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养老攻略》 第1章 一字一句斟酌 洛不尘端着饭菜进去之时便听见陆拾对裴宓道:“如此便定好了,过几日去好生贿赂司命一番,如此可少受些七情六欲之苦。” 裴宓却并不是这般想,道:“下凡历劫本就是为了去吃那七情六欲之苦,司命那里便免了吧。” “随你。” 陆拾看着堆在墙脚的夜明珠有些碍眼,“还有许多公务未处理,便先回去了,十日后送你下凡。” 陆拾与端着饭菜进门的洛不尘擦肩而过,洛不尘开口留客,“紫徽元君可要留下来一同用膳?今日特意多做了些。” 陆拾对此颇为意外,他同洛不尘这三百年来还从未见洛不尘对他如此热情过,陆拾看了眼洛不尘端着的饭菜,看着倒是颇为可口,便应下了,“好。” 饭桌上洛不尘的手艺得到了一众人的夸奖。 陆拾道:“没想到你竟烧的一手好菜。” 而心儿埋头苦吃,抽空看看坐在身旁的陆拾,生怕一个不小心桌上的盘子都已是空盘了。 洛不尘只笑不语,这一桌的人,若是没有裴裴在,他会闲的没事在厨房受一个时辰的油烟做饭吗,而开口却是道:“喜欢便多吃些。” 今日的洛不尘温和的让心儿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吃饱后拿了两块糕点便决定赶紧走远些,免得一不小心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陆拾吃了大半饱,看了眼还在夹菜的裴宓,语重心长道:“总算是知晓你这些日子为何圆润了不少,倒是辛苦洛不尘了。” 裴宓正在往嘴里喂菜的手一顿,圆、圆润?陆拾随即感受到了两道杀气,聪明如他,立即改口道:“方才一时口快,用错了词,还望宓儿莫要见怪。” 裴宓:受伤的心是拼凑不回来的…… 随后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洛不尘在一旁看着宠溺一笑,果真女孩子无论是哪个年纪,都是说不得她胖的。洛不尘将目光一转落在陆拾身上,抬手抽走陆拾拿着怀疑想要夹的菜,反手就放在了裴宓面前,道:“紫徽元君既已吃饱,那不尘便送您出去吧。” 陆拾当真是被洛不尘体贴到了,他筷子都还拿着呢,罢了。陆拾放下筷子,看着洛不尘正对他笑的脸,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今日洛不尘怕是有求于他…… 陆拾轻笑,“好。” 洛不尘起身离开前对裴宓交代道:“裴裴,吃完,不可浪费。” 洛不尘的语气倒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洛不尘与陆拾离开月仙殿后并肩而行,陆拾乃是修行了数万年的上仙,旁的小仙哪敢这般造次与陆拾并肩而行,也就洛不尘对陆拾这位上神不以为意。 “紫徽元君。”走了一段路后,洛不尘停下脚步,总算开口道,“裴裴要下凡历劫,此事当真?” “自是当真。” 陆拾却没想到洛不尘竟会道:“我也要去。” 陆拾轻笑,到底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以为是你一句话这般简单的事?司命每日不知要看管多少凡人命数,你这样的小仙司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你说去便让你去的。” “所以不尘来求紫徽元君了,您定有法子不是?” 陆拾藏起自己的笑意,洛不尘头脑倒是清晰的很,不过他还是劝道:“放心,宓儿去凡间历劫,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不过几个月宓儿便又会重返天宫了。” 洛不尘不听,继续问道:“裴裴在人间可有情劫?裴裴的喜、怒、忧、思可会皆与他相关?” “自然是有的,说不定还会结婚生子,儿孙满堂。不过那是在凡间的一段缘了罢,无需在意。” 洛不尘胸闷,虽说在天界不过是几个月的光阴,可是裴裴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人间活了百年,这百年间会与另外一个男人举案齐眉,白首偕老……他不许。 陆拾倒是有些想知晓洛不尘是为何想要与宓儿一同去人间历劫了,问道:“怎么,你怕宓儿在人间吃苦,想着保护她不成。” “是又如何。” “让你给她当个暗卫也不是不行……” 洛不尘打断陆拾的话,“错,我是要做那个与裴裴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之人。” 那瞬间,饶是淡定如陆拾也愣在原地,直瞪瞪的看着洛不尘的脸,“你方才说的什么?当真?” 洛不尘面不改色,“自然当真,一字一句皆是心之所向,无需斟酌。” 陆拾突然笑出了声,“没想到宓儿的桃花两万年不开一次,一开却是朵刚刚开蕊的小桃花。” 陆拾茅塞顿开,从前洛不尘的种种行径就早已是表明他对宓儿心图不轨,明明是个不好惹又脾气坏的仙人,在宓儿面前似乎戴了张面具一般,无微不至又宠溺的那副模样都让他都时常怀疑着自己的眼睛。 陆拾想通了,便也不再质疑,“不过,你想是你的事,本君可不打算帮你。” 洛不尘却是势在必得,“若是……” 洛不尘靠近陆拾,两人一阵耳语后,陆拾稍做挣扎片刻便一口应下,只听陆拾道:“宓儿一人下凡历劫本君的确放心不下,便帮你一回,不过若是想让司命不加干预你们的命数,还得看你自己的努力。司命最爱的无非就是笔墨纸砚,西海龙王有一块千年砚台,司命垂涎已久。” “一块砚台,天界并不少,当真能让司命对我在凡间的命数视若无睹?” “那块砚台可是上古之神留下来的墨石所做,看中它的仙人可不少,西海龙王送谁都不是,便扔给深海的恶兽拿去玩儿了,并说谁能拿去便是谁的。” “恶兽?” 陆拾点头,“深海之处伸手不见五指,那恶兽虽只有万年修为,却是连宓儿这样的上神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的。” 洛不尘问道:“可是皱鳃鲨?” 陆拾惊讶,“你竟知道它,那自然知晓会有多凶险,本君让司命卖我一个人情,让你与宓儿一同下凡历劫还是可以的,你大可不必为了那什么情劫如此冒险。” 洛不尘只是看了一眼陆拾,云淡风轻道:“紫徽元君只需保证司命见到那砚台后不会干预我与裴裴在凡间的命数便是。” …… 陆拾只是想以此吓退洛不尘,万万没想到洛不尘竟是直接奔了西海而去。 一日后,陆拾的人坐在裴令阁内,心不在焉的同裴宓下棋。 今日洛不尘去了西海,而他竟答应了洛不尘在裴令阁分散宓儿的注意力…… 陆拾觉得自己怎么遇上洛不尘脑子就有点不好用了呢?怎么就听从了洛不尘的安排?还有帮着他瞒着宓儿……不过他将护心镜同夜明珠一同给了洛不尘,应该无性命之忧吧…… “陆拾,你今日怎如此得空,莫不是看中了我裴令阁的什么东西?”裴宓有些警惕的看向陆拾。她隐了月仙殿数千年陆拾也未曾来过,这不过半月陆拾就已来了两趟,这次还带了棋盘,说什么要同她下棋……更加可疑了。 陆拾道:“我让洛不尘去青云上替我抓几只神鸟回来送信用,乘他不在,自是要将这满屋子的夜明珠赢回去些不是。” 裴宓听着陆拾嘴中说着那些青云山的神鸟就觉着头疼,那些神鸟整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不得片刻安宁。原来陆拾是想着调虎离山,然后从她手中将这些东西都赢回去。 “不过……陆拾,你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小气了?” 陆拾:……他陆拾可是送礼从不犹豫的一仙,竟有一日也会被说小气。 罢了,宓儿为备好的台阶他得顺着下啊,陆拾道:“没想到我在宓儿心中竟是这般大度的仙人,不过洛不尘差点搬空我的库房,最近又有不少的仙人过生辰,我怎么也得回回血不是?” 裴宓看了眼那些在角落中的物件,应该够她输几个时辰的吧…… 第2章 自古情劫难渡 洛不尘去趟青云山抓神鸟,结果一去五六日,生生让裴宓觉着不是洛不尘去青云山抓鸟,而是洛不尘被鸟抓了去…… 六七日过去后,心儿依旧抱着已雕刻好的小兔子在门口等着洛不尘回来,这一日复一日,心儿的脸是越加的愁苦。也不为别的,就是她修为尚浅,还做不到同主人那般无需进食,她饿啊,她好想洛不尘做的酸菜鱼、鱼香肉丝、糖酥排骨啊…… 而裴宓一个人想着那日陆拾带着棋盘来她月仙殿就是不怀好意……越想越觉得陆拾居心叵测,裴宓瞬间拍案而起,决定要去明粹宫同陆拾算账。 裴宓出裴令阁时同同门口坐着的心儿交代道:“心儿,在月仙殿等着,我待会儿便回来。” 心儿揉揉自己的肚子,看着出门的裴宓乖巧点头。 裴宓可是拿着陨仙金鞭进的明粹宫,颇有要同陆拾切磋一番的心思。 裴宓没想到洛不尘竟明粹宫,而明粹宫内可谓是一片祥和,她担忧了洛不尘数日,而洛不尘竟聚精会神的正同陆拾下棋,而且二人还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倒是她站在一旁显得多余了。 裴宓手中的这鞭子本是要对准陆拾的,而现在她觉得是她这徒儿欠管教,数日不归,音信全无,倒是在这儿下棋下的欢快。 裴宓在一旁站了会儿,洛不尘可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但陆拾可是自打裴宓进明粹宫时就注意着裴宓了的,偏生洛不尘一副专心致志下棋的模样,他也不好提醒洛不尘他师傅看起来很是生气……宓儿手中的那陨仙金鞭看起来当真是亮眼。 终于在棋已成定局之时,只见洛不尘用闪亮亮的眸子看向裴宓,一副惊喜的神情道:“裴裴,你怎么来了?” 洛不尘要去青云山未曾同她说一声,一去数日毫无消息,裴宓自是生气,“天要下雨,徒要高飞,当师傅的又有什么办法?本君看你日后便留在这明粹宫吧。” “天若下雨,自有我为裴裴撑伞。裴裴何须忧心,还有……那青云山好生山高路远,我一不小心便迷路了……今日才走回来将神鸟送到紫徽元君手中,裴裴,你都不知道我快累死了……”洛不尘委屈又可怜的小模样。 裴宓听着便心软了些,没曾想洛不尘也是个路痴……那青云山倒不是大到四五日走不出的仙山,只是上面养了不少的神鸟,因怕那些鸟儿飞出去被烤了吃再也回不来而布有结界,倒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结界,有些似鬼打墙一般,所以头一次去的仙人未曾察觉以为迷路被困上好几日也是寻常之事。 洛不尘见裴宓有些心软,又继续道:“刚回来又听紫徽元君故意炫耀说裴裴你输了不少东西给他,所以才下与紫徽元君了几盘棋,耽搁了回去的时辰,不过裴裴,我都赢了!” 洛不尘的面上满是笑容,望着裴宓的笑意是那样深,可惜裴宓并未在意。 陆拾拧着眉头看向洛不尘,他倒是要看看洛不尘那张嘴是如何含血喷人的,他这次可是吃了个哑巴亏,洛不尘这只大尾巴狼,这苦,他自己咽,陆拾在心中暗暗叹气,日后宓儿哪里会是洛不尘的对手啊……陆拾这会儿已经开始替裴宓担忧起往后的日子了。 裴宓最后并未与洛不尘追究,这份账全算在了陆拾的脑袋上。洛不尘在与裴宓回去的路上从怀中拿了一份糕点递给裴宓,“我路过了人间,人间正是阳春三月,正是做桃花酥的时候,你尝尝可喜欢?” 裴宓接过,洛不尘很是喜欢给她做这些精致的糕点,不过她觉着太过于甜腻,常常吃了一个便不愿再吃。 裴宓看着一旁洛不尘期待的双眼,拿出一块儿尝过后就将其余的收了起来,“心儿在门口已等了你数日,知晓你给她带了糕点回来必是很高兴的。” 洛不尘道:“才不是给她的。”他若是特意带给心儿的,怎会在半路拿出来递给她呢。 “嗯?你说什么?” 洛不尘似乎有些泄气,“无事。” …… 又过了三日,到了裴宓要下凡历劫的日子。洛不尘也曾问过陆拾为何偏生要挑在裴裴三万年天劫之前去人间历劫。 谁知晓陆拾一本正经道:新得一偏方,若是在人间历过劫,历三万年天劫时会轻易一些。再说了宓儿也并无要紧事,就当去人间游玩一番罢了。 洛不尘对裴裴要历的情劫颇为感兴趣,陆拾这一番话听着觉并无大的问题,可天界的紫徽元君是何许人也,岂是那信偏方之人?不过洛不尘对裴宓的情劫虎视眈眈,并未再过多追问陆拾。 早上裴宓喝着洛不尘熬的粥,她查看这洛不尘与心儿的面色,此前她就说好不许这两个跟屁虫送她下凡历劫,她受不得分别时的那番情景。她本以为洛不尘会舍不得她,谁知这会儿洛不尘的嘴角只差咧到后脑勺了……相反,心儿却是愁眉不展,只喝了两碗粥后就拉着裴宓道:“主人,可不可以不去啊……” 裴宓还未说话,洛不尘就果断的拒绝道:“不可,若是你觉着在月仙殿无趣,可去紫徽元君的明粹宫,他宫中有更多好吃的。” 心儿听到这儿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 裴宓突然就明白了心儿为何会这般舍不得她了,原来竟是担忧她走后洛不尘不给她做吃食。裴宓无奈一笑,放下粥碗后便对洛不尘与心儿道:“本君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要好好相处,记住了吗?” 见洛不尘和心儿都答应后裴宓才离开月仙殿,今日送她的只有陆拾一人,陆拾见着裴宓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宓不解,“我不过去凡间一趟,你数千年未过我也不是这番愁苦神情。” 陆拾在心中叹气,那是你不知道…… 最终陆拾只道:“我在明粹宫等你回来。” “嗯。” 裴宓爽快的很,并未将此次下凡历劫放在心上,她对陆拾最为信任,陆拾说去便去好了。 随后便见裴宓干脆利落的跳下轮回道历劫,凡间天盛国权势滔天的国师长女就此降生。 裴宓已去人间历劫,陆拾站在原地却并未急着离去,不过片刻便见一道身影已至陆拾身前。 洛不尘去西海取砚台一事才让陆拾当真相信了洛不尘的那颗星,到底是他低估了洛不尘的蓄谋已久,回想洛不尘从西海回来的那副没有生气的模样真是让他现在还在后怕,若不是在他明粹宫好生养了那么四五日,如今在他面前站着的少年会是这翻四肢健全的模样? 陆拾直奔主题,交代洛不尘道:“宓儿已在凡间降生,你是扰了司命原先定好的情劫才下的凡,各中造化还得看你自己,若是你与宓儿无缘……” 陆拾本想让洛不尘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他再顺带安慰洛不尘几句,结果才刚刚开了个话头就被洛不尘生生打断,“谢过紫徽元君相助,我与宓儿之事我自有打算。” 说完洛不尘的人就已干脆利落的落入轮回道,生怕自己再晚些便要比裴宓小个十七八岁…… 第3章 土匪恶霸娇娘 再说一入那轮回道,昔日九重天上的九天元君转身便成了人间一张着小嘴只知哭闹要奶喝的小奶娃娃。 投胎向来都是个技术活,这不裴宓一投便是天盛国权势滔天的国师长女,而不过稍后裴宓片刻投胎人间的洛不尘却是一块破布包裹着被扔在城郊无人问询,两厢对比之下,好不凄凉……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就这般悄悄地、慢慢地消逝。而公孙宓儿今年也已五岁,虽然小身子看着肉嘟嘟的,可是却是横行霸道的国师府长女,国师公孙瓒对他这唯一一个女儿的小脾气真是喜爱有加,公孙宓儿和他夫人乃是一个脾气……他还能说什么不是不成?只能是喜爱有加了。 说起国师大人与国师夫人二人的相识相知与相爱的过程,恐怕天盛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时国师大人方才离家出来闯荡天下,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而非现在这般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的国师夫人、公孙宓儿的母亲当时乃是占山为王,名号响当当的土匪恶霸…… 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地势和远离都城的地理位置,当时公孙宓儿的母亲彭山妹占山为王,那是混的风生水起,一时风头无俩。官府三方五次的围剿,声势倒是浩大,最后却是连彭山妹的老巢在哪儿都不知晓,朝堂震怒,亲派官员来指挥围剿,那派来的指挥使便是公孙瓒了。 再说,彭山妹占地为王,收收过路费,小日子过的也很是滋润,可是女大便有烦心事,特别是这阳春三月,天地万物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少女怀春,愁愁愁…… 最后,彭山妹想开了,他们家祖传家业当土匪头子,父亲、爷爷、爷爷的爷爷娶亲都是靠抢的,她怎么能丢掉这个优良传统呢! 彭山妹高声一呼,“兄弟们,走,下山设卡!” 她亲自设卡不是为了看着手下兄弟们收过路费的业务如何,主要是想为自己物色一压寨夫婿,可是下了山后脸一红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便干瞪眼凶神恶煞般的坐在一旁看着手下兄弟们收过路费……遇到那些家中殷实坐马车的公子还会强行将就其揪出来看上几眼。就这样,彭山妹在山下坐了好几个月,看了不少的男人,那些个男人要不是细皮嫩肉就是弱不禁风,看见她还吓的抖腿,如此这般怎配得上她压寨夫婿的位置呢? 彭山妹折了一枝花别在自己耳间,无聊的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她想不通,她搞不明白,她爹、她爷爷、她爷爷的爷爷是如何抢到压寨夫人的,这山下的这些歪瓜裂枣能入人眼? “这世间有没有一个像样点儿的男人啊!”彭山妹气恼,暴躁扯下自己别在头上的花扔在地上。 这时,跟在彭山妹身旁的墩子戳戳彭山妹的肩膀,“头子,你、你看那边那个骑马过来的行吗?” 彭山妹正在烦躁着呢,结果顺着墩子的手望去后,整个人便如沐春风,心情好的不行。 彭山妹没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勾了墩子过来,“过来,待会儿咱们这样……然后再这样……” 那日,朝廷亲派的指挥使大人公孙瓒孤身一人亲去打探敌情,随后被挑选了好几月压寨夫婿的彭山妹亲自打晕抗上了山。 公孙瓒白日里还是好好的朝廷钦点的指挥使,晚上便是洞房花烛夜,成了土匪恶霸的“美娇娘”…… …… 三个月后,公孙瓒牵着已有身孕的彭山妹下山,他这朝廷钦点的指挥使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当地官员颇为头疼的山贼们都被招了安,不仅如此,他还得了一美娇娘,姑、姑且算得上吧。 公孙瓒打小便身子弱,否则也不会被彭山妹给打晕抗去当了压寨夫婿,不过公孙瓒足智多谋,公孙家在天盛国可是三代君师,颇有些根深蒂固的意思,而公孙宓儿身为公孙家的长女,被阿爹阿娘捧在手心,自是有娇横的资本。 公孙宓儿五岁时的一日与奶娘一同出府去买她最是喜爱的红糖糍粑,坐在马车内见着一生的很是秀气的小公子独自一人手中拿着糖葫芦在路边走却被人撞倒在地,还被那人恶声恶气的凶了,当即气恼。 “奶娘,你看,他们欺负人!” 奶娘对小小的公孙宓儿很是无奈,大小姐的脾气与他们夫人一般无二,自己凶神恶煞看起来凶的很,却是愤世嫉俗,最是喜爱为人打抱不平了。 这世间不平之事多的去了,奶娘不愿让公孙宓儿掺和,哄着公孙宓儿道:“大小姐,我们不是去买红糖糍粑吗?” 公孙宓儿嘟嘴,“不要,要下去教训他!” 那日,五岁的公孙宓儿带着府卫将跌倒在地的小公子扶起来后秉持着惩恶扬善的原则,很是霸气的让府卫将欺负小孩子的男人给胖揍了一顿。 唐昀护着自己的糖葫芦,方才他小小的身子被撞倒在地,可是手中捧着的糖葫芦愣是一点儿事都没有。 唐昀规正的对公孙宓儿行了谢礼,“谢过女侠。” 公孙宓儿的奶娘乃是从小生长在公孙府的,下车后仔细一瞧,眼前这位小公子身边虽没有仆从跟随,穿着看着素净,可是身着绫罗绸缎者,家中必是显贵。她家大小姐还小,而且…… 奶娘正这样想着,只见公孙宓儿已经骗到了唐昀的糖葫芦,公孙宓儿尝了一口后对糖葫芦颇为满意,对唐昀道:“这糖葫芦就当是救命之恩的谢礼了,若是你觉着不够贵重,那便多送些给我好了!” 奶娘手足无措,大小姐都已经吃到嘴中了,她也不好抢回去还给人家,再一看那小公子呆愣的模样,已经是六七岁的样子,只怕最后没记得她家大小姐路见不平一声吼,只记得抢他糖葫芦了…… 奶娘赶紧补救道:“这位小公子可爱吃红糖糍粑?我家大小姐用红糖糍粑与你换这糖葫芦可好?” 公孙宓儿因着奶娘的热情招待和唐昀混了个脸熟。唐昀话少,只会跟在公孙宓儿身后与公孙宓儿从街头吃到街尾,公孙宓儿吃什么,他便跟着吃什么。 公孙宓儿生的白白嫩嫩、娇俏可爱,一笑起来还有一个小酒窝,唐昀悄悄跟在公孙宓儿身后,小心谨慎的看着走着前边的公孙宓儿,他很是羡慕这般喜怒随心之人。 唐昀记下了公孙宓儿坐的马车旁挂着的灯笼上公孙二字,他们天盛国姓公孙之人颇少,他已知道这是谁家小姐了。 后来他时常去国师府向国师大人请教国学,偶尔也会被国师夫人留下一同用饭,饭桌上公孙宓儿从不哭闹,小小的一个人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自己认真吃饭,吃完饭后还会乖乖行礼退下,可是刚走了没有两步又会笑着跑起来,惹得奶娘跟在她的身后只唤着小祖宗慢些,饭后不可猛跑。 公孙宓儿她阿娘好歹曾是一代山贼,骁勇无敌,好不潇洒,同公孙瓒成婚后在王城内憋的无趣,公孙宓儿生下来后她的爱好很是明显,带着小小的公孙宓儿在府内收过路费…… 公孙宓儿正数着今日收了多少过路费,问着阿娘道:“阿娘,前些日子买了好多吃的,银子都不够用了。” 彭山妹打个哈切,收了一天的过路费,当真有些累,“阿娘明天带你去劫富济贫,你阿爹好像有不少私房钱,明日我们去把它给找出来。” 公孙宓儿闻言眼睛一亮。 她阿爹对阿娘很是宠爱,阿娘住不惯王城,阿爹就将国师府变成了阿娘从前住的山寨一般,他们国师府下人的例银比别的府邸要多上不少,这其中原因就是她阿娘不忘旧业在府邸内将路一拦,就开始收过路费了…… 公孙宓儿长大后觉着生活当真是太累了……有一日她阿娘就决定上午要教她习武强身健体,她阿爹决定下午排着队要教她诗词歌赋…… 公孙宓儿吃完两大碗饭后无奈的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问着彭山妹,“阿娘,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啊。” 她一个人着实是有些承受不住阿爹与阿娘的爱了,她每日比东门的狗还累,起的比鸡还早,赶紧来个弟弟妹妹与她一同分担吧。 彭山妹看了眼公孙瓒,然后靠近公孙宓儿道:“阿娘也想啊,可是……你阿爹不允许啊。” 公孙瓒看着在说悄悄话的娘俩儿,“你们两个说些什么呢,我可都听见了啊。” …… 一天,十四岁的公孙宓儿收拾好自己的小行囊,这样劳累的日子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她要离家出走,去找她姥爷当一个快乐的被招安了的小土匪…… 随后,公孙宓儿站在墙脚下有些为难了,她轻功一向不好,这墙貌似有些高了…… “你想做什么?”一道稚嫩的男声传来,公孙宓儿看去便见着了唐昀。 公孙宓儿甩了甩自己手中的小包袱,“自然是离家出走,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 唐昀憋住笑意,公孙宓儿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身世,整个国师府都是她的,她竟然想着离家出走。 唐昀问道:“为何要离家出走,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公孙宓儿叹气,委屈,“我都快要累死了,阿爹最近变了……” 唐昀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国师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这月已有数次未曾上朝了,对宓儿这般严厉也是为了宓儿好。 唐昀想了想后道:“公孙妹妹,我带你出府去玩儿,你不要离家出走好不好,不然国师会伤心的。” 公孙宓儿并非很喜欢唐昀,明明比她才大了几岁,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阿爹还总是夸他…… 反正被唐昀撞到她今日是走不了,阿娘昨日说今日有烧鸡吃,罢了,公孙宓儿叹气,她决定改日再离家出走吧…… 第4章 风吹过正少年 “本小姐不离家出走了,你去找阿爹吧,还有,刚刚的事你不许告诉阿爹!”公孙宓儿用很是凶狠的小模样威胁了唐昀一番,还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她跟着阿娘习武多年,揍人可是小事一桩。 唐昀应下,待见公孙宓儿真的走愿了,不再打算离家出走后才又折了回去,他方才是撇下随从跟着公孙宓儿来的,走的有些许匆忙,好像应该是沿着这条路这样走回去的吧…… …… 公孙宓儿在岁月中一点一点长大,这人世间纷纷扰扰十年间,她活的都很是自在,可是变故就发生在她阿爹去世的那一年。 那年冬日,阿爹叫她过去,很是突然的交代着让她以后代替他照顾好阿娘……公孙宓儿听到此处,眼泪没忍住。阿爹去年秋天便已经推了所有公务,卧榻不起,她阿娘日夜陪在阿爹身旁,她阿爹从来最在意的就是她阿娘,如今竟说让她帮忙照顾阿娘…… 公孙宓儿泣不成声,哭着应下,从前娇纵的小人儿在不知不觉间已便的稳重不少。 刚刚踏过了冬日,迎来了春天,可是她阿爹没能见到她阿娘折下春日里的第一朵花就离开了她们…… 公孙家没了公孙瓒这棵大树,门庭冷落不过一朝一夕间。不过公孙宓儿与她阿娘并不在意这些。办完丧事后的彭山妹好似没了所有气力,国师府的一切都是公孙宓儿在打理。 公孙瓒生前乃是天盛君主跟前最当红之人,他的妻女依旧有享不尽的富贵,只是门庭深冷了些,公孙宓儿反正觉着这样更好,那些人不必虚情假意来打扰她与阿娘,她干脆闭门不出,每日最担心的是她阿娘…… 公孙宓儿端了热的饭菜去看母亲,她阿爹的牌匾被阿娘日夜抱在怀中,就好似这样阿爹就没有离开他们一般…… 阿娘爱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 公孙宓儿鼻头一酸,她答应了阿爹要好好照顾阿娘的,她不能哭。 “阿娘,把牌位给我可好,你多少吃些,阿爹若是看见了会心疼坏的。” 公孙宓儿说着要从彭山妹手中拿出牌位,可是彭山妹抱的太紧了些,她根本就拿不出来,公孙宓儿看着母亲苍老了不少的容颜,那般没有生气的模样当真是让她一颗心揪着痛。他阿爹这一辈子就只有阿娘一人,别人都说她阿娘五大三粗还曾是一介山贼,粗鄙不堪,但她阿娘可是阿爹的手中宝啊,如今阿娘失去了阿爹,怎会不悲痛? 公孙宓儿到底是没能忍住,侧过头,用指腹擦去眼泪,深呼吸一口气将上来的情绪全部咽下,又哄着母亲道:“好,阿娘,你抱着,宓儿给你喂好不好?” …… 公孙宓儿已过及笄之年,今年若是公孙瓒还在,本应由公孙瓒为他宠爱的女儿挑选一门好亲事,再亲手将女儿嫁出去。公孙瓒逝世,公孙宓儿守孝三年,那些原本上门求亲的皇亲国戚、名门显贵一夜之间没了动静。他们公孙家如今是她二叔掌家,那些人全去了她二叔家,同她那姐姐合生辰八字。 这里面唯有唐昀依旧问她母亲她的生辰八字,还说愿等她三年丧期过后求娶她入门。 彭山妹看着唐昀递过来的生辰八字落泪,她在这王城过了半辈子,就是平日里再怎么不打理府内事物,也清楚的很公孙瓒逝世对宓儿的影响。 “宓儿,是阿爹和阿娘对不起你,我女儿比那山上最艳丽的花还要娇艳上几分,今年等你过了生辰后本应为你寻桩好亲事,可是如今你得生生再等上三年,三年后我们无权无势……”彭山妹叹气,“不过唐昀是个好孩子,还愿等你三年,宓儿可喜欢他?” 公孙宓儿想了想唐昀那张欠揍的脸,她对婚姻之事向来不在意,“自然不喜欢,他念着阿爹的恩情要娶我,他想着委屈,我还不想求全呢。我想同阿娘一般嫁给自己钟意之人,每日只有开心与欢乐。再说这嫁娶之事还早着呢,何须费心。” 彭山妹大手一挥,被公孙宓儿的话宽慰了些,道:“还是我们宓儿洒脱,若是三年后宓儿没有遇着如意郎君,这王城不呆也罢,阿娘就带着宓儿去我们山下设卡抢一夫婿来!” 公孙宓儿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己阿娘这般豪橫,在一旁弱弱的劝着自己阿娘,“阿娘,您已经不当土匪头子好多年了……” 彭山妹闻言低头拉过公孙宓儿小声道:“你要相信阿娘宝刀未老,再说,你阿爹不在了,还有谁能招安老娘?” 公孙宓儿突然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姻缘一事了,有她阿娘在,看中就抢。她就怕到时候自己夫婿太多,这国师府都放不下呀! 自阿爹去世后,阿娘倒是时常喜欢去寺庙上香,又一年月初公孙宓儿陪阿娘去佛山寺上香,每年开春她阿娘都会在佛山寺住上半月,佛门清静之地,阿娘年年都为阿爹祈愿来生平安喜乐,再无疾病缠身。 她阿娘在庙里就对为她阿爹来世祈福一事上心,她呢,就对每日吃什么上心…… 吃上半个月的斋饭当真是让她想要大开杀戒! 公孙宓儿藏了把匕首在自己的靴子内,她准备去后山抓几只兔子烤了吃。 细沙知晓自家小姐吃不惯这寺里寡淡的斋饭。她乃国师生前亲自挑选陪在公孙宓儿身旁的贴身婢女,性子自然是稳重些,不过细沙继承了国师宠着公孙宓儿的性子,道:“小姐,当心被别人瞧见了。还有将这些料包拿着,撒上些会更好吃。” 佛门清净之地不可杀生,更何况公孙夫人是来次祈愿的,公孙宓儿自然是不好被旁人发觉大开杀戒,落人口实。 公孙宓儿接过料包,将料包放入怀中后道:“放心,本小姐备了黑色面巾掩面,被抓到的话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公孙宓儿,更何况根本就不会被抓到,替我好好照顾阿娘!” 细沙点头,“小姐要注意安全啊,可千万别让自己伤着了。” 公孙宓儿很是敷衍的点头,“知道!” 公孙宓儿穿了一身男装,是府中普通侍卫的装扮,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些,还特意将自己白净的小脸抹黑了些。 公孙宓儿哼着小曲出门,出了寺门后为了掩盖痕迹还特意准备溜个圈子后再想后山而去。 公孙宓儿溜了不久后就发觉自己当真是被撞了脑袋,简直是笨死了。她直接去后山抓兔子不就好了吗,何必招摇过市在前面晃一路,这下可好,遇见唐昀了吧? 公孙宓儿赶紧收回自己看向唐昀目光,低头在路边行礼,乖乖等着骑马的唐昀离去。 她倒是不知晓唐昀什么时候还喜欢上香礼佛了。 唐昀身份倒是尊贵的很,他乃是天盛国最小的皇子,母妃去世后不得宠的他,不过三岁便被扔出皇宫独住,别的倍受父王宠爱的皇子大都是封王赐宅后被留在宫中常伴父王母后左右,而唐昀因此小小年纪便性子清冷的很,神佛皆不信,平日里连柱香都未给佛祖上过,今日竟然亲自来寺庙了…… 公孙宓儿垂着头却感觉唐昀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本只是微微弯腰行礼的她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待等着唐昀一行人走远后公孙宓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早上她不过喝了碗粥,这会儿早已扛不住了,身子一闪便已向着后山而去。 要说公孙宓儿为何专挑后山去抓兔子吃,还不是因为那些来上香的夫人小姐在后山养了不少兔子,而公孙宓儿未免自己饿着,所以在后山也养了好多只,不同的是别的夫人小姐养的兔子是当宠物养的,而她纯属是想吃兔肉…… 公孙宓儿拎着兔子耳朵准备走的远,她可是惯犯,柴火早就备好了,就等着烤兔子呢,想到这里公孙宓儿有些馋了。 公孙宓儿在前面走着,后山除了那些兔子就只有她一个人,可是走着走着她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公孙宓儿轻拧眉头,回头就见着不远处站着的唐昀。 公孙宓儿有些许的气恼,不过却并未喜形于色,“你方才就认出我来了?” “嗯。”唐昀看着公孙宓儿手中的兔子,向公孙宓儿走近,反问道:“你不过换了身衣裳,脸不知抹了些什么黑了点,有何认不出?” 这倒是让公孙宓儿想起她小时候离家出走的那次,也是身后突然就多了一个唐昀。 这次公孙宓儿依旧挥了挥拳头,“少管闲事,你堂堂一介皇子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后像什么样子。” 公孙宓儿正想着怎么甩掉唐昀,唐昀却突然公孙宓儿身旁质问道:“你为何三次让公孙夫人将我的拜帖退了回来?还有为何不让公孙夫人为我们合八字?你到底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公孙宓儿脚下一顿,唐昀这话倒是有些吓着她了,说的倒像是在责怪她一般,怎么、怎么那么大的怨气呢…… 公孙宓儿回头看了眼唐昀,而此时风吹过唐昀,吹动了他的发丝和衣角,这一幕在公孙宓儿的眼中放慢,她自然是承认唐昀生的好看,可是世间万物妙不可言,尤以感情为甚。 公孙宓儿反问道:“为何要合八字?我知晓你重情义,可是你想报答我阿爹也不必用娶我这条法子。从小到大,我虽醋阿爹喜欢你,可是尊你如兄长,并无别的想法……” “……还有,谢谢你这两年来照顾我与阿娘。” 公孙宓儿放了手中的肥兔子,兔子赶紧晃着自己的肥屁股逃命。公孙宓儿无奈的在心中叹息,到手的兔子飞了……兔子没吃成,垂着小脑袋从后山走了。 唐昀望着公孙宓儿的背影有些手足无措,他方才那番话想问公孙宓儿太久了,原来说的太急切是会吓着她的。 唐昀只觉得这后山的风有些大。 第5章 无利不起早啊 公孙宓儿中午没能吃到香喷喷的烤兔子,委委屈屈的的回去吃斋饭了。 细沙没想到公孙宓儿回来的这般快,惊讶问道:“小姐,这还不过半个时辰,怎就回来了?” 公孙宓儿叹气,不愿再提,问道:“可还有斋饭?饿了……” 细沙看着公孙宓儿没精打采的神情,并未再问,再过一会儿可就没有斋饭了,她赶紧出门去取斋饭。 公孙宓儿刚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才喝了一半,细沙就拎着食盒进门了。 细沙兴冲冲道:“小姐,你猜这是谁送来的?” 公孙宓儿看了眼食盒上刻着的梅花,淡淡道:“七皇子差人送来的。” “小姐怎知晓?”细沙没想到公孙宓儿猜的这般准,倒是显得她有些无趣了。 细沙将糕点和肉脯从食盒内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才注意到她方才忘记将食盒上刻着的梅花图形给挡住了。再一看摆在桌上的糕点,五一不是小姐爱吃的。 从前国师大人还在之时,七皇子常在国师府用饭,想是在那时记下了小姐的喜好。七皇子虽不受王上的宠爱,可是好歹也是一介皇子,有着七皇子的庇佑,小姐嫁过去自然是衣食无忧。 细沙问公孙宓儿道:“小姐,还有一年便过了丧期,你看七皇子品行兼优,还对小姐这般体贴细心……” 细沙后面的话公孙宓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想说些什么。旁人都觉着她阿爹逝世,她失去了倚仗的大树,守孝三年后已是十八,旁的年过十八的女子恐怕早已有一啼哭幼儿在怀,或者两个、三个……她到底有何能耐这般挑剔,理应是她对唐昀愿意娶她感恩戴德,可若是论感恩也是对她阿爹啊。 阿爹虽未让唐昀拜他为师,可传道授业解惑者,师也。阿爹这些年来早已是唐昀之师,而唐昀亦是以师者之礼对待阿爹。她身为女儿身,那些学堂老师讲授的女德听的她耳朵生痛,比起这个,她更喜欢在自己轻功不错后,偷偷的呆在屋顶听阿爹给唐昀讲那些四书五经,各国历史,阿爹和唐昀不喜乌江自刎的楚霸王,她却是爱的不行,人生一晃而过,眨眼间皆为尘土,后人如何评判有何重要,不负自己才是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总之,一切事物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这样的人生才是快哉。 也是因着她这喜好,否则她竟不知阿爹对唐昀这般好也是为了她。 阿爹在朝堂之事她知晓的并不多,不过在朝为政,党派之争与政敌陷害都是家常便饭。阿爹对唐昀说他家女儿从小被他宠着长大,女儿家的人生大事莫过于嫁一个好人家,可宓儿作为他的女儿,婚事怕是由不得自己……他日后对唐昀唯一的要求便是护着公孙宓儿。 而公孙宓儿那日在屋顶听着唐昀对阿爹说他愿意娶她为妻……护着她一辈子。 公孙宓儿坐在屋顶,惊的险些从屋顶掉下去,这次她站在雾里,连唐昀是牛是马都看不清。唐昀对他阿爹这般言听计从,许诺时那信誓旦旦的语气,她看唐昀还是去娶她阿爹吧,他们俩比较合适…… 细沙又身旁敲侧击了一番,话里都是对唐昀的夸赞,公孙宓儿打断细沙道:“你都已经说了半响了,快歇歇喝点茶水,别累着了。” 公孙宓儿能有什么坏心思,她不过是想让细沙闭嘴,她能安安静静的吃点东西罢了。 公孙宓儿全当这些吃食是唐昀对她没吃到烤兔子的补偿,要不是唐昀跟着她,那些养了一年的肥兔子今日就能再轮回,十年后又是一只肥兔子了。 因着知晓唐昀也来了寺庙,公孙宓儿老老实实的在屋中呆了好几日,每日与青灯为伴,苦闷到只能依靠经书来打发时日。 一日,彭山妹悄悄来了公孙宓儿的房间。她听细沙说着宓儿这几天像是转了性子一般日夜对着青灯念经礼佛,那虔诚的态度比她这阿娘还要好上几分,吓得彭山妹以为自己的女儿突然就丢了红尘杂念,想不开要遁入空门……所以今日起了个大早,赶紧去劝劝宝贝女儿。 公孙宓儿手中抱着一本《大藏经》,发觉这佛教的经书倒也并非想象的那般枯燥无趣,就说这《大藏经》内,除了佛教教义外,也包含了政治、伦理、文学、艺术等方面的论述,颇有见解。 彭山妹看着公孙宓儿那投入的神情,还有她手中那翻了不少的经书后,脚下的步子变的越加沉重。 公孙宓儿一抬头就对上自己阿娘那双湿漉漉的眼神,彭山妹满脸期待的问着公孙宓儿,“宓儿,你对这人世间应当还有很多眷念吧……” “阿、阿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彭山妹小心翼翼的抽走公孙宓儿手中的经书,道:“宓儿啊,昨夜你阿爹来我梦中说他已投胎转世,让我们不必再挂念于他,我们今日就赶紧收拾东西下山回府吧。” “为何这般突然?阿娘,你放心,我觉着这寺里也并非太过于聊,阿娘你安心替阿爹诵经。” 彭山妹看着公孙宓儿又将那本《大藏经》给拿了回去,她这才不放心啊!她家宓儿正是年少,怎么还在这枯燥无味的寺庙里呆待着舍不得走了? 彭山妹一拍桌子,当机立断道:“你赶紧回府,我看那七皇子来佛山寺就是为了你,俗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咱们赶紧跑!” 提起唐昀来佛山寺一事,公孙宓儿也觉着不对,问道:“阿娘,他去找你了吗?” 彭山妹点头,她生性不喜受约束,每年能在这寺庙里带上半月也是因着要为公孙瓒诵经才能待下去,她女儿随了她的性子,可今年竟还劝着她再多待几日? 彭山妹决定来一招狠的,道:“他是来求姻缘的……阿娘看他虔诚的很,心一软便想着答应他……”彭山妹小心翼翼的侧头看向自己女儿的神情,只见公孙宓儿闻言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抵触……完了,彭山妹心想宓儿果真是对红尘没什么眷念…… “……所以啊,宓儿,你赶紧下山,这样阿娘还能推辞说回去再与你商量商量。” “有何好商量的?阿娘你就不会直截了当、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吗?如今朝臣们明里暗里都在站队,咱们如今同他七皇子扯在一起可有什么好处?再说,他七皇子另有倾心之人,却在阿娘面前这般说,当真是不可信的很。” 公孙宓儿说了一长串的话,原谅她阿娘一时没转过弯来,只抓住了自己要听的,然后道:“那拒绝他阿娘也不忍心啊,好歹也是阿娘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赶紧回府,最好是突然有一倾心之人,如此再拒绝他甚好,甚好。” 这样宓儿即不用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能寻一夫婿断了她久留佛山寺的念头,彭山妹对此颇为满意。 …… 清晨晨露方才被日光照的晶莹剔透,公孙宓儿就带着细沙背着小包袱下山了……偷偷摸摸如同月下盗贼一般。 细沙对此颇为疑惑,蹑手蹑脚的跟在公孙宓儿身后,轻声问道:“小姐,是您在寺庙内偷吃烤兔子被发现了吗,为何这般着急逃跑啊?” 公孙宓儿对细沙的用词颇为不满,更正道:“什么逃跑,我们这叫回家好吗。” 就是走的早了些,最好还不要被唐昀发现就最好了。 细沙提醒道:“夫人还未回府,下人们这个时候都告了假,并不在府中。小姐,我们这个若是回去怕是连热饭都吃不上啊……” 公孙宓儿倒是忘记了这件事,阿爹不在后,府里的下人遣散了不少,剩下的都是跟着公孙家几十年的忠仆。阿娘每年带着她上佛山寺时便会允下人们十五日的假,现在府中大门紧闭,应当只剩下些看家护院的轮班府卫了,她和细沙看着也不像是会生火做饭的……现在回去还真怕是连饭也吃不上。 公孙宓儿道:“容我想想。” 走了一段路后公孙宓儿大手一挥决定带着细沙去平江城。 虽然山上的树木方才抽枝发芽,可山下这个时候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平江城最有名的便是那平江两岸的花了。夕阳下,随风而舞,一朵朵的红花晶亮的闪耀人眼,红得似乎要从里淌出血来,想想都觉着必定是俏艳无比。 公孙宓儿想想觉着很是舒心,她床底下藏了不少的话本子,少年英雄游荡江湖好不惬意。 不多时只见下山的两位美娇娘摇身一变便成了那平江街头的翩翩贵公子,一步一回头,手中折扇轻晃,勾唇一笑万物生。 第6章 春风桃李花开 细沙头一回穿男装,有些扭扭捏捏,再加上她个子小,倒真像是个瘦弱的小书童。而公孙宓儿就不同了,她从小习武,性子洒脱豪迈,从前没少穿一身男装跟着她阿爹四处游荡,自在洒脱的很。公孙宓儿着一身男装,还会时不时的用眼神勾引一旁路过的小姑娘…… 别人眼里的她男生女相,媚眼勾魂,一看就是个浪荡子。就是那卖猪肉的屠夫都要挡着自家婆娘,不让她多看公孙宓儿一眼,生怕自家婆娘被公孙宓儿眯了眼。 细沙在街上走了会儿后靠近公孙宓儿,小声道:“小……” 公孙宓儿回头,提醒,“嗯?” 细沙改口,道:“公子,我难受的很……” 公孙宓儿收起自己手中的扇子和漫不经心,问道:“哪里难受了?我去找找哪儿有医馆。” 细沙拉住公孙宓儿,凑近后才道:“公子,那裹胸布你给我勒的太紧了,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公孙宓儿闻言低头看了眼细沙平平无奇的胸前,好像是勒的有点儿紧……比那青石板路还要平上几分。 公孙宓儿看了眼前方不远处卖衣服的店家,道:“罢了,本公子今日身边便带着一娇俏小娘子好了。走,公子去给你买衣裳!” 公孙宓儿本想当那风流倜傥的公子,惹得万千女子芳心荡漾,没想到最后却是收起手中的扇子,替细沙小娘子撑起一柄纸伞在午后飘着细雨的街上闲逛,成了那温柔体贴的夫君模样。 细沙有些手足无措,想从公孙宓儿手中抢过纸伞,她怎能让小姐替她撑伞呢? 公孙宓儿自是不肯,用扇子轻敲细沙的额头,“旁人若是见你一小娘子为我撑伞像什么样子?本公子还不得被他们一人一口吐沫星子给淹死。小细沙可忍心啊?别想太多,公子带你去逛街。” 公孙宓儿比细沙生的高些,这会儿两人在街上站着,远远看去好似一对璧人,惹的不少情犊初开的姑娘艳羡。 细沙悄悄低头红了脸,万万没想到长这么大,头一次脸红竟是被自家小姐调戏的…… 长风同自家小主子在不远处的茶楼喝茶,他站在窗边看着一公子轻敲小娘子的额头,随后那小娘子娇羞低头,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甜腻不可方物。长风看的是津津有味,没想到竟能见到这般宠爱自己夫人的男子,倒是难得的很,长风回头想将自己方才看见的一幕告诉小主子。只见小主子的目光又落在远处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随意捏着一只瓷白的茶杯,这平白无奇的茶杯让主子握着倒是看着贵气了几分。 “主子,你快看那边那小娘子与她夫君甚是恩爱,当真是羡煞旁人。” 洛尘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茶,长风兴致勃勃的同自家小主子说话,可是自家小主子心情看起来并非太好,长风这哪里还敢再说话呀,默默的在一旁站好。 他家小主子年纪虽小,可是性子却是比那恶兽还要张牙舞爪……哦,不,他的意思是他家小主子的性子配的上他的实力,张扬些又如何。 这些年来,小主子每三个月便要出门游历一番,说是出门游历,可是他却觉着似乎更像是出门去找什么东西一般……他回去同主人说小主子出门在外总是格外关注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主人闻此还颇为满意的点头,他这儿子是在给自己挑选后宫呢,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 公孙宓儿带着细沙在细雨中穿过人群,悠然从茶楼旁走过,在二楼窗边喝茶的洛尘目光从公孙宓儿撑着的纸伞滑过,随后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听闻平江每年这个时候会有不少女子来放河灯,可是?” 长风就知晓他家小主子在留意些什么,他早已提前查好,“是的,主子,不过日落时分在平江两岸赏日落的有不少妙龄女子,主子可要去看看?” “是吗,日落……” 洛尘起身,“春风桃李花开日,本公子倒要去看看能有多美,可能比过落日下沉。” …… 公孙宓儿撑了一个多时辰的伞,手臂当真是有些酸,最后干脆回客栈换回了女儿装,待晚上雨停下便去平江放河灯祈愿。 春风三月,桃花灼灼压满枝,这去放河灯的也大都是些闺阁少女,祈求的自然是一门好姻缘,听说那平江的河神堪比月老,灵的很。 白日里里虽下了些细雨,可片刻后又出了大太阳,倒是有些似六月的阴晴不定了,傍晚夕阳染红了一片天,公孙宓儿与细沙出门之时路上已有不少拿着河灯往平江去的男女了,若是单论起热闹来是一点儿也不比王城差的。 细沙手中拿了一方面纱,她与小姐二人独自出门,身旁又没有跟着府卫,待会儿那平江旁必是有许多人,着实有些不宜抛头露面。想着将自家小姐的小脸给遮上,可是小姐愣是不许,她也就只能拿着面纱在后面跟着了。 公孙宓儿今日穿了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香娇玉嫩比花艳,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公孙宓儿本是去平江赏花看日落的,没想到竟成了别人的风景。 细沙早就知晓会是这副模样,今日去买衣裳时小姐特意挑了一身素淡的衣裳,事实证明并没有任何遮盖美貌的作用…… “两位女娃娃!” 公孙宓儿与细沙被一胡子发白的老头叫住,“你们快坐下,我来为你们描幅丹青。” 这位老人家身旁有一张桌子,笔墨纸砚俱全,很是热情。公孙宓儿看中了桌子旁的那张椅子,走了许久,腿有些酸了,最后倚在椅子上成了老人家画中人。 公孙宓儿不过在老人家的摊前坐了半响,本来冷冷清清的摊前不知不觉变的热闹了起来,老人画的一手好丹青,公孙宓儿今日穿的衣裳素淡,他将树上的花画的飘落一朵在公孙宓儿的额间,万种风情尽生。 “画好了,女娃儿快来看看可喜欢?”老人家将画提起在众人前展示,一时之间不少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让看人家为她们作画,要求嘛自是简单,与公孙宓儿的那副相同,人比花娇上几分便好。 太阳慢慢下坠,给了银子后公孙宓儿想着去寻一处人少些的地方看日落,平江两岸树下坐着不少赏花赏景之人,花期这些天,茶棚的生意是顶好的。 细沙手中拿着画,刚想夸赞那位老人家画工不错,想了想后恍然大悟,道:“小姐,他竟是在用您来为自己揽客?” 公孙宓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那位老人家问过她们的意见,她是答应了的,而且不过给了一块碎银子,老人家给她便宜些,她为老人家吸引些客人来,那些客人最终要不要他画还得全凭老人家自己的本事,与她倒是也没多大的关系了。 “没什么不妥,我们不是得到了一副好画吗,回去闲暇之时填上色想必是好看的。” 细沙道:“小姐本就生的好看,这画也就画出了四五分,若是小姐亲自上色必是好看的。” 公孙宓儿无奈轻笑,细沙不愧是她的人,若是问细沙这人世间的在世女菩萨是谁,她丝毫不怀疑细沙闭着眼都会说是她。 二人正说话间,前面的一座桥上人群躁动,走近了些看似乎是有人在桥上起了争执,正大打出手,有劝架的、有路过只想赶紧走的,场面混乱不堪。 公孙宓儿正准备绕路,她可不喜人群拥挤,却忽然见桥上一幼童被挤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了桥外,幼童惊呼间人已经离了木桥向江面落去。 公孙宓儿为了能不被察觉偷偷呆在屋顶听阿爹讲课可是认真练了轻功的,脚尖一点,踏过岸边石阶便已接住险些落入水中的幼童。她将那幼童抱住安稳放在岸上时,岸边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何事,幼童站稳后开嗓一嚎,啼哭不止。 公孙宓儿秉持着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拉着细沙赶紧走,这孩子哭声响亮的很……第一声当真吓了她一跳。 在落日应着两岸开满花的江边散步,影子被一点一点的拉长,当真是惬意的很,细沙摘了一朵花替公孙宓儿插入发髻,眼见天色渐暗,有些担忧道:“小姐,方才太过于惹眼,这会儿身后跟了不少人,我们要不要先回客栈。” 公孙宓儿回头,本只是想看看细沙说的身后跟了许多人,谁知道不过一眼便被一位公子勾住了眼。 那位公子白衣黑发,玄纹云袖,夕阳映衬之下身上仿佛渡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不过一眼,其余人在公孙宓儿眼中便已为尘埃。 第7章 有美人兮勾魂 世人常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那是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几副好看的皮囊,试问妲己勾魂,商纣王可是心甘情愿? 公孙宓儿按耐下自己明目张胆的目光,毕竟温柔可人才应是世人眼中女子该有的模样,若是吓跑了人家可就不好了。 公孙宓儿收回自己的目光,看似毫无波澜般回身继续向前走去,只有她自己知晓嘴角那抹笑意她是多努力才将其按耐下去的。 她见过不少有着一副好皮囊的公子们,可是从未有过像今日的这般心动…… 原来一见钟情从来都不是用双眼看的。 公孙宓儿走了一会儿,眉眼轻佻,心情很是舒畅的模样,细沙刚想问自家小姐到底何事这般开怀,就见自家小姐侧首对她耳语了一番,细沙听后大惊,并不想应下,这着实有些大胆…… 可是她家小姐轻轻一个“嗯?”字,细沙就只能乖乖的照办了,细沙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小姐,你方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那万一……” 公孙宓儿打断细沙,很是坚定道:“自然,到时候你照办就是,你还不相信我吗?” 细沙能怎么办,忧心忡忡的照办…… 公孙宓儿与细沙为了与人群拉开距离,向江边走的越来越近,两岸的堤坝旁是没有护栏的,公孙宓儿走在江边,一阵风吹过掀起她的衣裙,而公孙宓儿丝毫不觉着江边有何危险,亦不怕失足落水。公孙宓儿放慢脚步,突然停下抬手去摘一旁枝丫上的花儿,跟在她身后的细沙没有反应过来,直直的“撞”在了公孙宓儿的身上,她们本就已是在江边沿岸散步,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江中,公孙宓儿手中方才摘下鲜艳的花儿来,身子突然被撞,不受控制的要向江中跌去…… 不远处的洛尘反应极快,长风只觉着一阵风从自己身旁吹过,下一瞬自家小主子的臂弯中便多了一位美人儿…… 公孙宓儿惊魂未定,看向洛尘的眸子似乎含了一汪春水一般,又似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水汪汪的一片。她的一只手因着害怕捏紧了洛尘的衣裳,站稳后忘了松开,发觉这件事情后立即松开了洛尘衣裳的同时羞红了脸。 美人含羞,当真是比天际那下沉的日落还要让人心神荡漾几分…… 细沙见着自家小姐安然无恙便放心了不少,她方才怕伤着小姐,不过用了三分力道,但小姐这直直要跌落江中的模样活像是被她狠狠撞下去的…… 细沙满眼担忧,问道“小姐,你可被撞痛了?” 公孙宓儿抽空看了细沙一眼,不同的是她的眼里满是对细沙的赞扬,随后公孙宓儿声音温柔的对洛尘道:“无事,多亏这位公子相救。” 长风这会儿才赶来,他本觉着自家小主子是多此一举,方才在那桥边他们又不是没见着这位小姐的轻功是何等厉害,蜻蜓点水般便将那幼童给救了回来。不过片刻长风自己又想开了,英雄救美嘛,他家公子本就喜爱美人儿,见色起意乃是他家公子的寻常操作。 洛尘看着公孙宓儿将捏着他衣裳的手收回,有些手足无措的不敢看他,他竟是移不开眼去,听闻公孙宓儿的话后才道:“江边湿滑,多有意外发生,姑娘还是往里面走些的好。若是……姑娘想摘花,让洛尘代劳便是。” “公子名唤洛尘?”公孙宓儿轻轻吐出洛尘的名字,当真是好听的很。 洛尘道:“是阿娘亲取的,洛家才子,不染凡尘之意。” 公孙宓儿顺着洛尘的话道:“那这般说来,公子如今可是饱读诗书,为一代才子?” 洛尘摇头道:“笔墨纸砚与我实在无缘,终日为伴的乃是刀枪剑戟。” …… 才子佳人相遇向来是一桩美谈,天若不作媒,自己为自己做媒又何妨? 公孙宓儿与洛尘很是投缘,二人携手一同放了河灯。 公孙宓儿闭眼许愿,心道这河神当真有几分灵验,日后或许可以改行上天去做一做那月老。 天上的月老抖了几抖……这是被抢生意了还要被抢饭碗吗? 洛尘本是与公孙宓儿一同闭眼祈愿的。可是闭上眼后立即睁开眼的那位公子,看向一旁正在认真祈愿的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位姑娘又匆匆收回自己的手,随后装作一副认真祈愿的模样。 …… 公孙宓儿微微睁开一只眼偷看洛尘,随后又调皮的闭上眼继续祈愿。她许了那么多的愿,只怕河灯都要被压沉了,她将这话说给洛尘听时,洛尘被逗笑,道:“河神自是不忍忍让你的河灯被压沉,我觉得它一定会是漂的最远的那一个。” 洛尘同公孙宓儿跟着河灯走了一路,他们二人洛尘相谈甚欢。公孙宓儿想着头一天相识倒是也不好吓着人家,性子便收敛了许多,就是走路的步子都迈的小了不少。 洛尘彬彬有礼,在她说话时会认真听着,脸上时常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文尔雅的模样应是洛尘母亲希望的模样吧,实在想不出他舞枪弄棍又会是什么模样,公孙宓儿在心底轻笑,她要是学学她阿娘多好啊,直接抢了人去洞房便好,可是她想抢的是洛尘的心,而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公孙宓儿的那盏河灯倒真是走的最远的那一盏,别的河灯东倒西歪进了水,而它依旧四平八稳的顺水远去,公孙宓儿脸上扬起笑容,道:“这河神当真不错,我这般贪心,许了那么多愿,河灯却没有沉下去。” 洛尘在公孙宓儿身旁但笑不语,在洛尘身旁,公孙宓儿觉着就像是有一道不烫人的太阳照在自己身上,又是不冷冽的泉水围绕着自己,很是温和自在。 …… 细沙远远看着公孙宓儿,只觉得自家小姐完了……都说美人计杀人诛心,她看美男计更是上上策!她家小姐从小到大都未这般温声细语过,七皇子更是从未有过这般待遇,小姐跟着夫人舞大刀,拦路收过路费时可不是这副模样啊……而且、而且都已这般晚了,小姐这怎么看都像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第8章 初识芳心荡漾 细沙觉着洛尘就是妖颜惑主,月上柳梢头,她家主子却被拐到这荒郊野岭,若是被别人知晓了,她家小姐名声何存?细沙越看洛尘越不顺眼,顺带也看不惯同她一般远远候在一旁的长风。 长风也正纳闷呢,他家小主子这些年来虽然走遍四海看过不少美人儿,可还是头一次在美人身旁看起来这般体贴温柔还耐心……长风抬头看了眼天,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于迷人?眯了他家小主子的眼? …… 他们来时本是与人群一同跟着河灯沿江而下,回去时路上只剩下他们四人和在天上挂着的月亮。 前面二人郎才女貌,并肩而行,而在他们身后的长风看着前面的自家小主子不知晓在想些什么,一不留神脚下踩着一个石块,要跌倒的慌乱之际去扶细沙,没成想细沙灵敏躲开了…… 长风最后借助另一只脚的力量轻跃,一个后空翻才安稳的站在地上,本想很是骄傲的给细沙一个眼神,结果一抬头就发觉自己已被前面三人甩了很远……只得赶紧起身去追。 回客栈后,与公孙宓儿哼着小曲不同,细沙颇为担忧,“小姐,那洛公子身旁的小厮很是不正经,他们都是练家子,咱们出门在外,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这般亲近可好?” 公孙宓儿拍了拍细沙担忧的小脑袋,安慰细沙道:“你怕什么,就算他居心不良,我也认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见一个让我有这般感觉的男子。更何况我觉着只有他栽在本小姐手掌心的一日,不会有本小姐在他这个阴沟里翻船的一日。” 公孙宓儿对自己今日扮猪吃老虎这一计划颇为满意,看洛尘穿着素淡,喜欢的多半是那些温柔似水的姑娘,她勉强温柔一些也无妨。 公孙宓儿在洗漱前当机立断决定写信告诉阿娘她要晚些日子再回家,或许还能拐一个好看的公子回去给阿娘当上门女婿呢。 第二日大早,细沙出门去拿昨日订好的衣裳,回来时在客栈门口遇见了洛尘与长风,长风手中提了不少的吃食。 洛尘穿着一身素色衣裳,与昨日比不过是手中多了一柄纸扇。 洛尘问道:“宓儿可起来了?” 她家小姐贪睡,她出门时还未起身,现在早已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她可不来能暴露自家小姐还未起的事实,“自然起来了!” 细沙说这话时挺直了腰板,很是坚定,又、又有些不确信的眨了眨眼。 洛尘道:“那麻烦姑娘同宓儿说一声我在楼下等她。” 洛尘昨日与公孙宓儿相谈甚欢,不过只是与宓儿,他连细沙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晓,这会儿用了听起来甚是礼貌的姑娘二字。 细沙着急进门,上着楼梯时突然反应过来那洛公子居然唤的她家小姐为宓儿?细沙不开心。 公孙宓儿刚起身穿好衣裳就见一脸不悦的细沙进了门。 “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细沙道:“小姐,我在门口遇见洛公子了。” 公孙宓儿点点头,“就到了,那就麻烦他等等吧。” “可是小姐,他怎能唤你闺名……” 昨日洛尘听了她的名字,说是甚为好听,公孙姑娘自然而然成了宓儿,她也并未更正,洛尘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特别是宓儿这二字从他嘴中吐出来,很是低沉浑厚,她很喜欢洛尘念她的名字,公孙宓儿看了眼桌上正盛开着的花,轻笑。 公孙宓儿知晓细沙为什么撅着个小嘴了,一只手碰了碰插在瓶子里的花后轻笑道:“你这小嘴上都可以挂个醋瓶子了,可是难看。饿了没有?洛尘应该带了不少好吃的,你去尝尝什么好吃的可好?” 方才长风的确提了不少东西来,不过细沙依旧对洛尘唤她家小姐闺名不满,将衣裳放好后道:“那我来给小姐梳头,让他们先等着吧。” 细沙有什么坏心思,她不过是想让洛尘在楼下多等些时候,再多等些时候……于是慢条斯理的在为自家小姐梳着发髻,梳的头一个觉着太简单了些,于是又松开重来,如此这般光是发髻就费了小半个时辰。 长风在楼下已喝了两壶茶水,光是茅厕都跑了好几趟,偏生自家公子安安稳稳的坐着,愣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模样,长风拿起面前的茶杯,苦大仇深一般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忍不住猜测道:“主子,你说是不是细沙根本就没有同公孙姑娘说我们在楼下等她呀?” 洛尘在这客栈坐着的些许时辰,倒是让客栈内多卡通片进来用饭的姑娘们,长风闻着香气有些饿了,他无论说什么,他家主子好像就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会在楼上下来人时投过去目光,长风长叹一口无可奈何的气,可怜道:“公子,都快午时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正在长风不耐烦之时,公孙宓儿身穿一身白底蓝纹的长裙踩着楼梯翩翩而下。 公孙宓儿衣裳的袖口上绣着几朵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蓝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疑是仙女下凡来。 细沙忙活了半响,最后只是将自家小姐那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蓝色与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这也确实没有辜负那头漂亮的头发,细沙觉着那些追寻流行的发髻根本就配不上她家小姐,最后这样也不过让她稍稍满意。 公孙宓儿昨日同洛尘说好的是日上三竿起,午时再见。所以今日倒也不是她故意想让洛尘等上许久,没曾想洛尘竟会来的这般早。不过洛尘眼底丝毫不加掩盖的惊艳让公孙宓儿很是满意。 公孙宓儿脸上带着笑意,站在洛尘身边如同一副精致的画中人,只听公孙宓儿道:“公子久等。” 洛尘看着公孙宓儿,眼底全是笑意,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惹的在一旁注视了他们许久的食客羡慕不已,桌上的饭菜也比不过才子佳人并肩而立,这便是秀色可餐吧。 洛尘回道:“是洛尘来的太早,宓儿昨夜可睡的安稳?” 长风在一旁懂事的闭嘴不再开口抱怨,果然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美的如同公孙宓儿这般的美人,他家公子就是再等上好几个时辰也是应该的,他啊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瞎操心。 第9章 异日图将好景 他家小主子昨夜明明三更才入睡,今日却起个大早来这儿坐着喝茶,他懂,他都懂,一定是这客栈的茶水更好喝些…… 见公孙宓儿来后,长风将他们带来的吃食一一摆好,那些凉了的又送进后厨再热一次,他们点了不少的菜,他家小主子出手向来出手阔绰,客栈老板自是乐意帮忙。 公孙宓儿起的晚,倒是并不觉着饿,坐下后看着桌上空了的茶壶心生歉意,洛尘当真是等了她许久,却在她面前只字不提。 长风去换茶水了,洛尘看着窗外,此时阳光正好,道:“听闻今日有花船游江,很是热闹,宓儿可想去坐船赏花?” 公孙宓儿却是闻言眼睛一亮,“花船?” 她倒是忘了平江除了花季时沿岸盛开着的花儿蔚为壮观外,平江的花魁更是名满天下,王城那些纨绔子弟平日里最爱去的便是平江城了,那叫一个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公孙宓儿心痒,这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她是装不下去了,洛尘只见公孙宓儿脸上带着不明的笑意,随后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我想上花船。” 洛尘面上震惊,他若是不震惊才是奇怪的很,先不说女子逛青楼一事,公孙宓儿从昨日到今日此刻之前可都是一位温婉的姑娘。洛尘问道:“为何想去?” “自是想长些见识,不是都说天下花魁千千万,平江城内占一半,随便一艘花船内的花魁便可艳压群芳。当然想亲眼看看真假,而且……话本子里都将那些花魁的容貌夸上了天,我又怎能错过美人呢?” “话本子?”洛尘轻笑,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这些年来不少,仕途不如意之士也大都借话本子来浇愁,还能赚些赚些银子糊生,里面的确是写了不少花魁之事。 洛尘确认一遍,问道:“宓儿当真想去?” “自然,不知洛兄可愿一同前往。” “奉陪。” 二人相视一笑,细沙站在后面不知晓自家小姐与洛尘为何相谈甚欢,待下午与自家小姐一身男装要去逛青楼之时只差没吓晕过去。 二人闲聊半响后菜已上齐全,公孙宓儿没想到饭菜会这般丰盛,十五道菜将桌子占的满满当当,这还不算洛尘带来的糕点,而长风最后在洛尘面前放了一碗清汤面,面上有一颗煎蛋,少许的葱花在面汤上飘着,看着倒像是长寿面…… 公孙宓儿试探的问道:“洛公子,今日莫非是你的生辰?” 洛尘点头,“本以为今年会自己独自一人过生辰,没想到遇到了宓儿,生聚同相庆。” 公孙宓儿虽算不上饱读诗书,可这首藏头诗她是知晓的。生聚同相庆,日盼共言欢。快意颜永驻,乐与枝理连。 洛尘只说了一句,她便当洛尘表达的只是那一句的意思便是了。 细沙数着桌上的菜,每一道菜都不重样,刚刚好十五样,便问了一句,“莫非今年是洛公子十五岁的生辰?” 长风在一旁点头,“我家小主子虽看着稳重,可今年也不过是刚刚十五岁的年纪。” 公孙宓儿面上的笑意一顿,洛尘今年居然才不过十五……她今年要十八了啊…… 咳咳,不过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嘛,见鬼了,她才不想被抱金砖! 公孙宓儿的纠结全在脸上,待洛尘将自己面上的那颗荷包蛋放进她碗里之时又在想着人家生辰她该送些什么好……最后还是觉着不如问问洛尘可有想要的。 洛尘想了想后将面前的这碗面干脆的推到一旁,问道:“宓儿可会做饭?” 公孙宓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莫非洛公子是想……” “想吃宓儿煮的长寿面。” 公孙宓儿很是挣扎,最后只听很是坚定道:“劳烦公子多等些时辰了,我去问店家借下厨房。” 说完公孙宓儿便要起身向后厨而去。 公孙宓儿是答应了,可是细沙在后面听着当真是慌的不行,她家小姐怎么就答应了呢?她赶紧拦住,只差声泪俱下,道:“小姐,我们出门带的银子所剩不多,不要啊……不要啊。” 公孙宓儿还想挣扎一下,“我记得步骤,你放心,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细沙看着自家小姐颇为自信的神情,慌的直接上手按住自家小姐,她本不想冒犯自家小姐的……可是安全最重要,不能赔了小姐又赔银子啊。 细沙回头同洛尘道:“洛公子,我家小姐从未进去厨房,不如让细沙代劳可好?” 主要是她家小姐烧了客栈的话……到时候她们可赔不起啊……细沙可怜巴巴的望向公孙宓儿,哀求着公孙宓儿千万别进厨房。 洛尘不解细沙为何这般防着公孙宓儿进厨房。 公孙宓儿被细沙缠的无法,最后只得保证不去厨房。细沙这才放开她让她坐下,公孙宓儿喝了杯茶水清清嗓子,看着对面不解的目光,决定如实说来:“其实也不是没进过厨房……”公孙宓儿目光飘离,不看洛尘的目光,继续道:“就是一不小心烧了两次厨房……后来不自己生火,炒的菜好像不是原本的味道而已……” 她说的颇为委婉,但愿能让洛尘换个想要的东西,这也不能怪她不愿意下厨,只是厨艺水平着实有限……她也不想让洛尘在生辰这日被抬进医馆啊。 公孙宓儿说完,只听见洛尘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长风听完后一愣,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着实没忍住,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做饭能烧厨房的,若不是公孙小姐说的正经,他还以为是推辞之言。 长风被细沙狠狠的剜了一眼,长风个没见识的,居然笑话她家小姐,还笑的那么大声,她家小姐灰头土脸从冒着火星的厨房内出来时可是将他们吓了一大跳。 后来国师为了节省家中开支,不再重修新厨房,就同夫人一块儿劝着小姐放下对厨房的执念,她家小姐这才歇了下厨的心思。 长风随后收到了自家小主子的一记眼神警告,那模样分明是真生气了…… 他哪里还敢再笑啊,赶紧自己也嫌弃自己碍眼,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公孙宓儿说完后试探的问道:“洛公子可还有什么别的喜欢的物件?”她一时有些看不懂洛尘看向她的目光,目光灼灼如斯,让她觉着洛尘对她的心思比她对洛尘的强烈多了……仿佛她才是那个猎物一般…… 洛尘收回自己的目光,自公孙宓儿说自己做饭一不小心烧了厨房一事后他的嘴角就一直噙着笑。 公孙宓儿在一旁看着,心道有这么好笑嘛……阿娘和她说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虽然这每个人是她阿娘与她……她对做饭的热情大概是随了她阿娘,阿爹说过女子只为心上人洗手作羹汤,她还不乐意做给洛尘吃呢,洛尘居然笑她…… 洛尘想了一会儿公孙宓儿问他的话后道:“一时并无别的想要之物,不如明年宓儿送我两件生辰礼物可好?” 明年…… 公孙宓儿抬眸,倒是一个好的约定。 公孙宓儿自是说好。 他们吃过午饭后公孙宓儿回房换了一身男装带着细沙下楼,这时长风见着男装的公孙宓儿才想起他为何觉着公孙宓儿与细沙眼熟,他那日在茶楼之上觉着很是恩爱的那一对可不就是女扮男装的公孙宓儿与细沙吗…… 长风看了一眼又一眼,那日纸伞遮盖住了公孙宓儿与细沙大半的容貌,没曾想竟是两位姑娘同行…… 公孙宓儿与洛尘走在前边,二人的皮囊本就生的极好,手中又拿着一柄纸扇,风流倜傥,惹的不少在街上的姑娘们频频回头。洛尘对此并无触动,倒是公孙宓儿,活像是那多情的公子,想着给每个姑娘都给个笑容,洛尘忽然觉着,或许上了花船,公孙宓儿才是如鱼得水的那一个…… 这些日子平江城内都有着淡淡的花香,路边的鲜花饼尤其多,洛尘给公孙宓儿买了个鲜花饼,公孙宓儿吃时,饼上的碎渣子掉在了衣裳上,洛尘替公孙宓儿拂去,看呆了公孙宓儿主仆二人。 公孙宓儿并不想承认自己有些脸红一事,半侧过脸去,称赞这鲜花饼当真是好吃啊…… 洛尘闻言后体贴道:“那再多买些。” 于是细沙手中多了两盒鲜花饼…… 洛尘似乎很是喜欢赏花,什么带花的东西都爱买上一些,买完后还喜欢送给公孙宓儿,于是走了几条街后,细沙和长风的手中就已拿满洛尘送给公孙宓儿的东西。 公孙宓儿手中的折扇也被换成了一柄画着平江风景的水墨画扇,扇面上题着一句词: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花船是过了午时后从平江上游而下,届时每艘花船上都会有艺妓表演,这里面的重头戏自当是雅艺楼与崇苑阁的较量,他们两家的花船是最大的,而他们都说他们的花魁是最漂亮的…… 这一日还未到午时两岸就已站满了人,都在等着花船过来,除了平江花魁之争外还想看看到底是哪些达官显贵会上那花船,进那温柔乡。 第10章 可有断袖之癖 他们到时已是未时,江边停了五六艘花船,船头都是正在表演着歌舞的艺妓,歌舞声起,前方人头攒动。公孙宓儿在远处时还能模糊看见些人影,等走近了些,连船上的人影都见不着了,只剩下延绵不绝的后脑勺…… 公孙宓儿气恼,早知如此她就不往前挤了,怎么今日这么热闹,比那日放河灯时还要热闹上许多,脑袋都只差挤破了。 洛尘将公孙宓儿护在身旁,人潮将公孙宓儿挤进了洛尘的怀中,公孙宓儿不小心踩到了洛尘的鞋尖,回头想说句不好意思时就见着他一只手小心护在自己身侧,不让她被别人撞着。 心中一时触动,随后公孙宓儿便道:“我不看了,我们回去吧。” 细沙与长风手中拿着东西,根本就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被人群挤散,这会儿两人正在人群外焦急的等着。 歌舞声本就吵闹,再加上拥挤的人群,洛尘听的并非很清楚,低头靠近公孙宓儿问道:“宓儿,你方才说了什么?” 公孙宓儿加大了音量道:“我说这里太挤了,我们回去吧。” 洛尘懂了公孙宓儿的意思,问道:“这里是让路人们看歌舞,拉客人的。实际上花船是从另外一边坐小船去的,花上足够多的银子就能上船欣赏歌舞,宓儿可要去?” 公孙宓儿看着洛尘一本正经的同她介绍,回头便皮笑肉不笑道:“洛公子倒是挺清楚的。” 洛尘:……他认真为宓儿考虑着,但宓儿这话竟一时听不出好歹来…… 公孙宓儿着实是被挤的难受了,“去,本公子就不信今日只能看见这些后脑勺了。” 洛尘带着公孙宓儿去了另外一处停了不少小船的地方,那岸边站了一排的小厮与打手,看模样活像是收保护费的…… 这每家身前都立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价,饶是公孙宓儿这样从小衣食无忧之人也被这上花船的价给吓着了,奈何人家还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囊中羞涩者望而远之。 其中尤数雅艺楼与崇苑阁上船之价让人敬而远之,普通四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不过是三两纹银。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只有一千六百两,另外再有180斗米,这是清官的,若是贪上一些,那她就不清楚了…… 其他几艘花船三两文银便可上船,而雅艺楼与崇苑阁的牌子上写着:三十两白银。 有小船来接上船的客人,其中自然是雅艺楼与崇苑阁的生意最好,若是雅艺楼的小船上人多,就是那船夫都会比崇苑阁的船夫高傲上几分,如此下来,就连两家的船夫都只差要打起来了…… 公孙宓儿在一旁想着去哪家好,随意问着洛尘,“洛公子觉着哪家的花魁更为绝色?” “未曾见过,不过听闻雅艺楼的当家花魁温柔似水,而崇苑阁的花魁妩媚动人,各有千秋。”洛尘语气平淡,与那些要上花船之人的兴奋之色全然不同。 公孙宓儿听后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那船问道:“不是说两家相争吗,怎么小船都向同一艘大船而去,上了同一艘船呢?” 公孙宓儿与洛尘仪表不凡,衣着华贵,身上佩戴的玉更是色泽通透,价值不菲的模样,在一旁忙着收钱的小厮好眼色,赶紧走过来为公孙宓儿答疑解惑道:“这位公子是从别地来的吧,雅艺楼与崇苑阁斗了许多年,一直都是平分秋色,还未分出个胜负来,今年两家一同包下了艘大船,两家的当家花魁更是会同台争艳,势必要分出个高下来,可有不少看头,公子若是再不上船,待会儿人满了,船上可就没位置了……” 这外边围着看表演的人多,可真正下来交钱上船的可并没有多少,那小厮却说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般。 公孙宓儿看着候在不远处正走开的细沙与长风,方才他们俩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细沙手中的东西全在长风怀里,而细沙的人则是在长风的背上。 方才人多,细沙在人群中崴了脚,长风在一旁自然是多有照顾。 公孙宓儿看了眼牌子上写着的三十两白银几个大字,最后很是放心的将崴了脚的细沙交给长风,让长风带着细沙去看大夫,自己则是转身便与洛尘上了花船听曲。 公孙宓儿还是头一回坐船,也是头一回见着这般大的船,他们天盛国河流甚少,像平江这样一条大河向东流的更是少之又少,这花船看着上船的人并不多,可这船内却是另外一副奢靡的景象。 就说那墙上挂着的用金银各色丝线绣成的狩猎图帐幔吧,那绣工算得最精致了,帐幔垂下,将大堂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帐幔内的人影若隐若现,时而一片嬉笑声从内传来……好不欢快。 整个大堂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将全屋子照得通明。 公孙宓儿抬头,只见阁楼之上半掩着的窗户内隐隐能看见些衣角,公孙宓儿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道:“洛兄,你说楼上的那些位置可不是看美人的好地方,里面可有人?” “宓儿都说是看美人的好位置了,那些不便在明处上船的达官显贵在船出发前就已在船上了,而这楼阁之上便是特意为他们备的。” 公孙宓儿与洛尘挑了个宽阔的地方坐下,那些帐幔垂下之处他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公孙宓儿听后夸赞洛尘道:“洛兄果然是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啊。” 洛尘眉头一皱,道:“宓儿,你可闻着什么味儿没有?” 公孙宓儿还在想着洛尘要说些什么,就听洛尘道:“好大的醋味儿啊,若是宓儿不喜我来此,我以后再也不来便是。” 洛尘的语气莫名的宠溺,听愣了一众人,尤其是公孙宓儿身后一群兴致勃勃而来的姑娘们。 雅艺楼的姑娘与崇苑阁的姑娘们本着积极赚钱,决不能让对面那些风骚娘子抢走一个客人的心思冲来,这会儿听完洛尘的话后却是齐齐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场面从远处看着还甚是和谐宁静,毕竟两家的姑娘还是头一回这般安静的站这么近。 公孙宓儿眨巴眨巴眼睛,她还在想着洛尘的话呢,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女声道:“两位公子可是有断袖之癖?” 公孙宓儿僵硬的转过头,就见一众精心打扮过的姑娘们站在她的身后,当即小手一拍桌子,坚定否定,逛青楼之人怎会有断袖之癖? “没有!哪里有的事?姑娘怎会这般想?他方才说的那位宓儿姑娘是他心上人,对,他的心上人。” 听完公孙宓儿这翻话后一众姑娘们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们在这青楼许多年,什么妖魔鬼怪的男人未曾见过?远远瞧着两位俏生生的少年公子过来岂有不动心之理,若是好那口岂不是白白馋了这一屋子的姑娘们了吗? 公孙宓儿这般坚定的解释完,还未高兴,只见洛尘却是干脆自己换了个凳子,坐的离公孙宓儿近些,然后拿起酒壶为公孙宓儿倒酒,并不言语,只是那眼里似乎只放得下公孙宓儿一般,其他那些在他身旁的姑娘似乎身上都穿了隐形衣一般…… 这花船之上的确热闹,两家姑娘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抢客人,但她身旁却是冷冷清清……这还要谢过洛尘呢,因着洛尘在,她本想左拥右抱,怎么也不能亏了那上船的三十两银子。结果洛尘生生的那让一船的姑娘们都以为他们俩关系不正常…… 公孙宓儿那日头一回见识青楼,青楼里的确有不少美人儿,可却是单调的很,禁不住望去第二眼。 洛尘冰冷的态度将姑娘们都给吓走了,丝毫没有让她们靠近的意思,顺带还不让她们靠近公孙宓儿,于是乎一整个晚上公孙宓儿面前的酒都是洛尘为她斟的,公孙宓儿觉着洛尘都只差拿起那酒杯给她喂酒了…… 最后,公孙宓儿到底是没撑到花魁出场,目睹那冠绝天下花楼花魁的真面目,那一杯接一杯的酒让她昏昏沉沉的倒在洛尘的身上,最后只能任由洛尘将她带下了下了船。 第二日醒来之时公孙宓儿只觉着那花船上的酒甚是好喝,入口清冽。没想到最后竟让她不省人事…… 公孙宓儿在平江的数十日里,洛尘搬来了她的客栈,每日除了陪她在平江城内游玩似乎外似乎无事可做一般。 一日,公孙宓儿同洛尘去买前面那糕点铺子的凉糕,他们二人相识数十日,实则对对方一无所知,洛尘看着似乎很是留恋平江的风景一般,丝毫不着急。而长风,每日则是催促洛尘离去,片刻后又一副很是忧伤模样要留下,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他们主仆二人想做什么。 公孙宓儿买完凉糕回去的路上伸手抓了一把春风,突然道:“到底不过是三月的一阵风,吹过便罢了,抓不住的。” 洛尘道:“宓儿。” 公孙宓儿闻言看向洛尘,便听洛尘道:“风吹过我的肩头,带来的不止有风,你可愿意抓住?” 说着,洛尘向公孙宓儿伸出自己的手,洛尘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公孙宓儿将目光从洛尘的手心移向洛尘的双眼,他在等她的回应。 公孙宓儿想要伸手,可是他洛尘到底是谁,她公孙宓儿当真可以如同阿娘那般自己伸手抓住自己的郎君吗? 公孙宓儿缓缓道:“洛尘,我今年十八,还需再为阿爹守孝一年,还有我这个人蛮横的很,你若是妻妾成群我自是会心生妒意,我们相识不过数时日,你可确定?” 洛尘突然笑了,原来宓儿早已想好,选择权竟是在他的手中,洛尘伸过手去紧紧握住公孙宓儿。 那日洛尘只对公孙宓儿说了一句话,“有些人一见便已是终生。” 第11章 道故人心易变 公孙宓儿在平江又呆了半月,久到她阿娘都开始接连用自己的图画书信来催促她回家,彭山妹多多少少是有些担忧自己女人背着她去当山大王抢夫婿去了…… 而洛尘这边儿,长风现在已是真情实感的开始焦急,每日饭前饭后必是得劝说洛尘一番,劝说完后又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向细沙。 这些日子里公孙宓儿不知晓细沙同长风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见长风腰带上挂着的香包是细沙绣的,而细沙脑袋上的新簪子是长风送的,二人每日甜甜蜜蜜的,公孙宓儿则是在认真思考着她该备些什么嫁妆呢…… 洛尘家中似乎有什么变故催的很急,奈何长风着急上火,洛尘却是在想着什么时辰去给公孙宓儿买好吃的比较好。 一天傍晚,终于,洛尘收到书信后匆匆将一块令牌放入公孙宓儿手中,说着一年后必定会来公孙家迎娶她。 洛尘要走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一个日夜的变故都太多了,她会等他,可他若是不来,她也不怪他。 公孙宓儿平静道:“洛尘,一年之后的事情便一年后再说吧。” 诺言是轻易许不得的。 那日,洛尘焦急的看着公孙宓儿,眉头轻皱,公孙宓儿要将令牌还给洛尘,她看见了长风在一旁的惊慌失措的眼神,这足以说明这块令牌的重要性,洛尘不该这般轻易将令牌就给了她。 洛尘不拿,反而握住公孙宓儿的手,让她捏紧令牌,一副收了他的东西便是他的人的模样。 洛尘道:“在我没来提亲之前,你不可答应嫁给别的男人。” 洛尘说的很是认真,她本觉着洛尘生的好看,温和有礼,这一刻的洛尘却是实实在在的小孩护食模样。公孙宓儿生了逗洛尘的心思,半真半假道:“一年太长了些,婚事可以不定,可是会不会喜欢上别人……谁又知道呢?” “啊!”公孙宓儿轻呼,她这话方才说完,她的手就一痛,洛尘当真是下的去手,捏的她生疼。 公孙宓儿气恼,改口认真道:“我说的是你,你这一年里若是开房纳妾,有了别的女子,我自是会识相的不去打扰你们恩爱。” 洛尘本是一张臭脸,听了公孙宓儿的话后面上才有了笑意,洛尘松开公孙宓儿的手,乘公孙宓儿不注意,低头在公孙宓儿额上印下一吻,随后道:“宓儿你等我来接你。” …… 公孙宓儿在平城住了一个月才启程回王城,彭山妹在府里呆着险些就要背上行囊去平城抓人了。 事实上,公孙宓儿回家那日便见背着小行囊,正从后门蹑手蹑脚出门的彭山妹。 公孙宓儿在门外,而彭山妹一只脚还没有从门内跨出来,母女二人不经意间的对视,随后二人面面相觑。 公孙宓儿看着彭山妹身上的小包袱,这她倒是常见……阿娘这是又在府中憋坏了要偷偷出门? 公孙宓儿问道:“阿娘,您这是又要离家出走吗?” 彭山妹是要偷偷出门去寻公孙宓儿,女儿家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许久总归是对名声不好的,所以她这不是想着偷偷去找公孙宓儿吗,而公孙宓儿想着偷偷回来给阿娘一个惊喜……于是乎母女二人便在国师府的后门这般相遇了。 彭山妹一甩身上的小包袱,赶紧进门后让公孙宓儿与细沙赶紧进门,也就是她敢让自己女儿只带一贴身婢女便出门一月有余。 彭山妹对方才公孙宓儿说的话颇为不满,道:“什么叫做又?你阿娘这般稳重之人何时离家出走过?” 公孙宓儿敷衍的点头,的确未曾有过,只是她阿娘前脚背着小包袱从府里刚走片刻,她阿爹就会背着小包袱追上去,二人在外面玩腻了回来后美名其曰促进感情,顺带游山玩水……自她阿爹去世两年后,她阿娘倒是还从未一个人背着小包袱便洒脱的出门游玩过…… 想到这儿,公孙宓儿喉头一酸,随后便抱紧彭山妹。 这反倒让彭山妹一愣,有些着急道:“怎么了?这般想阿娘也没见你早些回来?” 彭山妹拍着公孙宓儿的后背哄着她,公孙宓儿哼哼唧唧的撒娇道:“阿娘,宓儿想抱抱你嘛……” 彭山妹与公孙瓒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也是因此当今王上才未对她夫君多有忌惮,那都是从前了,如今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公孙宓儿回府后倒是未瞒着自己阿娘,将自己在平江的事全都告诉了阿娘,她阿娘也很快的抓到了重点,“宓儿,你说那洛公子生的甚是好看,同你阿爹年轻时比谁更好看?” 公孙宓儿:…… 她阿爹当年幸好生的好看,否则那晚的压寨夫君她阿娘说不定可是抢的别人了。 公孙宓儿犹豫片刻,她阿爹遗世独立,举世无双,那洛尘姑且就算他胜在年轻吧……毕竟她也未曾见过她阿爹十五岁时是何模样,就在公孙宓儿犹豫的时候,她阿娘在一旁悠悠告诫着:“宓儿啊,咱们找夫君,可不能一代不如一代啊……” 好家伙,她阿娘这是同她攀比上了啊,可是……“阿娘,我与他日后到底是有缘无分,还是成就一段爱情佳话,八字都还未有一撇,谁又知晓呢。” 彭山妹点点头,觉着自己女儿的话颇有道理,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学学你阿娘,先绑回来养着,一年后白白胖胖多适合成亲啊。” 公孙宓儿只能小声劝道:“阿娘,咱们不当土匪恶霸好多年了……” …… 自平江回来后,公孙宓儿与洛尘便靠书信联系,公孙宓儿每隔几日便会寄出一封书信,也会为细沙写下她想同长风说的话一并寄出。 但她这收到的书信比她寄出去的多上许多,不过两个月,书桌上已经堆的老高了,有的信件里里面还会附上一朵干花,洛尘说见开的正是灿烂,便想起了那些与她携手在平江的日子,想再同她一起悠闲漫步赏花,于是便摘了最漂亮的一朵晒干与书信一同寄来与她了。 文字亦是有温度的,那些躺在信纸上的字似乎在对她诉说着洛尘对她的思念。 …… 天盛国这几十年来倒是风平浪静,但大街小巷都在说的长阳关的那场战事却是惊天动地。 领地之争自古不断,哪里有什么岁月长安,自五年前起那些小国便相继被邶国蚕食,而这次长阳关一战,邶国更是如破甲之势直入吕国,不过半月便让吕国灭了国,要知晓吕国可是因着地势偏安一隅,可是小国中的翘楚,但没想到在邶国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自此一战,各方对邶国都多为忌惮。 细沙从外面买话本子回来时将自己听的那些又说了一遍给公孙宓儿听,说完后无奈叹气,“小姐,那邶国的军队甚是无情,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这长阳关一战,不知葬送了多少无辜魂灵。” “战争残酷无情,刀剑兵刃下自是亡魂无数,不过那邶国的倒真是有真本事,数十年前不过是个奄奄一息的弱国罢了,这些年来韬光养晦,将那些小国蚕而食之,不知不觉将万千土地囊括在自己手心。” 细沙听自家小姐说完后惊叹,“那邶国如今这个架势岂不是会对我们……” 公孙宓儿一个眼神过去,道:“祸从口出,两国邦交之事自有人操心,去将信拿来,我来给你读信。” 细沙听此,道:“小姐,我每日都去问过了,没有来信……” 往常每隔两三日便会收到两封信,如今已过了数十日,还未有信送来。 细沙小手捏着衣裳,有些神情低落,公孙宓儿宽慰道:“他们是邶国人,那些信件说不定是因着这场战事在路上耽搁了。” 又过了三日,就在公孙宓儿的脸越来越黑一时,细沙拿了一手的信封急匆匆的跑进了门,只听细沙嘴中道:“小姐,小姐,信到了!信到了!” 细沙手中拿着不少信,从半个多月前未收到的,只至最近几日的。 信中洛尘同她抱怨已好久未收到她的信件了,他是不是已经被忘记了…… 再到最近几封信的末尾,洛尘封封都抄上好几首被抛弃的诗词……好一个委屈的男人。 这封信的结尾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下一封信的结尾便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细沙不识字,在一旁并未看懂,不解为何自家小姐在憋着笑意,终于有封信里画着画,她总算是看懂了,她家小姐怀里抱着一只怪说听话的小猫咪,下一瞬,那只小猫咪便被丢弃在雨中独自淋雨…… 细沙抓抓脑袋,问道“小姐,洛公子这是想说什么啊?我们可从未养过猫,怎会将猫丢了呢?” “是啊,我们怎会舍得丢弃这么可爱的小猫呢。” 公孙宓儿觉着洛尘可爱的很,她这半月来未收到洛尘寄来的信,她那些写好的信便一封都未寄出。 她本想质问洛尘为何突然断了联系,可是再一冷静下来,竟觉着当初平江仿若一梦,她有何立场去责备洛尘,当是没有任何期待才对。 本已是在脑海里胡思乱想了千万种话本子的可能,没想到今日一看信,竟是洛尘比她还委屈,好似一只被抛弃了的怨猫,当即便是万种忧愁随风而过,只剩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12章 道是成双成对 公孙宓儿将信叠好,然后对细沙道:“你将信拿来,我为你读可好?” 细沙偶尔自己画些画寄去,可是长风对画的理解总是差强人意,细沙也嫌弃笔墨纸砚麻烦的很,细沙便大多时候都是让自家小姐代笔写信,收到信后也是自家小姐为她读信。 细沙将信纸递给公孙宓儿,长风刚开始几封信写了许多事,后面未收到信后寄来的信件越发暴躁……都最后的几封信便全是画,还有一副竟是暗戳戳的在问细沙是不是被公孙宓儿扫地出门了…… 所以那些鬼画图是在猜测她将细沙赶出家门,怕细沙看不懂才画的?公孙宓儿觉着甚是好笑,只是长风这脑袋多少是有些不好用,即心中已有此忧虑,为何又将信寄到她府上呢。 公孙宓儿被长风逗笑,看了眼白胖的细沙,“好啊,长风竟然还怀疑我亏待你起来了。” 细沙惊醒,她就说怎会有个小叫花子蹲在墙角要饭,那火柴人还画的那般丑陋? 于是乎,长风成功的用一幅画得罪了两个女人…… …… 夏日的暑气盛的很,烈日炎炎,河里的鱼不敢露面,鸟亦不敢飞出山林,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三皇子的婚事订了下来,是丞相的长女吴氏。 他们天盛国的国君倒是个明白人,只有最无权无势不受宠的皇子才配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爱女。 公孙宓儿接管公孙家这些年里,在皇城内与世无争,自打阿爹不在后大大小小的宴会都是能推便推,公孙家其他叔伯想要什么她给便是,如此这般才活的安稳自在,那些人之间的虚以委蛇她着实不想参与,性子也愈加冷淡起来。 公孙宓儿正慵懒的靠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本书翻看着,细沙提着食盒从门外进来道:“小姐,这是七皇子差人送来的,说是刚冰镇好的蜜桃,让小姐解暑用。” 自打公孙宓儿从平江回来后便让阿娘同唐昀说了个明白,唐昀这些年来虽未有正妻,可是家中庭院也是未闲置着,阿娘不喜,她亦是。 他本就比她要大些,这个年纪才被赐正妃,多少人看着他不受宠而落井下石,好在赐婚的是丞相之女,往后的日子是门庭若市还是门可罗雀总算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了,只是这时常为她送来的吃食她却是不好处理…… 他们公孙家没落,家中的冰窖也是最热的那几日才用起来,细沙站的离她有些远,可就是如此那食盒中的凉气似乎也扑面而来。 公孙宓儿收回自己的目光,道:“不是同你说了,不许再收了吗,怎么收的,怎么还回去。” 细沙委屈,“小姐,也不是我想收的啊,门口的小厮说他们放下便走了,又是凉的,放下去晒热了便不好吃了……” “那你便拿去给阿娘吃,再让阿娘身旁的翠姨亲自送些他爱吃的去他府上,记住了,是阿娘送的。” 细沙怀里抱着食盒,尽管外头日头高照,可是怀中传来的斯斯凉气沁人心脾,觉着夏日亦是很清爽的,细沙犹豫的问道:“小姐,你不尝尝吗……” “不了,你照办便是。” 傍晚,公孙宓儿去见阿娘时却没想到在家中的回廊遇见了唐昀。 唐昀是收了翠姨送来的糕点后特意来府中谢过彭山妹的。这会儿他正侧身站着,唐昀上回与公孙宓儿见着还是在佛山寺,他坏了她想烤兔子的计划,不招公孙宓儿待见。 公孙宓儿先看见了唐昀,本想乘着唐昀未曾注意之时跑路,没想到唐昀身旁的侍卫提醒了他……于是公孙宓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去。 “见过七皇子。” 唐昀抬手去扶公孙宓儿,被公孙宓儿不动声色的避开。 唐昀收回自己的手,道:“许久未见过公孙妹妹了,一眨眼我们都已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 “是了,忘记恭贺七皇子被王上赐婚,阿娘说待七皇子大婚那日定是要好好喝上几壶酒。”她阿娘怎会不喜唐昀,唐昀也算是她阿娘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有她阿娘喜欢长的好看的……偏生唐昀谦逊有礼占了个齐全,阿娘待唐昀也是好的。 唐昀有些无力,他不知为何公孙宓儿就是不喜同他亲近,罢了,罢了。 唐昀没有回公孙宓儿的话,似乎一个人在想着什么。公孙宓儿等了会儿后道:“若无事,那我便去看阿娘了,七皇子还请自便。” 公孙宓儿说着要走,唐昀回过神来后问道:“宓儿近日可要出门?” 公孙宓儿如实道:“过几日要去铺面看一看,别的倒是没什么事。” “可是城南的那些铺面?” 公孙宓儿点头。 唐昀笑道:“师娘说想去乡下自己摘桃子,我郊外的一处宅子桃子结的甚好,怕师娘一个人去烦闷,宓儿妹妹一同前去可好?” 公孙宓儿反问道:“阿娘答应你了?” 唐昀点头,脸上笑容未散,像是从前那个跟在阿爹身旁的少年一般,“我还有些事未处理,便先走了。” 公孙宓儿看着唐昀离去,随即便去找她阿娘,还没进门就见她阿娘正吃着冰镇西瓜,桌上的瓜皮摆了不少。 公孙宓儿在彭山妹对面坐下,眼角微微上挑,道:“有的人不是说没食欲不想吃饭吗?” 彭山妹让翠姨赶紧帮她将桌上的瓜皮收走,垒的太多了些,显得她胃口未免太好了些…… 彭山妹觉着自己女儿怎么越长大那性子越来越像她爹了……特别是方才看向她的那眼神…… “这不是天太热,没什么胃口,所以不想吃嘛。但七皇子带来的冰西瓜正好开胃,宓儿也来尝尝?”彭山妹说完赶紧给自己女儿递了一块儿过去。 公孙宓儿无奈。 她阿娘都已同唐昀说好,第二日她们便收拾好行李同她阿娘去唐昀乡下宅子避暑去了。 她阿娘每日在田野上下摘桃子种菜忙的不亦乐乎,住了几日又几日,家中的信最后都送到了这里来,大半个月后一行人才启程回王城,途中听闻太子在城南遇刺身亡,太子母妃闻此噩耗一病不起。 得亏他们大王身体康健,否则太子遇刺身亡一事必会让天盛国上下动乱不堪。 公孙宓儿放下轿帘,也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凑巧,城南一片多是些市井谋生之人,虽商铺众多,人多眼杂,却向来安宁。相反,城北多是供权贵游乐之地,那些皇孙贵族时常在那儿作恶,可太子却是去了城南,还遇刺身亡…… 这行刺之人倒当真是胆大妄为,王城之内行刺太子,得手后还能逍遥法外。 没了太子,各位皇子自又是重新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好不热闹,而唐昀也与丞相之女吴氏完婚。 她还是孩子之时同阿爹进宫见过吴氏一回,她还小时候仗着宠爱胆大妄为,淘气的很,明明是十岁的年纪,看着吴氏的肉脸可爱还特意跑去捏了捏,惹得吴氏同她阿爹告状,再见吴氏便是唐昀带着他的正妻来家中拜见她阿娘之时。 唐昀唤她阿爹一声师傅,她阿爹走了几年,逢年过节他依旧会差人送来佳礼。 吴氏是一身妇人扮相跟在唐昀身旁,她阿娘将早就备好的一只玉镯子套在吴氏的手上,那只玉镯子她认识,那是她阿娘的嫁妆,是她早已过世的外祖父给她阿娘的,她阿娘鲜少戴出来,平日里都是放在梳妆台上供着,怕自己戴着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哪儿了。 彭山妹是真的高兴,道:“你们日子过的和和美美,我就放心了。昀儿平日里话不多,你若是觉得闷了便来师娘这儿,若是昀儿欺负你了,师娘来给你撑腰!” …… 公孙宓儿乖乖在一旁陪着她阿娘高兴,不知晓的还以为那吴氏与她阿娘才是亲母女,而公孙宓儿与唐昀不过是两个只知晓埋头吃饭的客人罢了。 吴氏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饭桌上偷看公孙宓儿好几回都被她抓了个正着,公孙宓儿并不在意,倒是吴氏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回去的路上吴氏坐在马车内同唐昀道:“公孙宓儿当真是生的好看,臣妾都只差移不开眼去。” 吴氏说这话时目光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唐昀的神情,谁知下一瞬唐昀的手便揉了揉她的脸,道:“哦,让本王看看到底谁更好看?” 吴氏哪里还招架的住,脸红了个彻底。 都说七皇子自小出宫独住,拜了国师为师,与公孙家感情自是不同。今日一见王爷的确是待他们极好的,只是这公孙夫人到底是小气了些,她手上的这只玉镯无论成色还是色泽都并非上乘…… 唐昀见吴氏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镯,便开口道:“这只玉镯是师娘的陪嫁,你好生收着,切莫摔了它。” 唐昀说完又从怀中拿了一只玉镯出来,这只玉镯色泽均匀,透明晶莹如玻璃,乃是上品玉,唐昀将它替吴氏戴上,“这是师娘的另外一份礼,成双成对。” 唐昀说这番话时低垂着的眸子中并未有何神情,实际上,这只玉镯是公孙宓儿给的,这番话亦是公孙宓儿说的。 第13章 好一玲珑美人 公孙宓儿的阿娘最是重感情,这些年来早已将唐昀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所以今日将自己最珍视的一只镯子给了吴氏,可阿娘并未告诉吴氏这一切。 而吴氏乃是丞相长女,那镯子到底是普通了些,若是让她误会阿娘倒是不好,所以她私下叫住唐昀,从阿爹为她备的嫁妆中将一只贵重的镯子拿了出来,如此礼与意便都全了。 唐昀倒是未想到公孙宓儿竟想的这般周全,从前那个娇横的少女如今已能不动声色的思虑周全…… 夏日过了,转眼便已是入秋。 轻薄的外纱褪去,公孙宓儿将写好的书信封好让细沙拿去寄了。 公孙宓儿的生辰快到了,所以她阿娘这些日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神秘秘的。照她阿娘的话说,明年她便要谈婚论嫁了,这可能是她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因此她阿娘格外用心。 除了她阿娘行踪飘忽不定外,就连细沙在最近这两日总是晚上没了人影。 一日,公孙宓儿待太阳落山后便沐浴睡下,她今日头疼,睡的比往常要早些。 细沙在外间睡下,待公孙宓儿呼吸均匀后却穿上衣裳悄悄出了门。 细沙向后院而去,脚步轻快,方才见公孙宓儿睡下时还强忍着笑意,这会儿走着走着只差蹦了起来。 细沙在人迹稀少的后院石桌旁坐下,将灯笼放在石桌上,等了许久后一道黑影翻墙而来,那黑影不是半年未见的长风又是谁…… 公孙宓儿在暗处见着这一切后拢了拢外袍,入秋后当真是有些凉,她这“头痛”之人还是赶紧回去睡觉的好。 公孙宓儿睡的早,便起的也早,可这偏生与她一块儿入睡的细沙第二日起来是顶着黑眼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正用着早膳,彭山妹看着公孙宓儿身旁无精打采的细沙,问道:“细沙,你怎么这般憔悴?可是病了。” 话方才问完,细沙扭头捂鼻便打了一个喷嚏,一屋子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细沙的身上,细沙踌躇道:“我……我可能是昨夜踢了被子,无事无事。” 公孙宓儿夹了一个煎蛋放进自己阿娘碗中,看着细沙这躲闪的神情,颇为体贴道:“昨夜风大,着凉了也是难免。细沙你先回去歇着。” 细沙退下,公孙宓儿将目光放在自己阿娘身上,状似不经意间道:“阿娘,你说我们公孙家也曾是高门显贵,如今那些宅子铺子在我手中也打理的有模有样,虽比不起阿爹在时富贵,但也算是有头有脸,您想不想再去抢一个……” 公孙宓儿话还未说完,彭山妹头一次灵敏的意识到不对劲,道:“你这丫头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在劝我改嫁吧?” 彭山妹一脸不可思议,痛心道:“你省省吧,否则你老娘百年之后去见你阿爹时可是会告你的状的!” “那这般说,阿娘是不会再嫁了。不如宓儿找一贤良温侯的夫君入赘如何?” 彭山妹一愣,原来宓儿竟是舍不得留她一人在这空大的宅院里,她年轻时便住不惯这高门大宅,那是老头子陪着她,如今老了还要女儿担忧她…… 彭山妹喉头一涩,随即一拳给了自己女儿,又伸手摸摸的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道:“大早上的不好好吃饭,惹的你阿娘哭,你可高兴了?” 世上之事若都如她所愿该有多好,那阿爹便不会在春日里合上双目,她日后不必被一顶花轿接走,独留阿娘一人在这府中…… 公孙宓儿转头便回去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事在人为,阿爹的生死她束手无策,可这是嫁还是招一郎君入赘还不得看她的意思…… …… 第二日便是她的生辰,服饰是阿娘早在一个月前变让人做好了的,怕被公孙宓儿瞧着衣裳是什么样式,彭山妹放在房间里那大箱子愣是不让公孙宓儿靠近一步,今日一大早翠姨便亲自将衣裳送了过来。 那是一件黄色绣着精巧藤蔓的碧霞罗做的裙子,外面是一层金丝薄纱,这一身衣裳衬得公孙宓儿肤色越加白嫩。 发髻公孙宓儿素来不喜麻烦的,只是一简单低垂鬓,上面斜插着一只镶嵌着珍珠碧玉的簪子。 花容月貌出水芙蓉,淡扫娥眉眼含春,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公孙宓儿年级越大些,那眼便越发的好看,似那会勾魂夺魄的狐狸一般,就是彭山妹见着自己女儿都连连称叹,不愧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啊,怎生的如此好看? 公孙宓儿直奔主题,她想见见阿娘忙了许久的生辰礼到底是什么,“阿娘,快些将礼物拿来吧。” “你阿娘的礼物自然是别具一格,猜猜?”彭山妹回头示意着翠姨回去拿盒子礼物。 公孙宓儿想了想自己去年生辰收到的擀面杖与菜刀的厨房组合,那是她阿娘希望她日后饿不着自己送的。还有大前年生辰收到的一只猪崽子……那是因她阿娘自己想吃家猪肉而送的…… 公孙宓儿思索过后,保守猜测道:“能让阿娘忙上许久,莫非……是阿娘亲手绣的衣裳?” 彭山妹眼睛一亮,而公孙宓儿却觉不好,记得她年级尚小之时,阿娘为了不上她“羡慕”别的孩子有自己阿娘亲手做的衣裳,便扯了几尺布,在家闭门不出几个日夜后将一块儿破布拿了出来……当时年纪尚小,不懂事穿了,而如今…… “阿、阿娘,这太过于麻烦了不是,若是让阿爹知道我让阿娘细嫩的手指做那些针线活岂不是得说我了?”公孙宓儿的语气颇为诚恳,实在是年纪大了,不宜再穿的破破烂烂出门招摇过市了…… 彭山妹随后的一句话让公孙宓儿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彭山妹:“是阿娘亲手做的不错,不过不是衣裳,快帮我拿来!” “不都是宝剑赠英雄吗?阿娘自然要送给我的英雄一把宝剑了,宓儿快看看可喜欢?” 公孙宓儿自然喜欢,比起那些精巧的发饰,还是她阿娘最懂她。如果今年她又收到擀面杖的话,当她没说过这话吧…… 自从夫人院子出来后,小姐的心情颇好,而细沙则是声色复杂的看向自家小姐的腰间,别的小姐腰间可都是香囊,她家小姐直接将那匕首别在腰间当饰品用,她家小姐果然是与众不同……与此同时细沙可没忘记昨夜长风交代的,跟在公孙宓儿的身后小心试探道:“小姐,我们许久未出过门了,听说街上新出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今日小姐生辰我们上街去可好?” 公孙宓儿随意听着,抬手轻捂嘴唇打了个哈切,慵懒道:“用过午饭后乏了,先回去午睡再说吧,对了,没叫你可不许进来吵醒我。” 细沙听令,“哦……” 然而就在细沙看着日头都快偏西了,她家小姐在房中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几番犹豫之后推门而进,好家伙,空的…… 诺大的空房中徒留细沙呆愣在原地,她怎会猜不到自家小姐去了哪儿,只是她这做贴身婢女的,还是头一回被自家小姐不打一声招呼就抛下了,呜呜呜,她失宠了吗…… 细沙原地痛苦哀嚎。 公孙宓儿是出门了,甚至是睡醒后补了个妆出的门,许久未用的轻功在翻墙那一瞬真是格外有用。 细沙着急让她快些出门,她偏生等着太阳快下山时才出门,沿着王城最繁华的大街笔直走着,正好看着日落染红了天际。 “宓儿。” 人群中一道男声唤着她的闺名,公孙宓儿回头,之间一身白衣的洛尘站在不远处,与初见时想比,似乎长高了些…… 公孙宓儿脸上带着笑意,将蒙在脸上的轻纱摘下,向洛尘伸出自己的手,等洛尘走来握紧。 公孙宓儿与洛尘同坐在屋顶看着落日,长风早在一旁东张西望未见着细沙后掉头去了公孙府。 洛尘低落,委屈问道:“为何宓儿见我来丝毫惊讶欣喜之色都没有?” 他为了给宓儿惊喜,尽管提前几日便到了天盛国王城都生生的忍着不去见宓儿,结果今日倒好,宓儿似乎并不意外,倒是他,见着宓儿今日这身打扮被生生的勾了魂,这会儿才想起来问。 公孙宓儿慵懒回道:“我们家的围墙着实是有些低了,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月黑风高夜,后院幽会,洛尘说可好?” 洛尘面色一黑,好家伙,他辛苦准备的惊喜全都被长风那小子给破坏了?长风那小子当真是蠢笨的很,怎么爬个墙还被发现了?看样子回来还得好好练功。 公孙宓儿在一旁看着洛尘的神色轻笑,问道:“为何你越长大越爱撒娇?当真是可爱极了。” 说着公孙宓儿伸手捏了捏洛尘的小脸,若不是他们两个这时候都坐着,依照洛尘的个子,只怕她想抬手揉他的脸都够不着……公孙宓儿下手可是丝毫未留情,让他早早来了却不来见她,哼。 第14章 有醋兮风飞扬 洛尘任由公孙宓儿捏着他的脸,在公孙宓儿要收回自己手之时握住公孙宓儿的手腕,问道:“宓儿,我的脸都要被你捏红了,像你讨要点利息不过分吧?” 公孙宓儿还在想着洛尘口中的利息是何意之时,洛尘已握住公孙宓儿的手腕,轻轻用力便将公孙宓儿拉入怀中。洛尘垂头,眼见便要偷得美人香之时,谁知公孙宓儿反应极快,另一只没有被洛尘按住的手便已捂紧了洛尘的双唇。 洛尘眼底划过一丝懊恼之色,他也不是头一天知晓宓儿武艺好,这反应速度当真是让他委屈的很。 公孙宓儿与洛尘此时靠的极近,她的一只手被洛尘握住,另一只手则是强横的捂住洛尘双唇。 公孙宓儿在洛尘勾唇一笑,并没有退离洛尘的怀抱,反而靠的更近了些,公孙宓儿侧头,有些魅惑的声音问道:“洛尘,你喜欢我?” 洛尘因着方才没能偷得美人香,这会儿矢口否认,摇头。 被公孙宓儿捂住嘴的他这会儿正在生气呢。 公孙宓儿见洛尘摇头,用懂了的语气道:“好啊,那即是如此,本小姐明年便去挑一模样生的上好的郎君入赘我们公孙家。” 公孙宓儿说完松开洛尘,要走。 洛尘气恼道:“我倒是要看看除了我有谁敢进你公孙家的门,我说不喜欢你便信?你这分明就是烦了我,腻了我,要抛弃我。” 公孙宓儿吃软不吃硬,洛尘倒是会拿捏,一句话就将自己说的可怜至极。 公孙宓儿并未回洛尘的话,而是看似不经意间同洛尘道:“男人妻妾成群为家族旺盛,人人称赞。我公孙宓儿家大业大,多招几个男人入赘,兴旺灯火也无不妥,你说可是?” 洛尘听着公孙宓儿话内的意思,回道:“宓儿说男人若是妻妾成群,你便也左拥右抱,可我只有你一个人,你可会也只有我?” 洛尘这般说着,公孙宓儿却并未放在心上,也并不愿当真,继续道:“那若是我想让你入赘呢?你也万事依我?” “入赘便入赘,家谱不及宓儿千分之一重要,等等,宓儿你方才话中的意思是要娶我?” 洛尘千里迢迢的收获就是自己给自己订了个婚,嗯,嫁妆什么的他可以回去开始准备了。 公孙宓儿承认自己对洛尘是见色起意,但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她自己也分不清了,性子一向清淡的她愿意靠近洛尘,明明不该对任何人有期待的,可却是对洛尘有无限期待,如同这落日一般美好的让她不舍离去。 公孙宓儿忽然抬手捂住洛尘欣喜的双眸,随即便凑过去吻住了洛尘的唇,她想知晓自己对洛尘到底是什么心思…… 公孙宓儿呼吸间闻到洛尘身上淡淡的香气,自己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的灼热…… 而被公孙宓儿吻住的洛尘此时喉头涌动。 宓儿的唇异常莹润香甜,他的鼻尖还飘过宓儿身上的清香气息……他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仿佛随时有可能失控。 洛尘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不敢乱动,到后来大手按住公孙宓儿的后脑勺,将她向自己压近,洛尘短暂的松开公孙宓儿,低沉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进公孙宓儿的耳朵,只听洛尘道:“宓儿,这可是你主动的。” 这是他们头一次这般亲近的拥吻,上回在平城分开之时,洛尘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公孙宓儿的额间留下一吻,这回他手中用力,将公孙宓儿按在怀中,似乎怕公孙宓儿逃脱一般。 日落在下沉,他们在拥吻。 …… 洛尘来了王城,住在客栈一事被细沙在府中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彭山妹听着顿时来了兴趣。 公孙宓儿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碗抬的再高些,挡住自己阿娘那求知若渴目光,当年如果阿娘这目光放在读书识字上,她外祖父只怕睡着了都会笑醒吧。 细沙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言,乖乖站在公孙宓儿身后装鹌鹑,任由夫人怎么给她使眼色,她都只当自己瞎了…… 这些日子长风忙的很,听说洛公子觉着长风的练功太过于散漫了些,武艺没有长进,长风便白日里都在练武,晚上来见她时的那副神情简直是让人心疼不已…… 好了,细沙本还想让自家小姐同洛公子说上一说,结果现在自己又这般多嘴……希望长风没事吧…… 彭山妹等了半天见自家女儿没有反应,夺过公孙宓儿的碗,“还吃什么吃啊,你们书信往来都有大半年了,不想带阿娘去看看他?阿娘帮你比比如何?” “同谁比呀?”公孙宓儿拿回自己的碗,继续吃饭。 “自然是七王了,昀儿那时说的真诚,再说还知根知底,若不是怕你去了皇家受委屈,阿娘早就替你答应了。” 公孙宓儿道:“阿娘,日后这话不许再说了,七王爷如今与七王妃琴瑟和鸣,恩爱的很。” “昀儿过的开心便好。”彭山妹点头称是,随后又继续逼问,“阿娘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带不带他来见阿娘的?” 公孙宓儿体贴的为阿娘又夹了一颗煎蛋放入碗中,温和拒绝道:“不带。” 彭山妹气恼,公孙宓儿即不带来,她让人家主动上门来便是了。 彭山妹命人将自己女儿的画像送给了一些往常交好的夫人,这画像一传十,十传百,再说公孙家国师虽已过世,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娶了公孙宓儿,那公孙家的所有家业岂不就到手了? 于是一时之间,公孙家收到了不少世家贵族派人送来的自家公子画像,公孙家倒是有几年未曾有这般热闹了。 且说另一边,公孙宓儿陪着洛尘在王城中游玩,哪里知晓自己的画像被阿娘送了许多人,自己被许多媒人给盯上了呢。 公孙宓儿与洛尘正准备去酒楼中吃饭。 酒楼热闹非凡,来往的过客甚多,分为上下楼层,底下一层是普通食客吃饭之处,上层为高档贵客食住之处,小二忙的焦头烂额,桌上菜肴美味可口,香味四溢,让人流连忘返。 这楼上的包厢是公孙宓儿昨日便订好的,今日来时包厢内却凭空多了一人。 公孙宓儿在前面,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她这是走错了地方不成? 唐昀看了眼公孙宓儿与她身侧的洛尘后,起身笑道:“我方才听掌柜的说宓儿也要来此吃饭,以为是带师娘来的,便特意在此等着,不知这位是?” 他从未见过洛尘,二人这会儿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洛尘听他也亲近的唤着公孙宓儿宓儿,再见他笑时的神情,便已大概知晓他是谁了,那些画像倒是画的挺像的,不过传闻他公子世无双多多少少是有些谣传了。 宓儿身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别的男子靠近,今日他一见那俊朗的少年站在公孙宓儿身旁竟是会觉着不满,不过他掩盖的很好,喜怒向来不随心。 公孙宓儿对唐昀行了一礼,“见过七王爷,今日在此宴请朋友,阿娘并未前来,但阿娘昨日还念叨着七王爷呢。” 她这并未说谎,阿娘昨日的确是念叨过他,虽然是想将洛尘拿来与他做对比,咳咳。 “是吗?那改日再去拜见师娘,快些坐下吧,菜应当要上了。”唐昀招呼着他们坐下,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甚至早已点好了菜,坐等上菜的模样。 公孙宓儿有什么办法,只能坐下,偏生这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落坐在她身旁……让她觉着这凳子烫屁股的很。 一顿饭下来,这二人看起来很是合得来,菜未动过两筷子,酒坛子倒是空了不少。公孙宓儿觉着坐在中间很是妨碍他们二人饮酒交流感情,默默的抱着凳子向后退了又退,甚至想再开个包厢远离他们……哦,她的意思是她不去打扰他们。 酒过三巡,唐昀有些不胜酒力,酒坛子从手中滑落,人歪歪倒倒的要跌落在地,公孙宓儿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唐昀扶了起来,让唐昀半靠在自己身上坐稳。 本喝多了酒,目光迷离的洛尘却是瞬间清醒,道:“不准碰他。” 宓儿没有看见,可是他却看的一清二楚,那厮分明就是装醉,方才竟还冲他露出得逞一笑,当真是可恶。 公孙宓儿唤了唐昀身旁的小厮进来,待他将唐昀扶走后才薄唇轻启同洛尘道:“方才不是还一副酒酣耳热,烂醉如泥的模样吗?” “我怎会喝不过他?”洛尘生气坐下,对方才的事情越想越气,唐昀那厮竟然来这招? 洛尘拿过公孙宓儿手中的帕子,拉了公孙宓儿靠近他,坐在凳子上就开始替站在他身旁的公孙宓儿擦拭着方才扶了唐昀的手。 公孙宓儿看着洛尘这般小气的吃醋举动,眉头轻挑,话语里皆是笑意,“方才这身衣裳他也碰了的,是不是也要脱了呀?” 洛尘一本正经的点头,“待会儿就去买一身新衣裳。” …… 自打公孙宓儿出门同洛尘游玩后,彭山妹每日刚过午时便会搬着一张椅子坐在大门前坐着,美名其曰晒太阳…… 今日公孙宓儿回府时早上穿出去的一身衣裳已被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彭山妹见着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仔细打量公孙宓儿无恙后,问道:“宓儿,你怎么回来还换了一身衣裳?” 细沙在一旁听着,这时候她不就派上用场了吗,细沙道:“夫人,小姐的衣裳在街上不小心被那卖鱼的浇着了水,便去买了一身新衣裳。” 彭山妹半信半疑道:“是吗……” 细沙觉着自己表现的非常好,长风能不用每日辛苦练武指日可待! 第15章 请坠入我心里 第二日公孙宓儿准备出门之时翠姨过来寻她。 “小姐,夫人正在前院同几位夫人说话,几位夫人说想见一见你,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公孙宓儿有些许疑惑,她阿娘在这王城没几位交好的贵族夫人,照她阿娘的话说是那些贵族夫人娇柔做作,她们啊互相看不上,性子不合干脆不往来,干脆利落的很。今日家里竟来了好几位夫人,而且阿娘还能同人家坐下说话呢……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走吧,去见见几位夫人,理应过去请安的。” 翠姨在前面引路,垂头掩盖自己嘴角下的笑意。 前厅是一片欢声笑语,公孙宓儿还未进去就听着里面一片火热,只是怎么隐隐还有男声…… 公孙宓儿停下脚步,问着翠姨,“里面除了几位夫人还有谁?” 翠姨不答,催促着公孙宓儿赶紧进门,“小姐,几位夫人都已等了许久了,快些进去吧。” 世家的夫人最是重礼数,她多耽搁会儿,待会儿从那些夫人嘴中就会变成她傲慢无礼,怎敢让这些娇贵的夫人们等着她。 公孙宓儿不再多问,抬脚进门,进去一看才清楚自己这是赴了场鸿门宴。 屋子里的确是坐着各位夫人,可那些夫人身旁坐着的年轻男子又是怎么回事?公孙宓儿看向自己阿娘,她阿娘这会儿正开心着呢,公孙宓儿心中了然,好家伙,原来是阿娘想通了,这会儿正给自己挑选后爹呢。 “公孙宓儿见过各位夫人。” 各位夫人见到公孙宓儿后丝毫不吝啬自己对公孙宓儿的夸赞,公孙宓儿在一旁但笑不语,那些公子们自见了她后便红着脸,比她还要娇羞的样子…… 公孙宓儿想走,奈何阿娘仗着自己力气大,硬生生的将她又给拽着坐了下来。 喝完一盏茶又一盏茶,只差要留下用饭了,那些夫人总算是领着自家的公子们回去了。 公孙宓儿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切,先发制人道:“阿娘,看上哪一个了?我瞧着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八字倒是和您挺和的。” 彭山妹震惊,“宓儿,你说什么呢?” 彭山妹一巴掌招呼过去,公孙宓儿轻松躲过,只是今日坐的实在是太久了些,阿娘的意思显而易见,她让细沙去传了信,让洛尘今日不必等她。 公孙宓儿想让自己阿娘打消这个念头,又一时没想好怎么说,便打趣她阿娘,“阿娘,您别费这个劲了,这么多年轻男子来我们府里,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选妃呢。” 彭山妹娇横的瞥了公孙宓儿一眼,回道:“确实是在选妃,不过是阿娘在为你选,今日回去好好歇着,明日还有呢。” 彭山妹的话语里很是骄傲,那些画师还算有用,将宓儿的美貌画出了个七七八八,这每日想要上门拜访的正排着队呢,最近这段日子是有的忙咯。 公孙宓儿听着便已头大,她阿娘怎么还乐此不疲了? 是夜,月明星稀,正是翻墙的好时机。 公孙宓儿方才梳洗完,坐在梳妆台前听到窗外的动静后便对细沙道:“你去外面看看是什么动静,我要睡下了,不必再进来伺候了。” 细沙退下,片刻,公孙宓儿梳妆台上的铜镜内便多了一个人影。 洛尘站在公孙宓儿身后唤着她的名字,“宓儿。” 公孙宓儿起身回头,靠近洛尘之时用食指指腹轻推着洛尘的额间,责怪道:“你倒是胆大的很,月黑风高夜,翻墙入闺房?” 公孙宓儿是在责怪,而洛尘看着公孙宓儿轻推他的动作却是满脸笑意,道:“已有十二个时辰未曾见过你了,我想你了……宓儿,你今日都在做什么?” 洛尘说着去衣架上拿了外袍给公孙宓儿披上,方才公孙宓儿本打算就寝,身上穿的单薄,洛尘进来时的窗还没有关上,凉风吹入,的确是有些冷了。 公孙宓儿拢了拢外袍,向外间走去,“今日倒是忙的很,阿娘见了不少夫人,我在一旁坐着走不开,明日陪你去玩可好?” 洛尘跟在公孙宓儿身后,问道:“只是见了些夫人吗?” “嗯……”公孙宓儿一副在思考的模样,“还有些年轻俊俏的公子,算吗?” 洛尘变了语调,“年轻俊俏?” 洛尘上前几步挡在公孙宓儿身前,弯腰将自己的脸凑到公孙宓儿眼前,“宓儿,年轻俊俏?嗯?你再说一遍?” 公孙宓儿看着洛尘凑进的脸,心中自然知晓洛尘这是在用美男计,这几次还故意轻轻眨了眨他那双眼,随后便直勾勾的盯着她…… 公孙宓儿强制自己忽视掉洛尘的目光,一只手捏住洛尘的下巴,洛尘的下巴刚好嵌在她的虎口处,公孙宓儿挑起洛尘的下巴,一副认真的模样在打量着洛尘的脸蛋,随后道:“那些庸脂俗粉自然是比不过洛公子了,洛阳才子,不染凡尘,洛公子,让我坠入你的心中可好?” 洛尘缓缓回道:“宓儿,你早已在了。” 洛尘垂头看着公孙宓儿白净的脸,因着已洗漱,脸蛋看起来更加素白干净,宓儿这会儿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那双眼里似乎盛了一汪清泉一般,不过几秒的对视,洛尘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公孙宓儿几不可察的勾唇一笑,得逞了,可不是只有洛尘会用美男计……让洛尘尝尝美人计的滋味,这叫有来有往。 最后洛尘狼狈而逃,到底是怕自己不够正人君子,枉读了数十年的圣贤书。 …… 第二日,公孙宓儿借鉴着昨日没能成功出门的经验教训,想着天不亮便出门,没想到自家阿娘居然精明到了如此地步,她这方才出现在后院,墙都还未开始翻呢,她阿娘就打着哈切在不远处关心的问道:“要不要让下人们再搬个梯子来呀?天都还未大亮,摔着了阿娘可是会心疼的。” 于是乎,公孙宓儿便这样被自己阿娘给拎了回去…… 公孙宓儿睡个回笼觉后觉着心情又好了起来,这还未好上半个时辰,翠姨又过来催她了…… 她阿娘这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这方才用过早膳呢。 公孙宓儿不愿去,挣扎道:“翠姨,今日来了葵水,身子不适……” 翠姨无情戳穿,“小姐早在半月前方才来过。” 公孙宓儿再次挣扎,撒娇道:“翠姨,没睡好嘛……” 翠姨道:“想必是今日起的太早了,夫人让老奴日后在小姐身旁伺候着,夜里要早些睡。” 公孙宓儿瞬间清醒,翠姨与细沙都是阿爹挑选伺候在他们身旁的人,不同的是翠姨比细沙更加刻板……哦,她的意思是更加守规矩,但她与阿娘的性子皆不喜被束缚。 公孙宓儿起身,“突然就不困了,翠姨,我们走吧。” 在前厅的彭山妹的精神头却是好的很,明明起的比公孙宓儿还早,可今日的笑声比昨日还要清脆了不少,也不知里头是谁说了些什么好笑的逗乐了她。 公孙宓儿有些许疑惑,进门见那正与自家阿娘谈笑甚欢的,不是洛尘还是谁。 公孙宓儿在原地惊愕片刻,屋子内在坐的除了洛尘与她阿娘外便只有镇国公的夫人在。 今日一大早,镇国公夫人便送了拜帖来,与她一同前来的是洛尘,洛尘自是在拜帖内就将一切坦诚相告,并未藏着掖着,彭山妹目的达成,一见洛尘不仅生了一副好模样,还很是温和有礼,顿时心生欢喜,婉拒了别的夫人,独留下了镇国公夫人与洛尘。 彭山妹见自己女儿进门,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不让她见,她难道还见不着了吗? 彭山妹数落公孙宓儿道:“宓儿,洛公子当真是才貌双全,人家千里迢迢来我们天盛,你怎能让人家住客栈呢?” 好,还不过半个时辰,她阿娘的心已经偏到洛尘那儿去了,公孙宓儿看了眼洛尘那张脸,果然,男人最有用的武器便是那副皮囊…… 镇国公夫在一旁接着话,道:“小恩人,公孙夫人说的是,客栈哪里有府内方便,不如去我们镇国公府住上几日吧?” 公孙宓儿阿娘一听,哪里答应,于是这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了起来。 镇国公夫人道:“令爱与小恩人未有婚约在身,小恩人住在府上于理不合,恐扰了公孙小姐的清誉。” 彭山妹在心里哼哼,镇国公夫人家最不缺的便是小姐了,且不说庶女了,就说嫡女便有三个未嫁,就洛尘这细皮嫩肉的,进去了还能出来不成?她可不能让自家女儿被抢了夫君! 彭山妹大手一挥,当即拍案决定道:“今日是个良辰吉日,正好有镇国公夫人在此,便见证小女与洛公子定下婚约吧。” 公孙宓儿还在一旁看着洛尘不语,她从未问过洛尘的身世,他是邶国人,看着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生,可是她派人去查过,邶国并未有洛姓的大户人家中有洛尘这般大的孩子…… 公孙宓儿还未问过洛尘今日怎会与镇国公夫人一同来了她家,便突然听见她阿娘替自己订了婚事。 镇国公夫人倒是并未反对,反而率先欢快一笑,道:“好啊,今日我就当当那月老,牵牵红绳,小恩人与公孙小姐站在一起看着就甚是登对!” 细沙在一旁笑的比公孙宓儿还要欢喜,而公孙宓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倒真是个良辰吉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孙宓儿便与洛尘订下了婚事。 事后公孙宓儿问着她阿娘,为何这般草率,她难道不是阿娘的宝贝,怎就这般交付于别人了? 她阿娘疑惑,他们可是两情相悦啊,再说他们公孙家家大业大,也不必费心考虑洛尘的身世,没什么不妥啊…… 最后彭山妹回道:“你阿娘当时抢你阿爹的时候考虑这么多了吗?阿娘告诉你,瞻前顾后,只会败北!” 她阿娘说的甚是慷慨激昂,公孙宓儿还未受半分鼓舞呢,就听见她阿娘在一旁小声道:“洛尘这副好皮囊可不能落到镇国公府去……” 公孙宓儿:……原来是怕被镇国公夫人抢了去。 …… 洛尘送镇国公夫人出府之时,在门口洛尘行礼道谢,“谢过国公夫人。” 他昨日傍晚去寻镇国公夫人,请她帮忙递了拜帖,今日才能来公孙府。 镇国公夫人道:“恩人救了小女的命,便是救了我的命,不过是做媒而已,恩人得偿所愿便好。” 语罢,镇国公夫人离去。 第16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 公孙宓儿奉自己母上大人的命带洛尘在公孙府内熟悉一番,按照她阿娘的话就是在自己家后花园熟悉熟悉…… 洛尘走着突然着公孙宓儿,道:“为何不戴我送与你的生辰礼物?” 洛尘送的是一只繁复贵气的步摇,公孙宓儿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步摇,只是太过于招摇和……压脖子。 公孙宓儿停下脚步,决定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化被动为主动,打量着洛尘,然后冷着脸问道:“常言道,不提及的东西便是想要刻意隐瞒着,你从未同我说你的身世,可是有什么王位要继承不成?” 洛尘一副惊讶的神情,道:“宓儿怎知晓?” 洛尘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让公孙宓儿一时分不清洛尘所言真假。 公孙宓儿拽了洛尘的衣领,将他向自己拉进,很是凶狠的威胁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公孙宓儿的人,管你是什么人,是我喜欢的人便好。” 洛尘伸出一只手握住公孙宓儿捏着他衣领的小手,将她的小手包攥在掌心,“是一辈子吗。” 公孙宓儿没有犹豫,“嗯。” 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但若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洛尘一展笑颜,“就是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你公孙家这般舒适,我自是要带着嫁妆前来。” 洛尘将公孙宓儿的手从他的衣裳上拿开,顺势握紧公孙宓儿的手在院子里闲逛着,洛尘又问道:“宓儿,你真不戴那只步摇吗?” 公孙宓儿不解洛尘为何问了几次,有些疑惑的看向他,道:“那只步摇那日不是戴过了吗,现如今好生收着呢,它太过于繁重,戴在头上压的脖子累。” “宓儿,我觉得你带着定是顶好看的,改日戴给我看可好,那可是我阿娘的传家宝,给未来亲亲儿媳的。” 公孙宓儿闻言一愣,当时见那步摇晶莹辉耀便只其贵重,万没想到竟会是洛尘的传家宝。 洛尘又道:“这次婚约订的仓促,未能好好准备,下次定会补给你。” 公孙宓儿明白了,她这未婚夫婿多半非富即贵,但是洛尘为何年纪越大便越黏她?还越加爱吃醋,莫非这是成了陈年老醋坛子不成…… 因着昨日洛尘的那番话,第二日公孙宓儿将那步摇拿了出来,她穿了一身金色的衣裳,配上那黄金屈曲成形的步摇,步摇上有垂珠,移步则动摇也,将女子的身段衬的越加妖娆。 便就是今日,府中来了两位客人,当今的七王爷与七王妃。 他们二人来便来了,只是公孙宓儿颇为头疼的是为何洛尘与唐昀要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旁? 这也就算了,这满桌子的菜,便是只有她的碗才能装不成?公孙宓儿觉着洛尘这醋坛子不能再多放几年了。 公孙宓儿迟迟不动筷,洛尘颇为体贴又夹了些的别的,生怕公孙宓儿没有吃的。 最后到底是唐昀年级大些,先停了下来,去照顾一旁的七王妃了,而七王妃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很是有趣,昨日下人来传消息,说是公孙府来了一叫花子,而公孙夫人竟将公孙小姐许配给他了…… 第17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 再说吴氏那边打着同彭山妹学着做些小孩儿物件的旗号去了彭山妹的院子,进去了自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她与唐昀成婚数月,也是可以准备准备生一个生龙活虎的胖小子了。 吴氏半个时辰后从彭山妹那里离开时怀中拿了一堆的小孩儿的玩意儿,吴氏拿在手中很是欢喜,不让身后的丫环碰,上了马车后在车上了拿着手中虎头虎脑的帽子问唐昀觉着可好看? 吴氏满眼都是笑意,只是唐昀从方才到现在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吴氏满眼期待,最终却只得默默收起自己手中的小帽子。 出嫁前阿爹同她说过的话她怎就忘了呢。 唐昀突然回头,问道:“你觉着今日宓儿头上戴着的那只步摇可眼熟?” 吴氏本以为唐昀是要回她的问题的,眼底的光彩还未落下,听完唐昀的话后吴氏没有失落,反而嘴角扬起笑意,回道:“妾身未曾见过,但那只步摇制作精细,应是名家之作。” “是了,不应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 今年收成好,乡下庄子送来不少好吃的,而洛尘在公孙府也找到了要紧事去做,那便是将公孙宓儿与她阿娘的一日三餐准时送至她们身前。 起初彭山妹对洛尘的厨艺甚是不信任,毕竟她与自家女儿的厨艺水平她是心知肚明的……而洛尘生的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模样,咳咳,若是这厨房没了可就不好吃饭了。 乘着洛尘在厨房之时,彭山妹撑着脑袋,有些担心的问着自己女儿,“宓儿,洛尘的厨艺如何?” 公孙宓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十分的悠闲,手中拿着一杯茶,闻言回道:“阿娘,你觉着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母女厨艺更差的人吗?” 公孙宓儿看了眼她阿娘,觉着她这是祖传的五谷不分,有些东西还真就是天生的,比如她的厨艺…… 彭山妹想了想,觉着自己女儿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她活了四五十年,直到宓儿能动手做菜,她才找到第二个比她还能烧厨房的…… 洛尘第一次下厨时简单做了五菜一汤,那一桌子菜看的彭山妹眼睛都直了,一顿饭用过后,彭山妹对洛尘的喜爱程度直线上升。 饭后彭山妹将洛尘拉到一旁小声交代道:“日后你们有了孩子可得让孩子离宓儿远些,否则自家有两个只会烧厨房的可如何是好?” 洛尘低笑,看了眼坐在饭桌上正瞪着他的公孙宓儿,知晓她是听见了的,回道:“夫人放心,我绝不会让宓儿踏进厨房半步的。” 彭山妹拍了拍洛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以后就知晓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 再过几日,洛尘因着家中兄长意外离世,走的甚是匆忙,细沙这丫头那日送长风走时眼中是含了泪光的。 彭山妹回府叹气,她这还在想着如何将洛尘留下当上门女婿呢,洛尘就已匆匆返程了…… 年末之时下了一场大雪,公孙宓儿去城南铺子合了账本回家,在路上遇着了未撑伞的吴氏,她身旁没跟着人,一个人在雪中走着,公孙宓儿匆忙让马车停下,带着吴氏回了公孙家。 唐昀自夏日娶了丞相嫡女后公务便繁忙了起来,在朝堂之上从那可有可无的透明人到现如今的渐露锋芒,吴氏自是替夫君欢喜。 公孙宓儿派人去通知了唐昀,吴氏今日为何这般失魂落魄她不用猜也知晓是因着前几日王上为唐昀纳侧妃之事。 到底是唐昀锋芒露的太早,当今王上忌惮,唐昀正妃不过入府半年,肚子都还未有什么反应,当今王上却突然替自己这十多年都不受宠的儿子急了起来……扩充后院。 彭山妹看着吴氏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心疼,晚上唐昀来接吴氏时才刚刚数落了唐昀几句,吴氏就护在唐昀身前,看的彭山妹叹气,还是她自己走远点儿吧。 二人回去后,彭山妹越想越憋屈,同公孙宓儿抱怨道:“这当真是烦人的很,还不如上山当匪来的痛快,至少自家男人有了别的女人还能拿起菜刀追着砍呢,看今日这情形,眼睛都红了还护着人家?” 这寻常百姓家中男人有了钱头一个想起的都不是自己的糟糠之妻,青楼柳巷温柔乡,三妻四妾拥满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可遇亦难求。 公孙宓儿语气有些伤怀,可到底还是道:“阿娘,七王爷也是身不由己,他人之事,便由他人自决吧。” 彭山妹感慨,“宓儿,阿娘算是看懂了,王侯将相都可委屈下自己,可这帝王之家却是万万去不得啊,去了可不就得生生委屈死?” 公孙宓儿看着窗外飘雪,神情一顿,那该如何是好呢……洛尘在信中同她说他乃邶国皇子,他大哥亡故,他成了新的东宫之主,若是再无意外,日后的日后他便是那宝座之上的人了…… 这样的人能白头偕老吗……她近日想了许久,未有答案,今日之事却是让她突然醒悟。 公孙宓儿突然回头唤道:“阿娘。” 彭山妹停下对唐昀的数落,“啊?” “没什么。” …… 外边下着雪,公孙宓儿在屋内烤着炭火,一封信纸在桌上摆了一下午也没有写上几个字,细沙在一旁不解问道:“小姐,您要写什么啊?怎么才落笔了几个字?” 公孙宓儿有些无力的坐在凳子上,自己揉了揉额头后道:“你去厨房帮我看看早膳好了没,让他们为阿娘煮一碗饺子。” 细沙走后,公孙宓儿才动笔写信。 她信中内容简单至极,她到底不过是个俗人,从前说的什么不在乎洛尘的身世到底是假的,天盛皇家尚是如此,更何况是邶国呢,除了洛尘,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她想要,是舍是弃总该有个决断的。 用晚膳之时,公孙宓儿问着彭山妹道:“阿娘,我想去见识下这四海内别样的风景,成日在这儿座高高的城内甚是无聊,你可愿陪我出门游玩一番。” 彭山妹年轻时好歹也是称霸一方的霸主,她猜着许是女儿怕日后嫁人了再难出门,自是痛快答应了下来。 发觉异象的是细沙,她已有半月未见自家小姐回信与洛公子,洛公子的来信虽是每封小姐都拆开看过许多遍,可却是一个字都未回过,细沙问着,“小姐,可是洛公子惹您生气了?若是不和好,你们二人都不好受,我看着也不好受……” 公孙宓儿将手中的信扔进了一旁的炭炉子里,不一会儿屋中就飘来了纸烧过后难闻的味道。 “细沙,我问你,若是让你一人远嫁去邶国你可愿意?” 细沙呆愣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别吓我……” 公孙宓儿不再说话,她年后便要带着阿娘离开王城了,最近这些日子她忙的很,家业到底是大的,一时之间变卖处理起来甚是忙碌。 一日,唐昀派人请她去酒楼一聚,正好她也有事要同唐昀说,便去了。 两人都穿了厚重的袄子,他们头一次相识还是年幼之时,那时的唐昀就是出门身旁也没个人照看着,如今这酒楼再侯了不少的人。 公孙宓儿平日里是不会单独见唐昀的,能掉头绕路走便掉头绕路走,今日倒是来了。 唐昀问道:“府中可是出了什么急事,为何突然就开始变卖家财?” “没什么事,只是想带阿娘处游玩,变卖些铺子当盘缠罢了。” 唐昀看破不说破,出去游玩的盘缠公孙家怎会没有,还需变卖家产吗?这些年有公孙宓儿当家,她的那些叔叔伯伯还没没有一个能欺负到她头上的。 “对了,听闻七王妃有了身孕,恭贺七王爷。” 年后侧妃本就要进门的,因着王妃有了身孕,便又推迟了一个月。 “是了,要有孩子了……当初见着你时,我们都还是个孩子。” 公孙宓儿听着,随后让细沙拿了一个盒子来,将它递给唐昀,“这是阿爹留给你的。” 这里面装的东西公孙宓儿曾打开看过,盒子关住的是那些当朝执政之人的另一层皮,那曾阴暗的皮,交给唐昀后,他想如何做是他的事。 公孙宓儿说完要走,临近年关,杂七杂八之事再加上那些事物,她的确是忙的很。 “宓儿妹妹!”唐昀叫住公孙宓儿,“我想再问你一事,你为何从小到大对我如此疏离?” “七王爷说笑了。”公孙宓儿未答,抬步要走。 待公孙宓儿出门后,唐昀方才想起来他今日特意叫公孙宓儿来的目的,当即追了出去,拦下了要上马车的公孙宓儿。 唐昀道:“那只步摇你可还记得?就是洛尘送你的那只。” 公孙宓儿停下步子,那只步摇太过于贵重,她特意请了镖师跟随送信的队伍将步摇送还于洛尘。 “怎么了?” “我派人去查过了,那只步摇应是邶国之物,若它并非仿造之物,如今应是在邶国皇后手中。” 公孙宓儿诧异,细沙更是惊的脚下一滑,险些摔着。 唐昀劝道:“宓儿,那洛尘绝非等闲之辈,其一,他隐瞒身份靠近你便是居心不良,其二,那邶国皇室凶险万分,你若是……” 唐昀担忧公孙宓儿变卖家产是要去邶国,公孙宓儿道:“放心吧,邶国,我应是不会去的,阿娘说她想去看看江南水乡的女子是何温婉模样,可比她还要温柔上几分。” 唐昀轻笑,见公孙宓儿今日这副神情想必是早就知晓了的,他便放心了不少。 第18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唐昀到底是没能知晓自己为何不得公孙宓儿欢喜,待公孙宓儿出门后,他方才想起今日特意叫公孙宓儿来的目的,当即追了出去,拦下了要上马车的公孙宓儿。 唐昀问道:“那只步摇你可还记得?就是洛尘送你的那只。” 公孙宓儿停下步子,那只步摇太过于贵重,她特意请了镖师跟随送信的队伍将步摇送还于洛尘。 “怎么了?” “我派人去查过,那只步摇应是邶国之物,若它并非仿造之物,如今应是在邶国皇后手中。” 公孙宓儿诧异,细沙在公孙宓儿身旁更是惊的脚下一滑,险些摔着。 唐昀劝道:“宓儿,那洛尘绝非等闲之辈,其一,他隐瞒身份靠近你定是居心不良,其二,若那步摇是真品,那……邶国皇室凶险万分,你若是……” 唐昀担忧公孙宓儿变卖家产是要去邶国,这才急了起来。 公孙宓儿却道:“放心吧,邶国,我不会去的,阿爹生前说江南女子最是温婉可人,阿娘说她想去看看江南水乡的女子是何温婉模样,可比她还要温婉上几分。” 唐昀轻笑,见公孙宓儿方才那副并不惊诧的神情想必是早已知晓此事,既如此,他便放心了不少。 大年三十那日她与阿娘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升起的孔明灯之时,公孙宓儿瞧着自己阿娘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就知晓她阿娘有话要对她说。 “阿娘,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彭山妹正在斟酌着用词,最后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比如和洛尘呕气了?” 公孙宓儿将目光落在细沙身上,细沙赶紧同自己撇清关系,“小姐,不是我说的!” “你这么凶做什么,是洛尘,人家都写信都我这儿来了,好多封呢,他每回都问阿娘你在家中吃的可好,穿的可好,可有生病?所以我这才来帮他问问嘛……” “那阿娘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告诉他年后不用将信寄到公孙府了,我们要去江南了。” “那他呢,他如何说?” 彭山妹子摊手,“还没回呢。” “阿娘,以后家中不许收他的信件了,我与他就此打住吧。” 公孙宓儿交代完便走了,留彭山妹在原地没回过劲儿来。 大年夜这日整个王城都是热闹的,每家每户都是灯火通明,灯火照耀着整座城的上空。 公孙宓儿烫了两壶热酒,让细沙先下去睡下了,自己坐在炉边烤着炭火饮酒,一壶热酒入喉,面上便多了些绯红,步子有些许的游离,缓缓起身去拿了从前洛尘寄来的那些书信,他们相识的这大半年间,大都是用书信传情,彼此分享过的喜怒哀乐都在这一张张的信纸上,如今留着也是些废纸了。 公孙宓儿倚在懒椅上,饮过酒后双手似乎都没了什么力气,手中捏着那张信纸看着都费劲的很,公孙宓儿嘴中念着洛尘写在信上的小诗,“日日思君不见君……” 公孙宓儿侧身,将手中的信纸扔进火炉子里,不一会儿火焰就顺着信纸攀爬肆掠起来,转眼间书信便已成一摊灰烬…… 第19章 一枕小窗浓睡 细沙第二日推开房门便见着自家小姐枕在窗边睡着,屋中的炭火早已熄灭,窗户大开,凉气从屋外灌进屋内,而公孙宓儿身上不过歪歪斜斜劈着一件大氅。 昨日夜里公孙宓儿饮了酒,书信扔至炉火中燃起的火焰更让她浑身热的难受,便开了窗子想寻一清凉地儿,没成想靠在窗边,借着酒劲儿一觉睡至了天亮。 公孙宓儿吹了一夜凉风,第二日便染了风寒。 彭山妹来看过公孙宓儿,她家女人的身子自幼便随她,身强体壮,从小到大也未曾生过几回病,这次硬生生的把自己弄的躺在床上了。 彭山妹叹气,替公孙宓儿掖好被角,出了门后又连连叹气,只听她在屋檐下道:“情字害人呀。” 公孙宓儿喝了三日药,风寒痊愈后便着手加快离开王城的步伐,本来她是想着过完元宵再走,谁知晓自己阿娘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洛尘,又或许他早已从她的这些动作中猜出了几分…… 公孙宓儿到底是没能走成,就在她染了风寒的那几日,邶国骑兵竟一连占了天盛七座边城,仿佛在欺负孩童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全部拿下。 方才刚刚过了年,边关将士们本以为可以松懈几日,却没想城被破,身首异处。一时之间,天盛大乱,那些过管了安稳日子的高官们纷纷猜测邶国的下一个目标可是他们天盛…… 朝堂之上到底商议了些什么她不知晓,只是听闻有一日八百里加急件竟是邶国要同他们天盛议和,两国邦交的纽带最常见的便是公主和亲,而此次邶国便是要以那七座城池来作为聘礼,迎娶天盛的公主。 这事倒是几百年来未曾听闻过,攻下了人家的城,反手便又要主动议和,还将到手的肥肉还回去,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邶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孙宓儿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阿娘磨磨蹭蹭不愿意收拾,嫌弃公孙宓儿急的很,外边这邶国还未撤兵呢,不安宁,她想着劝自家女儿在家中再多待几日。 午时唐昀带了不少好吃的过来,他未提前让人通报一身,进门之时公孙宓儿与彭山妹正用着午膳。 唐昀道:“师娘,您慢些吃,我带了做好的野猪肉来,厨房热好了就端上来,您尝尝,那新来的厨子手艺甚是不错。” 这新来的厨子是七王妃有了身孕后变了口味特意请的,因着从前是在乡下庄子里当差,处理野味很有一套。 彭山妹一听这话瞬时眼睛一亮,山珍海味在她这儿都没那一口野味香。 唐昀所言不需,野猪肉最是香,但不易入口,那厨子将野猪肉与黄豆一同炖着,炖干了锅后再放入辣椒香葱爆炒,是她阿娘喜欢的口味,因着这野猪肉,她阿娘中午多吃了一碗饭,饭后撑的抱着自己肚子去后院溜达去了。 公孙宓儿送唐昀出府,路上唐昀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阿娘说最近不太平,想等几日后再行决定。” “可是要等元宵后再走?” “我心中一时也还未想好,总归是不能带阿娘去体验兵荒马乱的日子。” 都说邶国的骑兵是虎狼之师,如今邶国还未撤兵,她虽行李早已收拾好,却是做两手用的,逃命……或是领略江山美景。唐昀好歹也是当朝七王爷,公孙宓儿方才的话虽委婉的很,可是那颗心却是明显的,如今的形式到底是什么样的,可否透露一二啊…… “兵荒马乱倒是不会了,至少暂时不会,宓儿……你……”唐昀收回自己看向公孙宓儿的目光,最后道:“若是决定立马要走的话,我让府中暗卫跟着,不会出事的,让师娘放心。” 这体贴的话倒是唐昀向来的风格,公孙宓儿却觉着唐昀还有什么话要同她说…… 公孙宓儿谢过唐昀的好意,回去的路上在想着方才唐昀的那番话…… 第20章 这问题倒也没有困扰公孙宓儿多久,因为第二日一道圣旨为公孙宓儿解了惑。 公孙宓儿人在家中坐,郡主封号天上来。 公孙宓儿多了个干爹,当今王上认她为干女儿了,她如今同唐昀倒真成了亲戚……唐昀这些年的宓儿妹妹倒是没有白叫。 彭山妹看着摆满一屋子的东西,这些是随着圣旨一同来的,掀开一看琳琅满目,甚是耀眼,彭山妹猜测着,“宓儿,王上这是顾念旧情,替你阿爹照顾我们呢?” 要当真如此倒是好了,只是阿爹走了都快三年了,早没有这些恩赐,晚没有这些恩赐,偏偏这个时候封她为郡主…… 公孙宓儿看了眼那些送来的物件,拉过细沙轻声吩咐道:“你派人出去打探打探消息,着重去王宫附近。” 彭山妹的心思在那些宫中送来的金银财宝上,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甚是合她心意,直到她家宝贝女儿在一旁同她道:“阿娘,这些从王宫内出来的东西都是有标记的,卖不得也当不掉,摆着您看着欢喜,图个乐子也好。” 彭山妹当即愣住,她这当匪的,最喜欢的自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和明灿灿的金子,那些摆在家中摔不得又卖不得的东西岂不是白白占了地方,还费人每日打扫? 彭山妹不过是对此有些微不满,而公孙宓儿自接了圣旨后便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随后去了她阿爹的书房。 她阿爹的书房一直都有人打扫着,每次她心烦意乱之时便会来书房对着她阿爹的画像说说话。 公孙宓儿在研墨,她还小时阿爹为了磨磨她虽了阿娘的性子便会时常让她站在书桌旁磨墨,她便会弄的满手都是,有时候故意捣乱还会将手上的墨水擦在阿爹的衣角,阿爹也不恼,反而在衣角画一幅水墨画,勾的她也想自己画上一副好看的丹青,可惜了,这么些年来,她也未得阿爹真传。 “阿爹,您觉着当今王上如何,记得您曾同宓儿说过,当今王上虽未有开疆辟土之才,却是爱民的贤君,您会好生辅佐之,如今天盛与邶国议和,您觉着会是什么法子呢?宓儿记得宫中最年长的公主今年应是年满十二了吧……” 公孙宓儿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中说了许久的话,半响后最后一笔完成,将手中笔放下,纸上画着的是一副大漠孤烟,夕阳西下,北雁南飞,之间一女子身披斗篷,怀抱琵琶立于天地之间。 公孙宓儿本还想过带着阿娘走为上策,结果这第二日太后便派人将她阿娘给“请”进了宫。 彭山妹还不知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一妇人终日在家中,公孙宓儿又特意不许府中下人在彭山妹面前多嘴,她进宫那日公孙宓儿将暖炉子放进她的怀中,目光看着不知为何有些依依不舍。 于是彭山妹转头想同宫中来的嬷嬷商量商量将公孙宓儿也一同带进宫中。 公孙宓儿握住了彭山妹的手,轻松道:“阿娘,你不过是去同太后娘娘说说话,过几日便回来了。”说着公孙宓儿靠近彭山妹小声道:“阿爹不是说宫中那些大厨的手艺甚好,你多尝尝,咱可不能白去一趟。” 彭山妹这才进了宫。 第21章 自打阿娘被接进宫后她已是确定心中所想成真,那日唐昀是听到什么风声亦或是早已知晓内情都无所谓了,木已成舟。 细沙不知为何最近明明是喜事连连,自家小姐却是变得更加别默寡言了。 公孙宓儿又去了阿爹的书房,书架上放着的没有她喜欢的话本子,都是些孤燥无味的圣人之书,从前唐昀还小之时倒是时时在此聆听阿爹的教诲。 “阿爹,您曾说在朝为政,会有许多不得已之事,这也是吗……人之常情到底是比不过家国大义,是该理解的,可本以为看在您的份上是会不同的……” “阿爹,你说阿娘怎么办,她的性子那么犟,宓儿不在,姥爷他们也不在这儿,没人照顾她……” 公孙宓儿说着仰头,可明亮的眼睛内已含了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元宵节那日公孙宓儿被接进宫中,因着战事已有解决之策,宫内歌舞升平,好一片欢乐的景象。公孙宓儿看着却是心凉,邶国这次轻易退了兵,天盛想着先将邶国安抚下来换取修生养息之机,可谁都知晓邶国会卷土重来,这和亲之人自然不会是天盛那还未及笄的公主,而那些王公贵族自是不想自己的嫡女送去,届时两国刀兵相向,和亲公主岂还有活命之机?便是在这时,镇国公在朝堂之上提起一人,无论是身世还是容貌都很是合适…… 公孙宓儿闻及此事之时并未有多惊奇,当初乃是镇国公夫人为她与洛尘做媒,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天盛和亲意图能轻易猜测,可邶国到底在想些什么却是不知晓的,高地立见高下…… 她阿娘坐在她身旁,在宫中住了数日没什么人在她耳边嚼耳根子,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人,让彭山妹很是不自在…… 彭山妹同公孙宓儿抱怨着,“这当真是不自在的很,太后也不知为何这般热情,我这儿每日虽然好吃好喝着,可是总觉着好像被监视着一般。” 公孙宓儿平静的替自己阿娘夹着菜,宽慰了她一番,晚一日知晓还能开心的多吃几日饭,否则依照阿娘的性子,公孙宓儿怕阿娘闹起来会被宫中之人为难…… 唐昀也在,吴氏的肚子已能看出模样了,因着吴氏有孕一事,唐昀与丞相的关系越加的好了,太子之位空悬,丞相已上书催了许多次…… 公孙宓儿出宫之时马车被拦下了,是唐昀府中的家丁,公孙宓儿吩咐着不理,绕路走,在一旁马车上的唐昀见此亲自下车过来道:“宓儿,这是师娘托我带给你的,师娘说这些好吃的很,想让你也尝尝。” 唐昀即亲自来了,公孙宓儿该到的礼数自不会少,这些东西应当是好吃的,今日她见阿娘都已圆润不少。 “谢过七王爷了,阿娘一人在宫中,还望七王爷看在阿爹的份上多多照顾阿娘,公孙宓儿不胜感激。” 公孙宓儿这话说的诚恳,丝毫没有半分怨恨之色,礼也行的甚是好看,可是唐昀看着却是心中一堵。 第22章 唐昀倒是宁愿公孙宓儿同他置气,问他为何这般薄情寡义,可是公孙宓儿没有,她只是冷静又平淡的站在他面前,用国师来让他照顾公孙夫人。 唐昀将公孙宓儿扶起来,“师娘我自是会好生照顾,你放心就是,你这般清醒,在邶国想必也会过的很好的。” 公孙宓儿没有回话,她实在不愿与唐昀多言,她要说什么呢,说她心里话,夸赞唐昀实在是个帝王之材吗,物尽其用,当断必断,事已至此,她再说都是些徒劳,他能照顾好阿娘已是极好了。 公孙宓儿回了马车,她也想过若是当时她未将那匣子交给唐昀,或许还能用它作为自己的筹码,只是造化无常,这事偏生像是算好了日子似的,非得等她一无所持之时将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要和亲的消息是数十日后邶国使者到了天盛驿站后宣布的,那日她阿娘去见了王上,那是在在殿外跪了整整一下午后才见着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皆无用,彭山妹内心如火烧一般,这分明就是欺负她家男人不在了,生生的将她女儿从她身边送走,她在大殿前破口大骂,砸坏不少东西后被宫女侍卫们绑起来送回太后宫中了。 而公孙宓儿知晓此事时心惊胆颤不已,着急问着她阿娘被伤着没有,这是宫中来的宦官,擦了把自己额间的汗,从前只是听闻前国师的夫人是个悍妇,今日若不是侍卫来了,他们一个宫的宫人都要被撂倒啊…… 宦官尖着嗓子道:“郡主,您劝劝公孙夫人吧,太后也是着实喜欢公孙夫人洒脱的性情不是,这才留她在宫中住了大半个月,再说了,您如今贵为公主,和亲后立马便是太子妃了,那可是……” 后面那宦官絮絮叨叨的话公孙宓儿是懒得听了,他今日来不就是想让她劝阿娘老实在宫中做人质吗,只要她在宫外好好的,阿娘在宫内便不会有事。公孙宓儿跑去书房写了封信,可是最后将这封信揉烂扔了,转手画了副画装在信封中让那絮絮叨叨的宦官带回去交差了。 待那宦官走后,公孙宓儿另拿了一封书信来给细沙,交代道:“去找人将写封信送去七王爷府,请他交给阿娘,记住了,小心些。” 到最后,她选择相信的还是唐昀。 她给宦官的那副是画的她的小像,手边吃的喝的俱全,让阿娘别担心她。让细沙送去七王爷府的那封信是用最简单的笔触告诉阿娘要娶她的人乃是洛尘,她心甘情愿,只要她在邶国好好活着,她阿娘在天盛便会衣食无忧。 细沙跟在公孙宓儿身旁这么多年,着实心疼自家小姐一年一年的长大却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开心…… 小姐和亲,她自是陪嫁,可如今夫人在宫中,当今王上的这般做派当真是令人心寒不已。 细沙倒是有一事不解,“小姐,当初您与洛公子订下婚约之事可是镇国公夫人亲自做的媒,镇国公他怎会不知?若是让那邶国知晓您是有婚约之人,我看天盛怎么办!” 细沙这丫头的心思到底单纯了些,说话的嗓门也大了些。 公孙宓儿淡淡道:“你声音小些,这话。”公孙宓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23章 洛尘一事她并未同旁人提起过,所以细沙并不知晓洛尘便是邶国那凶狠的太子。 公孙宓儿有些无奈的提醒细沙道:“你这小脑袋怎忘了你家小姐早已毁了那婚约,请的也是那镇国公夫人做的见证,不过是有过婚约之人,此事知晓的人甚少,既然王上已让我去和亲,那邶国的人又怎会知晓我曾有过婚约呢,除了放不下阿娘外,倒也无妨,就当去邶国见见别样风景,说不定你会喜欢那里呢。” 细沙全当这是自家小姐在安慰她,都说邶国民风彪悍,她哪里会喜欢啊…… 和亲之事订的极快,公孙宓儿将那些还未变卖的铺子交给管家打理,那些银票收据都给阿娘藏好,书信是让唐昀差人送进宫的,做好这一切她便安然上了和亲的马车,也是在那一日,她出城之时邶国的军队撤出了边境七城。 她的封号是长安郡主,长长久久安安宁宁,倒是个好寓意,或许是当今王上有几分愧疚,她身后送嫁的队伍与嫁妆不知有多少马车,探头向后看去连绵不绝。 他们方才出了天盛境内,便有一将军模样的人来接他们,一路护在身旁,公孙宓儿不乐意这般日夜兼程,心情不好吃的便少,没想到这反而让那年轻将军慌了,在驿站住了三日,待公孙宓儿心情好些,胃口好些,看着没消瘦才又重新启程。 细沙起初还能看着马车外不同的景色有些兴趣,可这坐了小半个月的马车,屁股都只差粘在那车上了,饶是看什么都没了兴趣,每日没精打采。 公孙宓儿问道:“可想去骑马?” 细沙看向自家小姐,有些不解。 公孙宓儿身上没穿那套喜服,若是一套衣裳穿到邶国岂不是得臭了,因此倒是不怕骑马将喜服磨损了。 “走,带你去骑马!” 公孙宓儿说着便让马车停下,公孙宓儿下了马车,道:“给本郡主牵匹马来。” 本在前面带队的将军闻言而来,看着公孙宓儿纤细的身子,提醒道:“我们邶国的马桀骜不驯,可不是天盛的那般温和听话,郡主还是坐马车的好,当心伤着。” 公孙宓儿回道:“人人都有一张嘴,将军说是便是了。到……本郡主非骑不可。” 这十几日来公孙宓儿也看了个明白,这将军来接她是满肚子的不愿意,一张脸真真是比那关公还要黑上几分,却不知为何又对她照顾有加,倒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邶国民风如细沙所言,民风彪悍,尚武,向来只认可强者,而他们天盛崇文,她想在邶国活的自在,必是不用对他们和和气气,拿出她阿娘当初那土匪头子的气势便是。 那将军大概是被公孙宓儿的固执给气着了,一时之间又拿公孙宓儿没有办法,正在他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公孙宓儿嫌弃他磨磨蹭蹭,直接将身旁一将士从马上拽了下来,自己利落的翻身上马后又将细沙给拉了上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愣了那年轻将军。 公孙宓儿不理那将军,带着细沙骑马先行。 第24章 大概在那些邶国人眼中天盛女子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再加上公孙宓儿生的美艳而又话少,看着越加像…… 方才公孙宓儿利落翻身上马的姿势倒当真是让他们眼前一亮,看公孙宓儿那副模样倒像是个尝骑马的。 细沙骑了一下午的马,腿内侧被磨去了一大片的皮,她本是觉着骑马开心,待下马之时当真是苦不堪言,第二日看看的坐在马车上再也不嫌苦闷了。 第二日启程,公孙宓儿的马跟在那年轻将军的马身旁,这着实是因为她不清楚路…… “倒是没想到长安郡主骑术这般精湛。”昨日同长安郡主一同骑马的陪嫁侍女今日已乖乖的坐回马车了,而今日长安郡主却依旧是神采飞扬。 这半个月来都未同公孙宓儿说过一句的闲话年轻将军今日倒是头一次主动找起话来了。 公孙宓儿道:“多谢将军夸赞,会一些罢了,精湛倒是谈不上。” 这便是公孙宓儿与那年轻将军这半个多月在路上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公孙宓儿到邶国都城之时并未有人前来迎亲,倒是那将军,不知让人从哪儿抬来了一顶大花轿,她换上喜服便被抬进了城,要不是前面的军队与身后连绵不绝的嫁妆,怕是都不知晓这是和亲公主进城了。 公孙宓儿坐在花轿内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勾起唇角嘲讽一笑,她穿上喜服出天盛王城那日还未过三年服丧期…… 太子府前来接亲的是一佝偻着后背的管家,听闻太子府共有两位管事,这位上了年纪,身子不大好的是那不大掌事没什么威望的管事。 “见过太子妃,太子今日一大早便被王上召入宫中议事了,还望太子妃体谅,太子交代过让您在府内一切随心所欲,老奴听您差遣。” 连个礼节也省了,直接被送入洞房了。 公孙宓儿乐得轻松自在,待屋内的旁人都走光后自己扯下头顶的盖头扔在一旁,她这正在打量屋内呢便听见了细细的啜泣声,一抬头便见细沙眼眸含泪,委屈万分。 公孙宓儿轻笑,“怎么还哭起来了?可是想家了?” 细沙擦了一把眼泪,“小姐,我就是见不得您受委屈,国师在时哪里有这样的委屈啊!这邶国真真是欺负人……哪里有新郎官不在,连个拜堂都没有的婚礼啊。” “你这丫头,咱们奔波了快一个月,你不嫌累啊?还想来个婚礼?如此这般也好,你看那桌上,至少放着不少好吃的不是,快来吃。” 公孙宓儿说着自己坐过去吃饭,桌上放着的都是热菜,口味与菜肴都是她在天盛家中长吃的,香气四溢。 细沙哭哭啼啼的过来,看到桌上揭开的菜后嘟囔着,“多少还有些人性,都是小姐爱吃的……” 细沙这般委屈自然是还有别的原因,辛好这一路上小姐都是盖着喜帕的,否则那些下人丑陋的嘴脸让她家小姐看见了岂不是隔应的这饭菜都不香了。 公孙宓儿给细沙夹了不少菜,只是这饭菜也能没让细沙止住眼泪,相反,这熟悉的饭菜味让细沙吃完一顿饭后收获了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睛…… 第25章 公孙宓儿吃饱喝足,身子有些乏,犯了困意,这些日子在路上着实没有休息好,好不容易到了邶国,接亲这日太子去宫中忙碌国家大事,那些繁琐的礼节是省了,最后留下她这新娘子在新房内枯坐。太子未来,这身上的衣物与妆容是不便卸下的,强者为尊,天盛求和,邶国就是这般对待她这和亲郡主,天盛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只是邶国能目中无人,她却是不能的,否则早扯了头上那些东西,倒在榻上酣睡了。 洛尘是踏着日暮推门而进的,他穿着一身喜服,提了一壶酒进门。 细沙本想着她乃是自家小姐的贴身丫环,见着那太子时,无论那太子是丑的不堪入目,亦或是天神下凡的神采,她都得处变不惊,可不能给她家小姐丢了脸去,可这怎么也没想到推门而入的男子竟会是同洛尘一般的长相……细沙愣住片刻后向洛尘身后看去,不是长风,她心中划过失落,待她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家小姐,着急看向自家小姐,忘了她家小姐被盖头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细沙行礼,道:“奴婢细沙见过洛公子。” 细沙本是想提醒自家小姐这太子乃是洛尘,谁知眼前这明明同洛公子如双生子的男人却是冷淡道:“本宫乃是邶国太子,邶国皇姓可不是什么洛,还有……天盛的奴才都是这般的不知礼数吗?” 洛尘居高临下,这般冰冷的态度吓着了细沙,是的,洛公子说话温和有礼,眼前这邶国太子冷着一张脸与洛公子截然不同,可是他们明明样貌与声音都是一模一样啊…… 洛尘让细沙与从外面涌进来伺候的一众下人们都在屋外伺候,自己随后慢悠悠的走向公孙宓儿。 公孙宓儿怎会听不出洛尘的音色,屋子里这会儿就只剩了他们二人,洛尘的步子停在她身前,公孙宓儿从盖头下看见了洛尘的鞋袜。 盖头揭下,相对无言。 良久后,洛尘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是问洛郎变太子,何故欺瞒于我,还是问太子殿下到底是如何让我与阿娘分别千里,孤儿寡母再难相见吗?” 洛尘听公孙宓儿说完后反倒是松了口气,若是今日宓儿的语气里是丝毫不在意,无波无澜他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洛尘有些开怀道:“宓儿,这一路上辛苦了,让夫君伺候你沐浴更衣歇下可好?” 洛尘思路跳跃的太快,公孙宓儿打开洛尘伸过来的手,“太子劳累了一日,便不劳烦太子了。” 公孙宓儿不愿让洛尘靠近,方才那番话让她本平复了的心这会儿又甚是不自在。 “宓儿,你听我说可好,那和亲的主意又不是我出的……我……” 洛尘本还想解释一番,奈何公孙宓儿根本就懒得打理他,让他闭嘴,随后起身去洗漱卸下妆发,洛尘一步一步的跟着,在一旁委屈的很的模样,若是细沙这时在一旁看见,恐怕会忍不住翻出两个白眼,这哪里是方才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邶国太子? 第26章 洛尘新婚那晚是卷了被褥睡地板的,第二日出门时黑了一张脸,府中消息传的甚是快,不一会儿,太子厌恶太子妃的消息便已满天飞了。 公孙宓儿起的晚,辛好洛尘这太子并未住在宫中,否则她这一大早定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哪里还睡的安宁。 细沙以为自家小姐昨夜定是累着了,便很是体贴的未去吵醒自己小姐,待她家小姐到每日自然醒的时辰才上前去伺候。 公孙宓儿看了眼地板,被褥早已被收拾好了,他分明可以回他的院子,却是愣在她房中的地板睡了整整一夜。 公孙宓儿回过神来问细沙道:“你可见着长风了?” 细沙摇头,她昨日还去同府中那些下人们打听过,却是没一个人愿意同她说话,“小姐,你说我不过没有回他两封信罢了,他怎就再也没了消息?” 当初公孙宓儿同洛尘断了联系后,没多久细沙便也未曾回复长风了,她乃公孙家的家仆,是舍不得家,亦不敢孤注一掷孤身远嫁,没有盼头的事拖着对两个人都不好……因此细沙想着二人便断了吧,没想到竟是真断了,现在她的人到了邶国后竟是忍不住伤感起来。 公孙宓儿道:“我们即已见到了洛尘,自然也会见到长风的,当时你自己亲口问他可好?” 感情的事旁人是做不得主的,她亦不想横加干涉细沙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因着最近这些日子旅途辛劳,她昨日睡的很是舒适,今日起身之时觉着身子很是舒爽,公孙宓儿倒了杯清水饮下,回首便见床榻上竟落了红…… 细沙收拾着床榻,虽然是多多少少知晓了些,可到底是年级小,脸皮薄,收拾着收拾着红了脸,忙完了看向自家若有所思的小姐,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可要我帮您捏捏哪里?” “一大早的有何可捏了,吃饭要紧。” 细沙又言欲止,最后红着脸憋出来一句,“小姐,那宫里的嬷嬷不是说第一次身子会有些酸痛吗……我想着帮你捏捏……” 公孙宓儿差点被口中咽下去的水给呛着,她是不是得夸一块细沙体贴呢…… 公孙宓儿最后选择扭过头去不说话,细沙全当自家小姐也是在害羞了,虽然那太子看着凶些,不过等等,“小姐!” 公孙宓儿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水杯都快滑落,“怎么一惊一乍的,你吓死我了。” “您说那太子就是洛公子,他昨日还不承认呢!” 细沙果真是个小笨蛋,洛尘这般隐瞒自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早已相识的事实,公孙宓儿无奈提醒道:“此一时彼一时,他说不是,你猜他是不是?” 细沙点头,可再问自家小姐,自家小姐方才被她吓着了,并不搭理她,让她一个人猜着。 公孙宓儿在这太子府呆的甚是自在,府中那些下人觉着她不受宠也没几个来她面前请安奉承的,她正好落的清闲,每日的日子与她在家时并无两样,除了洛尘有些烦人外…… 第27章 从前公孙宓儿以为洛尘酷爱素色衣裳,可在这邶国,她却是一次也未见洛尘穿过素色衣裳。 她这和亲来的郡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逛逛院子都懒得去,而那日进府之时红盖头又将脸给遮了个严实,府中的下人人们至今还未见过公孙宓儿是何模样,她们对公孙宓儿的了解全凭每日送膳食的下人的描述,可这下人也未见过正面啊……于是府中关于公孙宓儿的容貌传着传着变成了比那城东屠夫的大脚媳妇生的还要丑陋几分…… 在公孙宓儿院内伺候的下人对此嗤之以鼻,不过却无人去纠正,反而是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让人觉着就是在默认此事。 这事被想在府中逛逛的细沙听了去,回来之时气的脸红脖子粗,一进门喝下一壶茶水后便向自家小姐哭诉,“小姐,你快出门走走吧,让那些长舌小鬼长长眼!” 公孙宓儿手中正在看着唐昀寄来的信,信中同她说阿娘一切安好,只是不小心染了风寒,让她不必担忧,唐昀的来信洋洋洒洒好几张信纸,除了第一张信纸上说了些她阿娘,其余的都在教她该如何在这邶国活的滋润。 公孙宓儿小的时候有阿爹罩着,长大后尽管刚刚接手公孙府时有些吃力,可到底是没经历过宅院争斗,更何况是皇家这淌浑水呢,唐昀倒是对此颇为操心,让她多花些银子买通府中的下人,院子内便只放自己人,别人送来的吃食要再三小心…… 公孙宓儿收起信纸,回给唐昀的信颇为简单,一是谢过他照顾阿娘,二是下封信她要阿娘亲自回。 她啊,怕与唐昀通着信,不知什么时候唐昀的回信便会让她当个政治间谍,偷盗邶国的国家机密,从那些话本子还有各国的历史来看,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公孙宓儿看着一张笑脸被气皱了的细沙,有些好笑道:“你这是同别人争论了多久,我这一壶茶水可全进你肚子了。” 细沙听完公孙宓儿的回答后哼哼,那些下人那般在背后嚼主人的舌根子,她家小姐的注意力却在她喝光了一壶茶水? 公孙宓儿让细沙去再倒一壶茶水来,细沙站在一旁还在气着,公孙宓儿忍住笑意,“怎么,你喝光了我的茶水还不给我满上,想渴死我不成?” 细沙这才出门去取茶水。 公孙宓儿对府中的那些下人说些什么并不在意,他们见着她进门那日不受宠的模样自然知晓怎么做,唐昀信中说的钱财收买之的确能让办事方便不少,不过却是收买不来人心的,她也懒得费那个力气去收买人心,那些下人们贯会见风使舵,呆邶国王上与王后召见她后再做打算吧。 至于她与洛尘之事,不,应当是她与元御之事。……她到底是不了解洛尘的,他告诉她的名字是用了他母妃的姓,不染凡尘也不过是那日初见时太过于惊艳,洛尘说觉着她就是那天上的仙子不染凡尘,便给自己取名为洛尘了。 洛尘身为邶国太子,和亲之事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不得而知的, 但,既来之则,则安之。 第28章 自那日细沙同府中下人因着她容貌一事争执半天后,细沙现在每日都劝着她这太子妃出门走走,气死那群长舌小鬼们,劝着公孙宓儿用的还是她阿娘彭山妹的话,“总不能在自己家迷路吧?” 公孙宓儿觉着细沙说的有些道理,她这整日在屋子里也的确是闷的很,之前她那是太懒了些,整日在屋中抱着一个话本子一坐便是一日。 王伯亲自送了午膳来,“太子妃,这是你们天盛富川桂花鱼,今日有人运来买,便买了一只鲜活的,您快尝尝可合胃口?” 王伯将猜摆上,一道一道的介绍着,“这是口袋豆腐,酱泼肉、三丝汤、熏斑鸠、海白米,都是按照天盛的做法。” 大概是因着王伯上了年纪的缘故,看着颇为慈眉善目?听闻在她来之前王伯在太子府做这掌事的本就是不大当权,被另外那位掌事的常年欺压着,自她来了后,洛尘干脆让王伯照看她,成了她的贴身掌事,这权势更是一落千丈,不过看王伯倒是丝毫不在意,每日依旧神采飞扬。 王伯将菜摆好后道:“方才进门时听细沙丫头劝您去府里头转转,您来太子府已有数日了,整日屋内也憋的慌,出门走走甚好,前院啊新植了不少花卉,甚是好看!” 王伯一个字也没提洛尘,他是看出来了,他们太子妃不待见太子,若是提了便会适得其反。 因着细沙和王伯一左一右相劝,用过午膳后的公孙宓儿顶着大太阳去前院赏花了…… 王伯在一旁陪着,“现在天气正好,晌午也是不太热的,花啊,树啊都长开了,您若是喜欢,我们就摘些放在屋子里,看着也开心。” 公孙宓儿身上穿的单薄,虽还未入夏,可这出了太阳的晌午还是有些热的,一旁的细沙正给她乘着伞,怕这太阳将她晒黑了去。 公孙宓儿听了王伯的话后道:“花本就该出门赏的,不必折了它们。” 王伯回道:“太子妃所言极是。” 这太子府是比他们公孙家要大些的,府中的下人们也更加规矩,相比起来他们公孙家的家仆看起来的确是散漫不少。 王伯在一旁兴致冲冲的给公孙宓儿说着府中摆设与花草的来历,邶国有个习惯,每年生辰之时父母兄长便会为孩子亲自种下一株树或是一束花。 公孙宓儿看了眼这一排的小树,怎么数也没有十六株,便问道:“王伯,这些树不过九株。” 王伯蹲下拔了树边的杂草扔在地里当肥料,“这些都是先王后未太子殿下种下的,第十年的树苗都准备好了,还未来得及种下便去世了,当今的王后乃是先王后的亲妹妹。” 这其中关系倒是乱的很,洛尘竟是小小年纪便失了母妃的庇佑,再一想唐昀小时候被轻视的模样,恐怕洛尘也是经历过的…… 王伯并未多说,因着公孙宓儿去前院走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府中的下人,有王伯在一旁尽心伺候着,他们也知晓了这清冷而又绝色的女子便是长安郡主了,有的没管住自己的眼多看了几眼,甚是耀眼夺目,今日亲眼所见才知绝色之姿是何模样。 第29章 细沙将那些下人被惊艳着的神色瞧在眼底,抬起下巴来不屑一顾,这么些年来她听过不少编排她家小姐的话,其中最蠢的当是说她家小姐相貌丑陋了。 细沙走了这一路情绪高昂了起来,甚至还问王伯这府中哪里人多,颇有要带着公孙宓儿哪里人多去哪里的意思。 公孙宓儿果断拒绝,“你若是想去便让王伯领你去看看,你家小姐只愿赏花。” 细沙还想再劝说一番自家小姐,谁知一旁的王伯却突然对她使眼色,她这儿还没明白是何意呢,便听王伯道:“细沙想看看府中何处最为热闹,那我便领她去瞧瞧,前面拐个弯儿便是前院了,太子妃在院内游玩,我们片刻就回。” 这前院与后院是用一处大园子隔起来的,因着园子修的太好了些,风景秀丽,倒是有不少前院的汉与后院的丫头在此私会,同它建起来隔开前后院的意图截然相反…… 细沙被王伯拉走了,公孙宓儿可得一个人走走,美人撑着纸骨伞慢悠悠的赏着风景便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副画卷。 园子里的花的确开的正好,粉红的一片,它们仿佛在争芳斗艳。花园内花香袭人,十里飘香,让人流连忘返,低头见着地上是冒着尖儿的嫩草,抬头看去,那不远处的亭子里正站着一对男女…… 嗯,万物复苏,的确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 公孙宓儿想了会儿,她还是莫扰了人家谈情说爱的好,这园子的风景是好,可她怎么看着那亭子里背对她而立的男人怎那般眼熟? 公孙宓儿再定睛一看,那男人可不就是她夫君元御吗…… 公孙宓儿嘲讽一笑,原来今日竟是来此赏这般好风景,她自是那识趣的,不会上前去扰了人家兴致,公孙宓儿掉头,兴许是她方才愣了片刻,盯着元御的方向看的太久了些,元御竟在她要转身那一刻回头看见了她。 公孙宓儿目光冷淡的移开,转身要走,她未瞧见洛尘见着她转身走时眼底的急促。 洛尘追了过去,“宓儿!” 公孙宓儿倒是想不扰了人家兴致,可偏偏洛尘不愿,洛尘轻功是极好的,她早就见识过,下一瞬见洛尘站在自己眼前只是默默的退后了几步,她不想靠近方才同另一女子并肩而立的洛尘…… “臣妾见过殿下。”公孙宓儿微微行礼。 “宓儿,你怎么来了?”洛尘将公孙宓儿退后几步的动作看在眼底,放在的身手的手并未去扶公孙宓儿。 公孙宓儿已有好几日未见过洛尘了,世事无常,曾经她未曾想过她与洛尘最坏的结果竟会是这般模样…… 公孙宓儿回道:“王伯说这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臣妾便来此走走,这会儿正好乏了,正准备回去。” 公孙宓儿这话中的意思便是她不打扰他们了。 他们二人说话儿的这会儿功夫,方才在亭子里的公主也已走了过来,她的眼睛很是明亮,望向公孙宓儿的眼里全是惊艳之色。 她穿着一身宫装,看年纪并不大,只听她问道:“太子哥哥,这个漂亮姐姐可就是天盛的长安郡主?” 第30章 洛尘纠正元雅蕊道:“是嫂嫂。” 好了,这下公孙宓儿知道眼前这位眼睛澄亮的望向她,似乎她是什么可口的食物一般的女孩子是洛尘的妹妹……她方才白想那么多了。 洛尘看着微微垂头也不知在懊恼些什么的公孙宓儿,因着那纸伞将公孙宓儿的脸档去了大半,洛尘伸手从公孙宓儿手中将纸伞拿过,没想到倒是惊着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公孙宓儿,洛尘道:“宓儿,我来撑伞吧。” 方才她一时忘了收伞,这会儿伞被洛尘拿了去撑在她的头顶,公孙宓儿想将伞拿回来,洛尘自是不给,没一会儿二人竟同小孩子一般抢起纸骨伞来了,这一幕倒是看呆了元雅蕊,她未曾想到太子哥哥竟也会这般小孩子心气。 她特意出宫来太子哥哥府上自是想看看那被塞过来的天盛郡主长何模样,她太子哥哥文武双全,岂是一般女子能高攀的,初见这长安郡主便觉着仅凭相貌这一条便足以让她获得所有男人的疼爱了……她印象中的太子哥哥明明是在任何时候都波澜不惊,泰然处之的冷面佛,可今日这番小孩子抢东西的景象竟让她开始怀疑莫非太子哥哥也是那等好色之徒?否则太子哥哥怎会性情大变呢…… 最后公孙宓儿嫌弃同洛尘抢那炳纸骨伞无聊,不和他一般见识。 洛尘占了上风,自是开心,将手中的纸骨伞向公孙宓儿的方向偏了偏,不让她被太阳晒着。 而元雅蕊站在一旁,已然同那些花花草草融为一体,成了天然的背景板,被忽视的明明白白…… 洛尘为公孙宓儿撑伞走在前面,后面的元雅蕊拿过宫婢手中的伞自己好生的撑着,走着走着还会伸出自己的手露出一块儿手腕的肤色好生打量着,方才长安郡主同太子哥哥争强纸骨伞时衣袖滑落,露出了白皙的手臂,她本以为那那长安郡主面上肤白是用了东西的,可谁知露出来的小手臂更加白皙……嗯,一定是好好撑伞未曾晒过太阳的缘故,她要好好学着。 洛尘走的极慢,慢的让公孙宓儿都觉着老年人出门散步都不会有这么慢…… 王伯与细沙候在一旁的路边,瞧着王伯笑容满面,他怕是早就知晓洛尘同元雅蕊在那园子里了。 王伯行礼后道:“见过太子,太子妃,小公主,老奴备了些下午茶,这会儿正是吃的好时候。” 这一路上太子亲自未太子妃撑伞,倒是让府中的下人们听见了些不同寻常的风声,明明长安郡主进门那一日太子未曾上心到府中就是连一块儿喜布都未曾挂,他们估摸着太子是不待见这天盛郡主的,可这才几日啊,太子就已摆在了美人石榴裙下,亲自为天盛的郡主撑伞了…… 元雅蕊回宫第二日,宫中便来了公公宣她进宫拜见王上与王后。 细沙在想着梳个什么发髻显的端庄有礼些,而昨夜赖在公孙宓儿房中,成功在地上打了地铺睡觉过夜的洛尘这会儿手中拿着茶杯看向公孙宓儿梳妆,一副赏玩的神情。 第31章 细沙拿了两只珠钗来问公孙宓儿想戴哪只,这两只都是公孙宓儿的陪嫁,自天盛宫中出来的物件,好看之外的特点便是奢华繁重。 公孙宓儿看了一眼后否决道:“太老气了些,不要。” 她是嫌弃这珠钗上镶嵌着的硕大的珠子顶在脑袋上着实重了些,可若是这样同细沙那丫头说,那丫头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便寻个让细沙放弃的理由。 细沙觉着这钗子甚好,她在天盛年幼时同夫人小姐进宫见那些宫中的贵人们头顶多是戴这些的,而且越是贵气的头顶戴的越多,她家小姐在这邶国被这般冷落,可不能头一回进宫就被人瞧底了去,细沙又挑了好几只繁复贵气的钗子让自家小姐挑,然后都被嫌老气了…… 细沙有些泄气,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洛尘,洛尘放下手中的茶杯向公孙宓儿走去,待站在公孙宓儿身后之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步摇,这正是被公孙宓儿退回来的那只,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在公孙宓儿的头上带着。 细沙看着眼前一亮,她是知晓这只步摇的来历的,即是洛公子母妃之物,如今在她家小姐头上也是对她家小姐的认可了。 洛尘看着铜镜之中的公孙宓儿,对今日公孙宓儿的妆发很是满意,他倒是嫌弃细沙太过于心灵手巧了些,让宓儿的美更加明艳,让他都不愿带着宓儿出门了…… 公孙宓儿忽视掉铜镜内洛尘那充斥着占有欲的目光,美貌自古便是稀有的,但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洛尘望向她的这般强烈的目光,就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不,从前也有,只是这次更加强烈,就如同撕掉了一层伪装一般,露出原本真实的自己。 洛尘自出门起就拉着公孙宓儿的手,公孙宓儿嫌弃的很,因此二人友好的切磋了一番武艺。 洛尘与公孙宓儿交手虽说不上游刃有余,可也是不落下风,二人这般不相上下,公孙宓儿又一副甩不掉洛尘的手不罢休的模样,倒是让一旁看着的细沙干着急,她倒不是怕自家小姐伤着,洛公子哪里舍得……她是怕头上的发髻散了,衣裳乱了。 细沙着急道:“小姐,您可别碰着发髻了,若是重新盘发到时候怕会误了时辰啊!” 王伯这是头一回见着公孙宓儿动手,原以为太子妃这慵懒的性子,连走路都嫌累的,没想到竟还有同太子一般的好身手,一时之间但是看的目不转睛,细沙开口后才想起来他这这掌事的,主子们打架他好歹是要装模作样的劝上一劝的。 公孙宓儿听着细沙的话有片刻愣神,洛尘便是乘着这个时候将公孙宓儿反剪于怀内,洛尘侧首在公孙宓儿面颊上偷得美人香后自是不想将公孙宓儿惹毛了,当即将公孙宓儿自怀中松开,只是那手却握的更紧了些。 洛尘道:“宓儿,细沙说的多,我们可不能让父王久等,走。” 洛尘进宫这一路因着美人纤纤玉手握在掌中,嘴角的笑意便未曾消失过。 第32章 公孙宓儿被洛尘握着手已是懒得再多做挣扎了,挣扎了一路证明是徒劳,这会儿多少是有些累了。 见马车进王宫时洛尘总算是开始交代起公孙宓儿待会儿进宫要注意些什么了。 “宓儿,那王后是个笑面虎,她说什么你听着便是,你要记得我们之前本不相识,其余的她也不敢为难你。” 她到底是天盛郡主,和亲带来的那络绎不绝的嫁妆便是彰显着天盛对她的重视,她虽是被迫和亲,可这嫁妆就是当今的王后也未曾这般丰厚过,只要天盛还在,她在这邶国便是被为难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洛尘见公孙宓儿并未有何表情,手中捏着她的手故意重了些,自从宓儿来了邶国便未同从前一般对他和颜悦色过,那对他爱理不理的小模样与不大爱说话喜清静的性子都让他想将从前的宓儿从她体内扒出来。 起初公孙宓儿也并不打算打理洛尘,只是洛尘那厮颇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意思,刚开始揉捏着她的手心见她没反应,然后另一只手开始滑行至公孙宓儿的腰腹,隔着单薄的衣裳捏着公孙宓儿腰间的软肉。 公孙宓儿的手重重的拍在洛尘不规矩的手上,并加以眼神警告,而洛尘对此视若无睹,反而有些上瘾的模样。 “洛尘,劝你好自为之,否则……” 洛尘一只手拉住公孙宓儿的手不让她远离他的身旁,这般为所欲为着实让公孙宓儿火大,她这忍了一路的火苗都快从眼珠子里溢出来了。 洛尘听后,言语里有些好奇的问道,“否则你要怎样?” 洛尘眯着眼笑,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张牙舞爪般的……欠揍。 外面赶车的车夫在路途中只听得马车内的太子低呼一声,他哪里敢好奇马车内的主子在做什么,收回思绪又本分的赶着马车。 公孙宓儿咬上洛尘脖颈的速度极快,锋利的牙尖咬破皮肉时洛尘本能的轻呼一声,随后再一副疼痛委屈的模样全是装出来想博取公孙宓儿的同情的,奈何宓儿眼睛只在他在淌着血的脖颈,随后目光越来越暗…… 公孙宓儿正在懊恼,方才被洛尘气着了,她就是要咬洛尘也应当是咬在手上的,那咬在脖颈离大动脉差分毫的地方太过于醒目……这简直是在给自己惹麻烦。 公孙宓儿恶狠狠的掏出来自己的方巾替洛尘按住还在出血的牙印处,对洛尘可怜巴巴的表情视若无睹,见血止住后假笑道:“委屈什么,这是你行的的。” “宓儿,你变坏了!” 洛尘哼哼,从公孙宓儿手中抢了手帕来自己又按住,随后让公孙宓儿替他在坐凳下取了一件立领的长袍来换上,正好将脖颈处的牙印给挡了结实。 马车停下后,洛尘抱了公孙宓儿下马车便舍不得放下来,一副舍不得美人走路的神情抱了好长一段路,面上的神情已不是在马车上的委屈,倒更像是她与洛尘去青楼见的那些嫖客见着漂亮姑娘的神情……对,沉迷美色的模样。 第33章 公孙宓儿看着洛尘的侧颜,伸出手勾起洛尘的下巴,轻声道:“你这是在效仿那商纣王?” 公孙宓儿不知洛尘故意这般做是为何,进了这王宫内,不做出那副勤政爱民的样子博取当今王上的欣赏,反而将美人抱在怀中,一副稳坐太子之位的模样,当真是嚣张,公孙宓儿这次压低了些声音,好心提醒道:“可你现在还不是商纣王。” 洛尘将公孙宓儿从怀中放下,他今日当真是黏公孙宓儿的很,刚刚将公孙宓儿从怀中放下又大手扣住公孙宓儿的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你担心我?” 洛尘怎会听不出来公孙宓儿话中之意,自古最为凶险的便是东宫之位,身在刀刃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公孙宓儿扒拉开洛尘的手,眼神看向洛尘甚是锋利,“你我二人已成夫妻,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不想死的太早。” 洛尘突然笑的开怀,他着实喜欢夫妻二人这两个字,回头哄着公孙宓儿再说一次,“宓儿,乖,再说一遍夫妻二字可好?” 公孙宓儿:…… 将洛尘比做纣王似乎还真是抬举了他,商纣王文才武略,再一看眼前傻笑的洛尘…… 公孙宓儿同洛尘先去见过邶国王上,洛尘的容貌不随这位看起来有些凶狠的王上,那便是随他那位已过世的母妃了……倒就是平常见家长一般,洛尘一副沉迷美人的模样,那上座的王上看着便烦,赏了不少东西便让他们去后宫见当今王后。 公孙宓儿看的清楚,她方才进门之时那上座的王上分明是注意到她头上的那只步摇了,而洛尘时而一副温和贵公子模样,时而又一副凶狠太子模样,今日又是一副不务正业沉迷美色的荒唐模样……洛尘这弯弯绕绕的肠子她倒是不用担心了,这王上分明对先王后是还有感情的,她这头上的步摇让那王上对她今日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当然,这更加要谢过洛尘这个对比了,嗯,对比强烈,显得洛尘父王对她说话越加温和…… 走着走着,公孙宓儿觉着怎么走过这条路,问道:“方才我们来时不是走的这条路吗?” 洛尘点头,“回去自然要走这条路了。” 公孙宓儿皱头,“回去,方才父王不是让我们去后宫拜见王后吗?” 洛尘本想乘着公孙宓儿不留意,在她侧颜上留下一吻,没想到被宓儿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好,他目前就没有成功过…… 洛尘微微扯扯嘴脸表达自己的不满,不管,他可是太子,动手将公孙宓儿拉入自己怀中,笑起来竟是有几分邪魅,回道:“宓儿不是说太子不务正业,沉迷美色吗?哪里有空去后宫?” 于是洛尘与公孙宓儿便打道回府用膳去了,自那日起,天盛长安郡主倾国倾城的容貌之说便横扫邶国都城大街小巷,传闻太子可是进宫都舍不得让美人儿累着,就是妲己在世见着那长安郡主的容貌也得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第34章 于是这坊间多是传闻当初邶国军临城下,一声令下便可直捣天盛,最后天盛一求和便应下是因着天盛派人送了长安郡主的画像来,到底是最后败在了美人石榴裙下,于是公孙宓儿人在家中坐,当代再世妲己称号天上来。 细沙虽未曾念过书,可是她跟在自家小姐身旁也是听了不少话本子的,那妲己分明就是被看成是误国误民的造孽,怎可将她家小姐比做妲己呢?细沙气恼,这会儿正和公孙宓儿编排着洛尘的不是。 “小姐,你说太子到底是何意?我们来邶国之时倍受冷落,上回入宫却故意摆出一副对您宠爱入骨的架势,现在可好,外面都说您是那祸国殃民的妲己了!” 细沙着实是被气着了,自打用过早饭后便一直委委屈屈的在公孙宓儿身旁哭诉,被说成妲己本人的公孙宓儿反而悠闲自在的看着这记载邶国趣闻之书,最后放下书决定解释两句是因着听的头都痛了,想让细沙安静些。 “细沙,本宫问你,太子与我从未见过,本宫不过是外面传言的用美人便让三军退下的天盛妖女,他身为邶国太子自是对我不喜。因此头一回来邶国忽视我们可是应当的?” 细沙着急道:“可是小姐您与……” 公孙宓儿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角,示意细沙闭嘴,“本宫与邶国太子从前并未见过,你记住了。” 公孙宓儿继续道:“我们来了邶国有小半个月了,太子未曾想到会对美人一见倾心,毕竟本宫这副皮囊是最好的说服力,就像现在这般,本宫出去一趟,他们见过本宫的容貌后便会觉着太子宠着本宫原来如此啊,你可懂了?” 公孙宓儿说的慢,细沙缓缓点了头,可是她家小姐与太子早已私定终身,那太子怎可现在这般对待她家小姐……细沙委屈。 “小姐,我去看看今日午膳吃什么。”细沙说着出了门,躲着去哭了一通。 公孙宓儿怎会看不出细沙要哭的模样,她性子本就豁达,父亲还在时她乐得由着自己的性子,父亲不在的这些年她渐渐变的沉稳,公孙家的当家的怎可柔弱不堪。 公孙宓儿丢了手中的书,一个人去了后院,这后院僻静,她不愿出门时长去后院走走,这会儿快到午时,已有些热了,她站在廊下伸出手去抓了一缕阳光,没什么热气,转瞬却是捏起拳头向右侧挥去。 洛尘险险避过公孙宓儿的拳头,“宓儿,你凶死了!” 公孙宓儿收回自己的手,在空中闻到了些酒气,“你喝酒了。” 一大早便让自己惹了一身酒气,看来洛尘不仅想给自己贴上沉迷美色的标签,嗯,公孙宓儿看出来了,洛尘的确是嫌这太子之位坐的太久了。 洛尘听了公孙宓儿的话,故意从口中吐出一口酒气来惹公孙宓儿烦,“是啊,宓儿,过些日子便要到端午了,你可想出去走走?” 公孙宓儿推开靠近的洛尘,“太子醉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公孙宓儿不愿搭理带着酒气的洛尘,不是因着烦他……而是烦自己竟然心动? 第35章 初中上完后丁浅浅察觉到了楚井然对她的异样情愫,他们在紫御山水的房间都在一楼,隔的很近,每回楚尧黏着她时,楚井然都会动手把楚尧从她身上拔下来,然后还不忘记和楚叔叔告状。 说起这个楚尧异样的粘人,丁丁姐姐说可能是因为没有足月生产的缘故,所以没回都会抱着楚尧,然后楚叔叔可不任由楚尧为所欲为,时常把他扔出门外,一大堆的兴趣班……有时候楚尧爬她的床的时候就会被楚井然抱下去,楚井然学着楚叔叔的神情对楚尧道:“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可以再上姐姐的床!” 她想让楚井然别凶楚尧,然后楚井然比楚尧还要委屈……回头她还费心费力的去哄了楚井然许久。 她和楚井然初中毕业的那天,丁丁姐姐给他们办了毕业party,那天她第一次尝了一口白酒,而楚井然一口喝下去了半杯……吓的丁丁姐姐赶紧去看看楚井然还活着没有…… 她送楚井然回房间,给楚井然脱完鞋的时候才发现他正盯着她看,他因为喝了不少的酒,脸上红彤彤的,目光也变的迷离,可是楚井然下一秒自己坐了起来,从床上滑下来一掌将半蹲在地上的她压在了地板上…… 然后那天起丁浅浅的初吻没了。 自那天起她和楚井然之间的关系变的微妙起来,只要丁丁姐姐和楚叔叔不在家楚井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靠近她,有一次她被楚井然堵在厨房拥吻的时候被楚尧看见了…… 自那次以后她已经决定高中一定要上寄宿学校,她制止不了楚井然,事实上这些年她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楚井然和楚尧,因为丁丁姐姐……她想让丁丁姐姐轻松一些,所以没回会给楚井然和楚尧夹他们喜欢吃的菜,会在老师发现楚井然故意烧坏别的同学的东西的时候去说是她做的……她想要一直留在丁丁姐姐身边,而楚井然的变化让她不知所措…… 丁浅浅说着高中好认真努力学习寄宿后让丁丁姐姐难过了很久,最后开学的那天丁丁姐姐给她包里放了很多很多吃的,楚井然抑郁的背着丁丁姐姐给她准备的包,然后到了学校的时候丁浅浅才知道楚井然这家伙竟然也寄宿了…… 当时的丁浅浅看着楚井然那张欠扁的脸,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再到后来他们大了些,发生了很多事情,是她小时候从没有想象过的人生,她有很多很多爱她的人……可是她似乎并不懂得珍惜。 以前高三住的宿舍楼已经换了阿姨,再被楚井然拉着去学校闲逛的时候不会被她认出来赶走,也不会被她吹着口哨冲我喊:丁浅浅你还不回去睡觉,然后愤然朝我的屁股大力挥手,留我整个人完全错愕,完全傻掉,然后灰溜溜地走上楼梯。 通往阳台的走廊像梦中的影像,我老同人说我忘了太多事,又要立马羞赧,觉得自己是对人扯了谎的,因想及史铁生我与地坛一段但要人现下去追忆,有许多事情都要模糊不清,像夜晚的水流,在五楼的阳台,没有一扇门可以进,即使那个门牌号还在眼里这么熟悉,趴在栏杆,唏嘘唏嘘,校园的楼只收留更年轻的人,那以后,再换三四五六拨人住,只有楼同年轻不换,楚井然说起初中的时候,我们中秋节会拿月饼在这儿向月亮拜拜。好傻噢,我说,我也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四个人站在这里,路过红亭文学社的信箱,傻傻地打开手机手电去看里面会不会有东西它以前都不在这里,它以前在食堂过道,每回吃饭,下课,或者翘课的时候(翘课比较多)就要往里看看有没有东西,没有也不甘心要掏出钥匙开锁确认,里面的确空空如也也要找个大课间郑重其事地拿了纸巾把信箱清洁一遍,最喜欢三行情书比赛,打开信箱收获一堆情书的桥段,但是你亲眼看着,可能会有一种感觉,觉得顶顶珍贵的什么,再也不会有了,枕着路上捡的红亭报纸躺在操场,南方夏夜,塑胶草地微微发热,传达到我的后背,同从前的感官重叠,热气柔软又硌硬,穿过骨头抚摸你,再飘到上边儿去,刚结束了高考即将退役的高中生,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在草地上围坐,她们中有人面前摆了六七瓶没拆塑封的啤酒,有人谈恋爱有人大声地唱起几首变了调的流行歌,隔壁就是耀华,初中班主任杨梅珍女士,她开玩笑会说搞不好你们毕业就去隔壁耀华,耀华是什么耀华就是符号,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前途,什么前途,高考结束的晚上,回家洗过澡,匆匆去了聚餐,再匆匆上了开往长沙的绿皮,车站广播对我说前途愉快,说错,是旅途,在火车上睡一夜去找rotten,高考是七月八号结束,草莓音乐节是七月九号那是二零一八年的夏天,隔着人群我远远地看到了陈鸿宇,五条人唱的还是梦幻丽莎发廊逼哥还没被封,我的头发长到了肩,夜晚我们蹦新裤子舌头痛仰,听了曾轶可李志,回去的路上rotten嚷嚷着以后要搞一个dd音乐节,她盘算着她的宏伟事业蓝图,而这个宏大目标的第一步,是从音乐节门口摆地摊儿卖纹身贴开始,事隔经年,她今晚只是说,感觉一七年还是昨天,感觉我们去旅游的时候就是去年的暑假,不知道是谁偷走了她的那几年,我们好像只是跑来跑去,什么都没有做,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和人聊天,忍不住说:好想回到十七岁,但是,又不知道回去干嘛,对啊,我们好像只是跑来跑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做,就过完了几年,没有赢一场比赛,没有谈一场像样的恋爱,你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整个少年时代过完了,总会留下一些什么,留下什么就变成什么样的大人。 第36章 公孙宓儿觉着大概是因为洛尘饮酒了的缘故,饮了酒他的看起来多了几分憨憨模样,竟让她将眼前的洛尘从邶国太子的身份中抽离出来,公孙宓儿觉着洛尘再在她眼前晃荡片刻,她怕是会忍不住再次落入洛尘的情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公孙宓儿加快步伐欲要离去,洛尘接着酒劲拉住公孙宓儿,“不许走,你到底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玩!” 洛尘说这话的语气分明是凶狠的,可是这话里的内容又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倒是让公孙宓儿停下脚步忍住品了一会儿,不过这也不耽误公孙宓儿拒绝洛尘。 “不想。” 洛尘眉头上挑,对公孙宓儿的回答很是不满,可是又奈何不了她,尽管饮了酒,可是抓着公孙宓儿手的力气却未减弱半分,很是委屈的控诉着公孙宓儿,“你这始乱终弃的女儿,现在连陪我出去玩都不肯了吗?不是你当初与我甜甜蜜蜜、恩爱万分的时候了……” 洛尘甩开公孙宓儿的手,一个人蹲在一旁的墙角委屈去了…… 公孙宓儿被甩开的手在空中荡了几下,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在洛尘的口中成了那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了? 好家伙,仗着饮了酒这会儿还诬赖起她来了,也不知当初是谁瞒了身份靠近她,如今她远嫁也不知是谁的功劳,公孙宓儿不理蹲在墙角的洛尘,理了理衣袖后走了。 公孙宓儿回屋喝了盏凉茶,一路上并未见到洛尘的随从,放下茶杯后半拧着眉头,他不会是撇下随从偷偷跑来的吧…… 公孙宓儿再折回去的时候洛尘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脖颈上被蚊子咬红了一片,睡梦中伸手去挠,公孙宓儿蹲下去握住洛尘的手腕,没想到洛尘竟醒了过来。 洛尘见面前的人是公孙宓儿,一愣,随后搂住公孙宓儿,嘴中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洛尘睡了会儿,身上的酒气散了不少,这会儿说话听起来清醒了不少,蚊子在二人耳边嗡嗡的叫着,似乎在挑选着吸谁比较好。 便是在洛尘这般委屈的话后,他一巴掌照顾在了公孙宓儿的侧脸上…… 空气寂静了片刻,洛尘邀功似的将自己手掌上躺着的蚊子拿给公孙宓儿看,而公孙宓儿的侧脸上留着一个蚊子印,方才洛尘那一巴掌着实将她乎懵了。 侧脸隐隐作痛,公孙宓儿眉头青筋跳动,她就不该管洛尘,让他被蚊子吸好了! 公孙宓儿推开洛尘,走了。 洛尘一个重心不稳,扑通倒在地上。 公孙宓儿不爱搭理洛尘,可是洛尘这被美人迷了心的太子整日除了上朝就是往太子妃的闺房而去,整日死缠烂打的缠在公孙宓儿身旁,于是公孙宓儿身上被迫多了一个挂件…… 公孙宓儿有些口渴,手还未碰到茶杯,洛尘便已将茶水递至了嘴边,“宓儿,乖,张嘴。” 公孙宓儿默默移开了些,拿了一只干净的茶杯自己倒茶,至于细沙,洛尘觉着她在这屋中看着颇为碍眼,每日有百十来个理由打发她不在这屋内待着。 第37章 洛尘身上的酒气虽散了些,可是看他那不连贯的动作,想必酒是还未醒过来的,可是他却偏生不好好的回去休息,反而一直在公孙宓儿身边晃悠着,活像是那要在公孙宓儿身前要存在感的小孩子一般。 洛尘见公孙宓儿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不理会他那已递至嘴边的茶杯,哼哼了一句,不开心的收回自己的手,结果摇摇晃晃,手一抖,然后那一盏凉茶便洒在了公孙宓儿的衣裙之上…… 公孙宓儿怀疑洛尘这厮是故意的,可是她没有证据,特别是此时做了此事洛尘还一脸无辜的望向她…… 公孙宓儿收回自己看向洛尘的目光,按耐下想要将洛尘揍一顿的想法,推开洛尘起身去换衣裳,走了几步后想起来洛尘还在屋子里,折回去面无表情的提着洛尘的衣领将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洛尘给扔了出去,这才回了内间去更衣。 夏日的衣裳并未有冬日的繁琐,公孙宓儿因此并未去唤细沙来替她更衣,只是她忘了自己换的是邶国的衣裳,比起天盛女子的衣裳来,邶国的女子的衣裳虽看起来简洁方便些,可实际穿起来并非如此…… 公孙宓儿正在想着最后一块儿布料应该是哪里的,就听见窗边传来了声响,疑惑回头便见洛尘爬窗而进,似乎还有些累了,正倚在窗边看着公孙宓儿…… 公孙宓儿眸子一沉,洛尘居然还敢爬窗…… 那日,洛尘是被丢出公孙宓儿的院子的,自那日起公孙宓儿成功的又多了一个称号:母老虎。 自那日后洛尘突然忙了起来,倒是没有日日从早到晚都来她院子了,不过还是每日都会来的…… 一日,直到熄灯睡下洛尘都还未来,细沙都惊奇的很,这些日子无论太子每日有何要事,总归是要来见一面小姐的,小姐偶尔也会同太子下棋品茶,可是今日这灯都灭了,还未见太子的踪影。 细沙退下关上房门后公孙宓儿倒是睡不着了,侧过身去在黑夜中看着远处的门来,今日洛尘未来…… 公孙宓儿在暗夜中轻叹一声,她在邶国已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将自己塑造成那只有一副好容颜没有脑子美人儿,可是这整日闺居在这一处,她也会向往墙外的天空,每日的乐趣是洛尘来陪会儿她,今日洛尘突然无故不来,她不适应…… 公孙宓儿闭上双眼,她在这一刻竟然控制不住的想他了。 公孙宓儿觉着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着,有些痒,便清醒了过来公孙宓儿睁眼便透过窗外的月光见着了洛尘。 公孙宓儿还未完全清醒,以为自己在做梦,反手捏住了洛尘付在她脸颊上的手,然后狠狠的掐了一把…… 面前的这团黑影没有反应,很好,果然是做梦,公孙宓儿因着这梦中的洛尘坐在窗边安心了不少,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睡梦中本在窗边的洛尘脱下鞋子也上了床榻,二人同床共枕。 第38章 公孙宓儿是第二日醒来之时发觉窗边正站着一道身影在穿衣裳时才惊觉昨夜并非在做梦…… 洛尘似乎察觉到了公孙宓儿的目光,回头就见着呆坐在床榻之上的公孙宓儿。 洛尘将衣裳穿好,回头问道:“今日怎醒的这般早,还未到用早膳的时辰。” 洛尘是因着要上早朝,每日自是起的早些,而公孙宓儿住在王宫外的太子府,上无父母需请安,下午贱妾孩子扰她清静,每日待那日上三竿再起早已是平常之事,而今日莫非要让公孙宓儿承认她是因着昨夜与洛尘相拥而眠而睡的太好……这一大早自己醒的吗…… 公孙宓儿将夏日的薄被拉高了些,然后道:“被你吵醒了。” 洛尘的动作极轻,因着怕吵醒公孙宓儿并未让下人进屋来服侍,没想到这般小心翼翼还是将宓儿吵醒了,洛尘回头去哄公孙宓儿重新睡下,“宓儿,是我的错,不该吵醒你的,现在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公孙宓儿又重新躺了回去,而洛尘坐在她床边替她盖好被子后又向哄小孩儿一般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公孙宓儿:…… “洛尘。” 洛尘看向公孙宓儿,公孙宓儿望着洛尘的脸,“你到底是谁。” 公孙宓儿听洛尘回道:“是你的人。” 洛尘说的很是认真,似乎又很是深情…… 公孙宓儿竟辨不出真假来,邶国的太子,日后的后宫是何模样她不用想都知道,她厌恶独守空房,看着红烛一点一点燃尽,痴心错付的感觉,便不要开始吧。 只要她足够冷漠,最后受伤的人就不是她。 洛尘并不着急上朝,毕竟公孙宓儿红颜祸水的名声早已远扬,被美人缠着晚点上朝又何妨呢,公孙宓儿可不想要这名声,为了不让洛尘在一旁待着,表演了个一秒入睡。 洛尘看着公孙宓儿故意吐露的均匀呼吸,怕是平日里练功都未有这般努力吧,伸出一只手在公孙宓儿的眼前晃了晃,口中小声问道:“真睡着了?嗯?” 洛尘见公孙宓儿没有反应,附身低头在公孙宓儿的侧颊上轻吻,偏生睡着的公孙宓儿不能有什么反应,待洛尘推门而出后公孙宓儿才睁开双眼,指腹划过方才洛尘吻过的侧颊,这些日子她在不知不觉中同洛尘走的越来越近……压抑着的某些情绪也越加热烈,她心里清楚的很,洛尘竟会这般了解她,知晓她不愿同他接近后便一点一点的缠着她,张弛有度。 所有的感情都像是一场游戏,而这场游戏的主导权会在她手中吗,或者,她能不参加这场游戏吗…… 公孙宓儿的碗睁了许久,她心中清楚,这哪里有全身而退可言。 公孙宓儿今日起的早,一大早无事便让细沙去打听打听洛尘可有什么侍妾的。 一提起这事细沙可是来了兴趣,她老早就在探听这事了,因着这个她每日一大早在小姐还未起前便搬了小板凳去厨房帮着摘菜,顺带……探探太子的那些风流往事后再拉了早膳回去。 第39章 不得不说这厨房可真是个好地方,细沙这每日一大早就去帮着择菜总归是有些收获的,特别是她带了些昨日小姐未曾碰过的糕点过来,送去小姐跟前的糕点自然不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平日里能尝到的,因此也与厨房内的大娘们熟悉了不少,每日有什么话也未曾瞒着她,偶尔也能听着关于王爷的花边消息。 细沙觉着自家小姐对太子上心了是件好事,毕竟这是在邶国。 “小姐,您发觉没有这诺大个太子府,后院空荡荡只住着您一个人?” 公孙宓儿这间院子是整个太子府最大的一间,风格雅致,倒是一首诗写的甚好: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这太子府就是洛尘的院子都比不上公孙宓儿的,算命的大师曾言这院子属水,同洛尘相克,得由女子来住,这边成了太子妃的院子。 细沙一双眼亮晶晶,看那副模样想必是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公孙宓儿顺着细沙的话道:“我鲜少出门,这太子府的后院到底有几处院子都不知晓,还请细沙姑娘慢慢说来。” 公孙宓儿说着给细沙递了一杯茶过去,细沙面上一红,推着茶杯,“小姐,你打趣我!” “哪敢打趣细沙姑娘啊,快说吧。” 细沙这才继续说道:“起先那些厨娘们特意说些太子殿下的风流韵事来,想让我听了回来告诉您,惹您生气,可那些我一猜就知晓多半都是她们胡诌的,才没放在心里呢,后来熟了些后,她们说太子未迎娶您前可是从未在哪个女子的房里留过夜,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妾更是没有,就是时常流连烟花之地,不同其他皇子一般对朝政上心罢了……” 公孙宓儿比洛尘要大上几岁,洛尘的年岁尚小,他若是留恋美色,身子不会像这般精壮,公孙宓儿问道:“你方才说厨娘们说了不少太子的风流韵事,一一说来听听。” 细沙轻轻咳嗽一声,劝道:“小姐,那都是我们刚来时她们故意说来让您不好受的,指不定都是信口胡说的呢。” 细沙越是不愿提起,公孙宓儿越是好奇,最终在公孙宓儿的目光下,细沙气势弱弱的缓缓开口道:“她们说……她们说太子殿下年幼最大的爱好就是云游四海,然后四处网罗美人带回来在府上住着……” 这倒是有趣,公孙宓儿问道:“他却是爱四处游玩,否则也不会同他相识,那那些被带回来的美人呢,他养了这么多年,总不会是府上的米多的没处去了吧。” “听闻那些美人在太子殿下未册封为太子之前便都被送了回去,谁知真假呢……” “可是一个厨娘这般说?” 细沙想了下,摇头道:“那倒不是,在府中呆了许久的还记得其中谁生的最好看呢。” 公孙宓儿的眸子一暗,好呀,洛尘在小小年纪之时便懂得金屋藏娇了。 第40章 洛尘觉着这几日宓儿的情绪不太对劲,尤其是对他……他步步为营数月,一夕之间怎连房门都进不去了? 细沙挡在门口,垂头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今日乏了,早早睡下了。” 她这可是好不容易学的婉转用词,毕竟她家小姐可是简洁明了的说的“让他走”……这太子殿下被拒之门外,她多少是参和了些的,这会儿也不忍心让太子殿下太过于伤心不是,更何况在邶国只要有太子殿下宠着她家小姐便可高枕无忧,所以她这态度得好点儿。 洛尘听了细沙的话,默默抬头看了眼天,还没黑呢…… 洛尘觉得挺好,到底是他夫人懂得勤俭持家,睡得早连蜡烛都不用点了。 此后几日,洛尘无论何时去公孙宓儿的院子都能恰巧碰上公孙宓儿歇下了。 洛尘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对这点颇有感触的是太子府里的厨娘们…… 细沙这日照常来帮帮厨娘们择菜,而厨娘们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各个哀声叹气,细沙问了一嘴,才知晓这几日太子的嘴着实是挑剔的很,送去的饭菜大都被打回来重新做了又送去,这也不算什么,主要是这几日太子白日里胃口不太好,这晚上却是好的很,大半夜的要吃糕点,要吃饺子……活生生的让这些厨娘们直到后半夜才能睡下,这第二日又得起来,这接连好几日下来,这哪能吃的消啊…… 这厨娘们诉完苦水,开始同细沙打探起太子妃的情况。 “听闻太子妃这几日都睡的很早,连太子殿下都不见了?” “是啊,是啊,可是身子不舒适?” 还有个厨娘干脆直接的问着,“可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妃那里受了气,所以这些日子才会心情不好?迁怒了我们?” “是啊,是啊,细沙姑娘,快同我们一块儿分析分析……” 于是乎,不一会儿细沙便被一群厨娘们给团团围住了。 细沙今日在厨房耽搁的比往常多了半刻钟,从厨房出来时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提了好几个食盒回去,公孙宓儿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吃食,有些疑惑的看向细沙,问道:“你怎将午膳给取了来?” 这满满一大桌子的丰盛膳食,任谁看了都觉着是在过节了。 细沙也无奈的很,厨娘们认定太子殿下是因着同太子妃生气迁怒于她们,这不敢去太子殿下面前,便这般委婉的求到了太子妃跟前,于是便有了这一大桌的……算是早点。 “小姐,这些都是厨娘们特意做了让我拿来的,她们说当初对您太过于怠慢,让您莫放在心上……” 怠慢倒是未有,若真算起怠慢也只是她嫁过来那日未被捧在手心,嫁娶礼仪是一点儿也没有,进门后她这太子妃每日无所事事的在太子府提前过起了养老日子,谈不上怠慢。 公孙宓儿让细沙坐下来一同吃,饭后又让细沙多拿些银子赏给厨娘们,不管厨娘们今日是所谓何事,该赏的总归不能少。 第41章 这其中也有聪明的厨娘,看着自太子妃院子里端出来未吃完的菜,特地挑了几样吃的多的,好生做了后让送菜去太子殿下院子的小厮装作不经意的同太子殿下说今日太子妃可是爱吃这道菜,如此这般,这次总归是见着光盘子送回厨房了。 晚膳也如法炮制,先提前将晚膳送去太子妃那儿,待太子妃吃完,哪些菜吃的多便送去太子殿下哪儿,等了许久未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厨娘们总算是松了口气,彼此一对视,便知晓日后这膳食该怎么做了。 傍晚,公孙宓儿去后院散了许久的步,这是去消食的,厨房的人今日送了不少吃的来,从早上到晚膳就没停过,偏生还都是她爱吃的,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些,所以这会儿只得捧着鼓鼓的肚子去消食…… 细沙被公孙宓儿留在门口看着房门了,房门是关着的,若是洛尘来了,细沙便会熟练的说她已睡下了。 细沙今日也吃了不少,这自早饭后又是午膳前的点心又是下午茶的,晚膳后还送了夜宵来,小姐觉着好吃便要让她都来尝尝,于是乎主仆二人这一不小心就都吃多了……小姐去后院散步了,她呀只能在门口看着,万一待会儿太子殿下来可不能露了馅儿。 公孙宓儿是待太阳已落了土后才慢悠悠的回来的,若不是蚊子太过于猖狂了些,她倒是想取一壶酒坐在后院赏月去。 细沙站了许久,大概是吃饱了有些犯饭晕,这会儿靠在门边正眯着眼,公孙宓儿轻轻拍了拍细沙,轻声道:“困了就去睡吧,不用你伺候了。” 细沙今日倒是真有些累,提着食盒从厨房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躺,还吃的太饱了,这会儿去睡觉别提多舒服,便应下了。 公孙宓儿推门而入,太子下山,屋子里都是黑的,待点了蜡烛后公孙宓儿才发觉她屋子里怎么坐着一个人…… 公孙宓儿:…… 今日她倒是知晓什么叫做防不胜防了。 “太子殿下怎在这黑灯瞎火的屋子里坐着?” 洛尘:不这样怎么歹得到你? 洛尘心中是这般想的,可是也不敢这般说,“宓儿,你去做什么了?我等你许久了,你好几日都不见我……” 洛尘开始装委屈,那可怜的眼睛看向公孙宓儿,每回都让公孙宓儿觉着这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咪……扮猪吃老虎,到底是洛尘最在行,这是公孙宓儿得出来的深刻的教训。 公孙宓儿忙着赶洛尘出去,方才关上的门又去开了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子殿下,臣妾乏了,要歇下了,就不打扰您了。” 洛尘低头,“是我打扰你了吧……” 洛尘拖着缓慢的步子向门口走去,活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孩一般,公孙宓儿心中觉着洛尘走的太慢了些,颇有些想过去帮帮他,将他赶紧送出门外。 洛尘走到门边,就在公孙宓儿以为他要出门的时候,洛尘啪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 第42章 屋内只有公孙宓儿方才点燃的一只烛火在摇曳着,洛尘将她困在臂间,她只见着一大片的黑影向自己倾泻而来。 “太子殿下今日又饮酒了?”否则怎又这般胡作非为。 “不许叫我太子殿下,唤我洛尘也好,洛公子也罢。” 他听不得宓儿对他疏离的称呼,多久了,他被宓儿故意疏远着,就算同见一面都不肯了……她就当真这般能拿得起放得下吗,他在她心中就是这般无足轻重吗? 公孙宓儿看不清洛尘的神情,他的语气并非先前同她撒娇耍赖一般,这会儿似乎有些生气和恼怒? 洛尘见公孙宓儿没有反应,自己似乎又有些泄气了一般,“你到底要同我闹脾气到什么时候……明明是我对你和盘托出惨遭抛弃,你到底是不在乎我……” 洛尘最后一句话说的轻,似乎真的伤到了心一般。 洛尘说完自己走了,门开着,门外的晚风吹进来,公孙宓儿在门口呆呆的站了许久才进门。 她是在同洛尘闹脾气吗? 她只知道洛尘是邶国的太子,日后必定会君临天下,他的身边会站着一个又一个女子,她会随着时日一日一日的衰老,而洛尘的女人却不会,年年岁岁都是十八岁,她受不了,只要一想到有别的女人同她分享洛尘她便就是此刻都会心绞……她是害怕以后才会这般疏远洛尘,可是从未心动已经是不可能了。 还有太多的事情,从来和亲再到洛尘养了一院子的姑娘,她到底未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洛尘,永远可信的只有自己不是吗。 就在公孙宓儿以为洛尘不会再来的时候,第二日她依旧吃的太多了,厨房这两日似乎在变着法儿似的讨好她,做的菜多是她天盛的家乡菜,口味甚是合她心意,于是这晚膳后散步消食的时间便越来越长……因着觉得洛尘不会再来,便让细沙同她一块儿去后院走走了。 路上,公孙宓儿突然问道:“细沙,你还想长风吗。” 细沙一愣,起先还有些懒散舒适的模样一下无了,若是早知晓小姐会嫁来邶国,还是洛公子,她当初应该不会执意要同长风断的一干二净吧,现在总算是知晓夫人口中的那句造化弄人是什么意思了。 “小姐,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想通了,长风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他怎会不知道您来来了邶国之事呢,他不在这后院出现,想必是不想再见我了吧,当初……是我不好。” 公孙宓儿只能缓缓道:“对不起,细沙。” 她从不愿干涉细沙的想法,当初未曾撮合过他们,在细沙不愿只身前往邶国之时也未劝过她,只是没想到她们最终还是来了这异国他乡。 公孙宓儿勾起了细沙的伤心事,不忍她在陪着她了,便让细沙先回去歇着了,自己则是再走了片刻才回去。 她的房门并未关紧,门口留了一道缝隙,而她记得她出门之时门是管好了的…… 第43章 门内坐着洛尘,她本以为昨日一事后洛尘应当是不会再来了的,至少这几日是不会再来了的,但是看这副模样,她失算了…… 洛尘点了灯,随后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酒坛子,“这是我们初识时一起饮过的酒,来喝一杯吗。” 洛尘丝毫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一个人自顾自的的倒着酒,口中道:“我知晓你并不想同我发展的太快,毕竟没什么永恒,我想我需要些时间,而我还是无法将你忘怀……” 公孙宓儿在门口想着要不要点头出去,她还有机会,洛尘这副模样还没有开始喝便已经醉了……一大堆胡话,话中没有个前因后果的。 公孙宓儿本是想走的,可是酒香传了过来,绊住了她的脚步,她的人已坐在了桌前,手中的酒杯已空。 酒香四溢,她从前倒并无多爱酒,那是她阿爹的心头好,后来阿爹走后她独自一人取了阿爹的珍酿来怀念阿爹,没想到倒是因此多了个喜好,她平日也并不贪杯。喜欢的东西,不必求多,适度就好。不过她自离开家那日起便未再饮过一杯酒,那杯合欢酒不算……所以今日便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虫。 洛尘话多,而公孙宓儿看着洛尘的动作,怕酒都被洛尘饮完,倒是在专心致志的饮酒…… 那晚最后洛尘说了些什么她是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这酒的后劲竟比上一回她与洛尘同饮之时大上许多,她到后来竟是不仅脑子昏昏沉沉,就连身子都不受自己的控制,脚踩浮云竟是这般感觉…… 月上柳梢头,正是一夜好春宵。 细沙第二日便觉着小姐有些不对劲,怎已要到了早膳的时辰小姐还未唤她进去,便轻轻推门进去查看,见着桌上和地上倒着的酒瓶后才发觉小姐昨夜竟一人饮了酒,难怪今日还未起身……她昨日只顾着自己伤心了,怎忘了小姐…… 细沙轻手轻脚的又出去了,体贴的将房门关上后去厨房吩咐将早膳晚些时候再送来。 细沙哪里想到最后来传早膳的竟是太子殿下的人,要的还是醒酒汤,她这一回去就见着太子的侍从在自家小姐的放门口候着,这一问,他们竟是寻太子殿下到此了。 他们身为太子殿下的侍从也颇为头疼,太子殿下行踪不定,他们这找了许久,早过了上早朝的时辰……这会儿如同热锅蚂蚁一般在门口候着呢。 细沙抓住重点,“你是说你们太子殿下在我们小姐房中?” “在太子妃房中有何可惊奇的,你家太子妃来我们邶国可不就是来伺候我家殿下的。” 细沙拧眉,这话听着颇为刺耳,她想着反驳人家,可是一口气别在胸膛里,愣是没有说出花来。 公孙宓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细沙,去给本宫取碗醒酒汤和一碗辣椒来。” 公孙宓儿将取来的辣椒倒入醒酒汤内,然后缓缓的将目光看向洛尘,“殿下,让妾身来伺候您喝醒酒汤吧。” 第44章 公孙宓儿面上带着笑,手中的醒酒汤散发着诱人的辣椒味儿。 这是宓儿今日起身后的头一个笑脸,洛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才接过公孙宓儿手中盛着醒酒汤的碗。 “即是宓儿吩咐准备的,本殿下自然不能浪费了。” 洛尘作势要喝,这会儿一旁的随从们急了起来,他们可是看着太子妃将满满的一小碗辣椒倒进醒酒汤里的,这怎么能喝? “殿下……” 一旁的随从不过刚刚开口,还未来得及阻止,下一瞬只见洛尘已将醒酒汤饮去了大半。 洛尘放下手中的碗,随即脸便红了大半,辣椒的后劲儿这会儿开始上头,倒吸一口凉气依旧缓解不了直击脑门的辣。 “宓儿,你体贴我自是欢喜的,下回倒是不必如此体贴了。” 公孙宓儿听着洛尘口中的话,下回?一个眼神向洛尘杀去,撞见的便是洛尘盛满了笑意的眼。 洛尘喝了一杯茶后赶紧道:“宓儿,你好生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公孙宓儿没回洛尘的话,自打开门下人们进来她便是这么一副对洛尘爱搭不理的模样,反观太子倒是时不时的找些话似乎想让太子妃理一理他,再后来那碗“醒酒汤”深刻的让他们认识到了自己日后该讨好的对象是谁。 这都是后话了,日后公孙宓儿从未在太子府再见到过他们,洛尘明明是邶国储君,可这身边照顾他的人倒是换的勤快,似乎他更爱独来独往一般。 待人都走完了,细沙抬起头,那脸上的笑是再也藏不住了,“小姐干的漂亮!” 这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方才瞧着那些人的脸色倒真是好看的很,她家小姐可不是来伺候谁的,不过是邶国的太子罢了,还不是得乖乖听她家小姐的话。 公孙宓儿有烦心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并未注意细沙,细沙去收拾床榻,方才她去厨房去醒酒汤还未来得及整理,这会儿看着床榻上那抹红愣在原地,她不是不知晓这是什么,所以昨晚…… “小姐,你、你……” 细沙手中拽着床单,支支吾吾了半天憋红了脸愣是没把话说出来,而公孙宓儿看着那床单觉得甚是碍眼。 “赶紧拿去扔了,不想再看见她。” 喝酒误事,洛尘昨夜分明是蓄谋已久。 细沙不再说话,默默的退下了,看自家小姐这副神情是不乐意的,所以这一大早那碗醒酒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可是她却是替自家小姐高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家小姐成了太子妃总不能同太子闹一辈子的变扭吧,这是第一步,若是日后有了小殿下说不定会更加恩爱呢。 洛尘倒是爱什么都往公孙宓儿的府中搬,他人时常被拒之门外,连带着物件也不受重视…… 宫中赏的一对双生白瓷被公孙宓儿摆在院子内风吹日晒,洛尘送来的雨后茶尖茶被公孙宓儿让细沙送去给那些厨娘们了,说是厨房油烟重,又是夏日的,多喝茶清爽清爽…… 第45章 就在过完燥热夏日,转眼已入秋之时洛尘被召入宫中,整整三日未出宫,听闻乃是邶国王上对这太子整日不务正业,沉迷美色还屡教不改的行为颇未不满,将洛尘留在宫中亲自教训了。 这府中上下自然是着急的,虽说太子殿下平日里不与他们亲近,可是每逢节假他们都会被赏下不少银子,就是平日里做错了事的也并未有过多责罚,在主仆比起其他人家来倒是多了几分真情,这整个太子府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当属公孙宓儿了。 她身居后院,深谙深居简出之道,别的王妃不是忙着去谁家的宴席马会的就是自己操办,而公孙宓儿让洛尘替她将那些帖子一律拒了去,俗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这德行深厚的太子妃还是每日如同米虫一般在这后院吃吃喝喝就好。 到了第五日,就是细沙都有着着急了,“小姐,您说太子怎还未回来啊?也没上人从宫中稍个信回来……” 若是旁人听见了,只怕会觉着这细沙与洛尘才是情投意合,细沙这般担忧的神色,而一旁的公孙宓儿在学着绣花,嗯,她有在努力的学了,可是这绣花针比那刀枪难拿多了……从前阿爹对她这绣花水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娘干脆觉着这费眼睛,所以公孙宓儿这会儿闲的没事准备自学成才。 公孙宓儿没理细沙的自言自语,对自己这几日的成果有些满意,拿起来同细沙道:“怎么样?” 细沙望了过去,只见着一只扑腾着的大飞蛾子,小姐从小到大拿着针都是练暗器的,这头一回沉住性子,她可不能说些丧气话。 “小姐,您这绣的当真是栩栩如生啊,就是那些名满天盛的绣娘来恐怕都绣不出这么栩栩如生的大扑棱蛾子!” 公孙宓儿听了细沙的话呆愣片刻,看向细沙的眼神有些复杂。 细沙见自家小姐这般反应,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住了,莫非是她那话说的太虚假了些?于是又开始补救道:“我的意思是那些绣娘就是头一回拿针绣出来的也定不会是您这般栩栩如生的,对,嗯。” 公孙宓儿咽下自己嘴中的话,半响后还是忍不了,左看看自己的又右看看,然后悠悠道:“你家小姐绣的是展翅的雄鹰。” 细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鹰啊,我还说这鼻子怎生的这么长,还以为是蚊子呢,可那翅膀又那般大……” 细沙这心底的话说着说着越觉得不对劲,然后她家小姐将那方帕子送给了她,让她每日带着,平日里也只许用这一方帕子…… 细沙欲哭无泪,想她还年纪小的很,别的丫环用的都是粉粉嫩嫩的小帕子,她为何要拿出帕子后被旁人猜这帕子上绣的是只蚊子还是只鸭…… 细沙塞回帕子,依旧没忘记洛尘,继续道:“小姐,您就不担心太子吗,听闻这邶国的王上对您颇为不满,日后会不会故意为难您啊……” “有何好担心的,虎毒不食子,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罢了,你啊,给本小姐好生把那块帕子拿着!” 第46章 公孙宓儿刚说完这番话还未过一日,傍晚洛尘便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洛尘是由长风送回来的,直接送进了公孙宓儿的院子。 长风这一年间未见瞧着沉稳了许多,相比在意料之外见着长风而惊慌失措的细沙,长风若无其事到似乎他们曾经真的从未相识,这副模样倒当真是与他家主子一样。 洛尘身上是鞭伤,屡教不改后邶国王上亲自教训的,挨了这顿教训的洛尘后背上血迹斑驳,里面相比也是血肉模糊…… 长风同公孙宓儿行礼,“属下长风见过太子妃,太子放不下娘娘,执意来此。” 公孙宓儿这些天听细沙也说了不少,洛尘到底是因何被留在宫中,身为一国太子沉迷美色自当责备,可是首当其中受害的反而是她这无辜的美人,被迫成为红颜祸水,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被邶国王上拿来开刀了……或者还有另外一个法子,便是这邶国王上想通了,决定换个太子。 显然,如今邶国王上还在坚持第一种法子,所以公孙宓儿这个美人哪里敢收留洛尘。 公孙宓儿看了眼洛尘的后背,还有这会儿不知是昏睡过去还是装晕的洛尘,果断道:“太子殿下安心养伤,臣妾这就令辟一处院子,不在此扰太子殿下养伤了。” 长风着急拦下,今日太子殿下可就交给他这一个任务,若是太子殿下醒来发觉太子妃不见了……长风摸了把自己的脖颈,有些许的凉,赶紧拦住公孙宓儿。 “太子妃,如今太子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您当真不心疼吗?太子殿下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下人们笨手笨脚的……您看要不太子殿下醒了再搬去偏院?我这就去命人将偏院给打扫出来。” 长风倒是长进了不少,一番话合情合理,再非走不可倒是她这美人儿的不是了。 公孙宓儿勾唇一笑,看的长风一愣,那笑容的感觉他看着眼熟的很,他家太子殿下每回不怀好意便是这般笑的……下一瞬长风便听见太子妃颇为体贴的吩咐道:“细沙,愣着做什么,同长风侍卫一块儿去看看偏院。” 长风身为侍卫,的确是不好独自一人在后院活动的,太子妃的吩咐也是合情合理,一时之间长风推拒不得,便应下了。 宫中御医是跟着洛尘一同出宫的,公孙宓儿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处理着洛尘的伤口,那邶国王上当真是一点儿未手下留情,那些鞭伤纵横交错的出现在洛尘的背上,看起来邶国王上老当益壮,有力气的很。 洛尘上药之时被痛的清醒了过来,额头上都是薄汗,公孙宓儿拿了一方帕子替洛尘擦去汗水,“忍着点儿,马上就好了。” 公孙宓儿的语气难为温柔了些许,看着那一盆的血水到底是不忍心的。 洛尘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公孙宓儿看,待御医和下人都退下后洛尘的第一句话便是:“宓儿,你在心疼我,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第47章 公孙宓儿抬眸看向洛尘,今日细沙为她勾勒的细长眼线上挑着,这会儿看向洛尘的神情莫变,下一瞬便有一只手捏住了洛尘的胳膊,拧了一把。 洛尘眉头皱起,一声不吭的坚强中带着些许可怜巴巴,待公孙宓儿松开手后才低声说了一句:“谋杀亲夫了。” 公孙宓儿似乎听见有蚊子在哼,“你说什么?” 洛尘面带微笑,“辛苦宓儿了,我想喝水。” 洛尘大概是许久未喝水了,嘴唇已干壳,公孙宓儿没有说话,起身去倒水了,公孙宓儿倒的是温水,用手背试过温度后拿过去给洛尘。 洛尘匆匆收回自己的目光,因着处理伤口他的上衣褪了下来,这会儿他正自己起身拿了里衣要穿上,大概是伸手臂扯着了后背的伤口,嘴边倒吸的凉气声公孙宓儿听的一清二楚。 公孙宓儿将水杯放在一旁,伸手帮洛尘将另一只衣袖拿来,帮他将衣裳穿好。 公孙宓儿得承认一件事实,洛尘此人不是虚有其表,不仅是那副皮囊生的甚是好看,身材健壮硬挺,看着也很是赏心悦目…… 公孙宓儿面上看着目不改色,实际上将衣裳的带子系上时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忍,只匆匆看了几眼,还未尽兴……咳咳,公孙宓儿也觉着自己想歪了,直起身来拿了水杯递给洛尘。 “太子殿下,水。” “痛,要宓儿喂。” 公孙宓儿:…… “看来太子殿下并未有多渴,那臣妾便帮您喝了吧。” 洛尘就看着公孙宓儿当着他的面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洛尘:……不愧是宓儿,拽的很,他更喜欢了呢。 洛尘赖在她的房中,她便搬去了偏院,这院子是收拾出来了,可是细沙似乎丢了魂一般,公孙宓儿旁敲侧击着,任凭她怎么问,细沙那丫头虽郁郁寡欢,可是嘴却严的很,一个字都不肯说。 晚上,到了熄灯的时候洛尘抱着小枕头翻窗进来了。 公孙宓儿正倚在床榻边看着戏文,是最近邶国王都流传盛广的话本子,写的是魔界妖女下凡勾引男子,以男子为自己神魂颠倒为乐,直至最后男子甘愿为自己掏心挖肺才肯罢休。 其中写了不少风月场景,那魔女只差直接取公孙宓儿这四字为名字了。 公孙宓儿听见动静,放下自己手中的话本子,便见穿了一身黑色里衣的洛尘怀中抱着小枕头眼巴巴的望着她…… 公孙宓儿觉着下回邶国王上能否别将鞭子打在背上了,直接抽在腿上吧,就是这副模样了还要翻她的窗?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半夜房里跑来一只猫,我怕的很,宓儿陪我睡可好?” 洛尘真是什么鬼话都扯的出来,她在这儿住了小半年了,别说猫了,就是猫的影子都从未见过,不过洛尘即来了,她正好有事要问他。 公孙宓儿起身披了件外衣,“殿下请坐,马上便要就寝了,便不喝茶了,清水如何?” 宓儿的态度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洛尘有些狐疑的坐下,一时之间不知宓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48章 不过不管是什么药,只要是宓儿亲手喂的,他便会咽下,洛尘乖乖坐下。 公孙宓儿倒了水后直入正题,道:“太子殿下,臣妾有一事想要问您……” 闻即此,洛尘笑着打断公孙宓儿,即是要求他办事,这不得有点求人办事的态度吗,瞅瞅他家宓儿,这可有半分求人的模样?活像是一只高傲的小猫。 “宓儿,同你说了多少回,不在不许唤太子殿下,生分的很,若是宓儿不喜直呼其名,那日后便唤我哥哥也行。” 洛尘的语气听着是那般的勉为其难,好似这事是占了他便宜一般。 公孙宓儿听着,哥哥那二字在她脑海中划过,着实是叫不出来,“殿下,若是以年龄来算,应当殿下唤臣妾姐姐,再说规矩不可废,臣妾不敢逾越,若是害殿下挨鞭子就好了。” 洛尘眨巴眨巴眼,眼里尽是委屈,一副不敢相信公孙宓儿口中说的是何话的模样。 公孙宓儿:不好,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公孙宓儿立即改口,“方才口快了些,臣妾怎忍心殿下受罚。” 绕来绕去,公孙宓儿这称呼是没改的,看模样以后也不打算该,洛尘哼哼。 “那姐姐到底有何事要问我。” “今日细沙见了长风后便一直闷闷不乐,而长风看着也颇有些奇怪,殿下可知是为何?” “殿下哪里知晓为何啊,又不是那神通广大的仙人,捏个诀便能万事称心如意。” 洛尘单手撑头,活像是个烦恼的小朋友一般。 “那这么说殿下是不知晓了?” “嗯。” 公孙宓儿拿走洛尘身前的水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道:“水也喝完了,殿下无事便回去早些歇着吧,臣妾乏了。” “你乏个头!”洛尘说着,乘公孙宓儿不注意,拽着公孙宓儿的说完让她整个人倒进自己怀中,怕公孙宓儿摔着,另一只手护着公孙宓儿的腰。 “让我抱抱,我好想你。” 公孙宓儿方才被洛尘用力一拽险些从凳子上滑落至地上,洛尘借力将她抱入怀中,这会儿如同抱着一孩童一般。 公孙宓儿挣开洛尘的手,她没心思同洛尘在房中打一架,但是如果实在忍不了了也不必手下留情…… 公孙宓儿推开洛尘的脸,这家伙看着人畜无害,还黏人的很,谁知晓他竟小小年纪便养了一个院子的美人,瞒着她的事儿还挺多的,这会儿在她面前装成乖乖小兔崽子了。 洛尘是被公孙宓儿打出房门的…… 依稀听见宓儿说让他去同那些养了许多年的美人们去撒娇好了…… 洛尘眸子一暗,他知晓宓儿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必会生气,便很早前都处理干净了,那些女人从哪里来便送回哪里了,怎还会有闲言碎语传入宓儿的耳中……不过片刻,洛尘的脸上又有了笑意,宓儿这般在意这件事情,对宓儿而言可不是件好兆头,不过对他来说…… 第二日快要入睡之时,不出意料,公孙宓儿的窗又被推开了,今日公孙宓儿正在泡脚,一旁的细沙正替公孙宓儿铺着床,闻声以为进了贼,公孙宓儿不慌不忙道:“无妨,进来了只大老鼠罢了。” “老鼠,这偏院长久未有人住竟都有老鼠了。”细沙有些疑惑,仔细将床铺好后道:“小姐,你先泡着脚,我去拿些老鼠药来。” 细沙将门关好出去后从暗处走出来一只穿着一身黑衣的大老鼠。 洛尘总算是知晓症结所在了,宓儿身边的人至今都还唤着她小姐,自是没将宓儿当做他的太子妃对待,而宓儿是面上周全的很,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眼里却是没他……这主仆二人他一个一个收拾。 “宓儿好坏,我特意让人去买了不少画本子来,你便说我是一只大老鼠?” 公孙宓儿半响后放下手中的书,道:“这诺大个太子府可都是殿下的?” 洛尘点头,他在宓儿面前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宓儿问什么他回答什么,被牵着走罢了。 “那太子殿下待这月黑风高之时着一身黑衣正门不走,偏生要从那窄窗而入,不是那大老鼠是什么?” 洛尘强颜欢笑,他方才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细沙未出门之时那房门可是上了栓的……他这带了话本子来也讨不了宓儿欢喜,罢了,掏出终极武器,洛尘又拿了一坛酒来,“宓儿,这可是父王珍藏了数十年的好久,我偷偷挖了来,你可要尝尝?” 公孙宓儿不为所动,看着这酒坛她就想起失控的那日,酒色误人,拎折酒坛子的洛尘更是误人。 “殿下到底所谓何事,不好好养伤来臣妾这儿喝酒,是觉着伤口好的太快了些。” 洛尘听着公孙宓儿的话,竟是不自觉的笑了,这语气与神态着实是太像了……若是年少的宓儿还有活泼与灵动,不过是三分像,那么如今的宓儿冷漠的抬眸与话语间已有七八分像了…… 公孙宓儿不知晓洛尘在傻笑什么,只是他的眼神很空,似乎不是在看她一般,而是通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般…… 那晚是意外,自那日后公孙宓儿看清了个事实,洛尘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如同一个大蜘蛛一般靠近她,在织一个巨大的网,将她一步一步蚕食然后吞入肚中。 洛尘是赶不走的,公孙宓儿不与他一块儿饮酒,他便一个人倒了一杯,推开窗子长在了窗子旁赏月独酌。 “宓儿,这偏院太小了些,再过些日子天凉了你会不舒服的,搬回去吧。” 公孙宓儿闻到了已开坛的酒香味,洛尘没有骗她,不愧是邶国王上亲藏的好酒,这浓厚的酒香比她上次与洛尘一同喝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洛尘明明背上一片鞭伤,本应好生养伤清淡饮食不饮酒的他这会儿已喝了好几杯。 洛尘开口说话,公孙宓儿收回思绪,回道:“殿下不是喜欢那处院子吗,臣妾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第49章 洛尘在一瞬间有些许的无力,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饮了一杯又一杯。 公孙宓儿觉着洛尘这会儿又有些小孩子脾气一般,明明生病了却要这般对自己,若是不在她面前她不知道便罢了,可是这厮故意拿了酒在她面前喝…… 公孙宓儿走近洛尘,抢了洛尘的酒坛子,洛尘有些呆愣的看着公孙宓儿的动作。 “殿下这是做什么,若是背上的伤口好不了,留下了疤痕便难消了。” “宓儿不喜欢吗?” “我喜欢与不喜欢有何要紧,你在意吗?”公孙宓儿的语气生硬,她是压着几分怒气的,没想到洛尘听闻她的话后反倒是笑了。 “宓儿,你方才忘记称呼自己为臣妾,也没有再冷冰冰的唤我殿下了。” 洛尘勾着唇笑,那眼里似乎放了星辰一般,在发光。 公孙宓儿一愣,她方才的确是上了些火气,这些日子她虽不愿,可是她与洛尘的确是越来越亲近了……她也在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洛尘,对洛尘的心思越发强烈,似乎她越是压抑,越会遭到反弹一般。 洛尘心情好了,便开始进入正题,“宓儿你回去住吧,我让人给你里边多加了两块儿屏风,是妙手丹青亲手画的。” 待洛尘走了,公孙宓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刚开始洛尘抢她院子住下便是为她准备这两块屏风……这是他们在通信之时公孙宓儿同洛尘说的,她父亲书房挂着下把妙手丹青画的扇子,她很是喜欢,便问过一句洛尘在邶国可有见过那妙手丹青是何模样,没想到时隔一年,她竟有了两块儿妙手丹青亲自画好的屏风。 公孙宓儿轻笑,竟是有些不知是喜是忧,若是她阿爹还在,她倒是能去同她阿爹炫耀上好些日子了。 洛尘因为昨晚饮了酒,第二日宫中御医来换药之时将他身边的人数落了个便,都过去三四日了,伤口愣是一点儿结痂的势头都没有,这一打听才知晓太子与太子妃闹矛盾了……太子妃不肯搭理太子殿下,于是太子殿下便借酒消愁,这伤口哪儿好的了啊…… 御医的职责便是让太子殿下早日恢复,否则到时候王上怪罪的可是他们啊,这不,一回去就赶紧向王上汇报去了,气的邶国王上连夜找了不少美人儿,准备第二日给他那没见过漂亮女人的儿子送去。 公孙宓儿一大早起来吃早饭便忙着擦拭屏风架,颇有要让它一尘不染的架势,倒是细沙出门去后厨取了点儿点心,回来时那副神情就如同见了鬼一半,着急忙慌的,一扫几日前的阴霾。 公孙宓儿抬头看了眼细沙,道:“怎么了,着急忙慌的,额上都有汗了。” “小姐,不是,太子妃,大事不好了啊。” 听细沙这语气倒真是有些出大事了的架势,莫非是宫中的王上王后瞧着她很是不欢喜,要将她也带入宫中管教管教几日? 细沙拍拍自己的胸脯,这刚准备同自家小姐说话呢,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就传来了。 “这外边怎么了?本宫这院子门口还有这么热闹的一日?” 这往日那些要求评理的下人们都去找脾气最好的王伯,今日应当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让她来主持公道,所以…… 公孙宓儿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莫非……是来要赏赐的?” 公孙宓儿知晓邶国的规矩,这当家主母是该赏赐下人的,她从天盛来带了不少的东西,可全都入了太子府的库,听门外这热闹劲儿,她若是挨个赏赐完……估计的穷上好些日子了。 公孙宓儿心一横,早知当初嫁过来时便不分文不带了,她阿娘也不知晓将那些银子挥霍完没有……搞的她这会儿挨个赏赐下人还要肉疼许久呢。 罢了,“细沙,你去让她们都进来吧,还有,多去取些银子来。” 这会儿倒是轮到细沙蒙住了,“太子妃,多取些银子来做什么?” 但是细沙觉着自己是绝顶聪明的,这立马就猜到了自家小姐的意图,“哦,您是想用银子打发掉她们是不是?” 公孙宓儿,“不然让你取些银子来做什么?” 于是,细沙麻溜点去账房取钱了,她家小姐压箱底的钱那是留着跑路的,哦,这是她猜的。 第50章 王伯这一大早的就出了一身汗,这些年轻姑娘家一个个看着弱不禁风,可是不仅嗓门大,就是那力气也不小。 “回太子妃的话,这些姑娘都是自宫里出来的,说是王上让她们来伺候太子养伤的,太子又让她们过来请安,老奴这刚想过来禀报呢,这不是抽不开手吗……” 说是来请安,这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王伯这怕是来打架,自然是赶紧拦着,面上是说太子妃正忙着旁的事,实际上是怕她们冲撞了太子妃。 公孙宓儿看了眼,自是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难怪这些女子模样生的一个比一个好。 “本宫知晓了,太子让她们过来的?让她们给本宫请安?” 公孙宓儿的语气舒缓,门口闹哄哄的,她却是靠着椅子坐着,那一瞬间王伯倒是真觉着自己见着了日后公孙宓儿母仪天下的模样。 王伯回是,公孙宓儿眼底滑过一丝不喜,好他个洛尘,没日夜里在她跟前装的跟那小羊羔子一般,白日里竟给她送了那么多“妹妹”来,给她请完安后她是不是还得给她们安排院子住下? 公孙宓儿挥挥手,“王伯,你带着他们撤下吧,让她们进来。” 顿时门口的女子们鱼贯而入,这时公孙宓儿才知晓方才在门口叫嚷的竟都是下人……而她们身后走进来的五位才是正主。 “见过太子妃。” 她们傲慢的很,只是动动嘴,公孙宓儿便将这动动嘴的功夫都省了,懒得搭理她们这副模样。 半响后,就在她们快要站不住之时公孙宓儿开口道:“听闻你们是特意来伺候太子殿下养伤的,本宫你们也见过了,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吧。” 她们倒是也想在太子殿下那儿呆着啊,可是太子殿下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让她们去寻太子妃,一切听太子妃的安排,这意思就是太子妃善妒让她们走,她们也得走,她们是走是留便看这位太子妃看不看得懂宫里人的眼色了。 她们都是昨日夜里被宫中来的嬷嬷急匆匆的带进宫中的,家中父兄大都在朝为官,而她们不过都是些庶女,父兄自是高兴,可怜她们替不得自己做主,晚上在一块儿说着话时,竟才发觉她们中有四个都有心仪之人了……就是太子殿下又如何?她们便决心不就在这太子府中,所以今日都嚣张跋扈的很,这没进太子妃的院子前都商量的好好的,没想到这一进去瞧见坐在椅子上的太子妃,一个个的都偃旗息鼓了…… 这可倒好,听太子妃的意思是要留下她们了,几个人瞬时急了起来,未为首的质问道:“太子妃倒是有容人之量,只是就是那容貌生的普普通通的张三李四在自家夫君被别的女人抢走时尚会悲愤,而太子妃天姿绝色,本应是心爱男子的掌中宝,能忍与别的男子共侍一夫吗?” 公孙宓儿倒是没想到她们竟会说出这翻话来,便多看了说话之人一言,随后才道:“你们是王上送来伺候太子的,在本宫面前说的这番话传入王上耳朵里,你们可知后果如何?再者,本宫让你们留下,你们不喜反急……” 公孙宓儿缓缓起身,看向她们的目光让她们不敢对视。 第51章 到底是些未经过风浪的闺阁女子,她不过是话语与脸面冷了些,她们便没了先前的气势。 公孙宓儿道:“你们今日所为,若不是故意来挑衅本宫便是另有所图……” 王伯在公孙宓儿身旁候着,这些日子来太子妃看起来性子温和,只有碰着太子时如同浑身长满了刺一般,他便没觉着太子妃除了那容貌外有何过人之处,有时也会想太子竟也是这般世俗之人,所爱之人也不过是因那皮囊罢了,可这么久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着,太子妃又让自己改变了想法,明明太子妃未出院门半步,整个王府被她打理的仅仅有条不说,且看太子妃刚进府时下人们多是见风使舵苛怠太子妃,如今不说厨娘们一日三餐尽心尽力,就是那些洒扫的下人们都将太子妃院子门前清扫的程亮,还时有人企图守株待太子妃,能一窥太子妃真容,如今不仅是太子被太子妃拿捏着,他甚至觉着日后怕是这一整个太子府都得听她的,如果她想的话…… 公孙宓儿身量不矮,她说完话便站着打量着面前的众人,却是一句话不说,整个院子内静的能听到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王伯瞧着这五位小姐,倒是想起了什么,走至公孙宓儿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这几位小姐中老奴瞧着一位面熟,前些日子去酒楼为您买粉蒸狮子头时瞧见那位紫衣小姐同长孙家嫡子单独上了二楼……” 王伯这话中之意本是猜测,不该在太子妃面前说的,可今日这几位小姐无礼在前,他便也未顾虑那么多了,大不了出了什么事还有太子殿下替他们兜着呢。 公孙宓儿弗弗手让王伯退下,王伯这虽然是压低了声音的,可是在说到酒楼二字时又故意咬重了些,便都听了进去,公孙宓儿看着那身着紫衣的姑娘,听完王伯的话后神情分明是急了,这副模样倒是不打自招了。 那紫衣姑娘没多久便忍不住一切都公孙宓儿说了,话中之意便是她早已有意中人,想求着太子妃寻个理由将自己打发了去。 公孙宓儿瞧她本是个性子胆小之人,今日这事却是颇为胆大的,邶国王上之意是让她们伺候太子,虽可能也有让她们来分宠之意,可她好歹是天盛的平安郡主,今日她们这般猖狂,就不知邶国王上可还会护着她们了…… 公孙宓儿听完她的话后问道:“你与他可是情投意合?若真是情投意合又怎会让你来太子府?” 那公孙家她也有所耳闻,算是世家大族了,那男子又是嫡子,求娶她不算难事,若是一厢情愿还是就此作罢的好。 那紫衣姑娘现已是红了眼睛,还欲再言之时细沙拿了许多银子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她这回来瞧着门口无人,还以为她们都创了进门,所以跑的急了些,谁知一进门就见着跪在地上正哭着的姑娘…… “太子妃,银子取来了……” 第52章 洛尘最近几日没来过她院中,想必正是同那新纳的侧妃甜言蜜语,洛尘才将那扶荣留在房中一夜,第二日邶国王上的封赐便来了,天子脚下,这太子府也是天子的。 公孙宓儿那日那银子的赏赐倒真算是见面礼了,公孙宓儿一改不喜出门的习惯,在扶荣封为侧妃后的一日亲自出门上街去玉器店挑了不少玉器给侧妃送了去。 细沙瘪瘪嘴,满是不乐意,“小姐,买这么多啊?浪费银子。” 细沙这丫头,没有外人在便唤她为小姐,自打知晓洛尘纳妃后太子妃这三个字可就从未从她嘴中吐出来过,公孙宓儿提醒过,可是细沙垂着脑袋的那副委屈模样,她也不再忍心,提醒她在外边可不能这般。 “从库房取的,何谈浪费,你呀,这已不是公孙府,不可再这般孩子气了。” “小姐……” 细沙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太子或许不知晓她家小姐对他有多用心,可她日夜陪在小姐身边,怎会看不出自家小姐的心思,只是本是一团火,一点点的被遮盖住,再到一点点熄灭,她看着当真是难过…… 公孙宓儿不喜繁复的衣裙,身着的衣裳素淡,再加上跟在她身旁的小丫鬟一口一句的小姐叫着,倒是让不少青年才俊都在她身边晃悠着。 公孙宓儿在路边的灌饼旁停下,这灌饼在他们天盛可未曾见过,她自是想尝尝,买的那些东西都让王伯带人送回去了,这会儿就她与细沙二人在街上闲逛着。 “拿到来两个饼。” 细沙也馋,眼睛里都在放着光,就在店家包好饼要递给细沙之时,一旁多出来一只手来,这本应是在细沙手中的饼,生生的被人夺了去。 细沙拧眉,当即便气道:“你做什么,这饼是我们的,你要吃自己买去。” 那男子将目光在公孙宓儿与细沙身上来回扫过,将手中的饼高高举起,好一副欠揍的模样。 那男子抬了抬下巴,身后的仆从便扔了几个铜板给店家。 那男子随后嚣张道:“现在,这是本少爷的了。” 细沙还欲再言,公孙宓儿拉住细沙,凤眉轻挑,却是连看那男子一眼都嫌多。 “今日这街上恶狗挺多,便当喂狗了,我们走。” 那男子反应过来后自是不悦,伸手去拉要走的公孙宓儿,未曾想竟被灵巧的躲过。 这日,街上一恶霸与随从被一美颜的女子狠狠打了一顿,要说这女子带着头纱,何以认为貌美,自是因她身旁的外套生的都是眉清目秀,别有一番风味,那当主子的若不是生的更为精致,怎敢让生得这副模样的丫鬟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 公孙宓儿第二日又出门了,不过这日却是未带头纱,出门装扮的心思都放在了细沙身上,她这会是让细沙将脸摸黑,除此以外脸上多了不少豆豆。 公孙宓儿看着细沙这副模样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细沙盯着镜中丑丑的自己,都怪昨日,若不是怕被那些人认出来,她也不必今日被打扮成这副模样。 第53章 细沙不解,提着装好菜的食盒跟在自家小姐身后,问道:“小姐,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怎么只吃了两口便走了。” 公孙宓儿走的不快,侧身顺手还从细沙手中拿了一个食盒来提在手中,今日的确未吃多少,所以比起昨日便多了个食盒,细沙手中提了两个食盒。 公孙宓儿没有回答,只是借着回头拿食盒的契机瞧了眼她们身后才道:“这倒不是,只是有些饱了,这边让我拿着吧,消消食,回去饿了再吃。” 细沙清楚自家小姐不愿让她一人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她家小姐可是从小就被国师大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就是娇惯些不讲理又何妨,可偏生她家小姐能在门庭冷落之时独自撑起公孙家,还能宽慰眼角带泪的她:“生来便有这一切富贵,受些苦难才是应该的,人世间本就该公平些。” 公孙宓儿是吩咐了车夫一个时辰后来此的,今日出来的早,车夫未在门口候着,而公孙宓儿的兴致正高,回头带着细沙将食盒放在醉香楼去逛街了。 她昨日在马车上便见过邶国王城的繁华,他们天盛街头卖的多是精巧玲珑的物件,邶国王城最不缺的便是铁匠铺子,卖的也多是刀剑利器,女子喜爱的首饰店面不过几家,做大的欺压小的,最后倒是只有那么两家能开下去。 自街上逛了一圈,秋日的太阳虽不炽热,可是晒久了也还是热的很,就在公孙宓儿转身准备去酒楼之时,一皮骏马率先从街头冲来,那马上的少年冷着一张脸,马蹄飞扬,惊的路边行人纷纷避让,公孙宓儿侧身将自己身侧还在呆愣中的细沙推了开去,再回身见那跑的飞快的马而离自己不过数米远…… 英雄救美屡试不爽,公孙宓儿道谢,二人便因此相识。 因着这插曲她们回去酒楼便慢了些,王伯正着急的酒楼前等候,公孙宓儿面上虽未有笑意,可细沙却觉着她家小姐似乎心情挺好…… 晚上,沐浴之时,细沙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小姐,你今日明明可以躲开的不是……莫非是那公子……” 细沙后面半句话不好说,莫非是被男色所惑…… 公孙宓儿抬起右手,将手上的水珠洒向细沙,“没大没小,还敢编排起你家小姐了,若不是救你这个没良心的,本小姐岂会让他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细沙想了想白日里那公子的模样,与太子看着是性子截然不同的,说话时的语气凶凶的,还在街上骑快马,不是什么好人。 “小姐,我这也是担心你吗,那位公子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凶神恶煞,肯定娶不到娘子。” 公孙宓儿轻笑,本想揶揄细沙这般温顺聪慧也未有夫君,可一想到长风便又赶紧停下。 细沙去收拾公孙宓儿换下的衣物之时才发觉自家小姐的玉佩不见了,这时公孙宓儿正倚在床头看她的话本子。 “小姐,遭了,您的玉佩不见了,定是今日被那马惊吓时丢的!” 公孙宓儿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反问道:“为何如此确定是掉在哪儿的。” “猜的嘛……” “不要声张,明日我们去将它找回来。” …… 第二日,公孙宓儿与前两日一样准备出门,不过这次才出了自己的院子,就见着了洛尘。 洛尘这几日在府中养伤还新得侧妃,看着气色不错,黑红黑红的。 “太子妃今日这是要去哪儿?” 公孙宓儿有时厌烦这些虚假的问候,比如她这会儿分明是不想见到洛尘,只想甩脸子告诉他:你管不着。 可这开口又是温和细雨,毕竟洛尘夜里将扶荣留在房中,第二日侧妃的册封懿旨便下来了,她不得不防。 “臣妾昨日去醉香楼,不想途中将玉佩落下了,今日特意一大早出去寻。” 洛尘闻言,语调轻挑,“哦,是吗?” “殿下若是无事,臣妾便出府了。” 公孙宓儿在前面走,洛尘在后面跟着,直至要出府了,公孙宓儿才压着心底的不快回过身来问洛尘道:“殿下跟着臣妾做什么?听闻扶荣侧妃病了,殿下不担心吗。” 提起扶荣,她们二人一个身为太子妃一个身为太子侧妃,进府之时都是无声无息的,这府中看不出丝毫喜气。 “担心,本殿下担心得要死,你要去做什么自己心中不清楚吗,本殿下提醒你一句,那司徒鸿彦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公孙宓儿退后几步,离洛尘远了些,“殿下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洛尘气的牙痒痒,他今日疏离至此,这个女人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模样。 公孙宓儿那日最终未能出府,原因便是在家门口被洛尘抗回去了…… 被扛回去的公孙宓儿冷笑,让细沙关上院子门,同洛尘切磋切磋武艺。 第54章 细沙现在担忧自家小姐,而她家小姐这些日子却在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的情绪,这反而让她越加难过了…… 细沙觉着自家小姐的打扮素净了些,可不能被那侧妃抢了风头去,公孙宓儿倒是不觉着,抢去了风头才好,她这若不是暗自神伤的可怜模样,邶国王上如何放心洛尘的心思已不在她身上。 细沙气恼,“小姐,我就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好似这太子府都是她的一般。” “你这丫头,咱们是天盛的平安郡主,邶国王上不会任她明目张胆骑在我头上的,若是你呀看不得长风,我来为你出头如何。” 公孙宓儿没想到长风竟已娶妻,家中妻子都快临产了,仔细算算,从细沙写信与长风时他夫人便已有孕在身,这样的男人才是当真不可依靠,公孙宓儿本以为自己身不由己,细沙她与长风或许可一生一世一双人,竟没想她们主仆二人最终都未得到自己想要的。 提起长风,细沙气恼了许久,她家小姐这么一提后…… 细沙弱弱道:“这样不好吧……” 公孙宓儿还怕这般做会让细沙生气呢,她这口气可以咽下,可是长风这三心二意,脚踩两条船,真当她们主仆都是柿子捏呢。 洛尘先去拜见邶国王上,而公孙宓儿与扶荣一同去王后宫中,路上扶荣小心翼翼的看了公孙宓儿许多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后只召了公孙宓儿一人进殿,二人说了片刻话后便让公孙宓儿与扶荣都去前殿赏歌舞去了。 今年王后的生辰,王上似乎有意庆贺,不仅规格赏赐比往年多上许多,就是来贺生辰的都快赶上往年太后了。 王后这似乎是特意偏袒公孙宓儿,公孙宓儿脸上没什么傲色,倒是扶荣在一旁神色不佳,未加掩饰,细沙瞧着那扶荣侧妃是越加烦了。 公孙宓儿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拧着眉头问细沙道:“坏了,本宫的手帕丢了,那可是王后娘娘方才刚刚赏赐的,你们便先去吧,本宫回头找找。” 扶荣心情不好,没有多说话,先走了,而公孙宓儿说的丢的那块帕子正在细沙的怀里躺着呢。 二人又回头去寻,这宫中大的很,引路的宫女与扶荣一块儿去了,待会儿再来寻她们,她们便只有这片刻时机。 公孙宓儿在等人,这条路待会儿要去王后寿宴之人都会途径此处,时辰不早了,一路遇见许多身着华服的贵人,唯独没有她想偶遇的,还偏偏遇到了洛尘与长风。 远远瞧着洛尘与长风主仆二人,公孙宓儿与细沙主仆二人掉头便要走,只是他们到底是男人,步子大些,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洛尘看着公孙宓儿有些白净的脸,问道:“最近可是身子不适?脸色看着怎么有些苍白。” 公孙宓儿没答,这里身旁无人,懒得同洛尘寒暄演戏了,不爱搭理便就懒得搭理了。 洛尘瞧着公孙宓儿冷着一张脸倒也不生气,道:“宓儿,待会儿可有好戏看呢。” 第55章 公孙宓儿以为洛尘口中的好戏是看别人的好戏,倒是没想到竟是看自己的。 这说起来是有些复杂了,公孙宓儿也是近日同唐昀通信才知晓如今邶国王后是信公孙的,那扶荣的意中人正是公孙王后的亲侄子,今日也是在这下面坐着贺寿的,扶荣这会儿小心翼翼的坐在洛尘的身侧,往日传闻被太子妃的美貌迷住日日不上朝的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喂新纳的侧妃吃葡萄呢,一时间不知是该感慨世事无常,还是该多看两眼太子妃,毕竟不管街头巷尾的话本子如何说太子妃貌若天仙,再世妲己,这都比不上亲自见着来的惊艳,当真是美艳的很,这一屋子的男人,十个有九个第一眼就被太子妃给吸引了去,还有一个在装模作样,但就是这般好看的太子妃也只能伊人独憔悴,太子殿下正同侧妃打成一团,太子妃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瞧着是有些伤感的,想来也是,虽然他们天盛国力不如他们邶国,可是太子妃也是天盛王上亲封的平安郡主,那和亲来时的嫁妆可谓是络绎不绝,由此可见太子妃在天盛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这会儿却是一个人暗自神伤,心疼美人啊,心疼美人啊…… 公孙宓儿对洛尘与扶荣是眼不见为净,她这微微垂头是想掩盖着自己的目光去寻她想见之人,这她所想见的没见着,倒是同那满目怨恨的长孙家嫡子的目光对上了许多次……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这长孙家的嫡子生怕自己的嫉妒展现不出来,这王上同太后方才落座之时便已让自己喝了个大醉,若不是身边人机灵赶紧将他带走,公孙宓儿觉着自己能看一出好戏的,可惜了,可惜了……再一回头瞧着上座的王后,那目光似乎能吃了扶荣一般…… 公孙宓儿突然了然王后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了,这是在为自己侄子出气啊。 另一边,王上瞧着自己太子沉迷美色,那张脸同王后一般,黑的可以,公孙宓儿觉着若不是邶国无其他皇子,怕是这太子之位洛尘是坐不了的,不过下坐的洛尘可不管这些,反而还变本加厉,这般衬托之下,公孙宓儿看着越加忧伤了…… 细沙在后面演的过头了些,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心疼的眉头都皱在了一块儿,前去给自家小姐的夹菜,劝着自家小姐好歹也要吃两口,公孙宓儿摇头拒绝后,细沙在后面掏出自己的小帕子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一滴泪…… 这下可了得,那些身为正室的最看不得妻不为妻,妾不为妾,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今都欺负到正室的头上了,成何体统,真是拳头都应了。 男人大都是视觉动物,看不得美人独自神伤,腹诽太子殿下当真是不解风情啊。 待大家都将寿礼献上后,王上与王后双双不胜酒力,一个瞧不得扶荣,一个瞧不得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便都回宫了。 公孙宓儿紧随其后,瞧瞧的退了出去。 细沙这会儿扬着笑脸,同公孙宓儿邀功道:“小姐,我方才表现的如何?” “还行,再接再厉,记着,这是宫中,本宫是太子妃,莫要再出错了。” 她走的慢,是想赌一赌司徒鸿彦那急躁的性子绝不会在那里面多待一刻,毕竟就是王后的寿宴,他也是最后一刻才同自己父亲母亲前来,果不其然,公孙宓儿这才走了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司徒鸿彦的声音。 “太子妃娘娘,请留步。” 公孙宓儿停下脚步回首,看似不经意的回眸,今日与他们初识那日着了一身张扬的红色衣裳不同,就连那不经意的回眸都有着梨花带雨的柔弱……司徒鸿彦这么一个粗糙的大老爷们儿,后面的语气也忍不住柔和了些。 “不知太子妃可还记得鸿彦?” 公孙宓儿哪能不记得,她都快望穿秋水了,面上的笑意是掩盖不住的,“原来是司徒小将军。” 公孙宓儿这说话的语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羞,二人站的远,是有意避嫌的,司徒鸿彦也假装听不出公孙宓儿语气中的欣喜,今日他虽来的迟,可也瞧见太子对那位侧妃的偏宠了,没想到性子本是如此张扬明艳的女子,不过几日,便也同深宫中的女子一般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不忍的,他同自己说他这不过是见不得美的事物凋零罢了,人之常情。 “这是你的玉佩,本还不知何时能寻到太子妃将其奉还呢。” 公孙宓儿惊喜接过,“谢过司徒小将军,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玉佩了,丢了后伤心了许多日子……太过念旧了也不好……” 公孙宓儿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暗含些别的内容,听起来如同这秋日一般,是有些伤感的。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公孙宓儿与司徒鸿彦便未再说话,司徒鸿彦出宫,而公孙宓儿去如厕。 公孙宓儿将玉佩给细沙,让她好生收着,这倒是没枉费她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努力了许久的美人计,不然司徒鸿彦又岂会将一个陌生女子的贴身玉佩随身带着。 出宫前邶国王上将公孙宓儿与洛尘单独叫去,重点是当着公孙宓儿的面将洛尘狠狠训了一顿,出宫之时洛尘便将自己的大马车让扶荣一个人坐着,而他挤进了公孙宓儿的小马车。 公孙宓儿忍住自己想抬起来的脚,“殿下怎么来了这儿?” 洛尘上了马车,瞧着公孙宓儿这张黑脸便气不打一处来,捏了捏公孙宓儿的鼻子,低声道:“宓儿,你当真是是要气死我啊。” 公孙宓儿微不可见的拧了拧眉,早说被气着也是她被气着,当初怎么看走了眼,要早知晓洛尘见一个爱一个,一肚子的鬼话,她初见时就该一脚将他踢下河,被那河水卷了去。 公孙宓儿拍开洛尘的手,不喜。 “殿下今日吃了不少葡萄,这手心都是葡萄的香甜。” 洛尘扯扯嘴角,一副想咬公孙宓儿的模样,回了句,“还酸的很,本殿下的牙都要酸掉了。” 第56章 “这世间的秩序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在丛林中弱肉强食,而在我们这些活在世上的人中,男人掌控着所有的一切,所有规矩,道德,伦理不过都是他们订的,他们想要满足自己那龌蹉的欲望,便说男人三妻四妾乃是世间情理之中之事,而后还想着后院不起火,让女人宽容大度,错的根本就不是我们,你可明白?” 公孙宓儿是从未说过这些话的,这些是她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与世人的不同看法罢了,整个世界即已污浊,她或许也已在慢慢麻木……否则她又怎会在当初的愤愤不平到现在的无动于衷。 细沙听了自家小姐的话惊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她跟在小姐身边听了不少夫子的课,小姐这番话与夫子所授可谓毫无关系,甚至是大逆不道了…… 细沙没有说话,毕竟自家小姐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她身上,她还未回过神来。 这半月来公孙宓儿时常同彭山妹通信,彭山妹识字少,毕竟她当土匪头子,读书识字耽误她用粗暴的话语拦路抢劫了,同她阿爹跟着学字还是二人刚刚结为夫妇,她想时时刻刻都粘在一块儿,才勉强逼迫自己学了数十日的字,不过这成果这么多年也早已不见,没封信后彭山妹也就自己亲手写上自己与公孙宓儿阿爹的名字,其余的都是代笔。 她阿娘说那些铺子都交由她叔叔伯伯打理了,她年纪大了对那些没兴趣,公孙宓儿就回信说她阿爹在郊外有处庄子甚是好看,她们曾经有一年去哪儿避过暑,嗯,原因当然是她阿爹惹了她阿娘生气,她阿娘带着还是小团子的她离家出走的……最后他阿爹每隔几日来哄一回,如此这般,一个多月后他们也才回家去。 公孙宓儿想让她阿娘住到乡下庄子去,那些交由叔叔伯伯的铺子又岂会有她阿娘的份儿,从前阿爹还在时他们便看不上匪盗出身的阿娘,她阿娘念着他们是阿爹的兄弟,愿在公孙家式微之时将那些铺子送去就是活菩萨了。 另外一封信是唐昀寄来的,信中同她说不必担忧她阿娘的安危,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护着她阿娘的,还有一事便是听闻她在邶国受了许多委屈,天盛王上特亲自写了书信寄与邶国大王,这几日应当也到了,让她在邶国不必处处忍让。 唐昀的信洋洋洒洒几千长字,倒是比她读的那些古人的文章还有长上许多。 唐昀心中所言不假,第二日邶国王上便收到了天盛王上的亲笔信,信中自是说他们邶国苛怠了天盛的郡主,一方大国竟是如此做派,恐损了国威。 公孙宓儿当日便收了不少宫中赏赐,而洛尘与扶荣被昭入了宫,傍晚便只有洛尘一人自宫中出来,回来之时的洛尘手中提着自醉香楼打包好的酒肉饭菜踏进了公孙宓儿的院子,看那副神情好似被叫入宫中听训之人并不是他一般。 第57章 “你不用担心她,长风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有些话要同你单独说,宓儿,这关系到我们两个人的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你我虽为夫妻,可不过是两国的交易罢了,以后会是什么模样不是要看邶国与天盛两国邦交如何吗?我曾经也想不通为何邶国连破七城却会同意天盛的求和,只至成了平安郡主才知,邶国虽兵力强盛,可是却不如天盛富饶,若是非要硬攻,天盛日后,那必会有粮草不足之忧,届时若是天盛借兵与他国,邶国则威已,所以你们邶国答应求和,不仅白得了天盛上供的粮草珠宝,还能修生养息,只是那七座城池你们就是不还给天盛也能达成所愿……邶国要修养几年又会起兵呢,一年还是三年五年?届时这邶国还有我这平安郡主的余地吗。” 公孙宓儿说的平静,似乎早已看淡一般,事实上自她阿娘被天盛王上软禁至宫中之时她便已知晓自己早已没有退路,悬崖之上有何生机可言。 “宓儿,或许你愿意听我说吗,一个与你所见的截然不同的看法,我不该瞒你,以为自己可以掌握这一切……” 洛尘同她说了许多,故事的开头一度让公孙宓儿觉着他有问题…… 因为,洛尘说他小时候时常做一个梦,梦中有一神女照顾他,教他识文断字,经书伦理,可是自他过了十二岁生辰后就再也不能在梦中见到这位神女了,所以洛尘便云游天下,见到不少同神女长的像的便带回家来养着,后来见着公孙宓儿,心中便认定公孙宓儿便是他的神女了。 公孙宓儿给自己倒了杯茶,权当自己在听说书的了,而且还……绘声绘色。 再就是之后公孙宓儿同他说只她只会择一人终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便开始寻思着摆脱邶国王室的法子,可这法子还没有想出来,他这才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要被狠心的一脚踹走了…… 洛尘说到这儿的时候怨恨的看了眼公孙宓儿,似乎在说她负心汉…… 公孙宓儿:…… 她只觉着自己当时的选择正确万分,若是让自己再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初见时便将洛尘一脚踹进河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女,她看就是洛尘的花言巧语,或许……是将她当做另外一个人。 公孙宓儿接着洛尘的话道:“后来便是你借着天盛以联姻求和之事,让你的人同天盛王上进言封我为郡主,将我阿娘接入宫中软禁来逼我就范?” 洛尘不否认,他家宓儿又不是傻子,“这其中的确有我的手笔,我本是想着亲自出征来假死脱身来公孙家当上门女婿的,不过这其中出现了些意外……” 这倒是公孙宓儿没想到的,洛尘竟曾经有过假死的念头,想必意外便是原本的邶国太子突然暴毙,他成为了邶国新的太子,邶国王上又怎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他本以为不过半年他便能到宓儿身旁的,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了这一步……半年又半年。 “宓儿,我发誓,那扶荣爬的可不是我的床,有她在,我宠着她,外面不会将注意放在你身上,我们再寻个好时机金蝉脱壳,不做这太子与太子妃,云游四海,儿孙满堂。” 第58章 洛尘睡眼惺忪,似乎并不是很确定怀中的是公孙宓儿一般,用脸蹭了蹭公孙宓儿的侧颊,一片冰凉,这才赶紧将公孙宓儿搂入自己的怀中。 公孙宓儿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来了这美人榻的,竟不知不觉睡到了天明,洛尘还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宓儿,我昨夜做了个梦。” 公孙宓儿这会儿只想着赶紧离开这狭小的美人榻,敷衍的嗯了一声后便想起身离去,奈何洛尘不让,将她又给按了回来。 洛尘道:“你为何不问问我做了什么梦?” 公孙宓儿:…… “你做的什么梦?” 洛尘低笑一声,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然后道:“那梦着实有趣的很,与我们这里不同,男尊女卑的世界颠倒开来,女尊男卑,我被迫成了你的驸马……” 洛尘缓缓说着,而公孙宓儿倒是对此还真有兴趣,她平日里看了不少话本子,这么多年来倒是鲜少有她没看过的种类,洛尘这话的开头便与众不同。 “宓儿,你知道吗,那时我被捆在布袋里,昏昏沉沉,就像猎物一样被带回了你的国家,名字姜国。醒来时,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头顶的大红喜字,以及桌上两对摇曳的红烛。 很显然,这是一个新房。 洛尘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停顿了片刻,问着公孙宓儿道:“如何,可还有趣?” 公孙宓儿想知道后面的剧情,问道:“然后呢,被女土匪霸王硬上弓了?” “才不是,罢了,就当说个故事同你听好了。” 洛尘又继续说到,那个男人猛地坐起,把身边一直守着一只的新娘都吓了一跳,对,新娘,穿着大红嫁衣,戴着红色头纱,瞧不清模样的新娘。 他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在来的路上已听说了为何要绑我,脱口而出:“你,你便是姜莞?” 那道纤秀的身影颤了颤,烛火下仿佛受惊语无伦次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新娘道:“对,对不起,今夜是我大婚的日子,可我的驸马跑了,皇姐们又正巧捉住了你,便将我们关在了一起,她们心存戏弄,我、我不是有意连累你的,对不起.….“ 哭了,叫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你,你先别哭了,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 听到了这儿公孙宓儿打断了洛尘,“他们可有名字,不然待会儿我怎知晓他们谁是谁?” 洛尘想了想,随后道:“男人生着我的模样,名字就叫宴初好了,新娘是姜国皇女姜莞。” “嗯,继续。” 四方游历多年,晏初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落在这样古怪的地方。姜国,位处大漠腹心,一个与世隔绝,女尊男卑的神奇国度。这一任女皇育有十三位帝姬,其中姜莞,便是她最小的女儿,姜莞的父亲也曾是个被捉住的外来人,因画得一手好丹青,叫女皇看中,纳为男宠,但他宁死不从,在姜莞六岁那年,以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此后女皇性情大变,对姜莞非打即骂,而其他帝姬,也愈发变本加厉地欺负起了这位无依仗的皇妹。姜国重血统,姜莞地位卑微,从前还能靠女皇对父亲的宠爱得以苟活,但自父亲死后,她便沦为皇室的一个笑话了。 在女皇面前提及她父亲的名讳,便只能拿她出气。但多荒唐,姜莞从来都没看清楚过父亲的模样,不,确切地说,是从来都没看清楚过任何人的模样。 因为她有生来的眼疾。 并非目盲,而是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一团,望什么都像雾里看花,看不分明。所以不纯的血统,加上丑陋的容貌,再加上生来的残疾,使得姜国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做她的驸马。就在今夜,那个好不容易选中的人跑了,而迷失在大漠里的晏初,刚好撞了个正着。 历史仿佛重演般,姜莞的父亲是个外来人,而如今她的驸马,也临时被换成了个外来人。 夜风飒飒,一手策划了这场好戏的几位帝姬,站在门外高声调笑着。 “丑上加丑,这要是生下来的贱种,还不知道是个什猪葙狗样呢。” 屋里的晏初听得分明,又好气又好笑间还不及做出反应,对面的姜莞已经顶着红头纱慌忙摆手。 “你放心,我,我不会,不会强迫你做我的驸马的。” 她认真的语气叫晏初一愣,紧接着嘴角抽搐,这,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一时间,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晏初和姜莞足足被关在了房中半个月,一日三餐由侍从送来,每到这时,他就得蒙上双眼,因为他尚未献身帝姬,还不算正式的驸马,不允许他用丑陋的目光玷污姜国人圣洁的容。 除此之外,每日还有专门的女官来检查晏初是否已为真正的驸马。 而她那数位皇姐也没闲着,天天轮番地来羞辱她。 “十三皇妹真是一点能耐都没有,丢尽了我皇族的脸面。” 第59章 公孙宓儿听着洛尘的话,若是一年前她信,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早已融化为一团,但是现在…… 公孙宓儿默默道:“是吗,即如此爱我,那么若是我与扶荣,日后你登上帝位的千千万万个扶荣想必,只选其一。” “这有何可比较,世间万物于我而言并无可留恋之处,宓儿,你不信我。” 洛尘自公孙宓儿说他日后登上帝位便知晓他昨夜的一番话并未被宓儿放在心上。 而公孙宓儿没回洛尘,她们一同也算经历了许多,她也非三岁孩子,是真是假自古都不是嘴上说的。 公孙宓儿坐在床榻上,问着洛尘,“那个故事还有后续吗,洞房后呢?” 公孙宓儿对这故事感兴趣的很,洛尘可不搭理公孙宓儿,先前都是她对他爱搭不理,这回也该轮到他了。 公孙宓儿扯扯嘴角,心中暗叹洛尘当真是小气的很,后来白日里无事再回想起洛尘同说的那个故事,怎隐隐觉着有些像是他们一般…… 第二日,扶荣被王后送回了娘家,说是体谅她,特准许她回家待上半月,这当真是明目张胆的为公孙宓儿与洛尘制造机会。 细沙本以为自家小姐愿让太子殿下宿下必是改了主意的,要同那扶荣侧妃一争高下,结果谁知晓她在一旁听着她家小姐缠着太子殿下是要听话本子…… 公孙宓儿:“昨夜睡的可好?” 洛尘:“不好。” 公孙宓儿:“可做梦了?” 洛尘:“未曾。” 随后公孙宓儿便放下自己的笑脸,一副要送客的神情,洛尘这才改口,“做了,做了,宓儿可想听他们接下来的故事?” 公孙宓儿犹豫了片刻,“那女子可会一直是软弱任人欺负的性子?” 洛尘摇头,公孙宓儿这才放心,提洛尘倒好茶水放在一旁,眼睛笑成一道月弯,然后道:“先生请讲。” 洛尘的指腹划过茶杯,温热的茶水透过茶杯传到洛尘的指腹,很是舒适,他这会儿手中若是再摇一柄扇子,那还真就有些像是茶馆里那些说书的先生。 “且说上回说到了他们二人洞房花烛夜,晏初见到了姜莞的真容……” 晏初觉得姜莞活在一一个巨大的谎言中,但姜莞却为自己的趁人之危感到羞愧,并认为他才是编出谎言来安慰她的那个人。晏初又好气又好笑,把姜莞又戴上的头纱一把掀掉,随后道:“相信我,若你这样都叫丑陋,那你姜国子民岂不是个个都风华绝代,惊为天人?” 姜莞没吭声,不自在地把头低下去,许久,才闷闷道:“大家真不是有意欺骗戏弄我,我还是,能分出来的,从小到大,他们是当真发自心底地觉得我丑,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晏初简直要被油盐不进的姜莞弄疯了,但当他终于有资格见到她几位皇姐时,他才彻底明白,姜莞的这份坚定从何而来…… 那是怎样丑陋的一群人啊,歪嘴斜眼,黑皮龅牙,扔到任何一个正常的国度都是足以引起轰动的“丑颜“…… 那一瞬间,他醍醐灌顶,一切的一切都恍然大悟。 难怪姜莞的父亲宁死不从,难怪姜莞与他在众人眼中都丑陋不堪,难怪姜莞对自己的容貌坚信不移……因为那些人的确没有骗她,因为在这里根本就是以丑为美,以美为丑,乾坤混乱,阴阳颠倒! 在倒吸口冷气的同时,晏初扭头望向姜莞的眼睛,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生来便有眼疾,虽被言论蛊惑,但至少没有亲眼所见,尚未完全扭曲,还有扳回来的可能。 对,扳回来,他要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当夜,晏初将姜莞拉到床前,将白日所见与结论尽数告知,面对姜莞震愕的神情,他索性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到脸上。 “来,你摸摸,谁的话也不要信,你就自己摸摸,在心里把我的模样描绘出来,看看究竟是丑是美?” 烛火摇曳下,姜莞长睫微颤,手抖得有些厉害,指尖一寸寸抚去,直到触碰上晏初的唇,脸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许久,她才轻轻道:“没事的,不管你长成什么模样,你都已经是我的驸马了,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很好,我……我有你一人就够了。” 这话简直如冷水浇头,一出便让晏初愣住了,他料想的可不是这样.... “天哪,我要疯了,要疯了!”一声哀嚎,晏初仰头倒在了床上,床脚的姜莞一怔,却是抿嘴笑了笑,轻巧地爬上了床,与晏初并肩而躺,还拉住了他的手。 她说:“驸马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同皇姐们的那些驸马也不一样,纵是离经叛道,我也心生欢喜,因为驸马……只是我一个人的驸马。 而宴初……他喜欢姜莞的容貌,可也不能容忍姜莞每日安慰他,让他以为自己不丑! 冷月无声,黄沙无垠,飞蝠掠过夜空,逃跑的机会在一年后的女皇大寿上来临。 这一年里晏初与姜莞朝夕相伴,总算让她的一些想法松动,但这还不够,他得带她离开大漠,不仅仅是因为姜国的扭曲,更因为夺争已起,恐殃及到姜莞。 “你那几位皇姐都不是善茬,无论谁登上皇位,你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倒不如随我回齐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晏初这般信誓旦旦地对姜莞道,姜莞眼睛虽然看不清,握住他一双温热的手时,却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她终是轻轻地开口:“外面的世界……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吗?” 这一开口,便是将全部命运交付在了晏初手上,随他踏上一条再无法回头的路。 晏初最终还是带着姜莞逃跑了。 大漠的夜晚总是格外清寒,一望无际的黄沙.上空,他们共骑一只飞蝠,越过冷月孤风,十指紧扣。 “我们会逃出去的,对吗?” 姜莞在晏初怀里,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听到风声掠过耳畔,一颗心也跟着跳动不停。“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回齐国,回我的家乡!” 晏初搂紧姜莞,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是坚定不移,生死相依的姿势。 月愈寒,风愈急,有火把亮光由远至近地传来,飞蝠扑翅,黑压压的一片,以千军万马的姿态漫过黄沙。 姜国的人到底追来了! 此后的晏初只要回想起那一夜,总会从梦魇中惊醒,久久地喘着气。 他无法忘却,在飞蝠即将抵达边界时,他们还是被追上了,而那一刻,姜莞做了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举动!她将他一把推了下去,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姿态。“你快逃,我把追兵引开,你过了边界就能辨清方向,回到你们的国度了!” 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火光愈发逼近,情势刻不容缓,那道纤秀的身影骑着飞蝠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在黄沙中踉跄地追上几步,含泪嘶喊:“阿莞,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夜风中,她仿佛回头,声音飘渺传来:“好,我等你……” 那是他记忆里最后的一一声,尔后梦境戛然而止,醒来时世界支离破碎。 在两百六十七个日夜后,晏初再次见到了姜莞。 姜国掩藏在滚滚黄沙中,外人极难寻到,他率领着军队在荒漠中找寻了大半年,总算于一次沙尘暴后,再次见到那熟悉的边界。 杀入皇宫,将姜莞从那黑暗的小屋中抱出来时,晏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里那有骨嶙峋的姑娘面色苍白,遍布伤痕,大半的囚禁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哆嗦着抚上他的脸,泪水滑过唇边:“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可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因为你是我的驸马啊……” “但我却对不起驸马……”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一只手颤抖着探向腹部,是凄楚入骨的语气:“驸马曾予我一个孩儿,我却发现得太迟,没能保住他……“ 这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晏初心上,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姜莞的腹部,瞬间煞白了一张脸。 而一旁被将士押住的新任女皇,姜莞曾经的七皇姐却仰天长笑,丑陋的面孔快意万分:“那贱种还是当日母皇亲自打掉的,足足三十多棍,鲜血流了一殿,别提多赏心悦目了……” 话音未落,押住她的将军已一记耳光扇去,却仍未能堵住那刺耳的笑声,“你不妨把她裙子捞起来再看看,你会更加惊喜的,我大姜国的驸马……” 这话一出,晏初怀里的姜莞明显慌了,伸手就想挡住裙角,却还是被晏初抢先一步,下一瞬,在场所有人倒吸口气,晏初更是浑身剧颤,站都站不稳了。 他看见了什么,那是超出他生平所见的惨烈一幕,裙角之下血迹斑驳,早没有了一双脚,自脚踝外空荡荡的。意是早被残忍地用了刑! 姜莞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脸,不住哀求:“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被抓回后不久,她的孩子和两只脚便都没了,她被关在黑暗的小屋中,鲜血弥漫,在地上爬了大半年,眼前是混沌的,心里却一直浮现出那朦胧的一张脸,她从没那么强烈地想要活下来,活着等到他。 大半年里,她七皇姐篡位,宫廷动荡,若是晏初再晚来一点,也许她便等不到他了。 所幸,他还是来了,而她的残缺不堪也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了。 抱住姜莞的那双手颤抖着,她看不见他的咬牙落泪,却能听见他身后那刺耳的笑声,让他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裂的笑声。 那是所有将士都未曾见过的晏初,平素温文尔雅的他,第一次血红了双眼,嘶声下达了那样的死命令:“斩草除根,姜氏一个也不要留,把这皇宫给我一把火烧了,我要那群丑八怪灰飞烟灭,永坠炼狱!” 大火很快熊熊燃起,晏初抱着姜莞头也不回地远去,身后是凄厉莫名的诅咒。 “姜莞,你是我姜国的千古罪人,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永生无侣无后无家,日日夜夜受尽折……” 厉声久久回荡在长空之下,姜莞在晏初怀里瑟瑟发抖着,拼命摇头想要阻止,却被晏初一把堵住了耳朵。 他俯身贴下,吻住了她的额头,嘶哑开口:“别听别想,你有我就够了,我带你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被带回去的姜莞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晏初心意已决,为了她在自己母妃门前跪了几天几夜,怎样也不愿松口,而彼时的姜莞被安顿在了别院养伤,毫无知晓。 她不会知道,他想为她求一个名分,却有多么难以实现。 齐国与姜国一样重血统,绝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身有残缺的异族女子,更何况,晏初的母妃早为他谋划了一门亲事,兵部尚书的千金,能助他一臂之力的郭家小姐。 那是一段漫长而希望渺茫的僵持,晏初一边顶住压力,一边每天去别院看望姜莞,装作没事人似的,推着她的轮椅漫步花间,有说有笑。 他请来人为她医治眼睛,授她齐国礼仪,让她渐渐融入他们的世界。 有流言开始传遍,十五皇子带回一个绝色倾城,却患眼疾,无双足的异族女子,他不知是中了什么妖法,竟被此女迷得神魂颠倒,愈演愈烈的流言传到最后,竟连东宫太子,有“郎艳独绝”之名的晏珩都心生好奇,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妖女”。 东宫与晏初的母妃家族素不对盘,此番动静他们推波助澜不少,而这个一睹“妖女”的机会,也在不久后来临。 晏初到底抵抗不住了。 在又一次入宫之时,他的母妃将一段白绫拋在了他脚下。 “若想看着母亲自裁于你面前,你便娶了那妖女吧。” 这份以死相逼的决绝叫他脸色大变,立时长跪于地,泪如雨下。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当夜晏初便去了一趟别院,屏退下人,拥着姜莞在月下说了一宿的话。 姜莞的双眼蒙着纱布,拆下来后便可复明,晏初一直对她说,等她眼睛彻底好了的时候,他便娶她,给她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姜莞已经知道许多齐国的习俗礼仪,这里没有女尊男卑,没有以丑为美,一切都是和谐正常的,心爱的男女成亲后便要转换称呼。 “那,那我到时便可以改口唤你‘夫君’了吗?” 下,姜莞依偎在晏初怀中,满怀憧憬地问道。刚来时她总是做噩梦,梦里全是皇姐火中那凄厉的诅咒,她害怕得不行,所幸晏初整夜整夜地陪着她,安抚她,告诉她一定不会让诅咒应验。 她多幸运,前半生所有历经的磨难,像是只为换得后半生的与他相伴,可她却看不见此刻月下,他眸中那闪烁的泪光。 世事从来太多身不由己,是怎样的--份交易呢?晏初只能称它为交易,他依母妃所愿娶了郭家小姐,便能将她留在府上,即使--辈子没名没份,至少她还在他身边,他还能给她一个家。 夜风飒飒,不知过了多久,姜莞才听到晏初贴在她耳畔,似有哽咽,一字一句的承诺。 “阿莞,我答应你,等到你拆开纱布的那一天,你见到的第一一个人一定会是我。” 晏珩踏入别院的时候,晏初正在前厅拜堂,府中上下热闹不已,唯独这里静悄悄的,只有院中轮椅上一道纤秀的背影。 这便是那“妖女”了吧? 晏珩轻手轻脚地上前,似有所察,还不待他开口,那道背影已经转过身来,满脸欣喜。 “你终于来了吗?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我今天可以拆纱布了……” 阳光下,那张脸纯净如雪,美得动人心魄,叫阅人无数的晏珩都一时震住,久久失声。姜莞转着轮椅上前,有些迟疑:“你,是你吗?为什么不说话?” 晏珩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却是才走近几步,便被姜莞一把拉住了手,她仰头,按捺不住激动般。 “你说过,等我拆开纱布的那一天,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会是你,你知道我有多期待么?” 晏珩心跳如雷,被她拉住手时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他只愿将错就错,让这时刻能停留再久一些。 纱布一点点被拆开,晏珩连呼吸都在发颤,当他终于为她拆尽,露出那双长睫如羽的眼睛后,他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风掠长空,她睁眼的那一瞬,天地间仿佛都失去了颜色,草木尽成她的陪衬,而她望着他,久久对视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真好看,和我在心里描绘的一模一样,我终于看,见你了,阿初。” 温柔如水的语气,整个人在暖阳下仿佛发着光,她伸手,再自然不过地索抱,那唇边的笑容让他无法拒绝,也不愿拒绝。 晏珩抱起姜莞,她亲昵地勾住他的脖颈,凑近他一寸寸抚摸他的五官,眸含痴恋。 本就是兄弟,晏珩与晏初生得极像,只是一者偏俊美,一者偏清逸,五官细细摩挲下来差别却不大。 晏珩就那样站在阳光下,任姜莞从他的眉毛抚到唇角,一言不发,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一般的场景。仿佛受到什么牵引着,他情不自禁道:“我可以亲你吗?” 洛尘说到这儿时天色已渐暗,而公孙宓儿主仆二人正听的去声,故事戛然而止,两双眼睛双双看向洛尘,似乎在询问着后续。 洛尘将茶水一饮而尽,“没了,这便是全部的故事了,他们二人就是日后知晓了真相又如何,齐国是容不下他们的。” 细沙愤愤不平,公孙宓儿在一旁问道:“你在哪儿看的这本子,我想去买来看看。” 这个故事就像是洛尘亲身经历过一般,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情绪波动他都娓娓道来…… “说了都是做梦梦见的,哪里有话本子,若是宓儿对这个结局不满意,我提笔重新写一个如何?” 第60章 公孙宓儿道:“你那算什么故事结尾,留下一大片空白让我来想像,若是日后你不做这太子了,去当个写书的也会混的风生水起。” 洛尘凑过来,“宓儿连日后我该如何谋生养家的法子的想好了。” 公孙宓儿看了眼窗外,掐指一算后道:“今日天气甚好,舒适的很,殿下夜晚必当会做个好梦,后续如何,明日揭晓。” 细沙一听到这儿也来了兴趣,先前自洛尘身前移至自家小姐身前的瓜果盘又移回了洛尘的身前。 洛尘:这一屋子的主仆一个模样。 …… 第二日洛尘的后续梦没梦到她们不知,不过扶荣倒是回来了。 细沙皱眉同公孙宓儿道:“小姐,扶荣侧妃来求见了,平日里没来见她请安,这次还不足半血却突然非要来见您。” 这倒是真的,扶荣被“恩准”在娘家呆上半月,但她是庶女,自小在家中便不得宠,封为侧妃后也未曾回门,这半血才不过是过了四日,便来求见她了。 “她可说了是何事?” “红着眼,哭哭啼啼的,不肯走,说是要见到您了才说。” “太子呢?回来可是先见过太子了?” 细沙摇头,“这倒是不清楚了,王伯说正让人打听着,小姐,要不让她先在门口站着?” 公孙宓儿挥挥手,“不见她,同她说当今王上王后恩典允她回娘家小主,切不可负了圣意,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得的。” 她看着扶荣以为是胆小的性子,没想到却突然违背了王后娘娘的懿旨跑了回来,呆了十几年的娘家这会儿竟是半月也待不住了,就是这太子侧妃的名头放着,也不会有人真敢动她什么的,她懒得搭理这些事情,若是实在有些什么急事去寻洛尘,真当她是那心容天下的主母了。 公孙宓儿同洛尘这些日子来关系缓和了不少,不知是那日洛尘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公孙宓儿有求于洛尘,总之这些日子二人闲暇无事时一同用饭,看书,饭后散步,倒是有些恩爱夫妻的模样了。 只要洛尘来公孙宓儿的院子,身旁陪同的护卫便不是长风,后来公孙宓儿问了一句,才知是长风夫人临盆在即,这些日子告假回去照顾夫人了,妇人生产本就是危险万分之时,是该仔细慎重对待。 细沙在后边听着,她与长风竟已走到了如今,损问她如今可愿意嫁于长风为平妻,她竟是不甘的,如同小姐所言,怎能心平气和见自己心尖尖上的男人与别的女子恩爱,与别的女子生养子女?闻及此便装作心中没什么波动一般……小姐也曾问过她可有心仪之人,大有要将她嫁出去的样子,细沙瘪瘪嘴,她才不要,那些男子还没有她家小姐对她半分好?她为何要走? 傍晚,公孙宓儿收到了唐昀的信件,心中寥寥数语,说她母亲突然生了病,养了好些日子不见好,而天盛的王上逼着她去盗取邶国布防图,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她,唐昀在信中的意思竟是她阿娘若是突然逝去,让她赶紧离开邶国逃命去。 公孙宓儿看完信后冷笑连连,将一旁的细沙都吓着了。 第61章 她有意接近司徒鸿彦,且自上回在王宫内他随身带着帕子来看,司徒鸿彦对她并非是要厌恶的,甚至……还有些好感,他自是好接近的,这副皮囊倒是这时候有好用处了,可若是天盛王上好生待她阿娘她说不定会心甘情愿的当旗子,如今这般来看,唐昀竟同她这般说了,他们竟想着瞒着她阿娘病重之时来利用她后又将她抛弃了?否则唐昀是不会同她这般说的,竟是只求活着…… 公孙宓儿面无表情的将信纸燃成灰烬心中的波涛汹涌才平复了些,公孙宓儿抬步出门,细沙跟在公孙宓儿身后,问道:“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 她要去见洛尘,她这一次比在天盛时越发无助,至少她那时还觉着天盛王上会念在父亲的面上,只要她去和亲,阿娘便会平安无恙,而现在……她同阿娘隔着千山万水,就是如今阿娘到底是否平安无恙都不知晓…… 公孙宓儿走的快,起先并未注意到府中下人行色匆匆,直至到了洛尘的书房,书房外无人候着,而书房内烛火还未灭,公孙宓儿心急推门而入,屋中并无一人,公孙宓儿进去走了一圈,这是她头一回进洛尘的书房。 “细沙,去问问太子殿下现在所在何处。” 细沙眼神躲闪着,她这也不知该说不说,算了……细沙出门去抓了个下人来给自家小姐回话,反正这话她不想自己同小姐说…… “太子妃娘娘。” “太子呢,可在府中?” 这下人们忙的手忙脚乱,听公孙宓儿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惊奇,“娘娘不知吗?今日太子殿下去接侧妃娘娘回府了,侧妃娘娘这会儿正小产呢……” 扶荣小产了……公孙宓儿心中咯噔一下,耳边似乎还是不久前洛尘同她说的从未碰过扶荣的话…… 公孙宓儿就这么站了许久,随后细沙才听见自家小姐道:“去扶荣院子。” 细沙今日午时去取午膳时便知晓太子殿下去接侧妃娘娘了,心中替自家小姐不平,这才几天呢,十五日都还没有便急着亲自去接回府了,后来听厨娘们说是因着侧妃差贴身婢女送信来说侧妃娘娘有了身孕,思念太子殿下…… 细沙当时仰天骂了句狐狸精,厨娘们同细沙关系好,自然是帮着太子妃娘娘说话的,这哪里有太子妃娘娘还未有身孕,那进门不过半月的侧妃便先诞下小王子的道理?细沙一听更气了……因为想到了长风。 所以今日这一整日细沙都将院门禁闭,生怕被她家小姐听见了什么,结果这千防万防,最后自家小姐亲自出门去寻太子了…… 公孙宓儿到扶荣院子之时,洛尘正坐在院子里,他看见公孙宓儿时愣了片刻,问道:“你怎么来了?” 公孙宓儿并不关心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她开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许的苦涩,“我有急事寻你。” 她现在如同溺水之人在湖中心绝望的伸出自己的手。 第62章 “什么要紧之事?”洛尘看着自门口进来的老御医,这是他父王的御用御医,因着年事已高,鲜少出宫替达官显贵看病,这次因着扶荣有小产的迹象被派了来。 洛尘既然知晓她与唐昀通信的内容,那么这次的信件他必然也是看过的,他不会猜不到她这般着急来寻他是为何,公孙宓儿这会儿也没心思同洛尘计较,“殿下,我只想问问您答应臣妾之事可还作数?臣妾想知晓……” 公孙宓儿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洛尘大声打断,“够了,扶荣小产,你不担心她却同孤在此胡闹!” 公孙宓儿被洛尘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随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洛尘头一回这般凶她,公孙宓儿呲笑一声,他的侧妃小产他心急如焚凶了她,她阿娘生病是死是活他又怎会在乎? 公孙宓儿看了眼这座陌生的院子,整个院子的人都在忙碌与担忧,而她显得格格不入。 洛尘见公孙宓儿不然不说话,在那一刻有些许的心慌,软了语气道:“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公孙宓儿没有说话,不发一言的离开了。 …… 太子妃不见了。 那日太子将侧妃娘娘接了回来,谁知夜里不辛小产,也是当天夜里,太子妃娘娘不见了…… 公孙宓儿对太子府的地形虽不熟悉,可是细沙熟啊,每日同厨娘与下人们交好可不是白下功夫的,她家小姐阴沉着一张脸要离家出走,她自当是追随。 而另一边……长风的夜晚注定是无眠的了。 …… 公孙宓儿让细沙换了身男装,银票贴身放在她的身上,将细沙在客栈安顿好了后自己一弱女子便要半夜孤身出门。 细沙拽住自家小姐的衣裙,她怕自家小姐今日被太子殿下与那扶荣侧妃刺激着了,这半夜出门去不安全……她是说对半夜那些遇见她家小姐的人不安全…… “小姐……” 公孙宓儿回眸看向细沙,想起来细沙这是头一回自己在外住,安慰了两句,“财不外露,在这儿好生等着,三日后来找你。” 好了……细沙这才知晓自己是被自家小姐扔在客栈,她还不知晓自家小姐去做什么,只能着急的说出一句,“注意安全!” 随后便看不见自家小姐的身影了…… 公孙宓儿去买了酒,洒了些至身上,喝了些入口中,便摇摇晃晃的在街上乱逛着,此时已是宵禁之时,公孙宓儿的身子沿着墙脚跟滑落,有些站不稳的倒下,抱着酒瓶子假寐着,迷迷糊糊间仿佛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自己身前…… 来人身上味道着实难闻,公孙宓儿本还想装着昏睡的,最后在那人的手要碰到她之时扬起自己手中的酒坛子就像那人的脑袋上招呼去,那人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处,当即脑袋上便见了红,人直直的向后倒去…… 公孙宓儿不屑一笑,“就这还敢对你姑奶奶动歪心思。” 第63章 他们这儿的动静着实不小,恰巧碰到了半夜打更之人听到动静赶来,公孙宓儿却在墙角无力坐下,身上的酒味浓郁,似乎刚才那下用尽了全身气力,似乎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孙宓儿最后是被一黑衣人带走的,她象征性的挣扎了下便任由他抗走了,在软榻上睡下,第二日醒来之时喉咙如同干涸的农田一般,她只想饮水。 这处是司徒鸿彦的私宅,她那些日子日日出门可不是瞎遛大街的,瞧着司徒家的马车在这处停下便觉着有些奇怪,知晓这是司徒鸿彦的私宅也不是什么难事。 公孙宓儿喝完水后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出,这处私宅看得出来是静心打理过的,院子花草修整整齐,格局就是比起太子府的那些院子来都是不差的。 “这位姑娘,您醒了。” 这说话之人是位满脸雀斑的女子,她走路无声无息,倒是真瞎了公孙宓儿一跳,公孙宓儿多看了这位相貌不佳的下人,司徒鸿彦私宅的下人们竟都会武艺…… 公孙宓儿眨了眨眼,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装起了无辜,“请问这是哪儿?” “这是静园,昨日我们管家听见外边有动静出去查看发觉你倒在了外边,便将你带了进来,已经宵禁了,女子孤身一人,那月黑风高的,着实不安全的很。” 她虽容貌不加,可是声音却是清丽的很,若是会唱歌的话那必是一副黄鹂般的嗓子。 公孙宓儿道过谢,随即便有些忧伤起来,这晚鸢自然问她何事忧心,公孙宓儿便同说话本子一般将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她倒是也真佩服自己,这么些年来的话本子总算是没有白看,说起故事来情节波荡起伏,听的那晚鸢一愣一愣的,公孙宓儿自然知晓她这故事可不仅是说给晚鸢听,更是说给晚鸢的主子听…… 晚鸢听完后道:“那你现在岂不是离家出走,无处可归了?” “算是吧。”公孙宓儿撑着小脑袋叹了一口气,“我同婢女走丢了,银子全在她身上,我又不想回去……看着心烦,还得忍着,简直啊比那地里的草还要能忍。” 晚鸢只是不知为何要同地里的草比,疑惑问了一句,公孙宓儿解释道:“那地里的草被踩了还要努力长,我可不就是这般,委屈死了。” 晚鸢觉着公孙宓儿可爱,便让公孙宓儿在他们这儿住几日,而公孙宓儿自是乐得住下,承诺找到贴身婢女后重谢。 这静园倒是有些意思,据她所知,司徒鸿彦可不是个安静的性子,他老爹戍守边关,若不是怕带去后司徒家断子绝孙,是想将他给捆在自己身边的……原因自然是司徒鸿彦嚣张跋扈,怕他在王城招惹是非。而司徒鸿彦的私宅取名“静”字,公孙宓儿点头,倒是有些觉悟。 她倒是不着急的住下了,收留她住下的司徒鸿彦不着急,倒是急坏了司徒鸿彦的一众手下们。 第64章 他们谁不认识公孙宓儿啊,生的这般容貌的仙女见过一次,第二回再认不出来便是他们的过错了,因此他们也知晓这女人可留不得啊!美人可是太子妃,若是太子殿下知晓了,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一人一句,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家主子赶紧乘着太子妃娘娘还不知晓是他们收留的她,赶紧将太子妃娘娘给送回去吧。 今日,他们备好了茶水,准备自上午到傍晚,一个接着一个轮流上,务必要让自己主子将太子妃娘娘赶紧送回去,可天不如人意,他们这备好的茶水还没有来得及派上用场呢,门口就多出来一个仙女…… 公孙宓儿见众人呆愣的望着她,道:“我、我去摘花,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司徒鸿彦有个习惯,旁的习武世家的子弟都是一大早起来练武,而司徒鸿彦自小天还没亮就被从被窝里揪出来养成的习惯不是练武,而且练字……他这人,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同父亲一般有一身武艺,也没有习得母亲的半分文人的书生气,尽管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早起练字……上天可能被遮住了眼,没有看见他这个苦心人…… 司徒鸿彦的那一手字呀…… 司徒鸿彦叫住公孙宓儿,“公孙姑娘怎起的这般早?” 公孙宓儿示意了一番自己手中提着的花篮,“昨日听晚鸢说静园的花开的甚好,便想着乘着花还未凋谢前摘下些制成干花。” 司徒鸿彦后面的一众随从瞧着自家主子怎么离太子妃娘娘越走越近,那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却是无济于事。 公孙宓儿瞧着他们,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司徒鸿彦的衣角,示意他看向他的随从们,“他们怎么了?可是天生的斗鸡眼?” 公孙宓儿的一双眼里满是疑问,看起来还有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司徒鸿彦被公孙宓儿的话逗的哈哈大笑,顺着她的话道:“是啊,他们打小便是这般,若不是他们同本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我可就将他们赶出府去睡大街了。” 公孙宓儿侧头再看了眼院子内的一众随从,三四人这会儿都努力的在让自己变成那“打小便有的斗鸡眼”的模样。 司徒鸿彦将公孙宓儿手中提着的花篮提在自己手上,他倒的确是在犹豫将公孙宓儿放在府中一事是否妥当,明明知晓公孙宓儿住的院子就在不远处,还要每日在这儿练字,听这一群五大三粗的猛汉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会儿公孙宓儿宛如一只精灵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岂能不赶紧逃离,他可是看见他们一大早就备好的那一大壶茶水。 司徒鸿彦道:“听晚鸢提起过收留了一位离家出走的姑娘,竟没想到我们会这般有缘。” 司徒鸿彦提起,公孙宓儿不语,耸拉着肩膀,司徒鸿彦注意到,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打听你私事的意思,若是让你不开心了,我赔礼道歉可好?” 第65章 若是常人都这般说了,自是不好过多追究了,可公孙宓儿眉头一扬,顺着司徒鸿彦的话问道:“那你要如何赔礼道歉?” 司徒鸿彦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绕开话题道:“娘娘可是太子妃,还有什么未曾见过的,鸿彦不知晓晚鸢留下了娘娘,若是日后被太子知晓了,鸿彦可是得一边担忧被家父责罚,一边得担忧太子殿下的问责呢。” 司徒鸿彦这话说的便是他都这般委屈了,公孙宓儿还要他赔礼道歉属实是欺负人,公孙宓儿突然觉着有趣的很,司徒鸿彦此人看着确实是有些不好招惹,还有几分玩世不恭与嚣张跋扈,可是几番接触下来,她觉着司徒鸿彦却是个面面俱到的聪慧之人。 公孙宓儿道:“司徒公子不必担忧,若不是因着两国邦交,太子府哪里还有宓儿的容身之处,此时宓儿不见了,也未见太子殿下大费周章的来寻我,本就不是他在意之人,走了反倒清净些,再说了,宓儿看着可是像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司徒鸿彦被美人美色所惑,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一路相谈甚欢,直至晚鸢寻来司徒鸿彦才知晓他们竟已聊了许久…… 公孙宓儿拿过司徒鸿彦手中的花篮,美人携花而去,可香味在司徒鸿彦身旁久久未散……直至他那一众忧心忡忡的属下寻到他,他还是公孙宓儿方才离去时的神情。 属下甲问道:“公子,看什么呢?” 属下乙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属下甲,提醒自家公子道:“公子,咱们今日的字还未练完呢。” 司徒鸿彦默默的摇了摇头,“动不了了。” 一众属下面面相觑,随后想着上前帮自家主子活动活动筋骨,再不济便将自家主子抬回去,然后他们就听见自家主子道:“上天让了一道情网,将本公子牢牢困住了……” 一众属下瞬时如遭雷劈,莫非这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今天备好的茶没有白备,他们得赶紧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自家公子赶紧悬崖勒马,可不能对不起将军的嘱托啊!这怎么能同太子殿下抢女人呢! 一群习武之人自认有三寸不烂之舌,在司徒鸿彦眼中就是一群苍蝇孜孜不倦的在他耳边飞了一整日…… 司徒鸿彦默默压了压耳朵,堵住了…… 而公孙宓儿因着今日早晨出门摘花后忙着将花晒干和听晚鸢念叨她家主子是个多么放浪的浪荡子…… 公孙宓儿听了会儿,问了句,“那个花魁当真那般好看吗?” 晚鸢:完了,重点跑偏了……难道不是她家公子这人喜新厌旧,流连烟花之地绝非良人吗!怎么突然同人家比美去了? 公孙宓儿道:“实不相瞒,在天盛时我调皮也去过花楼,那是号称天下第一的花楼,只可惜没见到花魁便走了,所以便好生好奇这花魁到底是何绝色,能让天下的男人都流连忘返。” 晚鸢:她突然觉着公孙宓儿说的很有道理…… 吐口而出一句,“我也好奇的很!”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跑偏了,呜呜呜…… 第66章 晚鸢最后不仅没能帮自家公子树立起放浪公子的形象……反而自己同太子妃娘娘谈天说地,觉得太子殿下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不是眼瞎就是无心,放着这么貌美又有趣的很的太子妃娘娘不捧在手心疼,却独宠那什么侧妃,当真是眼瞎啊眼瞎啊。 第二日,就在司徒鸿彦的随从们准备再接再厉,两桶茶水都已备好之时,公孙宓儿过来辞行了…… 随从甲乙丙看了眼自己备好的茶水,再看了眼包袱都收拾好的太子妃娘娘,突然无事可做怎么觉着甚是无趣呢? 公孙宓儿微微行礼道谢,“多谢司徒公子收留,只是宓儿身份特殊,恐为公子招来祸事,便先行告辞了。” 公孙宓儿这翻说道后司徒鸿彦怎会放任不管,他瞧那太子殿下就是个喜新厌旧,始乱终弃之人,他的太子妃都不见好几日了,王城里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有的是那太子为了安慰侧妃小产不知寻了多少戏班子进府去唱戏逗乐侧妃,那侧妃听说是位庶出,却要在太子妃娘娘前诞下皇子,倒是好算计,辛好那孩子没了,否则公孙宓儿在太子府岂不是过的更委屈…… 司徒鸿彦觉着公孙宓儿对洛尘是不喜的,美人这般委屈无奈,他怎能忍心,当时脱口而出便是:“公孙小姐可想过离开太子?” 此言一出,随从甲乙丙只觉着天雷轰顶……末日将至…… 公孙宓儿心底轻笑,她今日说是要离开静园不过是因着天盛王上想要之物并不在此,在这儿住再久也不过是白费功夫……不过意料之外的收获便是司徒鸿彦此言…… 或许她和她阿娘另有转机。 公孙宓儿眼中盛满了不可思议,随后一双眼中仿佛重新见到了光一般…… 公孙宓儿似乎在问自己,“真的可以离开吗……” 司徒鸿彦一拍胸脯,“若是公孙小姐想要离开邶国,我自是会鼎力相助!” 公孙宓儿垂首略一思索,便重重点头。 司徒鸿彦身后的甲乙丙三人: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于是为了不负戍守边疆的老将军重托,为了保护好小公子,他们商量了一晚上后决定得帮助公孙小姐悄无声息的离去,这般便无人知晓是他家公子所为了,完美。 晚鸢知晓公孙宓儿要离去,觉着甚好,在一旁道:“离开薄情寡义的帝王之家才是上上之策,看我们家公子多好啊,这才应当是良人!” 公孙宓儿看了眼铜镜里的晚鸢,看那副神情似乎是一点儿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公孙宓儿不忍拆穿,这和前日说的那个流连烟花之地,嚣张跋扈的司徒鸿彦是同一人吗…… 公孙宓儿知晓司徒鸿彦喜话本子,这点倒同她志趣相投,她利用了司徒鸿彦,总是想着要报答他什么的,她从太子府离开之时别的什么都没带,倒是真有几本话本子让细沙随身带着,到时候便全送给司徒鸿彦好了。 晚鸢说了半响,最后突然问了句,“公孙小姐,你是自小便学武的吧?” 第67章 “也算不上打小便学,我阿娘怕我被别人欺负了便总会带我在身边看她练武,我阿爹在我阿娘面前性子软,都听我阿娘的,于是后来别人家的女儿都学琴棋书画,拿的都是绣花针,我阿爹阿娘的女儿舞枪弄棒还只喜欢看话本子。” 晚鸢瞧着公孙宓儿脸上的笑意,道:“公孙小姐这般笑起来当真好看……” 公孙宓儿但笑不语,她来邶国后自己未注意,脸上倒是真的少了不少笑意,公孙宓儿把玩着手中的珠钗,随意问道:“司徒公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可曾有过心仪的姑娘?” 晚鸢想起傍晚被拽去交代的话,若是自家公子对公孙小姐上了心,公孙小姐这会儿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好奇起自家公子的事儿…… 瞬时警铃大作! 晚鸢想了想后回道:“我家公子这些年流连烟花之地……” 公孙宓儿点头,“这些我都知晓,不过当真就没有那么一个女子能让他心动?” 晚鸢踌躇,他家公子花名在外,而夫人与将军都在边疆,无人约束公子,也无人操心公子的婚事……她忘了,当今王上操心过,不过被他家公子搅浑了…… 晚鸢捏着手,这正想着该怎么回呢,她那副纠结的神情落在公孙宓儿眼中,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公孙宓儿就这么一猜测,顿时脑海就灵光起来了。 “莫非……司徒公子好男色?” 晚鸢的脚一崴,眼睛眨巴眨巴,其实她这么一回顾自家公子这些年……这么说也不牵强啊…… 于是乎,司徒鸿彦在公孙宓儿的眼中便成了好姐妹,第二日一起用早膳之时司徒鸿彦明显感觉公孙宓儿对他热情了许多。 司徒鸿彦看了眼自己碗中的菜,好高的一座山啊…… 司徒鸿彦随后眉头一皱,觉着事情有些不简单,为何今日公孙宓儿同他总是在说起各种各样的男子?那副模样活像是后宫王后在给王上选妃似的…… 司徒鸿彦疑惑问道:“你可是对那位男子上心了?” 公孙宓儿否认,“没有,只是想同司徒公子多说些话,问问你喜欢什么模样的……人,嗯,对。” “本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没什么人会在意,他们只会在意这将军府未来的女主子是谁挑的,投其所好,总归不是来讨好本公子的。” “司徒公子可想好了,若是你今日帮我之事日后被太子知晓了,只怕会对公子不利……” 司徒鸿彦却突然握住了公孙宓儿的手,惊的后面一众人只得强行按耐住自己想冲上去扒拉开自家主子手的冲动。 “你与旁人不同……” 公孙宓儿:辛好她知晓司徒鸿彦喜欢男人,否则就司徒鸿彦如此这般拉着她手深情说的话,怕是没有几个女人能忍得住……不心动了。 公孙宓儿咋舌,倒是突然替天下万千姐妹开始惋惜起来了,生的这般好看的男子,性子还这般好……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 第68章 司徒鸿彦答应将公孙宓儿送离邶国,这于她而言一时半会儿竟分不清是该喜还是该忧……公孙宓儿担忧着她阿娘,她若是从司徒鸿彦身边离去之事被天盛王上知晓了,她阿娘会如何她不知晓……只是绝不会有善终的…… 司徒鸿彦没想到竟如此这般善解人意,他同公孙宓儿说着他已安排人在两国交界之处的山村里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只是这富贵的日子恐不会再有,问她可愿意? “这滔天的富贵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只是这些日子我想了想,终究是我太过天真了些,我能有司徒公子相助一走了之,可是我阿娘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劳烦司徒公子替宓儿操心了。” 一旁的甲乙丙急了,怎还带反悔的,他们这可都是筹划了半天的,他家公子这般敢作敢当,可这只需临门一脚了,结果太子妃却要退回原地,他们岂能不着急。 公孙宓儿瞧着司徒鸿彦他们着急的神情,一时之间竟想不通这世间为何是这般模样,她阿爹一生勤恳效忠的君主拿他的妻女为棋子,逼的她不得不设计靠近司徒鸿彦,而她想从司徒府中偷得布防图,陷他于陷阱之中,司徒鸿彦却如此帮她…… 世间多纷扰,有时倒真想一壶浊酒下肚再也不要清醒。 公孙宓儿在等,来此之前她吩咐细沙用重金去寻江湖门派将她阿娘从天盛带出来,可是已过了五六日还未有一点消息……这些日子来还未等到细沙的消息,她心中担忧细沙,又不愿自司徒鸿彦这里拿了边防图,陷他于危机,罢了,她另寻他法吧。 公孙宓儿这回是真要走,同司徒鸿彦的道谢也是真的,而司徒鸿彦也真是铁了心的要帮她,“宓儿,你再考虑一番如何?若是你阿娘知晓如今这般局面,也定当是想让你先离开邶国的。” 公孙宓儿平静道:“我知晓司徒公子是在为宓儿考虑,不过如今知晓这一切局面的是宓儿不是?若是司徒公子是宓儿,恐怕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司徒鸿彦欲言又止,公孙宓儿抬步欲走,这倒是看急了后面的甲乙丙与晚鸢,只听他们道:“你阿娘都已经过世好些日子了!” “你说什么?” …… 公孙宓儿是那时才从旁人口中听闻自己阿娘去世的消息,细细算来,自天盛的信传到邶国来,的确是已有好些日子了…… 而她竟还在为那毫无意义的邦交,为了两国争权夺利的争霸谋取布防图?这一切又与她何关啊! 司徒鸿彦也是昨日才得知此事,天盛平安郡主之事他怎会没听说过,此前那些照着她写的那些话本子可是在王城盛行了好一段时间,他对公孙宓儿阿爹与阿娘之事也是早有耳闻,他们司徒家乃是习武世家,历代布防图都是由他们司徒家掌控,比起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他倒是更为欣赏那些与众不同的女子,比如公孙宓儿的阿娘:那个曾经称霸一方的土匪恶霸…… 第69章 细沙在静园的门口候着她,不知从何时开始,本应在小姐身旁护着小姐的她开始渐渐依赖起小姐,只要有小姐在,她便只要听从小姐的吩咐就好了,可是她本是国师大人放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的…… 细沙红着眼睛见自家小姐从门内出来,她本不该出现在此,该好生隐匿踪迹等小姐来寻她的,只是…… “小姐……”细沙本是想好要稳定好自己情绪的,没想到才见着自家小姐的面就哭成了个泪人…… 细沙拿了一半的盘缠去请隐宗门徒将夫人平安带出天盛,谁知他们收了定金后却说夫人已过世,定金都要悉数奉还…… 公孙宓儿至此才完全信了司徒鸿彦所言…… 人如同脱去了灵魂一般只留下了一具僵硬的躯壳…… 因着细沙在街上出现,洛尘的手下发觉了细沙的踪迹,一路跟随寻到静园见到了公孙宓儿出现在门口,不一会儿,公孙宓儿还未完全回过神来静园内便多了不少人。 两边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洛尘黑着一张脸看向挡在他身前的司徒鸿彦,道:“让开。” 司徒鸿彦可不怕洛尘,虽说如今洛尘是太子殿下,可他是谁,将军府的混世小魔王,一向没有规矩,就是当今王上念着他阿爹戍边有功对他都多有放纵,更何况一个太子之位都还未坐稳的太子便硬闯了他的静园,他面子往哪里搁。 “太子殿下当真是不讲道理的很,这可是我的静园,该让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洛尘呲笑,说来也真是奇怪,出生帝王之家之人站在他面前似乎浑然天成一种帝王之气……那是一种藐视一切的孤傲之气,似乎他的一切都不容挑战。 “本殿下的太子妃前些日子被贼人劫了去……” 纵使司徒鸿彦这般胆大妄为也是在那片刻清晰感受到了洛尘的杀气……是习武之人的杀气,倒真是好笑,分明是他伤了宓儿的心,宓儿才会离家出走,他这好心收留,这会儿在洛尘嘴中却成了那偷拐良家妇女的贼人了? 晚鸢这会儿正在劝着公孙宓儿她们赶紧从后门离去,公孙宓儿拭去眼角的泪珠,他们到底还是太过于低估了洛尘,细沙来此不过半个时辰,洛尘便已闯入了静园,她岂能这般轻易的离去,她就是逃脱了,洛尘也会怪罪司徒鸿彦的…… “本宫不走,太子殿下亲自来接本宫了是吗,去看看吧。” 晚鸢诧异,问道:“你不是千方百计要逃离吗?枉费我家公子涉险为你安排了这么多,现在你这么轻易就要同太子回去?” 公孙宓儿没有回晚鸢的话,她记得静园的路,向司徒鸿彦的院子方向而去,而晚鸢在后面气的跺脚,最后干脆动了武力,想要将公孙宓儿困了带走,谁知她在这时才发觉一个问题…… 她似乎不是公孙宓儿的对手……被捆的人成了她,身旁还有一个红着眼睛看着她的女子…… 晚鸢:…… 第70章 细沙留下看着晚鸢不让她挣脱,两个人呆在一块儿一会儿就吵起来了……围绕着公孙宓儿该不该回去,最后细沙擦干眼泪同晚鸢唇舌大战一回又一回…… 公孙宓儿到的时候洛尘手中已握了剑,而剑锋已指向了司徒鸿彦。 公孙宓儿身形一动,人便从门外到了洛尘的身旁,这让院子内的一众侍从们大吃一惊,他们自问在轻功上都打不到这样的造诣…… 公孙宓儿的指尖滑过剑锋,抬眼缓缓看向洛尘,目光平淡又疏离,只听她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司徒公子是臣妾好友,臣妾这些日子多亏了有司徒公子照顾……” 公孙宓儿说着话,手指顺着剑柄的方向朝着洛尘握着剑的手滑去,随后自洛尘手中拿过剑来,将剑交由一旁的长风收着,随后道:“殿下今日来此做什么?” 洛尘对公孙宓儿的动作并未有什么反应,一切都由她,听到公孙宓儿的话后道:“来接你回家,在外边玩了许久,看看你是否忘了我。” 公孙宓儿嘴脸浮现一抹嘲笑,随后散去,几乎没有出现过一般,只听她温和道:“宓儿乃是太子妃,时刻记得自己该做什么,殿下,我们回去吧。” 公孙宓儿今日温顺的不像话,走的时候对司徒鸿彦温和一笑,看的洛尘心堵,他分明是独占欲强烈之人,却总是在控制着自己要让宓儿自由自在不被他所拘束,可是为何他们越走越远…… 公孙宓儿与洛尘一路无话,一个望着窗神色戚戚,一个目不斜视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到太子府时公孙宓儿才道:“臣妾有一事想同殿下说,殿下今晚能来臣妾的院子吗?” 洛尘应下,夜晚,洛尘的脖颈处抵着下把锋利的匕首。 这柄匕首乃是她阿爹让她防身用的。 公孙宓儿自洛尘的怀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洛尘,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答应过臣妾什么?” 洛尘看着公孙宓儿冷漠的神情和脖颈处冰凉的匕首,道:“宓儿好本事,在这邶国有何是我做不到他司徒鸿彦能办到的?怎么,求了我后觉着并不保险,去寻司徒鸿彦来,那他可是有让宓儿如愿啊?” 二人就如同两只冷钉子一般,洛尘的一番话让公孙宓儿手中的匕首靠的离洛尘更近了些。 “洛尘,我与司徒鸿彦比起你同扶荣而言又算什么?你与我之间即无真心,又何必装出一幅在意的神情,我只问你,我阿娘呢?” “是吗?你费尽心思接近他,数日里你们当真是……” 洛尘后面的话还没有吐出口,公孙宓儿知晓会难听的很,手中的匕首见了血,她曾经以为自己和洛尘之间不过遗憾了些,没想到如今不仅不能好聚好散,更是相看两厌…… 公孙宓儿咬紧了后牙根,逼问道:“你此前曾同我说让我阿娘假死瞒天过海,这一切是不是你的安排?” 然而事实让公孙宓儿失望了,洛尘眼中不是毫无波动,反而是惊讶与疑惑…… 第71章 公孙宓儿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我再问你一次,你答应我的事可有放在心上?” 洛尘这会儿似乎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脖颈上正架着一柄匕首,淡然处之,“你这些日子同司徒鸿彦在静园谈天说地之时可有将你阿娘放在心上,你觉得我是这般闲的很?扶荣小产,本殿下忙的很……” 洛尘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这话是被醋出来的,今日宓儿护着司徒鸿彦的心他怎看不出来,一幅生怕他为难司徒鸿彦的样子,回来时还不搭理他,他这会儿不过是故意说些话来刺激一番公孙宓儿,他这脖颈上被架着匕首的人都不怕,宓儿手中的匕首却是突然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 随着洛尘的话音落下的是公孙宓儿匕首上滴下来的血…… 她突然之间觉着这世间颇为无趣,她被束缚着,公孙宓儿只是颗披着人形的棋子罢了,她手中的匕首反而是她最好的解脱匕首,她本想用匕首滑过洛尘的脖颈后再抹脖自尽,那盛王上苦心积虑换来的暂时安宁便会毁于一旦……而洛尘负心于她,她也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着实解气…… 可是听着洛尘提起她阿娘……她又突然不想了,这黄泉路她不想同路人是洛尘了。 公孙宓儿对自己下手极狠,而不过片刻公孙宓儿便没呼吸,闭上了眼。 也就是此刻天上的九天元君重回天庭。 裴宓看着自己院中的那株树,觉着自己下凡历劫的那短短数十年竟是这般的不可思议,是了,应当第二年开春她才过二十岁的生辰的…… 心儿瞧见裴宓满心欢喜,虽然这几日她都在明粹宫内吃吃喝喝,可这里总归是她扎根了上万年的地儿,所以都是将零嘴带回来吃,没成想正散开叶子一边开心舒适的晒太阳,一边吃着好吃的点心就见着裴裴了! 心儿抱着自己的零嘴靠近裴宓,因着那小气的洛不尘的威胁,她如今靠近裴裴都是小心翼翼的了……生怕被洛不尘瞧见,心儿道:“裴裴你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我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裴宓看着满心欢喜的心儿,是了,她虽真真实实下凡历劫十几载,可在这儿不过是数十日的时光罢了。 裴宓接过心儿递来的糕点,问道:“这数十日里你可见到过洛不尘。” 裴宓自然注意到了心儿听到洛不尘的名字后默默的后退的小步子,除了吃饭的时候,心儿躲洛不尘还来不及呢,怎会去见洛不尘…… 心儿垂头,裴裴都不关心她这数十日来日晒雨淋,可有被风吹着……可被饿着……一回来就先问洛不尘…… 心儿瘪瘪嘴,半响后挤出一句,“没有。” 裴宓将手中的糕点尝了口,点点头,随后拿在手中准备要出门,便是在这时,心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道:“前两日他来过这儿,来看看裴裴回来了没有……” 裴宓的脚步顿住,“你没有记错?” 第72章 裴宓问了好几遍,心儿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她哪里记错了,洛不尘见裴裴没有回来便走了,心儿这么一想后更加委屈了,可怜巴巴道:“裴裴,你都不关心我!” 裴宓:……心儿这副样子倒是活像她在凡间瞧见的那些小猫见着自家主子抱别的猫的神情…… 裴宓想了想,将自己手中未吃完的半块点心塞到心儿的嘴中,正好她不喜甜食。 心儿嘴中甜食下肚又开心了起来,裴裴果然更在乎她,这吃的真好吃,又开心的回去晒太阳吃点心去了。 裴宓向着洛不尘的梦海阁而去,她走的很急,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巧合之时,她在凡间的薄情夫君同她的徒儿洛不尘生的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只差了一个字。 裴宓心中想着事,进了梦海阁后便推门而入,谁知竟见到洛尘在沐浴,此刻正起身匆忙将衣裳换上。 洛不尘背对着裴宓,“裴裴,是你吗?” 裴宓听见洛不尘的声音,低声应了一句后问道:“为何在白日沐浴?” 洛不尘正在穿着衣裳,因着才匆忙的从木桶中出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一袭白色的里衣沾了水都贴在了身上,自裴宓的角度正好瞧见光自门外穿过洛不尘的身子,贴身的衣物勾勒出洛不尘腰间英朗的线条…… 裴宓不动声色的捏了个小诀替洛不尘将身上的衣物烘干,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般冒昧的行为很是不妥……特别是洛不尘正在沐浴便更为不妥了…… 裴宓抓紧看了两眼后默默的移开自己的视线,道:“为师还有要事,你继续便好。” 裴宓嘴上说的很是轻松自然,可是离去时那加快的步子却是另一回事。 裴宓走后,洛不尘才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改了裴裴原本下凡历劫的劫数,让裴裴同自己一同在凡间经历红尘也算是逆天改命了,而这一切竟结束的这般快……逆天改命遭了反噬,他丢了几百年的修为,此刻身子被自身的火焰灼烧着,他将自己泡在木桶中也难受万分,嘴角溢出血迹…… 洛不尘胡乱擦过,看着手心的血迹,轻笑出声,几百年修为罢了,同裴裴夫妻一世倒是他赚了。 裴宓转身便去寻了司命。 司命这会儿也正奇怪着呢。他这收了洛不尘的东西岂能不办事,九天元君下凡乃是历劫的,即出生已是人中龙凤,平安喜乐的过了前半辈子,劫自然是出在心上人了,可这怎么才过了十几载九天元君便已回了天庭?不管不管,他答应的洛不尘是让他与九天元君在凡间做一世夫妻也并未失言啊!只是这一世有长有短不是……咳咳。 司命撑着脑袋,觉着这发展着实太快了些,本来按着洛不尘的计划这会儿彭山妹已假死瞒天过海,下一步便是他与九天元君自邶国脱身,再寻一深山老林,过着柴米油盐,磕磕绊绊的平凡日子…… 结果九天元君这一抹脖子一切都没了…… 第73章 司命叹了口气,随后被突然出现的九天元君吓得一哆嗦,实在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他这明显是以公谋私,这会儿正虚着呢…… “司命仙君今日可有空?”裴宓注意到司命受到了惊吓,目光看向他手中拿着的簿子,随后手心一动,那本簿子便到了她手中。 司命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心中才想着九天元君此事呢,九天元君便出现在他眼前吓了他一大跳。 裴宓正在看着簿子后在渐渐消失的痕迹,她以后看见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隐匿于深山中过着平凡的日子…… “这是怎么回事?本君不是记得此次下凡历劫可是有六十几栽,为何连二十年都不到本君便重回天宫了?” 司命这也很是难搞啊,他这可是受了几方的意,这几边儿都得好生伺候着,九天元君下凡历劫,没想到最为难的是他…… 司命想着措辞,“咳咳,九天元君大人也看见了,这簿子上的确还有好几十年呢,本该您与洛尘儿孙满堂的,可这……可这您最后一抹脖子……” 裴宓皱眉,怎么会,她怎会同洛尘儿孙满堂呢? “剩下的,若是本君未曾自尽,故事会是何模样?” 司命自然是知晓这后来的故事是怎样的,只是这好歹也要挣扎一下不是,“上神大人,这对凡人来说乃是天机,而且您这不也回来了吗……觉着这就……” 裴宓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水放在手心拿捏着,随后司命说着说着就发觉九天元君手中好好的杯子化为了灰烬……到嘴边的话怎么突然就不顺溜了呢…… 裴宓缓缓道:“你乃司命,本君下凡历劫的好好六十栽生生少了四十多年,此乃你的失职,或者……” 裴宓单手撑着卓沿缓缓而起,嘴中吐出后半句话来,“你不将本君放在眼里?” 司命当场就跪了下去,这在仙界活了些年头的仙人谁人不知这九天元君从前有云泽帝君护着是位小祖宗,如今九天元君早已飞升上神,位列元君之位,更是为老祖宗了,他这小小的司命哪里担得起这么多罪名啊……不挣扎了不挣扎了,他好好跪着吧。 于是乎,司命跪着将后面的事一一说来,也辛好他记性好,事无巨细,好好的天界司命这会儿像是个说书的…… 裴宓她那会儿是气急了,万念俱灰才会这般做,没想到洛尘竟也有意气她,他们二人便成了这般的悲剧结尾…… 司命跪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九天元君的神情,“上神,您这自尽还可能是同那匕首有关……” “匕首?”她就说,就算她活的久了些,可是法力万万没到能够从司命这簿子逃脱为所欲为的地步。 司命说到这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垂下头,慌张想着说辞,道:“那匕首同其他的凡物不同,那匕首是用不小心自天界掉下去的玄铁所铸,当时并未考虑过它会是变故,所以……” 第74章 司命正说着,就见裴宓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 “你说的可是它?” 司命起身仔细瞧了瞧后点头道:“正是,不过它怎会跟着上神一同回来?” “本君也不知晓为何,若它乃天界之物认主也应该是洛尘,怎会同本君一同回来……” 司命闻言瞬间瞳孔地震,“这这这,这匕首头一个碰着的血迹竟是邶国太子洛尘的?” 裴宓点头,她成为公孙宓儿时虽说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女子不同些,可未成婚前是大家闺秀,成婚后是豪门贵妇,那匕首头一个碰着的人血还真是洛尘的。 司命抿嘴捶手,思虑了片刻后道:“上神可愿将这匕首放在我这儿?这说到底本该是在凡间不应回天界的……我、我这也是怕对上神历劫不利啊……” 裴宓不依,“你也说了,它本就是天界之物,如今不过是回到了它应该在地方罢了,至于那劫,本君少的那四十年……” 司命无奈,苦着一张脸见九天元君将匕首带走了,急的原地团团转,直到小仙童来同他说洛不尘来他这脸色才有所缓和。 洛不尘脸色不好,司命看着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早就同你说了,你取那物件来本就伤着了身子,还非要改册子不被天界发现,你如今这点儿修为就是连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不如,何必呢。” 司命叹气,然后他发觉虽然这小仙身子差的很,可这眼神还是一把利刀,不待洛不尘开口,司命就赶紧道:“你这可不能赖我啊,按照原来的确是与那男子琴瑟和鸣六十载,你这非要插一腿,再说了,我答应你的是凡间一世夫妻,咳咳,有长有短啊,我还帮你保守秘密呢,你这要是赖我,可就是个白眼狼了啊!” 司命今日说了不少的话,口干舌燥的很,赶紧拿起茶杯灌了杯茶水下去,然后偷偷看了眼洛不尘的神情,平心而论洛不尘在修仙这事上的天赋任谁看了都得惊叹,就凭他这天赋,万年后争一争那帝位都是可以的,可惜了,人家一心想的不是事业,宁愿自毁修为也要那一世情缘,不过九天元君那位祖宗常人看着就想跑,也就这位上赶着去了,他这司命居然还做起了月老的事儿来,当真是有趣啊,有趣,如果这几位祖宗能不来寻他麻烦就更好了…… 司命叹气,他就不该以公谋私的,还将事情办成这样,这会儿愧疚在心……以往的硬气形象一扫而光。 “我没有怪你,裴裴来见过你,希望你能记得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记着呢,一个字儿都没说,你啊还是回去好好调理调理自己的身体吧。” 洛不尘离去,不过几百年的修为罢了,修炼起来又有何难,难得是不能让裴裴发觉这件事情…… 洛不尘出了司命那里,转身去了紫徽真君的明粹宫。 洛不尘在紫徽真君的明粹宫闭关,紫徽真君同裴宓说的是他觉着洛不尘天赋上好,理应勤加修习,他便帮裴宓将洛不尘照看着。 第75章 裴宓手中把玩着匕首,听着坐在一旁的陆拾说完后道:“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倒是有空替我教导徒弟了?” 裴宓收起匕首,目光直直的看向陆拾,“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我?” 陆拾这人这些年来在仙界掌管事物让本就处变不惊的他在任何时候看着都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例如此刻,明明是做了亏心事,可是面上那是一幅云淡风轻,甚至反过来打量裴宓道:“你自凡间回来似乎有些不同了,不该是还有一个月才回来吗,可是有什么变故?” 裴宓提起这就有些心烦意乱,洛尘与洛不尘,还有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蛋,总是让她不自觉的将洛不尘代入到洛尘身上去……而今日她又恰巧碰着了洛不尘沐浴,她自凡间抱回来的小婴儿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那一副宽肩窄腰……咳咳,有些不对劲。 裴宓收回思绪,“你看着洛不尘修炼也是好的,他一千米的劫也没几年了,我这儿也是个过江的泥菩萨,日后还要你多看着他些,他性子玩孽张扬,到底不过是个小孩子性子罢了。” 陆拾品着茶,压下自己心底反驳话,你眼中的小孩子可是个胆大妄为的活菩萨,你小时候的玩孽两厢对比之下竟觉着可爱不少……不对,宓儿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一般? “宓儿你说什么呢,泥菩萨可不止你一个,你自己收的徒弟休想我来替你照料,再说了,你也不是头一次历劫了。” 裴宓叹息,“你又不是头一次知晓我,我那万年飞升上神的劫是怎么过的你还不清楚?这不过千年了,你觉着我的修为可能达到你的水平?” 陆拾敲了敲裴宓的头,“你还知晓自己修为不佳啊?那这八千年来你在做什么?这修为精进的速度还不如洛不尘呢。” 裴宓嘀咕,她哪里比得了洛不尘那臭小子,明明不过是她从凡间捡回来的,竟比她这天生仙胎的仙人修炼起来还要有天赋…… 洛不尘的千年雷劫是在陆拾的明粹宫历的,他修为一落千丈,闭关了许久不过恢复了一成,那雷劫一劈下来便让他吐了一地的血,若不是身上有血剑这法器挡着,还有陆拾着实不忍心替他挡了一下,他这千年雷劫还当真是渡不过去。 裴宓并不担忧洛不尘的千年雷劫,以他的修为渡劫比那些小仙容易多了,还有血剑护着,洛不尘这次执意闭关许久想必是为了上回他未能如愿参加的仙法大会,她是个淡泊名利的仙人,她徒弟倒是领取心重的很,裴宓想着洛不尘那家伙知晓她回来了竟不来拜见她便听了陆拾的话直接闭关了,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大乐意的,本打算着不去明粹宫,可最后见天雷劈下来时又急急的出了门。 裴宓问着陆拾道:“洛不尘呢?” 陆拾面前摆着不少吃食,还冒着热气,裴宓多看了眼后道:“这是凡间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第76章 陆拾道:“你忘记洛不尘乃是你自凡间抱回来的?我这本是备着为他庆祝渡劫成功的,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大意,闭关竟直接入了定,若不是我发觉的早,他这会儿早就被劈熟了。” “什么?” 裴宓着急,要去寻洛不尘,陆拾这嘴上叹息的口气只得赶紧收回去拉住裴宓,“他啊法力受损了不少,大概也就只有一两百年的吧……又闭关修炼去了,你这会儿去可是想让他走火入魔?” 陆拾拉着裴宓坐下一同尝尝这些自人间带回来的食物,“你安心,我来同你说,你这徒弟还真是个怪物……” 陆拾倒是头一回这般唠唠叨叨,活像是她在凡间的阿娘……裴宓多看了眼陆拾,这桌上的东西还冒着热气,可这儿不是人间。 裴宓待陆拾说完后道:“多谢你照顾洛不尘,过几日我差心儿给你这添几颗夜明珠来,你这明粹宫哪里都好,就是太暗了些。” 裴宓说完便走了。 她下凡历劫一躺后性子还真变了不少,云泽帝君仙逝后她沉默寡言,最近似乎活泼了些,不仅总下凡,还爱去月老那儿坐坐。 洛不尘闭关修炼,这出关日期不知何年何月,而陆拾这会儿正替裴宓操着心呢,本是想让裴宓下凡历劫,那万年天劫便会度的轻松些,结果那司命突然来道裴宓下凡历劫出了个大茬子,改变了许多人的命数,没有功德圆满反而因着她突然的一抹脖子,两国交战,造了不少孽…… 陆拾一听头大。 “可有化解的法子?” 司命点头,“这得要九天元君再下凡一次,功德圆满便可。” “本君知晓了,这件事便由你去同九天元君说吧。” 司命苦着一张脸,九天元君不苟言笑,看起来可凶了,上回那副模样像是要吃了他,他要是有胆子去同九天元君说还会站在这儿吗……可是司命不能这么说啊,开口道:“大人,若是我知晓九天元君的宫殿在何处这必当是亲自去向九天元君请罪的,只是实在是事物繁忙,又不知晓九天元君人在何处,还请紫徽元君代为转告,我这就回去安排九天元君下凡积德行善一事,这次觉得不会出岔子!” 司命再三保证,简直都要将自己的修为压上了,不等陆拾回话就赶紧溜了。 心儿捧着三颗硕大的夜明珠来明粹宫,这是洛不尘送给裴裴的,裴裴今日要将这送人她很是高兴,一蹦一跳的进来了。 陆拾最近几日心烦的很,不仅是裴宓与洛不尘一事,还有沈嫣辰,这些日子也不知晓在做什么,好些日子没来了,他昨日瞧见她同一生的好看的男仙一同说笑,很是开心的模样…… “见过紫徽元君,这是裴裴让我拿来的,说是洛不尘在这儿就不用回去了。” 心儿拍拍手,很是高兴,转身才走了两步就被陆拾给叫住了。 “有什么事吗?” “本君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答来。” 第77章 心儿的动作突然变的有些束手束脚,缓缓倒回来,心里嘀咕着紫徽元君不会是发觉裴裴未曾说过让洛不尘不要回去来怪罪她吧…… 陆拾道:“我问你,本君相貌如何?” 心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陆拾,一时之间不知陆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拾之所以问心儿,是因着她刚刚化为人形不久,心思单纯,必不会因着他主管天界事物而糊弄他,而沈嫣辰那家伙最是喜欢皮囊好看之人,见着洛不尘一次后便成了那没什么定力的小仙娥来,在他宫中可是打探了许久宓儿与洛不尘之事。 心儿想了想,然后仔细端详了下陆拾的模样,评价道:“很是周正,仙气缭绕,比那些寻常的小仙好看多了,不过……最好看的还是裴裴!” 陆拾我不知脑袋抽了什么筋,自己加了句,“同洛不尘比呢?” 这让心儿有些为难,她不喜洛不尘那个坏蛋…… “只说相貌吗?” 陆拾点头。 心儿:“洛不尘。” 陆拾挥手让心儿走,他看样子是该寻个得空日子去学学易容术了,想当年他还未飞升上神之时可时常被不少女仙围追堵截,怎么如今倒是同宓儿万年铁树一般了,不……她还开了洛不尘那多铁花不是。 陆拾臭着一张脸去月仙殿寻裴宓,结果只见着了坐在院里吃吃喝喝的心儿。 心儿见着陆拾后颇为大方的将自己的吃食分些给他,这些都是裴裴自凡间带回来的。 陆拾因着近日来事物繁忙,再来寻裴宓时她的裴令阁竟是关着门的。 陆拾问道:“宓儿呢?” 心儿正忙着呢抽空道:“裴裴闭关了,说是领悟了什么……” 陆拾又看了两眼紧闭着大门的裴令阁后离去。 仙界并无什么大事,繁琐的小事有不少陆拾这般尽心尽力的仙处理着,像裴宓这般不问世事的仙,偶尔闭关修炼竟觉着这仙界的日子更有趣了些…… 裴宓下凡历劫回来之时本是被气着了的,想她活了快两碗年还没碰过男仙的上神,在凡间就被人给狠狠的伤着了,本是郁结于心,结果司命一番话后她竟是久久难以释怀,这让她该如何释怀呢……人间又去了好几趟,春去秋来,邶国与天盛都不复存在,洛尘又会在哪里呢…… 还有那地府阎王也甚是气人,生死谱也不让她看,她这一万年来真是才疏学浅,还打不过地府的那帮人…… 待她闭关出来,便搬把椅子坐在那阎王老头的门前,一日揍他一遍,让他那般小气,不过是个生死簿把了,都舍不得让她看上一眼。 陆拾同沈嫣辰冷战了,当然这是陆拾自己觉着的,都几百年了,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明粹宫的仙人们觉着这明粹宫的空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否则紫徽元君的脸色这几百年来怎会越来越不好,越来越不好…… 倒是也有明白人,不过上回闲云仙人来紫徽元君故意不见后,两位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 第78章 大结局 裴宓有些气恼,离她渡万年天劫不过只有几百年了,洛不尘那小子一心只有修炼修炼,都闭关修炼了一千年了,她都闭关出来去地府好几回了,洛不尘那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心儿除了吃吃喝喝外,最近有些不开心,因为裴裴盯着她修炼…… 她一株参天大树,靠吸收天地灵气化的人形的树精自然是继续吸收天地灵气修炼啊!为什么她这颗可怜的树树要被迫每日用功修炼…… 随着年头的推移,离裴宓历劫不过一百年的时候,心儿觉着裴裴的心情越来越差了…… 而她每日修炼的时辰也越来越长了…… 一日,心儿带着她一双红肿肿的眼睛去了明粹宫,可怜巴巴的找个角落蹲下,然后又觉着这地方太阳太少,不利于她吸收日月精华,又换去了院子正中央,于是明粹宫的院子中央突然多了一株大树…… 陆拾从外面回来,瞧着这院子中精神不佳的大树,问道:“心儿,你怎么在我这院子扎根了,可是要离开月仙殿了?” 心儿急得连忙幻化为了人形,“才不是!” “我就是最近太累了……想换个地方修炼……裴裴好凶……” 提起裴宓,陆拾也颇有些头疼,司命早已安排好她再次下凡去行善积德,结果她非不去,整日里在裴令阁不知做些什么,闭关出来后还会时不时的来他明粹宫坐坐,如今是来都不来了……陆拾的目光向洛不尘闭关的方向看了看,离宓儿历劫的日子越来越近,洛不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宓儿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她也不能任性的不下凡了啊,陆拾觉着他上辈子真是欠这对师徒的,照顾了宓儿几万年,现在还要替洛不尘善后…… 心儿在地上坐下,撑着脑袋问一旁的陆拾道:“紫徽元君,洛不尘什么时候出来啊,裴裴的万年天劫要来了,他怎么会错过呢。” 她是不喜洛不尘,那家伙又凶又不让她靠近裴裴,现在她这不是累的一树的叶子都快枯了吗…… 陆拾也不知晓,洛不尘如今有多少修为,第二次的千年雷劫能否平安度过也未可知…… 心儿难过的抱住自己,嘀咕道:“裴裴最近越来越不开心了……” 裴宓这家伙,平日里不务正业,总觉着自己第一次万年天劫是因着云泽帝君才能挨过,这第二次怕是要灰飞烟灭了……她这养了多年的徒弟没有丝毫动静,自然是心情不好的。 心儿在他这院子待了会儿,带了不少好吃的回去。 沈嫣辰带了一株她自己栽的月季来见陆拾。 这两位仙人同儿童般吵了一架后快有千年未曾说过话了,就是见着了也当对方是空气一般,一向温和沉稳的紫徽元君竟也这般幼稚。 陆拾见沈嫣辰抱着月季进来愣了片刻,他从前的确同沈嫣辰说过他喜欢月季…… 最后闲云仙人用自己养了好多好多年终于开花的月季让紫徽元君对她死心塌地,她这不过是想二人和好如初,结果陆拾直接堵着她对她诉衷肠与相思之情,吓的她招来一朵祥云都还未站稳就跑了…… 洛不尘闭关出来那日正好是裴宓的生辰,他的第二个千年雷劫快来了,陆拾见到他时眉头一皱,他可从未见过修为才一千多年的小仙仙气这般浓厚……而且他可是先前将自己整的只差油尽灯枯,这下可好,仙气缭绕? 陆拾好生打量着,最后问了句,“你是什么怪物?” 洛不尘这修炼成效是宓儿七八千年的修炼效……这么比起来宓儿确实是有些不成器了,咳咳。 洛不尘看起来精神很好,拿出自己的血剑问道:“今日可是仙法大会?” 陆拾点点头,那仙法大会还没到需要他去坐镇的地步。 那年,裴宓收到的生辰礼物就是她那自凡间捡回来徒儿闭关出来后在仙法大会上再一次大杀四方,速战速决,甚至那有八千年修为的小龙女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仙法大会上拔的头魁的仙不仅能被委以重用,还能随意向上神发起挑战,若是赢了,上神必须得答应挑战者一个条件,而洛不尘对仙法大会如此有执念,赢得仙法大会只不过为了向裴宓挑战,让裴宓败给他然后名正言顺的提出裴宓不能拒绝的要求:做他娘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