露气愤,听白拍了下手,笑道:“还知道生气,那就算还有点骨气。” 听白转身面向火神焱攸,轻声道:“火神将军,请给我五百天兵,我亲自去将敌方那五千人马绞杀。” “呵,好大的口气!”延庆副将怒道,“你可不能因为你一时兴起想要立功,就白白搭上我这五百名弟兄的性命!” 听白懒得理他,视野放在台下一众天兵身上,轻声问道:“在场的各位,可愿与我冒险一场?” 他这一问,立刻就有着大半的天兵高喊:“听白副将,我愿意同你前去杀敌!” “呵呵,好样的!”听白满意地笑了笑。 目光瞥向火神焱攸,他轻声问道:“火神将军,可否让我前去杀敌?” 火神焱攸凝视着他,片刻后才轻点头,道:“我同意你去,不过你得保证他们的安全,就算你死了,也一定不能将我的人搭进去。” “那你可想的太多了!”听白轻笑,“放心吧,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会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迅速清点了五百人马在侧,听白毫不含糊,连奇鸢都没带着,就兴冲冲向着山脉外围飞去,身后五百天兵紧紧跟着,像一群冬时南飞的候鸟。 不多时,听白又带着这群人飞了回来,刚一落脚,片语未说,就奔着他那天字二号房去了。 “听白副将怎么什么都不交代就回去了!”一个天兵疑惑道。 “谁知道呢,估计是自己放大话结果没做到,现在丢了脸不敢面对我们吧!”身旁天兵轻哼。 “也对,你看那些跟他回来的天兵,一个个都蔫着脑袋,全都神情沮丧,应该也很是失望吧。” 正巧那群跟着听白出征的天兵路过他的身旁,他一脸同情的神情拉过一个熟识的人,拍着那人的肩膀安慰道:“别失望了,一次失败而已,以后知道别冒头了吧,年轻人就是爱冲动,以后别跟着那个不靠谱的新晋副将了。” 那人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恍神半天才问道:“谁跟你说我们打败仗了?” “哎,别嘴硬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的脸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还不是打了败仗!” “别胡说了,我们大获全胜!” “那你干嘛耷拉着脸?” “我们不开心是因为,本来跟着听白副将出去是想着终于能够正面打一仗了,结果可倒好,到了那里,我们还没将魔界的魔物看清楚,听白副将就将他们尽数斩杀了……我们还是一样的出不了手,而且我这次连兵器都没拔出来,战斗就结束了!真是好气哦!” “怎么可能?那可是五千轻骑兵,就算是火神将军,也不可能轻易就将他们全部抹杀了吧!” “爱信不信吧,我们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还能骗你不成?” 这番对话瞬间传了开,一众天兵之中宛如炸了锅似的,纷纷表示难以相信。 听白一己之力灭了魔界五千轻骑兵?那他带着五百天兵前去,就是故意想让他们做个见证吗? “行了,别议论了!”火神焱攸出声将这喧嚣之声压下,“呵呵,听白副将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接下来的战斗我倒是放心让他领兵了……” 仔细去听,火神焱攸的话语里分明有些不悦的,这份不悦自然不会是对于胜利这个结果,那就只会是针对听白本身的了…… …… 天字二号房中,奇鸢看着听白趴在床上傻乐,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屁股,没好气道:“不就赢了一场嘛,至于这么高兴吗?” 听白却道:“不行不行,我一想到火神焱攸看到我回来时的那个表情,跟吃个屎似的,我就没来由的高兴,哈哈哈!” “神经病!”奇鸢翻了个白眼,“今日和魔物战斗,有什么感受吗?” 第三十三章 战鼓擂 听白翻了个身,皱眉道:“能有啥感受?我手下死去的魔物数以万计,多杀几个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吗?一样的脆弱,一样的令人恶心罢了。” “哦,和你那老朋友一样吗?”奇鸢冷笑。 “……”听白突然说不出话来。 旭尧……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你还好吗? 听白的心神忽然动荡了起来……但紧接着他就回过头死死瞪着奇鸢,张牙舞爪道:“你放屁!旭尧和他们可不一样!” 记忆中的那个俊朗面容已经有几百年没见到了啊,走的时候还美好地期愿着早日回去,可到了天界长了见识后,听白才意识到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他问过修和,何时他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跨越断天涧上空的隔阂,修和只是说,不是他的修为没达到,而是他对于自己的能力运用方式不对,什么时候他能够修出自己的神灵本相,懂得自己作为神的凭借,他就可以自行穿越断天涧。 而至于那神之本相,他一直无法修出,据奇鸢所说,天界的神一般修为到了万年就可以修得,甚至一些灵根优越的神几千年就能修得。听白看着奇鸢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随口一问,奇鸢就翘着尾巴告诉他他可是五千年就修成了本相,这般成就在整个天界都没几个人可以超越他。 但是听白就像是被天界抛弃了一般,他现在修为足有三万年了,还是一直没能触摸到本相的边缘,似乎眼前总是有一层薄膜覆盖着,将心中的困惑和答案的清明全然隔离。而他,若没有那吹散一切迷茫的灵风,将他心头的雾霭全部抚开…… 对于他的这个困惑,修和也是没能搞明白,毕竟听心灵树从来都是最为隐秘的存在,藏书阁中对于他的记载都少的可怜,更没人能够解释这些问题。但修和为听白探测过身体后,却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听白在魔界生长,从出生就被破坏了他神树的根基,所以后续的增长都受到了一些自身的压制,本相才会迟迟不愿出现。因为在魔界,灵力是很细微的存在,突破本相时需要庞大的灵力注入,这个条件听白是达不到的,所以听白的本相就比较智能地选择了放弃突破。 修和也告诉他,只要他日后好好修行,体内灵力全部转化为神力后,能量一旦足够充沛,就应该可以让本相重新觉醒。到那个时候,他自然可以去断天涧内寻找旭尧。 而这所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也许一个睡醒就会自然突破,多的话,也不会超过三百年…… 只是不知道,隔了那么久没有相见,旭尧现在是什么模样,还认不认得他了…… …… 接下来的几天,听白有了先前一战积累的名声,再情愿带兵征战魔界魔物时,火神焱攸都没再说什么。毕竟他也是个副将,在军队里的话语权还是相当高的。 不过这后面几次小型战役听白都没有再出手,一次让奇鸢一人单挑去了,剩下几次都是由天兵天将们浴血奋战解决的。 虽然在这几次战役里,听白悉心关照着,也还是牺牲了一些天兵,但战争就总有伤亡,作为天兵他们都是有这些觉悟的。而且他们想上战场本就为了解气,就算是为此付出了性命,也绝对不会埋怨听白。或许对于听白还有着一些感激,若不是听白的到来,若不是听白愿意带着他们正面泄愤,他们的日常或许还在压抑和憋屈中度过。 经过这几次战役,听白和奇鸢的名望已经确确实实地建立了起来。不再有人说他德不配位,也不会再有人担心他年轻莽撞,现在的他,已经全部符合他们对于副将的要求,甚至因为听白的个人战力直逼火神焱攸,听白的地位隐隐还要高出那同为副将的延庆延华两兄弟。 说起这两兄弟,简直是听白和奇鸢这些时间里打发日子的快乐源泉了。 延庆副将自然不用说,听白有时烦闷,就去找他“谈心”,和他较量一番,不,其实是单方面的虐……自己开心了就行。 而那延华副将更是可爱,因是双胞胎,和那延庆长的一般模样,也是健壮有余,满脸络腮胡子,只不过延庆一名武将这个样子还算刚好,但延华同样模样却是一个文绉绉的文官,说话轻声细语,和火神焱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动作也是扭捏的可以,和他那壮硕体型完全相反。 听白曾挑逗过他几次,话才说了几句,延华副将就红着脸掩嘴偷笑,两眼水汪汪的,仿佛噙着令人宠溺的魅惑。 奇鸢看着那一幕,不知为何就遮着眼睛不敢看下去,看着这么个大老爷们比小女子还娇柔,他这男生女相都甘拜下风。 而且他总觉得这延华和火神焱攸有些一些不同寻常的关系,二人每次对视,总有着一些莫名的火花在噼里啪啦轻响,只是他没细究,便也不得而知了…… 跟这两位副将的关系熟识后,听白和奇鸢在这军中更是如鱼得水,出行到哪里都有些一众天兵高呼他们的名号,让他们感受得到这东离山脉驻扎军队的热情。 但是慢慢地,听白对于这份热情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走到哪里都有人灼灼目光观望着,想做什么都有一群人争先恐后为你去做,那样的话,尊敬崇敬就成了困扰,帮助就成了多管闲事了…… 尤其是那延华,被听白揍了几次后还跟个傻子似的,一点也没觉察到听白是拿他寻开心,还屁颠地自己前去天字二号房找听白较量。越挫越勇,越打越皮实,从一天找听白一次,到后面一天三次,一天五次,听白都被他烦的不行。 好不容易落得清闲几日,想在这东离山脉闲逛都不行……要不是修和让他来的,听白都想着逃跑了! 不过他可没能再空闲下来,因为这一日他正和奇鸢说笑着,演武场的战鼓突然轰然奏响,猛烈的咚咚声响彻整个山脉。 第三十四章 数量悬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乱糟糟的?吵死人了!” 听白和奇鸢身形闪掠出去,刚至演武场,就看到一众天兵快速集合着,声势浩大,扬起许多尘土,四处飞散,将整个东离山脉的灵鸟都惊动得各处乱飞。 听白瞄了个准,一把将栀良从人群中拉了出来,急声问道:“栀良,发生什么了,大军怎么这般纷乱?” “啊,听白副将,你没听到战鼓响了吗?”栀良猛喘了一口气,微微侧目看着听白。 “我又不聋,当然听到了!”听白翻了个白眼,语气仍是十分急速,“可是这战鼓响了又代表什么?” “……” 栀良皱眉,想了会才意识到了什么,忽的拍头道:“哦,对,是我失职了,我忘记告诉你这战事警备的信号了!” “不关你事。”奇鸢走了过来,将听白的身子向后拉了一些,目光轻柔地看着栀良,嗓音细长,“就算你要跟他说,他也一定不会愿意听的。这家伙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整天只对那些吃喝玩乐的事情感兴趣,你若是用这些琐事来烦他,他能当场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做脑袋爆炸。” 听白拍开奇鸢的手,头冲向栀良急迫道:“哎呀哎呀,别听奇鸢胡说八道,赶紧说吧,告诉我们这奏响战鼓是个啥意思?” 栀良正要说,奇鸢抬手在听白额头轻打了下,道:“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战鼓响了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有敌军入侵了啊!” 未等听白回应,奇鸢就闪身向着高台上的火神焱攸那边飞去,衣袍轻摆开,像只矫健的大鸟。 栀良看着听白脸上的呆滞,轻笑道:“没错,奇鸢副将说的对,就是有敌军来袭的意思。这么简单,我以为您能懂的……那个,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听白看着这二人都先后走了,顿时怔住,低着眉头扫视这整齐排着队列的天兵,他轻哼一声也奔那高台飞去,落在奇鸢身旁。 火神焱攸的目光轻然向着他这边掠过,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一众天兵身上。清了清嗓子,他将本来清甜的嗓音硬生生地逼得浑厚些,肃声道:“前线急报,距我军二十里处,发现大规模魔界军队,粗略估计有十万魔物……不容小觑。” “十万?!” 火神焱攸这一宣话,下面顿时炸开了锅,众天兵都因为这庞大的数量而感到惊讶,纷纷左右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吵什么吵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军队纪律了!”延庆怒目圆瞪,手里操着他那把大刀,浑身散布着威势。 他一声怒喝,底下哄乱的声音顷刻消去。 延庆呵斥道:“一碰到点事情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嗡嗡,还配我们的天兵吗!此事听火神将军遣令,我等只要听从吩咐就可以了。不就十万大军吗,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还至于这么惊讶吗?” 众天兵顿时绷紧了身子听他训斥,刚才还着急忙慌的模样,被延庆这一通呵斥,瞬间变得老老实实的,这才有几分真正天兵的样子。 “火神将军,下命令吧!”延庆向着火神焱攸躬身道。 火神瞳孔中闪过一丝冷光,凝神片刻,他将眸子微微细眯起来,淡淡道:“全军备战,静候魔界军队到来。此战,由听白副将带一万天兵主攻,奇鸢副将遣两万天兵军辅助,后方……我来坐镇!” “将军……这!”延华副将皱着眉头低呼,他的声音轻柔非常,莫名地让着众人紧紧束缚着的神经松弛一些。 “没什么,听我的命令。”火神焱攸道。 东离山脉之中总有的兵力也不过三万出头,听白携走一万,奇鸢携去两万,剩下留守后方的兵力便微乎其微了……火神焱攸作了这样的决定,其实就是准备以一人之力来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诸如偷袭等紧急战况,无疑是将自己的安危全然抛去了。可是,这才正是浴血而生的将军的风姿! 看到火神焱攸态度坚定,众人也就不再去说什么,反正他们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魔界军队的野心扼杀,将每个魔物的头颅劈下来,保护好整个东离山脉! “众天兵,随我出击!” 听白迅速清点了一万天兵,身形率先飞出,身后天兵跟着,将战意高昂地散出体外,表示着对于战斗的胜利的渴望和决心。 在他之后,奇鸢信手拈出一朵粉白色花儿,轰然变得数丈大小,像是一台轿辇一般盛放着他,花朵随风飘摇,体积虽大了些,却也速度不慢地跟了上去。 那粉白花儿自花心的纯白沿着花丝逐渐变为紫红色,在高空中随风飘扬着,在那细嫩的花丝端头,是无数圆球状米黄色的珠子,如繁星点点点缀在花丝之上,像是精灵灵动而鲜活的触角。 奇鸢的面容也随之变得粉嫩,像是几岁大小的孩童一般,细嫩的小脸都能掐出水来。神色弥漫在那粉白花儿之上,显得愈发纯净高洁。 听白回头仔细瞧了下,便是知道奇鸢这是什么品类了,不过他没来得及向奇鸢核实,只是靠着在藏书阁里偶尔翻看的画册有些印象。若是真如他猜测的那样,奇鸢这男生女相就有了解释了。 听白轻笑,然后将心神回复,继续领着天兵向前飞去。 不多时,他的眼前就出现那一片黑压压覆盖在大地上的魔界军队,因数量太多,他这一眼望过去都望不到边。 以三万天兵对十万魔军……可真是个好对策啊…… 听白暗自叹了口气,这可不像他前几次遇到的游兵散将,自己一个人对上千百魔物也是丝毫不在意的。现在的十万大军来袭,必定会有着魔界之内的一些高级统领来带军,听白若是被那魔界将领缠住了,这三万天兵可如何抵挡十万魔军…… 但无论如何,此战都只能胜利不能败退,因为这东离山脉虽然兵力薄弱,可也是天界的颜面,他们必须守护好。 第三十五章 合欢本相 天界的援军再多几日就能到达,等到把兵力这个巨大的弱势补齐,这东离山脉就不会再是魔界军队肆意嘲弄的突破口了…… “众军停!” 听白右手高扬,在他的指引下,天兵迅速停下动作,在他的身后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细皮嫩肉的,禁不禁打,是不是给哥几个送乐子来的?” 突然而来的一句浑话从魔界军队前方传来,听白定睛一看,就看到一个满脸全是烂疙瘩的高大魔物无端笑着看他。听白听到那话时本来想着一定要将这人的舌头割下来,可观其尊容……他又有些恶心地不知从何下手了。 这样的面孔,出云都不会愿意捅进去的吧…… 听白憋笑,不屑地看着那十万魔军的统领,淡淡地道:“癞蛤蟆,你别管我是谁,等你死在我手里,我会将名字刻在你的坟前,只希望死物也能看得到吧。” “呵呵,小白脸嘴巴还挺好使,说起话来牙尖嘴利的,就是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那魔物狰狞地笑着,在他身后一个个子偏矮小的魔物俯身向前,低声向他提醒道:“邪风大人,这位是火神焱攸新召开的副将,来历不明,但修为颇高,我们之前的几次偷袭都是被他一人搅黄的……” “哦?这么厉害吗?”邪风诡异一笑,静静地瞥着听白,眼底幽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算算也是时候了,邪风一挥手,手下纷乱涌动着的魔物潮流顷刻向前奔出,皆是獠牙爆出口腔,巨舌卷着粘稠的腥臭液体甩来甩去,将口液飞溅到彼此身上。 听白轻掩鼻,同样的右手放下,高声道:“全军出击!” 话音刚落,众天兵就沸腾着热血全部飞掠出,和狰狞而来的魔界军队对撞在一起,这只是首发的一万,贸然和多于他们十倍的魔界魔物相对抗,一时就产生了死伤。 听白正要上前将弱势扳回,奇鸢带着的两万人马支援了上去,将战况稍微平息了一些。 天兵的质量可要远远优良于魔物,虽然数量有限,但也是经过精心训教的,更有着合作御敌的招数。丝毫也不像魔物那般毫无组织纪律观念,全凭着本能撕咬啃食,一身蛮力也无法全部施展出来。所以才能坚持久一些,不至于全面溃败。 “你去把那个满嘴喷粪的东西除了,这地面上的战斗交给我。” 奇鸢盯着邪风看了好一会,眼底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但他是负责对抗魔界军队,这单挑擒王的任务还是交给听白更合适。 听白点头,拂袖便冲向那魔物邪风,身形闪掠之时,出云软剑就已自行从他腰间飞出,蛇形在空中飞舞着,进入听白的掌心。 “丑东西,过来送死!”听白轻蔑道。 那邪风最恨别人评价他的长相,听到听白这样说,顿时怒火占据心头。可是他也感受的到听白的强大,不敢一人和听白抗衡,于是向着左右使着眼色,联同四个修为与他相仿的魔物统领一同飞上天空,遥遥和听白对峙着。 “怎么,怕了?”听白笑看着对面那五个魔物,同样的高大……但也同样的丑。 “你们真的是魔界的魔物吗?”听白皱眉,“难道你们不是妖怪吗?就那种什么东西来着……对,丑八怪!” “你是在找死!”邪风瞪大眼睛,血色的瞳孔里灌了血一般愤怒。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四位魔物统领,冲听白笑道:“别高兴太早,等我们将你拿下,会有你哭的时候……我们这五个人,不知你能不能承受的住呐!哈哈哈!” 邪风身旁那四个魔物也齐声狞笑这看向听白,目光灼热异常。 “果然废物就是废话多……”听白面色平淡。 可这话从他口中刚出,听白的心里就咯噔一声脆响……这对话好熟悉,似乎许多年前他也曾经这么说过……对的,他与旭尧对战龙骨时就是这番对话。 只不过现在旭尧已经不在他的身旁,与他并肩作战的,是奇鸢,和那三万天兵…… 听白一时失了神。 回过神来后,话不多说,听白手中的出云已化作青白色细蛇飞掠而出,在空中分化成五股绸带,将对面那五个魔物就扯到身前。 “速战速决吧,丑东西,解决了你们,我还得再杀十万大军,哎,我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劳心劳力的,天界没神权啊!火神焱攸你给我记着这笔大功,回头把将军让给我当几天!” 听白自顾自地念叨着,以他现在的修为,对这种程度的魔物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五个魔物应该是经常一起战斗,彼此默契很深,配合起来的时候,听白一时无法摧枯拉朽一般地将他们击溃。 邪风明白听白着急将他们击败,然后去支援地面上的天兵,所以故意拖着节奏,希望十万魔军先将天兵屠杀完,令得听白慌乱后,再一举击败听白。 “呵呵,小白脸,我们就跟你耗着,等着三万天兵都死光了,看你还有没有底气!现在,我们就玩一玩,你说,持久一点……你不喜欢吗?” 听白听到这话却噗嗤一笑:“睁大你的癞蛤蟆眼睛好好看清楚,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呐!就你还想持久,做什么美梦呢?” 邪风五人下意识看向地面的战场,刚才的得意瞬间便消失去,邪风惊恐地道:“不是……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丑东西,在你的认知之外,不可思议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听白不住地轻笑。 随他这话落下,天地之间,忽的风起云涌,漫天灵力光点漂浮着,像尘土一般随风飞散,再源源向着奇鸢那边涌去。 随着这些灵力的汇聚,奇鸢头顶慢慢出现一个灵力涡旋,再根据奇鸢的指示逐渐朝着神力转化,成为更凝实更高贵的存在。 “我本来也该有的。”听白不服气地噘嘴。 在他的羡慕注视里,奇鸢轻轻开口,甜美的嗓音扩散在整个空间:“合欢本相,现!” 第三十六章 威能显露 苍茫无边的黑暗大地上,随着奇鸢的这一声轻喝,两军交战的战场上空骤然浮现一片粉红色浩瀚花海,花海浩浩汤汤地翻腾,由中央的嫣红之色朝着外界延伸,即使横亘过无边黑暗,也将那抹可爱诱人的粉色扩展出去,让这片空间的所有目光都见识到它的娇柔华美。 在那花海之中,无数色彩缤纷的小花鳞次栉比地争相开放,虽然颜色并不一致,大小也不相同,但映衬在这无边花海里,却显得格外契合和相融。每一朵绽放的时候,都为这片花海额外增加了许多强盛的生机。花海最中央的地方,傲然伫立着一棵比例颇好的花树,尽管没有擎天之姿,树冠也不是足以遮天蔽日,但它就这样静默地停驻着,随风轻摇动着枝叶,就让人不敢小觑于它。 ——此树,名为合欢。 奇鸢轻闭上双眼,立足于那合欢花树之上,身上衣袍边的轻纱随风而动,使得他的身影变得有些朦胧。不知是这合欢本相将他的魅惑扩大了许多,还是身边粉色一望无垠,将他的容颜衬托得更加柔美,此时的奇鸢竟像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有着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姣好容颜,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勾动着一众生灵的心神。 眼眸轻然张开,翘起温柔的弧度的睫毛为奇鸢洗刷了眼前的污秽,他伸手一指,合欢花海便弥散出一阵香甜,粉色花粉向着四周轻柔地散去,将天兵和魔军都包裹了进去。 “合欢,金粉镇魔!” 奇鸢樱唇轻启,那合欢花粉上染着浓烈的金光,就朝着魔界大军中疯狂涌入,刚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状,但当战斗继续时,天兵和魔物的对抗状况逐渐出现偏移时,那咆哮着扑上前方的魔物才意识到他们的战斗本能被无端压制了许多,使得他们无论是嗜血状态的威能还是战斗欲望都降低了许多。这时再进攻,攻势顿时大不如前,和天兵们交起手来的时候,对天兵们的威胁也大大削弱。 听白颔首微笑,满意地点着头,而后望向那同样吃惊的五位魔界统领,笑道:“各位,现在这战况,似乎开始逆转了呢!” 不过奇鸢在战场上的作用似乎不止如此,因为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奇鸢轻飘然在那合欢花树上盘坐了下来,指尖光影闪掠,双手飞快结着法咒。与此同时,又是一声轻喝从他口中传出,将已然平静下的合欢花海又激荡起澎湃的波澜:“合欢,狂热冲击!” 声音一落,便有着无数猛烈的咆哮声在地面战场响起。可是那咆哮声并不是由魔物口中发出,而是由那三万天兵的雄浑嗓音转化而成。 “嗜血状态?”听白轻咦。 他口中的嗜血状态就是那魔界魔物专有的战斗加持,一旦开启,战斗之时便不惧伤痛,不畏艰险,且愈战愈勇,每见到死伤就会叠加战斗力。 眼前奇鸢的合欢花海似乎就给了天兵们这样的加持,使得他们虽是人少对上人多,也再没有先前的骚动和疑虑,全心全意投身在战斗之中,心中满是对于战斗的胜利的渴望。 而且在战斗进行了一会后,听白竟然发现奇鸢那合欢提供的嗜血能力,比起魔物的嗜血状态可要高级许多。因为魔界魔物在开启嗜血状态后,一般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回归到原本的状态,而且因为嗜血时透支了精血和能量,当嗜血状态消去时,反而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短暂的虚弱无力等。 但是据听白留心观察,奇鸢所赋予的战斗提升时间更为持久一些,而且对天兵自身也并没有产生任何不良的影响。 不仅如此,这合欢花粉带来的增幅,好像不止是这些,天兵们的防御力,攻击力,和移动速度……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这样一来,这天兵和魔军的对抗,几乎瞬间就有了反转,原本看起来胜券在握的魔界军队,在奇鸢显露本相变幻出合欢花海之后,就再没有了顺势而为的资本,而且在战斗一直持续之时,反而被天兵压着打了。 听白在空中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颤动更加剧烈。难怪天帝修和说奇鸢在战场上的作用格外明显,以三万天兵对十万魔军,竟然还占了上风……这在平时说了出去,别人肯定当他在吹嘘说大话!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听白不由得心中轻嗯了一声,承认奇鸢还是有一丢丢厉害的,不过嘛,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跟他还是没法比的。 目光回到那魔界五位统领身上,听白停下了片刻,等到对面那五个回过神来,他才轻哼道:“别愣了,咱们也快点的结束战斗吧,不然下面十万魔军都没了,你们总不能自己逃回去吧?” 魔界的规矩甚至比天界还要森严,这种临阵脱逃的逃兵,怕是还没回到魔界,就收到了魔界发布的万海追杀令。 所以那五人森冷地凝视着听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意思是要想翻盘,只能将听白击杀了,再统领魔界军队去争取胜利。 可是听白的修为这么高,他们又有几分底气说,肯定能够胜过听白? “别想了,拼了吧!” 邪风想着左右都没有好结果,还不如奋力去拼一下,于是就先带头,挥刀朝着听白砍去。 身后四人瞧见他这般动作,也紧接着跟了上去,各自使着兵器,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施展了出来。 “别藏着掖着了,把你们最厉害的招数都使出来吧,快点快点!”听白急声催促道。 抬手握住出云,剑身抖落一些零碎的星光,听白飞身上前,只随便挥出几道剑光,就将那五人之中最弱的那个魔物手中兵器打落。 柿子捡软的捏,先击杀这个人,就能打开这五个人的组合,同时还能打击他们的信心。 因此他一边躲避着另外四人的攻击,一边将自己的攻击全部强化,再都留给这个最弱的倒霉鬼,没过多久,那人就遍体鳞伤,苟延着身体要朝着远处逃遁去。 第三十七章 黑魔廉京 “混蛋,你逃跑什么?”邪风冲着那脱离战场的大魔愤声怒骂道。 “这时候还不逃,我万年修为就都交代在这里了!”那魔物回头怒吼,浑身破裂开的伤口因着他的激动又向外汩汩冒着鲜血,将他的模样渲染得分外凄惨。 拼命捂着伤口,他大声吼道:“就算是回到魔界被首领抹杀,我也不要死在这小白脸手中!” “你!混账东西!”邪风愤怒暴起心头,但他突然将愤怒压下,眼中血光微闪,再静静地凝视着另外四位,“不能再任由他攻击了,快施展黑魔聚灵术!” “黑魔聚灵术?你疯了,此术一出,我们的性命就可能不保!” 邪风肃声道:“可是现在还有别的方法吗?咱们几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捎带上一个!” 五魔面色都在挣扎着,但邪风的话不无道理,细细沉思片刻,这五魔全都将浑身魔气收敛起来,双手在胸口处用力一拍,各自喷出一口黑色血液。 那五股黑血朝着五人之间汇聚,再缓缓交融在一起,逐渐融合成了一团散布着浓郁黑色光芒的血团。 “血祭黑魔!” 邪风一声低吼,身形闪掠而出就变成一束血光汇入那黑色血团。 剩余的四个魔物相互瞥了一眼,也紧咬牙关,将修为全部散开,冲进了那血团之中。 “嗯哼,没想到你们这几个喽啰还真的有点本事。”听白看着那五人的动作,并未上前阻止,反而就在一旁看着,让他们将最后的招数也施展出来,“黑魔聚灵?是想用血祭的方式将魔界四大魔头之一的黑魔廉京召唤出来吗?黑魔廉京可是非常厉害的,啧啧啧,我有点害怕了啊。” 在听白自说自话时,那五魔融汇而出的黑色血团骤然收紧,与此同时那五魔物的凄厉的惨叫声轰烈地响起,再慢慢沉寂下去,缓缓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在低吼…… “何人召唤于我……” 一声极具沧桑之感的声音在听白耳边响起,听白冷哼一声,朗声道:“少装神弄鬼,黑魔廉京,既然被召唤出来了,就赶快现身,与我好好打斗一场!” “嗯?口气不小。这五个魔物拼死将我召唤出来,就是为了制服你吗?”一个黑色身形徐徐浮现,用着他那唯一一只眼眸凝视着听白,嘴角勾起莫名的笑,“奇怪,我竟看不出你的来历……” “少说废话,来了就快点开打吧,你这召唤来的身子又维持不了多久,再叨叨下去,我可就不战而胜了啊!”听白努努嘴道。 “呵呵,那可真是多谢小友提醒了,如此的话,我黑魔廉京只能献丑了!只是,可千万别怪我以大欺小了哦!” 黑魔廉京早已注意到地面战场上奇鸢的合欢本相,若他真身在此,必定会先出手去将那合欢花海毁去,领着一种魔物直捣黄龙般将天兵击溃。可现在的他毕竟只是由几个万年魔物召唤出来的虚影,能力再大,也不足以在奇鸢和听白二人之间周旋。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听白身上,搞定了这个有些有趣的小天神,他也算是对得起这血祭的五个魔物了。 沉声冷喝,一柄异常沉重,压抑得空间都在撕裂的重剑出现在黑魔廉京手中,他像是审视着天地间最为柔美的女人身体一般,脸上弥漫着宠爱的情绪看着这柄重剑,而后轻抖动剑身,剑尖指向听白,手上一发力,重剑就聚集着黑色光束冲向听白。 听白挥出出云软剑迎上,但那黑色重剑之上的力量实在很大,刚一接触,出云弯就成了一个畸形的弧度,费力才能勉强将那份冲击化解。 “不愧是魔界四大魔头之一,最擅长正面对抗的黑魔廉京,这琼霄汉云剑一出,真的是要灭杀众生啊。”听白心中暗道,绝对不能再硬碰硬。 顷刻间,出云软剑于空中化作万千白蛇涌向廉京身旁的各个命门,依仗着柔韧性和防御能力将廉京团团交缠住。听白丝毫没有再留手,与这种高手交战再藏有余力,那就不是计谋,而是愚蠢了。 几乎是一瞬间,二人就交战了数十个回合,听白靠着身法的灵巧不断的将廉京挥来的重击躲开,同时,出云软剑在廉京身上划过无数道白色痕迹,那是无法破防的征象…… “刚才还满口大话,现在怎么跟个耗子似的只知道躲避了?”廉京将琼霄汉云剑收回,轻轻笑着看向听白。 听白无奈道:“那不是因为对手是您嘛,您多厉害了,我哪里打得过?不过我一个小辈就算输了也没什么,所以我就打算耗着了,耗到你这具虚影魔力用尽!”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廉京不怒反笑,“你若是我魔界之人,依照你的性子,我说不定能和你交个朋友!” “怎么,收拾不了我,还打算招安吗?”听白哈哈一笑。 黑魔廉京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不跟你这臭小子瞎聊了。你说的不错,这具虚影里的能量的确太弱,远不够我挥霍的,所以我就留这最后一击给你,你接的下来接不下来,我们都不再有恩怨,日后若有缘再见,说不定我能抽出一些时间和你喝上一杯小酒……” 话毕,黑魔廉京缓缓沉下一口气,面前重剑被他又紧握在手中,低声念着什么法决,下一瞬间他的身形就从听白的感知之中消失,同时整片天地都充满了剑气和怒风形成的狂罡,汹涌澎湃着朝着听白冲去。 “琼霄汉云剑,第一剑,破灵!” 剑随声落,人剑合一,剑光冲听白而来的时候,听白面前的碎发都被削去了一些,他身前灵光大作,出云横在身前,才将身形稳住。 廉京似是轻笑了一声,又道:“琼霄汉云剑,第二剑,诛仙!” 那疯狂向着听白身体穿刺去的剑气变得更加凌厉了一些,锋芒毕露着,仿佛整个空间的气流都变成了利刃,从无数个方向逼近听白! 一时险象环生! 第三十八章 除魔必尽 浓郁的黑色潮流化成一条黑色巨龙直冲向听白,狰狞着面容张牙舞爪。在那无数剑气和魔气的冲击下,听白左支右绌忙着闪避,出云不断抬起抵挡着剑气的刺杀,才让他护好自己安然无恙。 可随着黑魔廉京的第二剑袭来,在黑色巨蟒的缠绕中,听白的衣袍都被那剑气划破许多,甚至有些都在他的手腕肩头留着血痕,可他来不及止血,在黑魔廉京的强势逼压下,他现在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看来……只能化回本体了。 无法使用神之本相的前提下,听白本体的状态最适合战斗了,尤其是那说不上用途的听心瞳,似乎战斗力还是可观的。 可正当听白想要将本体变幻出,黑魔廉京的第三剑就缓缓抬了起来:“琼霄汉云剑,第三剑,戮……哎,这破身体里的魔力太弱了,不足以我劈出第三剑……不然叠加上第三剑,你定然抵挡不住的……” 这一剑终究没能落下来,因为在那一瞬间廉京那副虚影里的能量完全用尽,他只来得及冲听笑了笑,落寞的声音回响在天地间,整个身形就全然消失而去,毫无痕迹,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呼……” 听白长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费力抬起手将嘴角溢出的金绿色鲜血抹去。 “黑魔廉京,果然厉害……” 听白凝望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出云,先前若不是出云幻化的屏障将他护住,他现在可就不是破这些肌肤的轻微伤势了。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黑魔廉京的剑意竟然这般强盛,连以坚韧著称的软剑出云都没能靠着柔软的防御将攻击抵消。剑光铺天盖地冲他袭来的时候,听白只觉得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渺小且卑微,毫无还手之力的同时,可能稍一不注意就会轻舟倾覆,然后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好在那五魔召唤来的黑魔廉京并不是本体,充其量只有黑魔廉京百分之一的威能,因此他施展出的招数威力骤减,而且能量太少并不足以支撑他将琼霄九剑的第三剑斩出,不然听白就算是将树体幻化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抗得住。但听白深知,就算他能从那三剑连斩之中存活下来,这具身体也必定会承受到极为惨重的伤势,那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直接面对的…… 盘膝在空中调息了数刻,听白才将黑魔廉京留在他体内的剑意祛除了一些,可是经脉还在隐隐作痛,恐怕一时半会他都没办法再将全部实力发挥出来。 只能先将眼前的战斗结束掉,然后快些回去吃点灵果灵药补充下消耗了…… 听白凌空遥望着奇鸢,先前他这边的大动静奇鸢自然是感知到了,只是也一时腾不开手,没能前来相助于他。这时看到听白安然无恙,奇鸢心中的紧张感也随之放下,再全力维持着地面战场的优势。 和奇鸢心领神会地对视着笑了下,听白腾身下到地面的战场,手指一抬,便有着数道流光自他掌心激射出,飞掠到魔军大队之中,一个接一个带走十数个鲜血淋漓的狰狞头颅。 “怎么样,战况如何?” 听白飘身到奇鸢身旁,神色稍微轻松了一些。奇鸢看了他一眼便一声咒语出口将合欢本相收了起来,漫天花海顿时随之消散不在。 “同时增幅真的多人,消耗确实有些大。” 奇鸢面色有些苍白,显然是神力消耗过度。但这可比听白好上一些,这算不得伤势,只需要一些时间就可以自行复原。 “行了,你休息吧,且看我大杀四方,哈哈!” 听白拂袖将奇鸢送出战场,脚步轻迈就来到了一众天兵之前,朗声道:“弟兄们,还撑得住吗?” “撑得住!”剩余约摸还有两万多天兵齐声喝道。 “那好,就随我再杀下去!”听白大笑道。 “必胜!必胜!”众天兵齐声欢呼。 这时,有了听白压阵,众天兵的战意顿时强盛起来,而魔界大军这边早就乱成一团,不消一会就全军溃败下去,纷纷向着远方逃窜。 “听白!”奇鸢高声喊道。 看到听白回头,奇鸢才接着道:“穷寇莫追,我们就随他们去吧!” 听白挑眉,道:“天兵们都正在酣战,此时让他们收起兵器回营,他们也不会愿意的!对吧?兄弟们!” “是!我等愿随听白副将除魔必尽!” “除魔必尽!” “……” 奇鸢看着这听白俨然和天兵们打成了一团,摇摇头无奈地撇着嘴,他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听白的身影已经向着那拼命逃窜的魔军飞去。 算了,这次就由着他吧,他也陪着,出了什么状况也应该可以应付下来…… 奇鸢这样想着,指尖飘出一朵青莲垫在他的脚下,缓慢旋转着跟着听白的背影而去。有着外物的辅助,他也能少用着力,刚好还能趁机多恢复一些神力。 不断向前追逐,不断地将魔军的数量减少,听白带着天兵们且追且战,一路兴奋异常地诛杀着魔物。看着魔物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火热的血光,似乎都染上了和魔物嗜血时同样的疯狂之感。 不觉就追出了二十里,奇鸢觉得这已经离东离山脉有些远了,再向前追去,就有可能遇到魔界的眼线,暴露出他们的行踪。于是驾驭着脚下青莲飞快旋转着超过听白,奇鸢皱眉向听白道:“听白,不能再追下去了,前方还有二十里就是魔界大军驻扎的地方了,我们这般动静,极有可能将他们吸引过来,到时候……” “我明白你的顾虑……”听白微眯着眼,但却摇头,“但是现在只留下不到一万魔军,若是不杀干净,怎么能够泄愤?” 听白安慰道:“放心吧,不出两里地,我就能将他们全部诛杀,然后我们就立刻回东离山脉。” 瞧见听白态度坚决,奇鸢就没说什么,闷哼一声又将合欢本相召了出来,花海在空中铺展而开,先前施展的增幅又出现在天兵们的身上。 第三十九章 仓皇撤退 “速战速决吧,我这个状态无法维持太久。”奇鸢嘱咐道。 有了合欢花海的加持,天兵们诛杀魔物的速度顿时又快了许多,眨眼之间就将魔物的数量从一万减少到四千,全歼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 “最后一击!” 听白爽朗笑着,无数道碧绿光芒从他手中飞掠而出,将数百魔物的头颅炸的粉碎。 可是就在他们战斗得正在兴头上,听白都快要看到那仅剩的四千魔物死在他们的围攻之下时,数声来自天兵内部的惊叫声就在这片喧嚣之中突兀地响起。 “听白,小心!”奇鸢惊呼出声。 随着奇鸢的提醒,惊然回过头时,听白刚好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天兵挡在他的身前,一柄利刃正从他的脖颈里穿进拔出,血液迸溅了听白一脸。 听白冷漠着脸抬起衣袖,轻轻将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他的神色如万年寒冰般冷冽,因为刚才若不是这天兵替他挡着这偷袭,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受伤了…… “你这是……在找死!” 听白飞身上去将那天兵抱住,可他还没来得及为他止血,那天兵就散成无数光点,飞散在虚空之中,眼看着是身死道消了。 听白红着瞳仁看向那天兵掩盖下的黑色矮小身影,神色森冷着一字一顿地道:“混账!我要你为他陪葬!” 抬手就是一道灵力光束射出,因是听白含怒,那灵力比起平时更加凝练和强力,瞬间掠至那矮小黑影面前,将他击退了好几丈。 “听白,别冲动!”奇鸢快步迈至听白身旁,将他冲出去的身影拉住。 这还是奇鸢第一次看到听白这种疯魔的状态,眼神里满是仇恨和杀意,素净的面容被血红染透,有一瞬间竟像是从无尽血海之中爬出的血尸。 奇鸢按住听白的肩膀,为他输入了一些神力帮助他将心神稳定下来,口中急切道:“听白,你听我说,不能再战斗下去了。这是魔界赫赫有名的黑影杀手——镰刀魔,最为擅长偷袭和虐杀,尤其是对上人数众多时,在人群里隐匿着身影躲避,再适时出击偷袭于人,将人群骚动起来后就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对付镰刀魔,除非修为远远超过于他们,否则很难制裁他们,反正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将他们应对他们……” “听白你看,这天兵之间隐藏着多少镰刀魔,数十个,还是更多?在我们只顾着追击魔军时,不知不觉竟然悄悄潜伏进了这么多镰刀魔,我们再不躲开,只能将天兵之中的人员伤亡继续扩大!”奇鸢将听白的面容扳正对着自己,神色严肃,“你我现在都实力大打折扣,虽然能应对眼前这处境,但这两万多天兵能吗?他们不能!而且我们也根本没法同时兼顾着保护他们。听白,我们必须要保护他们的安危,所以现在就撤退!” “撤退?奇鸢,你在开什么玩笑?”听白低吼,面上满是不愿意,“现在撤退,那刚才替我送命的天兵岂不是白死了!” “听白!再不撤退,只能徒增伤亡!还是你觉得,你能在保护着这两万余人的同时,还能再诛杀这镰刀魔吗?”奇鸢怒吼,粉红的瞳孔几乎成了幽幽的紫色,“听白,你清醒一点!你可不能自乱阵脚,这两万天兵还等着你带他们回东离山脉呐!” 听白怔怔地看着奇鸢,他明白奇鸢说的全都没错,但他心中的憋屈还是难以释然。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天兵为他挡了攻击才送命,怎么能够连仇都没为他报就灰溜溜地撤退? 沉默了片刻,又是几声天兵的惊呼声响起,听白知道不能再僵持了,才低着头喃喃的道:“对不起,奇鸢……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冒进了,要不是我一直坚持追击,也不会让大家陷入险地……” “不关你的事,这事,大家一起承担!”奇鸢正色道。 “对,不怪听白副将,若不是你领兵,我们早就死在魔军的尖齿利爪之下了!今日也是我们一起愿意来的,就算是兄弟们全都交代在了这里,也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对,虽死犹荣!我们以三万天兵干掉了十万魔军,这在整个天界与魔界的战斗之中也算的上是极好的战绩,值得我们骄傲的了!所以今天就算是把命交代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埋怨什么,对不对,兄弟们?” “对!虽死犹荣,战斗至死!” 听白看着这天兵们对他和奇鸢的拥护,心中不由得一暖。这些天兵的态度说明了在他们逐渐融入这个集体后,他们的确获得了许多影响力。 “好,众军听我号令,由我和奇鸢副将护佑,众天兵向后方集结,且战且退!” 听白和奇鸢腾身上了半空,目光紧盯着那些混迹在天兵之中的镰刀魔,每次镰刀魔一出现偷袭,他们就立刻将镰刀魔击退,逼迫得他们不敢再轻易出手。 在天兵们逐渐向着一个方向聚集,将镰刀魔藏匿的空隙不断减少的时候,就有着一些镰刀魔不得不显露了出来,但又靠着黑暗的掩饰,才没明显地出现在听白二人视野里,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 慢慢的,天兵终于全部聚在了一起,听白挥手在那人群外围设了一个屏障,才轻然落下身,道:“大军撤退,你们只管退,我与奇鸢负责防御!” “可是!”一众天兵惊呼。 “没什么可是,别给我们拖后腿!”奇鸢吼道。 众天兵只能听从二人指令,满心悲愤但还是用着最快的速度撤退着。 “听白,好像有点不对。”奇鸢凑到听白身旁,低声说道。 “怎么了?”听白问道。 奇鸢皱眉,想了想道:“听白,你不觉得我们集结的太过容易,撤退的也太容易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听白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道:“我也感觉到了一些,但是具体是什么感知不到……但是不管怎样,我们也只能继续撤退,因为这是最后一线生机了。” 第四十章 圈套 奇鸢点头,事到如今,也的确只能这么撤退下去了…… 只是明知道前面有坑,还要继续往里面跳的感觉,可着实令人不爽啊…… 紧张的僵持之中,天兵大军向后退了十里,期间听白护在地面,奇鸢护在空中,将那一众紧跟着而来的镰刀魔尽数防备着,以威势震慑着他们不敢出手。 “奇鸢,按照这个速度,估计再有一刻就能接近我军阵营了!”听白心中终于有了些希望。 可是奇鸢面色仍是紧张异常,见状,听白忙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状况了?” 奇鸢蹙眉摇头,淡淡地道:“听白,我心里总有一些慌张的感觉,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镰刀魔虽然擅长偷袭,追踪,但是正面对抗时的攻击力却并不突出,不应该步步紧逼着我们,死咬着不愿放弃的,因为万一我们群起攻之,他们也讨不了多少便宜……”奇鸢低声喃喃道,“那他们这么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奇鸢皱眉思索着,身下巨大花朵欢快地一开一合,不断地散发着柔美的姿态,与他的神色凝重形成鲜明的对比。 “到底是因为什么……” 奇鸢仍然沉思着,却始终不得答案。终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就要向听白传达他的想法,可这一抬头时,就看到听白身后缓缓浮现一具比起先前所见的镰刀魔更为矮小,但甲壳上的光泽更加浓郁深厚的镰刀魔,正轻然舞动他手中的幽紫色短刃印向听白后心的位置! “听白,快闪开!”奇鸢立刻高声喝道。 “嗯?怎么了?”听白皱眉,但看着奇鸢面色慌乱,下意识就按着听白的指令去做了。 身形迅速向着远处闪掠,听白停了一瞬才回过头看向自己刚才停留的地方,在那里正狞笑着一个通体黑金色的镰刀魔,与普通镰刀魔不同,他一出现在那里,听白的心中都涌上一股恶寒,整个身体都能感受到那镰刀魔对他的威胁。 “这是……” 听白飞向奇鸢,二人一同伫立在空中,但嘱咐天兵继续撤退。 奇鸢看了看听白,凝重地道:“我早该想到的,镰刀魔基本都是独居生存,除非以家庭为单位,不然不可能愿意和同类待在一起……这么多镰刀魔同时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们之中,还有着一个进化成功的首领——黄金镰刀魔!正是因为这黄金镰刀魔的统领,他们才会这么的有纪律性组织性,愿意承担风险也要紧紧跟随着我们!” 听白看着那身材短小精悍的黄金镰刀魔,神色中森冷更甚。那镰刀魔的甲壳之上的确闪着浓亮的金色,像是浇上了一层纯净的蜂蜜,映着锃亮的金光。仔细看去,那个镰刀魔的眼睛也不是普通的黑褐色,而是明亮的金色,宛如金豆子镶嵌在眼眶之中,将他的森寒气息无限扩大。 此时这黄金镰刀魔正寒冷地看着奇鸢,若不是刚才他出声提醒,他的利刃已经刺穿了听白的后背,直插进听白的心脏了! “嘘!” 那黄金镰刀魔吹了一个口哨,众天兵后退的道路上骤然从地面冲出数十只镰刀魔。原来不知在何时,镰刀魔群竟然已经潜伏到了他们的背后! “好深的心机……”听白瞳孔微竖。 奇鸢冷哼一声道:“怪不得放我们撤退,原来是想着,无论我们逃到了哪里,他们早就设好了伏兵,在哪里都能将我们重新包围住,趁着我们赶路疲惫不堪,刚好再将我们一锅端了……” “一锅端?呵呵,他们也不看看自己肚子有多大,不怕把自己撑死!”听白低声骂道。 “不是……”奇鸢眉头一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些天兵,而是我们俩!” 奇鸢瞪大眼睛,他的这个猜测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但是此时说了出来,看到听白的同样反应,他就知道这个想法确实极有可能…… “我们这么弱吗?居然被人瞧上了!”听白轻笑,脸上哪有半点紧张。 “先前他就对你出手,应该不会怕了我们。若是全盛时期,我们自然不会有顾虑,但现在你没了兵器,又受了一些伤,而我神力不足三分之一……这般状况下,我们的实力大打折扣,这黄金镰刀魔的信心自然强盛许多。”奇鸢低声向听白道,“这黄金镰刀魔的修为本就在你我之上,若是真的将我二人击溃,那这跟随着我们的天兵也一定难逃一死。而且……” 说着,奇鸢神色惊惧地看向听白,然后深深地将脑袋垂了下去。 “而且什么?奇鸢你快说完啊!”听白催促道。 奇鸢迎着听白的询问,面色有些不忍,可摇了摇头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想,他们的目的可能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奇鸢正色道:“听白,你说,如果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不管会不会被这些镰刀魔给搞了,这些兵力都回不去东离山脉。那时候如果魔界军队进攻东离山脉……谁能抵挡得住?单凭一个火神和不足一万天兵,如何应对?” “这……”听白惊呼,“你是说他们的目标其实是火神?他们疯了吧!火神的修为多高,征战魔界这么多年头的底蕴哪里是一些低等魔物就能触犯的?” “可是数万或者更多魔物,再加上这些镰刀魔,或许还有其他将领级的魔物一起,那能不能呢?”奇鸢问道。 听白沉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得认真回答:“这样的话,就算火神一人能脱险,那一众天兵都得死,并且……这东离山脉,是保不住了。” “这就是他们的计谋……”奇鸢一字一顿道。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这样的糟糕处境,又如何翻盘啊? 可那黄金镰刀魔抱着手看向他们,冰冷的甲壳之上满是轻蔑和嘲弄,他望着听白和奇鸢凝重的表情,勾起嘴角问道:“二位殿下,可商量完了吗?” 第四十一章 遭受重创 “商量完了就开战吧,说不定你们这逃出去一些人,还能回去支援一下你们那孤军奋战的火神将军!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一刻了,哈哈!” 黄金镰刀魔狰狞地笑着,喑哑难听的嗓音回荡在天兵头顶,给每个人的内心增添上无端的压抑和泄气。 听他这么一说,奇鸢的猜测算是得到了验证,但是面对着听白和奇鸢的注视,那黄金镰刀魔却忽的一笑,徐徐道:“不过你们刚才所想,有一些不对的地方哦……” “什么意思?”听白俯身靠向奇鸢,看也不看那黄金镰刀魔。 奇鸢解释道:“镰刀魔进化为黄金镰刀魔后,会得到一项新的天赋能力,具有一定的探听能力。所以我们刚才的对话,他应该是探听到了的。” 不过这些话也不是什么秘密,被这黄金镰刀魔得知了也便知道了吧,反正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快些脱离战场,回去支援火神焱攸。 但是经奇鸢这一提醒,听白才意识到和这黄金镰刀魔对战时,要小心收敛着心神,不然每次攻击打向哪里,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不都被那黄金镰刀魔轻易得知了吗? 微微凝神,听白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什么,这探知的能力,他似乎也会的…… 可眼下他顾不得去感受脑海之中的异动,因为那黄金镰刀魔神色诡异地看着他们,接着道:“其实我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而是先用十万大军将你们的主力兵引诱出来,一举歼灭之后,再和那本来就潜伏到东离山脉附近的另外十万魔军集合,一同攻破全部防御,生擒火神焱攸。但是没想到,你们二人竟然将邪风那几个废物斩杀了,又将这十万魔军几乎全部毁去……我本来不参与此战的,但你们都杀到家门口了,我只能出手,先灭了你们,再去应援那十万魔军。” “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无论是你们这边对上了我,还是火神焱攸对上那十万魔军,都是毫无生还可能。你们东离山脉军队天兵的匮乏,这个巨大缺口,谁能填补?或许等到你们都在这里战死,天界再派人来为你们收尸骨吧!” 紫色瞳孔不断闪烁着光芒,俏脸冷漠异常,奇鸢静默地看着这黄金镰刀魔大放厥词,眼神中满是杀意。可黄金镰刀魔所说这些都是事实,他得意一些也理所当然。 轻哼一声,奇鸢侧身贴着听白,借着身体的遮挡,他轻弹指,一道流光自他指尖飞出,进入虚空向着天界飞去。 这次他没敢说话,而是以神魂传音,向着听白道:“待会打起来,还是你对这黄金镰刀魔,我统领天兵,能撑多久是多久。千万记得,别硬拼,以拖延为主。我已经向天界发了救援信号,相信天帝陛下看到后很快就会前来救援我们。我们现在这种境况……也只能等待救援了!” 听白想说什么,但看着奇鸢眼神里的凝重,他终究没说出口。 深吸了一口气,听白迈步到了那黄金镰刀魔身前,道:“哎呀,可怜我这伤势在身还得跟你打,待会下手轻一点,别太让我难堪好吧?” 黄金镰刀魔冷笑道:“缓兵之计吗?我可不会给你等待援兵的机会!” 瞬间化成一道黑金色虚影破开虚空,话音一落下,黄金镰刀魔就到了听白眼前,手中双刀接连砍出,一左一右将听白闪躲的空间封死。 “你果然伤势不轻……” 那黄金镰刀魔看到自己的攻击让听白很是重视,就意识到听白身上的伤势并不是他表面上显露的那般轻松,眼珠子里计谋暗涌,那意思是:嘿嘿,趁你病要你命! 旋风一般撕裂着砍来的刀刃不断将听白击退,听白一时落入下风,但手边连个能用的兵器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地防御。 在这紧急时刻,他的本体居然怎么都无法召唤出来,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窘境,从来没听说过谁的本体居然还无法变幻出来的! 本来还想着用他那苍劲的树藤化作兵器来使用,可眼下别说树藤了,他连个叶子都变化不出来! 听白沉着脸又挡下黄金镰刀魔的双刀攻击,眼神朝着奇鸢那边一瞥,就看到奇鸢也是满脸虚弱的苍白之色,竭力将合欢花海绽放着,为天兵们增幅,才使得人员伤亡的速度没那么快。 可是正因为如此,奇鸢那边的情况反而比听白的还要严峻,因为奇鸢周围遍布着伺机而动的镰刀魔,万一他不小心被偷袭伤害到,合欢花海一散去,所有天兵都会完蛋…… 听白轻叹一声,硬着头皮又对上那黄金镰刀魔,本体召唤不出,兵器早被黑魔廉京毁了,现在他无可奈何,逼得他都快要用身体挡双刀了。可他这木体再坚硬,也断然不是这黄金镰刀魔的双刀锋利穿透不得的,于是很快听白的身上就开始出现伤势,且随着他灵力的逐渐消耗,疲惫之感涌上全身,这些伤势甚至不能自行复原了。 额头泌出细密的冷汗,听白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明显的危机感,若是以前在断天涧里参与这些斗争,打不过的时候,他早就带着旭尧直接跑了。可现在在这东离山脉待了一段时间,逐渐的和这些天兵培养出了感情,此刻便是一同去死,他也不会一个人逃跑的。受人崇敬,就要为人做事……还真的是,世上没有什么划算的买卖。 可是天帝陛下,你派了这等苦差事给我们,怎么还不快来救我们呀? 听白心中埋怨着,这一愣神,黄金镰刀魔刚好找到机会,双刀被他用力甩出,盘旋着化成一道龙卷风,将听白包裹进去。 听白一时无法脱困,那黄金镰刀魔以上肢化作一把丈余的巨大镰刀,重力砍下,就在听白胸膛到小腹处劈斩出一道尺余的狰狞伤口,血肉一开,立时见血! 这一重击受在身上,听白登时重哼一声从天际掉落,嘴角鲜血止不住地向外流着,变成血雨滴落大地。 第四十二章 威胁无效 “听白!”奇鸢顿时惊呼出声。 “听白副将!” 一众天兵看到这一幕也是悲愤非常,刀剑拼命舞出,血气渲染着头脑,一时威能更甚,将那一群镰刀魔都驱赶出了一段距离。 一瞬间,所有人无论天兵还是魔物,都停下了攻击和防御,只将目光放在听白一人身上,紧盯着他从高空悲惨地坠下。 在那万米高空上,听白的身体像是一只折翼的风筝那般下落着,金绿色的血液散落在他的身旁,被急速卷动的气流打碎得不成样子。 “该死的畜生!” 奇鸢高声骂道,此刻也顾不得去增幅天兵们,身形快速飞掠出,就要去接住听白的身体。 天兵的性命他需要保护,但听白的性命显然更为重要,那可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在天界之中因为有了听白,他那平淡无趣的生活才多了许多生机和活力。他若是让听白受了重创,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在众天兵的战意又熊熊燃烧起来,当奇鸢接住听白,黄金镰刀魔一声令下,战斗又继续开始时,天兵们也没立刻被镰刀魔群大肆屠杀。甚至在血液涌上头顶和眼眶时,他们的战斗力增长了颇多,对抗起镰刀魔来也不再那么吃力。 不过这很明显不能持久,哀兵离失败太近了,等恨意变成倦意,他们就再也无力回天。 奇鸢这边一抱住听白的伤体,下一刻就现出合欢本相,无数缤纷色彩汇聚的花瓣洪流冲着那黄金镰刀魔就袭去,借着愤怒和仇恨,他神色森然且冷漠。 单手按在听白胸膛,奇鸢将神力无限地向外输出,合欢花粉化作疗愈圣药覆盖在听白上身庞大且狰狞的伤口上,神力疯狂涌入将黄金镰刀魔的魔气驱散,同时也为听白止住血流,不让体内伤势更加恶化。 他凝视着那从天而降的黄金镰刀魔,目光像是晶蓝色的万载玄冰,停了一瞬,散着冷气的话语从他口中传出:“混账东西,你知道你打伤的是谁吗……” “呵呵,看你本相,必定是哪个神族里身份格外尊贵的年轻一辈,在天界受尽宠爱……可现在这是在战场,这是在魔界!落在我手里,还想用你们的身份来唬我吗?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可是一点都不怕呀!” 那黄金镰刀魔将黑金色巨镰收到耳边,随着距离的缩短,那黑金镰刀也在逐渐变小,最后变成手臂大小。黄金镰刀魔将镰刀刀刃递到嘴边,伸出猩红带着倒刺的长舌在那刀刃上轻舔舐了下那上面残留着的听白的血液,狞笑道:“不愧是身份尊贵的小殿下,这血液的味道都比普通神灵的味道鲜美许多啊!” “那是当然,我再警告你一句,这被你打伤的人可是天帝的义子,若是天帝陛下知道了你今天如此对他,你觉得天帝的怒火是你一个大魔能够承受的吗!” 奇鸢冷漠出声,听白却忽然睁开了眼,轻声问道:“什么义子?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闭嘴!”奇鸢喝道,而后看向那黄金镰刀魔,目光满是威胁,“若你现在认罪赔罪,我还能让天帝陛下饶你一死,若你……” “若我什么?”黄金镰刀魔抢过奇鸢的话音,“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今日将你们全部杀死了,我就同样会被天帝酷刑虐杀?不好意思,我既然敢动手,就不会顾忌这些,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到了不归天再和这树精说吧!不怕告诉你,这一战我如果将你们全都杀死了,就算我的修为还不够,也一定能再升一职,到时候自然有魔尊大人庇护于我。你就在那不归天好好看着,天帝陛下会不会因为你二人的死去,而撕毁和魔界的和平条约,为你二人不顾三界生灵的死活吧!” 黄金镰刀魔话语里全然不把奇鸢的威胁当做一回事,可是仔细听他的语气,那明显得不如一开始时有底气。可见他对于天帝的报复还是万分恐惧的,毕竟就算是他有着魔尊庇佑,也不能将天界第一人的威胁不放在眼中。他相信天帝不太可能性因为这两位殿下的死去而征兵魔界,但他更不相信魔尊会为了他惹怒天帝修和…… 如果那时,天帝修和亲自去魔界要处死他,魔尊又有多少可能和修和翻脸呢? 可是事情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他想要收手也来不及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此处所有天兵都除去,再立刻返回魔界,好生躲藏起来。 “少说废话,乖乖把你二人的性命交给我吧!” 黄金镰刀魔抬手一挥舞,那黑金镰刀骤然又变得丈余大小,回旋一周就朝着奇鸢砍来。 奇鸢闪身躲避,在他身后的合欢花海之中忽然出现许多巨大花朵,然后摇身一变全部变成奇鸢的模样,所以在那一瞬间,就有着千百个奇鸢同时出现,散布在浩瀚无边的花海之上。 黄金镰刀魔的每次攻击都砍在奇鸢的身上,可那却又不是奇鸢,只是一瞬间的虚影。似乎在那千百个虚影的停身场所都有着类似于时空折叠的节点,每一次黄金镰刀魔攻击过来,奇鸢就可以按着他的心意刹那间将身体转移到其他位置。 若是奇鸢全盛之时,面对这样的攻击,估计闪躲上无数个回合都有可能。到现在他神力消耗殆尽,怀中还紧紧抱着重伤垂危的听白,这样的闪避势必不可能长久,几次闪躲时都差点因为停滞被那黑金镰刀划中身体。 “……该死的,援兵怎么还不来!” 奇鸢心中暗骂,再不来人帮忙,难道他和听白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吗? 听白因为伤重,几乎一直闭着眼睛仔细调息。在他的胸口处,浓绿色的灵光虽有些暗淡,但却始终在不息循环往复着,但令奇鸢讶异的是,那些灵力并没有在为听白疗愈伤口,而是一直徘徊在那伤口处,就在那上层流转,却始终不进去听白的体内。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四十三章 最终突破 “人不靠谱就算了,这一身灵力也不靠谱!” 奇鸢冷哼,身体险而又险地将黄金镰刀魔的黑暗魔力躲避开。 在这逐渐偏移的胶着之战里,奇鸢的合欢花海因为神力不足,色彩由粉红变得惨白了许多,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朵都瞬间枯萎,连同花苞都变成灰白色,显然生机不存,很快就要消耗完全。 地面战场上,众天兵又陷入镰刀魔群的包围之中,数百天兵聚集在一起才能将一只镰刀魔拦下,但这期间死伤一直增加,不过这会儿,已有快到半数的天兵成了漫天弥散的灵力光点。 又坚持了几次呼吸,合欢花海再无神力支撑,便不受控制地直接闪退回了奇鸢眉心。受到这份冲击,奇鸢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顷刻萎靡下去,鲜血有着洒在了听白的肩头,听白还皱着脸冲他哼哼:“你这家伙,注意一点,你的血液把我的新袍子都染脏了!” 奇鸢心说你这袍子早就在打斗中染了无数鲜血,又被黑魔廉京的剑气绞得破碎不成模样,哪里还有脸怪我?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没说出口,这可能是他生前最后一次听听白发牢骚了,他不想再去打断。 眼前那黄金镰刀魔又挥舞着黑金镰刀冲他袭来,奇鸢只觉得浑身无力,连手都不想抬起,眼皮也沉重得耷拉下去,将他的所有视线无情剥夺去…… “呼……” 好累啊……奇鸢忽的笑了笑。 那黑金镰刀应该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了,正划开他的小腹……哦,不,听白挡在他的身前,应该会先刺穿听白的小腹……那他要不要转过身去为他挡上这一击?听白身上刚才的伤口就够大了,这要是再添上一道刀疤,尸体估计都丑的不行……不了不了,还是算了吧,反正都要去死,谁先谁后也差不了一个闭眼。 哎,听白,没想到最后是跟你一同赴死,若是在那不归天我们还能碰面,可别再这么不靠谱了…… 身前劲风铺面而至,奇鸢正想着他的死相可别太丑,但那黑金镰刀的锋锐之气划断发丝,却似乎在他面前戛然停住。 难道是这黄金镰刀魔怕了天帝报复,所以不敢下杀手了? 奇鸢皱着眉将眼睛睁开,入眼便看到那黄金镰刀魔手持着黑金镰刀劈向他,那镰刀刀刃距离他不过一尺……而在那刀柄之上,几根藤蔓缠绕着,就是这份阻力将黄金镰刀魔的攻势阻拦住,且看那黄金镰刀魔面色凝重,有了这藤蔓的阻隔,他这一刀无论如何也斩不下来了。 奇鸢怔怔地看着听白胸口处盘旋而出的藤蔓自行护主,心中正在疑惑,听白就从他怀里脱身而起,藤蔓回到他的胸口,带着先前的伤势全部恢复。 听白两指捏住那黑金镰刀刀刃,一步一步地轻轻向前迈出,指尖传出巨力,逼迫得那黄金镰刀魔也跟着后退。 “你!” 黄金镰刀魔奋力向下压着刀柄,可是那黑金镰刀却一丝一毫都无法再向下深入,而且在他想要将那镰刀收回之时,听白仍是两指扣紧,他连一寸刀刃都无法拔出。 他恐慌地看着听白,先前这人还虚弱得只能闪躲着他的攻击,现在这轻轻一捏,竟然连他全力以赴都毫无作用?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你这是什么邪术!”黄金镰刀魔惊吼道。 “邪术?那不是你们这种腌臜货色才会用的吗?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小爷这是神之本相!” 听白轻笑,弹指一挥便将这镰刀弹开,连同着黄金镰刀魔的身影也跟着飞速后退。 手臂深深张开,听白的袍子无风自动,下一瞬间他就闪掠到了众人头顶,胸前绿芒大作,将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提升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盛状态。 听白轻笑着一道飞出灵力,不,现在应是神力了,化作一支羽毛落入奇鸢额头,化作最为纯净的神力为奇鸢将身体里的疲惫和空虚祛除,然后身后骤然浮现一棵擎天巨树,树冠之上叶片纷然飘出,形成眼前的一片剑雨,瞬间激射而出,将那数十镰刀魔尽数逼迫得后退,有着闪躲不及的就被钉在岩石地面上,死命挣扎着不得脱离。 在所有人的灼灼注视之中,听白蓦地转了个圈,随着他的身影动作,那巨树变得更加庞大了许多,树根延伸到地面,轰然落下时惊起一地尘土石块,像是引发了地龙翻身一般。树冠遥遥张开,深入那黑暗无边的魔界穹顶,苍翠之色隐在黑暗里,更显得愈加深邃。 树干中央,听白的身体牢牢镶嵌着,他静静睁着眼睛,徐徐有着一颗竖瞳在他眉心浮现,一睁开便射出一道绿金色的光芒,刺穿穹顶,将那黑暗的天幕都撕裂出一瞬间的通明。 “这该死的家伙,终于突破了……”奇鸢喃喃道。 是的,经过了万载岁月,终于在这垂死之际,听白获得了从吐芽开始最为重要的一次突破。 从此,他不再是树妖,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天神,他不再是个配不上自己身份,连本相和天赋能力都没有的灵树,而是这拥有听心瞳的听心灵树! 更为重要的是,等到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可以回天界向天帝修和告假,因为这时,他已经有了自行回去断天涧的能力! 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听白一时失了神……旭尧,我好想你呀,这么久没见,感觉灵魂都少了一些色彩……不过还好,我终于快能够见到你了! 听白缓缓将心神沉下,这番突破,他的本相也该出现了吧! 可当他神力外显之时,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变化。 怎么回事? 奇鸢那合欢本相召唤而出之时,遍天都是他的合欢花海,绵延而来,仿佛能将整片天空都包裹起来。可他这本相……怎么什么迹象都没有? 不会还没进化出本相吧!听白一个念头,气得自己要骂娘! “大傻子,抬头看!”一声提醒从奇鸢口中传出。 听白顺声抬头,眼前一幕令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第四十四章 碧瞳本相 先前听白只顾着看向身旁和脚下,唯独忘了抬头看着头顶上方那一片浓绿之色,此时经过奇鸢的提醒后,他再看向头顶那苍翠树冠,也意识到他的本相便是基于他这听心灵树的本体了。 在听白的遥望之中,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中赫然悬挂着无数碧绿色的眼瞳,随着听白的呼吸,那些瞳子有灵智一般忽闪忽闪的,将那碧绿色的迷人光芒弥散而出。 在那些碧绿色眼瞳里,瞳孔却是黄金般的浓亮,喷射出一条细微几乎令人觉察不到的星线,彼此连接着,绘成了犹如繁星夜空一般的宏伟之景。 这就是我的本相啊……看着还蛮高级的,应该比奇鸢的合欢本相要厉害许多! 可听白看了一会,忽的皱紧眉头……这是要完蛋啊,我有密集恐惧症啊! 罢了罢了,反正它不在我的视野里,能吓唬一下旁人就可以了。 听白正愁眉苦脸着,奇鸢问道:“你这本相可命名了吗?” “有啥好命名的,就叫碧瞳本相吧,不过你看这树冠上全是绿色的眼珠子,看着好瘆人啊!”听白皱着脸。 奇鸢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不过刚从濒死之境到了现在的如获新生,他看着听白,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快把这个丑八怪收拾了,我们还要回去救火神呐!”奇鸢说道。 “嗯,放心,我有分寸。” 听白说着,一道绿芒自他那灵动眉心上方的竖瞳闪电一般地射向地面,化作一张巨大的树藤网将天兵们笼罩在内。有了这藤网的隔离,众镰刀魔即使奋力劈砍,也无法在那些藤条上留下划痕,就不再能伤害到天兵们。 奇鸢见到听白突破后,神力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跨越,心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危机了,他在这傻站着也毫无用处,索性收起衣袍摆角在地面上端坐了下来,双目闭上静自调息。 “你打算怎么办,是自杀,还是麻烦我出手啊?”听白戏谑地笑着,目光停在那黄金镰刀魔的身上,满是挑逗和讽刺。 不得不说,这从猎物变成猎人的感觉,可真是不错啊! 到这时,听白也由心感激天帝修和将他派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境之地,若不是这些战斗的逼迫,他说不定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将自己的本相凝聚出来…… 听白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到那黄金镰刀魔不回答,他又道:“怎么?我是让你死,可不是让你装死啊!” “先前是我冒犯了,在此向殿下认错,求殿下念我万载修行不易……放我一条生路!”黄金镰刀魔收起兵器,双手抱拳道。 在他的面容之上,惊惧和恐慌交织在一起,先前听白只用双指就将他的兵器控制住的情形,还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此时的他,别说是反抗,就连着逃跑的勇气都丧失完全。 “呵呵,你刚才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商量的语气,你挥舞着黑金镰刀要取我性命的时候可为我留有一丝余地?若不是我临死之前突破,若不是我现在修为远超过你,怕是永远也见不得你这低声下气的模样吧!” 听白冷哼,但有心耍弄于这黄金镰刀魔,心中转念一想,轻声问道:“不过要我饶过你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要看你给我的补偿能不能让我心动了……” “……” 黄金镰刀魔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听白这般容易就松了口,愿意让他用物品来换取性命。 果然天界的人就是纯洁,这种初生牛犊更是没有看不透人心的险恶…… 黄金镰刀魔心中暗哼,神色却是谄媚之色,金黄色眸子里露出深深的阴郁,眼皮抬着看向听白,低声问道:“我在魔界的职位也不是很高,这几万年来的积蓄之中能让殿下您看得上的,可能就这两样了……” 黄金镰刀魔说着从身后变幻出一根赤金色的绳索状的东西,和一小罐弥散着腥臭味道的不明液体。瞧见听白不解,他将那两件物品高高扬起,朝着听白走近了些,道:“这赤金色软绳是条万年青龙的龙筋,你也知道的,龙族对族人的一切都有些格外强烈的控制欲望,便是族人死了,尸骨血液也不能流传在外界,必定会被其他族人搜寻回去。所以这条龙筋的价值非比寻常,我也是一次机缘遇到了那青龙和一魔界大魔拼的两败俱伤时,才坐收了渔翁之利……另外的一罐血液就是那大魔的本命精血,即使在我魔界,也是极为抢手的宝贝。我将这两物献给殿下,足以表明我的诚意了吧!” 听白闻言轻笑,却不屑地道:“这两件对你来说确实弥足珍贵,可是与我而言,又有多少用途?先不说那魔物精血我根本无法炼化,带着回了天界,说不定还有些多事的神灵要参我一本,说我和你魔界勾结!至于那青龙龙筋,你既然都说了龙族对于族人身体吝啬如此,又怎么会允许我将这龙筋带在身上?你莫非贼心不死……想要借龙族的手替你报复我?” “这我怎么敢!”黄金镰刀魔惊呼,可是他的确没有想到这点细节。 “你之浓糖,我之砒霜,你视为珍宝的东西,在我面前稀松平常。就这东西,我是瞧不上的……”听白耸耸肩。 黄金镰刀魔眼瞳在眼眶中迅速转动着,情急之下他怕着听白反悔,厉声大叫道:“那殿下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可以穷尽一生去寻到那些宝贝献给殿下!” “头一次听到赔偿还有打欠条的!”听白冷哼,轻蔑地看着那黄金镰刀魔,他神色平静,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手边的兵器刚在这战斗中毁掉了,先前你用的那个 黑金镰刀倒是不错,就送给我吧!” “这!这不可以!殿下可否换一件东西?” 令听白疑惑的是,那黄金镰刀魔竟然满心不愿。 听白挑眉,冷冷地道:“哼,那看来是谈不拢了!不过你可别忘了,现在是你在求我,可不是我在求你!” 第四十五章 请你滚吧 “不是,殿下别误会!只是那黑金镰刀是由我镰刀魔一族的折状手臂炼化而得,其实也就是我们的手臂,平时战斗时虽然可以将它当做顶级武器来用,可若是脱离身体送于殿下,那我岂不是……岂不是要自断一臂!从此我就是残缺之体,还如何在魔界立足?” 黄金镰刀魔捂着自己的胳膊,唯恐听白出手抢夺。 “哦,这些我倒是不知……不过你的意思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吗?难道这一条胳膊,比起你的性命,比起你那几万年的修为,还要珍贵不成?”听白挑起眉毛,轻蔑地笑了笑,“其实也简单,你如果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动手了,先将你斩杀了,你那手臂,我自己来取吧。你以后在魔界如何立足,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我现在就能让你无法立足!” 话音骤然寒冷下去,听白的身后听心灵树的浓郁光芒疯狂向着他的身体里涌入,得到这份神力补充,他的气势又强盛了许多,连同他眉心的竖瞳都变大了几分,碧绿和金色的光纹在那瞳孔之中如碧波涟漪一般缓缓扩散,将他的神情衬托得更加冷漠。 瞧见听白动怒,那黄金镰刀魔登时没了底气,立刻改口道:“殿下别动怒,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别说一支手臂了,你要什么我都给!” “这还差不多!”听白轻笑着将覆盖向那黄金镰刀魔的威压收回了一些,先前的凶狠仿佛都是假装的,这一刻笑容满面,竟然没有半分寒意,“那就别愣着了,快点自断手臂将那黑金镰刀给我,我还要回去救火神呐!” 亏你还记得这事!黄金镰刀魔腹诽,可是手上动作没敢慢下来,咬紧牙关,取出一柄短刀朝着他那手臂用力砍了下去,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手臂砍下。 那黄金镰刀魔的手臂一脱离他的身体,就自行化作了那黑金镰刀,不过其上的光泽明显暗淡了许多,没了本体的支撑,它也只有这锋利和坚韧了。 当然若是听白能够将它炼化成自己的武器,自然能够将它的威能重新恢复,或许因为他神力更甚,能够将这黑金镰刀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而那黄金镰刀魔失了一只手臂,许是因为这手臂和他的本体联结的太过紧密,骤一被砍断,那切口汩汩冒着黑色的血液,将他一身甲壳染的粘稠异常,连着他那伤口也不得愈合。 黄金镰刀魔的面色也苍白了许多,看来他并没有出言骗听白,这手臂于他的确万分珍贵。 听白张开手掌将那黑金镰刀吸入手中,在黄金镰刀魔的不舍和隐隐作痛中,弹指一点绿金色血液注入,将那其中仍然残留着的魔气和魔血洗刷干净,才一反手将它收入袖中:“的确是个好材料,以后还能用来炼制着短兵器,只是没了那出云软剑,心中还是有些觉得可惜……” “看你还蛮诚心诚意的,这次就放过你吧!反正我现在真的好厉害,灭了你也就挥挥手的功夫,当然,谅你也不敢再设计害我……”听白撅噘嘴,就要放那黄金镰刀魔离去。 “多谢殿下,我日后再遇到天界之人,定会遥遥躲开,不做天界的敌人!”黄金镰刀魔惊喜道。 听白点头,在那黄金镰刀魔就要转身飞遁之时,他却轻咳嗽一声,道:“哎哎哎,别着急嘛!” “怎么了,殿下?”黄金镰刀魔慌忙转过头,瞪大的眼睛里仍有着戒备。 听白微微笑道:“把刚才那俩样也留下。” “啊?殿下不是说那两件宝贝对你无用吗……”黄金镰刀魔疑惑,可是话到嘴边立刻止住,恭恭敬敬地将那青龙龙筋和大魔精血取出,躬身递到了听白眼前,“怪我多嘴……既然殿下要,我也就孝敬殿下了!” 听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才乖嘛,滚吧!” “不对,这样是不是礼貌啊?” 听白自言自语,忽的拂了下额头,对着那黄金镰刀魔的背影,低声道:“嗯,应该说‘请你滚吧’,这样才礼貌……” 啧啧啧一顿反省,听白轻身下到地面,剑眉星目在这一遭端详片刻,发觉这一地镰刀魔受到他的震慑大都仓皇逃走了。 弹指射出几道光束,将那些未来得及逃跑的镰刀魔轰击成渣渣,听白才迈步来到一众天兵面前,碧瞳本相一显,听心灵树树叶随风翕动着,将无数碧绿光点散布而开,缓缓涌入天兵们的体内,将他们的疲惫和虚弱尽数驱除。 这一战,虽然因为他临死突破扭转了战局,可这战况惨烈之至,也确实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和奇鸢带出来的三万天兵,如今,怕是不足半数了。 “哎……” 听白轻叹一声,心里由于修得神之本相的欣然一瞬间消失不在,被这有些憋屈的现状充满。 “众军听令,速速回东离山脉,支援火神将军!” 他们这边的情况已经解决,只是不知道火神焱攸那里还撑得住吗? 听白一声令下,便领着一万余天兵朝着东离山脉的位置赶回去,不多时就见到远处火光滔天,红色和黑色洪流冲击在一起,隐约听得满地叫嚣和哀嚎之声。 “你们快速赶去支援大军,我先回军营!奇鸢,你的神力恢复了大半,就留下增幅天兵,这战场有你,应该可以拖延一下战况。我速速将军营内的魔物清除,即刻前来助你们!” 听白高呼一声,起身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再显露出身形的时候,已是落在东离山脉之外。 碧瞳本相外显,听白刚一接触到魔界军队,听心灵树树冠之上灵叶纷然竖立起来,化作万千箭雨顷刻间抹杀了数千魔物。 在一众惊呼之中,听白踩着几个魔物首领的脑袋翩然飞入东离山脉,神力威压浓浓发散而开,将一地魔物压抑地从嗜血状态退出。 飞身向着后山飞去,听白入眼便看到火神焱攸被几个大魔团团围住,此刻的他面容满是坚毅,火神剑之上黑色血液包裹其上,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第四十六章 收人头喽 瞧见听白的翩然到来,火神焱攸面容立刻纠结起来,旋即冲着听白怒吼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我想回来就回来了呗!”听白随意抬手挥开挡在眼前的大魔,脚步轻迈,轻轻落在了火神焱攸的身边。 目光在火神焱攸的身上扫视了一下,听白啧啧啧几声,才轻笑道:“我们这天界赫赫有名的火神将军,不是我征战沙场数万年吗,怎么也受伤了?” 听白摆明了是要讽刺于他,可火神听了之后,面不改色,仍是盯着听白,缓缓道:“你怎么能将那一众天兵都留下,自己回来了!” 说着,火神焱攸将火神剑指向听白,接着冷冷道:“你可知道,在战场之上,逃兵就算逃了回来,也必定被处以死刑,即使你是天帝陛下派来的,即使你是天界尊贵的殿下,在我眼中,你和这万名天兵一般!临阵脱逃,就必须承担后果,我现在就要将你就地正法!” “不是,你疯了吧!” 听白侧过身躲开火神剑的直刺,弹指在那剑身弹了下,身体轻然向后退了一步,高声地道:“焱攸混蛋,你什么问题啊!我说我自己回来了,又不是就我一个人回来,怎么就临阵脱逃了?为了来救你,我当然得先行一步,不然等大军都到了,你这东离山脉还不得全被人吞了!” “什么?你的意思说,你将天兵们也带回来了?”火神焱攸身体有些颤抖。 “那当然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能干那扔下兄弟逃跑的事吗!”听白翻了个白眼,可是想到天兵损伤惨重,他的星目之中的光芒也不由得暗淡下去,“不过……天兵只剩下了不足半数……” “半数……”火神叹息一声,面容上的苍白终于有了一些血色,“半数……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 魔界这般突如其来的设计和突袭,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魔界军队的数量他心中有数,纵然数量十倍于天界天兵,可受衡于天界和魔界的和平条约,这些年里,魔界入侵,也多是进行骚扰,并没有正面发生冲突。 可是谁能想到,这一次竟然派出二十万大军攻打东离山脉,十万魔军对上了听白和奇鸢率领的三万天兵,另外十万魔军则在听白一行人一出山脉以后,就从暗处尽数涌了出来,没多时就依靠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将东离山脉凿出一个大豁口,仅余的这些天兵死的死伤的伤,唯有极少的还死撑着,坚持到了听白回来,一如他火神焱攸自己…… 不过还好,他也没想到听白和奇鸢竟然真的能够以弱胜强,还及时赶了回来守卫山脉,心中一时恍神,支撑着他的身体的力气就松懈了去,他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 听白贴身过去及时扶住了他,神力催动便注入了他的体内。 “伤势不轻啊……”听白轻声道。 “嗯,我对自己的正面对战能力有信心,可这高爆发力为我带来的,就是这高消耗……我不适合在战场上战斗,因为我难以持久……所以后面体力下降,就被他们偷袭伤到了。” 听白望着火神焱攸羞赧的低头,不觉轻笑:“不持久可不行啊……这还如何战斗?” “哼,不过……你凝聚神之本相了?”火神焱攸觉察到听白气息之中的微微变化,这一点变化却使得听白的神力从凡土变作天云。 听白骄傲地仰起头,道:“嗯,不然怎么能护住那些天兵。” “你安心调息,这些垃圾就交给我来收拾吧……”听白冷哼着转过身。 火神焱攸不放心地道:“你一个人能行吗?他们之中超过半数都有至少四万年修为……你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吗?” “应付不过来也得应付呀,难道我现在转脸就走,等着你们都被这群渣渣撕碎了吃下去吗?”听白没好气地撇撇嘴,“得了得了,你一个伤员就快些闭上嘴巴,又不能帮我什么忙,就好生睁大眼看着我怎么收拾他们吧!要是实在不服气,就赶紧恢复一些实力,去带领天兵对抗魔界大军!” 说完就反手一道清风将火神焱攸推出了战圈,听白朗声向着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大魔道:“行了,别愣着了,要打就快点来,不打就快点滚!” “休得猖狂!毛头小子,谁给的你这般猖狂的口气!” 一个大魔冲着听白怒吼,在他身旁的那些大魔也悉数紧握着兵器,怒声吼着,咆哮之声回荡在整个东离山脉,将半边天都染成黑暗之色。 “毛还没长齐,别在这逞威风了,快点回家吃奶吧!” “哈哈,是啊,咱们下手轻一点,别把这孩子打哭了!” “哦,是吗?那我可不敢出手了!” “哈哈哈哈!” “吼什么?就你嗓门大!”听白双目凝聚漆光,抬手便是一道劲风打出,将先前出声呵斥他的那个大魔击出百米,“打不打得过,打了就知道……不过若是真的动了手,你们这一群人,怕是都得将小命留在这里了……” 听白轻笑着伸了个懒腰,脑袋晃了晃,缓缓开口,道:“碧瞳本相,现!” 随他这一声低吼,听心灵树浩然挺立在他身后,以擎天之姿深入云霄,树冠上的翡翠光芒荡漾而开,轻易便将那无边黑暗驱散。 “这小子有古怪,联手制服他!” 一魔扭头大喝,众大魔闻声几乎同时冲出,各式武器交错着划出光影,泛起各色光芒冲向听白。 “就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别拿出来丢脸了吧?” 听白冷哼,右手食指指天,神力聚集在他的指尖,随着他的徐徐动作,勾勒出一个上弦月。 “收人头喽!” 听白一声怪笑,那凝实的上弦月就飞速旋转着闪掠出去,如一轮月盘在空中破开虚无,顷刻之间就到了最先冲向听白的那个大魔面前,如切豆腐一般将他那长刀切成两截——连同他那更为脆弱不堪的脑袋。 一时血液和着脑浆炸裂出来,众魔皆是一惊,那圆月巨轮就已经掠至他们眼前,又接连着削掉三个大魔的脑袋,才能量耗尽自行散在空中。 第四十七章 援兵终至 “你们这些废物,真是不禁玩……”听白撅噘嘴。 听白嘟着嘴巴,傲娇地瞪大眼睛,他现在的天真面容,看在那群大魔眼中,恐怕比血海之中十分凶恶的魔物还要恶毒。 “快撤!” 一个魔物转身就想要逃跑,可他刚转过身去,一根树藤不知不觉缠上他的腰间,带着浓烈的撕裂气息,树藤一收紧,轻易就将他的身体绞碎成血块。 同样的惨状同时在另外几个大魔身上发生着,听心灵树上涌出的无尽树藤将整片空间牢牢封闭住,一旦有人想要逃跑,便会分出几根树藤交缠着将那人绞杀。 短短数次呼吸间,还存活在这片空间之中的大魔,就只剩下了修为最高的那一个…… “呼……这小子好恐怖的实力……爆发力估计要赶上我了。” 火神焱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头也不回就飞身而起,朝着那魔界军队而去。 听白这里毫无担忧了,接下来要做的,唯有将这数万魔物全部诛杀了。 …… 听着脚下雄壮的鼓舞士气的声音,听白不用看,也清楚地知道,奇鸢带着那些天兵赶回来了。 这一下……这场战役,算是他们胜了吧! 听白勾了勾嘴角,未说出半句话,就又挥出手去,一道黑金色光束划破空间,自那大魔胸膛整齐地切开,然后盘旋着又回到听白面前。 听白满意地笑了笑,神力催生了一些水珠,将那黑金镰刀上的血污洗净,才用手握住,放在掌心把玩了一番。 不远处的战火声响逐渐弥弱了下来,想来是战斗快要结束了。 听白身影挪移出去,借着碧瞳本相的威势,他像是捏死蚂蚁一般抹杀着魔物,没多时便将这剩余的魔物尽数除去,微微喘着粗气,回首看向奇鸢。 奇鸢的神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时甚至难以维持着腾空之姿,在一棵巨树之上坐着。仰起头看到了听白的目光,他也勉强着笑了笑。 “众军听令,快速打扫战场!”火神焱攸凌空高呼,话音一落,他就默不作声地转身回了军营。 “要不是我在,他肯定得吃败仗,这会儿摆什么谱?”听白吐了吐舌头。 奇鸢飞身到了他的身旁,话不多说,一个巴掌就拍在他的脑袋上:“少说风凉话!这天兵死伤了这么多,我们都会感到寒心,况且是他……这些天兵跟了他多少年,其中感情又岂是我们能够感受得到的……” “哦……”听白点点头。 …… 接下来的几日都在沉寂之中度过,经过了那么大一场战役,所有人都身心俱疲,颓废了几日才缓缓重新振作起来。 东离山脉三分之一的山岭丛林都被毁掉了,军营烧的烧破的破,别说什么天字房地字房,所有人住的地方都不在了,这几日天兵们极力去修复,搭建了一些便利的棚子,才没让他们都风餐露宿。 听白有问奇鸢说,明明房子什么的掐指就可幻化出,为何还要像凡人那样人工搭建,奇鸢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说他不懂军人情节。 听白不置可否,也不理他,告别了奇鸢,起身就去了后山的果树林里,要去寻找一些野果子来吃。 这些天他老是去后山,像是故意要躲开众人似的,奇鸢也没在意,毕竟听白这人一直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听白悄悄到了后山,寻了一处僻静毫无生气的场所立住身,观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在周围时,他才猛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自语几声,唤出了他的神之本相。 可是那碧瞳本相显现出来的时候,听白却猛地闷哼一声,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 在他那眉心竖瞳之上,骤然多了一圈黑色的光纹,非常淡的一圈,若不是仔细去看,还真的不容易发觉。可这生长在听白的身体内,这竖瞳有了异变,他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是魔气吗……” 听白疑惑地皱紧眉头,这般情景,他以前似乎曾在旭尧的瞳孔中看到过,那是每次开启嗜血状态时,血气上涌,魔气灌脑之时,才有的反应。 只是这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按理说他凝聚了神之本相之后,原本身体之中的灵力也尽数转化成了神力,根本不可能和现在这样的魔气共存的。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魔气和他的神力互相排斥,他现在每次显露出碧瞳本相之时,都会头颅疼痛异常,万分难忍…… 而这异状的产生……应是从他大肆杀戮魔界大魔的时候开始的。 当那听心灵树的树藤每次抹杀了魔物,再席卷了魔物的血液回来,听白就感觉得到有着一些魔性也随之收回到自己的体内,凝实了以后又全部铭刻在了他这眉心竖瞳之上。 若不去除,他这本相的威力可要大打折扣啊…… 苦着脸在地上盘坐着,听白一时没了想法。这事他连奇鸢都瞒着,也不是信不过奇鸢,但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可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我们之间……难道他这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 听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可立马摇了摇头,将这种无聊至极的念头甩出脑袋。 在听白一直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那竖瞳之中的魔纹却不知何时消弭了去,又或者藏匿了起来。不过听白再召唤本相的时候,并没有再受到冲击,所以心中也就没再将这当做一回事,又过了些日子自然就淡忘了。 如此一日接着一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多月,听白正嘟囔着这天界援兵来的可真快,若是他们那时打了败仗,这些援兵来了……连他们的尸骨都看不到了吧! 尘归尘,土归土……不是,你当我二百五?听白暗自低声怒骂。 就在这时,轰然雷霆炸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万丈金光自天际垂下,将东离山脉的所有生机悉数唤醒。 在无数人的齐头仰望之中,数万金甲天兵浮在云端,在他们之前,还有着一个更为伟岸的身影,顶天立地,甚至比这天地还要巍峨…… 听白冷哼道:“终于来了……” 第四十八章 返回天界 在那苍茫一片金光之中,踏破了乳白色巨蟒盘踞的云层,数万天兵缓缓落下身来,脚一接触到演武场的土地,雄浑壮烈的声音就在他们之中响起:“天界十万天兵已至,请火神将军阅兵!” 同一时间,火神焱攸重步走到石台前方,单膝跪下,对着那傲然挺立在天兵之前的金冠华服男子肃声道:“东离山脉驻军统领火神焱攸,拜见天帝陛下!” “拜见天帝陛下!”一众将士也齐声高呼。 奇鸢和听白站在一起,也是对着天帝修和表示尊敬,待得修和抬手,同样地回应了一地将士几句,听白才飞身轻掠向阵前,嬉笑道:“修和,你可算是来了,我等得都憔悴了!” “听白!” 奇鸢将他拉住,附身上去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注意场合,这么多天兵看着呐,你怎么这般没大没小的!还有你这什么胡话都往外说,什么憔悴了,不怕别人误会!” “哦哦,对!”听白猛地拍了下脑袋,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竟然连称谓都忘记了加。 他微微正色,轻手将衣袍拭了下,才弓着手向修和躬身,悦声道:“末将听白,恭迎天帝陛下!” 天帝修和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应。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慰问了此地驻扎的军士,修和便摆摆手让将士们都去休息。 留了奇鸢听白和火神焱攸在身旁,修和目光在听白身上看了下,便有些讶异地说:“听白,你凝聚神之本相了!” “嗯!多亏陛下你英明,派我来了这战场。我这临死之际终于将这本相凝聚了出来!”听白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目光还朝着奇鸢那边瞄了下,嘴角向上撅起。 “看来你在这东离山脉也是有所际遇,那么便是此行不虚了……”修和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你给我的出云软剑被那黑魔廉京毁了,可真是太可惜了……”听白砸吧了下嘴,确实有些心疼那被毁去的出云软剑,“可怜我现在手边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以后再遇到难以对抗的对手,该怎么办?” 修和看着听白一脸委屈的模样,顿时摇了摇头,明白这小家伙是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了。 面容之上还是万年不变的从容和淡笑,修和抬手敲了下听白的额头,笑着道:“出云被毁的时候我就感应到了,亏得那黑魔廉京只是一道虚影,不然可就不是毁掉一件法宝就能应付得了的。出云……毁了便毁了吧,只是眼下确实没有这般类型的兵器给你用了。天界的神器法宝也都记录在档的,只有功勋卓著的神君才能够以功德来换取,你这才成神几百年,哪里来的多少功德?所以就别想了,什么时候积攒够了功勋,天界藏宝库里的神器随你挑选。” “那我以后拿什么战斗,难道真的吃赤手空拳吗??”听白嘟着嘴,面色纠结着,虽被修和一眼看出他的小鬼点子,他还是坚持着最后的希望,“要不你先借给我一个法宝用用,以后等我功勋够了再还给你?对了,我这次带领天兵作战,打了数万魔军呐!要不是我抗住了那么多顶尖战力,你这次来,说不定连半个天兵都看不到。” “听白,这是作为神灵的责任,可不是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修和面色严肃地看着听白,醇厚的嗓音透露着令人不敢质疑的威严,“此次经历,本就是我为你和奇鸢准备的试炼,可不能算是战功。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在短时间内累积足够的功勋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回了天界,你大可以去一些任务发布点接些任务去做,那是个还不错的储蓄方式……” “再说了,你现在你凝聚了神之本相,就算没了出云,面对危机,你也能应对自如。功法和兵器都是贵精不贵多,你那听心灵树的天赋本领你还未全部领悟,不然根本不需要什么别的武器加持……” “嗯,行吧……” 听白看修和是没可能白给他法宝了,转念问了个别的问题:“天帝陛下,你说我这立了战功,回到了天界,那些破烂神官会认可我吗?” “那是自然,你已经有了本相,从此在天界便是个名正言顺的殿下。以后,他们不仅不会再背后议论你,反而还会腆着脸过来巴结你。”天帝修和轻笑。 “那样的话……我只要说了我想要什么,总会有人愿意送给我的……”听白狡黠地笑了笑,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之中骨碌打转。 “嗯?”修和轻咦。 听白赶忙否口不认:“没什么没什么!” 修和也不去管他胡言乱语,听白这跳脱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现在不去点破其实也就是默许了听白这种想法…… “焱攸,此番战役你也是劳心费力许多,你已经在这东离山脉待了千年了,也是时候轮休回天界了。”修和看向火神焱攸,轻蹙起眉头道。 火神焱攸愣了愣,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立刻道:“多谢陛下体恤,但我在这东离山脉已经住习惯了,就不回天界了。魔界大军虎视眈眈着,这东离山脉不可无人镇压,若是我回了天界,天帝陛下势必要再派其他神将来此统领,那时一番交涉移权,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天帝修和点点头,语气平缓地道:“嗯,既然你不嫌这军旅生活枯燥烦闷,那自然由你选择了,我就不加干涉。” “也罢,听白,奇鸢,你们随我回去吧。你们出来这些时日,素燃可是有些想念你们了。” 天帝修和腾身上了半空,目光在脚下这片土地俯瞰片刻,才敛起袖摆,挥手在这片天空一招,无数金光从他身后涌出,将不远处的无尽黑暗向着魔界军队驻扎的地方推动着不知多少里。 看着纯白的阳光倾洒在东离山脉之上,修和又轻吹出一口气,将那被魔界军队毁去的山脉丛林和军营尽数恢复了,才颔首负手而立。 “走吧。” 第四十九章 炼制神兵 天帝弹指一道流光飞出,在他面前的虚空之处划出一条丈余大小的裂缝,那裂缝之中满是璀璨星空之般的深蓝。 短暂地叹息了一下,修和率先迈动腿走进了那道裂缝。 “我们也该走了……” 在修和身后,奇鸢和听白并肩而立,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地朗声道:“弟兄们,我们回去了,有缘再会!” 话毕,二人就走进了那深邃裂缝之中,随着裂缝的合并,消失在这整片空间。 在他们都离开以后,所有天兵才缓缓从军营之中走了出来,在火神焱攸的带领下,他们躬身齐声高呼道:“东离驻军,恭送天帝陛下,恭送听白副将,奇鸢副将!” …… 不觉回了天界,听白告别天帝和奇鸢,就自行回了他的小院子。 他这一回来,整个天界仿佛都有了一些动静,众多神灵感知到了他的气息重新在天界出现,皆是将神魂散了出来,看到听白一身浓郁的绿金色光芒外散,以及藏匿在听白脑后,隐隐不易发觉的翡翠瞳子,震惊之余将张大的嘴巴合上。 “这天界……怕是要多一个混世魔王了……” “以前只有一个奇鸢殿下,现在又多了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主,我们这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众神灵心中皆是这般暗想。 回了小院子,听白先是将他上次在莲池盛宴之时携带回来的酒液取了出来,小酌了两杯,才有嘱咐仙童为他准备了一些点心小吃打发时间。 在东离山脉之中,因是军队法规的约束,他没能好好享受,更是不能饮酒,这让嗜酒如命的他可是难受了好一阵子。 现在回了天界,可是要好好斟酌一番,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接连喝了半壶仙酒入肚,听白有些微醺,轻轻摇摆着便躺倒在了他的床榻之上,很快一夜过去,他刚一清醒就想到了什么,衣衫还没穿戴整齐,就飞身去了天帝殿。 “陛下,天帝陛下!” 听白人未至声先到,洪亮的嗓音向前冲去,为他打开了天帝殿的殿门。 “在呐在呐,声音小一点!听白,你都在天界住了几百年了,怎么这一点规矩都没能学到。”修和笑着低声提醒。 “你这一来,怕是将天界所有神灵都吵醒了,一些贪睡的神官,估计正在骂你呐!”修和轻笑。 听白哼哼道:“骂就骂吧,我连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得了他们?” “行吧行吧,你这一大早的就一惊一乍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修和问道。 “那是自然,不然我脑子有毛病,这么早就来骚扰你啊?” 听白嘻嘻笑了笑,探手从袖子之中取出一物递到天帝修和的面前:“陛下,这是我从一个黄金镰刀魔身上得来的,这黑金镰刀原是那黄金镰刀魔的手臂,坚韧和锋利的属性都是顶级的,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帮我炼制成神奇!” “哦?”天帝修和轻笑着接过那黑金镰刀,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抬起眸子看向听白,“此物确实不错,用来炼制一些神器的确可以。不过你想炼制成什么?还是长剑吗?” “可以吗?”听白探过头。 修和轻摇了摇头,道:“那就需要将这手臂完全融化了,再重新塑造……不过这样可能会将原本的锐利特性减弱。” 微一凝神,修和淡淡道:“你喜欢用弓吗?” “弓?你是说一拉一松的那个东西吗?”听白道。 修和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算是吧,这黑金镰刀形状和特性都挺适合炼制成弓形,不过弓弦的材料,我目前却是没有,日后遇到了合适的,再为你炼化成神兵吧!” 说到这里,听白转念一想,便又掏出一物,正是那黄金镰刀魔献给他的青龙龙筋:“陛下,这个东西能做弓弦吗?” “这是……龙筋?你这家伙,胆子怎么这般大,竟然把主意都放到了龙族身上。”修和面容严肃,“听白,你别告诉我你亲手杀了一条青龙,是不是我平日太放纵你了?” 听白赧然,掩嘴惊呼道:“怎么会?我连龙长得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呐!这青龙龙筋也是那个黄金镰刀魔献给我的,不然我也不会傻到碰龙族的东西……当然,等我和天帝陛下你一般修为的时候,嘿嘿,我谁也不怕,就是龙族的龙角,我也要割来收藏。” “你啊你,真是胆大包天!”修和笑骂着接过那龙筋,而后手掌在那龙筋之上抚摸了一会,指尖便冒出一滴鲜血,滴入那龙筋之中,“我用我的精血将这龙筋之中的青龙气息掩盖掉了,以后遇到龙族的人,也不必担心。” “嗯,谢谢陛下!”听白笑着感激道。 他这话音一落,忽的想到了天帝修和本就是龙族之主,心中一愣,道:“陛下你的精血,不也是龙的气息吗?” 完蛋了,在一条龙面前掏出了一条龙筋显摆,不仅没能掩饰掉,还染上了更为尊贵的龙族气息…… 修和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的,我虽也为龙,但做了天帝之后,精血之中的气息便变化为了最为精纯的天地大道之气,不再是单一的龙类气息了。” “哦,那就好。” 听白拍了拍胸口,放松下心神。若是这龙筋之上的龙族气息还在,龙族之人万一误会了他将这样一条血脉纯正的龙斩杀了,还不得举族来讨伐他? 嘿嘿一笑,听白就忙催促着天帝修和为他炼制,等到他有了新兵器,可要好好去奇鸢面前炫耀一番。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比奇鸢高出不少,要是连着兵器也很高阶,一定能稳稳地压奇鸢一头! 哼,以后他就是老大,奇鸢是他手下的小弟弟! 这样想着,听白一时没忍得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想到了什么事,这般开心?”修和轻笑着问道。 听白答道:“没啥事,天帝陛下,快帮我炼制神兵吧,我真的好期待呀!弓……我还没用过,那接下来还要去藏书阁之中看一些弓的使用方法才行。嗯哼,等我学会了这个武器,我的战斗力肯定会再上一层楼!” 第五十章 弓成 修和看着听白满脸开怀的笑意,心中也是一暖,扬手一挥,那黑金镰刀和青龙龙筋都腾在他的眼前,修和掌心涌出一团赤金色火焰,便轻一抬手将那两件灵物包裹了进去。 “这炼制过程可能需要一些时辰,你要不先去找上奇鸢玩耍去吧。以你的性子,怕是难以忍耐这其中的无聊和枯燥。” 修和看着听白在一旁止不住地抖动着腿,便意识到这个小猴子是半点也坐不住的,所以出声让他先去外面放开了玩一会,不然还没等这神弓炼制成功,听白可能就要无聊死了。 “不要,我要在一旁看着你。我这弓炼制成功之时,我要第一眼看到。” 听白半躺在修和的天帝椅上,双腿一只搭在椅子把手,另一只搭在其上,边说着话,边轻摇着腿,手臂支撑在脑后,将半边袍子都压的有些褶皱。 修和闻声也没再说什么,掌心火焰的温度陡然上升了许多,灼烧得那黑金色镰刀表面出现一些水滴状的液体,竟然是要融化了一般。 而那青龙龙筋也开始变得柔软,但许是因为龙类阶级的原由,它在修和的掌心焰之中炙烤了许久,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形态。与此同时,那黑金镰刀却早已融化成一摊黑金色浓浆,散发着深邃而又厚重的哑光。 “这龙筋,还挺能撑的……”修和暗道。 按照他先前的估计,这条龙筋的主人修为约在四万到五万年,不太可能在他的焚天炎之下支撑这么久还不融化,可现在看来,必定是因为那青龙在龙族之中的地位不低,说不定还是哪个王族的后嗣……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神性。 可是修和执掌天界如此多年,也没听闻龙族之中子嗣丧失,仔细想来只可能是当初在神魔大战之时陨落的龙族了。 不过龙筋能够被听白得到,又带回了天界,交由他炼化,说不定也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事情。 物尽其用,能做听白配用的弓的弓弦,也不枉这龙族之身了。 焚天之炎轰然腾起丈高外焰,赤金之色弥漫在整个天帝殿之中,将这金色的殿堂烘衬得很是灼热。 修和微微凝神,指尖便飞出一滴金色血液,这血液一离开修和的身体,腾空就幻化作了一条小金龙,舞动着矫健的尾巴,头颅高高昂起,冲着修和低吼。 “小金,以后,你就随他去吧,他便是你今后的主人。记住他就是我,你务必尽心佐助他。”修和向着那金龙嘱咐道。 这金色血液并不是他的神血,而是在一次因缘际会,他收服了一只作乱人间的赤睛金龙,后来那金龙臣服于他,自愿舍去了几万年的躯壳,成了现在这样一枚精魄,才被修和收入了身体。 在修和的身体之中温养了许多年,这金龙的血脉纯净程度堪比正统龙族,而且又受到了听白的神力提纯,他的神性应当可以压制住这青龙龙筋…… 这样想着,修和微微点头,让那金龙汇入那龙筋之中。金龙依依不舍地注视着修和好一会,才低鸣一声飞身进入了那龙筋内。 有了这金龙的进入,修和立即催动那焚天之炎,顷刻之间又将龙筋团团包裹住。 修和道:“小金,稍微忍耐一下,我要用焚天炎将你和这龙筋之间的排斥全部去除,令你们的契合度达到最佳。在这过程之中,你的神魄要在这高温之中煎熬着,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 在那龙筋之中,金龙高昂地嘶鸣一声,似是在回应着修和的叮嘱。在那下一刻,修和毫不犹豫地就将神力输出得更加猛烈,浓郁的火光瞬间卷上龙筋,稍过了一会,便有着黑色的杂质从中浮出。 这些杂质就是龙筋之中的不纯粹能量,修和将它们尽数祛除了,才能在保持龙筋的柔韧性的同时,为其附加上足够的爆发性和威能。 金龙在焚天炎的炽热灼烧下发出嗡嗡的低沉呜呜之声,但还是一直坚持着,将来自神魂深处的如雷霆劈斩的震痛和麻痹之感忍耐了下来,待得看到修为向着他微微颔首,他才猛地一收心神,将整个精魄印刻在了龙筋之前。在那同一时间,那青龙龙筋也瞬息间变化了形态,从略显柔软的皮革态变成了虽然仍有着韧性,但却可以挺直成一条长直线,满满蕴含着力量感。 修和引过那黑金色浓浆,在他的指引之下,那泛着漆光的液体缓缓流淌进了修和早就用神力塑造好的模子之中,待得将那模具充满,修和才停下火焰,令那已经有了轮廓的弓自行冷却。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修和才轻轻拿过那龙筋化作的弓弦,向那弓尾一甩,在弓弦紧紧绷直却不会太过紧张的时候才收回了力,令那弓弦自行适应。 而后修和又将那初具模样的弓继续放到了焚天炎中,仔细炼制了半个时辰,在弓身和弓弦完全融为一体时,才轻拂了下额头的汗珠,叹了一口气浊气后将那弓收到手中。 “品相和质量都还算不错……” 修和试着拉了一下弓弦,松手之时耳边是清脆的水滴之声,像是最为优雅的弦乐奏响。观察着那弓身之上的小金龙花纹,他轻用手指摩挲了下,算是对于自己的这个作品还算满意。 “听白,你看这弓怎么样?这弓,可还令你满意?” 修和将那弓握在手里,伴随着目光的偏移,弓身一同伸向听白躺卧着的地方。 “……哎,这家伙……” 修和头一转,刚看到听白的模样,紧接着就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将那弓放置在了他摆放书卷的案牍之上。 修和面色万分柔和,看向听白的目光温润得像是一汪清泉。他静静地看着听白卧在他的天帝椅上,面色上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也不由得泛出一些涟漪。 而听白自顾自地恬静地沉睡着,嘴角还忍不住地撇动,修和见状,心中不禁笑了出声。 这般眉眼,确实像极了他…… 或者,这两者,本就是一个人吧…… 修和的脑子中,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第五十一章 天羽无殇 嘴角勾勒着迷人的弧度,修和摇摇头笑道:“这家伙,说着要看着我炼化神兵,我劝他出去玩,他还不肯……这倒好,自己果然没能忍耐的住,这一会儿早就自己睡着了……” 抬腿迈上一个台阶,修和走的离得听白近了一些,近到他就静静地站在听白身前,以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距离。 这一刻,修和的脑海之中骤然涌现一个虚影,那虚影身后也是一棵高可擎天,广可撑起天地的巨大碧绿树木。有着一阵清风吹过,那虚影的衣衫被风撩拨了起来,他随之吟吟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整片空间……他一转过身,瞳孔中的碧绿之色毫不掩饰地闪耀着,一如在他身后缓缓浮现的万千竖瞳…… “只希望这般悲剧,不要再在你的身上重演了……” 修和蓦然低声叹道,又看了听白一眼,他的眸子里的神光忍不住地暗淡了下去。 一时失神,修和怔怔地伸出了手,徐徐向着听白面容摸去,只是在那下一瞬,修和的手指还没触及听白的眉眼,听白的眸子忽然缓缓睁了开,惺忪着看着修和的手掌,他呜咽着嗓音问道:“陛下,你在做什么?” “哦,天色不早了,我是要叫醒你,你该回去了。”修和毫无痕迹地收回了手,向着听白轻声道。 听白揉着眼睛,轻声问道:“陛下,弓炼制好了吗?” “嗯,你看看怎么样,可还满意?” 听白顺着修和的手指方向看去,通体赤金色的弓身刚一入眼,他就惊叫一声从天帝椅上弹跳起来:“哇,天帝陛下,这就是你炼制的弓吗?真好看,这浓郁明亮的金色衬托得我好神圣啊!陛下你真厉害,竟然能将那么丑的黑金镰刀炼化成这个样子!” 抬手将那弓招入手中,听白紧握在掌心好好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修和,神色是纯粹的喜悦。微微总结了下言辞,他才亮着眸子欢快道:“谢谢天帝陛下,我很喜欢这把弓!” “你喜欢就好。” 修和轻笑,看着听白满心的欢喜,他轻声地提示:“给它起个名字吧!” “啊?一把弓也要有名字啊?”听白疑问道。 旋即自己轻用力拍了下脑袋,先前那出云软剑,还有黑魔廉京的琼霄汉云剑,皆是有着专属的名字,而比如天帝的天帝剑,火神焱攸的火神剑,也是有着印刻着他们身份的名称。那么看来的话,这神兵也是要有独特的名字,才能显得比较厉害和高贵…… 那他可得好好想一个牛掰一些的名字,让他以后拿着兵器出去之时,都令人闻风丧胆……听白暗道。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去想,天帝修和便拉回他的目光,轻声地道:“就叫天羽无殇吧……你最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这天界的羽翼都赐予你高飞,再没比这更令你满意的。至于这无殇……就祝愿你以后终日只有欢喜,再无烦忧和苦闷。” 听白本来听到“天羽无殇”这个名字之时,并没有感到太过满意。但听到修和为他解释,这其中的意义着实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尤其是那天羽二字,天帝修和果然是懂他的,知道他一生最钟爱之事。 “天羽无殇……谢陛下赐名,这名字我很喜欢。天羽无殇,这名字你也喜欢,对吧?” 听白这一问,他手中弓上的金龙图案也轻闪了下,欢欣的响应着,看来对于天羽无殇这名字也是颇为满意的。 “既然它也满意,你便尽早去藏书阁翻阅一些神弓的使用技法,好生与它熟悉一些。天羽无殇的品阶极高,我建议你也别偷懒,快些费点心力去学一些顶级的弓法,不然可就令它蒙尘了。”修和轻笑着道。 听白脑筋一转,嘻嘻笑着向修和道:“天帝陛下,你让我去学弓法,可是这顶级的弓法都在藏书阁的高层,以我的权限怕是不能阅览的……不如你将我的权限升得高一些,这样我以后想查阅什么资料也方便许多!” “六层还不够高吗,对于弓法来说已是足够了……再说了,你的权限又岂止于此?”修和看着听白的小表情,摇了摇头,“你的权限不是第九层吗?” “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白心虚地叫嚷一声。 “你以为你和奇鸢上次进藏书阁时,我并未察觉吗?只不过你们没有动什么秘辛,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修和轻声道。 听白噘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我还向你要权限,在你看来,岂不是太过可笑?” 修和轻笑着看他埋怨,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从今以后,这藏书阁前九层都随你进出,但你可要记住,那第十层可万万不可进入……” 第十层到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修和竟然这般藏着掖着不让他知晓……听白这样想着,口中还是答应道:“听白明白,以后必定谨遵陛下嘱咐。” 修和又向他唠叨了两句,听白念着这人刚刚为他劳心费神地炼制了天羽无殇,也没流露出太过明显的困倦,等到修和渐渐没了嘟囔的趋势,他才嘿嘿一笑,拿着他的弓开始跑路。 这听白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素燃娘娘。听白在那东离山脉历练是最为牵挂的就是这天界之母了,素燃娘娘一惯对他极好,听白在天界的数百年可承了她无数恩情。 素燃于她,像母亲,也像长姐,给予听白的关心和照顾,皆是由心而发最为纯净的,这让孤身一人生活在天界的听白从心里感受得到温暖。 去了素净轩,刚见到素燃,听白就急不可待地将天羽无殇亮了出来,向着素燃炫耀。 素燃问了他一些在东离山脉经历的事情,又赏赐了他一些点心,差仙童送到他的庭院。 听白转身又去了奇鸢的府邸,腿脚还没迈进那大门,天羽无殇就被他抛向了空中,弓弦无风自响,一阵清澈灵动之声便在奇鸢府邸上方响起。接着,听白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哈哈哈,奇鸢,你大哥我来了,快出来迎接!” 第五十二章 传承与花族 “听白殿下,奇鸢殿下现在并不在天界。”一个看门童子悄然走到听白面前,低过头道。 “啊?他不在天界,那他能去哪里?”听白抬手将天羽无殇召回手中,轻抚摸着弓身之上的精雕纹饰,嘴巴不由得撅起。 他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炫耀,如今这正主不在,他还炫耀给谁看啊? 听白低声哼了一声,就听到那童子答道:“今早花族来人请了奇鸢殿下回族,因何原由我等下人是没资格知道的,但按着奇鸢殿下回族的日程来看,应当是回族接受传承了。” “传承?”听白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也没细问,收起天羽无殇就又去了天帝殿。 刚为听白炼制了天羽无殇,修和这会刚想休息,可还没在帝椅上坐一会,听白又嚷嚷着进了殿门,看到他就朗声问道:“天帝陛下,花族在哪呀,我要去找奇鸢,他府邸里的仙童说他回了花族接受传承。还有那个什么传承是什么东西,我在天界待了几百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奇鸢回了花族吗?怪不得在这天界没了他的气息,我还以为是他在闭关修炼,刻意隐蔽了气息。” 修和略微沉思,而后抬眼看着听白,语气有些无奈的道:“传承和花族位置……这些都是天界人尽皆知的常识问题,在藏书阁低一些层的藏书中都有,你平日得空真的应该自己看一下,将它们全部记住,以后才像个真正的天神。自己懂了,才能永远记在心中,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来问我。我这好歹是个天帝,统领天界不说,这三界之事,多少都等着我来处理,我一天天的脑袋大的不行。你这天天的还来使唤我,怎么这般不懂事。” 听白鼓了鼓嘴,道:“哦,原来陛下你是闲我太烦了……我还以为天界只有你和素燃娘娘心疼我,现在看来,你其实也是烦我的。哎,这男人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不论这男人是普通凡间男子,还是这三界之主……”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小家伙,真是瞧准了我的死穴,几句话就将我吃的死死的。”修和轻步走近听白,离得近了才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后者的额头,神色之中多了些温柔,“罢了罢了,我这次就先告诉你。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最好自行去藏书阁查阅,不可再来叨扰我。” “好,那是自然!”听白这才笑道。 修和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才缓缓向听白解释道:“那传承之称,是源自上古神族的血脉相传,后辈子嗣接受先辈们留下的神力的洗礼,从而轻易就可突破境界,增长修为的方式。” “花族从上古延续下来,无数神灵由此而生,在寂灭之时便将一生积蓄的所有神力神魂,全部都封存在花族的花冢之中,留给后人享得。” “在那花冢之中,自然就充斥着这浓郁的神力云雾,若是能在其中修行,短时间就能将修为提升到一个非常可观的程度。花冢之中的能量最为纯粹,直接吸收了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因此修为虚浮,影响接下来进阶……那种同宗同源的精纯能量,不仅能为后辈奠定极为扎实的基础,还能帮助他们将体内的杂质清除。而且那里的技法皆是先辈们提纯后所来,修习之时还能直接吸收先辈的经验和心得,如此一来自然事半功倍……” 修和将传承一词大致概括了下,正要向听白讲述花族位置,就听到听白忽的开口问道:“那陛下,如果每个上古神族的后裔都能进入各自的传承之地修习,那岂不是很快就能培养出许许多多精英神灵?如果是那样的话,神族子弟甚至都不用自己费心劳力地修行,只要多去几次传承之地不就好了?” 修和拍了下他的脑袋,笑着道:“你想的倒是轻巧,可是哪有那么多神力供后人享用!” “每个传承之地的神力和精魄都是寂灭的先辈贡献出来的,才有的后辈取用的可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就是这个道理。但是那些灵能在传承之地又不会再生,储存数量也是有限的,那么若是无理肆意索取,待到那些能量耗尽,只可能将那传承之地都毁了。” 迎着听白的噘嘴,修和继续道:“神族的传承是为了培育更多优质的后代,肯定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因而会限制进入传承之地的人数,同时也会让传承之地的开放时间隔开许久,让其中的神力神魂储量不会过度消耗。以奇鸢所在的花族来说,族人之中天赋卓越,立功颇多的后代子弟才可进入传承之地,而那花冢开放的时间,是每五百年开放一次……” “哦,不过听你的语气,奇鸢进入花冢像是平常事一般……可是他终日在天界居住,哪里为花族做过什么事,凭什么进花冢啊?”听白不服气地道。 修和轻声笑道:“如果你有个当族长的母后,又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你也可以占一个进传承之地的名额。” “奇鸢乃是这花族新生代之中天赋最佳的后裔,他若能够享用的,是整个花族所有的资源。毫不夸张的说,为了他,花族可以倾尽一切,一个花冢名额算不得什么。” 听白翻了个白眼,忽然有点羡慕嫉妒恨怎么办! 可是他生来就是孤身一人,别说族人,连父母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个旭尧…… 旭尧,便是他听白的生来所有…… “哎呀,我知道了,有些事命中注定,命里没有莫强求是吧!”听白揉了揉满头头发。 “嗯,就是这个道理。”修和笑道。 修和一挥手,数道神力光点就自他指尖飘出,在他面前的虚空飞快舞动着,勾勒出了一副详尽的地图。 弹指将那神力地图弹向听白脑海,修和正色道:“花族的位置便在那红色标记之处,你应该能读懂那上面的路线,循着路线找去,很容易就能到达花族。” 第五十三章 奇鸢出关 修和又从袖中掏出一物丢给听白,不放心地嘱咐道:“拿着,这是我的手谕,你到达花族后给那守门神将看,他就不会拦着不让你进入了。千万记得,花族可不是天界,虽然少了许多繁冗规矩,但在那里,却没有我护着你。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一定不能和人争斗,你现在的修为虽然不错,但在花族之中老妖怪众多,你独身一人前去,吃亏的还会是你。” “有什么事都可以报我的名号,不然就报奇鸢的名号,那样的话,就没人敢动你,毕竟神灵之间,彼此之间还是要给一些面子……” 修和一再叮嘱,实在是担心听白出言不逊,万一放浪形骸惯了一时收敛不住,别又将花族也给惹怒了。 “不然我派一个神官随你前去吧!”修和沉思了一会,才淡淡道。 可是目光看向听白时,眼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修和暗哼一声,就听到听白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陛下,你好啰嗦哦!我都知道啦,放心吧,我出去后一定管好手和嘴巴,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嘿嘿,奇鸢,乖乖等着我,你大哥我来了!” “哎,这般风风火火的,以后可怎么让人放心……” 修和叹了口气,负过手向着内殿走去。 …… 听白出了天界,就奔着修和为他设定的路线而去,可是飞出半天,也没能看的到修和标记的红点位置。 他猛地一拍脑袋,竟然忘了自己是个路痴,别说认路线了,连基本的方向他都难以辨识。 “早知道就听天帝陛下的了,真该带一个小神官出来,为我指路的……” 听白暗叹息一声,而后又飞身出去,如今……只能将每个方向都尝试一下了。 又探寻了好久,听白还是没能看到半点花族仙境的模样。不过听白很快意识到自己可以召唤一些山精妖怪出来问询,果然这样一做,一路打听着,他很快就兜兜转转到了一片七彩色山脉之前。 眼前云雾缭绕,雾气并非是纯白,而是和这山脉颜色一致,皆是七彩之色,像是云雾之内有些颜色不一的灯笼在燃着,七彩的光芒四射,才形成了这五光十色的奇美景观。 听白嘴里吐了个泡泡,然后取出修和给他的手谕,递给了立在他的面前,神色严肃且凝重的神将。 “既然是天帝陛下的手谕,贵客请入山。” 好在这些神将都没为难于他,还分出一人为了领路,听白才没在这花族左冲右撞,像个没头苍蝇一般毫无目的地寻找奇鸢。 “听白殿下莫着急,奇鸢少族长正在花冢之中接受传承,耗时多久都没定论,殿下可以在这山谷中游览几日,等到少族长出关,我再亲自请您前去。”迷松向着听白微微躬身道。 听白道:“嗯,好。那迷松,这几日就劳烦你带我在这花族的地盘上逛一逛了,反正我也对花族一无所知,你在我身旁陪着,也省的我一不小心触犯了什么禁忌。” 迷松点头答应,就先带着听白去见了花族族长,也就是奇鸢的母后。 花族族长清音模样几乎和奇鸢相同,听白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差点以为她就是奇鸢,一个熊抱就扑了过去。 不过清音立刻抬指将他冲向前的态势止住,然后才轻声开口,向他说了句欢迎的话语。 听白赶忙赔礼,清音族长也没跟他计较,就跟他聊了一些奇鸢在天界的日常生活。 清音族长性格亲和,这点和素燃娘娘很失望相像,听白一时开心,又将他们一起在东离山脉历练的经过形容的略显夸张一些,全部都说了出来。 当然,在那过程中,听白多是在夸赞自己如何大显神威,如何力挽狂澜,以及如何拉风地灭了数万魔物……本来是交代奇鸢的事,后来反而变成了他的表扬大会。 接下来几日,听白在迷松的引领下将花族内的珍奇美景都看了个遍。 花族之内,遍地皆是天界之中都难以看到的美景,听白每走出一步,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融入这万千落英之中。 美艳不可方物之景满眼都是的时候,听白一时审美过度疲劳,脑海里都是一样的花花绿绿,再也没了新奇的感觉。现在如果让他再回忆起花族的美,说不定他只能说出吃到的仙果和美食如何滋味醇美。 在听白都等得有些焦急了的时候,终于一日,整个花族的空气猛地泛起一丝甜意,而后听白就听到一声娇吟之声从整个花族之内响起,充斥天地,将花族染的一片粉红。 听白走出屋的时候,便看到万千花瓣缓缓从天空飘落,如同晶莹剔透的雨滴一般连成丝丝缕缕的光网,笼罩在花族每一寸的土地上。与此同时,无尽花粉不知从何地而来,浓郁的弥散开,混在那些花瓣之中,闪烁着微黄的光芒。 “这家伙,动静还真不小……”听白面容上浮现一抹浅笑。 在他话音一落,便有着一道嫣红身影从那花冢之中闪掠而出,于天空之上缓缓舒展开,化作了一朵巨大的粉红花朵。 花朵蓦地旋转着,每旋转一圈,花瓣便一开一合,不觉多少轮回过去,那花朵才猛地一合,再次在众人眼中显露出来时,就是奇鸢的人身了。 奇鸢一睁开眼,还未细细感受自己的变化,一道金光就刺向他的眉心。他微一凝神,飞身便向后退去,同时指尖一道流光飞出,急速破开虚空,将那道金光抵消掉。 “谁敢这么放肆!”奇鸢冷声喝道。 在这花族之内可都是他的地盘,这不长眼的人居然还妄图偷袭于他,究竟是谁的胆子这么大,莫不是有几万条性命可以赔吗! 听白哼了声飞落进了奇鸢的视野,不高兴地道:“真没意思,看来你的修为又跑到我的前头去了。” 先前一试探,奇鸢单凭神力修为绝对超过了他,几天前奇鸢还只有不到四万年的修为,现在不过半月,竟然现在还压了他半头,修为之深,恐怕都有六万年了…… 第五十四章 继位族长 哎,这还要不要人活了,他拼死拼活的战斗才有了这神之本相的突破,而奇鸢只是在花冢里修行了几日,就又将他超了过去…… 听白第一次觉得出身好可真的是太重要了! 奇鸢看到听白出现,下意识就疑惑出声,道:“听白?不是,你怎么来了,你来花族干什么?”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你这话说的,难道花族还明令禁止,不许我听白来吗?我在天界找不到你,当然只好来这花族找你了……” 听白略有哀怨地扬起天羽无殇,哼了声道:“本来刚炼制好了法宝,想要跟你炫耀的,结果一来找你,你这修为又把我甩开了……” “不过是依仗着先天血脉的优势,走了条捷径罢了,不值当提。倒是你,如果把你自身的天赋和潜力都发掘出来,修为肯定会一日千里。”奇鸢轻笑。 听白点头道:“行吧,我接受你的安慰。” 说完二人有些默契地击了个掌,奇鸢才看向那赤金的长弓,问听白道:“这弓……” “天羽无殇,我求修和给我炼制的。” 听白将天羽无殇甩在空中,华丽地转了个圈后回到他的掌心,他将天羽无殇递到奇鸢眼前,挑眉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神兵的质量,可不是用好不好看来衡量的。” 奇鸢接过天羽无殇仔细地看了会,才点头道:“是把好弓,这龙纹……天帝陛下对你可真好,连这小金龙都赐给你了……” 听白嘿嘿笑了几声将天羽无殇收回,才拉了拉奇鸢的袖口,与他一同从云端降落了下来。 “第八层了?”清音族长看向奇鸢,轻声开口问道。 “母后,儿臣幸不辱命。”奇鸢快步走到了清音族长面前,拉起他母后的小臂,乖巧地笑了笑道。 花族族长清音清浅地笑了笑,轻声道:“不用感激旁人,这是你的努力换取的,是你应得的……待到你成就十层之境,修为便会超过我了。” 清音面向花族千万神灵,微微清了清嗓子,语气清甜却不失威严感地道:“诸位,这般年纪度过花冢八层,这其中的意义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我宣布,从今日起,奇鸢便是我花族第十五代族长,若是谁不信服,有何异议可以今日说清,不然日后不许再提此事!” 清音话音刚落,一个老者立马向她一躬身,然后向着花族众神道:“奇鸢少族长无论天赋还是修为,在我花族新生代之中皆是最佳,族长做出这个决定必定是为我花族万年大计考虑,我花族从来一心,自然不会心生疑虑。” 老者又微向奇鸢躬身,抱手道:“恭贺新族长!” 在他以后,花族众神整齐欢呼道:“恭贺奇鸢族长继位!” 奇鸢闻声却没有太过高兴,反而愁着脸面向众人,道:“大长老,大家别这么说,我才多少修为,怎么能够当这族长?” 他看向清音,皱着眉头哀怨道:“母后,我这般年纪和修为,哪里够资格做这花族族长?而且我性子也是散漫,还没玩够呐,怎么能做一族之长?万一这花族毁在我的手里怎么办?” 清音轻笑着拂了下奇鸢的脑袋,安慰道:“自然不会让你现在就接手花族。如你所说,你现在还太过年轻,将你拘束在这花族之中,确实有些为难你。所以我同天帝陛下商量过,你可以再在天界快活一段时间,做你的逍遥殿下。什么时候你觉得厌倦了天界的生活,便回这花族,做这花族族长……” “哦,那还好,不然你硬是赶鸭子上架,我可是会逃跑的……”奇鸢拧紧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是这时间具体多少,有规定吗?” 清音轻笑着摇头道:“没有,这个看你决定。” 奇鸢心说当了这族长,就和当了清心寡欲的和尚一般,不到必要时刻,他可不要做族长。而且神灵的寿命皆是无限,他这母后再多做几万年族长,也不会有丝毫问题,所以这当族长的时间嘛,他会尽量拖的长一些。 他这般想着,听白凑到他的身旁,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恭喜啊,奇鸢族长!” “边儿去,你这没安好心的家伙!”奇鸢翻了个白眼。 听白笑道:“看来我日后可要好好巴结一下你这花族族长了,啧啧啧,一族之长,这样的权利和地位,怕是比起天帝陛下也不会低上多少……哎,真是羡慕,我怎么没有清音族长这样的母后呢?” “少酸了,出身之事哪里能是我们挑选的,再说了,你以为这族长真的好当,每日处理族中大小事,焦虑得脑袋都要秃顶了。依我看,当个族长,其实和坐了天牢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是被关在花族这个宽敞了许多的囚牢里……”奇鸢叹道。 “没这么惨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可是你看这花族之内大小长老无数,又有着多少神灵供你驱使,令人头大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处理不就行了,你就负责吃喝玩乐,哪日闲得无聊了再去随便看一些奏章不就得了?” “哪有那么容易?若按你所说,这族长只享乐却不做实事,又怎么能够令这万千族人信服?可能族长还没做两日,族内就会大乱,若再有着反叛之事发生,花族之内必定哀鸿遍野,死伤无数……这等罪过,岂是我能够承担的?” 奇鸢看着听白沉下了脸,好笑地又道:“你若还是不信,不如想一想天帝陛下的日常,他一日办公多久,疲惫程度如何,这些你总心里有些数吧?” 奇鸢这样一描述,听白顿时恍然道:“那还是不羡慕了,不仅不羡慕,我现在反而还有些同情你哎。你说你,虽然没我这么浪荡,可也是喜自由喜欢脱的,若是以后只能待在花族,对着青灯古卷寂寞无助,这以后可怎么在花族里忍耐禁足之苦啊?嘿嘿,我想着你当族长后的艰苦生活,现在心里都有点不忍心了……” 第五十五章 隐秘之事 “……其实也没那么苦……”奇鸢心中轻笑。 当然他可不会直接告诉听白,令听白心里郁结一番,也省的这人满嘴胡侃。 如此将族中大事定了下来,奇鸢再和族中长老寒暄了一番之后,便以刚出关还未将修为境界稳定下来为由,从一众言语嘱咐之中逃脱出来。 带着听白回了他的住所,奇鸢先是唤来几个婢女,吩咐她们将花族的哪些名小吃呈上来,待得她们将东西送到屋里,他才突然将房门一关,正色看向听白。 “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严肃?”听白将卡在嘴中的两块菊花饼取出一块,略有些疑问地道。 奇鸢不语,将听白伸向点心盘的手拍了开,才有些严肃地问道:“听白,你告诉我,你和天帝陛下到底是何关系?” “啊?什么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修和将我从断天涧之中带出,赐我神性,我才能在天界之中修行的呀!我俩的关系,估计跟你差不多吧?”听白挑眉道。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可是若是你和天帝陛下之间没有什么旁的关系,他为何对你如此爱护……这种程度的关心和照料,甚至已经超过父与子,兄长与胞弟的情感……”奇鸢问道。 听白微微沉思片刻,才撅起嘴巴道:“我以前还真的没有感觉到天帝陛下对我的照顾,可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陛下对我的关心好像真的有些过了……” “可是素燃娘娘对我也是这样的好,我在天界闯了祸,素燃娘娘护了我多少次呀!” 听白想到素燃对他的爱护,其实比起修和还要多一些,心中的疑虑顿时少了许多。他看着奇鸢凝重的面容,安慰道:“别多想了,天帝可是这三界之中行事做派都最为正面的神,必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的。说不定他也就是看我天赋好,或者长得好看?对了,我不是那啥听心灵树嘛,说是天界第一灵树的话,那么这般稀缺的灵树,可能修和会更加在意吧……” “对,就是因为这样。那些老神仙不是说我的树种就是上古神魔大战之时,天帝以天帝剑劈斩出断天涧,回天界之时不慎遗落的嘛……应该就是因为这样,可能在有我之前,那树种本来就是他比较珍惜的东西,然后又因为把我丢失了,让我在那断天涧里憋屈地过了上万年,才心有歉疚吧……” 奇鸢摇头道:“亏你没心没肺,还自导自演一个烂俗话本……我的意思你怎么就不明白呐,我不是说天帝陛下藏有一些不好的目的,可是你不觉得这实在有些奇怪吗?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姨母对你比较珍爱……是因为……” 说到这里,奇鸢忍不住停顿了下,显然这有些藏匿在平静表面的秘密,他也不知可不可以现在就告诉听白。 但眼下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无法控制得住,因此沉凝片刻才道:“听白,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有一些难受,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姨母对你的关爱,其实并不是源于你本身,或者说不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为什么天帝陛下和素燃姨母没有子嗣,不是没有,而是几万年前不幸夭折了……” 迎着听白的瞳孔放大,奇鸢侧过头去道:“姨母原有一幼生子,名为纯儿,本来享尽天界宠爱,被当做天界下一任天主培养。可是他生来就因宠爱太过,性格养就得甚是跳脱,又无人约束于他,胆子和脾气都分外的大……在天界之中,无论他怎么胡闹,都有众神灵照护容忍着他,可是那一日他竟然偷跑出天界,好死不死去了东离山脉那魔界觊觎的地方……” “而且,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许是纯儿为了溜出天界,刻意隐蔽了自己的身份,竟然真的有不长眼的大魔袭击于他,而护卫他的神将却无法探测到他的位置……虽然他有着天帝陛下赐予的护身法宝,又在受难的第一时间就向天帝陛下求救,但是东离山脉距离天界路途遥远,天帝陛下那日又去了南海之滨压制万妖作乱,便没赶得及救他……” “姨母飞身到东离山脉时,看到的便是纯儿被那大魔用长枪挑着炫耀,救下来之时,用了全部灵丹妙药救治,也无力回天,最后只能耗了自己积存万年的蕊心之血,将纯儿最后的一丝神魄封存在了天界圣器【长生灯】之中……天帝陛下大怒,气急之下差点就发起了诛灭魔界的命令,但那时神魔大战才结束不久,为了三界生灵考虑,陛下终究没能发动战争。只是只身去了魔界,手持天帝剑,无人可挡,只用一刻就将东离山脉的所有魔物尽数抹杀去了……” “经过那一次痛苦的经历,素燃姨母心痛之下便有几千年没和天帝陛下说一句话,中间之时还回了花族居住,连陛下的面都不见,天帝陛下派人送来的灵药圣品也被她尽数拒收。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的到来……” “我的到来?我和纯儿有什么关联?”听白疑惑道。 奇鸢叹声道:“因为你和纯儿实在是太像了……不是说你们在相貌上相似,而是性格,行事作风,甚至闯祸惹麻烦等等,你二人都几乎一致……因此不光是素燃姨母和天帝陛下,我对于你最初的关爱,都有着一些这种原因……” 听白黯然抬起头,蓦地心寒了似的一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对我的关照……都是源于对于纯儿的愧疚?” 奇鸢摇头又点头,忽的笑道:“起初是这样,到后来我明白过来你并不是他,因为你比起他还要猖狂,还要疯癫!” “可是素燃姨母未必能从心痛之中脱离出来,她是纯儿的生母,对于纯儿的疼爱哪里是我们能够感受得到的?即使历时许久,心中的疼痛也不会轻易忘却,所以她对于你的照抚,多半是对于纯儿的补偿……” 第五十六章 大荒钟响 “可是陛下对你的好绝对不是因为这些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但是那是一种我现在还没写想明白的情感……听白,你信我吗?” 奇鸢看到听白沉下脑袋,面孔上的神色也冷漠下来,隐藏在阴影之中,不由得担心这个真相是不是令得听白难以接受。 他抬起手,刚想轻拍一下听白的肩膀以示安慰,就看到听白缓缓抬起头,对着他道:“奇鸢,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听白,你……你还好吗?”奇鸢有点不忍。 “我没事。” 听白摇了摇头,随着他这一动作,他先前面容上的阴霾之色也缓缓消散了去。他轻抬手抓了个锦花饼塞进奇鸢的嘴里,笑着慰声道:“别担心,若是你不说与我听,我可能还傻傻以为是我太过优秀,才这般惹人疼爱。不过现在明白了,这些关怀是承了纯儿的福气。” “可现在这个福分既然给了我,我可不会矫情着还拒而不收,或者对于素燃娘娘就心生间隙……我不管那纯儿和我有何相似,我也不管你们是否将对他的宠爱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只知道,你们对我的好是真实的,是纯净得能够让我感受到的……这就足够了。呵呵,我听白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听白忽的勾起嘴角,面色有些傲娇地道:“奇鸢,我可是在那断天涧内生出的,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待了上万年,我的思想可是极具侵略性的……有些东西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连享用我偷来抢来的东西都不会心生一丝顾虑,又何况这他人自愿给我的,我自然好生接纳。至于那纯儿,我既然承了他一份情,日后定然会也为他尽了他的责任,素燃娘娘就交给我孝敬了,他呀,乖乖地在长生灯里等待复生的契机吧!”. “还有天帝陛下……我以后会注意一下他的举动,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 奇鸢看着听白从容的面容,心中的担忧顿时消去。他注视着听白,轻点了点头道:“嗯,这般不要脸的模样,才是我认识的听白。至于天帝陛下,或许也是我多心了……只要这日子还能一如往常轻松自在地过,便也没什么的。” “嗯,先吃东西吧,享受美食的时候若是还想着其他的,岂不是对美食不尊敬?”听白又捏起一块花饼。 奇鸢长呼出一口气,他可没听白这般清透的脑袋…… 百年,千年,万年,更久的时间……作为一个神,这在归于寂灭之地不归天之前的无数个岁月里,这般平和的日常当真能够维持得住吗? 谁都无法定言…… 将臻美点心尽数吃了下后,听白才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回去了后才意识到今夜这个好时光,他竟然一滴酒液都没尝到。 早知道他就应该带几坛仙酒出来,现在还能微醺一番,然后再睡个好觉。 听白刚脱下外衣,在床榻上卧下,正要闭眼休息时,一声轰鸣的钟响忽然响彻在他的脑海。 起初听白还以为那是他在幻听,可翻来覆去好一会,那震颤云霄的钟鸣还在耳边一直响着,吵的他根本没办法沉下心神。 “怎么了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哪个混蛋大半夜敲钟玩,缺心眼是吧!混蛋,让我抓住你,一定用天羽无殇给你万箭穿心?”听白尖叫一声,迅速穿戴整齐出了房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责,就看到奇鸢闪身到了他的身侧,面色凝重,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严峻的事情。 “怎么了,大半夜的,谁这么无聊鸣钟干嘛?”听白含怒问道。 奇鸢冲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听白,我求你以后别再睡懒觉了,有空也去藏书阁逛逛,将你这充水了的脑袋填补一下。” “哼,怎么你们都让我去藏书阁,我才来天界几百年嘛,环境都还没熟悉呐,又怎么有闲心去藏书阁看藏卷啊?”听白不屑道。 奇鸢摇摇头不去看他,拉着后者就朝着花族议事之地疾步走去,听白满是哀怨,但看到奇鸢神色严肃,也就没嚷嚷出声,快步跟着奇鸢走着。 到了花族议事之地时,清音族长和一众长老早就炸开锅了,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让人听了就心烦。 清音族长看到奇鸢和听白走了过来,当下便玉手轻按下,凝声道:“都给我闭嘴!亏你们还数万年的修为,遇到一些事情就这样慌乱吗!” “族长,这可不怪不得他们,实在是这大荒钟每次响起,三界都要生灵涂炭,就连我们上古神族,也没可能避免战火的侵袭……”花族那个大长老叹了声道。 “大荒钟?这扰人清梦的钟就是那大荒钟吗?奇鸢,这破钟什么来头?”听白贴在奇鸢的耳旁,轻声问道。 奇鸢皱眉道:“你难道连天界大荒钟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听白诚实答道。 “那你这数百年……可真的是白活了!”奇鸢没好气地骂道。 但是看到听白实在不懂,奇鸢还是耐心解释道:“天界有四大圣物,震御四海大荒钟,擎天之枢镇天柱,墨入江山八荒图,和镇魂轮回长生灯……哎呀,天界圣器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天帝陛下的天帝剑,姨母的凤来仪萧,但是唯有这四件是真正从洪荒之时应天地而生,传承千古,没有在历史洪流之中被毁去,并未天帝剑这类后天炼制的圣器。其他三个我就先不说,你日后自己去藏书阁看吧!” “你现在只需要知道,大荒钟只鸣天地之音,每过百世,钟鸣之时才会显出本体,高悬在天界正上方,而平日就隐匿在天界不知何处,它若不现身,谁也发现不得。钟鸣之声根据大事件级别分为不同种,而今日所响,便是三界之内出现了极为重大的变故,大荒钟才会响起……你可知道,像今日这种响彻三界,十响才止的状况,怕是许多万年都没发生过,如今响起,我估计是魔界又要作死了……” 第五十七章 返回天界 听白低声哼道:“这魔界到底要干嘛,我正想着杀几个大魔,给纯儿泄愤呐,他们就敢先挑衅!” “哎,这战争一起,哪里是几场战斗就能解决的?到时候必定战火燃烧三界,焚尽八荒,生灵涂炭,哀嚎遍野……我们作为顶尖的神灵或许容易保全自身,但那些凡人可却没有这种本事,最终沦为炮灰的,多是他们了……” 奇鸢暗自摇头,战乱一起,修和的肩上重担怕是更甚了…… 轻步向着人群走去,离得近些,奇鸢才向着清音族长行了个礼,道:“母后,大荒钟响一事,我要先回天界,向天帝陛下问询。等到天帝陛下决策后,我再将消息传回花族。母后先将族人的浮躁压下,莫让人轻视了我们花族。” “嗯,好。你先探听一下天帝陛下的意思,我们花族虽然与世无争,但也绝对不是担忧战乱,不敢与魔界大军对抗的。若是陛下战意坚决,你就告诉他,我花族数十万族人都可成为此次战争的先锋!” “好,母后,那我现在就回天界。” 奇鸢和花族各位长辈告了别,便移步出了议事之地,临走时似是看透了听白的心思,将花族的美食美酒也带了一些才回天界,听白这才愿意跟上,嘴里叼着一支伏地堇便随奇鸢拉着他到处飞了。 刚一抬腿进了天界,奇鸢和听白二人就看见那浑体古铜之色的大荒钟遥遥立在天界上空,金色的波纹以它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发出浓郁的威严之感。 听白看了看这让他无法睡个好觉的罪魁祸首,撇嘴道:“不就是一个圣器嘛,这般耀武扬威,当自己是天帝啊!” 那大荒钟似是感觉到了听白的鄙夷,钟身一颤便有着一圈光波冲向听白。 听白闪过,哼声道:“你还不乐意了,要不要打一架啊!” “听白,我们直接去天帝殿吧。”奇鸢轻声提醒道。 听白自然无异议,反正一路都有东西吃,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的。 二人来到天帝殿时,修和正在一众神灵的簇拥下傲然立着,神色严肃,却也有着些许不屑和轻蔑。 看到奇鸢和听白回来,天帝修和正色道:“正找你们呐,还好你二人来了。” “天帝陛下,大荒钟响是因为魔界入侵吗?”奇鸢躬身问道。 修和点点头,道:“没错,这个预兆,想必你们在东离山脉历练之时就已经感受到了……魔界万年之间不断对我天界边缘地域进行骚扰,尤其这附近千年更为猖狂,前一段时间居然动兵突袭东离山脉,野心赤裸且不加掩饰……” “呵呵,这魔界还当我们怕了不成!要知道,数万年前若不是天帝陛下仁慈,放过他们一马,现在的魔界,可得有过半地域全然毁灭!”太上仙者冷哼道。 “若不是天帝陛下心善,赏赐了他们神魔协议,才保得了他们万年无忧,不然的话,纯儿殿下被他们迫害的时候,我天界子民便直接征伐魔界,定然能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雷神跟着怒声道。 “如今就是报复的好时机了,他们既然敢挑衅,我们就要狂抽他们巴掌,让他们知道惹到的是什么角色!” 在他们二人话落,一众神灵皆是抒发着不屑和冷笑,修和摇了摇头拂袖令得他们噤声下来,才缓缓道:“魔界敢入侵,便是有着他们的依仗的……” “什么依仗?天帝陛下一人便能对抗他们全部的精锐力量,至于那些喽啰,在我们天界众神面前,也犹如膜纸,脆弱不堪!” “若我能领兵,此战必定无忧,可是如果我不在呢?”修和轻笑道。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太上仙者皱眉,旋即他反应了过来,惊疑之色迅速浮上面庞,“陛下你……” 修和点头:“我的【圣印劫】将至,若能安然度过,我一日不死,魔界便成不了气候,但若是我在劫内陨落,天界便交给你们了。” “圣印劫!怎么会这么快?”太上仙者惊呼道。 雷神拧紧眉头:“天帝陛下的修为早已不是我等可以观测的,他都对这圣印劫如此重视,想来此劫也是恐怖至极……” “可是没了天帝陛下领兵,天界何人能够应对那魔尊流桑?魔界大军我们尚且不惧,但若是无人可以将那流桑大尊拦下,他进攻天界,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有何可惧!大不了我等就以身作战,以自焚神魂为代价,拖那流桑大尊一同身死道消!” “哼,说的倒是容易,魔界之主的威能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以数量优势击溃的?只怕是陛下一闭关,我们联手也抵挡不住那流桑!” “那你说怎么办!” 修和看着随他这话落下,顷刻乱起来的大殿,暗暗叹息一声。这一群正义凛然一身正气的神灵,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现在遇到这点事情,就瞬间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点尊贵和优雅之感? 摇了摇头,修和压下殿内浮躁的气息,微微正色,他朗声道:“众卿不必担忧,那魔尊流桑与我一样,也无法参与此次大战。在我意识到圣印劫将至之时,我就预测到了魔界入侵的结果,所以我亲自去了那魔界一趟,和那流桑大尊缠斗了数日,终于以我残了一臂,换了他的重伤……所以这次神魔大战之中,也断然不会有他的身影。众卿只需恪守本职,将其他魔物诛杀了便可。” 修和向奇鸢和听白二人招了招手,道:“奇鸢,听白,你二人听令,我命你二人为此次大战的先锋,归于战神玄苍统领。此番作战,我希望你们以最小的伤亡击退魔界野心,若有可能……将魔界精锐尽可能地多诛杀一些……如果我能安然渡劫,我定要再去一次魔界,让他们知道触犯天界威严,是要赎多大的罪!” 奇鸢和听白立马躬身道了声得令,如此看来,这神魔大战就在所难免了。 不过,不知为何,听白竟然有些期待…… 第五十八章 神魔之乱 从东离山脉回到天界的时候,听白就想好了,尽快向天帝修和问询能否回断天涧的事情,可是一回来就炼制天羽无殇,后又去了花族寻奇鸢,也没能得空去见天帝修和。现在大荒钟响起,神魔大战一触即发,几经波折,他差点将这事都给遗忘。 修和为了渡圣印劫,现在已经去了极北之地闭关,临走之时只是吩咐奇鸢和听白二人去战神玄苍的府邸商量战役事宜,安慰他们不必担忧,此战比起他们东离山脉时的战斗还要轻易,平常心对待即可。 可是即使奇鸢没点破,听白也知道这战役没那么容易揭过,他是单纯没心机,可他却不傻,况且他的天赋之一就是【听心】,要读到别人掩饰的心思太过容易。 这次神魔大战,因为没了最为顶尖的天帝和魔尊的抗衡,确实会少一些正面对抗的轰烈,但是这毕竟是数百万乃至千万天兵和魔军的战争,战斗一旦开始,战火荼毒三界,百日不消,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极大损失……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魔界竟然真敢单方面撕毁和平协议,早知道上一次神魔大战便是以魔界遭到重创结尾,如此短时间的休养生息,魔界的实力也绝对不会恢复完整,现在就开战,甚至有些自取灭亡的意思。 连着几天,听白大部分时间都在天帝殿里待着,和天界众神讨论作战计划以及兵力划分等具体措施,其他时间也没能闲着,皆是在各个指挥使的府邸,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淡,纸上谈兵。 听白听的脑袋直大,这些神将本事没多大,就嘴上功夫到了,搬到战场上,估计比起那里正规历练过的神将差得太多。听白看着他们眉飞色舞地制定作战计划,要不是奇鸢拉着他,他真想一脚将他踹下去,告诉他这般愚蠢的方式去送死,还不如直接让天兵一个挨一个,自己朝着仙翁的炼丹炉里跳! 憋着一口气回去,听白转道又去了奇鸢的府邸,让奇鸢将珍藏的那些好酒取了些出来,好生喝了半坛,心中的郁结才消去了许多。 “奇鸢,要不然就让他们都留在天界,就你我二人带兵对抗魔界不也行吗?你听他们天天叭叭叭的,全都是屁话!到了战场上,那些魔军会先跟他们自报家门,然后一对一单挑吗?他们还说要以理服人,以度化为主,我呸!就我万年经历来说,对待魔物,就要以强力直接摧毁,哪里废那么多口舌,干就是了!” 听白把腿翘到凳子上,大口灌着的酒液溅到了他的领口,他也没注意到。 他的心情被连着几日的琐事弄得糟糕透了,现在能够饮酒抒怀,也能稍微缓解一些心中不快。 奇鸢听了这话,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他们确实太过想当然了,没上过战场的人,不配做天界的护卫神将。天帝陛下以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这样的废物做神将。” 可他旋即又一摇头,嗯了一声道:“不过你说的也不对,他们其中,还是有许多神将是真正历练而生,他们的资格才是真正的,能够配上自己的职位的。他们才是天界的中流砥柱,是这次作战的关键。” 听白不爽地道:“不够格的天天叨逼叨,够厉害的整天也端着姿态,就我俩这样的活该天生劳碌命是吧!要不是在东离山脉里生活过的那段时间,和将士们有了感情,不忍心他们送死,就算是这天界灭了,我也不要和这群人一起作战!” “少说那些孩子气话了,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这场战争无论是少了我们,还是少了他们,都会有些风险的……”奇鸢轻笑,轻手拈起一只酒盅递到嘴边,将那满盅仙酒一饮而尽。 “此次作战,虽然魔军也没流桑大尊统领,但这就同时意味着魔界四大魔头将会成为魔界大军的头脑,他们可没流桑大尊那般规矩,若是由着他们胡来,可能连着血海之中的无数血腥魔物都会被他们放出,到那时暴乱之至,就算我们胜了,也必定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所以就需要天界的那些老神出马,将他们拦下,才能避免这些规则之外的意外发生,而我们面对的,则是修为相当的魔界军队……” 奇鸢看着听白一脸不屑,不由得低声提醒:“你可别因为凝聚了神之本相就飘了,就你这修为,天界一抓一大把。你想一想之前遇到的黑魔廉京,那只是一道虚影,实力十不足一,你都无力对抗。” “那是我突破前嘛!现在对上了那虚影,我肯定能打赢他的!再说了我还有天羽无殇!”听白不服气道。 奇鸢轻哼:“一道虚影你能赢过,那如果对上真正的黑魔廉京呢?那般魔头都是修行了无数年头,任你天赋异禀,血脉纯净,也不能轻易正面对付。你有天羽无殇,他还有品质更高的琼霄汉云剑呐!以圣器压制你,你不是死的更快?” “好了啦,烦死了!知道我现在很弱还不行吗?”听白冲着奇鸢狂吐舌头,“不就欺负我修行时间短嘛!大不了到了战场,我躲着那些厉害的角色,只欺负那些虾兵蟹将呗!” 奇鸢摇头,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微微凝神,向着听白问道:“听白,如果你在那战场上遇到了你那老情人旭尧,你会对他出手吗?” “什么老情人,那是我兄弟,奇鸢你堂堂花族族长,可不能说话这么没水平。”听白翻了个白眼,“若是遇到了旭尧,我肯定不会伤害他,他和我之间才是永恒的情感,岂会因为这破战争便舍弃了,说不定我还会帮着他打你们呐!再说了,旭尧又不是那些丑陋的魔物,你要是见到旭尧,肯定会迷上他!” 话音一落下,听白忽然起身,看着奇鸢的疑惑,他皱着眉头道:“奇鸢,你提醒了我,或许我该先去一趟断天涧,我要去见旭尧,让他别参与这次战斗,我不能让他有事!” “断天涧上空的雷云,你怎么应付?”奇鸢问道。 第五十九章 归身断天涧 听白细眼微眯,轻声道:“天帝陛下曾经告诉过我,有朝一日我凝聚神之本相后,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出断天涧,他定然不会骗我,只是这方法他没告诉过我,我便不得而知了……对了,我去一趟藏书阁,那里肯定可以查询到方法!” 奇鸢皱眉道:“可是大战即将开始,你这时候去,还赶得及回来吗?” “不碍事,我早去早回!” 听白飞身便朝着藏书阁的位置而去,同时,迟疑的嗓音从他口中传出,飞向奇鸢耳中:“若我未及时返回,你便以通灵传音告知我大军方位,我自会及时赶去!” 奇鸢原本还想劝阻他,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听白和这天界的联系本就没多少,不能因为天界的纷乱便将他和那名为旭尧的魔物的情分断了…… …… 听白轻然奔着藏书阁而去,到了那阁门之时,看守的仙童没敢看向他,就将目光深深低着,待到听白翩然入内,他们才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比了一个嘘声。 其实他们没这必要,只是修和为听白提升权限之事未告知他们,他们还当听白又是擅闯。 不消片刻,听白就从藏书阁中走了出来,衣袖一挥,便朝着天后素燃所住的僻静之所飞过去。 刚一看到素燃身旁服侍的仙子,听白就急声问道:“小枫,天后娘娘在吗?” 小枫答话道:“娘娘正在品茗,殿下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听白摆手道:“不用不用,你继续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去找她!” 话毕就抬腿去了内殿,刚一进门,就听到素燃轻柔的嗓音响起:“听白,怎么又这般火急火燎的,你不该和奇鸢一起商论战事吗?” 听白蓦地抬头,素燃的天人之姿映入眼帘时,他的脑海里莫名响起了奇鸢和他说的那些事,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不过他旋即一笑,对着天后素燃道:“娘娘,听白又来求您了。” “什么事?先坐下,慢慢说。”素燃轻笑道。 听白一屁股坐上那蒲绒软垫,接过一旁仙子递来的温茶一口灌下,还没全部咽了,就忙道:“娘娘,我来向您求一个法宝。” “什么法宝?”素燃问道。 “破空梭。” 素燃轻抬起头来看向听白:“你要这破空梭作何用?” 听白没打算瞒着素燃,就答道:“我要下断天涧。” “天帝陛下曾说以本相之力便可通天入地,可是现在我才将本相凝聚而出,短时间内难以将本相之力完全熟悉,尤其是对于天赋能力,更是一知半解……所以我只能先借助这破空梭的能力,以它的穿越虚空的能力,助我破开那断天涧上空的雷云。” 素燃点点头,想要再问什么,但看到听白面色隐隐有着一些焦急,她只是轻笑了笑,手掌一翻,便有着一个海蓝色梭形金属物落入了她的掌心,她轻轻放入听白掌中,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破空梭给你,你注意安全就好。然后,切记不可耽误战机。” “嗯,听白明白。” “听白,如果在那战场上遇到了什么不能应付的局面,不要硬撑……就算是逃了也没什么,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素燃轻声提醒,然后一想,又掏出一枚血符弹入听白胸口:“这长生符咒可替你抵挡一次不可抵抗的攻击,听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听白谢娘娘恩赐,娘娘放心,听白定会凯旋而归!” 听白向天后素燃告了别,便直接出了天界,要去往断天涧了。 可他刚飞出一会,转身又回了天界,径直朝着奇鸢府邸而去。 他这个路痴可要长点心了,不然又要重复上次寻不到花族的囧事。断天涧更是隐秘且遥远,那里一路上连山精妖怪都没有,根本无人为他指路。 所以他就让奇鸢把去往断天涧的路线全部铭刻在了他的记忆里,就算他读不懂方向,也能根据实时的坐标定位轻易寻找到对的路线。 大约用了小半日,听白的视野里才出现那断天涧上空深蓝夹杂着幽紫色的恐怖雷云。他心中暗自一凛,对于他和天帝修和之间的修为差距更是有了深刻的认识。 想当初天帝带他出断天涧,只是挥手一划,便可将虚空无数次折叠,瞬间百里已过,就算是断天涧也不用一刻钟的功夫。而他别说破开虚空了,现在连将天空撕出一道裂纹都有些费劲。 轻叹了一声,听白缓缓凝神,那海蓝色破空梭被他唤入掌心,听白一抬手,那破空梭便凌空而转,幻化成了一艘小舟的样子。 听白飞身落在那破空之舟上,指尖轻拈了一个法决,便将那破空舟驭使起来,微微颤抖着,落入那雷云汹涌而聚得的雷霆海洋之中。 眼前雷霆之力肆意轰击在破空舟上,正在听白担心这小木舟能否撑得住的时候,一层透明光膜骤然从舟身在浮现,将难些咆哮而来的雷霆尽数隔离住。 在这雷云之中缓缓下沉了许久,听白都睡了一觉,这雷云海洋还是没有到底的兆头。听白沉思了会,尝试着将手按在舟身之上,神力涌出注入破空舟,这舟下落的速度果然能够稍快一些。听白心中一喜,神力又涌出了许多,将破空舟的速度提了上去。 如此过了一刻钟,那雷霆之力才有了减弱的趋势,又过了一刻,舟身破开雷云之时,听白轻喝一声收回了破空梭,凌身立足于雷云之下的一处虚空。 默然凝视这脚下血色和黑色交融的一片混乱之地,听白面色紧绷着,长叹息了一声才拂袖收力,身体随着地面的吸引自然下落。 打眼向下看着,听白的心境涟漪泛起,星目之中光影闪掠,将他的神情衬托得神秘莫测,无法明晰…… 不过百年,这血海岸滨的景物已全然不是他记忆之中的模样,他和奇鸢的那个洞府已经看不到了,他最喜欢伏坐的那块圆石也碎裂成了无数块……似乎一切都在血海浮沉之时猛然变化着。 第六十章 遍寻旭尧 听白暗淡着神色收回目光,正要向着不远处的魔物聚集之地走去,想要问询一些有关旭尧的事情时,目光所及之处骤然出现一座小木屋,听白心中一紧,脚踏虚空便快速奔腾去。 记忆中的那个木屋竟然还在这血海之岸保存着,当初听白搭建它时,也没想着怎么提升它的稳定性,所以建造的时候也很是粗糙,万万没想到这小木屋居然可以在这荒芜之地存留上数百年。 “咦,似乎有些不一样……” 听白走的近了一点,才将这整个木屋的细节也尽收眼底。 微微挑眉,旋即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听白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在他走后,旭尧重新搭建的。 现在的木屋虽然和之前那个样子不差什么,但是看起来却太过崭新,而且这精贵的材料也让听白一瞬间看出来,这并不是他所建设的那个。 也是,他平日里就毛手毛脚地习惯了,哪里会耗费心力去做这般细致的活。 心中满是温暖,凭着这座木屋,听白对于旭尧的顾虑都消失了许多。 来断天涧的时候,他还担心旭尧对他的情感也随着这时间的流逝,距离的隔绝会不会淡化,可这木屋却刚刚好说明,旭尧对他,和他对旭尧,是一般无二的挂念。这份情感,并没有因为彼此没有朝夕相处而淡漠,也没有因为他的不在就忽略了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听白轻笑了声,抬腿便朝着那木屋走去,可他没注意到有着一层透明屏障就在眼前,于是身子刚一触碰到,霎时就被木屋之外的屏障弹开,他轻吸气提了身子,才没至于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是……啥玩意儿?” 听白皱着眉看着身前的屏障,他这才注意到,这是旭尧设置的? 应该是吧,可能是怕那些血海魔物不长眼地玷污了这木屋。 听白原本想着直接出手将这屏障毁去,可手一抬起,细想了下就又放下。这是旭尧为他而设,便也交由旭尧来解除吧。 旭尧,对了,他还没找到旭尧呐! 听白拍了下脑袋,怎么连自己来断天涧的目的都忘记了。 这时脑子里回想了起来,听白立刻环顾了下四周。抬手便抓过来一个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地凝望着他的一个魔物。 “旭尧在哪?”听白问道。 那魔物被听白按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将头抬起,恐慌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上神饶命,我才出生百年,对着断天涧内之事太多不知!” “哦……”听白撇了撇嘴,挥手将那魔物丢了出去。 先前在他自雷云之处降落的时候,这满地魔物就感觉到了他的威压,这现在于他周围的黑暗中,早已偷偷潜藏着无数的魔物。 听白微闭上眼,神识散开,大致感受了一下周边魔物的修为水平。 按照旭尧的修为和能力,在这断天涧内应该混的如鱼得水,顺遂非常,威名远扬的话,不应该会有魔物不知道他的存在……或许是刚才那魔物修为太浅薄,还没能接触到旭尧这般层次的存在吧。 那这修为还算能看的魔物,应该知晓旭尧的踪迹吧……听白这样想着,又一抬手,便有着一浑身棕褐色的魔物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他拉扯到身前。 看着那魔物警惕的目光,听白轻笑道:“小可爱,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告诉我旭尧在哪里,我就放你走。” “旭尧?”那魔物将听白说出的名字低声重复了下,在他的脑海里,断天涧内可没有这个人名。 魔物恐慌地道:“上神宽恕,我确实不知这旭尧是谁,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等都是百年前才归顺到此处的,对于这里的情形还没熟悉!上神寻找的那人可能是这里的恐怖存在,我等还没荣幸遇见……” “啊,怎么这样!” 听白叹息一声,惊吓得满地魔物都趴伏在地,不敢抬头看他。 “罢了罢了,我自己去找吧,你们真是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听白摆摆手拂袖而去,蓦地回过了头,道:“哎哎哎,那几个小朋友,不许再打架了哦!” 在一众魔物的骚乱中,听白飞身上了半空,目光拉的遥远许多,身体便朝着他目光所及,那最为宏伟的一处宫殿而去。 “什么人!” 听白还没落身,便有着一群魔物紧盯着他,神色戒备。 “别紧张,你们之中,有人知道旭尧在哪吗?”听白朗声问道。 众魔物交头接耳好一阵,从他们面色上的迷茫中,听白意识到他们并不知道。 “怎么都不知道……” 这真的很奇怪了,为何断天涧内的魔物连旭尧这般修为的大魔都不知道…… 此处的动静将宫殿内的大魔都惊动了出来,那些魔物立刻簇拥到了大魔们的身后,依仗着首领的威严,他们才更加理直气壮地看着听白。 这人满身雪白,除了那血红束腰,半点也无法融入着断天涧众生之中。且这人浑身散发着令他们不舒服的气息,又有着金光护体,这让他们更加警惕。 “你是何人,寻旭尧首领做什么?”为首的那个大魔疑惑地看着听白,语气冷冽地道。 “嘿嘿,终于有个知道的人了!”听白怪异地笑着,身子向前一飘,就落在那人正前方,“我是谁不重要,快告诉我旭尧在哪吧,我找他有急事!” 那大魔一哼,冲着听白森冷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为何要告诉你旭尧首领的下落?” 听白心说他才离开多久,这些人怎么一个都不认识他了,但想到他们连旭尧都不知道,将他忘了更是自然而然的事。 哎,想当年他和旭尧一黑一白叱咤断天涧的时候,这满地魔物有几个不知道他们的威名的? 呵呵笑了一声,听白翻了个白眼道:“我问你就已经给你足够的面子了,还敢不回答,而且还反问我?我跟你说,趁我还没生气,赶紧告诉我旭尧在哪,不然我生起气来,可是很吓人的!我……我一巴掌就能把这宫殿给毁了!” 第六十一章 不在 “哼,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一众魔物嚷嚷道。 听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这些魔物说不定都是旭尧的手下,他总不能直接将他们打伤打残了。 虽然他也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旭尧都不会怪他,但他心里知道的,他不能毁了旭尧在这断天涧内的根基。 于是,听白只能将神力散开,以此威慑着这魔物群,口中威胁道:“以你们这些魔物的本事,在我面前,可还不够看的。快告诉我旭尧在哪,乖一点才不会挨打哦!” 说着听白身影闪掠,左右挪移了几下,就将一众魔物拍击在地,而后手中拎着一个大魔的脖颈就腾身上了半空。这般警示,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实力了。 正在听白等着那大魔开口回答,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缓缓从魔物们身后走出,惊异地看着听白的面容,好半天才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你是听白首领?” “听白首领?” 这个称呼对于众魔物来说,可是太过陌生,但这首领一称,在这整个断天涧内,也没几个大魔能够被这般称呼,毕竟这其中代表着的意义,是每个魔物毕生追求的信仰。 听白听到有人居然认出了他,也是有些惊讶,定睛一看,那人的模样很快和记忆里的一个大魔身影重合,他顿时翘起嘴角,笑道:“灭灵,是你这臭小子啊!” 那些魔物刚要出声呵斥听白放肆,竟敢出言不敬他们的统领,嘴还没张开,就怔然地看到那灭灵缓缓跪伏下身子,对着听白高呼道:“属下灭灵,恭迎听白首领回归血海之地!” “哎呀,什么恭迎不恭迎的,又不是天神,整这些虚的做什么?” 听白笑着从空中落下身来,挥手将那跪伏的灭灵扶起,笑道:“可算是有个还记得我的人了。” 灭灵恭敬地道:“首领说笑了,这些魔物都是首领离开后才归顺到咱们这边的,对于您,自然是陌生的。” “对了,旭尧呢?他们对我陌生就算了,怎么我这一路问过来,他们都不知道旭尧的下落?” 灭灵闻声叹了一声,对着听白的凝视,他才徐徐道:“旭尧首领也不在这断天涧内,这数百年间,都是我和其他从一开始就跟随二位首领的大魔看管着这些下属,所以,这么久时间过去了,他们也将旭尧首领慢慢遗忘了,新来的魔物更是对此一概不知……” “旭尧不在断天涧?他去哪了?”听白皱眉,“灭灵,旭尧出什么事了吗?” “这断天涧内,还有人能威胁到他吗?” 瞧见听白这般焦急,灭灵咳了一声道:“那倒不是,在您随天帝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旭尧首领也随着流桑大尊去了。他离开时只说是拜了流桑大尊为师,跟随流桑大尊修炼,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这数百年,我们也是依靠着流桑大尊的威名将这些蠢蠢欲动的魔物压制住,不过还好,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动乱。” 听白听到旭尧有了这番机缘不喜反忧,如果旭尧是在魔尊流桑的门下修行,那此次神魔大战,他极有可能遇到旭尧,那时两军对峙,该如何是好…… 况且天界出征之时,因神力金光衬托了太多柔美,将领都要佩戴上面饰头盔,将容颜从人前遮盖住。那样的话,就算是遇到旭尧,旭尧也认不出他,在那纷乱的战场上,如何避免正面交锋? 听白一时头大,在向着那灭灵又问询了一些这数百年间,在断天涧内发生的大事件,才缓缓平定心神,向灭灵道别后,便又走向了血海之岸。 凝望着无边血海,那疯狂翻涌着的血色潮流依旧裹挟着残破骨骸上下浮沉,在一片黑暗中将腥臭的气味肆意扩散。 听白不由得掩鼻,不过几百年,他已经有些不习惯这种气味了…… “果然人是善变的,这才多久,就这般忘本……听白啊听白,你可真是个坏东西……” 听白轻笑着又看了看那小木屋,拂袖又加了一道屏障。 这下好了,旭尧再回来时,若是看到这道屏障,就会明白他已经回来过,他不曾忘记他们之间那弥足珍贵的情感。 以后,也只能是他们二人一同回来,才能将这木屋外的屏障全部解除…… 听白笑了笑,然后叹息一声就转过身要离开。 没有旭尧的断天涧,他再留下也没有丝毫的意思,既然见不到,那便去神魔战场上见吧。 听白刚腾身上了半空,一道流光瞬息间飞掠到了他的身旁,化成几行文字,正是奇鸢的通灵传书:“听白,神魔战启,东离山脉,速归!” “东离山脉?” 又是在东离山脉……看来是要见一些老熟人了…… 听白轻笑,破空梭应声迎风见长,又化作一艘小舟,听白抬步走了上去,神力涌出,舟身便破开雷云而去。 …… 再定神时,听白已经降落在了东离山脉,那个他曾经历练的地方。 看着此处已经恢复了些葱郁之色,听白才微微点头,飞身向着后山而去。 悄无声息地到了山林里,听白看着满山驻扎的天兵,正色向前走去,和奇鸢打了个照面。 “没回来晚吧!”听白轻笑道。 “嗯,人你见到了吗,他参战吗?”奇鸢问道。 听白摇头,嘴角自然地朝上撇着,道:“没见到……但是听说他拜了流桑大尊为师,现在在魔界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这样的话……”奇鸢抿了抿嘴,“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听白翻了个白眼,几串绿色光点从他指尖窜出,在天空之中缓缓勾勒出旭尧的面容:“这就是旭尧,到了战场上,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可不能伤了他。” “你干脆别上战场了,偷偷去那魔军内部找那旭尧,带着他一起逃跑吧!”奇鸢道。真到了战场上,谁又能顾得上谁? 听白闻言愣了下,旋即应声道:“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可以!” “行了,洗洗睡吧你!”奇鸢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第一章 大战开启 “呜……” “呜……呜……” 轰然的号角声回响在整片天地,将云层化作的巨蟒都打破了形状,变得飞絮一般支离破碎,如同这地面战场上的残肢骸骨一般。 听白站在东离山脉之上的高空,静静凝视这天兵大军和魔军交战,黑白两种对立的色彩厮杀在一起,像是瞬间扰乱的阴阳鱼。 这已经是半个月内的第三次碰撞了,没有任何将领统领军队,全部是普通士兵的抗衡。 奇鸢告诉听白,神魔大战分三个阶段,一开始时,便是这天兵与魔军的对垒,一般来说,若非是一方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不然一般都不会直接分出胜败。 而第二阶段,便是双方将领的或单挑或几对几组合战,这第二阶段才是能够直接影响到双方战局,因为一方将领若是死伤的多,那么在第三阶段“大乱斗”时将会立刻落入下风。 大乱斗阶段,便是见人杀人,只要不是己方的力量,碰到便可诛杀。因此这时场面极为混乱,一旦开始,必定伴随着一方重创而走到结尾…… 现在进行的正是第一阶段双方兵力的较量,再对拼过这一次,这些士兵就可以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将战场交给他们的将领。 听白很是不懂,为何这天兵和魔军明明很难在第一阶段分出高低,还要让他们经过许多次的厮杀毁灭,无辜丧生那么多天兵。可这战场上的规则一贯如此,奇鸢也没什么说法,只告诉他或许是为了激发起天界众神的荣誉感。 对比听白自然嗤之以鼻,他现在唯独盼着的,就是第二阶段早些到来,他才能亲自出手,将魔界的一些精锐力量毁去…… 两个时辰不觉已过,双方鸣金收兵后,听白就闪身回了营帐,看到一众神将正在讨论着什么,开口就问道:“第二阶段哪一日开启?” “后日清晨。”火神焱攸轻声道。 听白冲他微微点头:“我要一个名额。” 依据双方规定,这第二阶段将由五场一对一,两场二对二,一场三对三组成,听白说要一个名额,自然是要一对一的名额。 营帐正座之上,战神玄苍不满的低声哼了下。这战场之上,调兵遣将应是他说的才算,听白这种直接的语气令他有些不悦。但他明白天帝修和对于听白的重视,只是道了声好,就同意了听白的决定。 在听白之后,水神,雷神,还有一个听白没见过的神将也接过一个一对一的名额,奇鸢见状也道:“我也要一个一对一的名额,我现在修为足够,应当能取胜。” 可是听白却摇头道:“不行,一对一的话你绝对吃亏,不然这样,你和我组一个二对二吧,这最后一个单挑的名额,给火神焱攸,焱攸,没问题吧?” “自然可以。”火神焱攸笑道。 战神玄苍看着听白又来点兵点将,面色瞬间阴沉了许多,不过听白就此打住,像是神识脱离了躯体一般噤了声,看着他再发号施令,只是附和地点点头。 玄苍道:“既然一对一人选已经敲定,听白和奇鸢二位殿下有参与一场二对二,那剩下的一场二对二和一场三对三,谁自愿组合?” 他话音一落,顿时数名神将高呼愿意前往战场杀敌,玄苍衡量了下他们的修为和神力属性的融合度,快速决定了下,就算是安排好了战斗格局。 回各自的帐篷时,听白才想起一件要事,忙向奇鸢问道:“奇鸢,我刚想起来,你说一对一的时候,若是对上了魔界四大魔头,那怎么办?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岂不是送死啊!” “现在才想起来,刚才朗声跟玄苍互呛的时候的豪气哪里去了?”奇鸢轻笑,“放心吧,玄苍既然让你占一个名额,便是对你的修为有信心的。” “嗯,也是,不说别的,就水神雷神的修为也比我逊色一些的……”听白想了想道。 奇鸢点头:“对啊,因为在一对一较量中,双方都有着不成文的规定,不会派那些老妖怪出场的。不仅如此,在第二阶段,乃至第三阶段,像魔界四大魔头,天界的老神都不会出手,他们的作用只有统帅大军而已。” 看到听白不解,奇鸢笑道:“因为他们比起我们还要怕死,都是修炼了数十万年的老不死的,他们对于自己的性命看的可比这神魔大战还要重要,除非天帝或者魔尊亲自开口让他们入场战斗,不然谁也使唤不了他们。” “你想想,若是以他们的实力在战场上完全发挥,这些天兵,魔物的作用几乎忽略不计,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我们,多耗费一些时间都能将这成百上千万魔物抹杀,更何况是他们?所以这最后战斗的胜利其实是来自于双方中等层次的力量较量,赢在这一方面的一方,才会赢的最后的胜利。他们在这过程中,是绝不可能暗中动手脚的。” 听白放心地道:“那就无所谓了,只要不对上他们,这魔界大魔还不是随意杀戮!” 奇鸢摇头道:“不是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在魔界四大魔头之下,还有些大魔修为极为深厚,即使我们对上,也很难讨到便宜的……” “管他呐,我开局就放本相,靠着神力对魔力的压制,迅速解决战斗!”听白冷哼,“若是遇到打不过的,那就直接认输,然后逃回军营呗!” “那你还不如将这个名额让出去,总有人愿意替你出头的。” 听白哼声道:“不要,我作为全场焦点出场,旭尧一定能够看到我,省得我再去找他了!” 奇鸢直皱眉:“你早晚会懒死!” “不过听白,你可不要太轻敌,这神魔这战,输就意味着身死道消……可别不当回事……” 听白这次没再拂奇鸢的意,只是微微点头,轻笑着答应了。 其实他并没有很担心这战争的胜利,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没那么在乎……能让他在意的,便只有一个旭尧了…… 第二章 一对一 第二阶段的战斗开启如期而至,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刚刚从天际垂落,将无尽黑暗驱散了一些时,听白就跟着奇鸢飞身到了对决阵前。 面对如此重要的大事,他就不好再睡懒觉,虽然他的对决场次排在最后,他还是早点穿戴整齐了,省得再受战神玄苍的白眼。 二人皆是负手而立,神色冷淡着,却多了平时少有的认真和严肃。 感受到战火的味道,听白轻然面罩带上,手一落下,远方黑压压的魔界军队就缓缓袭来,听白对视了下奇鸢,看着奇鸢面孔上与他相同的白金面罩,无声地笑了笑。 魔界军队顷刻而至,在无数魔物之前,也整齐地排列着刚好对应上天界神将排位的大魔,这正是他们对决的人员配置。 战神玄苍腾身到了天界众神的前方,肃杀之气弥漫着他的全身,他凝视着魔界军队的到来,刚要开口说什么,一个大魔闪掠到了他的面前,狞笑道:“战神玄苍,废话少说了,天界之人就是磨叽无聊,要打就打,哪里有那么多破规矩?此次对战,你我双方,皆是不死不休!” “死战到底,不死不休!”在他身后,众魔物皆是齐声高呼。 听白看着战神玄苍一上来就吃瘪,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暗爽,本来对上魔物,就不能按照天界众神习惯的方式来,一味地按照繁冗规矩来,只能让人嘲笑天界众神是怂包。战神玄苍,这下子可是“出尽风头”了吧! 不过这样一番刺激,天界这方的士气也随之高涨起来,皆是正义凛然地目视前方,杀伐果敢之气外溢。 “第一局,水神将军,迎战吧!”听白提醒道。 水神应声向前迈动数步,魔界一大魔也随之走出。 “竟然是弑心魔,水神这局不容易取胜……”在听白身旁,奇鸢轻声道。 听白点头,这弑心魔在魔界之中也是声望很大,尤其是他那每次战胜敌人,都要将敌人的信心脏取出,就着淋漓的鲜血吃下的恶心做派,就足够让许多修为不足的神灵闻风丧胆。 果然,如他二人所想,战斗一开始,水神就尽落下风,只能以无尽水流形成龙卷,在身前防御苦苦支撑着。 不过在听白想着如何将他救下时,水神却突然吐出一口精血,将他那身周围的水流全然化作坚冰,从全方位坚硬地刺出,瞬间将那弑心魔穿插成一枚海胆。 然后,水神也是神力耗尽,随后轻身回了天兵这方。 “这局算是险胜了……没想到水神还懂得示敌以弱,等到这弑心魔懈怠了,才将所有神力瞬间输出,取得此战的胜利……” 听白也在替水神庆幸着,因为按先前那大魔不死不休的说法来的话,若是天界这方无法每场都取得胜利,那么必定会有着人员损耗,这对于天界来说,损失太大…… 好在雷神和火神都遇到了比较容易对付的对手,未曾受伤就赢了战斗。只是那另外一个出战的神将没这般运气,直接遇到了黑水无骨的亲传徒弟,没撑多少回合就被无情斩杀,还被一卷黑风卷着进了那大魔的肚子里……听白他们连救援都没来得及。 这一见血,天界这方刚被接连三场胜利冲刷的喜悦顿时消除了许多,他们才意识到胜利并没有那么简单。 奇鸢有些担忧地看向听白,低声道:“最后一场,轮到你了……” 听白笑道:“没事,依照先前四人的实力来看,我取胜,不难。” “别轻敌,万事小心。”奇鸢正色道。 “嗯。” 听白一摆袖,天羽无殇落入了他的手中。他飞身上了半空,爽朗笑道:“哪个不怕死的,快点来送死!” 这般挑衅,顿时将魔界魔物的怒火勾起,然而听白并不在意,目光平淡地看着一人推开一众魔物缓缓走出,重力跺了下脚腾身到了听白面前。 听白瞬间愣住了神,这人体形极像旭尧,只是他的双目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将他的面容全部遮蔽了起来。 “这魔界也是无人了,竟然派一个瞎子出战。”战神玄苍哼道。 “若真是个无用的瞎子,断不可能在魔界生存下来,这人,一定有他厉害的敌方……”奇鸢不以为然,盯着那人看了会,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传闻魔界有一至尊秘法【死灵诀】,修行此法之人需经历五感剥除之痛,再通过漫长煎熬的修炼逐一将感知恢复……这人若是修了此法,便能解释他现在失去视觉的原因,只是如果真是这样……听白取胜就有点难了……” 【死灵诀】那等秘法,能够得到的大魔,背后势力必定也是不凡,如果是受了魔界悉心培育而生,那修为和功法必定远超同级……听白若是不正经对待,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无可能。 听白凌然立足空中,对于奇鸢的传音思索了片刻,心中对于这人是旭尧的念头更加坚定。因为旭尧可是跟随着魔尊流桑修行,接受的传承和功法必定是最顶级的。听白抬头一笑,向着那人道:“喂,你是哪个大魔啊,姓甚名谁赶紧报上来,我可不杀无名之人!” 这人若真是旭尧,听白这一试探就能得知他的身份了,可是那人对于听白的话无动于衷,停了片刻后,悍然在虚空中打出一拳,迎着汹涌泛着波澜的空气,他抬手抓住一柄长刀,紧握着便对着听白砍来。 听白侧身避开,飞身退开的同时,天羽无殇弓弦拉满,数只灵箭飞出,将那人进攻的身影挡住片刻。 这人莫非不仅失去了视力,也没了听力? 听白这样一想顿觉麻烦,这样的话,他就没那么容易试探出他是否是旭尧了…… 在这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直接以他和旭尧熟悉的方式让这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然若是露出端倪,只怕还会让魔界之人对旭尧心生怨怼,毁了旭尧在魔界的立足之本…… 第三章 再见旭尧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听白想着,若是用强力将这人束缚住,他可以直接将那缠在这人双目上的绷带解开,自然就知道这人是不是旭尧了…… 只是如果这样,他下手的轻重就没那么容易把控,如果把旭尧打伤了,他只能说声抱歉了…… 碧瞳本相顷刻外显,万丈高大的听心灵树在听白身后浮现的时候,听白一抬手,天羽无殇被他遥遥甩在头顶,意念所动,无数灵力光箭瞬息之间接连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听心灵树的树藤也是顷刻暴飞出去,甚至速度比起灵箭还要快上几分,先一步将那人的退路全部封闭,紧接着箭身已至,以围堵之姿全面将那人束缚住。 “哼!” 那人虽无法发声,但却有着音波从他长刀撕裂空气的摩擦声化作冷哼,他一抬手,长刀霎时挥出,将一众箭阵劈斩开后,于肘间盘旋一圈,将听白本体化出的树藤尽数斩断。 见这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将自己的试探击溃,听白也是有些意外。随着他突破本相,他的修为可以说一日千里,比起从前,不知道强盛了多少倍。 他离开断天涧时,旭尧的修为比他之前还要弱上一些,现在比起他,应当是差距更大。这人若真是旭尧,那么这数百年间,他必定有极大的机遇。 想到这里,听白不由得有些暗淡了神色,都说机遇伴随着苦难和折磨,短时间内这样的飞跃,旭尧肯定会吃很多苦头。而在他经历着这些煎熬和苦痛时,他都没能够陪伴在身边…… 听白一时竟然不知该不该期待这人是旭尧了…… 听白正出神,那人可没觉察到,此时他视听双感皆无,全是凭着听白施术时神力运行的轨迹和攻击袭来时气息的流向,来判断如何格挡和攻击。 此时听白一停下攻击,他立即蓄势,长刀之上黑色光芒流转,在他刺向听白的那一瞬,也如同漆黑的魅影一般闪掠至听白面前,不由分说就将听白的护体灵光撕碎,直冲着听白的身体而来。 听白霎时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他只能极力将身体弯曲下去,险而又险地避过长刀的锋芒。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袖子也被那刀刃削掉一截,再也没了从容和潇洒的风姿。 “听白!”见状,奇鸢不由得担心出声,“你这家伙,给我认真一点!” 他心中隐约明白听白这样做的目的,可是一旦没了战斗的想法,在这大魔毫无顾忌地攻击时,他很容易落入下风。 听到奇鸢的惊呼,听白神经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微微正色,伸手将天羽无殇抓在手中,口中低声喝道:“天羽无殇,给他点颜色瞧瞧!” 天羽无殇弓身上金龙光纹光芒大作,瞬息之间便有万支灵箭由之而生,听白神力包裹其上,万箭霎时归一,听白又弹指一道绿金色流光化成光膜覆盖其上,为那箭增添上莫名的神秘气息。 弦动,箭出! 顷刻之间,那箭便飞掠着紧紧刺向那持刀大魔,在飞行过程中,箭身骤然放大数倍,如同一柄短枪一般冲那人的右胸口射去。 那人抬刀格挡,可灵箭却像具有灵智一般闪避开,然后又再度逼了上来,翻飞纠缠着将那人的动作拘束在一定的区域之内。 听白未有停歇,右手食指在眉心一划,第三只竖瞳流转着晦涩的光晕缓缓睁开,一道闪光由中而出,瞬间就掠至那人胸口,然后直接贯穿。 那大魔受创,顿时捂紧胸口向后退去。听白张开手臂,几束树藤从他身后涌出,化作细密的藤网,将那人团团束缚住。 做完这些,听白才长呼出一口气,缓缓将身影稳定住。 如此连贯的输出,他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可是真的做完了以后,他才感觉到体内一阵空虚之感,似乎一时有些透支。 不过听白并不担心这些,在他缓缓呼吸着的时候,身后听心灵树的每一片树叶都在摇动,汲取着天地之间的灵力,提纯之后才反哺于他,他的这些消耗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轻轻迈动步子,听白来到那人面前,面露着微笑,轻声道:“还挺难缠的,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工夫……” 就在天界和魔界这双方都认为听白要下杀手结束战斗时,听白却温暖地笑了笑,碧绿之色将他的眸子都染的透明澄澈。 他轻轻伸出手,就要将那缠在那人双目之前的绷带解开,瞧瞧这人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帅郎,可也是这时,异变突生! 在听白的手指快要触碰到那绷带之时,那被翡翠树藤网困住的大魔竟然变幻出了原身,沸声咆哮着挥出双爪,如同利刃一般飞速旋转着,将那树藤网瞬间撕碎。 在听白的短暂惊慌中,那化作庞然巨兽的大魔前爪强力向前拍击出去,在将听白禁锢住后,另一只爪化回手臂大小,只是手掌被黑金色坚铠覆盖,像是一锥形钻头,刹那之间袭向听白胸口。 在见到那魔物原身的时候,听白就已经将浑身神力都散了去,面色柔和着,眼眸里也满是温暖。 这魔物原身,他最为熟悉了,那脊背,那赤瞳……不是旭尧,还能是谁? 旭尧,我终于见到你了……面对着这狰狞巨兽,听白甚至有些想要张开怀抱去拥抱他。 “听白,愣着干什么,快闪开!” 奇鸢的怒吼在耳旁炸响,听白也醒过神来,但那手爪已至胸前,他来不及躲避,只能倾斜了身体,避开心脏的位置。 那黑金爪子从听白右胸穿透的时候,听白脸上的痛苦只是出现了一瞬间,紧接着就被满足的喜悦盖过,他也不管这人听不听得见,就道:“旭尧,刚见到,你就这么对我,是怪我太久没回去找你吗?” “旭尧,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惜旭尧却什么都感知不到,冷漠地收回手,抖了抖后就又伸出,朝着听白的心脏抓来。 第四章 我死也不能伤害你 奇鸢见状,也不管一众大魔虎视眈眈的,合欢本相显露出来,一朵巨大花苞飞掠出,于空中化作一个球状灯笼,就将听白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奇鸢凝神一收力,那花苞就将听白的身体带了回来。 不过奇鸢这一出手,魔界军队这边顿时不答应,几个大魔咆哮出声,凶狠道:“神魔之战,没有胜败,只有生死!怎么,你们天界之人要破坏规矩吗?” 奇鸢怨恨地盯着那重创了听白,就忽然愣住停滞在空中的身影,片刻后才将目光收回,放到那纷乱起来的魔物们身上:“那魔物已经失去战斗力,再无出手伤人的能力,怎么算是我出手破坏规则?依我所见,此场战斗以平局论处!” 大魔们正要反驳,旭尧却突然身体一沉就从天空坠落下来,显然奇鸢所说也是实言。 几个大魔哼哼几声没再吼出声,只是轻引力,将旭尧也召回魔界阵营。 旭尧落地之后便愣住,身体蓦地转向奇鸢怀中皱眉痛苦着的听白,良久失了心神一般杵在原地。 奇鸢瞪了一眼听白,先前要不是这人掉以轻心,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 真是自作自受! 若不是听白伤势颇为严重,他现在都要再补上一拳! 暗哼一声,奇鸢朗声道:“一对一较量,天界胜三场,魔界胜一场,最后一局,按平局算……下面开始二对二对决……第一场,我方认输,开始第二场吧!” 听到奇鸢不战而败,魔界这边轰然嗤笑,轻鄙的言论无尽传出。天界这边也是不解,听白也硬撑着道:“干嘛认输,还没打呢!” “你闭嘴!”奇鸢低吼,“就你这伤势,参与二对二,是想送死吗?” 奇鸢这一骂,听白才想起来,二对二还有他和奇鸢搭配的一组,而且他们似乎就是率先出战的……真是的,光顾着想旭尧,其他的事情都没放进心里。 “你让第二组先上,趁着这间隔,足够我恢复了!”听白忍不住道。 奇鸢抬手打了下他的脑袋,虽然没敢用力,也足以让听白吃痛了。 奇鸢道:“闭嘴,你连一个神将的起码要求都忘了吗?来到这战场上,一切都要听从指挥!我说什么,你听就是了!” “哦,好……” 听白撅起嘴,说的跟你是统帅似的……一抬头果然看到战神玄苍冷着脸,面色满是阴郁地看着奇鸢。 这战神……可真是半点存在感都没有啊…… 听白嬉笑着收回心神,在二对二战斗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战场上时,听白却一心看着旭尧,眸间光影闪掠,显示着他此时波动的心绪。 现在他是认出了旭尧,可是旭尧似乎并没认出来他,不然也不会真的出手如此狠辣,毫不留情地就伤害到了他…… 而旭尧这边还在愣着,他的手掌上还在滴落着听白的绿金色鲜血,那血液里,有些他熟悉的气息,可又多了一份比他高贵且神秘的什么…… 是听白吗…… 旭尧沉默着,蓦地消弭了身影,再出现时就来到了听白旁边,在一众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一把抓起听白的袍子,就破开虚空飞掠而开。 …… 腾身向着远处的山林里掠去,旭尧越是向前飞去,心中的纠痛越是难忍。 一开始时,他还在怀疑这人和听白是否有联系,可是当怀里伤口还向外渗着鲜血的这人忽的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时,他心中的疑虑之云顷刻便全部被清风吹散。 这样亲昵的动作,除了那从化形之初就喜欢挂在他身上的听白,再也无人能做得。 这人就是他每日心心念念着的听白啊! 可是就在那前一刻,他还亲自将手插进了听白的胸膛,企图掏出他的心脏…… 旭尧,你可真是该死! 翩然像一只黑色蝴蝶般落在一块翠绿山林之中后,怕动作大了牵动了怀里人的伤势,旭尧极力让他的动作轻柔些,才将听白放在了一团软草丛中。 嗓子不能用,耳朵也没用,若不是有着满身魔力,他现在跟个废人一般无二。 对呀,旭尧一拍脑袋,他怎么都忘了,不能说话,也能用神识传音的! 就在他刚想发出传音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轻轻地响起:“旭尧?” 面容上的绷带被人瞬间拉下,旭尧又听到听白的神识响起:“旭尧……还是你这个模样看着顺眼……” 旭尧心中一痛,忙以神识传音道歉道:“对不起,听白,我没想到那人是你……若是知道是你,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手伤害你的……你知道的,我就算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的……” 听白看着旭尧空洞的眼眶,默然摇了摇头,可是这人却看不到:“旭尧,别道歉,别说对不起……我懂的,我又没怪你。” 可是旭尧显然不能轻易就原谅了自己,他感受着旭尧胸口被他撕裂出的伤口,当真是伤在听白身,痛在他的内心。 魔力从他指尖涌出,轻轻按在旭尧的胸口上:“听白,让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好,助你疗伤。” 若不把这伤口抹平了,他看到一眼就会自责一分…… 可是当他的魔力触碰到听白的血肉,那接触的地方就有着一道黑烟升起,感觉到听白的疼痛,旭尧霎时将魔力收回,惊讶的神情布满他的俊郎面容:“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神力和魔力冲突……”听白皱眉。 “是了,我竟连这都忘了。你现在浑身充满了神性,再不是以前的树妖了……我贸然用魔力为你疗伤,其实上却是在加重你的伤势……” 旭尧的神色猝然暗淡,听白见状,赶忙用手指将他的眉头抚平:“傻瓜,多想什么呐,就算我不是树妖,而是一个神,我也是你的听白呀!” “这伤口虽然看着瘆人,其实也没多严重,我自己静心调息一番就行了。” 旭尧绷紧脸,轻声道:“我先把伤口里的魔气去除,不然与你神力纠缠着,也会影响你复原的速度。” 第五章 都喜欢 在旭尧将魔气收回后,浑身绿色光点涌入,听白立刻盘膝而坐,一树缩小版的听心灵树在他身后缓缓伸展而出,树叶汲取着天地之间的能量,飞速注入他的胸口处。 随着修为的增加,听白更加能够意识到他这本体的功能之强,无论是神力恢复,伤势愈合速度都远超同济,就连奇鸢那花族族长的合欢本相都不如他。 可能,这碧瞳本相的丑陋就是他强势所带来的代价吧…… …… 神力循环往复的运行了许多个周天,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听白才徐徐将气息稳定下来,而后拂袖起身。 他胸口处的伤口已然愈合上,凭借他天界第一灵树的先天血脉优势,恢复速度相当可观。至于他身体内部的伤,那伤及了根本,需要悉心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原。 听白轻轻将眼睛睁开,入眼便是旭尧正对着他的空洞且灰暗的双眸,他微微笑了笑,将旭尧紧紧抱住,神识传音道:“旭尧,我好想你啊,数百年不见,你知道我在天界过得多煎熬吗?当我前不久终于将神之本相凝聚了出来,想着可以去断天涧见你,谁知道这破烂神魔大战又开启了,我只能来这战场上碰碰运气,希望能够遇到你……” “我知道,我回断天涧的时候,看到了你在木屋外设置的屏障。” 旭尧回抱住听白,轻轻拍了拍听白的后背,道:“我现在跟随流桑大尊修行,也因为他,我才会短时间内修为精进这么多。听白,没想到你现在也这么厉害了,我若是没跟师尊回圣魔殿,现在一定被你远远甩在身后了……不过也因为我是魔尊的亲传弟子,现在在一众魔物之中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此次战役除了那不轻易露面的魔界四大魔头,便是我权利最大了。” “我在天界也是这般,旭尧你知道吗,我的本体原来是天界第一灵树,天帝陛下以天帝剑劈斩出断天涧的时候遗落了树种,我才会在断天涧没生长出。”听白扬起小脸,得意地笑了笑,“因我血脉之强,在天界也很受重视,因此这几百年也只有我欺负别人,无人能够欺负得了我!” “那就好,没什么比你安好更令我放心的了……”旭尧心想。 听白轻抚摸着旭尧的眉眼,忍不住问道:“你这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现在这副模样……” “因为我现在修炼的功法——【死灵诀】,在我将它修成之前,会五感尽失,再随着功法精进而逐一重获。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恢复视力,就能够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了。听力的话可能需要再过数年,而其他三感,并不影响正常生活,以神识完全可以弥补,所以暂时无碍。” “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能够得到流桑大尊的喜爱,收我做徒弟,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怎么是你的福分,他能够有你这么俊郎的徒弟,才是他的福分呐!”听白轻笑道。 “好,你说的都对。” 旭尧微微笑着,俊郎的容颜和他如同剜去的双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似有轻叹:“不过,我好想现在就能亲眼看到你……” 听白静静地看着旭尧的面容,心念一动,将他的每一点细节都描绘在脑海深处,他要把旭尧的所有都铭记于心。 二人太久没见,现在见到了,登时太多话想要互相倾诉。 于是,当下听白便和旭尧将这数百年间的彼此发生的一些重要经历说了下。 当然在这过程中,多是听白单方面在说,从他被天帝修和带回天界,到他被封作殿下,到和奇鸢结识,在莲池盛宴嬉闹夺那圣莲子苞,就连着他光屁股被天界众神看到都没拉下……再到东离山脉参军,突破神之本相……听白如同一个话痨一般,絮絮叨叨地将百年时光压缩着告诉了旭尧。 旭尧听着,无神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动着,虽然看不到听白在说起这些事情时百变的神情,他还是静静地温柔笑着,将听白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装进自己的心里。 听白的语气很是清淡,依他所说,在天界的数百年他仍然享受着超然的待遇,甚至比起在断天涧那浮沉血海之时,还要被人宠爱和敬畏着。 不过旭尧心里很是明白,按照听白的洒脱性子,在这规矩冗余繁多的天界之中生活,如此受到束缚,如同被圈禁的羔羊一般,纵使受到了再好的待遇,也不会有太多快乐。 听白一定过得很寂寞,很苦闷……要是能把断天涧内的闲散生活和天界的身份地位结合在一起,那对于听白来说,才是最好的对待吧…… 日色渐渐昏黄,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无情坠入到黑暗之中的时候,听白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痨属性又无形中附加到了身上。太久没见到旭尧,别说是从白天聊到黑夜,就算是将他整个人打碎了塞进旭尧的身体里,听白都一点不觉得哪里不好。 他静静地看着旭尧,而后忽的伸出手去在旭尧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怎么了,听白?”旭尧的传音进去到了听白脑海里。 听白笑了笑,回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模样也挺好的。” “什么意思?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 “从来你都是一副杀伐果断、威严肃杀的样子,虽然对我并不凶,但也没有现在这样呆呆萌萌的样子让人心生欢喜。” “是吗?那你更喜欢哪个我?” 听白想了想,传音道:“选择不了,因为……我都喜欢!” “是吗……那就好……” 旭尧垂下脑袋,嘴角不自禁地笑了笑。 “哎呀,糟糕!” 听白突然惊呼了一声,道:“旭尧,你不由分说就把我带了出来,奇鸢这会发现我不在军营里,肯定会很担心的!旭尧,我要先回去了,等我得空了,就偷跑出来找你!” “嗯,快回去吧,记得好好休养,不许再上战场了!”旭尧微笑道。 第六章 大乱斗 听白嘱托了旭尧在战场上注意安全,又仔仔细细将这人的模样看了好一会,才轻拂袖飞身回了东离山脉内的军营。 奇鸢见到他回来,当即对他便是一通臭骂:“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逃回天界,去找姨母哭诉了呐!” “天界太远了,我怕我还没回到,血就流干了死翘翘了!”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听白,你个没良心的狗屎玩意儿!” 奇鸢忍不住低声地骂,瞥了听白一眼,轻声问道:“是他吗?” 听白知道奇鸢问的是旭尧,便点点头,说:“嗯,是他。” “我就说是他,不然你怎么愿意胸口留个大窟窿也无动于衷。”奇鸢恨铁不成钢地轻哼,“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和,不过你要知道,神魔不两立……你和他走的太近,终究不会有好的结果……” “旭尧和普通魔物不一样的!” “再不同,他也是个魔,入了天界就会自损修为的魔……即使没有神魔大战,即使你们可以不被控诉地待在一起,你们也不可能真的享受彼此陪伴的快乐。” 奇鸢轻声道:“以后的无尽岁月,到底是你去魔界,还是他来天界,都是自杀式的行为,既然如此,你们又如何能够相伴?” 听白轻笑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能做到,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谁给你说这话的勇气?”奇鸢冷哼。 “天帝陛下会帮我的!” “天帝陛下?呵呵,如果他不帮你,反而站在你的对立面呢?” 听白被这一问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蓦地抬起头来,闪亮的星眸里倒映着银河:“天帝陛下一定会帮我的!” 奇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拍了拍听白的肩膀就转过身离去。 转身之时,一个白玉瓶子被他抛向听白:“姨母给的丹药,快点吃了把身体复原,少给我拖后腿。” 听白轻抬手接过,愣了一下道:“谢了。” …… 到了第二日,听白才想起来问奇鸢神魔大战第二阶段的战况,奇鸢却面色冷冽,揪紧眉头道:“不是很好。” “什么不是很好,那是很不好吧!”战神玄苍冷哼,“全战败的结果,怕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吧!” “全部战败?不会吧,怎么输得这么惨?”听白忍不住问道。 “是啊,怎么会输得这么惨……而且这么惨的战局下,有人还故意送人头,便宜了一场二对二!”奇鸢哼声道。 听白挠了挠头,将话题引开:“那这第三阶段可如何是好?” 天界这方全部战败,意味着五位高阶神将或死或残,第三阶段的大乱斗,天界的天兵没有那么多神将率领,可以发挥的力量必定大打折扣…… 战神玄苍冷眼看了一眼听白,轻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魔界军队不过一群蝼蚁,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普通阶级的魔物,你们二人稍后多杀一些,分担其他修为稍弱神将的压力……” 听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指挥大人都不着急,他就没必要瞎操心了,反正这战事于他而言也没多少意义,赢了输了,他都能心安理得地逍遥快活。 不过当千万魔物大军黑压压袭来时,听白还是忍不住有些压迫感,尤其是当他看到在那魔界大军之前,凌空站立着四人时,他心中的凝重感更甚。 “这四个魔头怎么也出战了?” 听白侧过头看向战神玄苍,他的意思很明显,天界这边若没有神将能够将这四个老怪拦下,这场战斗不打也罢,省得让这千万天兵白白送死。 战神玄苍哼声道:“早准备好了,就等他们来了……” 在他话音落下时,又有着三位浑身金光浓郁的神铠战将缓缓从天际飞落,与战神玄苍并肩站在一起,刚好对上魔界四大魔头。 “这三人是谁,怎么从没见过?”听白疑惑问奇鸢道。 奇鸢也是一脸懵,只道这是天界之中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神,论起辈分来,说不定比天帝修和还要长一些。 “希望他们真的能将那四个魔头拦住,不然这一战……咱们就认输吧。” 听白也懒得管他们是谁,反正能把魔界四个老不死的拖住就行,他们这些修为稍次的神将战斗起来,也就没那么多顾虑。 听白沉思着,目光在魔界那方扫视了下,确定旭尧不在时,他才放松了一口气,揪住衣摆的手也放开。 这样便好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敌了…… 不过他似乎答应了旭尧不上战场的……现在也顾不得了。 双方军队一接触到,未有半分交流就开始兵刃相见。 听白看着黑与白的纠缠,向着身后奇鸢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召唤出了本相,腾云直上空,闯进几个大魔的战圈之中,天羽无殇就开始连射出灵箭,将这几个大魔压制得节节败退。 如他所想,只要不对上四大魔头,他对付这些大魔,没有丝毫的问题。 地面之上,奇鸢和另外数名擅长增幅的神将也在全力出手,将天兵们的攻势强力增强着。 听白瞄了一眼,奇鸢的合欢本相比起之前庞大了不止一倍,此时全力盛放开,足以护住战场上超过三成的天兵。而且在那合欢花海里,众多色彩绚丽的仙花次第开放,犹如真实一般地凝聚着体态,显示着修为飞跃带来的超然变化。 嗨……我这本相,咋一点都不好看,一点都不炫酷! 听白挑着眉毛,天羽无殇和灵树树藤接连又穿透了许多魔物的胸膛,才于空中抖落无数黑血,再回归到他的身边。 这般杀戮了近半个时辰,听白缓缓停了动作,将目光放到了他头顶上方的四个战场上。 四方战场虽然是由修为最高的神魔开启的,但是真的战斗起来时,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轰烈,反而胶着起来之时,双方的术法都是朴实无华,对战双方都是轻描淡写的。 第七章 那便来吧 四对顶尖力量皆是修为相仿,又都有着自己成名多年的杀手锏,一时之间若不是真的以命相搏,断然无法分出胜负。 在数十回合的相互试探中,神魔彼此表面的平静下,充斥着的是疯狂涌动的暗流。在那出手时,他们同时也在为对方设计着陷阱,待得相互串联起来,一个瞬间的轻敌,都可以导致他们深陷逆境难返。 听白将目光缓缓收回,瞧见一个神将在大魔的围攻下节节败退,他立时飞身上前,将那些大魔挨个击杀了。 轻然落下身子,听白靠近了奇鸢,才轻声问道:“奇鸢,战况如何?” “嗯……目前来看,天界的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 奇鸢又一挥手,化出一道巨大粉红海浪,庞然席卷上了天兵们的头顶,再缓缓沉下,随着他们的呼吸进入他们的身体。 “可惜我这本相没有增幅别人的能力,不然也能帮一下你。” 听白越看越觉得奇鸢的合欢本相好看,轻哼一声帮着奇鸢将眼前的数万魔军抹杀了后,才又闪掠回了原本的战场,支援着神力不济,难以应对魔界大魔的神将。 “不过……这样战斗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 听白拧紧眉头望着这神魔战场,如此庞大无边的两军交战,若真是拼杀到了一方死绝,那不知要耗上多少时间。因此这战争的胜利,应当是一方的能力完全取得压倒性的优势,硬逼迫着对方认输…… 那样的话,这重中之重,还是在于头顶之上的四方战场了…… 听白忽然对自己的修为有点失望,若是自己有了天帝修和的那般修为,应对这些琐事,应当是毫无压力的吧。 可是虽然他修为飞跃而升,他修为的时间终究是个短板,如果给上他数万数十万年,他纵然比不得修和,但也不会差的太多…… 在他出神的时候,无人察觉到一道黑影突然冲上战神玄苍所在的那处战场,像一柄漆黑长剑划破虚空,在战神玄苍被黑魔廉京制衡住的时候,瞬间闯入二人之间,然后显现出一头巨兽缩影,猛地撞击到玄苍的胸膛之上。 战神玄苍的怒吼声使得听白回过神来,他一抬头,入眼便是一团黑雾笼罩在战神玄苍的胸前,在那黑雾之中,赫然是旭尧的身影! 此时旭尧手中紧握着一颗尖齿形状的紫黑色兵器,下一瞬就能刺透玄苍的护体神光,没入玄苍的心脏位置。 “旭尧,住手!不要!”听白当即高喝一声。 不知为何,那尖齿状的东西上紫黑的邪光,给了一种他极端畏惧的感觉,仿佛在那其中,孕育着一只阴毒邪恶的毒蛇,吞吐着蛇信,被它咬上一口,毒液遍及全身,可能瞬间就会身死道消…… 听白快速踏云直上,想要去阻止旭尧,可是随着他的话语喊出,旭尧的动作只停了一刹那,就立刻飞射出,将那尖齿印在了玄苍心脏之上。 一招得手,旭尧迅速向后退去,将战场留给黑魔廉京和那心脏整个破碎掉,拼命提着气血的战神玄苍。 “玄苍,不要再反抗了,你心知肚明的,你现在的状态,连我一剑都难以挡下……”黑魔廉京持剑而立,在玄苍半跪于空中的时候,他并未趁机出手,反而收了攻势,面色不变地看着玄苍。 “都说黑魔廉京行事作风最为磊落,今日得见,果真与魔界邪物不同……”玄苍以剑支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不过这样就想让我认栽,怕也是不行。我的命就在这里,想要的话,就亲自来拿去吧!” 黑魔廉京轻笑,而后徐徐将琼霄汉云剑抬起,弹指便飞剑刺向玄苍,显然是懒得废话,想要结束战斗了。 不过他这一剑下去,并未能够如愿要了玄苍的性命,因为在他抬眼看去之时,只看到数层树藤之网拦截住他的目光,而他的剑尖也被嵌在藤条之中,无法深入。 “哼,雕虫小技!” 黑魔廉京冷哼,剑身一转,便破开那数层藤网,又朝着玄苍刺去。 清脆的金属碰击之声响起,琼霄汉云剑不但没能刺入玄苍体内,反而被一股巨力弹击了回去。 黑魔廉京抬手将剑引回,静默了一霎时,才有些惊异地道:“小兄弟,是你啊……” 听白轻笑着点了点头:“嗨,是我……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可真不想再遇到你啊……” “呵呵,你这是要护着他吗?”黑魔廉京的目光越过听白,落在了战神玄苍身上,“虽然我们站在对立面,但我喜欢你的性子,可以放你离去……但是战神玄苍关乎此次神魔大战的胜负,他必须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听白的身形并未动摇,他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既然如此,我只能先把你控制住了。” 黑魔廉京不再废话,听白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想一般。 这样也好,此时听白如果退却了,他反而会轻视听白…… 就在黑魔廉京和听白剑拔弩张之时,旭尧腾身飞跃到了二人之间,他冷冷地抬起长刀护在听白身前,而后传音向听白道:“听白,听我一次,不要插手……” “我不插手,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玄苍死吗?”听白的语气强硬。 “……” 旭尧愣了下,却不知如何回答。 听白从未用这么冷漠的态度和他说过话,现在语气这般寒冷,一定是对他极为失望了…… 可是眼下来不及解释,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听白正面对上黑魔廉京。 旭尧向着黑魔廉京道:“廉京大人,容我和他说几句话。” 他又扭头看向听白,神色中有着不加掩饰的请求。 “听白,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听我一次好吗?”旭尧又再恳求。 瞧见听白摇头,旭尧眼神之中的希望也破灭了许多:“那……对不起,听白,我只能将你拦下了……”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么多年修为精进到了什么地步。”听白轻哼一声,负手而立,袖袍无风自动。 第八章 地狱之牙 黑魔廉京玩味地听着这二人对话,目光在听白身上停了一会,才轻笑一声道:“既然你二人已经有了决断,这玄苍的命……我这就收了吧!” 琼霄汉云剑顷刻之间飞出,略过听白后在玄苍头顶缓缓停下,再猛地剑身一抖,朝着玄苍天灵盖刺去。 听白立时闪身到了玄苍身前,天羽无殇被他横在头顶,弓身散布着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响,金龙灵动地转动着,金光大作,才终于将琼霄汉云剑拦下。 “怎么,你是想以一敌二吗?”黑魔廉京惊愕地笑了笑,“真是好大的气魄,小兄弟,你真是太有趣了!” 听白噘嘴轻哼了一声道:“我知道就算只对上你,都是毫无胜算,但我这个人呀,生来就是自不量力,所以以一敌二又何妨?” 挥手甩出一根树藤搭在了战神玄苍的肩头,听白侧过身向玄苍问道:“战神殿下,伤势怎么样,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放心吧,死不了!”玄苍勉强一笑,眼神里还留有着对旭尧的忌惮。 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他最看不惯的听白救了他……这种情景的逆转,让他心中一时有些尴尬的感受。 “那玩意儿是什么?”听白盯着那刺碎了玄苍的心脏后,黏连在他胸膛之上的尖齿,皱眉问道。 旭尧的修为与他相仿,就算是战神玄苍当时受到了黑魔廉京的制衡,旭尧也不应该轻易就能破开他的防御……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那紫黑尖齿的缘故。 迎着听白的凝视,玄苍冷哼了一声,冷冷道:“是地狱三头犬蜕下的獠牙……” “只是没想到,魔界为了对付我,竟然连这种消耗型的秘宝都用上了……” 这话玄苍放大了些声音说的,显然是故意让黑魔廉京听到。 对比,黑魔廉京只是冷哼一声,根本没理会。 秘宝炼制了出来便是为了使用,一枚地狱三头犬的獠牙换天界战神的无数万年修为毁于一旦,也算是用到了正途。 先前旭尧隐而不发,便是他们早就设好的一个局。甚至为了稳住天界的人马,他们还不惜在前两个阶段故意损失了些大魔,令得战神玄苍认为天界优势可以保持住时,他们才分别占据了四方战场,将天界一方用来抵挡魔界四大魔头的神灵圈住,再由旭尧伺机而动,用地狱三头犬新蜕的獠牙将玄苍置于死地。 而这地狱三头犬之牙的功能,就连傻了吧唧的听白都是了解的。 地狱三头犬镇守魔尊流桑的圣魔殿,身份尊贵甚至可比魔界四大魔头。且那地狱三头犬凶狠暴戾,遇到敌人便会以强力直接撕碎,后来被魔尊流桑收服了,仗着自己的体型庞大和流桑宠爱,一度在魔界横行霸道。 地狱三头犬本不善用阴毒术法,以它的强势,甚至对于此等术法颇为不屑。但它在魔界闯荡万载,吞噬了无数毒虫邪物,体内沾染了颇多阴毒邪祟之气。 因它本身排斥,这些毒便被它逐渐驱逐到了獠牙之中,日积月累后,在无尽毒液凝聚侵浸之下,那獠牙竟然成了世间数一数二的毒器。后在地狱三头犬历劫之时蜕下,便被流桑大尊收下,费时千载炼化成了至宝。 这地狱三头犬的獠牙,在这世间也仅有两枚……万年之前神魔大战,流桑大尊对付天帝修和的时候用掉了一枚,如今,又用出一枚用来对付战神玄苍…… “好深的心机,刚才还夸你黑魔廉京行事光明正大呐,你现在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手段,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听白取笑道。 这地狱三头犬的獠牙毒性是一方面,对于破防有着极佳的作用,而它另外一个作用虽被毒性掩盖住,却恰恰能在攻敌之时,起到至关重要作用。 那就是“沼泽”属性——无视任何护体神力地腐蚀血肉,且将被它占据的神力全部污染成毒液,继而以更为凶猛的姿态带动原本用来疗愈伤口的神力向主人发动侵袭。 战神玄苍此时便是受到了“沼泽”的影响,不仅无法将伤势控制住,反而还要竭力将神力收敛住,防止神力涌出时,反而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不光如此,他的神心碎裂后,本来可以以无尽神力再凝聚一颗,可现在那“沼泽”引动的腐蚀血肉竟然将他胸腔之内盛放心脏的位置充满,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构造神心。而没了神心将神力循环于身体,他现在的能力比起一个普通天兵也强不到哪里去。 “听白神将……不用再护着我了,我已经是个无用的人,对这神魔之战再无半分作用,而且你如果再顾着我,只能把你也连累了……”战神玄苍凝望着听白,轻轻地摇了摇头。 听白反问道:“若是由着他们将你杀了,我怎么向修和交代!再说了,除了你,还有谁能将魔界四大魔头拦住?难道我袖手旁观,由着他们杀了你,然后刀上的神血还没擦干净,就再去杀戮别人吗?” 他这话字字裹挟着神力炸响在玄苍脑海里,玄苍怔怔的看着他,沉思片刻后才凝神道:“既然如此……我竭力护住自己,不给你拖后腿,可是一旦你抵挡不住,必须尽快脱离战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的性命金贵着呐,我可仔细得很!”听白笑了笑,抬手丢给玄苍一个玉瓷小瓶子,“素燃娘娘给我的救命宝丹,我还没用上,倒是先便宜你了!” 战神玄苍接过,静默地看了听白一眼,然后没做停歇便将丹药塞进了嘴里。 丹药一入口,瞬息就化作一股暖流流淌进了玄苍的身体,那堵塞着玄苍身体的地狱三头犬獠牙的进攻速度顿时被抑制下去,暂时不会影响他再出手。 “你对付旭尧,我对付黑魔廉京……”听白轻声嘱咐。 抿着嘴看了看旭尧,他又向着玄苍轻声道:“记得一定不能伤了他,他可是我的大宝贝。” 第九章 琼霄九式 战神玄苍心想,就他这现在的身体状态,还不知道能不能在旭尧手下坚持住多久,哪里还有可能去伤害到旭尧? 但他只是对着听白微微点头,而后飞身便掠向旭尧,将旭尧拦住。 “听白……你打不过他的!”旭尧面对着听白,蓦地摇摇头。 听白轻声笑道:“放心吧,打不过的话我就求饶,廉京大哥又不会真的杀了我,对吧?” 黑魔廉京笑:“你这小子,这大哥都叫上了,我还能伤害你吗?” “廉京大人,听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明白的……”旭尧冷冷道。 在他话音落下时,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眶之内骤然亮起一丝红光,黑魔廉京感受到了,面上顿时一沉,神色犹疑不定地答道:“不用你操心。” 琼霄汉云剑被他高高扬起,剑尖直指着听白,黑魔廉京道:“来吧,小兄弟,上次被你侥幸躲过了,这次来试试完整版的琼霄九剑!” “这么不客气啊,一上来就出九剑啊!”听白轻笑道。 黑魔廉京道:“放心吧,只出前四剑……接住了这四剑,这局就算你赢了!” “好嘞,谢谢廉京大哥!”听白狡黠地笑了笑,“那我就出手了哦!” 听白信手一挥,天羽无殇被他高高举起在头顶,左手紧握躬身,右手赴上拉弦,便有数道流光飞出,穿插到黑魔廉京身边周遭。 “这样的小把戏,就别拿出来了吧!”黑魔廉京挥挥手弹开灵箭,而后持剑挺身,“琼霄九式,第一式,破灵!” 在他一剑挥下后,紧接着又是一剑落下:“琼霄九式,第二式,诛仙!” 听白微微正色,对上黑魔廉京这般正面强攻,天羽无殇显得分外单薄。听白本想将天羽无殇收回,但弓身之上的金龙忽的咆哮一声,将听白的心神吸引了过来。 “小瞧你了吗?”听白轻笑,“那好,就试试你的威力,可别给我丢人哦!” 弓身上金龙流转,似是在回应着他。 仔细感受了下天羽无殇上传来的信息,听白挑眉邪魅一笑:“天羽无殇,弦杀术!” 随他话音掠出,天羽无殇上的龙魄居然缓缓从弓身上浮出,化作了一支长箭后直奔着黑魔廉京接连劈斩出的两剑而来。 二者瞬间碰撞在了一起,接触的节点之处,空间轰然崩塌,待得清风将烟火拂去,才慢慢显露出黑魔廉京和听白的身影。 “小兄弟,不赖哪!”黑魔廉京轻笑,“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能这么轻松接我两剑了……” 听白噘嘴道:“那你能不能认输啊?” “不能。”黑魔廉京摇头,而后持剑迈步而出,“琼霄九式,第三式,戮神!” “喂,都不让我准备一下吗?这么赖皮!” 听白嘴上嬉笑着,手上可没敢闲着。那小金龙在拦下两剑后便飞掠了回来,轻声对着听白说了些什么,待得听白同意,他才躬身贴在了听白额头亲吻了一下,才又化成一支弓箭。 这支箭比起先前所化,显得更加通灵清透,绿金色光芒遍布箭身,生机之气浓郁得仿佛翡翠玉石。 听白抿了抿嘴,看来他这听心灵树的能力还真是挺多,还能附加在神器之上哎! 就在前不久,他面对黑魔廉京的一道虚影所造成的攻击都要畏首畏尾,如今面对这第三式,都可以应对了…… 金龙之箭与那琼霄第三剑僵持了许久才双双碎裂开,化成青烟消散在空中,而那金龙也似乎受到了创伤,带着几分虚弱飞回了天羽无殇弓身。 “做的不错,若不是你与琼霄汉云剑在品阶上有差距,我修为又不够……你定能多抗几剑的。” 听白轻抚了下天羽无殇,手掌一翻将它收回心口的地方温养。今日作战,天羽无殇已经付出了够多,再使用下去,说不定还会损伤到弓体。 天羽无殇跟随他还没多久,未经过多少历练,因此也没有在浴血之中进行进化。 随着听白修为逐渐增加,天羽无殇也需要加强,不然日后作战之时,它能起到的作用就格外有限了…… 看来要去寻找一些精金之器,将天羽无殇炼制得品级更高一些了…… 此番战役结束,他又要去求天帝修和了……天羽无殇的威能必须比起他的修为不可落后太多,不然这使用时的作用完全不够增幅他的本相…… 听白这边出神时,黑魔廉京已经完成了蓄力,琼霄汉云剑浑身逼迫着漆黑光芒,竖直地立在黑魔廉京面前,随着他一声“灭魂”瞬息之间破开虚空,再出现时,就已经到了听白胸前。 “琼霄九式,第四式,灭魂!”黑魔廉京怕听白没注意到,又提醒了一次,“接下这一剑,你就赢了。” “说话算数啊!” 听白嘿嘿笑了一声,碧瞳本相霎时外显,无尽树藤从他身后闪掠出,并不是刺向黑魔廉京,而是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将他瞬间拉着倒退了数步,将琼霄汉云剑的攻势闪避开。 可那剑势自然不止如此,听白向后飘飞之时,忽的感受到身后树藤根根断裂,那曾经绞碎了出云软剑的无尽剑气又重新出现,仿佛一只全身布满尖刺的蛇形猛兽,大力甩动着巨尾将他卷入剑气之阵。 “果然棘手……” 听白噘嘴轻叹,这第四式比起第三式的威能,多了可不止一倍啊…… 不过,他也已经不是那个没有本相,只能用身体硬抗的听白了…… 撩了撩头发,听白还有闲心看了看旭尧和玄苍的对战,旭尧显然是看到听白有了怒气后,没再敢对玄苍下杀手,这么多回合过去,玄苍还能够撑住。 “玄苍个老小子,还挺能撑……” 心神回到眼前的剑气上,听白缓缓闭上双眼,听心灵树映照在他头顶,凝实得像是一棵真正的树一般。 听心灵树,若你只有这般能力,便配不上这天界第一灵树的头衔了…… 所以,请把你的能力全部交给我,让你的光辉于这无尽大地重现吧! 第十章 滑稽落幕 在听白的双目皆是闭上后,他的眉心之上赫然显露出那碧绿竖瞳听心瞳,眸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有万千瑰魅竖瞳在听心灵树的树冠上浮现出来,与那眉心竖瞳相互呼应。 琼霄汉云剑刺至听白面前时,那万千竖瞳之中皆是有些绿金色光芒射出,于空中凝聚成一束更加凝实的光束,才和琼霄汉云剑剑身冲击在一起。 眨眼之间剑落,而那碧瞳本相也被整个刺穿,在听白一声闷哼之中,被听白收回眉心。 “没想到你真的接下了……” “没想到我真的接下了!” 同样的话语分别包裹着不同的语气从二人口中传出。 “言而有信。” “言而有信!” 又是同样的言语。 听白一愣,和黑魔廉京一同笑了出来,在黑魔廉京要开口时,他终于抢先道:“干嘛学我说话!” “是你在学我吧,小家伙!”黑魔廉京轻笑道。 “我不管!可是话说回来,廉京大哥,这一场对决……算我赢了吧?”听白朗声道。 黑魔廉京笑道:“这是自然,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此战,我不再出手。” “那就多谢廉京大哥了!” 听白笑着腾身飞向旭尧和战神玄苍的战场之中,抬手挥开旭尧的长刀,他凌然挡在玄苍身前,将玄苍死死护在身后。 “听白……”旭尧将长刀收回。 面对着听白,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出手了。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那就给我让开,今天的事,我日后再跟你算账。”听白注视着旭尧,虽然不忍,但还是这样说了出口。 旭尧微抿了抿嘴,而后飞身到了黑魔廉京身旁,如今他二人都是不再出手了,不过作为交换,听白和玄苍也不会再进入战场。 这般交换显然是不平等的,可是黑魔廉京答应了听白,旭尧也更不可能违背听白的意思,因此这样双双放弃战斗,其实还是对天界一众有利。 只是他们一脱离战场,魔界另外三大魔头顿时气急了眼,向着旭尧和黑魔廉京怒吼道:“廉京,旭尧,你们二人愣着干嘛,还不快快出手!” 不过这二人无论身份地位还是修为都不用敬畏于他三人,对于他们的怒吼也自然不放在心上。 黑魔廉京只是轻蔑一笑,拂袖转过身去,竟是再也不看那对决的战场。而旭尧眼神闪烁地看着听白,似是想要解释什么…… 如此一来,战局就又陷入了胶着状态。 混乱的战场从东离山脉开始遍及了诸多神族,在那神魔战场上,也不仅仅有着天界的天兵,还有着上古神族的精英子弟,这般耗尽人才,天界一方才足以将魔界大军阻拦下。 可是战局瞬息万变,听白的目光紧紧放在三大魔头的战场上,仔细盯着战况,唯恐天界这边再损失精锐。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听白这么担忧着,黑水无骨对上的那个老神忽然被一团黑雾遮蔽了视线,黑水无骨自然趁机发动暗袭,紫黑色噬心蟒从他口中吐出,顷刻之间就将那老神轰击出了数里。 “……” 听白和战神玄苍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皆是震惊和短暂的惊慌。 又是一方战场失守,天界这边怕是要为此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了…… “待会实在不行……就拼死一战吧……”听白忽然开口道。 战神玄苍却摇头:“不行,若是那三魔进攻地面战场,即刻撤兵!” “撤兵?”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天界征战以来,从来没有过撤兵的前例!”听白低吼道。 玄苍轻轻叹息:“可能从今天起就有了……” “死战到底,不然有何颜面回去见天帝?” “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你们只负责保命。” “不行,绝对不可以!”听白冷着眸子,语气坚决地道。 “听我的,听白神将,你别忘了,我才是这战场的统领,天帝陛下说了,到了战场,一切都要听我的!” 战神玄苍的面色严肃且深沉,这场战争若是真的败了,没人会比他痛苦。 听白皱着眉头强忍着心中的纠结,暗哼了一声后默默站到了玄苍身后。 待会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先将玄苍打晕,然后自己出手。 没人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放弃反抗,也没人能让他不战而退。 大不了就一死呗,修和应该能够复活他的吧…… 听白这样想着,忽然有着万丈金光从天际垂着,仿佛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洪荒之初一天十日的情形,金乌盘旋在蓝天白云之上,金黄色的光芒里隐隐透露着橘红之色,显示着非同一般的灼热和光明。 “这是……好伟岸的神力……”听白喃喃道。 战神玄苍回头看向他,神色满是激动地道:“这是陛下的气息……” “你是说……” “陛下渡劫成功,陛下出关了!”玄苍惊喜道。 在天界众人的盼望之中,一道赤金色身影陡然闪现在天空中,他一出现,整个空间的光芒仿佛都在朝着他的身体上涌入,将所有光明和温热化成无尽神力,被天帝修和呼吸入了身体。 “恭迎天帝陛下!” 众天兵皆是半跪下,齐声喊道。 修和微微笑着,袖摆轻轻一挥,那先前逞凶的魔界三大魔头像是遇到了不可抵御的巨力一般先后朝着魔界军队中退去。那在追击受伤老神的黑水无骨受到的冲击最甚,和修和的挥出的清风对撞在一起,他那覆盖了全身的紫黑色雾气都消散了许多,显露出他黑色衣袍下残破的身躯…… 听白朝着旭尧暗暗使了个眼色,让他快些离开战场,然后就惊异地看到魔界军队飞速撤退着,竟然是见到了天帝修和的到来,如同被吓破了胆似的只想着快些逃跑。 “哼,倒是真没骨气,打不过就跑可还行!” “如此……这神魔大战便结束了吧……”听白轻声念叨,脑袋静默地摇着,“为了这场战争,天界死伤了多少神灵……只是没想到这结局竟是如此滑稽……” 第十一章 神之法相 “恐怕不能善了……”战神玄苍却忽然这么说。 “什么意思?”听白不解,“天帝陛下都现身了,以他的神威震慑,还有谁敢造次?此战一定是我们胜了。” 听白缓缓回头,微一凝神才看到了战神玄苍这样说的依据。 魔尊流桑携着遍天魔气而来,血红色衣衫飘扬在无边黑暗中,像是一朵鬼魅而诱惑的彼岸之花。他的脚下是一头双翼足以遮天的黑色巨龙。 这是听白第一次见流桑,却是没想到这人比起他所能想象到的一代魔尊还要英俊神武……那般风度,似乎整个天地间,也只有天帝修和才能和他并肩而立…… “修和,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度过了【圣印劫】,真是不简单啊……”流桑大尊轻笑道。 “你不是也度过了……咦,只差半步了……”修和微微皱眉。 流桑轻哼道:“自然是比不得你……修和,你果真是我见过的天赋最好之神,就连上一个天帝,比起你也要逊色许多……” “那【圣印劫】,我可是费了数十万载积蓄的天材地宝也侥幸踏过,如今修为不稳……你也看到了,只能算度过一半,剩下一半,恐怕还要废些时日才能完全渡过了……” “那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趁你无法凝聚全部魔力时,便出手杀了你吗?”修和轻笑道。 流桑呵呵一笑道:“你要是有那本事,你早就出手了……你不是也心知肚明的吗,就算是我现在修为不如你,可是若真的以命相搏,拖着你一起回归不归天,也是轻易的事……” 修和道:“是吗,那我倒是想要亲自试试……” 这话音一落,修和身后瞬间浮现出十轮金色巨轮,仿佛将太阳浓缩了摆在身后一般,光芒一显,一众魔物全都跪伏下,修为低下的魔物更是直接被那光明抹杀去,化作灰白的青烟。 “这就是天帝陛下的至尊拾光法相吗?拾光,十光……便是倾尽天地之间的光明,也不敌这法相威能十分之一吧!”听白将旭尧挡在身后,防止他被神力金光伤害到。 怕旭尧听不懂,他又解释道:“神之法相是本相的进化后才有的形态,在天界之中,唯有上古神族的优秀血脉才能突破法相,形成自己与天地法则相互呼应的联系……你也知道的,无论是神力和魔力,在天地法则面前都是不值一提,若是能够将天地法则放入法相之中孕育,那对于自身实力的增强来说,无疑是相当大程度的飞跃……” “就像是大魔归元时淬炼魔心吗?”旭尧轻声地问。 “嗯。”听白点头。 和天界神灵凝聚神之本相对的是大魔以身归元,就是将自身本体的潜力完全开发出来,人身和兽身完全融合;而和神之法相相对的,则是那更进一步的淬炼魔心——将魔物自身的所有精血经络全部重新以无上魔力淬炼,将所有能够用来发起攻击和防御的身体部位都提升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魔物最为强悍的就是本身,如果能将本体的能力完全发挥出来,那也能引动天地法则,威力毫不逊色于神之法相…… 在听白和旭尧低声交谈时,魔尊流桑身后也悄然浮现出十轮紫月,散发着幽暗神秘的清冷光芒,和修和身后的十轮赤阳遥遥相对。 “修和,少装腔作势了,若是不敢出手,就把你这法相收起来,不然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再切磋一番……”修和傲若无人地放声笑着,面容之上,丝毫没有因修为和修和存在差距的惶恐。 可是听到这话,修和竟然真的将法相收了回来,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流桑笑道:“这样才对嘛……” “这一次神魔大战……便真是便宜你们天界了。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我就不再徒增杀戮了,不然的话,还真想让着战火荼毒到三界的每个角落,看着每一个神灵的脸上都一如你们先前的绝望……太久不起战乱,可不能你们这个伪神太过轻松……” 魔尊流桑看着修和一脸无动于衷地望着他言语,片刻之后邪气一笑,笑声回彻在浓密的黑云之间,他也翩然转身,脚下黑龙轰然展翅,便负起流桑飞进远方的遮天黑暗之内。 在他身后,魔界四大魔头和魔界诸多魔物迅速跟上,旭尧见状,和听白紧紧对视了一眼后,传音说了些什么,也飞身跟了上去,几个闪掠后面踏在了那黑龙肩上,和魔尊流桑一前一后站着。 天帝修和微微笑了笑,再有动作时,已是闪身到了天兵头顶虚空,法相重现,无尽金光照耀而下,化作阳光甘霖洒下地面,每一丝金色雨线飘落在天兵身上,他们先前在与魔物对抗时受到的伤势瞬间全部痊愈,甚至连着以前作战留下的旧伤都在隐隐修复。 “谢天帝陛下!”众天兵拱手敬谢。 修和微笑,而后微微皱眉,弹指一道金光飞入战神玄苍体内。金光在玄苍全身流转,最后于他胸口处汇聚,成了一张金网,顷刻之间将那地狱三头犬獠牙所化的腐蚀液体全部包裹在内,再奔腾而出,迎上修和一道袖风,化作漫天尘埃随风而逝。 “谢陛下!” 玄苍刚要于空中半跪,就被修和轻抬手隔着虚空扶起:“此番战乱,劳烦战神费心了。” 玄苍恭敬道:“陛下言重了,臣领战神之职,统御天兵,臣之所做,这都是臣下的职责。” 修和摇头道:“你的外伤我可以治愈,但是蔓延至你血肉中的魔气却无法直接清除,还有被沼泽腐蚀去的精血和神性……只能日后用灵药补回了……但你要知道,这会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臣明白……”玄苍朝着听白所站的地方看了看,而后向修和一躬身,“所以此次回了天界,我便会请辞战神一职,自寻一方洞府将身体里的亏空补回,净化了神性后,我会再回天界为陛下效忠……” 第十二章 战神殿下 修和默然地看了看玄苍,没同意他的话也没说不同意,轻声说了句“回天界”就背过手去,将整片天空都撕裂开,现出横亘在天地间的一道巨大桥梁。 “天界所属,收兵!” 战神玄苍向着百万天兵高声喝道,然后微一挺身,跟随上天帝修和的身影。 万千天兵齐声应声,在听白等高阶神将随修和的背影而去时,他们才缓缓排成方阵形朝着天际飞去。 如此,这以庞然之姿在神魔两方之间发生的大战,便随着天帝修和的修为突破而结束,虽然有些滑稽,却也是在众人意料之中。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念头——只要天帝修和在一天,天界和魔界之间的对战,都会是以天界的胜利结束。 毕竟天帝修和无人能敌的这种风姿……太难有人能够将其超越了。 …… 天空云卷云舒,洁白柔软的云朵一会儿绽放成花,一会儿又合拢成巨大的珍珠,随风摇摆,好不自在。 偶有几只仙鹤穿行在云层里,高傲地展开双翅,将如同云朵般纯白的双翼拍打在云被上。 听白接过仙童递来的果酒,微微扬起修长的脖颈后一饮而尽,就听到仙童轻声提醒:“听白殿下,奇鸢殿下来了。” 听白点头,目光遥遥望着远方,片刻后才怅然若失地收回心神,向着身后道:“又有何事?” “呵呵,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吗?”隔着几步,奇鸢的声音缓缓而来。 听白抬手甩过去一颗葡萄,奇鸢当即避了开,哼声道:“在我面前还摆谱,真不愧是天界第一灵树!” “得了,少废话,有事说事!”听白有些不耐,他没意识到奇鸢的面色有些不善,只当是他们日常斗嘴。 奇鸢淡淡地看了他,而后正色道:“天帝陛下让我来找你去天帝殿议事……应该是与战神一职有关。” “那破事有啥好议的?随便找个修为高战功多的神将,将那职位赏赐出去不就行了,肯定许多神将都愿意将战神之职揽下,至于这么麻烦吗?” 听白知道的,战神玄苍为了休养神性,神魔大战一结束,他就自行去了北海之地闭关,战神一职也就留在了天界。 天界不可久无战神,修和自然需要尽快再将这职位安排好。 奇鸢闻声轻蔑地笑了笑,道:“战神一职可是除了天帝之外,天界最为尊贵的职位,哪能随便挑个阿猫阿狗便交出去了?即使陛下愿意给,那些神将无德无能,又怎敢接受?别说其他神将不服气,就算这百万天兵们又能老实听话吗?” “少说这些大道理,我可听不懂。我只知道我不感兴趣,你们商议出来告知我那人是谁就行,我自会备一份礼物让仙童送去。其他事不必告诉我,告诉我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过两天还要去断天涧找旭尧呐!” 听白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言语叽里呱啦地往外涌时,奇鸢的面色当即黑了下来。 无可奈何的长长地叹了口气,奇鸢狠狠瞪了听白一夜,气急之下就出了门:“旭尧……你就好生和那魔物厮混吧,总有你哭的时候!” “就跟天帝陛下说我战乱时受了重伤,现在无法起身前去就行了!多谢多谢!”听白朗声道。 奇鸢气得差点被自己绊倒,挥手一道劲风将听白的美食打翻,才缓缓握拳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又折返了回来,听白一见他面色揪紧,顿时挑眉问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还一副被狗咬了的表情,莫不是那战神之职落到你身上了?” 奇鸢还没回答,只阴沉着脸看着听白。在他身后跟着走出一众仙子仙童,手中皆奉着珍玩美物,那番姿态,似乎是全部送于听白的。 听白轻笑道:“奇鸢,你这样做我就有些感动了。苟富贵无相忘,你还知道把天帝陛下赏你的奖励分与我,当真是不枉我把你当好兄弟啊!” 奇鸢冷冷地看着他,道:“别装了,我早该知道是你的……” “啊,啥玩意儿?”听白不解道。 “我早该想到的……天界神将之中,修为高的不喜烦事缠身,修为低的没有成为战神的资格……两相均衡,这战神职位便是非你莫属了!” “啥?你是说我是战神?你可别开玩笑,我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去管理这百万天兵?”听白面容上的微笑瞬间消失,“肯定是你在诓我,对不对!” 奇鸢冷哼:“天帝陛下已经昭告天界了,还能有假?属下奇鸢,恭喜战神殿下了!” 听白终于听出来奇鸢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劲,但仔细想却又想不出来,只得挠头道:“陛下这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了我,这下可好了,有了战神之职在身,我和旭尧更不容易相见了!” 若成为战神,他就不再只是一个修为高深的神将,而是在整个天界都占据一定分量的存在,如此一来,他与旭尧便更不能经常共处,不然若被其他神灵得知,只会徒增诟病…… “我去求陛下收回旨意!”听白坚决道,“奇鸢,这战神……你比我适合多了,我把它给你吧!” “你不要的东西,凭什么要我收下?若不是陛下吩咐我来送礼,您这小院,我可不配进!”奇鸢冷眼一瞥,未等听白解释就飞身上了天际。 “哎……”听白刚要开口,话就断在了口中,“这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那守在院门前的一众仙女仙童,听白也是一时头大:“你们快点滚回去吧!东西……哎,东西先放这,回头我向天帝陛下说明了,你们再来此取回去!” 毕竟是修和赏赐的宝物,他若是不好好对待,那对修和也是不敬…… 听白沉思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去找天帝修和说清自己的想法。 无端多了个战神之职,那对他来说,就像是每时每刻都身负一座大山,再也不得逍遥自在……这让他实在有些烦闷。 第十三章 自由与否 听白刚要动身去找天帝修和,身边一个仙子忙走上前拦住了他,神色闪烁着,拉长了狭细的眼角看着听白,道:“殿下,天帝陛下的意思,谁敢忤逆?殿下最好听令便是,万万不可顶撞陛下!” 听白怒哼:“再好的恩赐,若不经过我的同意,都不能摆到我的身上……就算是天帝陛下也不可以这么做。刚才你也看到了,奇鸢肯定以为我早就知道,还故意瞒着他,才会忽然生我的气。如果不把这事好好解决了,说不定奇鸢真的会怪我,以后都不理我了……” 那仙子翩然拱手,声音嗲成一条银线:“殿下如果真的求得陛下改口,那战神之职又交给谁呢?” “爱给谁给谁,我管他呐,我看奇鸢就很合适!” “殿下说到点子上了……依我看,奇鸢殿下并不是误会殿下故意隐瞒,而是因为这战神之位落到了殿下身上,奇鸢殿下是因为嫉妒殿下才会如此生气……”那仙子看到听白良久不语,还以为听白是信了她的话,就继续煽风点火,“殿下您如果真的去求天帝陛下收回旨意,那才是便宜了奇鸢殿下,顺了他的心意……他得了战神之位,自然不会再怪殿下,但说不定以后还会怎么贬低……” “够了,闭嘴!” 听白浑身散发着震怒,他怒喝一声,挥手就将那仙子击飞:“竟敢在我面前挑唆是非,给我滚!我回来时,不想再在院中看到你,滚吧!” 这人真是天大的胆子,居然敢妄议他和奇鸢的关系,真是该千刀万剐! 听白若不是见她是个女子,当下必定暴戾出手,瞬间将她抹杀…… 听白甩袖出了院门,气冲冲地去天帝殿找天帝修和,修和却不在。 听天帝殿殿前看守的仙童说,修和去了天后素燃的僻静之所,听白犹豫了下,还是快步前去了。 他虽然不想叨扰素燃娘娘,可是这事急从权,他不能再耽搁了。 到了素燃养心之所时,听白不忘放慢了脚步,将浑身穿戴整理整齐了,他才轻咳一声,拂过前来迎接的仙子,自行步入后院。 天帝修和和天后素燃正在聊着什么,看到听白到来时神色却是显然的意料之中。 “天帝陛下,天后娘娘。” 听白先是行了个礼,待得修和回应,他才抬起头,轻声却严肃地道:“天帝陛下……我希望你容许我驳回您的恩赐……我不要做这战神……” 修和轻笑着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听白接着道:“先不提我够不够资格,且以我的心性,这般放浪形骸,自己如何行事都没个分寸,又如何统领天兵?而且……陛下……你也知道的,我和旭尧关系之亲密……若是我做了战神,还如何与旭尧来往?天界众神会愿意接受一个与魔物为伍的战神吗?” “我不仅不要做那战神……若是可能的话,我希望陛下许我再自由一些……留在天界这么多年,我还没能去大千世界游历多少次,我可能需要多一些时间,去感受灵魂中最为渴望的洒脱……” “……” 修和听着听白急迫的话语,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正色看向听白,冷声道:“听白,你这两个要求……实话说,都有些过分了。” “战神之职我还有其他人选,可是若纵容你游历三界,这对于天界其他神灵来说,都是一种极其不公平的对待。天界最重视规章制度,受得万物生灵供奉,也需要为此付出孤寂清冷的生活……无所倾心,无大喜大悲,无情欲之念,才能脱离众生之苦。” 修和淡淡地看着听白,见到听白沉下了脸,他才缓缓道:“听白,我给你两个选择,只可取其中之一,不可两全……” “第一种,接受战神职位,助我管理天界天兵,作为回馈,我会同意你继续和魔物旭尧来往,只要完成你的本职任务,其他时间任由你处置,广袤天地,哪里你都去得;而另一种,自然就是许你不做战神……同时也剥夺你的自由,将你束缚在天界之中……你选哪种?” “陛下……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听白闻声顿时陷入纠结,将两种他最向往的生存方式生生分离开,只可取其一,必须舍弃另外一个……这样的选择,如何去做? 素燃看着听白短时间内难以抉择,轻步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地安慰道:“听白,既然为神,作为神的牵绊就不可能全然推翻……那就不如耐心面对,好的欣然接受,坏的一笑置之。你只觉得做了战神会束缚你,让你失去自由,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是战神,那天界中的所有神灵,还有几个可以不看你脸色办事,还有谁敢责怪你处事荒唐?又能够有几个,敢告诉你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是错?” “不对,不应该这么说……应当说,又能够有几个神灵敢说你是错的?” 素燃轻柔地笑着,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观察到听白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她才缓缓又再开口:“若你还是无法权衡,那我替陛下再多给你三日时间思索,战神授权仪式就在三日后,你……” 素燃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听白就忽的轻摇了摇头,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徐徐地道:“我已经有了选择了……” 侧过身去迎上天帝修和审视的目光,他蓦然笑了笑,而后低声道:“我愿意做战神,但是希望陛下不再阻拦我见旭尧……” “好……” 修和愣了下,旋即一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说要渡劫开始……” “哦?”修和轻笑,“怎么发现的?” 听白试探地道:“圣印劫那么大的劫难,不可能降临之时毫无预兆,更不可能如此简单,陛下一句耗了许多珍宝便可渡过……所以我猜想,陛下在神魔大战开启之前,更准确的来说,是在派我和奇鸢去东离山脉参军时,就已经渡劫成功了吧?” 第十四章 本源之力 “可是我没有想清楚,陛下为什么明明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反而还以渡劫为由,给了魔界入侵的机会……陛下心系苍生,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但我想,在你的打算之中,就包含了疏远我和旭尧关系这一桩——可能并不主要,但也恰好遂了你的心意……” “你一开始匆匆离开天界,就是不想告知我如何进入断天涧的方法。虽然你也知道我会自己找到方法,但你极力将我们相遇的时间向后延迟着,直到神魔战场……” “当我和旭尧在战场上相遇时,纵然有再多情结在,身为敌人的立场是不可改变的。旭尧和我可以不对彼此出手,但不可能不对其他敌人动杀心,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对立面就会无形之中放大,让我们更加意识到相互之间的差别……” 听白吸了一口气,蓦然笑了笑:“直到旭尧对玄苍出手……这应该也在你的计谋之中吧,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忍心玄苍受如此重创……那么他一退职,战神职位空缺,你自然容易将我安排上……” 再多的话,听白没有再说出口。 因为他也明白,话不能说的太直接,修和贵为天帝之主,这些面子他必须给留的。 即使他存在着一些怀疑,但是对于修和的正直他从没有过半分猜忌,因为这是天界之主,他不可能为一己私欲做出毁坏三界众生的事情。 而听到听白的猜测,修和居然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只是轻点了下头,有些赞赏地看着听白。 修和微微勾着唇角,轻声地说:“听白,所有人都说你心思单纯,万事不往心中去,却没想到,我的这些谋划,全都像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一般透明……” “先前你所说的大致都是对的,只不过在因果顺序上可能有些偏差……我虽然对我的谋划有着大致的走向预测,但我不能将身处在这棋局中的所有神魔的心思全部猜透,让所有情景都按着我心中所想发生……” 修和微皱眉,停了片刻才接着道:“玄苍的重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本是想在神魔对峙时不留痕迹地将那魔物旭尧抹去,免了你的羁困,可是那流桑一直与我纠缠,我不仅没能成功除了旭尧,还没有及时救助玄苍……” “至于那战神之位交于你,其实并不是我的主意……”修和无奈摇了摇头。 听白闻言,顿时疑惑道:“不是您,那是谁?不会是奇鸢……他一副生我气的模样……难道是……” 看到听白瞪大眼,天后素燃点头道:“没错,正是玄苍的决定……不仅如此,他还留给你一物……” 素燃说着,轻抬手幻生出一颗黄金色晶莹剔透的晶石。 缓缓放到听白手中,她才柔声细语道:“这是玄苍离开天界之时留给你的……” “这是……” 听白将那澄金琥珀色的晶石接入掌心,放在眼前看了下,并不知道那是何物。 微微皱着眉,他抬头看向素燃,疑声问道:“娘娘,这是什么东西,玄苍为何要将此物留给我?” 素燃眸子里镶嵌着珍珠的莹润光泽,轻叹了口气,她才缓缓说道:“这是玄苍的部分本源之力……那地狱三头犬的毒牙将他体内神性损伤颇多,甚至与他的神力乃至本源之力纠缠难断,就算是天帝陛下亲自为他疗治,也很难将毒素全部驱除……” “所以玄苍最后请天帝将他胸口位置的全部本源之力抽离了出来,才能将大部分毒素一并带出。应玄苍要求,天帝陛下将那些裹挟着毒的本源之力用焚天炎炼化多日,才将毒素全部去除,成了你眼前这纯净的晶石……玄苍这才可以凭借自己的神力将剩余微不可计的毒素继续清除,还原他高贵的神性。” “这么说……是玄苍自己愿意将本源之力和神位赠我的?”听白疑惑问道。 不怪他不信,他与玄苍一直并无交情,即使在那神魔战场有了交涉,也大都以不怎么愉快的情形结束……如果说有什么原因能够导致玄苍对他的态度转变,也只能是那时他挡在了玄苍身前,为天界死战了…… 听白想着,忽然低声地问天帝修和道:“陛下,既然这本源之力已经被炼化至精纯,玄苍为何不再吸收回身体?虽说他修为高深,少了这些本源之力也不会使他神性削减太多,可毕竟是少了,数万年的修为都会随之消失……那他为什么不用这晶石之中的本源之力弥补一些虚空,反而要赠送给我?” “不是他不愿,而是这本源之力是因我焚天之炎炼化,已掺上纯阳之火。玄苍虽为我龙族王族,与我一脉,但他属性为司水的苍龙,再将这本源之力吸纳入体,于他而言并无好处,还不如静心下去,自行逐渐回来……要知道,玄苍虽然丧失了部分神力,但他的体魄仍是先前的强势,只需用灵药宝丹滋补,修为在千百年便可重拾。” 修和轻笑着看着听白,神色之中满是耐心和宠爱:“听白,我同意玄苍将他的力量交于你,原因就在于你本体听心灵树天生混沌属性,不排斥其他属性的能量,而且木生火,你对于焚天之炎只会亲近,不会排斥……另外,现在说来可能有些早,但是不久的以后,等你修为足够了,你就会凝生出你的本命之火,它会是你的一大杀器……” “什么意思?不是说木最怕的就是火焰之类的东西吗?我怎么不怕,而且还能自己产生火?我是要自燃吗?” 听白这话说的有些蠢乎乎的,修和顿时忍不住咳了一声,笑道:“五行相克是固然,但相生也是根本,火克木,木生火,都只需比较哪一方占据更大的能量优势。以你听心灵树之姿,天地间没有多少火焰能伤害到你。” 听白闻言哦了一声,但紧接着抿了下嘴,问道:“陛下,我想知道玄苍为什么会愿意把本源之力给我,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啊?” 第十五章 天赋:听心 “玄苍确实与你没多少交情……”修和轻笑,表情有些怪异,“但他与天界其他神将也无几分交情……玄苍为人死板固执,只将天规戒律看的重要,又不会讨好别人,所以在天界这么多年,因他做事不留情面,众神灵虽然敬畏他,但也就没有几个真心待他的朋友。或许因你护了他,你对他来说,有些什么恩情在吧。” 听白恍然地点了点头,几经纠结,还是将那玄苍的本源化成的晶石紧握在手中,良久才向天帝修和和天后素燃躬了身,轻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他素来所求,不过一个逍遥,一个相守,如今这两点却彼此对立着,成了无法共存的存在。这让他实在难以取舍…… 成战神,伴旭尧…… 以后的无数个年头,他必定要戴着这个头衔走过,从此他就是这天界第一战神,统御百万天兵,从此他就能出入天地如入无人之境,整个天地间也没什么能阻碍他的人了……因为他是战神,谁人于他不敬,便是要做好被整个天界报复的心理准备;因他是战神,他以后与旭尧相聚或许都要谨慎一些…… …… 这三日里听白要继任战神之职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天界都因为天帝的这个决定沸腾了起来。 听白受天帝宠爱这件事,天界每个神灵都是知晓的,可是战神一职事关重大,修和又没亲自说明,大多数人都只认为听白德不配位,一时对于听白的鄙夷之声颇多。 但是经历了神魔大战的天兵心中才清楚听白的能力,对于听白做战神之事,他们自然信服,因此就形成了支持听白和反对听白的两个阵营。 而这段时间里,听白都窝在院子里没有出去,也没有去找奇鸢解释。 关于奇鸢生气的原因,他还是没能想清楚,因为奇鸢比起他,有着血脉传承优势,修为可每日精进,又有着花族族长的响亮身份,对于战神这虚职不会太过在意。 可是除了这个,听白还真想不到其他的缘故,除非是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所做了什么事令得奇鸢误会了。 反正现在都需要先将战神的职位接下,明日就是接任仪式,在这之后,他再费些心力,将这些糟心事解决好吧。 玄苍的本源之力他已经炼化了,只是一直犹豫着没有吸收,这几日流言四起,他必须要想一些方式将别有用心的言论压下,而这本源之力便成了他的一个捷径。 待得周边无人打扰的时候,听白封了院子后,就入了屋子里在床榻上盘膝坐下。 缓缓将气息沉下,那玄苍的本源之力就被他轻抛在面前,化成一团黄金雾气,随着听白的呼吸被他吸入体内。 那磅礴的能量进入他的身体的时候,听白才感受到那奔腾如凶兽的本源力量有多么精纯。 那一颗晶石之内蕴藏的神力,甚至比起他这全身修为也不遑多让。经过几个时辰的吸收,听白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被神力充满,而且那些神力颇为凝实,撑得他全部经脉都有些饱胀的感觉,仿佛达到了一个瓶颈。若是能够将无尽神力压缩后再补充满,他或许就能够以量变达成质变,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何时能够凝聚出自己的神之法相,那时他便真正的能够屹立在天地,恐怕只有天帝修和这般层次的神魔才能轻易击溃他…… 不知不觉,听白对于力量的渴望愈发浓重了。因为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在身,万一如奇鸢所说,天帝修和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时候,他只能够靠自己应对所有阻碍,势必举步维艰…… 将面前的黄金雾气全部吸收了后,听白才徐徐睁开双眼,从床榻上轻轻起了身。 在他没施展本相时,他那眉心第三只竖瞳毫无预兆地就睁了开,一道流纹在竖瞳之中瞬间出现又闪灭,听白顿时皱了下眉,面色疑惑:“听心?” 听心……取自他本体听心灵树的前两个字,因此应是非常重要。 之前在东离山脉对付那黄金镰刀魔时,听白就知晓黄金镰刀魔拥有一些预测的能力,也是那时,他也意识到,其实他才是拥有听心这个能力的绝对优势者。 那时他只信心能够隐约听出旁人心之所想,且若是遇到一个心思复杂、杂念颇多的人,就不容易从听来的想法之中获取到有用的信息,因此功效作用并不出色。 而这次在他修为又精进许多时,他这天赋能力似乎得到了进化,修为不如他的,只怕是没有什么心事能瞒得了他了…… 这般能力,才配得上天赋二字…… 莫名地笑了下,听白推开房门向着屋外走去。 他这吸收本源耗去了一些时间,此时已经到了破晓。 听白看着天际微弱的紫意,竖瞳霎时开启,将那紫光吸入了竖瞳之中,便有得一道浅紫色印记留在了那瞳中,缓缓游曳着,由那碧绿瞳子之中向外散发着柔光,映衬得听白的面容略有些妖媚。 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便是他的继位仪式了,他刚好趁着这个间隔洗漱一番,待会面对那些爱嚼舌根的众神,必定比对战廉京还要让人费神。 听白差仙童为他更衣后才轻步走出院门,轻拂袖正往天帝殿所去时,刚走出几步,就看到奇鸢背过身影挡在他的面前,他不由得扬手拍了过去,笑道:“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奇鸢侧身躲开他的手掌,轻哼一声回应:“我来找你,可不是意味着我原谅了你,只是不想让旁人又恶意揣测你我关系。” “不管怎样,来找我了就好。” 听白轻笑,而后微微正色将天帝修和与他所说大致理清说了下,他从来不喜藏存心事,也不喜被人误会,所以有些话说了出口,他才能落得自在。 奇鸢听到这些话神情却根本没变,不知是他已经知道了,还是对于这其中因果不再纠结,待得听白落了话音,他才有些不耐地摆摆手,道了声聒噪就远远走开。 第十六章 笑睨苍生 听白和奇鸢二人来到天帝殿前的时候,殿前已整齐排列好众位神灵,虽然对于听白继任战神之职一事将信将疑,他们还是穿着正式,将神灵的风采完全显露。这阵仗排上台面,隐隐比起那莲池盛宴还要华美。 “不愧是战神,这场面真是风光啊!”奇鸢酸溜溜道。 听白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轻拍了下奇鸢的肩头,将他向前推了一把。 天帝殿内最中央的琉璃砖上已经铺着一层血色的神鸟尾羽,奇鸢自动朝着旁边走去,在左侧的诸神身旁立身,静静地凝望着听白。听白则轻提了一口气,脚步轻迈就踏上了那血羽之路。 天界战神,赤阳孕育,浴血而生,所以当听白踏上这血羽铺就的路,众神便是明白,听白成为战神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于是无数眼眸含着闪烁的光影缓缓放大,一些惊疑的甚至发出了低呼。 在那正中的赤金宝座上,修和缓缓起身,微微笑着看向众神,而后目光迅速收回,全部放在听白一个人身上。在所有神灵的密切注视中,修和淡笑道:“众卿皆知,战神玄苍为净化神性,自愿交出战神职位去寻天地间生灵之力浓郁的地方静自温养神魂……因此这战神神位便空了出来,应玄苍推荐,听白便成了接替他的人选……” “战神之位于我天界而言至关重要,若是直接交到听白手上,众神必然不服气,但我还是决定不再耗费时间……因为这是先战神玄苍的决定,这也是我天帝修和的决定。”修和语气温婉,但是言语中的威严浑然蕴含着,令得无人敢轻视他的话语,“有些事存在非议,即使挑清了说明了,也还是会有人多嘴……所以我不再多说,在日后……听白自会用他的能力自证……” 修和注视着听白的轻笑,同样笑了笑,朗声道:“听白,接受我为你加冕战神之冠吧!” 听白看着修和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在只有修和看到他的眼神时,率然翻了个白眼。 轻步走到修和身前,听白微仰起头凝望着修和,在修和抬手将战神神冠送到他的头顶时,他才伸出手去接住,将战神神冠佩戴在了头上。 战神神冠一接触到听白的神力,顷刻间便化成一整套完整的铠甲覆盖在了听白全身,修和又一挥手,那专属于战神的圣器——战神剑,便飞入听白手中,将他的气势衬托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傲然。 徐徐转过身去,听白将面容全然显露在众神眼中,打眼望去,那些神灵的眼中,敬畏有,茫然有,惊疑有,甚至还有一些轻蔑…… 听白低头笑了笑,脑袋再抬起来时,他那战神神冠之上陡然亮起一道绿金色光芒,一枚翡翠竖瞳凌空一闪,散发着诡异的光晕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呗!” “就他,全仗着天帝陛下为他撑腰,就他这人,来了天界数百年,除了惹是生非,哪里为天界做过半分正事?” “话虽是这么说,可听说他在东离山脉时曾救助了火神焱攸的部署,这次神魔大战,也是他救了战神玄苍和诸多神将……” “是吗,道听途说罢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定是有人要巴结他,才故意宣扬他的厉害,好与他为善,其实呐,他也不过就靠着天界第一灵树的名号,若是普通如我们,现在早不知道被埋没到了哪里!” “嗯,你说的有理……” “……” 听白的天赋令得他将这天帝殿中的所有大小声音,甚至神将神官们彼此以神魂进行的对话,都全部听到了心中。他原本还想着新官上任不要太招摇,可听到这些人堂而皇之地构陷他,胸口的火焰不由得就暗自升腾了起来。 修和先前所说果真没错,有些事解释了也无用,或许即使他有了足够的实力,也还是会有人暗中议论……那怎么办呐? ——只好将他们舌头拔了,脑袋壳捏碎,将他们的神魂放在业火之中焚烧,在九天雷霆之中淬炼…… 呃……似乎有些恶毒了,听白想了想,自己是没办法下狠手的,毕竟也不是多大的仇恨,可这些恶意的言语,却是比起最毒的毒物还要伤人啊…… 听白冷哼一声,翡翠色光影在他眸间一闪而过,他将目光聚焦在空中某一处,身后万千竖瞳虚影骤然显现,将那一道目光分离为无数道,将每个人神灵都放在视野里。 那些神灵仔细看去,在听白召出的万千瞳子之中,赫然映着他们先前交头接耳的情景,此时看着,他们的神情别提多么卑劣和愚蠢。 “说够了吗,若是说不够,可以站到我的面前,亲口说与我听!”听白低吼一声道。 在他话音刚落,天帝殿内的纷乱顿时消去,那些议论着他的神灵纷纷收了声音,面带着警惕地看向他。 听白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服,可是不服又怎样,不服来咬我啊,你们敢吗?” 听白轻步走到一人跟前,冷喝道:“你说我全靠天帝照抚,这我承认,可这天界神灵无数,为何他单单照抚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因为我面容?因为我身份?因为我什么?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只意味着,你在这些点上无用,你不过是个废物。” “你……”听白转身朝另一个人的位置走去,“你说我战功是假的?今日神将大多都在此处,是真是假,你大可去问,若是不信他们,可以去请鉴天镜一观,纵使谁人能力滔天,也不可能将鉴天镜中记录的战场实情修改,这一点……你不会辩驳吧?” “还有你……说我因为听心灵树的身份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这话说出口,你不觉得可笑吗?天界神灵本就是按血脉按修为排位,你不如我,还不允许我比你好吗?” 第十七章 我去断天涧了 听白冷冷地将那些心中有着嗔念的神灵一一挑了出来,这些人本就对他不敬,他也就懒得以好脸相对。 对于公然打脸,他虽觉得不太合适,但一想以后也很难遇到这般正式的场合了,就坏心思上头,有些想要恶作剧的感觉。 果然,对于听白的嘲讽,那些本就理亏的神灵根本无力反驳,他们红赤着脸看着听白拂袖微笑,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才对嘛!”听白满意地拍了拍手,脸上的微笑之下,鄙夷之感浅浅隐藏着,“以后的你们也要像今天这样,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就憋在肚子里,若是被我听到了,我可不会留情。我这人小气的很,记仇又恶毒暴戾,惹了我,我保证你在这天界待不下去。” “对了,好死不死我天赋就是听心,所以如果不想被我知道你们的鬼心思,最好从一开始就别动嗔念……” 听白缓缓将碧瞳收回,在他浑身光芒不在时,众神才忽的松了口气,悄摸着打量听白。 若是在平时,早就有人说他不懂规矩,不知分寸,更别提他现在成了战神,于天界是典范一般的存在…… 他们都不傻,天帝修和都只是宠爱地笑着看这新战神,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神灵,哪里有资格放肆? 在众神发愣时,听白轻然抬步走出了天帝殿。 在他身后,一众仙子仙童奉着诸多琳琅珍品和修和的赏赐,不紧不慢地跟着。 听白却一挥手,向着奇鸢看了一眼后,冲他们道:“除了战神之物,其他的送到奇鸢殿下的府邸。” 他本意是想告诉奇鸢他们一荣俱荣,可奇鸢听到这话时却不着痕迹地侧过头去,眼角微斜,神色不明。 …… 接下来几日,听白都在众神灵的“进贡”之中度过。 果真如他所想,他一人得道,这整个天界的神灵都赶忙过来巴结他,希望与他交好。 对于一些从来未曾来往过的神灵,职位低的,听白只是将礼品收下,令下属奉茶过去,职位高一些的,才有资格进了他的院子,看到他的一抹微笑。 但是对于那些以前就和他有过一些情分的神官,听白态度就好了许多。特别是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将士,听白挨个地敬了杯酒,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美食佳酿都要分给他们。 又过了一月,听白将天界神将的职务全都重新分划过后,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认知了遍,才简单地吩咐了一些亲信,以去凡间除魔为由,一个夜间悄然出了天界。 他与旭尧本来约着在断天涧相见,可是他这凭空多了个战神的职位,不由得在天界多耽误了几天,也不知道旭尧会不会等的着急了。 虽然说按照旭尧的性子,纵使百年千年,只要是等他,也愿意去等。可听白还是想快点与他相见,这其中耽搁的多一分多一秒,他都觉得心中堵塞,蛮不舒服的。 再次来到断天涧上空时,听白对于那无尽雷云已没有丝毫忌惮,反而当他将战神神冠亮起时,那些雷云觉察到了他的身份,自动便是朝着他身边闪避,给他留出一条足够空间的道路。 听白收力,在雷云化作的海洋中缓缓下落了一刻钟的时间,他才在空中显露出身形,再瞬息闪掠下去,到了那血海彼岸。 入眼便是旭尧的背影,听白轻笑地呼喊了一声旭尧的名字,在旭尧转身的同时,扑进了旭尧的怀里。 “旭尧,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怪天帝修和,老是给我安排好多好多的事,让我没办法脱身……”听白将脑袋埋在旭尧的颈窝里蹭了蹭,撒娇道。 旭尧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多久我都能等。” “嘻嘻,旭尧你最好了!” 旭尧微微一笑,忽的想到了什么,皱眉轻声道:“听白,那次对战神玄苍出手,我不是故意的……师尊让我帮助四大魔头出手,我不能不听从……” 听白愣了下,旋即摇了摇头:“我知道……就算我们都身不由己,但碍于基本的立场,有些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 旭尧颔首,目光落在听白的发冠上,神色有些疑惑。 听白当即挠了挠头,将他被修和逼着做了战神的事简单说了下。 随着他的讲述,旭尧的面色变得更差,他的拳头用力攥紧,浑身怒火迅速蔓延。 “算了,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听白瞧见了他的异样,便拉起旭尧的衣袖,指了指那不远处的小木屋,“那个我们两个同时施术才能打开的结界,现在也是时候开启了。” 旭尧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微微笑了笑后点头道:“嗯,听你的。” 他这一转头,听白才看到他的双目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澄澈,只是其中暗红色光纹更加明显,散发着摄人的魔力。 “旭尧,你的眼睛好了?” 旭尧轻笑道:“嗯,我想早点看到你,所以回去之后就求了师尊,他给了我一枚灵丹,帮我提前将视力和听力恢复了……”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听白担心道。 虽然他也知道许多灵药可以辅助修行,但那是天界神灵所用之术,魔物一般所用,大多为消耗精血等邪术…… “师尊给的药,自然是精品。虽然魔物尽数凶戾阴毒,但我看得出来,师尊是真心对我好的。听白,你不用担心……”旭尧摸了摸听白的小脸,安抚道。 听白嗯了一声算是暂时放松下来,他自然明白旭尧有些事情仍是瞒着他没说,可他也不去追问,眼中只有旭尧,由着旭尧拉着他的手领着他向前走去。 二人在那木屋外的结界前停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后,皆是缓缓伸出手,弹指一道流光点在那结界光膜上,那双层结界瞬间消散成万千光点散于空中,小木屋之外就再无阻隔了。 做完这些,听白才注意到他和旭尧十指相扣着,于是轻咳了一声后,微用力就收回了手,才脑袋微低着,抬步向前迈去。 第十八章 木屋同眠 “听白,你原先住的那个小木屋子……在我一次征战外出时,被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碎了……这是我凭着记忆重新建造的……”在听白身后,旭尧轻声地道。 “嗯,我感觉到了……” 听白上次看到这木屋时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同,那时就猜想是旭尧所制作,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果然如此,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暖。 “难为你了,真的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听白在那不大的房屋里环视了一圈,才吟吟笑着看向旭尧俊朗的面容,低声叹息道。 其实以他的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就没有记得这木屋内的大小摆设,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还和那千百年前的陈设一般无二…… “旭尧……”听白小声地说。 旭尧转回头看他,温柔地道:“怎么了?” 听白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喊你的名字。” “你知道吗,我在天界里经常想到你,可是想你却不能见你,就会非常非常的痛苦……特别是刚到天界的那些时候,我真的难受的难以抑制。因此,旭尧这个名字我几乎是永远避开的,因为喊出这两个字,我这里就会揪紧,很不舒服……”听白噘着嘴指着自己的心口处,一脸茫然。 “那是因为你……”旭尧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听白忙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 旭尧摇摇头,又停住,片刻后才接着说:“因为你……我也想不到为什么……” “哦,也是,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听白叹了口气。 旭尧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笑着,却将心底的那些汹涌言语压下,没有当着听白的面说出来。 他本是想说,你会心痛,那是因为你想我,因为你在乎我,因为你喜欢我…… 可是他想了想,在他的记忆里,听白从未向他表露过任何对他有好感的话语,有的只是“你真好”、“和你待在一起最舒服”、“好怀念我们的过去”那些简单来说甚至只是兄弟情的东西。 所以听白心中究竟是与不是同他一样的感情……旭尧就不得而知。 听白的这种状态他也有,而且比起听白只会更为频繁,因为他对听白的喜爱是确定的,是从他明白什么是情爱开始就将听白放入了心中的…… 在他在这魔界的数百年里,他将听白的名字刻在了这血海礁石的每一处,待得印记被时光磨去,他又会重新再刻上,每一日都要对着黑与红交织的虚空念叨无数遍听白的名字…… 流桑大尊将他带走,赐他功法,教他修行,羁困着他的众多岁月……而在他每一次遇到修为瓶颈无法突破,每一次在生死险境几乎无力反抗时,他都是靠着和听白相聚的期愿支撑着自己,一路走到现在。 魔界之中的争斗,远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得出的。即使他是流桑大尊的亲传弟子,他也不过是得到多一些辅助的药物和修行的秘技,于身份上更尊贵一些罢了。 那些所有魔物需要经历的陷关,他可一点都不省略,甚至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他还向魔尊流桑请求了去试炼之路历练,几经生死,才飞速增长着修为。 旭尧很明白,听白已成了神,与他注定相反。如果他还想和听白相亲近,那么他的修为就至少应该达到魔界四大魔头的程度,甚至他需要成为新一代的魔尊,才能将自己与听白的命运和未来掌握住,不再因为其他任何因素动摇心弦……而他为了这个目的,必须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对于听白的喜爱,也一样没有说出口。只是在他与流桑大尊相处时,那老狐狸利用他功满外溢,突破而失去心神时,将他对于听白的心绪全部哄骗了出来,就轻易得知了。后来流桑也经常拿这事调侃于他,让他狂翻白眼。 旭尧温柔地笑着,目光全部放在听白正在打量着木屋的甜美面容上,犹豫着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他是喜爱听白,可他却不知道听白是否心属于他,因此,他想再等等,等到他能感受到听白的心意…… …… 踏着尘土和血气,听白被旭尧领着在这断天涧内游玩了好久好久。 上一次来时,因神魔大战即将开启,时间急迫,听白并没有闲心在这断天涧内观望,在发现旭尧不在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这次再来到断天涧,他的身边赫然拥护着那一如他初生时就陪伴在身侧的旭尧,只不过那当初的幼齿小兽,已经变成了眼前英俊非凡的男子。 “旭尧,我好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和以前一样……” 一块巨大圆石上,听白背靠在旭尧的肩上,清甜地微笑着。 旭尧笑着将他被风吹散的头发拂顺,轻声道:“过上几日就行,不可太久,这里的污浊对于你的神圣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你现在可是天界战神,偶尔出一次天界还行,若是久在外游玩,必定遭人非议。” “嗯,你说得对……”听白无奈的撅起嘴巴,“余生所求,不过一个相守,如今却这么困难了……” 旭尧轻笑道:“没关系的,只要有你相伴,神界,魔界,凡间,都可以成为我的居所……” 说着,旭尧将一片青金色叶片放入听白的胸前,那叶片上光芒一闪,就化作一缕青烟涌入了听白的心口。 旭尧解释道:“这是万年长音木的叶片,你我这一对叶片,更是从十万年长音木上采下,你我分别放入心口的位置,以后不管彼此隔得多远,也能心神相通。” “所以以后想去哪里游玩,或许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通过这叶片告诉我,我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 听白将手掌贴在心口,那下面涌动着的一些暖流仿佛流转着旭尧独有的温度,将听白的整个身体都烘得暖暖的。 “旭尧,我们回去吧……”听白轻哼哼道。 “嗯。” 第十九章 游历人间 旭尧将听白衣袍上的灰尘轻轻擦拭去,扶着他从圆石上跳了下来。 步行着走回了那血海岸边的小木屋,听白一推开门就躺在了床榻上,以大字的形态在绒毯上舒展着身体。 听白拍了拍身旁的留空,轻笑着向旭尧道:“来,我这里,永远给你留一个位置。” 旭尧微微笑着躺在了他的身旁,温柔地嗯了一声,道:“往后余生,若是皆能够如此,该有多好……” 听白嗯了一声,气息就缓缓沉了下去,应当是陷入了熟睡。 旭尧轻轻翻过身子,静静看着听白长长睫毛下闭紧的双目,轻用力撑起身体,忍了几次,还是在听白的眉心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 尽管他的目光灼热地放在听白的下巴上,他却没敢吻在那边。他不知道听白对他是否有意,他想将这世间唯一的美好留给听白真正倾心的那个幸运的家伙…… …… 一夜好梦。 听白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旭尧的胸膛上。 旭尧微微笑着看着他,而后轻抬手将他眼角的污垢擦去。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醒这么早?”听白侧过身去,抓住旭尧的胳膊。 旭尧低头看他,柔声说:“刚醒来半个时辰,怕起身惊醒了你,就一直没起。” 听白看了看自己,半个身体都压在旭尧的身上,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嘿嘿,你的身体可比这硬板床舒服多了。不过我这么压着你,你肯定没休息好吧?” 旭尧摇头道:“不碍事。” 可是听白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尾端坐着。 旭尧轻笑,起身去屋外打了水回来,二人洗漱过后,才一同望着那血色远方发呆。 “旭尧,你去过凡间吗?”听白忽然这么问。 “没有,我除了神魔大战时出去过,其他时间都是在魔界度过。” “哦,那该有多无聊啊,我在天界闷得慌,有空就跑去下界玩乐的……”听白揉了揉旭尧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你一个人在这魔界过着苦行僧的生活,我却在外面花天酒地……” 旭尧叹了口气,将听白的面庞转向自己,才凝神正色道:“听白,你知道的,我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你好好的,我如何都无所谓。不过……你现在是天界之神,而且还是那受万神敬仰的的战神……以后的拘束只会更多的,我还是有些担心你。天界之神自诩正义,其实背地里的小心思比起魔物犹有过之,毕竟大多魔物都是蠢直,战斗只看正面对抗,不会算计和谋略……听白,日后可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 “哎呀,没事的,万事都有天帝陛下罩着我,再说了我也不会闯什么大祸!”听白眯着眼睛笑。 “可是我总觉得天帝对你,并不是全然坦诚的……他对你,好的有些过分了……”旭尧有些担心地道。 听白掩嘴笑道:“你怎么和奇鸢说一样的话,放心吧,我会注意一些的。” 静静凝望着旭尧俊朗的面容,听白温柔地眨了眨眼睛:“旭尧,你最近有事务要处理吗?” “嗯,怎么了?”旭尧问。 听白轻声道:“要是没事的话,我想带你去凡间玩玩。”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任何时间。” 听白满意地笑着,旭尧果然宠他,依然把他当做最重要的存在。 旭尧看着听白脸上由心而发的暖笑,忍不住将听白拉到了身前,用力地抱了下:“走吧,我也早就想见识一下凡间的繁华。” “嗯嗯,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风景和美食。” 听白说着,抬指向着眼前一划,同时神力疯狂涌出,将他指尖落下的裂缝扩展开来,成了能容两人同时通过的隧道进口。 “这是法相之力?”旭尧疑惑地问。 听白摇头,道:“不算是,只是接触到了一点点天地法则……玄苍的本源之力帮助我的修为进步了许多,我才能够用他本源之中蕴含的这一些法则之力,将穿行虚空的空间撕裂开。不过这毕竟不是我自己修炼数万年所得,并不能助我凝聚法相。” “不过你现在的修为可超出我太多了……” “走了捷径罢了,不出多久,你也会达到这个程度。”听白嬉笑着,捏了捏旭尧的鼻尖。 旭尧轻嗯了一声,在听白伸出手来的时候,他轻笑着将听白的手掌抓住,与听白一同迈步进了那虚空裂缝之中。 光影扭转,在听白落地时,他和旭尧就站在了一道刻画着兽纹的屋脊上,放眼望去,脚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听白看到旭尧愣了神,抬手在他的眼前挥动了几下,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繁华?虽然不如天界生灵之气馥郁,但这人间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却有着令人舒心的温馨感。” 旭尧回过神来,轻轻环住听白的细腰,将他往身前送去:“现在,就请战神殿下带我溜达溜达了!” “旭尧,你笑话我?”听白冲着身后噘嘴道。 但他显然不会生气,只是拉过旭尧的手,步子迈开就往前方走去。 “旭尧,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凡间的皇城,这里应当是最为繁荣昌盛的,你看这遍地百姓,衣着都要得体许多。若是去了那些荒芜之地,百姓们活的便要悲惨许多了。有一次我到了一个干旱了三年的城池,那里百姓掘地无尽也探求不得水源,渴死之人比比皆是,还是我去天界将司雨之神那小老头给拎过去,才救了他们。听说他们为了报答我,还给我修了金身建了祠堂,说要生生世世供奉我……” “这里似乎又改朝换代了,和我上次来的时候有了一些不同……” 听白闲庭信步地向前迈着,抬手一捏,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串银钱,向那路边的小摊上一丢,便从中拿过一物,递到了旭尧面前:“尝尝这个,人间美味无数,这个是我最喜欢吃的!” 旭尧将那竹棒串着的球状奇怪物体接过,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先是嗅了下才犹疑地问:“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第二十章 冰糖葫芦 “那当然,你放心地尝啦,真的很好吃的!”听白催促道。 旭尧试着舔了一下,入口的甜将他心中的戒备消除了许多,他便放心下去,微用力咬了一大口。 “啊,怎么这么酸!”旭尧皱紧了脸看向听白,嘴里下意识就要将刚咬下的东西吐出来,“听白,你骗我,这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太酸了!” 听白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真的吐出来。 伸手又不知从哪里抓过一块酥糖,听白捏着旭尧的嘴巴,将酥糖塞了进去:“冰糖葫芦不是这样吃的啦!你把糖衣舔干净了再吃山楂球,当然会觉得酸啦!” 他按着旭尧的手,将那冰糖葫芦送到嘴边,就着旭尧的齿痕轻咬了一口,缓缓道:“你把糖衣和山楂球一起咬下,有了甜味的调和,就不会觉得太酸了。若是还觉得酸,呐,给你,你配着这玫瑰酥糖吃,酸酸甜甜的才好吃!” 旭尧将信将疑地望着听白,听白都说了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他如果说不好吃,听白估计要伤心了。 所以旭尧只能忍着整个口腔到胃里的酸感,强颜欢笑道:“嗯嗯,这样是挺好吃的。” 听白没再管他,自己也好久没尝过人间的美食小吃,只一手牵着旭尧,欢快地向前跑着。 待得他跑的有些累了,他才回头看向旭尧,微皱了皱眉道:“旭尧,你吃完了?” “嗯。”旭尧舔了下嘴唇。 听白盯着旭尧的嘴脸糖渍看了看,而后微笑着向他问道:“你不会是把糖衣舔干净,就把它扔了吧?” 旭尧眼神瞥向一边,并不回答,但是他这样的反应其实就在告诉听白他的答案了。 “没事,这有啥问题嘛!我喜欢吃的,你又不一定要喜欢吃。”听白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受气模样的旭尧,“喜欢吃甜的是吗?” 看到旭尧点了点头,听白继续道:“行,那我们去吃甜食。这里的糕点蜜饯你试一试,说不定你会喜欢吃。” “嗯,听你的。” 听白看着旭尧正经的脸,眼睛忽闪一下,一抹喜色就从瞳仁上划过。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旭尧这般憨直的男子,居然喜欢吃甜食,这与他的性格和外形也太不相称了吧? 尤其是当他看着旭尧一口接着一口的咬着各种花蜜炼制的糖块,却对于其他食物半点不沾的时候,更是惊掉了下巴。 “旭尧,你……” “嗯,怎么了?”旭尧抬手擦去嘴角的糖渣。 听白憋了好一会的笑,才开口道:“旭尧,你也太可爱了吧!” “可爱……” 旭尧一想,似乎从未有人说过他可爱,有人说他凶狠,说他暴戾,说他英俊,说他魅惑……可确实无人说过他可爱…… 不过既然听白说了,那他就是可爱的吧。 ——听白说的总不会错。 …… 将至深夜,旭尧才被听白领着去寻住所。 听白的小腹因为吃了太多而显得有些微微隆起,可他没有用神力炼化掉食物,而是将神力全然散去,像个凡人一样依靠时间来消化掉食物。 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食物和脂肪,都是他的幸福,他不能白白浪费了,需要伴着时光流淌,好好的享受才行。 所以他情愿像个凡人一样有着身材的改变,也不会像天界那些神将一般,都把自己练成一个榆木铁疙瘩。 他就要现在这样穿衣显得瘦,脱衣有肌肉的外形,不过这样穿起铠甲时,就会有些硌得慌,所以听白即使在战场上,非正式冲突,他都不会身着盔甲。 旭尧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踩着听白的影子向前走着,身形摇摆,他忽的抬手扯住了听白的袖子长长拖出的尾巴,撒娇似的甩了甩。 “怎么了?”听白问。 旭尧微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拉着你,怕你走丢了,只留下我一个。” “旭尧别闹,夜都深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凡人不比我们,他们基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所以这深夜里,街上是少有行人的。我们再这么招摇地闲逛,怕是会被他们当做准备偷盗的小贼!” 听白回头看了看旭尧,笑道:“不过我应该没这个担心的必要,我一袭白衣,又有正气护体,怎么看也不会是个小贼的!但是你黑衣加身,就不一定了!” 旭尧摇头,轻笑道:“这凡间,哪里有我这么好看的盗贼?” 听白被旭尧这话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才把脸蛋凑到旭尧面前瞅了瞅,皱眉道:“旭尧,你变了。” “嗯?哪里变了?”旭尧看了看自己全身,并未丝毫变化呀。 听白皱眉道:“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像个面瘫一样,你现在居然会开玩笑了!” 哦,原来这就是开玩笑……旭尧眯着眼睛笑了笑,道:“那你喜欢我这样吗?” 听白又被呛了下:“旭尧,你怎么老说喜欢不喜欢的,害不害臊啊?”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总归比冷着脸更讨喜的,但我无所谓,你什么样子,都是我最好的旭尧。” 听白没注意到旭尧因为他的回答瞬间淡了许多的笑意,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大红灯笼,勾着旭尧的胳膊就小跑了过去。 “老板,一间大床房!”听白将一锭银子丢向客栈老板,朗声说道。 店老板恭敬地接住:“客官,这银钱太多了,我不好换零,敢问客官可有碎银子?” “没事的,不用换了,我们要多住个几日,多出来的银钱就当是给你们的小费了!”听白受的的供奉那么多,这些银钱怎么也花不完的,所以还不如送出去,换一些好的待遇。 客栈老板见他这么大方,脸上满是高兴,轻声地问:“客官,就算这么算,您给的也太多了……不如这样,我为您二位准备两间上等的房间吧,客官您安心住,几日都没问题。” 听白刚要回答,旭尧却轻轻将他拉到了身后,面色阴沉地看向那客栈老板,坚定道:“我们就要一间房。” 第二十一章 分离之时 客栈老板被旭尧的语气吓了一跳,好一会后回过神来才立马躬身道:“好嘞好嘞,都听您的吩咐!” 许是钱财的作用,在老板快速安排了后,俩小二拥护着听白和旭尧,将他们引到了房间的位置。 听白刚一在床上坐下,那俩小二就又折返回来,手中还奉着散着清香的茶水。 “旭尧,尝一尝这人间的安神茶,听说可以帮助睡眠的。”在那小二恭敬地关上房门后,听白在床边翘起腿,微仰着脑袋看着旭尧。 但是旭尧半晌没反应,目光在那茶水上停留了许久,还是没有伸手端起茶盏的想法。 “是怕茶水苦涩吗,安神茶微甜的呀……” 听白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弹指一块梨膏糖飞进了热茶里,迅速融化了开,将茶水残留的清涩气息完全盖下,只留下清甜的果香味。 旭尧悄悄地看了听白一眼,看到听白躺在床上,并未看向他,他才缓缓将茶盏端起,小口地抿着。 “好喝吗?”听白忽然问。 旭尧慌乱地将茶水放下,道:“还行,就是有点烫。” “呵,新开的水泡茶呀,当然会烫嘴。旭尧,那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听白坏笑道。 旭尧连忙扭过头去不看他,绯红浮上耳朵的时候,他掌心魔力涌出一些,那茶水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 旭尧将那安神茶一饮而尽,滚圆着瞳子看向听白,一言不发就迈步到了床边坐下,灼灼地盯着听白。 听白笑了笑,挥手在旭尧眼前一招,道:“旭尧,你喝的是安神茶,又不是酒,怎么跟醉了似的?” “我没醉……可能是乏了吧,毕竟走了一天。” “哦,也对,玩了一天了,肯定会有些乏。那就先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玩。”听白将旭尧拉到身边躺下,然后一道袖风将烛火熄灭。 房间里被黑暗充满后,旭尧轻叹了声也随之闭上双眼。 感受着身旁听白轻微的呼吸声,他心中的温暖逐渐遍及全身,最后在心口汇聚,填充着整个心脏。 他的这颗心脏,其实和其他魔物的心脏不同。至于如何不同,旭尧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随着他修为增强,逐渐能够感受到心脏之中的一些微妙变化。 偶然一次镇压魔物动乱,他才发现那心脏中存在着一些威压,如同上古之神的血脉威势一般,对于这血海魔物,有着非比寻常的压制。 旭尧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不过是一个血海之中诞生的普通魔物,若不是与听白互相扶持,他现在可能早就成了别的魔物的美餐了。 因此他的血脉必然是极为平庸的……不该出现压制魔物的状况。 他也有问过魔尊流桑,流桑大尊只是缄口不言,说是还不是时候告诉他。 不过这也隐隐告诉着旭尧,他的身份或许也并不是表面所见……而流桑愿意收他为徒,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旭尧虽然对于这些迷茫和未知有些不安,但他现在这个阶段,对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反而有了些不同的感受。 因为旭尧心中明白,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魔物,以后修为将再难精进,而他如果身份并不寻常,他才可能赶上听白的脚步,真的能够和听白并肩而立。 尤其是在听白接受了战神之职,又炼化了玄苍的本源之力,修为翻倍后……他的这种期愿便空前强盛了…… 侧过身去静静看着听白的侧颜,旭尧努力将心中的悸动压下。 一直以来,他所求的只是两个字,相守。如今已然满足了,只希望以后时光能够善待他们,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波折。 …… 有着旭尧在身边,听白连着几夜都休息的特别好。 旭尧虽为魔,从腥臭血海而生,从来没有出过魔界。但从听白第一天认识他时,便惊奇地发现,旭尧的身体竟然自带奇香,并不甜腻,而是清新淡然,让人闻到便心生安然。 听白每夜便是伴着旭尧的独有香气入睡,再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温柔睁开双眼,开启他与旭尧新一日的欢愉。 半月时间很快便接近尾声,听白想着出天界已经太久,再不回去恐怕军中事务堆积太多,他又要劳心费力好久才能处理完,就准备先和旭尧告别,待得天界之事处理干净,他们还可以随时用长音之叶彼此传音,那时约个地方,下一瞬二人就可以再相聚。 最后一日时,听白带着旭尧去了一处苍茫山谷,那里与他们前些时日游玩的人口密集的城池不同,毫无人迹所在,只有遍山的青翠草木和姹紫嫣红的奇花美植,整个山林之间静谧怡人,却非常适合二人世界。 赏鱼,逗鸟,洗泉,采果……这一日过得太快,听白还没反应得过来,太阳就低垂下山,将黑暗的夜放进了他的视野。 “旭尧,你看着星空可真美,星星大小不一,连着光芒的亮度都不一样,忽闪忽闪地挂在天上,就像是我现在看着你的眼睛。” 听白依靠在旭尧的肩头,脸上满是温柔的暖意。 瞧见旭尧不吭声,他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旭尧的眉头,而后将旭尧拧紧的落寞神情抚平,他才轻声安慰道:“别不开心了,就短暂分开几日,很快我们就能再见到。” 旭尧还是嘟着嘴巴,只是将手环在听白腰间,防止听白打了瞌睡倒下。 夜渐渐深了,听白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事情,才渐渐语速放慢下去,最后归于平静。 旭尧小心收敛着动静将他抱回了竹屋,轻轻在听白额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刚想在听白身旁躺下时,他眉心上的红色光纹突然闪了一瞬,旭尧的动作顿时僵硬住,旋即低声暗骂了下,将正要褪下的衣衫穿好。 “这老东西,竟敢催我!” 忍着心中的薄怒,旭尧抬手招来一片叶子,在上面给听白留言后,他才轻用力关上屋门,设置了几道保护屏障后遁入黑暗。 听白,我真是个混蛋……居然连这最后一刻都不能陪你度过…… 不过你说的很对,我们很快就又会相遇…… 第二十二章 万年一瞬 一万年的时光,在凡世间便是百世轮回,沧海桑田,婆娑时光,世间万物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时,许多光影掠过都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在天界,在魔界,这万年岁月不过是神灵向前迈出的一小步,在这看似绵长的时光中,修为甚至难以突破一个层次…… 不过幸运的是,这万年之中,并没有波折发生,一切都安然轻快地发生着。 天界和魔界又恢复了以往相安无事的状态,虽然仍有暗流涌动,但起码明面上,魔界还是乖乖地将爪牙收了回去,让出了天界许多地盘。 听白和旭尧暗中的来往从没断开,因为神魔大战,天地间的许多魔物孽妖流窜而出,有些甚至去了人间为非作歹,听白出天界的理由就显得格外充分。 凡间隐匿的妖魔那么多,谁也无法确定哪里有没有他们藏身,听白就借着这个除妖降魔的由头,经常在人间逗留个十来天,与旭尧玩耍够了才翻着白眼回天界,接着处理他的军中事务。 万年间他的修为猛然增长了许多,听白几乎都没有刻意去修炼,那充斥在神界的能量还是自动被他眉心的竖瞳引动,转化成神力后涌入他脊柱处的仙骨里,将他的修为与日俱增地提升着。 而他的能力也终于将那些非议全部压了下去,现在的他,无论是修为还是治理军务的方法手段,都能够让天界诸神心服口服,现在那些神灵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躬身道一声“战神殿下”,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无形中旭尧的修为和他拉开了一些差距,尽管旭尧已成了魔界修为仅次于魔尊流桑和四大魔头的程度,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听白的强大,尤其是当听白偶然一个睡醒后就莫名地将法相了凝聚出来后,那隐隐压了魔界四大魔头的威势就让旭尧更加清楚,若他短期内再无突破,他会在听白面前很是羞愧。 奇鸢前不久接任了花族族长之位,据说他已经踏过了花冢第九层,第十层他也已经进展过半,想必十层之境他一度过,便也能将神之法相突破出,真正将花族握在手中。 最值得高兴的是,天后素燃竟然有了身孕,这对于天帝修和,甚至整个天界来说,都绝对是一桩天大的美事。 众所周知,天帝没有子嗣,这对于急需要稳定的天界来说太过重要。这并不是说天帝修和不能将天界治理好,只是传承一事自远古以来便是核心,一个天帝的孕育,培养……需要太多的时间和资源。 …… 天界偏北一块区域,一片宽大的院落拔地而起,中央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披散开,此起彼伏地建造着大小皆是精致的小屋,将此处营造出一座城池缩影的观感。 听白成了战神后,并没有依照惯例入住玄苍原先的府邸,那里他还是为玄苍留着,等着玄苍回来后居住。但又因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不能再在原来的小院子居住,所以就去向天帝修和求个这片空地,历时千载才成就了这眼前的城中城。 本来这般雅致的地方,听白想起一个什么轩什么亭的名字,但是天帝不许,他只能乖乖将“战神殿”的匾额挂在府邸门前。 万事安定后,听白的生活就安逸了许多,虽被战神之职约束在天界,不能总是出去见旭尧,可他在天界时也大都将职务处理完后就带着一众手下在天界耀武扬威,端的是风姿非凡。 这种被万人敬仰的感觉,听白从未期待过,但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时,听白还必须承认,这样的滋味确实有些爽…… 若是说以前还有人敢背后议论他德不配位,自他突破法相,又将本命之火凝练出后,那些不中听的声音就再也没在天界出现过。 …… 每月第一日,都是天界神官同修和议政的时间,听白虽不欢喜,却每次都要早些去,站在离修和最近的地方。 听白是懒惰,但也不是个没本事的草包,用了千年之余,他就将天界大小事务尽数看清。万年来有功无过,总的来说,他对天界也算是治理有方,手下真正信服于他的天兵神将大有人在。 照例,听白将军中大事向修和禀报了一番,在与众神商议过,得到了对应的解决方案后,他才拉过奇鸢,欢快地准备回自己的居所。 听白刚一走出天帝殿,一只滚圆的黑影就跃上他的肩头,听白当即身子一沉,拼命抓着奇鸢的胳膊也没被这黑影压倒。 听白伸手将那黑影扯下,无奈地弯下腰将它放到地砖上,口中叹气道:“松松,你是对自己的体重太过自信了吗?麻烦你心里有点数好吧,我才几万岁,可不想被你天天压着,最后死了,墓志铭是天界第一个因腰不好而死去的战神……” 一只松鼠从听白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又跃到了听白怀里,哼了声道:“主人你真没羞,凭你的能力,移山填海也毫无压力,抱着一个我,这么一丢丢大的我,还能累到你不成?” 松松说着把小指竖起,亮到听白眼前比了比:“我看主人你就是闲惯了,这战神当的真是轻松,连个宝铠都不穿,还闲我重,我再重,也比你那战神宝铠要轻上许多吧?” 听白知道松松所言不虚,当下有些尴尬:“天帝陛下许我可以不穿甲佩剑,你瞎操什么心?我看真是平时太宠你了,这般没大没小的,回去不给饭吃!” 松松一听没饭吃,顿时哭丧着脸认错,奇鸢却将它抱入怀里,向着听白冷哼道:“还好意思骂它,你也不看它的主人是什么德行?都说宠物随主人,果真不错。” 听白一把将松松抓了回来,轻用力在它滚圆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道:“别给我丢人了,快滚回来!” “果儿呐?她怎么没跟过来?”听白问道。 松松切了一声,回答道:“她呀,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仙官,就跟着人家的屁股跑了!” 第二十三章 主人救命 “这倒是她的行事作风。”听白抚头叹了口气,“它再这般胡闹下去,估计晚上又要有神官来找我告状了……” 从这俩兄妹在天界混熟,听白每隔几日就会收到某个神官送来的告状信件,无一例外都是说果果跟踪、偷窥、骚扰的…… 可是果果就是一松鼠,天界礼法从未约制过宠物骚扰神灵的,她就一直得以逍遥法外,只不过听白就需要为她擦屁股了。 听白连着叹息几声,但是一想到马上又能去见旭尧了,他才心情好了一些。 “奇鸢,过两日这俩小麻烦还得拜托给你,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放心它们俩留在我的府邸。把它们单独放在我的战神殿,等到我回来,估计地都被凿穿了。”听白拜托道。 奇鸢轻哼道:“又去见那魔物?真不知道天帝陛下怎么想的,竟然容你这么胡来!” 但是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嘴里却不愿承认:“我答应你是不想这俩兄妹乱闯祸,它们闯了祸,我也要被天帝陛下怪罪,这么做可不是要替你分忧!” 听白笑了笑,拱手道:“好嘞,谢谢奇鸢殿下!那为了报答奇鸢殿下,今夜去在下的府邸饮酒如何?新酿的枇杷酒,香的不行!” 奇鸢听到有酒,也就答应了下来,在一个转角和听白分开后,他才暗暗沉了脸色,垂头回自己的府邸。 听白轻步朝着他那战神殿走去,忽然视野里冲入一个白衣神官,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挥手一道劲风,将那神官身后跟随着的松鼠抓到身前。 “啊呀主人,快放开我!”果果娇声怒喝。 与此同时那白衣神官向听白一拱手,谢道:“多谢战神殿下相救!” “咳咳,应该的,你快走吧!”听白心虚地向那白衣神官轻声道,而后回头狠狠瞪了果果一眼,才拉起这俩兄妹回去。 果果拖着尾巴赖着不愿走,听白只能威胁着道:“再不走我就把你们两个送回去,都滚回去陪旭尧,省得来烦我!” 果果却丝毫不怕,因为听白这威胁的手段已经用了太多次了,结果一次也没真的实施。 果果扯了扯松松的胳膊,俩货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齐声道:“谁怕谁,你最好把我们送回去,我们早就想回去陪旭尧主人了,谁想跟着你受罪啊?” “哎,你们这俩小没良心的,说什么呢?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吃着我的喝着我的,靠着我的权势在天界横行,还好意思说我对你们不好?”听白气得肺都要炸了。 然而那俩松鼠像是吃定了他心软似的,全都靠着院墙不愿跟他走,还像个人似的叉着腰,鼠毛翘起,一副生气了哄不好的模样。 听白和它们僵持了会,觉得在这石砖路上呆站着实在是丢脸,只好率先认了怂,憋着心底的气,道:“好啦好啦,别装了!每回就给我演,要不是怕旭尧麻烦,我要把你们送回去了,真当我心软啊?我告诉你们,我这双手不知道杀死过多少你们这样的小妖,再惹我不愉快,我就一根小指碾死你们!” “哼,我才不怕你呐!你要是敢抛弃我们,我就去向天帝陛下告状,说你德行有失,虐待灵宠!”果果哼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听白低声吼道。 松松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连忙笑了笑融洽氛围:“没什么没什么,主人我们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就知道吃!” 听白虽然口中骂着,但松松又跳到他肩头的时候,他却没有将它放下。 果果却像是存心和他闹脾气似的还是不愿跟着他走,听白心想着吓吓它让它张教训,就只带了松松回去,随着果果怎么闹了。 天界之中,几乎无神灵不知果果是他养的宠物,果果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听白这样想着,一夜很快过去,星星再次闭上眼睛时,果果却果真遇到了麻烦…… 第二日一早,听白还在宿醉里沉睡时,松松就突然跳到了他的身上,一个屁股蹲压下去,险些没把他的脏器都挤了出来。 “松松,干嘛呀!”听白气急下忘了收力,一个巴掌差点将松松拂出门外。 松松来不及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就又弹跳到听白眼前,迎着听白的怒视,它几乎是哭了出来:“主人,主人!快起来,快去救救果果!果果快死了!” “什么?”听白闻声当即从床上撑起身来,“松松,你再说一遍,果果怎么了?” 果果急声道:“哎呀,主人,你快起来吧,来不及跟你细说了,你快起来,我们路上再说!” “松松,你不会在故意逗我吧?”听白疑惑道。 以前这兄妹俩也没少恶作剧,但是松松这般焦急的神情,听白确实头一次见。 于是他迅速起身,指尖神力化作一捧清水将面部简单清理了下,他忍着脑袋的酸痛,抱着松松就出了屋。 “主人,去斗元神君的府邸!”松松在听白怀里指路道。 听白点了点头:“松松,怎么回事,果果怎么会遇到危险?这天界之中谁人不知果果乃是我心爱之宠,谁敢动它?” 果果着急地毛发都呲了起来,它凝望着听白的询问,连声道:“主人说的极是,按理说应无人这般不懂规矩。可是果果这次不知怎么惹了那老怪斗元神君,我去要人,那老怪怎么都不愿,说要把果果炼化成丹药喂他的灵宠蓝虹兽。我与那老怪理论,他不由分说就对我出手,我只能跑回来求助主人了!” “斗元神君……万年不见了,这老怪一回天界就想扫我的威风吗?”听白冷笑道。 那斗元神君原就是不同意他做战神的,听白刚一接任战神之职,这斗元神君就向天帝修和请辞,说是要修身养性就离开了天界,分明是故意不想与他共事……没想到现在回来了,还是要固执己见,与听白作对…… “该死的老东西,你想动我的宠物,那就拿你的命来平息我的怒火吧!”听白心中怒吼道。 第二十四章 圈住自己的圈套 听白风风火火腾云到了那斗元神君的府邸时,在那院墙外早已围了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灵,全都神色缄默地凝望着院内情景,却无一人发声,去提醒那斗元神君府内的神官果果是他战神听白的灵宠,不能轻易被人处置的。 或者他们也心知肚明,斗元神君对于果果的身份是熟知的,现在这种故作不知的姿态,只是想借着果果,扫一扫听白的颜面……他们若是多嘴说了,虽说可能将果果的处境缓和一些,但也起不到救助的作用。只怕斗元神君还会因此记住他们,日后若是刁难起来,他们可就有苦难言了。 因那斗元神君是天界的老神,德高望重得很,听白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浑身神力收敛着,没一气之下直接开弓将那斗元神君的府邸射穿。 眼前堵着的各路神灵迅速散了开,听白挥手向前走着,那斗元神君的府门未关,像是故意等着他似的,听白轻哼一声也不在意,径直就走了进去。 抬眼望见那头戴紫金冠,衣着华丽的斗元神君,听白忽略掉被捆在一旁的果果,拱手向那斗元神君道:“神君一别万年,威风不减当年啊!未能立时登门拜访,是听白的过失,应当赔罪!” 斗元神君冷哼,扯了下胡须道:“战神殿下言重了,以殿下的身份,哪里用得与我这身份卑微的老神交好?起码本神是绝不敢巴结战神殿下的!” 他这话一说出,不仅将立场摆明,势要与听白作对,而且用了心机,将那些和听白交好的神官,全都说成了故意巴结之辈……如此“善意”,听白又岂会辜负? 只不过当下之事是要先将果果救下,往后时光还多着呐,听白不愁不能把场子找回来。 “神君说笑了,以您在这天界的资历,哪里是我这毛头小子可比的?”听白笑了笑,“不过我这灵宠今日犯了什么事,神君竟然如此震怒,不知神君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将它放了,我自会代它向神君您道歉。” 斗元神君冷笑道:“这松鼠精偷盗我府内仙宝,被我府内仙童当场抓到,人赃并获。于我天界,偷盗之罪严重的程度,应当不用我告知战神殿下了吧?那就请殿下将它交由我处置,维护天界司法……” 他话音刚落,果果在那绳索束缚中挣扎了起来,怒吼道:“主人,你别听这白胡子老头胡说!我没偷他的东西,我只是在他屋顶不小心睡着了,他就将我捉住,还把我浑身灵力都封禁了!知道我是主人的灵宠,他才不敢直接杀了我,就听那仙子怂恿,故意诬赖我偷盗,想要借此处置了我!” 果果正期待着听白为它主持公道,谁知听白却忽然抬手抽了过来,一道树藤闪掠下,就将它的话语全部堵住:“闭嘴,我正在与斗元神君交谈,哪有你插话的份!” 众神皆是一惊,在他们的密切注视中,听白又弹指封了果果的嘴巴,似乎完全没有让它为自己辩护的意思。 听白看向斗元神君,淡淡地问道:“小小灵宠不懂规矩,我日后定会严加管教。只是不知……神君打算如何处置它?” 斗元神君听到听白这么说,还以为听白这是认栽了,得意地笑了笑,哼声道:“自然是按照天规……施以天雷之刑。” “天雷最为正义刚强,对于妖物来说,破灭之力更加可怖,雷霆之力若是加身,以果果的修为怕是瞬间就会化成齑粉……神君这刑罚,太过重了些。”听白轻笑一声,迈步走向斗元神君,“不如神君告知我果果偷了何物,我赔偿神君一件与那价值相仿的仙宝如何?” “呵呵,我丢了什么倒是不重要,可是天规戒律的威严,战神殿下当真要为这一小小松鼠精触犯吗?”斗元神君冷哼道。 听白微笑道:“果果虽错,却错不至死,神君每句话都要将天规戒律摆在身前,这样是否有些借题发挥的嫌疑?” 斗元神君拂袖背过身去,道:“哼,本神怎么会和一小松鼠精计较,只是本神一向将天规看的重要一些,难道这也是错吗?战神殿下应当对我天界律法烂熟于心,就知道的,你这松鼠精犯了偷盗之罪,按照天界法规便应得此刑,战神殿下难道还想要故意包庇吗?” “包庇倒是不敢,只不过这么看来……神君是不愿卖我这个面子了……” 听白忽的笑了笑,朗声问道:“神君一直强调果果偷盗,还说什么人赃并获……可是这偷盗之事,却只有神君府内之人得见,这罪是不是它犯的,也无法说清……” “那我现在如果也说,我府内丢了一神器,而那偷盗者便是斗元神君你,你又如何解释?” 斗元神君顿时怒喝道:“胡言乱语!本神什么身份,还能看得上你一件神器不成!” “松松,那一日你是否看到斗元神君偷盗?”听白问松松道。 松松立即上前,沉声道:“主人,我那日亲眼所见,斗元神君偷盗我战神殿内的伏天剑,而且人赃并获!主人念在他身份尊贵才没为难于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今日故意刁难!” “你!你放肆!” 斗元神君闻得松松所言,当即气上心头,一道劲风便挥向松松。 听白弹指将那攻击挡下,笑着道:“怎么,神君这是被我揭露罪行,气急败坏了吗?” “你!无耻之徒,竟敢污蔑老神!”斗元神君气得怒骂。 今日一早,他才穿戴整齐,出门便看到果果挂在他的屋檐上熟睡,当下便是心生怒气,挥袖将果果抽了下来。 听闻果果是听白的灵宠,他更是愤怒,听了旁人的煽风点火,竟然一时气急决定要处死果果,再借此刁难听白。 他原想着当着听白的面处死果果,听白因为天规所拘束,总不能直接对他出手,他定能杀杀听白的威风……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听白竟然学着他的作为,也声称他犯了偷盗之罪,他这圈套,分明是圈住了自己! 第二十五章 你也不配 “既然都是无所对证,神君能说果果偷盗,我为何不能说神君偷盗?”听白轻笑道,“莫不是堂堂天界之神,也要学那人间贱官,只许自己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闻声,斗元神君顿时怒喝道:“区区一个下界妖怪,怎么配与我相比?” “果果既属于我,也应受天界之法护佑,神君再不满意我,也不应该为难于它。有事冲着我来,为难一个灵宠算什么本事?还是说,神君是知道对付不了我,所以只能在一个灵宠身上……寻找一些存在感吗?” 听白话语说的显然,他先前已经给了这老东西足够的尊重,奈何这斗元神君死死相逼。他的脾气在整个天界都是响当当的,竟然还有人敢故意挑衅于他,真以为他的凶名是假的不成? 他能在战场上诛魔无数,也能将这对他充满敌意的神灵除去。 敢惹他听白,无论是神是魔,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经过听白和斗元神君的对话,在场的神灵皆是明白过来,这是斗元神君搬砖砸了自己的脚,想要刁难听白,反而被听白无情打脸了。 瞧见那斗元神君半晌不言语,听白冷笑了一声后迈步走向果果。 果果的身上有着几道焦痕,看来在他到来之前,这斗元神君可没少下狠手,听白当即眼带怒火,拼命压制住,他才伸手向果果身上的绳索,要解开绳子后带着果果离开。 谁知他刚一抬手,身后就是一道紫光攻来,听白立刻甩手回击,轻易将那攻势挡下。 “你这老东西,我敬你是天界老神,才好言以待,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是不是我太给你面子,让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贵为天界战神,在这天界,众神皆要给我足够的尊敬,你给我听好了,永远的永远,都是我为尊,你为卑!” 听白凌然回神,天羽无殇遥遥一甩开,那通体绿金色的长弓之形就在天际舒展开,金龙化作神箭飞跃其上,箭尖直冲斗元神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发起击杀的姿态。 斗元神君已经被听白刺激的有些癫狂了,丝毫没衡量他与听白之间的修为差距,持剑就要刺向听白。 “哼!” 听白轻蔑一笑,天羽无殇射出一箭便将那剑芒击溃。 “就你这般攻击,估计连一个修为五万年的神将都远远不如,还想与我出手?斗元神君,你这数十万年,都修行到狗的身上了吧!” 听白的声音犹如一声闷雷在天空炸响,甚至在那周围观战的每个神灵脑海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仿佛这片天地,皆是由他主宰一般。 正在他差点将那战神专属的战神剑释放出时,一双纤然玉手从他身后伸出,轻轻将他刚抬起的手按下。 “素燃娘娘?”听白疑惑地回头,看清来人后立刻将兵器收回,而后恭敬地行礼。 天后素燃对他轻柔笑了笑,而后抬指一点,将那面目狰狞的斗元神君制住:“神君今日之举,不嫌丢我天界颜面吗?” “天后娘娘!”斗元神君赶忙放下兵器,向着素燃单膝跪下。 斗元神君怨毒地看着听白,急声道:“娘娘……” “不必多说,今日的闹剧还不够丢脸吗?” 素燃不怒自威,那斗元神君心中顿时心虚下来,怒哼一声不再出声。 “素燃娘娘,没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带着这不成器的灵宠回去了。”听白轻声问道。 “嗯,回去定要严加调教。” 听白点头,然后便一手拎起一个松鼠,朝着院外走去。 经过斗元神君身旁时,他蓦地笑了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沉声道:“神君先前说一个下界妖怪怎配与你相比,那你心中是否对自己看的太高太重视?殊不知在我眼中,你才是不配与我相比。今后收敛一些,别再故意找我的茬,不然日后我若是打击报复,就算是天帝,也保不了你……” “你!”斗元神君咬牙切齿道。 “倚老卖老的家伙,垃圾至极……” 听白却没再管他,撂下一句话后,轻身便飞回了自己的战神殿。 刚一入他的地盘,他便将松松果果丢在了竹林内,甩了甩衣袖就要回内殿喝酒。 默默走出几步,他甩手弹指飞出一滴精血到了果果眼前,轻声道:“将它服下,你身上的疤痕就会全部愈合。” 可是果果却抬手将那滴血扇开:“我不要,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听白哼了一声也不理它,腾然化作一股清风便消失在原地。 松松看到听白有些不开心,顿时冲果果低声怒道:“果果,你干什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松松,怎么连你也凶我!”果果委屈得眼中噙着泪水,“你刚才也看到了,他都不让我解释,就默认了是我偷的东西,是我犯了错,他还打我,封了我的嘴,一句话都不让我说!” “让你解释了又怎样,你解释了就有用吗?”松松问道。 “我!” 果果想着反驳,但她也明白得很,斗元神君是故意抓了她来要挟听白的,又早就安排好了手下之人的言论,就算它解释了,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它。 松松柔声道:“斗元神君存心找事,你解释了也没用,而且按照你说话毫不经过脑子的做法,对那斗元神君出言不逊的,就算他不再追究你是否偷盗,你这不敬上神的罪名可是在万众神灵面前坐实了,主人贵为战神,也不可能违背天规庇护你……” “而且,主人虽打了你一掌,可那一掌他显然没用神力,封了你的嘴巴,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吧?” 果果急声叫道:“可是按照他的地位,他明明可以直接带走我,将那白胡子老头收拾一顿就好了,干嘛制造这么多麻烦,费尽周折?” “呵呵,果果,你是不是受主人照抚太多,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松松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我们只是两只松鼠,不管我们怎么受主人宠爱,也终究只是两只松鼠,真以为这天界诸神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第二十六章 我以后会乖乖的 “你也别以为主人身为战神,就真的能够在天界横行霸道!不对,他确实能,但是现在他不可。身为战神,本来就应该最遵守天规戒律,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对其他神灵出手?更别说了,一开始时就因为你自己出现在斗元神君府里,才让主人落了下风,要不是你惹祸,主人怎么会低声下气和那老头说话?果果,你好好想想,你可曾见过主人这样和别的神灵交谈!” 松松的话说的有些严重,但他想到果果今天所行这么逾矩,心中不由得有些怒气,只想着提醒于它,省得它总是这么没规矩,早晚惹祸让主人也无法拯救它! 果果的泪水因为松松的话立时停住了。今天本就是她给听白惹了麻烦,听白去救它时也确实放低了身价……换做旁的神灵,一个灵宠而已,不可能让他们花这么多心思,而听白对它们,着实太好太好了。 而它……还给听白甩脸子,真是太混蛋了! 似乎看懂了果果的心思,松松将听白所赐的血液放到果果眼前:“主人的精血有多珍贵,不用我来说了吧?快点将它吸收了,然后去向主人认错。” “嗯,松松,我知道错了。” 果果乖乖地将听白的精血接过,然后张嘴吸入身体,缓缓地运气炼化。 在她炼化精血的时候,松松在一旁还在警示道:“果果,别忘记了我们的身份,以后别太张扬,一味地给主人惹麻烦……若不是主人和旭尧主人爱护,我们早不知死在哪个妖魔口中,既然承了他们的恩德,我们就应该知恩图报,不是吗?” 果果点着头将听白给的精血完全吸收了,它的身上伤势顿时全部复原,就连修为似乎也提高了一些,让它偷懒不修炼的修为都赶上了松松。 它静静地看了看松松,噘着嘴想了想,而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内殿走去,它要去向听白认错了。 敲了敲殿门,无人回应。果果低头等了片刻,殿内才传来听白的声音:“站着不累吗?别呆站着了,进来。” 果果轻轻推开了殿门,刚一看到听白就跪了下去,抽泣着道:“主人,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去那斗元神君的府邸,不该出言不逊,不该顶撞你……” “什么,是我听错了吗?你还会有错啊?” 听白嘴上嘲讽,却一抬手将果果的身体扶起:“知道错了就行,以后少给我惹麻烦。真把我惹烦了,我就随便别人怎么处置你们了。” “嗯,果果知道了,我以后会乖乖的。”果果乖巧道。 听白静默看着它,轻声道:“如果想要自己不被规矩束缚,那最好自己的实力达到。我能在天界肆无忌惮,是因为我的身份,我的修为。你要是也想像我这样,就别再偷懒,陪着松松好好修行。万一哪天我又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起码不会被阿猫阿狗欺负了……” 果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向听白撒娇了会,在听白佯装有些疲惫了,它才蹦蹦跳跳着出了内殿。 听白看着它的背影,蓦然摇了摇头。 从旭尧将它们送给他的那一日起,听白就有想过是否应该将它们留在天界。 天界规矩束缚那么多,它们身为最喜自在的妖精,终究还是会犯错。 只是希望它们经过这事,可以将心中的浮躁压制一些,不然的话,他又能保它们保到何时? …… 斑斓光影里,一道人影快速闪掠而过,身后碧绿色光线拖成长长的尾巴,将他的声势宣肆而开。 听白将军中事务安顿好了后,便又通过长音叶片向旭尧传音过去,告知了他相见的时间和地点。 只不过他没注意到,在他悄然出了天界时,有着两个圆球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之间的距离,也不知用了什么隐去身形的术法,听白竟然没有觉察到。 听白到了他与旭尧约定的灵鹫山时,隔着很远,他就看到旭尧傲然屹立于天地的黑色修长身影,顿时拂袖加速,脚步在空中几个跳跃就到了旭尧身边。 “旭尧,等的着急了吧?”听白轻笑道。 “不会,我也是刚来。”旭尧摇头,眼神在听白身后注视了会,才略带着疑惑地看向听白,“听白,你怎么把它俩带出来了?” 听到旭尧的话,听白凝神感知了后,顿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伸手从身后虚空将松松果果抓了出来:“你们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果果眼珠子一转,竖起一只爪子举报道:“都是松松!他偷了扶桑神君的隐身符,硬拖着我出来的!” “你放屁!明明是你偷的,是你怂恿我跟着主人出来玩的!”松松回头怒视着它。 “才没有,松松我劝你善良,早点认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承认了,主人一定不会怪罪你的!”果果这样说着,还狡黠地看向听白,“主人……你说对吧?” 听白抬手将正要反驳的松松按下,另一只手在果果鼻子上划了一下,笑骂道:“就你机灵,若是把这些小心思用在修炼上,松松说不定都不如你!” 果果骄傲道:“那是当然,松松就是个大傻子,哪有姑奶奶我聪明!” “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果果,这才多久不见,你辈分就见长,就成了姑奶奶啊!” 旭尧淡淡地看了果果一眼,那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豪杰顿时泄了气,慢慢踱步到了松松身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旭尧。 松松避无可避,只能微垂下头将目光也放到别的地方,看旭尧一眼,它能吓得半月都睡不了好觉,定会每夜每夜的做着噩梦! 听白见状,不由得轻笑着向旭尧道:“还是你能对付得了它们!旭尧,你可是不知道,它们整天在天界狐假虎威,借着我的名号,不知道过得多么嚣张。最近他们可猖狂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旭尧闻言眉头一皱,冷眼看着松松果果,沉声地问:“是吗?” 第二十七章 浮山圣者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果果矢口否决,“我们平日里很乖的,什么都听主人的,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忤逆他的!” “对吧,松松,我们是不是很乖!”果果还一个劲朝着松松使眼色。 松松却是垂着脑袋,片刻后才向着旭尧点了点头,似在默认。 旭尧轻哼一声,道:“我把你们送给听白,是想你们替我在他身旁照顾他逗他开心,可不是让你们给他添麻烦的……若是在天界待得不习惯,就随我回魔界,那地狱三头犬可是缺少玩伴呐!” 听到旭尧说要将它们送去给地狱三头犬戏耍,松松和果果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地狱三头犬它们可是见过的,那般凶狠暴戾的模样,它们若是成了地狱三头犬的玩伴,估计也是离死不远了。 松松果果立时疯狂摇头,它们在天界吃好的玩好的,出行还有着一众巴结听白的神官随行,甚至比起一些神灵都要威风许多,哪里会愿意再回到魔界受苦? 因此它们只能瞪圆了眼睛看向听白,求助地闪亮着眸子,乞求听白能够为它们说说好话。 听白叹了口气,道:“现在知道我有多好了吧?回了天界后给我老实听话,再惹麻烦的话,我只能再请旭尧来教育你们了!” 瞧见松松果果奋力点头,听白才轻笑着看向旭尧,旭尧会意,立刻将紧逼的目光从松果兄妹的身上移开,全部放在听白一人地身上。 “听白,此次能停留几日?”旭尧轻声地问。 “最多五日。”听白咂咂舌,“最近天帝陛下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就要召集诸神议事,我一次两次不去还说的过去,要是老是不去就有些不太好了……” 旭尧理解地点了点头:“嗯,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游乐……我们先去浮山圣者那里求取生灵之金,若是还有多余的时间,我们再去各处游玩。” 听白嗯了一声,与旭尧各抱起松松果果,轻迈着步子便朝着山顶之处走去。 听白来着灵鹫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向那于此处修炼的浮山圣者求取生灵之金,以将天羽无殇重新炼制,完成天羽无殇的进阶。 天羽无殇本就不够强势,而在听白凝聚法相后,即使将金龙化作灵箭,其威力也远比不上听白自身修为的攻击,用途就削弱了太多。听白只好希望用天地间的奇金之物融入天羽无殇,帮助天羽无殇进化,而这浮山圣者的生灵之金,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听白口中地生灵之金乃是天地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才能出产的奇物,汇聚了无尽生灵之气,才能凝成一滴生灵之液,而这生灵之液需得磅礴成海洋,才可经过数万年的时光压缩形成一小块生灵之金。 因此这生灵之金的珍贵无可言喻,据听白在藏书阁中所阅览的记载来看,整个天地间只有浮山圣者这里所存有的脑袋大小一块,和魔尊流桑用来造床榻的那一立方…… 败家玩意流桑……听白想着,若不是那流桑大尊需要这生灵之金维持体内生机,他怎么着也得求求旭尧为他说情,要上那么一小块。实在是因为他属木本,对于这生灵之金的契合度几乎百分之百,若是能以生灵之金炼化法宝,必然威能慑人,可成为他作战的一大助力…… 只不过这浮山圣者脾气也颇为古怪,孤僻异常,从不与其他神灵往来,更不会在意听白这战神的身份。他们贸然来求生灵之金,必定不如想象之中那般简单。 不过听白自是同样也不会担忧这些,他来着就是为了取生灵之金,先是好言求取,若那浮山圣者愿意以物易物,或者向他提出其他条件,听白都可以答应。但是如果这浮山圣者不识抬举……听白笑了笑,他不介意直接出手相夺。 以他的修为,这浮山圣者算不得什么,他更不怕他向修和告状,他听白在天界这么多年,什么缺德事没做过,又岂会怕了这些? 听白心里胡乱想着的时候,不觉他们就到了那浮山圣者的洞府,让守门仙童通禀了后,约莫等了半个时辰,那浮山圣者才许了他们进去。 “真是好大的架子……主人,待会一定要给那小老头一个下马威!” 果果忍不住冷哼,看到旭尧皱了皱眉头,它才立时收了声,噘着嘴拉着听白的袍子。 “哎呀,快点管住你的嘴巴吧!求你免开尊口,别给我惹麻烦了!” 小没良心的,现在知道我多好了吧……听白轻叹一声,待得那浮山圣者的身形落入他的视野,他才微微正色,拱手道:“天界战神听白来访,叨扰浮山圣者了。” “既来了,就别说废话了!本神不喜那些弯弯绕,战神殿下有话直说吧!” 浮山圣者轻然转过身,皎洁如月光的小巧面容顿时将听白的视线全部夺去。 听白原以为上古之神皆是白头发白胡子老道的模样,却没想到这浮山圣者的容颜竟如双十青年一般,眸子之中光芒澄澈,像是块未经过大浪洗刷的莹润白玉。 他静静地凝望着浮山圣者,片刻后才道:“既然浮山圣者这般直接,我也就坦白一些……听闻圣者这洞府之中存有生灵之金,听白想向圣者讨要拳头大小一块!” “呵呵,真是舍得开口,凭你一语便想要我这珍藏多年的宝贝,战神殿下的自信心莫不是太大了些!”浮山圣者冷冷说道。 蓦然停了一瞬,浮山圣者缓缓将手抬起,随着他手臂上移,晶莹的绿金色光芒从整个灵鹫山山顶亮起,于他的手中化成那一大块生灵之金。 “这便是生灵之金……战神殿下当真想要?”浮山圣者冲着听白勾嘴笑道。 听白拱手笑道:“当然,希望圣者可以忍痛割爱,我定以其他灵宝交换,或者如果圣者有什么事需要听白去做,只要不违背道义,听白定为圣者去做!” 第二十八章 师母 “战神殿下这般心诚,却让本神有些动容了。”浮山圣者轻笑着,眼底一阵戏谑的光芒涌动,他的话音也翻然反转,“不过我并没有什么需要战神殿下所做之事……这生灵之金,战神殿下想要,我却不想给!” “你在耍我!”听白挑了挑眉。 浮山圣者冷哼一声不予理会:“战神请回吧!我这灵鹫山地方太小,招待不得你们这般大佛!” “恕不远送了!” 果果见状顿时岔起腰急了眼:“你这人,怎么这般脾气古怪,我家主人已然好言好语以待了,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吗?哼,明明不知活了多少个十万年,还用驻颜术让自己保持双十年华的模样,真不害臊!” 浮山圣者当即一指点向果果:“小小妖精也敢放肆,真是不知死活!我不愿给就不给,天帝修和来了也一样,若是想强抢,也便试试,看看你这刚凝聚的法相,与我这浮生之梦法相有多少差距!” 说着,汹涌倒腾着的云雾缭绕而起,在浮山圣者身后化作一条乳白色巨龙,高昂着脑袋,双爪一抬便击起一道劲风,将听白等人卷了出去。 “本神虽不擅长争斗,可近来也隐隐触碰到了圣印之劫,断然不可能被你这种小辈吓唬到。若是想动手,不怕死的就来,看看你能否在老子这几万年没舒展的筋骨上讨到半分便宜!” 在听白一行被他轰击出房门时,浮山圣者又缓缓道:“另外,管好你这灵宠,本神的容颜本神说了算,垂老童稚也随本神心意,岂是这般区区小妖可以置喙。下次若是再口无遮拦,本神追杀至天界,也定要将它三魂七魄抹去!三日禁言,以示小惩!” 听白回过头时,果然看到了果果紧紧捏着喉咙,拼命向外吐着话,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听白竖瞳亮起,落得一道绿金色光芒去为它解咒,但试了多次也还是难以解除,他只得耸耸肩,道:“这术法威能在我之上,我一时解不开。果果,你只能这几日闭嘴了,早就让你慎言,非是不听,这次就有人收拾你了吧!” 果果急得直抓狂,可从它的动作里,听白很难得知它表达的什么意思,摆摆手就不再理它。 旭尧绷着脸将果果抱起,它这才老实了一些,眼里噙着泪水向着旭尧撒娇。 可它又不是听白,或者说除了听白之外的任何生命,对旭尧撒娇都是无用的。 听白叹了口气看向旭尧:“旭尧,我们走吧,这要也要不到,打也打不过,没办法了……” 他原先还以为这浮山圣者不过一介老神,修为会高,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凭借着他的法相和血脉之力,不一定就不能压他一头。 可据他所说,居然已经接触到了圣印劫,那就说明他的修为已然接近天帝修和和魔尊流桑这等通天彻地的大能之辈,若他强行出手,恐怕最多也只是拼了两败俱伤。想要取胜……太不实际了。 所以他只能放弃这次机会,日后再去寻别的神金了,只不过那样的话,也不能及时为天羽无殇的进化搭配最顶级的材料。 旭尧瞧见听白脸上的失落,顿时安慰道:“没关系,这生灵之金又不是只他一人有得。大不了我回魔界求求师尊,怎么着他也会卖我一个面子。” ——只不过不知道,流桑大尊若是知道他要生灵之金是为了哄听白,还愿不愿意…… “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流桑大尊是以生灵之金修行,此物对他太过重要了……”听白凝神一想,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只能再寻别的神物替代了……天地之大,说不定还有比生灵之金更为契合之物。” “可你等不了那么久……” 旭尧有些担心,他明白听白着急进化天羽无殇,极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巩固修为。 听白一直以来修行都太过顺利,光是天材地宝就吸收了无数,可以说他的修为极少是纯粹靠着修行得来。虽然说这并不影响他的战斗力,可当他突破法相后,他赫然发觉身体之中存在着诸多破洞,那就是修为斑驳所在,若不及时修复,他的修为可能就进步颇为缓慢,甚至再难突破到下一层次…… 因此,他想通过进化天羽无殇,以神器反哺自身的方式,帮助自己巩固修为。如此,他才能安心下去继续修行,逐渐积蓄神力,再将天地法则引入自身,借助法则之力对抗那传说之中的圣印劫。 听白轻笑着向旭尧道:“别太担心,实在不行还能去求天帝陛下,他这么爱护我,总归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修为受阻碍的。” 旭尧微微点头,环过听白的肩头就欲带着他下山,可当他正要腾云而起时,身边的云雾还没聚集起来,就被一道白光点碎。 “圣者这是什么意思?”旭尧冷眼看向身后。 浮山圣者倚门而立,面带微笑地看向旭尧:“你刚才说……魔尊流桑是你师尊?” 旭尧愣了下立刻点头,为自证身份,他眉心处的火红光纹一闪而过,诡异的红光带的他身前虚空都是一阵波动。 “这是……魔窟凝心?”浮山圣者低呼道。 “什么?”旭尧没听清楚。 “原来你不知道……”浮山圣者轻轻摇头,“没什么,流桑那老家伙没告诉你,我也就不多嘴了。” “行了,进来吧,那生灵之金……本神赠予你了。” 听白疑惑地看向旭尧,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皆是不明白这浮山圣者因何态度巨变。 “圣者可是与我师尊认识?”旭尧试探地问。 浮山圣者愣了下,旋即冷哼道:“何止是认识,我不过几万年修为时便是和他同居的,相处了十数万年,我们的情意哪里是你这种小辈可以理解?若不是他身为魔尊,一心要压制那血海之下的魔窟,现在早和我游山玩水,徜徉天地了。” “旭尧小子,你说不定还应叫我一声师母。”浮山圣者坏笑道。 第二十九章 进化之弓 浮山圣者注意到一旁听白的疑惑,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他只引了旭尧一人进了内室,关闭了房门后,他才淡然看向旭尧,轻声地问:“你师尊他……他还好吗?” 旭尧躬身,轻声地道:“师尊一切安好,只是圣印劫渡过后元气大伤,现在还在圣魔殿闭关休养。” 浮山圣者冷哼道:“我与那老东西双修的时候早就约定过,圣印劫要一起过,有我辅助,他定然可以安然渡过……哼,我的话,他却早就忘了,活该自己受苦!” 旭尧轻笑,听着这浮山圣者的语气,只怕与他师尊真有些什么私密之事,他想到浮山圣者刚才的话,顿时疑声问道:“圣者先前说我应该叫你‘师母’,这是何意?圣者分明是个男的……” “何意,你听不明白吗?亏你还对屋外那灵树小子倾心,只是他似乎还未觉醒这份意识,与你关系有些不好处理啊……”浮山圣者微微笑着,“至于那性别,选择了此道,谁还会再在乎性别?” “原来您与我师尊……”旭尧当即明白,立刻拱手向那浮山圣者一拜,“旭尧见过师母!” 浮山圣者挥袖将旭尧抬起,轻声道:“我只是说或许,你师尊那老东西,多少年不见我了,说不定都把我忘了,这个名号还是留给其他人用吧。” 旭尧微微摇头,道:“不是的,您想多了。刚才在您的房间里看到您与我师尊并肩而立的那幅画,我才想起来,这幅画在我师尊的房间里也有一幅一模一样的……我当时还问他这人是谁,他说是一个他放在心底永远不能抹去的人。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的结拜兄弟,没想到这背后竟是一个这样的故事。” 旭尧轻笑,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流桑听到他说他和听白的故事的时候,那种微妙而不可言喻的神情。那分明是看透了却不可多说的笑容,那是感同身受的回首再望的沧桑。 浮山圣者闻言,当即喜色浮上眉梢:“此话当真?你师尊他真的这么说的吗?” “自然是真的,如此看来,师尊他也同圣者一般,皆是永远深爱着对方……” 浮山圣者缓缓转过身去,再回身时已是满脸热泪。 “该死的老东西……若是心中有我,为何不肯放下魔尊那虚位……生灵陨灭与我们何干,偏要做那救世主,偏要守着魔界过余生!这该死的倔老头!” 旭尧静静的凝望着浮山圣者的笑骂,看到他那般悸动的神情,他心中忍不住也是一颤。 浮山圣者弹指将泪水蒸发去,才徐徐看向旭尧,手掌一翻,便将生灵之金递到旭尧面前:“此物原本还是你师尊与我定情之时赠予我的,所以我珍藏多年也不愿意送一点给别人,但既然你是他的徒弟,交给你就没什么不行的了。” “多谢师母忍痛割爱!”旭尧轻声地道。 “再等一下。”浮山圣者忽然出声,而后将那生灵之金拿了回来,轻轻用力扣出一小块后,才又交给旭尧。 浮山圣者将那一小块生灵之金化作了一个指环的模样,才扬起手向旭尧炫耀道:“这是他给我的东西,便是这整个天地之间最为珍美华贵的东西,生灵之金承载着他对我的情爱,现在交给了你,我便存下这一指环留个念想吧。” 旭尧感激地点点头,就看到浮山圣者又将一物弹到他的面前,那是个白玉瓶子,听着轻微的碰撞声,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丹药。 浮山圣者轻声道:“这是破圣丹,原本是用来助我度过圣印劫,从而成圣的,但是听你说流桑身体有亏,便由你带回去给他,帮他恢复元气吧。” 旭尧抬手不愿去接:“师尊……师母叫起来实在别扭,我就如同称呼师尊一般也这么称呼您吧!师尊,既然这破圣丹对于您如此重要,怎么能够交给我师尊?若是没了它,这圣印劫你岂能容易度过?万一你……有个不测,我怎么向师尊交代?” 浮山圣者笑道:“我修为能够到现在这般地步已经实属不易,这圣印劫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度过了,破圣丹也只不过能将我的突破几率增大几分,无穷小的再多倍也还是无穷小,所以这破圣丹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便宜流桑那老东西!放心吧,你交给他就好,若他心有不忍,你就让他来见我最后一眼吧,我还能等他个百年……” 旭尧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这种为了他人连自己的命都交付出去的行为虽然看似愚蠢,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种不得不抉择的时刻,便是他,也是心甘情愿去为听白做的。 于是他只是再静静看了看浮山圣者,而后跪下拜了三拜,才轻然出了屋。 看到听白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拉起听白的胳膊,轻步向前走着。 直至出了灵鹫山,他才转身面对向听白,抬手将生灵之金交到听白手中。 听白没去问旭尧,他和浮山圣者究竟说了些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明白,即使他问了,旭尧也不会真的回答他。 但是他始终相信,旭尧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旭尧若是对他存有隐瞒,必定也是怕这些事情使他困扰。 他将生灵之金接过,没再废话,挥手召唤出天羽无殇后,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就从他眉心涌出,将生灵之金包裹后炼化起来。 “听白,这是……”旭尧惊异地看向那碧绿火焰。 听白得意一笑,解释道:“这是泯灭胭脂,我的本命之火。神奇吧,木生火!也算是我听心灵树的另一种天赋。” 旭尧赞同地点点头,听白身份果真独特,这些天赋能力运用出来,比起其他神灵强了太多……单是这泯灭胭脂火,只怕都能轻易将他收拾了…… 谈笑间,那泯灭胭脂火已经将生灵之金融化成绿金色的液体,因那生灵之金几乎百分百的纯净,他便不用再费心将杂质剔除,略微炼制后就弹指一道流光,将那绿金色金属熔浆升至空中。 第三十章 落英一箭 感应到听白的动作,天羽无殇之中游曳的金龙立时飞掠而出,龙尾勾着天羽无殇的弓身,一同潜入那液态生灵之金中。 泯灭胭脂火霎时席卷而上,伴随着金龙低声的呜咽,火光大作,轰烈燃烧开,将虚空都灼烧的波澜涌动。 听白挥袖将此处空间隔离开,才避免胭脂火的温度将一众山林都焚烧而尽。 半日的炼化后,那赤睛金龙的双目已然变成绿金色,而它的身体也骤然变大了几分,带动着天羽无殇的弓身也变大了一些。 听白全神贯注,在那碧绿火光之中,弓弦微微扭曲时,他手指贴在脊柱上,强一用力,便剥离出一束藤条甩向天羽无殇,与那弓弦缓缓交缠,最后融为一体。 以他如今的修为,他的本体的柔韧度甚至超过了那龙筋,此番以自身一部分熔炼本命法宝,定能使天羽无殇与他的契合度更为优化。 在听白的密切注视中,又是一夜过后,他才轻拭去额头细密的汗滴,然后缓缓将胭脂火收回。 天羽无殇于天际盘旋了几圈后飞入他的手中,听白满意地抚摸着弓身上更加繁复的花纹,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现在的天羽无殇,恐怕都快达到圣器的程度了……”旭尧轻声道。 听白笑了笑道:“圣器多么珍贵,哪能轻易就炼制成了,若想天羽无殇进化成为圣器,恐怕还需要我突破圣印劫之后,不然只能去求天帝陛下助我……非圣者,不能炼制圣器……不然这天地间新生的圣器也不会那么少了。” 在听白的认知中,天界里,他所见过并非先天而出,自远古流传的的圣器,就唯有天帝剑,战神剑,凤来仪箫和奇鸢那花族传承至今的圣器——水心醉……其他的,或许他也见过,但是都记不得了。 当然仍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圣器流传在天地,有些品级甚至隐隐超过寻常圣器,达到了大荒钟那般圣物的阶品,只不过那离听白太遥远了…… 但是现在天羽无殇的品阶应该也接近圣品,圣品之下可以与天羽无殇抗衡的神器,只怕是不多。 听白出神想着,旭尧却抬手在天羽无殇上轻敲了下,面带笑意地看向听白,道:“朝我放一箭,我来试试它的威能。” 听白担心道:“我怎么能够朝你放箭,这箭的威能现在还不清楚,万一你抵挡不住怎么办!” 旭尧轻笑道:“可不要太小瞧我了,这不过是一箭,我还不至于被当场灭杀了。” 听白看着旭尧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微微沉思了下就低声答应了,待得旭尧退的稍微远了些,他才将天羽无殇甩向空中,弓弦并未拉满。 听白轻声提醒道:“旭尧,小心了!” 看到旭尧点头,听白才心神一动将箭射出,箭身瞬间穿过虚空到了旭尧面前,箭头飞速旋转着,带着黑色深邃的光晕刺向旭尧。 旭尧当即挥袖去挡,可是他那第一层护盾丝毫未起到作用,就被一箭射穿,而后箭身龙影虚化,以更快的速度射了出去。 听白在一旁紧紧握着手,若是旭尧难以抵挡,在第一时间他就会出手将箭打落,说什么也不能让听白受了伤。 只不过旭尧短暂地愣了下后迅速调整好自身状态,飞身暴退数步,在他额头上的红色魔纹霎时亮起,一道光芒就迎上那箭头。 两者相撞,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无声的黑色和绿金色光芒对流在一起,维持了好一会才轰然消失,尽数化作漫天光点散在空中。 “旭尧,你没事吧?” 听白顷刻间闪身到旭尧身旁,因是神魔之力冲突,他又不能为旭尧治疗伤势,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旭尧不露痕迹地将鬓角冷汗拂去,微微笑着道:“没事,算是挡下了……” 他叹了口气后看向听白,缓缓道:“听白,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这么大了,你这一箭,我都需要调用全部能力相对了。” “没事就好,你刚才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抵抗不下来呢。” “我就说吧,这弓的威力我现在都不清楚,你偏要逞强。”听白噘嘴埋怨道,看着旭尧并不容易地将天羽无殇的攻势化解,他的心中担忧之余,还有着浓浓的恐慌。 在那一箭射出的时候,听白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旭尧没抵挡下来的话,他自己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一个景象? 那时候他的心脏猛然漏掉一拍,仿佛最为重要的东西受到了威胁一般,那种情况听白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我凝聚神之法相后,修为已然超越魔界四大魔头,这些年来服食了那么多金丹,又有战神铠的加持,纵然一箭,也比得上你全力攻击。” 听白皱着眉头:“幸好刚才我只用了八成力,而且那金龙想要附着在箭身上也被我拒绝了,还没叠加听心瞳和战神神冠的威能,不然这一箭都足以让你重创!” “听白,你也太打击人了!我知道我和你的修为之间差距巨大,可是你也不用藏下这么多东西……而且你藏就藏了吧,怎么还说出来埋汰我呢?”旭尧轻哼道。 听白说那些话原本只是为了让旭尧以后别再逞能,与他交手,他还能将神力控制在一个度之内,若是旭尧以后遇到不能对抗的敌人,还不知道躲,硬要正面刚,肯定更会吃亏! 但他没想到旭尧真的难过了,顿时努起嘴巴想了想,才轻笑着拍了拍旭尧肩膀,轻声道:“没关系的啦,我也不过是走了一个捷径。反正这万年之间,我的修为是不会再进步下一个层次了,你好好的修炼,等你把那个什么死灵决修炼成功,你一定可以超过我的。” “别安慰我了,我清楚得很,我的血脉本就比不上你的血脉,修行速度本就比不得你。而且这万年之间,就算我修行再快,你的修为也不会就止步于此,待我淬炼了魔心,你差不多也到达瓶颈了……”旭尧轻抬手笑了笑,不多时,面色才恢复了一些红润。 第三十一章 青丘之事 听白轻笑着道:“好吧好吧,你心中清楚便好。嘻嘻,忘了告诉你,天羽无殇现在所射出的箭自带锁定功能,一旦射出,只有正面攻击将它的全部能量击散,才可能将箭矢拦下。先前我没让天羽无殇锁定你,不然你可要费更多功夫!只是现在这天羽无殇的攻击性太强,反而缺失了一些再续性,如果箭被比我修为高的人挡下,他完全可以趁着天羽无殇蓄力的间隙,来反手攻击我……” “可是你又不是只有天羽无殇一个手段,光是战神套装,以及你的法相和本体……便足以在天羽无殇牵制住对方时强力出手,多种攻击下,自然更容易击溃对方。” “可这毕竟还不完美,若是天羽无殇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补充箭身,犹如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那才算得上真正的神兵利器。” 听白沉思片刻,才拍了拍天羽无殇的弓身,轻声道:“天羽无殇先前那箭,我将之称作落英,落英一出,便是要将对手生机全然剥夺。若有一日,这落英之能变作赐予生机,这天羽无殇所出的箭才会有生生不息之能,与人交战就不用担心天羽无殇先行力竭了……” “毁灭之力变作再生之力,其中难度几乎如同魔物修行为神……太难,太难了。”旭尧摇头道。 听白赞同地点着头:“不过我们现在,多的就是时间,大不了等了千年万年,总会有转变的时候。我这身体里生机之力无数,不愁填不上天羽无殇这个坑。” “也对,权当做你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吧。” 说完这话,旭尧就盘膝坐下,静息凝神一刻,他才缓缓起身,从背后将站在一旁等着的听白抱住。 旭尧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地道:“听白,你该回天界了。最近百年不要再贪玩,将你身体中的所有亏空和修为快速增长带来的弊病全部消除了,再以长音叶片传音召我出来……” “此次回魔界,我会闭关一段时间。我与你修为差距太大了,只能先竭力将死灵决练至大成,才有脸再与你相见。而且我也有些事情要和师尊详谈,此次可能会耽搁得久一些……” “哎呀,哪有这么复杂!”听白拉着他的胳膊摇了一摇,“旭尧,你为什么一直要纠结修为谁强孰弱呢?我们本就是一体,谁的修为增强,都是我们二人共同收益,我比你强一些也没什么不行的呀!” “正是因为我们一荣俱荣,我才更不应该做个短板,成了你的累赘。”旭尧叹了口气,“放心吧,听白,我只想你我都好好的,其他的再无奢望。” 旭尧这么说着,早在一旁吃柠檬的松松果果却不愿意了,几乎同时开口,嚷嚷道:“那我们呐,原来主人的世界里并没有我!我和松松还心说要全力服侍主人,没想到你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我们俩的地位。这样的话,我们的好要放到哪里呢?” “有你有你,就你话多!”听白嗔怪地笑了笑,而后将松松抱到怀里。 果果顽皮太甚,他管不住,只能交到了旭尧手中。 二人二鼠在这山林里穿行着,迎着微光,面容上皆是满足且舒心的笑容。 待得丛林走到尽头,听白就拂袖在身前撕裂了一道裂缝,回首看着旭尧看了许多眼,才招手将果果抱了过来,向旭尧道别后,便身影一闪,飞身回了天界。 旭尧眉心的血色花纹悄然闪亮着,不多时他的身子也缓缓化作一个黑色光点,被那花纹吞噬去。 …… 听白刚回到天界,还没回到自己的洞府,就看到诸多神灵在结**谈着,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抬眼看到奇鸢朝他走开,听白顿时张口问道:“怎么了,这人心惶惶的,难不成魔界又要发动战争了?” “又去见了那魔物?”奇鸢不答反问道。 听白冷哼:“什么这魔物那魔物的,奇鸢你怎么回事,旭尧有名字!” “魔物就是魔物,我才不会同他们为伍!听白,就算是陛下包容你,你也需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这样长期以往,总会被天界神灵发现的。到时候他们在天帝陛下面前刁难你,你究竟如何收场?” 瞧见听白闭口不言,奇鸢哼了一声,片刻后才向听白解释道:“没什么战乱,就是青丘狐族的继承人私自逃出了青丘,说是去了凡间,青丘狐族的族长正在和天帝陛下交谈,希望陛下助他寻得逆子。” “哦,原来是这样……”听白恍然地点点头,“这样一点破事也能将这满地神灵惊动,我看他们真的是平日里太过清闲,陛下应该把他们都贬下凡间历几世劫难。” 奇鸢淡淡的看了看他,没再说话。 听白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径直就回了战神殿,在软榻上躺着,怡然翘着二郎腿就想要小憩一会。 可是在他刚要睡下时,房门就被重重扣响,听白听着那响声的频率,便知道那是奇鸢:“奇鸢,又干嘛?成天说我没规矩,就你有规矩,进我洞府不先通禀,还在我睡觉的时候扰我清梦!” 听白快步前去开了门,奇鸢一见他就翻了个白眼,不耐地说:“陛下让你去帮忙寻找那青丘继承人。” “啊?”听白愣了下,“不是吧,我堂堂一个战神,不至于沦落到找人这种闲差事上吧?天帝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说奇鸢你故意诓我,想从我身上讨乐子?” “这我管不得,这是天帝陛下的旨意,你若是不同意,自己去找陛下说。” 奇鸢拂袖便要走,听白却一把将他拉住:“好奇鸢,不然……你陪我去吧,你说咱俩关系这么好,你不得陪我一起吗?再说了,你也好久没去凡间玩,趁机出去一趟呗!” 奇鸢却摇头道:“我法相凝聚在即,过几日就要回花族接受最后一项传承,这次恐怕不能陪你去了……你不是还有那旭尧吗,叫他陪你吧!还有松松果果,虽然没什么用,路上解闷也用得着!” 第三十二章 落寞寻人 “你说的也对,那我就去找旭尧吧,我去找旭尧,正好还能见他!”听白回头看了看松松果果,“至于这两个拖后腿的,还是留在天宫吧,带着还不够我操心的。” “这两货你还是带着吧,这段时间我俩都不在天界,万一他们又惹出什么乱子,谁给他们擦屁股?” “那好吧,旭尧当初为什么要把他们送给我……可以退回去吗?”听白想了想也是,只能叹了口气同意了奇鸢的建议。 俯手贴在心口时,听白便通过长音叶片向旭尧传达了消息,可是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旭尧的回复。 果果啧了声道:“主人记性真是不好,旭尧主人明明说了他回去之后就要闭关,哪里还能接收到你的消息。主人别白忙活了,万一打扰了旭尧主人修炼,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呸,你个乌鸦嘴,干嘛不早说!”听白抬手在果果腰间捏了一把。 果果连忙躲开:“主人你变态,人家是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动手动脚的?” 听白翻了个白眼后笑道:“什么男的女的,你就是个松鼠!不过,我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你们修为已经足够化形,为何还一直以这圆滚滚的原形示人呢?” “化形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嘛,我就想这样。”果果噘嘴道,“松松,你说是吧?” 松松点点头:“变来变去多么麻烦,我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体,化不化形确实无所谓。或许哪天想尝试人身,再施法变化一个吧!” 听白知道它们比他还不喜拘束,也就撇撇嘴没说什么。 随心所欲,不逾矩就好,他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松鼠化形不成? 既然旭尧不能陪他前往,他就只能自己带着俩累赘去了。 听白已经习惯了旭尧的陪伴,现在一个人去,真的有些不适应了。 人生不易啊! 听白长叹一声,未做停歇便出了天界。 青丘狐族亲自来天界求助修和,那么此事可能并不仅仅是继承人逃离这么简单,在那背后,估计青丘狐族之内也有些琐事发生,这青丘狐族自顾不暇,才只能求助天界之力…… 这些琐事听白了管不得,他只需要去凡间将那继承人找到,交到青丘就好。 只是凡间地域也不小,空空然去寻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听白只能将神识全部散开,将整个凡间有灵力涌动的区域标识出来,再挨个去寻。但是如果那在逃之人散了浑身灵力,如同凡人一般,他可就更难去找了。 果真如听白所想,在他在凡间寻了数日后,对于那要找的人还是没有半点痕迹。 几日里他将那些灵力充沛的地方大致都去了个遍,不过都是山精妖怪聚集之所,并没有狐族之人。 “这小东西还挺会藏呀,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他……” 听白找的烦了,后面就不再用心去找,他就想着,反正那青丘狐在人间不可能不动用仙法,他便耐心等着,等到那狐狸自己耐不住性子,他就一举出击将他擒住。 可是听白又等了数日,还是没能感受到半点灵力运行的气息,他不禁有些浮躁,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走着,吃着那些美味小吃也都不觉得好吃,只是乏味的让人无感。 “主人,再找不到那个家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天界了?之前来凡间的时候都一直觉得好玩,可是没想到连着跑了几天跑的累了,也觉得这里的景色看着很乏味了。”果果小声地嘟囔,“在这凡间跑了这么多天,我都瘦了!你看看我肚子上的圈圈,那需要养多长时间才能养回来呀!” 听白呸了一声,道:“你再瘦也是个球,我都没埋怨呐,你矫情个什么劲?乖乖给我跟着,找不到这小狐狸,我这天界就不回了!哼,我还不信了,就一狐狸,再狡猾,我也定能将他擒了!” 听白正愤懑着,眼前忽然涌出一大群人潮,百十号人疯狂地朝着他和松松果果跑了过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仿佛下一瞬间就能将他这个挡在路中间的障碍踩在脚底,然后快速跑开。 听白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胡来,在那人群中冲在最前面的人离他还有五六米时,他就一挥手,在眼前划了一道透明空气屏障,将那些人全部挡下。 “干嘛呀,怎么这么着急,后面有老虎还是豺狼追啊?”听白盯着这一群人微微笑。 这群人瞧见自己被听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挡了下来,顿时怒声嚷嚷开了:“你是什么人,快把我们放开!” 听白看着他们脸上焦急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呀,你们这又惊又恐的,是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了吗?说出来给我听听,我法力滔天,轻易就能将他们收拾了!” “大言不惭!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只说不做的富家公子哥,少吹牛了,你可知道我们遇到的是什么,就这般胡说,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白被这话气的一笑,道:“那你们倒说说那是个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害怕?”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快些把这障眼法去掉了,我们好快些躲避起来!” 那些百姓焦躁地怒吼着,但看着听白无动于衷,他们憋着怒火过了片刻,终于有一人走到人前,朝向听白大声道:“那是个水桶般粗腰身的青翠大蟒蛇,见人就吃,它那大口一张,喷出的毒液就能让一个人的血肉全部消去,只见白色骨头!” “啊?我看到的是一个丈高的黑虎,一口一个人头,獠牙大的可怕!” “嗯?可是我怎么看到的是个青面獠牙的魔鬼,不是浑身黑乎乎的淌着粘液的吗?” “可能都有的吧!反正吓人就对了!” “对!没错!”那人先是赞同了同伴的说法,然后圆目怒睁看着听白,“喂,我们都说完了,快把路让开,我们要快点躲开了!” 第三十三章 狐族第九 “哎呀,跑什么,跟着我,我带你们去收拾他们!”听白弹指将那透明屏障抹去,朗声笑了笑,飞身掠向众人先前所指的地方。 “我们要不要跟着?”一个人忽然这么说。 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怒吼道:“你傻了吧,那个人一看就是个疯子,你跟着他过去,是想送死吗!” “可是他很有底气的样子,会不会真的有几分实力?” 他话音落下时,耳边却没有半句回应,因为就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其他人都早就在听白撤下路障后的第一时间各作鸟兽散了。 那人四周张望了下,竟然没有跟着别人一同逃跑,反而盯着听白的背影看去,犹豫了下跟了过去…… 而听白此时已经到了百姓们所指的那户人家,看着稍显破败的宅子,心中不禁有了些疑惑。 “主人,他们不是说有大蟒蛇什么的吗?我怎么没看到?”果果高声问道。 听白轻笑道:“你朝前走几步。” 果果照着做了,步子刚迈出三四步,就有一条巨大绿影冲它击打过来,果果连忙躲开,飞速躲到了听白身后。 “啊,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丑陋!”果果失声尖叫道。 听白拂袖将那蟒蛇尾巴扫了开,笑道:“臭丫头,现在懂了吗?” “懂什么啊!” “哎,你这几百年可算是白活了。”听白无奈道。 松松却悄然把果果拉到身边,侧耳过去说了些什么,果果才恍然地看向听白,道:“原来是幻境啊,那早说就是了,干嘛还让我猜……” 听白叹气道:“哎,以后别说是我养的灵宠,说出去都丢人,竟然连个这么低级的幻境都看不穿!” “先前那些人眼中,有的是蟒蛇,有的是猛虎,有的是妖魔……不过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这些,而眼前这幻境的效果,应该就是将每个人心中恐惧的东西幻化出来,从而将他们吓到。不过这幻境毫无杀伤力,只有恐吓的作用……” 听白轻步向前走着,前方却没有出现任何东西,正是因为他心中并没有什么畏惧的,这幻境于他便是无用了。 松松与他相同,也是没有触发幻境效果,但是果果却因为听了那些凡人所言,真的以为这里有蟒蛇猛虎,就会将幻境引发出来。 不过它在看到那些幻象打在身上就变成了云雾后,也就不再害怕了,撑着圆桶的腰跟上听白,蹦蹦跳跳着到了老宅里。 只是他们刚来到那屋子前,松松刚要伸手去推屋门时,屋中骤然飞射出一道蓝光,若不是听白及时将松松拉了回来,这一击下去,松松就得受了不轻的伤势。 “什么人装神弄鬼!”听白低喝一声,抬手便是一掌,将那房门无情拍开。 “你又是何人?无故闯我府邸,扰我清净,是嫌命太长了吗!” 在那话音落下时,一袭水蓝色衣衫笼盖下,一个清秀少年缓缓拂开青烟走了出来。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听白,眼神打量着,似乎是在判断听白的实力。 眼前这人将浑身神力都收敛着,他并不能够看出他的修为,但他对自身实力也有自信,毕竟在族中之时他可是被称作第一天才,不然也不会才几万年修为就被定为了继承人。 听白挑眉看着这蓝衣少年,轻声地道:“我们来此毫无恶意,只是经过此地,见此地百姓异常慌张,传言此处有妖孽,所以便来收妖而已。” “收妖?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我那幻境只是用来吓人不会伤人,所以收妖之说,我不敢苟同……”蓝衣少年话音清冷,对于听白,他虽然不会排斥,但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与人交好,“既然阁下已来此地看了清楚,确定此处没有妖怪,那就请走吧,我这里就不招待客人了。” “没有妖怪吗?怎么我看你挺像妖怪?”果果轻声哼道。 蓝衣少年轻哼一声抬掌向着果果击出:“聒噪!” 听白抬手挡下,轻笑着道:“不必这么暴躁吧,我这灵宠也只是开了个玩笑。” “既然我已请阁下离开,阁下最好听我之言,不然我只能与阁下出手,将阁下击退了。”蓝衣少年道。 说着,他的眉心有着一道水蓝色光纹闪过,虽是一闪而过,听白却将那光纹的形状捕捉到了脑海,当即疑惑出声:“你是青丘狐族的?” “你怎么知道的?”蓝衣少年毫无防备地道。 果然……听白心中一笑,这少年果真是未曾来过人间几次,这对人坦诚的呀,他这么一问这人就承认了。 听白叹了口气道:“你就是青丘狐族族长最小的儿子,狐九清流吧!” “你怎么知道的?”蓝衣少年这才发现听白是在故意诈他,忙改口一哼,“我才不是,你别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什么青丘狐!” “哎呀,我既然都已经说了,咱就别装了,好吧?我就明说吧,我是天界战神,应你父亲要求前来带你回青丘。”听白装作一脸真诚地问道。 狐九清流冷冷看着听白:“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父皇派来的,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你听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为何?因这屋内凡人垂危的吗?”听白淡淡笑着问道。 他刚才就凭借听心天赋感受到了屋内的情形,如果是眼前男子不愿意同他回去,必定是挂念这奄奄一息的凡人,看来他们之间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果然听白一问过,清流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他注视着听白的面容,轻轻抬步将房门挡在身后。 清流正色道:“此事你不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会乖乖跟你回去的,如果真的想让我回去,那就出手把我打死,带我的原身回去交给我父皇吧。” 他这话自然是用来威胁听白的,因为他觉得以他现在的修为,听白断然是不可能轻易把他带回去的,如果出手打了起来,争斗之中很容易就把他打伤,这样的话也不能够向他父皇交代。 第三十四章 救治乾元 “小朋友,话别说的这么死嘛,说不定你还需要我帮你呢。”听白轻然一笑,像个怪叔叔一样看向清流,“看来你所修行的术法对这凡人的命数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刚好我对生机之道天赋极佳,说不定能帮你救一下这凡人。” “什么?真的吗?”清流立即喜上眉梢,但他看了看听白,面色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疑惑,“你肯定是故意骗我的,你可是战神,主杀伐主屠戮,怎么会精通生机之道?” “呵呵,谁说战神就不能懂生机之道了,你也不瞧瞧我本体是什么?”听白柔声轻笑,眉心竖瞳轻闪着碧芒缓缓开启,在清流目瞪口呆时,他才将听心瞳收回,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清流。 “天界第一听心灵树?”清流疑惑问道。 “嗯。”听白点头,“你们青丘虽说避世而居,但总不至于连战神是谁这般重要的大事,都不清楚吧?” “我们干嘛早知道天界的事,都是一群伪君子,垃圾臭神!”清流捏了捏鼻头,不屑地哼了哼,“战神……我好像听父皇提过,他当时只说是个天帝的男宠,没说你是听心灵树啊!” “臭神……” 听白笑出了声,这天界诸神若是知道他们在这青丘狐族继承人的口中是这么样的一个存在,估计要气得炸毛了吧!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清流先前说了什么,立刻回声道:“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男宠,我跟天帝没有半分关系!” “哼,又不是我说的,是我父皇和族人闲聊时候说的。我才不像他们,在背后嚼舌根。若非亲自见识了,我才不会说别人的坏话!”清流高傲地抬起头,扬声高呼道。 听白笑了笑,这小朋友还算是对他的胃口。 “行了吧,让我进去看看那个人的身体状况如何,我再想想怎么帮你。” 清流点了点头,没再拦着听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对他是没有敌意的,而且他也感觉到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如果他出手阻拦的话,或许只能起到反作用。 听白在清流的引领下徐徐进了屋,但在看到那床榻上躺着的白衣少年时,眉头不由得就皱紧,片刻后才看向清流,疑声地问:“他是受到了什么伤害,魂魄竟然是乱掉的?” 清流迎着听白的问询,蓦地摇了摇头道:“这是……我族之人所为。” “啊?青丘狐族的人做的?”听白挑眉,“青丘族怎么会对一凡人出手?” “不是,是他们要攻击我,乾元是替我挡了一击……” “……”听白沉默了下,噗嗤一笑,“还真是不自量力,神仙打架,凡人当盾牌,真是嫌命长,哈哈。” 清流被他这一笑臊得脸红:“他只是想保护我,哪里顾得上自己!” “哦哦,兄弟情深啊!”听白轻笑。 “不过现在这凡人魂魄已经混乱了,你为他输入再多的生机也无用,顶多维持住他的身体,但却难以将他唤醒……” 清流低声问道:“不是说天界的灵药都有活死人生白骨的功效吗?如果喂给乾元吃,能不能将他的魂魄恢复平静?” 听白摇头道:“先前你应该已经试过了,用你青丘族的秘法都无用的话,再好的灵药又有什么用呢?且不说这凡人的身体这般虚弱,能不能够承受的住也不一定。” “那怎么办?”清流着急问道。 听白见这小孩上了圈套,顿时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然后故作神秘地停了好一会,才皱紧眉头看向清流:“我会用我的精元为他抚平魂魄,但是这么做代价极大,所以为了回报我,你必须要跟我回去青丘。” “可是……”清流犹豫了一刻,还是冲着听白狂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乖乖跟你回去,但是你要等我看到乾元醒过来……” “没问题,那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施法了,这中间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听白正色地说着,看着清流和松松果果先后出了屋,他才抬手将整个屋子用神力隔离开,令得外界的探知无法进入。 “小样,还是社会经验少啊……哎呀,我这么样哄骗小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他这么相信我,我却这么做……感觉还是挺不好的。”听白勾着嘴角轻笑,“算了算了,不管了,先把这档子破事处理了,我好回我的战神殿逍遥快活。” 床上之人的魂魄混乱,虽然说处理起来没那么容易,但是这对一个神灵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听白先前所说,不过是故意吓唬清流,他看清了清流不懂,他就这样说,借此来换取这个小朋友跟他一起回去。 如此一来,兵不血刃,便省事许多了。 听白摇晃着脑袋走到床边,先是伸出手去在那乾元的额头点了下,将他脑海之内的魂魄稳定住后,他才指尖涌出一丝生灵之气,缓缓地注入到了乾元的魂魄,通过化成细针的生机,精细地将紊乱纠缠着的魂魄一一分离,而后重新修补。 一刻之后,听白缓缓收了神力,轻吐出一口气后,他就在乾元床边躺了下来。 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他才装着一副劳累的样子将房门打开,一看到清流急切的目光,他就立马垂下头叹息。 不过清流根本顾不上看他表演,在听白一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清流就冲进了屋里,快步走到了乾元的床边。 “乾元怎么还没醒?”清流看着床上依然闭紧双眼的乾元,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白注视着他,缓缓地道:“放心吧,他身上的所有问题我都治愈了,现在没醒只是因为我刚才麻痹了他,让他睡一觉吧,明早醒来时,他便是你完完整整的乾元。” 看到清流感激地点头,听白接着道:“不过这人先天不足,即使用神力也难以弥补。我身为天界战神,是不可插手人间之事,不能违背天道修改人类寿命的……所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将他的身体和生机修复了,也顶多能够让他撑到一个人的百年寿命……除非他成神,否则他还是逃不过一死……” 第三十五章 好心规劝 “这就足够了……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我若能陪着乾元走完最后的数十年,也心满意足了。” 清流的神色里丝毫没有可惜,因为乾元很早之前就同他说过,人要知足,只要心心相连,便是只一起度过一日,也值了。 “在之前,我还曾经幻想过,等到乾元身死,我便将他的身体封存住带回青丘,葬在我的树屋之下……可是现在我都逃出了狐族,这个愿望就不可能实现了……我唯有带着乾元天涯奔逃了……” 听白叹息一声道:“那明儿一早,待得这人醒过来,你便随我回天界吧。” “嗯,好。”清流点了点头。 听白就没再说什么,拎着松松果果出了屋,将空间全部留给了这二人。 此时的他,思绪也是乱的。因为他刚才不小心看了乾元的记忆,那其中信息太多,一时让他无法全部理解…… 直到他在床上躺下,听白才缓缓闭目将乾元的记忆又回想了一遍。 那不过短短十八年,按理说没什么大风大浪发生,尤其是乾元自出生时便身体羸弱,每日都在中草药的熏人浓郁味道里度过。 但就在三年前结识了狐九清流后,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才突然燃烧起了花火,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是永远向下,而是也可以像此地百姓一般,有些欢喜和愉悦。 二人的结识说起来也很是莫名其妙,因为这小弱少年和清流都是那种懵懂少年,稚嫩且十分青涩,也是不知为何,两人就慢慢走到一起,成了最好的朋友。 许是因为清流从小就是没受拘束的长大,他的心思太过于纯洁,心中有什么事便直接说了出来,从不知道掩饰和隐瞒。 在一年之前,乾元的生辰之时,清流突然就向那少年表露了自己的心意,那般赤诚的喜欢让听白都有了一些动容。 而那少年乾元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二人就又稀里糊涂地住在了一起。 “……” 听白看的无语,难道现在小朋友们的恋爱都这么简单吗?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简单纯粹,他也能够感受得到清流和乾元之间纯真的喜欢,那般毫无杂质的心与心的交流,竟然让他这个老东西都有些羡慕。 若是我和旭尧…… 听白赶忙摇了摇头,将这突然涌上心头的杂乱思绪甩开。 只是他这么一想,那心底被蒙上的萌芽终于冲破了枷锁,抖动着叶片就高昂起头来,猛地便将心扉打开…… 难道,世间当真容得下这禁忌之恋吗…… 那旭尧对他,是否有着这样的情感? 听白没敢多想,静心调息了一夜,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出了屋,先是在城池里溜达了一圈,在阳光倾洒下后,他才去了乾元和清流的房间,轻扣响了房门。 清流开门时面容上带着满满洋溢而出的笑容,听白知道他这是看到乾元恢复健康后由心的开心,就点点头,将清流和乾元对他的感激全部接下了。 “战神殿下……我们走吧。” 清流不舍地看着乾元,但终究还是开了口向听白道。 听白轻声地问:“想好了吗?若你回了青丘,作为继承人,以后估计也不能常出来。百年千年时光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在这期间,乾元早已进入轮回,你又会舍得吗?”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我难道可以不回去吗?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跟你回去,那就回去吧……只要乾元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昨天为他治疗时,不小心看了他的记忆……”听白顿了顿,“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清楚要跟我回去了吗?” “啊?所以你都知道了?” “嗯。”听白点点头。 “哈哈,那你是不是很羡慕?” 清流笑了笑,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似乎他从不曾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的,由心而发的欢喜,他认为那是最珍贵的。 只不过他是青丘一族的继承人,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现在在人间完全是在逃避,如果某一天被族内的人抓回去,他所面对的将是无法承受的惩罚…… 清流低声问:“这次我父皇又是以什么名义让你们来寻我?” “偷逃出青丘,来人间玩乐。”听白道。 清流笑了笑,道:“你说我父皇明明有四个儿子,我是最小最不中用的那个,为什么他偏偏紧盯着我?非要让我做这个继承人呢。” “他可能并不是想让你做继承人,只不过是想要以这个身份牵制住你,让你更懂得规矩的重要性。”听白沉思片刻,缓缓地道。 “什么意思?” “青丘最为重视血脉传承,你的族人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自降身份,污染血脉和凡人苟合……不对,你们也不会有后代……噗,哎呀呀,就是这个意思啦,反正就是他们会觉得你这么做丢脸这么做羞耻。” “所以你父亲的老头儿可能就想到了这个方法,逼着你做青丘的继承人,让你不可以无子嗣,让你不可辜负青丘的礼法……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离开了,乾元一个人怎么办?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借口来,让他放心你的离去,但是我知道这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不容易接受的。” “我经历过别离,我知道即使面带笑容的看着对方的背影远去,心中肯定还是不舍得。但是比起他的难过,我更担心的是……青丘狐族为了让你收心,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报复行为?毕竟一个凡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卑贱。如果你不在他的身边,你族中之人若对他出手……轻易就可让他神魂俱灭,不入轮回……所以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到底要不要让他一个人承受这接下来所有的压力?” 听白觉得自己实在胡言乱语,但是他确实想不到什么正确的言辞来形容清流和乾元的关系。 但是他相信,他话语中的意思,狐九一定是可以明白的,这样的话也就足够了。 第三十六章 交个朋友 狐九清流诧异地看着听白,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战神殿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的目的明明是带我回去,你不说这些的话,你的目的早就可以达到了,现在说这些不是多生事端吗?” “你也知道我刚才的目的是带你回去,但是现在这个目的我不想要做了。”听白撅着嘴巴,高傲一笑,“我这个人啊,心里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我原本想带你回去就一定带你回去,现在不想带你回去我就不带了。怎么开心怎么来,这就是我的人生宗旨。” 清流扶额一笑,欢声道:“你当真是天界战神吗?这般跳脱,倒像个凡间的小混混。” “呸呸呸,谁是小混混啊?你这小孩,不要因为你和我关系好了一点,就说话这般没大没小的啊!”听白哼了一声。 发顶战神冠亮了下,他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道:“怎么样,看见没,这可是战神之冠,战神神冠总不会有假吧?” 清流点点头,算是信了,果果却扯了扯他的衣摆,小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小哥哥,你怎么这么好骗,主人他说什么你都信。” “可是战神冠是战神专属,不可能是假的。”清流认真道。 果果抬起一根鼠爪,摇了摇,道:“非也非也,战神神冠是不会假,但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主人的?又会不会是他偷的呢?” 听到这话,听白忙将果果拉到身后:“臭丫头,帮着哪头说话呢?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赶紧闭上嘴吧!” 然后嘿嘿一笑看向清流:“别听它胡说,我从来不骗人的!而且这战神之位是多么尊贵,谁会拿它来作假?” 听白正担心清流对他心生间隙时,清流却微微一笑,道:“不会,我相信你。就凭你救了乾元,我便认你是个朋友。” 他这么坦诚,反而让听白有些尴尬,听白当下轻咳一声,才缓缓向清流道:“所以小族长,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清流沉思了下,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离不开乾元,必定不能与他分隔,但我族我也回不去了,只能带着乾元四处逃避,先将他余下的数十年度过再说……” “难道你还想着等他轮回,再陪他每一生每一世吗?”听白淡淡地问,“青丘的死板在三界可是出了名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天界清规戒律还要恶心,你真的确定你的族人能安然将你放过?而且……坦白告诉你吧,这人的先天不足是烙印在血肉和魂魄之中的,无论轮回几世,只要那烙印不除,他每一世都将残弱异常,或许夭折,最多也活不过双十年华。” “战神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乾元不过一普通凡人,怎么会身受这般形同诅咒的命运?”清流着急道。 听白摇摇头:“此事我也不知,我费尽了神力也无法探测到那噩运之力的来源……等我回了天界,去藏书阁之中为你查阅一番缘故吧。” “对了,你也别总叫我战神殿下,虽说在天界我喜欢别人称赞恭敬我,但你身份特殊,叫我听白就可。” 清流道:“嗯,好,那战神……不,听白哥哥,以后就如我父皇那般,你也叫我小九吧。” 听白还没开口,果果就先叫上了:“九哥哥,九哥哥!” 在它之后,松松淡淡地看了听白一眼,也跟着叫道:“九哥哥。” 听白头顶顿时一团黑雾笼罩,这俩松鼠,巴结讨好别人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他和旭尧从来也不会这样啊! 但他懒得管了,他想着,等松松果果修为足以自保了,就将它们放到人间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随它们玩乐了。天界终究不适合它们居住,除非他能够达到天帝的程度,不然还是会担心能否护得身边人周全…… 不过眼下之事,还是要先将乾元和清流的事情处理好。听白渐渐忘了自己来凡间的目的,在他接受了乾元的记忆后,心底的恻隐就飞速掩盖了他的理智。 礼法,礼法,规矩,规矩……呵,全都是狗屁! 凭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又没有伤害到别人。 凭什么不可掌管自己的命运?若不由我,谁又配审判? 若是可以选择,清流宁愿做个凡人,陪着乾元生老病死;若是可以后悔,听白誓死也不会离开断天涧,定要陪着旭尧欢愉一生…… “清流,你今后如何必要好好想清楚,前途不易,做好承受惩罚的准备吧。此次我虽来寻你,但我独身回天界,也无人敢说我什么,所以这几日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从未见过我,明白吗?” “听白哥哥……”清流感激地哽咽住,“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全力而为!” “呵呵,我能有什么要拜托你。就你现在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我还能拜托你什么呀?”听白笑了笑,而后附指在清流耳旁轻点了几下,“我在你身上设了个传音印记,日后有何事需要我帮助,心神一动,我便能够听到。” 清流抚摸着耳后的温热,指尖一点,一道碧蓝色光芒飞散开,落在听白和松果兄妹身上。他轻声解释道:“与我青丘族人接触过的人,身上都会沾染上我族特有的香气,你们虽没感受到,但我族之人完全可以。所以我要把你们身上的气息除去,不然容易露馅……” “九哥哥,你可算是长点心眼了!”果果称赞道,“所以你才把气息全部收敛着,从而把自己的行踪藏下喽?” “嗯,正是如此。”清流点头。 “好啦,我们就先回天界述职了,这路上我还要编个好理由,好挡住那些多事的神灵的嘴巴!” 听白笑了笑,挥手又是一道传送虚空,在松松果果抬步走进了后,他才淡淡地回首看了看清流与乾元,道了声“珍重”。 “听白哥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清流望着听白的背影高呼道。 第三十七章 风波又起 听白回了天界,果真落得了个监禁的小惩罚,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很轻的惩罚了,就在战神殿那躺着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因是天帝修和问他为何没能带狐九回来时,他本可以说“人间太大,短时间寻找不到”,或者“抓到了那小子,但是被他逃了”之类太多的借口去推脱,可是他想了想还是做个诚实的神灵吧,就当着一众大小神灵的面,轻声说了一句混账话:“一不小心睡过头了,那人,我压根没去寻!天帝陛下你直接罚我吧!” 天帝修和当着那么多神灵的面,当然不能再包庇着他,就罚他十日不许出战神殿,然后又派了其他神将去寻狐九。 听白自然无所谓这些小惩小戒,修和又不是真的怪他,只要修和不站在他的对立面,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小心谨慎的。 十日不出,那就不出呗,正好他连天界议事都不想去,听那一群蠢货叨逼叨的,哪里有睡懒觉来的惬意?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就不出战神殿了,就算他出了,也没什么人敢拦着他。但是听白为了给修和少添麻烦,还是捏了个草人变作自己,然后变化成奇鸢的模样在天界溜达。 刚好奇鸢不在天界,而他回了花族之事,天界诸神也还不清楚,听白就钻了空子,大有几分大摇大摆的嫌疑。 很快就过了八日,就在听白躺在床上思索这剩下的两日,他要怎么度过时,心底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狐九清流的传音声,清流的语气短促且紧急,话语内容只有三字:“救乾元!” 听白当即翻身从床榻上飞起,又幻化了一个草人当做挡箭牌,他摇身变作奇鸢,便疾步出了战神殿。 出那殿门时,他分明听到看守他的神将嘀咕了一句“这奇鸢殿下是住在这战神殿的吗,怎么一直在这里?” 听白当即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才连着哼了几声,腾云而起,向天界外飞去。 却也是太过凑巧,他这出去时,刚好遇到奇鸢从花族回归天界,二人面面相觑,听白眼珠子一转,便对着满脸惊疑之色的奇鸢怒声道:“放肆,哪里来的假货,竟敢冒充本殿下!” 说着,他还将缩小版的合欢本相释放了出来,无尽花海席卷而上,就将惊讶之余还没反应过来的奇鸢向后击出数十步。 奇鸢当然不会随他胡来,他猜到了是听白在装神弄鬼,当下自然不能自证身份,看着听白一个劲地朝着他使着眼色,他立时回了个了解的眼神,然后装作大惊失色的模样,向着天界之外逃去。 “你们留下镇守天界入口,我去将那冒牌货擒拿回来,以天规惩治!” 听白将正要前去擒奇鸢的一众天兵拦下,义正言辞地高声喝道。 背后是天兵们崇敬的目光,听白心虚地轻咳嗽几声,然后身影闪掠而出,瞬间出了天界。 在他追出数百里,就看到奇鸢淡漠地冷着脸立在一处云端,看到他的到来,奇鸢没好气地道:“听白,你又在搞什么鬼?你怎么又变成我的模样?” “哎呀,天帝关了我禁闭,时间还没到,我只能变作你的模样出来了!”听白机灵一笑。 “哦,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每次有事都朝我身上赖。” 奇鸢知道的,听白以前被禁闭,用的不是他就是他的仆从的相貌,有时还胆大用了天帝的样貌,只不过他的性情与天帝实在是截然相反,每次露馅太快了,所以他后来便只用了他的。 “不过你变化成我的模样就算了,你怎么会连我的招数也会用?” 本相对于神灵来说各自差异极大,听白能变化样貌,不应该能变化出本相的。 而且刚才奇鸢也感受到了,在听白的攻击中,的确是他的合欢之力。 听白闻言挠头一笑,道:“哦,那个呀,那个不过是我的天赋能力的另外一种施行方式,就是可以将看过的东西以幻境的形式表露出来,只有外形相似,但是真正的威力会缩减一些。不过这样的话,唬一唬别人,或者装模作样也是挺有用的……不过似乎随着我修为的增加,这般模拟的能力会逐渐变成实质。管他呢,全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又不强势!” “你这天赋,确实有趣……” 奇鸢赞叹一声,而后转念问道:“这次你又犯了什么事儿?天帝竟然如此惩治你?” 听白当下只好将他被青丘狐族之人委托去寻继承人之事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结识清流,为他们隐瞒行踪的事说了,奇鸢才恍然地点点头,道:“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你和旭尧的影子了吧?不然你可不会这么好心,去帮一个不认识的人。” “胡说八道,我就是和狐九有了眼缘不成,况且……我,我,我,我和旭尧也不是那种关系!”听白结结巴巴地急声道。 奇鸢冷哼一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会真的去帮助他们吧,他们面对可能是青丘狐族众人,你如果去救助他们,这样做的话无疑是与狐族为敌,就算是天帝陛下也不可能包庇你。”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明白的,但是我还要去帮他们呀,大不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天帝再惩罚我一下吧,反正我现在修为这么高,普通的惩罚对我来说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不会伤到根本的。”听白不以为意地说。 “行吧,以你的性子,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一个照应。”奇鸢轻声地道。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交涉的事情,说不定还需要你来开口。还有啊奇鸢,你注意拦着我一点,别让我失手把他们打死了哈哈。” 听白先一步踏入了穿行虚空,奇鸢静静地看了看他的背影,也立刻跟上,只是在那虚空裂缝合并前,有着一道粉色光芒自奇鸢指尖飞出,本是朝着天界而去,却不知为何方向一改,奔着青丘而去…… 第三十八章 对抗青丘 天际雷霆轰烈地爆炸着,声音之大,将凡间无论人与鸟兽全部死死压制在地面,每一声雷击,都带动着他们的心跳节拍,使得恐慌和不安迅速在他们的身体里蔓延。 在他们的灼灼注视之中,一群白衣人的追逐下,一蓝一白两道人影疯狂地逃窜着,可他们一边躲避着身后追击来的人的攻击,还要将速度提到最快,不然陷入那众人的包围之中,他们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乾元别怕,我已经传音给了听白,他定会来救助我们的!别担心,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会儿,听白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清流紧紧抱着乾元,看着怀里人苍白且虚弱的面容,他的眉心也跟着皱紧。只不过为了让乾元安心,他刻意将浑身的疲惫和绝望压下,还出声来安慰乾元。 但是虽然他能以听白的帮助来给乾元希望,可他也心知肚明的,听白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情分说多也不多,能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救他……这可能性,实在渺小。 清流出神地想着的时候,身体的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一瞬,那些追击他的人顿时爆发出力量,有几个超越了他的前进方向,以阵法将他的逃去路径封死,而他身后的人也紧接着追了上来,形成围堵之势,将清流和乾元团团困住。 “小九,别逃了……跟大哥回去吧!这次你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父皇都被你气的几日没上朝议事,你难道还执迷不悔吗?” 一个和狐九模样很是相似的白衣男子正面对着他,言语轻叹地道。 这人正是青丘狐族族长膝下长子,狐九清流的大哥——清湮。 在清湮身后跟随着的,还有青丘狐族的几位长老,皆是修为颇高之辈。由此便可以看出,青丘对于抓捕狐九回族的志在必得。 可是清流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阵仗就气馁,反而有着越战越勇的姿态,静默凝望着他大哥的严肃面容,他先是低头看了看乾元,而后才轻声道:“大哥,我的路我已经选好了,一旦出发,就不再回头。大哥,几个哥哥姐姐就你最宠我了……真的不能再放我们一次吗?” “小九,父皇的命令,就算是我,也不可以忤逆,更何况你触犯的……还是青丘多条族规。我只能先将你带回去,交由父皇惩治。不过你别担心,有大哥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多少苦的。”清湮肃声道。 “大哥,明明你才是青丘新生一代修为最高,在族内威望也最高的子嗣,为何父皇非要让我做继承人,要用这虚无的身份困住我?我不要做族长,更不要在青丘每日每夜一成不变地生活,我想要的,只是在这广阔天地自由洒脱地游玩,我只想陪着乾元走完一生。不过百年,都不可以吗?” “小九,我青丘狐族对于血脉传承的重视程度你不是不知。除了在本族之中搭配和与远古神族联姻,其他任何与贱族之人结合的行为,在我族都是不允许的。而你的所作所为,更是将我族戒律法规击个粉碎,为了一个凡间男子,你当真要与我整个青丘为敌吗?” 狐九因这话垂头沉默了许久,待他再抬起头来望向清湮时,目光坚毅异常地道:“大哥,不是我与青丘为敌,而是青丘做了我的敌人……若是可以选择,纵然舍去血脉,只做一个普通的凡人,我都心甘情愿。” “不然……我随大哥回去,待我们回了青丘,在血枝圣树下,我愿接受去尾剔骨之罚,从此不再为青丘狐……只希望大哥在我受罚之后,将我送回凡间,我再与乾元相守。” 清湮闻言一愣,片刻后怒喝道:“胡言乱语!小九,你当真要不懂事到这种程度吗?你可是青丘狐族的嫡系子弟,怎么能够自甘堕落,与一凡人共处!为了一个凡间男子,毁掉了自己的尊贵身份,真的值得吗!” 清流轻然一笑,碧蓝色的眸子在柔软云纱中显得格外清透。他对着乾元同样清澈的双眸,柔声道:“为他一人,做什么都值得。大哥,既然你无法理解我,那就不必多说了。小九错了,但是会一直错下去……” 在清湮酝酿着怒火的时候,在他身旁的那几名更为迂腐的长老可是看不下去了,脾气暴躁的一名老者霎时腾身而起,对清流发起了袭击:“和他废话些什么,先将他擒了带回族内,如何定夺再听从族长和长老团的意见!” 清湮沉默了下也立刻出手,他这一动身,青丘这边的所有强者也都群拥而上,无数道流光无情轰击向清流和乾元,不多时就在清流身上打出许多血痕。 “小九,别反抗了,你不可能再逃过的!”清湮高声喝道。 “那我也绝对不屈服,若想带我回去,就带我的狐狸身子回去吧!”清流倔强地道。 在众人的攻击下,清流无奈将原身幻化了出来,背负着乾元而起,在整片天际左右闪躲着。 可他又怎么可能将所有攻击都躲避开,稍不留神,便是被一道攻击打在颈部,他当即吃痛怒吼一声,头部向前侧伸出的时候,乾元却没抓住它颈部的软毛,从他背上跌飞了出去。 “乾元!”清流急声喝道。 “哼,不过是一个凡人,我这就将他杀了,看你还痴迷什么!” 一个长老阴森地笑了几声,便闪掠到了乾元身前,利爪抓出,即刻就能将乾元的身体抓碎。 “不要!混蛋,给我滚开!” 清流怒吼着向乾元飞奔去,可是清湮不忍地看了看他,还是配合着其余几个长老围攻向他,将他前去救援乾元的态势拦截下来。 “大哥,我求求你了,不要!你让他滚,不能伤害乾元!”清流绝望地看向清湮。 清湮闭目摇头,叹息道:“小九,对不起,大哥不能看着你离经叛道。这个凡人一死,你在凡间的牵挂便没了,等回了我青丘,你便精心修习,大哥定会为你寻一桩良媒。” 第三十九章 及时雨 清流无助地挣扎着,可他又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就突破这每个修为都在他之上的同族之人的束缚? 尽管目欲泣血,他还是奋力向前冲着,身体撞在那阻拦他的阵法上激起一阵阵血光,他还是不能停歇。 因为那名长老伸出的利爪已经接触到了乾元胸口处的衣衫,再一瞬就能进入乾元的心脏,将他整个人撕裂成齑粉。 “不要啊!啊!”清流失声嘶吼着。 在他惊恐的注视中,那狐族长老的爪子飞速划破了乾元的肌肤,可是却突然停住,指尖拼命向前穿刺着,却再难向前。 因为在他的指尖之前赫然显露出一片绿金色透明光膜,只薄薄的一层,却令得他的浑身修为释放出时,都无法攻破这光膜。 “青丘的老狐狸也这般不知羞吗?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小少年痛下杀手,还要不要脸了?如果想打架,就来找我呀,我也想以大欺小呐!” 一道流影瞬间闪掠到了那狐族长老身前,隔着不过几步的距离,先是将乾元拉向身旁,而后一抬指破开了封禁着清流的灵力束缚,将他也带到了身前。 “听白!太好了,你果然来了!”清流惊喜道。 他快速变化成了人身,从听白怀里将乾元接了过去,看到乾元无事,他悬着的心也顷刻放松了些。 “大恩不言谢,听白,以后你就是我狐九清流最恭敬的人!”清流对着听白深深鞠了一躬,抬眼看到听白身后的奇鸢,不由得面露疑惑,“这位是……” “奇鸢,花族的族长。”听白笑道。 “原来是传说之中最为清秀一脉花族族长……清流有礼了。”清流向着奇鸢也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听白的朋友,他自然也愿意去信任。 奇鸢回了一礼,面露微笑。他静静地看了看青丘狐族的阵势,向着听白低声道:“现在的局面,似乎不太容易解决,这些人一看长相就十分迂腐,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听白,这次你可有事情做了……” “管他呐,先跟他们礼尚往来客套一下,若是谈不拢,就由我将他们拦下,清流带着乾元快些逃跑就是了。”听白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处罚,反而还出声提醒奇鸢,“奇鸢,此事不能连累你,你不可出手,在一旁看着就可。” “这么多强者,你一个人能对付吗?”奇鸢低声问道。 “呵呵,不用担心,收拾这些老狐狸,我还是一点都没问题的。你也不看看我现在什么修为,就这些比我弱一个阶级的人,再来千八百个,我也丝毫不会在意的。” 奇鸢呵呵道:“好,那我在一旁看着,若你无法应付,我就出手。你可别瞧不上我,我这也凝聚了法相,修为比你不会差太多。” 听白轻笑着点了点头,挥袖让清流带着乾元撤得远了一些。 清湮凝神看着听白,冷声地问:“阁下是何人,此乃我青丘狐族族内之事,是与阁下无关,阁下还是不要平白惹是非的好。” “怎能与我无关,清流刚与我交了朋友,他的事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青丘狐族的事情我自然是管不着,但是清流的事我还是要管上一管的。”听白挑眉轻笑着,面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清湮的警告而心生退意,“自我成天界战神以来,我还从未真的与强者交过手,不知几位青丘的长老,能否让我施展开手脚?” “战神?” 清湮听到听白的身份,神色顿时有些不安,尽管听白的面容看起来修为不甚高深,可他们也是明白的,凡是天界战神,必定是已聚法相之辈。这样的身份尊贵的神灵,小九何时结识的? 但他同样也不会因为听白的身份就放弃了此行逮捕狐九回族的目的,他警惕地看着听白,最后一次警告道:“战神殿下,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自是知道与我青丘一族为敌的后果。莫说是你,就算是天帝陛下,也不是轻易可以承受的!战神殿下,当真要战吗?” 听白的回答很简短:“来吧。” 清湮暗叹一声,向着身后的狐族长老道:“诸位长老,结缚神古阵!” 清流闻言立刻向听白传音道:“听白,缚神古阵是以列阵之人的修为汇聚后结成灵力光网,我大哥他们的修为虽不如你,可几人合力却不低于你了。你要当心,若是被缚神网缠住,一不小心就容易陷入炼天法阵之中,神力会被完全净化,你就再没反手之力了。切记,只攻击我大哥一人,他必定是那阵眼,将他击溃了,这缚神古阵便束缚不住你。” “缚神古阵,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听白轻笑了声,回了清流一句:“别担心,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一点哦!” 听白毫不在意地向前迈着步子,面前的狐族众人双手皆是结印,听白却没出手打断他们,而是静静地环手看着,等着他们将阵法完成。 “狂妄之徒!”狐族长老齐声怒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般目中无人之辈。 三息之后,缚神古阵结成,清湮与那几位狐族长老分散着包围向听白,六人成六芒星势翻掌将缚神古阵压向听白,又分出两人飞身向清流,显然是怕他借机逃走。 “战神殿下当真要与我青丘为敌?”清湮沉声喝道。 听白摇头道:“不是我与青丘为敌,而是青丘与清流为敌……哎呀,我与你们说也说不清楚,算了算了,废话就多说无益了,还是直接出手,让我见识一下你们这缚神古阵的厉害吧。” 清湮垂头未再说话,手掌抬起,便配合着其他长老齐齐将缚神网笼罩向听白。既然听白始终坚持,他们也就不会再留情了…… 可是听白始终立在原地不动,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他们施展着最为强势的攻击,在缚神网将他团团缚住,狐族几位长老面露喜色时,他才缓缓叹了一声,一道赤金色光影瞬间从他腰间飞掠出,剑芒大作,轻易就将那灵力幻化的网子撕裂得粉碎。 第四十章 族长清天道 在青丘众人的惊慌中,听白抬手将战神剑召回手中。轻笑着看着清湮,他无奈地道:“看来青丘的缚神古阵……威力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呀。亏我还想着好多招数应对呢,结果都没派上用场!” “狂妄至极!若是我们几人的修为与你相仿,你现在定已化作一捧血水!”狐族长老冷哼。 “若是你们修为与我一样,我还能让你们几个人打我一个吗?再说了,你们也不可能到达我的修为,哈哈哈!” 听白不置可否地摊摊手,道:“但是不管怎样,今日看来是你们败了,那就快点离去吧,不要再拦着我们的道路。” 清湮回首看了看几位狐族长老,而后向听白道:“战神殿下,今日我等认栽了,你带狐九离去吧。” 清湮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狐九,道:“小九,你今日一走,你便是青丘的罪人了……日后若是再被大哥碰到,我便不会留情面了。” “大哥……”狐九强忍着眼泪,蓦地在天际跪了下去,向着清湮叩了一首,“青丘不孝子狐九清流,拜别兄长!” “快走吧。”清湮催促道。 清流抱起乾元,回首看了看清湮,还是猛一狠下心,腾云向着远处飞去。 只是他突然撞上一道屏障,听白见状,立时撕开虚空到了他的身旁,一只手掌拉住他的同时,另一掌飞快甩出,将抓向清流的巨掌挡下。 因那巨力,听白退了数十步才停下身体,望着脸色惊惧的清流,他低声地问:“清流,没事吧?” “没事。” 清流望着那虚空中的波动,恐慌地道:“那……那是我父皇。” “你父皇?青丘狐族族长?” 听白立刻面露警惕,青丘狐族族长是何身份他再清楚不过,那般存在,比起天帝修和也不会差上太多,修为最少也是接触到了圣印劫…… 就在听白准备着直接带着清流乾元二人跑路时,一只庞大足以遮天蔽日的九尾仙狐赫然闪现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因为体积太过巨硕,那九尾仙狐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他四足踏破虚空而行,每一根巨尾都像是陡然变大的拂尘一般在云端抽摆,将整片天空激荡成翻涌不息的云海。 他一爪按下,将听白要撕裂的虚空重新压制得合上,听白逃跑未果,只能尴尬地笑着转过身来,挠挠头看向那青丘狐族族长清天道。 听白拱手笑了笑道:“战神听白见过青丘狐族清天道族长!” “哼,战神殿下好生威风,先前对待我族长老可不是这般态度!”清天道须臾间化成人身,冷冷凝视着听白。 他的目光轻移,到了乾元的身上时,很明显地流露出一些鄙夷,再投放在清流的面容上,多的是愤怒和寒心。 听白没注意到的是,清天道的眼神飞快地掠向了奇鸢,而在那同一时间,奇鸢的眸子粉色渐渐浓郁,拳头也忍不住攥了紧。 “族长大人,你看这今天天气这么好,实在不适合打打杀杀的!您看这样怎么样?我先带您儿子出去溜达一圈,就走个百年千年的,时间一到,我再把他亲自送回青丘交给你处置……这样可好?”听白挑了挑眉,试探着地问道。 清流忙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提醒道:“听白,你在胡说什么呀?我父亲最不喜别人跟他开玩笑,你这么做,只会让他认为你不尊敬他,你在轻视于他!” “不会吧,你父亲好歹是一族之长,这玩笑话,不会都听不懂吧?” 听白刚一疑惑,就听到清天道冷哼了一声,顿时侧头对上清流澄澈的眸子,嘴角勾起,一副无奈的假笑。 听白只能轻声向着清流传音:“待会我缠住你父亲,你直接跑,不辨方向,奔着天涯海角去。也不用管我的安危,以我的修为,不会真的受到重创,而且我有预感,天帝陛下马上就会来了,我撑一会就够了。” 清流皱紧眉头看着他,他心知现在留下只会给听白添麻烦,所以纠结了片刻后就点头道:“听白,谢谢……” 听白点点头,抬手撕裂一道传送虚空,紧接着一道柔风将清流送入其中,在清天道又要出手将虚空合并时,战神剑与天羽无殇同时从他身上飞出,一上一下,将清天道拦截住。 清天道怒视着听白,厉声道:“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战神殿下这是丝毫不将我青丘放在眼中啊!素来听闻天界战神最为狂妄,目中无人,现在得见,果真如此。” “不敢不敢,这不也是形势所迫嘛。”听白一脸苦笑,“我知道族长您定会再去追击清流,所以我只能先将您拦下。听白不才,就让我来试一试,我和族长大人您之间的修为差距有多么大吧!” “哼,不知死活!你我之间血脉差距不大,你如何我们之间修为差距抹平呢?” 清天道毫不啰嗦,直接以狐狸之身向听白袭来,同时向着清湮道:“带着族中长老迅速去周边察看,那逆子一定没有跑多远。若是不能将他和那凡人带回来,你们每人都回族领一百戒鞭吧!” 清湮当即飞掠而出去寻清流,此处战场就只留下了听白和清天道对峙着,奇鸢立在一旁静默观望着,面色阴沉却不再说话。 “早就听闻天界战神血脉源为天界第一灵树听心,今日就让老夫来试试,你这听心灵树究竟有何天赋。”清天道轻哼道。 “咦?您还试什么?您不是早在族中议论,说我是靠着天帝陛下的宠爱吗?对上我这般水货,族长大人您可要手下留情啊!”听白轻笑。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手里可一点不敢含糊。 天羽无殇遥遥立在头顶,金龙已然蓄势待发,听白眉心的听心瞳也自行开启,碧绿瞳心之中紫芒流转,将他的容颜映衬得颇为瑰魅。 战神神冠骤然闪亮,赤金色战神宝铠覆盖全身而上,听白将战神剑紧紧握在手中,凝实和沧桑感遍及全身时,听白微微笑着将他那法相也显露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奋力一战 “法相名为:听心,清天道族长,请赐教!” 听白高呼一声,持剑便刺向眼前九尾仙狐的左前肢,同时天羽无殇酝酿着箭雨而下,以夹击之势将清天道锁定住,剑芒顷刻而至,劈斩在清天道的前肢毛发上。 只是神兽以修身为主,更何况青丘狐这般血脉纯净的先天之种,修为到了清天道这种层次,他原身的皮毛的防御力完全比得上圣器级别的宝铠。 因此战神剑劈在清天道身上时,只是激起一大片金属摩擦的电光,对于清天道本身的伤害微乎其微…… “青丘狐,回头改名叫王八壳吧!这老东西的防御这么强,我破不开怎么办?若是破不开,我怎么伤害到他呀……”听白喃喃地道。 他无法破开清天道的防御,而与此同时清天道攻下时半分不留情面,这对于一向主攻不主守的听白来说,无疑是负荷量极为大的对决。 “再破不开他的防御,我只能用听心瞳了……” 听白皱着眉头沉思,战神剑拼命挥舞着,将清天道扑来的利爪勉强挡下。 在他身后,听心法相散布着浓绿色的幽光而起,无数翡翠树藤席卷残云而上,犹如一条条青蟒一般朝着清天道覆压去。 清天道立时甩开九尾将那些树藤全部击碎,而后怒口大张,便咬向听白肩头。 听白旧力一出而新力未生,只能将身体侧开去躲,可那九尾仙狐的头颅何等巨大,即使只是擦过,也将听白的肩铠几乎咬穿。 一阵骨头碎裂的轻声响起,听白看着肩骨已经失去支撑的右臂可惜地叹了口气,而后将战神剑收回,飞快地倒退了几步。 “青丘狐的牙口这么好的嘛!”听白向着清天道朗声笑道。 以他身体痊愈的飞快速度,那被清天道咬碎的骨头还没有完全愈合,这就说明这牙口对他的骨头咬力已经不仅仅是破坏了他的经脉,而是残留下了什么莫名的力量,阻碍着他身体的愈合。 没有了手臂的支持,这战神剑他自然是无法使用了,天羽无殇虽说可以自行释放攻击,但终究也比不上他亲自操控……如此之下,他便只能依靠着法相,与清天道周旋了…… 而那清天道也显然没有想到听白居然能够在他的手中撑了那么久。 以他的修为,自然容易看出听白凝聚法相没有多久,与他这触及圣印劫的修为差距不可谓不大。 按照他先前所想,他应当可以比较容易地将听白击溃,然后再去追击清流和乾元,可是现在被听白拖住了脚步,也不知道那些无用的狐族长老能不能将那逆子拦住…… “族长大人,怎么不打了?是不是觉着出手太过于粗鲁,所以想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听白看到清天道突然停下攻势,忍不住轻笑几声道。 清天道哼声道:“老夫不过是在想,若是我真的忍不住出手将你杀了,天帝陛下会不会责怪我?哼,不过以我青丘狐族的威望,就算是天帝陛下再亲信你,也不会动我族!” 听白闻声笑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是议论我说我是天帝陛下的男宠吗,说不定陛下对我的宠爱远远超出你所想,真的为了我灭了青丘一族呢?哈哈,而且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天界战神,身后代表着的,是整个天界的威严,我若是有什么损伤,你可当真不好向天帝陛下交代。” “牙尖嘴利!”清天道怒吼一声向听白扑了过来,竟然丝毫没有因为听白的警告而收手。 相反的,听白的威胁对于这德高望重,养尊处优惯了的一族之长来说,却是赤裸裸的嘲讽。若是不亲手将听白杀了,他青丘狐族的威严朝哪里放! 清天道九尾尽数向前刺去,如同雪白色龙卷一般向着听白身体的各个命门穿插而去。 那般威压下,听白的战神铠都被压制得紧紧贴在身体表面,尤其是肩膀处的骨头硌得生疼,他一人立于碧绿树影和清天道的狐尾之间,像是浮沉海洋之中无法稳定的纤纤叶片。 “修为差距……血脉差距……你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血脉差距不能将修为差距除去吗?就凭你,恐怕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提血脉二字……” 听白冷哼一声,将他的身体缓缓沉入背后听心灵树的树干之中,始一没入树体,那听心灵树树干上便开始浮现听白的面容,仿佛那树便是他,他便是那擎天巨树。 听心灵树树冠之中的碧绿光点悉数凝实而出,已不再是竖瞳虚影,而是如同那真实的眼眸一般,只不过是用那翡翠美玉精雕而出,再坠饰在听心灵树的叶片之中。 “听心瞳……”清天道惊疑道。 对于那传说中的天界圣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奇异的变化,令得他这种修为通天的神兽都隐隐有些惶惶不安。 而且随着听心瞳的释放,听白的身上的威压逐渐增强着,仿佛他的血脉都在得到了某种升华,远远超过了他这血脉神圣的青丘仙狐。 听白注视着他的阴沉面色,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依听白的性子,是有些目中无人,但多是对于天界那些纸上谈兵还喜欢叨逼叨的神灵,对于清天道这样厉害的对手,他自然是非常重视。 可在他将身体和法相完全融合后,那听心灵树中的血脉居然牵动着他的情绪,将他那种高傲无形中放大了许多倍。 他面对清天道时,虽修为不足以压过后者,可单凭血脉威压,他绝对要超过这以血脉纯度自夸于三界的青丘仙狐。 借着血脉之中的狂暴因素,听白竟然战意颇足,像是血海魔物开启了嗜血状态一般,仿佛和那清天道一战,才足以将他的心中汹涌的战意抒发出来。 听白低吼一声,他眉心的听心瞳竟从眉心脱落了出来,听白将它抛向头顶,身后那千百竖瞳瞬间飞射而出,围绕着那明显大上一些的听心瞳一圈套着一圈飞速旋转着,因是围绕得颇为紧密,从远处看时,就像是一朵完全绽放开来的碧莲。 第四十二章 夺丹 “去!” 听白轻喝一声,那听心瞳串联而成的青翠莲花便瞬间飞掠出,于空中轰然炸碎成数瓣后,交缠着又再重新汇聚,不过不再是绽开之状,而是合拢成一个靛蓝色的花苞,冲着清天道的狐狸头部撞去。 那花苞尖端泛着幽暗的紫色,刺向清天道时,似乎将清天道的周身空间也尽数封锁,令得后者只能硬接,而不能够以躲避之法应对。 “哼,在我面前玩弄法则之力,战神殿下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你这听心灵树的确神秘,但是我们修为差距如此之大。我就不信单凭血脉之力就能够抹平了!” 清天道冷哼一声,巨尾便抽向听心莲花,在他那巨尾之上,赫然也笼罩着一层透明却如同实质的光膜,那便是由法则之力凝聚而出,可以将他的攻击提升许多层次。 他对于法则之力的应用确实在听白之上,毕竟也是熟悉自己的法相许多万年,对于法相的应用和对于天地法则的吐纳,自然比起听白强上一些。 而听白唤出法则之力也是因为他那血脉的引导,甚至于他的攻击都是冥冥之中自行释放,那听心灵树才是指挥者,他这具肉身似乎反而只成了个容器,用来将力量发挥出来。 而且听白也感受到了,那听心瞳明显的不太满意他现在的修为,那般感觉,就像是他拉低了听心瞳的档次一般。 听白撇撇嘴,心说等你把这老狐狸收拾了再来跟我摆谱,便将身体全然交付给了那听心灵树,随它将自己凝练成了一枚瞳子。 以身化瞳,便是听白现阶段最为强势的攻击手段了…… 而在那天际之上,听心莲花的花苞已然撞击在清天道的巨尾上,两者刚一接触,天空就有着数声闷雷炸响,一道道璀璨光圈飞速向外扩散而开,将整片空间都渲染出斑斓五彩的颜色。 花苞炸裂开的时候,就算是清天道那被法则之力加持的巨尾也没能将冲击的波动全部挡下,待得爆炸的云烟散去,听白能够清楚地看到,在那清天道的九尾之上的毛发全部被烧焦,严重的有三尾,已经被炸得有些血肉模糊,应当是暂时无法派入战斗。 在清天道惊疑之中,听白轻笑了一声,道:“族长大人有些太过谦让了,这让晚辈有些惶恐啊!都说青丘狐狐尾之坚韧在三界之中也是数一数二,不过现在看来,比起我这听心瞳的血脉,还是要逊色一些啊!” 说完这话,听白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立马向着心底怒吼:“喂,混蛋,你在搞什么!你出言将这老狐狸惹怒了,他一发毛,我怎么扛!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干嘛在我心里支配我的行动?” 听白显然是自己骂自己,按照他的本意,和清天道的较量若是能够占据短暂的优势,他就可以出声和清天道商量,最好就及时收场,免得真的撕破了脸,将天界和青丘的关系也弄得尴尬。 可是他这血脉硬是将他的话完全换了一种口吻,这样去刺激清天道,不是明摆着不死不休吗? 听白懵逼地反应了下,既来之则安之吧…… 可是看到他这幅模样,清天道只觉得他是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仰天怒吼一声,红着眼便将自己的内丹吐了出来。 “狂妄之徒,胆敢触怒我青丘狐族的威严,今日老夫定要让你为你的言辞付出代价!” 清天道奋声怒吼着,狐尾一甩,便将他那红的滴血的内丹向着听白击去。 听白此时已以身化作听心瞳,样子却与那内丹大小相仿。 他也瞬间飞掠出,几个呼吸间就和清天道那内丹对撞了数次,而且在那对撞之中,听白居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随着对撞次数的增加,在那内丹锐力逐渐消没的时候,他的身体却不断有着力量产生……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将清天道内丹之中的力量吞噬进了身体! “喂,你可真古怪!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听白朝着自己坏笑一声,现在的局势已然偏向他这一边,听白就不再担心,卯足了劲朝着清天道的内丹撞去,不出几个回合,那内丹就被他逼迫得节节败退,想要朝着清天道的身体逃去。 “想逃?哪里有那么容易!老东西,打赢了就想虐我,打不赢就想逃啊!” 听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那听心灵树的血脉引诱下,他翻然变为人身,抬手将虚空撕裂后,抬腿就到了那内丹之前,伸手将内丹紧抓在手中,然后在清天道的恐慌中,也不擦拭一下,就吞到了肚子里。 “混蛋,还我内丹!快将我内丹还回来!” 清天道霎时也变回原身,失去了内丹,他身体里的空虚感瞬间将他的全身占据,令得他心生无助和无措。 听白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清天道扑过来时,侧过身便躲了开。 清天道没了内丹,再多的修为也施展不出来,那在他的面前就没有半点威胁了。 听白无奈地笑了笑,苦着脸道:“族长大人呀,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谁能想到你居然打不过我,谁能想到你连内丹都收不回?而且,你这内丹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就吞下了,我现在都吐不出来!” 不是听白说谎,刚才那一幕他确实没有想到。他虽然没有洁癖,但是也不会直接把别人的内丹就给吞了吧,那上面说不定还有着清天道的口水粘液啥的,该有多恶心…… 但他一将内丹吞下,体内就自行生长出许多如同树根一般的毛细血管,将那内丹包裹着拉向了他的气海。而且听白居然无法控制那些血管,只能感知着那内丹在他身体里缓慢游动着,自己空叹气也无甚作用。 不过当他感受到那内丹之中的纯净能量缓缓被那些血管吸引出,而朝着他的身体注入时,他才明白自己的血脉非要将内丹夺过来的目的。 第四十三章 修和至 若是能够将这内丹之中的修为全部化为己用……他应该可以直接触及圣印劫吧。 怪不得那血脉之中的声音一直怂恿着他将内丹吞噬了,那样的话,他的修为才足够将听心瞳的威力发挥出来。 听白赶忙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从脑海里驱除。 他如果真的把这内丹据为己有,这清天道的修为将会全部丧失,甚至会逐渐虚弱,化回原形。 这样的话,青丘狐族还不得举全族之力去天界讨伐他,不将他报复得形神俱灭,一定不会休止。 听白正发愁着,那清天道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强盛的能量,在听白躲闪不及的时候,瞬间挥舞着利爪抓向听白的胸口。 天际忽有金光大作,奇鸢见状,神色闪烁了下,适时飞出挡在了听白身前,法相一出,将清天道的攻势强行挡了下来。 只不过那一击是清天道蓄势而为,奇鸢将那攻击化解后也止不住地向后退去,不过他的身影很快稳住,听白反应了过来后给了他一些支撑。 “你这老东西,怎么还敢偷袭!我之前对你忍耐,完全是看在青丘狐族和天界的关系上,你要是再得寸进尺,别怪我对你出手啊!我告诉你,我一出手,我自己都害怕!” 听白怒哼一声就要出手,这老狐狸跟他打就算了,居然还伤到了奇鸢,简直是过分! 不过他身形刚向着清天道飞去,天际垂下一道金光将他的身姿轻柔地挡下。 天帝修和踏空而出,静默地轻声说道:“听白,收力吧。” “天帝陛下!”听白,奇鸢,与那清天道齐声恭敬道。 修和淡淡地看了听白一眼,轻声地说:“听白,把清天道族长的内丹交还给他吧。” 听白讪讪一笑,道:“天帝陛下,这不是我不想给,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内丹取出来呀!” “还是这般霸道又贪婪……” 修和叹了一声,凝神静气片刻抬手向听白挥出一道金光。 听白眉心瞬间闪射出一道碧绿之光以对,听心瞳诡异地旋转着,竟然是对于修和也毫不畏惧。 “若你与我同样修为,我自是奈何不了你,可是你现在与我差距明显,就别在我面前逞凶了吧?当心我……” 修和低语着轻哼一声,听心瞳眸光无端闪烁着,终于还是退回听白眉心。而后听白就感觉到那清天道的内丹从他胸膛浮了出来,他当即一把握住,甩向了清天道。 清天道收回内丹后便是朝着修和一拜,愤懑地道:“天帝陛下,这战神听白本是应你之令助我族擒拿逆子,今日却公然阻碍于我族长老,就连我亲自出面也未能让他将天界法规奉为首位,还是一直阻拦着我。陛下你也看到了,他还夺我内丹,若不是陛下及时到来,说不定老夫的性命都毁在了他的手里!” “技不如人罢了,还有脸向天帝陛下打小报告,真不知羞!”听白轻蔑道,“先前若是我败在了你的手上,你指不定怎么惩罚我呐,我打败了你,也没怎么伤害你吧,你夸张什么,内丹都还你了,还要我怎样?” “听白!” 修和当即冷喝一声示意听白住口,听白闻声冲那清天道略略略笑着,哼了几声才拂袖退到修和身后。 “奇鸢,你说。”修和向奇鸢道。 奇鸢淡然躬身,道:“先前状况大致与清天道族长所说无异,不过听白只是阻拦,并没有真的出手伤害狐族之人,若非清天道族长执意逼迫,这一战本可以避免。听白战胜他之后躲夺他内丹的确有些不对,可是如果不这样做,这场战斗恐怕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奇鸢这话说的公允,听白和清天道都没有说什么反对意见,清天道怨毒地看着听白,听白则是一副关我屁事的神情,丝毫不想与他再生口角。 “此事,回天界再议。” 修和轻然转过身去,手臂一张便将听白等等三人也一同带走。 待得他们回了天界,修和向着传令神官说了声“召众神议事”,便飞身回了天帝殿。 听白奇鸢紧跟其上,清天道似乎在等着什么,却是留在了天界入口。 一进天帝殿,听白就双膝跪下,噘着嘴看着修和,一副随你处置的模样。 修和叹了一口长气,没好气地看着他,道:“你与那狐九清流有何交情,竟然为了他甘愿做整个青丘的敌人?” “只在人间见过一次,聊过几句而已,交情不算深。但我就是想要帮他,做什么青丘的敌人……这我可没想过。”听白坦然道。 “那你今日,想要如何收场?现在看来,错误都在你一人身上,你可是不那么容易脱罪的。” “随天帝陛下处置,革职废修为都可,能够堵住天界那些婆娘神的嘴就好。” “听白,你还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修和叹息道。 听白正色看他:“所以陛下也觉得臣今日做错了吗?” “对与错没有定论,只是这青丘之事归属于青丘之人管制,你不该越界。”修和道。 “凡间常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既然见到了不义之事,自然是要出手制止。” “可你觉得不对的事,在别人眼中却是理所应当的法与正。” “那我管不着,我只做我想做的事,陛下如果觉得我错了,就尽管处罚,听白定没有半句怨言。” “哎,你呀你……” 修和背过手去不再说话。 不多时,天界诸神已经到了天帝殿内,而那清天道也怒哼一声到了殿前,在他身后,几名狐族长老押解着清流和乾元。 “听白,对不起,我们没逃掉,还连累了你……”清流语气中满是歉意。 “不碍事,反正我这万年来都过活地太过安逸,今日和清天道族长比试一番,着实将身体舒展了许多。不过还是没打的痛快,我还有好多招数都没使呢!” 听闻此声,天帝殿内的诸神皆是心中一惊,对于清天道的修为他们很是清楚,那可是触及了圣印劫……而且看着听白的云淡风轻,他二人的对决中,竟然是听白压了这清天道一头! 第四十四章 正色相对 清天道的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他先是冷冽地剜了清流一眼,才拱手向着修和跪下,朗声道:“天界战神听白如此目无法纪,僭越礼制,对我族百般刁难嘲讽……今日若不是天帝陛下亲至,恐怕老臣的命都交代在他手上了!还请天帝陛下为我族做主,还我族一个公道!” 听白缄默着,一言不发。因为本就是他碍了青丘狐族的事,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那毕竟对青丘狐族造成了不良影响,他必须付出一些可以让清天道满意的代价。 他抬眸凝视着修和,轻声道:“天帝陛下,你就听清天道族长所说吧,听白全部认罪,任凭处置,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放过清流和乾元。” “你说什么!你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为这逆子求情!”清天道急声怒喝。 听白没看他,只是一挥手将他看到的乾元的记忆投射到云雾之镜上,让此处诸神全部看到清流和乾元的爱意之生,情根深种。 可是那满地神灵看后,多是神色鄙夷,听白心中一滞,冷冷道了声:“果然……果然都是垃圾。”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奢求这些整天把戒律清规放在眼里的神灵,真的能够承认这样一段爱情,能够容许他们在这样的一个条条框框下生存。从他们的眼神中,听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对于清流的蔑视和对于乾元的不屑。那般神情,让听白看的很是恼火。 “这战神殿下是不是傻了,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居然帮助这样的人……” “青丘狐族于血脉一向看的甚为重要,根本不会允许族人和凡人结合,更何况还是凡人男子……战神殿下为了这样的原因和青丘为敌,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今日竟然得见这样一幕,也是不枉我们活了几万年了,哈哈!” “……” 听白听着这群神灵心中的言语,眼神中寒光更甚。 他扭头看向清流和乾元,那乾元一介凡人,面对着这些抬指便可将他碾死的神灵,面容之上竟然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只是盯着清流的面容微笑,仿佛他的世界里唯有清流一人一般…… 听白这才心生了一些温暖,他迎向清天道紧逼的目光,张口便问道:“族长大人,我听闻青丘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戒律,若是族人违背戒规是可以先受族规惩治,然后再被罚出青丘的……那如果清流愿意,这样的话,是不是他也可以舍去青丘仙狐的名号,领罚之后只做一凡人和乾元相守?” 这是听白在藏书阁的一些秘辛卷史中看到,虽不是青丘的什么要紧事,但是这在青丘之中也是有一定的影响之力的。 果然他这一问,清天道先是愣了下,然后迅速变为沉默。 清流也是惊疑着脸,道:“听白,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为何我从未听过这些族规?若真是如此,我当然愿意只做一凡人。” “你父亲非要把你留在青丘族内,当然不会把这些好消息告诉你。”听白笑道。 “胡说八道!这虽是我青丘的一项规定,可是已经过了数万年无人得用,而且这规定根本不针对继承人!”清天道道。 听白轻笑出声:“族长大人呀,不要老用继承人来说事吧!这继承人还不是清流想当就当,不想做便可以让贤吗?而且这继承人,也是需要通过族中层层筛选的,敢问族长大人,清流作为这青丘狐族新一代的继承人,可曾得到青丘之族举族同意?还是说,这只是你一个人一言堂的作用?” 听白侧过身看向那几位狐族长老,微微躬身道:“几位长老,先前听白多有冒犯,在此先陪个不是。听白有一事不知,还请诸位长老言明。” 那几位狐族长老也向着听白回了个礼,敬声道:“战神殿下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老夫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白点头笑了笑,道:“请问几位长老,清流身负继承人人选,清天道族长可曾与你商讨过?清流与清湮相比……谁更适合作为青丘新一代的继承人?” 那几位长老面露难色地看着清天道,又看了看天帝修和,还是坦诚地道:“清流作为继承人之事,族长确实与我等商议过,但是我等只说先暂缓着看,等到清流修为精进了才能定夺……因为在我族内新生一代,清湮才是继承人的最佳人选,在族内的信服力也是最为出众……” “哦?果真如此?那还真的是让我说中了。族长大人为了将自己的小儿子拴在青丘,这番良苦用心,还真是让听白佩服。”听白勾着嘴角笑道,“所以说,如果清流不愿意做那青丘狐族继承人,青丘狐族中必定是欣然接受啊,若是他愿意承受了一干处罚,忍受之后,甘愿做一凡人,也没人能拦的了他,对吧?” 清天道憋的面红耳赤,他怎么都没想到听白对于青丘狐的那些族中大小事竟然如此了解,那些清流都不知晓的事,这听白居然全然知道。要不是他知道听白没去过青丘,估计要怀疑听白在他青丘做过卧底了…… 那几个狐族长老所言无疑将他对于清流的逼迫搬上了台面,他们这么一说,他就很难再强迫着清流和乾元按着他的方式分开,那样的话,如果他不及时想到一个好的切入点,极有可能最后以清流判出青丘结尾…… 而听白还讨人嫌地得意地望着他笑,让他这被愤怒充斥着的大脑仿佛下一刻就能膨胀得炸裂开。 清天道正想着如何措辞,听白却轻笑着向他躬身一拜:“族长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清天道见听白态度诚恳,愣了下应声答道:“事已至此,有话就直说吧!” 听白看了看清流和乾元,轻声地问:“我有一个方式,相对来说可以让你们双方的关系稍微缓和一些。清流,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方法吗?” 第四十五章 处罚议事 瞧见清流点头,听白才朗声向着清天道道:“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摊上乾元这样一个弱弱的身体,恐怕再撑个几十年也就寿终正寝了,既然这样的话,族长大人为何不容清流再胡闹这几十年,待得几十年后乾元身上死,他自然便会青丘。至于成不成那继承人,还是看你族中长老商讨了算……” 听白不过是把清流的想法说了出来,放在之前,清天道定然不会愿意,可是现在清天道明白如果他不同意,清流一旦咬紧牙关誓要离开青丘狐族,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再怎么说,清流也是他最为宠爱的小儿子,他总不能真的忍心看他承受那剔骨去尾的惩戒。 所以他暗自叹息数声,淡淡地看了看附在清流肩头的乾元,而后向着天帝修和一拜,道:“战神殿下这提议……老夫同意。青丘不孝子犯了这档子事,本就是天界的一个笑话,若是能如此解决……老夫无怨!” 清流低声向着听白说了些什么,听白安抚他道:“自己的命运自己选择,如何去做,想清楚了就好。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日后一定要铭记于心,不可忘却。” 清流点点头,也是躬身向着天帝道:“听白所说便是我所想,我自然同意,求天帝陛下成全。” “父皇,大哥,几位长老,清流知道我这样的所作所为给青丘蒙羞了。所以这该有的惩罚必不可少……” 清流向着他们双膝跪下,叩了三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听白摇了摇头,将战神剑抛给了他,他刚一接过,就蓦地变化出狐尾,剑光一闪,便将一条狐尾割去。 “这条狐尾便是我给青丘的交代……清流虽然不喜祖宗规定,但是作为青丘之狐也不得不遵守。既然父皇能够同意我与乾元再相守百年,清流便以此尾表心,以后定将青丘之事视为至上……” 清流将口中鲜血咽下,都说狐族去尾如同凡人剜心,这般疼痛便是疼也能将他直接疼死过去,他却是强忍着,直到他将叩拜之礼完毕,才突然倒在地上,沉沉地闭上双眼。 “既然已经得到了解决的方式,你又何必如此,青丘狐尾,岂是说除就能除的……”清天道忍着心中的不忍,痛苦地说道。 他轻轻地抬手,就要将自己的修为渡给清流,帮他止住疼痛。 听白却挥袖将他拦下,轻笑道:“这种小事就不必让族长大人亲自出手了,就交由我来吧!” 听心法相瞬间外显,听白招一招手,那听心灵树之上逐渐汇聚着绿金色光芒,最终化作一个青翠果子,被听白挥向清流。 “我这本体凝聚的生机之火,给他服下足以缓解他这去尾的创伤。” 听白看到清天道向他躬身,也微笑着回了一礼,如此这般,他与青丘的交恶便算是解决了…… 听白刚想放松下身心,忽然一道身影疾步走到殿中,缓缓跪伏下向天帝修和恭敬道:“天帝陛下,既然青丘狐族之事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对于战神殿下的处罚了?战神殿下不尊天帝陛下之令在先,又违背天界礼法阻拦青丘之人办事,还大打出手伤害了清天道族长……这些罪过,每一项都是大罪啊!” 又是你这老匹夫……听白的目光瞬间寒冷了下来。他望着那斗元神君在天帝殿中义正辞严,心中怒火不由得升腾而起,将他的眼眸都染上一抹血色。 他之前还以为只要他对这斗元神君稍微客气一些,这个人应该会明白,就会降低了对他的敌意。他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这样出言对他不利,继续想要害他,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臭不要脸的典范! 听白冷哼一声,迎着那斗元神君的注视,他正色道:“斗元神君所言不虚,天帝陛下要怎么惩罚,就按天规来吧。听白既然错了,就总要被罚的。” 斗元神君听到听白不狡辩,顿时欣喜道:“这些罪名加在一起,若按照天规惩治,需要罢免掉战神殿下的职位,关禁闭万载,同时废去他半身修为。” “不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声音是来自奇鸢,另一个声音则来自清天道。 奇鸢躬身向天帝修和道:“天帝陛下,听白虽然有错,但是若废了他半数修为,这对他来说可是伤害过大。而且在我天界,战神之职位谁还能替听白来做,论修为实力绝对已无人能出其右。陛下还请三思,请将处置放轻一些!” “哼!若是因为这人职位高,修为高,便对他惩戒放轻,那之后若是他还是犯错,是不是也一样将他放过?天界律法一向一视同仁,可从来没有因为修为高低就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且战神听白也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陛下必须严惩,以正天界律法!” 斗元神君浑身正义凛然的模样,虽然他说的话藏有私心,但是句句却也属实,当着这么多神灵的面,天帝肯定不能对听白加以袒护,只能按他所说,给听白最为合理的惩治。 “斗元神君所说的话确实不错……但是这些如果是因为为维护天界律法而来,听白自然无言狡辩,但若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仇怨,日后我定然不会轻易将你放过……” 清天道见状,顿时也上前一步朝着修和拱手一拜。 听白和他青丘狐族的恩怨已经解除,而且刚才为了救清流,也是消耗了自己的不少精血,他的感恩之情还是得有的。 于是他正立着身体,肃声向着修和道:“天帝陛下,可否听老臣一言?既然今日之事是由战神殿下与我青丘狐族的恩怨而生,我青丘狐族已然不追究,所以天帝陛下只需惩治听白不遵命令之罪,其他罪名我青丘不再追究,天界也不应再追究!” 闻得此言,斗元神君霎时失了先前的光彩。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这俩人还剑拔弩张的,现在清天道居然为了听白说话。 不过清天道既然不追究,听白身上的罪名确实可以直接减去许多…… 第四十六章 禁闭万载 天帝修和蓦然摇了摇头,显然是对于这殿内的情景不太满意。这份不满意来源于听白的错,也来源于斗元神君的落井下石…… 他凝望着满地神灵,最终叹了口气,道:“战神听白不尊天命,肆意妄行,着罚其禁闭万年,万年之内,不得出战神殿半步……其战神职位我暂时收回,观其之后表现,再决定是否恢复……今日之事就这样结束,诸神退下吧。” 修和的决定已经很是公允,天帝殿内的诸神皆是无所异议。 听白笑着看了看清流,对他挥了挥手,轻声道:“好好的陪着乾元度过这最后的几十年,相依相守已然不易,且行且珍惜吧,希望你们可以享受这段时光……” “听白……是我们拖累了你,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清流向着听白单膝跪下,这是他作为青丘王族一脉所能行的最高礼仪了。 听白轻点了点头,便由奇鸢将他送回了战神殿,看着那战神殿的殿门最终关合上,听白拂袖叹着气,有些落寞地背过手回了屋。 万年禁闭,这一时兴起带来的代价,可着实有些高啊……这让平日最喜自由洒脱的他,如何忍受? 而且万一旭尧约他出去游玩,他怎么跟旭尧解释?如果实话说了,按照旭尧的性子,估计会立马杀上天界来救他,那样做却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听白只希望旭尧这闭关的时间再长一些,最好能够等到他这禁闭结束,不然的话,就有些棘手了…… …… 眨眼之间就是八千年的时光流淌而过,这八千年里,听白在这战神殿内待得可真是无聊透顶,除了松松果果还能陪他聊聊天,跟他讲一些天界发生的大小事情,给他从外界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其他时间听白都是在睡眠之中打发的。 还好天帝没有禁止他取一些书籍进战神殿,他无聊的时候,就看看那些卷籍书册什么的打发时间。几千年之内,他这知识面倒是拓宽了不少。 在这段时间里,旭尧一直没有动静,就在听白稍微放松了些绷紧的心弦,不过百年,他那胸口处的长音叶就嗡地闪亮起来,紧接着耳边就听到的旭尧的声音:“听白,我出关了。你现在在哪里?最近有时间出来吗?我好想你,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听白顿时将心弦又绷紧,都说怕什么来什么,他一时真的不知道如何向旭尧回复。 仔细想了几个时辰,他才缓缓向着旭尧传音:“旭尧,我现在在天界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暂时无法抽身,可否等我一些时间?等我将手头的事忙完了,我就立刻去找你。” 旭尧立刻回音说:“好,我等你。不用着急,你先忙完自己的事。” 他没问等多久,只是说了句我等你……那意思就是,多久他都愿意去等…… 听白苦着脸将旭尧的回音听了许多遍,心中的思念之意瞬间就将他的全部理智占据,要不是松松一直在他耳边提醒,他可能都出了战神殿,向着旭尧所在之处去了。 只不过他这禁闭时间还没到结束,他还不能出战神殿。天帝修和之前向他说过,念在他悔改之心诚恳,准备将禁闭时间给他缩短一些,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解除禁闭了。 所以听白无论如何都要再耗上千年,等他一自由,他就可以去寻旭尧,将近万年不见的相思苦情尽数排遣出来。 就这样一直瞒着旭尧瞒了近千年,听白不觉已经被禁闭九千年的时候,天帝修和终于开口向众神宣布了提前释放听白的决定。 由万年到九千年,凭着听白表现不错,这般放轻惩罚也是情理之中,众神毫无疑义时,天帝修和就将释放听白的时间定在了下月。 听白听闻这条消息时当真是欢喜的心花怒放,再过一月他就能见旭尧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让他开心吗? 他当即传音给了旭尧,向旭尧说了一月后相见的地方,可是旭尧给他的反应却十分奇怪,不仅毫无欣喜之意,反而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似的,对于他的话语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像是敷衍的应答。 不知为何,听白的脑海猛然慌了起来,他急忙出了屋子,刚一飞身到了战神殿的殿门处,抬头却看到旭尧正站在战神殿门前。在他身边,赫然躺着几位看守着听白的神将。 听白惊然地看向旭尧,语气急促地道:“旭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魔界吗?你来天界做什么?你怎么还把他们打晕了?” 他这一连串问句问出,旭尧的面容上却神情不变,只静静地看着听白,有些冷漠地问道:“你不是说你在天界事务繁忙吗?怎么是被关在这里?听白,我一直都想见你,没想到你不能见我的原因,居然是你被软禁在这里……” “不是,旭尧你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听白急忙想要将旭尧安抚下来,可是旭尧却摇了摇头,道:“听白,你不用再瞒着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听白仓惶失色地皱紧眉头,“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不重要。听白,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离开,离开这个是非地,这里不适合你!”旭尧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的眸光之中红色逐渐浓郁,看着听白时喉咙也是忍不住的跳动着。 听白低声劝道:“旭尧,你听我的好吗?你现在先回魔界去。我的禁闭再过几天就能解除了,我就可以去找你了。旭尧,听我的,趁现在你还没天界守卫神将发现,快些离开,你已经对神将出手了,如果被他们发现,一定会将你就地正法的!” 旭尧道:“要我走可以,但是你要跟我一起走。天界的人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干嘛一直要留在这里!” “不是,禁闭还有一个月就正式解除了,我现在提前出去有什么作用呢?我这九千年的罪不就白受了吗?”听白有些焦急了。 第四十七章 祸事终起 他不明白旭尧一个非常明智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突然上了天界? 旭尧应该明白的,万年的禁闭他都已经度过了九千年,就差这最后几日的时间,他不可能不等的呀。按照往常来说,旭尧无论怎样都会听他的话,老实等他相聚。因为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怎么着也都能等的呀。 而且听白更不明白的是,旭尧怎么会知道他被处罚的事。这件事因为对天界来说并不光彩,天帝修和是将消息封锁住的,难道是松松果果说漏了嘴?可它们也一直待在天界,并没有见过旭尧呀……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听白此时是来不及想了。他必须要先将旭尧的情绪稳住,避免旭尧一怒之下又做了什么其他触怒天界威严的事情。 听白只好轻声道:“旭尧,我不知道你是听了谁给的消息前来找我,可是你仔细听我说,我在这只是关了禁闭,并没有受到其他惩罚,而且天帝陛下这么做,是因为我的确做出了对天界来说不利的事情。具体的经过我来不及跟你细说,但是你现在一定不能留在天界,你万一被发现,他们会将你处死的。” “死?我才不怕。听白,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一起离开,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们现在顷刻就离开天界,然后去一个没有人威胁到你的地方,永永远远地相伴。” “不是这样的,旭尧,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理智?如果我现在禁闭还没解除就跟你走了,那么我对于天界来说就相当于是一个叛逃之人,他们必定会举天界之力擒拿我……天涯海角,你觉得我们能躲得过吗?” 听白发觉旭尧眼中的血色太过浓重了,手臂张开便引得一道生机之力覆盖向旭尧,想要将他的神智清明下来。 可是那道生机之力被旭尧一掌击下,旭尧高呼道:“听白,我只要你跟我走!你不能再留在天界了,我要带你离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听白止不住地摇头,那不是拒绝旭尧的意思,而是他实在不知道眼下该如何去做。 如果跟了旭尧走的话,天界之中,包括天帝修和在内,都将成为他们的敌人。而且想到自己九千年被禁闭了,现在即将功成,他怎么能够甘心毁于一旦? 可是旭尧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那般犹如嗜血的神情太过暴戾。如果听白不愿跟随他离去,说不定对于他来说,会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 听白一时决策不下来,只好想着将旭尧引入战神殿,先帮他将神志恢复之后,然后再将旭尧偷偷的送出去。 挥袖将那晕倒的守门神将的记忆修改了,听白才走到门前,张开手指将旭尧拉了进来。 瞧见无人看见这一幕,听白才轻拍了拍胸脯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有旁人看到了旭尧在他这里,他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旭尧被他拉到身旁时还是愣了下,听白用力抱了抱他,他眼眸之中的血色才缓缓褪去,露出漆黑深邃的瞳仁。 “旭尧,听话,跟我回内殿好吗?” 听白说着,拉起旭尧的袖子将他向着他的住所引去。 那两只正在玩闹的松鼠见到了旭尧,当即惊了一跳,从听白的床榻上跌了下去,看着旭尧冰冷的神情,惊呼道:“旭尧主人,你怎么来了!” “这里,我不能来吗?”旭尧冷漠地问。 “当然能来,当然能来!”俩松鼠顿时认怂“主人的府邸,就是你的府邸,你自然能来!” 这话可算是拍了个好的马屁,旭尧的神情渐渐柔和了下来,才有些抱歉地看向听,白,道:“听白,这次……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真是的,跟我说这些说什么?” 听白轻笑着抚了抚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又将他抱在了怀里:“不怪你,虽不想让你担心,但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 沉默了一刻,听白才缓缓抬头问旭尧道:“旭尧,是谁告诉了你我被监禁的事?这通风报信的人的心思不知是好是坏,我总是有些不安,旭尧你还是趁早离开天界,等我下月解除监禁了,我就可以恢复自由,再去哪里都没有人能够拦着我……”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就在前不久时,我忽然收到一支灵鸟尾羽,里面记录了你被天帝惩治的那一场景。我一开始没去相信,但我后来几次约你相见都被你拒绝了,我才隐隐知道你无法与我相见的原因……刚好我近日才完成淬炼魔心,境界不稳,没想到一时气急就被欲念支配了头脑,成了你的麻烦……” 旭尧将那灵鸟尾羽取出,递到听白面前。 听白接过一看,不过一根最为普通的尾羽,并不能看出那人的身份,只是那尾羽上泛着一丝淡淡的幽香,听白虽然很是熟悉,但是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罢了,这人身份容我日后再查,旭尧,我帮你乔装一下掩去魔气,你快些出天界,我怕搁久了容易再生事端。” 听白刚要让松松果果送旭尧出去,他那内殿的门却被人一脚踢开,听白愠怒地看着斗元神君那狂喜的脸,就听到斗元神君高声向外呼喊:“战神听白私通魔界之人,被我当场发现,臣请天帝陛下秉公惩处!” 这老家伙,还敢与他过不去! 听白眼中寒芒瞬间闪掠出,他抬手唤出战神剑,同时战神铠也覆盖在他身上,将他的气势衬托的格外煊赫。 “松松果果,快点送旭尧离开,这里交给我!记住,一定要把他送出天界再回来。” 听白挥剑就要去斩那斗元神君,后者见状,立刻飞逃向战神殿外。 “听白……”旭尧轻声地道。 但他知道留下来只会给听白拖后腿,就不再犹豫,跟着松松果果朝战神殿的偏门而去。 听白望着旭尧离去的背影,抬步飞掠出就将战神剑刺向那斗元神君。 这人三番两次地惹怒他,真的以为他不敢杀了他吗! 那好,今日就用你的命作代价,给你一个答案! 第四十八章 魔影现 听白瞬间释放法相,法相一出,他当即复刻了奇鸢的合欢本相,以合欢花海的挪移之能,将自己的身影送到了那慌忙逃窜的斗元神君面前。 “受死吧,老东西!” 听白傲然挥剑,剑光瞬间将斗元神君包裹住,以他如今的实力,这一剑就足以让这老狗形神俱灭! “奇鸢殿下救我!”斗元神君厉声惊呼。 听白微微皱眉,就看到奇鸢飞身上前,将他的剑光挡下。 “奇鸢,让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听白冷声喝道。 奇鸢淡然地摇着头,脚步迈着,将斗元神君从听白的视野里全然挡去。 听白森冷道:“奇鸢,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护着这老狗!” 奇鸢冷漠地看着听白,低声道:“听白,你若是真的杀了他,你要受到什么惩罚你知道吗?” “什么惩罚我自己承担,奇鸢,你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听白怒声道。 “奇鸢殿下快拦着他,不能让他逞凶!”斗元神君从一旁凑上身来,“他这是要杀神灭口,因为我刚才……” 他话还没说完,战神剑就瞬间掠至他的头颅之前,当着他的惊恐面容一脸劈下。 他顿时惊叫着向远方逃去,奇鸢现出合欢花海,几朵硕大的花苞缓缓绽开,在他背后将听白的攻击一一阻拦了下来。 听白见状,眼神骤然幽暗了下来,在他身后,听心瞳尽数浮现而出,在他眉心竖瞳亮起一束绿金色光芒时,那万千听心瞳向着奇鸢飞去,于空中围成巨网将奇鸢团团束缚住。 趁着这一间隙,听白撕裂开虚空降落到了斗元神君面前,战神剑高高扬起,剑尖指天:“看看这次谁还能够救你!” 听白轰然落剑,但战神剑依然没能将斗元神君的性命取了,因为在他头顶有着一片金色光罩升起,虽然纤薄,却令得战神剑无法再向前一分。 “天帝陛下!”听白惊然抬头。 “听白,收手吧……他罪不至死。”修和轻然道。 “是。” 听白虽是杀意正盛,但还是应声挥手收了战神剑。 在修和将那光罩散了,正要开口问询听白时,忽然一道赤金色光芒闪射而出,在修和救援不及的时候,瞬息间将斗元神君的身体钉在了战神殿的牌匾上。 “听白,你!”修和微怒着抬手将天羽无殇打回。 听白将天羽无殇收回体内,才于空中向着修和单膝跪下,道:“斗元神君屡次触犯于我,今日,他必死!” 听白说着,那困住奇鸢的听心瞳尽数朝着已经身受重创的斗元神君穿透去,虽被修和拦截下许多,但也有着一些听心瞳闪避了过去,在斗元神君身上破开大小不一的血洞。 “听白,够了!” 修和这次真的生气了,听白在他面前还对天界神灵下杀手,这样的触怒他的威严,令得他再爱护听白,也还是必须将天界放在第一位。 斗元神君被他招到身旁,修和将天地法则引入他的身躯之中为他救治着,同时让奇鸢将合欢花粉凝聚后注入他的胸膛,层层地将斗元神君身上的创痕全部抚愈。 听白也明白,有着修和的阻拦,他是很难将斗元神君斩杀了,但是他看着修和为斗元神君疗伤时,脸上却只有轻蔑的神情。 数息之后,斗元神君缓缓睁开眼,刚一看到修和,他立刻双膝跪下叩首,惊声道:“陛下,我!” 他话还没说完,几道血箭霎时从他口中喷射出,他脸色惊变的同时,修和也是又布下寸寸金光,为他持续疗愈着。 修和皱眉向着听白问道:“听白,这是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呵,能是怎么回事,我说了要他的性命,就不会让他舒服地活在三界之中……”听白阴冷地笑着,面容之上黑气萦绕着,将他皎洁的容颜变成水墨画一般的壮美,“我不过是存了一些听心瞳内蕴含的法则之力在他体内,这些法则之力虽然威力不强,但是却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噬魂腐骨……就算天帝陛下您修为再高,也绝对不可能将这些法则之力从这老东西的身体里提出,这些法则之力会缠着他折磨他,吸收他的生机,令得他体内创伤只会被短暂愈合,永远不可能真正复原……” “听白,快将法则之力收回,你这般折磨于他,手段未免太过卑劣!他虽然屡次对你不敬,就算你想伤害他,你大不了直接处死他,也不能这样折磨于他呀!”奇鸢冷声道。 “卑劣?这老东西屡次三番刁难我坑害我,今日还闯我府邸踹我殿门,就算是以天界以下犯上之罪惩治他,我也能废他半身修为!” “那也不应以此种手段对付他,你可知道,天界神灵所行皆是正大光明,你这行径……分明是……” 听白冷笑道:“魔……是吗?奇鸢,你可别忘了,我本来就是在断天涧出生,那魔性也是根深蒂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腾然杀之!” “听白,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还像是这天界战神么!”奇鸢怒喝道。 “我从不愿做这战神,谁想当谁就当,不必以这职位强求我做什么!”听白轻蔑一笑,“至于那老家伙的痛苦也好解除,谁看不下去,就出手杀了他帮他解脱吧哈哈!” 奇鸢绷紧脸道:“听白,你看看你现在,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听白森然地旁若无人一般笑着,那般诡异中夹带着凄凌的放肆的笑,仿佛将整个天界都充斥着,让天界之上的柔白云端,都映上听心瞳那瑰魅的绿光…… “听白……你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修和淡然摇头,“不过万年,你的修为就已经达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哈哈哈,修和……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听白猛地收去笑声,再次将目光投向修和时,他眉心的听心瞳中陡然露出血红之光,同时,于他身后的听心灵树也轰然变为无边黑暗,将天界之上的阳光全部屏盖! 第四十九章 负面情绪 “这?这是魔气!”一名神官惊呼出声。 他身旁的同僚立刻疑声道:“不可能吧,战神殿下是我天界神灵,他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魔气?” “他先前不是说了吗,他在那魔界之中生长,身体里早就魔气深种了……” “可是这样程度的魔气威压,估计都能压过魔界四大魔头了吧,恐怕只有魔尊流桑能够强过于他……听白战神,也太可怕了!” “……” 天界神灵议论纷纷时,奇鸢也难以置信地看向听白。 从听白身体里传出的那股邪恶的气息让他这种修为的神灵都感觉到了一些压抑,那般阴冷的无边黑暗,仿佛将天界的穹顶都污染了,让那从九天垂下的金色光芒都晦暗了许多,给所有人的眼前蒙上一层轻纱。 “天帝陛下,听白这是怎么了?”奇鸢向着修和问道。 修和面色异常严肃,没有回应奇鸢的疑问,而是目光汇聚地看着听白,轻声地问:“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听白,还是听心?” “随便,反正都是我不是吗?”听白轻声地笑。 “我防了那么久,终究还是让你诞生了……我只是没想到,不过万年的时间,听白的修为居然直接从凝聚法相,就踏入了圣印劫的层次。看来那清天道的内丹之力,被你吞噬去了许多啊……”修和低声道。 听白点头一笑:“你说的不错,那青丘狐的内丹确实不错,其中的法则之力对于我现在这幅躯体来说确实大补,如果那时你没硬逼着我将内丹还回去,现在我可能已经半步圣印劫了……不过修和,就算你修为通天,你也难以阻止我重回以前的巅峰,就算你能将那之前的时间拖得再长,总有一天我能恢复原身。” “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如果不能帮助听白控制住你,最差的结果,我也会亲手毁掉你。”修和凌然道。 “毁掉我?你舍得吗?你难道不想再见见他吗……”听白诱惑地笑了笑,在他那笑声之下,整个天界的云端都无风自动着,像是被一股巨力推动,轰然撞击在一起。 “修和,就算你能毁了我,你也毁不了听心灵树……你不过是让这听白和你那挚友一般成了我的牺牲品,身躯毁了,不过万年,我那树种又能重生,总有一日我会达到你的程度,那时,你还能够拦我吗?” 修和轻哼道:“放心,不会有那一日……” “少说废话了,来吧,来吧,我知道我既然已经露面,你肯定会先把我压制回去。那就试试你能把我压制到什么时候吧,等我再次出来占据这幅身体的时候,你必定不是那么容易再收拾我……” 听白肆无忌惮地笑着,他将手臂张开,像只飘舞的落叶一般从天际飞落,在他快要落地的那一刻,修和轻然叹了口气,挥手一道金光,将他身后的听心灵树黑色巨影打散。 “修和,你就耐心地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将你踩在脚下,让整个三界为我的怒火陪葬!哈哈哈哈!” 在那天际的黑暗完全消散了时,听白的双眸才缓缓闭合上,陷入了昏迷。 修和将他飘落的身体接住,然后轻轻迈步,将听白送回了他的床榻上。 做完这些,他才将一地神灵驱散,又吩咐了奇鸢将斗元神君送去药王的府邸救治。 …… 听白醒过来的时候,刚一睁眼就看到松松果果趴在他的床头哭着,他顿时轻笑出声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啊,主人,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松松果果立刻扑了上来。 听白将它们接住,轻轻抚摸了下,才缓缓地问:“怎么了?我怎么会躺在床上?我不是正在追杀斗元神君那老头吗?” “主人,你都不记得了吗?”果果轻声问。 听白摇了摇头,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仿佛那时支配着他的身体的,并不是他这个意识…… “主人,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天帝陛下说了,等你醒了,让你去找他,他说,你想知道的一切他都会告诉你。”松松提醒道。 听白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服就出了战神殿。 走向天帝殿的一路上,听白觉察到许多神灵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心中的疑惑感就更加深重了。 待得他到了天帝殿见到修和,他行过礼后就开口问道:“天帝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修和轻笑着将他的所作所为都说了遍,当听白听到修和说他用天地法则之力将斗元神君的身体定下了永不愈合的伤势时,不由得惊呼出声,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又会了这样阴毒的招数。 而又听到他的身体里还有着另外一个灵魂时,听白差点破音叫了出来。 “听心……” 他已生存了数万年,如今跟他说他的身体里还有着别的灵魂,这让他如何接受? “天帝陛下,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听白扯着嘴角问道。 修和轻笑着摇头:“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可是你的修为进步太快,这种速度已经超过了我的预知了,我就不得不将这些事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瞧见听白点头,修和才接着问道:“藏书阁最高一层的卷史你看了吗?” 听白摇头道:“还没看到。” “稍后你可以去看一看,以免有些细节我描述的不够准确……”修和交代道。 他无声地唉了一声,轻声道:“听白,你对于你这本体听心灵树的认知有多少?” 听白被这话问的一愣,按理来说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可是听白对于这些问题却……真的很不了解:“我只知道我修行进步很快,天赋能力很多……像是听心天赋可以洞察人心,听心瞳,听心法相,威力都非常惊人,而且我的本体可以加持在法器上,对于战斗很是有利……还有我最新熟习的一种天赋,似乎是叫做模拟,可以通过观察其他人的天赋能力,然后把它转化成自己的能力……” 第五十章 听心秘史 “不过有一点很是奇怪,就是随着我修为的逐渐增加,我越来越能感受到我血脉之中的一种……情绪?就是在我和清天道对战的时候,面对着那种修为原比我高出一些的对手,我的心中不仅没有胆怯之意,反而是一种被下位者触犯威严的不屑,在我那血脉之中,对外界不屑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以致于我甚至有了一种得天独厚称王称霸的感觉哈哈。” 听白干笑几声,看向修和时,却发现修和看他的目光竟然是同意。 难道这些是事实,而不是他自大的想法? “陛下,我胡说八道的,听心灵树虽然是天界第一圣树,可是比起上古神族神兽血脉,也不可能真的占据优势的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光凭血脉就能胜得过修为的,不然那些那些神魔为什么厉害的都是修为在十数万甚至数10万年之上的……”听白尴尬地笑了笑。 修和闻声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你说的确实不错,凡是修行者,修为自然第一位。只是唯独你不同……外界只知听心灵树为天界第一灵树,却不知在它的背后,藏匿着的意义……” “听白,你自然是清楚的,凡是上古血脉,或多或少都对着自己的身份和血脉有着独有的骄傲和自豪,血脉越是强势的族群,对于自身的尊卑就更为重视。而你那听心一脉……太过不同,所以根本无法和神族血脉一概而论。” “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听白皱眉道,“我的血脉虽然有些独特,天赋能力也千奇百怪的,可是论威能论强势,也只不比起奇鸢的合欢花海略强一些,若是换一个擅长正面对决的血脉,可能就没什么优势吧?” “是吗?你在和擅长正面对决的神灵对抗时,难道不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吗?你觉得青丘狐族的正面作战能力如何,你与那修为在你之上的清天道出手时又可曾感受到自己不如他吗?” “……”听白陷入了沉思,“陛下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才明白过来,我的法相似乎确实有一点厉害。但是陛下你说我的血脉与神族血脉不同,不同之处在哪里?会不会是因为我在魔界生长,体内神性并不纯净?” 修和轻笑着道:“不会,你在天界这么多万年,身体早全部被神性洗刷,是个堂堂正正的神。我说你的血脉不同,是在于你的血脉能够随着你修为的提升而提升,那种增强,不像是神族传承带来的进化,而是从本源而生,血脉阶级的持续变化。” “持续变化……难道我的血脉能够一直增强,那样的话岂不是逆天了!”听白傻乐道。 “你想的倒是挺美的,不过你放心吧,在你享受到血脉的强势之前,你就不再是你了……”修和轻声道。 听白闻声沉默了下,轻声地问:“是不是说等我修为足够强的时候,我身体中那个灵魂也会逐渐变强,我就无法再压制住他……一旦血脉达到某种程度,它就会瞬间占据我的身体……” “不错,其实我本来没有十分担心这些问题,可是听白啊,你的修为进步实在是太快了……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出现了。” “第二次?” “嗯,第一次在你和清天道对决时夺了他的内丹时,第二次在你追杀斗元神君时。” “我却没有一点点察觉……” 听白抬头向修和问道:“那陛下,是不是说如果我修为再进步下去,下一次他再出现,就可能没人能够控制得了他了?陛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将我的修为控制住不再增长,或者有没有方法将我体内的那个他除去?” 看到修和摇头时,听白没有一丝的意外。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修和现在就不会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了。 那也就是意味着,他身体里藏着的那个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再出现,将他的神智抹杀后,占据着他的身体,成为危害天界的存在。 修和淡淡地看着听白,终于轻摇了下头,道:“只要你存在,他就存在。” “那如果我死了……” “你死了,他也还在……” 听白无奈的笑了笑道:“怎么会这样?” 修和轻声道:“因为实际上他并不是存在于你的身体之中,而是存在于听心灵树的种子里。” “听心灵树的秘密,就算是广纳万卷的藏书阁里,也记载不多,因为听心灵树就是突然之间被天地孕育而生,毫无征兆地强势,不受控制地茁壮起来。而它成为天界第一灵树,完全是因为只有天界之中的神灵才能压制得住他,与其说他生活在天界,不如说天界控制着他,不让他去往外界。” “远古神族就算是人丁稀少,再少也总有成百上千。可是听白,除你之外,你听说过其他的听心灵树吗?” 瞧见听白摇头,修和才笑道:“你自然是遇不到的,因为这天地之间仅有你一个人的存在。” “在天界的传记中,听心灵树从来只有一株,于无尽时光中生成,强大。而最早出现在神族视野里的听心灵树,是个性情极其温婉的一位,有他的事迹发生时,他就是救死扶伤,灭强扶弱的好神灵。但在远古之时,不知为何神族之人总是排斥听心灵树,以他为弊端,就算他也同为神灵,强大的可怕,却无人尊崇无人敬爱。” “那听心灵树自然就心生不满。那时神魔大战频繁发生,他总是冲锋在最前,却还是无人尊重于他,只当他将个工具来用。终于有一次,他不敌那时的魔尊,身受重创,而满天神灵只顾逃窜无人救他,他当时就被魔物群起围杀,连个尸骨都没留下……” “难道!”听白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难道我身体里藏着的那个他是他的残魂?” “准确来说不是,若是一缕残魂,怎么可能残留了数十万年还不散去……他是当时那位听心灵树的负面情绪……” 第五十一章 司言 “情绪?一个神灵的负面的情绪能够强势到这种地步吗?就算是修为通天的神或魔,在我的认知之中,恐怕也没有比陛下您更强的呀?”听白问道。 修和说:“修为再高,也摆脱不了身死道消的命运。但这世间却有着不少的存在,可以抵御天地法则的消解……若是普通的负面情绪,自然不至于达到这样的程度,但是那位听心灵树当时的修为也是早已跨越圣印劫,他所留下的负面情绪的确恐怖得很。他一心为着天界付出却无人感恩,反而在他身死的最后一刻,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他。那种抑制了十数万年的负面情绪一经爆发,比起血海魔物更为阴毒。” “听心灵树的繁衍皆是由一颗听心瞳子承载,就是你眉心那颗直通意识海的听心瞳。每一代听心灵树死去的时候,他眉心的听心瞳都会留下来,隔了千载,再生成新的个体,如同轮回一般,开启新的宿命。” “就在那第一位听心灵树死去后千年,天界之中又出现了一位听心灵树,那一任的天帝因为感恩先前的灵树所付出的一切,就将他封为了第一灵树,赐他殿下之名,享天界诸神敬仰。所以那时候开始,听心灵树才成为了天界赫赫有名的第一灵树。” “这样的照抚,就像你对我一样。”听白笑道。 “是。”修和笑了笑,“但也就是在那位听心灵树的修为逐渐增强,触及到圣印劫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怨恨天界仇视诸神,那一任天帝费尽心力助他恢复神智,他们才知道那负面情绪的存在。” “因为心中愧疚……那一任天帝不但没有立即处死他,反而还心中抱有着一丝希望,想要凭借他的能力帮助听心灵树恢复……” 听白接着道:“但是他却失败了……那听心灵树修为突破圣印劫的时候,整个天界再没有人能够与他为敌。因为仇恨,听心灵树几乎血洗三界,天界神灵因他死去超过三成,魔界魔尊被他抹杀,血海停止翻腾,人间最为悲惨……经过了他的打击报复,人间生灵几乎全部灭绝,简直如同炼狱一般……最终那一任天帝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与他同归于尽,才将三界的噩运终止。” “看来你想起了一些事情。”修和淡淡道。 “刚才听了陛下的话,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些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我确定我没有经历过,但是非常真实地存贮在我的脑海里,像是刻印着的一样。”听白无声地笑了笑,他的脑海里能够出现以前的画面,也就说明这些事是当真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了。 那个在他身体里潜藏着的另一个他,如果没有被他控制住,释放了出来,恐怕又会给三界带来一场浩劫…… “估计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天界虽然还是尊敬听心灵树,但是也是时时刻刻提防着他吧。可是这样长久下去,他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呢……” 修和点头道:“所有人都只以为听心灵树在我天界是深受尊敬的,其实也只不过是形同软禁,只不过那牢笼很大,是整个天界……在那之后,以后的每一代听心灵树都是在天界所生,然后在修为达到某一种程度之前,由当任天帝亲自处死,再将他留下的听心瞳留在天界,等待下一代听心灵树的重生……每每一个轮回皆是如此。” 修和笑了笑看向听白:“要是我也无法将你体内的负面情绪压制住,最终的结果恐怕也是由我亲手处死你。” “那也无妨,能死在天帝陛下的手里,也是听白的荣幸了!”听白笑道,“陛下,那既然我的种子是你放到断天涧的,是不是也意味着,你是认识的上一代的听心灵树的?” “嗯。”修和点点头,“天族之中对于听心灵树的记载本就稀少,我对这些秘辛的了解也大部分是由上一代听心灵树告诉我的……” “数十万年前,当我还是一只小龙,偶然一次在天界游玩的时候,结识了在你之前的那一代听心灵树,并且一见如故与他成了挚交。我们一同修炼,一同游山玩水,一同嘲讽天界法则,一同欺负其他神灵……可能是听心灵树天生对天界不满,就如同你一样,每一位都要欺负一下这诸神。” “但是那个时候大家只当他是调皮,生性顽劣,也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当他的修为逐渐增强,他的心性也渐渐地改变了,才让天界神灵意识到他的变化。”听白抬步轻慢地走着,眸间有着光影闪烁着,似是在回想着许久之前的往事。 “他名为司言,模样和性格都与你一般无二。”修和轻笑着抚了下听白的肩膀。 看到听白蓦然抬起头,他才又接着道:“司言与我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是修为却比我高出许多,我当时接受了龙族的传承,一步一步的登高,但是修为还是不足他,他进步的太快,我当时其实还挺嫉妒他的。” “所以当后来司言的性情改变,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多,还是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依然对着他好。可能也是因为有我的照顾,司言体内的负面情绪爆发时总是没那么激烈,而且爆发的时间也延后了许多,我们的生活一直平稳到我继任天帝……” “陛下,你继任天帝的时候,不正是神魔大战的时候吗?”听白疑惑道。 修和黯然神伤道:“是,就是那时司言身死道消的……为了拯救三界……” “所有的人都把我传得神乎其神的,说我是一柄天帝剑就能诛魔平乱,可是他们都忘了,在背后一直帮助我的,正是司言……” “当时我与司言一起对抗魔族,以我二人之力,打的当时的魔尊是毫无反手之力。可是随着我们斩杀的魔物的个数增加,司言体内的负面情绪竟然趁机吸收了魔气壮大自己,再次爆发时就不再是夺去了司言的肉身,而是以血海为身,凝练出了一副至尊魔体。” 第五十二章 何去何从 “所以其实那神魔大战的最终,并不是我们神族和魔族的对决,而是我,司言,与魔尊流桑三人一同,将那入魔的负面情绪镇压的情形。” “那负面情绪一经入魔,修为几乎通天,就算是我们三个人联手,也只能困住他,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却不能战胜他。而且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他一旦逃了出去,我们就很难找的到他,等他再次出现,我们就一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修和顿了顿,再看向听白时,面容上分明在压抑着什么:“所以最后司言决定以他燃烧血脉为代价,以同源之力压制住那负面情绪,我再与流桑联手,将那魔体镇压在血海深处。” “那时我虽然不舍,可是为了三界,我却不得不按着司言的方法去做。听白,你一定可以懂得,在三界众生之前,就算是你我,如果可以的,也是愿意献出自己的。” 听白沉声道:“为了三界苍生,就算是天界神灵都牺牲了,也在所不惜的……这位司言,在用自己的能力把身为听心灵树的命运改变了……” “也就是在那一战结束,听心瞳落入了断天涧之内,最后成就了听白你。”修和苦着脸笑了笑,“听白,你知道吗?听心灵树体内的负面情绪,随着一代又一代的继承将会越来越强盛,到了你之时,已然是历代以来最为强盛的,所以一旦你的神智被他占据,他便会立刻逃去断天涧,入那血海之中,将魔体唤醒。而到了那一步,恐怕又是一场劫难,就算我和流桑现在都已度过圣印劫,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所以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把我杀了。”听白正视着修和。 “不错,你说得对……” “那陛下就来啊,我又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听白微微笑着,“我只希望在我死后,陛下能够将我的种子交给旭尧。我希望在千载之后,我再苏醒的时候,还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修和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若是知道你现在这么选择,我当初就不把你带出断天涧,直接把你杀了算了。然后再把听心瞳留在我身边,生出一个我就杀一个!” 听白眨着眼睛轻笑,道:“我知道天帝陛下比较宠爱我,一定会想尽方法拯救我的。但是这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别做了吧,万一真不小心将那血海之中的魔体释放而出,我这一世英名可就毁尽了!” 修和轻声叹息道:“也没有那么绝望,听白,其实你不应该感谢我,你应该感谢司言。如果不是我从他那里得知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也不知道在你今后的发展中如何归束你的行为……司言虽死,可他为你留下了一个驱除那负面情绪的法子,据他说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助你将那负面情绪毁去。” “此话当真!”听白顿时心生惊喜。 他虽然不怕死,可是活着好好的,干嘛要去死呢?一个神灵的寿命如此悠长,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去浪迹天涯呐! 而且,他还没有……他还没有问旭尧……那个事情! 听白突然微红了脸,忙向着流桑问道:“天帝陛下,那个方法究竟是什么?快告诉我呀!” 修和抬起食指竖在唇前,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听白的眉心,低声道:“此术还不能告诉你,因为虽然你觉察不到,但是你体内的负面情绪正听着我们说话呐!” “啊,怎么会!” 听白顿时惊叫一声:“陛下,你的意思是他能感受到我所做的任何事情吗?所言所行都可以吗?可是他现在不是被陛下压制住了吗?怎么会这样?” “他的存在确实是不可思议,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你可不要小觑于他,他毕竟在三界留存了无数个万年,他的强大,纵使集三界众生之力,也不及他。你更不要以为他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相反的来说,因为有他才有的你……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听白,他就是你……” 修和轻笑着看向听白,一抬手在听白的眉心轻按了下,落了一道金光封印在其上:“最近一段时间收敛一下心性,无论别人怎么触怒你,都不可以与别人出手……对抗你那负面情绪的方法,虽然我有,但是你的修为进展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一些辅助材料。所以你现在在天界再待一段时日,暂时不许出去见那魔物。没什么事比得上消除这负面情绪,听白,这次可不能够任性。” “又不能出天界啊,我都禁闭了九千年了……”听白苦着脸道。 不过他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慎重性,如果暂时不忍耐着,万一真的被那负面情绪钻了空子,最终导致的后果,三界之内将无人能够承受。 所以听白只能乖乖听了修和的话,出了天帝殿后就径直回了战神殿。 这一次听白没有瞒着旭尧,他怕又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其中做手脚,就将前因后果他所了解的那些都告诉了旭尧。 旭尧听到他还是不能出天界时,明显有着一些不悦,可是他也能明白听心灵树万一爆发所带来的生灵涂炭,尤其是在那负面情绪报复的第一步,就是从占据听白的肉身开始……所以他只能忍耐着心中的汹涌的情愫,缓缓归身了圣魔殿。 在这之后的几日,听白都是在藏书阁之中度过的。 藏书阁最高那一层中只有几本秘卷,听白却用了许久才将那其中的信息消化掉,扶着肿胀的脑袋回了战神殿。 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将他平静的生活冲击得一时难以平静下去,听白虽然一直浪荡不羁,可也从没想着对别人产生危害,更别说是成为整个三界共同的敌人。 而就在这几日之中,他逐渐了解到那来自听心灵树的负面情绪的可怕,最终只得到了一个并不令人满意的答案——无解。 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给修和的方法,如不可行的话,他只能选择自杀,带着那负面情绪一同死去…… 第五十三章 找死的东西 百年的时间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以往的时候听白总是没那么在意,可这百年于他,竟然比万年还要煎熬。 不知是那负面情绪从修和那里感受到了危机感,还是听白修为逐渐增强令他忍耐不住汹涌而出的念头,百年之间,他就爆发了两次。 第一次是听白自己凭借意志强行将他压制住了,到了第二次,听白只能去求助修和,让他将自己的修为封印住,修为不再增长,这负面情绪就没那么多能量侵蚀听白。 近日里奇鸢经常来找他,说些有的没的,喝喝酒聊聊天,也帮了听白解闷。 听白信任奇鸢,就像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说了,只不过趁着酒意,他没有在意到奇鸢的脸色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 又是一日和奇鸢喝了个烂醉,听白昏昏沉沉地回屋的时候,一碰到床榻就整个人倒了下去,像一头死猪一样睡了下去。 在睡梦中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胸膛之处有了一股刺痛。他以为是在做梦,也就没太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刺痛感越来越发真实,听白才猛地睁开眼,抬眼看到胸前的场景时,顿时怒喝出声,战神剑立马释放而出,将刺去他胸膛的剑尖挑开。 听白森冷地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斗元神君,手掌轻抚将伤口抚平:“我说我这怎么做梦都做噩梦呀,原来是有个老狗想要刺杀我呀!” “听白,你怎么还不死!你快给我死!”斗元神君又惊又恐地低吼道。 他的眼神里满是怨毒和恨意,显然他对于听白的仇恨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那样的恨能够让他不惜一切代价,能够让他赔上自己…… “你这老狗都还没死,我为何要死?我这树体,寿命最为悠长,便是千千万万年,也是轻然看过。你这老狗轮回百世,我也在这天界好好地活着!” 听白静静地观望着斗元神君身上他所留下的千疮百孔,那些伤口难以愈合,就算是用灵丹妙药吊着,他身上的伤口还是忍不住流淌出一些金色的血液,将他的神色映衬得更加狰狞。 “这番模样的丑东西,也好意思出现在我的面前?”听白冷哼着问道。 “你还敢说,我如今这般田地还不是你害的!我修为去了大半,一腿一臂永生不可愈合,再加上你这听心瞳在我身上留下的诸多创伤,我接下来的所有规划都算是废了!”斗元神君愤怒地吼着,“这些全都是拜你所赐啊,听白!是你将我变成了现在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呵呵,本事不大,这推脱责任的能力倒是不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对付你,若不是你执意相逼,我怎么可能会出手伤到你?与其怪我伤你,不如想想你是如何咎由自取的吧!”听白冷笑道。 “你胡说八道,我身上受到的所有伤害全都怪你!全都怪你!”斗元神君嘶吼道。 “丧心病狂……”听白不屑道,“神志不清的就滚回自己的府邸发疯,再敢招惹我,我定取你性命!” “我听白虽然不怕事,但是却也不主动惹事。你口口声声的说是我为难于你,伤害于你,那我想问,当你在我一接任战神之职,就甩脸子说不与我为伍离开天界……这是我主动招惹你吗?当你借着果果入你府邸之事为难于我时,是我为难于你吗?当你借清流之事借题发挥时,是我咄咄逼人吗?当你闯我战神殿,踹我殿门时,又是我逼迫你的吗!” “你平日一时在背后怎么议论我的,你心中有数,我可曾对你做过这样的事?你向那些神灵说不要与我亲近时,我可有叫他们不与你亲近?你自己选择了活成一只老鼠,还非怪我身在阳光之下吗?” 斗元神君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但他现在神智全失,血红的眼珠子仿佛都能滴出血来。他根本不会理会听白的什么,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听白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所做的一切是为正义的报复。 “听白,你给我看好了,我要你为之前对我做的所有伤害付出代价!” 斗元神君咆哮着将一枚几乎透明的玉石抛向听白,同时口中念叨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咒语,他的身体也跟着散发出强烈的金光,融入那玉石之中。 “你这老狗,果然是疯了,竟然连舍身咒都用了出来,看来我对于你来说,果真是十分仇恨啊……” 听白怒极反笑,只不过他看清那玉石是为何物时,眼神还是忍不住的停滞了一下。 “这是……水心醉?水心醉为何会在你手里!”听白怒喝道。 水心醉是奇鸢那花族之中的圣器,应该是在奇鸢手中仔细守护着的,为何会在这斗元神君的手中? 听白冷哼道:“为了杀我,你还真的是处心积虑呀,竟然连奇鸢的水心醉都偷了过来。” “听白,我说了……为了杀你,我能付出一切代价!”斗元神君失声疯吼。 水心醉这般品阶的圣器,以他的修为是无法驱使的,强行使用它,他必须要燃烧自己的神魂和精血,赔上了自己的一切换来水心醉的一击。 听白摇摇头没再与他多费口舌,他已经看了出来这人完全是走火入魔了,再说什么也毫无益处。 “呵呵,你这老狗,那就来试试你这拼死一击,能不能伤我分毫吧?” 斗元神君的神色骤然古怪起来:“我可没那么自不量力,我知道就算是这神器被正常驱使也难以对你造成致命的伤害,所以我的目的并不是击杀你,而是……而是放出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听心,听心!你听到了吗?我将你释放,你帮我杀了他如何!” 听白闻声顿时微眯起眼,眸间寒光乍现,将眼前的虚空都撕裂出一些皱褶。 只不过那斗元神君的身体已经全融入水心醉,朝着他飞掠而来,听白知道自己面对水心醉的锁定效果,是躲不开的,只能将战神铠向着身体周围膨胀开,试图用战神铠挡下攻击。 第五十四章 最终释放 对于那水心醉的效果,在藏书阁之中是没有记载的,听白也没有向奇鸢问起过,所以并不知情。 圣器的强大本就毋庸置疑,若是还不知晓它的属性效果,那么面对它的突然性,根本不可能轻易应付。 不过在那因斗元神君燃烧精血催动的水心醉闪掠至他的面前,金色与血色同时绕过战神铠的阻隔,涌入了他的胸膛时……听白才恍然明白那水心醉的效果。 那是天地法则之力的另外一种强势形态——分解,任何低于它品级的法宝在它附着其上时,都会被它瞬间分解开,就连法宝之中铭刻的阵法也会暂时受到压制而失去效果。若是等级差距过大,水心醉带来的分解甚至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它可以直接将一些神器毁去。 而那战神铠虽然接近圣器的程度,却也与水心醉有着一定的差距,因此水心醉轻易就破开了它的防御,朝着听白的身体里疯狂钻去。 听白顿时有些慌乱,水心醉的分解之力并不只是对于兵器,对于神力的瓦解也是一样的。所以听白如果不快点将他驱除身体,他身上那修和为他设置的那道封印便有可能会被解除,而那负面情绪就有可能重新逃出。 “给我滚出去!” 听白怒喝一声,先是抬手飞出一道流光向天帝修和求助,而后顷刻凝神,将身体之中还能够供他调用的神力全部凝聚起来,对着那侵入他的身体的水心醉撞击过去。 虽然水心醉对于神力的分解相当可怖,但是听白现在只能他相对来说还算充裕的神力将水心醉侵蚀的速度降下去,希望天帝修和快些赶来,免得封印一破除,这负面情绪肯定会趁机抢占他的肉身,再试图逃离天界。 而在听白竭力拦截水心醉的时候,他身体中的负面情绪也开始蠢蠢欲动,疯狂地向着他身外涌入。一时之间,修和设置的那道封印受到前后夹击,顿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混蛋!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然在那最后一刻,我宁愿自毁神魂与血肉,也不会成为你的傀儡,让你得逞!” 听白冷哼着,指尖轻掐一道印记,那是修和留给他,就是为了防止这种紧急情况的。 印记一出,他的神智会一直保持着清明,就算是封印破除了,短时间内也能够护佑着他不被那负面情绪击溃。 只是在听白苦苦撑着的时候,忽然一缕奇香潜入他的内殿,水心醉立即随之光芒大作,将听白的神力防御冲击得节节溃败。 “这是……”听白沉思感受。 与此同时,那负面情绪立刻蓄力而上,在封印屏障上撞击出颇多裂纹。听白眉心的听心瞳似乎感知到了他的躁动,在听白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自行开启,眸中隐隐有些血光流动,将听白的面目烘托得格外狰狞。 听白心生绝望的时候,眉心周围便霎时亮起一团碧绿火焰,正是他的泯灭胭脂火。 他早就决定好了,如果在最后一刻他无法将负面情绪控制住的话,他就以本命之火焚烧自己,将他自己的所有一切毁去之后,那负面情绪只能再逃到听心瞳中。 不过听白就有些不甘心,他自己都死了,这负面情绪却能凭借着听心瞳之中的能量一次再一次的轮回,成为一个永生不灭的祸害。他只不过成了一个宿主,一个陪葬品…… “听白,不要!” 就在听白准备自毁根本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旭尧的声音。 他这一愣神,水心醉立刻将他体内的封印之力化解去,然后破开听白的禁锢掠入虚空。 那负面情绪也在刹那间朝着听白的意识海涌入,不过有着听白勾勒的印记阻隔,他明显不能轻易将听白的身体夺去。 而就在这时,听白的视野里一道黑影闪过,听白刚要抬手去挡,看清那人是旭尧时,他又缓缓收手捂着脑袋跪伏了下来。 “听白,听白,你怎么样?”旭尧急声问道。 听白勉强迎上他的目光,颤抖着声音问道:“旭尧,你怎么又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能够来天界的!” 旭尧绷紧了脸,道:“听白,对不起,这次我没有听你的……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吗,这个问题谁都无法解决,你现在来到天界,只能让他们认为你对天界图谋不轨,反而会给我添乱!”听白强忍着脑海之中的混乱,微微沉着声音向旭尧低吼。 旭尧沉默着,似乎有着什么话想说,但是现在听白这种状态,他还是不能说出口,怕影响了听白的心境。 “听白,先让我帮你把这东西压制下去,我就立马离开天界,好吗?”旭尧轻声问道。 听白沉默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听白轻轻点头,旭尧立刻盘膝坐下,汹涌的魔力在他身后化作一尊凝实的巨兽,疯狂咆哮着,四足重踏,朝着那负面情绪撞击去。 因是在听白的意识海里作战,旭尧不敢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但是那负面情绪却是肆无忌惮,他本就凭借着听白的修为强势于旭尧,这般状况下,更是使得旭尧只能将他拦下,却不能将他驱逐出听白的意识海。 “旭尧,这些普通招数对他是行不通的。他与我共处一身,共享修为,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旭尧,你看着我,你听我说……能够和你从出生之时一直待到现在,这是我这一生最为满足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跟随了天帝陛下出了断天涧,与你分开的那千百年,是我一生之中最为煎熬的时间。” 听白微微笑着,轻抬起手去抚摸着旭尧的面容。那般俊朗的容颜,他只想捧着看一辈子:“若能再来一次,我只想和你在断天涧永远相守着。没有修为的进步,就没有这负面情绪的爆发,我们就这样在血海彼岸坐看着地老天荒,尽管平庸,但是却能安然度过一生……” 第五十五章 大爆发 “旭尧,你听我说,我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如果我撑不到天帝陛下来的那一刻,你就出手将我杀了,千万不能让这负面情绪逃出去。能够死在你的手下,躺在你的怀里死去,我这一生也算是满足了……” 听白柔声轻叹,他看着旭尧绷紧了的面容,心中的不舍几何倍数地增长着。面对着旭尧,他轻声地道:“我之前和天帝陛下商量过,在我死去之后,我留下的听心瞳便交于你,你还要把我重新种植在断天涧,千载之后若听心瞳还能复苏,尽管那个生命已不再是我,我还是希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你要教他不许再惹是生非,等他修为足够自保了,你就给他设一个禁锢令他修为不可再增长,如此一来便能万万年安稳度过……” “听白,你不许胡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旭尧低声冲着听白吼道,“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你?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我也要和你一同死去。” 旭尧的眼睛之中已经开始溢出泪水,他凝望着听白有些灰白的面色,五指深深嵌入掌心刺出血红的印迹,旭尧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将所有目光都放在听白一个人的身上。 只不过那负面情绪可不会照顾他二人的情感,在奋力破开旭尧的阻隔时,他狞笑着就将听白的护身印记尽数冲散,而后一头冲进听白的意识海,将那已然混乱的海洋骚动得轩然大波。 听白眉心的听心瞳逐渐变化成了血色,听白强压抑着心中的怨念,向着旭尧冷喝道:“旭尧,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旭尧僵硬着身体,不忍地道:“听白,我不能……” 但他心中铭记着他与听白的约定,右手徐徐抬起,五指化作利爪,就触碰到了听白心口的位置。 “快!” “快动手啊,旭尧!” 听白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 可是在旭尧要刺穿听白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抓出的时候,听白的面容却骤然一变,瞬息间变作一副柔和之相,开口向着旭尧妩媚地笑了笑道:“旭尧……你真的忍心杀了我吗?你不是说了,就算你死了,也不会伤害我的吗?” “听白……” 旭尧的动作因这一声问瞬间停下,可就在他反应过来这是那负面情绪的装神弄鬼时,已然是来不及了,因为那负面情绪肆无忌惮地狰狞笑着,操纵着听白的身体冲出了战神殿。 “不能让他逃出天界!”旭尧心中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师尊?” 旭尧来不及反应,怒喝一声便按着那声音的指示去做了。他已经完成了淬炼魔心,修为也相当于神灵凝聚法相的层次,因此他那巨兽原身变幻而出时,凝实的状态令得他那一身角质都如同琉璃一般,显示着无与伦比的坚实和厚重。 “不要和他硬拼,先拖住他,用魔血结界困住他,等待天帝修和的到来。”流桑的声音又在旭尧心中响起。 “记得屏退所有神灵,不许他们妄自出手!” 旭尧微微点头便照着做了,无边魔气化成巨大囚牢将听白的身体圈禁住,他眉心的血红纹路激烈闪动着,一道红光顷刻闪掠出,将那魔气囚牢深深地加固。 旭尧这一出手,漫天黑气朝着天界穹顶弥漫而去的时候,天界诸神皆是惊慌出声,纷纷朝着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而来。 “那是战神殿下?他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盛的怨念?” “是那负面情绪又爆发了,快去禀告天帝陛下!” “众神一起出手,先将那负面情绪控制住!” 旭尧听着那群神灵的惊呼,顿时急声道:“都退后,别靠近这里!” “你个魔物凭什么支配我们?拯救天界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我们不出手,难道还由你一个魔物救天界吗?” “放你他娘的屁!现在是你们逞英雄感的时候吗?就你们这些修为上去了也是送死,而且那负面情绪最擅长蛊惑人心,你们难道想被他当成活靶子,成为他寄宿神魂的容器吗?” “呵呵,你这魔物少虚张声势了!你可别忘了这是在天界,天界是我们神灵说了算!” 旭尧当即怒火中烧,但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困住这负面情绪上,哪里还有余力去阻拦这些蠢钝如猪的神灵。 几个呼吸间,一些修为根本就不足的神灵居然闪掠到了那魔力囚牢附近,施展着他们毕生所学,希望给那负面情绪造成一些伤害。 可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听旭尧的话的后果,因为神力和魔力本来就是互相冲突排斥的,他们所造成的攻击不仅没有伤害到那负面情绪,反而将旭尧所制造的魔血囚牢冲淡了许多。 “天界真是盛产你们这群无用的垃圾!”旭尧怒喝出声,如果让这些看不清形势的神灵继续出手的话,那魔血囚牢削弱的速度只会更快,所以他不得不分出一些心神将这些神灵驱散,然后迅速回归正位,再将魔力疯狂涌出,注入那囚牢之中。 只不过还有一些不死心的神灵继续出手着,让旭尧心生抬指捏死他们的怒火。 几个呼吸之间,那魔血囚牢几乎已经淡化成了透明的颜色,旭尧正心生绝望的时候,幸好天帝修和及时赶到,挥袖金光阵步下,将听白冲出的身体又重新困住。 “诸神退回自己的宫殿。”修和淡淡地道。 “可是陛下,我等也想为天界出一份力!”一些神灵高喝道。 修和眼眸一合,森冷道:“退下!” 他这一声落下,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威胁,虽然还忍不住回头看着听白,但也是纷纷听了修和的话,回了自己的府邸。 “天帝陛下。”旭尧犹豫了下,还是轻身行了个礼。 “嗯。”修和静静凝望着旭尧,“我不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界,但是此番若是没有了你,天界恐怕又会多出一场浩劫……所以本帝不问逐你私自进入天界之罪,先与我一同先将这负面情绪击散吧。” 第五十六章 双圣联手 旭尧轻然点头,虽然他不明白,以他现在的修为,修和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但是修和既然说了,他自然愿意全力去做。 因为这受到迫害的人是他心心念着的听白,为了听白,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天帝陛下,我的魔力和你的神力是互相排斥的,那你出手的话,我如何才能辅助得了你?”旭尧轻声地问。 修和淡淡地笑了笑:“你自然是帮不上我的……” 旭尧没明白修和在说什么,但他心中突然又响起了魔尊流桑的声音:“放松,将你的身体交给我。修和这个老家伙的意思是,魔力和神力虽然是互相排斥的,但是天地法则却不会,所以由我接管你这副身体,用天地法则来配合他。” “师尊……一定不可以伤害听白……” 旭尧点了点头后凝神闭目,再睁开眼时,眸子中已经是全然的血红色,因为那并不是他,而是魔尊流桑。 “真是没想到,本来是两个阵营的我们,居然又再为了同一件事出手。”流桑轻笑道,抬手一道黑色闪电劈向那被修和困住的负面情绪,“真是不安分,既然身体已经消散,为何这留下来的一点念想还不散去呢?明知道每一次醒来之时,面对的将是毁灭,还是不甘心的一世又一世地轮回……又何必呢?” 修和轻笑着看向他,道:“你说的这些他能不懂吗?他既然懂得,又不按照这些方式来做,那就是故意不听啊……世间最难除的,便是这执念呀……只不过不知道,若是我们这一代还是无法处理了他,他又能在这世间存活到什么时候……按照他的增长速度,再过几次,将无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那就没有办法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我管不着。先合力将他打散吧,这东西,看着就碍眼。” 流桑翩然起身,与修和一同向着高空飞去,与此同时,二人皆是手中结印,形成一大一小两个光圈。 “这小子修为不够,我能招引出来的天地法则也就这些了。你主我辅。”流桑看着自己面前比起修和凝聚的光圈小上一圈的黑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修和摇摇头没去理睬他,反而是那负面情绪突然挣扎起来,借助着听白身体中的全部神力,他竟然缓缓将心神散开,弥漫在这整个空间里,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这玩意儿,竟是在召唤圣印劫?他是疯了吗?”流桑惊讶道,“听白的修为虽然已经触碰到了圣印劫,但是距离突破圣印劫也是完全没有把握的呀,他这么做……不是自取灭亡吗?” “没错,他就是想要这么做,希望借助着圣印劫的威力,跟我们斗个两败俱伤吧。”修和轻蔑地道,“如果是在上一次神魔大战时,我们定然是难以抵挡的,可现在我二人都已成圣,他又凭什么有这般自信心呢?” “破罐子破摔了吧!他不就仗着自己可以永世轮回永生不灭吗,死一死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伤害,只不过可惜这听白小子,哎,他一死,我这小徒弟估计也得伤心得要跟着殉情呀!”流桑啧啧道。 修和淡淡道:“我跟你说过的,司言仙去的时候留给我一个方法,可以用来针对这负面情绪,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将所有炼化他的材料准备好,还没来得及出手,没想到他又逞凶了。如果再给我一些时日,说不定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我们只能合力将他镇压下,如果他借助着圣印劫的威力,使得短时间内我们难以阻挡,那么我们就只能强力出手将他击杀了。就算是毁掉了听白,我们也不可以给这负面情绪留下一点点希望,因为他一旦逃去,也就意味着血海深处的那道魔体也会破开封印,到时候这后果,就算我们俩都燃烧神魂合力镇压,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三界的浩劫,谁都难以挽救。”流桑沉声道。 他的面容之上全是严肃和认真,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欢脱和戏谑,看来他对于这负面情绪的重视也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使得他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在那次神魔大战中,他和修和都见识过那魔体的威力,因此才会心有余悸,绝对不会允许它破开封印出来。 而这也是他非要做那魔尊的目的,因为如果他不做魔尊,魔界之内将无人能够镇压那魔体。 天界之中事物繁多,修和不可能再分心去关心魔界的状态。那血海封印万一有所动静,只能靠着他去镇压。 而修和对于天界的管辖,实际上也对魔界众生的浮躁产生了一定的压制作用,相当于为他也分去了一半的压力。到了他们那种地步,所图所想,其实都是众生啊! 修和和流桑商议的时候,那负面情绪已经将圣印劫引了过来,漫天雷霆之力汇聚在天界之上,声势之大,引得那大荒钟都轰然而响,预兆着天界祸事一般。 圣印劫一旦引发,就不可终止,所以流桑和修和也只能退的稍远一些,就算是他们现在的修为,也不可能小觑这圣印劫的威力。 普通的雷霆就算再凶悍,也不过是凝聚程度和正气程度之上的差距,但是圣印劫中的雷霆。完全是由天地法则凝练的,那虽名为雷霆,其实其中并无半分雷的属性,而是天地法则的另外一种体现形态。 修为高深到一定的程度时,虽然可以引天地法则入体,借助天地法则提升自己的修行和能量的精纯度,但那种方式其实是相当缓慢而漫长的,没有经历过数万年甚至十数万年的压缩积累,没有人可以吸纳那么多法则之力。 而圣印劫就是在一瞬间将神魔修行所吸纳十数万年的法则之力全部喷涌而出,那可能直观看来无声无息,可却只是一缕,都能轻易取人性命,让人落得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圣印劫下,万物陨灭! 这是不可抵抗的天地威严,只能承受,不可避免! 第五十七章 毁去 天界之上,浓密的云层完全被浓黑的雷霆占据着,雷霆庞大无边,仿佛化成了海洋一般,将整个天界上空都笼罩在一种极端压抑的气氛之下。 那轰然爆裂开的电闪雷鸣声中,只有听白一个人的身体孤零零地坠在那里,他高傲地昂着脑袋,嘴角勾勒着妩媚的笑。 傲然且绝色,冷艳且高贵,此时的听白不再是神力附身的战神,更像是一位将权势玩弄于鼓掌的艳后…… “你说他不会真的能够突破圣印劫吧,这听心灵树如此诡异,万一真的突破了,咱们俩还能打得过他吗?”流桑担忧道。 修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也是度过圣印劫的人,应该知道渡劫的难度有多么大,听心灵树的血脉就算再为珍贵,他也不过是一木本,天生对于雷霆的防御不足,渡劫的难度比起我们不可能更为容易。” “可是他的属性是为混沌属性,说不定对于天地法则的吸纳可以承载更多呀,你我二人都是明白的,独属性,或者以修为催生的多属性都存在许多,只有这混沌属性……开天辟地以来,仅在深海巨兽和听心灵树身上出现过,那般神秘,我们不可不防……”流桑轻声道。 修和点点头,赞同地道:“虽说我们想要度过圣印劫的时候,都要为之准备极为庞大的资源,以备渡劫时所用。这负面情绪贸然渡劫,极有可能被雷霆所伤,可是听心灵树的秘辛实在太多,我们不知道的都有很多,所以还是留心着一些突发状况,万一他真的有度过劫难的趋势,我们就必须出手,趁他无暇分心时将他击杀……” 流桑轻然点头,掌心之下缓缓凝聚着杀招,对于这太过神秘的负面情绪,他必定是要全力而为。只不过他的圣器并没携带出来,不然的话他的战斗力也会再提升一个档次。 而在他的身旁,修和已经将天帝剑祭了出来,剑尖直指听白,剑身之上金光大作,也是酝酿着最为强力的一击。 在所有人紧密的注视之中,天界之上的那一道天地法则,终于朝着听白劈了过去,虽然只是一道近乎透明的流状雷霆,但是瞬息之间流转到了听白之前时,他所展示出的所有防御手段全都无用,就连听心瞳被他祭出时,也只是令得那天地法则停滞了一瞬,再难起到别的作用。 那负面情绪的占据下,听白忽然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轻笑着出声:“真是太久没有经历过这般程度的修为,竟然连圣印劫之下所有防御手段皆是无用的这个道理都忘记了……听白啊听白,你这幅身体不好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俯首望向天帝修和和魔尊流桑,这二位联合上一个听心灵树毁去他的景象也历历在目,他缓缓压抑下心中的怨毒,目光尽数放在奔腾到了他的胸前的天地法则上。 他自然是知道天地修和和魔尊流桑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度过圣印劫,但是无论如何,渡劫都是他所能采取的唯一途径了。不然的话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可能从这二人的联手中逃下去。 微微笑着,听白喃喃道:“就让这群无知之辈见识一下……我们听心的真正的能力吧,还真的以为混沌属性只是可以吸收各个属性的能量吗?混沌之能,本就是专门用来对抗这天地法则之力的啊!” 听白一声狂笑,那圣印劫中蕴含的所有能量都鱼贯入了他的身体,因为那能量太过庞大,冲击得他的身体都迅速膨胀起来,在他的肌肤表面,很明显地可以看到血管都在膨胀着,泌出很多鲜血。 几乎一瞬间过后,听白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他在那雷霆之海中疯狂的挣扎着,然后化作一株听心灵树,猛烈挥舞着树藤击打在天界的每个角落。 “先联手设置一道结界,将天界保护下来。”修和看到天界的许多宫殿都被听白击毁,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流桑虽然觉得天界的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这种情形下,也只有听着修和的话了。因此他也是迅速将魔力展开,将他这一边的宫殿全部护住。 “修和……他似乎快要成功了……”流桑茫然地望着天际,口中惊异地道。 他缓缓看向修和,看到修和的面容之上也是浓浓的惊讶之色。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刻,修和立即沉声说道:“你我二人迅速出手,将他击杀!” 现在不是再婆婆妈妈想着如何救助听白的时候了,如果不将这负面情绪阻止了,等他一度过圣印劫,那么三界浩劫就不远了…… “哎,旭尧小子,不是师尊不帮你呀,师尊真的帮不了你呀……在三界众生的面前,所有人的性命都不过是草芥……” 流桑长叹一声,在修和持剑飞出时,他也紧随其后抬掌挥出,与修和一前一后碰撞在听白所化的听心灵树身上,将那树干都劈斩出无数道深深的疤痕。 在流桑和修和的双重夹击下,听白很快支撑不下来,这二位的修为都比他高,联手之后,他即使只是防御也很难支持住。 而且对于圣印劫,他还要全心全意去应对,所以一瞬间几乎是受到三重夹击,他顿时痛苦的哀嚎出声,带动着整个听心灵树的树体都在痉挛着。 “啊,你们这些混蛋!等到我再出世的那一日,一定要将你们粉身碎骨!我终究永世不灭,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都臣服于我,看着我将整个世界毁去!” “此次渡劫不成,但听白的身体中的法则之力已存住贮足够,下次我再出现,我便为圣!” 听白嘶声尖叫着,在他的胸膛中插着天帝剑,而流桑的手掌也按在了他的眉心之上,掌心法则之力涌出,将那听心瞳击碎了去。 听白怨毒地看了看他们,最终化成一团黑气炸散在虚空中,但是他的声音却长久地盘旋在天界:“啊,我好恨啊!天理不公,总有一日,我要将你们全都抹杀了……” “总算是解决了……”流桑舒了一口气。 修和却道:“恐怕还没有……” 第五十八章 双向的爱 “什么意思?这负面情绪不是被我们和圣印劫一同毁掉了吗,圣印劫下万物不存,难道他还能够留存下来?”流桑皱眉问道。 修和轻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如果这负面情绪这么轻易就可以被消灭的话,那么他也不会一直存活到现在,还有着复生的威胁……负面情绪和听心瞳相生相伴,听心瞳不除,他就永远不会消散……” 流桑微微凝神,片刻后才道:“那该如何,你先前所说,司言留给你用来对付他的方法还能用吗?” “不好说……”修和淡淡回声,“这负面情绪操控着听白的身体硬度圣印劫,虽未渡过劫,但凭借着吸收到体内的充沛的天地法则之力,也将听白的修为直接推到了半步圣印劫的地步……这就意味着听白一旦醒来,极有可能被他重新夺去神智,那时候他几乎可以一步功成……” 流桑沉声道:“不然……就先将听白杀了吧。以免后患呀。虽说这样做确定有些残忍,可为了……哎!” 他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了旭尧的胸膛之中传来的澎湃的反击之力,他顿时清然一哼,道:“知道了,知道了,这臭小子!” 流桑缓缓看向修和,沉声道:“既然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已经办成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我就先回魔界,血海之中的魔体估计能感受到这负面情绪出世,或许也会产生一些躁动,我还需要亲自将血海镇压了。你我二人一主天界一主魔界,以后都有的烦喽!” 看到修和点头,流桑才笑了笑向着旭尧的意识道:“好啦,好啦,现在就把身体还给你,你可记得不要太逞能哦。” 话毕,流桑就缓缓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眸子之中的血色尽数退去,只留下漆黑的魅影。 “天帝陛下……”旭尧重新回归了身体,便向着修和轻声道,“可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最后的挽救听白?” 修和长叹了口气,道:“或许……还有一法……” “什么方法?”旭尧立刻连声问道。 修和淡淡地看向他,道:“这个方法,或许需要你付出一些……” “陛下请说,为了听白,旭尧什么都能付出,就算这一条命,陛下想要都可以尽管拿去。”旭尧单膝向着修和跪下。 “哎……你现在这份姿态,也算是不枉听白对你如此长情了……” 旭尧疑惑地看着修和,轻声地问:“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听白是喜欢我的?” 旭尧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天界戒律森严,绝对不会允许听白和他有着那种关系,更何况他还是一介血海魔物…… “他喜不喜欢你,这么久了,你看不出来吗?”修和问道。 “我与听白共处这数万年,虽然对他心生欢喜,可是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一句,就唯恐他知道了我的心思,对我产生了一些排斥。可是陛下你为什么说听白对我也是有这份情意的?”旭尧见修和并未开口斥责他们,就接着道。 “呵,我还以为你二人是互通情意的,没想到听白居然不知道你是喜欢他的,那他……也是如同你一样,喜欢着对方,却一直藏在心底,没有敢说出去。”修和一副看透尘间事的模样。 “所以……听白当真是喜欢我的?” 旭尧的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苦涩,他现在只是后悔没有早些开口向听白说,不然他们也许已经能够缠绵数万年,不过在这知道了彼此的情意时,就陷入了生死抉择的离别之际…… 修和轻然将目光从听白的身上收回,他抬头望天,静默了会才看向旭尧,沉声道:“在这之前,听白找过我,我与他聊了一晚,没有聊什么别的,聊的内容……全都是围绕着你。听白同我说了你和他在断天涧的过往,如何合力抵御魔物的袭击,如何化形,如何成为血海彼岸的霸者,如何一统令得血海魔物臣服……以及在他成为天界之神后与你如何相伴,在凡间游历……事无巨细,我竟听他唠叨了一个晚上。” “在天都快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我,只向我拜托了一件事,就是希望最后将他处死的时候,不要让你看见,然后将听心瞳交给你。如果你产生了和他一起死去的念头,他希望我能将他从你的世界中抹去,让你无忧无虑,无所心伤地存活在这天地之间……” 随着修和的讲述,旭尧的泪水止不住地就涌了出来。他抱着听白沉睡的身体哭了许久,哭到整个面容都是水渍时,他才忽然止声,然后将听白的身体平放在琉璃地砖上。 他轻轻拭去泪水,带着哽咽的嗓音向修和问道:“谢谢陛下告知我听白的心意……陛下需要我做什么,还请直说,我一定全按陛下的意思来做。” “你知道魔窟凝心吗?”修和突然这么问。 “魔窟凝心?”旭尧疑惑道。 这个称呼旭尧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是他确实不知道这四个字背后的真正含义…… 他抬头迎着修和的审视,正色问道:“我听过几次,但是每次问起师尊,他都将这事瞒着没有告诉我,所以还请天帝陛下明言。” “这件事确实不应该这么快告诉你,因为这是每一届魔尊才能够知晓的秘密,虽然流桑已经把你当成继承人来养,可在你没有达到魔尊的修为时,这事还是不应该告诉你的……” “这件事究竟有多么重要?竟然需要瞒这么久。”旭尧轻声地问。 “这件事之所以重要,就在于魔窟凝心只存在于神魔传说之中,并没有史料记载。” 修和轻声道:“魔窟凝心是魔界成立的根本,甚至可以这么说,整个魔界以及魔界的生灵和整个血海,全都是由那一颗魔窟之心孕育而生。魔窟之心就存在于血海之下,那负面情绪垂涎着的毁灭魔体也就在那其中封存……” 第五十九章 听白我爱你 “那陛下口中的魔窟凝心和这魔窟之心有什么关联?”旭尧轻声地问。 修和轻声地答道:“魔窟凝心可以说是魔窟之心的一个精华部分,因为整个魔界的魔物都是从魔窟之心之中产出,其实他们的身体之中或多或少也有着魔窟之心的精华存在,只不过那根据血脉从高到低,精华的含量也逐之降低着,到了那普通魔物的身上几乎是微不可计的……魔窟凝心就是一种超然的精华存在。” “魔窟凝心几乎就是魔窟之心的一块碎片,那其中含有的魔气精华,远超过其他魔物。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就是你的血脉要比流桑的血脉,高出法相到圣印劫的程度。虽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是的确如此……” “差这么多?”旭尧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感觉到我的血脉有什么奇特,或者说我修行之时比别人更为容易的地方……” “因为以你现在的修为,远远不足以将它的威能发挥出来。”修和解释道,“你应该也会发觉。当你眉心的血色印记燃烧时,其他的魔物对于你都会产生臣服的心理。而如果你触及到了圣印劫,或者说你还没有触碰到圣印劫,但是身体之中存贮的天地法则之力已经足够浓郁时,你一声令下,所有从血海之中生出的魔物都不敢反抗你的意思。甚至于你的话语权比起流桑还要重……因为他们怕流桑,是因为怕流桑的修为,而他们怕你,则是本能。” 旭尧随着修和的讲述陷入了沉默,然后缓缓抬头向着修和问道:“我是魔窟凝心而化的小兽,所以我体内的血海精华最多,陛下需要我付出的,就是这些精华吧……” 修和点头:“我需要你心脏之中超过三成的血液。” 旭尧向着修和展开怀抱,轻笑道:“陛下尽管取血,便是将我这全身血液都抽离了,我也心甘情愿的。” “你可知道,对于你来说,丧失血液意味着什么?”修和微微正色,“普通的神灵和魔物就算身体血液丧失,也可以通过后期的修行和通过灵丹妙药的服用来将那些血液之中的精元弥补回来,但是你这……恐怕修行都难以弥补。魔窟凝聚之血,可不是凡血……一旦失去,这就意味着血液的流失给你带来的可能是永远的修为停滞。” “后果这么严重的吗?以前我与别人争斗也流失过很多血液,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呀!”旭尧轻声地问,“算了,这些也都无所谓,陛下快些取血吧!” “心脏之中的才是血精啊……”修和摇了摇头,“幸好流桑不在这里,不然他一定拼死也要拦住你。这魔窟凝心对于魔界来说的重要性,可实在是……罢了罢了,既然你愿意为听白付出,我必然竭尽我所有力气,帮你换取他的最后一线生机。” 修和话毕,抬指便点向旭尧的心口,旭尧将自身所有防御都松懈了下来,主动将心脏向着修和的指尖搏动去,让最柔软的地方触碰到修和手指。 心脏处的血液被修和引出时,旭尧才意识到那血液确实同他身体中的血液不同,单是那血红得毫无杂质的颜色,就比起他那猩红的血来的高贵。 血液离体时还要拼命挣扎着,化作了一头小兽,狰狞地扑向修和。但是旭尧只是冲它摇头,所以它便呜咽一声散开了身形。 修和微微皱眉将从旭尧体内取出的血液放入掌心炼化,片刻后他才凝神,将那血液注入听白的心口。 “咦?”修和突然疑惑一声。 “怎么了,天帝陛下?”旭尧轻声地问。 随着那些血液的离体,他的面色骤然之间就苍白下来,同时他能感觉到身体之中不可避免的虚弱,似乎现在他能够调动的全身修为也不过是三五万年的样子。 修和挥了挥手,徐徐念叨道:“没事,没事……” 他的目光放在听白胸膛处隐约的绿光之中,以旭尧听不清的低沉嗓音缓缓道:“听白……你当真是爱他,竟然因他生出了一颗真心……木本无心,你这异变,莫不是意味着你可以同那负面情绪听心争一争胜负?三界的命运,能够因为赤子之爱扭转吗……” 默默叹了一声,修和以那魔血为笔缓缓在听白胸膛上刻画出了一道法阵。 这法阵的笔法晦涩,修和用了半个时辰才将它铭刻完成,而后又引出法则之力加持阵法,才将阵法一分为二,分别覆盖在了听白的眉心和胸膛之上。 “那负面情绪再厉害,所能夺取的也不过是你脑海之中的意识,如果你心中的情绪足够强大,应当是可以与他抗衡的……听白,就让我看看,是那负面情绪的怨恨厉害,还是你对于旭尧的爱更浓烈吧?” 修和淡淡地笑,他现在才有了真正抹杀那负面情绪的把握。 不过他很快一皱眉,抬手立刻抚上听白的眉心。 旭尧见状立刻轻身过来,轻声地问:“天帝陛下,听白怎么了?” 修和停了一瞬,才回头看向他,道:“我本来想着用听白对你的爱意,冲淡这负面情绪的怨恨,结果没想到……因为这负面情绪的突然爆发,听白他的脑海现在已经混乱了。” “这对于听白的神识和记忆有什么影响吗?” “……”修和弹指在听白眉心一探,“听白的自我意识很强,他会逐渐修复意识海中的混乱,但是他对于断天涧和你……再无记忆。若无记忆,这爱意从何而生啊?” 旭尧却摇头轻声安慰他道:“陛下不用担心,听白活着最为重要。还请陛下将他放回战神殿好生疗养,等到听白醒来的时候,就算已经把我忘记了,我也一定可以再将他的记忆重新唤醒……我不相信听白愿意把我忘了……” 修和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我会如你所言去做,你现在可以离开天界了……” “多谢陛下!” 旭尧单膝下跪行了个大礼,默默注视着听白俊朗的面容好一会,他才蓦然转过头,飞身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章 时过境迁 苍茫无垠的碧蓝之海上,一只巨大的翠羽神鸟轰然展开双翼于高空盘旋着,不时高傲地发出几声尖唳,将海面上将欲露出头脑窥看的鱼怪吓退。 只是它正洋洋得意的时候,忽有一束水剑从深邃的海洋里激射而出,从它心口处瞬间穿过,带出一长串血色水珠。 神鸟嘶鸣一声从天际陨落,与此同时,一只看不出模样的深蓝大鱼击水而起,凭借着无尽水流腾空而起,将它一口吞下…… 正在那大鱼准备飞身入水,在它惊恐的注视中,一条翡翠树藤从天际垂下,轻然轰击在它的脑部。大鱼的脑袋整个炸裂开,炸起一大片血雾,只有脑中一枚内丹被那树藤卷过,飞入一白衣男子口中。 “真苦!若不是服用了你们的内丹能助我清心凝神,我死都不要吃!” 白衣收紧,听白摇身现于那一处海面上空,将那内丹吞下后,他紧接着塞了一块桂花糖进嘴里,才将口中的苦涩味道压了下去。 他一出现,就连此处汹涌的波澜都被压制得停止了波动,所有生命存在,无论飞禽鱼兽,全部死死垂着头,飞速向着远方逃去。 听白啐了一声,抬手甩出数道树藤,蔓延着到了那海中,激起轰然一大片水花,不多时又卷了几枚内丹回来,被听白炼化后吸收了。 许是被听白这么欺负太久了,海面之下逐渐聚集了些庞大的身影,在听白微微皱眉时猛然冲击出水面,化成一列整齐的队伍。 那为首一人凌然看着听白,出口便是冷冽的问责:“战神殿下这样屠戮我瀚海一族,恐怕有违天理吧!” “哎呀,不就取了些内丹吗,怎么还生气了?”听白微微躬身,算是打了个招呼。 “若是依我族与天帝陛下的约定,战神殿下一月只可取一枚瀚海内丹用于修行,可今日殿下接连灭了近十位修为快万年的我族之人,分明是不把我瀚海一族放在眼中!”那人冷冷道。 在他身后的一众族人也尽数低声嘶鸣着,像是在附和着他的言语。 听白一撇嘴,我应该把你们放在眼中吗……不过是无边蓝海的一个族群,我可是堂堂天界战神哎! 听白心中的小九九又在瞎转,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道:“听白今日所为并不是肆意妄为,而是我将有一段时日要去执行天帝陛下给我的任务,就不能常来这里取丹,只好先取了带着。反正都是要取丹的,早取晚取没多少差别吧,我又没有滥用职权。” “再说了,你们瀚海蓝鲸一族的繁衍速度那么快,就几只几千年的族人,很快就能补充得上,不至于如此愤怒吧?” “那是几只的问题吗?百年之间,每月如此,我瀚海族人虽多,可无辜枉死去,又怎么会心安?”为首之人怒吼,“我族内丹含有奇效,不仅战神殿下需要,许多深海中的霸主也虎视眈眈的,如此消耗我族族人生命,要不了多久我族便会消亡,从这无尽海中抹除!” 听白撇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不用你们的内丹,我的修行就会破碎,那般代价谁能承担?自私一些地说,无尽蓝海存在于天界之后,终日受天界庇佑,就连神魔大战也不会波及此处,免去了多少死伤?我为天界征战数万载,屠戮魔物无数,你们都受我恩惠,现在报答我一些也没什么吧?要知道,若不是我拼死拼活地浴血杀敌,就你们这些水族,早就被那些魔物吞噬了……” “你!”他们知道听白所言不虚,可是看着族人无辜送命,心中不舍也是肯定的。 “唉呀妈呀脑瓜疼!” 听白最不喜欢处理这些纠结的事情,为了净化自己体内的那个玩意儿,整个天界,甚至魔界都在为之付出着,别说一些水族神兽,就算再为之付出无数个族群,也是在所不惜的。 听白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吧,虽然我取内丹之事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总可以帮你们把那些想要害你族人的家伙给处置了,这样可好?从现在起,传我的口令,如果谁再敢动瀚海族人,我听白取他一族之命。如此应该行了吧?” “这……多谢战神殿下。” 这人终于不再多说,因为他心中也明白,和听白夺丹的那些数量相比,被残杀的族人数量无疑多出了许多倍。听白这么做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保护了他们,让他们减少了损失。 “不过你们也不能借着这个由头去伤害其他族群的生命,除非是他们要加害于你,否则不可主动攻击别人。”听白叮嘱道,这样就算是解决了吧…… “这是自然,我瀚海一族最喜和平,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真有族人胆敢如此作为,我等必定亲自将他绳之以法!” 听白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行吧,这样就好了嘛!那我就先回天界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和那瀚海族人告别,听白就轻然撕裂虚空回了天界,只不过他没注意到在那深海的黑暗里,一个巨大兽影缓缓踏步而出,盯着他的身形痴迷地望着。 “听白……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 “我在这天地间徜徉了许久了,始终没能发现那镇天柱的下落,这玩意儿到底跑哪儿去了?天界的穹顶如今已经坍塌一些了,若是再不把镇天柱找回去,天界不会真的倾覆了吧?” 一片苍茫浮云之中,听白迅速穿行着,他的双目极力向着远方眺望,搜寻那天界圣物镇天柱的踪迹。 “真是气死我了,这镇天柱不好好在天界待着,乱跑出来干什么?什么垃圾圣物,怎么跟我一样不靠谱?”听白叹气道。 前几日这镇天柱莫名从天界中枢消失,而且无人能够探测到它去了何处。 像这样的圣物,不可能被别人偷盗,这只可能是它自己选择离开天界的。谁也猜不透它的心思,只知道要将它赶快找回去,免得天塌了,万物都将为之赔上性命。 第二章 青铜宫殿 毕竟镇天柱可是天界的支撑之柱,若是没了它,天界怎么存在? 听白本来不想做这样的苦差事,天界神灵那么多,干嘛非要派他一个战神去寻镇天柱? 只不过修和说了,要是找不回镇天柱……就要用他的本体听心灵树支撑天界,那样的话他可就一步也动不得了……这对他来说,岂不是比死了还煎熬? 比起这种结果,听白再不开心,也只能领命去寻镇天柱。若是寻到,他非要在这镇天柱上凿几个孔泄泄怒气! …… 又一日在云端俯瞰,听白忽然察觉到人间西北方向散布出漫天金光,他轻咦一声就从天际闪掠而下,奔着那金光之处去了。 在那金色光芒中,他感知到了浓郁的神圣的气息,极有可能就是来源于那镇天之柱。 可他飞身降落到那里时,此处先前的气息竟然全部消散去,就像是他感知出了问题一般。 听白眯着眼凝神片刻,轻哼了一声便将脚在地上踏了一步,同时冷喝道:“装神弄鬼,给本尊滚出来!” 听白一脚踏下,地面寸寸撕裂开,一只庞大无边的蜥蜴状猛兽便从地下蹿出。它一露出头部,幽黑的小眼睛在听白面容上盯了一刻,就迅速向着远处逃离。 不过它没意识到它和听白之间的修为差距,它还没冲出一里,就被听白一道树藤拉扯了回来,再猛地甩在地面,砸出一个轰然巨坑。 “小东西,跑什么跑呀,我又没说要你性命!”听白抬腿踩在那蜥蜴怪的尾巴上,轻声笑了笑,“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太过贪婪,就你一个小妖,也敢觊觎这种东西,真是不知所谓,快交出来吧!” 蜥蜴怪猛地摇着头,口吐人言道:“小妖不知神君在说什么!” 听白叹了一声:“3……” “2……” “1……” 喊到这里,听白顿了顿,摇头道:“真是冥顽不灵。” 他话音落下,自那蜥蜴怪的脊背之处骤然冲出一条细棍,将那蜥蜴怪的身体几乎冲破成两段,于天际盘旋数圈,听白才将它召到身旁,掌心涌出水流仔细冲洗了下,才缓缓将它收到掌中。 听白轻蔑看着那蜥蜴怪,冷声道:“不过千年修为,还敢在我面前搞什么把戏,当真是不知死活……镇天柱是何物,你也敢觊觎?你可知,你将它吞下,并不能成全你的修为,反而你会被它吞噬了浑身精血,成了它的口粮?” “今日小惩,夺去你千年修为……记住今日之事,日后修行不可再贪婪无度,看清自己的身份……” 听白弹指将那小蜥蜴送向密林之中,才呵呵一笑看着他手中的镇天柱。他弹指在镇天柱上一点,按了按轻笑道:“呦,看不出您这么不甘寂寞,为了不在天界撑起苍穹,连一个小小蜥蜴唾液缠身也如此欢喜啊?” 镇天柱柱身上光芒大作,像是在反驳听白的话,听白只是轻哼,抬指在镇天柱上捏了好一会,才算是消了气,将镇天柱收到体内。 可是镇天柱还不安分,总是嗡嗡响着,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听白皱了皱眉,定睛向那地下裂缝看去,不由得更是疑惑。 “你是说……让我去那地下?”听白蹙眉道。 镇天柱轰然亮起,似在回应于他。 听白无奈地点点头,便化作一道绿光穿越了地面,闪身进了地下。 “这是……” 听白在地下瞎转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他本就不辨方向,在这黑暗无边的地下更是一点方向感也没有,只能跟着那镇天柱的胡乱指引持续向着地心飞去,虽然不耐烦却也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丝渴望。 “将至地心了……镇天柱,你到底要干嘛?快说人话,我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听白忍不住低吼。 地心之处,就算是他这样的修为,也无法长时间停留,这镇天柱究竟在执着于什么,竟让他来冒险? 身体渐渐下落时,听白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慌乱感,他眉心的听心瞳也蓦地开启,自行发出绿金色的光束,为他照亮眼前的景象。 “这……这是!” 听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有过这般惊异的神情,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不得不为之献出所有的冷静。 在听白的注视下,一座雄伟的青铜色宫殿苍然立于地心岩浆之海中,宫殿之大无法形容,听白这一眼望去,只觉得这宫殿比整个天界还要大一些。 殿身之上各种神兽神灵先祖图腾绘制着,龙凤盘旋而上,蟒雀阴柔交缠,万千景物的共同衬托下,一株灵树擎天而生,树藤高甩而出,将其他每一个血脉纯正的存在束缚住,宛如统治一般…… 听白吃惊之处就在于此,因为那灵树之形,赫然与他听心灵树的本体一般无二! “怎么会,这是听心灵树?”听白喃喃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听心灵树还拥有这番宫殿侍奉,藏书阁也从未记载啊?” 听心灵树每一任都没落得好下场,怎么可能得到万千神灵敬仰,犹如天帝一般? “镇天柱,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听白向着镇天柱问道。 可从进入地心之后,镇天柱就整个消弭了声音,任凭听白怎么呼唤,它始终缄默着,不发一语。 听白心中暗骂了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吧! 指尖放在胸前拈了一个法咒,听白将它释放了出去,让它去通知天帝修和。而他凝神想了想,终于一步踏出,进了那青铜宫殿之中。 虽处于地心岩浆之中,那青铜地砖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听白警惕地在这殿内走着,以他这半步圣印劫的程度,竟然还是心生出一些茫然无力的渺小感。 他一路向前走着,目光所及,皆是各种神兽神灵的代表图案,而无一例外的是,那些神兽和神灵的身体上都缠绕着听心灵树的树藤,他们的眼神里,全都是对于听心灵树的尊崇和爱戴…… “这青铜殿是何人所造,真是疯魔……”听白勾着嘴角毫无表情地笑道。 第三章 遇见听心 说来也奇怪,这青铜宫殿看着宽广无边,听白进入之后却发现,这宫殿也大概只有他那战神殿的两倍大小。或许是因为时空折叠产生了视觉上的假象,他在宫殿外时才有种渺小的感觉。 而这宫殿在他看来不像是一座宫殿,更像是…… 一个墓地! 一个为了显示那宫殿主人威严的墓地! 自从听白深入这宫殿之中,听心瞳的光芒就无端愈发地亮了,且那瞳心光芒逐渐染上一些黑色,像是悲哀和感伤一般。 只不过现在听白无心顾及听心瞳的变化,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青铜墙壁上的纹饰之中。 听白沉默地向前走着,身边光景迅速改变,如同高速飞行着的卷轴一般,将万千景物系数收纳了进去,再显示在听白的眼前。 听白想着就此停步,可听心瞳却不肯,执着地向着上方照射出幽幽绿光,令得听白即使不愿,也很难扭过头去返回。 可是即使他能往回走,那来时的路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就意味着听白只能由着听心瞳领导着他前行,直到遇到吸引着听心瞳的那个存在…… 在这座宫殿之中,时间的流逝令得听白难以察觉,也不知走了多久,听白终于停下脚步,微微凝神将双目投向万兽朝拜的那青铜高台之上。 那里像是一座祭坛,周边算是血红的岩浆,只有听白面前的一条小径可以通向那里。 祭坛中心是一座棺椁,想来那里封存着的便是这青铜宫殿的秘密所在了。 深吸了一口气,听白飞身上了那祭坛,未做停歇,他便抬步走向那正中之处的水晶棺。 “深海之灵……这棺材的主人可真是嚣张,竟然将深海水族的王族精魄全部收集了遍,再封存在这秘银水晶之内……” 听白轻哼一声,这般待遇,就算是天帝修和若干万年后魂归不归处,他的躯壳也不可能受到这些崇敬。 这么看来,这棺材里躺着的人,身份应该是格外尊贵,说不定就是天界的某一人天帝或者其他上古神族的某个神王了吧…… 那水晶棺之上并无顶盖,听白腾身飞起,凌空而立便将那棺中之人的面容看了个清楚。 不过他的神色骤然就苍白下来,他这一失神,差点控制不住身形跌落了下来。 “这……这是……” 听白的嗓音忍不住地颤抖,因为在他的视野里出现的那个人的面容,竟然与他一般无二! 听心! 听白心中骤然涌现这两个字,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听心灵树的每一任继承者才有这个模样,而这份远古而来的沧桑感,就只可能归属于那第一个听心灵树……听心! 听白瞬间惊醒,从那水晶棺之上飞了下去。可是他眉心的听心瞳却不受控制的闪亮着,听白拼命压制,听心瞳才没从他眉心脱离,但也将他额头的肌肤撕裂出几条血色纹路。 猛然间,听白突然心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听心灵树的每一代传承者并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这听心灵树为了自己的夺舍做准备,而是……为了成就那听心的重生!” 这怎么可能?听白不由得暗想。 听心既然衍生出了那疯魔桀骜不可一世的负面情绪,又怎么会留着自己重生的根源,期望未来某一个听心灵树为他献出本源呢? 简单来说,那负面情绪若要毁灭三界,就需要占据听白的肉身,继而去血海之下融合毁灭魔体……而这听心在水晶棺内的尸身,却是要听白献出听心灵树的本源精魄,以精魄之力将他唤醒。 这两者虽然所求不同,不存在对立点,甚至可以相互配合把听白搞定。 可是听白不知为何却很是明白,这二者绝对是敌对的关系,一方存在就意味着另一方的无法复原,甚至有可能,这尸身若能复生,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负面情绪除了! 因为他不可能允许一个可以和他齐肩而立的怪物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听心势必比那负面情绪要好上许多,因为起码他是个有神智有理性的神灵,就算是报复天界,也不会像那疯魔一般的负面情绪一样无端暴虐。 可是终究不可放任他们二者中的任何一个真正复原,同样的祸害,同样的必杀! 听白冷哼一声,掌心神力喷涌而出覆盖上他的眉心,费了许多手段才将那蠢蠢欲动的听心瞳压制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抬手就将战神剑召唤了出来,微微蓄力,便刺向那水晶棺内闭目着,像是在熟睡的听心。 “虽然那负面情绪难除,但我不信你这一具留存了数十万年的肉身也如此顽固!待我除了你,以后总有机会将那负面情绪也除了!” 听白怒喝一声,全身神力都往着战神剑中涌入。为了防止听心灵树的本源之力激发了这听心的感官,他只使用了纯粹的神灵之力,但是以他那半步圣印劫层次的修为引动法则之力,声势绝对比得上天帝修和全力一击。他有自信,可以将这听心的肉身毁去! 就在战神剑刺向听心的头颅时,听白觉察到青铜宫殿上的那些神兽神灵图案都在缓缓流转起来,那般态势似乎是要阻拦他。 听白立即将剑尖刺出的速度加速,在那些图腾要从墙壁上脱离时,他竭力将战神剑推出,剑还未至,就将听心的衣衫震慑得汹涌翻飞。 可是,异相突生! 在战神剑将要刺穿听心的头颅时,听心的双眸骤然睁开,他看着听白脸上的惊疑,唇角轻然勾起,似是笑了笑。 听白霎时飞身暴退,不过就在他要冲下祭坛时,眉心听心瞳突然又自行睁开,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与那听心的双眸呼应上。 听心瞳散发着浓烈的绿金色光芒,一飞出,就向着听心而去。 “混蛋!给我滚回来!”听白急声喝道。 他眼睁睁地看着听心瞳摇身飞向那从水晶棺上飞出的听心,与此同时,听心眉心显现出一道黑色裂缝,像是吸引着听心瞳嵌入一般。 第四章 旭尧出手 “……这该死的东西!” 听白的身影瞬间停滞住,听心瞳的脱离似乎也将他的浑身力气全部带走,身体中的虚弱感侵袭全身,他顿时从空中跌落了下来,半跪在祭坛之上。 听心瞳已经贴向了听心的眉心,听白有着一个莫名的想法,那就是一旦听心瞳被听心夺去,他就会刹那间消散去,如同培育花草的土壤,被汲取去全部的养分,就成了废物。 听心望着听白无助的面容轻笑,他的唇角轻启,观其口型,是在说:“谢谢。” 谢谢?是谢我千里送人头,助他复生吗? 听白忽觉好笑,但他的眼神瞬间森冷下来,他凝望着听心,轻喝道:“想夺了我这数万年的修为,你做梦!呵呵,就你这一个死了无数年的怪物,想要我的修为,那就一同去死吧!” 听心法相现! 天羽无殇现! 战神套装覆盖! “天羽无殇,万箭齐发!” “听心法相,藤绞杀!” “战神剑,给我斩!” 听白借助这些将声势推向巅峰,生生将听心对他的束缚冲破。 同一时间,他的指尖掐出一道法诀,将即将被听心吸收的听心瞳硬拉回了数尺距离,然后他诡异一笑,向着听心道:“该死的东西,一起去死吧!” 掌心法诀落下,听心瞳上突然爆起一阵金光,那般态势,是听白要引爆它! 听心瞳固然是不可毁坏的,可若是听白以同源之力,再赔上全部修为,将听心瞳短时间内撕裂也不是不可能。 听心瞳一旦受创,就算是听心,也绝对不可能安然存活下来! 呵,老怪物,一起下地狱吧! 听白心中猛然冒出这个念头,他从来无牵无挂的,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更何况,他一死,还免去了那负面情绪夺舍带来的一系列威胁,实在是一劳永逸了。 只不过这样确实是对不起天帝修和,修和为了救助他,耗费了无数心力,他这一死,就当做是给修和最后的报答了吧…… 待他与听心一同毁去,听心瞳也会落在这青铜宫殿之内,那么下一代的听心灵树就不会有修行之路上的增益,修为不够,这负面情绪就不可能重现,从地心逃出去。 听白想到这里,面容之上满是坚毅。 不过就在他准备合上双目等待听心瞳爆发时的冲击时,眼前突然闪过一束幽光,紧接着他就听到一声嘶吼,正是来自那听心。 “天帝陛下,是你吗!”听白顿时面露喜色。 可是那人却并不是天帝修和,因为修和绝对不会穿黑色的衣服…… “你是何人,为何救我?”听白轻声地问。 他看着那黑衣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先是将听心瞳抓了回来抛向他,而后就一掌击出,将听心的身影打散。 旭尧从容转过身,身影闪掠便到了听白面前。他紧张的看着听白,轻声地问道:“听白,你怎么样,没事吧?” “你认识我?”听白疑惑地皱眉“你分明是……魔?我怎么会认识一个魔物?” 旭尧的神色暗淡了下,不过他很快轻然一笑,向着听白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听白,让我先帮你处理了这个麻烦吧,有些事以后再说。” 二人说话间,那被旭尧打散了的听心又重新凝聚了身形,此刻的他,脸上得意和高贵感不再,而是一抹惊慌和戒备。 旭尧没跟他废话,他知道听心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这些对于听白来说存在威胁的东西,都是他的敌人,都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毁灭的对象! 将听白送下祭坛,旭尧霎时变作擎天巨兽,如今的他,也已经有了接近圣印劫的修为,只是他心脏之中的精血消耗太多,魔尊流桑为他弥补了多年也还是无法助他恢复,只能靠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恢复,所以旭尧此时调动不出血脉中的威势,不然面对着听心,他将有更大的把握。 不过就算如此,以他现在的魔力,将听心收服也不是难事。 听白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是因为他的本源之力完全被听心瞳的叛离而成了他的障碍,听白实际发挥出的能力,其实堪堪一半而已。 而现在的旭尧状态几乎全盛,又满含着对于听白受伤的疼惜,听心在他面前,已然没有什么威胁。 “不过是数十万年前的一个残躯,凭着水晶棺的封存才苟存着,现在还想逞凶,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这如今天地间称霸的神魔?” 旭尧所化巨兽咆哮着,一脚踏下,将那水晶棺踹入了汹涌岩浆之中,水晶棺非凡物,他不能轻易毁去,可将水晶棺从祭坛上挪去,也能避免这听心延存肉身。 “攻他眉心的那道黑色裂缝,那是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听白提醒道。 旭尧闻声轻喝,陡然变回人身,伸手化爪袭向听心眉心。 听心没有支撑身体的能量,已被旭尧一步步削弱,现在这时更是躲也躲不开,停滞着身体就被旭尧单手擒住,而旭尧另外一只手,瞬间便点在他眉心之上的黑色裂缝。 听白适时飞身上来,一口精血喷出,旭尧默契地引过,以此铭刻法阵,印在听心眉心。 “啊!”听心猛烈地嘶吼着。 旭尧却是懒得听他鬼哭狼嚎,信手一挥将他收到掌心凝成一颗幽绿色的珠子,加固了一层封印后才抛向听白,轻笑道:“听白,回天界后将这丹珠交给天帝陛下,他定会有应对的方法……” 听白愣了下接过,片刻后才轻声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还有,你和天帝陛下很熟吗?” 旭尧微微一笑,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其实他很想告诉听白所有事情,但是他担心他的冲动又对听白造成了什么不可逆的伤害,所以纵然难忍,他还是拼命忍受着。 “听白……我们出去吧,这青铜宫殿的来历,日后还要好好调查一番……”旭尧轻声道。 旭尧伸手去扶听白,还没碰到听白的身体,却被听白不自在地躲开。 第五章 修和查探 旭尧尴尬地将手收回,蓦地笑了笑,面容之上的落寞被他掩饰了下去,他淡淡地笑着看向听白,见听白呆站着不走,他抬手撕开一道虚空裂缝冲听白点了点头。 “先前你被听心瞳迷惑了,才无法从这青铜宫殿内走出去,其实这只是一个小把戏障眼法,若不是与你同源的听心所设,你早该挥袖将这宫殿毁了。” 旭尧看到听白面色冷淡,忍不住安慰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你的修为又不如我,你能搞定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听白轻哼道,“我就是在想,这玩意儿干嘛老缠着我……真的是,老是梦到这个家伙,烦死人了!你知道吗,同一个噩梦做的多了,胆子再大,也会有些恐慌……” 旭尧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他的脊背,听白愣了下立刻闪身躲开,同时抬掌在旭尧肩头重重打了一掌。 深深地皱着眉,听白向旭尧道:“你干什么!你……你傻了吗,你怎么不躲开?我这一掌虽然没有用多少力量,可也不是随便就能挨着玩的吧?” 他看得出来旭尧修为比起他也不差多少,他这一掌,旭尧没可能躲不开的。所以一定是这人故意而为,生生地受了他这一掌。 而旭尧只是轻笑着凝视着他,似乎看听白再多眼,也永远看不够似的。 “想打你就打,我不会躲开的……”旭尧轻笑,“别说一掌了,就算把命给你,那又如何……” “……” 听白苦着脸,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可是堂堂天界战神,神力通天,在这浩然天界,唯有天帝修和那极少数的神灵能比他更尊贵。 况且以他的修为,血脉,都是神灵之中最为纯粹的存在,怎么会和这大魔有所关联? 但是这旭尧……却似乎真的与他有什么亲密关系,因为他刚才抬掌打了这人时,他的心脏处止不住的疼,这般感觉,听白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你到底是谁?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记得我认识过魔界的人……”听白轻声地问。 他望着那走在他前面一袭黑衣的旭尧,那般俊逸的背影,信步在这漆黑的虚空之中,仿佛能够融入进黑暗,但却又像星星一般闪亮着,吸引着听白的目光。 旭尧轻然回过头,眼眸之中的淡淡血色在这黑夜里,宛如两朵纷然开放的红玫瑰,阴柔又瑰魅,却有着让人挪不开目光的诱惑。 他眯着眼睛看着听白,只说了一句:“下次见面时,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听白茫然地点点头,摆手道:“行吧行吧,你爱说不说,我才不想听呐!” 旭尧笑了笑,道:“马上就要到地面了……外面有许多神灵的气息,应该是你唤来的帮手。我就先行离去了,听白,下次再见。” 听白还没来得及回声,旭尧就摇身从他眼前离开,他再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是一队神将了。 “战神殿下,天帝陛下收到您的传音,特派我等前来,陛下处理完天界事务即刻前来!”火神焱攸向听白笑了笑道。 这是听白的老熟人了,听白轻笑着回了个礼,向着焱攸歉声道:“火神将军,恐怕这次你们要白来了,此地情况复杂,你们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当下,听白便将那地心之处存在一座青铜宫殿的事说了下,听到他这么说,火神等人才明白他的话是何意思。 坦白了说就是他们修为不够呗! 若是要入得地心岩浆世界,修为起码也要在凝聚法相之后,而他们这些神将,多是凝聚本相,距离法相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就连火神焱攸的修为,也只是堪堪触及到神之法相,若想突破,还不知道要等到一个什么契机。 毕竟并不是每个神灵都有听白这样的血脉优势,或者奇鸢那种远古神族的背景和底蕴。 听白领兵回了天界,这青铜宫殿的秘密,只能等他带了天帝修和前来,才能勘破一些了…… …… 地心岩浆世界,青铜宫殿内。 天帝修和木然绷着脸,他凝望着那万千神兽神灵的图案,忽的抬手一挥,将那些青铜墙壁上的所有图案花纹尽数抹去。 “天帝陛下,这是……”听白轻声地问。 修和淡淡道:“羁困之精魄,我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陛下的意思是说……这些图腾并不是纹刻上去的,而是真实的精魄?这般数量的完整精魄,便是在远古神族的墓地之中,也没有这么多吧?”听白面色全然是惊异。 第一次刚进入这青铜宫殿时,他就感觉到了这些图腾像是有些生命力和自主意识一般,但他没敢向着精魄的方向去想,因为那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万千神灵神兽精魄,想要收集起来,那所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绝对不是个小数。 况且精魄一旦离体,就算是所属之人修为再高,精魄毕竟并非实物,很快就会消散去,再回归不归天,成为那些圣者的营养之物。 所以,若是想要收集这些精魄,要么是漫长岁月挨个收集而得,要么是趁着这些神兽神灵殒命时收集……甚至,听白有个可怕的念头,这些精魄是被听心强行虐杀后留存的! 听心灵树的行踪从来都在天界的监视之中,不可能瞒天过海地在地心岩浆世界中修建出这么一块偌大的青铜宫殿,毕竟在听心灵树每一代的传承中,修为达到法相程度的传承者也不多,更不可能将这些强大的神灵神兽杀戮了收集精魄。 极大的可能是,在最初的某一任听心灵树修为大成后,不知何原因发现了这地心岩浆世界,然后修建了青铜宫殿,后来又屠杀了诸多神灵,将他们的精魄封存在了青铜墙壁里…… 听白带着修和去看了那祭坛,修和凝神想了想,说出的答案与听白所想几乎一致,那就是这座宫殿真的是为了听心复生! 这在世间消亡了无数万年的第一株听心灵树,竟然还想着卷土重来,报复三界吗? 第六章 毁宫 “第一株听心灵树是在神魔大战之中死去,这是所有神灵和魔物共同看到的,这不可能有假,而且也是在那之后,才有了那负面情绪的产生和报复……所以这肉身不是他的。”修和淡淡道,他的面色有些严肃。 “可他自称听心,这不是第一株听心灵树的名字吗?”听白轻声问道。 就连他都有着自己的名字,不愿使用别人的名字,其他听心灵树应当也不愿的吧! 修和轻声解释道:“听心是听心灵树的固有名讳,若是你被那负面情绪夺了神智,他也会自称听心……”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先前我遇到的那个听心,其实是后面几任的听心灵树,并不是第一棵造成负面情绪的那位?”听白微微蹙眉。 “我猜测是那第二任听心灵树……”修和大胆假设,“唯有这一位在世时不受监管,修为极为肆意,他在当时天帝的庇护下,修行可以达到圣印劫的程度,而且因为毫无防备那负面情绪度,被夺舍时爆发也最为严重……所以我猜测这听心便是他,因为仇恨诸天神灵,才无端屠戮了这么多神灵神兽,以此泄愤。” “地心世界就算是我都没来过几次,也不知那一任听心灵树因何探测到这个地方,还耗了时光在此修筑青铜宫殿。估计在他爆发之后,还在三界之中逍遥了一段时间,才苦心谋划,为了今后的复活做好了准备……” 听白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陛下,我在和那听心交手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其实和那负面情绪的意图是一致的,但是他们却是对立的双方,因为要占据我的部位不同。也就是说听心如果重生,势必是要对那负面情绪不利。可能他也意识到每一任听心灵树都是第一任企图的躯壳,但从第二任开始便不愿成为寄生的存在,反而想要毁了那负面情绪,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到这里,听白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物,递到修和面前。他微微沉声,道:“陛下,先前就是镇天柱引我来的,但是一进入这青铜宫殿,它就突然不响应了……” 修和疑惑地将镇天柱接过,仔细凝视了一番后突然手掌一握,将镇天柱的柱身都挤压出一道掌痕。 他冷漠一笑,手掌又再拍出,终于将一道绿光击出。 修和抬指一点,将那绿光束缚住,而后挥手将那光印击散。 “陛下,这是……”听白问道。 修和细眼微眯,冷笑道:“一道主从血契。” “血契?”听白疑声问道。 “嗯。”修和点头,“这听心灵树真是好手段,竟然在天界诸神的眼皮子底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得镇天柱认他为主。而且他为镇天柱设的契约并不是我等常用的平等契约,而是一种主从契约,也就是血契……” “血契令得镇天柱永生永世听从于他的号令,估计也是由此将大成血脉的听心灵树引向地心岩浆世界,再成了听心复生的关键……” 听白闻声眉头紧锁,道:“镇天柱可是天地圣物,怎么会由他这般胡来?” 修和摇头道:“纵然是无生命的法器,圣物……终究有了神智后便有了别的心思。听白,你说若是成为镇天柱,虽然终日受诸神敬仰,可却被束缚在原地,不得行动,你又会甘心吗?” “其他法器,多是可以随主人战斗,起到他们的作用,就算同为圣物的其他几位,也可以改变着自己的位置和形态,获得起码的自由自在,唯独这镇天柱……永生驻足天界中枢,不得动摇半分……也许听心便是以这方面的条件言语诱惑骗了它的信任,才和它定了血契这般不平等的契约……” “生便生,死便死……何必那么多执念……纵然复生又如何,纵然毁了三界又如何,纵然他成为天地之间最强势的那个,又有何意义……”听白忽的捂紧胸口,像是忍着什么痛苦。 青铜宫殿之中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听白就随修和回了天界。 漫步在云端上,听白才想起来问修和旭尧是谁,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修和只说时间未到,并没有告诉他。 而那听心凝成的丹珠,听白也交给了修和,修和见到后却是大喜过望,让听白回战神殿后,他就飞身回了天帝殿,似乎要用这丹珠炼制什么东西。 听白只能叹着气回了战神殿,眼下也只有松松果果能够陪他玩耍了…… …… 忽有一日天界金光大作,整个苍穹之上都是五彩霞光万丈,将天界的琉璃砖都照耀得格外晃眼。 万千神鸟于天帝殿上方盘旋,清脆地鸣叫着,像是欢愉地庆祝,又像是温顺地归服。 九天之上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啊”,响彻了整个天界,然后便又一数千身影飞窜到天界各个宫殿之上,皆是双目满含喜色和敬畏。 他们同时单膝跪下,向着天帝殿的方向拱手高喝道:“恭贺天后娘娘诞下龙嗣,传承天帝血脉,稳固我天界传承!” 在一众欢呼声中,修和从天帝殿上腾身而出,他的面容上也是洋溢着喜色。他向来宠辱不惊,现在这般神情,也只有在带回听白时才出现过在他的脸庞。 修和敞开胸怀,便有一道赤金龙影于他头顶上方盘旋,经他引动,于他身后又缓缓游动出一条身形颇为小巧的七彩小龙,灵动地眨动绚丽的眼睛,赤金龙影在他额头亲昵一吻,才放他回归了天帝殿后。 “今日天后素燃为我天界诞下龙子,我天界帝位终有传承……本帝欣喜,着天界诸神盛宴百日欢庆,共贺我儿出生!”修和笑道。 在他话音刚落,一众神灵皆是恭敬道:“恭贺天帝陛下,天后娘娘,恭贺小龙子!恭贺我天界神威弘扬!” 修和微微笑,正欲宣告具体的庆祝事宜,忽然天界上空下起了血雨,与此同时,一朵轰然而开的彼岸之花现于众人视野,花丝轻摇,先前那被修和唤出的七彩小龙又游曳其上,但此时他的声音呜咽,像是哭泣。 第七章 素燃陨落 “出了何事?”天帝修和急声问道。 他的身形闪掠,瞬间便到了素燃生育的地方,他看着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素燃,向着一旁惊恐站立着的药王低吼道:“怎么回事,天后娘娘刚生产完,刚才还是元气十足的,现在怎么会现衰落之相!” 药王拱手不言,修和正要发怒时,天后素燃强撑着从床榻上立起身来,轻声地道:“陛下,不要为难药王……” “素燃,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修和紧张地说不利索话,他凝望着素燃面容之上的灰白,面色满是焦急,“素燃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你等我去寻天地间最好的丹药,一定可以救回你!你放心,你不过是刚生育完身体虚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素燃却是轻摇头,微微一笑道:“陛下,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如今已然是回天乏术了……” “陛下不要怪责药王,是我命他用药为我提着气血,助我诞下龙嗣。我的身体早就撑不下去了的,若不是药王竭心尽力助我,孩儿一定无法安然出世……陛下,我这一世,除了纯儿,没想到还有幸能再得一子,纵然为此献上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有些惋惜,这孩子终究不能在我守护下成长了……” “陛下,待我陨灭之后,就由你照料他了……若他成器,便将他培养成下一个天帝,承袭你的帝位,若他不喜拘束,你便将他送去给听白玩耍,若能一生喜乐,也是足够了……” “陛下,素燃此生无所忧愁,唯独纯儿成我一心病,只希望这次不要再让孩子受到伤害了……” 随着素燃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修和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看着素燃勉强笑着的容颜,只能点头道:“好,好,好,我都答应你,我定会用我的性命守护这个孩子!” “素燃,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他轻声地问,“我不要你离开……” 素燃伸出手轻抚摸着修和的脸,轻笑道:“陛下,你还记得吗?在你年少时,也是像听白那样欢脱的性子。那一日误入我花族,竟然偷看我洗澡,才有了我们今日的姻缘。” 修和又哭又笑地道:“嗯,谁也不知道,我当时的一个迷路,竟换来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当初你可是三界之中最为华贵的女子,许多青年才俊磕破了头都想迎娶你,最后没想到被我这一个最不成形的龙族给夺了去……”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都没有血脉和职位的束缚,能够还像以前一样,在大千世界之中游览,逍遥自在多快活……”素燃轻声地道,“陛下,你知道吗?自从你成了这天帝之后,我便很少在你脸上看到笑容,那些我最珍惜的东西,都从你的身上消除了……实在可惜。” 修和歉声道:“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如果我能够给你更多的关心和体贴,就不会注意不到你的身体状况……” “不是的,不怪你……身为这天地之主,你的重担无人能够体会,你所要思考的,并不是我一个人,而是这三界苍生啊,素燃怎么会怪你呐?” “素燃,你可不可以再努力一下,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想让你走……”修和呜咽道。 素燃柔声轻笑,道:“我一直都陪着陛下的,永远不会离开……纵然我回归了花冢,也定会为陛下每日祈福,心系天界……” “我不要,我不要你做这些,我只要你陪着我!” 修和哭的说不出话来,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忙向着素燃问道:“素燃,素燃,孩儿的名字你为他取一个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要他带着母亲留下的印记活着,我要他永远记住你!” “陛下……”素燃的眸子里满是爱意,“就让我最后一次唤你一声阿和吧,我还是喜欢你这个名字……” “我的孩儿……先前我观到他身负七彩龙鳞,却又容纳于彼岸花海……天生双本相,实在奇妙……便……便唤他……阿……” 素燃的声音突然消散,她的生机也在一瞬间变成灰白。 修和看着素燃从容闭上的双目,过了片刻才将头埋在素燃的颈窝,哭了半日,他才缓缓起身。 修和召过药王,经他施压,药王才将素燃拖他隐瞒的事告诉了修和。 据药王坦言,花族王族一脉孕育后嗣,需要凝聚毕生神魂气血,每诞下一子,都是对于身体的极大创伤…… 素燃孕育龙子本就是逆天而为,其实她应该将孕育的时间再放缓个数万年,待得她将上一次诞下孩子的虚空补足,才可以考虑再孕育子嗣。 但她非要如此,就只能以自身血脉供养胎儿,辅以金丹妙药,硬是将胎儿温养了许多年头,直至龙子出生…… 龙子出生的那一刻,需要从母体汲取无数神力和气血,素燃本就气血两亏,又怎么能够供应得上他的索取? 而那龙子偏偏又是天生双本相,一出生就凝聚了神之本相,而且还是龙族与花族双生本相,那般索取无度,素燃为了满足他,只能以生命力弥补,最后还赔上了自己燃烧神魂为代价,换来的一些法则之力…… 可以说,素燃用自己,换来了这一个孩子…… 如果修和知晓这些事情,就算是数万年内仍无后嗣,他也绝对不会让素燃如此胡来,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是素燃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 木然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修和黯然拭去泪水,以泪化作冰棺,将素燃封存了进去。 修和向着屋外侍从的神官肃声道:“宣,天后素燃魂归花冢,诸神哀悼百日……另,我儿……” “我儿……名为,阿烬!” 芳华燃去,便只剩下最后的烬了…… …… 天界的欢庆还未开始,便因天后素燃的魂灭陷入深重的悲伤。 几日之后,天后素燃的神身被送回花族,于花冢之中安葬。 第八章 顽皮阿烬 战神殿的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宫殿,建筑的颇为华贵,一眼就能看出那主人的身份格外不同。 尤其是那宫殿之外笼罩着浓郁的七彩光芒,一派祥和之气萦绕,更是衬托了这宫殿精美和贵气。 忽有一声爆炸声音从那宫殿中响起,紧接着就传出了听白的嘶声怒吼:“阿烬,给我滚回来!再不回来,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在这低吼声落后,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从那殿门中冲了出来,来不及回头看那追他的人,只顾着卯足了劲向前跑去,小嘴巴里发出银铃般轻灵的响声。 “听白,来追我呀,追到了就给你惩罚我的机会!”阿烬噘嘴笑着,还出声挑衅听白。 “臭小子,真当我抓不住你!哼,就你这修为,我一根手指搞定!” 听白怒极反笑,抬手一根树藤甩出,绕过许多宫墙后直接降落在阿烬面前,瞬间将他缠绕了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听白勾着嘴角笑道。 “啊呀呀,听白,你耍赖皮!”半大的小孩张牙舞爪地冲着听白大叫,“说好了不许用神力的,你以大欺小,不公平!真是没羞!” “谁跟你说好了,做梦呐?还说好了,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不做完功课绝对不出来玩耍,结果呐,结果你给文曲星君的茶水里塞了个炸弹果,他一把胡子都没了!” 听白微微笑着看向阿烬:“你说,我要是把你做的这些坏事告诉天帝陛下,他会怎么处罚你?” 听到听白提起修和,阿烬顿时打了一个寒潮,但他还是嘴硬道:“我才不怕呐,父皇那么忙,哪里顾得上管我?再说了,他把我交给你教导,就应该你来负责!俗话说的好,教不严,师之惰,要罚也应该罚你!” “瞎说!你的功课又不是我教你的,我哪有那本事!要怪也怪文曲星君……整天对你笑呵呵的,一点也不严肃……”听白想着文曲星君那胡须留了数万年,一朝被这坏小子毁了,也挺可怜的,就立马改了口,“谁也不怪,就怪你自己!你知道吗,烂泥扶不上墙,就是说你的!” “哼!战神殿下的盛名,整个天界都响当当的,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这遍地神灵,哪个不记着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这些恶作剧,还不及你万分之一呐!”阿烬一口咬在听心树藤上,苦涩的汁液进了他的口腔,他顿时瘪着嘴向外吐口水。 “行了行了,还管不好你了!”听白提溜着阿烬的脑袋将他捉到身旁,朝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一旁观看着的神灵皆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可是天界的小主人,除了听白这没正行的战神,就算是天帝修和,也绝对不会这么打他。 阿烬被他一踢,顿时苦着脸就要哭出来,听白按住他的小脑瓜,轻哼道:“别装了,你现在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下次换个新招数!” 阿烬的眼泪瞬间收回,他愤恨地看向听白,哼了一声后将头扭过去,不理听白。 听白砸砸舌,道:“好啦好啦,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阿烬瞪大眼睛。 “你这几天乖乖的,听文曲星君的话好好做功课,你要是让文曲星君满意了,我就带你去下界玩几天。怎么样?”听白说道。 “啊,这么难!”阿烬嘟着嘴,“文曲星君多么迂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让他满意嘛!” “那是你的事了,反正我的条件就要这个了。回头先去跟人家道个歉,你也真是的,故子是他本体,你也敢给他毁了!”听白轻笑道 阿烬点点头,冲听白伸出小指:“来,拉钩钩。” 听白笑了笑伸出小指。 “再盖了章。”阿烬催促道。 听白道:“真幼稚。” 但他还是按着阿烬的说法去做了,大拇指对在一起的时候,阿烬嘿嘿笑了出来。 “好了,咱们快回去吧,今天给你放个假,教你一个变身术!”听白轻笑道。 阿烬皱着眉头道:“又学习啊?” “这次不一样,变身术可是个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嗯?有什么作用?”阿烬被他调动了一些兴趣。 “呵,你看!” 听白话音一落,瞬间就变作了阿烬的模样,他学着阿烬叉起腰,轻哼道:“怎么样,有趣吧?” “听白听白,快教我,我要学这个!”阿烬抱住听白。 他的想法可简单了,等他学会了这个,以后再谈出去玩,就变作听白的模样,看还有谁敢拦着他! …… 天帝殿外,奇鸢漠然伫立着。 他想要和修和说什么,在殿外徘徊了许久,还是没敢说出口,便叹了口气准备回去。 刚抬步,迎面就看到阿烬蹦蹦跳跳地冲他跑来。 “奇鸢表哥!”阿烬冲他笑道。 奇鸢先是愣了下,片刻后向他挥了挥手:“又跑到哪里去玩了,玩的满头大汗的!” “听白带我去拔赤羽鸟的尾羽了,他说要给我缝在束腰上!”阿烬天真道。 奇鸢冷哼一声:“他倒是胆子大,赤羽鸟地位可比熄灯神官,也只有他敢这么无礼了!” 不知为什么,奇鸢现在听到听白的名字时就有着愠怒,心中那团莫名的嫉妒之火燃烧了他的理智。 阿烬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不过奇鸢很快将神色转变回来,还是他那副从容清淡的样子。 他笑了笑看向阿烬,轻声地问:“阿烬,听白平日里都教你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做各种各样的功课,看长篇大论,还让我去藏书阁关禁闭!”阿烬不服气地道,“不过他新教了我一个变身术,我下次再逃跑,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了!” 奇鸢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少跟听白学那些有的没的,多学着防身的法术,增长自己的修为……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奇鸢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故作神秘地蹲下身,将阿烬拉到身前,轻声地道:“阿烬,我告诉你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阿烬轻声地问。 奇鸢笑了笑,道:“断天涧……” 第九章 入断天涧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白从床上弹跳了起来,一脸吃惊地看着松松。 松松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听白闻声顿时怒喝道:“真是太惯着他了,竟然又逃出天界!” 松松向他说,阿烬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瞒过了守门天兵,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听白的心神当即一滞,惊呼道:“这臭小子,该不会跑到魔界去了吧!要是真的这样……这死孩子,我非得打死他!” 阿烬……纯儿…… 听白的记忆突然袭上心头,听白冷喝一声,道:“素燃娘娘将阿烬交给了我来照顾,我定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松松果果跟我走,先去寻鉴天镜察看阿烬的行踪,再随我将他捉回来!” “待我找到他,一定要将他好好收拾一顿,这般无法无天的,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向素燃娘娘交代!现在就敢跑出天界,真是没大没小!” 松松轻声问道:“主人,阿烬小殿下不是出生便有双本相的吗,以他的本事,普通魔物应该是奈何不了他的吧?再说了,天帝陛下不是给了他好多护身宝物吗,应该能够护得他周全……” “有本相又如何?他体内修为都来自素燃娘娘,又不是他自己修行所得,他根本不会使用……至于护身的东西,那上面都有着可以寻踪的印记,阿烬为了瞒过天兵,定是已经偷偷解下了……”听白担心道,“而且魔界之中修为高深的魔物不计其数,万一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害他……后果不堪设想……” 未敢有半分耽搁,听白先用鉴天镜察看阿烬去了何处,当他看到阿烬偷了他的破空梭去了断天涧时,拳头紧握着差点攥出血痕。 “这臭小子,我非要把他屁股打烂!” 听白怒喝一声,抬手将虚空撕裂,奔着断天涧而去。 好死不死,修和去了南极仙洲,又不在天界。听白只能祈愿阿烬别出什么事情,不然这对于整个天界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了。 阿烬可是素燃为他们留下的唯一念想,若是阿烬没了,他们这些人能存活得安稳吗? …… 听白到了断天涧,看到那漫天雷云时,他的心生就顿时揪紧,仿佛他曾经来过这里,还在这里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可他也非常明白,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里可是血海彼岸断天涧,他闲的无事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注意到身旁松松果果欲言又止,一心只想快点找到阿烬,将他暴打一顿! 飞身落在血海彼岸时,听白心中的熟悉感更甚,尤其是当他看到岸边一座小木屋建筑着时,脑海里就开始刺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拼命挣扎着,要从他的脑海里逃出来。 听白凝神屏息,稍作停歇之后,他立马飞身到了半空。 岸边的魔物看到了他的到来,皆是因为他的声势而在地趴伏着,只有一两个打眼看向他,似乎有话要说。 听白来不及理会他们,将神识散开,迅速在断天涧之内蔓延。只不过断天涧的深远与宽广远不是他能探测的道,听白试了数次还是没能探查到阿烬时,他只好沉着脸将神识收回。 先前偷偷看他的魔物竟然抵抗着他的神力飞身到了他的身前,听白不担心他有什么企图,只是皱眉看他。 “听白首领,您怎么又来断天涧了?”那魔物沉声问道。 听白蹙眉:“你认识我?” 那魔物愣了下,立时回答道:“属下灭灵怎么会不认得听白首领?您这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多说,只向听白道:“听白首领来此是要寻先前来到这里的小神灵吧?” “对!你可知道他在何处?”听白欣然地问。 灭灵绷着神经,答道:“他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他一入断天涧就四处玩闹,我等修为低下的魔物自然不敢惹他,可他居然跑去在血海魔龙的脑袋上撒尿,血海魔龙向来脾气最差,凶狠暴戾的很,当即就向他发动了攻势……” “那他现在在何处?,可有受到什么伤害?”听白冷着声音问道。 灭灵道:“那个小神灵与血海魔龙缠斗了多刻,但他毕竟年纪太小,最后就被魔龙打败,朝着血海之中逃去了……” “朝血海里逃?他是傻了吧!”听白怒哼道。 血海之中魔物颇多,因为很少出没血海,几乎无人知道他们的修为究竟如何。贸然闯入的话,无疑是自己找死…… 这阿烬真是被他惯得傻了,连朝哪里逃跑都不知道! 听白向灭灵躬身一谢,抓着松松果果就飞向血海。 以他的神威,就算是血海之中的大魔,也是不敢触犯他的,只不过血海之中似乎有个东西在召唤他,扰动了他的心神,令他的眸子都有些微红。 听白无暇顾及,只是将手指点在眉心,令得心神稳定住。 他的神识在血海上扩散开,可还是没能发现阿烬。 “阿烬……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听白喃喃道。 他的面色全然紧张,甚至有些惊慌,尤其是在他在血海之上探寻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阿烬时,他的面容越来越冷,冷得可以将沸腾的血海压制住。 “主人,要不然我们去圣魔殿问询魔尊流桑?他掌管魔界,对于魔界魔物的掌控力极强,说不定他能够帮我们寻到阿烬……”松松提醒道。 “嗯,但愿吧……” 听白点点头,便向着圣魔殿的方向去了。 途中他看到一具碎裂开的魔龙骨骸,只愿那是追杀阿烬的那只,如此的话,阿烬就可能安然无恙。 听白匆匆赶到圣魔殿时,还没准备好如何同魔尊流桑说,就看到那圣魔殿殿门大开。 他皱眉便进了圣魔殿,惊疑地注视着那圣魔椅上洒脱坐着的黑衣男子,低声喝道:“怎么是你!” 他话音一落,就看到松松果果欢快地跳着奔向那黑衣男子旭尧,同时异常讨好地道:“旭尧主人,我们好想你呀!” 听白顿时一头黑线……这是什么情况? 第十章 我是旭尧 听白冲着松松果果吼了一声“快给我滚回来”,这俩兄妹却充耳不闻似的跳上了那圣魔椅上男子的怀里,还将脑袋埋在那旭尧怀里蹭了蹭,别说有多谄媚了。 听白刚要将松松果果抓回来,目光突然发现在旭尧身旁一团彩色蠕动着,他顿时高声喝道:“阿烬,给我滚回来!小东西,还想跑到哪里去!” “哈哈,我在和旭尧玩躲猫猫!” 阿烬灰溜溜地将脚步收回,嘻嘻笑着看向听白,手指不着痕迹地扯动着旭尧的袍子。 “听白,你也来魔界玩啊,我也来玩的,好巧啊!”阿烬干笑道。 “玩个屁!”听白怒喝道,抬手就将阿烬抓到了身前,“你个臭小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到魔界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素燃娘娘交代……” “你知道魔界是个什么地方吗?你在天界诸神皆是宠爱你,去了人间普通精怪无法奈你何,可是魔界魔物多如星矢,大魔无数,你这样过来,是想试试他们喜不喜欢吃你的肉吗!” 听白伸出手就要打向阿烬,却被旭尧挥袖挡下:“听白,原谅他这一次吧,毕竟他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我管孩子呐,要你管啊!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魔物,还敢管天界的事情啊!”听白向着旭尧怒吼,不过他那吼声逐渐减弱,到了后来几乎听不到声音。 旭尧轻笑着看他:“听白,你也知道的。就算是我不拦着你,你就真的能够下狠心打他吗?这个你从小宠爱到大的小孩子,你舍得打吗?我想,你那一掌打出,最后也会略过他,打在我这圣魔殿的墙壁上吧!” 你怎么知道的……听白心说,但他可不能弱了气势,只得哼一声向旭尧道:“你胡说八道,我不理你!” 他看着松松果果一人抱着旭尧的一条大腿,翻了个白眼,拼命忍着怒火,道:“你们是树懒还是松鼠啊,赖在别人什么样子?还不快下来!” 果果哼道:“什么别人啊,论起谁先宠爱我们,还是旭尧主人比主人你先呐!” 听白冷哼道:“主人,主人……一口一个主人叫的可真亲切,那你们跟着他吧,省得来烦我!”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关键点不在那里,立刻疑声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你们对他比对我更熟啊?你们不是我养大的吗?” “我们是你养的,可是你又是从哪里得到我们的?”松松轻声地问。 “……” 听白的身形凝滞住,脑海也顿时木然起来。他嘴巴开开合合,半晌不能言语。 他只知道松松果果从小时候就是他来养的,但他们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没意识到。 恍然间,一个黑色身影闯进了他的视野,那人面容模糊不清,只看得见他怀里抱着两只小小的松鼠,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将这两只松鼠交到了他的手里。 “听白,这是松松果果,我不能在天界陪你,就让它们来陪着你吧……”那人这样对他说。 听白茫然地看向旭尧:“是你……” 旭尧微笑着点点头。 阿烬看着这二人之间似乎有些特殊的关系,立刻插嘴道:“听白,你认识旭尧哥哥啊,那可太好了,刚才就是旭尧哥哥救了我!旭尧哥哥可厉害了,他一挥手,那个血海魔龙就陨灭了!” 听白望了望旭尧,轻哼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一只魔龙,就算是一万只,我也能一只手就毁去!” 旭尧看了看他,只轻笑着没说话。 阿烬又向听白道:“听白,你知道吗,旭尧可是这圣魔殿的下一任主人,就是下一任魔尊!他可是能媲美我父皇的厉害存在!” “再厉害也只是一个魔物,上不得台面,就算他成了魔尊,也不能跟天帝陛下相比的!”修和不满地道,“哼,我堂堂天界战神,身份不比他低!” 阿烬挑眉看了看听白,又噘嘴看了看旭尧,才小声地向听白问:“听白,你真的认识旭尧哥哥吗?你怎么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句句话尖酸刻薄的?” “要你管?臭小子!”听白冷哼道。 他冷冷看着旭尧,淡淡地道:“谁认识他?我总共才见过他两次好吧!我堂堂天界……” “是不是想说,堂堂天界战神,怎么会和一个魔物熟识……主人啊,你老说这一句话,我都听烦了!”果果哼道。 “你闭嘴!”听白喝道。 听白缓缓看向旭尧,轻声地问:“上次在青铜宫殿之中,你就说过的,再见面时,你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现在,也是时候了吧……” 旭尧没说什么,只是抬步走近听白,在听白的惊讶中,将额头抵在了听白的额头。 听白明白他这是让他读取他的记忆,就没责怪他这般无礼的动作。 微微沉下心神,听白将意识探入了旭尧的意识里。 这人对他竟然没有半分防备,如果他这个时候以神魂发动攻击,一定可以将这人重创的…… 听白蓦地轻笑了下,心思纯净了就开始读取旭尧的记忆。 从出生到化形,成魔到淬炼魔心……他看了旭尧的全部记忆,也看到了在旭尧的全部心神里,那个独特的存在…… 听白轻然睁开眼,有些尴尬地看着旭尧:“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都是真的,记忆怎么会有假? 听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相当愚蠢,但旭尧只是看着他微微地笑,而后冲他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真的是……” “嗯,反正我是……”旭尧轻笑。 听白当即苦着脸:“这算什么嘛,我怎么……肯定是你诱惑我的!” 旭尧轻笑:“你说的都对。你这么说,那就是我先引诱你的。” 听白一时头都大了,那些记忆里的片段完全将他和旭尧的关系说个清楚,只不过那些记忆是旭尧的,即使他看到了,也并不会是存在自己脑海里时那样感动和纯粹。 “哎呀,先不管了,我要先带这小东西回天界!”听白扶额道。 第十一章 神将围攻 听白揪着阿烬的耳朵将他带出了魔界,踏足在天界的云端时,他静默地停了片刻,才回头向旭尧道:“你在魔界好生等着我,等我把这小东西送回去,再来找你……” “嗯。” 旭尧微微一笑,轻点了点头。 听白颔首正要往天界去,抬眼便看到一簇金光朝着他们的位置涌了过来,听白定睛一看,原是天界诸多神将。 “你看看你,你跑出来玩不打紧,这么多神将都操碎了心!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天天作什么?”听白指着阿烬的脑门哼道。 阿烬冲他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了啦!听白你真是啰嗦,都说了多少遍了还不嫌烦!” 听白正要教训他,却看到那一众神将飞身到了他们身旁时还不停下,而是径直绕过了他,将他身后的旭尧团团围住。 “你这魔物,胆敢对天帝之子不利,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雷神一声怒吼,一道雷霆就冲着旭尧当胸袭去。 旭尧轻哼一声轻易挡下,但是他这一出手,在雷神身旁的那些神将皆是手持兵器戒备而立,似乎是要将旭尧视为敌人,即刻就要打斗起来。 听白连忙上前劝阻,他飞身立于旭尧和一众神将之间,向着天界神将道:“诸位误会了,他没有要害阿烬。” “若不是图谋不轨,又怎么跟随着战神殿下出魔界,必定是要背后偷袭于战神殿下!”一位神将有理有据地道。 听白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他没那想法……先前若不是他将阿烬救了,阿烬说不定就真的出事了。他在后面跟着,也只不过是要送我们出来。” “不可能!魔界魔物最为卑鄙,必定心怀鬼胎,怎么可能好心去救助小殿下?我看这人就是要伺机而动偷袭于人,战神殿下可不要被他骗了!”又一位神将怒哼道,“他若不是心虚,先前雷神将军对他出手,他为什么要躲开?” 旭尧闻声顿时一笑,他抬眼看了看听白后,缓缓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他冷眼看向那出声讽刺他的神将,轻哼道:“他出手要伤我,难道我不躲,还由着他打伤我吗?” “强词夺理!我天界神将岂会跟你这魔物一样卑劣,就算是我们将你擒住,也一定不会为难于你,待得水落石出,你若是无错,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 旭尧轻笑道:“天界堂堂神将竟学无知小儿说话,真是可笑!你打我,我不能还手,那是不是你杀了我,我也不能反抗?天界的公道,就是这样的吗?那是不是你们认为我犯了天道,就可以处死我,然后事后发现是你们误判……再在我的坟头道歉吗?” “你……你胡说八道!天界行事皆为正义之事,你不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 “究竟是谁在胡言乱语啊……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还真以为我没出手是怕了你们这群废物?若不是听白在这,你们现在早就是一坨骨灰了……”旭尧的耐心显然消去了许多,他冷漠的神情让面前的神灵止不住的心悸。 不过他这般言语,令得这群神将纷纷又拔刀相向,仿佛被触怒了的野兽,全都面部狰狞地望着旭尧。 听白瞧着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心中一寒,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旭尧看了看他,负手而立,没再言语。 那些神将张了张嘴,但碍于听白的威严,终究还是没敢出声。 听白看着这群人都噤了声,才缓缓地道:“我说了,旭尧他是好心救了阿烬,你们不信,那要不要把我也关到天牢里审问一番?好歹也是天界神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界,如今这番言语,不嫌丢了天界的脸吗!” “战神殿下……”雷神轻张口。 “给我闭嘴!”听白冷声道,“回天界,现在!” 此地神将愣了下,但还是没有不听从听白的命令。 听白毕竟是天界战神,身份地位完全能够号令他们。 所以就算他们不服气不愿意,还是要听着听白这战神殿下的命令,因为那也是他们职责所在。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返身回归天界时,一个神将的胸膛骤然破出一道血剑,瞧那模样竟是一招毙命。 听白眯着眼睛看向他们身旁的虚空,冷哼一声抬手便击出,只不过那躲在虚空之中伤人的已经逃窜了开,听白没法定位到他的足迹。 听白冷冷地收回了手,旋即一掌推出,将神识朝着周围散去,去感知那人逃脱的痕迹…… 但是其他神将可没他这般眼力,他们惶恐地回过头,不知是谁突然冲出打向听白,弄得这所有神将都以为先前是听白出手偷袭,他们顿时满怀着怒火,全力攻向旭尧。 “都给我住手!” 听白哼了一声收回神识,他那般竭力搜索,都没能将那偷偷摸摸的人寻到,只得先罢手。他高声怒喝着,但是这场面一时极为混乱,他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没让任何一个人停下手中的武器。 听白沉下心神,只好出手将所有人拦下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最先对着旭尧出手的那个神将被旭尧扼住脖子,他那声“不要”还没说出口,那个神将就轰然在旭尧掌中化作一团花火。 “糟了……”听白心神一惊。 先前的偷袭根本不是旭尧所为,他能够帮旭尧说话,可是眼下旭尧确实杀了天界神将,这明摆着与天界威严作对的行为,就算是他,也不可偏私半分了…… 听白这般想着,那漫天神灵先是愣了片刻,而后迅速回过神来,皆是满腔愤恨地望着旭尧。 “听白,你看那,怎么来了这么多神灵?”阿烬冲着听白喊了一声。 听白回头一看,顿时冷哼着向他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一逃出天界,整个天界的神灵都为你乱成一锅粥了!” 听白蓦地叹了一口气,这局势真是越来越乱了…… “松松果果,护送阿烬回战神殿,看好了他!现在情形太乱,不能让他出什么事情。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第十二章 控场 瞧见听白一副紧张的神情,松松果果没多说一句话,就拉着阿烬朝着天界飞去。 阿烬这次突然就乖了,可能意识到这次真的给听白添了很大的麻烦,他瘪着嘴跟着松松果果,甚至连头都没再回。 听白叹了一口气,挺身飞到了旭尧身旁,他凝视这那面色不善的诸天神灵,朗声道:“都住手!” 旭尧毫不犹豫地就停了手,但其他神将却不肯听听白的话,依旧手持武器对着旭尧,同时向听白疑惑道:“战神殿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制止我们,你莫不是要包庇这魔物!” “我没有要包庇任何人,只是这事是有人故意挑拨,我们不能被人利用了!”听白解释道,“先前那神将并不是旭尧所杀,而是一藏匿在虚空中暗中偷袭的人所为,目的就是要你们误会旭尧,与他相斗!” “你说人不是他杀的,是有人暗自嫁祸。那战神殿下,你可寻出那人是谁?毫无根据,我们怎么信你?”一个神将肃声问道。 “那人逃的太快,我没捉住他,被他逃了……不过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够将那背后搞鬼的人捉到,给大家一个交代!”听白皱眉道。 “哼,战神殿下这话也太过让人难以信服了吧!你只说有人搞鬼,却不告诉我们那人是谁,连什么时候能够将那人捉来惩处也没个准确时间……这就想让我们放过这魔物吗!”又一名神将怒哼道。 听白答不上来,那人藏在虚空,便是半分气息都没有留下。他说能找到,也只不过是想先将局势稳住,让旭尧安然离开。 可是那人仍不依不饶地向听白问道:“战神殿下,就算是刚才不是这魔物偷袭的,可他在我们所有人注视下杀人可是真实确切的吧,这又如何解释?” “可是你们双方都出了手,有所伤亡也在所难免的吧……”听白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这样毫无逻辑的话,说出来也绝对不会让这些神将控制住心中怒火。 果然一众神将皆是戒备地看向听白,冷声道:“看来战神殿下是执意要袒护这魔物了……” “我没有要……怎么就说不通呐,本来没必要的一场争斗,为什么你们就非要斗个死去活来的呢?”听白冷声道。 他还想说什么,旭尧却从他身后走出,抬手将他的言语压下:“听白,既然他们想打,那就别拦着他们。也真是可笑,一群自诩修为高深的神将连虚空波动都感知不到,被人耍的团团转了,还跟个猴似的瞎蹦跶,说一些搞笑的言论。不是想灭了我吗?那就来呀,看看你们这群不过本相的废物,如何能够将我的性命取了!” 旭尧一声落下,汹涌的魔气从他体内蒸腾而出,将他身后的天空渲染成全然的黑暗。 黑暗之中,隐隐有着一头巨龙浮现,旭尧缓缓起身,便脚踏在那巨龙头顶,怒目而视着那嚷嚷不休的神灵,神情满是轻蔑。 而那先前气势汹汹的神灵看到他们与旭尧修为差距明显,一时也停了脚步,立在空中怒视着旭尧,却无人再向前一步。 听白冷笑一声,漠然看了一圈,冷冷道:“怎么,先前不是很嚣张吗,怎么一看到他修为比你们高,就突然怂了?” “天界神将,竟然这般丢脸,也不嫌成了别人的笑柄!若是不再出手,就随我回天界,今日的事,日后听白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听白看了看旭尧,就拂袖飞回天界。 那一地神灵互相看了看,打又打不过,他们自然不愿意送死,愤恨地盯了旭尧好久,终是跟着听白的身影离去。 旭尧轻笑着收回了魔力,还朝着天界的方向朗声笑笑道:“欢迎下次再来啊!” 听白险些因这话跌倒,但他很快稳定住心神,心中忍不住暗骂了旭尧一声。 …… 这一日的风波终究还是在天界扩散了开,诸多以前就对听白多有微词的神灵更是在这件事上大加笔墨渲染,开始传言听白与魔界旭尧有染,对天界不敬。 这一日后,听白身中含有听心灵树的负面情绪这事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天界神灵对于听白更是多了许多排斥,仿佛身边留存着一个隐藏危害,总有一日,听白会对他们不利…… 听白听闻之后只是一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就是与旭尧有关系,怎么了”,另一句则是“我体内就是有负面情绪,有种你替我除了他呀”。 没有本事就把嘴巴闭上,不然说了就是找打。听白心中有气的时候,真想一巴掌抽在这些嘴碎的神灵嘴巴上,教教他们什么是体统,什么是规矩。 阿烬这臭小子这几天学着乖了下,估计他也意识到是他这次去了魔界,才让听白被人议论的。只不过他纠结着该怎么和听白道歉,最后想了想,只好自己再乖一点,少给听白惹麻烦吧! 听白冷静了几日后逐渐开始仔细去想那日陷害旭尧的究竟是何人,任何神魔施法时都应该有着自身气息的外泄,那一日那人却没留着任何痕迹,实在是不应该。 除非……除非那人的修为比他高出许多,才让他无法察觉。 但若是如此,那人干嘛要这般费心陷害旭尧,直接出手将旭尧杀了都有可能的。 听白没搞懂,但是既然这人在短时间内探寻不到,他只能先去调查一番,究竟是谁告诉了阿烬断天涧这个地方。 阿烬一开始不愿意告诉他,似乎和那人约定了不说的,但看着听白始终不开心,阿烬最后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了听白那人的名字。 “奇鸢……”听白长呼出一口气。 怎么会是奇鸢……听白百思不得其解。 奇鸢应该是最宠爱阿烬的几个人之人,不可能希望阿烬出什么意外。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纯儿夭折时天帝天后的悲痛,而阿烬可是素燃娘娘留下的唯一珍宝,他怎么可能允许阿烬…… 一定是无心多说了什么被阿烬听到了,奇鸢不会这么做的…… 第十三章 服丹 鸿蒙之处金光万丈。 在那漫天金光中,天帝修和盘膝而坐。他的面前放置着那听心所化的丹珠,和其他许多珍奇的灵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将这丹珠炼化成丹药,用听心灵树最初二代的肉身入药,以此来抵抗第一代那负面情绪的精神污染。 司言留给他的那个方式风险处就在于如何在施法时控制住负面情绪的反扑,若能用着丹珠压制了负面情绪,哪怕只有短暂一会儿,也足够他将司言传授的那一套流程走完了。 如此过了三日,他才将那丹珠炼化了,最后成丹时,他才轻然松了一口气,只是并未察觉到一丝黑气随着他的呼吸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他的气海,再缓缓向着他的意识侵蚀而去…… 只不过那侵蚀的速度太过缓慢,缓慢到就连天帝修和体内的神力都没有进行拦截,甚至将那黑气当做了某种灵药,逐渐吸收着,向着全身循环传播去…… …… 修和回到天界的时候,天界已经有了一些混乱,他听着诸神的窃窃私语,轻蔑的笑了笑,拂袖便回了天帝殿。 在天帝殿中没待多久,他就起身,缓缓走到了听白所在的战神殿,沉思片刻就轻步走了进去。 “阿烬!”修和轻声地唤道。 “父皇,你终于回来了!”阿烬见到来人是修和,顿时笑了笑朝他扑了过来。 修和将他接住,少有地笑了下:“父皇不在天界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又胡闹了?” “没……”阿烬本能地想要说不,可是想到听白因他而生的烦扰,还是冲修和点了点头,“儿臣确实错了……” “哦?”修和听到阿烬认错,当真是愣了下。 他可是知道的,阿烬以前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也绝对是矢口否认,而后打着哈哈就想混过去。现在这般直截了当的承认错误,可真是他第一次见到。 先前来的路上,他就听到了那些神灵议论,大概知道阿烬又做了什么事。 但他没有出声责怪阿烬,阿烬主动认错,这一点已经足够他开心的了。 追究问题是毫无用处的,只要日后不再犯就好了。 “听白在哪里,我有事要与他说。”修和向着阿烬问道。 阿烬含了含手指,向着身后一指,道:“应该是在睡觉吧,这几天那些神灵老是议论他,他有点不太开心。” 修和点了点头:“阿烬,你先去玩吧,我与他说一些事。” 他又从袖中抓出一物,放入阿烬手心:“麒麟藤的果子,酸酸甜甜的,你一定喜欢吃。” “耶!谢谢父皇!”阿烬顿时欢呼道。 看着阿烬蹦蹦跳跳地跑开,修和才将面容上的笑容褪去,又变作了平常时的面瘫脸。 待他到了听白那战神殿的内殿,一开门就看到听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丝毫没有天界战神的正派和威严。 “怎么,旁人多说了几句,你就有些受不住了吗?”修和轻笑着拍了拍听白的肩头,微一用力,便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听白轻用力抬手挥开了他,将一篇穿戴整齐之后,他才面向修和行了个礼,笑了笑道:“天帝陛下来了也不派人通报一声,连门都没敲就进了我的房间,不太好吧!” “还能开玩笑,想来你是无事了。”修和笑道。 听白挠挠头,噘嘴道:“还好吧,也说不上不在意,毕竟那么多分不清黑白的家伙瞎说,他们说的多了,连我自己都在担心,是不是真的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了。不过真的在意却也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如果在意,早就直接给他们几巴掌,让他们住嘴了。再说了,我只当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做神嘛,开心快乐最重要,他们也是太闲得无聊,才会想要在我的身上找乐子的。” 修和淡淡地笑道:“若是不想听,便将你听心的天赋能力收敛一些,常人听不到的议论,想必在你的脑海里已经乱的可怕了吧!整天整夜地有着千万声音在耳朵里争吵,恐怕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吧!” “也没有,只不过最近耳屎有些多了,废了我好多时间才掏干净。”听白笑笑道。 听白挑眉看着修和,才出声问道:“陛下这次出天界又是去了哪里,你不在天界的时候,说实话我都有些心慌。” 修和笑了笑,便将他刚炼制完的丹药交到听白掌心:“不过是寻了个没有人烟的钟灵之地炼药,丹药炼制完了,我自然也就回来了。” 听白将那丹药放在鼻间嗅了嗅,轻声疑惑道:“这是,陛下,这玩意儿是什么……” “还记得你在青铜宫殿遇到的那个听心灵树吗,旭尧将他凝成了一枚丹珠给你,这就是以你交给我的那个丹珠为主,加了许多高等辅助材料炼制的,应当可以将你体内的负面情绪短时间压制住。你先将它服下,丹药的药力会在你的体内留存着,等到恰当的时间,我会引发丹药的全部药力,将那负面情绪瞒住……而那时,就是除掉它的最佳时机。”修和缓缓地道。 “哎呀,好麻烦!这负面情绪真的是”听白苦着脸哼哼道,“反正就听陛下您的,您说什么我就怎么做,其他的我就不去想了。我感觉我的脑子本来就不够用,以后动脑子的事情,陛下都不用告诉我。只需要跟我说张嘴,吃药,这些就可以了!” 修和无奈地道:“你呀你,行吧,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就辛苦一些,多为你操劳操劳吧!” 听白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将那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一入腹,便瞬间化作了一股暖流朝着听白的四肢百骸流淌过去,温润的清新感觉仿佛让听白整个身心焕然一新似的,听白一时舒爽,差点叫出了声。 不过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负面情绪又稳定了许多,这丹药对于它,确实产生了强大的影响。 这负面情绪,你折磨了我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我的身体了吧……听心灵树的罪责归属于听心灵树,我虽也身为听心灵树,但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就是我,绝对不会由你胡来! 第十四章 又见旭尧 在天界歇了多日,听白便偷偷跑出天界去了魔界。 再次下到魔界血海,他的心境又有了一些不同…… 自从上次从旭尧那得到了自己的记忆,他就整天寝食难安,去药王府问那药王老头,那老家伙居然说他患了相思病。还说什么相思病无药可医,只能去寻那思念来源。 听白当即将这药王老头臭骂了一同,这老头是说他对旭尧相思吗?真是混账! 他可是堂堂天界战神,怎么会喜欢一个魔物! 但是事实是,他似乎就是这么做了,而且还是死心塌地的…… “……” 听白轻叹一声,这话他似乎真的说的太多遍了……不会是真的心虚了吧? 他旋即摇了摇脑袋,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去见旭尧,见到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就这样想着,听白飞身降落在了圣魔殿内,甫一抬眼看到旭尧,他才心中一滞,明白自己似乎真的是动了那种心思。 他尴尬地挠挠头,就看到旭尧冲他笑了笑,他立刻红着脸转过头去,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旭尧趁着他出神,突然轻步走到了他的身后,怀抱张开,就将他整个抱住。听白试着挣扎了下,旭尧抱的太紧,他居然一时没有挣脱开。 “快放开我……你这,你这成何体统?”听白小声地道。 “我不过一个魔物,哪里懂得什么体统规矩?再说了,在我这圣魔殿,一切都得听我的。魔界万物都属于我,你来了这魔界,你也就属于我了……”旭尧轻声笑道,“听白,你可知道,我为了等这个拥抱,等了好少时光,等的多么辛苦……” “不就百年千年万年呐,对于我们来说还不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你矫情个什么?”听白轻轻撇嘴道。 旭尧绕到听白的身前,凝望着他的眼眸,轻声地道:“若不能见你抱你,纵使只有一瞬间,我也觉得太过漫长。” 听白被他这突然而来的情话臊红了脸,抬手推了旭尧一把,道:“人间爱情话本看多了吧,我可是神,又不是人间那些凡人小儿女,我不信这个的。” 旭尧轻笑着没说话,目光却一直放在听白面容上。 听白忽然看向他,轻声地道:“旭尧,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虽然我看到了那些回忆,可是那终究只是看到,并不是亲身经历,我还需要好好想一些,想清楚我对你……究竟是不是那种情感……” 旭尧用一个吻回应了他:“只要你心属于我,多久我都等。” “嗯。”听白点头。 …… 听白红着脸回了天界,谁知刚一迈进天界,就有一众神将将他围了起来,而且竟然还都剑拔弩张的,似乎要对他不敬。 战神冠一亮,战神铠甲瞬间笼罩其身,听白微一眯眼,冷哼道:“放肆,以下犯上,都在找死吗!” “我们天界可没有私通魔物的战神,按照天规,与魔物为伍者皆以魔物论处,现在的你,不配踏足天界!”那些神将齐声高呼道。 听白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注视着这漫天神灵惊怒且畏惧的眼神,冷冷道:“若要将我的战神职位去除,你们大可去请天帝陛下,若是要我离开天界,我也要听天帝陛下亲自开口。既然你们都说我不配留在天界,那为何不依法将我处置了,还聚集在这个,想要豪气干云地灭杀了我吗?” 听白话音刚落,听心法相骤然浮现,以他如今的威势,那些挡路的神灵顷刻便被他抚散。 听白连声哼道:“若再主动招惹我,我便以以下犯上之罪论处,我一日为战神,你们便不可不尊崇于我,不然,这便是下场!” 听白一挥手,便将一名神将的武器拍成齑粉。 听白向前走着,那些神灵自动朝着他的两旁散开,为他留出宽阔的道路。 只不过在他走后,那些神灵就立时嚷嚷了开:“各位,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这听白太过猖狂,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呵,他也就靠着天帝陛下宠爱才敢这般,恃宠而骄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得对,他不是让我们去找天帝陛下理论吗,我们就去!将他这私通魔物的罪名一揭发,就连天帝陛下也只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对!大家万人血书,就算是折损了我们,也要将听白驱逐出天界!” “……” 这些声音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听白耳中,听白顿觉恶心地一笑,突然就生出了天界不再容他的念头。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清楚,那就是究竟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 以他的隐身手段,这些普通神将万万没有理由得知他去了魔界,怎么会刚好在他回来的时候在天界入口围住他? 这事必定有人搞鬼,可是那人究竟是谁呐…… 听白想不明白,就飞身去了天帝殿,他想要问问修和,有没有办法将那个人的身份查出来。 当他来到天帝殿的时候,修和却并不在那里。听白有些疑惑,因为修和一般整日都在天帝殿处理政务,不应该现在不在的。 但听白也没多想,就想着夜晚时去修和的内殿再去寻他。 夜幕降临时,听白轻然出了战神殿。夜晚之时,诸多神灵也停止了议论,听白稍微能够清净一些。 到了修和那天帝殿之后的内殿中时,听白见殿门虚掩着,自己轻步就走了进去。 走向修和居室的时候,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仙子前来问安,听白疑惑更甚,但他刚一走近那房门,就要开声行礼时,屋内突然传出连续且轻微的酥软声音。 听白当即听了动作,神识向前弥散了一些,就将屋内情景展现在了自己脑海。 “这……” “这!” 听白的血气瞬间涌上脑海,他那压制住的负面情绪都忍不住要破封而出,听心瞳处都开始涌出一些黑气。 听白顿时将心神稳住,将负面情绪重新压下后,他才缓缓闭上双眼,轻步离开了那里。 只是他眉心的黑气涌出后并未直接消散,而是徐徐向着修和屋内涌进…… 第十五章 血色弥漫 “怎么会这样……” 听白一回到战神殿,就整个人栽倒在了床榻上。 他回想着先前在修和居室看到的那令人流鼻血的一幕,只觉得浑身寒意四起,同时心中恶心的感觉迅速蔓延全部大脑,让他一阵呕吐感。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床榻上修和和奇鸢缠绕在一起,奇鸢那合欢花海全然绽开,将他们二人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具体情形听白虽然看不清,但他却明白这二人在做着什么。 先不提他们二人的身份和型号,就算是他们二人有着那样的情感,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公然在修和的天帝殿内殿中做这种事情…… “他们怎么会……”听白一时头疼欲裂。 天后才逝去没多久,天帝陛下怎么会这般作为?而且他的发作对象居然……居然还是奇鸢…… 奇鸢可是素燃娘娘的外甥,这般情况,这二人怎么可以? 听白脑海中全是愤怒,他不仅为已经逝去的素燃娘娘感到不值得,同时也为奇鸢这番作为感到羞耻。 木然沉思了一夜,听白只觉得天界忽然之间整个都变了,变得已经让他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归属感。 隔了一天,听白才想要去寻修和。 那些神灵应该已经向修和告了他的状,他不必等修和亲自处置,不如自己去主动请辞,然后再离开天界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寻修和,他才一出战神殿,就看到不远处争斗四起,还有着魔力冲天而起,他当即闪掠而出,奔着那喧嚣的源头飞去。 “旭尧?” 听白飞得进了,就看到旭尧被无数神灵包围住,双方激烈地交手着,只不过战局一边倒,那些普通神灵在旭尧手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在他掌心化成无数光点。 瞧见听白前来,一些神灵顿时惊喜道:“战神殿下,还好您来了,这魔物擅闯天界,图谋不轨,战神殿下快将这魔物就地抹杀,好维护我天界的威严!” “呵呵,你们前两天还商量要将我驱逐出天界,口口声声直呼我的名字,现在怎么又一口一个殿下了?有事求我就战神殿下了啊,真是搞笑!”听白嘲讽道。 但是他当然不可以看着旭尧在此逞凶,他虽然不明白旭尧为何出现在天界,但他深刻地意识到,绝对不可以让旭尧继续杀害神灵,不然他与天界的关系必定越发紧张。若是将一些修为高深的神灵,甚至于将修和惊动了,旭尧就讨不到好处了。 因此听白立刻腾身到了旭尧身前,看到听白到来时,旭尧也很是疑惑:“听白,你怎么来了?” “你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还能不出来吗?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天界?”听白皱眉道。 “不是的,听白,你听我说,是奇鸢传音给我,说你因为和我的关系,在天界被修和惩罚,所以我才来天界救你的!”旭尧高声道。 “奇鸢?”听白的神经猛地抽痛了一下,“我在天界好好的,没有受到惩罚啊,奇鸢为什么要假传音?” “旭尧,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有什么情况的话,要先通过长音叶片向我传音的吗?你这次怎么又这般鲁莽,中了别人的圈套?” 听白知道现在责怪旭尧也没有用了,就催促道:“旭尧,快些离开,趁着高等神灵还没有前来,速速离开天界!等你回了魔界,就算是天帝陛下也不可能轻易伤害你……” 不过就在听白话音刚落,修和的声音就从远方传来:“离开?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轻易了吧?” “天帝陛下!”听白骤然沉下脸。 修和一来,今日之事就不是那么容易揭过的课…… 尤其是当听白看到修和身后跟着奇鸢的时候,他的目光更加森冷了。 “旭尧,你先走,我拦着天帝陛下……”听白轻声向旭尧道。 “听白……我不走!”旭尧沉声道。 听白坚持地道:“旭尧,听我的。陛下不会怎么处罚我的,刚好我要离开天界,正好趁着这个由头!” 旭尧冷着脸,不肯迈步。但是他也明白,就算是他留下来陪着听白,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漫天神灵。更何况,还有着修和在这里,光是修和一个,便能将他们全部留下。 听白将天羽无殇召唤出来的时候,旭尧忍着心中的不舍转过身去就要飞离天界,修和当即出手去困住他,却被听白强力挡下。 “战神殿下,你如此护着这魔物,这是要与整个天界为敌吗!”众神将齐声呼喊道。 “旭尧的过错,我来承担!”听白将天羽无殇紧握在手,冷声答道。 修和凝望着他,轻声地问:“听白,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听白对视着修和,回答道:“无论何事,听白一力承担。” “战神殿下,你与魔界魔物有染,岂能再做我天界战神,就你这屡次三番护着那旭尧的行为,做天界神灵都玷污了我天界圣洁!” 听白轻哼一声,而后向修和道:“天帝陛下,听白自知所幸有悖天道,所以不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免除我的战神职位,至于其他惩处,听白皆是无怨!” 修和冷淡地看着他,终是拂袖道:“如你所言,罚你剥除战神神位,受九道天雷之刑罚……” “陛下,为何不干脆除了我的神位,将我逐出天界?”听白问道。 修和淡淡道:“你身上背负的,可不只有那儿女情长……那负面情绪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可出天界。” “陛下!”听白咬牙道。 但是修和已然飞身离去,那漫天神灵见状也随着离去。 …… 九天雷刑台。 “真是大快人心!这听白平日里嚣张惯了,也是时候受些处罚,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哼,待得陛下将那负面情绪除了,即刻就要将他驱除天界,我才不要与这等人为伍!” “是啊,谁愿意和一个与魔界有染的怪物有所关系!” “是啊是啊!” “……” 听白承受天雷刑罚的时候,围观着他的那些神灵心中所想,全部一个字都不落的掉入了他的耳中。 第十六章 战神奇鸢 听白只是轻蔑地笑,如今的他,当真是对天界神灵失望透了。 以前他得势之时,只当那些神灵迂腐无知,现在看来,他们不过是纯粹的令人恶心罢了。 …… 刑罚承受后,听白就回了住所。不过不是那显赫的战神殿,而是他在成为战神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子。 修和派了许多神将看守着他,竟然真是要将他软禁起来,听白想着也无所谓,就安然在小院子里住了下来。 他从来不贪图名利,有吃有喝就好了,所以就算在这小院子里住着,也没什么大不了。 前几日时,奇鸢来过一次,只是安慰了下听白,说他不该向旭尧传音,他想着旭尧可以向天帝陛下求情的,却没想到旭尧一进天界就和神将们打了起来…… 听白微笑着向他说了声没关系,让他别多想,就将他送了出去。 没过几天,果果就一脸怒气地冲回了小院,一看到听白顿时红了眼,边哭边道:“主人,那个奇鸢真的是太过分了!你知道吗,他成了战神!” “战神?奇鸢做战神确实比我合适多了……”听白闻声只是点了点头。 “主人,你居然一点也不生气的吗?奇鸢说他是主人你最好的朋友,结果你才被处罚,他就成了新的战神,这难道不奇怪吗?而且,他前几天还来找主人聊天,分明就是想要向主任炫耀!他这是小人得志!”果果嚷嚷道。 松松立刻抬爪捂住了它的嘴巴:“果果,慎言!你现在再不注意言语,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主人现在已经够心烦的了,让你不要再把这件事说出去给他增加心理负担的吗?你干嘛非要说!” 果果顿时哭了出来,道:“我就是为主人不甘心嘛,主人一直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在主人受难的时候,不仅不向天帝陛下求情,还落井下石地抢了你的职位!” “无人抢我的职位,那战神一职,我早就不想做了,难道你们不想离开天界,去其他地方逍遥自在吗?再说了,那战神职位已经不属于我,旁人谁接任了这个职位都是可以的,只不过,奇鸢是最适合做战神的了。”听白轻笑道。 果果道:“可是,主人……” “不必再说了。”听白挥了挥手,“松松说的对,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然大不如前,千万不可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了……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主人……”果果哼哼道。 松松打断了它,而后向着听白道:“主人,别怪罪果果,它也只不过一时落差有些大,心里暂时接受不了。以前我们出去时,那遍地神灵都会巴结我们给我们送上吃的喝的,现在是,我们只要一出去,他们就对我们大加讽刺,完全不给我们好脸色……” “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人性如此,只是没想到神灵也是如此……”听白轻笑。 松松果果分别抱住了听白的一只胳膊,轻声安慰道:“主人放轻松,无论他们怎么样,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算你们两个有点良心!”听白终于笑了笑。 …… 听白昏昏沉沉地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他的身体被人背了起来,他立刻惊醒,抬眼看到旭尧的侧颜,他才惊异地瞪大眼睛,拍了拍旭尧的后背:“旭尧,你干嘛!” “醒了?”旭尧轻笑着问道,“再睡一会,马上就回到圣魔殿了。” “圣魔殿?我不是应该在天界的吗?”听白疑惑道,“不对,旭尧,你怎么将我从天界背了出来了?” “天帝陛下判我监禁,我不能出天界的!况且你也知道的,我体内这负面情绪就是个潜在的危害,如果离开了天帝陛下的监视,万一这负面情绪突然爆发,我们怎么应对?” 旭尧沉声道:“听白,不用担心,回了魔界也有我师尊为你压制着这负面情绪,所以它不会成为你的威胁。听白,现在天界已经容不下你的,与其在天界受苦,为何不跟着我在这魔界逍遥自在?” 听白被旭尧这话打动了,但是他深刻地明白那负面情绪的利害,他不能够容许任何意外发生,所以他还是坚持着要回天界。 旭尧没和他再多说,因是听白受了雷刑,修为已经被控制了大半,所以旭尧干脆用了蛮力将听白束缚住,直接硬带着他回了圣魔殿。 一进圣魔殿内,旭尧就将听白抛在了那宽大的圣魔长椅上。 听白当即疑惑地抬起头,道:“旭尧,你要做什么?” “在我的地盘,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旭尧突然红了眼。 听白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贴指在他的脖颈上点了下,他顿时惊疑地收回手:“迷情蛊?旭尧,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旭尧无法回应他,只是红着眼,红着面庞,听白从他撕开地衣领看过去,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胸膛也是赤红的,像是血液逆流而上,将他浑身的颜色由血红缓缓向着紫黑色过渡着,必须要发泄出来,才能将那种微妙的感觉排遣掉。 听白尝试着施法令他清醒,可是他现在修为不够,就连术法施加在了旭尧的身上,也被旭尧浑身汹涌的魔气冲淡开。 听白无助地皱着眉,就看到旭尧将他按住,他的衣衫瞬间全部被撕裂开,化作漫天白色蝴蝶飞落而下。 他神情紧张着,而旭尧却无感知一般地开始攻击他,将他刺激得遍体鳞伤。 “旭尧,快停下,不要被这毒物控制了心神!”听白冷哼着提醒。 可是旭尧全然不顾,像一头猛兽一般嘶吼着。 听白眉头紧锁,只得将额头顶在了旭尧的额头上,神识散开,将旭尧的神识包裹住。 那迷情蛊的药效从神识之中向他传递而去,片刻后他的眸子也变作了粉红色,看起来格外魅惑。 “听白……你真好看……”旭尧一声低沉的喘息。 旭尧再难控制得住,抬指拉过一张软毯将他和听白的身形罩住,瞬间之后,夜色悄然弥漫,隐隐有着粉红色泡泡在蔓延发酵…… 第十八章 破后而立 “破后而立……” 这是什么意思…… 听白将这四个字喃喃重复了几遍,还是没能明白过来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头回了屋,不知为何,一阵轻风吹进了屋,将他床头的烛火吹至倾斜,似乎都要熄灭掉,不过就在那风势停下后,火苗突然又冒了出来,而且以比之前更强盛的状态轰烈燃烧着…… 破后而立……打破原有的规则才能创建新的法则,“破立”之说源出于凡人白日飞升的传说,顺序有先后,但却放诸四海而皆准…… 听白霎时明白了过来,他轻笑着走出屋,微一凝神闭目,待得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口鲜血就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同时被他从身体里排出的,还有修和给他施加的封印。 修为回复身体,听白立刻轻哼一声冷下了脸。 “主人,你怎么了!”松松果果看到他吐血了,忙失声惊呼道。 “我没事!” 听白摆手示意它们不用担心:“松松果果,现在就离开天界,去魔界找旭尧……” 松松皱眉道:“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来不及向你们解释了,快点离开天界吧。我将要有一个大动作了……”听白一笑,身形瞬间飞掠出,看着他飞去的方向,正是奇鸢正在居住的战神殿。 松松果果凝望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叹了一声,悄然趁着夜色离开天界。 而听白这边奔着奇鸢而去时,修和因那封印被破也是有所感知,但他看到听白朝着奇鸢那里去时,也就没多想什么。 听白到了战神殿上空时,抬手便将天羽无殇释放了出来,听白心念一动,便有眼前灵箭飞向那内殿,将一众屋顶刺穿。 “奇鸢,给我滚出来!”听白高声喝道。 奇鸢冷着脸腾身上了半空,看到来人是听白时,他顿时假装着笑了笑,问道:“听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你还好意思问我!” 听白冷哼,一脚踏过虚空,趁着奇鸢没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抽在了奇鸢的脸上。 奇鸢顿时出手击向他,同时惊呼道:“听白,你疯了吗?你……你竟然冒着反噬的危险,将陛下为你设置的修为封印解除了?” 听白轻笑道:“如果不暂时把修为恢复过来,我怎么来找你算账呀?奇鸢……莫不是到了现在,你还要装模作样?你以为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 奇鸢眉间暗黑之色一闪而过,他注视着听白,沉声道:“听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又没有旁的神灵在此,奇鸢,你还要装下去吗?”听白轻蔑一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由我来说吧……” “第一件,阿烬下断天涧,是你告诉他那里好玩的吧?第二件,在旭尧送我们出魔界时,躲在虚空之中暗中出手杀害神将,又嫁祸给旭尧的人,也是你吧?第三件,传音给旭尧,骗他来天界,进入众神将圈套,不也是你的杰作吗?” “我不明白以你的身份为何要这么做,可是我再不愿意相信,种种迹象都显露着,你才是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奇鸢,为什么?” 奇鸢在他话音落下时便轻笑出了声:“听白,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过丰富了一些,你说那些事情是我做的,可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那种玩意骗骗别人就算了,你在我面前还要这般装吗?”听白心寒地哼了一声,“我一直将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你却在我背后处处算计,当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好兄弟?”奇鸢忽然就冷下了脸,“听白,现在提这个词未免有些不太恰当吧?” “若是好兄弟,为何你明知道我最想做天界战神,最后却是你做了?若是好兄弟,为何本属于我的宠爱,全都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好兄弟,就是抢夺对方的心爱之物的卑劣之辈吗?” 听白笑道:“恐怕这后面半句才是你心中最难容忍的吧?你是因为天帝陛下对我太过宠爱,才会突然就怨恨我了吧?” 奇鸢面色一沉,道:“听白……看来你都知道了……” “你们苟合那晚,很不巧,我就在屋外,将你们的所有……都看在眼中……”听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事情,忍不住呸了一声。 奇鸢面色不善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不妨就告诉你……是,我是喜欢天帝陛下,从我刚进入天界就值,第一眼看到天帝陛下时,我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可他是你姨母的夫君!”听白冷哼道。 奇鸢木然道:“那只不过是时间顺序的问题,若是我早些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修和一定会先爱上我!” “你真是无药可救……”听白叹息道,“因爱生恨,迷失道心……奇鸢,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这番修为的神灵,也会陷入这番魔咒……” “现在仔细想来,之前在旭尧身上的迷情蛊应是你放的吧?如同你那一晚给修和下药一样……”听白冷哼,“这般卑劣的手段,奇鸢,你贵为花族族长,就不觉得自降身价吗?也不知天帝陛下是心属于你,还是只是被你这垃圾伎俩诓住了!” “之前旭尧来天界找我的时候,我就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奇异的香味,那时还没察觉到,现在想来,便是你这合欢的贱味道吧?还有那斗元神君的偷袭,水心醉不是他偷的,而是你主动送于他来对付我的吧?” 奇鸢点头,并没有否认。 “奇鸢,我没想到你对我的恨意居然这么深重,亏我还对你掏心掏肺的,将我和旭尧的那些事都说与你听,现在看来,这反倒是成全了你向那些嘴贱的神灵抹黑我的证据了。”听白苍凉地笑了笑,眼角忍不住滑落了一滴泪。 “我防着所有人,甚至对于天帝陛下都有所警惕,唯独对你,我是丝毫没有戒备的……可是你这一巴掌,真是打的我好痛啊!” 第十九章 涅槃重生 “废话不用多说了,奇鸢,痛快打一场,无论最终生死胜负,我都要将你对我的算计反馈给你……”听白冷下脸,再也不记得奇鸢与他之前的情义。 尤其是当他看到奇鸢配上战神套装,手持着战神剑时,他心中的寒意更甚,听心法相顷刻外显,显示着他誓死一战的决心。 虽说他现在修为有损,可他全盛之时比起奇鸢强了许多,就算他现在的状态,也足以威胁到奇鸢。 听白瞬间持天羽无殇飞出,箭光飞掠在空中,化作无数道绚丽流光,冲着奇鸢的全身而去。 在天羽无殇大显神威后,听白眉心听心瞳霎时吐露碧芒,藏匿在虚空之中也袭向奇鸢胸膛。 本来修和告诫过他不可妄动听心瞳,以免那负面情绪趁机侵略他,但这时为了和奇鸢相斗,听白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是听白的攻击轰击在奇鸢身上时,只激起一层层涟漪,却根本没有对奇鸢本身造成什么伤害。 奇鸢那合欢花海最擅长瞬移和防御,若是进行消耗战,即使修为高于他,也很容易被他耗死。 所以听白此时这番地步,便只可强力出击,争取将回合数降低,以免修和到来,他就无法出手了…… 这样想着,听白微微凝神伫立,自他胸膛和眉心全部涌出汹涌的碧绿火焰,将空气都灼烧出许多斑斓。 “泯灭胭脂火,给我焚尽一切!” 听白一声怒喝,抬指向着奇鸢指去,那泯灭胭脂火便瞬间闪掠到奇鸢脚下的万千花卉中,将那花海焚烧起来。 “听白,无用的,以你的神力储备,就算是将神力耗尽,你也不可能焚尽我的合欢花海……”奇鸢微微正色。 听白冷笑一声:“是吗?那可未必!” “以吾之血,化天地法则之力,引万千雷霆,诛邪除魔……” “圣印之劫,显!” 听白怒喝着,自天际突然垂下一道透明光线,虽然纤薄,冲着奇鸢而去时,却将奇鸢所有转移的节点悉数封死,让得奇鸢无处可躲。 “奇鸢,你不是想要高深的修为吗?那就来试一试这圣印劫的威能,如此充沛的法则之力,你若能吸收了,修为自然能够飞升!”听白狂笑道。 “听白……你真是疯了……”奇鸢面露惊惧。 这圣印劫虽然是被听白引来攻击于他,但那毕竟是听白引出,自然是由听白承担更多的部分,他这么做的话,无疑是让那负面情绪有了逃脱的风险。 奇鸢冷面持战神剑,圣印劫从来不可躲,他只能拼尽全力去应对。 战神剑和那透明法则之力接触时,顷刻便被弹出奇鸢的手中,奇鸢慌忙之下只得用双臂挡在胸前去挡。但他连圣印劫都还没触摸到,骤然承受那么多法则之力,他的身体很快就承受不出,许多部位都喷出了血雾,那是身体过饱和的状态。 与此同时,听白遇到的状况比他更为凄惨,他承担了大半的法则之力,受到的伤害也自然更多。 不过听白有着一次对抗圣印劫的经历,他那听心灵树的身体自愈能力又非常之强,才使得他表面上看上去稍微从容一些。 听白看着奇鸢被那法则之力冲击的败退,冷哼一声飞身上前,一掌便击向奇鸢的心脏部位,奇鸢无法躲避,只能静等着听白将他的生机毁去。 但不知为何,听白的手掌到了奇鸢胸膛前的时候,突然转了一个方向,只是印在奇鸢的右胸,将奇鸢的肋骨击断数根后就轻然收回神力,冷声道:“奇鸢……从此,你我恩怨尽除……形同陌路……” 听白紧紧闭上双眼,将那劈向奇鸢的法则之力全部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迅速腾身上了半空,盘膝坐下。 “圣印劫……你可别令我失望,若是毁不掉我,那便成全了我吧……” 听白喃喃念着,那些法则之力倾注在他的身上时,他竟然将全部护身神力都散去,像是故意而为一般,由着那些天地法则之力夺去他的生机。 “破后而立,这般惨烈,算得上一个破字了吧……”听白轻笑。 圣印劫过,听白像一只折翼灵鸟从天空陨落,远远观去,他的神识全部溃散,已然不可救治。 修和淡淡浮现在一处宫殿上方,轻抬手将听白的身体抓住,他冷冷地望了奇鸢一眼,一言不发就闪身回了天帝殿。 “听白,你是在自取灭亡吗……”修和自言自语道。 听白的体内生机全部消去,修和也无法救治于他,只能将他残留的神识稳固住,帮听白吊着最后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七日,听白的状况还是无所改善,修和便有些焦急了。 不过就在他想要将神血给听白注入时,听白的胸膛突然有了起伏。 “这是……涅槃重生?”修和有些讶异。 微一回神,修和立刻将听白的身体移向莲池,那里是天界生机最为浓郁的地方,更为适合听白疗养。 修和将听白的肉身放在了那净莲的花芯之中,如此过了百日,百日期限一到,那净莲轰然碎裂开,以她的毁灭成全了听白的新生。 “听白……恭喜你,无数神魔向往却恐惧的圣印劫,你已然度过了……如今的你,也为圣者了。”修和沧桑地道。 听白敛去全身光华,轻抬步到了修和面前:“如今的我,便是对于你,也有了一些威胁吧!” “嗯。”修和轻点了点头,“圣者级别的听心灵树,便是我,也要正视。” 不过修和话音一转,沉着声道:“这样的话,听白,你当真是为难我了……你突破的时候,那负面情绪也逃脱了呀……” 听白轻笑:“他若不逃脱,你又何来营养滋补你体内的黑气呢?” “看来你已经发觉了……”修和突然一笑,道。 “因为我心目中的天帝陛下永远是那样亲切且慈爱,如兄如父的存在,而现在的你,远远不及他。”听白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身上的正义和光明愈发淡薄了。你是天帝,这天界之主,应是最为光明亲切,可是我现在在你身旁,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阴寒,像是背后盘踞了一头毒蛇……” 第二十章 剥离仙骨 听白眉心听心瞳骤现,如今的听心瞳澄澈且纯净,照耀在修和身上时,却激起了一层浓郁的黑雾。 此时看来,似乎修和才是那被听心灵树的负面情绪操纵了的傀儡。 “果然……”听白轻闭上眼,“我早该想到的,这天地之间除了那负面情绪,还有什么别的能够让你性情大变……天帝陛下,最终还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为了助我压抑着这负面情绪,你也不会被黑气侵蚀……”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你,还是不是你,我还有没有能够除去那黑气的方法……” 闻言,修和轻蔑地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就那负面情绪,也能威胁到我?我只不过是将他吸收到了我的身体,逐渐炼化后,我的修为必定能够再次精进,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强盛存在……” “陛下……这不是你。”听白叹道,“你不该是这样的……” “不必多言了,听白。以你现在的修为,我已经容不得你了,我只能先将你的修为打散,再将你永生永世困在我的身边……” 听白已经分不清同自己说话的是天帝修和,还是那负面情绪,只能轻然抬起头,将法相显露出来,时刻准备与修和相斗。 突破圣印劫后,他的法相又变化了一个新的模样,不对,在他成为圣者之后,那法相也随之蜕变成了圣相,全然被金光映衬,带起浓郁的生机之力和光明之感。 没了负面情绪的污染,听白的整个身体澄澈的像是水晶,仔细看去,他体内的静脉也全部变成了绿金色,像是一条一条流淌着生机之液的小小溪流一般,将无尽神力充斥在听白的整个身体里。 “听白,虽然你也为圣,但我毕竟比你经历更多,早就熟识了圣者的能力……如今的你,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修和轻声道。 听白轻笑道:“即使斗不过你,也总能从这天界逃脱吧。修和,你打败得了我,却无法毁灭了我……” 修和森然一笑:“起码现在还是可以的……” 听白顿时疑惑,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体之中传出了许多虚弱感,他顿时抬眼瞪向修和,怒喝道:“卑鄙!你在我体内放了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弑神蛊,暂时令得你无法使用神力罢了!”修和轻笑。 若是不能使用神力,听白不过是个体格强健的凡人,又怎么可能从修和的手中逃脱? 但是听白却没有面露难色,反而轻笑着看向修和,道:“有什么招数就尽管来,若等我恢复了神力,顷刻便掀了天界。” 修和挑眉凝望着他,蓦地一抬手将听白拍向空中,右手一抓,便将听白脊柱之处的仙骨抓住,持续用力,竟是要将听白的仙骨剥离! 剧烈的疼痛令得听白一声哀嚎都发不出,他感受着那支撑着他神性的仙骨逐渐从他身体里脱离,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向着修和怒嚎道:“修和,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修和突然愣了下,但他迅速回神,低声吼了一声,便将听白的仙骨生生拉扯了出来,抬指封印后抛向了莲池。 “听白,仙骨一除,你便不再为神,任你修为再高,也不过一个树妖,再也成不得威胁……” 修和撂下这话后就飞身离去,期间他想要伸手去抚摸听白的面容,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留了听白一个人躺在遍地金绿色血液中虚弱地蜷缩着。 听白的面容完全被凌乱的发丝遮掩着,他的口中也在吐着血液,只是生机依然旺盛,令得他只是虚弱,却不会丧生。 “听白……听白……你还好吗?”一声孩童的呜咽突然在听白耳边响起。 听白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他才勉强笑了笑,道:“阿烬啊,你怎么来这里了?又调皮了吗?快回去,你该做功课了。” “听白,刚才父皇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怎么流这么多血?”阿烬忍了忍,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听白抬手将他眼角的泪水拭去,切声道:“没事,阿烬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只是受了点伤,过几天就能够恢复的……” 阿烬憋着小嘴,轻点了下头。 他虽然不明白修和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对听白下狠手,可他也意识到不能再让听白留在天界,不然难保其他神灵不会趁机伤害听白。 他抬指咬了下,指尖涌出吃金色血液时,他立刻将手指放入听白唇中,轻声道:“听白,父皇说过的,我天生双本相,血液最为珍贵,滴血可生白骨救人命,你喝了我的血液,一定可以缓解你的痛苦!” 听白微笑着将他手指的创口愈合上,轻声道:“你太小了,若是你成年了,这血液说不定还真有奇效,只是你现在还在成长,我如果用了你的血液,只会毁了你修行的路。” “阿烬,不用担心我,快些回去吧,不然文曲星君找不到你,又该吹胡子瞪眼了!” “我会向旭尧传音,让他来带我离开天界,你不用担心……” “阿烬,以后一定要乖乖听话,保护好自己。你要记住,你是天帝修和和天后素燃的孩子,素燃娘娘为了诞下你,毁去了自己,你一定不能辜负她……你是天界的下一任天帝,修为和功课都不可以落下……” “阿烬……你以后应该见不到我了,可不要太想我哦……” 听白絮絮叨叨地说着,阿烬边哭边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转身离开莲池。 “听白,你一定不能死哦!”阿烬低声喊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以后的以后都不理你!” “嗯,好,快回去吧!”听白苍白着脸,笑了笑道。 在看到阿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听白才将手掌按在胸膛,向着旭尧传音。 不过一刻,旭尧就悄然出现在了听白身旁,他强忍着脑海中轰烈燃烧的怒火,将听白缓缓抱住,也怒视着天帝殿的方向,飞身离去…… 而此时,天帝修和在那天帝殿内半跪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似乎也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第二十一章 恢复 草木之心外浓郁的生灵气息笼罩下,听白的身影愈发得晶莹和虚幻,那斑驳陆离的来自旭尧的记忆逐渐被他消化吸收了去,将他心里早已经沉寂下去的记忆缓缓唤醒。 记忆读到这里,就进入到了他被旭尧带回断天涧,最终在修和的逼迫下,燃烧本源听心瞳与修和达成协议的那一幕。 至于他如何在木若山复生,这些在旭尧的记忆里自然不会存在,不过他却了解到的那些,也已经足够了…… “呼……” 听白缓缓吐出一股浊气,睁开双眼的时候,整个视野里都只有旭尧一个人存在。 在旭尧的惊喜目光中,听白轻轻抬起上身,拉过旭尧的肩头就吻上了他的唇。 一旁的松松果果配合的用爪子捂住了眼睛,但也不约而同地将指缝放开,用他们细小的眼睛瞅着听白和旭尧的缠绵。 过了许久,听白才将旭尧推开:“旭尧,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旭尧满足地笑了笑。 听白轻笑,刚欲起身,却被旭尧一把拉进怀里,低头又是一阵亲吻。 “干嘛,它们还在偷看呐!”听白轻哼。 旭尧笑道:“怕什么,这样的情形,它们日后定会经常看到。再说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现在想撩完就跑掉,哪有那么容易?” 听白轻哼,笑了笑就顺从了他。 “听白,现在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以后打算怎么办?”旭尧暂时满足了,才轻声地向听白问道。 听白沉思一会,道:“我现在恢复以前的记忆,天帝修和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在他发作之前,我们应该反客为主,先一步地占据有利的条件……” “嗯,我都听你的,放心地谋划吧,我用整个魔界给你力量。”旭尧轻笑道。 “不,不可以,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就算是帮我,也只可能是你帮我,而不能为此毁掉整个魔界。不然万一引起神魔大战,我们都将成为所有生灵的罪人。”听白摇头道。 他看了看旭尧,忽然抚头痛呼一声。 “怎么了,听白!”旭尧立时切声地问道。 “没事,只是头突然痛了一下……”听白勉强一笑。 他面对着旭尧,轻声地道:“旭尧,我好像还有一个东西没有从修和那里取回……” “什么?是……仙骨吗?”旭尧道。 听白点头,道:“嗯,虽然我现在的修为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缺少了仙骨,我现在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圣者,甚至于和没有度过圣印劫的神灵相比,也不会强上太多。因为失去了仙骨以后,我的神力已经变成了普通妖怪的灵力,这般质的差距……已经足够影响到我的实力了。” “以我圣者的能力,面对奇鸢时,挥挥手就能制服了他,可是若是不恢复仙骨,我面对他时,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就算我现在用无尽灵力凝聚出了一副伪仙骨,但是和真正的仙骨相比,那般巨大的差距也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所以我必须去一次天界,从天帝修和那里得回自己的仙骨,才能完善了我的全部。” 第二十二章 又入天界 “听白,若是你现在回了天界,被他们发现了,你怎么应对?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我现在的修为虽然不足以打败天帝修和,可他也无法奈何于我的。”旭尧轻声道。 听白摇头,道:“旭尧,你可别小瞧了我,我毕竟也是一个圣者,虽然现在打斗的实力不济,可圣者就是圣者,就算是在天界之中,除了修和以外,也没有人能够发现到我的行踪。” “放心吧,我取了仙骨,就去魔界找你。然后以我们二人的合力,就算是修和,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你现在可是魔界魔尊,那般实力,说出来了真是吓人哦!” 旭尧笑道:“听白,你居然取笑我。好吧,我还是听你的,但是如果你去了天界有什么无法摆平的事,一定要及时传音给我,我必瞬间过去你的身边帮助你……” “嗯,好。”听白吻了旭尧一下,“放心吧,我一定会很快就回到你的身边。” “天界……我也是太久没回去了……阿烬……不知道你还认得我吗?素燃娘娘,听白千年未去你陵前祭拜,你一定很气吧……” 听白沉默了片刻,吻了下旭尧,就撕开面前的虚空跨了进去,再显出身影时,已然出现在了天界莲池之内。 当初为了实现他的进化,莲池之内的圣莲已经被他吞噬了,但是之后天帝显然又选了其他的圣莲,虽不如之前那一株,也将此处的生机维持在一个相当浓郁的程度上。 听白漫步在这失去仙骨的地方,神情冷漠着。 他将心神缓缓释放,试着去感知他的仙骨,但或许是修和设置了什么封印,他并未感知到。 听白微一凝神,将身形隐匿了后,就朝着素燃之前居住的僻静之所而去。 素燃虽已魂灭,她生前居住的地方却已经留存着,保留着她存在过的痕迹。 在素燃逝去之后,她的神体已经被送回了花族之内的花冢之中,听白现在应该是没有机会进入花界去祭拜她的,所以他只能来到这里,来表示他对素燃的怀念和尊崇。 从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来到天界的时候,素燃对她便是倾尽全力地照顾,虽然之后奇鸢向他说过,也许这份对他的照顾是源自于素燃早逝的孩子,但是这份情意毕竟是真的,听白能感受的到,也自然就会感恩。 后来他碰到奇鸢和修和缠绵之时,心中也由此而产生了怨恨,不过后来仔细想,修和从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会这么做一定是心神受到了什么影响。 听白后来再仔细一想,便觉得是他那听心灵树的负面情绪之黑气在搞鬼。 因为在他突破圣印劫那一刻,按理来说就应该是负面情绪侵袭他的时候,可是他并未收到任何伤害,反而安然渡劫,轻松便成了圣者。 那负面情绪自然不会消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它寻找到了比起听白更好的污染对象——天帝修和! 如此,就能够解释得通,修和为何会性情大变了…… 第二十三章 未有烬时 听白轻步走进了素燃生前居住的地方,千年已过,这里还是纤尘不染,想来是修和命人时常整洁的。 隐匿了身影,听白缓步地穿过那房门,进了屋内。 静静注视着那些印刻在记忆里,颇为熟悉的器件,他的眸子里瞬间浮上一抹湿润。 “素燃娘娘……听白终于来看您了……” 他小声地说,而后拂袖离开。 从他失去仙骨那一刻,他就不再属于天界了,再多的留恋也只是徒增伤悲,那还不如取了仙骨,就直接回去寻旭尧了。 听白也不知道他的仙骨会被修和收存在何处,如果修和将他藏在了天帝殿内,他就很难瞒着修和的神识探查,将他的仙骨取回。 而他又不能够太过明显地将神识散开,去感应他的仙骨,万一被修和感知到,他同样也无法应对…… 微微凝神,听白将一身气息全部隐没,悄然藏于虚空之中。 既然不能用神识感应,他只好用一个蠢笨的方法了。 那就在天帝修和常去的地方,悉数查看一番吧。 听白沉着脸,在天界很快巡看的一周,除了天帝殿和一些老神的府邸他未看过,其他地方皆是没有发现仙骨的气息。 难道修和将那仙骨藏匿到了天界之外的地方? 还是说,仙骨已然被他炼化,成了他修为的增长宝药? 听白轻笑,看来只能去会一会修和了…… 他这般想着,就径直飞向了天帝殿,此时天帝应当在与众神议事,他仔细一些,也有可能混入内殿。 听白抬眼看着那天帝殿金碧辉煌的匾额,略过那殿堂之上的众神,甚至连天帝修和都没看上一眼,就直接进了内殿。 进了内殿后,他并没有继续向里走,而是停了会,确定自己没被修和感知到,才缓缓收敛了气息,迈步进了修和的内殿。 原本他还以为修和会为自己的房间设置许多仙障,可听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进入到了修和最为私密的地方。 曾几何时,他也曾在这里和修和笑谈,但也是在这里,他看到了修和和奇鸢禁忌缠绵…… 听白收神,时间紧迫,他顾不得神识会不会被感知到,为了快些感应到他的仙骨,他只能将神识散了出来,去感应那仙骨的所在。 “怎么会没有……” 听白喃喃地皱眉。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他这一散开神识,想来天帝修和已然察觉,他必须的先离开了。 听白蹙眉,将身形隐去,但正当他要遁入虚空时,身边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将他从虚空中剥离了出来。 “奇鸢!”听白细眯起眼睛。 奇鸢勾起嘴角,冲他嘲讽地笑了笑,道:“听白,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啊?” “呵,那你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快些滚开,拦我的路,是想找死吗?”听白冷哼。 “少在我面前摆谱了,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奈何不得我。”奇鸢冷笑,他将一物抛在手中,而后看向听白,惨白的脸止不住地涌着讥讽,“你是在寻这个吗?” “仙骨怎么会在你手中!” 听白面色瞬间阴冷下来,他的气势登时爆发,抬手便击向奇鸢。 第二十四章 夺回仙骨 虽然听白现在意识到,他可能正面来说并不是奇鸢的对手,但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仙骨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怎么可能直接逃走,而不想着去如何夺回来呢? 冷哼一声,听白即刻现出了法相。 其实在成就圣者之后,他的法相应该产生某种蜕变的,可是现在或许是因为没有了仙骨的支持,他的能力并不能完全体现出来。 不过听白现在也将自己的能力全面输出着,毕竟他现在是天界,不可能完全没有顾及的战斗。 而且以他和奇鸢的实力的对比,只有可能在刚一开始就强力输出,将奇鸢压入下风,这样自己才有可能获胜。 一个圣者,竟然在和这法相之神的对决中还要畏手畏脚,真是让人憋死! 听白抬指,听心瞳自他眉心滑落,于他掌心化作一支碧绿的短刃,复原的天羽无殇腾空而出,在天界上空盘旋数周,陡然化作一支长枪。 听白将他掌心短刃向着那长枪抛出,顷刻间二者合二为一,散发着煊赫的光泽飞入听白指间。 此时多言已毫无意义了,听白便不再顾及以前情分,直接向着奇鸢出了手。 只不过奇鸢那合欢法相本就最擅长消耗战,合欢花海之中的腾空挪移之术令得听白的攻击多是落在空处,即使是打中了他,他也可以凭借着身上战神铠甲的作用抵消掉。 听白凝神,他深知他们现在打斗产生的动静早就被天界众神感知到了,甚至修和可能就在他周围观看着,充满戏谑的神情。 听白缓缓停身,一道虚无的光影悄然隐匿到了虚空之中,只有一道碧光闪过,又被天羽无殇之上的光芒掩盖着,谁人都不可能察觉。 听白冷哼一声,身后听心灵树虚影闪过,万千听心瞳霎时飞射出,交织成网,将奇鸢封禁住。 与此同时,那道隐没在虚空中的光影瞬间闪掠到了奇鸢身后,将听白的仙骨夺了过去。 “混蛋,还我!” 奇鸢嘶吼,只是他被听心瞳囚禁住,短时间内无法自动自身,就连他这合欢花海都失去了作用。 “你这话真是可笑,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要还给你?”听白冷哼,“战神的破职位你说还给你,我还估计也可以认同,可是这仙骨,可是修和从我身体里剥离的,就算是他赐予了你,怎么就能属于你了呢?” “抢了别人东西,还好意思说是自己的,真是不要脸!” 仙骨一到手,听白立刻转身,就要撕开虚空离开天界。 他知道修和一定就在这周围防止他离开,可是他还是要试一试,不然的话,岂不是无功而返。 只不过正如听白所想,他腿还没迈开,一道金黄色的光膜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的脚步挡住。 “修和,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听白抬指一道碧光便射向身后。 “呵呵,听白,来了就不多待一会吗,这么着急走干嘛?这毕竟也是你待了这么多万年的地方,难道不想到处逛逛吗?” 修和拂袖而立,高高地踏着一朵赤金色祥云,他素白的唇角微微扬起,一脸诡异的笑。 第二十五章 见修和 “这些年不见,修和,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修和傲然立在半空,身为天帝的威严感和贵气昂然向外释放着,可是他的面容之上,金光辉映下,一团浓郁的黑气萦绕其后,将她的面容衬托的分外诡异和黑暗。 听白眯着眼,心中不由得一寒。 隔了这么久,那黑气果然愈加的猖狂了,看它这般逞凶的姿态,估计是连修和的意识海都给占据了…… 听白环顾着那修和身后跟随而出的众神,他们的神情却依旧如常,似乎并未发觉修和的变化。 还是说,只有身为听心灵树的他,才能感应得到? 不过不管那是什么原因,听白现在都不能再继续在天界待着了。修和一出面,就意味着是要留下他的,他必须要尽快逃开。 “修和,哦不……听心,如今的感觉怎么样?掌管了整个天界,三界生灵的生死都听你一人的,这般你所渴求的姿态,达成之后,心中是否真的欢愉许多?” 听白凝视着修和,冷哼了一声。 修和因他这话愣了片刻,才笑了一声,道:“我所想得到的,我就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我就会毁了他。听白,你已经毁在我手上一次了,还想再被毁第二次吗?” “话可别说得那么满嘛!第一次也是我自己毁掉了自己,而这一次我重生后,你确定你还有机会能毁了我吗?万一把我们逼急了,我就和旭尧一起联手,两名圣者还打不赢你一个吗?”听白轻笑道。 修和点头,道:“所以我更不能放你回去了,不然等到你将仙骨重新炼化回去,那个候,你可是更难对付了呢。” “打是打不过,但我若执意要逃,你们也拦不住我。”听白道。 听心瞳碧光大作,下一刻便化作一根细针,将修和屏蔽的虚空刺透,听白的身形也朝着那破开的缝隙穿梭而去。 只是他的身体快要全部遁入虚空时,修和忽然一抬掌,那被听白紧握着的仙骨瞬间从他掌心飞离,飞入了修和手中。 “听白,你不会真的天真地认为,我这么容易就让你走了吧?仙骨之中早就有我设置的印记,我若不解开,我招一招手,它便会回到我的身边。”修和轻笑道,“就算你将它融入进了你的身体,也是一样……” “……” 听白面色森冷下来,望着修和时心中也满是恨意。 “不过是一个已死之魂,谋略和心机竟然如此深重……当真是我太过心存侥幸了……” 听白叹息一声,目光也凝重了许多。 他本以为有机会将仙骨夺回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可能连自己脱身都不是那么容易。 现在的他,要么就直接无功而返,要么就只能将旭尧唤来,合二人之力将仙骨夺回。 只不过那后面的一种方法,风险太大。 旭尧身为魔尊,贸然出现在天界,必定会导致天界诸神群起攻之。修和凭借天界之主的地域优势,就算是与他二人相争,都可能不落下风,更何况在他手下还有着这漫天神灵…… 听白回过神,摇了摇头就欲自己离开。 第二十六章 逃离 实在不行的话,就放弃仙骨,尽管他的身体不会再完整,他的实力难以再恢复,他也不可以让旭尧为此赔上整个魔界。 不过听白刚一转身,就要自己离开的时候,一道血红色裹挟的七彩流光兀地出现在修和身旁,不由分说,就将听白的仙骨抓在手中,然后一把甩向听白。 “听白,快走!”少年模样的那道身影向着听白高声道。 “阿烬!”听白皱紧眉头。 这个从修和手中替他夺回仙骨的人,可不正是阿烬嘛! “阿烬,快回你的宫殿,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听白冲着阿烬摇头道。 阿烬却是冷面摇头,抬指一个玉石瓶子飞向听白:“听白,父皇在仙骨上设置的印记,只有同源血脉能够解除。这白玉瓶中有我的三滴精血,你与仙骨同时炼化,便可将那印记消除!听白,带着仙骨,走!” “阿烬!”修和冷喝一声,“我身为你的父皇,你怎么敢与我作对?” “父皇?你也配?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还用在我面前装吗?天帝的贵气,你根本没有身负丝毫,天帝的血脉乃是至纯阳至刚强的,哪是你这等垃圾便可攀附?”阿烬望着修和,冷声道。 修和闻声先是一愣,片刻后拍手笑了笑,道:“我就说与他至亲之人,相同血脉的你,应当会识破我的身份,原来你这么长时间不说,只是在我面前演戏啊!” “演戏谈不上,我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将你这魔物,从我父皇的身体里剥离出去。”阿烬道。 修和冷哼:“那你可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生死道消!” “真是好生猖狂!”阿烬轻蔑地笑了笑。 他那话音一落,七彩神龙和彼岸花海同时在他身后浮现,二者分别盘踞一处,却在阿烬心神一动时,轰然撞击在了一起。 “听白,快走!他……就由我来拦着。” 阿烬将双本相凝聚的力量朝着修和冲击去,竟然真的将修和拦住了片刻。 而就在这片刻之中,听白回过头去想了一想,终究还是叹了一声,飞进了那虚空裂缝之中。 他现在即使留下来去帮阿烬,那也无济于事的,还不如直接回了魔界,将仙骨炼化了,恢复了自己的实力。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圣者,他和旭尧联手,便是对付这漫天神灵也是可以的。 “阿烬,等我!” 听白腾空而去,便向着魔界而去。 修和被阿烬阻挡了下,没有能够及时将他阻拦住。 微含着怒气,修和抬手将阿烬抽离,一道金光自他掌心飞过,将阿烬捆绑了起来。 “识人不清……将他囚禁于天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他出来!” 听到他这样的处置,一名老神立刻俯身走了过来:“天帝陛下,此番处置是否太过重了一些?” 修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不然,你陪他一起去。” 修和瞪了奇鸢一眼,甩袖便飞身离开。 第二十七章 动乱起 “为何要放他离开!我不相信,如果你一心留下他,他能从你掌中逃离!” 天帝殿内,奇鸢冷声向着修和质问道。 修和冷眼看了看他,道:“双本相融合的力量,阻拦我一时也不是没可能的。你如果这么想阻拦他,当时为何你不出手?更何况……我还没问你呢,那仙骨明明是存在我宫殿之内,为何会到了你的手里?” “我!是我偷的又怎样?修和,你不会到了现在,还对听白有觊觎之心吧!”奇鸢面色潮紫地看着修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修和冷哼一声,“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战神,你的职位可没高到可以管天帝的程度。” “修和!难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没有其他的分量了吗?” 修和好笑地道:“你在我的心里,难道有过什么分量吗?奇鸢,你对于我只有一点点的利用价值,可别太高看了自己!” “你!修和,你真的太过分了!”奇鸢怒喝道。 然后修和只是轻然转身,拂袖便离开了。 奇鸢一个人愣在原地,眸子里面暗紫之色闪过,带着怨怼和愤恨,但是他也只是怒视着天际,片刻之后也回了自己的宫殿…… …… 听白这边回了魔界后,直接奔着圣魔殿而去。 旭尧早就在那殿门口等着了,看到他回来的时候,顿时一脸欣喜地迎了过去。 “听白,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听白摇头笑了笑,道:“没事。” “仙骨……” “嗯,已经取回了。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阿烬……” 听白抿嘴拥抱了下旭尧,道:“旭尧,还要请你帮我护法,我现在需要将仙骨炼化了,回归我全部的能力。” 旭尧轻笑着点头,将他引入了内殿。 听白沉凝片刻,才翻手将仙骨取了出来,另一只手中捏着白玉瓶子,那里面有着阿烬的三滴精血。 听白细眼微眯,便将精血引出,点在了他的仙骨之上。 血液刚一与仙骨接触,两者接触的地方就涌出金红色的光纹,轰烈的涌动着,像是水面上翻然涌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弥散开,将血气扩散到整个空间之中。 仙骨之上,一条赤金色的龙昂首嘶吼着,而阿烬的精血也瞬间化作一团七彩色和血红色交缠的光雾,两者逐渐接近,逐渐吞噬,再逐渐双双消耗而去。 如此三日轻然而过。 听白醒来的时候,松松果果都在他的身旁,看到他醒了过来,顿时一齐围了上来。 “主人,你醒了!” 听白点头:“嗯,还是叫我先生吧,这个名字听着比较顺耳。” “好,那就叫你先生,然后叫旭尧主人是主人。”果果乖巧地道。 听白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问道:“旭尧在哪里?” “这几天魔界似乎有些动乱发生,旭尧主人一直在忙着镇压。”松松道。 “动乱?”听白沉思,“那我这就去寻他,你们两个留下看家。” 听白摇身而去,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汹涌翻腾的血海上空。 第二十八章 血海魔体 他的神识散开,顷刻便感知到了旭尧的位置,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在旭尧的身旁立着魔界四大魔头,此时神情严肃,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极难应对的事情。 “旭尧,发生了什么事?”听白挺身到了旭尧的身边。 旭尧见他到来,顿时温柔一笑,而后才微微正色,道:“这几日血海无故翻腾,我想应该和那血海深处镇压着的至尊魔体有关……” “怪不得魔界四大魔头也都出现了。”听白轻笑,向着四大魔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魔界四大魔头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着的专属于圣者的威严,警惕得躬身行礼,而那先前与听白有过过节的黑水无骨,此时更是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向他。 听白自然是心大,早就将这些烂事都忘记了。 他和旭尧一同并肩立在血海上空,目光沉凝着向着血海深处看了过去。 圣者的层次,已经能够使得他们凭着自己的感知,觉察得到在那血海深处隐藏着的一个黑色巨大虚影。 “这就是那至尊魔体吗?” “嗯,在你在木若山沉寂的那段时间里,修和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似乎是想将这至尊魔体唤醒,然后带回天界。虽然那时我只是刚做了魔尊,实力还不如他,但是凭借着魔界的地域优势,还是将他击退了……” “现在的修和早就不是他了,已经是那团黑气的寄宿之身。他来魔界,就是想将自己的那副身躯夺回去吧。”听白冷哼道。 “不会那么容易的,除非他甘愿再发动神魔大战,不将我除去,他就绝对无法将这至尊魔体带出血海。” 听白点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将这至尊魔体毁了的?” 旭尧轻笑着摇头,道:“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个方法不可能实现。” “不可能实现,那不就是没有嘛。”听白皱眉,“到底是什么方法?” 旭尧道:“想要将至尊魔体毁灭,只有可能是它自爆……” “那你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吗?谁会愿意自杀呀?”听白撅嘴。 “所以我才说这个方法不可能实现。听心图谋多年,目标不就是为了占据三界,毁灭掉那些伤害过他的生灵吗?以他的能力,一旦复生,任何力量都无法将他抹去。更何况他现在寄宿的地方,还是天帝修和的身体……那种叠加的实力,就算是我们两个联手,估计都悬……” 听白道:“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我就与他同归于尽。反正听心灵树还能够再重生,大不了下一世你再将我养起来。” 旭尧轻笑道:“就算情况真的到了一种无可挽救的地步,我一定比你先行一步。” 听白没有多说,只是和他依偎在一起,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旭尧,我想下到血海深处,说不定以我听心灵树的身体,与它能够有什么联系,或许可以将它收服。”听白突然轻声地道。 “不行,血海之下,就算是圣者也可能难以自保。” “可是这或许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第二十九章 下血海 旭尧沉默了下,点头道:“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同你一起下去。有我与你照应,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 没有等听白答复,旭尧就面向着那魔界四大魔头,冷着声音道:“我要去血海深处一趟,魔界就交由廉京为主,你们四人共同守护。” “是,魔尊!”魔界四大魔头齐声道。 满意地回过头,旭尧便拉起听白的手,二人一同朝着血海深处下坠。 血海之深,深得让人难以想象。 听白在天界时虽然查过古籍,知道魔界魔物全是由血海之中的魔窟而生,但是却没想到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独立于三界之外,向外疯狂汹涌地生产着新生的魔物力量。 甚至在他们缓缓下落的过程中,都能看到着一个又一个新生的魔物从那魔窟的石壁上脱落出来,由血海的浮力将他们带出血海。 “如此以来,岂不是生生不息,魔界之中的魔物数量太过惊人了。”听白忍不住道。 旭尧轻笑道:“也没那么恐怖,毕竟魔界之中向来都是弱肉强食的,一些新生的力量,如果不能很快的强大起来,就会被其他强大的力量摧毁,再汇入血海,成为魔窟重新生产魔物的动力。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无限循环下去吧。” 听白一拍头,道:“对,我只想到基础数量会很大,但是忘了魔物会自相残杀这一点。哈哈,如果天界的神灵也自相残杀的话,那么现在神灵的数量应该会少的可怜吧!” 旭尧轻笑不语。 “听白,似乎快要触底了。” 下落了许久,旭尧突然出声。 听白嗯了一声,因为在他们的视野里面已经不再是红与黑的液体,而是红褐色的岩土。 而当他们落下地面,真正地看到那魔体的全部身体的时候,才深刻地意识到那魔体有多么的巨大。 “这至尊魔体在血海深处待了无数个万年,早就吸收了不知多少血海精华,如果听心真的和它融合了,那般能力,就算是几个圣者相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听白面色严肃地道。 旭尧道:“听白,你既然想要与魔体沟通,那就试试吧,我在一旁替你护法。” 听白点头,就盘膝坐了下来,眉心听心瞳亮起,一道光线就刺向那至尊魔体。 因为血脉同源的问题,那至尊魔体并没有抵触听心瞳的眸光,甚至在听白逐渐要和它产生联系的时候,那魔体之上竟然向他产生一种善意,似乎是也可以与他融合。 听白轻笑着,就要将身体腾向那魔体,与它融合在一起,吸收它的力量。 不过旭尧及时在他身边冷喝一声,将他的心神收了回来。 听白回过神,仍然心有余悸:“真是可怕的魅惑的力量,我差一点就被它蛊惑了。” “这魔体独立存在于血海深处,如此灵性,早就应该衍生出自己的神智了。那听心的负面情绪如果想融合它,估计也会像你这样,陷入它的诱惑之中。到时候他们两个人谁吞噬了谁……还不一定呢。”旭尧轻声道。 旭尧话音一落,竟然在那魔体之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第三十章 夺回魔窟之精 “那是……魔窟之精?”旭尧疑惑地看向那至尊魔体,“这至尊魔体真是贪婪,竟然想要将魔窟的一部分融合入自己的身体。而且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它已经融合了一些,如果给它更多的时间,说不定它体内的魔界的精华甚至要超过魔尊,到时候魔界生物恐怕也要听它号令了……” 旭尧道:“听白,我们必须要毁了它……” 旭尧眉心的血红光纹骤然亮起,那是属于魔尊的专属纹路。 “你这混账东西,竟然连不属于自己东西都要觊觎,真是该死。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给我还回来吧!” 旭尧冷喝,魔力轰然喷薄而出,将他自身的煊赫力量烘托得更加强势。 他这是在以自身的魔窟凝心的力量精华吸引着那魔体之中的精华力量,魔窟也是有神智的,自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为魔尊的力量,比起这只是染了魔气同化为魔物的魔体,魔窟显然会更偏向他。 果然如他所想,他这一牵引,那魔体之中的魔窟精华尽数朝着他涌来,成了他身体的养分,而那魔体感知到了他这抢夺的行为,立刻嘶吼了起来,不过因为有着封印的束缚,它无法进行抵抗。 旭尧冷哼着将魔窟精华取回,然后森冷地看着那至尊魔体,不屑地低骂了一声。 听白道:“你将它从魔窟里汲取了数万载的精华取走了,它肯定会恨死你。” “那就让它恨着吧,以后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来这里将它储存的精华重新取走,不能让它借此壮大自己。”旭尧道,“听白,我们出去吧。” “嗯,好。”听白点头,跟上旭尧的步伐。 只不过在他们抬脚离开之后,一道灰暗的身影从血海深处缓缓走出,看着听白他们的背影默然一笑,然后将目光全部投射在这魔体之上。 那身影轻扯嘴角,似是垂涎地笑了笑…… …… “旭尧,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如何处理?我们现在的实力都已经通天了,可是对于现在这种处境来说,却没有任何可以施手的地方。如果只是针对修和一人,我们还可以对付,可是说拯救这万千生灵而付出的努力,就不是杀死一个天帝所能办得到的。” 圣魔大殿中,听白卧在旭尧的长椅上,刚吞下一个果子,就急忙地道。 旭尧走到他身旁,轻抚了下他的腰身,眸光凝着,道:“敌不动,我不动。” “虽然说我对天界没有什么感觉,那黑气对天界,甚至对三界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我的身边,我都无所谓……可是我又老觉着,堂堂天界莫名其妙被这鬼货占据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我之前还因为这事埋怨过天帝陛下,可是现在想来,他只不过是被那听心的负面情绪控制,说不定还是因为要救我,才会被那负面情绪趁机占据心魂……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完全可以直接将我磨灭掉,正是因为他要费尽心力地救我,才会导致后面不可收拾的一切。” 第三十一章 杀上天界 听白长叹了一声,只觉得嘴里的果子突然都没了味道。 他注视着旭尧,接着道:“我在天界生活的这许多年,天帝和天后视我如己出,给予了我最为无私的照顾。这次如果不是阿烬帮我夺了仙骨,我万万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回了魔界的。天后素燃逝去的时候,我答应了她要帮天帝治理好天界,要帮她抚养好阿烬,这些承诺……我绝对不能够食言。” 旭尧点头:“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一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大不了我们两个人联手打上天界,虽然不能够打败那负面情绪,无法将他从天帝修和的体内去除,但是如果只是想封印住他,还是可能的。” “如今的天界估计早就被那负面情绪渗透了,他能够魅惑了天帝陛下,就能够魅惑那诸天神灵,如果只是将他封印了,天界的平和也无法恢复,况且奇鸢对我恨得要死,他万一针对阿烬做了什么,天界必定大乱。” “……”旭尧沉默了下,“听白,你还记得那负面情绪是如何不能再危害你的吗?” 听白此前一直受那负面情绪的要挟,就连听心瞳中都是被那负面情绪占据的,可是现在他的体内甚为纯净,甚至于他有一种感觉,就算是他死去之后,那负面情绪都不可能再借由听心瞳而重生。 听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慌忙道:“对!我们需要找到我当时摆脱那负面情绪的方式,然后同样施加到天帝陛下的身上,就能够将他体内的负面情绪去除!” “嗯,所以……” 旭尧看了听白一眼,二人异口同声地道:“剥离仙骨!” 不过听白很快就摇了摇头,道:“不对,修和剥离我的仙骨的时候,那负面情绪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 听白沉思,片刻后才抬眸看向旭尧,轻声地道:“旭尧,我想我可能知道怎么帮天帝陛下了,只不过你需要帮我将他击败……” 旭尧没问他是什么方法,只是点点头,道:“无论你要做什么,只需要一句话,我便随你。” 听白吻了他一下,道:“明日陪我上天界……杀修和。” …… 旭日初升的时候,听白与旭尧携手上了天界,二人不由分说飞进了天帝殿,与天帝修和大打出手。 “听白,你以为你和这魔物与我同样的层次,就能够联手打败我吗?”修和面上满是黑气地冷笑。 “打不打得过,打了就知道。”听白道。 旭尧没有作声,只是瞬间将魔窟凝心的威能发挥到最大,在听白的听心瞳将修和束缚住的时候,抬掌抓向了修和的胸膛。 修和费尽全力才从听白的束缚中侧过身去,将旭尧抓向他心脏的爪子移到了右胸。 “就这种程度的话,你们怕是打不败我的。” 血色染红了修和的头发,他的面目有些狰狞,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他已经有些惧怕了,竟然将浑身黑气全部释放了出来,也不在意漫天神灵都在注视着他们的战斗。 “这……这是陛下?陛下怎么会浑身邪恶气息萦绕,这分明是个魔物!” 第三十二章 弑天帝 “是啊,他居然蒙骗了我们这么久!” “那么天帝陛下在哪里?以他的威严,平常妖魔不可能侵扰到他的内心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看来,要么是陛下被魔物杀了之后取代的,要么就是被妖魔蛊惑了心神,才变成这样的魔物。” 听白手持天羽无殇劈斩向修和的时候,一众神灵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听白无心听他们议论,只是与旭尧联手,将修和一步一步地击溃。 可是随着修和的溃败,听白心中确实渐渐地产生了些不安。 “怎么了听白?”旭尧看出了他的迟滞,传音向他道。 听白道:“我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旭尧,你有没有感觉修和的实力太弱了?” “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他现在的实力可能只有他之前的一半,你看他现在与我们作战时连圣者之能都没有显露出来,我怀疑他的本源受挫,无法支持着他将最为核心的能力发挥出来。” 旭尧轻声地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必须要先将修和快点打败,才能够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意外。” 听白点头,与旭尧一先一后就抬掌击向修和,将他的退路全部拦住,而后听白身后听心灵树显化,万千树藤缠绕飞射出。 听心瞳瞬息间化作无数,附加在那听心树藤上后,化成藤网,将修和牢牢束缚住。 “旭尧,取他性命!”听白喝道。 旭尧看了一眼听白,然后毫不犹豫地酝酿着杀招,在听白将藤网裂开一道缝隙时,他也顷刻暴射而出,全力击向修和,看着修和的神魂和肉身全部被他击散后,旭尧才轻然收力,拂袖退到听白身旁。 “修和!”奇鸢怒吼着飞掠向天空的战场,“听白!你们居然杀了修和,他可是天帝!” “奇鸢,你别跟我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听白冷哼,“他是天帝陛下吗?他不过是听心灵树的负面情绪!奇鸢,你是失了心智吗,怎么会跟着这样的一个存在度过千载!” 奇鸢面色惊恐地道:“就算是,他占据的也是修和的肉身,是你,听白,是你毁了他!” “听白,我要你偿命!” 看着奇鸢向他扑了过来,听白只是抬手将他抽开:“我现在实力可是全部恢复了,你以为你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危险吗?” “放心好了,我知道你爱天帝陛下,我也尊敬他,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因为一个负面情绪就身死道消了!” 奇鸢怔怔地望着听白,问道:“听白,你什么意思?” “哼,你看好了!” 听白冷哼一声,于空中盘膝坐下:“旭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务必让我将此法进行到底……旭尧,记住……你也不可以打断我。” “听白,你要做什么?”旭尧不安地问道。 “答应我,不要阻拦我。”听白轻笑。 “以我听心灵树之身,以泯灭胭脂火之威能,燃我万千听心瞳,凝天地纯阳之气,号天帝修和魂归!” 第三十三章 复生之法 听白高声喝着,泯灭胭脂火从他眸子之中涌出,那意味着他将自己的神魂都燃烧了。 不计其数的光点自听白眉心被迫地激射而出,像积蓄无数年的火山陡然喷发,炽热浓烈的火山岩浆毫无停止之势地疯狂向四处散布。 那些都是他的神魂精魄,他这般做,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听白,停下!这就是你的方法吗!”旭尧眉头紧皱着怒吼道。 听白蓦然流下一行泪,道:“旭尧,不要拦我,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能够将天帝陛下救回来的方法了。” “破后而立……我那时正是利用了圣印劫的力量将自身完全击溃,才在重生之时,将负面情绪全部驱逐出去。现在为了救回天帝陛下,也只能将他神魂击散,在那负面情绪无所依托时,再由我燃烧自己的神魂助他复原。那时就算是负面情绪卷土重来,以它受创的状态,也绝对不能再成功侵略天帝陛下……” “用你自己的性命换回他,值得吗?”旭尧含泪问道。 “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当。”听白轻笑,“我答应了天后娘娘帮天帝陛下维护天界,也答应了她守护阿烬,这些我必须去做的。” “可是你为了他付出了自己,你有想过我吗?”旭尧神色黯淡地道。 听白止不住地流着泪,道:“对不起,旭尧,我这一世可能唯独对不起你一人了。不过没关系,待到我死后,你再将听心瞳带回魔界,千年之后,我不又能从生了吗?” “可那时的……已不是你……”旭尧咬着嘴唇。 听白叹息,道:“对不起,旭尧……但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听白说着,神魂燃烧的速度更加快了,而与此同时,天帝修和的金色身形缓缓出现在空中,他微闭着眼,似乎在等待着听白用神魂将他唤醒。 “听白,我不会让你救回他的!” 就在听白即将功成的时候,奇鸢突然飞出,直接飞掠到了他的身前。 旭尧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来得及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奇鸢抬掌将听白击开。 “听白,我不会让你救了天帝的!”奇鸢面色恐怖地笑着,他的神情诡异且莫测,“要救,也应该是我来救他……” 奇鸢身后合欢花海轰然崩塌着,火点一起,他那合欢花粉似乎是助长了火势,瞬间就将他的全部精魄和血脉都燃烧殆尽。 他桃红的眸子眨了眨,清甜地看了下听白,而后抬手将听白燃烧的神魂稳定下。 换做平时,他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不过现在他将神魂和血脉全部燃烧了,那种突然逆天的能力,足够将听白燃烧的神魂补齐。 “听白,我之前不知道天帝陛下被那邪物入侵,他欺骗我说他只钟心于你,他说你如何诱惑他,要与他双修……这话太蠢,我竟然鬼迷心窍的就信了……所以后来才会因爱生恨,将求而不得的那一份痛苦转移到了对你的报复上……埋怨你恨你……” 第三十四章 听心出现 “可是当我逐渐意识到他不再是他的时候,我便开始后悔了,可是我也不能再回头,因为我做了那些错误的事情,即使挽回,我已经不再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神灵了……所以我选择了让你也恨我,这样我也能稍微心安理得一些……” “听白,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太过骄傲了,我对我们的友情太没信心……如果我没有听信他的鬼话,一直相信着你,也许我就不会做这么多错事……只不过现在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错就是错了,我只能用我的最后一点点的能力弥补一些……” “天帝陛下就由我来救回吧,我既然是爱他的,也自然该为他献出所有……听白,照顾好阿烬,他是姨母最后的珍宝了……” 奇鸢的神魂燃烧完了,他取代了听白,将修和复生了过来。 听白听着奇鸢的哭诉,叹着气没有说出半句话。 他看着奇鸢的身体逐渐消失,修和的身体也随之凝实,蓦地就哭了出来,将脑袋窝进了旭尧的肩头。 “旭尧,等天帝陛下的肉身凝聚出来,我们就回魔界好吗?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旭尧轻声地道:“好,我们待会儿就回去,以后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再也不会有担心的事情发生。” 听白刚欲点头,就看到修和快要恢复的身影被一股力量拉向远方,同时一个狰狞的声音在他与旭尧的耳边刺耳的响起。 “这么快就想回去啊,难道不想留下来再陪我玩一会儿吗?啧啧啧,差一点就被你们得手了呀,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天帝修和如果被你们唤醒了,我现在同时面对三个圣者,可是要很有压力的哟!” “听心!”听白惊恐地道。 在他们面前赫然立着一具极大的岩浆身影,那身影他们并不陌生,正是那至尊魔体! 听心诡异一笑,道:“没错,就是我,但是现在……你们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我呀!” 听白眯着眼睛道:“你明明控制着天帝修和,怎么会下到血海深处,将这至尊魔体唤醒!” 旭尧冷着声音道:“怪不得先前我们与修和的作战时,只觉得他的实力大降。应该是你分了一半的神魄出去,趁着我们攻上天界的时候,降至血海将这魔体唤醒了吧?” “不算不算,这都被你猜到了,真不愧是一代魔尊!”听心拍手道。 “废话少说,快将天帝陛下还回来!”听白怒喝,抬掌就要将那被听心拉去的修和夺回。 修和肉身的重塑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重新恢复,千万不能在这时再被听心重新夺去了神智,不然以天帝修和、听心,再加上至尊魔体的力量,这三界生灵加在一起,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是听心自然不会听他的,阴冷地笑着,就将修和的身体缓缓引入至尊魔体之内,要将他重新吞噬。 听白冷哼着就要同旭尧一起出手,可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轻言,他顿时停下步子,由着那听心将修和吞噬了。 第三十五章 听心陨灭 “哈哈,怎么,是感觉到绝望了吗?连阻止我都不阻止了吗?”听心傲然地笑着。 他凝视着这漫天神灵,就像看着蝼蚁一般。 听白却突然一笑,道:“别高兴的太早。” “哼,现在还有闲心跟我开玩笑吗?你可知道,你现在面对的我,是多么强大的存在?等我逐渐熟悉了这具身体,我要将你们这些神魔一个一个的消灭掉,然后再将你们重生,再全部杀死……如此循环往复,该是多么的有趣呀!” 听心狞笑着,笑的肆无忌惮。 不过他的笑声骤然停滞,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胸膛,那里轰然爆出一个巨大的洞。 “怎么会……”听心难以置信地道。 “怎么不会?” 那竟然是天帝修和的声音。 “修和!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没死,这不可能!”听心撕裂地吼叫着。 修和的面容缓缓从那至尊魔体的头颅上浮现而出,他先是歉意地看了看奇鸢消失的地方,然后向着旭尧微微点头,才看着听白道:“听白,这次你做的很好。” “陛下,当时那个跟我说破后而立的人是你吗?”听白问道。 修和点头,道:“那时我已被听心全面占据了心神,只有每次他力量薄弱的时候,我才能偶尔清醒一瞬。我帮不了天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好在你没有让我失望,你读懂了我的意思,之后的一切也都是按照我当初设想的那样发生。”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按着你设计的路一直在走!”听心暴戾地吼着,“你胡说,你明明已经被我完全控制了!” 修和轻笑,淡淡地道:“听心,你也太过小看了我。我毕竟是这天界之主,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你占据了心神?虽然说刚一开始你确实影响到了我,不过我要想将你驱除,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就是等着你将我吞噬,等你大意的时候……再将你完全消灭。” “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听白恐惧地瞪大眼睛,道:“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毁灭了我!你少吓唬我,就算是你将我现在杀死了,我也能够再借助着听心瞳重新出现,那个时候,这世间谁还能阻止得了我!” 修和道:“听心瞳早就在听白度过圣印劫的时候就被净化过了,其中没有半分邪气,你哪里还能再凭借着它附身?听心,放弃挣扎吧,就算是一次一次再重生,你也逃不了被毁灭的命运。” 听白也嘲笑地道:“就算是听心瞳还能成为你复生的可能,但是着我不死,听心瞳又从何脱落,从何再生?以我无尽的寿命,是不可能死去,你就断了复生的念头吧。难道你要想着等到洪荒幻灭之时,这世间生灵尽数被抹去的时候,再一个人重生吗?” 听心僵直住,只是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谋划了数十万载,不可能被你们轻易就解决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第三十六章 大结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本就是一个早就该消失在这世上的存在,如此苟活了千万载,早就是对着世间最大的不公了。”修和正色道,“我甘愿被你吞噬,融入你的身体,就是想在最后一刻将我全部的力量释放出来,由内而外,将你全部毁灭掉。听心,不要对你融合至尊魔体后的身体太过自信,我融合进了你的体内,便是你的一部分,我的自毁,如同你的自爆,你绝不可能承受得住……听心,接受这天地之间对你的审判吧,你……早就该离开了……” “不,我不要!我还没有报复天界,我不能够消失!修和,放我离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修和,我恨你!天界,你们全都是伪君子,我恨你们!啊!” 听心拼命地挣扎着,可是修和只是轻笑,向着听白低声传音说了些什么,就缓缓闭上眼睛,将他和那至尊魔体一同炸碎了。 “听白,我愧对素燃对我的爱,一心守护天界却忘了呵护于她,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我愧对阿烬对我的崇敬,他长这么大,我都没陪他玩闹过,我不是一个好父皇……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力量将听心毁灭掉,还三界一个太平,这是我身为天帝的职责。” “待得天界恢复平静,还请你在天界多留一些时日,将漫天神灵体内留存的一些负面情绪尽数驱除。奇鸢的神魄我在最后时刻挽回了一些,你将他送回花冢,滋养万年后便可重生,只不过他的记忆也许会就此消失……不过这样也好,他的过错其实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他和以前一样,陪着你调皮捣蛋的,不必多想,不必猜忌……” “阿烬还小,虽然他已经心智成熟,可现在继任天帝之职位还有些早。所以我希望你辅佐他,当然,你也可以多带他去大千世界玩玩,他必定十分欢喜的……” 修和的声音停顿时,阿烬泪流满面地扑到了空中,伸手去抓他消去的身子,可是他再拼命去抓,也抓不到什么。 “阿烬,父皇对不起你……” “父皇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历任以来最好的天帝。” “父皇!”阿烬呜咽着,“我已经没了母后,为什么你也要离开……呜呜呜……” “阿烬……”听白上前抱住阿烬,“这是陛下身为天帝,对于他的子民的守护,我们应该谅解他。” “听白……以后我就一个人了……” 听白轻笑道:“不会,你还有我啊,还有旭尧,还有你的所有千千万万的臣子。好了,我的小天帝陛下,可不许哭了,让人看了取笑你!” “嗯。”阿烬抽了抽鼻子。 “……” “呼……” 听白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神魂碎片,默然叹了一口气,就拉起了旭尧的手:“旭尧,这一切的事情,都算是了结了……” 旭尧轻点着头:“等阿烬继任天帝,我们就回去魔界……我早就为你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要这三界生灵都为我们祝福。” 听白点点头:“嗯,好,我很期待呐。” 番外一 大婚起 “先生,婚服还没穿戴整齐吗,主人都等的着急了!” 果果蹦蹦跳跳地到了听白面前,拉起他的大红包婚服打量了下,发出一阵啧啧声:“先生,以前你总穿白色或者其他浅色衣衫,我只觉得你飘然逸尘,没想到你身着了这婚服,竟然多了几分美艳的感觉!” 松松放下手中的葡萄,点头赞赏道:“先生一直都是天界,哦不,是整个三界最俊朗的男子,穿什么都最好看!” “哦,他是三界最俊朗的男子,那我算什么?” 松松话音刚落,旭尧便抬步到了它的身旁,面色淡淡地问出了一个夺命题,目光紧紧放在它的身上。 “呃……”松松脑筋疯狂转动,“主人是三界最威严的男子!” “哦?”旭尧对这答复显然不太满意。 还是果果会拍马屁,它嘻嘻笑着看向旭尧,拍着爪子道:“先生是三界最为俊朗的男子,主人您是先生的男人!” 旭尧这才满意:“好了好了,就你嘴甜!” 旭尧轻笑着将一个布袋丢给了它:“婚宴未用完的仙果,你俩分一分吧。” 看着这俩兄妹为了几个果子大打出手,听白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他抬步走到旭尧面前,嗔怪地道:“就知道惯着它们。” “不,我更知道惯着你。”旭尧轻笑,他轻轻地将听白的衣摆整理好,才满意地点头,“听白,你真好看。” 听白轻笑:“好不好看,不都看了这么多万年了吗?” “以后还要再看无数个万年。”旭尧轻声地道,“只可惜我们不能够有子嗣……” “时间到了,便可收养一个,不过我对孩子的禀赋也是有要求的,这世间怕是不容易寻得。”听白道。 旭尧点头:“我们都这般身份,如果孩子不是特别的优秀的话,他的成长也会充满压力的。” “先不考虑这些了,先把这个糟心的婚礼度过去吧。”听白苦着脸道。 “我只想到要给你这世间最豪华最精致的婚礼,却没想到你是偏爱自由,穿个婚服都是对你的束缚。”旭尧笑了一声,他宠溺地看着听白,将听白搂进了怀里亲吻了下,“我等这一刻等了无数个万年,听白,礼成后我想要个完整的你。” 听白微红了脸,抬手将他推了出去:“好了好了,知道啦,快出去吧,哪有新郎官未行礼时就进屋调戏的!” 旭尧温柔地笑着出了屋,听白分开那争抢的兄妹俩,无奈地抚摸了下它们的脑袋,道:“别打了,帮我穿戴完,快到行礼的时辰了。” …… “一拜天地!” 听白:“我俩不低于天地,天地就不拜了吧!” “二拜高堂!” 旭尧:“我俩都无父无母,高堂也不必拜了!” “夫妻对拜!” 旭尧按着听白的头行了礼,便急忙地道:“行了,送入洞房吧!” 听白嗔怪道:“这么猴急干嘛?” “对呀对呀,我们还没闹洞房呐!”一众神魔嚷嚷道。 旭尧默然转头:“你们敢吗?” 众人盯着他噬人的目光看了看,立刻都退了半步:“不敢不敢!” 旭尧勾起嘴角一笑,不由分说就将听白扛起:“现在,送入洞房!” “你们随便吃吃喝喝,不过不许进入内殿打扰我们。”旭尧的眼神充满了灼热。 番外二 繁花开 狐九终于在入了人间的第五十年寻到了乾元的转世。 这一世的乾元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没有像之前那般身体羸弱,也不再是一个随人欺凌的白面书生。 他虽是个猎户,却只猎杀危害百姓的凶猛恶兽,对于小动物和益兽却是宠爱有加,不光自己不会猎杀,在大街上看到有人贩卖时,还会花重金买来放生。 狐九望着他温柔地看了几日,就决定化作本体,隐去了八尾,成了一只小白狐。 他忍着疼痛,故意跑进了乾元设的陷阱里,然后被乾元带回家救治,将他放生时,他又跑了回去,让乾元以为他有灵性,就将他留在了身旁。 每日窝在乾元的心口睡着,每天陪着这人“救死扶伤,惩恶扬善”,望着乾元一点一点地老去,他却依旧那般模样。 匆匆几十载,便又要等待下一个轮回了…… 凡人命短,短得让人恐惧…… …… 听白婚后还是在天界住了千年,看着阿烬将天界治理得愈发得好,他才终于满意地叹了一声,终于可以陪旭尧去游山玩水了。 如今的天地间,没有的身份比得上他的尊贵了。 魔尊伴侣,听心灵树,听白圣者,天帝兄长……这些身份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足以恐吓得三界生灵为他折腰。 可这对听白来说却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十年如一日地吃喝玩乐,在天界,在魔界,在人间,心情好了就帮一帮别人,心情不好就整一整别人,如此乐得逍遥,轻然快活地过。 旭尧婚后变得越来越粘人了,每时每刻都要和他腻在一起,就算魔界有什么事务要处理,不能和他待在一块儿,过不了一会儿就要用长音叶向他传音,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到了后面的时候,他更加地猖狂,直接将魔界的统领权分给了魔界四大魔头,吩咐着他们共同商量,共同处理魔界大事。 天地之间,再无风云,他们无所事事得心安理得。 阿烬成了天帝后,也陪着他们出去玩过几次,见识了这两个人的放肆和不羁,他才知道他以前在天界做的那些恶作剧都只是小打小闹,跟听白一比那是差的远了。 后来阿烬担心自己玩的太久了,心就野了,不愿意再回天界做天帝,他只好收敛了心神,回去继续读他的万卷书。 …… 听白的事迹不知怎的流传到了人间,他与旭尧在人间一处酒馆嗑花生米喝小酒的时候,就听到说书的先生在调侃他。 听白顿时笑着向那说书先生问了一句,道:“先生,您说那听白和旭尧,究竟是谁先向对方表露心意的呀?” 说书先生笑道:“自然是那桀骜不羁的听白圣者,魔尊旭尧那般沉默的性子,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会先表白?” “先生说的有理。”听白按住脸涨红的旭尧,“那先生,你觉得听白和旭尧二位,谁为夫谁为妻呀?” 听白想着,这凡人都以为他脾气火爆性情恶劣,自然会将他认为是当家的存在,可那说书先生沉思了下,却道:“自然是那魔尊旭尧!” “为何?你不是说听白放浪不羁吗,为何他不是夫?”听白噘嘴道。 说书先生一副你不懂的神情:“那是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闷骚!魔尊旭尧嘴上不说,全都体现在行动上了,那般徐徐图之,才能将听白整个吃下!” “不对不对,不是那样!”听白嚷嚷道。 旭尧将他的话吞下,含笑道:“对,就是这样。” “若有所爱,便徐徐图之。” 千载万载,终究会将他拥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