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救赎_第1章 《救赎》作者：朽木刁也 文案： 生命不过是一场幻觉，而你是我的光 ——by孟舒 — 唯一疼爱自己的外婆去世后，沈易的抑郁症加重，日日夜夜，都想自杀。 就在他意志接近崩溃时，他无意点开了一个直播节目，里头的那个男生，就像是一道光。 高颜值美食控的顾亿恒是个吃货，经常在直播平台直播吃饭。 他的邻居是个奇怪的人，可不知为何，他却被这个人吸引，很想更加了解他。 然后有一天，他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 遇见顾亿恒之前，沈易的世界只有漫无边际的黑色。 遇见顾亿恒之后，沈易的世界渐渐出现了光亮与色彩。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努力自我救赎与被救赎的故事。 注：此文温馨，无虐！ cp：顾亿恒x沈易。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易 ┃ 配角：顾亿恒 ┃ 其它：抑郁症，光，温馨，甜文。 第01章 “外婆——” 大喊一声，沈易猛地从梦中惊醒，他的眼睛睁的很大，手臂和身体还6在轻微的颤抖着。 梦里，老人微笑着跟他说再见后，就消失不见了，任他怎么挽留，都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开始疯狂地侵袭他，要将他拽入可怕的深渊。 从床上坐起，沈易拧开床头灯，抓过放在床边的药物，配着杯子里的冷水喝下，之后他就用双手环抱着自己，又把自3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静静地坐着。 他的左手手腕上，有几条清晰可见的扭曲难看的疤痕，那是割腕留下的刀疤，虽然已经有些淡化，但是还是十分明显，弯弯曲曲，盘踞在手腕上。 沈易是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曾经自杀未遂，在自杀4被救起来后，他答应了唯一疼他的外婆会努力活下去。 所以他现在即便觉得身处地狱，但还是活着，就像行尸走肉。 每天每天，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日复一日，痛苦到麻木。 床头的闹钟显示了时间，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可房间里还是非常暗，只有一点床头灯的光，那是因为沈易把窗帘全部3拉了起来，而窗帘十分厚重，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沈易不喜欢阳光，所以很少拉开房间的窗帘。 此时的房间安静无比，静的能听见沈易轻而缓的呼吸声，他就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就像一座雕像一样，直到床头的闹钟突然‘滴滴滴’地响起来，他才缓缓动了一下，又抬起6头，但在这之后，他又怔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下了床。 他的动作并不怎么利索，像是一台老旧的时钟，很缓很慢，磨蹭了许久，才将外套从衣架拿下来穿好，然后走到不远处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的书桌上很干净，只有一台电脑，再没其他，空空荡荡的。 电脑开机很快，不过十几秒，就到了主页面，左下角的时间，显示的是上午11:40。 沈易习惯地点开了一个直播平台，又习惯地点开了一个房间。 直播间里，准备直播的‘吃货顾先生’早已经准备好了，他面前的桌8子摆了满满一桌的美食，有甜点，有正餐，特别丰盛。 “吃货顾先生”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跟大家打了招呼，声音活力十足，“嗨，各位大小宝贝们，中午好呀，我今天中午准备的美食有香辣虾，红烧小排骨，可乐鸡翅，菠萝咕噜肉，还有我最最6最爱的抹茶蛋糕，直播十分钟后开始哦，要准备饭菜跟我一起吃的赶快准备，否则一会儿看饿了不怪我哟，么么啾~” 电脑里的声音落下，沈易就从座位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就拿了一碗的稀饭重新进来，他把碗放在电脑前后，又继续安安静静地等待直播开始。 沈易有厌食症，在发现“吃货顾先生”的直播前，他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0只有让自己饿到极致，才能勉强吃下一点东西，已经到了需要打营养针来保持身体机能的地步。 直到三年前，他无意间看见了“吃货顾先生”在直播吃饭，可能是缘分，每每看对方吃饭，他就会有吃东西的欲望，在后来尝试一次和顾先生一起吃后，他发现自己吃下去也不会吐出来，就每天都准时守在平台间，和对方一起吃饭。 只是他吃的依旧不多，最多只是一碗的稀饭。 中午十二点，“吃货顾先生”的直播吃午饭准时开始。 沈易也拿起碗和汤匙，一点一点把稀饭放进嘴巴里，他吃的很慢，很慢，和屏幕里吃的极香的顾先生相4比，他就只是为了活而吃而已，没有丝毫享受。 “吃货顾先生”是个有颜值，性格也非常好的男生，阳光且活力，像是一颗小太阳，尽管他只是直播吃饭而已，但是他在直播平台，仍是火的不得了，只要他开始直播，直播间的人数往往都会爆，礼物之类也收到手软，让不少同为主播的羡慕嫉妒恨。 顾先生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和大家说话，他的嘴巴包了一块咕噜肉，含糊不清道：“大小宝贝们，怎么样，有没有饿坏了啊？今天的午餐真的超级好吃，可惜你们都吃不到，只能看着我吃哟，哈哈哈，羡不羡慕，嫉不嫉妒？！” 顾先生的话落，直播间上飞过一排齐刷刷的弹幕，与此同时，他刚好吞下了嘴里的肉，笑的更欢乐了。 救赎_第2章 似乎是被那爽朗的笑声吸引，有一刹那的时间，沈易也有些想一起笑。 确实，这么阳光的一个人，总是会令人向往无比的吧。 不像自己，活得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没有丝毫生气。 顾先生的直播吃饭，在12：30分的时候，就准时结束了，而沈易的一碗稀饭，也在同时吃完。 他放下空碗，认认真真地在键盘上打下了两个字，谢谢，一如既往。 这三年来，每次吃完饭，他都会跟顾先生道谢。 关掉平台后，沈易收拾好了碗筷，就又回到电脑前坐下，打开了文档，开始写小说。 沈易有社交恐惧症，在三年前抑郁症加重后，他就一直休学在家，在晋江网络上写起了小说。 他的文字有些偏黑暗，但是笔下的人物却又十分向往光明，很多读者都很喜欢他的文字和故事，一晃三年，他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写手，收入足够生活。 花了四个小时写了六千字，沈易把文章放入后台定好时间后，就关掉的电脑。 之后，他又开始发起呆来。 沈易一天到晚，做的最多的就是发呆，他是不自觉地发呆，脑子总是昏昏沉沉，偶尔耳鸣严重时，他会无意间抓挠自己，往往回过神来，手臂上就多了不少抓痕。 上药，发呆。 发呆，上药。 如此循环。 今天有点例外，在沈易发呆不到半个小时后，隔壁就传来一阵声响，有搬动重物的声音，有说话交谈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声狗叫声。 沈易住的这一层，自从两年前邻居搬走后，住户就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非常安静，这会儿这些嘈杂的声响，大概是因为隔壁搬来了一个新住户。 嘈杂的声响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小时，就又恢复了安静。 沈易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快要五点，终于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慢走出了房间，客厅的窗帘没拉，这会的夕阳照进来，有淡淡的暖色。 他抬手遮住眼睛，好半天，等到眼睛适应光线后，才放下来，又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他刚走了几步，就在这时，已经很久没有任何用处的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沈易听着响起的门铃，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直到门铃响起第三次，他才踩着拖鞋，慢吞吞走去门口，打开了门。 第02章 沈易没有看猫眼的习惯，如果在开门前先从猫眼看了下来人的话，他肯定不会开门的。 来人是他的弟弟，沈文杰，不过是同父异母的。 沈易是个私生子，而他的母亲，是个第三者，也是个傻女人。 沈易的母亲在十八岁时遇上沈氏公子沈姜，不知对方早已有家室，就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从此一心一意投入爱河。 哪知沈姜向来风流，只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将她当做自己后宫三千中的一人，浓情蜜意几个月后，就玩腻了，将她忘的彻底，可是那时，她却已经怀了孕，还傻傻以为爱人还会回来。 顶着一个大肚子，她每天都还做着王子会回来迎娶自己的美梦，甜可可可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在二十几年前，哪里能过得好好的？ 因为未婚先孕，村里的人将她当做放荡之人，个个都在背后嚼舌根说她，甚至包括了他们一家，一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满脸嘲讽和鄙夷。 但她始终记得沈姜随口一句会娶她的承诺，最后硬是抗下所有冷眼和嘲讽，生下了沈易。 沈易十二岁时，她终于找到了沈姜，但那时，对方早已忘了她是谁，而她也终于知道，自己做了第三者，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的。 可她那时早已没法回头，她爱沈姜爱了十几年，到头来却发现什么都是假的，愤恨过后，她又爱上沈姜的钱，她想要过上好的生活，所以就拿沈易当做筹码，硬生生想要挤进去沈家。 但沈家哪是她能随便进的？ 她不仅被沈夫人狠狠羞辱了一把，最令她心痛的，还是沈姜看她犹如陌生人的态度。 不过沈家还是看在沈易确实是沈姜儿子的份上，给了她一笔养育钱，安置好了她们母子。 沈易的母亲没能如愿进入沈家，便将怒火发泄在了沈易身上，沈易出生的时候还未足月，身体又不太好，小时候经常生病，打多了激素，导致他过于肥胖。 于是沈易的母亲在每每打骂他的时候，都怪他太胖、太丑，才害她没法进沈家，打完骂完，还会不让沈易吃饭。 而沈易去学校后，也遭受校园暴力，他被孤立，被嘲讽，被殴打，同学骂他死胖子，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屡次欺负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沈易的母亲患病去世，沈姜将他接回本宅，又转了学校，才终于停止。 可是那样的成长环境，早就已经给沈易心里带来了极深的影响，他不仅患上了抑郁症，同时也因为一直在心理暗示自己不能胖，患上了厌食症。 回到沈家，他仍是记得母亲告诉他的，不能多吃，于是每顿只吃一点点，并且有点饱腹感，就开始吐。 沈夫人本来就不喜欢他，看到他这样，更是厌恶无比。 而沈姜也把他当做自己的黑历史，根本不在乎他，这样一来，沈易的病情就越发严重了。 在沈家的第二年，沈易自杀了。 只是他自杀未遂，被发现了，又及时送了医院，给救了回来。 沈易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就看见外婆坐在病床前，通红着眼，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之后，沈易搬出了沈家，跟外婆住在一起。 沈文杰摘下墨镜，看着眼前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皱眉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救赎_第3章 沈文杰不太喜欢沈易，他一直都觉得沈易阴沉，孤僻，很难相处，还不会好好活着，自暴自弃地令人厌恶，要是和他走得太近，也会被拖进黑暗里，挣脱不出。 沈易脑筋转的有点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无表情问道：“你，来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显得很是干哑，又有些轻，模糊不清的。 沈文杰眉头皱的更紧，他说：“奶奶今天七十岁寿辰，爸爸让我来带你回去给她祝寿。” 沈易拒绝道：“……我，不会，回去的。” 沈文杰看着沈易过得乱七八糟的，本来就有点烦躁，这会儿更生气了：“沈易，我今天过来，不是来问你的，而是来通知你的，你没有反驳的权利。” 说完，他就拉过沈易的胳膊，拽着他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又嫌弃说：“你多久没有剪过头发了，这幅鬼样子出现在沈家简直丢人现眼，我先带你去剪头发，至于衣服，你肯定也没有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剪完头再直接去买。” 沈易因为患病的缘故，早就瘦到不行，就像是风一吹就能将其折断一样，哪里是人高马大的沈文杰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拖着走了好几步，到了电梯边。 “你，放开我。”沈易咬着唇，脸色苍白到不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沈文杰恰好握在他左手手腕，抓在他当初割腕的疤痕上。 就在这时，电梯门刚好打开，走出来一个青年。 看着他们两人，顾亿恒怔了下，回过神后，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沈文杰上，接着又换到沈易身上，当看到沈易明显是抗拒的神情时，他抓住了沈文杰另一只手，说道：“你好像抓疼他了。” 沈易闻声抬起头，在看见青年时，不禁楞了一下，眼神稍稍露出了一点诧异。 他认识青年，因为青年就是每天直播吃饭的“吃货顾先生”。 沈易又看见青年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购物袋，很快猜到了对方应该就是今天新搬来的邻居。 好巧。 他最感谢的人，居然成了他的邻居。 只是，青年看起来那么阳光，跟他这样身处阴暗的人，是不该有交集的。 这样想着，沈易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又重新低下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是从他颤抖的手臂就可以看得出他的情况非常糟糕了。 他要吃药，他要吃药。 沈易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吃药，肯定会难受的想死掉，会崩溃，所以越发用力想要挣脱沈文杰拽着他的手了。 感觉沈易在挣脱，沈文杰更烦躁了，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低低骂了一声，另一只手用力甩开青年的手，又看了眼青年，然后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拉着沈易继续往电梯里走。 电梯的门并没有合上，被顾亿恒用脚抵住了。 顾亿恒皱眉说：“喂，他好像很不舒服，你快点松开他。” 沈文杰的面色很难看：“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他是我的邻居。”顾亿恒说着，就直接走进去扒开了沈文杰抓着沈易的手，将沈易拉了出来。 沈文杰有些生气，但是他一转眼就看到沈易露出痛苦的神情，记起沈易的病情，立刻理亏的撇了下嘴，跟沈易说道：“反正我已经通知你了，你不来的话，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说完，他就飞快按下1楼，又按了关门按钮。 落荒而逃得很心虚了。 顾亿恒见沈文杰离开，就连忙松开了抓着沈易的手，转过身看他，关心问道：“你没事吧？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不用。”沈易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腕，恰好挡住了自己刀疤的位置，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顾亿恒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不用客气，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嘛，对了，我叫顾亿恒，今天刚搬过来的，你呢？” 沈易没有接话，而是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许久顾亿恒，好一会儿才说：“我、我先回家了。” “等一下。”顾亿恒出声叫住了沈易，又从手边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盒牛奶，硬是塞给了沈易，笑着说道：“ 这盒牛奶给你，当做是邻居见面礼了，还有你的脸色不太好，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顾亿恒上衣穿了一件白t恤，下身穿了一件牛仔裤，裤脚卷起一点，脚下是一双干净的白色休闲鞋，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显得颜值高腿也长。 眼前的人如此热心和开朗，还笑的那么阳光，令沈易忍不住后退半步，又下意识把头低下，他在阴沉的角落蜷缩太久了，突然和这样的发光体靠的太近，有些不太适应。 顾亿恒似乎发现了沈易的不适应，他主动后退了一点，然后伸手指了指沈易手上的牛奶：“这个牛奶很好喝，你一定要试试啊，这是我自己试了无数种牛奶得出来的结论，绝对不骗你。” 沈易握紧了牛奶，看着顾亿恒，他张了张嘴，很想多说点什么，但是因为迟钝，脑筋转的慢，却又不知道可以0说什么，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很难过。 这大概是沈易第1次那么想和1个人交谈，可是却无论怎么尝试，声音都是卡住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只是，想要简单的交谈而已。 即便是能多说一句“我会好好品尝的”，也好啊。 为什么就不行呢？ 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呢？ 沈易又难受了起来，而且是越来越难受，他抓紧了自己手，不再多看顾亿恒一眼，转身就跑回了自己家里，又关上门。 他迅速找到了自己要吃的药，又和着水一口吞下，之后，他就双手环抱着自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那股快要令他崩溃的难受才终于压下去，耳边的耳鸣也减轻了一些。 在他的身边，还放着刚才顾亿恒给他的那盒牛奶。 而这边，顾亿恒回到家里，想起刚才自己在邻居手腕上看见的伤疤，深深地皱起了眉。 救赎_第4章 第03章 顾亿恒有些在意邻居的手腕上的疤痕，他不会看错，那是割腕留下的。 他曾经在医院做过6志愿者，帮忙护理过一名试图割腕自杀的病人，那时看到的疤痕，就跟他刚才在邻居手腕上看到的一样。 所以，邻居是曾经自杀过吗？ 又记起了邻居异常纤瘦的体形和苍白的脸色，顾亿恒想，邻居l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邻居看起来有些排斥自己，也不太好接触啊，顾亿恒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郁闷了。 ……不过他郁闷什么呢？ 啊啊啊，他不能再想了，有什么好郁闷的！ 顾亿恒甩甩脑袋y，然后将手里的购物袋放下，又从里头拿出了一袋狗粮，他刚把狗粮撕开，就听见一声‘汪’的叫声，接着就见到一只大狗飞快朝他跑了过来。 大狗是一只漂亮的金毛，有一身漂亮的金色毛发，但它的爸爸却是个有奇怪嗜好的家伙，硬是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灰兔。 狗和兔子，怎么看都搭不上边吧。 只见灰兔快速跑到顾亿恒身边，又欢乐地围着顾亿恒转了一圈，然后就停下用脑袋蹭着顾亿恒的腿，蹭的同时，还发出了‘哼哼’的撒娇声。 顾亿恒低头看了看在向自己撒娇的大狗，笑了下，又蹲下身摸了摸它的狗脑袋：“灰兔乖，肚子饿了吧，很快就给你吃啊。” 像是听懂了顾亿恒的话，灰兔咧开嘴，上下摇动起了自己的耳朵，吐着舌头发出高兴的‘哈哈’声。 大金毛撒娇的样子，足够让顾亿恒将一切烦恼全部抛却脑后，简直治愈到不行。 把狗粮倒在灰兔专用的碗里，顾亿恒又坐在它身边摸了半天的毛，3等到客厅挂着的大时钟转到六点，他才最后摸了一下灰兔的狗脑袋，站了起来，抓起放在一旁的购物袋走进厨房。 他得准备做晚饭了，然后七点还要直播。 嗯，今天晚上，那个每次在他直播完都会对他说‘谢谢’4的人，应该也还会在吧？ — 沈易最终还是去了沈家。 他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是在六点的时候，沈姜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 沈易跟沈姜的关系，并不亲近，一是沈姜从没有给他半点父爱，二是他3从前之所以会遭受那些苦难，都是因沈姜而起。 并且，当年他在沈家自杀未遂，吓坏了当时包括沈姜在内的所有人。 所以，本来就不亲的关系，由此变得更疏远了。 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沈姜从来不会联系沈易，都当没有沈易这个儿子。 沈易出门的时候，刚好六点半，这时候天还没有全黑，但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剩下一点余晖。 九月份的s市，入夜之后，温度就有些降下来了，沈易穿了一件外套，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冷，风一吹，他就不自觉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己。 他很认真地想，自己以后出门，要再多穿一件衣服了。 还有，真希望冬天永远不要到来。 不过沈易这样的打扮，在街上已经算是另类了，因为即便是晚上温度降下来，但九月份的s市还是足够热的，街上的行人都还穿着短袖短裤。 理所当然的，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偶尔就会有人好奇地看他几眼。 沈易害怕人群，更怕别人的目光，旁人的目光会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耳鸣又会变得更加严重，所以当他察觉到了有路过他的人会看他后，就皱起了眉，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忍着冷意，把环着自己的手放开，一左一右放进外套口袋里，握成拳头，握得很紧，紧到能感觉到疼痛，用这样的疼痛来抒发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想走的快些，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再停下，可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台需要上机油的老机器，根本没法走得太快，仿佛一走快了，就会散架一样。 在他人的目光下，沈易走了一会儿，很快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也走不动了，于是他终于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然后选了一个角落走过去停下，又拿出手机，找到沈文杰的电话，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沈文杰来得很快，他把车停在沈易面前，降下车窗对沈易说：“上来吧。” 沈易看着车，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密不通风、狭小仄逼的空间，让沈易越发觉得不适，他躬着身，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沈文杰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撇了下嘴，但到底还是关了空调，又把窗户降了下来。 像是解释自己的行为一样，沈文杰在降下车窗后，有些大声地自言自语道：“空调吹的有点冷了。” “……”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沈文杰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沈易其实并没有注意到沈文杰，也没有听见沈文杰的话，他的思维有些迟钝，只有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才能很快的反应过来。 车窗降下后，有风吹进来，车里就没有那么压抑了，沈易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双手环抱着自己，把脸冲向车外，看着那些迅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有些呆呆的。 沈文杰时不时朝后视镜看一眼，确定沈易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并没有难受的样子，这才稳稳地继续开车，没有靠边停下。 沈家的别墅独立成栋，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沈文杰和沈易到的时候，已经很热闹了，该来的，不请自来的，都到了不少。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穿着西服和小礼服的男人和女人穿梭在其中，带着模式化的笑容在交谈，或是谈生意，或是抱着其他目的。 因为这样的聚会，向来不会只是单一的祝贺，总会有些利益牵扯在其中。 沈易大概是穿得最随意的，他一身休闲装走进去，立刻就引得人纷纷朝他看去，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眼睛里有各种的神情。 下意识地低下头，沈易又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这些往他身上打量的视线。 沈文杰注意到了沈易的情况，担心沈易又会难受起来，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过他快速穿过客厅上了楼，进了自己房间。 沈文杰的房间和他的个性有些不符合，布置的很温馨，墙纸和窗帘都是让人觉得舒适温暖的米色，灯光是淡淡的亮，并不会刺眼，让人感觉很舒服。 本来因为被打量的沈易在进到房间里后，脸色的神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也不再紧绷着。 救赎_第5章 看着低着头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沈易，沈文杰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烦躁，表情也多了些不耐。 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沈易，沈文杰问：“你没事吧” 沈易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水，又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沈文杰看了他一眼，又说：“现在是七点半，八点的时候寿宴就开始了，你先在我房间休息半小时，等八点再下去。”说完，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的头发我就不说了，你的衣服还是换一下吧，我给你找一件我以前的，你自己换上。” 沈文杰在衣柜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他忍不住回头往沈易看去，皱着眉郁闷的嘟囔：“怎么会这么瘦啊，连我十几岁时候的衣服都大了那么多……” 盯着自己的衣柜看了半天，沈文杰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长得有点高大，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抓了两件已经是最小的衬衫和裤子，丢到沙发上，对沈易说：“h这是我衣柜里最小的衣服了，你去试试，应该是会大一点，不过将就一下吧，反正就穿一两个小时。” 沈易看着丢到自己旁边的衣服，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沈文杰，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文杰的意思，应了一声：“好。” 说完话，他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抱起衣服，慢吞吞地朝浴室走去。 沈文杰注视着沈易的背影，忽然想起九年前沈易刚被接回沈家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做什么都慢吞吞的，不爱说话，跟他说话要半天才有反应，看起来呆兮兮的，还阴沉沉，总是木着脸。 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不过也没办法变了吧。 毕竟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沈易都病着，抑郁症、厌食症，两种可怕的病症压在同一个人身上，除非病愈，不然要怎么改变呢？ 浴室里，沈易脱掉自己的衣服后，就开始穿衣服，他的动作有些慢，在家穿衣服也是慢吞吞的，何况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正式的服装，又花了不少时间。 等他穿好出来，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沈文杰拿给沈易的那套衣服，是他十六岁时候穿的，是他能找出来的，最小的衣服了，但是穿在沈易身上，还是大上很多。 但其实并不是大，而是沈易实在太瘦，完全撑不起衣服，衬衫下空空荡荡的，就显得很大了。 沈文杰皱了下眉，但已经没时间再换回沈易原来的衣服了，而且沈易原来的衣服比现在这套更加不合适，所以他想了会儿，就说：“就这样吧，该下去吧。” 闻言，沈易的身子本能又紧绷了起来，脸色也变了几变。 他真的……不想下去。 下面有好多的人，好多的目光，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视线，很可怕…… 但是，他答应了沈姜。 拧着眉，沈易用力拽紧的自己的手，然后才终于抬起脚，跟上了沈文杰的脚步。 第04章 沈易下到一楼的时候，寿宴还没有正式开始。 沈姜正在临时搭建的台上说话，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尽管已经快五十岁了，但因为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出头的模样，显得年轻。 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姜上，沈文杰一把拽过在目光触及人群后就直接僵在原地的沈易，直奔主桌走过去。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么做绝对是因为不想让沈易在寿宴上发病，给沈家丢脸，绝没有其他原因。 这一回，他刻意避开了沈易的左手。 沈易遂不及防被拉的踉跄了一下，也吓了一跳，在看到沈文杰拉着自己往客厅里走的时候，他本能的要挣脱开对方，但看着沈文杰带自己走得路线，完全是避开人的，明白他是为自己好，就安静地跟着一起走了。 沈易对沈文杰的印象，其实一直留在九年前，那时候，沈文杰就像是领域被入侵的狮子一样，对他露出獠牙，在背后处处针对他，害怕他的到来会抢走属于他的父爱。 但沈文杰不知道，实际上，沈易很羡慕他，也绝对不可能抢走q他的任何东西。 因为沈家里，不会有人愿意给他。 把沈易带到主桌，沈文杰对他说：“你先在这里坐着吧，爸爸他估计还要说一会儿，奶奶和妈妈在楼上，应q该再过几分钟才会下来。” 沈易看了一会儿沈文杰，想了想，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沈文杰一听，立刻炸毛一般地掩饰说：“我才不是为你，我就是怕你丢了沈家的脸而已。” 沈易有些茫然地看着沈文杰，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沈易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想了半天，也组织不起来一句完整的话，干脆就放弃了，然后低下了头。 其实挺沮丧的。 有时候，他明明是想要好好说话的，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沈易的外婆还在世的时候，沈易其实是能正常和人沟通的，虽然偶尔反应有些迟缓，但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在他人看起来，只不过是不爱说话，有点呆呆的，迟钝了一点点而已。 那时候，他的病情已经有了一些好转，正在慢慢恢复了，可是，他的外婆却突然间被检查出了胃癌，还是晚期，最后去世了。 最后一个疼爱自己的人离世了，沈易的病情再一次加重，消沉到不行，慢慢的，他开始看到人群就感到害怕，学校也没待了，所以就直接办理休学把自己关在了家里。 很少出门，也不跟人接触的直接后果，就是渐渐的，身体的各种能力都在退化，语言能力，跟人沟通的能力……也在其中。 见沈易半天说不出一个屁字，接着又开始低头数蘑菇，沈文杰很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他想要走开，但是看着虽然低着头，却明显能看得出来在紧张的沈易，又知道自己不能走开。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沈文杰一屁股在沈易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戳开桌面上消消乐开始玩起来。 不过玩得时候，沈文杰也没能玩的尽兴，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沈易，确定他的情况。 呵呵，他觉得自己就快变成老妈子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沈易来参加这次的寿宴啊！明明往年从来都不会叫他的。 沈文杰玩了三盘，第三盘结束的时候，沈姜的话才停下，然后沈老太太上了台。 沈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跟沈老爷子吃过苦的，上山下乡，各种奔跑，老了也天天运动，所以这会儿虽然七十岁了，但身子还是十分硬朗。 救赎_第6章 她在台上简单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接着就宣布寿宴开始了。 沈易和沈文杰坐在主桌，沈姜他们自然都会过来，所以很快，沈姜，沈老太太，沈夫人，沈文杰的哥哥，沈文赫就都过来了。 沈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姜了，上一次见，还是三年前，他外婆的葬礼上，今天再见，沈易想了半天，只叫了一声父亲，就再说不出其他了。 当然，沈姜也不过就对他点了下头，语气很淡地“嗯”了一声。 沈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沈易，也根本不作表面功夫，所以完全没有打招呼，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拉过一旁的沈文杰，语气温柔的跟沈文杰说起了话。 倒是沈老太太坐下后，跟沈易说了一会儿话。 沈老太太问：“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沈易答：“还好。” 大概是习惯了沈易的说话模式，沈老太太也没在意，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复学？你已经休学三年了，明年再不复学，即使是沈家，也无法再帮忙让学校给你继续留着学籍了。” 沈易说：“我没办法复学。” 他清楚自己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将死的人，只会一年比一年更差，不可能会变好，明年的九月，跟今年九月不会有任何不同，他的状态还是这样，没法见人，不能跟人自然相处，所以根本不可能复学。 沈老太太看了一眼沈易，也没有劝他，只是说：“我会让学校把你的学籍保留到明年九月开学，如果到时候你还不能复学，就只能按照规定，被退学了。” 沈易抬头看了看沈老太太，点头说：“好，谢谢奶奶。” 沈易应完之后，沈老太太就不再继续跟他说话了，她移开了视线，跟沈文赫交谈了起来。 其实沈易刚被接回沈家的时候，沈老太太觉得沈易很乖，还是挺喜欢沈易的，可是后来沈易自杀的时候，实在是吓到老太太了，给老太太的心里蒙下一层非常严重的阴影，本来有一点的喜欢也没了，感情变得不咸不淡。 不过这次的寿宴，却是老太太坚持要邀请沈易的，否则沈姜也不会亲自给沈易打电话让沈易一定要过来。 大概是因为老太太的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喜欢儿孙绕膝的热闹感，在想起了还有一个孙子落在外头后，就想着也一并邀请过来，大家能够其乐融融的，给她祝个寿。 沈易虽然坐在主桌，但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他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盯着自己眼前的一杯水，看着里头水波的晃动，一看就是两个小时。 直到宾客吃饱离席，作为主人的沈姜站起身来接待，沈易才被嘈杂的声音吵得回过神来，他用力地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留下了一道抓痕。 这些杂乱的声音，让他非常难受，就像是有千百把的锯子在他耳边来回切割。 没办法再继续坐下去，沈易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苍白着脸说：“奶奶，我想先回去了。” “这都还没结束呢。”沈夫人皱着眉头看他，眼里的不喜非常明显。 老太太听了话，也抬起头看沈易，在看到沈易苍白的脸色和显得惊慌的眼神时，面上闪过了一丝失望，她压下了原本的想法，点头说：“好，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沈文杰一听，放下手里的筷子就想要站起来送沈易，但被沈文赫按住了肩膀，沈文赫对他笑了下，说：“你就继续吃吧，我来送沈易出去。” 沈文杰看了看沈易，想了想，交代说：“哥，你要带沈易走人少的地方。” “嗯？” 发出一声疑惑，沈文赫有些惊讶地看了沈文杰一会儿，接着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然后点了头。 沈易和沈文赫的关系，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所以在沈文赫对沈易说送他出去时，沈易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慢慢地跟上去。 沈文赫并没有像沈文杰那样，照顾着沈易的感受，会放缓脚步配合沈易，他的脚步迈的很大，很快就和沈易拉开了距离，而且他虽然按照沈文杰说的，带着沈易往人少的地方走，但他会故意跟人打招呼，停下来跟他们搭话，把人刻意地聚集过来，让沈易暴露在他们眼下。 沈易的身份，虽然在看他坐在主桌后，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猜到了，但大家在看清沈易的模样后，还是非常诧异的。 忍不住的，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身上，带着打量，眼神各异。 这时，沈易突然蹲了下去。 沈易其实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克制地很好了，他忍耐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人的目光，但是没想到，会在最后快要离开的时候功亏一篑。 当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向他靠拢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一些礼貌而简单的问题时，他觉得快要窒息了，耳边听到的声音，不是他们的问好，而是全部变成了尖锐的耳鸣，吵得他脑袋像是要炸掉。 用力捂住耳朵，沈易低着头，只觉得绝望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要将他拉入深不见底的地狱中。 沈易的手抖成了不成样，他蹲在原地，绝望到崩溃，没有人会来救他，没有人会来！ 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发软，没有一丝力气，最后只好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接受他人的注视。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跟他说—— 啊，死吧，死吧，怎么还不死呢？ 死了就解脱了啊。 你看，多好的机会，不远处就有水果刀，你可以一刀刺死自己哦。 沈易忽然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桌上，那里真的有一把水果刀，不知道是那个佣人用了后不小心丢在那里的，没有收回。 就在沈易想要试着努力站起来去拿那把水果刀的时候，他的头上突然被盖下了一件外套，与此同时，他也被人打横抱起。 从尖锐的耳鸣声中，沈易猛然听见了沈文杰的声音，沈文杰说：“我带你上楼。” 而在不远处，沈文赫看着沈文杰抱走沈易的背影，闪过了一抹遗憾。 第05章 沈文杰想了想，把沈易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记得之前刚刚回来的时候，沈易也是浑身紧绷、神情紧张，但在进了自己房间后，就缓和了起来。 尽管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 不过，在进入自己房间后，沈文杰果然就感觉自己怀里人好像稍微放松了一些，没有发抖地那么厉害了。 救赎_第7章 把沈易放在沙发上，沈文杰就拿开了盖在他头上的礼服外套，看到他嘴唇发白，双眼透着阴沉死气，不禁弯下腰，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问道：“喂，沈易，你还好吧？” 沈易还完全陷在孤独绝望的世界中，并没有听见沈文杰的声音。 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又下意识地抓挠自己的手臂，用疼痛6来缓解自己过度紧张，还有绝望到无处发泄的情绪。 沈文杰看到了，连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皱眉说：“喂，沈易，你在做什么，别吓我啊！” 没有办法抓自己了，沈易才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但仍是觉得全世界只剩下绝望，浑身上下，彻骨的寒，那股冷意就好似是要从他的皮肤、毛孔钻进去3一样，然后化作冰，化作寒，直到将他渐渐冻死。 可实际上，这会儿并不冷的，沈文杰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体贴把空调关掉了，现在房间里的温度是刚刚好的。 抬起头，沈易的眼神尽是茫然，他怔怔地看了沈文杰好4久，才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又从濒临崩溃的思绪中，找到了一点点生的希望。 突然，沈易哭了，没有缘由，没有征兆，就这么看着沈文杰，哭得稀里哗啦，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你哭什么啊。”被沈易这一哭吓了一跳，沈文杰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但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之前曾经查询到的，说是抑郁症病人如果能大哭出来，会好上不少，于是重新闭上嘴巴，不说话，不出声，让沈易自己能哭个够。 沈易哭的时候，是一点声音都不发的，就是闷着声，一个劲儿的掉眼泪，眼睛没有任何□□，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 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很轻，非常的轻。 看沈易哭了几分钟，沈文杰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有点担心，他眉头紧锁，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左捏捏右捏捏3，过了会儿，他的视线又落在沈易露在外头的手腕上，看到上头严重到微微渗血的抓痕，他抿了抿唇，然后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再重新回来房间的时候，沈文杰的手里提了一个小型药箱，那是他刚去找佣人拿来的。 沈文杰拿着药箱走到沙发坐下，抓过沈易的手给他上药，又此地无银的特地说道：“呐，我不是故意要帮你的啊，你可别误会了，我是怕你弄脏了我的沙发才帮你的。” 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沈文杰快速处理好了沈易的右手，在要换左手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那几道扭曲6难看的疤痕上，又在上面停顿了好半晌，眼里闪过几分不自然。 猛地意识到自己正盯着看的地方，沈文杰轻咳了一声，连忙移开了视线，然后拿过纱布，帮沈易把手腕上被他自己抓到破皮流血的地方包起来。 帮沈易把抓伤的位置包扎好，沈文杰就没事做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好无聊啊……” 郁闷地抓了抓头发，沈文杰又抬头瞅了一眼沈易，之后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打发时间的滑来滑去，他本来想玩游戏8，可是一想到沈易坐在自己身边哭，就什么都玩不下去了，然后想找个人聊天吧，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人能说说现在这情况的，顿时也没心情了。 沈文杰划着手机无聊地坐了将近半个小时，沈易才慢慢缓了过来，不掉眼泪了，不过因为哭过，所以他的一双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模样非常糟糕。 大哭了一场，沈易濒临崩溃的情绪终于缓了下来，刚才一直在他耳6边问他为什么不死的声音也消失了，他撑过来了。 纵然不知道还能撑几次，但沈易始终记得和外婆的承诺，会努力撑得久一些。 沈文杰收起手机，看了一眼沈易，又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翼翼问他：“你好点了吧？” 闻言，沈易抬眸去看沈文杰，想起沈文杰刚才从绝望从拉了他一把，拯救了他，心里多了一些感谢，他有些费力地扯了下嘴角，想要勾出一抹笑容来，但奈何他已0经很久不笑了，基本完全忘了要怎么笑，所以努力试了半天，也没有成功。 最后，沈易还是木着脸说话，“……我好多了，谢谢。” 看到沈易恢复了过来，沈文杰不由露出了些许高兴的表情，但很快，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人设，于是撇了下嘴，忍下心里的一点点开心，硬是冷着脸说：“我才不需要你的感谢，而且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你别误会。” 沈易不解地看着沈文杰，有些不太懂沈文杰的想法，他能误会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想去懂沈文杰，因而也没有再说什么，收回视线，安静了下来。 沈易不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什么都看不清。 他其实是不知不觉的，又发起了呆。 沈文杰又郁闷了，他先是盯着沈易看，又用手抠了半天沙发，在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他真坐不住了。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沈文杰低头看了眼沈易，对沈易说：“我下去看一下，要是没什么人了，就送你回去。” 他知道沈易恐4惧人群，为了不让沈易再发病，决定先去确定一下人还多不多。 沈易一个人被留在了房间里，不过他这三年来，一直过得很独，这样一个人待着，反而觉得更舒服。 他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捧在手里，接着又拿出手机，点开来看了看自己和外婆的合影。 照片里，他揽着外婆的肩膀，两人靠的很近，外婆笑的慈祥，而他，也微微勾着嘴角。 ——是在笑的。 这张照片，是沈易和他外婆最后一次出去旅行时候照下的。 沈易来来回回地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一遍又一遍，每次他在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后，都会点开看一看，他总相信，这样的话，外婆就能知道他还在努力活着，没有放弃过。 大概看了十几分钟，沈文杰就回来了，他打开门走进来，对沈易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易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收了手机站起来。 沈文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房间，找到沈易之前换下来的衣服，用袋子装起来，但他迟疑了一下，又拿出其中的外套，递给沈易说：“把外套穿上吧，还有这是你的衣服，至于你身上这套，就送给你了，随便你想干嘛，丢掉也行。” 从沈文杰手里接过外套，沈易沉默地穿上，他的动作不快，但沈文杰也不催他，只是拿着袋子站在旁边等着，直到沈易穿完。 来给沈老太太祝寿的客人这会儿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没走的，也被沈姜请到了会议室，客厅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佣人正在打扫和收拾东西。 沈老太太，沈夫人，沈文赫，都没了人影，而一直到沈文杰把沈易送出门，他们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坐在车上，沈文杰透着后视镜，看了会儿沈易，开口说道：“现在挺晚了，奶奶她可能睡了，她一般九点多就要睡了，今天算是晚了，还有爸爸，他应该……” 沈文杰也搞不懂自己干嘛要说这些话来安慰沈易，所以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满脸挣扎。 沈易并没注意到沈文杰的神情，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我没关系。”说完，他就把脸冲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那些极速后退的风景，只是表情木木的。 — 顾亿恒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那个每次在他直播完，都会跟他说谢谢的人晚上没有出现。 直播完没能看到那个熟悉的ID留言，没有“谢谢”两个字，他有点不习惯。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顾亿恒只是觉得好奇。 救赎_第8章 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要跟自己说谢谢，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记住了每次都会跟自己说谢谢的那个人，并且在每次直播完，他都会习惯去找那个ID的留言。 这个习惯，持续了一年多。 今天那个人没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是什么事情啊，居然连自己直播都没来，顾亿恒坐在沙发上，一边撸着灰兔的毛，一边出神地想，越想越在意。 灰兔觉得自己有点愁，它感觉自己的毛都要被自家爸爸捋秃了，但是爸爸一直都没发现，还在继续捋，万一真秃了呢！ “呜”地发了一声，灰兔用自己的尾巴扫了扫爸爸的腿，接着又站起来，用狗脑袋亲昵地去蹭自家爸爸的脸，想要让自家爸爸快点发现这个问题。 它不要成为一直秃狗，那样就一点都不帅了啊！ 被毛茸茸的狗脑袋蹭了下脸，吃了一嘴毛，顾亿恒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着睁着黑黝黝大眼睛，正向自家撒娇的大金毛，顿时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一瞬间，他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顾亿恒就觉得有些想吃东西了，嗯，有点想吃烧烤了。 顾亿恒伸手挠了挠大金毛的下巴，笑眯眯的问：“出去遛弯吗，灰兔？” 灰兔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小心心，又甩了下尾巴。 顾亿恒一笑，摸了下大金毛的狗脑袋，“那我们走喽。” 牵着金毛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而在深更半夜还带狗出门遛弯的，除了顾亿恒大概没别人了。 按下电梯键，顾亿恒一边揉着大金毛的脑袋，一边无聊地数着电梯上来的层数。 一分钟后，电梯到了，紧接着，顾亿恒就看到仅有一面之缘的邻居从里头走了出来。 第06章 看见从电梯里出来的邻居，顾亿恒愣了下，主动抬手打了个招呼：“嗨，你刚回来呀？” “……” 沈易没有回应。 沈易其实没有听见顾亿恒的话，不是故意不回应。 这会儿，他虽然已经熬过了最难受的时候，但现在的情绪还是非常低落，大脑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完全屏蔽了外界，就仿佛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一样。 尽管有耳朵，有眼睛，可就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顾亿恒见邻居完全无视自己，低着头，越过了自己慢吞吞地往前走，不禁有些尴尬地收起了手，他侧着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邻居身上，表情有些纠结，也有些郁闷。 他还是第一次被无视的这么彻底，而且还是同一天，被同一个人无视了两次。 不过顾亿恒看了一身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力的邻居一会儿，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为他开脱起来——嗯，邻居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不好才不理自己的。 毕竟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谁也不想理是很正常的嘛。 灰兔抬起脑袋瞅了一眼自己爸爸，不太明白为什么停在电梯门口不动了，不是说好了要出去遛弯的啊，它都准备好要撒欢了的！ 不太开心地甩了几下尾巴，大金毛用脑袋在顾亿恒的腿边蹭了蹭，接着轻咬了下顾亿恒的裤腿，之后又发出了“汪汪”的声音，想要提醒顾亿恒回神来注意它，别总盯着隔壁陌生的大哥哥看。 发现自家大金毛开始不满，在催促自己下楼，顾亿恒连忙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安抚它的情绪，温声说：“灰兔乖，再耐心等一下哦，很快就带你下去遛弯了。” 灰兔歪了歪头，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自家爸爸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爸爸像个痴汉似的地盯着前面的陌生哥哥，于是就很给面子地乖乖蹲坐在地上，当起一条木头狗，安静地看戏。 看，我多懂事，还没有发出声音哦！ 夸我夸我！ 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沈易大脑昏沉，看不见也听不见，这令他忽视了来自顾亿恒的目光。 沈易的脚步很慢，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家门口，停下后，就抬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钥匙，不过这会儿，他的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的，于是废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把钥匙对准锁孔，反而还把钥匙弄掉了。 刚准备蹲下把钥匙捡起来，沈易就发现有人先了一步，然后自己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掌心向上朝着他，上面躺着他刚掉的钥匙。 顾亿恒对沈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给你，你的钥匙。” 沈易盯着那掌心上的钥匙好半天，才伸手把钥匙拿了回来，然后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顾亿恒，眼里尽是茫然。 又好一会儿过去，沈易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醒来，他眼睛能看到的，渐渐清晰了起来，耳朵也能够听得见东西了，不再只是悄无声息一片。 眨了眨眼，沈易张嘴发出了声音，语气有些不确定：“顾……亿恒？” 听见邻居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顾亿恒觉得有点高兴，他笑眯眯的点头：“对，是我。”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对了，我给你的牛奶，你喝了吗？是好喝的吧，我没有骗你对吧，我每天都喝的。” 沈易没有喝那盒牛奶，所以并不知道味道，但他知道，那盒牛奶一定是好喝的，就像眼前的青年说的那样。 因为对方说起的时候，语气是那么开心愉悦。 眼前的青年是“吃货顾先生”，是自己这三年来，最感激的人。 沈易突然很想和对方好好地说说话。 尽管几个小时尝试过一次，却是失败告终，可沈易现在，又有了想试一试的想法。 哪怕只是多说一句话，也好。 大概沈易也是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能够交谈的对象。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沈易这么多年第一次努力去找话题，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然后鼓起勇气开了口，有些磕磕碰碰地说：“你、你是要出去吗？” 惊喜于邻居主动问了自己，顾亿恒开心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嗯，出去吃烧烤，顺便带灰兔遛弯。” 救赎_第9章 “灰兔？” “啊，忘了介绍了，灰兔是我养的一只金毛犬。” 顾亿恒说着，转过身对不远处还蹲在电梯前的大金毛招了招手，大金毛一看手势，立刻就屁颠颠地跑了过来，又亲昵地在顾亿恒的腿边蹭了蹭，摇晃着耳朵发出‘哼哼哼’的撒娇声。 蹲下身，顾亿恒撸了撸灰兔的毛，抬头对沈易一笑：“看，就是它了。”说完，他又捏了捏大金毛的狗耳朵，抓起它的前爪晃了晃，笑意满满道：“灰兔来，跟邻居哥哥打个招呼。” 灰兔一点不认生，它冲沈易摇了摇尾巴，又晃了晃耳朵，眼睛亮亮的：“汪汪。” ——你好。 一瞬间，沈易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大金毛，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沈易非常喜欢小动物，但是他并不敢去养它们。 因为无论是什么动物，总会有离开的一天，到那时，他怎么能够承受？ 以他的状态，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足以令他绝望到崩溃，产生自杀的念头，倘若是自己养的宠物死了，他可能就再也没法继续坚持活着了。 所以，他不能养，也不敢养。 看得出来沈易很喜欢自家狗狗，都移不开眼睛了，于是顾亿恒就笑着问道：“你要摸一下灰兔吗？” 沈易有些惊喜：“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了。”顾亿恒说：“你蹲下来，用手掌轻轻摸它，不要怕，灰兔很乖，不会咬人的。” 沈易依言蹲下，注视了灰兔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在灰兔的头上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灰兔蹲坐在地上，乖乖地任由沈易把手放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摸着，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显然是在享受。 ——嗯，邻居哥哥摸得它很舒服哦，再摸一下哒。 由指尖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让沈易长久以来一直处于低谷的心情，终于有了一点回升，这么多年除了绝望、失望、煎熬、痛苦之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他，这时忽然感到了一丝丝欣喜。 欣喜啊，这种心情，他有多久没能感受到了！ 尽管它出现的时间很短，不过几秒钟，但是沈易已经觉得知足了。 就如同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看见了绿洲，找到了生的希望那般。 在灰兔的脑袋上摸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沈易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而那股悄然生出的愉悦心情早已完全消失，心情重新沉回谷底，负面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侵蚀它。 意识到自己已经耽搁了顾亿恒好长时间，沈易道了歉，说：“对不起，你是要出去的吧。” 顾亿恒一听，好笑地问沈易，“无缘无故的，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沈易皱着眉，说：“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有耽误。”顾亿恒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说：“再说我晚点出去也行，反正烧烤店就在那里，是不会自己长脚跑了的，多晚我都能吃到。” 说罢，顾亿恒又看了沈易一眼，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蹙起眉，关心说道：“不过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是生病了吗？生病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确实很晚了。” “嗯，我回去了。” 沈易站了起来，想了想，又看向顾亿恒，认认真真说了一句：“谢谢你。” 能遇见顾亿恒，沈易一直怀着感恩的心。 三年前，是顾亿恒的出现，拯救了处在绝望深渊的他，给了他能活下去的可能，而在三年后的今天，又是顾亿恒，让他时隔许久，终于能感觉到了一丝欢喜的情绪。 看着沈易用那么认真的表情说一句“谢谢你”，顾亿恒不由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是又谢什么呢。” 沈易说：“有很多要谢的。” “什么？”顾亿恒仰着头看他，满脸不解。 不过沈易却不说话了，他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顾亿恒拍了拍灰兔的狗脑袋，也站了起来，看着沈易说道：“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你叫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沈易是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有点轻。 顾亿恒怕听错了，就重复了一遍，问：“沈易，对吗？” 沈易点头：“嗯。” “好的，我记住了。”说话的时候，顾亿恒笑容满面，就连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 第07章 回到家里，沈易开了灯，换了一双室内鞋，就走到了沙发坐下。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让他的情绪，慢慢回到了正常值，不会被低落笼罩，就像往常一样。 沈易没吃晚饭，也不想吃。 尽管他今天一天只吃了中午的那一碗稀饭，但到现在，也完全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 如果没有在“吃货顾先生”直播的时候和他一起吃，沈易自己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即便是吃了，也会吐出来。 沈易的目光扫到了落在沙发上的那盒牛奶，记得是顾亿恒之前送给他的，然后又想起刚才顾亿恒极力推荐的样子，就把它拿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 手里拿着牛奶，沈易觉得似乎能感受到有一点点暖意由指尖开始，缓缓渗入到心底，犹如一抹阳光破开厚厚乌云，驱散了一点黑暗，洒在了那株发霉的蘑菇上，有些暖暖的，很舒服。 沈易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暖意，直到许久，他才把牛奶放下。 不然，明天中午的时候，就拿来喝喝看吧。 救赎_第10章 ……应该就像顾亿恒极力推荐的那样，会非常好喝的吧。 放好牛奶，沈易又坐在沙发上发了几分钟的呆，回过神的时候，就准备去洗个澡。 热水澡，暖暖的，能让他的情绪得到最大的放松。 此时站在浴室里的人，瘦的非常厉害，皮包着骨，胸前的每一个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且皮肤也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没有血色，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极度的病态感。 他太瘦太瘦，摸上去感觉都能被骨头咯着手，又像是大风一吹，就能轻易将其吹走，轻轻拍一下，也能折成两半。 让人仅仅只是看着，就会觉得非常难受。 不过沈易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样，对镜子里瘦骨嶙峋的自己，没有半点感觉，依旧木着脸，缓缓地打上沐浴露，又站到淋雨下冲水。 自从患病后，沈易的体重就一直往下掉，唯一能够维持在差不多一个数值的时候，就是在他外婆还在世的时候。 但是从三年前沈易的外婆去世后，沈易的病情再次加重，在抑郁症和厌食症的双重折磨下，体重掉的非常厉害，他瘦得最厉害的时候，只有八十斤，皮包骨，已经不成人形。 那时，沈易是最害怕夜晚来临的，因为每次入夜，病情就会像是魔鬼一样出现，试图他拉入绝望的深渊，逃脱不掉，也挣脱不开。 不过在沈易遇上顾亿恒后，已经渐渐好了一些，至少每天都有吃点东西了，也稍稍涨了点肉，体重能维持在九十几斤左右。 尽管还是很瘦，但不至于会吓到人了。 洗完澡，沈易从浴室出来，擦干净身体和头发，换上干净的睡衣，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然后拿出安眠药，和着温水吞下。 安眠药起作用还要点时间，沈易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那只叫灰兔的大金毛，想着那毛茸茸的触感和乖巧的模样，突然从心底涌出了养一只的想法。 养吧，能养吧？ 沈易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但每每要给出肯定答案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他还是非常恐惧，恐惧死亡，恐惧分离。 因为他承受不起。 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沈易闭上眼睛，放弃了这个想法。 — 顾亿恒牵着灰兔走进电梯的时候，心情非常好，他终于问道邻居的名字了。 ——嗯，沈易，很简单的名字，好记，也好听。 电梯下到一楼，顾亿恒因为问到名字而高兴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给沈易下得结论，难接触和排斥自己，决定要全部推翻。 与此同时，又深刻地反思了一遍自己。 经过刚才的对话，顾亿恒能非常肯定，沈易一点都不难接触，也不排斥他，而且还是一个很有礼貌，很温柔的人。 但是沈易是生病了吧，脸色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不过生病了怎么还能出门呢？ 是去了哪里啊，有什么事情重要到连生病了也非去不可呢？ 而且沈易好瘦好瘦，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啊，顾亿恒想着想着，不自觉就皱起了眉。 顾亿恒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仅有两面之缘的邻居关心的过多了，对方有没有生病，会不会照顾自己，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按理来说，他们还只是陌生人的范畴，熟人都算不上。 一走出电梯，大金毛的眼睛就亮了。 它踩着小步子，甩着尾巴，兴奋地围着顾亿恒转来转去，想要撒撒娇，表达自己能出门遛弯的喜悦之情。 可是，大金毛很快就发现，它的爸爸走神了，一点都没有注意自己。 大金毛转了几圈，见顾亿恒还是没反应，就又贴回顾亿恒的脚边，用脑袋一下一下蹭着顾亿恒的小腿，焉了吧唧地耸拉着耳朵，发出不满地叫声：“哼、哼、汪汪汪——” 灰兔：爸爸快看我，看我！ 被灰兔的叫声唤回神，顾亿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想一个刚见过两次的邻居想得入迷了，连忙甩了甩头，把沈易从自己的脑袋里送了出去。 他低头，伸手去挠了挠灰兔的下巴，笑着说：“灰兔乖啊，不能吵到人哦，我们遛弯去吧。” 灰兔一听，尾巴一甩，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立刻化作小心心，然后迫不及待地往前冲了出去。 顾亿恒一惊，连忙拔腿追上去，又把牵引绳给大金毛系上，“灰兔乖，你今天要慢点哦，不然跑没影了，我会找不到你的。” 他今天刚刚搬来，还有些不熟悉地形，而且现在又是晚上，他担心灰兔乱跑的话，会跑没了。 大金毛大概是听懂了，“汪”了一声后，就安安静静地蹲坐着任由顾亿恒给自己系上牵引绳。 距离不远，就是一条美食街，顾亿恒当时之所以会选这个小区，有一半就是因为这条美食街，而另外一半，是因为他的学校也和小区离得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这个时间，美食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学生们聚在一起，每家店都有不少人。 顾亿恒牵着大金毛过去的时候，还很巧的遇见了几个同学，其中一个，是他之前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大他三届，已经毕业出来工作了，他们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 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顾亿恒有些惊讶地问：“林裴，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裴对顾亿恒笑了下，说：“我回来找个人，有点事。” 第08章 林裴说完，又招呼顾亿恒过去跟他们一起坐。 救赎_第11章 林裴坐的那一桌，一共五个人，其中有四个是顾亿恒认识的，唯一一个不认识的，是一个女孩子，估计是谁带来的女朋友吧。 本着礼貌的态度，顾亿恒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向那个女孩子，先问了她：“我可以过去坐吗？” 林裴听了话，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小幺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当时他们住宿舍的时候，顾亿恒是年纪最小的，所以排在末尾，他们都管他叫小幺。 笑够了，林裴又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没关系的，你直接过来吧，她不会介意的，对了，重新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林雯，我妹。” “你是林雯？”顾亿恒非常吃惊。 他在三年前是见过林雯一次的，那时候林雯瘦瘦小小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平刘海，短头发，不爱笑，虽然样子有些记不清了，但跟眼前这个，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啊。 林雯拨了一下头发，也笑了起来，她对顾亿恒点了点头，说：“是我，顾大哥，好久不见。” 既然也是认识的，顾亿恒就不再矜持了，他牵着灰兔走过去坐下，上下看了林雯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很神奇，“天啊，你变化好大，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我完全认不出来了。” 林裴拍了拍顾亿恒的肩膀，插过话说：“现在网上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大学就是一所最好整容医院。瞧瞧，我妹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完全就是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啊。” 顾亿恒扔了一枚白眼给林裴：“喂，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啊，净胡乱说话。” 林裴笑嘻嘻的：“没事儿，她早就听腻了，不会介意的。” 林雯点了下头，也笑了笑，对顾亿恒说：“嗯，没关系，反正我哥他这么说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吧，既然人兄妹两人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顾亿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你是哪所大学的？” 林雯回答：“F大，我是金融专业的。” 顾亿恒有些惊讶：“你也是F大的啊。” 李雯“嗯”了一声，又说：“我在学校碰见过你几次，不过你没有认出我，身边又有人，我就没跟你打招呼了。” 顾亿恒一笑，说道：“那你以后要记得打招呼了。” “好。”林雯看着顾亿恒，面上闪过一抹羞涩，不过顾亿恒并没有注意到，他刚好发现灰兔有些闹小情绪了，正低头温柔哄着它呢。 顾亿恒知道，他家狗儿子这会儿大概是闻着香味，想吃东西了。 说起来，顾亿恒有时候都怀疑他家狗儿子其实是被哈士奇上了身，身体是金毛，但内心住着的其实一只二哈。 因为别家大金毛的性格都是温顺乖巧，机智勇敢，就是他家灰兔比较例外，爱撒娇、爱卖萌、容易犯蠢、整天精力充沛想遛弯就算了，还特别爱吃东西，典型的吃货狗，一闻到香味就迈不开腿，只想吃吃吃，而且什么都不忌口。 跟金毛的狗设一点都不符合啊。 灰兔发现自家爸爸又无视自己出神了，于是更加不满地用尾巴扫着顾亿恒的小腿，想了想，又朝着顾亿恒气势十足地“汪”了一声。 灰兔：爸爸，我要吃！ 顾亿恒成功被灰兔这非常有气势地一声“汪”唤回了神，他轻轻拍了拍大金毛的脑袋，安抚说：“好了，灰兔别叫，我这就去让老板给你弄点东西。” 大金毛大概是听懂了，不再委委屈屈，而是换成了高高兴兴，尾巴甩的欢快了起来，耳朵也不再软趴趴，一动一动地晃了起来。 顾亿恒看灰兔终于乖了，满意一笑，接着对林裴说：“你帮我看一下吧，我去给它弄点吃的，不然要翻天了。” “行。”林裴伸手跟顾亿恒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顾亿恒一起身，林裴就凑到林雯面前，试探的问她：“我刚看到你害羞了哦，喜欢小幺？” 林雯一听，瞅了一眼自家哥哥，脸更红了。 林裴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于是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正经道：“小雯，别喜欢小幺。” 林裴算是少数几个知道顾亿恒性向的，就是因为他知道，并且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所以当年在宿舍的时候，他们两个玩得最好。 林雯皱着眉问：“为什么？” 林裴抿了抿唇，“你别问了，总之，你要是喜欢小幺，会受伤的。” 林雯正想正面怼林裴几句，却看到顾亿恒已经回来了，于是就把话咽了下去，换作一个瞪眼。 林裴有些无奈，他想，自己该找个机会跟顾亿恒好好谈谈。 重新坐下，顾亿恒把刚刚买来的没有烤过的香肠放在一次性盘子里，又用酸奶拌了一碟蔬菜，将它们一起放到了灰兔的面前，看它低头开始吧唧吧唧吃得欢乐后，就抬起头，自己也拿了一根肉串，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顾亿恒又问林裴：“对了你大老远特地从B市回来，是要找谁？” 林裴啃着鸡翅，说：“也不算是特地回来了，我调回S市工作了，至于我要找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就是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顾亿恒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听得出来，林裴并不怎么想在这里说起那个人。 吃吃喝喝就过了一个小时。 顾亿恒吃了饱饱的，带着跟他一样也吃得圆滚滚的狗儿子，就准备回家睡觉了。 见顾亿恒牵着灰兔已经准备回去，林裴叫住了他，掏出手机说：“等等，加个微信以后好聊天啊，然后以后有空再聚啦。” “好。”顾亿恒拿出手机，扫了下林裴的二维码，页面显示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 添加完了好友，顾亿恒就挥手跟他们说了拜拜，然后牵着灰兔，溜溜达达散步回去了。 灰兔溜了弯，又吃了夜宵，心情非常好，它迈着小步子跟国王出巡一样，把脑袋抬得高高的，巡视四周。 沿途，顺便留下了一点自己的味道。 嗯，标记一下，以后就是它的地盘啦。 在走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时，顾亿恒突然停了下来。 他又突然想起了沈易。 要不要给沈易买点药呢？看沈易的样子，应该不会自己出来买药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了？ 顾亿恒站在药店门口，这么出神想了老半天。 救赎_第12章 最后，顾亿恒还是牵着灰兔进了药店，不过因为不确定沈易的病情，就各种药都买了点。 电梯上到最高的楼层，顾亿恒左手拎着一大袋药，右手牵着灰兔，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这时候，顾亿恒才猛地想起来，现在都三更半夜了，沈易早就睡了，自己就是买了药，也没法给他了啊。 …… 脑袋上闪过了六个点，顾亿恒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傻。 顾亿恒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回了家，又把药往桌上一放，之后蹲下开始撸灰兔。 ——他需要被灰兔治愈一下。 灰兔很给面子，乖乖蹲坐在自家爸爸身边，晃着耳朵给自家爸爸撸了会儿毛，隔了会儿，又给了爸爸一个爱的舔舔舔。 灰兔：爸爸心情不太好，我来治愈哒。 撸了会儿灰兔触感极好的，毛茸茸的毛发，顾亿恒终于觉得自己得到了治愈，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买回来的一大袋药，想了想，决定还是要送出去，不过改成明天再送。 他明天上午只有一节课，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十点，沈易应该会在家吧？ — 沈易虽然吃了安眠药，但昨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好。 他做了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在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灰暗的时光，在家里被母亲打骂、在学校被同学欺凌，而同时，可怕的魔鬼还在侵蚀他的内心，把他一点点拽入深渊。 绝望、崩溃，可是没有人来拯救他。 早上醒来，沈易觉得头疼欲裂。 今天，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他还是过得像个快死的人，没有任何改变。 伸手把床头头调的亮一些，沈易又看了一眼闹钟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着十点。 已经十点了啊。 沈易的日子过得有些没有时间观念，闲暇的时候，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只有偶尔的时候，会看一会儿综艺节目，但他很少能get到节目里的笑点，所以总是木着脸看完全集。 沈易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头疼减缓了一些后，就慢吞吞爬起来，去浴室洗漱。 等他洗漱完出来，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十点半的时候，沈易出了房间。 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里，肉眼可见有点点的浮尘飘浮在其中。 沈易知道自己需要多晒晒太阳，可他很少会去晒，因为一旦太阳下山，暖意消失，迎接他的，会是更可怕的严寒深渊。 他宁愿一直呆在寒冷里，至少习惯之后，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但是今天，他忽然有些想晒太阳了。 大概是因为，他昨天接触了顾亿恒，一个就像是小太阳一样会发光，会温暖他人的人。 如果晒太阳的话，也会像是接触顾亿恒一样，会觉得温暖吧。 沈易盯着那一小块被太阳晒到的位置看了几分钟，就抬脚慢慢走了过去，让自己整个人置身于阳光底下，半眯着眼睛，去感受暖意。 果然，也很温暖啊。 心里的负面情绪缓缓褪去，沈易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很舒服。 满足地晒着太阳，沈易一动都不想动了，不过门铃却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几声狗叫声。 第09章 听见门外有狗叫的声音，沈易就大概猜到了在敲门的人是谁，于是有些不舍地走出了能被太阳照到的那一小块地方，慢吞吞走去开了门。 门一开，沈易果然就看到顾亿恒站在门外，而灰兔正撒欢一样的，满过道跑，时不时“汪”地叫唤一声，自娱自乐地很开心。 顾亿恒看到沈易，表情从失望转变成了欣喜：“原来你在的啊，我刚才按了半天的门铃都没见你来开门，还以为你不在呢。” 沈易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顾亿恒，过了会儿，问：“你，有事吗？” 他发现顾亿恒有点高，自己要抬头去看对方才行，可因为他们站得近，他抬头的幅度就要更大了一些，这样时间长了，他的脖子会非常不舒服，所以只看了一会儿，就把头低了下来。 顾亿恒似乎也发现了自己比较高的问题，于是就主动往后退了一些，然后扬了扬右手提着的袋子，说：“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沈易眨了下眼睛，“为什么，要给我送药？” 顾亿恒笑了一下，说：“昨天晚上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我想你大概是病了，出去的时候就顺手买了一点，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两点多快三点，非常晚了，我想你应该已经睡了，就没给你送来，想说今天再拿来给你。” 闻言，沈易的目光慢慢从顾亿恒的身上移到了袋子上，轻声问：“这些，都是给我的？” “嗯，对。”顾亿恒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有点多对吧，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感冒了还是发烧了，所以就把每种药都买了，你可以看着吃。” 说完，他就把一整袋的药递给了沈易，还配上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沈易并没有去接，而是盯着那一袋的药看着，表情非常迷茫，他能看得到，袋子里头，有各种非处方药，针对了不同病情。 不过他不太明白，顾亿恒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还突然买了这么多药给自己。 明明，他们没有特别熟悉啊。 救赎_第13章 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沈易的第一反应，是排斥的。 他的病情和成长经历让他非常容易患得患失，觉的即便是得到了，最后也一定会失去，所以他为了保护自己，往往会把任何人的好意都回绝掉。 ——只要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就不会有失去，这样，也就不会有难过和绝望。 顾亿恒见沈易久久没有接过袋子，脸上的笑容一顿，渐渐觉得有点尴尬了。 沈易怎么不接啊，是不是因为太突然了，还没反应过来呢？顾亿恒有些郁闷地想。 不对，等一下。 突然？ ……好像确实太突然。 这时候顾亿恒才终于意识到，他跟沈易，满打满算，也就是见过三次，而且还要加上现在的这次，彼此之间根本就连认识的关系都算不上，还只是陌生人……最多算是邻居而已。 结果他这么莫名其妙地去关心，又莫名其妙地买了一大堆药，肯定是会让沈易觉得很奇怪吧。 …… 顾亿恒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些傻了。 抬手摸了摸鼻子，顾亿恒轻咳了一声用来掩饰尴尬，说：“那个，我没别的意思，这些药真的就是顺手买的。” 停下来想了想，顾亿恒又接着说：“昨天我出去吃烧烤的时候，在烧烤店里碰到了朋友，跟他们喝几杯酒，有点醉了，头疼，进药店是要买解酒药的，而给你买的这些，是顺带的，我就是觉得我们是邻居，应该互相照顾一下，老话不是还说了，远亲不如近邻啊。” 顾亿恒说谎了，然而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出比较好的理由，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这么说的话，沈易肯定不会接受他买的药。 但沈易现在的脸色跟昨天差不多，苍白苍白的，而且整个人也没精神，死气沉沉的，应该是还在生病吧，不吃药的肯定不行，他得先让沈易把药收下，然后吃药才行。 沈易的脑袋虽然转的慢，但并不是转不过来弯，他听着顾亿恒的话，是明白顾亿恒在故意解释给他听到，而目的，大概就是想让他把药收下。 顾亿恒是真以为他病了，想让他吃药，在关心他。 被这么照顾，沈易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想拒绝顾亿恒向他伸出的手。 或许是因为向他伸出手的人，是顾亿恒，是他这三年来，最感激的人，所以才不想拒绝吧。 沈易一直都知道他的病有多可怕，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而如果选择活着，就要用很大的努力，也必须拼尽全力。 而沈易选择了活着。 可是这一条路，沈易走得实在太累，他已经到了觉得“活着就是恶心”的地步，真的很想停下来，就这么算了。 快死吧，快死吧，死了就解脱了啊。 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这样的话语。 但是现在，沈易看着顾亿恒朝自己伸出的手，又看着顾亿恒真挚的笑容，忽然觉得，他还能再坚持下去。 沈易想，如果自己抓住了顾亿恒伸出来的手，是不是就有可能，可以改变呢？是不是，他的病也有可能，能够减轻一些？ 沈易缓缓伸出手，从顾亿恒手里接过了袋子，“谢谢。” 他想尝试，主动去接触太阳。 见沈易终于把药接过去，顾亿恒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又叮嘱说：“你记得要吃啊，如果没用的话，就要去医院看了。” 这个时候，在过道撒欢了半天的大金毛终于停下来休息了。 灰兔迈着小步子，溜溜达达来到自家爸爸身边，撒娇地“哼”了一声，又晃了晃耳朵，一副求抚摸的样子。 顾亿恒低头看了它一眼，微微一笑，如它所愿地摸了摸它，又说：“灰兔乖，你再去玩吧，待会儿就带你回家吃饭。” 大金毛一听，满意地用脑袋蹭了蹭顾亿恒，接着又用亮晶晶地眼睛瞅着沈易，“哼哼汪汪”地叫了几声，声音软萌软萌的。 灰兔：爸爸，我还要邻居哥哥摸摸头哒。 顾亿恒看着灰兔从小小的，还闭着眼睛的一只长到现在这么大，对它的眼神动作，自然是了如指掌的，看到它这个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它是想要让沈易摸摸了。 尽管有些惊讶自家狗儿子居然会对只见过一次面的沈易这么喜欢，但无论如何，顾亿恒对此都乐见其成，非常满意的。 如果灰兔喜欢沈易的话，以后他就有借口，能跟沈易熟悉起来了。 毕竟他看得出来，沈易也非常喜欢灰兔。 顾亿恒轻拍着大金毛的脑袋，抬头对沈易说：“灰兔想让你摸摸它。” 沈易问：“真的吗？” 顾亿恒点头，说：“嗯，灰兔很喜欢你。”然后，他又说：“你来摸摸它吧。” 沈易蹲下，伸手去摸灰兔，在摸到灰兔毛茸茸的脑袋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涌现了些许的生机，不再只是死气沉沉，毫无□□。 灰兔蹲坐在地上，在沈易的抚摸下，半眯着眼，享受无比地，尾巴也一晃一晃的。 ——嗯，哥哥的摸摸果然超级舒服哒。 摸了一会儿，沈易收回手，又对顾亿恒说：“谢谢你。” 这一次，他不再是木着脸，而是费劲全力后，终于成功地扯出了一抹微笑。 顾亿恒看着沈易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欣喜到不行。 他在心底给自家狗儿子点了个赞，之后决定，一会儿午饭的时候，给儿子多加根鸡腿，表扬它！ 第10章 救赎_第14章 作为一只能get到爸爸小心思的贴心狗，灰兔这一次也照样点亮了自己的贴心技能，在沈易松开了抚摸它脑袋的手后，它就突然一溜烟跑进了沈易的家。 灰兔：爸爸肯定很想进邻居哥哥的家哒。 进去后，大金毛又像是巡视领地一样，在宽敞明亮的客厅到处转了一圈，然后就窝在地毯上摊成了一只废狗，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盯着沈易，又乖又萌。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沈易怔在了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顾亿恒也呆了一下，但他比较快就反应了过来。 摸了摸鼻子，顾亿恒对沈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歉道：“抱歉抱歉，灰兔可能觉得你家很整齐干净，它比较喜欢整齐一点的地方……我这就让灰兔出来。” 他刚搬过来，家里还没有全部整理完。 稍微往前走了一点，顾亿恒贴着门边站到门口处，探头往里头看，在看到窝在地毯上当废狗的自家大金毛后，就对它招手：“快出来灰兔，这不是我们家，是别人的家。” 灰兔动了动耳朵，尾巴摇了摇，继续不受干扰地窝在地毯上，它的两只前爪交叉叠着，脑袋正好枕在上面，舒服地发出“哼哼”声。 十分理直气壮地占了地毯，把地毯当自己窝。 顾亿恒：“……” 沈易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会儿待在家里地毯上舒舒服服的大金毛，接着又偏过头看了一眼正努力想把大金毛从自己家里叫出来的顾亿恒，想了想，问：“你要进来吗？” 顾亿恒愣了下，他转头看向沈易，有些意外，又有点惊喜：“我能进去吗？” 沈易点头，说：“嗯，你进来吧。” 家里一直冷冷清清，如果能够招待一个客人的话，会不会热闹一点？ 沈易家里从来没有客人来过，自然不会有备用拖鞋，所以顾亿恒在脱了鞋后，只好光着脚走了进去，好在现在不是冬天，不然他这么赤脚走在瓷砖上，估计是会被冻得透心凉的。 走进客厅，顾亿恒才明白过来灰兔刚才为什么会一反常态，一溜烟跑进沈易家里窝着不走了。 怎么说呢，就是很舒服。 墙纸的色系，装修的风格，甚至就连地上铺着的地毯，都能让人放松下来。 顾亿恒忍不住想，难怪他家狗儿子进来就不想走了，他自己都不想走了啊！ 其实装修成这样，沈易完全是为了控制自己的病情，不让病情加重恶化。 这是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心理医师给他建议的，所以他重新装修了一次房子，把原来的冷色调换成了暖色调，就连吊灯，都选了一款圆形的，没有棱角，看着柔和舒服。 置身在里头，整个人都能够放松下来，很惬意。 虽然是沈易主动邀请自己进来，但顾亿恒也不好意思呆的太久，他刚才送药的行为已经有些冒失了，这会儿可不能再给沈易留下另一个不好的印象，让沈易觉得自己居心不良。 因此，顾亿恒一到客厅，就直奔他家的狗儿子走了过去。 一看就是进来逮狗的。 不过向来很听的大金毛今天忽然变得非常调皮，任由顾亿恒蹲在它面前好说歹说，就是一步都不肯挪，死活赖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而且它还赖得高高兴兴的，耳朵一晃一晃，尾巴一摇一摇，就差撒娇卖萌十八式全用上了。 “……”顾亿恒也很无奈。 儿子啊，你虽然很给力，让你爸爸跨了一大步，直接能进到沈易家了，但是你这么赖着不动是几个意思？ 你再继续不动，可能会让你爸爸被讨厌啊。 沈易其实不介意的。 像今天这样多了一人一狗的热闹感觉，是他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沈易自己独了三年，每天都呆在家里，冷冷清清，过得像是个孤寡老人，还是行将就木的，而现在猛地被这样的热闹包围，他才有了一点真正活着的感觉。 他应该是要谢谢顾亿恒的。 沈易给顾亿恒倒了一杯水，又看了眼窝在地毯上完全不肯动弹的大金毛，说：“没关系的，灰兔不想走的话，可以多待一会儿，你也坐下吧。” 顾亿恒依言坐到了沙发上，又道歉说：“不好意思啊，灰兔今天有点调皮，回头我一定说说它。” 沈易小幅度地摇了下头，轻声说：“没关系，灰兔很可爱。” 灰兔像是听到了沈易在夸自己一样，它换了个姿势，把脑袋对着沈易，尾巴摇地更欢了。 ——对哒对哒，我最可爱！ 见沈易一直看着自家的狗儿子，眼里有藏不住的喜欢和羡慕，鬼使神差的，顾亿恒忽然说出了一句话：“说起来，你很喜欢狗啊，自己养一只吧。” 话一说完，顾亿恒立刻就察觉自己再一次冒失了，于是连忙试图挽救地说道：“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非常喜欢灰兔，人又温柔，要是自己养的话，肯定能养得很好……” 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顾亿恒闭了嘴，垮下肩膀，转而说：“对不起，我今天可能是被太阳晒傻了，说话有点不经大脑，你别介意。” 沈易看着顾亿恒，其实有挺话多想说的，但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一句：“……没关系，我不介意。” 沈易皱了下眉，表情变得有点沮丧。 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顾亿恒从头到尾都注意着沈易，当然没有错过沈易的表情，他心底疑惑，有些在意，不过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去追问。 有点郁闷，有点惆怅。 如果他们能再熟悉一点，是朋友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关心，去询问了吧。 摇了摇头，顾亿恒在心里告诉自己再接再厉，尽管他不太懂得自己为什么特别在意沈易，但是他向来都是凭着感觉和喜好做事，既然已经在意了，那么就不必再去追究根源了。 反正追究完了，也还是那样，不会改变，那还不如把时间拿来做别的，更有意义。 救赎_第15章 — 顾亿恒在沈易家待到了十一点，再过半小时，他就要直播了，肯定不能继续待下去，而且他还要出门去找家饭馆——他今天没来及做饭，只好去找间饭馆直播了。 顾亿恒把杯子放下，又蹲下去点了点大金毛的鼻尖，跟它说话：“灰兔，我们该回家了。” 灰兔用两只前爪把顾亿恒的手拢进怀里抱着，又用脑袋蹭了蹭他，添了他一口，接着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像是在跟顾亿恒撒娇说它不愿意走。 顾亿恒被萌的不要不要的，实在不忍心拒绝，可还是不行啊。 顾亿恒继续哄它：“灰兔乖，我们回去吃你最爱的香肠和刚买的牛肉条哦。” “卑鄙”地使出美食诱惑，这让一只吃货狗怎么忍？ 于是，大金毛的耳朵动了动，终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又蹭到顾亿恒的腿边，仰头看着自家爸爸，眼睛亮的不行。 看顾亿恒和灰兔要走，沈易站了起来，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看着沈易，顾亿恒又道歉说：“今天真是对不起了，灰兔刚才它那么一窝，应该弄了你满地毯都是毛了，我下午过来帮你清理吧。” 沈易没养过狗，不知道秋冬交替的时候狗会换毛，他茫然了一会儿，才说：“啊，不用了。” 见沈易拒绝，顾亿恒就没再继续自荐了，他点点头，说：“那你洗完后把干洗费告诉我，我把钱给你也行。” 这回，沈易没有答话，他正低头去看灰兔。 灰兔高高兴兴地围着沈易转了两圈，停下来后又把前爪搭在沈易的身上，借两只后腿支撑着，整只狗站了起来。 它冲沈易“汪汪汪”地叫了几声，之后，又用舌头甩了沈易一脸口水。 灰兔：再见邻居哥哥，我下次还会来哒！ 第11章 顾亿恒走后，沈易就关上了门。 门一关，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 家里只剩下沈易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再温馨的装修风格，也还是显得过于冷清，没有人气，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沈易，一直过的半死不活，没有半点活力和生机。 独自在玄关又站了一会儿，沈易才转身慢慢回到客厅，他把顾亿恒喝过的杯子洗掉，又舀了半杯米淘干净，倒入了电饭煲里，设定了时间，开始熬起来。 现在十一点十分，十一点半点“吃货顾先生”开始直播的时候，稀饭就该好了。 做完这些，沈易又转回了客厅，他呆呆站在客厅中间，想了半天，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像，他一直没有事情可以做。 完全就是一个失去梦想、失去希望的废人，只在静静等待死亡的将临。 沈易想啊想啊，突然想起了顾亿恒刚才说的灰兔正在换毛，窝在地毯上的时候可能掉了一地毯的毛，于是他脱掉鞋，赤脚走上地毯，蹲了下去，想找看看灰兔掉的毛。 大金毛的毛发不会太软，还有些长，颜色是浅浅的金色，很好辨认，不过混在颜色差不多的地毯里，就有些难辨了。 沈易有点近视，不过平时是不戴眼镜的，只有在码字的时候，会戴一下，这会儿他有些看不清，只好把头又低下去一些，才总算看到灰兔掉下的毛发。 确实挺多，尤其是灰兔之前窝过的地方，沾了不少，不清理一下的话，肯定不行。 地毯挺大，沈易明白自己清理肯定弄不好，而且会很慢，所以想了会儿，还是拿出了手机，打开游览器，搜索了下附近能干洗地毯的店。 尽管他不太想出门，但他刚才看了下，油、米、盐好像也要没了，而且他还准备买一些狗狗吃的零食，偶尔看到灰兔的时候，能喂它一下。 搜索结果出来的很快，在小区不远，就有一家干洗店，客人评价挺高。 按照沈易的脚程，从小区步行过去也只需要十几分钟，不会太远，而且那家店周围还有一家小型超市，刚好能满足他需要购买日常用品的需要。 这个时候，电饭煲里在煮的稀饭好了，发出一声“叮”的提示声响。 沈易看了下时间，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就收起手机站起来，又去厨房装了一小碗稀饭。 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他的目光刚好扫到昨天被他放好的牛奶，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想要试试看味道的，于是就把牛奶也一并拿了起来。 一进到房间里，光线就完全暗了下来，与客厅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房间四周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来一点光，只有一盏床头灯开着，泛着昏黄的光。 沈易打开电脑，点开直播平台，又进入直播间。 这会儿“吃货顾先生”的直播已经开始了，只是菜还没上齐，他也还没有开始吃，正在一本正经地讲冷笑话，右上角显示的观看人数一直在增加，马上就要突破二十万。 弹幕里刷刷刷地飞过一堆吐槽，然而更多的还是迷弟迷妹们的大片哈哈哈哈哈，非常捧场。 直播间里，顾亿恒的心情一点没受弹幕影响：“刚才的笑话好笑吧，我知道你们肯定都笑了，嗯，接下来开始说第二个，关于北极熊的笑话，绝对爆笑的。” 顾亿恒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讲：“从前有只北极熊，它生活在北极，北极很大，但就只有它一只北极熊，它觉得很无聊，于是就开始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拔着拔着、没多久它就拔完了自己身上的毛，拔完后，一阵寒风吹来，它说了一句话。” 顾亿恒故意停在这里，又笑眯眯地问：“你们猜猜北极熊它说了什么呢？”不过还没有等弹幕飞过，他就已经自己主动回答了：“北极熊说好冷啊。” 说完，顾亿恒就自己笑得前仰后翻的，“哈哈哈哈，够冷吧，好笑吧，这是我压箱宝的珍藏笑话了，分享给你们啊，给大家降降温，就不会觉得热啦。” 话落的一瞬间，弹幕一大片飞过。 小展爱码字：要冷哭了，本来就冻成狗，现在更冷了【大哭】【大哭】 黑子不是哲也：大顾你的笑点不要那么低啊，明明差点被冷死。 抱住苏苏啃一口：难道只有我笑了吗，哈哈哈其实也挺好笑的啊，被北极熊蠢哭，被顾先生萌哭【哭笑不得】【哭笑不得】 救赎_第16章 …… 电脑前，沈易也不自觉地扯出了一抹笑容，纵然转瞬即逝。 这是沈易第二次笑了。 而且间隔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原来，他也还是能够笑的……并没有，已经丧失了这个能力。 直播间里，顾亿恒唠嗑唠了半天，终于在十一点五十几分的时候，服务员走过来把他点的菜上齐了，一共是四菜一汤，外加一份甜品。 直播间里，顾亿恒开始吃了。 而电脑前，沈易也拿起了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同时，又尝试地喝了那盒牛奶。 确实很好喝，是那种不是特别甜，不会特别腻，香香的，淳淳的感觉。 这是沈易喝过最好喝的牛奶。 顾亿恒这顿饭吃了四十分钟，吃的一脸满足，吃完后，他还着重地推荐了一下这家餐厅——他给出的评价是：味道好，分量足，很用心。 沈易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店名。 虽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吃，但是……或许呢？ 沈易第一次开始有了期待，因为顾亿恒出现在了他身边，成了他的邻居。 记下了店名，沈易又照例，认真地打下了“谢谢”两个字，然后发送留言。 顾亿恒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条留言，然后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有些高兴。 ——果然还是有这条留言比较习惯。 顾亿恒之前有想过发条私信，去问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跟他说谢谢，但转念一想，对方或许只是习惯写敲下谢谢两个字而已，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如果他贸然去问，弄得尴尬了怎么办？ 这么想了一遍，顾亿恒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比较关注对方，然后在心里默默好奇着。 — 下午的时候，沈易出了门。 时间是沈易特地挑的，两点左右。 这个点，太阳还很大，部分的人还在午休，再加上不是周末，街上的人也不多，正好是沈易能接受的程度，走在路上，不至于会觉得难受。 沈易用一个大袋子装着地毯，走出小区后，就慢慢沿着人行道走，他走得不快，但走得专心，一步一步的，一点没有分神，走了十几分钟，就找到了干洗店。 这三年来，除非必要，沈易基本不跟人交涉，是这两天，话才说多了些。 沈易站在窗口，尽可能清晰地去跟老板说话。干洗店的老板人挺好，见沈易说的慢，反应的也慢，也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就安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听完话，老板点点头，接着把袋子里的地毯拿出来，简单翻看了下，看着上头沾着的狗毛，报了一个价格。 沈易小幅度点了下头，然后拿出钱包来付了钱，又从老板那里接过收据。 沈易又去了小超市。 买完东西，还不到三点，沈易提着一大个袋子，里头除了油盐米，其他都是狗狗吃的零嘴。 他不知道灰兔喜欢吃什么，都每一样都买了点，全部加起来，量就大了，显得很多。 买好了东西，沈易就准备回家了。 尽管现在街上的人不是特别多，他的病没有发作，没有觉得难受，但是他还是不习惯，他本能的恐惧人群。 要回家，需要走过一条斑马线和穿过一条巷子。 沈易刚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正在往一只流浪狗身上丢石头，还互相比谁丢的多，丢的准，嘻嘻哈哈的，玩得特别高兴。 而那只流浪狗则可怜兮兮地卷缩在垃圾桶边，它大概是受伤了，没有动弹，只是尽量把身子缩地小小的，发出一声一声地叫唤。 沈易皱起了眉，然后朝那几个小孩走了过去。 几个小孩看到沈易，就立刻停了手，之后互相对视一眼，就呼啦啦全部跑开了。 沈易没有去追那些跑掉的小孩，也追不上，他走到流浪狗面前蹲下，想要看一下它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流浪狗怕人，也警惕人，它看到沈易蹲下，本能地想要后退，但因为受了伤，无法动弹，于是转而发出了一阵威胁声，想要阻止沈易接近。 沈易看流浪狗对自己充满警惕，想了会儿，就开口哄它：“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说话的时候，他尽量控制着表情和语气。 流浪狗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察觉到了沈易没有恶意，渐渐放松了下来，过了会儿，尾巴还对着沈易摇了一下，是在示好。 之后，它又慢慢舒展开身体，朝沈易露出了受伤的地方——它的肚子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并且伤口已经腐烂了，很严重。 沈易看了，知道需要马上送流浪狗去宠物医院，可是一想到宠物医院里有好多人，他又生出了恐惧，心底的负面情绪开始侵蚀内心。 怎么办？该怎么办？ 沈易问自己，一瞬间，死亡两个字就占满了他的思绪，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跟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似的，抖个不停。 流浪狗一直看着沈易，一双像黑宝石的眼睛里全是沈易的倒影，它朝沈易“汪”地叫了一声，接着又冲沈易摇了下尾巴。 这是在示好，也是在求救，它知道只有眼前的人，可以救它了。 沈易看着流浪狗，咬了咬唇，拼尽全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焦躁和恐惧，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他抱起了狗。 救赎_第17章 第12章 万幸的是附近就有一家宠物医院，就在小超市隔壁不远，沈易刚才有看见。 再原路折回去，也不过七八分钟时间。 宠物医院门面挺大，还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叫夏日宠物综合医院。 沈易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股冷气吹来，让他立刻就缩了一下，又想后退离开，他觉得彻骨的冷意疯了一样地从皮肤从毛孔一股脑地往他心底钻，要将他冻住。 沈易的嘴唇瞬间就白了。 怎么办？好想逃！ 那就转身吧，离开吧，回家吧！ 沈易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吵得他头疼。 流浪狗大概是感受到了沈易的情绪低落，它轻轻地“汪”了一声，又努力想要抬起脑袋，舔一下沈易，可是它肚子上的伤太重，努力了半天，也够不到，只好转而在沈易的手上舔了一下。 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沈易渐渐回了神，他低下头，看着卷缩在自己怀里的流浪狗，看着它乖巧不已，以及对自己满怀信任的眼神，到底是咬牙挺着，又努力去忽视心里的声音，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可是，他却一步也无法再往前迈了。 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沈易的极限了。 事实上，最近一年，沈易已经把病控制的很好了，他其实很久没有发病了，是几天前，他在看新闻时，被一起抑郁症患者自杀的新闻刺激了，才又重新发作了起来。 当时一发作，他就立即去看了心理医生，也吃了药，但是因为药物起效还要时间，所以后面，他的病情才总是会时不时就发作，包括在沈家那次，在这里也是。 前台的护士填好表格，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沈易，见他抱着狗呆呆地站在门口不动，便朝他走了过来，“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沈易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跟他说话，他强压下身体上的难受，把怀里的流浪狗往前送了送，说：“救它，它受伤了。” 护士这才看清沈易怀里抱着的是一只流浪狗，而且受了严重的伤，立刻正色道：“请稍等一下，我去请医生过来。” 说完，她就走了，不一会儿，就带了一名医生匆匆过来。 让一旁的护工把流浪狗抱进去手术室，医生问沈易：“是你捡到的狗吗？” “嗯。”沈易的声音有点轻。 医生点点头，直接说：“那你跟护士去办一下手续，登记一下信息。” 医生说完，又看了眼沈易，他看着沈易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如果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去趟医院，出门左转走十分钟就有一家，看完再回来，时间来得及。” 沈易没有回应，他只是下意识地用手环住了自己，嘴唇，脸色，都苍白无比。 实际上，沈易不是故意不说话，他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听，他太冷了，又耳鸣的严重，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他没有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下自己就要被病魔抓住，挣脱不开了。 见沈易不理自己，医生也不再多说，他示意护士带沈易去登记信息，想了想，又去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做完，就转身去了手术室。 — 顾亿恒在餐厅直播完，就回了家。 站在门口，顾亿恒掏出钥匙，正想要开门时，眼睛又忍不住往隔壁紧闭的大门看去。 要不然，再去敲下门，说要帮忙清理地毯？ 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冒失了，毕竟上午的时候，被拒绝了啊。 这么想着想着，顾亿恒不知不觉的，就把房门打开了，既然门开了，他也就不再想去敲门了。 灰兔被顾亿恒关在家里，上蹿下跳闹得厉害，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这会儿听见门口的响声，连忙松开嘴里咬着的钱包，一溜烟跑到了沙发底下趴着。 灰兔逃跑的速度有点快，还有点着急，撞了茶几不说，还自己撞了下脑袋，有点疼，让它超想跟爸爸嘤嘤嘤撒会儿娇。 然而一想到自己做的事，它就一点胆子都没了。 灰兔：早知道不生气了，爸爸待会儿可能是要打它的。 顾亿恒关上门，又换了一双室内拖鞋走进去，准备去沙发上休息一下，不过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一地的狼藉，还有自己被咬面目全非的钱包，表情只剩下无奈。 看来没法休息了，自家狗儿子气他不带它出去遛弯，给他多弄了个打扫卫生的任务。 而且任务还有点重。 顾亿恒捡起钱包，又捡起散了一地的纸张，刚一转头，就看到了趴在沙发底下藏着的，并且在实力装睡的罪魁祸首。 好笑地摇了摇头，顾亿恒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沙发边上，蹲下来盯着大金毛露在外头的屁股看了会儿，觉得好像有点肥。 “灰兔，出来吧，我知道你没睡的。”顾亿恒太了解自家狗儿子了，这个时间正是玩耍的时候，根本是不会睡觉的。 灰兔一动不动，一副“我确实睡着了这事儿绝不是我干的”的样子，理直气壮的很。 不过它忍睡忍得有些辛苦，尾巴还控制不住地摇了一下。 顾亿恒：“……” 顾亿恒伸手戳了下自家狗儿子毛茸茸的屁股，看它没反应，就又戳了下，准备戳第三下的时候，大金毛终于动了，它往前挪了挪，然后用尾巴去甩戳自己的手。 顾亿恒其实也没有怎么生气，就是想跟自家狗儿子好好说一说，重点其实是它今天早上随便跑进沈易的家，而至于把家里弄乱的事，他倒是没怎么在意。 顾亿恒知道狗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在搬家或是环境改变的时候，会容易不安，尤其是主人不在身边的话，更容易焦躁，而咬东西、弄乱家里、控制不住叫唤，都只是它们发泄不安情绪的一种方式，本能而已。 灰兔知道自己装睡暴露了，就也不再装了，它“嗷呜”地叫了一声，又摇了摇尾巴冲顾亿恒撒娇，然而就是非常坚定地缩在沙发下，不肯出去。 灰兔：不出去，出去要被打。 顾亿恒哄它：“灰兔乖，我不打你，你快出来。” “汪汪汪——”不信你。 救赎_第18章 顾亿恒无奈地笑了下，继续哄它：“真的不打你，你先出来，出来给你牛肉条吃啊。” “哼、汪——？”真哒？ 跟顾亿恒是吃货一样，灰兔也是一只典型的吃货狗，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狂流口水，有吃的就什么都能抛弃，用食物诱惑它，这招百试百灵。 所以这次也是一样，在顾亿恒说出要给它吃的后，灰兔就先是摇了下尾巴，然后过了会儿，又一点一点地往外蹭，最后整只狗都从沙发底下出来了。 顾亿恒看着灰兔变得乱糟糟的毛发，上头甚至还粘着蜘蛛网，不禁无语，好吧，下午他又多了一件事要做，带灰兔去洗澡。 顾亿恒把被灰兔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回原来的位置，又拖了地板，这样一收拾，就去了两个小时，等他终于能抬头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两点半了。 他五点要回一趟学校，去彩排，要带灰兔去洗澡的话，现在就必须要去了，不然会来不及。 顾亿恒刚搬来，还不清楚附近的宠物美容院在哪里，于是拿起手机搜了下，发现都有点远，坐车过去也要半小时，于是他又换了方式去搜，改搜宠物医院。 这个近，离小区不远就有一家。 顾亿恒看了下网友对医院的评价，还有网友晒出来的照片，觉得这医院好像还挺好。 那就去这家吧，要是真不错，以后就带着灰兔常驻了。 收起手机，顾亿恒拿出牵引绳给灰兔套上。 灰兔大概是在反省中，乖乖地蹲坐在地上任由顾亿恒给它套绳子，宝石一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亿恒，等顾亿恒套完，又凑上去用脑袋蹭，撒娇卖萌。 顾亿恒看着，被萌了一下，之后又忍不住揉揉了它的脑袋：“走了，去洗澡。” 第13章 顾亿恒牵着大金毛，一路吸引了无数回头率，主要是他长得够帅，帅哥和狗的搭配，简直不能再完美。 颜值社会，主要还是看脸。 灰兔仰着头，假装自己是一只高冷的狗，可惜没走一会儿，就破了功，对着路边一家餐饮店流口水——店家正在炒菜，香味飘了出来。 “汪——”想吃！ 灰兔眼巴巴地瞅了一会儿自家爸爸，眼里都是期待的小星星，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爸爸理自己，于是只好期期艾艾地迈着小步伐走了，耳朵焉了吧唧地塌着，模样委委屈屈的。 看着灰兔的样子，顾亿恒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拍着自家狗儿子的脑袋，说道：“你不能吃了，中午吃得太多，而且出门前还吃了牛肉条，都吃胖了。” “呜~~”没能满足吃的愿望，还被说吃得太多，被说胖，灰兔有点不高兴，要闹小情绪了。 它垂着肩膀，低着脑袋，决定要暂时不理爸爸了。 不过一分钟后，灰兔就又恢复了心情，先是围着自家爸爸转了一圈，接着就高高兴兴地撒丫子跑了起来，完全把刚才的不高兴丢到了脑后。 一人一狗很快就到了宠物医院。 顾亿恒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先看了下，觉得还挺干净的，然后才推开了门。 在看到沈易的时候，顾亿恒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忍不住想，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沈易怎么会来宠物医院？ 而且他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啊，身子都些微微发抖，怎么病的这么严重呢。 顾亿恒看护士跟沈易说话，说了好几遍，但沈易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有理，弄得护士已经没耐心了，笑脸都维持不住，垮了下来。 眼看护士有些微怒了，顾亿恒连忙牵着灰兔走上去，挡在沈易面前，替沈易解围：“这位姐姐不好意思呀，我是他朋友，他的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办什么，我跟你去吧。” 护士往顾亿恒看去，她见顾亿恒长得帅，笑得好看，嘴巴也甜，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那行，那你跟我去吧。” 顾亿恒又对她笑了下，说：“姐姐你稍等一下啊，我跟我朋友说几句话。” 护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沈易，点了点头，“行吧，那你过会儿自己过来找我登记。” 见护士走了，顾亿恒才转过身去看沈易，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去椅子上坐一会儿？” 沈易没有回应，他没有听见顾亿恒的话。 他耳边像是有千百把的锯子在来回切割，吵得他头疼欲裂，同时又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在漆黑冰冷的黑暗里，又冷，又恐惧，没有人能来救他，也没有人能来拉他一把。 会死吗？ 不会。 所以只能活受罪，硬生生熬过这个发作的时期，就能冷静下来了。 顾亿恒看着沈易，觉得很不对劲，他光是站在旁边，就能察觉到沈易极度低落的情绪，可他又想不出为什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想不出来原因，顾亿恒只好继续和沈易说话，询问他，关心他，可这期间，沈易一直没抬头，也一直没理回应，只是一个劲儿地缩着，双手环抱着自己，身形还有些晃。 他们这么僵持地站在路中间，脚边还蹲坐着一只大金毛，引得旁人也把视线移了过来，有好奇，有疑惑。 顾亿恒皱紧了眉。 这样下去不行啊，沈易可能会晕过去的。 这时候，顾亿恒恰好看到一名路过的护工，便叫住了他，又把灰兔暂时先交给了他，请他带灰兔去洗澡，之后就伸手去拉过沈易的手，硬是把沈易拉到了靠近角落的休息椅坐下。 角落没有多少人，又是视觉盲点，没了注视的目光，沈易的身体就没那么紧绷了。 沈易的手很凉，几乎没有一点温度，顾亿恒松开他，明白他冷得厉害，想了想，干脆把身上的衬衣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沈易身上。 他里头还穿了件T恤，不至于会光膀子。 顾亿恒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尽管不厚，但是披到沈易身上的时候，还是让沈易在极度寒冷中，感受到了温暖，让他终于能从临近崩溃的思绪中，找回了一点点理智。 救赎_第19章 用力去抓自己的手臂，抓出了一条条血痕，这样的疼痛让沈易逐渐战胜了幻觉，不再陷入那可怕的深渊，能够慢慢爬了出来。 又缓了一阵子，沈易才渐渐熬了过来，耳鸣声一点点淡去，而那张牙舞爪的魔鬼，也重新回到了心底深处，蛰伏了起来。 他熬过来了，还活着，没有让自己败给死亡。 沈易抬起了头，眼前还有些茫茫然的，他呆呆地看了顾亿恒好久，才认出了顾亿恒是谁，然后低着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这一次，又是顾亿恒救了他。 见沈易总算是理自己了，顾亿恒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关心地问：“你现在好点了吗？不然我送你去医院吧。” 沈易小幅度地摇了下头，拒绝说：“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顾亿恒仔细看了会儿沈易的脸色，想了想，又问：“你有吃药吗？” “……有吃。”沈易不想让顾亿恒失望，因为他的病，并不是普通的感冒药和退烧药就能治好的。 顾亿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有吃就好。” 过了会儿，他又问：“对了，你来宠物医院干嘛呢？” 沈易缓缓回答说：“流浪狗，我送它来医治。” 闻言，顾亿恒也瞬间记了起来，他刚才跟护士承诺了要帮沈易去登记的，而现在已经过去挺久了，自己要是再不去，护士估计也要跟他翻脸了。 想到这里，顾亿恒对沈易说：“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我去帮那只流浪狗办理手续，否则那位护士应该又要生气了。” 沈易的脚还没力气，他听了顾亿恒的话，迟疑了半晌，有些拘谨说：“那，麻烦你了。” 顾亿恒摆摆手，笑得很阳光：“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要帮灰兔办理的，我是带灰兔来洗澡，它刚才钻进了沙发底下，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顾亿恒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弯下腰跟沈易的视线平齐，说：“给流浪狗登记的话，用你的信息可以吗？那你要告诉我一下你的电话号码。” “嗯，用我的。” 沈易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自己的号码了，有点记不清了，他想了好几分钟，才慢吞吞地报了一串数字。 顾亿恒一边听着，一边拿出手机点着屏幕，接着，他按下拨号键。 与此同时，沈易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易拿出手机，有些茫然地盯着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正要接的时候，顾亿恒连忙伸手阻止，然后又笑着说：“哎，别接，那是我给你打的。” 说完，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他又补充道：“我们是邻居嘛，互相交换一下电话号码，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方便联系。” “方便联系？”沈易抬眸，看着顾亿恒，目光很专注，但表情却是木木的。 “对啊，远亲不如近邻嘛。”顾亿恒笑嘻嘻的，又说：“记得把我的号码存下来，我先去登记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沈易重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左手里的手机，他用右手的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屏幕上面的号码，忽然就觉得有一股暖意，从指尖开始，沿着皮肤，沿着血液和脉搏，缓缓渗透到了心底。 沈易小心翼翼地把号码存了起来，之后在备注名字的时候，注上了“小太阳”三个字。 顾亿恒，就是小太阳。 太阳会发光，也会发热，它能驱散黑暗，带来光明，温暖所有的人。 而他，能触碰到太阳了。 第14章 顾亿恒有点担心沈易，一刻也不耽搁，办完手续，登记了两只狗的信息，就立刻又回去了。 考虑到沈易不舒服，他还帮沈易要了一杯温开水。 顾亿恒捧着一杯温开水，走得很快，他不太放心，而在看到沈易还好好地坐在椅子上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发生什么事。 把温水递给沈易，顾亿恒说：“我给你要了杯水，不会很烫，你喝一点，会暖和些。” 沈易隔了一会儿，才接过水，又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又一次听到道谢的话，顾亿恒觉得很无奈，他笑了一下，说：“你不用一直跟我道谢的，这些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直被说谢谢的话，会让他有种彼此非常陌生的感觉，他不喜欢。 沈易的思绪没转过来，还有些迟缓，“……那，应该说什么？” “就什么都不用说呀，接过去就好了。”顾亿恒在沈易身边坐下，但想了想，又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继续说：“像是朋友一样，随意一些就可以了。” 沈易睁大了眼睛，“朋……友？” “嗯，朋友。”顾亿恒说：“我觉得可能是缘分，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在这里停顿了几十秒，顾亿恒又问：“可以吗？” 听到这样的话，沈易垂下了眼帘。 朋友的话？ 他可以期待吗？ 顾亿恒那么阳光，那么耀眼，像是小太阳一样，而他却是一个始终生活在地狱里，半只脚已经入土的废人，这样的他，真的可以和对方成为朋友吗？ 沈易抬起头，再看向顾亿恒，看到顾亿恒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里也布满了璀璨的笑意，此时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 沈易怔怔地看着顾亿恒，看着对方灿烂不已的笑容，埋藏在心底的不安、胆怯，还有忐忑，突然渐渐地都安定了下来，而后又慢慢消失不见。 他想，期待一下。 救赎_第20章 如果是顾亿恒的话，应该可以吧。 沈易扯了一下嘴角，努力地朝顾亿恒露出了一个微笑，又郑重地说了一个“好。” 他会小心翼翼的去保护好顾亿恒，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去侵蚀他。 他不需要太接近太阳，只要能站在太阳身边，偶尔伸手的时候，能触碰到阳光，能被阳光温暖到，就足够了。 顾亿恒一直看着沈易，等待沈易的回答，在听到沈易说出“好”字之后，瞬间欣喜到不行，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他朝沈易伸出手，说道：“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沈易垂着眸，安静地看了顾亿恒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好半天，然后才慢慢地也伸出手，放了上去。 他们握了一下手。 顾亿恒满意地收回手，又笑了起来，笑容很大，也很灿烂。 这个时候，洗完澡地灰兔在护工的牵引下，甩着一身蓬松地毛，哼哧哼哧地朝顾亿恒跑了过来，它在顾亿恒脚边停下，两只前爪搭在顾亿恒的膝盖上，后脚站立，直起身来就要添他。 “哼哼，汪汪——”爸爸，我洗完澡啦！ 被自家狗儿子添了一脸的口水，顾亿恒笑着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安分下来，之后又摸了摸它的毛发，夸奖道：“灰兔很乖，洗得很干净。” 得了爸爸爱的摸摸和夸奖，灰兔高兴地直摇尾巴，耳朵也一晃一晃的。 跟自家爸爸玩了一会儿，撒了一顿娇，成功获得撸毛一次后，灰兔又踩着小步子，啪嗒啪嗒来到了沈易面前，把自己的脑袋主动塞到了沈易的手下：“哼、哼——” ——邻居哥哥也摸摸哒。 沈易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的大金毛，眼神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就往身边的顾亿恒看去，声音很轻地问：“灰兔，怎么了？” 顾亿恒笑着告诉沈易：“灰兔是在跟你撒娇，要你摸摸它。” 沈易眨了下眼，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顾亿恒点点头，说：“灰兔很喜欢你，你以后可以多摸摸它。” 闻言，沈易的眼睛亮了几分，他低下头，目光落在眼前帅气的大金毛身上，犹豫着，把手放了上去。 大金毛微眯着眼，一只前爪还在一下一下地扒拉着沈易，尾巴和耳朵也在小幅度地摇动。 灰兔：爸爸很喜欢邻居哥哥，那么我也很喜欢，而且邻居哥哥摸毛超级舒服哒！ 有灰兔在，沈易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它身上，情绪就渐渐地完全放松了下来，脸色也好转了不少，嘴唇没那么苍白了。 顾亿恒在一旁看着，又在心底为自家狗儿子点了个赞，儿子，好样的！ 跟灰兔玩了一会儿，沈易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小超市买了不少的狗狗零食，于是他偏过头去看顾亿恒，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才有些磕磕巴巴地问：“我，可以喂灰兔一些吃的吗？” 顾亿恒看了眼灰兔，觉得自家狗儿子已经吃了很多，不适合再吃了，但他又舍不得拒绝沈易，于是考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偏向了沈易，“你少喂一些吧，它今天吃很多了。” 沈易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说谢谢的，但他想起了顾亿恒刚才的话，就又改了口，只应了一个字：“好。” 他和顾亿恒，是朋友。 而朋友之间，不用说那么多的谢谢。 沈易从袋子里拿出了一袋狗狗零食，不太利索地拆了一包出来，然后问顾亿恒：“这些，会太多吗？” 顾亿恒摇了摇头，“不会，你还可以再多喂几包。” 他看了沈易买的狗狗零食，是那种一袋里头有独立小包包装的，一小包里头就两根牛肉条，分量很小，即使灰兔多吃几包，也不会过量。 得了答案，沈易就不再说话了。 他低下头，手法不太熟练地撕开包装，拿出里头的牛肉干放到了灰兔的嘴边，有些期待地看着灰兔。 有吃的送上门，作为一只标准的吃货狗，灰兔当然是飞快凑上去嗷呜一口吞下啊。 灰兔吧唧吧唧地吃完，又用亮亮的，带着小心心的眼睛注视着沈易，满脸写着求投喂。 “嗷呜——”好吃，还要！ 沈易看了看灰兔，然后又转头去看顾亿恒。 “你喂吧，没关系。”顾亿恒笑笑的，对沈易点了头。 第15章 又过了半小时，流浪狗的伤口才总算被处理好。 为了治疗，流浪狗腹部的毛都被剃了干净，伤口处理好后，又被缠上了一团纱布，脑袋上也带着一个伊丽莎白圈，圈实在是有点大，套上去后，本来就小的狗，显得更是只有小小的一团。 顾亿恒和沈易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医生正弯着腰，在给流浪狗扎针，让它输液。 流浪狗只有七八个月大，是一只田园犬，但医生对待它的态度，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听见脚步声，医生没有抬头，直接开口说：“它的伤口很严重，还要在医院待几天看看情况，等好一些了，你才能带回去。” 隔了会儿，他又问说：“对了，你是要收养它吗？不收养的话，我可以联系人来收养它。” 沈易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易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根本不适合养一只狗。 不能养，也不敢养。 可是，流浪狗是他救下的啊，小小的一只，依赖他，信任他，还安慰了他。 救赎_第21章 他舍不得送给别人。 抬起头，沈易往流浪狗看去，流浪狗也看着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依恋，耳朵和尾巴都朝他小幅度地晃了晃。 沈易忍不住走上去，用手摸了摸它，又俯下身问：“伤口，还会疼吗？” 流浪狗轻轻“汪”了一声，又想要凑上去舔舔沈易，可它带着伊丽莎白圈，整个脑袋都包在里面，没办法舔到，最后改成了朝沈易摇尾巴。 这会儿，医生已经给流浪狗扎好了针，他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又问了一次沈易：“你要收养它吗？” 沈易看着狗，“……让我想想。” 他还是没办法下决心。 想养吗？ 想啊。 他从小到大，都期待着能够养一只狗，抱着它睡觉，抱着它晒太阳，还能一起出门。 就像是正常人一样。 可是啊，他病的那么严重，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知道自己的病有多可怕，哪怕是一件小小的事就能让他顷刻间坠入黑暗，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养好一只狗。 顾亿恒由始至终，都一直都注视着沈易，自然也把沈易所有的纠结和挣扎看在眼里。他知道沈易是很想养的，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沈易无法下定决心，或者说是，不敢去养。 为什么会不敢呢？ 顾亿恒虽然很疑惑，可他更想让沈易遵循自己的本心，而不是那么不舍地，把狗让给其他人。 顾亿恒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牵着灰兔走了过去，对沈易说：“你收养它吧。” 灰兔两只前爪扒拉着休息台，想要凑上去看看上面的流浪狗，不过因为有点高，它够不着，于是只好放弃，又甩着尾巴，吧嗒吧嗒地围着自家爸爸绕圈圈。 沈易听了话，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呆呆地看着顾亿恒，眼里尽是茫然。 顾亿恒看着他，笑着又说了一遍：“收养它吧，它看起来非常喜欢你，也依赖你。” 想了想，顾亿恒又说：“而且流浪狗是非常警惕的，也怕人，你救了它，它不怕你，会对你放松，但是如果换另一个人的话，它可能会变得非常焦躁不安，所以，你来收养它是最好的。” 沈易垂着眼睛，手慢慢地握紧了起来。 过了好久，他突然小声地问了顾亿恒一句：“我，能养好它吗？” 顾亿恒笑了起来，语气非常认真：“能的，一定能。” 过了会儿，他又补了一句：“我也会帮你的，所以不用担心。” 医生看了看顾亿恒，然后又看向沈易，挑眉问：“怎么样，决定了吗？” “决定了。”顾亿恒接过话，帮沈易回答：“我们会收养它。” 沈易站在旁边，并没有反驳。 “OK。”点点头，医生对沈易说：“你要养的话，是最好不过的，就像你朋友说的，这只流浪狗信任你，你来养，对它最好。” 把账单递给沈易，医生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帮它全身都做了检查，除了营养不良和肚子上的那个伤口，其他都很健康，你可以放心。” 沈易接过账单，正想要去付账，但是看着收费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又犯了怵，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太多人了，他无法说服自己走过去。 顾亿恒把沈易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微微皱了下眉，有些不解。 不过并没有去询问，顾亿恒很自然地把灰兔的牵引绳放到沈易手上，之后从沈易的手里拿过了账单，对他说：“你帮我看一下灰兔，我去帮你交费，反正我也需要帮灰兔交一下洗澡的钱。” 每个人都有无法对人述说的事情，顾亿恒自己也有，所以尽管他很好奇，很在意，想知道沈易究竟在恐惧和害怕什么，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但他不会轻易去问。 如果有一天，沈易愿意告诉他原因了，他会安静地坐下，认真去聆听。 可如果沈易不愿意告诉他，那么他会等，等到沈易愿意说得那天。 顾亿恒去缴完费回来，发现已经差不多四点半了。 这个时间，他必须要去学校了。 而且来不及回家了。 不过来不及回家的话，灰兔怎么办？总不能带去学校的，否则灰兔估计会被社团里的那些女孩子撸的狗毛满天飞。 真会秃的。 顾亿恒想了半天，又把目光投到了沈易身上，他开口问道：“你能帮我照顾一下灰兔吗？” 沈易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重复：“照顾，灰兔？” “对，帮我照顾一下它。”顾亿恒说：“我五点要去学校，来不及回家了，灰兔没办法带去学校，你能帮我照顾一下它吗？两个小时就够，我六点半就会回来。” 沈易低着头，认真地考虑起来。 灰兔蹲坐在沈易脚边，耳朵动了动，然后“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邻居哥哥，我会很乖哒。 望着灰兔亮闪闪的眼睛，沈易舍不得拒绝，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了一个“好。” 顾亿恒笑笑的，说：“那就拜托你了，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喝牛奶。” 沈易歪着头看他，过了几分钟，又点了一下头。 好可爱！顾亿恒看了，忍不住想。 救赎_第22章 虽然这个词用在一个成年的男生身上，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在这一瞬间，顾亿恒真的认为“可爱”这个词，真的非常适合沈易。 顾亿恒移开视线，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然后弯腰拍了拍自家狗儿子的脑袋，交代它：“灰兔要乖乖听话，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爸爸不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不能太调皮，不然扣你零食。” “汪——” 灰兔叫了一声，接着又冲顾亿恒摇了摇尾巴，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 顾亿恒笑了笑，又摸了它一会儿，在分针指向四十分的时候，终于不得不走了。 顾亿恒离开后，沈易牵着灰兔，又在休息室里陪了流浪狗半个小时，直到五点多，马上就要到下班高峰期的时间了，他才起身离开。 路人渐渐多起来的话，他会连走一步，都很费力。 所以，不能再继续待了。 第16章 顾亿恒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五点，分针转到了十的位置。 他迟到了十分钟。 气喘吁吁地跑到社团的排练场地，顾亿恒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被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拉着上了台，让他准备一下，过五分钟就要开始排练。 他们是在为学院的百年校庆准备节目。 今年是F大的百年校庆，届时会非常热闹，因此不论是班级，或是学院社团，都被要求要准备一个节目，然后经过选拔，选出最优秀的几个，在校庆晚会上表演，个人的话，则是自愿。 顾亿恒所在的社团，是F大老社团之一的戏剧社，由于社员太多，要出一个能够让社员参与度高一些的节目不容易，讨论了好几天，才最终定下来节目——歌舞剧。 由于歌舞剧的歌曲和舞蹈全部都是原创，而且参与节目的社员又有三十几个人，难度很大，前前后后磨合了一共将近三个月，才终于有点形出来，可以尝试来一次大的集体排练。 顾亿恒颜值高，又是一个人气主播，拥有众多迷妹迷弟，本来是被安排了王子的角色，可是他的舞蹈功底实在太弱了，跳不起来，专门特训一个星期后，仍是惨不忍睹，最后不得不被换下来，改成了在一旁钢琴配乐。 好在顾亿恒的钢琴过了十级，配乐对他而言，倒也简单。 五分钟里，顾亿恒已经喘匀了气，然后在钢琴前坐下。 尽管这会儿顾亿恒穿着一身休闲到不行的衣服，上衣的T恤上还印了一只萌萌的小黄人，但是当他在钢琴前坐下，专注在琴键上，好像就变成了真正的王子，整个舞台，都变成了他的。 吸引人和耀眼到不行。 整场排练下来，基本上就是顾亿恒的个人演出，观众就是原本在台上准备排练的社员。 实际上，刚开始还是好好的，大家还是认真在排练的，不过后面跳着跳着，一些人的眼睛就忍不住粘到顾亿恒身上去了，然后就再也撕不下来，下一个舞蹈动作什么，也全部忘了个干净。 对此，他们完全理直气壮：谁让钢琴摆放的位置那么巧，完全挡不住顾亿恒那张脸呢。 排练结束，戏剧社的社长摇着头，对顾亿恒说：“你简直就是妖孽啊，你看看，就是因为你，这次排练泡汤了，全部都看你弹琴去了，没有几个还记得自己是在排练的。” 他又看了眼顾亿恒，多补了一句：“你说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帅呢，令我等凡人，好生羡慕——” 顾亿恒很无辜：“不然，把钢琴移动一下，放到靠近角落一点的位置，再来一次？” 顺着顾亿恒的手指，社长瞅了一眼顾亿恒指的角落，发现那个位置很好，如果再要看顾亿恒的话，就只能转头去看，于是他立刻就点了头：“很好，就搬到那里去。” 说完，他就立刻指挥了几个长得强壮的男生去搬钢琴。 顾亿恒站在旁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六点了。 一个小时过去，他们才刚刚排练了一次，而且还失败了。 顾亿恒觉得自己六点半的时候八成是走不了了，于是想了想，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沈易。 ——灰兔还在沈易家，他应该跟沈易说一下。 沈易第一次独自和一只狗相处，尽管灰兔很乖，他还是有点不习惯，不知道怎么照顾它。 回到家后，他就一直和灰兔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跟灰兔玩什么。 灰兔可能也察觉到了沈易的不习惯，难得不调皮，进到客厅后，就跳到沙发上安静地趴着，不吵也不闹，只用一双眼睛粘着沈易，又在沈易看它的时候，摇一下尾巴。 收到顾亿恒短信的时候，沈易还在和灰兔对视，提示声突兀地响起来，他被吓了一跳。 灰兔看沈易被吓，立刻“汪”了一声，接着终于不再趴在沙发上当一只废狗了，跳下来啪嗒啪嗒跑到沈易身边，先围着沈易转了两圈，之后用脑袋去蹭他。 灰兔：邻居哥哥不怕，有我在！ 手臂传来的毛茸茸触感，让沈易忍不住低下了头，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在灰兔的头上摸了摸，看到大金毛半眯着眼享受的模样，才又继续摸了几下，又抱住了一下它。 灰兔向来都是有怀抱必钻的，于是在被沈易抱住的瞬间，就理所当然地钻得更进去了一些，整只狗大大咧咧窝进了沈易的怀抱，狗脑袋舒服地塔在沈易的膝盖上，满足地发出“哼哼”的撒娇声，两只耳朵也小幅度地晃了晃。 窝在怀里的狗，让沈易瞬间僵了一下，过了好几分钟，才渐渐放松了下来，转而抬起左手，一下一下地去摸灰兔。 灰兔“汪”地叫了几声，尾巴也动了动。 沈易用右手划开屏幕，点开了信息。 看着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的一封短信，沈易一直没有动，好一会儿过去，他才点开去看内容。 小太阳：“不好意思啊易易，我这里排练还没有结束，六点半回不去了，而且估计要挺晚，你帮我多照顾灰兔几个小时吧。另外，我可以叫你易易吧？” 沈易抿了抿唇，用手指不太习惯地打字：“好。别叫易易，很奇怪。” 这条短信发过去后，没有几秒钟，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小太阳：“为什么？我觉得易易很好听，而且很亲切啊。” 沈易抱着灰兔，认认真真地想了半天，打了一句话过去：“我比你大。” 救赎_第23章 顾亿恒坐在钢琴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四个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太可爱了。 他想。 顾亿恒回道：“你怎么知道比我大，兴许我比你大呢？你看起来那么小一个。” 过了几秒，顾亿恒又发了一条：“不叫易易的话，我要叫你什么？” 两条短信，沈易看完后，没有去回第一条，而是选择了第二条的问题，认真地回：“沈易。” ——你就叫我沈易。 这会儿，顾亿恒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于是在收到沈易的短信后，也不再多说其他，直接干干脆脆地回了一个“好”字。 之后，他就把手机放下，注意力专注在琴谱上，按照社长的要求，弹奏了起来。 这边，沈易也把手机收了起来，准备去做晚饭。 这三年来，顾亿恒并不是每天都会直播的，他一周一般只会直播四天，所以沈易会录下他直播时候的视频，在他不直播的那三天，点开来看。 沈易轻轻拍了一下已经在自己怀里扎窝的大金毛，想让它从自己的怀里出去。 可是灰兔窝的太舒服了，懒洋洋的，一动也不动。 沈易摸着灰兔软软的毛，想起顾亿恒上午的时候，拿食物诱惑灰兔，灰兔就上钩了，于是就也用食物来哄它。 灰兔一听到吃的，果然就乖乖站起来，哼哧哼哧地出去了，接着就跟小尾巴一样，一个劲儿围着沈易转，沈易走一步，它跟一步，尾巴还在摇。 一人一狗一起进了厨房。 沈易的手艺很好，但他很少认真去做一顿饭，他过得太颓废，并且由于生病，总是懒洋洋的，不愿动，不愿准备。 有时候，他甚至连起床，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他每天，只给自己熬稀饭，再配一道青菜，而有时候，连菜都没有。 对于沈易来说，吃饭，只是为了能活下去而已，不论是什么东西，在他吃起来，都差不多是一个味道。 因此，有没有菜，也就完全不重要了。 晚上，因为还要给灰兔准备吃的，沈易难得拿了一块鸡肉出来。 鸡肉洗净，切丁，整齐地码在盘子里。 胡萝卜也一样。 沈易把鸡肉和胡萝卜下锅炒的时候，灰兔在一旁闻着香味儿了，就不再围着沈易转，而是改成乖乖地蹲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盯着锅，馋的流口水。 没放盐，没放味精，沈易很快就给灰兔做好了一道胡萝卜鸡丁。 盛了一碗胡萝卜鸡丁，又倒了一小碗酸奶，沈易把两只碗一起放到灰兔面前，让它自己吃。 灰兔看着面前的碗，发挥了一只吃货狗的本能，凑上去闻了一下后，立即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碗里，吧唧吧唧吃得一点都不斯文。 沈易看它吃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它，之后才盛了一碗稀饭，走出厨房去了房间。 灰兔吧唧吧唧吃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两只碗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灰兔就溜溜达达又回了客厅，它准备再找邻居哥哥给它摸摸毛，它超喜欢邻居哥哥摸毛的。 ——不过，邻居哥哥去了哪里？ 灰兔吧嗒吧嗒地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找到沈易，于是又用鼻子，到处去闻了闻。 顺着味道，灰兔很快就找到了房间。 踩着小步伐走进房间，灰兔正准备扑向沈易，冲沈易撒娇卖萌十八式，可是它刚蹭到沈易脚边，忽然就听见了自己爸爸的声音。 “嗷呜——？”咦，爸爸在哪里？ 第17章 顾亿恒是将近十点，才离开学校。 出了学校，在走过一家麦当劳的时候，顾亿恒脚下一顿，想了会儿，然后开门走了进去。 晚上他们点的外卖味道有点差，送得也晚，送到的时候菜都凉了，他吃得不多，又弹了那么久的钢琴，这会儿肚子早就饿了。 站在点餐台前，顾亿恒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沈易发了条短信，问：“我在买麦当劳，要给你带一点吗？” 他又想起沈易还在生病，不能吃高热量的食物，于是立刻又发了一条，“忘了你还在生病，不能吃麦当劳的，我给你带别的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粥可以吗？” 第一条短信过来的时候，沈易正抱着灰兔坐在客厅看电视，没有注意到。 电视里正放着一档综艺节目，几名主持人做了一个很搞笑的动作，逗得观众哈哈大笑，但沈易却完全找不到笑点，始终木着脸，非常茫然。 对于沈易而言，能够笑得起来，开心得起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然而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却像是被剥夺了一样，无法体会到。 与沈易不同，灰兔也get到了节目笑点，吐着舌头哈哈哈的，又跳出沈易的怀抱，跑到电视面前，冲着电视一下一下地摇着尾巴，很是兴奋。 灰兔的离开，让沈易有了反应，恰好这时第二条短信过来，他才拿起了手机。 看完第一条短信的内容，沈易又出了神，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时他还很胖，看着同学吃麦当劳，也很想吃，于是就自己攒了钱，去买了一份，只是他刚吃了一点，就被班里总欺负他的几名男生撞见，然后被狠狠地嘲讽了。 同学1：“死胖子，吃那么多，难怪那么胖啊。” 救赎_第24章 同学2：“全身都是肉，肥腻腻的，哇，好恶心。” 同学3：“我妈说吃太多麦当劳会变成胖子，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到沈易，我信了，我再也不吃了，喂，死胖子，你再吃就要胖的走不动路了吧。” 那次，是沈易第一次试图去反击，他和那几个男生打了一架，汉堡和薯条撒了一地。 然后他们几个都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同时还叫了家长。 从学校被领回家，一关上门，沈易就被他妈妈打了一顿，边打边骂，打完骂完，她又故意饿了沈易一天。 从那之后，沈易再也没有碰过麦当劳。 从过去的记忆出来，沈易怔怔地呆了一会儿，又点开了第二条短信。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但是沈易却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感觉到顾亿恒的关心。 可是，他确实吃不下的。 低着头，沈易怀着感激，认真地打了一句话去回复：“我不饿的，谢谢你。” 这边，顾亿恒等了半天，才总算等到沈易的回复，几乎立刻就点开了短信。 看完短信，他想了会儿，又继续发：“那我给你带牛奶吧。” 顾亿恒觉得沈易实在太瘦了点，应该要多吃些，如果不吃宵夜的话，好歹喝一盒牛奶，也能补充营养，坚持下来的话，就能长胖一些了。 打包好了一份汉堡，顾亿恒从麦当劳出来，又转去了附近一家常去的超市，买了几盒牛奶和酸奶。 ——牛奶是给沈易的，酸奶是给灰兔的。 这么走了一趟，顾亿恒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按了沈易家的门铃。 沈是的反应还是迟缓，门铃响了好一会儿，他才在灰兔的叫声中，意识到门外有人，站起慢慢走去开门。 门一开，顾亿恒标志性地笑脸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顾亿恒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能让不开心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尽管沈易没有笑起来，但心情却也变得好了一些。 灰兔一看到顾亿恒，就立刻窜了出去，脑袋贴着顾亿恒的小腿，蹭来蹭去地撒娇。 顾亿恒被萌的心都化了，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灰兔，问：“儿子，你有调皮吗？” 大金毛的耳朵晃了晃，又把脑袋仰得高高的，一脸骄傲：“哼，汪汪——” 灰兔：爸爸，我可是很乖的。 顾亿恒使劲儿揉搓了一顿自家狗儿子，松开它，又抬头问沈易：“灰兔没有把你家弄乱吧？” 沈易小幅度地摇了下头：“灰兔很乖。” “没有调皮就好。”顾亿恒松了一口气，说：“以前我有一次把它寄养在我哥家，它就把我哥家弄成一团糟，不到两天，就被我哥丢回来了，刚才在学校排练的时候，我一直都很担心。” 顾亿恒说完，低头从购物袋里拿出了几盒牛奶，递给沈易，笑着说：“说好的牛奶，给你，这个牌子的牛奶只有我们学校附近一家超市有卖，你要是喜欢的话，喝完我再帮你买。” 沈易看着顾亿恒手上的牛奶，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又轻声道了谢。 顾亿恒摆着手，对沈易笑得灿烂，“我们是朋友啊，所以不用客气的，喜欢的话，记得要告诉我。” 看着顾亿恒的笑容，不知不觉，沈易就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这会儿已经快要十一点，顾亿恒没有再多呆，临走前，他对沈易说：“今天真是麻烦你帮我照顾灰兔了，改天我请你吃饭，然后你还在生病，吃了药就早点睡吧，晚安。” 沈易张了张嘴，想说“不会麻烦，灰兔很乖”，他还想说“和灰兔在一起的这几个小时我很喜欢”，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都硬生生地卡住了，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还能说的，可是这会儿，就像是声带突然坏了，任沈易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所以到了最后，沈易还是木着脸，只对顾亿恒道了一声“晚安”，就关上了门。 靠在门后，沈易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沈易知道自己的负面情绪又跑出来了，正在试图将他拽入黑暗，所以，他不能再继续接触顾亿恒了。 小太阳，要一直能够发光、发热才行。 他的负面情绪那么可怕，他不能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太阳。 双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拿不住东西，几盒牛奶全部掉到了地上，沈易看着，却没办法去捡。 他挣扎着跑回客厅，找出来抗抑郁的药，全部吞了下去。 之后，沈易又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爬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头，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第18章 第二天，沈易还是照常醒了过来。 新的一天，天气一样很好。 但是沈易知道，今天的他还是跟过去的他一样，活得像是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人，没有任何变化。 每天早晨，都是一样。 床头灯开着，橘黄色的光线照的房间有些昏黄，沈易蜷缩在被子里，只掀开了一个角，从缝隙里看着天花板，眼神空茫茫的一片。 他不想动，也不想思考，懒洋洋的，就像是时间已经静止了一样。 救赎_第25章 沈易就这么躺着，睁着眼，神情呆呆的，一直躺到了闹钟响起。 闹钟设定的时间是11点。 已经是中午了。 沈易废了好些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又把闹钟关掉，他觉得很累，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在一直躺到地老天荒。 可是沈易知道，他不能这么继续躺下去，纵然再不愿意，他也需要动一动。 一直躺着，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而且，他需要码字，下午还要去宠物医院看一看那只流浪狗。 对了，他还要给流浪狗起个名字。 把今天要做的事情想了一遍，沈易才终于有了一点点精神，然后开始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又慢吞吞地去洗漱，最后，转去了厨房，给自己煮一碗稀饭。 从厨房出来，沈易又去捡了昨天被他丢在门口的牛奶。 好在盒子很结实，那么直接掉下去，也没有坏掉一点，每盒牛奶都还是好好的。 只是被遗弃了一个晚上，几盒牛奶乱七八糟地摆在冰冷地瓷砖上，还是显得可怜兮兮的，沈易看着，就忍不住想起了顾亿恒。 顾亿恒在直播的时候，为了逗观众，曾经故意做出过可怜兮兮的表情，沈易当时就想，一点都适合他。 顾亿恒，还是要始终微笑着，才更合适。 就像这些牛奶，还是应该放在干净、干燥的地方，才是正确的。 把牛奶捡起来放好，沈易盯着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顾亿恒把牛奶拿给他时候的关心和笑容，不知不觉的，从昨天晚上开始的一直低落的情绪，有了一点点缓和。 好像，整个人也没有那么疲倦，什么都不想做了。 沈易伸手摸了摸几盒牛奶，有些不舍地拿了一盒起来，中午的时候，也配着稀饭一起吃吧。 牛奶甜甜的，也不会腻，他好久没有那么真实的尝到味道了。 沈易这么想着，门铃却突然又再一次响了起来，还伴随着几声狗叫声。 是顾亿恒。 沈易本来暗暗沉沉的眼睛亮了几分，他努力让自己尽量走得快一些，去开了门。 门外，顾亿恒提着大袋小袋，而他的脚边，灰兔正冲着沈易摇着尾巴。 顾亿恒对沈易笑着，说：“你今天开门开得比较快了。” 之前他都要等个好几分钟的。 看了一眼顾亿恒，又看了一眼他提着的购物袋，沈易有些茫然，“你，有事吗？” 晃了晃手边的袋子，顾亿恒说：“昨天晚上你帮我照顾灰兔，我不是说了要请你吃饭吗，刚好今天上午的课教授有事要办，就让我们提早下课了，所以回来的时候，我就顺便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不少菜，中午我们一起吃吧，就当做是我请你吃饭了。” 弯起眉眼，顾亿恒对沈易笑得灿烂，继续说：“外面的饭菜没有自己做得健康卫生，我做给你吃，别担心，我的手艺还行。” 过了会儿，他又说：“不过可能要借用你家的厨房了，我家灶台出了点问题，暂时没法开火。” 沈易怔怔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脑筋转的有些慢，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顾亿恒的话。 但是，他没有给出回应。 顾亿恒没有等到沈易同意，想了想，问：“是不方便吗？如果是的话，下次也行的。” 沈易摇头，“不是的……” 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沈易才又说：“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亿恒听了，终于放下一颗提着的心，他还以为自己又冒失了，惹得沈易有些不高兴了呢。 顾亿恒笑着问：“那你要和我一起吃饭吗？” “……好。” 沈易点了一下头，之后往旁边站了一些，让顾亿恒能够进来。 灰兔早已经迫不及待地窜了进去，然后用两只前爪扒拉了半天沙发，又整只狗跳了上去。 舒舒服服地团了几秒钟，灰兔就抓起放在沙发上的遥控器，用爪子戳来戳去，不过戳了会儿，它又跳下沙发，跑到电视前，歪着头，围着电视转了半天，眼睛里全是不解。 ——咦，电视怎么打不开了？ 顾亿恒被灰兔的动作和表情逗得直笑，他把大袋小袋放下，侧头问沈易：“能给灰兔看电视吗？” “嗯，可以的。”沈易走过去，帮灰兔把电视打开。 灰兔看电视被打开了，就冲沈易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再一次主动把脑袋塞到沈易的手下，让沈易摸摸头。 “汪汪——”谢谢邻居哥哥哒！ 摸了好几次灰兔，昨天还照顾了几个小时，沈易已经没有那么拘谨了，这会儿见灰兔主动把脑袋凑过来，他就顺从地把手放了上去，摸了一下，接着又摸了摸它的耳朵，轻轻捏了一下。 灰兔被摸得非常舒服，发出“哼哼”撒娇声，又围着沈易转了一圈，然后才吧嗒吧嗒回到沙发团好，一本认真地盯着电视看，一副狗老大的样子。 顾亿恒看着沈易和自家狗儿子的互动，笑着问说：“沈易，你给那只流浪狗取名字了吗？” 沈易老实地回答：“还没有。” 顾亿恒说：“那你要好好想一个，有名字的话，它会更加亲近你的。” 沈易轻声回答：“我知道的。” 顾亿恒笑了一下，把放在地上的袋子重新提了起来，拿进了旁边的厨房，之后又探出头，问：“沈易，你要进来帮我吗？” 救赎_第26章 沈易迟疑了一下，就把手上的牛奶放下，慢慢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顾亿恒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看到沈易进来，抬起头对他笑，说：“你来洗菜吧？”话音落下，他就从袋子里抓出了一把青菜。 沈易看着顾亿恒的笑容，缓缓地应了一声“好。” 厨房里挤进了两个人，将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地方变得更狭小了，仿佛一个转身，就能碰到对方。 本来是应该会不舒服的，可是沈易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能碰到对方，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易洗菜，顾亿恒切菜，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两人配合地很好。很快，一会儿要用的食材，就全部都准备好了，一样一样的，整整齐齐地码在不同的盘子里。 准备的工作做好，顾亿恒就没有再让沈易帮忙了，他把沈易推出了厨房，关上门，自己在里头做菜。 半个小时后，他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沈易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吃饭了，也很久没有人陪他一起吃饭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着顾亿恒的直播，才能吃下一碗稀饭。 所以，在餐桌前坐下时，沈易还有点恍惚。 今天，有个人，陪他一起吃饭了。 第19章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但在餐桌前坐下后，沈易却显得拘谨，还有点呆呆的。 顾亿恒看了，非常不解，同时又忍不住在意，可却没有去问原因。 把目光收回，他又跑回了厨房，把炖好的汤端了出来。 汤是一道简单的冬瓜排骨汤，不过顾亿恒控制着火候炖了半个小时，揭开锅盖的时候，香味一下子飘了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勾得人食指大动。 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灰兔闻到香味，立刻就跳下了沙发，电视也不看了，踏踏地飞奔了过来，围着餐桌转了会儿，又跳来跳去，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发现自己够不到桌子，灰兔很快就蹭到了顾亿恒身边，冲顾亿恒委委屈屈地摇了下尾巴，然后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瞅着他，塌塌的耳朵小幅度地动着，嘴巴张着，发出震动的声音，一副“要看要吃要抱抱”的卖萌表情。 “灰兔乖，自己去玩儿。”顾亿恒揉了揉自家狗儿子，假装没懂它的意思。 灰兔见爸爸没懂自己的意思，也不理自己，便又蹭蹭蹭跑到了沈易脚边，同样地卖了一次萌，撒娇求抱求吃，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没节操的吃货狗。 沈易摸了摸它，抬头问：“灰兔，吃过了？” 顾亿恒看了眼乖巧卖萌的灰兔，无奈地笑了下，说：“你别理它，刚才我已经喂它吃过狗粮了，它就是嘴馋，闻到香味就想吃，不过不能再给它吃了，你看它胖的。” “哦。” 沈易重新低头看了看灰兔，有点抱歉地又摸了摸它。 见邻居哥哥也不理自己，不给自己吃的，灰兔顿时觉得自己的狗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开始闹小情绪了，一甩头，甩开了沈易摸头的手，然后转过身，拿屁股对着沈易和顾亿恒。 ——哼，我生气惹！ 顾亿恒看着自家狗儿子有点肉肉的屁股，对沈易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灰兔很快就会忘了，然后高高兴兴去看电视的，不用管它，我们吃饭吧。” 说完，他就顺手给沈易盛了一碗汤。 沈易垂着眼睛，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神情怔怔的，迟迟没有动手。 顾亿恒给自己也盛了碗，看沈易一直没动，就说道：“快尝尝看吧，不过我不知道你口味的咸淡，是按照我自己的口味放得盐，要是淡了或是咸了，你就告诉我，下次我就记住了。” 沈易安安静静的，又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伸出手，端起碗。 顾亿恒看了，又提醒了一句：“要小心烫。” “……嗯。”沈易垂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端着碗，沈易低头喝了一口的汤，汤喝进嘴里，排骨和冬瓜混合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味道甜甜的，比牛奶还甜。 一点一点地吞咽下去，温温热热的汤进入胃里，让沈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从胃开始，暖意沿着血液流到四肢，再到全身。 暖暖的，很舒服。 顾亿恒看沈易一口接一口地喝汤，眼睛亮亮的，忍不住期待地问：“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沈易轻轻地点头，“很好喝。” 闻言，顾亿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尾巴有些翘起来，忍不住夸赞自己：“我说我的手艺还行的吧，嘿嘿，我爸妈也都说好吃的，对了，那你再尝尝这些菜，看看怎么样？” 顾亿恒说着，又给沈易装了一碗饭，接着还想要给沈易夹菜，但他刚夹起来，立刻反应了过来并不合适，于是又反手把一筷子的菜放回了自己的碗里，有些尴尬地对沈易笑了笑。 他和沈易的关系还没有特别熟，特别铁，这么夹菜的话，可能会被嫌弃的。 顾亿恒知道有一个度，还不能轻易越过。 沈易喝了一碗的汤，其实已经饱了，但他看着正在极力推荐的顾亿恒，又想起他辛苦做得饭菜，不想拒绝，于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每一道菜都夹了点，配着米饭，尝了一口。 真的很好吃。 顾亿恒的手艺，的确很好，没有骗人。 他已经尝不出饭菜的味道很久了，每道菜，每种食物，在他吃起来，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别。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太久，久到他以为他的味觉已经出了问题。 可是昨天的牛奶，今天的饭菜，却都让他吃出了不同的味道——牛奶很甜，汤很好喝，菜很好吃。 救赎_第27章 牛奶是顾亿恒给的，饭菜是顾亿恒做得。 每一样，都跟顾亿恒有关系。 顾亿恒的脸色挂着笑容，看着沈易的眼神很亮，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菜呢，好吃吗？” 被他的笑容感染，沈易也稍稍翘起了一点嘴角，如实说道：“嗯，很好吃的。” 顾亿恒听了回答，可高兴了，“那你就多吃点。” 不过沈易却不动了。 沈易把筷子放下，抬起眼眸，直直地望着顾亿恒，很认真地说：“谢谢你的午饭。” 沈易对顾亿恒有很多的感谢，可缺失的童年、过往的经历，还有他生的病，都注定了他无法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能把自己的感激，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 他唯一会的，就是道谢。 谢谢两个字，他在网上对顾亿恒说了三年。 现在，他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的谢意，一如过去在顾亿恒的陪伴下，勉强吃下东西的无数个日夜一样。 顾亿恒笑着摆手：“不用客气的，我们是朋友嘛。” 过了会儿，他看沈易再没有动过筷子，只是陪自己坐着，又疑惑地问道：“你不吃了吗？” 沈易说：“我吃饱了。” 顾亿恒听了，皱起了眉：“你就只吃这么一点点，怎么会饱了？是不是我做得这几道菜你不爱吃？不然你想吃什么，我重新给你做吧，正好买回来的菜还有剩余。” “不是的……”沈易磕磕巴巴的，有点着急解释说：“你做的菜很好吃，我是真的吃饱了。” 这大概是沈易反应最快的一次了，几乎是在顾亿恒说完话后，就给了回答，没有迟疑，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顾亿恒望着沈易，忽然有些心疼，也有点生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易会那么瘦了，脸色那么不好了，因为根本就不吃饭，就连灰兔还是幼崽的时候，饭量都比他来得大。 每顿只吃这么一点饭，怎么可能长肉，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顾亿恒很想让沈易多吃点，想让他把碗里的饭都吃光，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沈易说他已经吃饱了，难道他还能强硬地把饭给沈易喂下去吗？ 想啊想啊，想到最后，顾亿恒总算想到了一个办法，默默地下了决定。 ——以后有空的时候，他就来给沈易炖汤喝，每次都往汤里多加些补药，多补一补的话，总能把沈易的身体养好一点吧？ 只要坚持下去，即便是不长肉，脸色也应该能好一点的。 沈易并不知道顾亿恒的想法，对他来说，今日这顿午饭，已经是他自从外婆去世以来，吃得最好的一次了。 热热的汤，香软的米饭，可口的菜，每一样，都足够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回味了。 他会把这份温暖，藏在心底，时不时拿出来想一想。 有了这份顾亿恒带给他的温暖记忆，他想，他应该能继续坚持下去了。 第20章 下午，顾亿恒又找了个借口，要和沈易一起去了宠物医院。 理由是，要给灰兔打驱虫针。 灰兔可能很忧伤，它明明刚打过不久，就又给爸爸当做借口卖了,不过，当然也不会真打的。 沈易看着再一次站在家门口的青年，忍不住问：“你下午，也没课？” “我已经把学分都差不多修完了，除了几个教授的专业课必须要到之外，其他去不去都没关系。”顾亿恒牵着灰兔，朝沈易笑得灿烂。 闻言，沈易也不再多说其他，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垂下眼帘，弯腰穿鞋。 沈易的动作慢慢吞吞的，顾亿恒也不催，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偶尔用手去逗一逗灰兔。 灰兔最喜欢爸爸跟它玩了，顾亿恒一逗，它就跳起来去够他的手，特别开心。 顾亿恒逗了几分钟的灰兔，沈易才穿好鞋，又准备好，走出来关上门。 并肩走在一起，顾亿恒发现沈易真得走得很慢很慢，沈易走一步，他能走好几步。 很奇怪啊，顾亿恒想。 不过他很快又替沈易做了解释，可能是病还没好呢，人不舒服，当然走得不快啊。 又走了一会儿，顾亿恒终于忍不住侧过头去看沈易，看他低着头，习惯性地把自己缩小成一团走路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顾亿恒大二的时候曾经选修过心理学，明白这样的走路姿势，是排斥他人和保护自己的动作，是极度恐惧人群和不自信的人，才会这样。 那沈易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顾亿恒想起了昨天在宠物医院，自己遇见沈易时，沈易当时的反应，已经能够肯定沈易是前者——极度恐惧人群，害怕他人的目光。 极度恐惧人群，曾经自杀过，独居，不吃饭，情绪持续低落，思维迟缓，动作缓慢…… 沈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顾亿恒忍不住想，如果沈易能够长胖一点，也能够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不惧怕，不胆怯，那该会多么地引人注目呢？ 恐怕，会耀眼地不得了吧。 收回思绪，顾亿恒低头看了看灰兔充满活力，啪嗒啪嗒迈着小步子的样子，猛地眼睛一亮，开口问：“沈易，你要牵灰兔吗？” 牵着灰兔的话，沈易就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灰兔身上，就不会觉得害怕了吧。 救赎_第28章 和顾亿恒还有灰兔走在一起，回头率实在太高了。 尽管沈易已经极力把自己缩小，减少存在感了，但还是能感到有视线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根本没办法控制。 沈易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指尖有些微微发抖，他咬着唇，极力地去压制内心对旁人视线的恐惧，听到顾亿恒的话时，他恍惚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又轻声地问：“可以吗？” 牵着灰兔的话，他好像可以不那么惧怕。 昨天晚上就是这样，从宠物医院牵着灰兔回家的时候，他第一次完全没有因为他人的目光而感到恐惧，觉得走在外面，那么轻松。 把牵引绳交给沈易，顾亿恒的语气很温柔：“嗯，你牵吧，不过有时候灰兔会突然跑起来，你要小心一些。” 沈易抓着牵引绳，怔了一下，又努力地对顾亿恒勾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次，他的笑容持续了十几秒。 尽管沈易的笑容很淡，浅浅的，笑的时候，眼睛也会微微眯起，但是非常好看。 顾亿恒有些看呆了，果然，沈易笑起来很好看，很吸引人。 ……所以，为什么不笑呢？ 笑起来的话，多笑一笑的话，心情也会变好一些吧。 移开目光，顾亿恒不由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又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对它说：“灰兔乖，不可以跑得太快，否则哥哥会跟不上，知道吗？” 灰兔摇着尾巴，朝顾亿恒“汪汪汪”地叫唤了很多声，表情特别乖。 ——我会慢慢走哒。 满意地又摸了摸灰兔，顾亿恒站起来，对沈易说：“好了，我们走吧。” “嗯。”沈易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不快不慢地走了十几分钟，两人一狗到达了宠物医院外。 没有立刻推门进去，沈易站在门外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跟在顾亿恒的身后走进去。 不敢抬头。 昨天被顾亿恒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名护士还记得他们，看到他们进门，就主动迎了上去，偏头跟顾亿恒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是来看那只流浪狗的吗？” “嗯。”顾亿恒对她点了点头，又嘴甜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把人哄得很高兴。 护士笑得开心，眼角的笑纹都出来了，“你们跟我来吧，护工刚给它换了药，正在喂它吃饭。” “好，麻烦姐姐你带路了。”顾亿恒说着，想起什么，又突然换到了沈易的右手边走。 沈易的右手边，是排队挂号的等候区域，有不少的人在排队，并且旁边一点，还有一排一排的休息椅，上头也坐了不少人。 护士把沈易和顾亿恒带到休息室外，就被另一名医生叫走了。 沈易和顾亿恒自己走了进去。 休息室里，多了好几只狗，有的很乖，有的很闹，医院很贴心，每两只狗面前，就会安排了一名护工在看护，让它们在动的时候，不会扯到伤口。 流浪狗在最里面的位置，它一点都不闹，安安静静地吃着护工喂给它的狗粮，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很斯文。 直到发现沈易过来，它才抬起头，发出了两声很轻的叫声，又朝沈易兴奋地摇了摇尾巴。 顾亿恒站在沈易身边，看到这一幕时，笑着说：“它很喜欢你。” 沈易目不转睛地看着流浪狗，看它乖巧的样子，黑宝石似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 软软的，毛茸茸的，很温暖的感觉。 以后，它就是自己的狗了。 能抱着一起睡觉，一起看电视，还能一起晒暖乎乎的太阳。 家里，不再是冷冷清清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还多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沈易的心情，流浪狗在沈易摸到它的时候，又小声地“汪”了一声，接着主动用自己的脑袋去蹭沈易的掌心，眼神满是依恋地望着沈易，乖巧的不可思议。 这一幕，让一旁的护工也忍不住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亲人和乖巧的流浪狗。” 过了会儿，他又对沈易说：“看来，它是真的很喜欢你，请你也一定好好善待它。” 沈易舍不得移开眼，眼睛一直看着流浪狗，并没有听见护工在跟他说话。 顾亿恒知道沈易一旦专注一件事情的话，就会忽视掉其他所有，并不是故意不理或是不回答，这会儿也是，他怕护工会误会，便替沈易保证：“您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灰兔也抓紧时间，刷了一把自己的存在感，它附和着自家爸爸，朝着护工“嗷呜”地叫了一声。 ——邻居哥哥肯定会照顾好弟弟哒。 护工见沈易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看着流浪狗把食物吃完后，就先出去了。 护工前脚刚离开，灰兔就立刻开启调皮模式，跳来跳去的，又一个劲儿地用两只前爪去扒拉台子，想要凑上去看看弟弟。 不过台子比较高，灰兔使劲儿蹦跶了半天，也没能够着，于是它干脆改成蹲坐在地上，仰着头，朝着流浪狗一声一声地叫唤。 灰兔的叫声还拖着小尾音，能听得出来很愉悦。 流浪狗可能也听出了灰兔对它的欢迎，也小小声地对灰兔叫了两声，软萌软萌的，特别好听。 顾亿恒笑着看了一会儿灰兔和流浪狗的互动，又偏头去看沈易，想了想，说：“你想好它的名字了吗？” 沈易是过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顾亿恒在跟他说话，他老实地回答：“我还没想。” 救赎_第29章 顾亿恒说：“现在就想一个吧，不能总叫它流浪狗的。” “好。” 沈易拧起眉，开始认真地想名字。 看沈易木着脸，又锁着眉的样子，顾亿恒忽然说：“不然，就叫仙人掌吧。” “……仙人掌？”沈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向顾亿恒。 “对，仙人掌。”顾亿恒笑了笑，说：“仙人掌代表生机和生命力，它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坚持的活下来，直到你救出现了他，可不就是因为生命力顽强嘛？” 顾亿恒其实还想说“我也希望你能像仙人掌一样，充满生机和活力”，可他并没有说出来。 或许，要等到沈易愿意把病情告诉他的那天，他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顿了顿，顾亿恒又说道：“要试着用这个名字叫一叫它吗？它如果喜欢的话，就会回应你的。” 沈易看着流浪狗，听了顾亿恒的建议，用“仙人掌”这个名字叫了它一声。 流浪狗对他摇了摇尾巴。 沈易眼睛亮亮的，之后又接着叫了仙人掌几声。 每一次，它都会摇着尾巴回应。 顾亿恒在一旁看着沈易和狗狗的互动，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觉得画面很美好。 他们在休息室里陪着仙人掌玩了一个小时，才准备要离开。 而恰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包含惊喜的声音叫了沈易的名字。 第21章 叫出沈易名字的人，是林裴。 不过沈易并没有听见林裴叫他，只是一直低着头，跟着走在前面的灰兔，神情专注。 “小易！” 林裴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他看沈易还是没回头，干脆跑了起来，很快就跑到了沈易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易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沈易呆呆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林裴，怔了好久，才不确定的问：“林裴？” 林裴笑了，有些惊喜：“对，是我。” 站在一旁，顾亿恒看着两人熟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在意了。 他忽然想起上次林裴说这次回来是要找一个人，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沈易？ 可林裴为什么会认识沈易？ “嗨，林裴。” 顾亿恒主动出声，跟林裴打了一个招呼。 “小幺？” 林裴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沈易身边的人是顾亿恒，来回看了他和沈易几眼，惊讶地问：“你也认识小易啊？” 顾亿恒点点头，说：“嗯，我和沈易现在是邻居。” 林裴听了，忍不住又多看了顾亿恒一眼，然后拍了下他的肩，笑着说：“那挺好的，改天我去找你玩儿啊。” 顾亿恒微笑，说：“欢迎至极。” 林裴对顾亿恒笑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去看沈易，想了想，说道：“小易，你现在有时间吗？好久不见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吧。” 林裴并不知道沈易患了抑郁症，还恐惧人群。 沈易和林裴，是大学同班同学，但沈易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他的病情，一直隐藏地很好。 那个时候，沈易的外婆还在，沈易的病情没有继续加重，看起来只是有点呆，有点迟钝，没有表情，不太爱说话而已。 没有人察觉到他其实是抑郁症和厌食症患者。 对沈易而言，时隔三年，能再重新见到林裴，他是有点惊喜的。 ——林裴曾经是他唯一的朋友。 从小到大，只有林裴会主动和他说话，不嫌弃他思维缓慢、迟缓，总会耐心地等待他反应过来，也不会催促他。 在上课的时候，也只有林裴总会帮助他，愿意和他分在一个组。 沈易也很想和林裴多说会儿话，能够坐下来好好聚一下。 可是，要找一个地方坐下聊天，沈易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是做不到的。 因为即便是在咖啡厅里，也还是有人的。 挺沮丧的。 他如果没有病，该多好？ 为什么，病的人是他呢？ 沈易垂下眼睛，唇色发白，他的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点一点地扣着衣服缝隙。 救赎_第30章 林裴见沈易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并且还一直没有抬头，就又叫了他一声：“小易？” 沈易继续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抱歉，我想回家。” “小易……” 林裴还想再争取一下，不过刚说了沈易的名字，就被站在一旁的顾亿恒阻止了。 顾亿恒说：“林裴，不然下次吧，沈易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要回去休息，你们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等之后有空了，再约也不迟。” “生病了吗？”林裴认真地看了看沈易，发现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自责说：“对不起小易，是我太着急了，没注意到你不舒服，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见。” 沈易看了一眼林裴，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的，电话。” “我会慢慢念得。” 林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地报着自己的号码，报完后，他又对沈易笑了下，说：“你也回拨一个给我吧。” 沈易点了一下头，按下了拨号键。 满意地存好沈易的电话，林裴又晃了晃手机，说道：“小易，等你好了，要联系我啊。” “……好。” 沈易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想对林裴笑一笑，可他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成功。 他的脸好像僵住了，做不出任何表情。 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沈易低下头，注视着乖乖蹲坐在地上等待他们的灰兔，一次一次地做着深呼吸，努力地调节自己的情绪。 灰兔歪了歪头，十分不解地盯着沈易看，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 从始至终都在关注着沈易，所以顾亿恒很快就发现了沈易的情绪突然开始变得低落起来，由内自外地，浑身上下都透着难过的气息。 沈易，忽然怎么了？ 顾亿恒心里很担心，于是转头看向林裴，开口说：“我先送沈易回去了，等哪天有空了，你再来我家坐一坐吧。” 林裴对顾亿恒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又挥了挥手，跟沈易说了再见。 也回了一句再见，顾亿恒就和沈易一起离开了。 顾亿恒为了能和沈易并肩走，刻意放缓了脚步，每一步都迈的很小，可他手长脚长，从后面看起来，实在有些违和。 林裴站在原地，看着顾亿恒对沈易小心翼翼和体贴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 电梯上到最顶层，出了电梯后，顾亿恒没再继续跟去沈易家了。 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顾亿恒牵着灰兔，站在自己家门口，和沈易说了拜拜。 灰兔也扑扇了两下耳朵。 沈易是在开门后，才反应了过来，然后也跟顾亿恒说了一句“再见”，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沈易换了一双室内鞋，就去找了药吃下去。 吃完药后，沈易没有回房间，而是蜷缩着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盯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发呆。 沈易住得楼层有点高，坐在客厅平视着往外看，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远处矗立着几幢高楼，还有被晚霞照映着的天空。 今天的云朵，小小的一团，还长了两个耳朵，好像他的仙人掌。 不知道仙人掌什么时候能跟他回家？ 好想抱着仙人掌啊。 盯着天边的火烧云，沈易想着仙人掌，又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 等沈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了。 眨了眨眼，沈易想起自己还有一件没有完成的事，于是便拖着疲软的双脚，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进了房间。 ——他今天还没有码字，存稿，好像快没有了。 房间里比客厅暗上不少，不过沈易早已经习惯了，他没有去开灯，而是就着从客厅照进来的些许光线，走到了电脑前坐下。 他今天，想在文里加一只可爱的小狗。 第22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沈易都没有再和顾亿恒见到面。 顾亿恒虽然很想刻意制造见面的机会，但是这一周他实在太忙，每天早早地出门，到了晚上才能回来，连带灰兔遛弯，都要晚上十点过后才有时间。 一直忙到了周末。 周日这天，顾亿恒终于得了空闲，不用再去学校，奴役了他一个多星期的教授和社团总算是良心发现，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七点多，顾亿恒带着灰兔去附近公园转了一圈，接着他又转去了菜市场。 他要买只母鸡，给沈易炖汤。 沈易实在太瘦了，他想把沈易养胖一些。 救赎_第31章 八点半，顾亿恒左手拎着三四个袋子，右手牵着灰兔，回了家。 灰兔今天有点兴奋，它似乎知道马上就能看到沈易了，于是在顾亿恒开门的时候，还特地地跑到沈易家门前，对着门叫了好几声。 “汪——”邻居哥哥。 “汪汪——”我马上要找你惹！ 满足地叫了几嗓子后，灰兔才踩着小步子，啪嗒啪嗒地跟着顾亿恒的脚步，进了家门。 进门后，灰兔又围着顾亿恒转了起来，两对大耳朵扑扇着，尾巴也摇的很欢——像是催促。 顾亿恒看了，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家狗儿子的脑袋。 “汪~” 灰兔用两只前爪抱着顾亿恒的手，又朝顾亿恒叫了一声，尾音上扬，撒娇的语气。 “乖灰兔。”顾亿恒忍不住又抱了抱它，然后拍拍它肉嘟嘟的屁股，让它去客厅自个儿玩了。 把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专心做小尾巴的狗儿子打发去客厅玩球，顾亿恒就围上围裙，钻进了厨房，开始炖鸡汤。 一道既有营养又好喝的鸡汤，需要小火慢炖，至少也要炖两三个小时才能入味。 把熬汤要用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和洗干净的母鸡一起放入了锅里，打开火后，顾亿恒就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刚九点。 ——时间正好，还来得及。 想到一会儿要去见沈易，顾亿恒的心情就莫名地好，还哼起了歌。 不知道沈易看到自己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大概……还是面无表情吧。 不过，尽管沈易常常都是木着脸，几乎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也还是很可爱啊。 顾亿恒回想着沈易的模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笑够了，才又低头去注意火候。 — 昨天晚上，沈易难得没有做噩梦，吃完安眠药后，睡得很好，然后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大概是因为睡得好了，所以今天醒来的时候，那些黑暗的、可怕的、疯狂的负面情绪并没有来打搅他。 难得地很平静，也很安逸。 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彻底清醒之后，沈易就从床上起来了。 他这会儿很精神，不会想赖床，不会想发呆，不会觉得懒洋洋地很疲惫，耳边，也没有一个声音一直否定他存在的价值，不停地叫他去死，让他觉得“活得就是恶心”。 沈易觉得有一点点的开心。 那是一种愉悦的情绪，在被负面情绪的包围下，艰难地冒出了一丢丢的小嫩芽。 可能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早晨，跟昨天，跟前天，跟之前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睁眼醒来，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 但是对于沈易而言，这却已经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早晨了。 是他在又被刺激发病后的这半个月以来，度过的最舒服和轻松的一个早晨。 ——没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同样也没有蚕食内心的无边黑暗。 沈易低着头，自己算了算时间，觉得应该抗抑郁的药物终于开始起效了。 脚下踩着一双室内拖鞋，沈易从床边站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地从衣柜找衣服换下睡衣，又慢吞吞地去洗漱。 这个时候，才早上九点。 站在浴室的洗手台前，沈易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木着脸安静地思考着——今天，他有什么事情要做？ 码字。 吃饭。 去医院看仙人掌。 然后，还有什么呢？ 沈易洗好脸，走到了客厅。 对了，还有一件。 仙人掌马上就要可以出院了，在仙人掌出院之前，他要先帮仙人掌准备一些东西：狗粮、玩具、零食，以及一张舒服的狗狗床。 既然决定要收养仙人掌，沈易就要把最好的，都给它。 仙人掌，以后会是他的家人。 而对待家人，怎么好都不为过。 给自己倒了杯水，沈易端着杯子，没有在客厅继续停留，又重新回了房间里。 打开电脑，在电脑启动的时间里，沈易忽然抬头打量起了悬挂在落地窗前的厚厚窗帘，有些恍惚地想，他上次拉开窗帘，是多久以前了？ 记不清楚了，可沈易知道，是很久之前了。 歪着头，沈易盯着窗帘看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有些不太利索地去拉开窗帘，又把紧闭的落地窗，也一起打开。 阳光，顷刻间照进了房间里。 原本铺天盖地的黑暗，也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阳光，很暖，很亮。 救赎_第32章 沈易忍不住去回想，他以前为什么不喜欢阳光呢？ 明明，那么温暖。 环视了一圈已经变得亮堂堂的房间，沈易其实是有些不太习惯的，可他不想再把窗帘拉起来了，他想要，换一种方式活着。 ——不再只是为履行和外婆的承诺，麻木而痛苦地活着，而是努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地活着。 为了自己，也为了仙人掌。 他的仙人掌，还只有那么小的一只，那么信任他、依赖他，如果他自己都不能好好活着，怎么能够养活它。 在落地窗前，沈易站了好久，直到全身都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他才重新回到电脑桌前，坐下开始码字。 花了两个小时写够三千字，沈易上传了晋江后台。 上传完文章，沈易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关掉页面，而是把视线落在点击后面的读者评论上。 要点开吗？ 可是，面对批评和抨击，他能承受吗？ ……还是，算了吧。 沈易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晋江页面，还是没有去看评论。 换了一个游览器，沈易点开了天猫，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是没有办法一件件去帮仙人掌买需要的东西的，索性网购很方便，只要肯花钱，什么都能买的到。 不过，什么比较好呢？ 沈易看着电脑里琳琅满目地各种商品，犯了难。 连续翻了十几页后，沈易还是不明白哪些比较适合。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顾亿恒。 从桌上拿起手机，沈易找到了顾亿恒的电话，看着上面的“小太阳”三个字，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在信息里，打下了自己的问题，又按了发送。 ——顾亿恒的话，应该会知道的吧。 第23章 沈易的短信进来的时候，顾亿恒正在试鸡汤的味道。 小小的尝了一口，顾亿恒觉得有点淡，又给加了点盐。 信息提示声响起，顾亿恒怔了下，接着就放下了汤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他给沈易设了专属的铃声，所以铃声一响起，他就知道是谁发过来的短信。 顾亿恒很惊讶，因为这是沈易第一次主动给他发短信。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来看，短信的字不多，在看完后，顾亿恒就忍不住觉得心疼了。 沈易的这条短信，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经过反复修改了很多次的——措辞斟酌了很久，礼貌中夹带的，是更多的请求和小心翼翼。 而会小心翼翼的原因，是沈易怕会太过突然，然后被自己拒绝吧。 顾亿恒明白，沈易还是放不开的。 尽管，他之前一直在说，他们是朋友，而朋友之间，可以随便一点。 顾亿恒想了想，快速地回了一条过去。 他说：“我刚好在家，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帮你一起选。” 回完信息，顾亿恒就关了火，然后从橱柜里找了一只汤碗，从锅里盛了一大碗地鸡汤起来。 鸡汤熬了将近三个小时，肉的香味和药材的香味已经完全融合，一盛出来，浓浓地香味顷刻间弥漫了整间厨房，又门口飘出去，扩散到整个客厅，把正在客厅里玩球的灰兔引了过来。 灰兔迅速跑到厨房，吐着舌头围着顾亿恒转着圈，馋的流口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鸡汤，满脸地“爸爸快喂我快喂我，想吃想吃想吃”。 顾亿恒笑了笑，蹲下摸摸自家狗儿子，说：“灰兔乖，这个加了盐，你不能吃了，等待会儿回来了我再重新给你做，现在我们先出门好不好？” 灰兔歪了歪头，一双宝石似的眼睛瞅着自家爸爸，想了会儿，大方地“汪”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哎，谁让它是一只体贴的狗儿子呢，爸爸急着去找邻居哥哥，他当然要全力支持呀。 见自家狗儿子乖乖同意了，顾亿恒就用力揉了一把它，之后站了起来。 站在门口，顾亿恒又想起了什么，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好像味道挺大的。 低头看了看贴着自己小腿的灰兔，顾亿恒问：“儿子，爸爸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灰兔用萌萌地表情瞅着自家爸爸，尾巴摇了一下。 ——要换！ 顾亿恒朝灰兔竖起了大拇指，说：“我也觉得要换一下，否则到了沈易家里一对比，显得邋遢了怎么办？” 说完，他就丢下灰兔，跑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白T恤，九分牛仔裤，宽肩长腿，看起来既阳光又帅气。 顾亿恒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觉得挺满意，又弯腰撸了一把灰兔后，他就端起满满地一碗鸡汤，拿了钥匙，出了门。 灰兔嘴里咬着玩具球，像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先是在过道撒欢似的跑了两圈，随后才停在顾亿恒脚边，蹲坐在地上，乖的像只小奶狗。 顾亿恒伸出手，耐着心，一下一下地按着门铃。 救赎_第33章 沈易是顾亿恒在门外等了两分钟后，才听见门铃声，起身慢慢走去开门的。 打开门，顾亿恒就站在门外。 顾亿恒笑着打了个招呼：“沈易，中午好呀。” “……中午好。” 沈易轻声地回了一句，然后就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看着顾亿恒说：“你，进来吧。” 顾亿恒脱鞋走了进去，灰兔跟在后面。 进门后，灰兔就溜溜达达跑到沈易跟前，摇着尾巴跟沈易打招呼，又要把嘴里的玩具球给沈易。 啪嗒，球掉到了地上，不过灰兔没理，继续摇着尾巴，还开开心心地叫了两声。 “哼~汪~”邻居哥哥好！ 沈易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灰兔的头，又捡起脚边的玩具球，还给了它。 灰兔嗷呜一口，把球重新咬住，它耳朵晃了晃，接着就轻车熟路地朝客厅跑去，窝在地毯上玩球。 ——邻居哥哥家的地毯超级舒服哒。 顾亿恒看到自家狗儿子又窝到地毯上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易说：“抱歉。” 他又说：“等会儿我再帮你清理吧。” 沈易小幅度地摇了下头：“没关系的。” 说完，他又转身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室内拖鞋，递给顾亿恒：“穿上吧，地板凉。” 拖鞋是沈易前几天在网上买的，因为顾亿恒来的两次，都是光着脚进来，瓷砖铺的地板冰冰的，天气转凉的话，就容易着凉了，他不希望顾亿恒生病。 顾亿恒接过拖鞋，注意到了鞋子的标签还没有剪掉，是新买的。 号码，也是他的。 所以……是专门买给他的吗？ 顾亿恒忍不住在心底稍微期待了一下。 弯腰把拖鞋放在脚边穿上，顾亿恒走了几步，对沈易说：“很舒服，也很合适。” 沈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目光又落在了顾亿恒另一只手上端着的鸡汤上，眼神带着疑惑。 顾亿恒笑了一下，给自己端汤过来的行为找了个借口，“这是我炖的鸡汤，炖得有些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想到你也是一个人，就给你装了一碗过来。” 说着，他把鸡汤放到了餐桌上，又找了一根汤匙，递给沈易，弯着眉尝尝看，这鸡汤我炖了快三小时，很香的。” 沈易手里拿着顾亿恒塞给他的汤匙，表情有些怔怔的，眼神也有点茫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又在顾亿恒微笑的注视下，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但是坐下后，沈易也并没有动，只是木着脸，一直呆呆的。 顾亿恒看了，干脆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问：“怎么不喝，是不喜欢喝鸡汤吗？” “……没。” 抬起头，沈易看着顾亿恒，开口说：“你，也一起喝，太多了。” 顾亿恒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他是想让沈易多喝一些，才装了一大碗，可是看着沈易期待的眼神，又舍不得拒绝，于是迟疑了几秒，点头应道：“好，我跟你一起喝。” 顾亿恒应下后，就主动去厨房里，找了两只小碗，把汤给分了。 当然他还使了一点小心思，他给沈易盛的那碗，盛的满满的，自己只留了小半碗。 沈易没有发现。 他在看到顾亿恒开始喝汤的时候，就也低头喝了起来。 沈易喝汤的时候，会垂着眼睛，一口一口喝得很认真，仿佛在品尝最美味的佳肴一样，这样专注的状态，会给制作食物的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顾亿恒当然也是一样。 顾亿恒在看到自己炖得鸡汤被沈易认真品尝的时候，真的非常满足和高兴，觉得自己即使要再在厨房待三个小时，也是十分值得的。 — 喝完了鸡汤，沈易就走进房间，把笔记本电脑拿到了客厅，放到了茶几上。 轻点了下电脑，屏幕亮起。 沈易的电脑桌面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文件，顾亿恒坐在他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有一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直播平台快捷方式。 直播？ 沈易，也会看直播吗？ 那沈易会不会也看到过他的直播呢？ 一瞬间，顾亿恒真的很想问一问沈易，但是话到嘴边，又全部吞了回去。 万一没有，那不就尴尬了？ 何况他自己只是吃播吃饭而已，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这么一想，顾亿恒到底是没有问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亿恒给沈易推荐了好几家店铺，让沈易收藏起来备用，之后又找了几款狗狗床和几种灰兔常吃的狗粮给他看。 顾亿恒说：“仙人掌是田园犬，算是中型犬或是大型犬，床一定要选大的，还有，仙人掌虽然很乖，不会闹，但它现在还小，养熟起来后，会不会闹腾就不一定了，因此还要牢固和方便清洗一些的，这几款床，都还不错，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选一款就可以了。” 介绍完床，顾亿恒又继续介绍狗粮：“这几种都是灰兔常吃的，我之前去看仙人掌的时候，给它试过了，仙人掌不挑食，每种都还满喜欢的，你可以都买一些，换着吃。” 救赎_第34章 沈易担心自己记不住，就拿出一本笔记本，像个好学生一样，一一记了下来。 认真极了。 顾亿恒看着，忽然很肯定地说：“沈易，你一定能够很好地照顾好仙人掌的。” 沈易闻言，抓紧了笔，抬眸看他，小声问：“真的，可以吗？” 他还是没有特别多的信心。 “嗯，可以。”顾亿恒说：“仙人掌能够遇见你，是它的幸运。” 所以……别担心了，自信一点吧。 第24章 挺奇怪的，沈易本来的的确确还是没有信心的，他顾忌着自己的病，也顾忌着自己还过得不像个人，没办法好好养活仙人掌，担心会不会，也把仙人掌养得半死不活。 有多在意仙人掌，就有多担心，有多紧张和忧虑。 然而，在顾亿恒认认真真地对沈易说完“仙人掌能够遇见你，是它的幸运”这句话后，却奇迹一般的，让沈易由心开始，逐渐生出了一点点的自信。 好像，自己真的能够做好。 真的，不用担心。 沈易想，或许是因为对他说话的人，是顾亿恒。 是会发光、会发热的小太阳。 对方的光和热，也终于温暖了他，让他不再完全置身黑暗，眼前的世界，渐渐出现了一抹光。 顾亿恒很耐心地陪着沈易选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跟沈易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比如，不能给狗狗吃的一些食物，又比如，需要经常带狗狗出去散步，还要记得去打驱虫针。 沈易也一一记了下来，一笔一划，写得清楚和细致。 只是在记到要经常带仙人掌出门散步的时候，沈易的手停顿了一下，又微微皱了一下眉。 散步，意味着要出门。 也意味着，会遇上不少的人。 陌生的人，陌生的目光。 他，真的能做到吗？ 沈易忽然又害怕了，他怔怔地，再也写不下一个字，垂着头，长发遮住脸庞，看不清表情。 发现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沈易又一次陷入了对自我的否定中，一时之间，耳鸣的厉害，失落和绝望，再次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想哭，想吐，想要尖叫，想要发泄。 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他，对他说： 你看吧，你连门都出不去，怎么能养得活另一条生命？ 你做不到的！ 声音还在怂恿和教唆他—— 放弃吧，坠入黑暗吧。 只要放弃了，不再反抗，不用尝试，不用挣扎，不用努力，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了。 逃离这个世界，这样就能解脱了啊。 多简单啊。 沈易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握不住笔，笔沿着茶几，掉到了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沈易用力地抓住自己，指甲陷入肉里，很疼，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顾亿恒，咬着牙，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被负面情绪影响。 不能，不能在顾亿恒面前发病啊。 说话的时候，顾亿恒其实一直是看着沈易说的。 所以这会儿，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沈易的情绪不对，不由皱起眉，担心地叫他：“沈易？” 沈易没有听见。 事实上，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光是控制自己不在顾亿恒面前自残，他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哪里还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顾亿恒的眉头越皱越紧，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他看着沈易发抖，看着沈易极力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心里的不安在扩大，也担心到了极点。 过了会儿，顾亿恒忽然侧过身，把沈易抱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脊，又在他耳边温柔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我在……” 顾亿恒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得嘴巴都干了，才终于感觉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稍微好了一些，不再发抖了。 灰兔也早已经不玩了，凑过来盯着顾亿恒和沈易看，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邻居哥哥要抱在了一起？ 不过，邻居哥哥看起来不舒服啊。 “灰兔，过来一下。”顾亿恒突然朝灰兔招了招手。 救赎_第35章 心情不好，情绪不高，摸一摸软乎乎、毛茸茸的宠物，应该能好一些吧？ 灰兔很乖，踩着小步子就走了过去，然后在顾亿恒的示意下，主动地把自己往沈易的怀里塞，脑袋也轻轻地蹭着沈易的手臂。 “汪~”灰兔软软地叫了一声。 灰兔的叫声，穿过了嘈杂的耳鸣，清晰地传入了沈易的大脑里。 沈易动了一下。 接着，刚才一瞬间席卷他的绝望和崩溃，又如潮水一样，尽数退去。 沈易从顾亿恒的怀里退了出来，低着头，抱着灰兔坐到旁边，一语不发。 顾亿恒有点尴尬，他刚才情急之下抱住了沈易，这样的姿势，两个男生做起来，难免会有点奇怪，虽然他是同性恋，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拥抱着另一个男生。 也有点没缓过来。 他的心脏，现在还是跳得很厉害。 轻咳了一声，顾亿恒轻声地问：“沈易，刚才你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啊？” 顾亿恒体贴地为沈易刚才的行为，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顾亿恒明白，沈易大概也不会想让自己知道他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既然沈易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去问，也不会去窥探，找个借口，去掩盖掉也就行了。 沈易闻言，怔楞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顾亿恒笑了笑，顺着往下说：“你的反应要是有人恶作剧吓你的话，肯定很有成就感，我小时候就经常被朋友吓，每次都是吓得脸色苍白，眼泪直掉，他们可高兴了，之后就一次次吓我，不过后来长大了一点，我就学乖了，遇见怕的，也不动声色，然后就再没有人吓过我了。” 沈易一下下地摸着灰兔，还是没有说话。 顾亿恒的视线又落在了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上，上头，有一个沈易未写完的“散”字。 所以，沈易是害怕带仙人掌出门散步吗？ 沈易，是恐惧人群的啊。 重新看向沈易，又看到了灰兔，顾亿恒想了想，说道：“说起来，灰兔都没有狗伴，不然等你接回了仙人掌，我们就约着带它和灰兔出去散步吧，两只狗一起，可以作伴。” 顾亿恒想，如果自己陪着沈易的话，路上的时候，他可以尽力去转移沈易的注意力，让他不会感到太惧怕，而且，在沈易难受的时候，能够及时帮一帮他。 有人陪着，总是比一个人要好的。 顾亿恒的话，让沈易抬起了头。 只是他的眼神还是空茫茫的，一直呆呆地看着顾亿恒，像是没听懂顾亿恒的话。 顾亿恒笑着，又说了一遍：“等仙人掌的伤好了，我们每天都约着一起出门带它和灰兔散步吧，灰兔肯定很高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它就很喜欢仙人掌。” 沈易抱着灰兔的手紧了紧，顾亿恒的这番话，让他忽然又生出了一点点希望。 明明早上的时候，他才下了决心，要改变的。 所以，不能再退缩了！ 压下心底的恐惧和害怕，沈易鼓起了勇气，他抬眸望着顾亿恒，轻声地问：“你会，一起吗？” 顾亿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嗯，当然啊。” 第25章 仙人掌是在星期三这天，被医生允许出院的。 这天，顾亿恒还特地向教授请了假，要陪着沈易一起去。 沈易没有拒绝。 或许是因为，小太阳实在太温暖了，毕竟只要是人，都会本能地向往温暖的存在，向往光明，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待在暗无边际的井底深渊。 在外婆去世后，沈易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对沈易而言，活着也没了意义，倘若没有和外婆的那份承诺，他早就已经遵循自己的心意，让自己解脱。 ——在那段时间，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教唆他去自杀。 尽管靠着和外婆的承诺，沈易一直活着，可是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完全不像个人，过去三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地活着，也没有想过去尝试努力，让自己变得好起来。 沈易过得很颓，他放弃了自己。 尽管发病的时候，他也会去看心理医生，可是不发病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去复诊。 发作时去看病，那只是为了要活着。 沈易被动地去治疗，从来没有自己主动去努力，也不去尝试，只是得过且过，准备拖到生命耗尽的那天，他也就完成任务了。 然而，顾亿恒的出现，改变了沈易。 吃得下饭了。 能笑了。 甚至，还能感受到愉悦的情绪了。 纵然，还是吃得很少，纵然，笑容和愉悦的情绪都出现的很短暂。 但是，这些都是沈易在他外婆去世后，就完全失去的能力，可却因为顾亿恒的出现，他再次获得了。 沈易很知足了。 再之后，沈易救了仙人掌，然后又在顾亿恒的鼓励下，领养了仙人掌。 救赎_第36章 这个决定，让沈易的世界终于不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有了另外的家人，然后，他决定改变，试着去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小太阳的光和热，一点点地温暖了沈易，也给沈易，带来了救赎的光。 出门去接仙人掌的时候，沈易同样选的是下午两点多的时间。 和之前一样，顾亿恒在出了小区后，就把灰兔的牵引绳放到沈易的手上，让沈易牵着灰兔走，而他自己则走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沈易，时时刻刻注意沈易的情况。 顾亿恒偶尔会问自己，怎么会对沈易那么在意呢？ 可是，得不出答案。 既然得不到答案，顾亿恒也懒得再去想，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去照顾沈易，关心沈易。 他想，这样的话，他总有一天，一定能知道答案的。 花了十几分钟，他们一起到了宠物医院。 一推门进去，就有护士和护工向和顾亿恒打招呼，而对沈易，却没有那么热情。 因为尽管沈易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在休息室陪一陪仙人掌，可是他不爱说话，又总是面无表情，有点木木的，护士和护工都很少去理他，因而，存在感并不强。 顾亿恒礼貌地回了跟他打招呼的护工和护士们一个微笑，就陪着沈易，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医生正在给仙人掌做最后的检查。 休养了十几天，仙人掌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这会儿它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可以看出皮毛的颜色了，它背部的毛色有些偏浅黄，颜色很淡。 不过由于被养胖了一圈，它看起来不再是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当然，和肉嘟嘟的灰兔比起来，还是瘦的不能再瘦。 看见沈易进来，仙人掌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它一改乖乖懒懒的样子，站了起来，朝着沈易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同时又摇了摇向上卷着的尾巴。 沈易缓缓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 仙人掌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脑袋放在沈易的手心下，满足地蹭了蹭。 医生检查完，转身看向沈易，开口说：“小狗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也帮它打了疫苗，现在很健康，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带它回家了。” 过了会儿，他又问：“对了，你给它起了什么名字？” 沈易把仙人掌抱在怀里，隔了几十秒，才回答医生的问题：“……仙人掌。” “仙人掌？”医生笑了笑，“生机和活力，挺不错的，你好好照顾它吧。” 沈易轻轻点头，斟酌着语句，说道：“我会的。” 医生应了一声，接着又看了一眼顾亿恒和围着沈易转的大金毛，想了会儿，问说：“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们两个认识林裴？” 说完，他又补充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林裴的朋友，秦钊。” 顾亿恒闻言，对秦钊笑了下，说：“我和林裴曾经是大学室友，我小他三届。” 秦钊的视线又落到了沈易身上，说：“你也认识小裴吧，那天在医院，小裴叫的是你。” 沈易垂着眸，一下一下摸着怀里的仙人掌，隔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和他是同学。” 秦钊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他说：“我知道了，既然你们是小裴的朋友，那么也算是我的朋友。”他指了指灰兔和仙人掌，继续说：“以后带它们来医院的话，我给你们打折。” 顾亿恒笑了下，正要开口道谢和回绝，秦钊就先被一名护士叫走了，于是也就把话放了回去。 既然接了仙人掌，他们没有继续在医院多待。 顾亿恒让沈易带着灰兔等他一会儿，然后就自己拿着单据去收银台结账，结完账，两人两狗就走出医院准备回家了。 出了医院门后，沈易就有些累了，他把仙人掌放了下来，又蹲下，小心地给它套上了牵引绳。 仙人掌不像其他流浪狗一样会排斥和惧怕，很乖地让沈易给自己套上，套完后，还对着沈易摇了摇尾巴，晃着耳朵。 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一旁的灰兔超级兴奋，如果没有顾亿恒一直拉着，它恐怕就要朝仙人掌飞扑过去，舔舔亲亲压扁扁了。 不过虽然没能成功扑过去，但是一点都没有妨碍到灰兔对仙人掌展开热烈的欢迎仪式，它一声接一声地叫着，眼睛亮亮地盯着仙人掌，尾巴也一直摇。 “汪——”弟弟，你好！ 面对灰兔热烈的欢迎，仙人掌还有点小矜持，它乖乖呆在沈易的脚边，先是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大金毛，眼睛圆圆的，没有动，也不叫。 灰兔也歪了歪头，之后又继续叫着，表情……嗯，都咧开嘴了，可以算作是笑了。 “汪~汪~汪——”弟弟啊，我是灰兔，是你哥哥呀，以后我们能一起玩啦！ 大概是灰兔实在太热情了，仙人掌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回应好像不太好，于是很礼貌地叫了一声，想了想，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灰兔身边，凑上去闻了闻，然后舔了灰兔一口。 “嗷呜~汪——”你好，我是仙人掌。 仙人掌的回应，可把灰兔高兴坏了，只见它完全忘了自己的设定是只金毛，完全蠢成了一只哈士奇，尾巴摇地要飞起，在仙人掌面前转来转去，绕的差点被牵引绳绑起来。 简直蠢的顾亿恒都没眼看了。 沈易低着头，看着在自己脚边闹成一团的两只狗，忍不住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浅浅地笑了。 顾亿恒没有错过沈易的这一抹笑容，也看得有些呆了。 沈易笑起来真好看。 ……所以，多笑笑啊。 又看了看灰兔和仙人掌，顾亿恒想，有了这两只可爱的萌宠，沈易，也会变得好起来吧？ 会的，绝对会的！ 顾亿恒又在心底，自己回答道。 救赎_第37章 第26章 回到小区的时候，灰兔和仙人掌已经建立起了友谊。 出了电梯后，两只狗又在过道里，依依不舍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各自跟着爸爸回家。 关门前，顾亿恒又探出了脑袋，对正要进门的沈易晃了晃手机，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也行，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什么时间都可以。” 沈易偏头看了看顾亿恒，隔了几秒，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觉得很温暖。 顾亿恒满意一笑，“那先这样啦，等我下课了，我们再带灰兔和仙人掌一起去遛弯儿。” “遛弯儿”这个词，让沈易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他开始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低声应说：“……好。” 这时，灰兔又突然窜了出来，嘴里咬着一个小球，蹭蹭蹭地来到仙人掌面前，把球放下，又摇了下尾巴。 ——弟弟呀，这个送给你。 仙人掌先是矜持了一下，便忍不住用两只前爪扒拉着小球，玩了会儿，然后它歪头想了想，又凑上去舔了灰兔一口，软软地叫了一声。 “汪汪~”谢谢哥哥。 心机狗灰兔再次成功get弟弟爱的舔舔舔，高兴地直摇尾巴，舌头也吐出来甩了甩。 之后，灰兔又仰起脑袋，看着沈易，“汪”地叫了几声，眼睛亮亮的，一副求摸摸的样子。 沈易弯腰，摸了摸它。 灰兔开心地晃了晃耳朵，围着沈易转了一圈。 然后，灰兔才满意地迈着小步子，吧嗒吧嗒地又回到顾亿恒身边，用大脑袋去蹭了蹭顾亿恒。 ——嗯，对爸爸也要撒撒娇的。 顾亿恒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自家狗儿子的大脑袋，又撸了一把它的毛。 沈易捡起了灰兔从家里拿出来的球，走到了顾亿恒身边：“给，球。” 抬头看沈易，顾亿恒摆了摆手，笑着说：“这是灰兔送给仙人掌的礼物，你拿着就好。” 沈易拿着球，踌躇地看着顾亿恒，还站在原地。 顾亿恒笑了下，又说：“你如果是要跟我说谢谢的话，那就不用了，因为你应该要跟灰兔说才是，不过灰兔是给仙人掌的，而仙人掌刚才已经跟灰兔道过谢了，所以，你不用再道谢了。” 灰兔也附和着自家爸爸，“汪”地应了一声。 ——对哒。 — 回到家里，沈易给仙人掌解开了牵引绳。 陌生的环境，让仙人掌有点紧张了，它不敢乱跑，一直跟在沈易的脚边，沈易去哪里，它就到哪，完全是只小尾巴。 沈易之前上网查过资料，知道仙人掌现在是紧张的，于是想了想，就又俯下身，把它抱了起来，慢吞吞地带着它在屋里走着，语速缓慢地给仙人掌介绍家里的每一个地方。 仙人掌乖乖趴在沈易怀里，顾亿恒每介绍一个地方，它就会低低地“汪”一声，然后认真地盯着那里看，像是要全部记下来。 沈易抱着仙人掌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就抱着仙人掌来到它的狗狗床，把它放了上去。 狗狗床被布置地很温馨，下面的垫子软软的，颜色是淡淡的米色，床头还放了一个玩具骨头，而床边上，还挂了一个小小的节能灯，夜里的时候，能用来给小狗照明。 不过对于才八个月大的田园犬来说，这张狗狗床明显大了很多，仙人掌被沈易放在上面，只剩下小小的一团，原地转了一圈后，它又歪着头，傻乎乎地看着沈易。 沈易摸了摸它，说：“仙人掌，这是你的床。” 仙人掌大概听懂了，高高兴兴地在上面滚了一圈，然后用两只前爪，把沈易的手抱在胸前，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眸里，全是沈易的身影。 软乎乎、毛茸茸的触感让沈易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用另一只手，点了点仙人掌的鼻尖。 仙人掌动了动耳朵。 陪着仙人掌玩的时间里，沈易觉得很舒服，身体上的病痛仿佛不再，不会心悸，不会呼吸困难，不会喘不过气，甚至不会觉得冷，不会发抖……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好好的。 沈易不知道这个状态，他能维持多久，但只要每天都能够有一点点的时间，能够恢复正常了，难受的症状不会出现了，他就很知足了。 病了这么多年，沈易最是能体会和明白，什么是知足常乐。 哪怕明天只是比今天多做一件微小的事，只是比今天多进步一点点，也已经足够了。 花了一个多小时带着仙人掌熟悉环境，等到仙人掌渐渐熟悉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 仙人掌有些饿了，它冲着沈易低低地叫了一声，又围着沈易转了转，用爪子去扒拉沈易。 “……怎么了？” 沈易有些茫然，他没有养过狗，甚至除了灰兔和仙人掌以外，没有接触过任何宠物，因此这会儿并不明白仙人掌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只是蹲下，轻轻摸了摸它。 “汪汪——”仙人掌还是继续冲沈易叫着，过了会儿，它干脆蹲坐下，用爪子挠了挠肚子。 沈易一直懒得思考，觉得很累，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但这会儿为了仙人掌，他又竭尽全力，让自己的脑子重新转了起来。 目不转睛地盯着仙人掌的动作想了许久，沈易总算才慢慢反应了过来，仙人掌要表达什么。 救赎_第38章 仙人掌，是饿了。 沈易突然有些高兴，他仅仅只靠自己，就想出了仙人掌要表达的意思了。 进步了。 沈易拿出了之前买的狗狗碗，找出了一袋狗粮，拆开来倒进去，之后又准备了一碗水，全部准备好后，他就放到了仙人掌的面前。 仙人掌凑上去闻了闻，朝着沈易感激地摇了摇尾巴，然后低下头，开始一颗颗斯文地吃起了饭。 沈易蹲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仙人掌吃，忽然，也有了一点胃口。 晚饭的时候，沈易多吃了小半碗的稀饭。 这天晚上，沈易第一次没有吃安眠药入睡。 他担心仙人掌今天刚回来，觉得陌生，会睡不好，会闹，怕吃药后自己睡得太沉，会发现不了。 但不吃安眠药，沈易是完全睡不着的。 他失眠很严重。 从十点躺上床，一直到了凌晨两点，沈易还是没有丝毫睡意，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怔怔的，呆呆的，眼神一片空茫。 他什么都没有想，也不去想，仅是出神和发呆。 突然，沈易又觉得开始难受了，可怕的负面情绪疯狂朝他涌来，身体像是要被撕裂。 ——发病的症状再次出现了。 沈易不敢再继续躺着，怕自己会胡思乱想被恶魔拉入黑暗的地狱，于是他忍着难受，从床上起来，又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 很亮。 但还是难受。 没关系的，还有仙人掌在。 沈易告诉自己，之后咬着牙，捂着胸口，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客厅。 客厅里，仙人掌毫无察觉，正躺在狗狗床里，睡得很香。 沈易费力地朝着狗狗床走过去，走到时，已经冒了无数冷汗，他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半点声响，在狗狗床旁边坐下，双手抱着膝，怔怔地望着熟睡的仙人掌。 仙人掌仰躺着，舒服地露着软软的腹部，很放松。 沈易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仙人掌。 有温度的，鲜活的，另一条生命。 收回手，沈易不再碰仙人掌，只是一直看着仙人掌，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间，甚至也忘了身体上的不舒服。 后来，沈易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就像是婴儿一样地蜷缩在沙发上，在狗狗床的旁边。 第27章 沈易这一睡，一直睡到了上午八点多。 而仙人掌，在七点多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醒了以后，仙人掌便从自己的狗狗床下来了，它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骨头玩具，发现沈易还没醒，就又跳上沙发，凑上去舔了舔沈易，想要叫醒沈易，陪自己一起玩儿。 看见沈易睁开眼醒来，仙人掌立即高高兴兴地朝沈易摇起了尾巴，又叫了一声。 ——早上好。 沈易亲了亲仙人掌的鼻尖，又摸了摸它。 仙人掌眼睛亮亮的，咬着狗骨头看着沈易，有些期待，满脸写着“和我一起玩儿”几个大字。 沈易看明白了。 他轻轻摸摸仙人掌的耳朵，又拿过玩具骨头，朝客厅空旷的位置，丢了过去。 见沈易要跟自己玩儿，仙人掌开心地动了动耳朵。 它朝着骨头飞出去的地方一下子窜了过去，然后成功地咬着骨头，重新回到沈易跟前。 “汪——”还要玩儿。 沈易不忍心拒绝，扶着沙发缓缓坐了起来，又缓了一阵，才拿过骨头，又跟仙人掌玩了几次。 吃多了安眠药，其实是会有副作用的，但是突然停下不吃，也会有很严重的影响。 比如，他昨天晚上失眠到半夜，又突然发病。 比如，即使他后面也睡着了，但今天醒过来，还是情绪低落的厉害，提不起半点精神。 但是，沈易并不后悔。 当沈易看到仙人掌在他精心布置的狗狗床里，毫无防备睡得香香的，并且早上起来还那么有精神和活力的样子，他就觉得非常值得，甚至还有一些感动。 小小的生命，很鲜活，活力十足。 同时，也给他犹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注入了生机和朝气。 不再过得很颓，这于沈易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 有付出，也有回报。 救赎_第39章 很公平。 虽然提不起太多的性质，情绪也有些低落，但沈易的身体其实还好，没有特别多的并发症，之前的心悸、心慌、想吐、发抖、耳鸣等等，都没有出现，仅仅只是懒懒的，很疲惫。 这样的状态，大概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了。 沈易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四十几分钟，直到他过快的心率恢复正常，才从沙发上起来，然后，他慢吞吞地去洗漱，慢吞吞地换衣服，又慢吞吞地给仙人掌准备了早餐。 等到他停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还要码字。 还要准备午餐。 想到这里，沈易站了起来，不再继续看着仙人掌吃饭，准备回房间里去码一会儿字。 他的新文马上就要v了，要写一万字的更新。 但沈易准备在入v的那天，多更几章，所以他要存点稿。 坐在电脑前，沈易打开了文档。 这个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短信提示声又突然响起，他下意识地惊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沈易拿起了手机。 短信，是顾亿恒发来的。 小太阳：“沈易，早上好呀，你起床了吗？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现在正要去菜市场买菜，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微笑。 一起吃饭吗？ 沈易看着短信内容，并不想拒绝。 可能是因为缘分使然，沈易只有在看顾亿恒直播吃饭时，和他一起吃饭，才能吃得下去，不会吐出来。 而在真人和隔着冷冰冰的电脑屏幕看直播这两个里面选一个，任谁都会选择和真人一起吃。 真人有血、有肉，会呼吸，有温度，是鲜活的。 能摸得到，也能感受得到。 沈易低下头，慢慢地打字回复：“好。我不挑，你选就行。” 沈易的的确确是不挑食的，或者说，也没法挑，只要是他能吃得下去的，就都可以。 信息发出去后，隔了十几秒，顾亿恒的短信就又来了。 几乎是秒回的。 顾亿恒发：“那行，我自己看着随便买了，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去。” 过了不久，顾亿恒又发了一条过来：“对了，刚才忘记说了，中午还借你家的厨房煮，可以吗？或者是你要来我家，也行。” 沈易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会容易紧张和不安，有可能还会被触发引起病情发作，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去顾亿恒家里。 所以，他回复：“……不用，在我家就好。” 顾亿恒很快地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沈易没有再回了。 放下手机，沈易盯着文档看了半天，想了想，忽然缩小文档，转而点开了游览器，又从游览器收藏里，找到了微博，点开。 沈易有两个微博，一个是被编辑要求，用晋江笔名注册的，用来发商志和个人志的宣传，而另一个，是他自己的私人账号，用来记录每天做的事，出现的情绪以及当时的想法。 这是他的心理医生给他布置的“作业”，微博注册于五年前，微博名，叫做知足。 但是“知足”这个微博名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沈易改掉了，改后的名字，叫做伶仃。 伶仃，孤苦伶仃的意思。 那时，沈易的外婆去世了。 沈易有很多年没有登录这个账号了，微博里的最后一条信息，发布于三年前，他本来以为账号可能已经被盗了，然而很令他意外的是，它还好好的，没有人盗走它，甚至粉丝数，也不增不减。 一页一页地把自己以前发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沈易把手放在键盘上，缓缓敲下了几行字，按下发送。 ——昨天收养了一只狗，多吃了小半碗稀饭，晚上没有吃安眠药，也睡了几小时，早上醒来没有发病，进步了。 他想要从今天开始，重新按照医嘱，好好做“作业”了。 把每天的点滴，一一记录下来，然后等到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笑着再往回翻看。 仙人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这会儿正蹲坐在沈易的脚边，仰着头，伸长了脑袋在看沈易做什么。 沈易低头看它，又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 仙人掌很乖，也不乱动，就安静地趴在沈易的膝盖上，抬起脑袋用圆圆的眼睛瞅着电脑。 沈易轻轻拍了拍它，接着就重新点开缩小的文档，开始码字。 事实上，以抱着仙人掌的姿势，并不好码字，有点别扭，可是沈易舍不得放下仙人掌，怀里有一只毛茸茸的，暖乎乎的动物，让他有一种被温暖包围着的感觉。 整个人，都能够放松下来，很舒服。 仙人掌在沈易的怀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始终乖得不得了。 直到顾亿恒来按门铃，门铃响起的同时还传来了灰兔活力十足的叫声，它才兴奋起来，从沈易的腿上跳下，迈着四只小长腿，哒哒哒跑到门口，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沈易比仙人掌慢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我来了。” 救赎_第40章 门外，顾亿恒朝沈易露出了一个招牌的灿烂笑容。 “……嗯。”沈易对顾亿恒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顾亿恒笑笑的，拎着一大袋的菜，依言进了门。 轻车熟路地把菜拿进厨房放下，顾亿恒又从里头挑了一个装着苹果的袋子，洗了三个苹果，切成一瓣一瓣，然后用水果刀，十分灵巧地把每一瓣削成了兔子的形状。 沈易站在旁边，看着一瓣瓣像极了兔子的苹果，眼睛不由睁地大了些，很惊奇的模样。 真可爱。 顾亿恒忍着笑，递了一瓣给沈易：“给你。” 沈易伸手接过，把它放到眼前，认真观察了半晌，又抬头问：“这个，要怎么削？” 顾亿恒笑了下，问：“要我教你吗？” “要……” 沈易虽然是木着一张脸点的头，不过他的眼神，却和表情很不符合。 亮亮的，还有满满的期待。 反差萌啊。 顾亿恒忍不住在心底悄悄地说。 兔子形状的苹果，其实很容易削，顾亿恒耐心地教了沈易一次后，沈易就学会了。 削出来的兔子，也有模有样的，不过有点胖，但也很可爱。 两人合作，很快把三个苹果都削完了。 削完后，沈易把仙人掌吃饭用的狗狗碗拿了出来，放了五瓣苹果进去，又给灰兔找了一个碗口比较浅的碗，也同样放了五瓣进去，两只碗分别放到了两只狗狗面前。 仙人掌茫然地盯着兔子苹果，没有下嘴，灰兔显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一点都不客气，嗷呜一口，就吃掉了三瓣。 看灰兔吃了，仙人掌才凑上去，嗅了嗅，之后小小咬了一口。 顾亿恒同样也把装着苹果的盘子塞到了沈易的手里，让沈易拿出去吃，而他要开始做午饭了。 沈易拿着盘子，没有动，良久，他说：“……我也一起。” 顾亿恒愣了下，明白过来后，笑了：“行啊，你跟我一起做，正好我也能尝一下你的手艺。” 第28章 顾亿恒和沈易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配合的很默契，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两人一共做了四道菜，外加一道汤。 手撕鸡、家常豆腐、青椒肉丝、素炒青菜，还有鲫鱼汤。 其中，手撕鸡和素炒青菜，还有鲫鱼汤，是顾亿恒做的，而家常豆腐和青椒肉丝，则是沈易做的。 四菜一汤上桌的时候，作为一只资深吃货的灰兔又闻着香味儿跑过来了，不过今天，它的后面还跟着一只小尾巴。 仙人掌尽职地做着小尾巴，绝对不会快灰兔一步，灰兔做什么，它就跟着做什么，灰兔向沈易和顾亿恒撒娇，它也稍稍矜持了一下，然后跟着撒娇。 两只狗并排蹲坐在地上，仰起脑袋，用黑宝石一样地眼睛瞅着自家爸爸，尾巴欢乐地摇着，耳朵也在晃，又发出软软的，撒娇的轻哼声。 萌萌哒的模样，能把人的心萌化。 沈易蹲下，摸了摸仙人掌，又摸了摸灰兔，眼里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顾亿恒则是摇了摇头，了然一笑，又转回厨房，拿出了仙人掌的狗狗碗，和刚才给灰兔放苹果的碗，里头都装着满满的鸡肉丝拌蔬菜。 顾亿恒当然最是清楚自家狗儿子的属性，吃货本性，如果不给它准备，绝对会闹。 把两只碗放在灰兔和仙人掌面前，顾亿恒想了想，又去给它们各自准备了一碗水。 看到吃的，灰兔的眼睛瞬间亮了，它高兴地把整张狗脸都塞进了碗里，吧唧吧唧吃得欢乐，尾巴欢快地摇着，仙人掌乖巧一点，先是蹭了蹭顾亿恒，又舔了舔沈易，才低下头，斯文地吃起来。 顾亿恒笑着摸了摸它们，然后又转头看向沈易，说:“好了，我们也吃饭吧。” “好。” 沈易小幅度地点了下一头，慢慢站起来去拿碗装饭。 沈易知道顾亿恒的饭量，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饭，只给自己盛了小半碗，但想了想，又多添了一小口，变成了半碗。 能吃得下吧？ 能的吧，毕竟他昨天也多吃了一点呢。 回到餐桌坐下，沈易把满满一碗饭递给顾亿恒。 顾亿恒接过饭，朝沈易笑了一下，又看到他碗里的半碗饭，很自然地说：“你今天的胃口比之前要好一些了呀，记得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胃口好好的，多吃一点。” 前面几次，他来找沈易吃饭的时候，沈易最多只装小半碗，最后，甚至小半碗都吃不完。 沈易扯了一下嘴角，对顾亿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嗯。” 沈易这两天的笑容明显多了，笑的时候，也能比较轻松地笑出来了，不需要再费尽全力地去调动全部的面部肌肉，尽管他每一次的笑容维持地时间都很短，仅有几秒钟。 不过，既然笑容渐渐变得多了，就意味着，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沈易又一次露出笑容，顾亿恒又高兴又欣喜，他忍不住去想象了一下沈易能够肆意飞扬大笑的样子，觉得惊艳无比。 救赎_第41章 那样的沈易，是会发光的。 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那样的沈易。 应该，不会太久了的。 顾亿恒相信。 两人吃完饭，又去客厅休息，准备晚点，再带两只狗出门遛弯儿。 灰兔跟仙人掌作伴，玩得开心，你扒拉我下，我扒拉你一下，顾亿恒看着，干脆就没回家。 他看到沈易家有很多书，就找沈易借了一本，盘腿坐在地毯上看，偶尔伸手逗一逗在一旁玩得灰兔和仙人掌，陪它们玩一会儿骨头玩具。 顾亿恒没有走，沈易就也没有回房间，而是把电脑拿了出来，坐在茶几面前，认真地码字。 耳边传来的狗叫声，翻书声，笑声，这一切，都让沈易觉得温暖，也很满足。 家里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有了生机。 花了三个小时，沈易码了四千字。 加上之前的存的几千字，入v时候要求的一万字凑够了，沈易关了电脑。 把电脑放回房间后，沈易又去看顾亿恒。 过了一会儿，沈易做好了心里准备，鼓起勇气主动问：“现在要带灰兔和仙人掌，出去吗？” 闻言，顾亿恒把手里的书盖上，“好啊，你等我一下，我回家去拿灰兔的牵引绳和水杯，我们在电梯门口见吧。” 想了想，他又笑着多说了一句：“对了，你也要记得给仙人掌准备一个水杯，可以及时给它补充水分。” 沈易认真地记下。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四点了。 时间正好适合。 在电梯门前，灰兔和仙人掌亲昵地互相蹭着，发现要出去遛弯儿，都很高兴。 尤其是灰兔，尾巴摇地简直要飞起，一边摇还一边对仙人掌小声叫着，像是在给仙人掌介绍哪里好玩。 对于灰兔来说，吃和遛弯儿，都是它的最爱，不过，现在要再多加一个弟弟。 仙人掌也很兴奋，它动着耳朵，亲昵地蹭了蹭沈易，之后，又去舔了灰兔一口。 走出楼下大门，迎面吹来的，是一阵微风。 沈易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时间出门了，前几次，也只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从宠物医院回来。 而出门和回家，看到的风景是不同的。 对于沈易而言，他害怕出门，却期待回家。 因为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用担心拥挤人群和旁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走在街上，沈易整个人都紧绷着，他担心自己会因为人群，因为他人的目光，触发病情，再次发作起来。 他很紧张。 但是一路上，顾亿恒都一直在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又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行人不让行人撞到他，顾亿恒做得自然和熟练，仿佛是已经做过了几百次一样。 身边有一个这样体贴和温柔，沈易忽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紧张的情绪，在逐渐放松下来。 他今天，不是一个人了。 有人，陪着他。 还有，仙人掌和灰兔也在。 顾亿恒知道沈易恐惧人群，于是没有像往常带灰兔遛弯儿一样，去附近的公园，而是带着沈易走了一条小路，穿过几个巷子，来到了一处空地。 这是顾亿恒前几天无意间找到的。 这个时间，空地上几乎没有人，很清静，周围也没有什么建筑，视野空旷，两只狗可以尽情地跑，不用担心走丢。 顾亿恒解开了灰兔和仙人掌的牵引绳，又叮嘱灰兔，让灰兔照顾好仙人掌，不要跑的太远。 灰兔冲顾亿恒“汪”地叫了两声，又摇了摇尾巴，扑扇了两下耳朵。 ——我知道啦！ 看着自家狗儿子带着仙人掌欢欢喜喜地跑远，顾亿恒无奈地笑了下，然后带着沈易，走到一边的石凳坐下。 顾亿恒说：“下午的时间，这里不会有很多人，你以后要是想带仙人掌散步，可以来这里。” 顿了顿，他又问：“你记得路吗？” 沈易垂着眼睛，应说：“我，记得。” 顾亿恒又说：“其实不记得也没关系，我都会跟你一起的，我记得就行啦。” 沈易没有说话，他安安静静的，但心里，却多了一些期待。 顾亿恒，会一直跟他还有仙人掌一起散步啊。 小太阳，果然很温暖。 在这时，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紧接着，又有一道女生惊喜地叫道：“顾大哥？” 救赎_第42章 第29章 来人, 是五个女生。 其中一个是林雯，另外四个女生，一个是顾亿恒认识的，一个大四的学姐叶菁，另三个, 则是林雯的同班同学, 和叶菁的舍友周媛媛。 开口叫了顾亿恒的人，是林雯。 林雯看见顾亿恒的时候, 有些意外, 但很快又觉得是缘分, 充满了惊喜。 毕竟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遇见, 不是缘分, 是什么呢？ 陷入爱情里的女生呢, 总会忍不住去幻想，又把幻想，当做现实, 没有理智可言。 顾亿恒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雯，诧异了片刻后，就站起来笑着打了招呼：“你好呀。” 然后, 他又偏过头，对叶菁点了点头, 淡淡叫了一声学姐。 “嗯。”叶菁应了一声，但视线却落在了沈易的身上，皱紧眉头打量。 顾亿恒没有注意到, 他已经转回去看沈易了，他担心沈易会因为林雯她们的出现，感到不适和惧怕，会不舒服。 顾亿恒盯着沈易看了许久，直到确定沈易还好好的，没有感到难受，他才收回视线，去看林雯，又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林雯注意到了顾亿恒的心不在焉，有点难过，她回答说：“我们社团要拍摄一个关于公益的小短片，正在附近找拍摄点，刚好走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还有点羞涩，接着说：“没想到会遇见你。” 轻轻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林雯俏皮一笑，又问：“对了顾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顾亿恒礼貌地微笑着，说：“我和朋友带狗来附近散步。” 林雯问：“是灰兔吗？” 顾亿恒答：“对，还有另一只，是我朋友的，叫仙人掌。” “仙人掌？”林雯思考了半天，才说：“是一个很有趣的名字。”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还坐在不远处没有动的沈易，问：“顾大哥，他就是你的朋友吗？” 顾亿恒点头，笑容更真了一些：“嗯，他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 林雯听了，就热情地跟沈易打了个招呼。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喜欢顾亿恒，就想要跟顾亿恒的朋友也处得好一些，不会让人讨厌。 沈易有些出神，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是也小声地回了林雯一句。 沈易冷淡的态度，让林雯有些尴尬，她把目光转向顾亿恒，问：“顾大哥，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问的小心翼翼，语气里还夹带了一些些的委屈。 后面的叶菁走了上来，拍了拍林雯的肩，说：“两个人男人在一起，又不是在谈情说爱，有什么可打扰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沈易身上，地闪过一丝厌恶，没被人察觉。 她认识沈易，也认出了沈易。 顾亿恒也对林雯笑了下，然后帮沈易解释：“你误会了，他只是不习惯和陌生的人说话而已。” 说完，他就转过头去看沈易，发现沈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低下了，还扣着手指，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便立刻猜到可能是李雯她们的出现让他紧张和恐惧了，不由心里一疼。 顾亿恒懊恼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和林雯说这么多话的。 顾亿恒心里到底是偏向沈易的，竟然对林雯她们的出现，生出了些许的不满。 ——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快步回到沈易面前，顾亿恒小心拉开沈易用力扣在一起的手，又蹲下去看他，问：“还好吗？” 沈易抬眸，看着顾亿恒担心的模样，茫然了许久，才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我，没事。” 顾亿恒看得出来沈易是在勉强自己了，更是担心，他想了想，问：“我们回去吧？” 沈易没有说话。 但其实，沈易也想回去了，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舒服了，四肢无力，发冷，心慌——是要发病的征兆。 他想回去吃药，吃完药，再躺一躺，或许能够好一点。 可是，他们才刚到这里十几分钟，灰兔和仙人掌，还没玩够吧？ 仙人掌，会很失望吧？ 免不了的，会有些沮丧。 也……觉得难过。 好不容易才迈出的第一步，结果还是做不到吗？ 尽管沈易没有开口说话，但顾亿恒能够感觉到他越来越低落情绪，思索了几秒，借口说：“正好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封邮件要发，超过五点半就来不及了，现在回去，刚好赶得上。” 顾亿恒体贴地把回去的理由，换成了是因为自己有事，不让沈易认为是因为他的缘故。 沈易的心理状态不好，顾亿恒知道，虽然他并不清楚沈易究竟得了什么病，可他修过心理课，大致明白一些心理相关的问题。 比如，不能让沈易的情绪太低落，又比如，不能让沈易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是常识，也是对有心理疾病的人共通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沈易只是因为患病，导致了思维迟缓，不爱思考，但他是聪明的，所以这会儿顾亿恒的话，他自然能听的出来，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救赎_第43章 用这样的借口，是因为顾亿恒足够温柔和细心。 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 但奇妙的是，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可沈易还是被治愈了一些，仿佛，真的能够说服自己了。 情绪，正在一点点地好转起来。 小太阳的光和热，再一次驱散了试图侵蚀他的黑暗，温暖了他。 沈易没有拂了顾亿恒的好意，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那，我们回去吧。” 顾亿恒看着沈易，笑了起来，“那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把灰兔和仙人掌找回来，然后我们就回去。” “……好。”沈易还有点站不起来，他需要再缓缓，才走得动。 看沈易恢复了一些，顾亿恒才稍微放下心，他站起来，准备去找灰兔和仙人掌。 但走了几步，他又想起什么，回头对林雯说：“这附近太偏僻了，而且现在有点晚了，你们都是女生，会不安全的，早点回学校吧。” 林雯本来想要再说什么，但看着顾亿恒话音落下就直接转身的背影，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很失落的同时，心里，也对沈易生出了些许的怨气。 看顾亿恒要去找狗，叶菁的眼神闪了一下，她鼓励林雯：“你喜欢顾亿恒吧，喜欢的话，就追上去告诉他。” 另外三名女生也附和：“对啊，雯雯，你不说出来，怎么会有机会？要主动一些啊，说不定你跟他告白以后，他就接受了呢。” 林雯被说得双颊通红，害羞不已，但内心深处，却又忍不住对她们的话生出了期待。 或许，真的呢？ 想到这里，林雯下了决心，她让她们等一等自己，接着就朝顾亿恒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着林雯追上去的背影，林雯的两名同学笑嘻嘻的，在后面偷偷跟了上去，她们要去看现场。 最后，空地上只留下了叶菁和周媛媛两人。 叶菁收回目光，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朝沈易走了过去。 在沈易面前停下，叶菁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易，“别低着头了，我知道是你。” 叶菁的声音冷冷的：“沈易。” 叶菁的话，让旁边的周媛媛非常惊讶，她确认一般地问：“他是沈易？清清，你不会弄错吧？” 叶菁摇头，“我不会认错的。” 周媛媛震惊了，她重新望向眼前完全瘦成纸片状的青年，又回想当年那个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林裴的清秀青年，实在难以置信。 当年的沈易也很瘦，但好歹稍微正常一些，再配上他的脸，也算得上是清秀帅哥的行列。 还有一些女生暗恋他。 但眼前的人，许久没打理过的头发，苍白的脸，瘦骨嶙峋、病态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 倒不是变得不好看了，而是这幅模样，看得实在让人太难受了。 叶菁盯着沈易，冷冰冰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因为顾亿恒，沈易已经恢复了一些，没那么难受了，所以他听见了叶菁的声音，也听见了叶菁的问题。 抬起了头，沈易疑惑地看着叶菁，眼神茫然，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认出来。 ——叶菁。 沈易的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手、脚，都变得冰冰凉凉的。 把沈易的反应看在眼里，叶菁满意地笑了：“看来，你是认出我了。” 她摇着头，语带恶意，“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总是喜欢粘着别人。三年前，你粘着林裴，还想偷偷亲他，现在，你粘着顾亿恒，是又喜欢上了顾亿恒吗？你真的挺可笑的。” 她又说：“你不知道吧，刚才的那个女生叫林雯，是林裴的妹妹啊，她喜欢顾亿恒，你要跟她抢吗？你不是最喜欢林裴了啊，难道舍得让他妹妹伤心吗？” 沈易不喜欢林裴的。 从来不喜欢，他只是把林裴，当做了朋友，唯一在意的朋友。 可现在，他没办法解释，发不出声了。 叶菁的出现，把他一下子拽回了三年前，回到了对他而言，最阴暗的一段时间。 那时，沈易的外婆还没去世，但已经确诊是胃癌晚期，没办法治了，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 当时，沈易的病情也复发了，不过还没有非常严重，只是轻度抑郁，因为有林裴一直在他身边鼓励他，照顾他，让他还能坚持着。 那一天，沈易在医院照顾了外婆一个通宵，回到学校就直接去上课，又疲倦，又累，后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林裴的外套，而林裴，也趴在自己旁边熟睡。 看着林裴疲倦的脸，还有眼下难掩的黑色，沈易又感激又愧疚，这段时间，林裴一直在帮他。 沈易很想认认真真地对林裴说一次“谢谢”，表达自己的感激，除了“谢谢”，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但林裴不爱听他说“谢谢”两个字，总说那样会显得很生分。 于是沈易想，偷偷地说，总可以吧。 但这一幕，由于角度问题，却被叶菁误会了。 误会成是沈易要偷亲林裴。 那会儿叶菁刚大一，进的社团，正好是林裴所在的社团，一眼，就喜欢上了林裴，她跟林裴告白了很多次，但都被拒绝了。 救赎_第44章 沈易却总是跟着林裴，林裴又很照顾沈易，两人形影不离的，她很嫉妒。 看到这一幕，叶菁更是嫉妒和生气到了极致，于是，在之后的一天，她找了一群人，堵了沈易。 沈易被狠狠地教训了。 而同一时间，沈易的外婆病危，抢救无效。 当沈易慢慢缓过来，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来得及见外婆最后一面，听到外婆要求他好好活下去。 被叶菁找人围堵，被陌生人殴打和肆意打量，耳边的污言秽语，冷嘲热讽，加上外婆去世，多重打击下，沈易的病，终于爆发了。 从好不容易才转好、转成了轻度抑郁，又重新加重到了重度抑郁。 从那之后，沈易开始害怕人群，畏惧目光，不敢出门，独自活着，活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记忆回笼，沈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用力地抓自己的手臂，抓到流血，抓到很疼，想要冷静一些，可是没有用，他的心跳继续加快，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疯狂地、铺天盖地黑暗开始再次朝他涌来，一点一点，要把他拽入深渊。 能拉他走出来的小太阳，不在。 仙人掌和灰兔，也不在。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为什么……是他？！ 沈易不想去回想，那段记忆太悲伤，也太痛苦了，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想要尖叫，想要大哭，想要发疯一样的伤害自己，让自己流血，让自己疼，让疼痛的感觉盖掉恐惧。 然而，他动不了，四肢无力，头脑昏沉，耳边，有上千把锯子在来回切割，吵到爆炸。 不能呼吸。 眼前一片模糊。 叶菁没有发现沈易的不对，即便是当年她已经找人教训过了，但时隔三年再见到沈易，她还是讨厌他，讨厌的没有理智可言。 时至今日，她还是喜欢着林裴，但仍然求不得，于是还是嫉妒沈易。 嫉妒，让她无法冷静下来，让她变得丑陋不堪。 所以，她不停地冷嘲热讽，发泄自己的不甘，催眠自己是受害者，把伤害，变成了理直气壮。 一直站在旁边的周媛媛却注意到了。 她看着沈易颤抖不已，用力抓绕自己，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面庞也有些扭曲的样子，吓得不轻。 伸手拉了拉叶菁的手，周媛媛阻止说：“清清，你别再说了，沈易很不对劲，他好像很难受。” 可叶菁也陷入了魔障里，这会儿仿佛要把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不甘和嫉妒，还有林裴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全部发泄在沈易身上，根本不理周媛媛的话，她甩开周媛媛的手，继续说着。 “你又要装病，装可怜，用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去博顾亿恒的同情吗？”叶菁继续说：“如果没有林裴，你简直一无是处，你现在，居然好意思去抢他妹妹喜欢的人？沈易，你真不要脸。” 叶菁满怀恶意，最后说：“如果我是你，早就羞愧地要自杀了。” 自杀？ 死亡？ 能……解脱吧？ 不，不行，还要照顾仙人掌。 沈易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情绪失控，真的去死一死，他咬紧牙关，咬的都出了血， 沈易的耳朵轰鸣，眼前空茫，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已经把自己的手腕抓抠到血肉模糊了，有血渗出来，染红了袖口，恐怖不已。 不能再待了。 再待下去，顾亿恒就要回来了。 不能让顾亿恒……看到自己的样子。 沈易用仅剩下的一点清明和理智，拼尽了全力，调动全身肌肉想要站起来。 很艰难，可是他站起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还能再走一步吧。 好累，好想停下。 叶菁皱着眉，看着沈易想走，就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她还没有说完，沈易怎么可以走？ 然而，沈易一直在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垂死挣扎，被叶菁这一拉，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易在一片轰鸣中，仿佛听见了顾亿恒的焦急的声音，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狗叫声。 他想，真是狼狈，还是被看见了啊。 这样的话，顾亿恒，还会继续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 沈易被顾亿恒送进了医院。 医院里，沈易昏迷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颊消瘦，面色苍白，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简直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医生替沈易检查完，严肃地告诉顾亿恒，沈易是因为胃病，长期营养不良，体内维生素缺失，焦躁，紧张，睡眠不足，低血糖，又被刺激到，才会突然昏过去的。 救赎_第45章 医生还告诉顾亿恒，沈易应该是患有厌食症，同时，也可能患有抑郁症，后者，还需要去精神心理科检查一下，才能真正确定。 医生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了顾亿恒和林雯。 沈易晕过去的时候，叶菁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她被吓了一跳，根本不敢多留，怕沈易会出事，直接拉着周媛媛一起跑了。 而仙人掌和灰兔，则被顾亿恒暂时交给了林雯的两个同学，请她们带去不远的夏日宠物综合医院，交给秦钊照看。 医院病房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墙壁是白的，床单是白的，枕头是白的，甚至连睡在床上的那个人，也白的过分。 像是要整个人融入这一片过分的白中一样。 顾亿恒坐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描绘着沈易的眉眼，又看着沈易两只手腕都被包扎起来的样子，眼里含着满满地疼惜。 怎么会这样。 他只不过，是去找了一趟灰兔和仙人掌啊。 沈易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的手，伤成那模样。 会疼吗？ 很疼吧。 可是，是不是就是那样的疼，让你能够保持清明，没有做出难以挽回的事呢。 顾亿恒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感到心痛，心痛到无法言喻。 当他和林雯说了一会儿话，又找到灰兔和仙人掌，带着它们准备回去找沈易回家时，看到的，就是沈易晕过去的模样。 那一瞬间，顾亿恒害怕地心脏都要停止了。 他曾经想过的，为什么会担心，为什么会在意，为什么会好奇等等，而这些问题，在刹那间，都有了答案。 ——喜欢。 因为，他喜欢上了沈易。 纵然认识得时间不长，他甚至还不知道关于沈易的很多信息，但是缘分就是特别奇妙的，他确实是喜欢上了。 好奇，担心，思念，心痛，想在一起，每一种心情，都让他无法再忽视自己的心意。 人生很长，他原本规划了很多事要做，但此时，他却想要把沈易，加进到他未来的规划里。 所有想做的事情，他都想和沈易一起完成。 细说起来很可笑，在第一次遇见沈易的时候，顾亿恒就有一种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错觉，仿佛沈易这个人，早已在他的生活里，默默地存在了很久很久。 不过这样的话，要是现在对谁说出来，肯定会被笑到不行，被嘲笑“这是多少年前的搭讪方式啊”，这样的。 但奇妙的是，顾亿恒却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以至于顾亿恒忍不住想，或许，他们真的认识也不一定呢。 — 沈易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 林雯这时候，也终于认出了沈易，记起了他是哥哥的朋友。 她想打电话给哥哥，让哥哥过来，她知道，自从沈易休学以后，她哥哥就一直担心沈易。 顾亿恒阻止了她。 顾亿恒说：“林雯，你别跟你哥哥说，沈易他肯定不愿意让你哥哥知道他的情况。” 林雯抓着手机，有些为难：“可是，我哥也很担心沈易的，三年来，他都挂念着沈易。” 顾亿恒看着沈易，对林雯说：“可是，生病的人是沈易，更应该尊重沈易的意见不是吗？沈易如果愿意说的话，不会一直瞒着，上次见到你哥的时候，就告诉他了，可是没有，沈易隐瞒着，对我们所有人都瞒着，他是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生病了的。” 过了一会儿，顾亿恒又说：“所以，你不能告诉你哥，要等到沈易愿意亲口告诉他，才行。” 林雯纠结着，接着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易，终于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好，我不告诉我哥。” 顾亿恒笑了一下，说：“谢谢。” 林雯抓紧了手机，有些羞愧，她低着头说：“不，沈易会这样，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拉住你，跟你说了那么多话，导致你回来晚了。” 顾亿恒摇了摇头，安慰说：“林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了。” 真正做错事的那个人，在事发之后，就已经吓得逃跑了。 林雯笑了下，笑的难看，她还是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或许是这样，能让她自己好受一些。 顾亿恒此时，没有心情去开解林雯，他不知道沈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很担心，有些急。 林雯没再说话了，她抓着手机，坐在一边，一直看着顾亿恒，偶尔又去看沈易，神情有些复杂。 她想，自己是真的失恋了。 或许她哥哥之前说的是对的，她确实不应该喜欢顾亿恒的。 顾亿恒，喜欢的是沈易。 知道顾亿恒喜欢的人是沈易，喜欢男人，但是林雯却仍旧无法讨厌他，至少顾亿恒没有欺骗她，不喜欢，就直接说得清清楚楚。 沈易，更是无辜。 而且对沈易，林雯还有愧疚和怜悯。 林雯医院待到六点，然后又下去给顾亿恒买了饭，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顾亿恒叫住了林雯，提醒说：“你以后，离叶菁远点吧，叶菁今天做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她不是一个做朋友的好人选，你是林裴的妹妹，就相当于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好好的。” 救赎_第46章 顾亿恒良好的涵养使得他不会在背后说人不好的话，但他的的确确知道蛮多关于叶菁的事情，比如认识很多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又比如，他曾经撞见过，叶菁吃软性毒品。 林雯是个好女孩儿，如果跟叶菁待久了，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不希望看到那样。 林雯点了点头，说：“顾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跟她们一起玩儿了。” 就算是顾亿恒不提醒她，她今天之后，也会离叶菁远远的了。 林雯对顾亿恒挥了挥手，又说：“顾大哥，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回去的，还有，等沈易醒了，帮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顾亿恒答应了下来：“好。” 想了想，顾亿恒又说：“还有，谢谢你喜欢我。” 林雯笑了，笑靥如花。 这个晚上，顾亿恒没有回家，他在床前，守了沈易一夜。 沈易始终没有醒来。 第二天，沈易仍旧没醒。 不能放沈易一个人在医院，所以顾亿恒打了一个电话跟班长和这两天有课的教授都请了假，社团那里为了校庆的排练，他也一并请假了。 他自己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上台没有问题，至于其他社员的排练，只要是会弹钢琴的人都行。 他要空出时间来，好好照顾沈易。 — 沈易是在第三天的早晨，才缓缓睁开眼醒过来的。 他昏睡了两天两夜。 刚清醒过来，沈易的意识还没有回笼，整个人都呆呆的，看着顾亿恒的眼神，非常茫然和无措，仿佛忘了顾亿恒是谁，直到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认出来。 “顾，亿恒？” 两天两夜没有喝水，沈易的喉咙很干，声音也沙哑的厉害。 “是我，我在。”顾亿恒高兴极了，他欣喜地看着沈易，又按响床头的呼叫铃，把医生叫了过来。 他笑着，温柔地说：“医生很快就来了，等检查完，确定你身体没事，我们就出院回家。” 说完，顾亿恒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易，神情温柔，眼里有光。 沈易眨了下眼，问：“仙人掌……呢？” 顾亿恒回答：“别担心，我把它们寄放在了宠物医院秦钊那里，我昨天去看过了，它们很好。” 沈易放松了下来，又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很累，很难受，心理状态差到极点，能坚持着跟顾亿恒说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他简单地替沈易检查了一遍，就对顾亿恒点头说，让他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 至于心理方面的疾病和缺失的营养，前者需要去专门的科室，后者需要好好调养，循序渐进，他也无能为力。 不过作为一个医生，他还是尽责地提醒沈易，让沈易最好要去精神心理科看看。 医生直白的话，让沈易震了一下，血都凉了，他下意识往顾亿恒看了过去。 他害怕会从顾亿恒的眼里看到惊讶和怜悯。 不过，没有。 顾亿恒的眼神还是一样，带着关心，带着关切，流露着温柔和暖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改变。 沈易忽然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幸好，他的朋友还在，没有离开他，小太阳还是小太阳，依旧在对他散发着光和热。 是救赎吗？ 或许吧。 无论是不是，沈易都想抓着这一点温暖，让自己尽情、放肆地发泄出来。 顾亿恒没有去安慰沈易，他知道沈易不需要安慰，需要的，是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能尽情地哭出来，就好。 顾亿恒没说话，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沈易，安静地看着沈易哭，给沈易递上纸巾，给沈易送上水。 这一陪，就是三个小时。 沈易哭得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声音哑到不行，觉得自己体内的水分都化作眼泪流出来，流了干净，再也哭出来，才终于停下来。 渐渐的，沈易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仿佛之前那种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的绝望和恐惧，只是一场梦。 顾亿恒递给了沈易一套新的衣服，白T恤，牛仔裤，还有一件不是很厚的米色外套。 沈易怕冷，所以，他没有忘记准备外套。 至于之前沈易穿的那身衣服，被顾亿恒拿去丢掉了，他不想让沈易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衣服，让沈易可能回想起那天的记忆。 沈易看见衣服，慢慢从病床坐了起来，脚踩在地上，但有点怔怔的，迟迟没有站起来。 救赎_第47章 顾亿恒并不催他，很耐心地旁边等着。 五分钟后，沈易动了，他拿起衣服，站了起来，慢慢吞吞地走向浴室。 关上门，沈易脱了病号服，开了水，犹豫了几分钟，究竟没有站过去。 他的两只手腕都在那天被他自己抓伤了，现在包着纱布，不能碰水。 他不能自暴自弃地再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了。 趁着沈易换衣服的空档，顾亿恒下了一趟楼，去买了两份粥回来。 纵然昏迷的这两天，医生都有给沈易打营养针，滴葡萄糖，沈易这会儿可能也不会饿，但是粥热热的，香香的，吃到胃里，会让胃暖暖的，能让人放松。 顾亿恒一直觉得吃非常重要，吃好了，喝好了，就一定能让自己多一点力量。 而沈易需要力量。 从浴室出来，沈易穿着顾亿恒给他买的衣服。 很好看，很适合。 顾亿恒扭头看见沈易，对他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小桌子上的粥，说：“我刚才去买了粥，过来一起吃一点吧？” 沈易不饿，但他喜欢和顾亿恒一起面对面吃东西的感觉，于是轻轻地点了头，缓缓走了过去。 在顾亿恒的对面坐下，沈易拿起汤匙，低着头，一口一口安静地吃了起来。 沈易吃得很少，也吃得很慢，在顾亿恒停下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停了，一份瘦肉粥还剩下一大半，几乎等于完好如初。 他吃下的分量，如果换做是用家里的碗来盛，估计也就是小半碗的量。 看了一眼沈易剩下的粥，顾亿恒其实很想劝沈易再多吃一点，让他快点长肉，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治疗厌食症，要一天一天，循序渐进的。 他不能操之过急。 — 下午一点，顾亿恒帮沈易办理完了出院手续，就带着沈易出院了。 他们没走电梯，是走楼梯下去的。 住院部的楼层比较高，一般很少有人会走楼梯，所以楼梯很安静，从六楼到一楼，他们都没有碰上任何人。 没有遇上陌生的人，沈易是放松的，虽然还是走得慢，步伐却显得轻快。 出了医院，他们直接去了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离得不远，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而且幸好，这一条路上的行人也不多，不会让沈易过分紧张。 走到宠物医院，沈易走在顾亿恒身后进去。 进门后，顾亿恒回头看了一眼沈易，确定他没事，才放下心继续走。 找了一个护士问了仙人掌和灰兔这会儿在哪里，顾亿恒就直接带着沈易走过去。 期间，他们遇上了秦钊。 于是顾亿恒又跟秦钊打了个招呼，然后客气地道了谢。 秦钊摇头，“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今天是要它们带回去了吗？” 顾亿恒颔首：“嗯，要接它们回去了。” 秦钊点头，笑着说：“行，你们去接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话落，他偏过头，对沈易也笑了笑。 灰兔和仙人掌这个时间，正被护工带着在秦钊的私人办公室里，在跑步机上跑步。 灰兔之前兴奋地自告奋勇，就在跑了十几分钟后，直接累成一只废狗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仙人掌刚跑了五分钟，还精神十足，它觉得好玩，四条腿一下一下地迈着，玩得很开心。 独自玩了一会儿，它又跳下来，用鼻子去拱灰兔，想让灰兔跟它一起玩。 灰兔生无可恋地一张狗脸，没有动。 但是弟弟在跟它撒娇呢，它必须要回应一下，于是伸出舌头，舔了仙人掌一脸的口水。 灰兔：弟弟啊，你自己玩儿呀。 仙人掌失望地“汪”了一声，转身准备再自己去玩，不过它一转过身，就透过玻璃看见了灰兔爸爸和沈易爸爸正朝自己走过来，立即亮了眼睛，然后旋风一样，飞奔了出去。 一边跑，它还一边叫唤着，尾巴也兴奋地摇地厉害。 “汪汪——”沈易爸爸，你好了吗？没事了吗？ “嗷呜——”我好想你！ 灰兔听见仙人掌的叫声，也不累不倦了，立刻站了起来，甩着尾巴啪嗒啪嗒跑过来。 仙人掌跑得很快，一下子就窜到了沈易跟前，它仰起头，对沈易软软地叫着，黑汪汪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沈易的身影，还能看得出来是担心和欣喜。 灰兔迟了几步，但过后来，立刻就去蹭了蹭顾亿恒，又去蹭了蹭沈易，很高兴的模样。 沈易轻拍了一下灰兔的脑袋，摸了摸它的头。 灰兔如愿得到了邻居哥哥爱的摸摸，就乖乖回到自家爸爸身边，用小眼睛瞅着仙人掌，示意它上去求亲亲和摸摸。 仙人掌动了动耳朵，再次发出软软的叫声。 救赎_第48章 沈易看向仙人掌，想要把它抱起来，可手腕上的伤，让他没有力气，于是只好蹲下身去抱一抱它，又亲一亲它。 沈易很愧疚，他低声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30章 从沈易出院到今天,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而在这个星期里，顾亿恒已经能确定，沈易是患了抑郁症。 顾亿恒的堂哥是一名心理医生，在沈易出院以后，顾亿恒就去找了一趟他堂哥, 询问了他一些关于抑郁症的问题, 又把沈易表现出来的症状告诉了他，最后得到了确认。 抑郁症、厌食症, 顾亿恒想象不出来, 沈易这些年, 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很心疼。 在确定沈易是抑郁症患者后, 顾亿恒夜里开始睡不香了, 每时每刻都在想沈易, 都在担心沈易。 他担心沈易的病情会因为叶菁，因为住院，又再一次加重, 独自在家承受痛苦，自己无法知晓。 而一睡不着，顾亿恒就会爬起来跑到客厅去盯着客厅的那堵墙壁, 想着要把它凿开，然后去到沈易家里, 看一看沈易睡得好不好，如果沈易没睡，就给沈易一个大大灿烂的笑容。 不过万幸的是, 沈易的病情并没有再加重，甚至，还有些转好了。 他不止一次主动邀请顾亿恒一起出门散步，并且要是在过道碰上，还会主动跟顾亿恒打招呼，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拼命缩着身子，能够稍稍放松一些了。 可能是因祸得福。 沈易在经历了前几天被逼到绝望、疯狂、昏厥，濒临死亡，经历了真正的地狱之后，涅槃重生了。 沈易开始变得更好。 进步更大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也笑得更加自然了。 顾亿恒看着，很欣喜，也很欣慰。 但他还想要沈易能痊愈，不再被抑郁症折磨，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感受世界的美好。 顾亿恒虽然修过心理课，但懂得的，只有一点皮毛，并不清楚要怎么真正去帮助一个患了抑郁症的人走出来，所以，他后面又找了个时间，跑去询问了他堂哥。 他堂哥告诉他：陪伴、倾听，还有，尽量让病人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里充满了正能量，生机和希望。 堂哥的话，顾亿恒想了很久，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于是等到周六的这一天，顾亿恒早早地就带着灰兔出了门，去了一趟花鸟市场，之后，又去了一趟菜市场。 顾亿恒在花鸟市场买了几盆芦荟，几株吊兰，还有其他比较好养活的植物，又在菜市场买了三、四种可以在阳台上种植的蔬菜种子。 就像收养仙人掌一样，他想让沈易也养一些植物。 植物是绿色的，代表的就是生机勃勃的活力。 买完菜和蔬菜种子，顾亿恒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差不多到和花鸟市场的送货小哥约定的时间了，于是连忙带着灰兔，大步大步走得很快。 灰兔以为爸爸是要跟它玩，于是一路小跑，但每每跑到比较前面了，就会停下来回头看自家爸爸，歪着头叫着，神情小小得意，尾巴摇地欢快。 ——我那么快，爸爸夸我快夸我！ 顾亿恒轻笑着，会腾出一只手，去摸一摸它。 灰兔蹲坐在原地，乖乖被摸着，等到爸爸摸完，就又哒哒哒跑起来。 一人一狗，就这么赛跑一样地回了小区。 时间刚刚好。 顾亿恒刚开了门，花鸟市场送植株的送货小哥就正好上来。 顾亿恒一共买了六七种的植物，每一种都买了两、三盆，二十几株盆栽植物全部摆在门口，一片的绿色，并且各种都不同，看着很舒服也很漂亮。 顾亿恒把手里的菜和种子放下，又把围着芦荟转来转去，准备下嘴的灰兔打发进屋，就接过了送货小哥的单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栋楼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一室一厅一卫一厨，但好的是，它带了一大一小两个阳台。 大的阳台在房间，可以晾衣服，而客厅那里，还有一个小阳台。 顾亿恒准备把植株和蔬菜，都养在小阳台。 送走了送货小哥，顾亿恒开始一盆一盆地把盆栽植物搬回家，放到了小阳台上。 小阳台是真的挺小，也是封闭的，因为楼太高了，开放会很危险，所以四周都嵌着透明的玻璃，不会影响光线进入房间，只留下几个不大的窗户，可以打开通风。 小小的阳台很快就被摆满了植物，阳光下，绿的耀眼。 顾亿恒擦了擦额头的汗，满意地看着自己忙了半个多小时的成果，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又找出沈易的名字，把照片发了过去。 ——他要先让沈易知道他确实是买多的植株，没地方放了。 这样，沈易才有可能会接受，并且同意种到小阳台。 收到顾亿恒短信的时候，沈易正坐在客厅地毯上，看着仙人掌玩儿。 仙人掌用两只爪子扒拉着灰兔送给它的球，把它推远了，又吧嗒吧嗒跑去捡回来，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一会儿后，仙人掌就会抬起脑袋，用亮亮的眼睛去看沈易，冲沈易摇摇尾巴，软软地叫唤。 这时候，沈易总会忍不住摸摸它。 救赎_第49章 仙人掌喜欢被摸，十分享受，沈易一摸，它便会顺势蹭上去，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沈易的手掌下，喉咙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在撒娇。 又萌又很可爱。 提示声响起，沈易呆了一下，接着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然后点开了未读信息。 小太阳：“沈易，早上好呀，你起床了吗？我给你发了几张照片，你快看看，好看吧？这是我忙了一早上的成果，不过我好像买得有点多了，还剩下挺多盆的植物没地方放，还有蔬菜种子也种不下了，能借你家的阳台养它们吗？” 短信后面，还附带了一个拜托的表情和一个笑脸。 沈易有些怔楞，他不太熟练地把照片放大，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好看的植株和满满都是生机的绿色，心动不已。 好漂亮，也好舒服。 他能养吧？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越来越圆的仙人掌，沈易抿了抿唇，低下头，回复了顾亿恒。 仙人掌，他都能好好地养着。 植物，一定也能的。 被养的越来越胖、越来越活泼的仙人掌，给沈易增添了勇气，让他渐渐相信，自己能够做好不少的事情。 不再自暴自弃，觉得自己活着就是浪费。 很快，顾亿恒的信息又回了过来，他说：“来帮我开一下门吧，我把盆栽搬过来你家。” 沈易看完信息，扶着沙发慢慢站了起来， 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很慢了，可因为贫血，站起来后，还是晕晕的，有些站不稳。 缓了好几十秒，沈易才总算恢复过来，走去开了门。 顾亿恒怀里抱着一株吊兰站在门外，看到门开了，他就立刻朝沈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易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微微笑了一下。 看着沈易的笑容，顾亿恒迷失了一秒，反应过来问：“我能进去吗？” “嗯……”沈易轻轻点头：“你，进来吧。” 顾亿恒笑眯眯的，怀里抱着吊兰又换了一双拖鞋走了进去，他一边走一边说：“我那里还剩九株植物没地方放，还有不多的蔬菜种子，等我先把剩下的植株都搬过来，再来帮忙种蔬菜。” 说着，他把吊兰放下，然后重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说：“你先不要关门呀。” 沈易站在客厅里，想了许久，忽然说：“我……帮你吧。” 顾亿恒听了，惊讶了一下，接着不由心生惊喜，他高兴地点了点头，同意说：“行啊，两个人搬的话会更快，这样应该就能赶在十一点半之前弄完，然后准备午饭。” 顿了顿，顾亿恒又问：“中午要一起吃吗？” 闻言，沈易垂着眼眸，安静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头。 顾亿恒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他想了想，又顺势往下说：“以后我们两个都一起吃饭吧，两个人一起吃的话，可以作伴，不会无聊，胃口也能更好。而且，两个人的饭菜会比较好煮，一个人的话，总是会煮多了剩下，总是要浪费，浪费不好啊。” 沈易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他并不想拒绝。 自从认识顾亿恒以来，顾亿恒就经常给他送汤或是请他一起吃饭，这么多次下来，沈易都渐渐习惯了。 而习惯，其实是可怕的，一旦习惯，就再难更改。 现在，沈易已经开始习惯了有一个人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吃饭，会和他在餐桌上说几句话，有笑声，不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端着一小碗稀饭坐在电脑面前，木着脸看着屏幕里的直播。 见沈易没有拒绝，顾亿恒心里喜滋滋的，他耍了一下小心机，直接一锤定音，帮沈易下了决定，“那就这样定下吧，以后我们都一起吃饭，你有什么喜欢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去买菜。” 现在的顾亿恒，还不敢把自己的感情太明确地表达出来，他害怕会吓到或刺激到沈易，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在日常点滴里去渗透，去慢慢住进沈易的心里，让沈易逐渐发现，他变得很重要了。 沈易出神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那，我会把钱给你的。” 顾亿恒点点头，弯着眉眼说：“好，我会好好记账的，一个星期拿给你看一次。” 顾亿恒很兴奋。 真是太棒了。 自己离沈易，又进一步了。 第31章 沈易的家里有一个废弃的架不大，又是属于创意设计的那种，简洁，美观，挺适合放盆栽的。 在询问过后, 顾亿恒就把它搬到了阳台上, 然后将吊兰、芦荟，绿萝、刺梅等九盆植株依次摆放在了上面。 之后, 顾亿恒又在这些盆栽植株的旁边, 另外开辟出了一个不大的菜园子, 圈起来, 用五六个空的陶盆装满了泥土, 在泥土撒了一层化肥后, 就把菜种一一种下。 布置完小阳台，一共才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沈易也有一起帮忙。 虽然沈易能帮的忙有限，动作也快不起来, 但是两个人一起动手，确实比顾亿恒一个人来的快了一些。 至少，跟他刚才布置自己家的小阳台相比, 快了十几分钟。 最重要的是，顾亿恒很高兴沈易能动起来。 忙完, 顾亿恒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就借了沈易家的厕所, 进去洗了一把脸。 救赎_第50章 沈易一个人，独自站在小阳台上。 这个小阳台，沈易并不是第一次出来，然而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充满了生机的小阳台，仿佛它被赋予了生命，活了起来，到处都是生气，不再死气沉沉。 而在阳光下，那些摆放整齐的植株也都在发着光，生机盎然。 很漂亮。 置身在里头，沈易觉得十分惬意和放松。 沈易很喜欢。 沈易缓步在小阳台走了一圈，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把摆放在小阳台上的植物，全部看了一遍，然后由心底开始，缓缓涌出了一股愉悦，冲淡了些许他内心深处还隐藏着的不安和忧虑。 沈易本来没有什么神韵和活力的眼睛也渐渐地亮了起来，嘴角挂上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这一抹微笑，持续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久。 洗完脸出来，顾亿恒看到的就是沈易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凑到一株吊兰面前去观察的模样。 这时候的沈易，没了之前的消沉木然，眼角和嘴角都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使得他整个人染上了鲜活的色彩。 哪里还会像是一个病人？ 顾亿恒不禁看得入了神，等反应过来，就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把这美好的一幕拍了下来。 顾亿恒按着连拍，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里的沈易，像极了纯洁无暇的天使，美得不可思议，令人移不开目光。 低下头，顾亿恒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屏幕里的沈易，眼神温柔，微微笑了起来，他新建了一个相册，把沈易的这几张照片放了进去，锁上之后，又给相册取了一个文件名。 ——我的世界。 沈易，就是他的世界。 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亲口把这句话，说给沈易听。 收起手机，顾亿恒重新回到了小阳台。 小尾巴灰兔和仙人掌，也一并挤了进去，两只狗排排坐着，同时摇着尾巴，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焕然一新的小阳台，觉得很新鲜。 小心地绕过两只狗，顾亿恒走到沈易身边，笑眯眯问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很漂亮……”沈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又低声求助：“可是，我从来没有养过这些，要……怎么养？” 停顿了一下，沈易又抬起眼眸去看顾亿恒，迟疑着，不自信地问：“我真的能……养活它们吗？” 沈易还是有些不敢。 他害怕，害怕会把这些植物全部养死了。 认真地望着沈易的眼睛，顾亿恒的语气非常认真，他很肯定地回答：“能的，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养好的，它们和仙人掌，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笑了一下，顾亿恒继续说：“而且你别担心，我待会儿会把怎么照顾它们，还有平时要注意的地方全部写下来给你，你只要按照我写的去做，就可以了，还有，我们不是也约好了以后要一起吃饭吗？吃饭的时候，我也会去看看的，不会让它们有事的。” 其实，顾亿恒在选这些植株和菜种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沈易的病，选的都是一些最好养，最好种的，只要定时浇浇水，施施肥，能够晒着阳光，就能自己长得好好的，不会轻易死掉。 对于沈易而言，是最合适不过的。 — 在小阳台多待了十几分钟，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十二点了。 有点晚，应该要准备午饭了。 由于要一起吃饭，所以顾亿恒又回了一趟家，把他早上买的菜提过来，想了想，把灰兔吃得狗粮和用的狗狗碗，也一起带了过来。 这会儿已经挺晚了，时间比较仓促，所以顾亿恒只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 菜是两荤一素，又配了一道香菇瘦肉汤。 菜色虽然简单，但味道仍然一如既往的很好。 把饭菜端上桌，顾亿恒就抬头去看在客厅里陪着灰兔和仙人掌玩扔骨头游戏的沈易，喊了一声：“易易，来吃饭吧。” 顾亿恒重新叫出了“易易”这个名字，他当然是有私心的，在称呼上，他也想和沈易更加亲近。 沈易迟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顾亿恒，蹙了下眉，想要让顾亿恒别这么叫。 可是，他顾亿恒对自己的照顾，又看到小阳台上的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到底是没有再像上一次一样，而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大概是，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想要和顾亿恒，能更亲近一些吧。 “好。” 沈易小声地应了一声，之后用手拍了拍灰兔和仙人掌的脑袋，扶着沙发，借力缓缓站起来。 发现沈易直接回应了，没有再让自己别用“易易”这个叫法，顾亿恒又惊又喜，开心极了。 这又是一个大进步！ 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易走过来，顾亿恒的眼里有光，神情十分温柔。 走到了餐桌，沈易又去拿出了碗筷。 灰兔和仙人掌跟在沈易后面，这会儿也哒哒哒跑了过来。 乖巧地蹲坐在餐桌下，灰兔仰起头，尾巴一甩一甩的，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家爸爸，满脸写着“求投喂”三个字。 仙人掌虽然没有那么露骨，但同样是很期待的模样，耳朵一动一动的。 顾亿恒被萌的心都化了，他弯下腰伸手一只狗摸了一下，然后转身进去给它们端午饭。 今天，顾亿恒没有特地去准备灰兔和仙人掌的午饭，只是把酸奶拌了狗粮，喂给它们。 救赎_第51章 好在两只狗都不是挑食狗，都是只要有口吃的就行，因此对于这顿午饭，并没有任何介意，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灰兔还是馋的把脑袋都一起塞进了碗里，吃的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看灰兔和仙人掌都吃得高高兴兴的样子，顾亿恒笑了笑，然后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和沈易面对面。 沈易给自己和顾亿恒盛好了饭。 接过满满的一碗饭，顾亿恒弯起眉眼，对沈易露出了一个灿烂十足的笑容。 拿起筷子，顾亿恒正准备吃饭，但在这时，他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停下要夹菜的动作，顾亿恒放下筷子，又对沈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先吃吧，我接一个电话。” 闻言，沈易也放下了碗筷，看了看他，慢吞吞开口：“我，等你。” 给顾亿恒打电话的，是顾亿恒签约的那间直播平台的一名负责人。 他会给顾亿恒打这个电话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顾亿恒有一个多星期没有直播了，粉丝都快要炸了，他要问一问顾亿恒，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直播的次数那么少，少的一个手掌就能数得出来。 顾亿恒将原因和他解释了一遍，不过没有提沈易，只是编了个合适的理由，说是自己的原因。 理由还算充分，负责人就没有再继续责备顾亿恒了，不过他却直接给顾亿恒下了一个死命令，让顾亿恒今天晚上一定要恢复直播。 说完这些，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连给顾亿恒一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顾亿恒：“……” 把手机放下，顾亿恒重新看向沈易，他对沈易笑了笑，温柔说：“好了，我们吃饭吧。” “嗯。”沈易轻点了一下头。 中午的这一顿饭，顾亿恒难得不是一边看着沈易一边吃的，而是心不在焉，出神地在想事情。 负责人电话里的要求，让顾亿恒心情郁闷，也很纠结。 他晚上是肯定还要和沈易一起吃饭的。 他好不容易，才让沈易答应了以后都会一起吃饭，总不能他自己先食言的。 不过，直播要怎么办呢？ 他是签了约的，也不能不听负责人的话，违约啊。 想来想去，思绪乱成一团，顾亿恒不禁想得有些烦了，于是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沈易，思考是否要诚实的告诉沈易，自己是个美食主播，今天晚上，要直播吃饭。 ……问题是，他每一顿饭，都想要和沈易一起吃啊。 但沈易的病，肯定是不允许他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播他们吃饭的。 沈易更加重要。 所以，一直到午饭吃完，顾亿恒都还是陷在纠结里，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沈易的心思很细，在顾亿恒接完那通电话后，就发现他的心情就似乎变得有点不太好，好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易很想问，可他因为生病，语言组织能力早已经退化到很差劲的地步了，想问，却拼凑不出一个合适的句子，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第32章 还是, 应该要问一问的吧。 他们，是朋友啊。 沈易也很想能把自己对朋友的关心表达出来。 沈易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词汇，努力拼凑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句子，又迟疑了很久，在洗完碗后, 总算是鼓起了勇气, 有点磕磕巴巴地开口问道：“顾，亿恒, 你心情不好, 是怎么了？” 有些惊喜于沈易主动关心询问自己了, 顾亿恒瞬间一扫满心的烦闷, 露齿一笑, 摆手说：“我没什么事情的, 你别担心。” 沈易望着他，“……是吗？” 顾亿恒点头：“嗯，我没骗你, 真的没什么，小事而已。” 他笑了笑，然后换了种方式, 简单告诉沈易道：“就是之前，我在网上接了一个活, 结果时间太赶没做好，负责人刚打电话过来说了我几句，让我重做, 我在想重做的思路呢，没别的。” 顾亿恒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沈易，因为沈易虽然表现的迟缓，但心思其实比普通人细腻很多，他如果提了，沈易可能就会猜出来，然后不再和自己一起吃饭。 他还是要每天和沈易一起吃饭的，然后给沈易做各种有营养的汤和菜，让沈易长些肉，将沈易养胖一些，再努力治好沈易的厌食症。 至于饭点直播的事，等他待会儿回去再跟负责人商量一下，换成下午茶直播吧。 先坚持一段时间，等沈易再恢复一些，再说其他的。 — 下午两点。 沈易突然有了些许的困意。 顾亿恒注意到了，就抱起死活赖在地毯上不愿意动一步的灰兔，站了起来，准备要回家了。 看顾亿恒要回去，沈易也站了起来，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换好鞋，顾亿恒又回头对沈易笑了笑，说：“我大概五点半过来找你，对了，你有特别想喝的汤吗？汤要慢慢炖才能入味，你如果有想喝的，我回家就能开始炖了。” 救赎_第52章 闻言，沈易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顾亿恒，又垂下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来他们早上约定好了，以后都要一起吃饭的。 一起，吃饭。 以后，小太阳都会一直陪他吃饭了啊。 沈易第一次，对吃饭有了些许的期待，不再像过去，只是为了能继续活着。 抱着灰兔，顾亿恒始终都是微笑着的。 他看沈易出神、怔楞，完全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站着，耐心地等待。 抬起头，沈易重新看向顾亿恒，嘴角向上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他低声说：“……山药排骨汤。”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一点点的光，还有一点点的期待。 是愉悦和期待。 沈易的外婆还在世的时候，为了让沈易能多补充点营养，经常会给沈易炖各种各样的汤，其中最常做得，是山药排骨汤，那是沈易最喜欢的汤了。 顾亿恒点点头，又问：“那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一次，沈易没有回答了。 没等到沈易的回答，顾亿恒也不再问了，他说：“那行，我自己斟酌着买吧，我先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温柔地说：“晚上见，易易。” 沈易迟疑了一下，也回了一句：“晚上，见。” “来灰兔，你也来说一句拜拜。” 顾亿恒说着，抓起灰兔的一只前爪朝沈易挥了挥手，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贴在沈易脚边的仙人掌，跟仙人掌说了一句再见，就抱着灰兔走了。 灰兔挣扎着，还想在再舔一舔邻居哥哥和蹭一蹭弟弟，不过心愿没能达成，它被无情的爸爸带走了。 “嗷呜——”QAQ爸爸太坏，哼，我要有小情绪了。 送走了顾亿恒后，沈易关上门，抱着仙人掌蜷缩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 阳光透过玻璃，一点点倾洒进来，照在沈易的身上，让他觉得暖洋洋的，身心都是轻松的。 仙人掌很乖，它见沈易要睡觉，就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然后一动不动地让沈易把它当做抱枕抱着，耳朵一下一下地动着。 ——沈易爸爸，午安。 沈易睡了一个小时。 没有做奇怪的梦，也没有不舒服，就安稳、平静地睡到自然醒来。 刚刚清醒，沈易还有点累，有点疲惫，懒洋洋的不太想动，于是翻了个身继续躺在沙发上，望着小阳台上的那一片绿色微微出神。 绿色，是生命的颜色。 充满了生机。 沈易缓缓坐了起来，视线，又落在了另外半边的小阳台上。 那里还比较空旷，只放了几个撒了种子的陶盆，从客厅看出去，光秃秃的一片。 沈易忍不住开始想象，想象另外那半边阳台上的陶盆里，长出来蔬菜的模样。 会是什么样的呢？ 对了，他好像没有问过顾亿恒，阳台上种的都是什么菜。 ……晚上，再问一问吧。 盯着小阳台看了十几分钟，沈易觉得有些口渴了，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喝进肚子里，很舒服。 那是顾亿恒临走前帮忙烧的，还特地叮嘱了沈易，要是冷了，就倒掉重烧，不要喝凉水。 喝完了水，沈易就回了房间。 仙人掌也跟小尾巴似的，跟着一起跑了进去，然后在沈易的脚边趴下。 电脑打开，沈易先打开了微博。 从接回仙人掌那天起，他又重新按时完成“作业”，会把自己的心情，写出来发上去了。 到现在，已经有五条了。 而每一条，都代表着，在新的一天，他又进步了一点。 沈易认真编辑着今天的心情，忽然想起了一阳台的绿色，又走出房间，拿着手机把小阳台的景色拍了下来。 文字和照片，一起被他发到了微博上。 关掉微博前，沈易注意到了自己刚刚发出的那条内容下面，也有一条顾亿恒刚发的微博，时间，是十分钟之前。 吃货顾先生V：半个小时后直播下午茶，大吃货小吃货们，记得来看呀【表情】【表情】 “吃货顾先生”是沈易这个私人账号，仅有关注的几人。 直播，下午茶？ 沈易怔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看到顾亿恒直播了。 沈易关掉游览器，移动鼠标，去点开了桌面上那个很久没有点开的直播平台。 他现在并不想吃东西，可他想看见顾亿恒。 救赎_第53章 直播间里，顾亿恒坐在一间甜品店里，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块蛋糕，还有一杯奶昔。 这会儿，直播已经开始了，右上角显示的在线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并且还在快速增加着。 弹幕里，评论里，不停地有粉丝在提问顾亿恒，为什么这么久都没直播了。 其实顾亿恒在直播开始的时候，就解释过一次了，但后面来的人没有听到，于是又在继续问。 顾亿恒没有再次解释，他这会儿正在讲笑话活跃气氛，这次他是真的讲笑话，而不是冷笑话，不一会儿就有一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把前面的提问遮盖掉了。 直到，有一个id用一个提问，挡住了整个屏幕。 ——“不说一声就失踪七八天，回来也不怎么解释，请问吃货大大，你是觉得我们这些粉丝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哦？我们叫你一声大大，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大大了，我们非你不可了？呵呵，好棒棒哦，以后江湖不见吧！” 这个问题，那个id复制了整整十条，重复着，一直出现。 沈易蹙起了眉，不知不觉，用力握住了自己手，身体紧绷着，很紧张。 直播间里，顾亿恒也不再讲笑话了，他停了下来，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难得敛了起来。 安静了十几秒，顾亿恒才缓缓开了口：“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也没有觉得你们非我不可，你们能够喜欢我，会来看我的直播，我都很感激，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我天天都要吃饭，但是我不可能每一天、每一顿都直播给你们看，我不可能为你们活着。” “我想请你们明白，在作为一名主播为你们直播之前，我首先是一个有自己生活的普通的人，有喜怒哀乐，也有比直播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七八天没有直播也没有请假的问题，我再跟你们说一声抱歉，是我错了，让你们久等了。” “但是因为什么原因，请原谅我还是和开始直播前的解释一样，不能清楚地告诉你们，我只能说，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其他就是我的隐私了。然后下一次要是有事很久不直播的话，我会记住在微博上告诉你们一声的。” 说着，顾亿恒站了起来，向屏幕鞠了一躬，又一次道歉道：“这次，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重新坐下，顾亿恒又笑了起来，他说：“我好像重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有点过于严肃，破坏气氛了，哈哈，大小宝贝们别介意呀，不过说一句真的，我自己都不习惯那么严肃的样子，好在你们都能理解，果然你们是最可爱的了，好啦，我们开始吃吧~” 最后一个字，顾亿恒故意把尾音拖起来，一下子又把气氛恢复了过来。 顾亿恒的这番话，并没有让他掉粉，观看的人数，仍旧在不断增加。 并且，在弹幕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赞同顾亿恒话的回复，其中有几个老粉，更是直接用行动在支持。 小展在奋斗：不能再赞同，主播又不是只给粉丝工作的，三次元也要生活工作的好不好，而且顾先生直播开始就道过歉和解释了，第一次遇见这种一言不合就指责的，你的脸有这么大哦？（送一辆跑车） 黑子要换了个名字：同意同意，那位脸大的粉丝，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公举？（送一颗钻石） 苏苏现在只想写同人：吃货大大没关系的，你什么时候直播，微博说一声，我们一定会看【支持】【支持】（送一辆跑车，送一部手机） …… 电脑前，看到这些支持的话，沈易一直紧握的手渐渐松开，整个人，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第33章 看完顾亿恒的直播, 已经是四点了。 沈易还是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在最后留下了谢谢。 不过这一次，沈易在留言区打下“谢谢”两个字之后，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支持。 支持顾亿恒的说法和做法。 每个人, 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 而隐私，是不能随便暴露在人前的。 “汪~？”仙人掌忽然朝沈易软软地叫了一声, 又用前爪去扒拉着沈易的小腿, 头抬得高高的, 眼睛一直看着电脑屏幕, 歪着头, 很好奇。 ——咦, 灰兔爸爸为什么突然不会动了？ “……怎么了？” 沈易关掉直播间，然后弯下腰，抱起了仙人掌, 让它待在自己的膝盖上，又用手轻轻地帮它顺毛，低头注视着它, 很关心。 仙人掌被抱起来，又被摸的舒服, 开心地摇着尾巴，暂时忘了疑惑，眯起了眼睛, 非常享受。 安静了一会儿，它又轻轻叫了几声，动着耳朵撒娇，回应了沈易。 ——沈易爸爸别担心，我没事的。 将仙人掌享受的模样看在眼里，沈易舍不得放开手，于是又抱着仙人掌摸了好几分钟，才总算停下来，把它放了下去，开始码字。 仙人掌被沈易养的很好，每天都是吃好喝好睡好，还有灰兔时不时陪它玩，现在整只狗都胖了不少，越来越像只糯米团子了。 要是把它抱在怀里，放在膝盖上，双手就完全没办法码字了。 仙人掌被放下来后，吐了吐舌头，又去客厅把灰兔送给它的球咬了进来，然后继续窝在沈易的脚边，安静地玩球。 仙人掌仿佛是能通人性的，它能够知道自己如果陪在沈易爸爸的身边，爸爸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所以，每一次只要是顾亿恒一离开，家里安静下来，仙人掌就会立刻跑到沈易身边待着，即便沈易不陪它玩儿，它也要趴在沈易的脚边，特别懂事和乖巧，非常地贴心。 真的是一只小天使。 沈易也能够感受的到，因此，他对仙人掌，也越发地好，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它。 同时，为了仙人掌，沈易也在努力地变好。 沈易已经准备，要去找心理医生复诊了。 他想要，好好地治疗。 — 五点十五分的时候，沈易码完了一千字，关了电脑。 还有十五分钟，顾亿恒就该过来了。 救赎_第54章 既然约定了要一起吃饭，那么不能每次都是顾亿恒在忙，他也应该准备一下的。 沈易慢吞吞地出了房间，又慢吞吞地往厨房走去。 仙人掌在他身后，也迈着小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完全是只小尾巴。 一人一狗进了厨房。 沈易站在厨房里，想了一会儿，准备先淘米，把米饭下锅。 不过两个人吃，要多少米呢？ 沈易从来没有煮过，有些犯难了。 最后，沈易舀了两杯，想了想，他又给添了半杯。 淘米，放进电饭煲，插上电开始煮，这个时候，门铃也恰好响了起来。 时间刚刚好。 沈易走去，给顾亿恒开了门。 门一开，一直在扒门的灰兔就迫不及待地窜了进来，甩着尾巴，跑到仙人掌面前，一连舔了仙人掌好几口。 舔完仙人掌，灰兔又蹭到沈易脚边，叫了一声，尾巴摇地飞快，眼睛充满期待。 灰兔：要邻居哥哥摸摸~ 灰兔的这些小动作，现在的沈易已经能够很清楚的知道意思了，于是他弯下腰，摸了摸灰兔的脑袋。 灰兔满足地扑扇了几下耳朵，发出了“哼哼”的撒娇声。 顾亿恒也换了室内拖鞋走进来，看着灰兔和沈易的互动，还有旁边仙人掌乖乖安静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再上扬。 他拿出了手机，再一次把这美好的一幕，偷偷拍了下来。 收起了手机，顾亿恒看着沈易，笑着说：“我来了，易易。” “下，午好。” 沈易偏过头去看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说：“我，煮好饭了。” 被主动问好，顾亿恒很高兴，他把手里的袋子晃了晃，笑着说：“那我就做菜好了，晚上我们吃茄子煲，酸辣土豆丝和红烧排骨可以吗？对了，易易你能吃辣吧？” 沈易回答：“能吃，一点点。” “那好，我放一点点辣就好。” 顾亿恒笑着点头，把袋子放进厨房，接着又走了出来，说：“山药排骨汤我已经炖好了，我现在回家去拿过来，你等我一下。” 看着顾亿恒，沈易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声“好”。 顾亿恒回去拿汤，很快就又回来了，他直接把紫砂锅搬了过来，放在餐桌上，接着找了个插座，插进去继续炖。 回头对沈易笑了一下，他说：“再炖半个小时，等要吃饭的时候，再停下来，会更香。” 沈易望着顾亿恒，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缓缓露出了一抹浅笑。 顾亿恒看了，又激动又高兴。 他发现，最近沈易笑的次数，真的越来越多了。 一次，比一次耀眼。 这样的话，他的病情，也有在慢慢变好吧。 肯定有的啊。 顾亿恒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把汤重新炖上，顾亿恒重新回了厨房，他把排骨拿出来，拿了个盆，放在水槽里开始洗。 忘了先把围裙围起来，顾亿恒一下子把水龙头拧的太大了，水溅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小块。 连忙关了水，顾亿恒想去把围裙围起来，但他的手不光是湿的，还摸了排骨，有点油，他偏头看了一眼沈易，迟疑了一下，就蹭去求助沈易了。 当然，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走到沈易身边，顾亿恒问：“易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沈易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他，表情还有些许的茫然。 又过了十几秒，他才低声问：“……什么忙？” 顾亿恒露齿一笑，指了指放在门后的围裙，说：“帮我围一下围裙吧，我的手是湿的。” 闻言，沈易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他拿了围裙，朝顾亿恒走了过去。 顾亿恒把手张开。 沈易在顾亿恒面前停下，伸手绕过顾亿恒的腰，要把后面的绳子打一个结，他不是很熟练，又看不到，所以打得很慢很慢。 这个姿势，让他和顾亿恒贴的很近，几乎快要抱在了一起了，可他垂着眼眸，神情十分专注，对这样过分的亲近，没有任何反应。 顾亿恒是故意没有提醒沈易，他是可以转身的，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想要多亲近沈易，和沈易的距离再近一些。 他想要，拥抱沈易。 但是，彼此靠得这么近，沈易却没有丝毫反应的模样，还是让顾亿恒有点觉得挫败的，反而他自己倒是心脏砰砰砰跳的超级快，连耳根，也有些红了。 沈易的皮肤很好，耳垂肉肉的，垂着眼眸，专注的样子非常好看。 沈易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他用的，也是同一种牌子。 救赎_第55章 顾亿恒一边脸红，一边又在默默地观察沈易，想要把沈易的样子，直接刻进脑海里。 这时，沈易终于把结打好了， 心里，生出了一股极淡的喜悦情绪。 他也能做好的。 这时候，沈易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和顾亿恒的姿势，实在有点暧昧，靠的太近了，本能往后退了两步，他抬起头，说：“……系好了。” 好像，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心跳的那么快？ 病情又要发作了吗？ 可是，好像和发病的时候，感觉是不太一样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沈易木着一张脸，陷入了沉思。 顾亿恒没有错过沈易的这些反应，本来有些挫败的小心情，又立刻飞扬了起来，他差点忘了，沈易一旦投入某一件事，就会全神贯注，忘记其他的。 所以，沈易刚才，并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太专注于帮他系围裙了。 心情，立刻从谷底飞到天上。 顾亿恒忍不住勾起嘴角，弯起眉眼，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灰兔看着自家爸爸露出傻乎乎的笑，觉得一定是自己刚才跑步的姿势不太对，否则爸爸怎么会变得比它还傻气？ 觉得实在没眼看，顺便肚子也饿了，于是灰兔很大方地“汪汪汪”一连叫了好几声，又吧嗒吧嗒跑进去，围着爸爸转了两圈，然后仰着头，眼睛亮亮的，写着“求投喂”。 ——爸爸我饿啦，要吃要吃要吃！ 灰兔的叫声，让顾亿恒回了神，总算把傻笑收了起来，又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伸手拍了拍灰兔，安抚了一下它。 然后，顾亿恒又去找了两个苹果出来，洗干净简单地切开，给灰兔和仙人掌一只狗一个。 给灰兔和仙人掌弄好了饭前水果，顾亿恒也不再继续回味了，他重新回去洗排骨。 食材都洗干净，切好，整齐的码在备用的盘子里，顾亿恒正准备要开火炒菜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葱和姜。 没这两样可不行啊。 顾亿恒脱了围裙，就想要再下去买，楼下就有小超市，有卖菜的。 看着顾亿恒的动作，沈易不解地问：“你，要去哪里？” 顾亿恒笑了下，有点无奈：“我忘记买葱和姜了，下楼去买一点，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出了厨房，在玄关处换鞋要下去。 “……等，一等。”沈易开口，叫住了顾亿恒。 顾亿恒回头，“怎么了？还要买点什么吗？” 沈易摇了一下头，说：“不是，你不用下去，我家有，在冰箱里。” 沈易家的冰箱里，其实是有菜的。 每隔三天，就会有人送来，放在门外，等他自己去拿。 这些菜，是沈文杰让人送的。 三年前，沈易的外婆去世后，沈文杰瞒着沈夫人，偷偷跑来看过沈易，那时候，他发现沈易过得实在太颓了，不吃饭，不做饭，冰箱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冰箱空空的，难怪一点食欲也没有”抱着这种想法，沈文杰在离开后，就在小区对面找了一家小超市，跟老板签了合约，约定超市每隔三天，给沈易送一次菜。 沈文杰出手大方，老板自然不会不同意。 之后，沈文杰每年都会在同一时间，来和老板续一次约。 当然，他才不是担心沈易，而是担心沈易把自己折腾死后，他们沈家还要被背上弃养亲子致其死亡的骂名。 听了话，顾亿恒呆了一下，然后点头，重新回到厨房。 沈易，竟然去买菜了！ 顾亿恒心里又激动又欣喜，笑容里，染上了一丝欣慰。 第34章 四十分钟后, 三菜一汤上桌，还有一锅既营养又好喝的山药排骨汤。 顾亿恒脱下围裙，拿起碗准备去盛两碗米饭。 把电饭煲打开，米香味儿瞬间扑鼻而来。 很香的。 沈易站在后面，看着顾亿恒, 小声地问了一句：“……饭, 会不会太多了？” 顾亿恒探头，往电饭煲里看了一眼, 伸出小拇指, 在上面比划了一个指节, 笑着说：“就多了这么一点点, 没关系的, 下一次, 再少放一些米就好了。” 想了想，顾亿恒回头问：“易易你刚才煮的时候，放了多少米？” 沈易回忆了一下, 回答说：“两杯，半。” 救赎_第56章 顾亿恒盛完了两碗饭，自然的说：“那易易你下次少放半杯好了。” 自从上次沈易默许了顾亿恒可以这么叫他以后, 顾亿恒就总喜欢把这个称呼挂在嘴上，明明可以只用“你”, 他却喜欢再加上“易易”两个字。 显得很亲昵。 沈易认真地点头：“下次，我会，记得的。” 端着两碗饭回到餐桌前, 又接着说：“不过水放得不多不少呀，刚刚好，米饭软硬适中，应该会很好吃的。” 顾亿恒把半碗的米饭递给沈易，拉开椅子坐下。 刚刚顾亿恒在盛饭的时候，是有想过要多装一点，让沈易可以多吃一些的，可是沈易每一顿都是固定的量，再多一些，他就吃不下了，于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只给装了半碗。 不过，他还是比沈易自己盛饭的时候，再多装了两口。 沈易也拉开椅子，在顾亿恒对面坐了下来，伸出手接过了顾亿恒递上来的饭。 对沈易笑了一下，顾亿恒又拿起了另一个碗，替沈易盛了一碗汤。 砂锅的插头已经拔掉挺久了，而且顾亿恒还把盖子掀开了，这会儿汤已经不会很烫了。 热度入口刚刚好。 沈易先喝了汤。 他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香浓温热的汤喝进嘴里，从喉咙开始，暖到胃部，又从胃开始，暖意沿着血液，蔓延至四肢，非常舒服。 很温暖，甜甜的。 味道，也和外婆做的很像。 顾亿恒端着汤碗，十分期待地看着沈易，迫不及待问：“味道，怎么样？” “很好喝。” 沈易抓着汤匙，过了会儿，又低声加了一句：“有……外婆的味道，我外婆以前，也经常会给我炖山药排骨汤，她总会想办法让我多喝一点。” 这是沈易第一次在顾亿恒面前提起外婆，没有说很多，但已经让顾亿恒足够意外和惊喜了。 藏不住的欣喜和开心，顾亿恒笑得十分灿烂，他温声说：“喜欢的话，那就多喝一些，锅里还有非常多。” 顿了顿，他又说：“易易你以后要是想喝的话，随时告诉我，我都会做给你喝的。” “嗯……”沈易浅浅地笑了一下。 之后，他又垂下眼睛，继续小口小口地继续喝汤，很专注地品尝。 这顿饭，沈易喝完了一碗汤，顾亿恒给他装的半碗饭，也吃了干净，然后每道菜都有夹三四口，比之前，有吃得多一些了。 吃完后，坐在沙发上，沈易觉得有点撑。 沈易有点担心一会儿自己会不会吐出来，他怕发作时难受，就一直抱着仙人掌，想要缓一缓，不过幸好，他等了很久，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出现。 厨房里，顾亿恒洗着完碗，心情很好，忍不住哼了一首曲调轻快的歌谣。 反复着，他哼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碗洗完。 擦干净手，顾亿恒端着一杯温开水走到了客厅，放到了沈易面前的茶几上，又弯腰抱起一直扒拉着他小腿的灰兔，在沈易身边坐下。 灰兔坐在顾亿恒怀里，摇着尾巴，转脸朝仙人掌叫了一声。 ——弟弟呀，你看你看，我也在爸爸怀里哦！ 仙人掌很乖地趴在沈易的怀里，听见灰兔的叫声，也软软地回了一声，两只狗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相望，黑黑圆圆的眼睛里，都是对方的倒影。 两只狗在各自爸爸的怀里，实力扮演了一把狗狗界“隔着银河相望的牛郎和织女。” 戏也是很多。 顾亿恒不由摇了摇头，用力揉了灰兔一把，然后对沈易说：“让仙人掌和灰兔去玩吧，我们看一会儿电视？” “……好。” 犹豫了几秒，沈易点了头，他把仙人掌放下，又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要看，哪一台？” 顾亿恒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了，猛地一下，也不知道哪个频道好看，所以他想了会儿，说道：“不如把每个台都看一遍吧，嗯，全部换一遍。” 偏头对沈易眨了眨眼，顾亿恒又笑着说：“这样的话，总能找到一个还不错的频道可以看的。” 沈易想了想，点了头。 换了好几个频道，最后，沈易停在芒果卫视。 这个时间，芒果卫视正放着一档老牌的综艺节目，这会儿，有一名歌手正在唱歌，但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的。 他唱的，就是顾亿恒刚才哼了好几遍的旋律。 挺巧的。 顾亿恒挑了下眉。 转头去看沈易，顾亿恒说：“这首歌叫《春雨里洗过的太阳》，原唱是王力宏，你有听过吗？” 沈易是不听歌的，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没听过。” 顾亿恒弯起眉眼，说：“我很喜欢这首歌，你要听听完整版的吗？我找出来放给你听吧。” 说完，他低头要去拿手机。 顾亿恒今天没有给手机充电，下午又直播了半个多小时，刚才还拍了照，所以这会儿手机显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或许会不够放一首歌。 重新看向沈易，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机好像没电了……” 救赎_第57章 沈易还看着他，安静着，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期待。 不忍心让沈易失望，顾亿恒想了一会儿，干脆自荐说：“不然，我唱给你吧，就是唱的不是很好，你别介意。” 闻言，沈易的眼睛亮了些许，“没，关系。” 顾亿恒笑了，他清了清嗓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易，深情地开口唱道： “分开之后另一年的春天，记忆也像下雪一样溶解…… …… 我在淋过一场大雨之后的晴朗，那是春雨里洗过的太阳，每个冬季带来失落伤得多深，然后忽然看懂云的形状…… …… 流下的眼泪留下了智慧……爱情会天亮也一定会黑……世界会等我它问我冬天过去没……” 静静地听顾亿恒把一首歌唱完，沈易的嘴角，不知不觉上扬了起来。 他是笑着，在听歌的。 歌词很积极，很美。 很好听。 唱完后，顾亿恒自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清唱，好奇怪，我果然唱得不是很好，易易你可以去听原版的，比我唱的好听很多。” “不会。” 沈易看着顾亿恒，认真地说：“你唱的，也好听。” 顾亿恒又笑了，他的语气很温柔：“那就好，我还担心我唱得太难听了，让你再也不想听到这首歌了。” 开玩笑一般的，他又说：“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安利失败了，那多尴尬啊。” 沈易嘴角的笑容还在，他说：“我，会去听的。” 顾亿恒满意一笑，他颔首，说：“嗯，那我就放心了。” 顾亿恒其实是想让沈易偶尔也能听一听歌的，有一些歌，歌词积极，曲调轻快，听完心情会比较好。 听歌，也是放松情绪的一种方式。 — 一直在沈易家待到九点，顾亿恒才抱起灰兔，回家了。 门一关上，屋里顷刻间，冷清了下来。 眼看爸爸的情绪要低落下来，仙人掌立刻懂事地窜到了沈易脚边，亲昵地蹭着他，一边蹭，一边摇着尾巴，喉咙里还发出“哼哼”的撒娇声。 沈易反应过来，弯下腰，重新抱起了仙人掌。 仙人掌乖乖地趴在沈易怀里，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沈易的手，试图安慰他。 一人一狗，回了客厅。 电视里，芒果卫视的那档老牌综艺节目还在继续放着，其中一名男主持人说了一个笑话，逗得女主持夸赞大笑，观众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连嘉宾们，也笑得前仰后翻。 这一次，沈易终于找到了里头的笑点，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能，是因为女主持人夸赞的表情好笑吧。 但无论如何，能笑出来了啊。 沈易抱着仙人掌的手紧了紧，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节目，想要再找一个笑点。 半个小时之后，他又再一次，笑了出来。 很开心。 节目里的笑点，他终于能找到了。 沈易欣喜着，他把怀里的仙人掌先放下，站起来回了一趟房间，拿了一本笔记本出来。 坐在地毯上，沈易仔仔细细地把自己今天的进步，全部记了下来。 帮忙搬了盆栽。 舒服地睡了一个小时。 淘米做了米饭。 看综艺的时候，找到笑点了。 …… 指尖慢慢划过自己记下的文字，沈易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非常的满足。 心底，愉悦的情绪再一次破开被负面情绪重重包裹着的黑暗，触摸到了光，冒出了嫩芽。 这一次，它已经长成了小苗的模样了。 仙人掌似乎感觉到了爸爸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于是也很高兴。 它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用前爪搭在沈易的肩膀，依靠两只后脚站了起来，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沈易，尾巴摇地飞快。 “汪~”沈易爸爸，你开心起来啦。 沈易亲了亲它黑黑的鼻尖。 救赎_第58章 第35章 九月的最后一天, 是星期二，国庆假期之前，还要正常上班，上学。 这一天，沈易准备要去复诊了。 沈易要去的地方, 不是医院, 而是一家私人的心理诊所。 他一直都是在那里看病。 沈易已经跟心理医生预约了时间，在上午十点。 只是仙人掌, 是不能带过去的。 可是要把仙人掌独自放在家里, 沈易不太放心, 也舍不得。 仙人掌在救了之后, 身边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人, 要是让它自己独自在家, 可能会害怕。 沙发上，沈易抱着仙人掌，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摸着它的下巴, 微微蹙着眉思考。 怎么办呢？ ……要找，顾亿恒吗？ 犹豫了十几分钟，沈易还是决定给顾亿恒发了一条短信, 他措辞小心翼翼的，问：“你, 在忙吗？……今天，有课吗？” 这是沈易第二次主动给顾亿恒发短信，上一次, 也是为了仙人掌。 顾亿恒的短信回得很快，没过几秒，就回了过来：“我下午三点有一节课，易易有事吗？” 沈易低下头，手指慢慢打字，反复删改了几次后，按下了发送：“……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仙人掌几个小时？” 信息发送过去后，沈易的心情是忐忑的，他担心，自己这样的请求，会打扰到顾亿恒。 顾亿恒又是秒回的：“好呀，完全可以。” 文字后面，还有一个笑容的表情。 过了几秒钟，顾亿恒继续发了第二条过来：“易易现在带仙人掌过来吧，我给你开门。” 沈易看完短信，抱着仙人掌站了起来，有点晕，不过缓一下就好了。 沈易站在原地，闭着眼睛等待这阵晕眩感过去，好几分钟后，他才觉得不晕了，于是拿上钥匙，抱着仙人掌往外走。 仙人掌以为是要出去玩，兴奋了起来，连着叫了好几声，眼睛特别亮。 沈易摸着它，又捏了一下它的耳朵。 一分钟后，沈易出了门。 刚走出去，沈易就发现隔壁顾亿恒已经开了门，顾亿恒正站在门口，微笑注视着自己。 而灰兔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兴奋地围着沈易转了一圈，然后仰起头，高高兴兴地叫着，尾巴一甩一甩的，也在欢迎。 沈易把仙人掌放下，又伸手摸了灰兔一下。 灰兔更高兴了，它主动把脑袋伸到沈易手下蹭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转而摇着尾巴，去跟仙人掌玩儿。 “汪~”仙人掌朝灰兔软软地叫一声。 仙人掌这会儿已经明白沈易爸爸不是要带自己出去玩儿了，不过没关系，它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能跟灰兔哥哥玩呀。 两只狗互叫了几声，就嬉嬉闹闹地在过道你追我赶地跑了起来，追到了，就滚到一起，你舔我一下，我舔你一下，特别欢乐。 看着仙人掌和灰兔玩闹的样子，顾亿恒摇了一下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易也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走了过去，在顾亿恒面前停下。 收回目光，顾亿恒看向沈易，问：“易易你要进来坐一坐吗？” “不坐了……”沈易迟疑了一下，小声地说：“我很快，就要出去。” 现在，已经快要九点了。 顾亿恒有些惊讶，“易易要出门吗？” 沈易点了一下头，说：“要去，办事。” 说话时，沈易一直在用左手的大拇指扣着右手的虎口处，垂着眼睛，有点紧张，他担心顾亿恒会继续问他要去哪里。 如果顾亿恒问了，他要怎么回答？ ……回答不了的。 他还做不到，能把自己的病情，如实告诉他人。 所以……别问，别问啊。 顾亿恒没有继续问，事实上，他也没有打算要问。 顾亿恒很明白，沈易并不想说的，既然沈易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但顾亿恒的想法，沈易并不知道，他还是，越来越紧张，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注意到了沈易明显变化了的情绪，还有他下意识用自残缓解紧张的动作，顾亿恒蹙起了眉，心疼不已。 怎么了？ 是突然发病了吗？ 他能帮沈易做点什么？ 救赎_第59章 顾亿恒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回去客厅，然后拿了一盒牛奶重新走出来，又把牛奶，贴在了沈易的手上。 牛奶是顾亿恒刚刚用开水泡过，表面还是温温的，一下子，就让沈易冰凉的手，回暖了起来。 手里拿着牛奶，沈易慢慢抬起了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顾亿恒。 对沈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顾亿恒伸手指了指牛奶，说：“我刚温过的，易易你拿去喝吧。” 沈易愣了几秒，点了点头，眼神里的茫然褪去，恢复了清澈。 同时，紧张的情绪，也逐渐褪去。 不用担心的。 顾亿恒看沈易的情绪恢复了过来，松了一口气，他又笑了一下，问：“对了易易，你出去的话，中午还会回来吃饭吗？” “……会的。” 沈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不过，要晚一点。” 顾亿恒弯起眉眼，笑着说道：“那我就晚点再煮饭了，等你回来，再一起吃。” 沈易怔了怔，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说：“那我，会早点回来的。” — 九点半，沈易做好准备，出了门。 他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 半个小时后，沈易准时到了心理诊所。 这家私人的心理诊所很大，所在的位置，也并不是在繁华热闹的街中心，而是比较靠近郊区。 诊所外，环境清幽，四周种满了绿树，树上栖息着各种鸟类，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 树木，湖水，鸟鸣，安逸，一走进来，再差的心情，都能渐渐变好。 这时，有一名护士向沈易走过来。 那护士差不多三十岁的年纪，很温婉的长相，笑容也很温柔，她是负责接待沈易的，也认识沈易。 走到沈易面前，护士自然地打招呼，说：“来了呀小易，顾医生已经在等你了哦，跟我走吧。” 沈易对她点了一下头，小声地回了一句好。 护士诧异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十分高兴，她鼓励说：“小易，你进步了啊，要一直保持哦。” 闻言，沈易隔了许久，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听见回应，护士又笑了，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欣慰。 这么多年了，她总算是看到沈易有了一点点的进步，也会回答她的话了。 这个好消息，待会儿她一定要和顾医生分享。 护士把沈易带到了三楼，又敲开了一间紧闭的房门。 沈易进去后，她对沈易眨了下眼睛，又跟顾医生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有沈易和心理医生两个人。 沈易的心理医生叫顾景清，今年刚三十岁，很年轻，他喜欢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也总是微笑着，在注视着人的时候，目光清清淡淡的，能让人平静。 其实，沈易的心理医生，本来并不是顾景清，而是顾景清的老师，一个五十几岁的慈祥老头，但在三年前，他带着患病的妻子去环游世界散心了，于是沈易的心理医生，才换成了顾景清。 顾景清虽然年轻，但能力不弱，他已经成功治愈了十几名的抑郁症患者，唯有沈易，让他很头疼。 从他接手沈易以来，沈易就从来不配合主动治疗，只要没发作，就不会来复诊，而发作时，也只是过来拿药，其他什么都不愿意多说，任他讲到口干舌燥，还是一语不发，只是静坐着。 顾景清很清楚，沈易根本没有想要治疗的心，他早就放弃了自己，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在活着。 这也导致了沈易的病情，一直止步不前，还越来越严重。 顾景清原以为，沈易大概会这样一直下去了，但是没想到，沈易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跟他预约复诊的时间。 挂上电话后，顾景清一个人在家里惊讶了好半天，随之而来的，是惊喜。 第一次。 三年以来，沈易第一次不是因为发病过来复诊。 顾景清欣喜和欣慰之余，也不禁有些好奇。 是谁，改变了沈易？ 是有一个人，改变了沈易吧。 收回思绪，顾景清对沈易笑了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说：“小易，过来坐下吧，我们随便说说话。” 沈易木着脸，看了一眼顾景清，慢吞吞迈开步子，依言走了过去。 在顾景清面前坐下，沈易显得有些拘谨，手放在膝盖上，习惯性地扣着裤子。 顾景清看着，就站了起来，去给沈易倒了一杯温开水。 温开水握在手里，暖意从指尖开始蔓延，沈易总算是好了一些。 顾景清笑了笑，开始像闲聊一样，开口和沈易交谈。 顾景清先问了问沈易这段时间的情况，问他最近好不好，然后，又接着问了一些小事，什么早上吃饭了没有，在家里都做了什么，有看电视吗，看得频道是什么等等。 这一次，沈易不再像之前，什么都不说，而是一字一句的，说得很清楚。 救赎_第60章 好的，不好的，焦躁的，不安的。 沈易都说了出来。 顾景清扮演着倾听的角色，他并没有对沈易的话随意做判断，他表示了理解，还有和沈易一起面对。 他会拿着笔和纸，把沈易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又逐字逐句，分析给沈易听。 这样，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沈易一点一点地讲着关于自己的事，讲心情，讲几次崩溃，后面，还讲自己遇见了顾亿恒，讲自己救了一只流浪狗，又收养了它，叫做仙人掌…… 他说了很多很多，几乎是这三年来，他说话的全部。 最后，沈易还把自己那个私人的微博，也告诉了顾景清。 他能信任顾景清了。 病人能够信任自己的心理医生，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在结束之前，顾景清问沈易：“下周二，你还要过来吗？” 沈易低着头，迟疑了许久，说：“……我会来的。” 顾景清笑了起来，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说：“你要是觉得有不舒服了，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24小时在线。” 说完，他站起来，陪着沈易走到门口，看护士送他离开，才转身回去继续工作。 第36章 天, 忽然下起了大雨。 此时，沈易已经慢慢走了一小段路，可一直没能打到车，于是下雨后，他只能在周围找了个地方去避雨。 这附近并没有什么景点, 也没有商业化的街市, 只有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这个时间来往的人并不多, 所以沈易避雨的地方,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不会太过紧张和害怕。 虽然在药效起作用后, 沈易病情发作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 在住院出来后更是又进步不少, 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容易恐惧和害怕。 有陌生人的话，情绪没那么容易缓和下来。 雨下得淅淅沥沥, 并且越来越大，短时间内，无法停下来。 气温也降了不少。 沈易觉得有点冷, 走到更里面的地方，靠在墙角, 双手抱着自己，又仰起头，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微微出着神。 仙人掌，应该和灰兔玩得很开心吧。 顾亿恒，是不是开始做饭了？ 雨太大了，走不了。 怎么办？他答应了要早点回去的。 沈易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开通信录，找到了顾亿恒的号码。 要发信息吗？ 可是还是很想和顾亿恒一起吃饭啊。 发了信息的话，就没办法一起吃了。 但是，雨太大了，又停不了，自己回不去的。 沈易觉得很沮丧，也很生气。 生自己的气。 要是他没病的话，就可以淋着雨跑到前面的公交车站，然后坐公交车回去了。 公交车站，离这里，仅仅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可他恐惧人群，害怕他人的视线，坐公交车的话，一定会受不了发病的。 所以，不行的。 垂下眼睛，沈易抿着唇，开始编辑短信，短短的一句话，他却手指发抖，硬是打了三分钟，才终于写好，准备要发送。 不过他还没按下发送键，电话，就先一步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小太阳。 沈易怔楞了一下，好半天，才用有些颤抖的指尖，按下了通话键。 耳边，传来了顾亿恒带着担心的声音。 突然，心情一点点变好了起来。 不沮丧，也不生气了。 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很大，还伴随着雷声，抬起头看远处，还能看见一道道紫色的闪电。 但沈易什么都没有听见，也没有注意到。 他只听见了电话里，顾亿恒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的询问他在哪里，有没有淋到雨，需不需要过来接他…… 电话里传来的关心的话语，略带焦急的语气，十分温柔的声音，一瞬间，让沈易的顾虑好像都消失了。 他想，即使让顾亿恒知道他来看心理医生，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救赎_第61章 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沈易一手用力握紧手机，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拽紧衣角，好一会儿，他慢慢地开了口，跟顾亿恒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躲雨的地方，还能看见心理诊所，顾亿恒如果过来了，或许就能猜到他是来看心理医生的。 但小太阳，还会继续陪在他身边的。 会继续用光和热，温暖他。 所以，没关系。 听到沈易报出的地址，顾亿恒又惊喜又感动，他连声应下，说：“易易，你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挂上电话后，顾亿恒蹲下来摸了摸灰兔和仙人掌，交代它们乖乖地在家，就拿着钱包和雨伞，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雨下得太大，并不好拦车。 顾亿恒迎着大雨，锲而不舍地拦了几分钟，终于有一辆空车停下，顾亿恒连忙坐上去。 上车的时候，顾亿恒的裤子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跟师傅报了地址，报完之后，顾亿恒才终于记起来，这个地址，就在他堂哥工作的私人诊所附近。 顾亿恒去过，知道那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较为老旧的小区。 沈易是去找人，还是去心理诊所看医生的？ 顾亿恒想，应该是后者。 所以，沈易现在愿意把地址告诉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真正信任他了。 想到这里，顾亿恒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下雨天，师傅本来不敢开太快的，但顾亿恒催的急，师傅看他的担心不假，于是还是加了一点速度。 四十分钟后，车稳稳停在了沈易避雨的建筑前面。 因为很担心沈易，所以车一停，顾亿恒就快速付了钱，然后抓起雨伞下了车。 空的出租车很快又被另一个人拦住，开走了。 顾亿恒：“……”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应该让师傅等他们一下的，否则，这个地方他要去哪里拦车？ 顾亿恒摇了摇头，笑自己关心则乱，然后回了神，快步朝沈易避雨的地方走去。 算了，等找到沈易，再想其他的吧。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他堂哥借一下车，先开回去。 走上台阶，顾亿恒又往里面走了一点点，很快就看到了沈易。 沈易是越等越冷，于是就蹲下来，双手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想尽量让自己暖和起来。 并不是病情发作。 但顾亿恒不知道。 关心则乱，他在看到沈易的时候，心狠狠疼了一下，然后想都没想就快步上前，把沈易抱进怀里，又用手轻拍着沈易的背脊，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地安慰着。 被突然抱住，沈易慢慢抬起了头，他茫然地看着顾亿恒。 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叫了一声：“顾，亿恒？” 顾亿恒用力点头，应声说：“是我，易易，我来了。” 说完，他又认真看着沈易，接着问道：“你怎么了，会很不舒服吗？哪里难受了？” 沈易浅浅地笑了一下，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有点冷。” 闻言，顾亿恒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幸好，沈易没有不舒服，好好的。 偏头看着顾亿恒，沈易又叫了他一声，问：“能，放开我吗？” 被这么抱着，他的心总是控制不住，会跳的好快。 他不太习惯。 闻言，顾亿恒终于是记起自己还抱着沈易，于是连忙放开了手，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移开视线，顾亿恒站了起来，又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后，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沈易的身上，然后朝沈易伸出来手，扬起招牌的笑容，说：“来易易，我拉你起来吧。” 沈易抬头看着他，缓缓伸出了手。 顾亿恒笑着，拉起了他。 这时候，雨仍是下得很大，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顾亿恒等了好久，没有看见一辆空车经过，于是想了想，对沈易说：“易易，你再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我堂哥借车回去。” 沈易有些疑惑：“……堂哥？” 顾亿恒点头，说：“嗯，他工作的地方就在不远处那家心理诊所，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第37章 顾亿恒跑到心理诊所的大门外, 就没再进去了，而是拿出手机给顾景清打了电话。 救赎_第62章 他已经被雨淋得浑身上下湿了彻底，看起来特别狼狈，走进医院不太合适。 顾景清接了电话，就拿着车钥匙走了出来, 在看到顾亿恒这幅狼狈的样子后, 惊讶了好半天。 皱了皱眉，顾景清问：“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雨太大了啊, 还有风, 打了伞也没用。” 顾亿恒不在意地笑了笑, 朝顾景清伸出了手：“把车钥匙给我吧, 我还要去接一个朋友, 他在等我, 就不跟堂哥你多说了，下次有空再聊。” “行吧。”顾景清看了他一眼，把钥匙递给他之后, 又忍不住叮嘱说：“上车后记得把湿衣服换掉，我有一套衣服在后座，干净的, 你先拿去穿吧。” 顾亿恒应道：“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想了想, 他又停下，转过头说：“对了，车子我下午再开回来还给你。” 顾景清摆手, 说：“不用了，就先放你那吧，我坐你嫂子的车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乐乐下个星期生日，他念叨你很久了，你也过来吧，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些你爱吃的菜。” 乐乐是顾景清的儿子，今年刚三岁。 “好，我会给乐乐准备一个大大的礼物。”顾亿恒笑了一下，又朝顾景清挥了挥手：“那我到时候再把车开去还你吧。” 话一说完，他就撑开了伞，脚步匆忙地朝停车场走去。 — 披着顾亿恒的外套，沈易站在原地等顾亿恒回来。 等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又抬起眼眸，往不远处的心理诊所看去，有些微微出神。 顾亿恒的堂哥，是谁呢？ 顾，顾？ 顾景清吗？ 待会儿，要不要问一下呢？ 可是要问的话，顾亿恒就一定会知道他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要怎么解释，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呢？ 要全部说出来吗？ 可以，都说出来吗？ 一个一个的问题冒出来，沈易蹙着眉，认真地思考，而答案，却还不能得出。 尽管，沈易在刚才的时候，有想过即使被顾亿恒知道也没关系，可是真的要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坦白清楚，他还是会本能的担心。 担心产生恐惧，让他无法下定决心。 这时，一辆白色的宝马5在台阶下停住，顾亿恒打着伞走下车，在台阶下朝沈易挥了挥手，喊道：“易易，你下来吧。” 顾亿恒的身上还穿着已经湿透的衣服，他并没有按照顾景清的话，换上干净的衣服。 换衣服还要时间，他不想让沈易等太久。 沈易闻声，低下头，看了一眼顾亿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打开顾亿恒留给他的伞，走了出去。 雨很大，风也很大。 走了几步，裤腿就有要湿掉的感觉。 沈易努力让自己走得快一些，但是台阶很多，走到车子旁边的时候，还是湿了半截裤腿。 顾亿恒帮他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语气温柔地说：“快进去吧，伞收起来放后面。” 等沈易上车后，顾亿恒才从车头绕过去，自己也上了驾驶室，把手里湿的一塌糊涂的伞收起来，放在后面。 拿纸巾擦了擦头发和湿漉漉的手，顾亿恒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又提醒沈易也系上，然后就踩下油门，顺利地把车开了出去。 回到小区，已经是一点多了。 很晚了。 出电梯后，顾亿恒偏头看了看沈易，有些担心他会生病，连忙催促他回家，“易易你先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吧，然后过来吃饭，我出门之前正准备熬瘦肉粥，材料都准备好了，我回去下锅去煮，等你过来，应该就可以吃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问：“还是，我熬完了粥，端过去找你？” 沈易怔怔的，他迟疑了十几秒，低声说，“不用，我……去找你吧。” 他总要，试一试的。 顾亿恒是朋友，他的家的话，应该没事的。 顾亿恒有些诧异，但很快又觉得惊喜，笑了起来，“那好，我等你过来。” “……好。” 沈易轻声应了一声，之后又扭过头去看顾亿恒，看他浑身都湿透的样子，蹙起眉，小声说：“你，也要去洗澡和换衣服，都湿了。” “没关系的。”顾亿恒做了一个表示强壮的姿势，笑眯眯说道：“我的身体很好，几乎不生病的。” 沈易不赞同地看着他，说：“……湿的衣服不换掉，还是会生病的。” 闻言，顾亿恒又笑了一下，他弯起眉眼，答应道：“好，我一回去就换掉，那现在，易易快回去换衣服吧。” 盯着顾亿恒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会说到做到，沈易这才终于打开门，走了进去。 — 救赎_第63章 沈易洗澡和换衣服，都尽量快了。 不过等他重新站在顾亿恒家门外的时候，还是已经快要两点了。 门铃一响，顾亿恒就立刻去开了门。 沈易站在门外，抓紧了仙人掌的狗狗碗，垂着眼眸，抿着唇，有点紧张。 顾亿恒侧开身子，让开了一个位置，说：“易易快进来吧，你来的正好，瘦肉粥刚刚煮好。” 沈易没有动，身体像是僵在了原地，脚也跟灌了铅一样，重的抬不起来，始终无法往前再走一步。 发现自己心跳一直加快，沈易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连忙闭上眼，不停地做着心里暗示，又尝试做深呼吸，一次，一次，尽量去调节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 没关系的！ 顾亿恒没有再出声催促他，只是用温柔和鼓励的眼神，一直看着他。 一直过了两三分钟，沈易才终于压下心底的不安和恐惧，心率逐渐平缓了下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抬起头，在看到顾亿恒的微笑后，他又重新鼓起了勇气，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去。 看沈易真的走进来了，顾亿恒放下了心，又觉得非常高兴，也非常激动。 对于他而言，“沈易又进步了”这件事情，比他自己成功了，都让他更加高兴和更有满足感。 忍不住，顾亿恒的嘴角又上扬了些许，脸上的笑容也加大了不少。 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棉拖，弯腰放在沈易脚边，顾亿恒抬起头看他，微笑着说：“我家只有这个拖鞋了，易易先将就着穿吧，等改天我再去买一双新的。” 沈易脱了鞋，穿上棉拖，脚下很暖和，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说：“没关系，很舒服。” 顾亿恒站起来，笑着说：“走吧，我们进去。” 顾亿恒的家收拾的还算干净，至少没有满地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袜子，而和沈易家温馨的布置不同，这里的装修比较简单，但是置身在其中，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冷清。 ——从还有一点褶皱的沙发，到茶几上没有扔掉的空牛奶盒子，再到垃圾桶里积了半袋的垃圾，以及落地窗前，大大的懒人沙发里稍显凌乱的毯子等等。 客厅里的每一样，每一件，都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么清晰，那么鲜活。 所以，怎么会冷清呢？ 沙发旁边，正和灰兔玩的仙人掌看见了沈易，立即惊喜地“汪”了一声，接着就推开压着自己的灰兔，飞快朝沈易跑来。 ——沈易爸爸，你来啦！ 跑到沈易面前，仙人掌懂事地放下了速度，从跑变成了走，没有扑上去。 围着沈易转了一圈，仙人掌又开心地在沈易的脚边蹭了蹭，接着仰起头，“汪汪汪”软软地叫着，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眼睛一直看着沈易，表情软萌软萌的，是表达了喜悦，和在撒娇。 沈易蹲下去，伸手摸了摸仙人掌，又亲了亲它的鼻尖。 “哼，汪——” 灰兔叫了一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这会儿正使劲儿地把自己的大脑袋塞进去，然后大脸凑到沈易面前，黑亮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求亲亲和摸摸”的字。 沈易看了，也摸了摸它，又亲了一下它。 仙人掌和灰兔一前一后的撒娇，让沈易走进来以后，仍然还有一点的紧张情绪，彻底消失不见了。 心情，完全平静了下来。 并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小天使”的心机狗灰兔在满意地求到了沈易的亲亲和摸摸后，就神清气爽地迈着小步子，又吧嗒吧嗒走到自己爸爸面前，蹲坐在地上，甩着尾巴，用眼睛亮亮地瞅着自家爸爸，满脸炫耀。 ——嘿，爸爸，我有邻居哥哥的亲亲哟。 顾亿恒无语失笑，又觉得有点吃醋，于是干脆弯下腰大力地在灰兔身上撸了一把。 嗯，肉肉的，软软的，应该减肥了。 体贴狗灰兔这次没能get到爸爸的心情，十分没心没肺，它被摸得舒服，继续高高兴兴，还把脑袋一歪，用舌头甩了自家爸爸一脸口水。 灰兔：哈哈，我也给爸爸一个舔舔舔，快夸我夸我！ 被灰兔的表情逗笑，顾亿恒没忍住，更用力地撸了它一把，差点掉毛。 陪着两只狗玩了五六分钟，顾亿恒和沈易才分别拍了拍灰兔和仙人掌的脑袋，站了起来。 对沈易笑了笑，顾亿恒说：“该吃饭了，我先带你去洗个手吧。” 洗干净了手，顾亿恒就带着沈易，朝餐桌走去，他拉开椅子，让沈易坐下后，自己又跑进厨房，去盛了两碗粥出来。 粥炖得很香，吃下去，香滑爽口，一吞便下去了，温温热热的粥滑入胃里，暖的人很舒服。 这一顿饭，沈易终于又多吃了小半碗，加起来，将近一碗了。 顾亿恒看了，觉得很欣慰，也很欣喜。 又有进步了。 真好。 在沈易的脚边，灰兔和仙人掌也在吃饭。 它们的午餐，同样是瘦肉粥，不过没放盐和味精，但味道还是很香，把作为吃货的本性，全部勾了出来。 两只狗排排站，都吃得津津有味。 外面，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太阳破开云层，重新露出了笑脸来，阳光洒进来，整个房间，都被照得暖阳阳的。 而在不远处的山上，也挂起了一道彩虹，七彩的颜色，很漂亮。 救赎_第64章 第38章 顾亿恒生病了, 高烧三十九度五。 下午去上课的时候，顾亿恒其实就有点不舒服了，不过他当时没放在心上，上完课回家，觉得累, 就躺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下, 还设了五点半的闹钟，准备起来做晚饭, 结果一觉醒过来, 就发现烧起来了。 四肢酸痛, 手脚没力气, 头晕脑胀, 站不起来, 还想吐，顾亿恒躺在沙发上，难受的直皱眉。 人一旦生病, 就会变得脆弱起来，想跟喜欢的人撒娇，想要喜欢的人陪在身边。 顾亿恒也不例外。 他好几次拿出手机, 想给沈易发条短信，告诉沈易他生病了, 问沈易能不能过来陪陪他，可他顾虑着沈易的病情，半点负能量都不敢传达, 解开锁屏好几次，也编辑了好几次的信息，但都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又取消掉了。 他舍不得沈易替他担心。 舍不得沈易，因为自己再次发病。 哪怕发病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他都不愿去尝试。 顾亿恒不舒服地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墙上，很想透过这堵墙，看看对面的沈易在做什么。 或许，是在和仙人掌玩吧。 不然，也有可能是在发呆。 想起沈易专注地和仙人掌玩闹的样子，顾亿恒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脸色，却还是难看的厉害。 虽然还是很不舒服，但只要想着自己喜欢的人，顾亿恒觉得，他就能稍微缓解一些。 目不转睛盯着墙壁看了好几分钟，顾亿恒才收回目光，又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准备给沈易发一条短信。 他要跟沈易说，晚上不能陪他一起吃饭了。 顾亿恒编辑好了短信，重新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便按了发送，然后，他又点开了桌面上的微博，登上去写了一条道歉的内容，点了发表。 之前直播下午茶的时候，有粉丝问他以后能不能定时更新一些做菜的小视频，他答应了，本来约定了是今天晚上要发视频的，可他现在生病了，根本没力气去做饭，只能道歉了。 发完短信和微博，顾亿恒把手机放开，又闭上了眼睛。 好累。 这时，灰兔肚子有点饿了，它放开玩具跑到沙发前，对着顾亿恒叫着，尾巴也一甩一甩的，它还没发现自家爸爸生病了，只以为爸爸是在休息。 灰兔的叫声，让顾亿恒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摸了一下灰兔，轻声说：“灰兔乖，爸爸病了，今天晚上就吃狗粮好不好？” 说完，他就撑着沙发，勉强地站了起来，走去厨房拿了一袋狗粮，拆开倒进碗里，给灰兔当晚饭。 灰兔大概也发现自家爸爸身体不舒服，难得不闹腾了，很乖很安静，在顾亿恒蹲下的时候，它还凑上去，轻轻舔了顾亿恒一下，担心地叫了一声。 顾亿恒摸了摸它，然后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回了房间，躺上了床。 头疼、头晕的厉害，但顾亿恒其实睡不着的，于是只是裹着被子躺着，他又开始想沈易。 沈易晚上会乖乖吃饭吗？ 会吃什么呢？ 会不会又只吃一点点？ 好想沈易，好想见到沈易，好想沈易能陪在自己身边……真希望沈易能快点恢复。 想着想着，顾亿恒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收到顾亿恒短信的时候，沈易刚刚把码好的三千字放入存稿箱，又打开了微博，正准备完成今天的“作业”。 今天，也做了好多事，要记录下来。 提示声响起，沈易就先看了手机。 看完短信，沈易眼里的亮度消失，表情变得木然，情绪也逐渐变得失落起来。 晚上，顾亿恒不能和自己一起吃饭了啊。 习惯是可怕的，一旦习惯了有一个人陪自己一起吃饭后，突然再次回到只有一个人，难免会觉得冷清和孤单，难以忍受，对沈易而言，更是如此。 忽然，不太想吃饭了。 也没有心情继续完成“作业”了。 沈易木着脸，慢慢打了一个“好”字发送出去，就把手机放回桌上，然后移动鼠标，准备去关掉微博页面。 不过在关掉之前，他的视线又刚好落在了顾亿恒刚刚发的那条跟粉丝道歉的微博上。 沈易皱起了眉。 原来是生病了啊。 但为什么要骗他是要和朋友去吃饭呢？ 沈易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出房间。 顾亿恒会生病，是因为中午去接他的时候，被雨淋湿了吧。 沈易忍不住觉得担心，他在客厅里找到了顾亿恒之前买给他的一堆药，全部带上，又拿上了钥匙，准备出门。 他不放心，要去看一看顾亿恒。 救赎_第65章 顾亿恒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万一昏迷了怎么办？ 仙人掌像小尾巴一样地跟着沈易，见沈易要出门，也晃着耳朵想要一起去。 沈易摸了摸它，同意了。 提着一袋子的药站在顾亿恒家门口，沈易又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惊醒了过来，脚步也停住了。 要怎么跟顾亿恒解释，自己会知道他生病了？ ……微博关注，会暴露吧。 他知道顾亿恒是“吃货顾先生”的事情，也会暴露的。 但是……也没关系吧。 顾亿恒，一定会听他解释的。 他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了。 他想要尝试着，去告诉顾亿恒他的病情，都说出来。 会没关系的。 抓紧了手里的袋子，沈易鼓起勇气，终于做下了决定，中午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有了答案。 抬手按了门铃，沈易站在门外，安静地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顾亿恒都没来开门，只会灰兔在门后一声一声地叫着，声音有些着急。 沈易皱紧眉，再次按了门铃。 想了想，他又拿出了手机，给顾亿恒打了电话。 这是三年以来，沈易第一次主动给人打电话，自从外婆去世后，他再没有主动给谁打过电话，他不敢打，连按下拨出键，手都会发抖。 但现在，他既没有发抖，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甚至没有觉得慌张和恐惧，只有满满的担心。 这份担心的心情，压住了所有潜藏在心底的负面情绪。 电话响了好久，在自动挂掉之前，顾亿恒终于接了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十分虚弱，“喂，易易……” 沈易抓紧了电话，说：“来，开门……给我，开门。” 顾亿恒脑袋晕乎乎的，思绪乱成一团，他听了话，本能地答应了一声，接着睁开眼，费力地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开门。 顾亿恒已经有三多年将近四年没有生过病了，这一次生病，就像是要把他前几年落下来的病，一次性补完整似的，来得异常凶猛，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人无力的不成样。 小太阳萎靡成了小月亮，无法自己发光，也无法自己发热了。 门一打开，顾亿恒就浑身脱力，直接坐在了地上。 灰兔担心地舔着他，又围着他转，整只狗焦急到不行，连沈易和仙人掌，都没空去理会了。 沈易换了鞋子，走了进来。 看到顾亿恒坐在地上，沈易又努力走得快了些，他来到顾亿恒身边，蹲下身询问道：“你……还好吗？” 顾亿恒没多少力气，但还是听见了沈易的话，他扯了一下嘴角，对沈易微微笑了一下，嘴唇干得有些起皮，哑着声说：“易易别担心，我没关系的，只是有点发烧，休息休息，就会退烧的。” 沈易从来没有见过顾亿恒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没了感染人的灿烂的笑容，没了精神活力的样子，脸色也难看到不行，一时之间，有些慌了手脚。 于是他只是呆呆蹲在顾亿恒面前，茫然地看着顾亿恒，不知所措。 怎么办？ 他该做什么？ 沈易很沮丧。 然后，又生自己的气了。 气自己无能为力。 沈易咬着唇，难过着，自责着，又用力地扣着自己的手腕，一下一下的，皮都抠破了。 仙人掌发现了沈易的情绪低落下来，在一旁一声一声地叫着，又低下头，把脑袋往沈易怀里拱，想要把沈易的手分开，不让他继续抠自己。 听了仙人掌的声音，顾亿恒很快也注意到了沈易的动作，生病的状态，让他也变得大胆了一些，因此他直接伸手，拉开了沈易在抠手腕的手。 抓着沈易的手，顾亿恒虚弱地笑了笑，说：“易易，你能扶我回房间吗？我想躺下，但现在，有点走不动。” 沈易低头去看被顾亿恒抓住的手，然后又慢慢抬起头，看向顾亿恒，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自责的状态走了出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顾亿恒比沈易重上不少，再加上又高出挺多，沈易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扶得住他，接着又搀扶着他，慢慢往房间走去。 从玄关到房间的距离，沈易扶着顾亿恒，整整走了十分钟。 沈易把顾亿恒放在床上，看他躺下，把被子给他盖上，之后又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很烫，烫的吓人。 沈易收回手，又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子体温计，给顾亿恒测了一下体温。 三十九度八。 比刚才顾亿恒自己测得时候，又升了0.3度。 沈易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可以去医院，于是拿起了手机，准备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烧的太严重了，要送医院才行。 “别打……” 救赎_第66章 拉住沈易的手，顾亿恒说道：“易易，我不用去医院的，让我休息一个晚上就会好了，不要紧的。” 虽然顾亿恒现在头晕的很厉害，整个人也特别的难受，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沈易。 沈易恐惧，害怕陌生人。 所以，不能去医院。 “……可是，你烧的太厉害了。”沈易的手又碰了一下顾亿恒的额头。 实在太烫了。 顾亿恒这会儿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他忘了隐瞒，本能地回答了一句：“但是你不能去医院啊……” 沈易看着他，有些不解，“……为什么，我不能去医院？” 顾亿恒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道：“因为不能让你的病情复发，医院，人多……” 沈易忽然愣住了。 他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因为高烧显得脸颊通红顾亿恒，突然温暖和感动地说不出来话了。 顾亿恒，果然是知道了。 知道他的病，知道他的恐惧，知道他的不安。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是上次住院，医生提醒他要去精神心理科看的时候就猜到了吧。 一直都知道，却体贴的，从来不问。 也一直，都在陪着他，温暖他。 又一次，被治愈了。 沈易发现，真的有光，照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再害怕，不再恐惧。 小太阳，会一直温暖他。 第39章 沈易没有拂了顾亿恒的好意, 放开手机，没再继续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只是顾亿恒高烧太严重，至少需要做一下紧急措施。 要先把温度降下来才行。 可是，要怎么做？ 对了, 吃药。 退烧药, 能退烧的。 他拿过来的药呢？ 沈易站了起来，到处找药, 神情有些焦急。 这会儿顾亿恒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 体温高得吓人, 沈易很担心顾亿恒会出事。 房间里没有药, 他放在哪里了？ 沈易一着急, 思绪更转不过来了, 他在房间里茫然无措地转了几圈后，才终于记了起来，药可能还在玄关。 他刚才扶顾亿恒回房间的时候, 应该是放在了地上。 沈易走出房间，果然看到了他拿来的药是放在了玄关处。 走过去把药拿起来，沈易打开袋子, 从里面找到了一盒退烧药，又去厨房, 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才重新回去房间。 房间里，灰兔和仙人掌并排蹲坐在床前, 两只狗都看着躺在床上的顾亿恒，黑宝石似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灰兔一改平时闹腾的性子，这会儿变得特别安静，不叫也不闹，尾巴也不摇了，耳朵乖顺地垂着，特别乖，却没有多少精神。 沈易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温水，走到了床边。 “顾亿恒……” 弯下腰，沈易轻声叫着顾亿恒，想让他醒来吃药，但顾亿恒烧的迷迷糊糊的，只能勉强睁开眼睛，而眼神也无法聚焦，更没力气坐起来自己吃。 沈易皱了皱眉。 思考了一会儿，沈易把药和温水都先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沿坐下，费劲儿地托起顾亿恒的头，另一只手又去拿来水，先喂顾亿恒先喝了一口。 之后，他放下水杯，又去拿药，把药放在顾亿恒嘴边，低声跟顾亿恒说：“……吃药吧。” 顾亿恒睁着眼，懵懵懂懂地看着沈易，其实并太明白沈易说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任由沈易把药喂进去。 顾亿恒稍显干燥的嘴唇碰到了沈易的指尖，如果放在没有生病的时候，他肯定是要高兴好久，心里的小烟花一朵朵绽放，汇成一片，但这会儿，他完全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本能地又喝下了一口沈易递到嘴边的水，然后和着水把药片吞下去，就闭上了眼睛。 真的难受到连睁开眼睛都是累的。 几分钟后，顾亿恒睡过去了。 他闭着眼很安静地躺在被窝里，呼吸平稳。 沈易坐在床旁又看了顾亿恒一会儿，才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还想继续待在屋里和爸爸在一起的灰兔，把它和仙人掌一起带了出去。 顾亿恒，应该是还没吃完饭的。 平时总是胃口那么好，要是不吃的话，肯定会饿的。 救赎_第67章 要煮点什么给顾亿恒吃呢？ ……煮粥吧。 以前他生病的时候，外婆也总给他煮粥吃。 沈易决定好，就朝厨房走去。 淘米，洗菜。 每一样，沈易都做得很专心。 他把淘好的米放入电饭煲，定好了时间，之后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已经洗好的莴苣和青椒，想了想，又回了一趟家。 冰箱里还有几个胡萝卜，刚好和莴苣还有青椒，一起做一道素炒三丝。 拿了胡萝卜，沈易重新回了顾亿恒家。 回到厨房，沈易把围裙穿上，走到水槽旁开始洗胡萝卜，又削掉皮，和莴苣还有青椒分别切成丝。 将把它们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后，沈易就打开油烟机，然后开了火，开始做菜。 一道娃娃菜，一道素炒三丝，两道菜很快就出了锅。 沈易炒完菜的时候，电饭煲里在煮的粥也同时煮好了，“滴滴滴”地响起了提示声。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八点了。 沈易看了下时间，才终于记起来，仙人掌也还没有吃晚饭。 对了，灰兔，不知道灰兔吃了没有？ 沈易不太确定，思考了一会儿，打算给灰兔也准备一份。 不过当沈易找到灰兔专用的狗狗碗的时候，发现碗没有洗，碗底还有剩下的一些狗粮，就明白灰兔是吃过了。 那就只剩下仙人掌了。 返回厨房里找了一袋狗粮，沈易拆开包装，倒进一个浅一些的碗里，又倒了一碗水，一起拿到仙人掌面前。 “汪~” 仙人掌看见吃的，眼睛亮了亮，它站起来，朝沈易软软地叫了一声，接着摇了摇尾巴，表示感谢。 “仙人掌好乖……” 沈易蹲下来，充满歉意地摸了摸它。 仙人掌从喉咙发出撒娇一样的哼哼声，又舒服地动了动耳朵，接着主动去蹭了蹭沈易的手心。 仙人掌其实早就饿了，可是它见沈易爸爸为了照顾灰兔的爸爸在忙，而灰兔哥哥也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懂事地忍着，只是趴在灰兔身边，陪着灰兔，偶尔舔舔灰兔。 现在有了晚饭，它也还是记得灰兔，于是低头，用鼻子把碗往灰兔那里拱了拱，朝中灰兔叫了一声，邀请灰兔一起吃。 灰兔抬了抬眼皮，用尾巴轻轻甩了一下灰兔，又把碗拱回仙人掌面前，让仙人掌自己吃。 它吃过了。 沈易伸出手，也去摸了摸灰兔。 之后，他才站起来，回厨房装了碗粥和菜，端着进顾亿恒的房间。 吃过药的顾亿恒，睡得有些熟，眉间的褶皱，也松开了。 是没那么难受了。 沈易打开了灯。 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沈易在床沿坐下，先用手去碰了碰顾亿恒的额头，觉得温度有退下来一点点，但不太确定，于是就又拿着电子体温计，给顾亿恒重新测了一下。 三十九度一。 降了一点点，应该是退烧药起作用了。 有用就好，沈易稍微放心了一些。 顾亿恒现在睡得有点熟，沈易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忍叫醒他，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才睡着的吧，醒来，会不会继续难受？ 不过，还是要先吃点东西的。 饿着肚子，病不容易好。 当年外婆经常这么跟他说，每天总要念叨好几遍。 从过去的记忆回笼，沈易恍惚了一下，就缓缓抬起手，去推了推顾亿恒，把顾亿恒叫醒了过来。 看见顾亿恒动了动，要睁开眼睛了，沈易站了起来，微微弯下腰，替他挡住了头顶的光线，让他不至于会觉得难受。 一直都被顾亿恒温暖着，沈易也很想要回报对方，只是他能做的事情还很少，也都是些小事，但无论如何，只要有心，哪怕再小的一步，也足以温暖他人了。 ——顾亿恒，没有被灯光刺到眼睛。 睁开眼后，顾亿恒怔了一下。 他看着沈易凑近自己的样子，心跳忍不住有些失衡，问说：“怎么了，易易？” “……没事。”和顾亿恒四目相对，沈易也愣了愣，随即就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有点，奇怪。 觉得顾亿恒大概已经适应光线了，沈易就直起了腰，重新坐下，说：“……吃饭吧，我煮了粥。” 顾亿恒也闻到了香味。 救赎_第68章 只是在生病的情况下，他其实真的没有多少胃口，却又舍不得浪费沈易的心意，所以到底还是在沈易的帮忙下，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退烧药的药效发作后，顾亿恒现在虽然还没有退烧，但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头脑也清醒了过来，不再迷迷糊糊了。 沈易帮忙把菜拌进粥里，又把粥，递给了顾亿恒：“……吃吧，不会烫了。” “辛苦易易了。” 顾亿恒对沈易笑了笑，接过粥碗，低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粥很软糥很香，配着菜，很好吃。 吃完了一碗粥，顾亿恒继续和沈易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又有点困了。 生病的人，总是会特别想睡觉，像是怎么睡都睡不够。 沈易看了看他，知道他是困了，于是站起来收了碗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杯温水走进来，他把水递给顾亿恒，看顾亿恒喝下，就催促他躺下继续休息了。 “病了，要多休息。” “好。” 顾亿恒乖乖躺下，盖着被子，安静地注视着沈易。 他看着沈易为自己忙来忙去，心里，甜的不可思议，也软成了一片。 真好。 沈易，就在身边。 顾亿恒的体温还维持在三十九度，退烧药没能让他迅速地退烧，沈易想了想，就去冰箱找出了一小袋冰块，分了一半放进装了半盆水的脸盆里，另一半则放在保鲜袋里，又用干净的毛巾包了起来。 他想替顾亿恒冷敷，物理降温。 顾亿恒还没有睡着。 沈易木着脸，把脸盆和冰块都先放在地上，开口说：“你……烧的太严重了，我帮你，冷敷。” 顾亿恒注视着他，回了一声，“好。” 沈易在顾亿恒的额头放一块浸过冰水拧干了的毛巾，然后自己手里拿着冰块，从被子里把顾亿恒的手拿出来，轻柔地替他冷敷手关节的部位。 顾亿恒侧着头，一直注视着沈易，舍不得移开半点目光。 沈易没有注意他。 而是低着头，神情很专注，也很认真地在冷敷。 尽管沈易这是第一次帮别人做，但曾经，他生病的时候，外婆总是会这么帮他，他记得很清楚，除了手法有些不熟练外，都做得很好。 半个小时后，顾亿恒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沈易替顾亿恒冷敷了一个小时，直到冰块都化了，才停下来，然后再一次给顾亿恒测量了体温。 三十八度二。 降下来，变成低烧了。 沈易彻底放心了。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沈易坐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就端起脸盆，关上门，走了出去。 沈易又回了一趟家，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但在要拿安眠药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最后没有拿，就走了。 如果吃了安眠药，顾亿恒要是半夜再烧起来，他会不知道的。 所以，不能吃。 会没关系的。 仙人掌在，灰兔也在，还有一阳台的绿色植株，他可以坚持下来。 没有吃安眠药，沈易果然是睡不着的。 但是，病情也没有复发。 很好了，已经。 沈易很满足。 写三个小时的小说，沈易还很精神，于是就站起来去看了看顾亿恒，确定顾亿恒没有再烧起来，就重新回了电脑前。 还能做点什么呢？ 沈易想了想，点开视频，找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电影是一部老电影了，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从小被遗弃，被一群水手养大的钢琴师，他是天才，掌声、荣耀加身，却也是孤独的，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当最后，他葬身在老旧船只的爆炸里的时候，他应该是找到了归属的地方，觉得安心了。 沈易其实不止一次看这一部电影了，但每一次看，都好像有些不同。 过去的时候，沈易看这部电影，总觉得主人公很孤独，看得很压抑，难受到想哭，每每看这部电影，都是在自虐，在找除了自残以外，自己仍旧活着的证据。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是平静地看完的。 当最后结局出现的时候，他才“啊”的一声反应过来，又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没有一滴眼泪。 这一次，他觉得主人公是不孤独的。 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有无尽的才华和数不尽的音符一直陪着他，因此，并不孤独的。 这样的改变，或许是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了。 救赎_第69章 曾经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活得痛苦而麻木，犹如行尸走肉，而现在，他的身边出现了顾亿恒，出现了仙人掌，也想要，努力去改变了。 沈易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就关掉电脑，再一次进屋去看顾亿恒。 没有再烧起来。 灰兔和仙人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一起跟了进来，但两只都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沈易摸了摸它们，站起来，准备要离开。 这时，顾亿恒却突然在睡梦中，喊了沈易的名字，而且连着喊了好几声。 闻声，沈易停下脚步，又重新回到了床沿坐下，低头去看顾亿恒。 顾亿恒没有醒，还在睡，只是说梦话了。 沈易一停，灰兔和仙人掌也一起停了下来，趴在了床边的地上，不动了。 现在已经快三点了，它们都困了。 沈易看了，没舍得再叫它们出去，但他怕两只狗要是半夜醒来，会吵到顾亿恒，就也没再出去，继续坐在床沿。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房间很安静，安静地能够听见指针摆动的声音。 沈易忽然，也有了一点点的睡意。 在床角的一小块位置躺下，沈易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抓住那一点的睡意。 今天，睡意没有调皮的跑掉，它很乖地被沈易抓住了。 不一会儿，沈易就睡着了。 在顾亿恒身边。 没有噩梦，没有幻觉，没有不舒服，沈易，睡得很踏实。 第40章 第二天, 刚到六点，顾亿恒就醒过来了，而且很精神。 ——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会恢复的这么快，大概是因为顾亿恒从小身体就好，又有经常锻炼的缘故, 所以即使昨天还高烧将近四十度, 吃了退烧药，又休息一个晚上后, 就立刻精神十足了。 退烧了, 也恢复了精神, 顾亿恒一清醒过来, 就不愿意在床上继续躺着了。 躺了一个晚上, 骨头都快要躺疏了。 顾亿恒舒展了一下手臂, 刚准备掀开被子起床，就发现被子有些掀不动，他疑惑地抬眼去看, 这才发现沈易躺在床角，还在睡。 沈易只占了床角的一小块地方，并且睡得安安静静的, 连呼吸都很轻，所以顾亿恒才会在醒来后, 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沈易的睡姿还是和昨天晚上一样，没有动过，蜷缩着身体, 像极了还在母体里未出生的婴儿。 这个姿势，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顾亿恒看着，忍不住心疼了，很想走过去抱一抱沈易，温暖沈易。 但是，沈易应该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吧。 不舍得，吵醒他。 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顾亿恒走到沈易旁边，拿起被子的一角，轻轻地给沈易盖上。 然后，他又走到床脚的位置蹲下，下巴枕在手上，眼神温柔地看着沈易熟睡的模样，微微翘起了嘴角。 应该，有睡得踏实吧。 没有皱眉，表情也是放松的。 顾亿恒知道，对于抑郁症患者而言，能够睡着，并且睡得踏实，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情。 所以，再多睡一会儿吧。 后来，顾亿恒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凑了上去，在沈易的头上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真好。 沈易，一个晚上都陪着他啊。 之后，顾亿恒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易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灰兔动了动，也醒了过来，才终于移开视线，转过头对正准备叫的灰兔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灰兔歪了歪脑袋，看懂了自家爸爸的手势，懂事地把嘴巴闭上，而且朝顾亿恒走过去的时候，还放轻了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乖。”顾亿恒在灰兔来到自己身边后，微笑着摸了摸它。 灰兔撒娇地把大脑袋一个劲儿地往顾亿恒的怀里拱了拱，又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它也恢复了精神。 顾亿恒侧身去抱了抱灰兔，又对灰兔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接着站了起来，带着灰兔出了房间。 他准备先去做早餐。 等待会儿沈易醒过来，就可以一起吃了。 顾亿恒在厨房转了一圈，找到了昨天买的吐司面包，又在冰箱里找了火腿和培根，还有鸡蛋。 救赎_第70章 看着这几样食物，顾亿恒想了想，决定做个三明治。 然后，他又去找出了两盒牛奶，放在一个大碗里，倒入开水温着，准备一会儿用来配三明治吃。 七点半的时候，沈易醒了过来。 他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不过精神却很好。 上一次，他没有吃安眠药，早晨醒来的时候情绪还会低落，焦虑，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动，而今天，他的心情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浑身也很舒畅。 不会累，不会倦，很平静，也很安逸。 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沈易有一点点的开心，也随着这份开心的心情，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仙人掌还小，睡得比较久，在沈易醒过来后，也还没醒，还侧卧在地上，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沈易下了床，走到仙人掌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它。 之后，他才又站起来，缓过了晕眩，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顾亿恒已经做好了三明治，这会儿正在给小阳台上的植物浇水，他的心情很好，还在轻声哼着歌，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灰兔本来是蹲坐在落地窗前，无聊地瞅着自家爸爸浇水的，这会儿看见沈易醒来，立刻站起来，高高兴兴地跑到沈易面前，围着转了几圈，又开始撒娇卖萌求摸摸摸。 沈易弯下腰，顺应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灰兔撒娇的声音，让顾亿恒回了头。 他看见沈易，就朝沈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口问好：“早上好，易易。” 第一次在别人家里醒来，沈易有点不习惯，十几秒过去，才也小声地也回了一个，“早上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的病……好了吗？” 顾亿恒笑了笑，点头说：“嗯，完全好了，昨天晚上辛苦易易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易易昨天能过来，我很高兴，真的。” 沈易认真地看了看顾亿恒，确定他的病是真的已经好了，就放下心，也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小声说道：“……好了，就好。” 凝视着沈易，顾亿恒的眼神无比温柔，“有易易照顾，肯定会好的。”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然后把手里的喷水壶放下，离开小阳台回到了客厅。 走到沈易面前停下，顾亿恒邀请说：“我做了三明治，牛奶也热好了，易易过来一起吃吧。” 沈易说：“还没……洗脸刷牙。” 顾亿恒笑了一下，说：“我家有干净的毛巾和牙刷，我去给拿出来，易易洗完，再来吃吧。” 沈易迟疑了一会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回家，洗。” 他还想换一身衣服。 “也行。”顾亿恒弯起眉眼，说道：“那我等你过来。” 沈易轻轻点了一下头。 站在玄关前，沈易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顾亿恒说：“仙人掌……还在睡，要是醒来，帮我，照顾它。” 顾亿恒笑着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好，易易放心吧。” — 沈易再回到顾亿恒家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他过来的时候，还拿了几瓶药。 都是些抗抑郁的药。 他现在还不能停药，要继续吃。 沈易已经准备在吃过早饭以后，就把自己的病情如实地告诉顾亿恒了，所以，也不怕让顾亿恒看见这些药了。 顾亿恒也确实看见了，而且有些诧异，但他仍是选择没有开口去问。 他一如既往的，对沈易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仙人掌在半个小时前就醒了，它先是满屋子找了半天的沈易，找不到后就失落了起来，一直到现在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和灰兔一起，吃着酸奶拌狗粮。 仙人掌一颗颗吃得很斯文，但醒来找不到沈易爸爸这件事，显然还是让它不太开心。 这会儿，仙人掌发现沈易爸爸过来了，就立刻从碗里抬起了脑袋，对着沈易软软地叫了几声，又开心地摇了摇尾巴，圆圆的眼睛恢复了光亮。 沈易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它。 顾亿恒摇头失笑，说：“仙人掌总算是高兴起来了。” 说完话，他又带着沈易一起走到餐桌前坐下，然后把之前温好的牛奶递给沈易，微笑说：“还是热的，喝下去正好能暖暖胃。” 沈易接过牛奶。 尽管还没有喝，但牛奶的温度，仍旧让他从指尖开始，一直暖到了心底。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 这是自从三年前外婆去世后，沈易第一次吃早餐。 他吃下了小半块的三明治，还把牛奶都喝完了。 救赎_第71章 大概是因为吃了早餐的缘故，今天，沈易的胃病没有发作，他不再需要熬到疼痛过去。 胃暖暖的，很舒服。 沈易浅浅地笑了，觉得有些开心。 这是今天第二次，沈易的心里涌出了愉悦的情绪，而且只间隔了一个多小时。 又有了一点进步。 — 早饭过后的半个小时，沈易去倒了一杯水，把抗抑郁的药也吃了。 吃完以后，他就把乖乖趴在脚边的仙人掌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用手一下一下地去摸着它软软的毛发，用来缓解心底正在逐渐往外溢出的忐忑和紧张。 沈易一次一次用力深呼吸着，又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一直过了十几分钟，他才终于做好准备，鼓起了勇气，抬头去看顾亿恒。 没关系的。 可以放心说出来的。 顾亿恒由始自终都是注视着沈易的，自然没有忽视沈易任何的情绪变化，他疑惑了一下，又想起沈易直接把抗抑郁的药拿了过来，甚至还当着自己的面吃下，心里一震，隐约猜到了一种可能。 会是他想的那种吗？ 顾亿恒忍不住，开始期待了起来。 沈易愿意告诉他的话，就意味着，他在沈易的心里，变得重要了。 和顾亿恒的视线对上，沈易怔楞了几秒，又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缓缓说了出来： “我……有抑郁症，也有，厌食症。” “我知道，你是，“吃货顾先生”，在直播吃饭……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我一直……都在看你的直播，只有看你直播，和你一起……吃饭，我才能吃得下去。” “我的微博，关注了你……” …… 说话的时候，沈易始终低着头，声音也很小，还有些磕磕巴巴的，但是却还是认真思考，努力去组织每一个句子，然后一字一句的，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亿恒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易的身上，很认真地听着，没有出声去打断。 但其实，在沈易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很想将沈易抱进怀里了。 可是，顾景清说过，要懂得倾听。 听到沈易说有看自己直播吃饭的时候，顾亿恒是有惊讶的，但更多的，是满满的心疼和难过。 他怎么，没能早些认识沈易呢？ 沈易一点一点的，没有再隐瞒，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他说了很多，也说了很久，说到最后，他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对不起……我一直，都瞒着你。” “傻瓜……” 顾亿恒轻声说着，然后再也忍不住，坐过去把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浑身又开始发抖的沈易抱进了怀里。 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沈易的背脊，顾亿恒安抚着沈易，又在沈易的耳边，温柔地说：“易易，你真勇敢，也好坚强，谢谢你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以后，都让我陪着你，和你一起努力，好不好？” 顾亿恒的话，犹如一束阳光，驱散了再一次疯狂袭向沈易的黑暗，将他的世界，照得亮堂堂的。 沈易濒临崩溃的情绪，逐渐恢复了过来。 他不再发抖，不再害怕，不再担心被负面情绪淹没。 靠在顾亿恒的肩胛，沈易如负重释，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弯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真的，轻松和愉悦地笑了出来。 这抹笑容，沈易一直保持了很久。 第41章 从顾亿恒怀里退出来, 又重新坐好的时候，沈易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而他嘴角的笑容，依旧还在。 看着沈易脸上的笑容，顾亿恒也笑了起来，忍不住说：“易易, 你笑得很好看。” 这句话, 顾亿恒在心里不止一次的说过，也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但在之前, 他是绝对不会真正说来的, 因为会给沈易造成压力和负担, 但是在现在, 他觉得不会了。 沈易, 真的努力变好了。 而在今天过后，他相信沈易还会更加地好。 沈易怔了下。 他抬头去看顾亿恒，被顾亿恒的笑容感染, 许久，低声说：“以后……我会，笑的。” 他现在已经能够笑得出来了。 所以, 会笑的。 这时，顾亿恒忽然双手竖起大拇指, 比给了沈易看，又对沈易笑了笑，说：“易易超级棒。” 沈易歪了下头, 眨了眨眼，神情有点懵懂。 救赎_第72章 几乎同时，乖乖趴他怀里的仙人掌也一起歪了歪头，大大的眼睛盯着顾亿恒。 顾亿恒看着同步的一人一狗，又笑了起来。 沈易并不明白顾亿恒的笑点，表情还是茫然着。 他垂下头，用手轻轻帮仙人掌顺着毛发，几分钟后，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想问顾亿恒的堂哥，于是又抬了头，小声问：“昨天……你说的，堂哥，是不是，顾景清？” 顾亿恒有些诧异：“易易认识他啊？” 说完，他记起自己还没有回答沈易的问题，就又补了一句：“顾景清就是我堂哥。” 沈易迟疑了一下，说：“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这样啊，好巧。”顾亿恒笑了笑，然后又说了一句：“不过这样也好呀，易易记得下次去找他的话，要报我的名字，让他在收费的时候给你打个折，算便宜一些，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费用呢，我们拿来给灰兔和仙人掌加餐，它们一定很高兴。” 沈易看着他，不赞同地说：“……这样，不太好。” 顾亿恒本来就只是开了个玩笑，并没有想让沈易当真，因此，在看到沈易特别认真反驳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特别可爱。 要能摸一摸头就好了。 顾亿恒轻咳一声，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问道：“对了易易，你说你一直都有看我直播，那你的id，叫什么呢？”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每次在他直播结束之后都会留言向他道谢的人，忍不住在心里猜测，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沈易？ “……如歌行板。”沈易没有想要隐瞒，如实报出了自己的id。 如歌行板。 和那个人相同的id名。 所以，真的是沈易！ 顾亿恒这回是真的惊讶了，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高兴和欣喜。 原来，他会对沈易生出的那种“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他们真的很早就认识彼此了。 只是，是在网上。 隔着网线，隔着电脑，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对方而已。 顾亿恒忽然觉得，他和沈易，是真的有缘分。 注定，会遇见。 以后，也一定能在一起的。 顾亿恒在心里为自己和沈易早早就已经连接起来的缘分笑得开心。 注视着沈易，顾亿恒又温声说道：“易易，你知道吗，你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名观众，我每一次直播完，就会去找你的留言，后来有一次你没出现，我还郁闷了好久。” 沈易没有回应，他垂下眼睛，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他本以为，顾亿恒是不会知道他的。 毕竟，每次观看直播的人数，都有十几二十万，留言至少也有几万条，实在太多了，而他只是其中之一，很不起眼。 看着安静的沈易，顾亿恒没再说话，嘴边的笑容也突然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起来。 他又觉得心疼了。 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安静地吃着东西，看着他讲各种话逗笑观众，自己四周却是静逸冷清…… ——这样的场景，顾亿恒只要稍微试想一下，就觉得心猛地揪了起来，心疼到无法言喻。 好想，再抱一抱沈易。 他要是能早些遇见沈易，那该多好？ 以后，他会一直陪着沈易的。 不会再让沈易，只有自己一个人。 — 时间过得很快，就只是坐着说一说话，等回过神的时候，它就已经飞快跑走了两个小时。 现在，是十一点半了。 这个时间，应该要准备午饭了。 病好了，顾亿恒就准备要还债了，粉丝要求录制的做菜小视频，他打算中午就录，下午再修一下，就上传上去。 沈易还没有离开，他也站在厨房里，甚至还主动要求帮忙摄像。 他应该，能够做好的。 沈易能主动提出帮忙，顾亿恒自然是又惊又喜，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他本来，也希望沈易能够多动一动。 有事可做，总会比一动不动地坐着或者发呆，要好上很多很多。 生命，就是需要动起来的。 让沈易稍等自己一下，顾亿恒转身回了一趟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台摄像机。 顾亿恒有录影的爱好，如果出门去旅游，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把好的风景录制下来，他还录制了很多灰兔的小视频，从灰兔刚出生到一点点长大，他都有记录下来。 顾亿恒把摄像机交给沈易，自己又站了过去，靠在沈易旁边，说：“易易，我教你怎么使用，然后你稍稍找找角度，不要拍到厨房之外的地方，就可以啦。” 救赎_第73章 沈易认真地点点头，按照顾亿恒教过的方法，打开录制，专注地开始录像。 有沈易当自己的专属摄像师，顾亿恒在镜头前，显得更加有活力，笑容也越发灿烂，表现更不用说了，每一样都做得很好，每一句话，每一个镜头，基本都能用两个字诠释：完美。 “在喜欢的人面前，要尽最大努力表现到最好”——这大概是一种十分普遍的心理，就像是雄孔雀开屏求爱一样，总是要向雌孔雀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 不过，小视频拍摄的并不是特别顺利。 沈易是第一次用摄像机，并不熟练，总是找不好角度，再加上他的手偶尔会抖一下，镜头就变得有些飘。 顾亿恒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并不生气，又耐着心一遍遍教沈易，再一遍遍地去重复做一件事。 可在拍摄了好几遍后，沈易还是沮丧了。 有点难过。 他……做不好。 沈易垂下眼睛，轻声道歉：“……对不起。” 顾亿恒摆摆手，及时安慰道：“不用道歉，没关系的易易，我第一次拍摄的时候，也拍得很不好，远景近景，都弄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多拍几次，顺手了，就能好了。” 停下对沈易笑了一下，他又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再来一次吧。” “……好。”沈易握紧摄像机，抿了抿唇，又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一定，能做好的。 要再，试一试。 沈易很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手，更加全神贯注，比之前好上很多，只有一点点抖了。 凑过去看了看，顾亿恒点点头，鼓励了沈易，“进步了，易易。” 沈易也知道有进步了，生出了一点点开心，于是又主动提出，再重来一次。 顾亿恒没有反对。 这一次，沈易全程拍下来，手一直都没有抖。 成功做到了！ 沈易低下头，看着自己录制完成的画面，浅浅地笑了。 不过这次的录制，灰兔和仙人掌一起被香味吸引了过来，它们两只都入了镜头。 灰兔闹闹腾腾的，它先是围着顾亿恒转，又去围着沈易转，最后才迈着小步子吧嗒吧嗒回到仙人掌身边趴下，时不时用尾巴甩一下仙人掌，又再舔一口。 好像是把仙人掌暂时当做食物解馋了。 这一幕，被完整地录了下来。 吃完午饭后，顾亿恒就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把视频导出，邀请沈易坐下一起看。 沈易最后这一次的录制，总的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角度，灯光，都调的很好，唯一不足的，就是大部分都是全景的镜头，很少有特写，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反正顾亿恒并不是专门做菜类的美食博主，之所以会录制做菜小视频，也只是答应了粉丝而已。 何况他颜值在线，肩宽腿长，这样拍出来，效果也非常地好。 稍微虚化了一下背景，加了一首轻柔的背景音乐，再把字幕添上去，做好以后，顾亿恒又重新看了一遍，在看到灰兔和仙人掌同时出现的时候，他转头去看沈易，问：“易易，要把仙人掌出现的这一段截掉吗？” 问完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还没有等到沈易的回答，就又说：“我还是把它们都去掉吧，保护一下仙人掌。” 话音落下，他就已经动手把那一段截掉了。 比较早的时候，顾亿恒曾经有上传过关于灰兔的小视频，所以如果视频里出现灰兔，是没有多大关系的，但仙人掌不同，仙人掌要是出了镜，或许就会被记住，然后被认出来。 一旦仙人掌被认出来，沈易也会被认出来，考虑到沈易的病情，顾亿恒不敢冒险。 截掉了仙人掌和灰兔出场的一段，视频就有点衔接不上，需要重新剪辑了，不过顾亿恒心甘情愿，一点都没有觉得麻烦，又耐着心剪了一遍。 剪辑的同时，顾亿恒也没有忘记和沈易说话，尽管沈易回答的很慢，可顾亿恒还是很高兴。 这种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的感觉，特别美好。 半个小时后，视频重新剪辑好，顾亿恒就把视频上传了。 上传好视频，顾亿恒想邀请沈易跟他一起看电影，但他问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沈易回答，转过头一看，发现沈易不知道到什么时候，靠在沙发边上睡着了。 沈易的呼吸很轻，睡得特别安静。 应该，是有睡得踏实的。 顾亿恒看了一会儿，就把电脑盖上，又对一旁打闹的仙人掌和灰兔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看它们乖乖安静下来，就各摸了它们一下，当做表扬。 然后，他又站起来从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拿过了一张毯子，轻轻盖在了沈易身上。 做完，顾亿恒又重新坐下，想了想，干脆也趴在沈易的旁边，盯着沈易的睡颜，一心一意地看了起来。 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易的睫毛很长，皮肤也很好，就是白的几乎透明，他是枕在右手上睡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腕上割腕过刀疤，稍稍露出了一点点，很狰狞。 顾亿恒看见了，很心疼，也很难受。 沈易的身上，到底还发生过多少残忍的事情呢？ 上一次也是，叶菁为什么会认识沈易，又为什么，会那么对沈易？ 他曾经去质问过叶菁，却只得到一个冰冷的答复，还有叶菁眼底嘲讽的笑。 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那么大的怒火。 ……可是，其实就算是知道了，他也回不到过去。 救赎_第74章 根本无法挽回什么。 所以，以后要更加倍地对沈易好才行。 要陪着沈易一起努力，把病治好。 凝视着沈易，顾亿恒信誓旦旦，在心里又一次做下了决定。 第42章 沈易这一觉, 睡了两个小时。 他睡得很香、很沉，也没有做梦，是深度睡眠。 能够睡得很安心，或许是因为沈易终于能真正地去相信一个人了，而那个信任的人, 就在自己身边, 所以，能够熟睡。 大概, 顾亿恒就是上苍终于怜惜他, 给予他的救赎。 四点多几分钟, 沈易醒了过来。 上一次在午睡过后, 他还会觉得有点累, 没有力气, 懒洋洋地不太想起来，而今天，睡醒之后, 他觉得浑身舒畅，不见一丝疲惫和慵懒。 很舒服。 能睡着，能不做噩梦, 能睡得香，能醒来不会觉得累……每一样, 对沈易而言，都太奢侈了。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口渴不已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碗清水, 哪怕只有一点点水，都能满足不已。 然后，他把它们收集起来，再一点点珍惜无比的去品尝。 沈易也是，他会把这份睡得香熟的感觉好好记起来，在以后的失眠夜，再拿出来慢慢去回味。 因为，他无法奢求每天，都能睡得这么好。 感受过，能记住，他就很满足了。 这时，忽然有一样温暖又毛茸茸的东西，碰到了沈易脚踝处裸露出的一点皮肤。 沈易下意识地去看，发现在自己的脚边，仙人掌也团成一团睡得很香。 圆圆的一只，这么团在一起的样子，特别乖萌。 而刚才的脚踝处的触感，是仙人掌动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更加亲昵地靠近他的小腿，几乎整只狗都贴着他了。 沈易安静地看了几分钟，直到右手的酸麻越来越严重，他才收回视线，抬起手臂动了动，又用左手去揉了揉，待麻意缓解了一些，他就拿掉盖在身上的毯子，认真把它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低头去看仙人掌。 仙人掌还在熟睡，没有醒来。 沈易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它，又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么看着，不知不觉间，沈易就缓缓地笑了起来，嘴角笑意浅浅的，眼眸里也有光。 沈易醒来的时候，顾亿恒正在低声哄灰兔。 而灰兔，生气了。 灰兔会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顾亿恒为了逗它，故意把它最爱的玩具藏了起来。 灰兔找心爱的玩具找的团团转，结果却发现爸爸还在一旁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帮忙，简直气到要炸毛，可它记得邻居哥哥和弟弟都在睡觉，不能吵，于是只能不出声地闹着小情绪，直接趴在地上，拿着屁股对着自家坏爸爸，脑袋塞进爪子里，不理他。 灰兔：哼，生气惹！ 当发现沈易醒来，一人一狗同时抬起了头。 灰兔立刻站了起来，飞快地朝着沈易跑了过去，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沈易的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又小声地“汪”了一声，小眼神特别委屈，向沈易控诉了一把顾亿恒。 顾亿恒对自家狗儿子挺无奈的，不过那委屈的小眼神让他也有些内疚了，于是就把藏着的玩具拿了出来，之后又对沈易笑了笑，说：“易易你醒啦，要去洗一把脸吗？能舒服一点。” “……嗯。” 沈易抬头去看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说完，他又垂下眼睛，抬手摸了摸赖在自己怀里的灰兔，给它顺顺毛。 灰兔满足地继续蹭了蹭，才不舍地退出来，但也对玩具不感兴趣了，想起了弟弟，它在仙人掌的身边趴下，大眼睛瞅着还在睡觉的弟弟，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 似乎觉得盯着仙人掌睡觉，更加有趣。 沈易扶着沙发，慢慢地站了起来。 起来后，他的眼前突然黑了几秒，有点晕眩，也有些站不稳，身子晃了几下。 贫血很严重。 顾亿恒已经走了过来，站到了沈易身边，又伸出了手，但他没有真正碰触沈易，只是虚虚地扶着，防范未然。 缓过了晕眩，沈易重新睁开眼睛，又看见身边顾亿恒，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茫然了一会儿。 顾亿恒收回手，没有解释，只是对他微笑。 沈易眨了眨眼，慢吞吞朝洗手间走了过去。 他进去洗了一把脸。 等沈易洗完脸出来，仙人掌也醒过来了，正和灰兔玩你舔我我舔你的游戏，很亲昵。 顾亿恒听见声响，转头对沈易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时间，说：“易易，我要出去买菜了，你是要先回家，还是在我家等我回来？” 中午的时候，为了录制小视频，顾亿恒把菜都用光了，甚至连沈易家冰箱里的菜也一起用掉了，现在两个冰箱都空空的，不出去买菜的话，晚上就没法做饭吃了。 救赎_第75章 沈易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先回去。” 顾亿恒点点头，说：“那也好，等我买完菜回来，再打电话叫你过来，或者我直接过去找你。” 隔了几秒，他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易易，让灰兔一起去你家可以吗？要是带着灰兔出门的话，还要先带它溜一圈，要花比较长的时间。” 沈易没有拒绝：“……可以的。” “那就麻烦易易了。” 说着，顾亿恒就招手把灰兔叫了过来，然后蹲下去，摸了摸它的毛，吩咐它说：“爸爸要出去一趟，等会儿你和仙人掌一起回家，继续和仙人掌玩，不过不能调皮，要乖乖的，知道吧？” “汪——”灰兔高兴地叫了一声，又欢乐地摇了摇尾巴，表示自己明白了。 顾亿恒被萌到了，忍不住揉搓了几下它的脸。 又过了几分钟，顾亿恒就准备出门了。 沈易也要回家。 跟顾亿恒说了再见，沈易就慢吞吞地走到玄关处去换鞋，身后跟了一大一小两只小尾巴，小尾巴们还在玩闹。 一分钟后，沈易换好了鞋，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开门出去。 顾亿恒站在后面，看沈易停下不动，就上前了一步，担心地问：“怎么了，易易？” 沈易没有回答。 其实，他并没有听见顾亿恒说了什么。 他在认真的和自己做着斗争。 ——他是想试看看和顾亿恒一起去买菜，他要变好，就不能总是永远都不接触人的。 他还想要，也能像小太阳一样，可以发光、发热，温暖到别人。 所以，他要克服恐惧。 但是菜市场的话，人实在太多了。 那么热闹。 尽管他现在感觉还好，也有一直在吃药，药效也起作用的，不会再那么容易发病了，可是要突然接触那么多人，他还是不太敢去尝试。 万一要是再一次发病的话，会给顾亿恒造成麻烦的。 他不想，变成那样。 “易易？” 顾亿恒又叫了一声沈易，这会儿他已经走到了身边的身边，担忧的视线，落在了沈易身上，关心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或是，哪里不舒服了？” 一旁，灰兔和仙人掌也停下了打闹，然后抬起脑袋去看沈易。 仙人掌朝沈易一声一声叫着，很着急的模样。 沈易被唤回了神。 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仙人掌，安抚了它之后，沈易又抬起了头，有些茫然地去看顾亿恒，带着歉意说：“……我刚才出神了。” 顿了顿，他又问：“你要和我，说了什么？” 见沈易还好好的，没有事情，顾亿恒就松了一口气，也放下了心，他笑了下，问说：“易易刚才在想什么？” 沈易低下头，手指一下一下抠着衣服的缝隙，过了会儿，才鼓起了勇气，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你一起去买菜，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病。” 尽管沈易没有说的特别明白，但顾亿恒心里很清楚，沈易是怕人太多了会让他恐惧再一次发病，同时，也害怕发病后，会给自己造成麻烦，所以一直反复地犹豫和思考着，没能下决心。 而对于顾亿恒来说，当然是希望沈易能够走出去，他并不怕被麻烦，也心甘情愿被麻烦，他唯一担心的，只有沈易的身体。 发病的时候，太难受了。 他舍不得沈易那么难受。 但是，沈易现在的精神很好。 也好久，没有发病了。 所以，能试一试吧。 试着走到人群里，去克服恐惧。 不过尝试的话，还是先选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吧。 顾亿恒看着沈易，做了决定。 微微弯腰，顾亿恒把手搭在沈易的肩膀上，和沈易四目相对时，温柔地笑了一下，柔声说：“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去超市买，超市没有那么多人，而且刚好，我也需要添置点东西，我一直想买个烤箱，在闲暇的时候可以自己制作点甜点，今天正好去看看，易易帮我一起挑选，好不好？” 顾亿恒的笑容，让沈易有了勇气，不再顾虑很多，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我们，一起去超市。” 顾亿恒会在。 所以，没关系的。 闻言，顾亿恒松开了手，又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 思考了会儿，他又认真地对沈易说：“易易，以后你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陪着你，我们是朋友，不需要担心会麻烦对方的，能够被你麻烦的话，我会更开心。因为朋友，就是能够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依靠的人，我想成为，被你依靠的那个人。” 这句话，是顾亿恒的承诺，也是一种变相的告白。 沈易怔了怔，他看着顾亿恒，看着顾亿恒灿烂不已的笑容，还有真挚温柔的眼眸，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不安、忐忑，突然都开始慢慢消失了，暖意，一直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对啊，小太阳会一直温暖他。 救赎_第76章 所以，他能做到的。 沈易弯起嘴角，对顾亿恒浅浅地笑了一下，小声答应说：“以后……我都会说出来的。” 顾亿恒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他问：“那易易要回家带点什么吗？不用的话，我们就直接出去吧，仙人掌可以留在我家，和灰兔一起玩，超市的话，它们不能进去。” 沈易点点头，声音轻轻的，“要回去，拿钱包，仙人掌，留在你家吧。” 顾亿恒微笑：“那好，我们一会儿在电梯门口见吧。” 第43章 顾亿恒和沈易在电梯门口汇合后, 电梯也刚好上来。 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顾亿恒按了负一楼，电梯直接下到了停车场。 小区附近没有大型的超市，要走远一些才有，考虑到沈易的病情无法坐公交, 而且这会儿正好又是出租车交接班的时间, 也不好打车，所以顾亿恒准备开着顾景清的车去。 自己开车, 也能方便很多。 今天有一点点的升温, 尽管现在是傍晚, 已经降下来了一些, 但还是有些余热。 不过一路上, 顾及到沈易的原因, 顾亿恒一直都没有开空调，而是摇下车窗，让空气流通, 让沈易坐在车里，不会显得那么仄逼和压抑。 顾亿恒出门前多穿了一件衬衣外套，现在稍微觉得有点热, 但当他偏过头，看见沈易精神很好, 眼底还有淡淡笑意的样子，就觉得非常值得。 顾亿恒一边开车，一边抽空去注意沈易的状态, 确定沈易一路上的情绪都很稳定，才放下心。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超市，开在商场里面。 这家商场的位置比较偏，又是新开不久，商圈还没有发展起来，又加上快天黑了，过来逛的人比较少。 这是顾亿恒在出门前特地打电话问了不少人，才找到了地方，然后比较放心地带沈易过来。 而市区里的商场或是超市，人都很多，尤其是现在又是国庆小长假，人流量只会更大。 停好车后，顾亿恒四处看了看，发现停车场完全空空荡荡的，停着的车寥寥无几，才松了口气。 他和沈易说了一声，就先下了车，准备去找垃圾桶丢一下垃圾。 沈易独自坐在车里，深呼吸着，调节自己的情绪。 他在努力地让自己不会紧张和胆怯。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沈易自我暗示着。 沈易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大型的商场了，记忆里，只有十二岁那年，他刚来s市的时候，妈妈带着他去商场买了一身衣服。 他那时候胖，穿什么都臃肿到不行，几乎逛遍了整个商场，才找到符合妈妈心意的。 第二天，他穿着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和妈妈出了门，妈妈当时说，要去找爸爸，他很期待。 爸爸，是什么样的呢？ 是不是很高，是不是很厉害，像超人一样，可以帮他赶跑坏孩子，然后也会和其他人的爸爸一样，陪他一起看电视，陪一起他玩，教他读书和做作业…… 爸爸，会喜欢自己的吧？ 一路上，他都在追问着妈妈，单纯而认真，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和妈妈走了很久，来到了一幢很大的房子前。 然后，他确实见到了爸爸，可同时也见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高高在上，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是冷的，她用不屑，冷漠的表情看着他们，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妈妈去理论，被推到了地上，他也一起摔倒了。 新衣服，变得脏脏的。 而那个应该是他爸爸的人，却只是稍微阻止了一下，并没有责怪那个人，又用不耐烦和不喜欢的眼神了眼他和妈妈，没有太多的感情。 爸爸，为什么是这样的？ 再之后，他们被赶出来了。 从那一天开始，曾经温柔的妈妈一去不回，她开始疯狂酗酒，抽烟，然后把怨气和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沈易的情绪，又一次爆发了，濒临崩溃。 他的手开始发抖，脸色发白，心慌，恐惧，难受到不行，他整个人在座位上蜷缩了起来，不敢去碰触车门，更不敢去打开。 想退缩了，想回去了。 会不会，今天过后，又什么都变了呢？ 怎么办？ 对，要冷静下来，深呼吸。 沈易闭上眼，用力抱住自己，又无意识地开始啃咬着手指，咬的都出血了。 沈易试了很久，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已经彻底陷入了过去。 救赎_第77章 那些他曾经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就从边边角角的缝隙里，一点点地爬出来了，像是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了他，要将他拉入深渊。 沈易觉得无助，也觉得绝望。 谁来，救救他，把他拉出来？ 顾亿恒很快就丢完垃圾回来了，但一打开车门，却发现沈易突然又难受了。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连忙抓住了沈易的手，不让沈易继续咬，又倾过身，把沈易抱进了怀里，在耳边，温柔地说着话。 顾亿恒不厌其烦，耐着心一遍一遍地说：“易易，没关系的，我在，我在……” 顾亿恒之前这么做的时候，沈易的情绪总能稍微稳定下来。 而这一次，沈易也听见了。 在越陷越深的绝望里，他看见了有一只手，带着一束光，从天而降，将他从痛苦和无助中拉了出来。 沈易恍惚着，从顾亿恒的怀里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顾亿恒，过了好久，眼神才慢慢恢复清明。 顾亿恒，来救他了。 这一次，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无助痛苦地熬着。 小太阳，带着光和热，将他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沈易的脸色还很苍白，但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他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对不起。” 有些自责，也有些沮丧。 他明明，是想好好的。 “不用道歉的易易，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 顾亿恒察觉到沈易的情绪，就对他笑了笑，然后又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再次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温柔安抚。 在沈易看不见的地方，顾亿恒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幸好，没事。 靠在顾亿恒的怀里，沈易听着耳边传来的温柔话语，感受抱住自己人的关心，终于也一点点地安心了下来。 很温暖，很舒服。 抱了好一会儿，顾亿恒才不舍地松开沈易，又在车里找到了一个小型的医药箱，拿出了一瓶消毒水，给沈易咬伤的指头消了毒。 沈易很乖，安安静静地任由顾亿恒给他消毒。 处理好了伤口，顾亿恒又打开了水壶，给沈易倒了一杯温水。 这是他专门给沈易带的。 沈易接过，喝了下去，唇色稍微红润了些许。 将杯子的盖子重新盖好，顾亿恒又转头看向沈易，说：“我们，回去吧。” 今天，是他的错，是他太操之过急了些。 要帮助沈易克服对人群的心理恐惧，应该要慢慢来才行。 还是下次，再继续吧。 沈易垂下头，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木着脸，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说：“……我好了，我们，进去吧。” 他已经没事了。 也想要，再试一试，他是能做到的。 他不想要，就这么半途而废。 闻言，顾亿恒蹙了蹙眉，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陪着沈易下了车。 如果是沈易想要坚持，那么他会陪着。 沈易下车后，握紧了手。 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 顾亿恒看得出来，于是他一直放慢自己的脚步，跟沈易并肩走在一起，然后和沈易分享一些有趣的事，转移沈易的注意力。 好在，这家商场人确实是少，从停车场上来，也一共没遇到几个人，两人顺利地进了超市。 超市很大，灯开得很亮，在门口的位置，顾亿恒找了辆推车，推着走在沈易身边。 走了会儿，沈易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因为人很少的缘故，因此沈易虽然走得很慢，却走得很自然，不会缩着肩膀，而是用一种比较舒服的状态，在逛超市。 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是轻松的。 其实顾亿恒和沈易都没有特别需要买的东西，但两个人还是准备把每一个区域都走了一遍，最走到的地方，是宠物用品专区。 沈易很认真地给仙人掌和灰兔各挑了一样玩具，还给它们又买了不少的零嘴。 走到食品区的时候，顾亿恒也拿了一包彩虹糖，想要送给沈易。 七色的彩虹，雨后总会出现。 他希望沈易能够在历经风雨、历经苦难之后，看见彩虹。 尽管对现在的沈易而言，还是乌云密布，看不见丝毫阳光的，但是在不久以后，他希望会有阳光破开云层，在沈易的心里，落下一道彩虹。 救赎_第78章 然后是生鲜区。 蔬菜水果，都还是很新鲜的，沈易和顾亿恒一起挑了菜，还挑了三四种的水果。 这么走一遍，手推车里，东西逐渐多了起来。 最后，是电器专区。 一排的货架上，烤箱的牌子很多，大的小的，各种功能和种类都很齐全。 这个区域，是有营业员的。 他们一般都会过来介绍产品。 难得看见有客人过来，过来招待的营业员热情到不行，笑容满面地向顾亿恒和沈易推荐。 顾亿恒对营业员礼貌地笑了笑，先转头去看了沈易，见沈易正低着头，专注地盯着其中一个烤箱看得出神，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才放心地转回头，和营业员说起话来。 发觉顾亿恒是真的想买，营业员更加用心地推荐了，她耐着心，语气温和地把每一款的功能都介绍了一遍，最后，又主动报了一个折扣价。 顾亿恒想了想，对营业员说：“请让我们自己看一会儿，等确定了要买哪一款，我会叫你的。” 营业员的笑容淡了些，但还是点点头，转身走到了另外一边。 看营业员走远，顾亿恒就又看向沈易，问：“易易，你觉得还好吗？” 他眼里的担心很明显。 沈易抬眼看他，摇头说：“……我没事，我只是在，人多的时候，会紧张。” 他在大部分人少的情况下，是不会太害怕的，何况，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了过来，不会因为营业员的出现，又再一次发病的。 沈易抿着唇，又说了一句：“我……让你担心了。” 顾亿恒笑了笑，说：“是我过度紧张了，易易你不用跟我道歉。” 深深地望着沈易，顾亿恒的神情很温柔，他又说道：“还记得吧易易，我刚才在家里的时候跟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你是可以依靠我的，所以，以后也不要再道歉了，可以吗？” 沈易迟疑着，许久，才缓缓地点头：“我会，记得的。” 顾亿恒笑了起来，然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沈易的头。 第44章 最终, 顾亿恒和沈易一起选了一款烤箱，烤箱上，印了一枝桃花和一只狗。 顾亿恒叫来刚才的营业员付了钱，又在营业员热情的笑容下，和沈易一起离开了电器区。 之后他们又继续在超市里逛了十几分钟, 买了一些日用品, 就去结账了。 因为没有多少人，所以收银台前, 也不用排队, 付了钱以后, 两人就坐着电梯, 下了地下停车场, 准备开车回家。 在把推车里的东西放入后备箱的时候, 不远处又停了四五辆车，从车上接连下来不少人，大概都是认识的, 约定好了一起过来，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走边聊天。 这一群人的出现，让本来安静不已的停车场, 瞬间热闹了起来。 顾亿恒停下手里的动作，对沈易说：“易易, 你先上车吧。” “……嗯。”沈易的状态其实还好，没有受到影响，但他并不想拂了顾亿恒的好意, 于是点了点头，先坐进了车里去等。 独自上了车，沈易安静地坐了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便下意识回头去看顾亿恒。 似乎感觉到了沈易的视线，顾亿恒抬起头，对沈易笑了一下。 笑完，他又弯腰，把最后一样东西放入后备箱，盖上后备箱后，就把手推车推回到电梯旁边，和其他推车放在一起。 之后，他重新返回车旁，开门上了车。 上车后，顾亿恒就从口袋里拿出了刚才买的彩虹糖，手心向上，递给沈易。 沈易的眼神很茫然。 顾亿恒笑眯眯的，又把手里的糖往前送了送，语气温柔：“这是彩虹糖，给你吃。” 沈易伸手接过，不解地问：“给我……吃？” 顾亿恒笑着点头，说：“嗯，易易吃吃看吧。” 沈易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手里的糖，有些不太熟练地拆开包装，倒了两颗出来，放进嘴里。 好酸。 沈易的眉头皱了起来。 沈易以前很喜欢吃酸的，外婆也总会给他做一些酸酸的果干，后来外婆去世了，他就再没有吃过酸的，现在这么猛地一下吃到，有些受不了。 他想要找纸巾把嘴里的糖果吐出来，可是等他找到纸巾，却又发现糖果的味道变了，由酸变成了甜的。 很甜很甜，盖掉了原本的酸味，一直甜到了心底。 沈易拿着纸巾，怔住了，有些呆呆的。 目不转睛注视着沈易，顾亿恒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易易，和糖果的名字，还有酸酸甜甜的味道一样，你的世界，也一定会变得甜甜的，拥有彩虹一样的光芒。” 绿色包装酸口味的彩虹糖，是顾亿恒故意挑选的，因为外面那层酸没了以后，就会变得很甜，和一直都是甜甜的滋味，感受是不一样的。 他无法用太多言语去安慰沈易，因为安慰的话，对抑郁症患者起不了多少作用，可是有些话，他还是想让沈易明白，所以，只能选一个比较特别的方式，让沈易能够记住。 而其实，安慰的话究竟有没有用，能有多少用，在于一个人在安慰你的时候，到底付出了多少真心，如果足够用心，被安慰的人，一定能够感受到那份心意。 救赎_第79章 付出和回报，永远都成正比。 所以，顾亿恒这么用心的安慰，这么用心想让沈易知道的话，沈易听到了，也感受到了。 握紧了手里的糖果，沈易觉得有一股暖流，沿着血液，沿着皮肉，流向了四肢百骸，一直，暖进心底深处。 顾亿恒大概是上苍给予他的，最大的恩赐。 沈易的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朝顾亿恒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他的声音很轻，说：“……嗯，我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将沈易的神情变化全部收入眼底，顾亿恒欣喜也欣慰，他笑了笑，忍不住又抱了抱沈易。 — 回去的时候，顾亿恒担心沈易会饿，又转到一家甜品店，买了几个蛋挞。 他记得沈易要跟他一起吃，才能够吃得下，于是买完蛋挞后，就找了个临时的停车处，把车停下，先陪着沈易吃蛋挞。 沈易慢慢地吃下了一个蛋挞。 然后，就不再吃了。 沈易会吃，顾亿恒就已经很高兴了，他把剩下的几个蛋挞吃掉后，擦了擦手，就又启动了车子。 这一次，他们直接开回去了。 回到小区，已经八点多了。 停好车，顾亿恒把后备箱的东西全部拿下来。 东西看起来挺多，但其实都不重，两个人提着，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完全是能提上去的。 电梯上到顶楼，顾亿恒和沈易提着大包小包出来。 一抬头，就看见了过道上站着三个人：沈文杰，林裴还有林雯。 三人之间，气氛还有些不太对。 顾亿恒最先开了口，他看着林裴和林雯，问：“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闻言，林裴看向顾亿恒，表情难得严肃，说：“我有些事要找你。” 他都知道了，关于沈易的事。 林雯站在林裴身边，低着头，表情有些愧疚，小声地说：“顾大哥，对不起，我没瞒住我哥。” 她在她哥面前，从小就瞒不住事情，昨天放假回了家，没过多久，就被她哥看了出来。 顾亿恒一听，就知道林裴今天过来是为什么了，他对林雯摇摇头，安抚说：“没事的。” 他刚好也有一些事情，想问一问林裴。 林裴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沈易身上，眼神里饱含了各种情绪，有担心，有心疼，有愧疚，还有自责……十分复杂。 过了许久，他才掩下了这些心情，用和以往的笑容和语气，打招呼说：“晚上好，小易。” 听了问好，沈易也小声地回了一句。 之后，他又朝林裴勾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能见到林裴，沈易是开心的。 开心的心情，应该要让对方也能感受得到。 所以，要笑出来。 沈文杰一直站在最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也不想说话，准备等只剩下沈易一个人的时候，再上去找沈易，问问他的身体状况。 但是当他看到沈易露出笑容时，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诧异。 一直都很少有表情的沈易，居然笑了？ 不敢相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沈文杰又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易看了许久，终于确定，他不是眼花看错，沈易的的确确是笑了，而且跟以前比，沈易也变得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没有那么阴沉，没有那么消极，好像，变好了一点。 怎么突然变好了？ 不过，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有变好的话，就好。 变好了，就意味着正在恢复。 那他就不用再担心沈易有一天会发病自杀，一个人死在外面没有人知道了。 好像，不用找沈易了。 也没必要，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沈文杰把手抄进口袋里，准备要离开。 然而在走到林雯旁边的时候，他又停下，偏过头气呼呼地瞪了一眼林雯。 “白痴。” 林雯评价完，还顺便送了沈文杰一枚白眼。 “你！”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好男不跟女斗，沈文杰才稍稍压下一些愤怒，“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话落，重重地迈步走人。 路过沈易的时候，沈文杰想了想，又停了停脚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开口解释：“我今天纯粹是路过这里，顺便上来的，你别想太多，以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才不会的。” 救赎_第80章 维持了一把自己的傲娇人设，沈文杰才放下了心，继续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按下下楼键。 电梯才刚刚下去，没那么快上来。 沈文杰的一番自说自话，沈易好半晌才消化完，但还是没明白沈文杰为什么会来，于是转身不解地询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沈文杰回答说：“没事，我就是路过这里，口渴了，顺路上来找你要口水喝。” 说完以后，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借口真是太假了，于是又板起脸，连忙补救：“我今天出门太急了，没带钱包。” “……” 这个补救，并没有补回来多少，反而更假了。 沈文杰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早知道，他和超市老板续完合约，就应该直接回去的。 没事上来做什么呢？ 上次生日宴之后，沈易的情况好不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沈文杰皱着眉，懊恼到不行。 而围观了全程的其他三人，顾亿恒和林裴还好一点，林雯已经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沈易还是茫然的，他只是看着沈文杰。 沈文杰没再说话，他觉得丢脸死了，十分烦躁地又伸手按了一次按键，过来几秒钟，电梯才终于上来。 电梯门一开，他立刻就走了进去，然后按下关门键。 多亏了沈文杰，气氛总算轻松了下来。 顾亿恒看了看林裴和林雯，说：“都先来我家吧，我和易易刚从超市回来，东西都还提着呢，而且也还没有吃晚饭，先等我们把东西放下，吃完晚饭，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好。”林裴点了点头。 顾亿恒笑了笑，然后拿起钥匙开门。 门一开，仙人掌和灰兔就瞬间跑了出来，全部围着沈易转了起来，等转完了，又都心满意足地拿到了摸摸，灰兔才回到顾亿恒身边，用大脑袋蹭了蹭顾亿恒。 顾亿恒放下烤箱，也摸了摸它。 沈易把东西放在玄关后，有些犹豫，他是不是先回家比较好？ 林裴，有事要和顾亿恒说。 他会打搅他们的。 还是，先回家吧。 仙人掌站在沈易脚边，仰着头看着沈易，歪了歪头，小声地“汪”了一声，有点疑惑。 ——沈易爸爸，我们不进去吗？ 沈易弯下腰，把仙人掌抱了起来。 顾亿恒闻声回头，见沈易还站在门外，就问：“易易，你怎么了？” 沈易一下一下摸着仙人掌的毛发，迟疑了一会儿，小声地说：“我……先回家了。” 顾亿恒以为是林雯的出现，让沈易不太自在了，于是想了想，点头说：“那等我做好晚饭，就过去找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沈易垂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灰兔大概知道了沈易不进来，要带着仙人掌回家了，再一次吧嗒吧嗒跑出来，围着沈易转，尾巴摇啊摇的，显然舍不得沈易和仙人掌走。 顾亿恒挥挥手，说：“回去吧，我看你进门，我再关门。” 蹲下抱住了灰兔，顾亿恒对沈易笑着，然后一直站在门口，直到沈易回了家，他才关上门。 第45章 回到家, 关上门，一切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家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沈易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又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 亮起来的家里，还是有些冷清的过头。 今天一天, 沈易都一直和顾亿恒在一起, 当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能说话、能依赖之后，总会不愿意分开的。 谁都是一样的。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的变化, 其实很微妙, 只要一点点小事, 就能触及到那个点, 瞬间跌落下来。 现在的沈易, 就是这样。 本来好好的心情, 又顷刻掉了下来，觉得心里有点堵，不怎么舒服。 人也忽然觉得很累了, 不想动，只想躺着。 想躺下，但沈易却没有再像以前, 真的去躺下。 他站在原地，一次次做着深呼吸, 又紧紧的抱着仙人掌，努力想要克服这种懒散到不行的状态。 他不愿意，这么妥协, 救赎_第81章 因为一旦真的躺下，他的情绪只会越来越低落，积攒到最后，再一次爆发起来。 他能够察觉，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病魔，正在蠢蠢欲动。 没关系的，能过去的。 沈易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又费力地去想今天做得每一件事情，和自己说，都做到了。 对了，糖果。 沈易从口袋里把顾亿恒送给他的彩虹糖拿出来，紧紧抓在手里。 仙人掌也察觉到了沈易的心情，抬起脑袋去看沈易，圆圆的眼睛很亮，它轻轻地动了下，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轻轻地舔着沈易的手。 “汪~” ——沈易爸爸，不难受。 沈易抿着唇，低下头看了看乖乖待在自己怀里的仙人掌，感受着手背传来温热湿润的舔舐，慢慢的有了一点动力。 他朝小阳台走了过去，又把阳台的灯打开。 小阳台上，每一盆植株都长得很好，在顾亿恒的帮助下，沈易没有把它们养死。 甚至，另一边种了蔬菜的花盆里，也都长出了一丢丢的嫩芽儿。 嫩芽儿还很小，也很脆弱，可是看它慢慢长出来，再慢慢长大，却让种植的人，充满了成就感。 沈易把怀里的仙人掌放下，蹲在旁边，专注地盯着这一盆盆的嫩芽儿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沈易就入了神，他开始认真地想，它们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应该，和一般的蔬菜，没有差别吧。 植物和仙人掌，都是治愈的。 沈易在小阳台植物的包围下，在仙人掌的陪伴下，心情渐渐恢复了过来，之前铺天盖地的疲惫感，也一点点散去了，什么也没有剩下。 沈易的心里不堵着，整个舒服了不少。 然后，他又继续在小阳台待了几分钟，才站起来回到客厅。 把电视打开，沈易找到了一个综艺，抱着仙人掌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由于时常陪着沈易看电视，仙人掌自己也爱上了看电视，这会儿它乖乖窝在沈易的怀里，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电视机，它仿佛是真的什么都看进去了一样，在节目里mc抛出一个个笑点的时候，尾巴会摇地很欢，偶尔还会发出“汪汪汪”地应和声。 沈易摸了摸它，也在认真的看。 自从上一次，他看节目的时候能够找到笑点了，后面每一次看电视，他总能笑一笑。 尽管能够笑起来的次数不是特别多，一整期下来，最多也不超过三次，但和以前相比，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沈易知足了。 他要的，本来就不多，只要每天都能有一点点的改变，就很满足了。 而现在，他每一天都有在转好。 — 这一边，顾亿恒家里。 林裴和林雯进来后，顾亿恒请他们坐在沙发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就又自己去忙了。 因为彼此都很熟悉了，也就没必要那么客套了。 淘米的时候，顾亿恒顺便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来不及好好做几道菜了，于是想了想，决定做成鸡肉盖饭，再加一道蔬菜汤。 这样方便，也简单。 林裴心里有事，是坐不住的，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再也坐不住，干脆站起来，走进了厨房。 林雯本来也想进去帮忙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留下来陪灰兔玩。 林雯猜得出来，她哥和顾亿恒要谈的事，肯定跟沈易有关，尽管她现在已经放弃顾亿恒了，但这么长久的喜欢，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所以，她就不去听了。 顾亿恒见到林裴进来，就顺便问了一句：“你和林雯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也煮你们的份？” “不用了，我和小雯是吃过饭才来的。”林裴看了看他，说：“我来帮你吧，两个人会快一些。” 说着，他就挽起袖子，走到顾亿恒身边，准备帮忙。 顾亿恒猜到了林裴的想法，就也没有拒绝，他把青菜交给林裴洗后，先开了口：“你想跟我说什么？” 林裴低头洗着菜，沉默了一会儿，问：“小易他，是抑郁症？” 几秒后，他又再次开口说道：“小幺，你别瞒着我，小雯已经把医生说的话都告诉我了，我猜得到，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放心，我不会的，不会对小易说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情况，然后找到合适的方式，和他相处，再尽我自己的全力，想办法帮他。” 闻言，顾亿恒看了林裴好半晌，才缓声说道：“嗯，易易是患有抑郁症。” 顾亿恒本来确实是不愿意说的，就像他最开始和林雯说的，这是沈易的隐私，除非沈易愿意告诉林裴，可是现在看来，林裴自己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过来找他，也只是做一下确认。 无论他说不说，林裴都知道了。 “果然是这样啊。” 隔了一会儿，林裴又问：“小幺，你知道小易是什么时候患上抑郁症的吗？明明以前，他还好好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找了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手，又掏出手机，查询了一下关于抑郁症的症状，看完后，他闭了闭眼，眼里的自责越发明显。 顾亿恒看着他，问：“怎么了？” 重新开口，林裴轻声告诉顾亿恒：“小易他，或许很早之前就生病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救赎_第82章 他现在回想起来，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很早以前，沈易就明显表现出来过症状了—— 时常情绪低落，对不熟悉的人本能地排斥和紧张，会坐立不安，敏感、细腻，不爱说话，不喜欢和人接触，思维也迟缓很多…… 这些，都是那么典型的。 是他不够细心，明明都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发觉沈易生病了。 算什么朋友啊。 林裴忍不住一遍遍地责怪自己。 尽管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但顾亿恒也体贴地转移的话题，问了其他的事，让林裴暂时放下自责的心，不陷在里头。 他说：“林裴，你能跟我说一说，易易以前的事情吗？” 从深深自责的状态里走出来，林裴点了点头，答应了。 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他都还记得，甚至有些印象深刻的事情，他还觉得仿佛发生在昨天。 “上学的时候，小易没有住校，也没有参加军训，跟班级的同学都不熟悉，他很安静，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待着，表情也很少，大部分都是木着脸，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很难相处。” “我会和小易熟悉起来，其实是因为一次意外，那时也是国庆，我正准备回家，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小易抱着一只流浪猫，呆呆地站着，他怀里的猫大概是受伤了，有点血迹染在了他袖子上，而他的表情，特别茫然，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我和小易一起把流浪猫送到了宠物医院，看它被治疗好，又被一个好心的人收养，差不多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和小易，才慢慢熟悉的起来。” “和小易熟悉起来以后，我才发现，他其实不是很难相处，而是不会和人相处，有点社交恐惧症，遇见不太熟悉的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会下意识后退，好久，才想出一个回应。” “从大一到大三，我和小易一直都是朋友，小易也只有我一个朋友。我经常拉着小易一起做事，想让他能够多交一些朋友，开朗起来，不过每一次，效果都不太好，他说话做事，都有一点缓慢，很少有人有耐心去等。说起来，那时候，还有女生传我们是一对……” “后来大三快结束的时候，小易的外婆因为胃癌去世了，葬礼之后，他就直接办了休学，我再没有见到过他，一直到上一次，在宠物医院，才又看到他……” 林裴的声音变低，皱了皱眉，“三年不见，小易变了很多，更瘦更憔悴了，我一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小雯告诉了我……” 沉默了半晌，林裴又对顾亿恒笑了一下，说：“其实，在医院见到你和小易在一起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小幺你会那么巧，也认识小易，而且小易看起来，把你当做了朋友。” 顾亿恒的眼神很温柔：“可能是缘分吧，我和易易成了邻居。” 林裴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幺，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小易？” 顾亿恒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我是喜欢易易。” “嗯。”林裴点了一下头。 实际上，他上一次在宠物医院看见沈易和顾亿恒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他和顾亿恒同宿舍住了一年，关系又比较好，也算是了解顾亿恒了。 尽管顾亿恒确实一直都很暖，也对谁都很好，但他对谁好，都有一个基本的尺度，从来不会超过，绝不会像对待沈易那样的体贴和关怀。 沈易，是例外的。 但这样也好，沈易现在的情况，确实需要有一个像顾亿恒这样的人陪着。 想到这里，林裴停下手里的事，抬起头看着顾亿恒，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小易，小易他值得被爱，也需要被爱。” 顾亿恒颔首，语气温柔：“我知道的，我会比谁，都更加珍惜易易。” 沈易，是他的世界啊。 看着林裴，顾亿恒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件要问的事情，于是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认识叶菁吗？” 林裴记得叶菁，但他实在不想提起这个人。 他疑惑地问：“我是认识她，她小我几届，以前是同一个社团的，你问她做什么？” 顾亿恒说：“林雯没有告诉你，易易之所以会住院，就是她导致的？” 林裴摇头，“小雯说是她害得小易住院，然后把医生说的那些话告诉了我，其他的，她没有说。” 皱了皱眉，他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 顾亿恒把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顾亿恒也是很不清楚，他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沈易昏迷和叶菁落荒而逃，但能肯定的是，沈易会昏迷，是和叶菁脱不了关系的。 林裴沉着脸，说：“叶菁，曾经喜欢我，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次，她应该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找小易麻烦的，当年，她就这么做过一次了。” 林裴的语气变得自责起来，他缓缓说：“……叶菁曾经，找了一群社会上的人，堵着小易，把小易教训了一顿。” 这件事，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那时候，沈易已经休学了，他连道歉，都找不到机会。 听完话，顾亿恒愤怒了。 他实在想不出来，就因为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就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而这么多年过去，甚至没有丝毫悔改，又故技重施。 这样的人，哪里还配得上是人？ 而在这时，林雯突然拿着手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然后指着微博头条新闻里爆出来的一张打码照片，诧异地问：“顾大哥，你看一看，边上的这个人，是不是叶菁？” 第46章 怕顾亿恒看不清楚, 林雯又把照片放大了，然后拿给顾亿恒看。 被林雯放大的照片里，照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大多都是赤裸的, 而她手指指着的那个女生, 正好站在最边上，是现场唯一衣服整齐的, 所以也没有打码, 敞敞亮亮的把脸露了出来。 虽然只有半张脸, 但只要是熟悉的, 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确实, 是叶菁。 顾亿恒皱了下眉, 显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有碍观瞻，他移开视线，问：“这是什么？” 救赎_第83章 林雯又把照片缩小, 给顾亿恒看最上面的新闻。 新闻标题有够吸睛：F大女学生卖淫吸毒。 看了标题和下面附着的照片，顾亿恒就没再看新闻内容了，因为能够猜得到。 叶菁吸食软性毒品, 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叶菁经常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有来往, 但是对于标题里的“卖淫”两个字，他还是十分惊讶。 林裴也认出了叶菁，同样很诧异：“这是什么？” 林雯没有回答, 而是看着顾亿恒，又问一遍：“顾大哥，这个人，是叶菁吧？” “嗯，是她。”顾亿恒的语气淡淡的，已经不惊讶了。 林雯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太敢相信，这会儿得到了确认，就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情很复杂。 这种新闻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以前，她并不认识当事人，而这一次，她却是认识的。 突然，她的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 林雯点开了微信群，发现群里的人已经很激烈地讨论起了这则新闻，短短几秒钟，就刷了无数条消息。 还有人了自己。 林雯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那边很快就有人以私聊的形式回了，而且一连回了很多条： “小雯，你没事吧？” “头条上的新闻你看了吗？学校论坛都炸锅了，你和那个叶菁，是叫叶菁对吧？” “你和她关系好像也挺好的，你没有被她哄着去做什么吧？” 林雯没怎么明白，问：“什么意思？” 那边停了几秒，发了一条链接过来，接着又说：“你去看看，帖子里有说，总之你没事就好。” 林雯皱了皱眉，点开了链接。 链接跳转后，出现的是F大学校论坛里的一个帖子。 帖子的标题很清楚，写得就是：扒一扒叶菁。 正文里没有很多复杂的话，只有大概几百字对叶菁的控诉的话，以及几段录音。 发帖的人说，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今天之所以会发帖站出来，是希望其他受害的人，也能鼓起勇气去作证。 顾亿恒和林裴都在身边，林雯没有点开录音，而是直接往后翻看。 录音内容，已经被人以文字的形式，发在了帖子里，林雯翻了翻，也看到了。 看完以后，林雯是震惊的。 叶菁居然诱拐同校的女生去卖淫，从中收取利益。 录音里说，叶菁会接触的女生，都是长得好看，比较单纯，也很乖巧的。 叶菁是故意去接近她们，又和她们成为了朋友，觉得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就邀请她们一起出去玩，在玩得过程里，偷偷在水里下迷幻药给她们喝下，然后送到了男人的床上。 事后，她还会拍下女生的床照和裸照，用来威胁她们不能说出来。 如果有女生鼓起勇气想报警，她还会找一群混混实行报复。 光是学校里，就已经有二十几个的女生被叶菁用这样的手段，骗过了。 但因为被威胁，害怕照片曝光，害怕受到报复，大家都不敢说出来，但这一次，叶菁出事了，新闻被爆了出来，她被抓紧了警察局，她们中才有人有了勇气，站出来说。 林雯忍着恐惧，一直看到了最后。 然后，她看到了帖子里最后一个楼层的话。 新闻照片里的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吗？是又被叶菁下药带过去的吧，我好像认出了她们是谁。 №1000 ☆☆☆xxxxx于20161001 20:30:22留言☆☆☆ 林雯忽然皱起了眉。 她关掉帖子，重新回到微博界面，又把刚才的新闻重新翻出来，点开照片放大仔细去看。 然后，她也认出了一个人。 对方，是她同一个社团的朋友，尽管打了码，可是对方手腕上的胎记，还是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了人前。 那个胎记，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很特别。 那个女生也和她一样，和叶菁是认识的，甚至和叶菁很好，全心全意信赖着叶菁，把叶菁当成姐姐看待。 而且，女生的成绩很好，每一次都是班级第一，也很乖巧，晚上都几乎很少出校门，这样的人，会吸毒和卖淫吗？ 不会的，至少在她接触以来，女生乖巧得厉害，就是一名很好的学生。 真的，是被叶菁骗过去的？ 林雯突然害怕极了，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了。 如果没有发生沈易的事情，她没有在医院被顾亿恒提醒，她还会和叶菁继续一起玩，那是不是今天，她就会被叶菁这么欺骗，新闻的照片里，也有自己的存在？ 只要稍微想一下，林雯就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发冷，冷汗冒了一身。 救赎_第84章 她咽了咽口水，声线有些颤抖，“顾大哥，学校论、论坛有一个帖子，说叶菁诱拐我们学校的女生去……去卖淫，她是不是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 顾亿恒摇了摇头，说：“我不清楚。” 说完，他又看了林雯一眼，在看出了林雯的害怕和恐惧后，就安慰道：“无论叶菁有没有做过这些，只要你没有再和叶菁接触，就没关系的，而且，她也不会再出现了，所以你别怕。”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叶菁在里面是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有没有真的做这些事情，但学校已经不会再继续要她了，退学是肯定的，同时，她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叶菁做了那么多错事，伤害了那么多人，如今报应，终于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不怪别人，只能怪她自己。 因果循环，向来如此。 “嗯……”林雯垂下眼睛，很轻地点了一头，她想要伸手抓一下顾亿恒，但刚刚伸出手，却又立刻折了回来，转而抓住了林裴的手，让自己冷静。 林裴看了一眼林雯，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他本来还有话想和顾亿恒说的，但这则新闻的出现，很明显让林雯的情绪很不对，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林雯回家，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他的，等以后再找时间和顾亿恒谈。 林雯小声地答应。 林裴抬起头，对顾亿恒说：“那我和小雯就先回去了，下次，我再来找你。” 顾亿恒说：“好，下次再见。” 把林雯和林裴送走以后，顾亿恒就又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电饭煲里的饭已经熟了，只要把鸡肉和配菜炒好，就能吃饭了。 顾亿恒围上围裙，开了火开始炖鸡肉。 十分钟后，炖得香喷喷的鸡肉出锅，顾亿恒盛了两碗饭出来，又把鸡肉和配菜摆在上面，最后淋上了香浓的汤汁，两碗鸡肉盖饭，就算做好了。 旁边锅里煮的蔬菜汤也早就好了，顾亿恒把盖子打开，盛了两碗出来，颜色很漂亮。 脱下围裙，又洗干净手，顾亿恒拿出手机想给沈易打电话，让沈易过来吃饭，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收起来，走出厨房换了一双鞋，又拿了钥匙，准备自己去叫沈易。 作为尽责的小尾巴，灰兔也吧嗒吧嗒地跟在顾亿恒身后，来到了沈易家门口。 顾亿恒按了门铃。 灰兔也应和地“汪汪汪”叫出声，声音特别愉悦，它的眼睛很亮，尾巴摇地特别欢乐。 ——又能和弟弟玩啦~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易正在笑，是被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逗笑的。 过了十几秒，他才反应过来门铃响了，然后放下仙人掌站起来，慢慢走去开门。 他知道按门铃的人是顾亿恒。 因为灰兔的叫声，也和门铃一起，传了进来。 沈易开了门。 门一打开，顾亿恒就对沈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像是暖阳，一下子就把屋子里的冰冷驱散了。 顾亿恒说：“晚饭做好了，易易是要过来我家吃，还是，我回去拿过来在你家吃？” 沈易有点想在家吃。 他怕再回去顾亿恒家后，就真的不愿意回来了。 家里，太冷清了。 落差太大了，再经历一次的话，他担心自己真的会承受不住。 垂下眼睛，沈易的手交握在一起，声音轻轻的：“……我想，在家吃。” 顾亿恒微笑，他点点头，说道：“那易易开着门稍微等我一下，我回去把饭菜端过来，我们一起吃。” “……嗯。”沈易蹲下来，抱了抱一直在蹭他小腿的灰兔。 顾亿恒回来的很快，不过两分钟，就把汤和饭都端了过来，还把灰兔的狗狗碗也一起带了过来，和仙人掌的放在一起。 他今天也给灰兔和仙人掌做了拌鸡丝，但仙人掌不在，就没给灰兔先吃，可把灰兔馋死了。 这回终于能吃了，作为吃货狗，当然吃东西最大，于是它从沈易的怀里蹭出来，小步子踩得吧嗒吧嗒，用脑袋拱着仙人掌和它一起去吃饭。 沈易和顾亿恒也在餐桌旁边坐下。 沈易小口小口地喝汤，喝了半碗汤后，顾亿恒就又把一碗鸡肉盖饭递了过去。 看着比平时多出来不少的饭，沈易抿了抿唇，低声说：“饭，太多了。” 顾亿恒笑了笑，说：“不会多的，易易能吃得完的。” 沈易茫然了一下。 他能吃得完吗？会撑得。 顾亿恒又对沈易笑了下，说：“没关系的易易，如果真的吃不完的话，就放着，不过现在快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易低低地应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最后，沈易还是没有吃完，不过也努力地吃了大半碗下去，只留下了小半碗，再加上喝了一碗汤，够了。 又比前几次，多吃了一些。 人也没有不舒服，没有因为吃得太多而想去吐出来。 救赎_第85章 厌食症，好像有在一点点变好。 看见沈易碗里下不多的米饭，顾亿恒又高兴又激动，心里喜滋滋的，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 第47章 顾亿恒没有把叶菁的事情告诉沈易, 他不想把这些负能量的东西，传递给沈易知道。 何况，他相信如果沈易知道了叶菁被抓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觉得畅快或是舒心的，反而会为那些被骗的女孩惋惜, 会为她们难过。 沈易好不容易, 才能够笑起来，心情也好一点起来, 他实在不愿意让沈易再次掉回深渊里。 他只要沈易好好的, 就够了。 吃过饭后, 顾亿恒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在收拾好了以后, 和沈易一起, 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电视里，又在重播刚才那一期的综艺，在看到同样笑点的地方, 沈易还是笑了起来。 笑容浅浅，眉眼弯弯，真的很好看。 顾亿恒有些看得入迷, 一时之间，忘记收回目光, 在对上沈易的茫然的眼睛后，才回过神来。 沈易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解：“……我脸上, 有什么吗？” 顾亿恒摇了摇头：“不是，什么没有的。” 沈易没有多想，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重新转回头去看电视，嘴角的笑容已经淡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他的眼睛很亮，能看得出来，心情是好的。 顾亿恒目光温柔地又看了沈易一会儿，然后就也转过头，陪沈易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得，是一档很火的真人秀节目，这一期，是到张家界取景的，每一个景色的出现，都特别的好看，云雾环绕的山间，清波碧绿的湖水，激流飞溅的瀑布，犹如仙境一样。 顾亿恒看着电视里播放出来的画面，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跟顾景清发了一条微信：“堂哥，我问你一件事，易易现在的情况，能出门去旅游吗？” 发完之后，他又想起了顾景清还不知道自己和沈易认识，就补充发了一条：“易易就是沈易。” 顾景清的微信回的很快，“沈易？你和他认识？” 顾亿恒说：“嗯，我之前不是搬家了嘛，易易是我的邻居。先不说这个，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觉得可以吗？” 隔了几秒后，顾景清回道：“微信里说不清楚，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等我几分钟。” 顾亿恒回了一个“好”字，就重新抬起了头。 今天在商场发生的事情，让顾亿恒又更加谨慎了一些，他决定，以后关于沈易的问题，还是要多咨询一下顾景清。 而且如果是要出门去玩的话，要注意的问题就更多了，他要问清楚来，才能放心。 这时，沈易转头看向顾亿恒，小声说道：“你……有事的话，不用留下来，陪着我的。” “嗯？” 反应过来后，顾亿恒笑了下，又解释说：“不是的，我是在和我堂哥聊天，在问他一点事情，我没什么事情的，我会等易易想睡觉了，再回家。” 沈易安静地看着顾亿恒，好一会儿过去，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心情，好像变得比刚才更好了。 身边能够有人关心着，有人陪伴着，哪怕是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没有其他多余的安慰，但对沈易而言，就已经是最完美的治愈了。 小太阳一直都在。 温暖和光，也一直都不会消失。 这样，就足够了。 顾景清的电话，是在十分钟后打过来的。 顾亿恒看了眼来电显示，就对沈易笑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站起来走到小阳台上去接。 电话一接起来，电话那头的顾景清就直接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之前特别跑来询问过关于抑郁症的事情，是因为沈易吗？” 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道：“小恒，你是不是喜欢沈易？” 顾亿恒的性向在家里并不是秘密，他在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里，就跟父母出了柜。 一开始的时候，顾父顾母是无法接受的，震惊、失望，也伤心了许久，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去肆意责怪和打骂顾亿恒，也没有觉得顾亿恒是有问题的，而在商量之后，尝试着和顾亿恒做思想工作，然后又去找来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书籍，一本本翻看。 渐渐的，他们对同性恋这个群体有了了解，也明白了顾亿恒确实是无法接受女孩子的，于是就慢慢接受了，只不过，他们对顾亿恒还有一个要求，也是唯一的要求——不能随便乱来。 越是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他们就越是知道这个群体有多么不容易，同时，也知道里面有多么混乱，而自己孩子的性向已经无法更改，那么，他们唯一希望的，就是孩子能够好好的。 能顺利地找到一个相爱的人，两个人一起，风雨同舟，相互扶持，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闻言，顾亿恒沉吟了几秒，还是决定不隐瞒，承认道：“是，我喜欢易易。” 或许没想到顾亿恒会那么直接的承认，顾景清愣了愣，才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会很辛苦。” 顾亿恒望着一株吊兰，声音轻轻的：“我不怕，我喜欢易易……或许也可以说，我爱易易。” 电话里，顾景清停顿了几秒，又笑了起来，说道：“行吧，你从小主意就多，决定的事也不会更改，我不说你了，何况沈易是一个好孩子，如果你们能走到一起，也挺好的。” 顾亿恒笑了起来，他说：“哥，谢谢你。” 顾景清笑道：“都是兄弟，谢什么呢。对了，你小长假不回家一趟吗？叔叔和婶婶有回来吧？” 顾亿恒说：“爸爸和妈妈说难得清闲，要趁着小长假到处去走走，家里没人，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所以就不回去了。” 顾景清笑了下，感慨：“叔叔和婶婶真是恩爱。” 救赎_第86章 过了会儿，他又说：“行吧，你来跟我说说沈易的情况吧，昨天他来找我复诊，看起来比以前有好一点了，不过如果要出门旅游的话，我要再知道多一些，然后再看看情况。” 顾亿恒应道：“好，我慢慢跟你说吧。”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顾亿恒事无巨细地把沈易身上发生的点滴和改变，都全部告诉了顾景清。 有一些是沈易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顾景清的，有一些，是沈易自己忽视了，没有说的，每一件每一件，顾亿恒都记得很清楚。 从相遇至今，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一天都没有落下。 顾景清在电话那头，也听得很仔细，重要的地方会记录下来，等到顾亿恒讲完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记下来的笔记，又斟酌了会儿，才说道：“其实，沈易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这一点可以从很多方面看出来，你说他今天又发病了，是在商场的底下停车场，是吗？” 顾亿恒答：“是。” 顾景清冷静地分析说：“你刚才有特别说了，那时候地下停车场除了你们，是没有其他人的，而且后来在超市里沈易也一直好好的，那么沈易当时会发病，就不是因为恐惧人群引起的，而是在商场这个地方，触及到了他心底的一个记忆点，这应该和他的过去有关，沈易的过去我不方便跟你说，如果哪一天沈易愿意告诉你了，你就会知道的。” “好了，现在我们回到你一开始要问的问题，按照你刚才说的这些，我认为以沈易现在的情况，如果是要出门去玩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你要问问他自己的意见，他如果不愿意，不能勉强他。” “还有，如果要出去，你要注意几个点，地方要选人少一点、清静一点的，沈易习惯的东西，养的宠物，都一定要带过去，药也不能忘记，还有住的地方也很重要……” …… 顾景清和顾亿恒说了很多，包括了很多注意的事项和要点，两人的电话讲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顾亿恒的手机快要没电，才终于挂了电话。 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电视里的综艺已经播完了，沈易又换了另外一频道在看，是一个歌曲的频道，现在正在播放的，是顾亿恒曾经对沈易唱过的歌——《春雨里洗过的太阳》。 沈易闭着眼听得入神，他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很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神情很放松。 顾亿恒不舍得发出声音去打破此时的安宁，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后，并没有去沙发坐下，而是站在旁边，眼神温柔地看着沈易。 忽然，很想再抱一抱沈易。 不过，会吓到沈易吧。 不想吓到沈易，也不想打扰沈易此时难得的宁静，顾亿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到电视屏幕上去，过了会儿，又转去看地毯上灰兔和仙人掌的打闹。 然后就干脆蹲下，一手一只狗地摸着它们，又示意它们不要发出声音。 三分钟后，一首歌唱完，换成了另外一首，沈易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顾亿恒才站起来，走到沙发坐下。 沈易转头看着顾亿恒，问：“……电话，打完了？” “嗯，打完了。”顾亿恒想了想，说道：“易易，我们这几天找个时间出去走走吧，不用去很远，就找一个近一点的，人少清静一点的地方，把灰兔和仙人掌也一起带去，去玩一两天。” 闻言，沈易怔住了。 出去走走吗？ 好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最后一次去，是外婆还没检查出胃癌的时候。 快要，四年了。 可那时候，他的情况比现在好那么多，但在出去玩的时候，偶尔还是会觉得胸闷不舒服，需要休息很久，而现在，他的情况比过去糟糕很多很多，能出去吗？ 沈易垂下眼睛，两只手用力地抓着怀里的抱枕，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可是，我的病……” 出去的话，会给顾亿恒照成很多麻烦吧。 明白沈易的顾虑，顾亿恒望着沈易的眼睛，认真说道：“易易，其实我刚才跟我堂哥聊了那么久，一直在聊的，就是你现在的情况合不合适出门的问题，我堂哥的建议是，你已经好了很多，出门转换一下心情，是完全没问题的。” 温柔地笑了笑，顾亿恒又继续说道：“而对我来说，只要你愿意走出去，我不怕麻烦，也不会觉得麻烦，我很愿意陪你一起到处去走一走，无论是哪里，都行。” 说完，他又郑重道歉道：“还有，对不起易易，询问堂哥的事情，我没有事先跟你说。” 沈易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说：“……没关系。”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顾亿恒说的，一起出门去玩一玩的问题，他无法下定决心。 出门的话，总会有人。 他担心，现在的自己，还做不到能够忽视他们。 可是，也想出去走一走吧。 以前，每次和外婆去旅行之后，回来都会觉得身心舒畅，心情能好上一段时间。 但是，能出去吗？ 顾亿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易，在看出了沈易真实的想法后，他再一次开口道：“易易，一起出去吧，我们自己开车去，如果在路上你觉得不舒服了，我们再折回来好不好？” 沈易还是没有回答。 他沉默着，始终低着头，在努力地选择。 顾亿恒也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沈易，等待他的回答。 一直到十几分之后，沈易才做好了决定，他深呼吸了几次，在心里鼓励着自己，然后重新抬起头来，拿出勇气说道：“……好，我们，一起去。” 第48章 要出去旅游, 需要准备不少的东西，酒店也需要提前预定，没办法说走就走。 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四号出发，六号回来, 在外面住两个晚上。 约定好了出发的时间, 已经差不多要十一点了。 救赎_第87章 沈易关掉电视，准备要睡了。 见状, 顾亿恒也不再多留, 他和沈易道了晚安后, 就带着灰兔回了家。 然而这天晚上, 顾亿恒完全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 心情又高兴又激动, 兴奋地不得了，整个人都非常的精神，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后, 干脆又爬起来，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里查了一个晚上的景点。 要近一些，不能太远, 人也要少一些，然后景色要优美一些, 空气清新一些…… 按着这些条件，顾亿恒一个晚上浏览了无数个网址，查了不知道多少个地点, 直到凌晨四点多，还是没能真正定下目的地。 不然找个人推荐一下好了。 顾亿恒想着，就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几个经常旅游的朋友。 他刚准备按下拨出键，睡得香香的灰兔就恰好动了一下，发出了一点声响，这才让他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会儿天还没亮，大家都还在睡觉呢，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肯定要吵醒人的。 大概，会被拉黑吧。 晚一些再打吧。 放下手机，顾亿恒站起来动了动，然后才觉得维持了一晚上的兴奋情绪变淡了一些，有一些些的困意袭来。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四点半。 伸了伸懒腰，顾亿恒关了电脑，准备回房间先睡一觉，否则白天一天都会没精神。 上午八点半，他还答应了社长要去学校参加校庆排练的。 — 沈易醒的很早，刚刚六点，就醒了过来。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上，六点钟，天空已经亮了起来。 醒来以后，沈易就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觉得有点懒，不想动，不想起来。 要稍微，缓一缓。 床边的地板上，仙人掌还在睡，它把脑袋埋进两只前爪里，露出的耳朵部分，偶尔会动一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仙人掌晚上不再回自己的狗狗床睡觉了，总要跟着沈易来到房间里，然后趴在沈易身边才能睡得香。 大概是它的潜意识里，明白沈易爸爸需要自己，自己能够治愈爸爸。 多亏了仙人掌的陪伴，沈易已经有很多个晚上没有再做过噩梦了。 吃过安眠药以后，就能睡得很好。 沈易在床上躺着，发了十几分钟的呆，就强迫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在等自己能稍微恢复点精神。 一两分钟，三四分钟…… 沈易等啊等，终于等到不舒服和疲惫的感觉一点点退去，手脚有力气，愿意动一动了。 站了起来，沈易慢吞吞地换掉睡衣，慢吞吞地走去洗漱，等沈易把这些都做完，已经是七点了。 太阳完全出来了，光芒撒向大地。 这会儿，仙人掌也已经醒过来了，没在房间看到沈易爸爸，它就摇着尾巴哒哒哒从房间跑出来。 走到小阳台前蹲坐下，它仰起头，朝正在给植物浇水的沈易软软地叫着：“汪~” ——沈易爸爸，早安！ 沈易朝它招了招手。 仙人掌的尾巴摇地更欢了，它眼睛亮亮的，小心地穿过盆栽，来到了沈易的面前。 沈易伸手摸了摸它。 仙人掌半闭着眼睛，享受着被沈易摸头，等到沈易摸完，它又蹲坐在原地，脑袋对着沈易移动地方向转，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直落在沈易身上，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乖巧的不得了。 给小阳台上所有植物都浇了水，又小心地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长虫子，之后，沈易就带着小尾巴仙人掌回到了客厅。 时间，才刚过七点半。 沈易去厨房拿了一盒酸奶，又给切了半个苹果，把酸奶拌着苹果，给仙人掌当早饭。 他自己则什么都没吃，给仙人掌准备好吃的后，就蹲在仙人掌旁边，看着仙人掌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满足，心情又变得好了一点。 等仙人掌吃完了，沈易也觉得自己精神了起来，慵懒和疲倦感都消失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 要不要出门散散步呢？ 好像，从来没有早上带仙人掌出去过。 沈易捏了捏仙人掌的鼻子，又摸了摸它摇地起劲的尾巴，看着越来越圆的一小团毛球，心思活络了起来。 好像，有几天没有带仙人掌出去散步了。 要叫顾亿恒吗？ 沈易垂着眼睛，看着正抱着自己手指头舔的开开心心的仙人掌，安静了许久。 ……还是，算了吧。 救赎_第88章 习惯了，就会变成依赖。 他会变得越来越离不开顾亿恒，变得……越来越贪心。 所以，也要自己努力试一试。 沈易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又摸了摸仙人掌的脑袋，然后站起来去找牵引绳。 发现是要出门了，仙人掌立刻高兴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又抖着耳朵朝沈易叫。 沈易蹲下，亲了亲它的鼻尖，又把牵引绳给它套上。 在经过顾亿恒家门外的时候，沈易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过了几秒，才又继续走。 仙人掌歪了歪头，也冲着紧闭的门叫了起来。 沈易拉住了仙人掌，又轻声跟它解释今天顾亿恒和灰兔不会一起，它才安静下来。 一人一狗，走到了电梯门口。 电梯刚刚下到一楼，要上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一会儿，电梯才终于又上来了。 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个人，沈易看见了，就弯腰抱起了仙人掌，他担心人还会继续多起来。 抱着仙人掌的话，他能好受一些。 沈易站在电梯的最角落位置，电梯门，慢慢地合起，可在还剩下一条缝时，它又突然打开了。 顾亿恒的脸出现在了电梯门外。 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了笑，顾亿恒快步走进了电梯，在看到最角落处的沈易时，又诧异了一下。 他走到沈易身边，问道：“易易，你是要带仙人掌出门散步吗？” “嗯……”沈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迟疑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向顾亿恒，又问：“你……要去哪里？” 顾亿恒低头逗了一下仙人掌，笑着回答：“我要去一趟学校，今天社团有排练，我要去参加。” 沈易疑惑：“排练？” 顾亿恒点了点头，说道：“学校的百年校庆要到了，每个社团都准备了节目，我们社团要演出的是歌舞剧，国庆小长假过后就要开始筛选了，所以大家都趁着假期，准备多排练几次。” 沈易这才也反映过来，今年已经到百年校庆了。 时间，过得很快。 沈易正要说话，电梯却先一步，在十楼停下，然后进来了七八个人。 本来还显得空旷的电梯一下子拥挤了起来，沈易忘了要说的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墙壁上，抱着仙人掌的手又紧了些。 仙人掌大概是察觉到了，又轻轻地舔了舔沈易的手。 而顾亿恒已经从旁边走到沈易的面前站着，他和沈易面对这面，高大的身形把沈易完全圈在了角落里，让沈易和其他人都隔绝开了。 沈易逐渐放松了下来。 顾亿恒这样的姿势，和沈易离得很近，近的沈易都能够闻到顾亿恒衣服上散发的淡淡香味。 味道很淡，应该是洗衣液或者柔顺剂的味道。 沈易觉得自己心跳又加快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发病。 沈易有些茫然了。 为什么，总会这样？ 走了神，后面电梯再停下，再进来人，沈易都没有发现，一直到电梯下到一楼，他才在顾亿恒的提醒下，走了出来。 一起走到小区门口，顾亿恒想起什么，开口问：“易易，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排练吗？” 笑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别担心，我们社团有专门的排练的地方，只会有我们社团的人在，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坐远在一点的位置，他们不会去打扰你的。” 闻言，沈易拽紧手里的牵引绳。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你们社团，人会，很多吗？” 他其实也想回学校看看的，尽管有不好的记忆，但在学校的三年，更多的还令他怀念的记忆。 只是，他始终没有勇气，再走进去。 顾亿恒说：“参加排练的有三十五人，再加上社长和副社，一共是三十七个人。” 沈易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轻轻点了一下头：“……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三十多个人的话，坐的远一些的话，应该，可以试一试的。 顾亿恒笑得十分灿烂，他高兴说：“那我们走吧。” “……你，等一等。” 沈易还站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看安静的仙人掌，不太确定地问：“仙人掌，能带进去吗？” “能进去的。”顾亿恒笑着说道：“我们学校也有很多流浪狗，学生和警卫都经常给它们喂吃的，你只要牵好仙人掌，不让它乱跑就可以了。” 说完，他又问道：“对了易易，你吃过早饭了吗？” 沈易摇了一下头。 救赎_第89章 “那我们一起吃吧，正好我也没有吃。”顾亿恒说：“学校外面有一家包子铺的梅干菜包子很好吃，每天都有很多人买，我一会儿去买来给易易尝尝看。” 从小区走去学校，顾亿恒带沈易抄了一条近路。 十分钟，他们就到了校门口。 顾亿恒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有人排队的一家包子店，对沈易说：“就是那家了，易易你稍微等我一下，我过去买。” 说完，他就迈着长腿，朝包子店跑了过去。 几分钟后，顾亿恒就又回来了，他把其中一个包子递给沈易，说：“吃吧，热乎乎的吃才好吃。” 沈易伸手接过来，低头咬了一口。 确实，很好吃。 顾亿恒还没有吃，他一直看着沈易，眼睛亮亮的，有些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抬起头，沈易也看着顾亿恒，说：“嗯，很好吃。” 话音落下，他又浅浅地笑了起来，眼底也有一点淡淡的笑意在蔓延。 看见沈易的笑容，顾亿恒觉得欣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第49章 戏剧社的排练场地, 是在学校的旧礼堂。 这个旧礼堂本来已经废弃了，设备几乎都搬到了新礼堂，是不再开放给学生使用的，但是戏剧社的社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六月份就找学校借到了钥匙, 之后的排练, 一直都在这里。 顾亿恒带着沈易过去的时候，参加排练的社员都已经全部到齐了, 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有说有笑的, 没有半点对小长假无法回家的不满。 在场的每一个人, 都很期待在校庆上可以演出。 旧礼堂很大, 而来的人并不多, 所以显得空旷的不得了。 如果往后坐，坐得远一些，就像是在两个世界里。 沈易看了, 心底的不安减少了不少。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陪在沈易身边，顾亿恒始终注视着沈易。 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担心, 担心沈易会受到影响，突然难受起来, 他会心疼，会舍不得，不过当他看到沈易的眉头舒展开, 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将沈易带到靠近中间的观众席坐下，顾亿恒看着他，语气温柔道：“易易，这个位置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你就坐在这里吧，我要先过去了，等一会儿休息的时候，我再过来找你。” 把刚才和包子一起买的水递给沈易，顾亿恒又认真叮嘱说：“易易，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待会有觉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担心会麻烦到我，自己忍着，知道吗？” 接过水，沈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小声答应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他又弯腰，把仙人掌抱在了怀里，摸着它的毛发，缓解自己还存有的一些不安情绪。 顾亿恒揉了揉仙人掌的脸，又逗了仙人掌一会儿，舞台那边，就有人开始喊他过去了。 “好，我这就来。”顾亿恒应了一声，然后对沈易说，“那我就过去了。” 说完，他就站起来，朝舞台走了过去。 走到舞台前，顾亿恒先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接着又弯腰鞠躬，为自己之前好几次没来参加排练跟大家郑重地道了歉。 尽管他负责的部分，并不是非他不可，排练的时候，很多人都能代替他，但他是自己答应了要参加演出的，排练本来就是义务，而他这几次都没有来参加，就是应该要道歉的。 社长于东阳推了推眼镜，不甚在意地摆手说：“也没什么大事儿，你不用那么郑重的道歉。” 他笑了笑，然后又开玩笑地补了一句：“而且你没来的这几次，社团的排练顺利多了，你不知道你每次弹钢琴，大家跳着跳着，眼睛就会很自觉地全部跑到你身上去，拔都拔不下来，根本没几个人还有在认真排练的，让我真是恨不得拿块布，把你的脸包起来算了。” 于东阳的话说完，立刻就有人接过话，佯装不满道：“不对啊社长，你这番话根本是在损我吧？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说话的，是这几次排练代替顾亿恒弹琴配乐的一个男生，男生其实长得也不差，但和顾亿恒一比，就是一个高中班草和一个大学校草的差别了。 一个女生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说：“其实吧，你长得也不错的，不过你错就错在不该来我们社团里啊，你想想哦，在看惯顾亿恒的高颜值之后，再来看你，还会觉得惊艳吗？” 男生故作严肃地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思考了半天，最后露出“既生瑜何生亮”的表情，感慨无比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果然还是我来错了地方啊……” 这么插科打诨的，气氛又给活跃了起来，大家都没有责怪顾亿恒，何况顾亿恒一开始就请假了，说了自己有很重要的人要照顾。 推己及人，大家其实都是如此的。 这时，有两个平时跟顾亿恒比较熟悉的女生凑到了顾亿恒身边，眼睛往沈易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问说：“顾学长，陪你一起来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顾亿恒闻言，回头看了看沈易，确定沈易的心情还好，情绪也是稳定的，才回答女生的话：“是，不过他就是陪我过来排练的，你们别去打扰他。” “知道啦。” 问话的女生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眯眯地跟旁边的女生咬起了耳朵。 “好了，差不多时间该排练了。”拍了拍手，于东阳说道：“大家准备一下，三分钟后开始。” 他偏过头，看了眼顾亿恒，问道：“要让你那个朋友往前坐一点吗？没有必要坐的那么远。” 顾亿恒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不太习惯和别人待在一起。” “那好吧，你也快去准备吧。”耸了耸肩膀，于东阳又说了一句：“对了，钢琴我已经特地让人摆在角落一点的位置了，否则你这个妖孽一弹琴，排练肯定又要完。” 顾亿恒无奈一笑，然后沉吟几秒，又说：“东阳，一会儿结束的时候，你给我推荐几个景色好一些的地方吧，我四号到六号准备和朋友出去走走，要人少一点，安静一些，离s市也近一些的。” 他今天早上想打电话找的人，其中就有一个是于东阳，上次的商场，也是于东阳推荐的。 救赎_第90章 “你的要求真多。”于东阳嫌弃地看了顾亿恒好几眼，才说道：“不过行吧，我给你想想有什么地方，看在你也给我推荐了不少好餐厅的份上。” 顾亿恒拍了他一下，说：“谢啦。” 于东阳说：“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行了，大家都上去了，你也上台吧。”话落，他就推了一把顾亿恒，催促着顾亿恒赶紧上去舞台。 站在舞台上，顾亿恒对不远处的沈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才走到钢琴前坐下。 就如于东阳说的，钢琴的位置确实放在角落里，不过有一个好处，由于钢琴的摆放问题，顾亿恒是侧坐的，一偏头，就能看见下面观众席的沈易，视线很好。 是够时时看到沈易，顾亿恒也比较放心。 于东阳站在舞台下，看见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喊了一声开始。 第一段，是公主的独舞，只有钢琴的独奏。 随着美妙的琴声响起，舞台打下了一束灯光，一名穿着舞裙的少女，站在其中翩翩起舞。 琴声悠扬，舞姿轻盈，婉转述说着少女懵懂的心思。 沈易坐在台下，目光，全部都被正在弹琴的顾亿恒吸引。 他忘记了紧张，也忘记了不安。 舞台上，顾亿恒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九分休闲裤坐在钢琴前，他稍微挽起了一点袖子，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快速转换，很专注，也很投入。 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沈易抬起一只手捂住胸口，感觉着自己心跳的速度，眼神变得茫然。 为什么，心跳又加快了？ 而且，还有一股很奇怪的情绪从心里慢慢地涌了出来。 这种情绪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好像是闷闷的，又好像是酸酸的，很奇怪，但并不是不舒服。 他弄不懂原因，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只是觉得，不舍得移开目光。 想要一直看着，希望一直看着。 或许，等下次再去找顾景清复诊的时候，他应该问一问顾景清这是因为什么。 整出歌舞剧演下来，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次排练，进行的很顺利，没有中途出现暂停的情况，每个人都把舞蹈动作记得很清楚，也都顺利跳了下来，唯一不足的，就是男女主角在相遇时，他们两个人都没能好好地把那一刻需要的感情演绎出来。 于是演完之后，于东阳拉着扮演公主和王子的两个人去到旁边单独说话，而让其他人都先休息。 顾亿恒也下了舞台，来到了沈易身边。 在沈易身边坐下，他转头看着沈易，关心问：“怎么样易易，还好吗？” 沈易摸着仙人掌，低声回答：“我，没事。” 顾亿恒放松下来，他弯着眉眼说：“那就好。” 过了会儿，他又亮着眼睛，有些期待地问道：“易易，你觉得我刚才弹得怎么样？” 沈易抬眼看他，很认真地回答：“……你弹得，很好。” 闻言，顾亿恒笑了起来，牙不见眼的，忍不住也夸赞了自己一番：“是吧，这一次是自从开始排练以来，我感觉最好的一次了，全程都很顺利，嗯，我也觉得弹得挺好。” 顾亿恒说着，又捏了捏仙人掌的耳朵，问：“易易，你一直坐在这里，会觉得无聊吗？” 沈易摇了摇头，“不会，无聊。” 他一直都是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没有人的话，反而会觉得更加轻松。 顾亿恒无意碰了下沈易的手，又缩了回来，轻咳一声说：“等再排练一次，后面就是个人的练习，不会再来全场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先回去了。” 笑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趁着这个时间，易易可以想一下中午要吃什么。” 沈易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碰到的手，几秒钟后，才点了一下头。 下一次排练，没有那么快，于是顾亿恒就陪沈易坐在观众席上等，他能感觉到沈易的状态是真的没有问题，于是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十分钟后，第二次排练开始，于东阳朝顾亿恒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台准备。 见状，顾亿恒对沈易笑了笑，说了一句“等我”，然后站起来，回到了舞台上。 顾亿恒在钢琴前坐下不久，第二次排练就开始了。 这一次的排练，也进行的很顺利，而且男女主角在感情部分的演绎，比第一次有好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够，于东阳没有再跟他们单独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自己去旁边培养感情，自己练习。 排练结束，顾亿恒开始收拾东西。 于东阳走了过来，问：“要走了吗？” “嗯，准备回去了，我家灰兔还在等我呢。”顾亿恒把琴谱收好，又把钢琴的盖子盖上。 于东阳挑了下眉，调侃：“我看不是你家宝贝狗在等你吧，佳人有约？” 顾亿恒笑了笑，没有答话。 见顾亿恒不答，于东阳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刚才让我给你推荐几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我现在就把具体位置发给你，这几个地方我都去过，还挺不错的，去的人比较少，总的来说，是符合你的要求了，而且自己开车过去的话，都不算远，最远就三个小时。” “至于住宿的地方，我这里也有几个电话可以给你，你确定了要去哪里，就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还有没有房间，这几家酒店都还不错，房间很干净，布置的也温馨。”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地址找了出来，用微信发给了顾亿恒，电话号码，也从电话簿里找出来，一起报给了顾亿恒。 收到地址和电话，顾亿恒摇了摇手机，感激说道：“谢了，我待会儿就给打电话过去问问。” 救赎_第91章 于东阳摆摆手，转身准备要走，但又记起什么，停下来回头嘱咐说：“还有，记得明天早上还要再过来参加排练。” 顾亿恒颔首，“不会忘的。” 这会儿，沈易已经站了起来，牵着仙人掌走到了过道的位置。 顾亿恒下来舞台，就朝他走过去，然后并肩一起离开。 有几个女生看着顾亿恒和沈易的背影，互相咬着耳朵，脸上都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于东阳看了一眼，明白了她们在想什么，十分无语地摇头。 第50章 从于东阳那里拿到推荐的景点后, 顾亿恒琢磨了一下，又找了其他几个人也要了一份，然后中和了大家的推荐，最终选了一个地方。 顾亿恒最后决定的这个景区不远，而且人少景好, 有山有水, 自己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 在选完以后, 他又抱着电脑, 把景区的介绍找出来, 跑去询问了一下沈易的意见。 沈易没有反对, 也觉得挺适合。 于是, 游玩的目的地就这么定下来了。 三号下午, 顾亿恒花了三个多小时去置办出门两天的必须用品，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就再去找了一趟顾景清, 从顾景清那里拿了一份沈易一直在吃的抗抑郁药。 多备一份，有备无患。 他能更加放心。 晚上吃完饭以后，他又准备打电话到酒店预订房间。 顾亿恒其实有一点小心思, 他只想订第一间房，和沈易住在一起。 第一是他想和沈易离得近一些, 第二，也是因为要把沈易放在眼前，能时刻看到, 他才能够真正放心。 尽管很希望能和沈易同住，但顾亿恒还是把沈易的想法，放在了第一位，他在打电话预定之前，先询问了沈易，如果沈易不愿意，他就会订两间。 坐在沙发上，顾亿恒看着沈易，说：“易易，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沈易从仙人掌的身上把视线收回，抬头看他，小声问：“……什么事？” 顾亿恒思考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想法坦白的说了出来：“明后两天，我们就一起住一间房吧，让你自己住一间我有点不太放心，而且我们住在一起的话，灰兔和仙人掌一起玩也方便。”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闻言，沈易怔了一下，然后摇头说：“……没关系”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又顾亿恒露出了一抹浅笑，声音轻轻的：“一起住，挺好的。” 沈易其实也没有勇气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间。 以他的状态，如果不是住在家里，不是在熟悉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肯定又会胡思乱想，被拉入黑暗里。 所以，这样就好。 有顾亿恒，有灰兔，有仙人掌，他很安心。 “那我就去订了。”顾亿恒说着，就开始打电话了。 沈易能同意住在一起，顾亿恒的心里又高兴又惊喜，讲电话的时候，还笑的有点冒傻气。 心里有期待，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 和昨天一样，沈易还是起的很早。 不到六点，就起来了。 但其实，一直到昨晚睡觉前，沈易都还担心今天早上会不会不舒服，疲惫慵懒的不愿意动，需要缓上许久，因此耽误出发的时间…… 不过幸好，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觉还不错，还挺精神的。 这几天，每次醒来，除了会有点没力气，不愿意动和疲倦外，再没有其他的症状了。 像曾经那样难受煎熬到极致的早晨，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了。 生活，每一天都有在变好。 没有多躺，也没有发呆，沈易很快就从床上起来了。 刷牙洗漱，换衣吃药。 每一件事情都顺利地做了下来，然后在七点半的时候，他就全部准备完毕，坐在客厅里边和仙人掌玩边等待顾亿恒过来。 顾亿恒在七点的时候，给沈易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沈易八点左右会来找他。 八点钟，顾亿恒准时出了门。 他提着一个行李箱，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神清气爽地和灰兔一起来到沈易家外按门铃。 知道要出去玩，可把灰兔高兴坏了，昨天兴奋了一晚上之后，现在也停不下来，激动地拖着牵引绳在过道来回跑了好几圈后，才终于在顾亿恒身边停下，但还是不老实，尾巴摇的很欢，还在一声一声地叫着，叫声十分愉悦。 “乖，灰兔，安静一些。”顾亿恒无奈地拍了拍自家狗儿子的脑袋。 他每拍一下，灰兔就会给面子的稍微安静一下，但过了几秒，又会再次重来，完全停不下来。 灰兔太高兴了，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爸爸一起出去玩了，而且这次还有邻居哥哥和弟弟。 救赎_第92章 过了一会儿，沈易来开了门。 门一开，灰兔就一溜烟跑了进去，先是围着沈易转了两圈，撒了一下娇，成功获得沈易的摸头后，就跑向了仙人掌，和仙人掌亲昵的舔在了一起。 两只狗你舔我一下，我舔你一下，玩得特别起劲儿。 看了看它们，顾亿恒轻声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沈易，说：“我熬的粥，不会太烫了，一起先吃一点再出发吧。” “嗯……”沈易接了过来，又侧开身子让顾亿恒进门。 顾亿恒熬的是小米南瓜粥，养胃的，保温盒里的分量，正好够装两碗。 两人坐下，一起吃了早饭。 将一碗小米南瓜粥吃进肚子里，沈易觉得胃里暖暖的，很舒服，同时觉得自己又精神了一些。 依靠着这份温暖，他一定能够撑到目的地的。 九点的时候，两人两狗一起出了门。 仙人掌是第一次坐车，上车之后，有点害怕和紧张，整只狗在座椅上缩成了一团，没有什么精神，连灰兔和它玩，时不时舔它一下，它都不理会了。 沈易看着心疼，一直回头看它，侧着身的姿势并不舒服。 顾亿恒也心疼沈易，干脆把车靠边停下，建议说：“不然易易坐到后面抱着仙人掌吧，等到仙人掌不害怕了，再坐回来。” 仙人掌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比刚被沈易救起的时候长大了不少，也被养得胖乎乎的，要是抱着坐在副驾驶，会有些不方便，还会挺危险的。 沈易赞同地点点头，换到了后座。 趴在沈易的怀里，被沈易一下一下地摸着毛发，仙人掌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它充满依赖地“汪”了一声，又动了动耳朵，很安心地继续趴着。 灰兔见弟弟好像好了一些，又重新高兴了起来，它低下用脑袋拱了拱仙人掌，之后就把脑袋凑到窗户上，努力想把大脑袋伸出去，不过顾亿恒为了安全考虑，窗户只开了一点，它的头太大，缝隙太小，于是能勉强把自己的嘴巴凑了出去，脸都挤得变形了。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好心情，还是特别兴奋，迎着风甩着舌头，模样特别蠢萌。 顾亿恒关心沈易，担心他的病情，所以一路上都时不时从后视镜看沈易的状态，确定沈易没事，他才安心地继续开车。 到达第一个服务区的时候，仙人掌已经习惯了坐车，不再害怕了，它恢复了精神。 沈易放了心，就重新坐回了副驾驶室。 之后，他们没有再停下休息，一路开到了景区。 中午的时候，车子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里。 走进酒店，顾亿恒让沈易稍等他一下，就拿着身份证去往前台登记，登记完了之后，他就拿了房卡折回沈易身边，带着沈易去乘电梯上楼。 两个男生，其中还有一个高颜值，又带着两只狗，瞬间把遇到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顾亿恒皱了下眉，他立刻换了个方向，从沈易的左边绕到了沈易的右边，把靠里的位置留给沈易。 他用自己，把向他们投过来的视线全部挡住了。 不过因为沈易一直都低着头，专心地注意着灰兔和仙人掌，所以也并没有受到这些目光的影响。 不论是心情还是状态，都是挺好的。 而且酒店里的客人其实不多，一路走过来，除了酒店的服务人员，遇到的客人寥寥无几。 一个原因，是这家酒店的房价很高，哪怕是最普通的标间，一个晚上也标到了一千二，第二个原因，是酒店的老板还挑客人，在预定房间的时候，老板就会要求提交一些不涉及隐私的个人的信息，只有他觉得符合的，才会允许入住。 有这两个原因，再加上来这个景区的客人本来就不会太多，住在里头的人，自然也少了。 顾亿恒最开始的时候，还很惊讶，又打电话问了于东阳，得到的结论，是这家酒店是一个大少爷特地为生病的恋人开的，这位少爷自己也和恋人住在这里，所以对入住的客人要求比较高。 顾亿恒订的房间，在六楼。 在二楼的时候，电梯停了一下，走进来了一个男人。 进来的男人面色很苍白，也瘦的过分，眼底还有很严重的黑眼圈，走路都有些摇晃，似乎是生病了。 他伸手按了一下最高的楼层数，之后就低着头，独自站在角落里。 看着男人的模样，沈易觉得像是在照镜子。 对方，和自己很像。 电梯一层层上升。 六楼还没到。 不知为何，沈易忽然又觉得难受了起来，他的脸色开始发白，有些喘不过来气，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顾亿恒的手臂，借一点力气。 “易易？” 看到沈易的模样，顾亿恒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等到电梯一停下，就拉着他走了出来。 房间和电梯很近，出了电梯后再走几步，就到了。 飞快用房卡开了门，顾亿恒牵着沈易走了进去。 在看到房间的布置后，沈易怔了怔。 几分钟后，刚刚在电梯里突然涌出的难受又缓缓退去了，情绪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是一间套房，房间和房间是分开的，客厅还有沙发和电视，沙发上放着几个小动物形状的抱枕，地上也铺着舒服的地毯，它的墙壁不是白色的，而是贴了很多暖色调的壁纸，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摆了很多精致的小物件。 然后还有一个阳台，阳台也挺大的，上头养了不少的盆栽，看起来就像是在家里一样。 这样的环境，让沈易没有了陌生感。 能够轻松下来。 救赎_第93章 给沈易倒了一杯温水，顾亿恒蹲在沈易面前，担心问：“易易，你还好吗？” 沈易握着水杯，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了……” 顾亿恒还是皱着眉，直到确定沈易真的已经恢复了过来，他一颗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站起来，把沈易抱进了怀里。 眼底，一片温柔。 第51章 中午吃完饭以后, 沈易睡了一个小时。 醒来时，他觉得头疼，又吃了药，缓了十几分钟。 一直到快要三点钟，顾亿恒和沈易才从酒店出来, 准备带着仙人掌和灰兔一起到附近走走。 电梯下到一楼, 见他们要出去，一名员工就递了一份这个景区地图给他们, 又笑着介绍了几个风景还不错的地方, 推荐他们可以去看看。 接过地图, 顾亿恒笑着谢过了他。 出了酒店, 他们沿着一条小溪, 慢慢往前散步。 这个景区, 其实是刚批建的一个生态保护区，文件下来后，为了维持环境, 原本的开发项目都停止了，没能建起多少配套设施，附近除了顾亿恒他们住的那一家酒店外, 就只有两家旅馆，住宿成了很大的问题, 再加上也没有投放多少宣传广告，所以知道的、过来的人不多。 没有多少游客，不会碰到很多的人, 这让沈易走在路上，一点都不缩手缩脚，能很轻松自然。 慢慢地沿着小溪散步，鼻尖闻到的，都是城市里少有的清新空气，目之所及的，是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耳边，还有各种虫鸣鸟叫。 到处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沈易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过这样的风景了，每走几步就会停下，然后弯下腰认真地去观察这些花花草草，眼睛很亮，神情柔和不已。 很舒服，心情也因为这些风景，渐渐变得愉悦起来。 而每当沈易停下脚步，俯身去观察花草的时候，顾亿恒就会拿着手机偷偷拍下来，存进名为“我的世界”的文档里。 文档里全部都是沈易的照片，有十几张了。 每一张，都很宁静祥和，也美得不可思议。 周围群山环绕，最高的山峰甚至高入云霄，抬头往上看，有雾气围绕在山涧，犹如仙境。 不远处，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 停下来歇歇脚，顾亿恒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给沈易倒了一杯水，想了想，问说：“易易，要不要去山上看看？” 他说着，又蹲下来，拿出另外的杯子，给仙人掌和灰兔也喂了水。 能在宽阔的路上尽情的跑步、玩耍，灰兔和仙人掌都很兴奋，喝完水以后，又继续小跑了起来，不过它们很乖，跑了一段距离后就会停下来，在原地等待沈易和顾亿恒追上来。 自从三年前他的抑郁症加重以后，沈易已经很久没有此刻这种想运动的心情了，他现在一点都不累，甚至很精神，只想再继续走，走得更远，看得更多。 所以，喝完了水后，他就点了点头，和顾亿恒说：“……嗯，上山。” 他很想爬上去看一看，看一看山上的风景，是不是会更加的美。 顾亿恒笑了笑，说：“好，那我们走吧。” 上午的时候，山里下了一场雨，这会儿地面还没有干，上山的这条小道是由青砖铺成的，一有水，就会显得有些湿滑，需要很小心谨慎地走。 顾亿恒担心沈易，怕沈易会摔倒，在走了一小段以后，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朝沈易伸出了手。 低头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几秒后，沈易又抬头去看顾亿恒，表情尽是茫然。 “……怎么了？” 顾亿恒笑了一下，语气温柔说：“把手给我，易易，这条路有点滑，牵着一起走比较安全。” 沈易闻言，迟疑了一会儿，缓缓把手搭了上去。 把手收紧，顾亿恒握住了沈易的手。 与此同时，因为心里欣喜，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了起来。 这条路修建的并不陡峭，甚至可以说是很平缓，往上走的时候，其实不怎么辛苦，像踩在平地，但是因为沈易常年待在家里，基本不出门，又鲜少运动，这么坚持走了一个小时，还是觉得很累。 可是，沈易已经进步很大了。 他愿意走，愿意动，然后也走了这么长的路了。 足够了。 顾亿恒察觉出了沈易的疲惫，于是停了下来，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 恰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修了一座凉亭，是供游客休息的。 伸手指了指凉亭，顾亿恒说：“易易，我们过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说完话，他就朝已经跑到了前面的灰兔和仙人掌招招手，叫了它们一声，示意它们回来，之后就牵着沈易，朝亭子走了过去。 走进亭子里坐下，顾亿恒放下背包，拿出了保温杯，给沈易倒水喝。 接着，他又翻出了几包狗狗零食，拆开来，喂给灰兔和仙人掌吃。 灰兔心急嘴大，嗷呜一口，就吃掉了属于自己的牛肉干和鸡肉条，相反仙人掌吃得比较慢，等灰兔吧唧吧唧把东西都吃光光了，它还剩下一半。 灰兔蹲在旁边，可怜兮兮地瞅着属于仙人掌的零嘴，馋的要死，可是它的全部吃完了。 救赎_第94章 仙人掌看了看灰兔，歪了歪脑袋，让了一点位置出来，之后又要了摇尾巴，朝灰兔软软地叫了一声。 它这是同意把自己剩下的一小半零食，又分一半给灰兔吃。 “汪~” 灰兔叫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吃掉仙人掌分给它的鸡肉条，然后又扑倒了仙人掌，热情地对仙人掌来了一顿亲亲和舔舔。 两只狗亲昵的互动和打闹，打破了这一山的宁静。 沈易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没有那么累了，疲倦散去后，好心情又再次出现了。 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仿佛是一脚踏进了另外一种岁月，在那个岁月里，不会有抑郁，不会有压抑，不会有难受和恐惧，更没有随时会忽然变化的情绪，只有平和、宁静、安逸和美好。 沈易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围栏边，从上往下俯视山底。 那条上山时候的青砖小路已经无法全部看不清了，有一些隐藏在了山林里，而山底下，有很多条蜿蜒的溪流，从高走低，最终汇在一起，并入一条长河。 不远处的岩石缝里，也长满了花草，郁郁葱葱，满满都是生命力。 沈易看着它们，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开始一点点散开了。 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了。 云开雾散。 沈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用心去感受着淡淡的微风，感受着虫鸣鸟叫，感受着这一山的生机和蓬勃朝气。 然后，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一抹笑容久久没有消失，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扩大、蔓延。 最终，成了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 — 没有再往山上走了。 在亭子里休息了半个小时后，顾亿恒就带好东西，重新牵起沈易的手，一起下山了。 由于心境的改变，下山的时候，沈易觉得更加轻松了，走路也比以往快了一点。 甚至在偶遇到一群上山的游客时，也没有再生出紧张的心情。 很平静地和他们擦身而过。 发现了沈易的改变，顾亿恒诧异过后，立即变得激动和开心起来，但这份心情在逐渐平缓下来后，他又担心了起来，眼含关心，定定地看着沈易。 顾亿恒问：“易易，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沈易摇了摇头，笑容浅浅的，“我没事。” 怔怔地看着沈易，几秒钟后，顾亿恒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忍不住倾身抱了抱沈易，眼底有些湿润，轻声说道：“太好了，易易。” 沈易，终于能不再那么惧怕人群了。 能够走出来了。 这一次，是能平静地和十几个人擦身而过。 下一次，就可以是几十人。 再下一次，就可以是几百人。 …… 直到有一天，他能毫无顾忌地走在街上，不再惧怕陌生的人，不再惧怕任何目光。 而这一天，顾亿恒相信很快就会到来的。 — 走到山脚的时候，顾亿恒和沈易听见了仙人掌和灰兔的叫声。 叫声很急，似乎出了什么事。 沈易皱了皱眉，对顾亿恒说：“……你快过去，看一看。” 仙人掌一直都很乖，叫声也是软软萌萌的，还没有这么着急的叫过，灰兔虽然调皮了一点，但在外面，一般也很安静，从来不会太吵，所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顾亿恒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点头说：“那我先过去看看，易易你跟上来。” 沈易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顾亿恒又看了一眼沈易，确定沈易自己没问题，才松开沈易的手，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赶过去。 不过刚走了几步，他就看见灰兔四肢飞快地朝自己跑了过来，停下后，连着叫了很多声，接着又咬住自己的裤腿往前拖，模样非常着急。 弯下腰，顾亿恒轻轻拍了它一下：“乖，先松开我，然后带我过去。” 大概是听懂了，灰兔懂事地松开嘴，开始拔腿往刚才过来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自家爸爸叫着，催促爸爸快些跟上。 顾亿恒看了，连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灰兔带着顾亿恒，拐了两个弯，最后在一处草丛边停下。 仙人掌蹲坐在那里，像是在守着什么。 等走近了一些，顾亿恒才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脸色煞白，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抱着肚子蜷缩着，似乎非常难受，已经半昏了过去。 救赎_第95章 而且，对方就是他们中午在电梯里遇到过的那个人。 顾亿恒快步走了过去，蹲下去看他。 确定了男人没有外伤后，顾亿恒就拿出手机，给酒店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叫救护车。 等顾亿恒挂了电话，沈易也过来了。 顾亿恒说：“易易，来帮个忙，把他放到我背上。” 这里的路太小，车是开不进来的，救护车最多只能开到酒店门口，所以他们必须要把人先背到酒店才行。 沈易“嗯”了一声，蹲下和顾亿恒一起扶起男人，又费力把他放到顾亿恒背上。 沈易知道自己走得不快，要是和顾亿恒一起走，可能会耽误到男人的救治，于是对顾亿恒说：“你背着他先走，我会，带着灰兔和仙人掌，回去的。” 顾亿恒沉吟了几秒，颔首说：“好，那我先走了。” 第52章 背着人快速回到酒店门口, 顾亿恒喘着气，正要寻找救护车在哪里，就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脸着急地从酒店走出来。 男人也看到顾亿恒，他步伐匆匆快步朝顾亿恒走了过来，然后伸手从顾亿恒的背上, 把昏迷的人抱走了。 小心地抱着自己臂弯里的人, 男人又回头对顾亿恒说：“谢谢你救了他，我的助理会留下, 你有什么要求, 都可以向他提。” 说完话, 他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 抱着昏迷的人快步进了酒店。 男人走后, 他留下的青年就走上前, 递了一张名片给顾亿恒，说：“您好，我是秦先生的助理, 我姓温，这是我的名片。” 递完名片，他伸手推了推眼镜, 又继续说道：“您救了秦先生的朋友，您有什么需要, 只要是在力所能及之内，秦先生都能答应您。” 连忙摆摆手，顾亿恒说：“救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走的路，见没有沈易，灰兔和仙人掌的影子，蹙了下眉，说：“不好意思温助理，我现在需要回去找我的朋友，他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请你替我转告秦先生，谢谢他的好意。”朝青年点了点头，然后不等青年再开口，顾亿恒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沿着小溪跑了一段路，顾亿恒就看到沈易和仙人掌还有灰兔一起蹲在溪边，动作整齐，正在看着什么。 沈易的状态看起来挺好，没有任何问题。 见状，顾亿恒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喘匀了气，他轻声叫了一声沈易，温柔问道：“易易，你在看什么呢？” 沈易回头，食指在唇上点了点示意顾亿恒别说话，然后又把脑袋转回去，继续看着眼前的溪水。 顾亿恒有些好奇，就放轻脚步走到沈易的身后，也探出脑袋去看，接着笑了起来。 溪水清澈见底，里头还游着几条小鱼。 沈易，是在看鱼。 顾亿恒想了想，干脆也在沈易身边蹲下，带着笑意，陪着沈易一起看这几条鱼。 忽然，有一声细微的快门声响起，顾亿恒闻声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青年，青年一身背包客的打扮，手里拿着一台单反，而单反的镜头，正对着他们。 “易易，我过去一下。” 侧过头小声地和沈易说了一句，之后顾亿恒就站了起来，朝着单反青年走了过去。 在距离单反青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顾亿恒礼貌地问：“请问刚才你是拍了我们吗？” 被抓了现行，单反青年挠了挠头，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一起的画面很美好，没有其他想法，你们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删掉它。” “等一下。”顾亿恒说：“能给我看一下吗？刚才那张照片。” “可以啊。”单反青年爽快答应，他朝顾亿恒笑了笑，把刚照下来的照片调了出来：“给你看吧，是不是很美的画面？” 顾亿恒也笑了，“嗯，确实很美。” 两狗、两人；青山、绿水；夕阳、晚霞，简单的人和物，构成了一幅绝美的景色。 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 把相机拿回来，单反青年低头按了删除键，在看到跳出是否确定的页面时，他又抬起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顾亿恒：“这张照片是我至今为止拍得最好的一张，真的不能不删吗？” 顿了顿，他又语速飞快地承诺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张照片我绝对不会发到任何公众平台，也不会用作任何商业用途，就是我想留着，没别的想法。” 事实上，如果这张照片上只有顾亿恒和灰兔，那么青年要留着照片，顾亿恒是不会反对的。 他开直播，混微博，又是一个名气比较大的人气播主，本身也算是一个公众人物，因此即使照片被放到网上，于他而言，关系也不大，可是照片里不止有他和灰兔，还有沈易和仙人掌。 有沈易和仙人掌的话，那就绝对不行。 否则万一青年食言，把照片放到网上，纵然是只拍到背影，但网友的眼睛太厉害了，也有可能会认出沈易来。 会给沈易带来麻烦……也或许，还会让沈易的病情复发。 所以，不能不删。 顾亿恒摇了摇头，拒绝说：“抱歉，还是要请你删掉它。” “真可惜……” 单反青年轻叹了一声，又低头去看了一眼照片，怎么看怎么觉得美好，不舍得就这么删掉。 头脑里突然灵光一闪，单反青年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说道：“不然这样，我把它传给你，这么美好的照片如果不能留下，我会很遗憾的，要是你能留着，我也满足了，至于我这台单反里的，我会全部删掉。” 救赎_第96章 顾亿恒其实也蛮想要这张照片的，故而这会儿听青年这么一提，又听青年承诺会删掉单反里的，就点了点头，说：“那你传给我吧。” “好，我这就传给你。” 单反青年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先把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再传给顾亿恒，不过却被顾亿恒阻止了，顾亿恒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手机上也有专门的软件，你直接传过来就行了。” 他恰好有一台和青年一样牌子的单反相机，手机上也安装了传输软件，能直接传送。 闻言，青年怔了怔，他把手机重新收起来，说：“那好吧。” 几秒钟后，照片传送成功。 接着，顾亿恒又看青年把单反里的照片删除，才对青年挥挥手，重新返回小溪边，去找沈易。 见顾亿恒回来，沈易偏过头看他，小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顾亿恒沉吟了会儿，坦白说：“就是刚才有个背包客拍了我们的背影，我去让他删掉了。” 沈易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拍我们？” “大概是，很宁静美好的感觉吧。” “……是吗？”沈易垂下眼睛，声音很轻。 “嗯，我看过了。”顾亿恒笑了笑，说道：“对了，他是把照片传给我以后才删除了，易易要看一看吗？如果易易喜欢的话，我也传一张给你。” 话音落下，顾亿恒就拿出了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了照片，递给沈易看。 沈易“嗯”了一声，顺着顾亿恒的手，低头去看照片。 看到照片，沈易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微微泛起了涟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也，传给我吧。” 确实，是一张很美好的照片。 沈易想，哪怕只看着照片，应该也能够让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 它会有这个力量。 所以，他想要把照片，好好珍藏起来。 顾亿恒笑了一下，用短信把照片发给了沈易。 — 两人一起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回房间洗了澡，又换了一身衣服，顾亿恒就在沙发坐下，打开了电视。 他准备等沈易也洗完出来，再打内线叫餐。 灰兔又累又饿，这会儿完全没精神，它吐着舌头，有气无力地趴在地毯上，慵慵懒懒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自家爸爸，满脸写着“我饿了，要吃饭”几个大字。 顾亿恒好笑地摇头，用力摸了一下它的大脑袋，说：“儿子，你是太胖了，才会累成这样。” 听到“胖”字，灰兔不高兴了，它不满地拍了顾亿恒一爪子，又站起来换了个方向趴着，把自己的屁股对着顾亿恒，决定要生爸爸十分钟的气。 一分钟后，它又朝刚洗完澡出来的沈易委委屈屈地叫了几声，控诉着自家爸爸的罪状。 沈易蹲下摸了摸灰兔。 仙人掌洗干净了爪子，也跑了过来，舔了舔灰兔，安慰它。 有邻居哥哥的摸摸和弟弟的舔舔，灰兔满意了，尾巴又摇了起来，不过它还是趴着没有动。 今天一天，它是真的累了。 看着这一幕，顾亿恒微微笑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询问沈易晚上想要吃什么，门铃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顾亿恒：“……” 无奈将话先咽下，顾亿恒站了起来，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看见之前那位温姓助理笔直地站在门外。 “温助理？”顾亿恒有些诧异，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顾先生您好。”温廷挂着职业的微笑，礼貌说道：“秦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想邀请您过去和他们一起用餐，他希望能够亲自感谢您，我是过来请您过去的。” 闻言，顾亿恒摇了摇头，拒绝说：“请你替我回绝秦先生，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温廷没有动，他继续说道：“舒先生也说，希望请您务必过去一趟，他想亲自感谢您。”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解释道：“舒先生，便是被您救了的人。” “嗯？”顾亿恒问了一句：“他没事了吧？” 温廷点了点头，回答说：“多亏了您，舒先生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亿恒无奈地笑了笑，再一次重复说：“我并没有帮多大的忙，只是将人背出来罢了，就算换做是其他任何人看见有人昏迷在路边，我相信也同样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不是的。” 这时，又有一道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他缓声说：“你是第三个看见我昏迷在路边的人，也只有你帮助了我，背我回了酒店。” 闻声，顾亿恒转头看向来人。 温廷也看了过去，然后推了推眼镜，问好说：“舒先生，秦先生。” 秦修点点头，说：“你先回去吧。” 之后，他又看向顾亿恒，说：“很抱歉，我直接让前台查了你的房间号，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你先前救了的人，是我的爱人，多亏了你，他才能平安无事。” 秦修的话很直白，没有丝毫要隐瞒关系的意思。 救赎_第97章 顾亿恒怔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人没事就好。” “对了，你的那位朋友呢？” 舒云琅微微笑了笑，开口说：“那时候，我其实没有完全昏迷，迷迷糊糊间，知道是两个人一起帮助了我，另外一位，是你的朋友吧？能否也请他出来，我想要一起谢谢他。” “不必了，他……” 顾亿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易打断了：“……是谁，来了吗？” 沈易见顾亿恒久久没有关门回来，以为是有什么事，就走了过来。 然后，他也看到了门外的秦修和舒云琅。 第53章 认出了沈易, 秦修挑了下眉，地闪过一抹惊讶。 他是认识沈易的。 在沈老夫人过七十岁寿辰的宴席上，秦修代表秦家去祝贺，在宴席上，他看到了沈易。 同时, 他也目睹了沈易病情发作的全部过程。 之后, 他又听了不少他人议论的话，明白了沈易的身份。 挺巧的。 时隔一个月, 在这里又碰上了沈易。 不过, 秦修并不打算和沈易提起沈家, 他相信在当时的情况下, 沈易是绝对不会分神去记住他的。 对沈易点点头, 秦修语气很平淡, “你好，今天谢谢你救了我的爱人。” 爱人？ 沈易看着秦修，茫然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小声说道：“我……只帮了一点，小忙。” “不是小忙, 你和这位顾先生，一起救了我。”舒云琅扬起了微笑, 说：“我和阿修过来，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请你们吃一顿饭, 真心地感谢你们。” 顾亿恒皱了皱眉。 他回头看了看沈易，确定了沈易没有任何不好的症状，情绪还很稳定，才又一次开口说道：“舒先生，秦先生，不论是吃饭还是感谢，我们真的都不需要，何况我们还有两只狗，它们现在也饿了，需要先吃东西了，我们不方便出去。” “狗的话，是我半昏迷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两只吗？”舒云琅想了想，温和说道：“可以把它们一起带上的，吃的东西我也可以让酒店再专门给它们做。” 如果没有被那两只狗发现，又出声叫了顾亿恒过来，他或许没有那么快能获救。 顾亿恒：“……” 顾亿恒有些无奈。 拒绝的话他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说了四五次了，可是眼前的两个人，还是依旧很坚持。 如果这次旅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话，那么他帮了忙，被邀请一起吃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沈易也在，他担心沈易的身体，担心沈易的病情，不想让沈易受到半点影响。 沈易难受的话，他会舍不得，也会很心疼。 郁闷地摇了摇头，顾亿恒开始寻思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再次拒绝，可他还没有想到理由，就听见沈易已经先一步，小声地答应了。 沈易说：“……好，我们去。但是，请你们，稍等一下。” “易易？”顾亿恒诧异了，他转身看向沈易。 安静地看了沈易十几秒之后，顾亿恒犹豫了一下，关心问道：“易易，你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沈易浅浅地笑着，从山上下来后，萦绕在心头的那种云开雾散、豁然开朗的感觉，就一直存在着，没有消失。 所以，他现在很好，也觉得不会有问题的。 并且，对沈易而言，这样的“被感谢”还是第一次，而能够“被感谢”，就意味着他是真的帮助到别人了，而不再是什么都做不好。 不再会觉得自己活着，会辜负了整个世界。 舒云琅这份迫切想要表达的感谢，让他获得了救赎。 何况，他察觉得出来，舒云琅，应该也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至少，曾经是。 舒云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邀请，想要对他们表达被救助的感谢，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能将感激的心情很好地表达出来，被对方所接受，就能够多谅解自己一些。 这是一种和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的方式。 或许这样的方式会自私了一些，可谁会愿意一直跪着呢？ 将沈易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又看着他脸上的一抹笑容，顾亿恒忍不住高兴，他的心底虽然还是有一些担心，但更多的，却是不断涌出的满足和喜悦。 他为沈易的进步，感到欣慰和自豪。 轻轻握了一下沈易的手，顾亿恒的眼神温柔不已：“那我们去吧，带上仙人掌和灰兔。” 他愿意，陪着沈易去任何的地方。 — 回房去换掉了身上的睡衣，然后，顾亿恒又去切了一个苹果，喂给灰兔和仙人掌吃，让它们先垫一垫肚子。 救赎_第98章 这期间，秦修和舒云琅一直都在客厅里等待着，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 一直等到沈易和顾亿恒都准备好了，灰兔也恢复了一点活力，舒云琅和秦修才站起来，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电梯直接上到了顶楼。 出了电梯后，秦修打了一给电话，让餐厅可以把菜送上来了，同时，又让他们做几样给灰兔和仙人掌吃的食物。 挂上电话，他和舒云琅在一间总统套房前停下。 秦修拿出房卡刷开房门。 站在玄关门口，舒云琅转过身，对沈易和顾亿恒说：“不好意思，因为我不太习惯在外面吃饭，所以这顿晚饭是准备在我们房间里吃的，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把一直抱着的仙人掌放了下来，沈易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没关系。” 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用餐高峰期，尽管酒店入住的客人并不多，但一楼和二楼的餐厅并不是限定入住的客人才能去吃，还会有其他的游客，人如果太多，他就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所以，这样就挺好的。 “那就好。”舒云琅笑了下，“请进来吧。” 说着，他就在玄关旁边的鞋柜里找出了两双一次性拖鞋，让他们换上。 换好拖鞋，顾亿恒和沈易一起并肩走了进去。 秦修指了指沙发，说：“你们先坐一坐，菜还要一会儿才会送上来。” 邀请沈易和顾亿恒在沙发坐下后，秦修就去倒了两杯温水，分别放在了他们面前。 然后，他又给舒云琅倒了一杯参茶，看着舒云琅全部喝完，他才又站起来，去把杯子洗掉，换了一杯温水出来。 沈易握着水杯，指尖传来一点点的暖意，可他的视线却落在了茶几上放置的几瓶药上。 那里头有抗抑郁的药物。 注意到了沈易的视线，舒云琅也不隐瞒，大方说道：“这些是我吃的药，我曾经是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减轻了很多，基本完全恢复了。” 闻言，沈易抬头去看舒云琅，眼神有些惊讶。 “很惊讶吗？是觉得我太直接的说出来了？”舒云琅笑了起来，又问：“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吧。” 沈易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看着他。 将一个抱枕抱进怀里，舒云琅十分舒服地窝进沙发里，沉吟了几秒，缓缓说道：“抑郁症，其实没有那么可怕的，就像是感冒发烧一样，它也只是一种病。如果生病了，就应该说出来，再去找医生看病和拿药吃，然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停了会儿，他又继续说：“不过，曾经的我，也不愿意把它说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熬着，因为我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没有人能体会那种抑郁和难受，可是后来我发现，一直压抑着，反而会让自己更加痛苦，说出来还能够轻松一些，并且在鼓起勇气说出来以后，也会有人继续爱着你，珍惜着你。” 舒云琅的这番话，其实是说给沈易听的。 可能是得过一样的病，所以他第一眼看见沈易时，就知道了沈易也同样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沈易救了他，他就希望能够帮上沈易一些。 沈易垂下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沙发面，许久，他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听得出来，这番话，是舒云琅用来鼓励他的。 而这句“谢谢”，也同样是承认了他的病。 舒云琅笑了，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就像我一样，你也会好的。” 一旁，秦修伸手摸了摸舒云琅的脸颊，脸上的笑意很浓。 偏了偏头，舒云琅也回了秦修一个微笑。 两人互动，让顾亿恒有些羡慕。 不过羡慕的情绪只在眼里存在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就又隐去了，变回了本来温柔的模样。 沈易能够一直变好，就够了。 而他，可以等。 — 八点钟的时候，酒店的员工把饭菜送了上来。 秦修点了一桌子的菜，他们四个人，根本吃不下。 或许是心情的原因，沈易的胃口好了一些，这一顿，他吃下了一整碗饭，还喝了半碗的汤。 顾亿恒高兴极了，自己也多吃了半碗。 桌上吃的最少的，反而是舒云琅，他只喝了一碗汤，就再没有动过筷子了。 看舒云琅停下，秦修也放下了筷子，问：“要不要我让厨房再煮一碗粥来？” 舒云琅摇头：“不用了阿修，我是吃不下去，不是不吃。” “但是……”秦修皱眉看他。 “阿修。”舒云琅开口叫了一声秦修，阻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然后缓声说道：“刚才医生给我诊治的时候，你也在场，医生的话，你也有听见。我今天的情况，确实是不能吃太多东西的，不过我答应你，明天我一定会多吃一些的，所以你别担心。” 舒云琅有很严重的胃病，他今天会在外面昏迷过去，就是因为急性胃出血。 闻言，秦修定定地看了舒云琅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了。 不过眉头还是皱着。 舒云琅轻叹一声，又和秦修说了很久，秦修才渐渐地松开了眉头。 吃完饭之后，顾亿恒和沈易就准备要回去了。 救赎_第99章 “时间还早，你们再坐一会吧。”舒云琅微笑着开口，挽留了他们。 或许是比较投缘吧，他很想和沈易成为朋友，也想多和沈易说说话。 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帮沈易。 “易易？”顾亿恒是以沈易的想法为主的，闻言，他就转头去看沈易。 沈易抿着唇，安静地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去看顾亿恒，小声地把决定说了出来：“我们，再留一会儿吧。” 这么多年以来，舒云琅是除了他自己以外，他接触的第一个抑郁症患者。 而舒云琅，看起来状态非常的好。 已经，不像是一名病人了。 他很想知道，舒云琅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他想，如果他知道了的话，或许就能让自己，也变得更好…… 第54章 沈易和顾亿恒重新回到沙发坐下。 灰兔和仙人掌抖了抖耳朵, 晕乎乎地也跟着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地毯趴下。 “汪？”灰兔抬起脑袋，瞅了瞅自家爸爸，演绎了一次狗脸蒙圈。 顾亿恒被萌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它。 灰兔舒服地“哼哼”两声, 脑袋主动在顾亿恒手下蹭了蹭, 就趴回仙人掌身边，安静了下来。 两只狗今天可能是真的累了, 这会儿难得安静, 并排趴在一起, 互相依靠着, 姿态懒洋洋的, 只是偶尔尾巴会甩一下, 耳朵抖一抖，然后抬起脑袋看一眼自家爸爸。 舒云琅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开口问道：“它们叫什么名字？” “一只叫仙人掌, 一只叫灰兔。” 沈易想了一下，弯下腰摸了摸灰兔，又摸了摸仙人掌, 每摸一只，就分别说了一遍它们的名字。 “仙人掌, 灰兔？都是很特别的名字啊，不过很好听。”舒云琅笑的眉眼弯弯，问道：“对了, 我可以摸一摸它们吗？” 没有拒绝，顾亿恒点了点头，说：“可以的，它们很乖。” “谢谢。”舒云琅站了起来，走过去蹲下，先和灰兔和仙人掌打了一个招呼。 灰兔和仙人掌并不害生人，而且舒云琅也不算陌生人，再加上自家爸爸也在，于是很乖地给摸。 舒云琅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仙人掌，又轻轻地摸了摸灰兔。 掌下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又觉得暖暖的，让他有些爱不忍释，不舍得放开了。 仙人掌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味道，记起了舒云琅，于是很轻地“汪”了一声，眼神还带着关心。 软萌乖巧的样子，能萌化人心。 捏了捏仙人掌的耳朵，舒云琅的笑容更加温和了。 抬头看了看沈易，舒云琅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问说：“我能抱一抱它吗？” 沈易回答：“……可以的。” 舒云琅又道了谢，然后抱起仙人掌，回到了另一侧的沙发坐下。 舒云琅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己怀里的毛团，低下头去逗它，特别高兴。 逗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又抬起头问：“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叫它仙人掌吗？” 沈易说：“仙人掌，是亿恒起的。” 闻言，舒云琅好奇地看向顾亿恒。 顾亿恒淡淡说道：“仙人掌原本是一只流浪狗，是易易救了它。” 说着，他停下来看了一眼沈易，眼里的情意和温柔一层层晕开，又放柔语气说：“之所以会取名仙人掌，是因为仙人掌代表着坚强和生命力。” 舒云琅很聪明，尽管顾亿恒没有解释很多，但他已经明白这个名字的真正意义在哪里了。 他轻声感慨说：“真的是非常好的名字，很适合。” 低头亲了亲仙人掌黑黑的鼻尖，舒云琅有些不舍地把仙人掌放下，然后他又抬头多看了顾亿恒好几眼，将顾亿恒看着沈易的眼神的全部收入眼底，了然的笑了起来，也闪过了一丝欣慰。 收回视线，他偏过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秦修，伸出手，和秦修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他们的视线相交，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 心有灵犀，就是如此。 仙人掌被放下后，就小跑回了沈易的脚边，依恋地蹭了蹭沈易。 沈易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 舒云琅看着这一幕，笑着说：“它真的很喜欢你，很依赖你。” 沈易摸着仙人掌，嘴角有浅浅的笑，声音很轻，“……它很乖，每一次，都能给我救赎。” 仙人掌，灰兔，还有顾亿恒。 救赎_第100章 他们都是上苍给予他的，最大的恩赐。 — 聊着仙人掌，聊着灰兔，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十点的时候，顾亿恒和沈易就准备要回去了。 时间已经挺晚，舒云琅也不再挽留。 舒云琅说：“我送一送你们。” 话音落下，他和秦修就站起来，一起送顾亿恒和沈易到了电梯门口。 站在电梯口，舒云琅想了想，又分别要了沈易和顾亿恒的电话号码。 记下号码后，他对沈易说：“以后，希望可以常联系。” 沈易握紧牵引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好。” 告别了舒云琅和秦修，他们就走进了电梯。 电梯直接下到六楼，没有停顿。 一路上，沈易的心情都保持地很好，回到房间时，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他整个人，都觉得很轻松。 把灰兔和仙人掌的牵引绳解开，顾亿恒就去洗了手，回来后又给沈易倒了一杯温水，看着沈易吃完药，他才在沈易身边坐下，问：“易易，明天我们要去哪里走走？” 说着，他就把之前酒店员工给他的景区地图拿了出来，平铺在茶几上。 沈易低下头去看。 看了一圈之后，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说：“去，这里吧。” 顺着沈易的手指看了过去，顾亿恒发现沈易指的位置，就在江边，他想起之前沈易蹲在溪边看了那么久的鱼，笑了起来，同意道：“好，那我们明天就去这里。” 顾亿恒又低头继续看了一会儿地图，忽然抬头问道：“易易，你会恐高吗？” 沈易摇头：“……不会。” 他喜欢高的地方，否则，也不能住在那么高的楼层了。 “那我们去坐缆车吧。”顾亿恒笑了笑，说：“我们可以去山顶看一看风景，这座山很高，站在山顶，应该能把附近的景色全部收进眼里，一定会很漂亮。” 沈易眼睛亮了亮，有些心动。 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又问：“可……仙人掌和灰兔，怎么办？” 顾亿恒看了看一旁趴着快要睡着的灰兔和仙人掌，沉吟了会儿，说：“这样吧，让它们先待在房间里，灰兔有点恐高，上不了缆车的，否则会被吓到。” 沈易怔了下，问：“它们，会愿意待在房间吗？” “我有带了几样狗狗玩具过来。”顾亿恒说完话，就站起来回了一趟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灰兔最爱的几样玩具。 把玩具放下，他说：“有了这些，让它和仙人掌一起在房间里玩两三个小时，不会有问题的。” 沈易看到了，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后，又朝顾亿恒笑了一下。 决定好了明天要去游玩的地方，也还很早，不到十一点。 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感觉，沈易还不想睡，他今天晚上，想要试试去看读者的评论。 今天的状态，是这三年以来，他状态最好的一天了。 或许，可以试一试。 回到房间，沈易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打开电脑，登录晋江的页面，但是在点开“我收到的评论”以后，沈易却还是在展开的选择页面停了很久，握着鼠标的手，因为胆怯，一直没有动一下。 沈易抿着唇，下意识去寻找仙人掌。 他想，大概抱着仙人掌的话，会更有勇气一些，同时，也能缓解情绪。 可是，仙人掌已经和灰兔脑袋靠着脑袋，睡着了。 沈易看着，一点都舍不得吵醒它们。 要明天再看吗？ 可是，明天万一心情又变差了呢？ 还是，现在看吧。 也应该要，看一看了。 看着沈易严肃的模样，顾亿恒有些疑惑地问道：“易易，怎么了吗？” 沈易抬眼，看向了顾亿恒。 他的右手握紧鼠标，沉默了十几秒后，小声地说：“……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 如果顾亿恒能牵着他的话，他应该就能够做到了吧。 “嗯？”顾亿恒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笑着说道：“可以的。” 他说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沈易的左手，握得很紧，生怕沈易会反悔把手收回去。 纵然，顾亿恒也知道沈易这么问他，是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的，可是还是按脉不住心里的欣喜和激动，笑得牙不见眼。 因为无论沈易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问出的“能不能牵着我的手”这句话，都能够表示，沈易潜意识里，把他当做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了。 对顾亿恒而言，这就已经很好了。 救赎_第101章 他不会急切。 他和沈易的关系只要能这样一点点地继续进步，他就很高兴了。 轻咳了一声，顾亿恒缓缓敛起了满脸的傻笑，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电脑的页面，好奇地问：“易易，你这是想站，是一个 “评论……” 沈易的声音很轻，认真说道：“我想看一看，读者，给我留的评论。” “易易是作者吗？”顾亿恒忍不住惊讶。 “算，算是吧……”沈易低声说：“不敢……出门，休学以后，我就开始在网上写文了。” “很厉害哦，易易。” 顾亿恒定定地看着沈易，过了会儿，又倾身轻轻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易易你的文，所以别担心，评论我会和你一起看的，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 靠在顾亿恒的肩胛，耳边是顾亿恒温柔的话语，沈易觉得自己被满满地温暖包围，忽然真的不再胆怯了，他垂下眼睛，又看了一眼和顾亿恒相牵着的手，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 顾亿恒就在身边。 所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移动着鼠标，沈易展开了评论，从第一篇文开始，慢慢看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从小的情感缺失，让沈易很不擅长感情描写，所以他的每一篇文，都没有涉及到恋爱的情节，按照晋江的分类，他写的一直都是“无cp”文。 第一篇文，比较早了。 开文和完结的时间，都是在三年前。 而第一篇文的读者评论，还有一些在问cp之类的，或是小小地抱怨为什么没有cp之类的，但从第二篇文开始，就再也没有人问过了。 大家都沉浸在了剧情里，沉浸在了沈易构架的世界里。 为主角高兴而高兴，为主角哭泣而哭泣。 后来，第三篇文开始，又有很多读者留言分享了关于自己或是朋友和家人事迹的，也有留言说写的太现实了，总是停留在心疼主角的情绪里，缓不过来。 然后是第四篇文章，第五篇文，第六篇文…… 每一篇文，都几乎没有过激的评论出现，即使有，也有其他读者帮忙解释。 评论区，异常的和谐。 沈易闭上眼，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心宽了。 似乎，也觉得不会再惧怕了。 以后，他应该也能够很平静地点开评论来看了。 就像是竖起的一道道坎一样，他总害怕坎前的深渊，又觉得那个坎太高太高，永远无法迈过去，但是在尝试之后，却发现其实也不会很高，而且只要迈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那些担心和恐惧会完全消失，眼前只剩下一片春暖花开。 第55章 看完评论, 沈易的心情还维持地很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更好了一些。 善良的读者，平和的言语, 认真地讨论…… 那些卖萌的, 告白的言语，那些从第一本认真追到最新这本的读者, 每一条评论, 每一个人, 都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它们全部汇在一起, 就聚成了一束光, 驱散了困住他的黑暗和不安。 仿佛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这份暖意从指尖开始，沿着血液, 沿着经脉，一直暖进了沈易的心底。 也被读者，救赎了。 有些想要回评的冲动。 可是评论实在太多了, 一一回复起来，哪怕只是回一个表情, 到明天早上也回复不完，而如果只挑几条回复的话，对其他也留言的读者并不公平。 沈易不愿意这样。 以后, 再一个充裕的时间，慢慢回吧。 沈易希望，能够感谢每一个治愈了他的读者。 — 第二天，沈易难得睡到了九点才醒过来。 并且醒来以后，昨天从山上下来后，一直维持着的轻松愉悦的心情也还在，没有消失。 沈易忍不住在心里夸奖了自己一下。 他带着这份好心情，在微博上写下了这两天的“作业”，记录了自己的进步。 好心情地往回翻看了一下前面，沈易发现，后一条的内容，总会比前一条更好一点。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在变好。 上次沈易坦白以后，顾亿恒就关注了沈易。 沈易发的微博刚刚被推送，顾亿恒就已经第一时间看到了，然后敲响了房门。 沈易放下手机，走去开了门。 救赎_第102章 “早上好，易易。”站在门外，顾亿恒扬起灿烂的笑容，道了早安。 沈易浅浅地笑着，也回了一句“早安”。 顾亿恒说：“易易去洗漱一下吧，我熬了粥，一会儿一起吃吧。” “……嗯。”沈易轻轻点头，走出房间去洗漱。 他还穿着睡衣，由于扣子没有系好，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消瘦的肩胛。 看着这一幕，顾亿恒完全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沈易实在是太瘦了，即便是这一个月以来，他每一天都在变着法熬汤给沈易喝，陪着沈易一起吃饭，可是用处还是不大。 看来，以后还是要努力让沈易多吃一点的。 真希望沈易能快点胖起来啊。 顾亿恒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沈易洗漱完，又回房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坐下和顾亿恒一起吃早饭。 粥很香，吃下去，胃里暖暖的，非常舒服。 吃过了早饭，顾亿恒又给灰兔和仙人掌准备了吃的，看着它们吃完，就把玩具拿了出来。 看到自己最爱的狗玩具，灰兔的眼睛瞬间亮了。 它高高兴兴地围着自家爸爸转了两圈，尾巴摇地飞起，兴奋到不行。 笑了一声，顾亿恒蹲下来，摸了摸自家狗儿子的大脑袋，交代说：“灰兔乖，一会儿你就和弟弟一起在房间里玩玩具吧，爸爸和易易待会儿要出去一下，你要乖乖的。” 灰兔歪了歪头，表情懵懵的。 几秒种后，它才反应了过来，原本看到心爱玩具的高兴情绪顿时减去了不少，尾巴也不摇了。 但是作为一只贴心狗，灰兔还是懂事地没耍赖撒娇，只是不舍地蹭了蹭自家爸爸，接着又转去沈易的面前，也蹭了蹭，然后对着他们“汪汪”地叫了几声。 ——好吧，不过要早点回来哦~ 仙人掌走过来，舔了舔灰兔，又看着沈易。 沈易摸了摸它，又摸了摸灰兔，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下午，再带你们去玩。” 安抚了两只狗，顾亿恒又去稍微准备了点东西，就背上背包，也带着沈易出门了。 沈易想去的景点，离得并不远，慢慢地散步过去，只用了半个小时。 不过和昨天的爬山不同，这里的游客比较多，有垂钓的，散步的，说说笑笑的，比较热闹。 站在稍远的地方，沈易就停下了脚步。 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游客，好多。 人很多的环境下，沈易没办法待太久。 尽管他没有觉得难受，心情也仍然是保持着的，没有掉下来，可待在这样的人群里，他还是会不习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紧张起来。 察觉到了沈易开始紧张，顾亿恒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沈易，转而像昨天晚上一样，紧紧地握住了沈易的手。 沈易怔了怔，他转头去看顾亿恒。 对上沈易的目光，顾亿恒温柔地开口：“我在，易易。” 沈易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睛，去看自己被顾亿恒握着的手。 顾亿恒的手很大，这么握着他，几乎能把他的手全部包进掌心里，暖意一点点地透过手，传递给他。 重新抬起头，在看到顾亿恒温柔的笑容后，沈易忽然觉得，紧张感在逐渐地消失。 顾亿恒在。 他可以不用恐惧的。 突然，沈易发现自己的心跳又控制不住地加快了。 之前在废弃礼堂看见顾亿恒弹琴时候出现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再一次出现了。 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胸口，沈易抿着唇，眉头皱了起来。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易易？” 担心地望着沈易，顾亿恒着急问道：“怎么了？胸口难受吗？” “……不是难受。”沈易沉吟了许久，小声说道：“是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闻言，顾亿恒松了一口气，但他又继续注视着沈易，疑惑问道：“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说不清……但这样，有好几次了。”沈易蹙着眉，努力地去思考出现的原因。 顾亿恒没太明白，他更加不解了：“好几次？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 沈易转动脑筋，认真地去想，又低声说道：“一次，是和你在电梯里，一次，是在废礼堂看你弹琴，今天……” 说到这里时，他突然一惊，停了下来。 是因为，顾亿恒？ 救赎_第103章 几次出现这种感觉的原因，都是因为顾亿恒。 苍白着脸，沈易慢慢地抬起头，呆呆看着顾亿恒，眼里的茫然，已经完全退去了。 他好像，明白了。 喜欢。 会心跳加速、会觉得酸涩的原因，是喜欢。 他喜欢上了顾亿恒。 发现了自己的心意，沈易却没有一丝愉悦的心情，反而觉得很难过，本来维持地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了下来，情绪，控制不住了。 铺天盖地的难受从四面八方向他压了下来，压得他很疼，几乎站不住了。 怎么能喜欢呢？ 顾亿恒是那么耀眼的小太阳，而他，却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曾经一直活在黑暗的深渊。 这份心意，能说出来吗？ 会被接受吗？ 不，是不能说的，也不能让顾亿恒接受。 即便因为晒到了太阳，感觉到温暖，想要努力地生活了，也开始试着改变了，可是抑郁症这种病，不是说好，就能全好的。 就算是真的好了，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还会复发。 人生那么长，它会无休止的复发，没有尽头。 他曾经自杀过，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吓走了沈家唯一曾经想好好对待他的长辈。 之后，和外婆在一起，他也好了一段时间。 可是呢？仅仅过了一年，他还是复发了。 病魔总会在他和外婆觉得高兴的时候，突然出现，把遂不及防的他拽入深渊，让他绝望崩溃。 而在外婆去世之后，他甚至病的比以往还要严重了。 一年的十二个月里，一个月的三十天里，每一天每一天，他都有无数次地想要杀死自己，用死亡，去换来彻底的解脱。 自杀过的人，总是会有自杀念头的人，多么可怕啊。 这么疯狂的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它会慢慢地将一个正常的人，也一起拽入深渊里，同化成另外一个充满负能量的病人。 所以，他怎么能去喜欢那么耀眼的小太阳啊。 自责，难过，愧疚，歉意……所有的所有，全部向沈易疯狂涌来。 终于，沈易再也站不住了，他猛地蹲了下来，又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用力地环住自己。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接触太阳的。 他应该一个人的。 太阳，不会属于他。 看着沈易，顾亿恒担心不已，他不明白沈易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他蹲下，想要像以前那样抱住沈易，可是沈易伸出手拒绝了他，沈易不愿意接受他的拥抱了。 无法拥抱沈易，顾亿恒只好抓住他的手臂，温柔说：“易易，我们回酒店好不好？我们回去。” “不要……碰我。”沈易的声音很轻，也说得艰难，他费力地拿开了顾亿恒的手，又把头低下，同时很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臂，露出来的皮肤，已经有了一道道的痕迹。 “易易，让我带你回酒店好吗？”顾亿恒的声音满是着急。 “……” 沈易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拒人千里之前的姿势，兀自忍受绝望袭来的痛苦。 这样下去不行。 顾亿恒皱起眉，拿出手机拨通了舒云琅的电话，简单地说明原因后，就挂了电话，之后，他再不顾沈易的反对，猛地将沈易抱了起来，转身往酒店跑去。 第56章 一路飞奔回了酒店。 在酒店门口, 顾亿恒看到了舒云琅和秦修，还有一名笑起来很温和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是舒云琅的心理医生，叫做谢楚臣。 舒云琅看见沈易衣服染血，脸色苍白却极度想要从顾亿恒怀里逃离的样子，皱了下眉, 转头对秦修说：“阿修, 帮忙把轮椅推过去吧。” 秦修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于是他爽快的点了点头, 推着轮椅径直朝顾亿恒走了过去。 顾亿恒又低下头, 看了怀里的沈易一眼, 才不舍地将沈易放到轮椅上。 秦修看了看顾亿恒, 语气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放心。” 之后, 他就推着沈易，往酒店走去。 顾亿恒站在原地，眼神充满难过, 活力和阳光都消失了，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的。 这一路上，他都将沈易的抵触和排斥, 完全看在了眼里，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原因出在了哪里？ 救赎_第104章 之前, 明明还是好好的。 一直到江边，沈易的心情也都保持地很好。 甚至在看到很多游客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紧张了一些罢了。 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呢？ 而且, 他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呢？ 沈易为什么，突然变得排斥他了，连被他碰一下，都变得抵触了？ 很多问题堆积起来，让顾亿恒的情绪也稍微低落了一会会儿。 皱着的眉，久久没有舒展开。 即便是太阳，也难免会被乌云遮住，需要缓一缓，等到乌云散开，才能再次照耀大地。 舒云琅轻叹了一声，叫了一声顾亿恒，说：“快点跟上来吧。” 听见声音，顾亿恒这才从自己混乱如麻的思绪中走出来，快步跟上舒云琅的脚步，走进了电梯。 到了六楼，顾亿恒用卡刷开房门。 秦修推着沈易回房间，又沈易放到了床上。 顾亿恒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沈易。 灰兔和仙人掌似乎有所发觉，也不玩玩具了，匆匆忙忙地围了过来。 两只狗懂事的很安静，但看着沈易的眼神都很关心，尤其是仙人掌，寸步不离，一路跟到房间里，又努力地想要扒在床边，看一看沈易。 顾亿恒看了，就拜托舒云琅把仙人掌抱到床上。 舒云琅答应了一声，走进去把仙人掌抱了上去。 仙人掌“汪”地叫了一声，又舔了一下舒云琅，仿佛在说“谢谢你”，然后，它就走到了沈易面前，拱着脑袋转进了沈易的怀里，一下一下地舔着沈易。 努力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去安慰和安抚沈易。 尽管抱着仙人掌，可是沈易的情绪却还是没能缓和下来，他依旧在发抖，觉得喘不过气，本能地在抓挠抠挖着伤口。 世界，仿佛又跟他隔绝开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耳边嘈杂的轰鸣声，以及脑海里，不停出现的，妄图击垮他的声音。 舒云琅本身也是病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表情微微变了变，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不再多待，很快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秦修担心舒云琅，快速吩咐了谢楚臣一句，就也跟了出去。 谢楚臣偏头看了看门口处顾亿恒，轻叹着说道：“你进来吧，他现在的情况，是无法感知外界情况的。” 说完，他就低头打开医药箱，找出了针管和药剂。 闻言，顾亿恒又迟疑了几秒，才缓缓走进房间，可是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床脚的位置。 谢楚臣不再多说，走到床边给沈易打了一针镇定剂。 镇定剂的药效发作的很快，不一会儿，沈易就睡着了。 看见沈易睡了过去，顾亿恒才终于敢上前，伸出手很轻地去碰了碰沈易，然后又找谢楚臣要来纱布和药水，小心翼翼地抬起沈易的手，处理上面被沈易自己抓伤的伤口。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顾亿恒才发现原来沈易一直藏在长袖里的手臂上有很多的疤痕，抓伤的，刀片划伤的，新的，旧的……几乎布满整只手臂，狰狞也可怖。 感觉眼睛变得有些湿润，顾亿恒抬起手，快速擦去了它，又俯下身，吻了吻这些伤痕，心里的疼惜再也止不住。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沈易究竟是在怎样痛苦的情况下，才那么狠心往自己身上划出那么多伤…… 坐在床前，顾亿恒看了沈易许久，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低头去看消息。 看完消息，他收好手机，替沈易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一旁的仙人掌，吩咐它好好陪着沈易，就带着蹲在床边的灰兔走出了房间，然后把门掩上。 客厅里，舒云琅坐在沙发上，秦修在一旁，握着他的一只手。 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舒云琅面前，顾亿恒坐下后，又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没事。”舒云琅笑了笑，朝灰兔招了招手，伸手摸了摸它，又问：“你能仔细跟我说说，沈易是怎么突然发病的吗？” 停顿了会儿，他补充了一句，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顾亿恒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就缓缓把之前和沈易在江边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舒云琅听。 会导致沈易突然情绪失控，病情发作的问题，一定就出在那段对话上。 可他现在思绪很乱，无法冷静，丝毫理不出来出来问题所在。 或许舒云琅，会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差不多就是这样，易易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就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突然发作的。”顾亿恒说完，抬头看向舒云琅，问：“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吗？” 舒云琅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过来，知道沈易为什么会那样了，也生出了一些感慨。 现在的沈易，和曾经的他，反应是一样的。 五年前，他也曾经这样，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对秦修的心意后，涌现出来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自责和愧疚，觉得自己怎么能够喜欢上秦修，怎么能去奢求一段感情，于是就开始下意识逃离，害怕和秦修相处，原本维持地挺好的情绪彻底崩溃，病情再次复发，生不如死。 因为经历过，所以秦修也听出来了，他不由更紧地握住了舒云琅的手，又倾身上前，充满爱意地吻了舒云琅一下。 ——幸好，舒云琅最终没有放弃他。 沉默之后，舒云琅没有先回答顾亿恒的问题，而是忽然问道：“你……是喜欢沈易的吗？” 他虽然已经看出来了，却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 救赎_第105章 唯有真正听到顾亿恒肯定的答案，他才能够把放心地告诉顾亿恒，也能帮助他们。 顾亿恒怔了怔，却也没有隐瞒，他的语气很温柔，很认真：“嗯，喜欢，我喜欢易易。” 舒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起来，又主动回到了顾亿恒刚才的问题，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提醒说：“这一段话里，沈易的想法，你听懂了吗？难受原因，出现的原因，是因为谁？” 他不能代表沈易对顾亿恒说出“喜欢”两个字，但他会提醒顾亿恒，因为沈易无意识说出的那番话，本来就足够明显了，只要冷静下来，认真去想，顾亿恒就一定能发现这份心意。 “原因……因为谁？”顾亿恒低声重复，皱起了眉。 忽然，顾亿恒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震，于是认真地去又回想了一遍和沈易的那段对话，原本混乱的思绪一点点地被理清，终于，他也明白了过来。 心里划过一阵激动和欣喜，顾亿恒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沈易……也是喜欢他的？ 可是，这种高兴的情绪仅仅保持了几秒，就立刻掉了下来，笑容垮下，变成了心疼。 看见顾亿恒的神情变化，舒云琅就明白顾亿恒是懂了，就也不再多说，只是缓缓说道：“看来你是反应过来了，那么你也知道沈易之所以避开你，即使很难受也不愿意接受你帮助的原因了吗？” 沉默了片刻，顾亿恒微微颔首，说：“嗯，能猜到一点点……” 叹息了一声，舒云琅的声音很轻，他说道：“抑郁症啊，它可怕的，是完全无法控制的情绪，不只是对自己，它也会对别人，它无孔不入，出现的令人淬不及防，往往上一分钟还能心情愉悦地笑出来，下一分钟，就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崩溃大哭，产生自杀的念头。” “负面情绪它有多的可怕呢，当它全部溢出来的时候，甚至能够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把人同化，把人逼疯……” 直直地望向顾亿恒，舒云琅试探着问：“你能承受和一名抑郁症患者在一起的艰辛吗？” 因为同样是病人，所以他明白，一旦给予温暖的人抽身离开，对抑郁症患者而言，有多可怕。 可能是投缘，可能是同病相怜，他希望沈易能够好好的。 “不是这样的。”顾亿恒反驳，他的嘴角含着笑，眼神温柔不已：“和易易在一起的时间，一点都不辛苦，反而，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每天能看着他，陪着他，给他做饭，和他一起吃饭，还能陪他散步……每一件每一件，都会让我觉得高兴。” “易易他，是我的世界，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有辛苦的说法，如果可以，我想要照顾他一辈子，永远陪着他。” 他一字一句地说：“易易那么好，足矣让人捧在心尖上珍惜。” 这番告白，是顾亿恒藏在心底，一直想对沈易说的，可是他顾虑到沈易的病情，始终都不敢开口，可是每字每句，都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辗转重复了上百次。 发自内心，也发自肺腑。 视线重新落在舒云琅的身上，顾亿恒说：“舒先生，你也是一名抑郁症患者，但是我想，秦先生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也没有觉得辛苦过，相反，他是高兴的，是幸福的。” “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想法，也懂得你的顾虑，你是担心我未来会因为承受不住而离开易易吗？不会的，真的不会，所以，请你帮帮我，让易易不要觉得自责和愧疚，也能够，接受我的心意。” 舒云琅注视着顾亿恒，良久之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答应道：“好。” 第57章 谢楚臣用的镇定剂剂量不大, 沈易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过来。 睡醒之后，沈易的状态有稍微恢复了一些，耳边的轰鸣声不再，脑袋里一直诱惑着让他解脱的声音也不见了, 还能顺畅呼吸了……只是原本维持着的好心情已经全部消失殆尽, 又变成了最开始那样，累、倦、疲惫不堪、不愿意动, 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仿佛之前做的一切努力, 都全部作废了。 动了动, 沈易缓缓坐了起来, 他用双手环抱着自己, 又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一动不动地发呆。 果然，他就应该要一直待在黑暗里的。 如果没有习惯过光和温暖的话，当痛苦袭来的时候, 就不会觉得那么难熬了。 “汪——”发现沈易醒来，原本趴在床上恹恹的仙人掌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它眼睛亮亮的, 高兴地叫了几声，又凑上去充满依恋地舔了舔沈易, 尾巴也摇了起来。 ——沈易爸爸，你醒了。 手背伤传来的湿润和温热的触感，让沈易的意识回笼, 从发呆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低下头，沈易看着仙人掌又担心又欣喜的表情，觉得愧疚不已，伸手摸了摸它。 又让仙人掌担心了。 一定，也让顾亿恒担心了吧。 仙人掌激动的叫声，传到了客厅。 闻声，顾亿恒站了起来，朝沈易的房间走去，但走到门口以后，犹豫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他担心自己进去，又会到影响沈易。 灰兔跟在顾亿恒身后，也准备一起进去，在发现顾亿恒突然停下以后，它茫然地歪了歪头，盯着顾亿恒看了半天，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叫声：“汪——？” ——爸爸，你怎么不进去了？ 顾亿恒弯腰摸了摸灰兔，却有些心不在焉。 灰兔满足地蹭了蹭顾亿恒的掌心，摇了几下尾巴，然后走到顾亿恒面前，用脑袋拱开虚掩着的门，溜溜达达地走了进去，跑到了床边，对沈易叫了几声。 “汪——”邻居哥哥，你好了吗？ 沈易轻轻摸了一下灰兔，抬起头后，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亿恒。 “易易，你好一些了吗？”顾亿恒定了定心，抬脚走了进去，又走到床边坐下。 沈易垂下了头，手指拽紧了床单，“我……没事。” 救赎_第106章 顾亿恒的视线落在了沈易的手上，他看见了沈易的动作，心里又是一疼，很想把沈易抱入怀中，用力地抱着他，拂去他心里不安和自责……可是，不行的。 顾亿恒明白，现在他不能去拥抱沈易。 压下了心里的疼惜，顾亿恒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很快，就拿了一杯温水进来。 把水递给了沈易，看着沈易喝下后，顾亿恒笑了一下，又问：“已经是中午了，易易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一会儿去叫餐。” 沈易没有回答，只是握紧手里的空杯子，一直沉默着。 他微微低着头，过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顾亿恒知道，现在的沈易，眉头肯定是皱着的，并不开心。 或许，还在觉得自责和难过。 想要……远离他的吧。 顾亿恒心里一阵难受，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拿掉了沈易握着的杯子，又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牵住了沈易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着。 被温暖的手掌包围，沈易震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是顾亿恒握得太紧，他抽了很久，都没能抽出来。 不再尝试，沈易抬起眼，怔怔地看着顾亿恒。 顾亿恒也看着沈易，视线一刻不离，一直落在沈易身上，仿佛要把沈易完全的刻进心底，这么看了许久，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了起来，已经下了决定。 “易易，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 或许就像秦修说的那样，他应该暂时将那些对沈易病情的顾虑，全部先放到一边，然后勇敢地把自己真正的心意，告诉沈易。 “想照顾你，想关心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喜欢你……”——将这些告白的话，全部说给沈易听，把他所有的心意和想法，完完整整地传递给沈易。 让沈易能够明白，他所有的顾虑，都不会发生。 他应该让沈易懂得，他并不在意他的病，也永远都不会退缩和觉得辛苦，会一直陪着他。 顾亿恒认真的神情，让沈易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忽然记起了病情发作之前，他和顾亿恒在江边的对话，渐渐生出了一股恐惧，开始本能地害怕顾亿恒后面要说的话。 被发现了吗？ 那番话，那么明显…… 所以，他的喜欢，顾亿恒是发现了吧。 是要，拒绝他吗？ 是要，离开他吗？ 沈易觉得害怕极了，他已经习惯了温暖，习惯了顾亿恒的陪伴，如果顾亿恒现在直接否定了他的感情，愤怒地抽身离开，他怎么能够承受得了？ 沈易想要阻止顾亿恒，不让顾亿恒说出来，可是他张了嘴，却发现阻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别说，求你别说—— 沈易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呐喊着。 但嘴上却完全发不出声，话语全部堵在喉咙里，不能把它传达出来。 不能说，那就逃开吧。 对，逃开。 沈易更加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只要他一用力，顾亿恒就会又更用力一些，紧握着他。 抽不回来。 沈易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但是最后，还是顾亿恒先松开了手。 他还是心疼了，也舍不得。 手不再被握着，能逃开了。 可沈易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继续坐在床上。 泄气地低着头，沈易开始生气了，生自己的气。 一直花了好长的时间，沈易才终于地压下愤怒的情绪，又把仙人掌抱进怀里，轻轻摸着仙人掌，又过了一段时间，心里的紧张和不安，才稍微减缓了一些。 他告诉自己，会没关系的。 他应该尝试着接受的。 如果顾亿恒离开了，他也还有仙人掌，仙人掌，不会离开他的。 一下一下地摸着仙人掌的毛发，沈易渐渐地鼓起了勇气，小声问：“……你想，说什么？” 顾亿恒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易，放柔表情，一字一句的说：“易易，我们交往吧。” “什……么？” 沈易愣住了，他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顾亿恒，表情尽是茫然。 “我喜欢你，易易。”再一次告白，顾亿恒深情地注视着沈易，弯起眉眼，缓声将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着你，我想要保护你，想要陪着你，想要拥抱你，想要永远都和你在一起，能给你做饭，能陪你吃饭……和你一起做很多的事情。” “易易，我很高兴，你也能喜欢我，而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你的顾虑，我也明白。” “可是易易，不会的，你担心的、顾虑的，都不会发生，我会永远都在，会一直陪着你，所以，我们在一起吧，让我可以用更亲密的身份，关心你，照顾你，好吗？” 沈易慢慢地回了神，抿紧了唇。 救赎_第107章 他一点一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眼泪却控制不住掉了下来，“……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 怎么会明白呢？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能直接下结论。 可是，高兴吗？ 是高兴的，也很温暖。 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他。 如果他能够自私一点，能够不那么喜欢顾亿恒，或者顾亿恒从来没有对他那么好过，他也许就会这样答应了，不计后果，不计未来，只贪图当下。 可是，不能的。 他那么喜欢顾亿恒啊，而顾亿恒，也是那么全心全意地对待他。 他又怎么舍得拖累了顾亿恒？ 所以，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他的病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 控制不住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崩溃，控制不住地想要自残，总有一天，他会把顾亿恒的喜欢全部消磨殆尽，会让小太阳一样的顾亿恒，变成另外一个他。 会开始吵架，会开始互相伤害，会开始相互折磨…… 所以，怎么能在一起呢？ 顾亿恒是会发光的小太阳啊。 应该一直活得阳光开朗，幸福快乐的啊。 也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不是浪费在他这样一个病人身上，耗费精力，耗尽耐心。 幸好，现在还能回头，只要，及时分开就好了。 沈易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要远离顾亿恒。 他会记住顾亿恒所有的好，记住顾亿恒带给他所有的温暖，然后在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里，好好去回味，在回想起这段时光的时候，还能够让自己觉得愉悦，能够笑得出来。 已经决定好了，就要去实施。 可是沈易却哭的停不下来，伸手去擦眼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哭红了眼眶，颤抖着肩无声抽泣着，仿佛被拧开了一个开关，眼泪不停地落下，怎么止，都好像止不住了。 沈易的样子，让顾亿恒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替沈易擦掉眼泪，又想要把沈易抱进怀里安慰，可是他刚伸出手，沈易却别开了视线，又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能，先出去吗？” 顾亿恒没有动，他的眼神有些受伤，“易易……” “别说了……”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沈易用力地握着拳头，声音很轻，“……求你，离开吧。” 要分开，要远离。 不能，继续耽误顾亿恒。 没关系的。 以前，他是一个人熬过来了，今后，他同样也可以的。 顾亿恒不想动，不愿意动，他继续坐了一会儿，直到他发现沈易的情绪又即将失控，才站了起来，快步离开了房间。 靠在墙上，顾亿恒用力地闭上眼睛，失落了许久。 而冷静下来以后，他就给顾景清打了一个电话。 刚才，他大概是又着急了。 他需要有一个人，来好好骂一骂他。 如顾亿恒所愿，在电话接通，他把事情告诉顾景清以后，顾景清真的狠狠骂了他一顿。 狠狠骂完之后，顾景清才稍微缓和下来，说道：“我现在没办法过去，也没办法和沈易谈，他会因为你的原因，本能地排斥我，对了，你说酒店里有一名心理医生吧？如果沈易愿意的话，请他去和沈易谈谈，先安抚好沈易的情绪，否则沈易会继续陷入自责和自我否认的状态，会情绪崩溃。” 想了想，顾景清又提醒：“你记住，这几天都先不要再提这件事，知道吗？” “我知道了……”顾亿恒低声答应。 挂了电话后，他又给舒云琅打了电话，简单解释后，就向舒云琅要了谢楚臣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舒云琅叹了一声，说：“你还是听了阿修的话……你等一等，我会和楚臣一起下去，沈易那边，我大概能帮得上忙。” 第58章 舒云琅和谢楚臣下来的很快, 挂了电话不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顾亿恒去开了房门，请他们进来。 他的心情还在低落，整个人也都是沮丧的，眉头紧锁着, 后悔不已, 既自责又难过。 舒云琅看着他，叹息地摇了摇头, 问：“沈易在房里吗？” “嗯, 易易在里面。”顾亿恒说：“谢谢你, 舒先生。” 舒云琅说：“举手之劳罢了, 或者, 就当做是你救了我一命的回报吧, 那我和楚臣进去了，你就在外面等一等吧。” 顿了顿，他又拍了一下顾亿恒的肩膀, 说：“别太自责了，你把心意传达给了沈易，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大概没有什么能比它更加治愈的了……至少，我认为是。” 救赎_第108章 顾亿恒勉强地笑了笑, 说：“谢谢你安慰我，舒先生。” 舒云琅摆了摆手，就和谢楚臣一起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 沈易还维持着抱着仙人掌的动作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 他已经不哭了，只是眼圈仍是红红的，脸色也很苍白难看，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恰好投在了他身上，却显得他的身形越发单薄消瘦。 灰兔也爬上了床，就趴在沈易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沈易，看见舒云琅和谢楚臣进来，抬了抬眼皮，就又趴了下去。 舒云琅在旁边的沙发坐下，问：“你还好吗，沈易？顾亿恒很担心你。” 然后，他又向沈易介绍谢楚臣：“这位是我的心理医生，姓谢，你愿意让他帮帮忙，让他和你聊一聊吗？” 每个病人，都要对心理医生足够信任才能够交谈，也只有这样医生才能准确帮助到病人，沈易和谢楚臣互相并不认识，如果沈易不愿意，无法信任谢楚臣，那么谢楚臣就起不了多少作用。 沈易抱紧仙人掌，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 “谢谢，不用了……” 沈易的反应，和舒云琅猜想的一样，所以他又说：“那么你愿意听我说说话，和我聊一聊吗？” 沈易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沈易还愿意跟自己交谈，舒云琅松了一口气，“那我的心理医生能留下来一起听吗？” 闻言，沈易转过头，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谢楚臣。 谢楚臣的神色不变，温和地笑着，在对上沈易的目光后，又对沈易点了点头。 他的笑容很轻柔，令人觉得舒服。 重新低下头，沈易摸着仙人掌的发毛，一分钟后，才很轻地应了一声：“可以。” 舒云琅笑了笑，这才示意谢楚臣坐下。 换了个比较舒服的方式坐着，他吟了一会儿，开口问：“我和阿修的关系，你知道的吧？” “……嗯。”沈易摸着仙人掌，很小声地回应。 “在说阿修之前，我先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吧。”舒云琅沉吟了片刻，放缓声音，慢慢说道：“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因为父母离婚了，跟着我母亲去了国外。” “在国外，我母亲因为工作的原因，患上了抑郁症，后来，又因为再次被恋人背叛的缘故，在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她从公司的顶楼跳下，当场死亡……办完我母亲的后事以后，我选择回国。” “我是怎么会患上抑郁症的，时间和原因，我其实不太记得了，只是突然有一天就觉得烦躁，胸闷，难受不已，失眠，吃不下东西，总是干呕，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觉得没有一点活力，于是我去了医院，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 “病的最严重的时候，我的恋人和我说了分手，原因，是他忍受不了我随时会爆发的情绪，他觉得我会把他逼疯……” “其实，他曾经也待我很温柔，对我很好，在我确诊患上抑郁症的时候，跟我说不会放弃我，可是挺可笑的，不到一年，他和我分开了……” 说这些话时，舒云琅的语气十分云淡风轻，神情也很平淡，但这段事情，曾经是舒云琅藏在最心底的秘密，在他病情发作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折磨着他，直到他意外遇上了秦修，被秦修照顾着，被秦修的温柔所吸引，慢慢开始尝试改变，尝试努力去生活，才终于走了出来。 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惧怕提起了，因为他的身边，有秦修陪伴，有朋友陪伴，秦修为他建了这处世外桃源，呵护他，包容他……慢慢到了今天，他几乎看不出是个病人的模样。 听到这里，沈易终于缓缓抬起了头，转头看向了舒云琅，尽管还是不说话，但已经不发呆了。 眼睛一片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光。 他忍不住想，如果换做是他，能够熬下来吗？ 大概是，不能的吧。 要放弃已经感受过的温暖、有人陪伴的日子，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舒云琅抱起一个抱枕，脱掉鞋子，整个人舒服地缩进沙发里，懒洋洋地继续说道：“分手以后，我被折磨了很久，有一天，突然很想喝酒，就自己一个人去了酒吧，在回家的时候，负面情绪又突然再次袭来，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于是我丢掉了鞋子，赤着脚走在路上，脚下被尖利的东西划伤，很疼，我却觉得很舒服，我一个又哭又笑的走着，整个人像足了疯子……” “马路上有车开过来，我看着车辆，当时的念头是死了算了，于是我摇摇晃晃地，朝马路中间走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我遇上了阿修。阿修拦下了准备自杀的我，送我去了医院，又送我回了家，可能是担心我吧，后来阿修就经常来找我……” “阿修是个小少爷，吃喝穿住，都有专人伺候着，可是他却为了我，认真地去学做饭，去超市买菜，贴心地为我准备各种东西，甚至在我发病的时候，也无条件地任我打骂，发泄……他永远都包容着我，照顾我，他很少笑，但笑容很有感染力，让我总是会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被人照顾，被人温暖，有人陪伴，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心动的，因为，谁也不愿意永远待在黑暗里，永远跪在地上……渐渐的，我喜欢上了阿修，可是那时候的我，跟你是一样的，病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未来可言，自我否定，觉得怎么能喜欢上那么优秀美好的阿修？” “所以我开始远离阿修，开始逃避，而阿修锲而不舍，找到了我，为我许下了承诺……五年了，我们依旧在一起，期间，无论我怎么发病，怎么发疯，怎么崩溃，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在阿修的陪伴下，我的病情一点点转好，这一两年，已经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能够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到处去散散步，药也很少吃了……我还能在这里，跟你说我的过去了。” 舒云琅停下，看了看沈易，缓缓说：“沈易，我知道你和顾亿恒之间的事情，明白你的感情和担心，我本来不该插手，但是，我曾经和你一样经历过，煎熬过，痛苦过，所以能够明白，能够感同身受，但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也能够有人相伴，然后好起来。” “或许要好起来，不一定需要有人陪伴，但有人陪伴，却一定是最好的方式，作为外人，我不能多劝你什么，但我今天把我的过去告诉了你，是想让你明白，世界上，确实会有人忍受不了我们的病，然后逃走、远离我们，可是相同的，也有人会真心付出，待你如珍宝，把你捧在心尖上，一点点呵护和疼爱，半点都不舍得让你受伤……” “沈易，你的性格和我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你是内向的、内敛的，而我曾经肆意飞扬，活得洒脱潇洒，是朋友里，最耀眼和最令人羡慕的，同时，我也比你年长，所以更容易接受一些，而你要走的路，注定比我会更加艰难。” “顾亿恒和阿修也很像，却也没那么像，他比阿修还要更加坚强一些，我认识他的时间或许还很短暂，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将你当做最重要的人对待，他表现出来的阳光和温暖，能够治愈很多人，有他陪着，大概也能救赎你……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 舒云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说：“大概，这就是我所有想跟你说的话，然后，你能跟我说一说，你现在的想法吗？如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沈易不知什么时候，又落泪了。 但他哭得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悄无声息地在哭。 过了几分钟，他才哽咽着，开了口，声音很轻：“我……很害怕。” 这份心情，他终于愿意将心情说出来了。 舒云琅问：“你害怕什么？害怕会同化顾亿恒，还是害怕未来的一天，你们会反目？” 沈易垂着眼睛，声音很小：“……都怕。” 尽管还在哭，但沈易现在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 舒云琅看着，放心了。 他想了想，又说：“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生病了的人，不止是抑郁症患者，他们也都有一样的恐惧，一样的担心，可是有很多人，还是选择找一个人陪伴着，相信对方能够陪伴自己到永远，我也是，我曾经差点放弃阿修，而选择和阿修在一起之后，却觉得获得了新生……你也可以的。” 救赎_第109章 “……” 沈易没有再说话了，他沉默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沉思，眼神空茫茫一片。 舒云琅站了起来，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对了，也可以去洗个澡放松心情，然后下午的时候，我带你出去走走，这附近有一条小路，午后几乎没有人，那里的风景挺好。” 说完，他就和谢楚臣一起出去了。 出去后，谢楚臣有些看了看舒云琅，问：“没事吧？要给秦修打电话吗？” “我没事的。”舒云琅笑了下，说：“放心吧，这些事情，已经不会再困扰我了。” 顾亿恒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舒云琅面前。 舒云琅看着他，微笑说道：“没事了，沈易他的心情，已经缓和了下来。” 停顿了几秒，他又说：“只是，他还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你再等一等吧，他需要自己再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关心他，照顾着他，就可以了。” 弯下腰，顾亿恒深深地朝舒云琅鞠了一躬，郑重道谢道：“谢谢你，舒先生。” 舒云琅这次，没有拒绝顾亿恒的道谢。 他站着，等到顾亿恒直起腰来，才说：“那我们先走了，你进去看沈易吧。” 舒云琅离开后，顾亿恒端着刚才叫的午餐，走进了沈易的房间。 像往常一样，他带着灿烂的笑意，说：“易易，你饿了吧，来吃饭吧，等吃完了，你再睡一觉，然后晚一些，我们再带灰兔和仙人掌出去散步。” 沈易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顾亿恒。 顾亿恒把托盘放下，又盛了一碗汤，先试了试温度后，才递给沈易，温声说：“我让酒店做了山药排骨汤，易易之前说过喜欢吧，来尝尝味道，看看好不好喝。” 沈易伸手接过汤碗，看着汤，却久久没有动口。 顾亿恒给灰兔和仙人掌分别准备好了午饭，就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见沈易还没有动过一口，问道：“怎么了？是还会烫吗？不然放下我再帮你扇一扇。” 他说着，就放下自己手里的汤碗伸手要去拿沈易手里的碗。 沈易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顾亿恒拿过了碗，蹲在地上用汤匙耐心搅拌着，想了会儿，又站起走出去，再回来时，拿了一个空碗，把碗里的汤在两个碗里来回倾倒，降低热度。 顾亿恒做得很专注。 而沈易，也很专注地看着他。 当一个人愿意为了谁用心记住去每一件事，又愿意花时间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时，就足以说明是把对方放在了心里。 一个常年身处悬崖的人，是无法拒绝向他伸出手，说要救助他的人的。 那几乎是一种本能。 尽管沈易还存有理智，告诉了自己无数遍，不能自私，不能耽误顾亿恒，不能拖累顾亿恒，不能……和顾亿恒在一起。 可是，当顾亿恒像往常一样，带着笑容，端着饭菜走进来的瞬间，他所有的防线，尽数崩塌。 拒绝，不了了。 太温暖了。 没有人，能够拒绝阳光，愿意永远跪着活在黑暗的井底深渊里。 或许，舒云琅说的是对的，他应该尝试着去相信顾亿恒，相信能够一直在一起。 相信有顾亿恒的陪伴，一切都会变得崭新又富有希望。 能试一试吗？ 要试一试吗？ 试一试吧。 舒云琅和秦修，可以那么好，一直相互扶持。 而因为有秦修一直以来的陪伴，舒云琅也变得像是普通人一样了。 他……也可以的吧。 沈易发现自己，无法再劝说自己拒绝了。 “去尝试一下，去试一试”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无法忽视它，它会肆无忌惮地变大变多，最后挤掉了理智，占据了整个大脑，让整个思绪里，只剩下它。 沈易一点点地抬起手，但几秒后，就收了回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鼓起勇气，再次伸出了手，这一次，他轻轻触碰到了顾亿恒的手背。 顾亿恒侧过头看他，面带关心，温柔问道：“易易，怎么了？” 沈易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过去，低着声，不确定地问：“我真的能……和你在一起吗？” 顾亿恒怔了下，反应过来后他放开了汤碗，转而用双手握住了沈易的手，仰起头，眼神温柔，眉眼带笑，肯定地说：“能的，易易，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低头亲了亲沈易的手，顾亿恒的目光灼灼：“易易，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证明自己，也可以一直照顾你，陪伴着你……我爱你，易易。” 沈易看着顾亿恒，眼眶红红的。 许久之后，他才怀着一丝不安，声音很轻地去讨要一个承诺：“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受不了了，要离开了，一定……一定要，好好的跟我说……” “不会的。”站了起来，顾亿恒在床沿坐下，他轻轻捧起沈易的脸，认真地说：“易易，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啊，是我的世界啊，是我最珍惜的，要好好爱护一辈子的人啊。” 说完，他又轻轻地吻了吻沈易的额头，然后将沈易抱进了怀里，抱得很紧。 阳光倾洒而下，照在两人的身上，美好的犹如画卷。 这一刻，仿佛定格到了地久天长。 救赎_第110章 第59章 差不多一点钟, 舒云琅按照约定，给沈易发了一条短信，询问沈易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沈易婉拒了舒云琅的邀请，没有出门。 他上午刚刚发过病，尽管现在恢复了过来, 但还是会累, 不想动，只想安静地在房间里待着。 顾亿恒察觉的到沈易的疲倦, 就也没有劝他出去, 只是陪在沈易身边。 仙人掌和灰兔发现沈易好了起来, 就放心地开始玩了, 一开始是你啃我一下, 我啃你一下, 后来又是你压着我，我压着你，这么玩着玩着, 就不知不觉地团在一起睡着了。 两只毛茸茸的团子脑袋抵着脑袋靠在一起，亲昵不已的样子，让顾亿恒忍俊不禁, 沈易也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终于，又笑了。 看着沈易脸上的笑容, 顾亿恒也高兴地笑了起来，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能笑出来, 就代表着不论是心情还是状态，都逐渐恢复了过来。 没关系了。 抬头看了看现在的时间，顾亿恒沉吟了会儿，建议：“我们找一部电影看吧？” “……好。” 沈易看了看团着睡得香甜的两只狗，又偏头注视了顾亿恒十几秒，说：“去，客厅吧。” 不想吵到仙人掌和灰兔舒服的午觉。 顾亿恒的视线对上沈易的眼睛，又看着沈易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他仿佛受了诱惑一般，鬼使神差的就凑了上去，双手捧起沈易的脸，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只是唇瓣和唇瓣地碰触，没有任何深入。 顾亿恒轻轻地，充满怜惜地这么碰触着沈易，舍不得离开，却也不敢深入，他担心吓到沈易。 突如其来的吻，让沈易有些吓到了，怔了许久。 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吻太轻了，捧着他脸颊的青年也太温柔了，惊吓的情绪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份温暖的眷念，想要持续地久一些，再久一些。 缓缓闭上眼睛，沈易伸出手抓住了顾亿恒的衣角，过了会儿，又松开手，转而试着去抱住他。 沈易的这几个小动作，就像是给了顾亿恒足够的勇气一样，他的眼里闪过欣喜，开始一点点地加深了这个吻，不再只是唇瓣与唇瓣简单地碰触在一起了…… 沈易微微仰着头，接受着这个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而被顾亿恒碰到的脸颊，也在发烫……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可暖暖的，很舒服。 这份感觉，是喜欢的情绪。 过了很久，顾亿恒喘着气，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 他看着沈易被自己亲的红红的嘴唇，眼睛亮亮的，脸上藏不住的欣喜，笑容冒着傻气，他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轻轻抱住了沈易。 抱着怀里的人，顾亿恒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么拥抱了许久，等到两人的心跳都恢复了正常，顾亿恒才不舍地松开手，又拉起沈易，笑着说：“走吧易易，我们去找电影看。” 被顾亿恒拉起来，沈易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不愿吵醒仙人掌和灰兔，两人放缓了脚步，走到了客厅。 打开电视，看着跳出来的页面，顾亿恒把遥控器递给沈易，说：“易易你来选吧，我去削点水果过来。” 说完话，他就转身去拿了水果，削了皮，弄了造型，做了一个小型的水果拼盘放到茶几上，之后回到沈易身边坐下，和沈易挨在一起。 沈易已经选好了要看的电影，这会儿电视上已经在播放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电影，因为那是一部动漫——《夏目友人帐》。 顾亿恒给沈易递了一块苹果，笑着说：“易易想看动漫啊。” 沈易说：“没有……特别想看的电影，就想起，昨天有读者留言……她们说，这一部很治愈。” 顾亿恒笑了一下，颔首说：“嗯，应该是的，我有一个表妹，她就很喜欢，常常听她说起来。” 沈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过了会儿，他抱起一个抱枕，又歪着头靠在了顾亿恒的肩上，很舒服很依赖地靠着。 电视里，猫咪老师在卖萌，一旁的夏目很温柔地笑着。 响起的背景音乐很轻柔，让人觉得宁静。 看起来，真的好像是很治愈的。 沈易想，把这部动漫看完之后，应该能觉得很温暖，很安宁。 低下头，顾亿恒看了一眼安静靠在自己肩上的沈易，心里仿佛被什么填的满满涨涨的，他伸出手，也搂住了沈易的肩膀，两人就以这样互相依偎的姿势，看了一集又一集的动漫。 真正确认了彼此关系，又有了刚才那个缱绻的亲吻，顾亿恒和沈易之间，再没有半点生疏。 这么靠着，互相依偎着，熟练地就仿佛已经做过了上百次。 不知不觉，沈易就这么靠着顾亿恒睡着了。 睡得很安逸。 顾亿恒发现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觉得很满足，他小心翼翼地托住沈易，将沈易缓缓放到腿上，让沈易枕在他的腿上睡觉。 之后，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易的睡颜，几分钟后，又俯下身，在沈易的唇上亲了亲。 救赎_第111章 仿佛怎么亲，都亲不够。 电视里，动漫还在放着，顾亿恒又看了一会儿，才关掉电视。 然后，他就专注地盯着沈易看了起来。 — 沈易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四点半。 整整睡了两个小时。 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后，已经变得苍老的他和同样变老的顾亿恒并排坐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院子里晒太阳，岁月变迁，改变了他们的容颜，却没有改变他们的关系。 依旧还在一起。 还是互相陪伴着，他依旧，被顾亿恒温暖着。 沈易是笑着醒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非常地平静，之前抑郁的心情，完全没了踪迹。 又变回到了昨天，刚从山上下来时的心情。 ——愉悦的，豁然开朗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一阵小雨，可是阳光还在，并没有隐藏起来。 这场雨，是一场太阳雨。 沈易回忆着那个美梦，眼底也浮起了浅浅的笑。 他用手撑着沙发，慢慢地坐了起来，又坐着稍微缓了缓，等贫血的晕眩感过去，才又站了起来，朝阳台走了过去。 阳台上，本来正在看雨的顾亿恒听见声音，就回了头，在看见沈易后，他露出了笑容，“你醒了易易？你来看，刚才突然下起了太阳雨，雨中的风景，很漂亮。” 沈易慢慢走了过去，和顾亿恒并排站在一起，也望着眼前的雨。 在淡淡的阳光下，透明的雨滴仿佛渡上了一层光，闪闪发亮着，很美。 而远处的山上，也悬挂起了一道彩虹。 顾亿恒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易易，我们来拍照吧？” “……拍照？”沈易的声音很轻。 “嗯，自拍。”顾亿恒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又抬高手臂，然后用另一只手揽住沈易，把沈易带进自己的怀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说：“来易易，看镜头。” 沈易听话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拍完了照，顾亿恒高高兴兴地翻出照片，拉着沈易一起看。 照片里，他把沈易半抱在怀里，两人头靠着头，很亲昵的模样，而它的背景，有苍翠的山峰，有闪着光的雨幕，还有一道彩虹挂在山涧。 很美的照片，也很幸福的感觉。 太阳雨下得不久，很快就停了。 山涧里的那道彩虹，也在不久之后，渐渐地消失了。 灰兔和仙人掌睡饱了，几分钟前醒了过来，这会儿正先后从房间里跑出来。 它们在看到顾亿恒和沈易后，就抖着耳朵，吧嗒吧嗒跑的更欢了，尾巴也高兴地直摇。 仙人掌和灰兔都不约而同地先凑到了沈易面前，仰起脑袋，用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沈易，里头盛满了关心和担忧。 沈易蹲下，分别摸了摸它们，又抱着它们亲了亲：“对不起，让你们也担心了。” 大概是听懂了，仙人掌先叫了一声，接着灰兔也叫了一声，分别回应了沈易。 “汪——”沈易爸爸没事就好。 “汪汪——”对哒，邻居哥哥恢复了就好。 由于刚刚下过了雨，外面的地板湿滑，不太适合出去走动了，于是顾亿恒和沈易也就不再出门，待在房间里，陪着仙人掌和灰兔一起玩。 沈易拿出电脑，在私人微博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情，提交了每天的“作业”。 之后，他又改掉了微博名。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有了顾亿恒，也有了仙人掌和灰兔。 修改完了名字，沈易就关掉了微博，又打开文档，正想要码字存稿的时候，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却突然接连震动了几下。 顾亿恒正逗着狗，听见震动，就对沈易说：“易易，手机帮我拿过来一下吧。” 沈易应了一声，就准备把手机拿给沈易，只是当他看到亮起的屏幕上的内容时，却怔住了。 负责人：你这几次的直播，观看的粉丝越来越少，你已经开始掉粉了，还有不少粉丝跑来询问原因了。 负责人：你什么时候能恢复直播吃饭？ 负责人：还是，你现在还在照顾你那位很重要的朋友？ …… 这几条信息是以QQ的形式发的，下面还有其他的话，但内容，只显示了这么多。 久久没有等到手机，顾亿恒就回了头。 他看见沈易望着自己的手机出了神，不禁疑惑了下，于是就拍了拍灰兔，让灰兔自己去和仙人掌，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易的身边，关心问：“怎么了，易易？” 救赎_第112章 缓缓抬起头，沈易问：“……你是为了陪我，才将直播吃饭，改成了直播下午茶吗？” 负责人提到的“很重要的朋友”，是指的他吗？ ……也只有，他了吧。 顾亿恒说要改成直播下午茶，是从和他约定了要一起吃饭开始的…… 是因为要和他一起吃饭，又顾虑到他的病情，所以午饭和晚饭，都不能直播了。 其实，都不用问的。 顾亿恒，就是为了他，修改的直播方式。 小太阳到底有多温暖呢？ 还要温暖他多少次，救赎他多少次呢？ 多么有幸，能被顾亿恒喜欢和珍惜呢。 顾亿恒一直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也应该，要为顾亿恒做点什么的。 想到这里，沈易又继续说：“以后，你可以直播的……我没关系，一个人吃饭，也没关系。” 第60章 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沈易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从三年前开始, 一直到今天，能吃下饭都是因为顾亿恒，如果只有他自己，他不能确定。 但是，也可以试一试吧。 他现在已经好了这么多了, 厌食症, 也有在转好，吃不下, 想吐的状态, 有很久没有出现了。 所以, 或许一个人也可以……不然, 还可以看直播的。 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易的话, 让顾亿恒愣了愣。 回过神后, 他拉着沈易回到沙发坐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沈易，说：“易易, 我会修改直播的方式，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吃饭，想陪着你, 看着你，想多一点时间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 而你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会当主播，一开始是觉得挺有趣的, 后来也只是成了一种兴趣，它并不是我未来的职业规划，而且从明年开始，我就要开始实习了，时间上，是没办法兼顾直播的。” “我和平台签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期了，我之前就不准备再继续续约的，不续约之后，没有了平台要求的每个月固定直播次数，我就不会那么经常直播了，观众会少，粉丝会掉，也就成了必然。” 偏头亲了亲沈易的鬓角，顾亿恒温柔说：“所以，现在完全没必要再换直播方式了，直播下午茶，介绍一些甜点挺好的，然后偶尔的时候，易易再帮我拍一些做菜小视频，分享给大家看，就够了。” 明白顾亿恒不直播不是为了自己，沈易放下了心，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在合约，到期前，偶尔直播一次，午饭或者晚饭吧，你的粉丝，都那么好，不能，让她们一直失望……” 伸手揪住了顾亿恒腰间的衣服，沈易深呼吸了几次，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可以直播，只要，我不入镜，就可以了。” 如果是陪着顾亿恒直播的话，他应该能做到的。 镜头，照不到他。 不会入镜的话，就像是往常和顾亿恒吃饭的时候，是一样的。 所以，应该没关系的。 他看了顾亿恒直播三年，知道顾亿恒也是享受直播的，而且，他的粉丝都很好。 被他们陪伴了三年，顾亿恒也会舍不得的。 这些只要换位思考，就能够体会到。 所以，不能留下遗憾。 “易易？”沈易的话让顾亿恒诧异了。 “嗯……先试一次。”沈易抬头看顾亿恒，说：“至少，我想要，试一试。” 他不能永远都让顾亿恒为他妥协，为他退步，一直保护他。 顾亿恒明年就要毕业了，毕业以后，顾亿恒会从学校里走出来，会走到社会上，之后，还遇见更多的人，遇到更多的事情，而后，也一定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所以，他不能在一直原地等待被救赎，也需要进步，需要努力去尝试，让顾亿恒能放心…… 然后，静静地等待完全恢复过来的那天。 “易易……” 顾亿恒定定地看着沈易，看着沈易的坚定的眼神，忍不住欣慰地笑了，他低头亲了亲沈易，语气温柔说：“那好，我们试一试，不过易易，这样的直播，只能是偶尔。” 沈易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 快要六点的时候，负责人见顾亿恒久久没回信息，就主动给顾亿恒打了一个电话。 顾亿恒接起了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和负责人说了。 电话那头，负责人沉默了半天，说：“虽然很可惜，但是既然你又一次确定了不再续约，那我们也不好再强迫你，不过有一点，至少在你的合约结束之前，不能再只直播下午茶了，要恢复几次之前的直播方式，次数可以不多，差不多每个月三四次，这是最低的要求了。” 顾亿恒闻言，回想起了沈易的话，考虑了会儿，答应道：“好，我会抽出时间，直播几次的。” “嗯。”负责人又问：“晚上有时间吗？先直播一次吧，你最近掉粉掉的太厉害了。” “晚上吗？”顾亿恒皱了皱眉，又回头去看了看沈易，确定沈易的状态恢复的不错，于是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能直播的话就告诉你。” 救赎_第113章 “那行吧，就先这样了。”负责人想了想，又说：“还有，续约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平台给你的合约，很优厚了，如果考虑之后有改变主意了，随时告诉我。” 说完话，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顾亿恒回到沈易身边坐下。 恰好沈易也在文档上写下了章节的最后一句，关了电脑。 沈易转过头，看着顾亿恒，低声问：“……电话，是直播平台，打来的？” “嗯，是负责人。”顾亿恒握住沈易的手，斟酌了下，说：“易易，负责人说让我晚上上去直播一次……你准备好了吗，可以跟我一起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去回绝他。” 沈易恍惚了一下，又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去抠裤子的缝隙。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用回绝，没关系，我……可以做到的。” 尝试的话，就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早一些，晚一些，其实都是一样的。 抱着决心，鼓起勇气去做的话，应该就能做到的。 从说完话后，顾亿恒就一直注视着沈易，自然而然的，他没有错过沈易的犹豫和不安。 此时沈易佯装坚强、强迫自己努力的模样，让顾亿恒觉得有一股的心疼席卷上了胸口，堵得他有些难受，他忍不住再次抱住了沈易，又更紧地握住了沈易的手。 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沈易的头，顾亿恒低头看着他，温柔说：“易易，你不用勉强自己的，你不需要为了我，强迫自己去改变，你只要像现在一样，每一天一点一点的进步，就可以了。” 闻言，沈易也抬起了头。 他被顾亿恒温柔地拥抱着，手也被牵着，温暖沿着被碰触到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进心里，暖洋洋的……这份温暖和温柔，掐灭了刚刚冒出头的一点不安，让平静重新回归。 “没有，勉强。” 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沈易认真说道：“你……直播吧，我会和你，一起的。” 有顾亿恒在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怕的。 因为小太阳，能够发光，能够发热。 而光和热，会驱散黑暗和严寒，能够温暖他，保护他。 — 六点半，顾亿恒发了一条微博，告诉了粉丝晚上要直播。 之后，他先喂了仙人掌和灰兔，又把玩具递给它们，哄着它们回房间去玩。 七点，酒店将饭菜送上来，同时，顾亿恒打开了直播平台。 直播间里，右上角的粉丝数长得很快。 不过几分钟，就从个位数涨到了四位数，并且还在不停地增长。 屏幕上，到处都是粉丝的刷屏： 粉丝1：我的天，我刷到了什么！还好我没放弃啊，终于等吃货大大你了啊—— 粉丝2：本来正在吃饭，看到吃货大大的微博就迅速滚过来了，好久没有看吃货大大吃饭和介绍各种美食了，超级想念啊！ 粉丝3：微博滚进来+1，不过这是要恢复直播吃饭了吗，那下午茶的甜点介绍呢？不直播了嘛？啊啊啊，作为一个甜食星人，表示也喜欢看吃货大大介绍甜食，求以后也继续介绍！ …… 清了清嗓子，顾亿恒抬起手，笑容满面地和网络对面的观众打招呼：“嗨，大小吃货们，你们晚上好啊，好久没有在晚上见面了，我都有点紧张，有点不习惯了，嗯，让我先冷静会儿，稍微习惯一下~” 夸张的深呼吸了一次，顾亿恒又把手机向下，小心地避开沈易，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笑眯眯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今天晚上我要推荐的菜色哦，哈哈哈，很精致，很豪华丰盛吧。” 重新固定好手机，顾亿恒勾出了一抹坏坏的笑容，又说：“其实吧，我现在可是在旅游途中，别问我地点，我是不会透露的，来来，让我们重新回归到这些美味上吧，这几道菜呢，是当地的特色菜，名字也好听，不到这里来的话，味道会不够正宗，而且还有可能吃不到~” “哈哈，对啊，你们猜得不错，我就是专门点来诱惑你们的，你们吃不到，又被馋的流口水的话，可别打我啊……嗯，好像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是打不到我的，我离得那么远！” 他的话音落下，飞过的弹幕里，都全部在排队表示要打他。 顾亿恒哈哈笑着，继续在暖场，并没有开始吃，这期间，他也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沈易，观察沈易的状态，确定沈易没有问题后，他才会又继续。 这样的分心，有些眼尖的观众是有发现的，于是纷纷调侃是不是对面坐了什么人，期待要看。 当然，顾亿恒只是笑眯眯的，跳过了这些提问，继续自己小坏的美食诱惑。 而沈易的情绪一直保持的很好，坐在顾亿恒的对面，眼睛亮亮的，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当面看顾亿恒直播，还是第一次，以往，他总是坐在电脑前隔着网线看的。 这样全新的体验，很新奇，也很有趣。 因为离顾亿恒很近，能看到很多隔着网络看不到的动作，所以沈易能直接感觉到顾亿恒的享受。 不论是和观众的互动，还是调侃观众，或是心情愉悦的侃侃而谈…… 眼里的笑，都完全止不住。 这样的顾亿恒，和站在舞台上弹琴的顾亿恒一样，耀眼极了。 令人着迷，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直不停地暖场了十几分钟，在右上角的观众数终于达到了十万后，顾亿恒就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水，又说：“好了，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怠慢了这一桌子的美食佳肴，美食们已经等的不耐烦，有些生气了，嗯，在它们集体生气出走之前，我要先吃掉它们了，不要太羡慕和嫉妒我~” 顾亿恒拿起碗的时候，沈易也同样拿起了碗。 和平时一样，两人一起吃饭。 跟观众互动之余，顾亿恒也会分心去关心沈易，他注意着沈易吃了多少，爱吃哪一些菜，又在镜头之外，给沈易夹菜，给沈易盛汤。 救赎_第114章 依旧无微不至。 一直到顾亿恒退出直播间，关掉了直播平台的软件，沈易也都是好好的，是很放松的状态。 没有任何不舒服，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能始终维持着轻松和愉悦的心情，觉得很平静，让沈易的心里开出了一朵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这个笑容，不再是浅浅淡淡的，而是开怀的、灿烂的笑。 他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终于，能不耽误顾亿恒了。 以后，他也可以继续陪着顾亿恒一起直播了。 第61章 六号上午十点, 沈易和顾亿恒一起去退了房，准备要回s市了。 在离开之前，沈易还想跟舒云琅道谢和道别，于是给舒云琅发了一条短信。 舒云琅看到短信，回拨了顾亿恒的电话, 让他们能够等一等他。 挂了电话后, 他就披上外套出了门，亲自下去给沈易和顾亿恒送行。 舒云琅到停车场的时候, 恰好看见顾亿恒在给沈易披衣服。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看着顾亿恒和沈易相处的模式, 又看到沈易比昨天放松的状态和敞开的心, 就明白沈易是想通了, 并且已经答应和顾亿恒在一起了。 放心地笑了笑, 舒云琅缓缓走上前，跟他们道了一声恭喜。 其他的话，他没有再多说。 同样是抑郁症患者, 也同样身处在其中，幸福与否，自能体会。 沈易很感谢舒云琅。 能够有勇气去正视自己的心意, 有勇气去接受一段感情，相信自己不会耽误顾亿恒, 能给顾亿恒同样的幸福……这些，都是舒云琅教给他的。 如果没有舒云琅愿意开导他，愿意毫无保留地把经历过的往事告诉他, 用事实安抚他的不安，拂去他的恐惧，他可能就已经放弃了。 然后退回到黑暗阴森的井底深渊里，从此万劫不复。 有很多感谢的话，沈易想跟舒云琅说，可是当和人面对面的时候，他的词汇往往会特别贫瘠，总是组织不出语言来，能说出口的，也不过是“谢谢”两个字。 无法表达更多，还是会觉得沮丧。 不过，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难受和难过了。 手被顾亿恒握着，沈易看着舒云琅，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舒云琅明白沈易在谢什么，接受了他的道谢，又笑了笑，摆手说：“不用客气。” 停顿了会儿，他又放柔了语气，说道：“沈易，希望下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沈易张了张嘴，一字一句说：“我会，努力变好的。” 舒云琅“嗯”了一声，又说：“记得要常联系，还有，有空的话就再过来玩吧，这附近还有不少风景很美的地方，等你们下来过来的时候，我和阿修一起带你们去走一走。” “好。”顾亿恒和沈易一起答应了下来。 之后，顾亿恒看了看时间，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不在多留，再次感谢了舒云琅，又和舒云琅告别后，就带着沈易，先后上了车。 几分钟后，车子启动，开了出去。 车窗外，青山、绿水、高耸入云的树木，走在路上的游客，都在迅速倒退着，沈易看着，眼里闪过不舍。 如果可以，他还想继续留下。 注意到了沈易的不舍，顾亿恒说：“易易，等到校庆以后，我们再过来吧。” 闻言，沈易回头去看他，声音很轻：“可是，你不是，还要上课的？” “嗯，是还有课程需要去上。”顾亿恒告诉沈易，“不过我的课都集中在周三之前，后面几天基本是没课的，前面之所以会忙是因为我在给生物系的一名教授当助手，做一个课题项目。” 而这个课题项目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大概到十月下旬就差不多全做完了，然后再忙完十一月上旬的百年校庆，他空余的时间就会多出很多了。 微微笑了笑，顾亿恒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们就多住几天吧，好好地到处看一看、逛一逛。” 从周四到周日，有四天的时间，而且这里离s市也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很近。 想过来，随时都能过来。 这个邀请，沈易没有拒绝。 他垂下眼睛，轻声答应说，“好，十一月份，我们再过来。” — 他们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了。 因为在高速收费站的地方，车子被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回程的路上，灰兔玩得太疯，兴奋了一路，这会儿完全饿坏了，整只狗恹恹地趴在后车座，没有多少活力。 连仙人掌去舔它，都没有多少回应。 救赎_第115章 “汪？”仙人掌就朝灰兔叫了一声，又歪着脑袋看它。 “汪……”灰兔吐着舌头，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后来，仙人掌也觉得累了，干脆头挨着头和灰兔凑在一起，不再出声了。 顾亿恒看了看精神状态不佳的两只狗，又想起了今天早上沈易也基本没吃什么，于是沉吟了片刻，问：“易易，会不会饿了，要不要找一家餐厅，先吃饭？” 沈易其实不会觉得饿，但他担心顾亿恒会饿，也心疼灰兔和仙人掌，所以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这个时间餐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再找个有包厢的，应该会没问题的。 ……现在的他，是能做到的。 顾亿恒看沈易同意，也并不是在勉强自己去尝试，不由笑了起来，心里有欣慰，也有高兴—— 他的易易，真的每一天都在变好。 考虑到沈易的病情，也考虑到仙人掌和灰兔都是大型犬种，一般餐厅进不去，于是顾亿恒思考了半晌，就调转车头，去了一家比较高档的私家菜馆。 那家私家菜馆是以前顾景清带他去的，菜色的味道挺好，所以他后来又自己去了几次，能带大型犬，而且有独立包厢，环境清幽，也足够安静。 很适合做沈易第一次在外面吃饭的地点。 差不多开了十几分钟的车，顾亿恒就在一家装潢复古的餐厅门外停下。 车好停后，沈易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继续待在车里，抓紧手指静静地坐着，他还需要有一点时间，再做一做心理准备。 顾亿恒没有催促他，只是倾身抱了一下他，安静地陪着。 深呼吸，给自己做心里暗示。 这么过了几分钟，沈易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鼓起了足够的勇气，和顾亿恒一起下了车。 尽管已经两点半了，可是这家私房菜馆的门口，还是站着两名穿着旗袍迎客的服务员。 看见她们，沈易犹豫了。 脚下无法动弹，不能往前再迈一步。 心里，有一股紧张的情绪，正在一点点冒出来。 这时，他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掌心包住，沈易下意识转头，一眼就望进了顾亿恒带着温柔和关心的眼眸里。 注视着沈易，顾亿恒柔声说：“易易，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家吧。” 手上的温度慢慢传递进了心里，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暖的，这份温暖压制住了刚刚升起的不安情绪，让沈易重新定下了心。 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你牵着我，就好。” 顾亿恒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更紧地握住了沈易的手。 因为是在外面，不远处又还有人看着，不能做太出格的事，否则他真想用力地抱住沈易，然后低头去亲吻沈易。 顾亿恒摇了摇头，又轻咳了一声，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杂念去掉后，弯起了眉眼，说道：“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易易，所以没关系的。” 沈易点了点头，稍时，又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两人两狗，朝私人菜馆走了过去。 门口的两名服务员并没有因为沈易和顾亿恒牵着手而露出任何的异样申请，仍然温和又礼貌地笑着，和对待平常的客人一样，很自然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样的态度，让沈易真正放下了心。 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一路将他们引到了一个最里面的包厢，那名女服务员才离开。 之后，又有另外一名服务员代替她，送上了茶水和几样小点心，又把菜单，递了过来。 顾亿恒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回忆着沈易喜欢吃的菜，找到对应的菜色，向服务员报出菜名。 沈易不会点菜，所以并不看菜单，而是托着腮，偏着头望着窗外的景色，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盆盆开得艳丽的秋海棠。 一直等到顾亿恒点完菜，服务员离开了，他才回过神，重新转回头看沈易。 顾亿恒微笑着，伸手摸了摸沈易的头发：“还好吗，易易？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沈易摇了一下头，又指了指外面的一盆盆花，问道：“那是，什么花？” “那是秋海棠。”顾亿恒问：“易易喜欢它吗？” 沈易点头：“嗯，很漂亮。” 顾亿恒说：“那等明天早上，我顺便去一趟花鸟市，买几盆回来种在阳台上吧。” 说话间，服务员便把他们点的菜色都送了上来。 一共是四菜一汤，菜是两荤两素，汤是一道人参鸡汤。 而灰兔和仙人掌，吃的则是蔬菜拌鸡肉，鸡肉撕成条过水，没放盐等任何调味。 作为一只嘴巴停不下来的吃货狗，灰兔已经两三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是真的饿到不行了，所以吃的一上来，立刻就把脑袋埋进了盆里，吃得吧唧吧唧响。 大概是受了影响，今天的仙人掌也不再斯斯文文的，低头吃得有些着急。 顾亿恒盛了一碗汤，又往一碗米饭上夹了菜，放到了沈易面前，“吃吧易易，味道还可以的。” “……好。” 沈易应了一声，伸手端起了汤碗，先喝了半碗的汤后，才小口小口地吃起饭。 “好吃吗？”顾亿恒一边继续给沈易夹菜，一边问。 救赎_第116章 沈易说：“……你做的，比较好吃。” 心里仿佛有一朵一朵的烟花绽开，顾亿恒喜上眉梢，又忍不住表白：“嗯，那易易以后喜欢吃什么，就告诉我，不会的我就去学……我会一直给易易做饭的，做一辈子。” “我也，会做的……” 沈易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顾亿恒，说：“我们，一起！” 第62章 这个世界上往往会有很多巧合, 人与人的缘分，也非常奇妙。 有时候，你想见的那个人可能就在街对面与你擦身而过，你却发现不了，但是你不想见、不愿意见的人, 却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让你猝不及防。 现在就是如此。 沈易完全没有想到，会在餐厅里遇上沈文赫和沈文杰, 还有他们的母亲, 沈夫人。 沈易最不愿意见的人, 就是沈夫人。 纵然一直到今天为止, 沈夫人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去伤害过沈易, 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是她从不掩饰的厌恶和不喜，以及偶尔见面时的冷言冷语……这些，都是沈易痛苦的来源。 沈易是敏感的, 他能感受到沈夫人对他的讨厌。 甚至，憎恨。 对于一个讨厌和憎恨着自己的人，会下意识地想远离, 会有恐惧，这是一种本能。 而且, 在每一次见到沈夫人之后，沈易总能更加清楚无比地明白和感受到，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私生子, 没有人，期待他的出生，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于是，负面情绪会疯狂地席卷过来，接着，他又会开始控制不住地情绪崩溃…… 所以，沈易总是在避免和沈家人见面，在避免会有机会遇上沈夫人。 今天这样情况下的相遇，完全出乎了沈易的意料。 在看到沈夫人冷冰冰的眼神后，几乎是本能的，沈易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又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沈易突然苍白下来的脸，顾亿恒皱起眉，心疼地握住了沈易的手，又轻声叫他：“易易！” 有谁的声音？ 沈易眨了眨眼，眼前茫然着，他循着温柔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转过了脸。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充满担心的眸子。 视线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是顾亿恒啊。 低下头，沈易看着被顾亿恒牵住的手，感受到着顾亿恒掌心的温度，心情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是的，已经没关系了。 顾亿恒会在。 顾亿恒一定会及时地握住了他的手，将他从深井的边缘拽了回来，带着他重新回到阳光下。 缓缓地深呼吸了几次，沈易抬起了头，他看着沈夫人，用很轻的声音，跟她问了一声好。 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胆怯了。 “嗯。”沈夫人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沈易，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厌恶的神情，溢于言表。 顾亿恒看了，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他们中间，把沈易完全护在了身后。 沈文杰看了一眼沈易，眼里闪过一丝担心，他想了想，转头对沈文赫说：“哥，你和妈先进去吧，别让秦叔叔他们等急了，我有几句话想跟沈易说，说完就会进去的。” 说完，他又笑嘻嘻地凑到沈夫人面前，低声跟沈夫人说了几句话，逗得沈夫人笑了起来。 拍了拍沈文杰的肩膀，沈文赫笑了笑，答应说：“也好，那我就先和妈妈进去了，不过你记得要快一些，今天的见面，可是为了你。” 话音落下，他又抬眼看向了沈易，对沈易点点头，礼貌地笑了一下。 沈夫人本来也没想要多停留，于是听了沈文杰的建议，就默认了。 她没有再看沈易，冷着脸，和沈文赫一起转身朝定好的包厢走去，做到了眼不见为净。 而沈文赫却在走了几步后，又回了一次头，他先是看了一眼沈易，然后又看到沈易和顾亿恒相牵在一起的手，眼神闪了闪，地划过一丝阴冷。 呵，一个月不见，好像变好了很多啊。 但真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收回视线，沈文赫很快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刚才一瞬间的阴暗，从没出现。 确定哥哥和母亲都离开了，沈文杰才往前走了一步，先开了口，“沈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时，他的语气很是惊讶。 尽管他之前就有发现沈易好了很多，可是他没想到，居然已经恢复到能够走进餐馆了。 而且，状态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好了一些？ 感觉，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救赎_第117章 沈易很平静，他回答道：“过来，吃饭。” 面对沈文杰的时候，沈易是能够放松下来的，大概是因为沈文杰虽然嘴上一直嫌弃他，可是一旦出现问题的时候，却还是会一次次地帮助他。 从沈文杰的身上，沈易感觉不到恶意，也没有感觉厌恶的情绪。 闻言，沈文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半天沈易，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他纠结着脸，迟疑了好久，才特地用随意的态度问：“说起来，你现在不会难受了吗？” 沈易摇了摇头，告诉他：“……我很好，没有难受。” 沈文杰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随口应道：“哦，那挺好的。” 过了会儿，他又抓了抓头发，说：“行吧，就这样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反正，跟你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还有，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错，总算有人样了，就继续保持下去吧。” 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说：“对了，你可别以为我刚才是在给你解围，我只是觉得你好歹是沈家人，在外面的话，关系还是不能弄得太僵硬了，给别人看了笑话……” 沈易眨了眨眼睛，木着脸，安静地看着沈文杰。 被沈易看着，沈文杰扯谎扯的心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上嘴巴，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朝尽头的包间跑了过去。 “……” 看了眼沈文杰落跑的背影，顾亿恒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肯定地说：“易易，他是在关心你。” 沈易移开了视线，声音很轻：“……嗯，我知道。” 沈易抓着牵引绳，又低头去盯着灰兔和仙人掌，说：“他是沈家里，第二个不讨厌我的人。” “沈家？对了，他刚才也提起了沈家。”顾亿恒疑惑道：“他们，是你的亲人吗？” 沈易没有回答。 他维持着低着头的姿势，沉默了下来。 顾亿恒安静地等了几分钟，看沈易没有抬头，明白了沈易并不想告诉自己，于是也不再勉强，他伸手摸了摸沈易的头，声音温柔道：“没关系的，易易不想说，就不用说。” 又更紧地握住了沈易的手，他笑了起来，放柔语调，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好。” 沈易被顾亿恒牵着，一起往外走。 沈易的情绪不太高，顾亿恒担心沈易会陷入过去，再次被影响导致病情发作，于是他一边走，一边注意着沈易，又转移话题说： “两天没回家了，回家以后要先打扫一下卫生，易易我们一起做吧，两个人会更快一点。” “然后打扫完，还要给小阳台上的盆栽浇水……” …… “差点忘了，家里的牛奶好像快没了，不然回家的时候，我们顺便去买一点吧？” “对了对了，还有菜，两天没在家，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菜了……” 顾亿恒的这份温柔和体贴，沈易能感受到。 只是，他的过去，他的成长，还有关于沈家的事，都是他最深的秘密，是负面情绪的来源，一旦回忆起来，他很容易就会重新陷进漩涡，掉进黑暗里，无法走出来。 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勇气和底气，能够很平静地坚持地说完那些令他痛苦的事情。 可是，要一直隐瞒着吗？ 不能的。 他要走出来，就要努力去克服这段往事。 直到有一天，能像舒云琅一样，能将它们当作故事，很坦然地说出来。 但是，在今天，他还是做不到…… 所以，再等一等吧。 等他再好一些，再多看几次心理医生，能够久一些不发病了，再试着告诉顾亿恒。 第63章 接到顾景清电话的时候, 顾亿恒正准备拐个弯，绕去学校那里的小超市买牛奶。 电话接通后，顾亿恒又打了一下方向盘，问：“哥，找我有事吗？” “嗯, 有一点事。”顾景清问道：“你和沈易回来了吗？回到家了没有, 到哪里了？” 顾亿恒回答：“回来了，刚和易易一起吃过午餐, 现在准备回家, 到学校了。” “吃饭？是在外面吃的吗？餐厅里？”电话那头, 顾景清惊讶过后, 又不放心地询问道：“那沈易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你给我说说他的状态……” “嗯, 就在之前你带我去过的那家私房菜馆。”偏头看了一眼沈易, 顾亿恒笑了笑，告诉顾景清说：“哥，你别担心, 易易的状态一直保持地很好，他没有事，很放松。” 顾景清这才回过神来, 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没事就好, 我这是职业病又犯了。” 不客气地笑了几声，顾亿恒笑完，又问：“对了, 哥，你刚才说有事，是有什么事？” “对，差点忘了。”顾亿恒站了起来，准备走到阳台，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有给叔叔打过电话吗？他和婶婶上午回来了，中午的时候在我家吃了午饭。给你打电话，主要是为了告诉你，叔叔和婶婶说准备去你家看看，刚从我家离开不久，你嫂子开车送他们的，现在估计已经快到你家了。” 闻言，顾亿恒懵了一下，有些崩溃：“哥，这件事是最重要的吧，你怎么不早说！” 顾景清笑了一声，抱歉说：“忘了忘了，才想起来。叔叔和婶婶好像是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不过我觉得如果没跟你说一声，可能会变成惊吓，所以就先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知道。” 顾亿恒有点头疼，无奈说道：“你不跟我说，确实会变成惊吓，他们这么突然出现……” 救赎_第118章 顾景清开玩笑说，“其实也没关系，就算你家里很乱的话，婶婶也不会说你的。” 顾亿恒叹气：“哥，你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沈易，看着沈易的侧颜，又看到他嘴角浅浅的微笑，忍不住担心。 尽管他的性向早已经得到了父母的理解和认同，他也相信自己的父母那么善良，知道沈易的病情后，肯定是会心疼沈易，然后会好好地对待沈易的……可是，他没有把握，他们会坦然地接受沈易成为他未来的伴侣，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本来是想要再等一段时间，再带沈易去和他们见面的，然后好好跟他们谈。 可是今天他们的出现，完全猝不及防，打破了他的计划。 太突然了。 他还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沈易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在人不多的情况下，也能够放松下来，但是要和陌生人相处的话，还是没办法很自然的，他会下意识地僵硬，觉得紧张。 他的父母，对沈易而言，就是陌生人。 所以，万一不舒服了呢？ 万一，又受到影响了呢？ 他舍不得沈易有半点难受。 同样，他也舍不得再让为他操劳了一生的父母担心。 “我知道。”电话那头，顾景清熟练地点了一根烟，拿在手上任它燃着，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这就是我会给你打这个电话的原因。” 他沉默了几秒，又说：“小恒，沈易是我的病人，在很早之前，我还不是他的心理医生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现在能一点点变好，愿意努力试着走出来，老实说我很欣慰，也希望他能更好，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首先考虑了他的病和他现在的情绪状态……” “因此，我给你的建议是，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坦白的日子，‘你喜欢沈易，想和沈易在一起’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叔叔和婶婶，让他们自然地把沈易当作是你的朋友就好。” “虽然叔叔和婶婶比很多的父母都明理，也已经理解了你的性向并且接受了它，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接受你的爱人、你未来的伴侣是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他们首先是你的父母，先优先考虑到的人是你，你明白吧？” 停顿了一会儿，顾景清的声音里带上了歉意，又说：“抱歉，小恒，我这么说，是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不被接受’会发生的概率很大，而以沈易现在的情况，是无法承受它的。” 顾亿恒沉吟着，他把车靠边停下，才回答说：“我知道的，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挂掉电话，顾亿恒蹙起了眉，觉得乌云笼罩。 “发生了，什么事？”沈易转过脸看他，眼神有些疑惑：“是……和我有关系吗？” 他没有听到全部的电话内容，但是从顾亿恒的话里，能推断出来，应该是和他有关的。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顾亿恒恢复了笑容，说：“没事，电话是我堂哥打来的，他跟我说我爸妈来了，现在准备到我住的地方看看，让我快点回家。” 沈易的呼吸一怔，神情呆呆的：“你的父母，来了？” “是，易易，他们来看我。”顾亿恒安抚说道：“他们不是刻意过来的，是刚旅游回来，估计是担心我一个人过，怕我日子过得太应付，所以过来看看，突击检查。” 垂下眼睛，沈易迟疑了许久，才低声说：“……晚上，我，自己吃饭吧。” 他不敢去面对顾父顾母。 如果被他们知道他和顾亿恒在一起的话，会让他们很生气吧。 沈易低着头，两只手用力地抓紧了彼此的手腕，指尖陷入了肉里，很疼，可是他没有任何感觉，思绪、身体、大脑，已经全部被恐惧占据了。 不能发作的。 现在，还没有被发现，一切都是猜测，都是假想。 对，控制一下！ 会没事的。 沈易咬紧唇，强迫自己盯着一个地方，然后不断暗示自己，尝试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但是，很快坚持不下去了。 它无法控制，无法忍耐。 耳边开始只剩下一片耳鸣，它的声音就像是有几百人在用指甲刮画着玻璃面，尖锐、刺耳，令人痛苦无比。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出现，指责他，讽刺他，打击他。 ——你瞧，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争吵。 ——是你害了顾亿恒。 ——没有你，顾亿恒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 他们，会伤心，会对顾亿恒失望。 也会，很讨厌他的。 顾亿恒呢？ 会不会，选择离开他？ 可是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无法松开手了。 一旦接受了小太阳是自己的，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小太阳都能够带他走出黑暗，重新回到阳光下，也尝试了被温暖包围过，被人放在心尖珍惜、爱护过，还怎么能离开？ 就像是一个口渴不已的人在沙漠里行走，本来已经快要放弃了，却忽然发现了前面的绿洲，于是，他一直努力坚持着走到了绿洲那里，喝到了水，觉得得到了救赎，如果到了最后，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绿洲只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海市蜃楼，那么，就再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会死的。 救赎_第119章 而他，就是那个旅人，顾亿恒，就是他的绿洲。 顾亿恒很快就发现沈易的状态变得很不好，情绪低落，放在膝盖上的手，又开始颤抖。 脸色猛地一变，顾亿恒快速丢开手机，又倾身抱住了沈易，他将沈易搂在怀里，在沈易耳边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包含了无限的温柔。 后座，仙人掌和灰兔也把脑袋从中间挤了过来，或是蹭或是舔，用自己的方式安抚沈易。 顾亿恒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不停说道：“没事的易易，放松下来，深呼吸，我在的，我在你身边，易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易依然颤抖着，他虽然靠在顾亿恒怀里，却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听见了耳边传来的那一声声温柔的话语，充斥着尖利的耳鸣声的世界被这道声音打破，他的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 理智，一点点回笼。 揪紧了顾亿恒腰侧的衣服，沈易低着头，把头埋进顾亿恒的胸前，安静地听着那稳健的心跳声。 情绪，开始能一点点缓和下来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沈易觉得没那么难受，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红着眼眶，小声说：“对不起，我……” “嗯，我都知道，不过易易，你不用道歉的。” 出声打断了沈易的话，顾亿恒注视沈易，一字一句说道：“易易，我再告诉你一次，你会受不了，会觉得难受，病情会发作……这些，统统都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低头亲了亲沈易，他又牵起了沈易的手，放柔语气说道：“易易，你别担心，我很早就出柜了，我爸妈知道我的性向，也都接受了，而且他们人很好，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的。”沈易说：“他们一定，都很好。” 能将顾亿恒教导成小太阳一般的存在，这样的父母，一定非常优秀。 但是，他们不一定能够接受他。 抿了抿唇，沈易的声音很轻，他又说道：“我们，能先不告诉他们吗？” 至少，再给他一点时间。 在这期间，他会更努力得变好，更努力的证明，他不会拖累顾亿恒，也能给顾亿恒带去幸福。 到那时候，会更容易被接受吧。 他想要被接受，被认同。 他想和顾亿恒在一起。 想要，一直都被顾亿恒的温暖包围，被他珍惜和疼惜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手。 哪怕拼尽全力。 顾亿恒无法拒绝沈易，而且顾景清也分析过了，他很明白，就目前来说，这个办法是最稳妥的。 像刚才的状况，他舍不得沈易再出现一次了。 他需要时间，去慢慢地跟爸爸妈妈谈，让他们明白，让他们理解。 “好，先不告诉他们。”顾亿恒又亲了亲沈易的额头，笑着说：“放心吧，易易。” 顾亿恒此时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灿烂，眉眼弯弯，温暖极了。 这样的笑容，让人很心安。 第64章 等到沈易的情绪彻底缓和下来, 顾亿恒才下车去买了牛奶，又顺便买了几样菜。 将买好的东西一股脑堆到了后备箱后，顾亿恒重新坐上车，启动了车辆。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小区。 电梯一直上到顶楼, 没有停下。 没人拉着, 电梯门一打开，灰兔就迅速窜了出去, 两天没回来, 它还是很想家的。 顾亿恒把东西全部换到一只手拿, 然后将空余的手伸向沈易等到沈易的情绪彻底缓和下来, 顾亿恒才下车去买了牛奶, 又顺便买了几样菜。 将买好的东西一股脑堆到了后备箱后, 顾亿恒重新坐上车，启动了车辆。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小区。 电梯一直上到顶楼, 中途没有停下。 没有拉着牵引绳，所以电梯门一打开，灰兔就迅速窜了出去, 两天没回来，它还是很想家的。 顾亿恒把提的袋子全部换到一只手拿, 然后将空余那只手伸向沈易，微笑说：“走吧，易易。” 逆着光, 顾亿恒表情和笑容，有令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可以放松了，可以安心了下来。 被顾亿恒的这抹笑容感染，沈易的心情变得舒畅，也一点一点地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缓缓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顾亿恒的手上，被牵着走出了电梯。 过道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救赎_第120章 顾亿恒没有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以为他们是等太久又回去了或是去哪里走走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否则如果直接撞上，他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真的瞒得住他们。 沈易看了看四周，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顾亿恒说：“大概是先回去了吧。” 说完，他暂时松开了沈易的手，伸手去拿了要是，准备开门。 顾亿恒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还没有来得及拧动锁圈，却发现大门就被从里头打开了。 “谁？”下意识拽着沈易往后退了一步，顾亿恒盯着门，皱起了眉。 他以为是进了小偷了。 “小恒？”伴随着一道好听的声音，门后露出了一张脸。 看清对方是谁后，顾亿恒惊讶道：“妈？” 顾妈妈长得很漂亮，她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很年轻，如果和顾亿恒一起出门，说是姐姐，也会有人相信。 但其实，顾妈妈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不过因为日子过得顺心，又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四、五岁的模样，岁月并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十分厚待她。 和顾亿恒一样，她也是爱笑的，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笑纹，笑起来的时候，就会露出来。 她一看到顾亿恒，笑容立刻就露了出来，她走出来，拉过顾亿恒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后，又心疼说道：“回来啦？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有些黑了，也瘦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说完，她又踮起脚，想伸手去揉一揉顾亿恒的头发。 顾亿恒主动弯下腰，让母亲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又张开手轻轻抱了抱她，“我不累的。” “不是太累的话，怎么一直不回家呢？”顾妈妈推开他，然后板起了脸，佯装生气说：“你自己仔细数数有多久没回家了，六月份到十分月，有整整四个月了，暑假的时候让你回来，你说要去实习，出去锻炼一下是好事，我和你爸爸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实习完了，怎么也没不回来一次？明明学校离家里一点都不远，而且在开学以后，你连打回家的电话都变少了。” “妈，我错了。”顾亿恒认真道歉完，又双手合十，保证道：“以后不会这样了，这次是特殊情况，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就会经常回家的，经常给你和爸爸打电话的，所以别生气了。” 今年暑假的时候，教授给他介绍了一份G市公司的实习，公司不错，和他的专业也对口，于是考完期末考试就直接过去了。 而等到实习完他又马不停蹄开始忙起了校庆的排练，后面开学了，又是搬家，又是和教授一起忙课程……事情刚好全部凑到了一起，于是他就没来得及回家。 听了话，顾妈妈这才又恢复了笑容，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这还差不多，不过小恒你可要说到做到啊，否则妈妈会真的生气的。” “知道知道。”顾亿恒笑眯眯的，“所以妈你放心吧。” 安抚好了自家妈妈，他又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好奇问道：“对了妈，你和爸爸怎么会有钥匙？我记得我没把备用钥匙交给你们啊。” “你还不知道呀？”顾妈妈笑了下，告诉他：“你当时拜托你以溪姑妈帮你找房子，你看中这套房之后，她就买下来了，准备当做毕业礼物送给你，备用钥匙，是她给我和你爸爸的。” 顾亿恒睁大眼睛，有些愣愣的：“姑妈完全没有跟我说，而且，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看了他一眼，顾妈妈缓声说：“心意不在贵重，在你以溪姑妈看来，它只是一份给你的礼物。你姑妈没有孩子，你姑父又早早地就离开了你姑妈，这些年来，你姑妈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你只要记得，以后好好孝敬她，好好尊敬她就够了。” 顾亿恒认真地点头，答应道：“我会的，妈。” “知道了的话，晚上记得给你姑妈打个电话，她刚跟我抱怨过你很久没联系她了。”顾妈妈轻拍了一下顾亿恒，又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沈易。 沈易的状态，还有瘦弱和憔悴，都让顾妈妈不由地惊讶，但她并表现出来，而是用平常而温柔的态度，去打招呼道：“你好孩子，我是小恒的妈妈，你是小恒的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 顾妈妈的笑容和顾亿恒一样，是能令人感觉到温暖的力量，她在说话时，语气很随和，也很柔和，这让沈易本来在看见她时升起的紧张感，在顷刻间，忽然全部消失了。 心情，可以很平静。 对方是和顾亿恒一样，是很温暖的人啊。 温暖的笑容，很治愈。 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沈易朝顾妈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小声说：“……您好，阿姨。”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我叫，沈易。” “沈易。”顾妈妈重复念了一遍，又笑着说：“是很好听的名字哦。” 说完，她的视线又落在了放在一旁的行李箱上，语气和善说道：“你们刚回来，都玩得累了吧？来，先进屋里来吧，我去给你们切一些水果，还是想喝果汁？” 她并不知道沈易的家在旁边，只以为沈易是顾亿恒一起旅游的朋友，现在也是来玩的。 沈易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小声拒绝说：“谢谢，不过我先，回家了。” “就要回家了吗？”顾妈妈开口挽留说：“是觉得不习惯吗？没关系的，我和他爸爸都很欢迎你，而且现在已经挺晚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等吃完饭，如果要回去再让小恒送你回去。” 抓紧了牵引绳，沈易迟疑了几秒，说：“……我家，就在旁边。” 顾妈妈楞了一下：“旁边？” “是啊。”顾亿恒笑着接过话来，说：“易易是我的邻居，他家就在隔壁。”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顾妈妈，又开口说道：“您先进去吧，我会帮易易把行李拿先过去放好，然后一会儿再带他过来的，对了，妈，易易喜欢喝牛奶，帮我温两盒吧，我也要喝。” 听了话，顾妈妈不由多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觉得有些怪异，但又抓不到点，于是只好暂时压下，又感慨了一句：“这样啊，原来你是小恒的邻居啊，我不知道。” 对沈易笑了一下，顾妈妈笑着说：“这段时间小恒多亏你照顾了，记得把行李放回家后和小恒一起过来哦，我会让他爸爸多做几道菜的。” 沈易沉吟了几秒，很认真地告诉她：“是亿恒，一直在照顾我。” 顾妈妈摆了摆手，不在意说道：“不管谁照顾谁都是一样的，邻里之间就是应该相互照顾的。” 笑了一下，她又交代道：“记得，一定要再过来啊。” 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沈易答应说：“……我会，过来的。” 这么温柔的邀请，令沈易不舍得拒绝。 顾妈妈慈爱的神情，和善的笑容，温和的话语……这些，都让他想起了外婆。 和顾妈妈在一起，沈易没有觉得有丝毫的害怕和恐惧，他甚至想要和顾妈妈，能再多呆一会儿。 救赎_第121章 再多感受一点，有亲人在身边，被温暖和温情包围的感觉。 “汪~”灰兔的叫声传来。 下一刻，它就甩着尾巴一脸蠢萌地跑了出来。 停下把从掉下的鸡肉重新咬进嘴里，灰兔继续高高兴兴地跑到仙人掌面前，很大方地把嘴边的鸡肉分了一半给仙人掌，之后就和仙人掌亲亲热热地玩了起来。 顾妈妈看着，忍不住惊讶，“几个月不见，灰兔居然学会分享了啊。” 顾亿恒嘴角含笑，告诉顾妈妈：“因为灰兔很喜欢仙人掌，在仙人掌面前，它就成了一只傻白甜，记得仙人掌刚刚被易易从宠物医院接回来的那天，它就把最爱的玩具送给了仙人掌。” 想起了自己没有介绍仙人掌，于是他又补充说：“这只田园犬是易易养的狗，名字叫仙人掌。” 摸了摸仙人掌和灰兔，顾亿恒又偏头看了看沈易，眼神充满温柔。 注意到了顾亿恒的眼神，顾妈妈终于明白了异样的点在哪里，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说话时眼里藏不住的笑，看到他总是会下意识地看向沈易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轻摇了一下头，有些意有所指地轻声说，“嗯，我看出来了。” 顾亿恒正蹲下摸了摸两只狗，没有听清这句话，疑惑问道：“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顾妈妈摇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易，弯起眉眼，温声说道：“好了，让它们自己在这里玩吧，你们快去放行李，放完，就快些过来。” “好。”没有多想，顾亿恒颔首，又伸手拉过了沈易的行李箱，放缓脚步，和沈易并肩。 站在他们身后，顾妈妈定定地看着他们，神情有复杂，也有叹息，最终，又全部化作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们，看起来挺好的。 那么，就这样吧。 — 放完了行李，沈易又去换了一身衣服。 顾亿恒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忍不住想起自家妈妈最后的话，微微皱了下眉。 大概，是被发现了。 他妈妈一直都很敏感和细心，当年他之所以会突然出柜，就是因为先被妈妈察觉到了。 这一次，应该仍然没能瞒住。 也无法瞒住的。 他对沈易的喜欢和爱意，一点一点地累积，至今完全盈满了胸膛，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啊。 现在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意，在一起了，他只想要加倍的，加倍地对沈易温柔，对沈易好。 不过，会没关系的。 至少现在，他妈妈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做什么，会平和地对待沈易。 等到晚一些，他再好好和他们谈吧。 思绪回笼，顾亿恒回过神来，恰好看见沈易换好衣服，从房间走出来。 起身站起来，顾亿恒掩下心里的猜测，恢复笑容说：“好了易易？那我们过去吧。” 沈易看了看顾亿恒，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很轻地应了一声：“好。” 因为顾妈妈和顾爸爸都在，所以这一次，顾亿恒没办法牵着沈易的手，不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配合着沈易的脚步，走得很慢。 他一直走在沈易的身边，目光，也一直落在沈易身上。 沈易走得很慢，又垂着头，下意识地双手交握在了一起。 不会有事的。 顾妈妈那么好，顾爸爸，一定也会很好的。 再长的距离，也会有走完的一天，何况两家在同一个楼层，本来就隔得很近。 所以即便走得再慢，还是走到了顾亿恒家门口。 这会儿仙人掌和灰兔已经不在门外了，它们全部跑到进了客厅里，正在客厅玩。 给沈易拿了拖鞋，等沈易换上后，才关上门，一起走了进去。 顾妈妈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们，就说：“来了呀，先到沙发坐下吧，牛奶刚温好，我去拿。” 话落，她就把手里的菜放在桌上，又转身回了厨房。 趁机抱了抱沈易，又抓起沈易的手亲了亲，顾亿恒说：“易易，你先过去坐吧，没关系的，灰兔和仙人掌都在，我要去和我爸爸打个招呼。” 顾妈妈拿着牛奶，正准备出来给他们，看着这一幕，又再次退回了厨房，没打扰他们。 第65章 (修） 跟顾爸爸打完招呼后, 顾亿恒就又顾妈妈重新推了出去，让他去客厅陪沈易。 顾爸爸正忙着炒菜，没有发现，还在说：“小恒，你来帮爸爸一个忙, 帮忙调一下酱料。” “我让小恒先出去了, 让他去陪陪朋友。”顾妈妈走上前，问道：“要调什么酱料？我来吧。” “也好。”顾爸爸穿着一身休闲服, 围着一条不符合他气质的维尼熊围裙, 但即便这样, 也还是很帅气, 这么和顾妈妈站在一起, 十分相配。 他偏头看了一眼顾妈妈, 又有些好奇问道：“对了，小恒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救赎_第122章 “沈易啊, 怎么说呢……”顾妈妈想了想，说：“这么说吧，他和小恒的性格不一样, 比较内敛一些，也不太爱笑, 不过呢，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最重要的是, 小恒大概喜欢他。” 闻言，顾爸爸的动作一顿。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后，确认一般地重复说了一句：“喜欢？” “对，喜欢。”顾妈妈的笑纹加深了一些，回答的很肯定。 她转头看向顾爸爸，一双眼睛里仍然带着犹如少女般的爱意，说道：“因为‘喜欢’这样的感情，是根本藏不住的。” “嗯。”回了顾妈妈一个充满温情的微笑，顾爸爸沉吟了会儿，缓声说道：“不过如果对方是个好孩子，小恒也喜欢的话，那就够了，能有一个喜欢的、能时时记挂着的人，是幸福的。” 熟练地将锅里的菜装盘，他想了想，又认真问道：“那个孩子，也喜欢小恒吗？” 回想起了刚才不小心看到的那幕拥抱，顾妈妈笑而不语，她凑到顾爸爸耳边，小声告诉他道：“我觉得啊，小恒和沈易，他们两个可能已经在一起了，我有看到他们拥抱哦。” 往后退开了一点点距离，顾妈妈轻笑了一声，又说：“可能是因为我们这次来得太突然了，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以至于小恒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算先瞒一瞒吧。” 顾爸爸点头，又感慨了一句：“那本来是想给小恒的惊喜，或许对小恒来说，变成惊吓了吧。” “应该不会。”笑了下，顾妈妈说道：“景清应该已经提前打电话跟小恒说过了，刚才我开门出去，小恒看见我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他唯一惊讶的地方，是我们会有钥匙。” “嗯？以溪没有跟小恒说过房子的事情吗？”顾爸爸问。 “大概是没有，小恒完全不知情。” 说到这里，顾妈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几秒钟后，她垂下眼睛，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不过沈易这个孩子，可能是生病了，他的脸色太苍白了，也消瘦和憔悴的过分，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揪心，觉得心疼……” 她微微蹙起眉，隔了一会儿，才又接下去说道：“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条割腕留下来的疤痕，说实在的，我有些担心……” 沈易回去换的那身衣服，更加居家，袖子有些宽松，再加上他并没有刻意去遮掩那道疤痕，所以一抬起手来，疤痕就会清晰地露了出来。 而她刚才，无意间看到了。 她不知道那道疤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也不清楚沈易是因为什么才会割腕的，她所担心的，并不是沈易会可能会伤害到她的儿子，而是担心她的儿子，最终可能伤害到沈易。 沈易的情况，看起来像是有心理方面的病症，或许还有过心理创伤。 他需要的，是耐心，和不离不弃的陪伴。 她的孩子，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她担心的是，万一最后她的孩子发现承担不了，选择抽身离开，受到伤害的，会是沈易。 如果因为这样，沈易真的出事了，那她的孩子，必然会很自责的。 这样的影响，会伴随一生。 作为母亲，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没关系的。”顾爸爸温柔地笑了笑，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顾妈妈，安慰说：“你忘了我们家有好几个医生的，生病的话，治好就可以了，太瘦的话，也可以慢慢养胖，你不用太担心的。” 顾爸爸，顾大伯，顾景清，都是医生。 区别是，顾爸爸和顾大伯都是外科医生，并且是这方面的专家，而顾景清，则是心理医生。 暂时停下手里的事情转过身，顾爸爸注视着顾妈妈，语气很温和：“这么多年以来，小恒还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呢，既然小恒喜欢，小恒愿意，那我们要做的，就是支持他、鼓励他、帮助他，引导他……我们做这些，就够了。” “小恒是我们的孩子，从小到大，他都那么优秀，一次都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我为他感到骄傲，小柔，我知道的你的担心，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小恒的，相信他的选择，相信他能够承担。” 他能够明白妻子的顾虑，但他更相信他的孩子。 “也是，我怎么会怀疑小恒呢。”顾妈妈重新笑了起来。 伸出手，她又轻轻抱了抱自己的丈夫，说：“小恒不止是你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见顾妈妈终于松开眉头，没有再纠结，顾爸爸也满意地笑了下，说：“好了，你把碗筷拿出去，叫孩子们吃饭吧。” 话落，他又伸手拿过了顾妈妈帮忙调好的酱料，倒进锅里过油后，淋在刚起锅的菜上，之后关掉了火。 顾爸爸一共做了五道菜，都是家常菜，三荤两素，而汤，是很简单的香菇瘦肉汤。 所有的饭菜都上桌后，顾妈妈又摆好了碗筷。 擦了擦手，顾妈妈朝客厅走去，打算叫顾亿恒和沈易来吃饭。 此时，客厅里。 沈易放松地坐在沙发里，一左一右各抱着一只狗，两只狗很黏他，都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但是它们也不争宠，就是默契地各自找到舒服的位置，乖乖窝着。 顾亿恒坐在沈易的旁边，单手撑着脑袋，安静地注视着一人两狗，嘴角含着一抹满足的笑。 这个画面，既和谐，又温馨。 看起来很安宁。 顾妈妈看着，眼里划过一丝感慨，终于彻底释然了，她甚至有些不舍得去打破这份的安宁。 她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走上去叫他们。 “小恒，小易，来吃饭了。” 顾妈妈已经在心里认可了沈易，于是在称呼上，也换了一个更加亲近一些的。 顾亿恒一惊，下意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抬起头去看顾妈妈，面上闪过一丝慌张。 这一幕，一定又被妈妈看见了吧。 “傻儿子。”顾妈妈笑了一声，又低声呢喃了一句。 然后，她指了指沈易，对顾亿恒飞快眨了一下眼睛，抬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看着自家妈妈的笑容和动作，顾亿恒怔怔的，半天没能反应过来，难得智商下线了一次。 救赎_第123章 “……”顾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用嘴型告诉了顾亿恒她和顾爸爸的想法和决定。 顾亿恒懵懵的，继续呆了十几秒后，才终于明白了顾妈妈的意思。 ——她接受了他和沈易的事情，并且认同了他们在一起。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有多余的解释。 因为他是他们的孩子，所以由始自终，他们都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他，尊重他。 他们将他的人生，完全交于他自己去抉择。 不干预，不干涉。 刹那间，顾亿恒觉得心里有烟花一朵朵绽放开，它汇聚成了五颜六色的光，明亮无比。 一颗心落回了原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 没关系了。 就像当年顾爸爸和顾妈妈接受了他的性向后，对他提过的唯一要求一样—— 不能随便乱来，要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幸福地活着。 母子之间，是有默契的。 当顾妈妈看向顾亿恒，顾亿恒也看向顾妈妈的时候，不约而同的，两人就相视笑了起来。 这时，顾爸爸端着仙人掌和灰兔的晚饭，也走了出来，他看见大家还聚在客厅，就说：“快来吃吧，不然饭菜会凉的。” 蹲下身，他把灰兔两份狗狗饭放到了地上，又叫了一声灰兔和仙人掌。 灰兔的耳朵动了动，又转了脑袋，伸长脑袋去嗅味道。 当它的鼻子闻着香味了，就立刻“汪”地应了一声，接着又抬起脑袋舔了舔沈易，然后从沈易的怀里出来，尾巴摇地飞起，欢欢喜喜地跑向了顾爸爸。 仙人掌没有动，它仍然继续待在沈易的怀里。 沈易温柔地摸摸灰兔的脑袋，松开手把它放到地上，说：“你也去吧。” 站在地上，仙人掌仰着脑袋盯着沈易，直到确定了沈易爸爸不需要自己也没关系，才终于转个身子，向灰兔走去。 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毛发，沈易站了起来，在原地缓了缓，才和顾亿恒一起，去洗了手，然后慢慢朝餐桌走去。 等沈易走过来了，顾爸爸才转头去看沈易，又很自然地和沈易打了一个招呼。 和顾妈妈一样，顾爸爸也很温柔、随和，甚至，他还因为顾妈妈的提醒，考虑到了沈易的情绪，主动往后退开了几步，站到了一个不会影响到沈易的适当距离。 顾亿恒的眉眼，很像顾爸爸，两人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也如出一辙，这让沈易对顾爸爸本能地多了一些亲切感，恐惧、胆怯、紧张的心情，没有再向他侵袭过来。 沈易很放松。 藏在心底的愉悦的情绪，开始再次生长，这让沈易忍不住勾唇嘴角，淡淡地笑了。 看到沈易的笑容，顾亿恒安了心，觉得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 由于午饭吃的比较晚，而且这会儿的时间又还挺早，还不到七点钟，所以这顿晚饭，顾亿恒也吃得不多，在吃掉一碗饭后，就停下了筷子，觉得饱了。 这样一来，沈易吃得小半碗饭，就没有显得特别少。 没有让顾妈妈再多担心。 其乐融融地吃过饭后，沈易的状态还很好，他主动提出了帮忙洗碗。 “那我也去。”顾亿恒一听，跟着站了起来。 “那就交给你们了。”顾妈妈松开手，任由顾亿恒接过手去，拿起收拾好的空碗筷进了厨房。 不过，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厨房外又站了一会儿。 她安静地注视着不远处并肩站在水池前的两人，看着他们互相之间的默契和自然，看着自家儿子表现出来的体贴和本能的关怀，半晌后，微微笑了起来。 他们可以一直都好好的。 她能够相信了。 洗完了碗筷，沈易抱起吃的肚子滚圆的仙人掌，准备回家了。 顾妈妈和顾爸爸这次过来，是来看望顾亿恒的，肯定有不少的话想对顾亿恒说，他是个外人，继续留下，并不妥当。 见沈易要回家，顾妈妈和顾妈妈都站了起来，把他送到了门口。 顾妈妈看着他，又叮嘱说：“以后有空的话，记得和小恒一起过来玩，我们都很欢迎你。” 顾爸爸也对沈易笑着，然后对他颔首。 “……嗯。”沈易没有拒绝。 这一个小时的相处，无论是顾妈妈还是顾爸爸，都让他觉得很温暖，没有任何不适。 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 被他们包围着，沈易能觉得自己被重视，也被爱护着。 他有些期待，能和他们再见面。 第66章 救赎_第124章 目送沈易回到了家, 顾亿恒才把门关上，重新回到客厅，在顾爸爸和顾妈妈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他打算要和自己的父母，开诚布公，好好地谈了一次。 因为顾爸爸和顾妈妈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顾亿恒没有再顾虑, 直接向他们坦白了和沈易在一起的事。 之后，他斟酌了会儿, 又告诉了他们, 沈易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与此同时, 他也认真地和他们说起了喜欢上沈易的这个过程。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一直到今天, 中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顾亿恒都还记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故事一样，将每一天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每一天看到的沈易的一点点进步，都如数珍宝一样的，一一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回忆着和沈易相处的点滴, 顾亿恒的眼神十分温柔，满的即将溢出来, 他在说话时，语气也非常柔和，仿佛这桩桩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他而言，都是最为重要的大事一样。 记忆犹新。 顾爸爸和顾妈妈看着顾亿恒，听得认真，中间也没有开口，打断顾亿恒的话。 偶尔对视一眼的时候，他们能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 ——真好，他们的孩子成长的如此温柔、细心、开朗，能够像一颗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能为走在黑暗里的人带去温暖和救赎，他们很欣慰。 他们的孩子，是个有担当，有勇气的孩子。 他们，不再需要担心他了 。 他已经成长到能够承担得起“爱”这个字中藏着的责任了。 他们，可以完全放手了。 这一个小时里，顾亿恒的话语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他一直在说，说了很多很多。 让顾爸爸和顾妈妈触动不已。 在最后，顾亿恒又告诉顾爸爸和顾妈妈，沈易有在接受治疗，也很努力地在进步，在生活。 他和沈易，可以好好的。 也一定会好好的。 他们不需有顾虑，也不需要要担心他，可以放心的。 看着自家儿子说完这些以后，帅气的脸上挂着一丝期待的样子，顾爸爸和顾妈妈都笑了。 笑完以后，顾妈妈又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小恒，其实小易的身体状况，我和你爸爸多多少少都有猜到一些，他一直没有打算隐藏，也并不会隐藏，但他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看得出来。” “不否认，我之前是有过担心的，我担心你们万一走不长久，以他的情况，一定会受伤，或许还会发生什么无法弥补的事情，而小恒，你也会自责……” “但是后面，我看到你和小易的相处，看到你们都把彼此放在了心上，互相珍惜和喜欢……还有，你现在的这些话，都让我能放心了，我和你爸爸，都放心了。” 弯起眉眼，顾妈妈又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你从小就是一个独立的孩子，每一件事，都完成的很好，从来不需要我和你爸爸为你操心和担心，至今为止你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大概就是在高三毕业后，跟我们坦白你的性向，而我和你爸爸的担心，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的。” “因为这条路它一点都不好走，布满荆棘，这一路上，你会遇到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它们也许会令你痛苦不堪，也许会令你难以忍受，而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披荆斩棘，努力战胜它们。” “小恒，你已经走了一条很艰难的路，而你现在喜欢上的人，会令你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走得更加辛苦……站在父母的立场上，我们本来应该阻止你的，可是你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很优秀的大人了，我和你爸爸，已经能够完全放心了，所以，我们相信你，也祝福你。” 握住了顾妈妈的手，顾爸爸笑了笑，也说：“小恒，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和你妈妈是注定无法一直陪伴着你的，我们会先一步离开，因此，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找到一个喜欢的、爱的人，一起牵手走下去，而你已经现在找到了，所以，我们会给你的，也一定是祝福。” 这一席话，抹去了顾亿恒心头的最后一丝不安，真真正正的，彻底放下了心。 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到顾妈妈面前，弯腰抱了抱她，然后，他又和顾爸爸相视笑了起来。 — 顾爸爸和顾妈妈没有待到很晚，九点半左右，就准备离开了。 顾亿恒将他们送到了楼下，又替他们拦了车。 上车前，顾妈妈忍不住再次唠叨，又交代了顾亿恒一次，让他一定要多回家看看，然后，也要把沈易一起带上。 顾亿恒一一应下，目送他们离开后，才上了楼。 伴随着激动和欣喜的心情，顾亿恒觉得心底有花，正在一朵朵绽放。 他很想和沈易分享这份喜悦。 想分享喜悦，也有很多话想跟沈易说，于是顾亿恒在洗完澡换了一身居家服后，就又牵着灰兔，敲响了沈易家的门。 沈易还没准备睡，此时正抱着仙人掌，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上次没看完的《夏目友人帐》。 听见门铃响起，他稍微愣了愣，隔了十几秒，才站起来去开了门。 开门后，他又侧过身，让顾亿恒进来。 “……叔叔和阿姨，回去了？”沈易问。 “嗯，刚刚送他们回去。” “哦。” 沈易歪了歪头，自然地将脑袋缓缓靠在顾亿恒的肩上，又重新看向电视的方向，继续看了起来。 就着这个姿势，顾亿恒偏头轻轻亲了亲沈易的头顶，又拿过了沈易的手，手掌向上，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自己张开五指，覆盖了上去。 十指相扣。 之后，似乎是被情节吸引，沈易和顾亿恒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依偎着，安静地看着电视。 二十几分钟的剧情，很快就播完了。 看着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片尾曲，顾亿恒才开了口，说：“易易，我有话，想跟你说。” 救赎_第125章 “想说，什么？”沈易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顾亿恒。 顾亿恒低下头看他，缓声说：“易易，我爸妈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沈易怔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即恐慌了起来，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脸色苍白了几分，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嘴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说不出来话。 也问不出来任何问题。 这大概大脑为了保护他，做出的最本能反应，害怕问出来后，会得到他无法承受的答案。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沈易才觉得找回了声音，磕磕巴巴问道：“那、那他们……” “别担心，易易。” 顾亿恒伸长手，搭在沈易的肩上，顺势将沈易半揽进了自己的怀抱里，然后又低头再次亲了亲他，温柔说道：“没关系的易易，他们都很喜欢你，也接受了我们在一起。” 被拥抱着，又能清晰地听见顾亿恒的心跳声，沈易的情绪最终没有爆发起来，只是他的脸色还是白的过分白：“可是，我……” 他，有病啊…… 如果知道了他是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他们还会这么坦然地接受吗？ 会吗？ 大概，不会的。 但是，或许呢？ 衣角，已经被沈易用力揪到都变了形。 而他手背上的青筋，也都能看见了。 “易易。”顾亿恒察觉到了沈易的情绪变化，连忙唤了沈易一声。 之后，他又拉开了沈易用力揪着衣角的手，将它温柔地包进了自己的掌心里，紧紧握着。 注视着沈易，顾亿恒放柔了语调，告诉他道：“易易，我的父亲，其实是一名医生，而我的母亲，是一名律师，因为工作需要，他们会比很多人都要细心，他们已经察觉出来你生病了，并且大致猜到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反对，而是接受了、认可了我们在一起。” “接……受了？” 沈易的大脑还有些昏沉，令他看起有些来呆呆的。 顾亿恒认真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笑意：“嗯，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在一起，也希望下次我回去的时候，可以把你一起带回去。” “真的……吗？” “真的！” 沈易的眼泪，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掉了下来，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但虽然是在哭，可是他的心情，却是愉悦和欢喜的。 这样的情绪，大概就称作喜极而泣。 沈易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即便是外婆还在世的时候，他也没有体会过这样巨大的喜悦。 仿佛他的世界，在这一刻里，忽然洒下了大片大片的阳光，将原本还存有的黑暗，全部被驱除地干干净净，再没有一丝残余。 顾爸爸和顾妈妈的认同，让他得到了最完美的治愈。 “别哭了，易易。”顾亿恒抬起手，轻轻捧起了沈易的脸，指腹摩挲着沈易的脸，替他擦去了泪痕。 四目相对间，他又忍不住，低头吻上了沈易的嘴唇。 这个吻的时间持续地不长，十几秒后，顾亿恒就放开了沈易。 顾亿恒有些兴奋了。 可是再后面的事，现在还不能做，所以他硬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深呼吸了几次，等到完全冷静下来后，顾亿恒又抬头看了看时间，提出：“时间不早了易易，去睡觉吧。” 闻言，沈易逃避一样地垂下了眼睛，没有回答。 他有些不想和顾亿恒分开。 一个人的话，房间会变得很冷静，所以如果能和温暖多呆一会儿的话，他宁愿晚点睡。 何况，他并不困，所以要入睡的话，只能依靠安眠药的药效。 还不想吃，还不想去睡。 抓着顾亿恒的手，沈易的声音很轻，“……再过一会儿。” 在顾亿恒的心里，其实也想要和沈易再多呆久一些，如果可以，他希望无时无刻，都能和沈易在一起。 呆在一起再久，他都一点不会觉得腻。 所以听了沈易的话，顾亿恒弯起眉眼，点头应了一声：“好。”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先是五分钟，然后十分钟，然后十五分钟……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去休息。 一直到时针转到了12的位置上，顾亿恒才重新开了口，让沈易去休息。 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沈易已经睡着了。 他的呼吸很轻，神态放松，睡得很香熟，既没有被噩梦打扰，也没有觉得难受。 救赎_第126章 顾亿恒静静地看着沈易，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将沈易放在床上后，顾亿恒又在床沿坐下，继续看着沈易的睡颜，目不转睛的，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起身，准备回家。 可在这时，沈易却忽然动了一下，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抓住了顾亿恒的衣服。 停下脚步，顾亿恒重新坐下，低头看着沈易。 良久，他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晚上，顾亿恒没有回家。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在沈易身边躺下，又轻轻抱住了沈易，和沈易一起，一夜安眠。 第67章 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陪着喜欢的人一点点进步，日子就会过得很快。 转眼之间，时间就悄然滑过了一个月。 日历翻篇，又迎来了新的一月。 已经, 是十一月份了。 这个时间, s市已然完全告别了炎热和高温，气温下降, 即将迎来凛冽的寒冬。 天气变冷, 对于沈易而言, 最是难熬。 因为生病的原因, 他变得非常怕冷, 也完全, 无法忍受寒冷。 因此，沈易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如果要出门的话, 就要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才可以。 不过，在平均温度十几度的天气下，一些体质差的、怕冷的人也会穿得比较多, 所以即便走在路上，也不会有太多人觉得的诧异, 去过多关注他。 而且，沈易现在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一个月里，顾亿恒在顾景清的指导下, 陪着沈易一点点地去尝试，耐心帮助沈易去克服心理障碍。 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 几乎是把这座城市，全部重新走了一遍。 顾亿恒的温柔，顾亿恒的陪伴，渐渐的，让沈易克服了对人群的恐惧。 那些缠绕了他那么多年的噩梦，那些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时不时就会跳出来伤害他、令他崩溃窒息的往事，终于在顾亿恒的陪伴下，全部消失了。 烟消云散。 如今，当沈易走在路上，每个陌生人在他眼里，都已经不再是过去那样的，可怕的鬼怪模样了。 陌生人，也上了色彩，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忙碌，他们的疲惫，他们的欢乐……他都能够看进眼里了。 时隔了三年，在现在，沈易终于能够比较自然地在人群里行走了，只要有顾亿恒陪着，他甚至可以去超市、去商场、去公园等一些公共的场合了。 尽管，他还是会有些恐惧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如果被很多人同时注视的话，他还是会觉得紧张和不舒服，会下意识地低下头、缩起肩膀，脸色发白…… 但是，已经不会那么容易被它们影响，导致发病，情绪崩溃了。 他已经，不会因为被人群影响而发病了。 而且，他的病情也很久没有再发作了。 现在，他看着电视上的节目能够轻松笑出来了，不需要用心地寻找笑点，也能够自己一个人看评论，回读者的评论了。 一天又一天，沈易进步地越来越明显。 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的心情偶尔还是会控制不住，有一点起伏，会觉得疲惫，疲倦，不想动，提不兴致……有病情想要发作的征兆，但只要他及时抱着仙人掌坐下来，看看小阳台上的绿色，看看那些长大的菜苗，再听一听那些温柔温和的歌曲，他就能重新平静下来。 每个星期，沈易也都会去复诊，而每一次见到他，顾景清都会表扬他。 又笑着告诉他，他越来越好了。 最近一周的复诊，顾景清还减少了他的药量，让他能够一点点摆脱对药物的依赖。 药量的减少，并没有让沈易有任何不适。 这让他高兴极了。 现在，他终于能够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了。 不论是高兴、喜悦，或是难过、悲伤……每一种心情，他都能轻松地展现出来了。 如果不是诊断书上还写着“抑郁症”三个字，还必须要吃药，还必须复诊，沈易偶尔都会忘记，自己是一名病人。 而沈易能恢复地这么快的原因，除了是有顾亿恒耐心地陪伴外，还因为顾爸爸和顾妈妈。 顾爸爸和顾妈妈对他的认同，之后又对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关心，让他重新感受到了父爱和母爱。 仿佛，他就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于是，他被温暖了。 也被治愈了。 如同舒云琅说的，陪伴确实是最好的良药，它能带来阳光和光明，驱散所有的乌云和黑暗。 救赎_第127章 — 11月2日，星期六。 这天，久违的太阳终于又出来了。 上个星期有一股冷空气南下，给南方城市带来了大范围的降水，连续三四天里，s市一直在下雨，虽然雨势不大，只是小雨，但下雨的天气，总是阴沉沉，很容易影响心情。 沈易就受到了一些影响，在这两天里，一直慵慵懒懒的，也不太爱动。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又开始经常发呆了，然后偶尔会抱着仙人掌，盯着小阳台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直到顾亿恒从学校回来，才会反应过来。 沈易这样的状态，让顾亿恒免不了又重新担心起来。 如果太阳再不出来，他担心沈易又会重新回到过去那样的状态，那么，他们这一个月的努力，全部都会化作泡影。 幸好，太阳终于又出来了。 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吵醒了顾亿恒。 顾亿恒不愿地睁开眼，之后蹑手蹑脚的下床，拉上了窗帘后，才又重新回到床上。 沈易没有被吵醒，他还抱着被子，睡得很香。 他的呼吸很轻，又因为开着空调睡觉的缘故，温度比较高，还没有通风，他的脸颊有些红红的。 低下头，顾亿恒看着熟睡的沈易。 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手，动作轻柔地碰了一下沈易睡得红红的脸颊，然后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几口。 似乎是有所感觉，沈易动了动，重新钻回了顾亿恒的怀里。 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沈易满足的弯起了嘴角。 伸出手，顾亿恒也抱住了沈易，下颚在沈易的头顶轻轻蹭了蹭，又继续睡着了。 自从发现了沈易在自己身边时能够比较容易入睡后，顾亿恒每天晚上，都会想方设法留下来和沈易一起睡，或者拉住沈易让沈易在他家睡，减少沈易吃安眠药的次数。 沈易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担心睡不着，于是本能地想去找安眠药，但连续几天睡得香熟后，后来每到晚上十一点，他都会乖乖和顾亿恒准时去睡觉。 在睡觉前，顾亿恒还会为沈易泡一杯牛奶，再装一盆热水给他泡泡脚，让他的脚温暖起来。 然后，才抱着沈易入睡。 因为能够好好睡觉了，三餐也能吃得下去了，所以沈易的气色总算好了一些起来，也胖了一点。 看起来不再是瘦骨嶙峋，觉得不舒服了。 顾亿恒看着，又欣慰又欣喜，于是更致力于养胖沈易了。 他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做不同的菜色，煲不同的汤，在养胖沈易的康庄大道上，一直前行。 — 顾亿恒重新醒来，是被灰兔和仙人掌一起叫醒的。 而沈易，也一起醒了过来。 抬手摸了摸沈易的脸，顾亿恒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早安，易易。” 沈易看着他，也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早安。” 与此同时，灰兔和仙人掌也来凑热闹，它们排排蹲坐在床边，各自“汪”了一声，然后又用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瞅着顾亿恒，脸上写满了“求投喂”三个字。 它们昨天晚上吃的不多，所以这会儿都饿了。 明白了灰兔和仙人掌的意思，顾亿恒无奈地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它们。 然后，他掀开被子起床，拿过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一边穿边一边说：“仙人掌和灰兔大概是饿了，我先去给它们弄些吃的，对了，易易早餐想吃什么？” 沈易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回答：“荷包蛋。” 点了点头，顾亿恒微笑说：“好，那易易先起来洗漱，等洗漱完，就差不多能吃了。” 他说着，又把衣帽架上的另一件外套递给沈易。 “嗯。”接过外套，沈易坐了起来，他在床上稍微缓了缓心情后，就穿上衣服下了床。 下床后，他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了窗帘。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房间一下子敞亮起来，沈易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等到眼睛熟悉光亮后，他便望着外面的阳光，好半晌后，终于觉得，心情又舒畅了起来。 前几天一直挥之不去的疲倦感，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重新恢复了生气。 转过身，沈易慢慢走出了房间，去刷牙和洗漱。 洗漱完，他便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顾亿恒正在煎培根和鸡蛋，香味扑鼻而来，勾的人食指大动。 沈易进去的时候，他刚刚熄了火，正准备洗锅。 听见脚步声，顾亿恒回头，笑着说：“易易，你把鸡蛋和培根端出去吧，我这里洗完就出去。” 沈易看了看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端起放在旁边的两盆，拿到了外面的餐桌上。 然后，他又去拿了筷子和叉子。 等到筷子和叉子都准备完毕后，顾亿恒也收拾完厨房出来了，他擦干净手，在沈易的对面坐下。 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温馨的早餐。 救赎_第128章 早餐吃到一半，顾亿恒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他帮忙做的那个课题项目的教授打来了，问他的银行卡号，要给他结算课题工资。 顾亿恒把卡号报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就又收到了一条银行的信息提醒，告诉他有一笔钱存入账户。 看着工资的数字，顾亿恒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易易，我们一会儿出去买衣服吧？” 这一笔钱不多，但应该正好够给他和沈易各自买几身衣服。 尽管不能正大光明地秀恩爱，可他还是想要和沈易穿得像一些。 两人一起穿“情侣装”的感觉，一定很好。 闻言，沈易面露犹豫，垂下头，沉默了下来。 他虽然已经能够去商场了，这一个月里，也试着去了几次，可是都是没有进店里去买东西的。 他不能确定自己做不做得到。 但是，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在迈出第一步后，以后就会容易很多吧。 他也很想可以走进实体店里，帮顾亿恒一起挑选衣服，陪顾亿恒一起逛街，不需要顾虑很多。 最终，“想和顾亿恒一起的”的念头逐渐占了上风，沈易一点点地松开了皱起的眉。 他抬起头，看向顾亿恒，朝顾亿恒浅浅地笑了一下，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答应说：“……好。” 第68章 周末的商场, 非常热闹。 走在里头，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大家都很悠闲散漫。 虽然通过尝试和努力，沈易已经克服了对人群的恐惧，但是如果在人群里待得太久, 还是会觉得有些不适, 因此，在进入商场后, 顾亿恒就拉着他, 直奔了四楼的男装区。 男装区向来比女装区来的人少。 即便是周末, 也是一样。 四楼没有太多的人, 这令沈易觉得舒服很多。 顾亿恒本身没有固定喜欢的牌子, 而就着眼缘, 看着人少的店，才拉着沈易走进去。 他们进的第一家店，是位于中庭的一家主打年轻风格的男装店。 一走进去, 就有一名导购员迎了上来，笑盈盈注视着他们，热情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面对导购员的热情, 沈易有些不太习惯。 他看着导购员微笑的脸，下意识往顾亿恒身边又靠近了一些, 身体也本能的僵硬了起来。 这个月时间以来，沈易每一次走出来，去试着尝试一样新的事情时, 总会出现的这样的状态，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但只要能让沈易安心下来，沈易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而对此，顾亿恒已经总结出来了方法，能够熟练地应对了。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顾亿恒在察觉后，就直接握住了沈易的手，安抚地对他笑着，眉眼温柔地注视着他，又轻声告诉他、鼓励他说：“没关系的易易，你可以的……” “所以，慢慢放松下来，深呼吸……” 耳边传来的温和话语，冰冷的手也被握住，温暖的触感由指尖一直传进心底……这份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关怀，让沈易的意识回笼，有了力量能够克服紧张。 他开始努力去做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渐渐地，渐渐地，便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看着沈易重新放松下来，顾亿恒才又笑了起来，他放心地松开了手，然后对沈易竖起了大拇指。 沈易也看着他，嘴角弯起了一抹浅浅地笑。 确定沈易已经没问题了，顾亿恒才转回头，对还站在旁边的导购说：“不好意思，我们自己挑选就可以了，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 导购员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子，刚才的一幕全部被她收入眼底，可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一脸懵逼，闻言，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点头后，就听话地退开了一些。 顾亿恒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就和沈易一起走了进去。 这家店的店面很大，各种款式的衣服也很全面，从休闲服到西服，一应俱全，顾亿恒看来看去，挑选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交给沈易，让沈易去试穿。 沈易问：“你的呢？” 顾亿恒笑了一下，说：“先帮你挑选，一会儿再选我的。” 沈易看着他，十几秒后才缓缓点了一下头，抱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沈易进去后，顾亿恒还在继续挑，他在店里走了半圈，又选了一件毛呢大衣，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还有两条休闲裤，准备给沈易都试穿一下。 而至于他自己，打算按照沈易的穿搭，再来选衣服，凑成“情侣装”的感觉。 低下头，顾亿恒翻看了一下手里衣服的码数，发现毛衣他拿错了码，拿的大了，于是走回去想重新拿，却又发现没有适合的码数。 皱了皱眉，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导购员，朝她招了招手，说：“这件衣服还有最小码的吗？如果有，麻烦帮我拿一下，谢谢。” 导购员本来还在恍恍惚惚地，听见声音，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恢复了职业的微笑，她走上前翻看了一下衣服的标签，说道：“还有小码的，我去拿，请您稍等一下。” 说完，她就朝快步仓库走去，不一会儿，就拿着顾亿恒要的号码走了过来。 顾亿恒接过衣服，向导购员道了谢。 与此同时，沈易也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救赎_第129章 沈易瘦，肤色也白，和白色的羽绒服很搭，看起来很斯文。 很多人其实撑不起白色，但沈易穿起来，却异常的好看，衣服恰当地遮住了他的缺点，把他的优点都很好地体现了出来，而他，也把衣服衬得极为好看。 抬起头看向沈易，顾亿恒觉得自己完全移不开眼睛了，沈易穿起来很合适，而且，也非常好看。 仿佛这店里的所有人，都沈易的对比下，暗淡了下来。 顾亿恒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不过，在顾亿恒眼里，此时的沈易确实耀眼极了，让他想要抱回去藏起来，不再让他出来了。 轻咳一声，顾亿恒用力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丢开，然后他走到沈易的身边，笑着赞美：“易易，你穿起来很好看。” 导购员也不吝啬地夸赞道：“先生，您穿起来非常合适。” 这番话听起来虽然像是体面话，并且作为导购，她面对每个客人也都会面不改色说出“合适”两个字，但这一次，她确实是难得的真心实意，因为她也觉得沈易穿起来好看。 这件衣服穿起来，让沈易一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谢谢。”沈易跟导购道了谢。 对于美丑，沈易自己并没有多少感觉，美和丑在他眼里，其实都差不多，唯一能让他觉得不同的，大概只有顾亿恒这个人，因为顾亿恒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顾亿恒，是他喜欢的人。 也是他的小太阳。 站在沈易身后，顾亿恒看着镜子里的沈易，笑着问道：“易易，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沈易想了想，回答说：“穿起来，很暖和。” “好，那就拿它了。”顾亿恒决定完，又将自己手里的几件衣服递给沈易，说：“易易，你再把这几件，也一起试了吧，毛衣可以和这件毛呢外套一起穿，还有裤子。” 沈易接过衣服，重新返回了更衣室。 看着顾亿恒决定地爽快，导购员很是开心，她笑得牙不见眼，又推荐道：“先生，您自己不挑选几件去试试吗？我们店里最近到了一批新款，应该很适合您穿，不然我挑几件过来给您看看？” 顾亿恒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的一会儿再挑，对了，你们店里有围巾和手套吗？都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沈易惧寒、怕冷，从降温开始，手和脚就一直都很冰凉，带上手套的话，应该能够好一些。 导购员觉得顾亿恒这是委婉拒绝了，心里不禁有些小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热情，她点头说：“有的，您稍等一下，我去给您拿来。” 导购员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七八条的围巾，还有四款手套。 顾亿恒看了看，选了两条款式差不多围巾，又挑了一双加绒的手套。 等他挑选完，沈易也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依旧和刚才那件白色羽绒服一样，这一套衣服，沈易穿起来同样非常合适。 衣服衬他，他也衬衣服。 顾亿恒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他让导购员按照沈易身上穿得衣服，去拿全新的，之后又把选好的围巾和手套一起交给她，自己则带着沈易，继续在店里逛。 回忆着沈易刚才的穿搭，顾亿恒也给自己搭配了两套，款式和沈易差不多，但又有不同，不会给人刻意感，不过如果两个人走在一起，确实是有“情侣装”的感觉。 稍微想象了一下穿这样的“情侣装”和沈易一起走在路上的感觉，顾亿恒的心情顿时变得超级好。 笑容里，都透出了些许的傻气。 收银台前，导购又问：“请问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了，暂时就买这些吧。”话音落下，顾亿恒就抢在沈易之前，刷卡付了账。 付完钱，他又拿出了手套，给沈易戴上，然后才和沈易一起离开。 导购员高高兴兴地把“小财神”顾亿恒和沈易送到门口，才又重新热情地投入下一笔生意中。 — 买完了衣服，顾亿恒又带着沈易，去了一家位于五楼的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的抹茶蛋糕做得很好，他想让沈易也尝一尝。 而且吃一吃甜品，能够补充能量，也能够使心情愉悦。 走进店里，顾亿恒带着沈易找了一个靠里一些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间，差不多要中午了，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所以甜品店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以外，只有一对情侣和一对母子。 点完单后，没了服务员的打扰，沈易才认真地打量起了这家店。 像所有的甜品店一样，这家店的装修风格，走得也是温馨的路线，音乐是轻柔的轻音乐，布局和灯光，都很柔和，能让人静下心来，不过最令沈易觉得喜欢的，是店里的角落处，有一处精心设计的“人造公园”，里面的树木茂盛、绿草成荫，还有动物和人群，做的惟妙惟肖。 同时，在每一桌的桌子上，还摆放了几盆多肉，它们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好看。 光看着这些，就能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沈易也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很愉悦，很平静。 等沈易打量完了这家店，服务员也刚好把他们点的甜品送了上来。 每一款蛋糕，都做得很漂亮。 顾亿恒拿出手机，把它拍了下来，准备发到微博上，馋一馋粉丝，顺便推荐一下这家店。 发完微博，他又揽过了沈易，两人头挨着头，自拍了一张。 救赎_第130章 和所有关于沈易的照片一样，这一张也被放进了名为“我的世界”的文件夹里。 现在，里头已经有很多很多的照片了。 有沈易单人的，有他和沈易一起的。 当然，也少不了灰兔和仙人掌，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 收起手机，顾亿恒说：“吃吧，易易。” “嗯。”沈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拿起小汤匙，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顾亿恒看沈易吃下，笑眯眯问：“怎么样易易，好吃吗？” “……嗯，很好吃。”确实如顾亿恒推荐的那样，蛋糕很好吃。 沈易吃了一块蛋糕下去，觉得有些口渴，他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准备要喝，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喝下，突然就有一个小孩直接朝他撞了过来，小孩的脑袋还差点磕到桌子。 沈易下意识用手护了一下小孩，但柠檬水全倒在了身上，杯子也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易易！”顾亿恒猛地站起来，他伸手把沈易怀里的小孩拉了出来，又拿起沈易的手看。 沈易看着他担心的脸，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我没事。”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手脚却有些停不下来，总在拍手和垫脚的小孩，放轻声音问：“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孩兀自拍着手，过了会又低头看自己的脚，并不理沈易。 这时候，小孩的妈妈也跑了过来，她苍白着脸，把小孩拉进怀里，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又一个劲儿地朝沈易道歉和道谢。 小孩被她拉着，还是没有多少表情。 沈易摇头，说：“……没关系，但下次，请别，再让他乱跑了。” 话落，他又多看了小孩一眼。 小孩的妈妈连连点头，又对沈易弯腰道歉了一次，才带着小孩转身离开。 沈易望着小孩连走路都停不下来的拍手和垫脚，忽然很轻地告诉顾亿恒：“那个孩子，大概是‘星星的孩子’，患有自闭症的……” 顾亿恒怔了一下，转头朝着那对母子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小孩确实很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一直在拍手，也爱动，停不下来，他妈妈和他说话，他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甚至完全不理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有很多的小动作…… 沈易垂下眼睛，又说：“他的母亲，很伟大。” 发觉沈易的情绪又要低落下来了，顾亿恒连忙转移话题说：“易易，你的衣服全湿了，现在天气冷，我们去换掉吧，不然会感冒的。” 沈易闻言，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被淋湿了一大块。 缓缓抬起头，他安静地看了顾亿恒一会儿，朝顾亿恒伸出了手，小声说：“能，牵着我吗？” 或许是被那对母子触碰到了内心深处的某个点，沈易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只有被顾亿恒牵着，确定顾亿恒就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够有勇气，可以坚持下去，克服它们。 “当然可以的。”顾亿恒笑了笑，握住了沈易的手。 第69章 去厕所换掉了湿衣服后, 顾亿恒和沈易便没有再继续呆在超市，选择回家了。 一路上，沈易都沉默着，不怎么说话。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单手托着腮, 侧头望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 眼神空茫，安静地发呆。 从在甜品店遇到那对母子后, 沈易就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尽管直到现在为止, 沈易的病情都并没有发作起来, 但他的情绪也始终不高, 发呆、出神、茫然, 反应迟钝……跟他说话时, 总会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仿佛突然回到了之前。 沈易这样的状态，让顾亿恒十分担心。 加快速度回到家后，一关上门, 顾亿恒就将沈易拉到沙发坐下，然后直接将他抱进了怀里。 想了想，他又招呼在旁边玩耍的仙人掌和灰兔过来。 听见声音, 灰兔和仙人掌同时歪了歪头，软软地“汪”了一声, 然后在顾亿恒的示意下，很懂事地跑过来，跳上沙发开始往沈易的怀里钻, 舔舔沈易或是蹭蹭沈易。 一下一下地轻轻摸着怀里毛茸茸的两只狗，背后也靠着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沈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 这一刻，他从遇上那对母子开始，就变的混乱的、忍耐的、紧绷着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仿佛在海上漂泊了许久的船只终于回到了令它念念不忘的、舒心不已的港湾。 彻底安心了。 其实，从商场回来的这一路上，沈易一直都很害怕。 那对母子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那些过往的记忆疯狂向他袭来，拼命想要将他拽入深渊。 他害怕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还是会像过去一样，被这段记忆控制，开始压制不住那些不断涌起的负面情绪，然后被它影响，让病情再次发作起来。 但是幸好，没有。 他控制住了，并且，曾经的噩梦，似乎没有再向他袭来。 救赎_第131章 尽管不舒服，尽管心情没办法恢复过来，一直不受控制地会发呆、放空自己，但他没有发作。 仅此一点，就足够让沈易知足了。 也让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重新睁开眼睛，沈易仰起头看向顾亿恒，说：“你愿意听一听，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不曾被记忆影响的心绪，让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 现在，他能将他的过去、他的成长，他最不愿意提及、最害怕回忆起的那些往事，全部告诉顾亿恒了。 顾亿恒低头看着沈易，闻言，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他俯身亲了亲沈易，语气非常温柔：“易易如果愿意说，我就愿意听，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嗯。”很轻地应了一声，沈易松开了抱着仙人掌和灰兔的手，换了个姿势靠着顾亿恒坐。 顾亿恒握住了沈易放在身侧的手，不催促，也不说话。 由始自终，他都是很安静地陪在沈易身边，微笑地注视着沈易，等待沈易开口。 抬眼和顾亿恒的视线对上，沈易又继续愣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他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缓缓开口，努力像是在说故事一样，说起他的过去，说起那段，导致他痛苦至今的根源。 “我……其实是一名私生子，我的父亲，是沈氏现在的负责人，沈姜。” “在真正见到沈姜以前，我曾经幻想过父亲该有的模样，我曾经期待，他是不是也会像其他的父亲一样，会陪我一起玩，会教导我学习……” “但是，沈姜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我的出生，我是意外……” “在找到沈姜以前，我的母亲其实对我很好，她以为，我是她和沈姜相爱的结晶……” “但在沈家门外，她被沈姜拒绝后，被沈夫人侮辱后，又得知了自己由始自终都是被欺骗的，她就变了，整个人，都变了……” “她开始堕落了，抽烟、酗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之后，她又将无法进入沈家的愤怒，被沈姜欺骗的痛苦错误，全部归咎到我身上，发泄，打骂，抱怨……甚至，曾经试图丢弃我，只是我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孩，是有记忆的……” “那段时间，学校也是可怕的，明明大家都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却他们每个人都像是恶魔一样，可以肆意的欺负、嘲讽我……那个时间，胖和没有爸爸，大概成了原罪……” 随着这些缓缓说出来的话语，沈易也一点点地回忆起了那些曾经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往事，每一件每一件，都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它们开始争先恐后的，想要突破他的心房，再次击垮他。 但是，他的世界已经完完全全被小太阳笼罩住了，四面八方，都是温暖的光，黑暗根本无法闯进来。 于是，这大概是第一次，沈易能够这么平静地说起这段过往。 “……酗酒，抽烟，日夜颠倒，我母亲的身体彻底垮了，她患上了肺癌，在她生命的最后那几个月，她已经完全不成人形，而在去世前，她也终于向我忏悔了……” “母亲去世后，我就被沈姜接回了沈家，在陌生的环境里，我每天都很焦躁，那时候，我已经患上了抑郁症和厌食症，吃不下也睡不着了，常常发呆，往往回过神来时，已经伤了自己……” “沈姜无视我，沈夫人厌恶我……他们并不欢迎我，我在沈家，其实只是一个外人，不被需要……” “后来有一次，我被人故意锁进了杂物间里，那间杂物间很黑……没有一点光，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可怕……” “我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被发现，被放出来的，只是回到自己房间后，情绪就爆发了……” “那时，想解脱的想法，完全淹没了我，于是，我拿着刀，自杀了……” 沈易挽起了袖子，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疤痕露出来给顾亿恒看，“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听到这里，顾亿恒再也忍不住。 他用力地抱住沈易，将沈易揽进怀里，在沈易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红了眼眶。 “别说了易易，别说了……”顾亿恒的嗓音有些哑：“这些都过去了，它们都过去了……” 他其实曾经有想过，沈易的过去或许会很不幸，也尝试着想了一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会过得这么糟糕，这么黑暗。 沈易那时候还那么小，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对一个小孩做这样的事情，何其残忍！ 明明，沈易是那么无辜啊。 他根本不该承受这些！ 沈易靠在顾亿恒的肩上，感受着此时抱着自己的青年的温暖，放松心情，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说出来了，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心情，奇迹一般的很平和。 这段过去，到今天为止，他终于能够尝试着释怀了。 而在不远未来的某一天，他大概也能够做到像舒云琅一样，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能毫不介意的说出来了吧。 收紧自己的手臂，顾亿恒更紧地抱住了沈易，温柔说道：“易易，谢谢你的坚强和坚持，让我能够有机会，可以遇见你……谢谢你能够喜欢我，能够选择接受我，让我可以陪伴你。” 松开了沈易，顾亿恒又将双手搭在沈易的肩上，认真望着沈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以后，让我陪你创造更多美好的记忆，让我可以永远陪着你，让我的爸爸妈妈，也能成为你的爸爸妈妈，让他们能够照顾你，关心你，爱护你……好吗？” 沈易抬起头，迎上顾亿恒的视线，又撞进顾亿恒那双温柔又带着疼惜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满足的笑意，说：“你们，已经是我的家人了。” 是啊。 顾爸爸、顾妈妈、顾亿恒，他们三个，早已经是他最亲的人了。 他们，拉他出了深渊，治愈了他。 让他有了勇气和底气，可以一步一步走出去，重新回到阳光下，回到这个世界里。 他和他们，组成了一个新家，是一家人了！ 所以，他们一直都会在。 救赎_第132章 第70章 11月9号, F大迎来了建校百年的校庆日。 这一次的校庆，学校十分重视，从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今晚的文艺晚会，学校邀请了很多的荣誉校友回来共同参加，所以从上午开始, 就有车子陆陆续续开进校园, 从车上下来各个行业的成功人士，就连市领导, 也被邀请了过来。 校庆晚会的地点, 定在学校新建起的大礼堂里。 这个大礼堂是由沈氏和秦氏共同出资打造的一个不亚于一场演唱会的场地, 能容纳近三万人。 可想而知, 晚上会有多热闹。 上午八点, 顾亿恒就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 他吻了吻沈易，分开时，他又抬手摸了摸沈易的脸, 带着歉意说：“抱歉易易，今天我会很忙，中午和晚上都要在学校, 所以没办法回来陪你吃饭了。” 顾亿恒会很忙，沈易知道, 因为今天从上午开始，就要进行晚会前的最后彩排了。 参演人员除了需要按照节目单固定走流程外，还需要熟悉机位, 熟悉每个人的站位，防止真正上场的时候出错，要将犯错的概率，减少到最低。 回了顾亿恒一个微笑，沈易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现在，能自己吃饭了。” 他的厌食症现在已经痊愈了。 所以即便没有顾亿恒在身边，没有和顾亿恒一起吃饭，他也能吃得下了。 顾亿恒笑了，又叮嘱说：“那记得一定要好好吃饭啊，仙人掌和灰兔会代替我监督你的。” “……我会记住的。” 顾亿恒忍不住又亲了沈易一口，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好了易易，我要先走了，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从衣柜里拿出鞋子，弯腰换了鞋，准备开门出去。 “等一下。”沈易忽然开口叫住了顾亿恒。 闻声回头，顾亿恒问：“嗯？怎么了易易？” 迎上顾亿恒的视线，沈易抿着唇，迟疑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晚上，我会去看的。” 站在舞台上的顾亿恒是那么耀眼，他很想看。 顾亿恒怔了下，问：“没关系吗？一个人？” 晚会是从七点开始的，而他们社团的节目，被安排在晚会中间的位置，不前不后，至少要八点才会上台，演出完要八点十几分。 这意味着，在他演出完、卸妆完，中间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都是无法陪伴在沈易身边的。 沈易轻轻摇了一下头，说：“嗯，没关系的。” 他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那些导致他无法面对陌生人的恐惧和噩梦，都不会再困扰他了。 这几天里，他已经尝试过了自己一个人去菜市场，也尝试了自己一个人去公园，菜市场和公园都有很多的人，可是他完全不怕了。 就算是走在人群里，和他们擦身而过，他也完全能够放松下来，再没有任何不舒服。 这个状态，是从他能向顾亿恒平静地说出自己的那段往事后开始。 沈易想，大概是在他说出来的那个瞬间，可能就是真的释怀了。 这个世界，原谅了他。 他也，终于能原谅这个世界了。 所以现在，一切的梦魇都已经被扫除干净，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晴朗。 如果痊愈是由一个状态来判定的，他想，他大概就是痊愈了。 顾亿恒没有直接答应，他安静地视了沈易久久，直到看见沈易眼底的光和嘴角的弧度，才温柔地笑了笑，点头说：“欢迎你来观看，易易。” 说完，他又伸手摸了摸沈易的头，说：“不过易易，你要答应我，要和我爸妈坐在一起，万一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告诉他们，让他们能照顾你，可以吗？” 顾妈妈是从F大毕业出来的学生，这一次百年校庆，她也收到了邀请，她和顾爸爸，都会过去。 沈易明白顾亿恒的担心和顾虑，同时也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因此并不逞强，他点了点头，答应说：“你放心，我会和他们在一起的。” 顾亿恒这才又笑了起来，说：“那一会儿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下午过来接你。” — 顾妈妈的电话，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打来的，她和顾爸爸，已经到了楼下。 “小易，你下来吧，我们在门口等你。” “好的，我这就下去。” 挂上电话后，沈易又招呼仙人掌和灰兔过来，蹲下交代了它们一些事情，然后把玩具拿给它们，让它们自己在家玩，就穿上衣服，戴上围巾和手套，匆匆忙忙出了门。 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小区门口，沈易停下来稍微喘了喘气。 顾妈妈看见沈易，就从车上走了下来，又朝沈易招了招手，说：“小易，我们在这里。” 沈易朝顾妈妈走了过去。 走到顾妈妈面前，他停了下来，礼貌说：“阿姨，麻烦你和叔叔了。” 救赎_第133章 顾妈妈轻摸了一下沈易的头，笑眯眯说：“傻孩子，你这话就说的生分了，你也是我们的孩子啊，哪里会麻烦呢，相反的，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让我们可以照顾你，我和你叔叔，都很高兴。” 沈易望着顾妈妈温柔的笑，心底涌出了一股暖意，这股暖意又沿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了暖暖的温泉里，温暖到不可思议。 顾妈妈弯起眉眼，说：“好了，我们上车吧。” 沈易颔首，主动替顾妈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等到顾妈妈上车后，他自己才坐上去。 上车后，顾爸爸也回头向沈易打了个招呼，对沈易温和地笑了笑。 沈易回了顾爸爸一个笑容。 车子启动，开往了大学城。 今天的大学城十分热闹，这次的百年校庆，也一并带动了周边，因为校庆日学校完全开放，所以来参观和游玩的人非常多，学生自发组织摆了不少摊位，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进去走一圈，吃喝玩乐完全能够尽兴。 而这些赚来的钱，最终又都会以F大的名义捐给边远山区的学生，资助贫困学生上学。 这个时间，过来的校友开始增多了。 在校门口堵了十几分钟，顾爸爸的车子才顺利开进校园，又在志愿者的指引下，开到了固定的停车场地。 停好了车子，三人就下了车。 下车后，顾妈妈望着学校里熟悉的环境，眼里不禁滑过一抹怀念，她轻声感慨说：“时间过的真快，一晃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啊。” 揽住了顾妈妈的肩膀，顾爸爸说：“是啊，我们都老了。” “也是，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顾妈妈笑着看了顾爸爸一眼，然后又拉过站在一旁的沈易，问：“小易，你明年准备复学了吗？” 沈易的事情，他们也都全部知道了，在沈易同意后，顾亿恒都告诉了他们。 沈易回答：“嗯，要复学的。” 他曾经以为，无论是今年或是明年还是在未来，他的病都是不可能被治愈的，每一年每一天，他生活都不会有变化，只会日复一日活得像是行尸走肉，直到死亡将临的那一天。 但是，他遇上了顾亿恒，遇上了属于自己的小太阳。 他开始慢慢变好，开始慢慢恢复。 他能够走出来了。 他现在，已经好了这么多了，不再惧怕人群，病情也不会再轻易发作了。 所以，可以回来了。 — 会遇上沈文赫和沈文杰，沈易并不意外。 沈氏一直都是F大很多科研课题的赞助方，而作为赞助人，是必然会被校方邀请过来的。 但相对于沈易的不意外，沈文杰和沈文赫两兄弟看见沈易时，却是真的很惊讶。 不同的是，沈文杰在惊讶之后，是由衷地替沈易感到高兴，而沈文赫却是极度厌恶和愤怒。 不过在表面上，沈文赫一点都没有将这些的情绪表现出来，他控制地很好，一如既往地面带笑意，向沈易点了一下头，又淡淡地打了一个招呼。 之后，沈文赫就偏头，和顾妈妈交谈了起来。 顾妈妈是行业内很有名气的一名律师，沈氏曾经也请顾妈妈帮过忙。 沈文杰看着沈易的变化，有欣慰，有欣喜，同时，他的眼底也有一抹愧疚，缓缓消失。 他想拉过了沈易，走到旁边说几句话，不过他刚伸出手，就又想起什么猛地停住，然后把手重新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斟酌了一会儿，沈文杰问：“沈易，能去旁边说几句话吗？” 沈易看了沈文杰许久，才点头答应:“……好。” 转头和一旁的顾爸爸说了一声，沈易就和沈文杰走到了不远处的树下。 站好后，沈文杰就偏头看了一眼沈易现在的模样，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剪的头发？” 沈易告诉他：“前几天去剪的。” 沈易长到肩膀的头发剪掉了，换成了一个很清爽的发型。 换了发型后，沈易有了很大的变化，过去一直存在的抑郁气质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带着阳光的和煦，令人觉得很舒服。 沈文杰说：“挺好的，这样看起来清爽了很多，总算不是邋邋遢遢的。” 收回视线，他沉默了几秒，又再次嘴硬说：“当然，你是什么样的我才懒得管呢，不过你太邋遢的话，走出去要是被人认出来是沈家的人，那沈家的脸就丢大了，作为沈家的一员，我才不想让人指指点点的。” “其实并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沈易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拆穿沈文杰这番很明显的谎言。 沈文杰撇了撇嘴，说：“总之，你能恢复过来，真的挺好的，奶奶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 沈易听着，没有回应。 他抬起头，看了会儿挂在天边的夕阳，忽然说：“谢谢你，沈文杰。” 沈文杰怔了下，不解问：“你谢我干什么？” 沈易说：“是你让超市老板每隔几天，就给我送菜和水果的吧？” 他曾经一直以为那是沈老太太派人做的，直到上个星期，他和顾亿恒一起去了那家小超市，想找小超市的老板解约，才从老板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听了话，沈文杰的脸一红，他忍下想要翘起的嘴角和心里的一点点开心，继续嘴硬说：“哼，我才不是担心你呢，我是怕你一直不出门，又没办法去买菜，然后没法吃饭，会活活把自己饿死，如果这件事被媒体曝光，到时候沈家会很麻烦，所以才做这件事情的，才不是为了你！” 沈易顺势地“嗯”了一声，说：“但是，还是要谢谢你的。” 救赎_第134章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沈文杰，说：“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能自己去买菜了，不需要，再有人送菜过来了，我和老板解了约，这里是，剩下的钱，你拿回去吧。” “解约了？”沈文杰转头看向沈易，迟迟没有接过，好半晌，他才想到沈易现在连人这么多的校庆都能来了，应该是真的痊愈了，于是才接过银行卡，说：“好吧，你的谢谢我收下了。” “小易。”这时，顾妈妈的声音传来，“我们要走了。” 沈易应了一声，和沈文杰挥挥手，便朝着顾妈妈和顾爸爸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后，他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还站在原地的沈文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沈文杰愣愣的，他看着沈易的背影，又回想起沈易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嗯，挺好的。 沈易已经恢复了的话，他应该也可以释怀了吧。 今后，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哼着歌，沈文杰的心情很好，他跟在沈易身后，步伐轻快地朝着沈文赫走过去。 走到沈文赫身边，他说：“哥，我们走吧，去院长室。” 沈文赫看了一眼他，问：“心情很好吗？” 沈文杰笑得要不见眼，语气里包含了无限的欢喜，点头说：“哥，我很开心，沈易他好了呢，我是说他的病，现在好像没有大问题了。” 沈文赫眯了下眼睛，问：“他好了，你那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回忆起了过去那段往事，沈文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他斟酌了会儿，低声说道：“老实说，对沈易我一直都很愧疚。” “他被爸爸接回来的时候，我因为担心他会抢走爸爸，很不喜欢他，对他很不好，每天都给他脸色看，还总是欺负他，他当年之所以会想自杀，我总认为我也有责任，我对不起他。” “这么多年，我晚上偶尔还是会被他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吓醒，又陷入自责，可他现在好了，那我应该也能够解脱了，所以啊，我当然高兴了。”交叉着手放在脑袋后，沈文杰偏头看向沈文赫，问：“哥，沈易能好起来，你也觉得挺好的吧？” 沈文赫推了推眼镜，说：“嗯，是挺好的，这样一来，奶奶也会很高兴的。” 沈文杰笑眯眯的：“是吧是吧，哥你和我想的一样。” 沈文赫没再说话，他勾起一抹冷笑，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易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怎么能好呢？ 真是，太碍眼了啊！ 第71章 晚上六点半, 沈易随着顾妈妈和顾爸爸入场。 他们一起坐在学校特地给荣誉校友准备的位置，在第六排，很靠前，和舞台很近。 与此同时，学生们和校外观看人员也在陆陆续续入场, 在自由观看区坐下。 人越来越多, 现场变得有些嘈杂， 人多, 还吵, 顾妈妈担心沈易, 入场时就轻轻握住了沈易的手, 在位置坐下后, 又微笑着和沈易说话, 试图转移沈易的注意力。 但沈易却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回答顾妈妈的话。 ——他没有听见。 沈易已经尽管做了心理准备, 可真的到了现在，发现有这么多的人，他还是被影响到了。 他从排队入场开始, 情绪就落了下来，手心开始冒汗, 指尖也下意识抠着衣服缝隙，头更不敢抬起，在人群包围里, 面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顾妈妈及时握住他的手，牵着他走，他可能无法往前再迈出一步，会转身逃跑的。 见沈易一直恍惚着，没有回复自己一句，顾妈妈不禁蹙起了眉，担心问：“小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沈易还是没有说话。 但十几秒后，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神情茫然地看向了顾妈妈。 看见沈易终于抬起了头，顾妈妈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沈易的手背，语气温柔说：“没关系的小易，阿姨在你身边，阿姨陪着你……” “来，试着放松下来，大家都看着舞台，没有在看你……” 顾妈妈温和的话语，让沈易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清晰了起来。 他望着顾妈妈温柔的笑脸和她眼里含着的鼓励，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去回忆一些令他开心的事，借着那些温暖的记忆，去抵御负面情绪，一点点放松自己。 这样一直缓了十几分钟后，沈易才逐渐恢复了过来。 稍微好了一些。 睁开眼睛，转过头，沈易向顾妈妈道了谢。 顾妈妈看着沈易，确定沈易没有发作，情绪也开始稳定了下来，才终于放心下来，她抬手揉了揉沈易的头发，又对沈易摇了摇头：“傻孩子……”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进了观众的耳朵里。 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想起，观众席位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换成舞台的灯光全部亮起。 晚会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也开始依次走上舞台。 这次校庆晚会一共有六名主持人，他们分别由四名已经毕业的校友和两名在校学生组成。 沈易抬起头，看向舞台，在看清楚其中一名主持人是谁后，他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救赎_第135章 ——他看见了沈文杰。 而和沈文杰搭档的那名女生，沈易也认识，是林裴的妹妹，林雯。 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沈易继续看着舞台，神情有些懒懒的，没有太多兴致。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对这样的晚会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对很多事情提不起一点兴趣，有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有顾亿恒陪着，有顾亿恒在，他才愿意去尝试，而他今天之所以会来，唯一只是想看顾亿恒站在舞台上的模样，记录下那耀眼的瞬间。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不太想在这么热闹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样的落差，容易令他胡思乱想。 舞台上，沈文杰和林雯配合地很默契，丝毫不见曾经互相不顺眼的模样，在一个节目结束的空档，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调动气氛，既精彩地总结了前面一个节目，又风趣幽默地引出后一个节目，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的同时，也对后面的节目越发期待。 不得不说，这次的校庆晚会，学校是真的很用心的。 经过一轮选拔后，挑选出来的这些节目，每一个都很不错，一个比一个精彩，现场气氛一次次的攀升，没有意外的话，能够一直持续到最后。 八点的时候，终于轮到戏剧社登台。 观众似乎也很期待，在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后，全部都屏住了呼吸，安静了下来。 突然，有一束灯光投掷在了舞台旁边的钢琴上。 与此同时，温和的曲调也慢慢响了起来，音符萦绕在整个大礼堂里。 伴随着这一段音乐的响起，舞台上又出现了另外三束光，分别从不同方向照在了舞台中间，那里，有一名身穿公主裙的少女正在独舞。 按理来说，这部戏剧主角应该是那名独舞少女，还有后面出场的王子。 可是沈易并没有看到他们，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他就被坐在钢琴前的顾亿恒吸引了，再分不出半点目光去看别人。 顾妈妈看着这样的沈易，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开口去打扰他。 她转过头，和顾爸爸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底的笑意，他们放在扶手的手，也紧紧握在了一起。 舞台上的那个青年，是他们的儿子。 他如此耀眼，如此瞩目。 作为父母，他们与有荣焉，也很高兴。 戏剧社倾尽全力的这场演出，到底是有多少人是在看主角、看舞蹈的，没有人知道，只是在演出结束后，现场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鼓掌，尖叫，热情高涨不已。 后面的节目，沈易没有再看了，他也不一定能够撑到最后，所以戏剧社的演出结束后，顾妈妈就握着沈易的手，陪着他出了大礼堂。 顾亿恒已经卸了妆，换了衣服，站在外面等着他了。 他今天穿的，恰好就和沈易很搭。 像是结婚仪式一样，顾妈妈郑重地把沈易的手交到顾亿恒手里，笑着说：“小恒，我把小易完整无缺地交还给你了，你要好好送他回家。” 顾亿恒握住沈易的手，又对顾妈妈笑了笑，说：“您放心。” 顾妈妈睨了顾亿恒一眼，又对沈易说：“好孩子，今晚你大概累了，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等改天有空了，再和小恒来找阿姨玩。” “我会的。” 沈易弯起嘴角，向顾妈妈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意，说：“您回去吧，叔叔还在等您呢。” “那我回去了。”顾妈妈点点头，又叮嘱了顾亿恒一声，便转身，重新回到了大礼堂里。 晚会结束后，她作为荣誉校友还要上台，所以还不能离开。 顾妈妈离开后，顾亿恒也牵着沈易的手回了家。 顾爸爸之前已经发微信告诉了顾亿恒，今天沈易的情绪有受到影响，让他需要多注意。 因此一路上，顾亿恒都注视着沈易，眼神含着担心。 但是幸好，在回家的路上，沈易除了不太说话，表情比较木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的问题。 顾亿恒看了，提着的心才放下一些。 平安回到家里，顾亿恒给沈易倒了一杯温开水。 又把药倒出来，递给沈易。 沈易乖乖吃下，手有些颤抖地放下杯子，然后弯腰抱起仙人掌，一头扎进了顾亿恒的怀里，鼻尖闻着熟悉的气温，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 放轻松…… 沈易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沈易开始不太舒服了。 他心跳地很快，耳鸣声又重新出现了，四肢软软的，全身上下莫名地很疼，还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想，大概是病情重新复发了。 只是这一次发作，并没有像以往那么强烈，痛苦到令他只想解脱，脑袋里也没有出现一个声音不断嘲讽他，怂恿他去自杀。 沈易静静靠着顾亿恒，相信自己很快能熬过去。 顾亿恒抱着沈易，又摸了摸蹲在沙发边上的灰兔，没有说话。 他大概猜到了，沈易这是发病了。 抱了一会儿，顾亿恒垂下眼睛去看沈易，轻声问：“易易，有好一些了吗？” 沈易卷缩起身体，将头贴在顾亿恒胸前，听着一下一下稳健的心跳声，闻言，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但没有说话，他现在，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那就好。”用手碰了碰沈易软软的头发，顾亿恒低下头，吻了吻沈易，温柔说道：“易易，我会陪着你，抱着你的，所以你可以慢慢来，没有关系……” 救赎_第136章 房间很安静，顾亿恒想了想，拿起了放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点播了几首曲调舒缓、能令人放松的歌曲。 轻柔的音乐声，顷刻间萦绕在整个房间。 沈易听着音乐，听着顾亿恒的心跳，又靠在顾亿恒的怀里，心情开始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之后又继续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彻底缓过来。 缓过来后，沈易动了动，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僵硬了，于是不得不费一点力，才松开了手，解放了仙人掌，让仙人掌可以自由活动。 仙人掌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沈易，然后冲着沈易软软地叫唤了几声后，才跳下沙发，走到灰兔身边，和灰兔蹲坐在一起，继续看着沈易。 从顾亿恒的怀里退出来，沈易看着他，说：“……我没事了。” 顾亿恒高兴地笑了笑，“那就好。” 过了会儿，他又垮下来脸，说：“易易，能不能扶我一下，我的腿好像有些麻了……” 沈易点头，伸手扶起了顾亿恒，顾亿恒站起来走了走，那股麻意才退下去。 重新坐回沈易身边，顾亿恒说：“易易，你去洗个澡吧，我去热牛奶，今天早点睡觉。” 沈易没有反对，因为发病的缘故，他出了一身的虚汗，衣服和皮肤都黏黏的，很不舒服。 回房间找了换洗衣服，沈易抱着它们，走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沈易终于在经过三年后，又一次很认真地看起了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依旧是白的过分苍白的皮肤，但是，好像真的胖了一些，曾经肋骨根根分明的胸膛，好像有长了一点点肉，骨头没有那么清晰了。 沈易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胸，看着长起来的肉，心情不禁好了一些起来。 现在的他，终于能看了。 洗完澡，沈易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还滴着水就走出了浴室。 顾亿恒已经热好了牛奶，看到沈易又是头发湿漉漉的这么出来，就上前拉过沈易在椅子上坐下，先拿毛巾替他擦了擦，然后去拿过吹风机，细细地帮他吹头发。 吹干净了沈易的头发，顾亿恒就去拿热好的牛奶过来。 牛奶有两盒，他和沈易一人喝了一盒。 一盒暖暖的牛奶下肚，顾亿恒就去洗澡了。 沈易也回了房间，上了床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等顾亿恒洗完澡过来陪他一起睡。 顾亿恒洗得很快，十分钟后，就穿着一身睡衣走了出来。 他将灰兔和仙人掌赶去睡觉后，就关掉房间的大灯，换成暖色调的床头灯，之后爬上了床。 “睡吧，易易。” “嗯。” 沈易放下手里的书，躺了下来。 和顾亿恒面对着面，四目相对间，沈易觉得很安心。 像之前的每个晚上一样，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就慢慢靠近了彼此。 嘴唇相碰，他们接了吻。 是晚安吻。 只是今天晚上，这个吻变得越来越黏腻、热情，就连周围的空气，也一同被点燃了。 顾亿恒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也听见了自己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同时，他还感受到了自己那股越来越无法抑制的冲动。 他不敢再亲下去，分开后，便搂紧了沈易，试图平息自己的这股冲动。 沈易怔了怔，很快就凭借顾亿恒身体上的本能反应，明白了顾亿恒此时的情况。 他屏住了呼吸，也不禁心跳加速了。 因为抑郁症的缘故，沈易几乎没有什么欲望，这么长时间里，没有起过一点念头，可是此时，他却忽然也生出了一些期待，想要顾亿恒触碰他。 抿了抿唇，沈易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抬起了手，抱住了顾亿恒，又偏过头，亲了一下顾亿恒。 这个吻让顾亿恒愣住了。 下一秒，他便猛地翻身，将沈易压在了身下。 顾亿恒安静地看着沈易，沈易也回视着顾亿恒，两人的视线触碰到了一起。 沈易抬手，碰了碰顾亿恒。 然后，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很好看的笑容。 很喜欢顾亿恒。 想要，顾亿恒。 望着沈易的笑容，顾亿恒终于不再忍耐了，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沈易的嘴唇。 两道呼吸声交融在了一起，气氛越来越暧昧旖旎。 …… 伴随着一声声的低吟，这个夜里，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完成了第一次的身心交融。 窗外，月色很美。 救赎_第137章 第72章 大概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沈易的病情又接连发作了几次，不过发作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每一次都没有再像过去那么严重了。 后面去心理诊所复诊的时候，顾景清给沈易重新检查了一次, 发现沈易抑郁的程度, 已经由偏重度恢复到了中度。 这样的进步，让沈易很高兴, 也很感恩。 顾亿恒也替沈易感到高兴, 抱着沈易转了几圈后, 又恨不得拿着喇叭将这个好消息通告全世界。 那几天, 他逢人就笑, 心情好的要飞起, 所有人都在说他恋爱了，甚至还有传言他喜当爹的。 于是不知有多少的少女心碎了。 不过，顾亿恒也确实是恋爱了, 只不过对方并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告诉大家的。 日子就在沈易一点点的进步中、在两人的亲昵中, 悄然滑到了十二月。 五号的这一天，s市的气温难得有些回升, 没有再像前几天那么冷了，于是在吃过午饭后，沈易和顾亿恒准备带灰兔还有仙人掌去洗个澡。 两只狗已经有半个月没洗澡了, 再加上昨天晚上它们贪玩，打翻了一罐的茶叶，茶叶粘了一身。 大概是知道要出去洗澡，能出门了，灰兔和仙人掌都很乖地蹲坐在地上，任由沈易给它们套上牵引绳。 它们有五六天没有出门散步了，全身上下都带着期待。 这几个月里，仙人掌长大了不少，现在不再是圆圆小小的一团了。 它的个头抽高了，腿也长长了，原本身上胖乎乎的肉也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一只十分帅气的狗。 和肉嘟嘟的灰兔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仙人掌更加帅气一些。 尽管发现弟弟越长越帅了，甚至还超过了自己，但是灰兔还是一如既往喜欢仙人掌这个弟弟，没事儿就是扑倒仙人掌各种花式舔蹭，玩得不亦乐乎。 就套绳子的这会儿空档，灰兔又甩了仙人掌一脸的口水，然后张嘴嗷呜啃了仙人掌一口。 仙人掌“汪”了一声，也凑上去亲昵地舔了舔灰兔的鼻尖。 沈易套好了牵引绳，趁它们又要滚在一起之前，伸手摸了摸它们。 然后，他才站了起来，笑着和顾亿恒对视一眼，各牵着一只狗，出了门。 今天沈易和顾亿恒穿的衣服，是他们之前特地去买的“情侣款”，不论是在颜色上还是款式上，都非常搭，这么走在一起，实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回头率很高。 沈易现在已经不再惧怕这些视线了，所以即便被人注视着，也能自在地走着，不会觉得不适。 两人一边穿过小巷一边说话，距离宠物医院，越来越近。 但是，就在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却突然有一辆面包车快速开了过来，在沈易他们面前停下，车门打开后，又从车上迅速下来了六七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将沈易和顾亿恒团团围了起来。 这个时间，这里并没有多少人。 就算偶尔有人经过，但看到这样的场面，也被吓得加快脚步走远，免得自己被卷进去。 顾亿恒最先反应过来，他将沈易护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这些突然出现，又不怀好意朝他们越走越近的人。 灰兔和仙人掌也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了恶意，冲着他们一声一声地叫唤。 被顾亿恒护在身后，沈易看着这些包含着恶意向他和顾亿恒包围过来的人，过去的记忆复苏，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他曾经被堵在的那个巷子里的时候。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紧紧咬着唇，又用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不适合久留，于是领头的男人向其他人使了一个，他们就动起了手。 现场变得混乱了起来。 这些男人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并且人数也比较多，沈易和顾亿恒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被他们打昏在地。 仙人掌和灰兔护主心切，凶狠地朝那些男人扑上去就咬，但被踢了好几下，倒在了一边。 指了指顾亿恒，其中一个人问：“老大，他也要一起带走吗？” 那个人让他们抓的，只有沈易一个人。 闻言，领头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顾亿恒，沉吟了几秒，说：“一起带走。” 他们跟了这么久，等了这么多天，才终于有机会，不能出意外。 其他人点头，带着昏迷的沈易和顾亿恒上了车。 车子很快就重新开走了。 仙人掌和灰兔没有被一起带走，它们受了伤，无力地倒在一旁的地上，无法站起来，只能朝着车子开走的方向一直叫着，一声接着一声，很是着急，声音都喊得沙哑了。 狗凄厉的叫声终于引来了两个人停下，她们走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灰兔和仙人掌的伤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抱了起来，送进了夏日宠物综合医院。 仙人掌和灰兔是这间宠物医院的常客，医院里很多护士多认识它们，这会儿看到它们伤成这样，有护士便连忙去找了秦钊，又迅速安排了手术。 手术做完，秦钊摘掉口罩出了手术室，朝着那两名送狗过来的女生走了过去。 两名女生看见秦钊，连忙站了起来，询问：“那两只狗怎么样了？” “它们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救赎_第138章 看了看她们，秦钊又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它们的，当时还有其他人吗？他们的主人，你们有看见吗？”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顾亿恒的电话，知道下午顾亿恒和沈易会带狗过来洗澡。 但是现在两只狗都出事了，受了重伤，却还是没有看见顾亿恒和沈易过来，而且他们两个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现在还直接关机了……他们两个，是不是也出事了？ 两名女生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狗的主人，他们可能被人抓走了。” 秦钊皱眉，问：“被抓走是什么意思？” 于是两名女生就把她们看见的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秦钊。 她们刚才虽然离得比较远，但也看见了有一辆面包车带走了两个人，不过对方人很多，又都凶神恶煞的，她们不敢惹麻烦，所以没上去，也不敢报警。 一直等到车走了，她们才敢走上去，然后才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灰兔和仙人掌。 秦钊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他说：“这两只狗的主人是我的朋友，如果按照你们说的，他们可能是被绑架了，你们能带我去他们被带走的地点吗？” 两名女生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带着秦钊去到巷子口。 跟着女生去到现场，秦钊在地上发现了一些血迹，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并不是灰兔和仙人掌的血。 沉下脸，他迅速拿出手机打了电话报警，之后又找出林裴的电话，打了过去。 林裴恰好就在附近，很快赶了过来。 他过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在现场搜证了，周围聚集了不少的人。 林裴跑的匆忙，尽管在冬天，也出了一身的汗，他跑到秦钊面前，喘了一口气后，就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怎么回事？你刚才的电话是什么意思？小易和小幺怎么了？” “你别急。”秦钊伸手替林裴擦了擦汗，又递了一瓶水给他，接着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差不多就是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仙人掌和灰兔都受伤了，送它们过来的两个女生说，沈易和顾亿恒可能被人带走了，警察现在还在查看。” 看着林裴，秦钊又问他：“对了，你知道沈易或者顾亿恒家里人的电话吗？要先联系他们。” 林裴已经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点头说：“嗯，我知道顾爸爸的电话，我现在就联系他。” 秦钊说：“那你先打，我过去问问现在的情况。” 话音落下，他就朝不远处正在搜证的警察走了过去，和他们交谈了起来。 林裴抿着唇，神情十分严肃。 他从电话簿里翻出了顾爸爸的电话，走到旁边安静一些的地方去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迅速把事情原委讲清楚后，他又报了一个地址，才挂上电话。 挂掉电话后，林裴抬眼看向秦钊，秦钊看见他，就招手示意他过去。 点了一下头，林裴快步走到了秦钊身边，他走到的时候，恰好听见警察说，要去调附近的监控视频，让秦钊帮忙认人。 听了话，林裴也一起跟了过去。 这条路并不是主路，马路上没有安装专门的高速摄像头，好在不远处有一家网吧，门口刚好安装了一个监控器，镜头能够扫到这个位置，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有把那一幕拍下来。 警察上门，网管没有反对，很爽快地就把监控视频调了出来。 不过由于距离有些远，所以视频拍摄地有些模糊，人的脸也有些看不清，但就算是这样，林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视频里被打昏带走的两个人，是沈易和顾亿恒。 而与此同时，顾爸爸和顾妈妈也一起赶了过来。 第73章 临近郊外的一处废弃的老式公寓里, 顾亿恒和沈易被蒙住眼睛，背靠着背绑在一起，还在昏迷着。 而绑架他们的那些人则坐在不远处的老旧沙发上，一边打牌，一边喝酒, 正玩得开心。 电话响起, 领头的男人拿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就丢掉手头的烟, 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五六分钟后, 他便挂掉电话重新回到屋里, 眉间还带着些许没有消下去的疑惑。 这时, 有一个小弟开口问：“老大, 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理？他们估计快醒来了。” 在车上的时候, 他们担心沈易和顾亿恒会半路醒过来，于是又给一人喂了一点迷药，但这会儿药效应该差不多要过了。 闻言, 男人丢开脑袋里的一堆疑惑回了神，他转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顾亿恒和沈易，淡声吩咐说：“找一个人跟你一起, 你们俩去把屋里的灯全部拆下来，然后解开他们的绳子, 把他们关到隔壁房间去，做完，我们就可以走了。” “啊？”问话的小弟懵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解问：“就只是这样？”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电话内容，男人点头，“嗯。” 于是其他人也懵了，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没能明白过来。 安静了几秒，又有人提出了问题：“老大，其实这件事很奇怪啊，那位先生让我们跟踪了沈易那么久，又大费周章地绑架沈易，就是为了把他关在这里？而且，他还要求我们在绑沈易的时候，一定要被人看见或是被监控拍到，沿途还要故意留下一些可以被搜查到的痕迹，究竟是为什么？” 男人瞪了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他给的钱够多就行了。” 那人挠了挠头，讪讪笑了一声：“好像也是。” 不耐烦地摆摆手，男人说：“行了，赶快去把房间里的灯都拆了。” 说完，他又转头，指了指另外一名小弟，吩咐说：“你去外面买够三天的水和吃的回来，也一起放在房间里，还有，在沈易的身边，留一把水果刀。” 尽管这些事情加起来确实很奇怪，但是他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人，没必要去管太多。 做好本分工作就行了。 半个小时之后，这处废弃的公寓楼里，只剩下沈易和顾亿恒两个人。 绑架他们的那伙人，已经全部离开了。 救赎_第139章 沈易和顾亿恒被关在一间狭小仄逼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窗，很黑，房门也紧锁着，只有门口底下的缝隙，才透了一点光线进来。 顾亿恒比沈易早一些醒过来。 醒来后，他的头很疼，身体上也很疼，应该是刚才和那些人交手的时候，被打伤了。 记忆慢慢回笼，顾亿恒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坐了起来，开始寻找沈易。 顾亿恒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他看不见沈易在哪里，于是只能开口唤了沈易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很是着急。 大概是听见了顾亿恒的呼唤，沈易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音，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循着声音发出的位置，顾亿恒转过了头，又叫道：“易易？” 这会儿，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得清楚一些东西的大致轮廓了，他在看清沈易所在的位置后，便快步走了过去，失而复得般地又抱住了沈易。 睁开眼睛后，沈易的神情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忍不住发抖：“……亿恒？” “嗯，我在。”顾亿恒回答他。 沈易听了话，稍微放心了一些，幸好，顾亿恒有在他身边。 但没能安心多久，沈易就觉得有一股不舒服，开始蔓延全身。 是病情又要发作了。 黑暗的房间，陈腐的味道，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样的环境，让沈易心底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 沈易觉得很冷，浑身止不住在发抖，他靠在顾亿恒怀里，手指用力地揪着顾亿恒的衣服。 沈易的状态，顾亿恒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皱起眉，压下心底的担心，放柔声音说：“我在易易，别怕，我在……” 说话的同时，他又更紧地抱着沈易，然后低头去亲吻沈易的额头、脸颊、嘴唇……一下一下地，让沈易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嗯。”沈易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又往顾亿恒的怀里靠了一些，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在缓慢流逝，透过门缝的那一点点光线，全部消失了。 大概是到晚上了。 这段时间里，顾亿恒一直抱着沈易，不厌其烦地和沈易说了很多话，可沈易的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 ——甚至越来越严重。 他的冷汗浸透了衣服，心跳速度也似乎到了极致，他又开始忍不住抠挖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觉，才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耳边的耳鸣声越来越大，让他无法再听见外界的任何声音，甚至，连顾亿恒的温度，也逐渐感受不到了，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渐渐地，沈易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无法感受到了。 他只是本能地靠着顾亿恒，却记不起来自己靠着的人是顾亿恒，脑袋昏沉。 深呼吸。 放轻松。 深呼吸，再深呼吸…… 沈易仅有的一点点理智，一直在不断地提醒他这些话。 但是，没有用。 他还是好难受，好痛苦，觉得喘不过来气，头疼，心脏疼，手腕疼，脚也疼，全身都疼，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沈易觉得自己要疯了。 忽然，沈易抱住头，大声尖叫了起来，一声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 顾亿恒的眉头皱得更紧，又心疼到了极致，他双手用力，紧紧地抱着沈易，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在沈易脸上，又加大音量，一声一声地唤沈易的名字，希望声音能被沈易听见。 可是没有用。 这一次，没有一点用了。 沈易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甚至开始用力地推着顾亿恒，又打又踢，完全跟发了疯一样。 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反抗，本能地发泄。 之前在巷子被堵住的时候，沈易其实就已经发病了，昏迷过去后却没有恢复，然后又被关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长达几个小时，让他又再次记起了多年前，在沈家曾经被关在储物室的那次。 那时，他也是被关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没有一点光。 很黑，很可怕。 他等啊等啊，可是一直没有人来救他。 沈易的病情，终于因为想起这些，复发地更加严重了。 情绪崩溃中的沈易力气很大，他成功地推开了顾亿恒，又在混乱中随手抓住手边的水果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蹲下。 自己手里有一把刀。 刀很锋利。 沈易十分模糊的意识里，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信息。 他知道，只要往自己心脏的位置刺一刀，他就能解脱了，不会再有恐惧，不会再有痛苦和难受…… 可是，不想死。 救赎_第140章 他还不能死。 他有顾亿恒的，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和顾亿恒在一起，还没能和顾亿恒好好地生活，没能和顾亿恒再出去旅游，也还没能看到仙人掌和灰兔当爸爸…… 所以，他还不能死的，不能！ 沈易崩溃着，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他颤抖着手，费尽全力地把手里的刀丢的远远的，然后低下头张嘴疯狂地咬着手腕的位置。 他用尽了全力去咬，很快，嘴巴里就尝到了血的味道。 手腕很疼，可是这股疼意，让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点理智，他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却一动不动的，眼泪不停地掉，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抠挖刚才咬伤的伤口。 一片黑暗里，负面情绪和病魔开始疯狂地在增长。 它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于是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再次占领了被阳光照耀的地方。 黑暗一点点聚集起来，慢慢地，覆盖住了原本是光明的地方。 有光的地方，越来越少。 刀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让顾亿恒吓了一大跳，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沈易身边，确定了沈易没有用刀伤害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他红着眼睛，再次伸手想要抱住了沈易，然而沈易还是推开了他。 无法拥抱沈易，顾亿恒抿着唇，心里的担心一点点加重，他靠着沈易坐下，在看到沈易的手指在抠挖着什么的时候，猛地抓住了沈易的两只手，紧紧扣在怀里。 没办法止血和处理伤口，顾亿恒很着急，可是他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顾亿恒想起了什么，于是脱掉自己外套和毛衣，从衬衫上撕下来了一块布，替沈易包住了手腕的伤口。 然后，他再不顾沈易的反抗，紧紧抱住了沈易，将沈易的双手困在背后，让沈易无法动弹。 两只手都被束缚住，沈易没办法推开顾亿恒了。 喘着气，流着泪，他靠在顾亿恒的肩头，突然发狠地咬住了顾亿恒的肩膀，但只咬了一口后，他却又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了，浑身颤抖着。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顾亿恒被咬的有些疼，可他并不在意，反而侧过头，语气温柔说：“没关系的易易，你要是觉得很难受，觉得受不住的话，就咬我吧，我不疼的，可是，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他舍不得沈易再受一点点伤了。 两人就着这样十分扭曲的姿势互相拥抱着，过了很久，沈易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片茫然的视线，慢慢清晰了起来。 眼睛，能看见顾亿恒了，耳朵，也能听见声音了。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痛苦着，病情并没有因为他恢复的理智而转好。 他突然又开始吐了。 沈易中午吃得不多，胃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吐了完之后，就一直在干呕。 他的手脚发软，没有丝毫力气。 这样反复地难受，反复地大哭，反复地尖叫，反复的干呕，沈易终于筋疲力尽了。 他被顾亿恒抱着，闭上眼睛，缓缓昏睡了过去。 第74章 顾爸爸和顾妈妈赶来以后, 警察成功立了案，之后办案地速度就更快了。 调监控，查记录，以及询问知情人，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 那段不够清晰的监控视频, 警察们来来回回反复看了几十遍, 终于确定下来了几个有可能的车牌号，联系了交警部门去对比查询。 与此同时, 他们又请交警部门将各大路段的监控视频传送给他们, 让他们可以寻找绑匪开的面包车。 但是, 那辆面包车实在是太普通了, 同一个时间段里, 能在监控里看见十几辆, 必须要暂停下来，按照可能的车牌一一去比对。 这样的工作量很大，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进行地很艰难。 沈家作为沈易的直系亲人，顾妈妈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他们。 她认为沈家有义务出一份力。 同时, 她也认为，沈易和顾亿恒之所以会被绑架, 或许就是和沈家有关。 从监控上看，那些人很明显，是冲着沈易去的。 警察找上沈家的时候, 沈文赫刚翻完网上的爆料，看着那些谩骂和嘲讽，心情很好，正准备开一瓶红酒庆祝。 听见佣人敲门，他才开门下去。 大厅里，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正面容严肃地询问一些问题。 沈姜的脸色非常不好，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几个小时内就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还有不知名的营销号在网上把他当年做的那些风流韵事给爆了出来，他被扒的什么都不剩。 很多记者闻风赶来，几乎在警察登门的时候，也聚在了沈家门外。 网上网友的讽刺，外面记者的聚集，让沈姜觉得丢脸至极，根本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于是对于上门的警察，也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进的脸孔。 那些乱七八糟的旧事被拉出来重提，沈夫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但她没有像沈姜那样情绪外露，只是面无表情的，很平淡地回答了警察的问题。 沈老夫人今天不在，沈老爷子的忌日快到了，她去了老宅，会一直等到明年一月，才会回来。 只有沈文杰，在得知沈易被绑架后，表现地十分担心，对于警察的询问也非常配合，甚至还主动提供了不少自己知道的线索。 然而，他和沈易相处的少，知道的终究有限，说出来的东西，很可能都帮不上忙。 救赎_第141章 沈文赫下来的时候，警察已经把该问的问题都问的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 看见他后，就也照例询问了他几个问题。 沈文赫的态度和沈夫人一样，很平淡，但对警察提问他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了。 没能问出什么，警察很快就离开了。 沈文杰担心沈易，想要跟上去询问一下具体的情况，但他还没出门，就被沈姜叫住了。 沈姜道：“不准出去！” 看了沈姜一眼，沈文杰说：“我担心沈易，他的病还没有康复，完全不能受到刺激，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他的话，他会出事的。” “有警察在找他，你出去能做什么？”沈姜说：“而且你没看见外面那么多记者吗？” “总能帮得上一点忙的。”沈文杰很坚持，“至于外面的记者，我会避开他们的。” 闻言，沈姜放下脸，态度强硬说道：“我说了不准出去就是不准出去，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 说完话，他就站了起来，快步回到了书房。 他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把这件丑闻先压下去，否则公司那里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他费尽辛苦才将公司经营到现在的规模，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看沈姜离开后，沈文杰抿了抿唇，拿着衣服继续准备出门，但这一次，沈夫人也出声了，“文杰，不准出去。” 停下脚步，沈文杰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说：“妈，我只是想去问问……” “我知道。”打断沈文杰的话，沈夫人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现在，你不能出去，这么多年，你对沈易有愧疚感，想对他好，想方设法去补偿他，我都没话可说，你有你的自由和喜好，但唯独这次，你别插手，乖乖待在家里等消息就好。” “妈——” “就这样吧，我累了。”沈夫人转头，对沈文赫说：“文赫，你把文杰带回房间，别让他出去。” 沈文赫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文杰眉头紧皱，神情有担忧和着急，他又看向了沈文赫：“哥……” 从小到大，哥哥最疼他了。 沈文赫摇头，说：“不行文杰，外面记者实在太多了，你现在一出去，肯定要被围住的，爸妈是为你好，先别出门了，沈易不会有事的，警察不是在找他了吗？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走上去轻轻拍了拍沈文杰的肩膀，沈文赫放柔语气，又说：“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心的话，等晚一些，外面的记者走了，你再出去也不迟，不然，你现在先给顾律师打个电话，她应该知道情况的。” 话音落下，他就把顾妈妈的电话，给了沈文杰。 沈文杰拿过顾妈妈的电话，就快步上楼，回房间去打电话了。 沈文赫看着沈文杰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但很快，又换回了温和的笑容。 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过了几分钟，沈夫人忽然开口，说：“文赫，你跟我上来一下。” 沈文赫看了一眼沈夫人，点头跟了上去。 沈夫人带着沈文赫去了二楼最靠里的房很安静。 在沙发坐下来后，沈夫人没有直接开口，她侧着头，盯着窗外的梧桐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文赫，是你让人抓了沈易吧？” 一个星期前，她无意间在沈文赫的房间里看见了一叠沈易的照片。 那样的角度，只能是偷拍的。 作为母亲，她能察觉得出来，沈文赫对沈易的厌恶，甚至超过了她对沈易的厌恶，虽然对此很是不解，但是她并不想管，也没理由去管。 沈易是沈姜过去那一堆风流韵事里，唯一被留下来的证据，沈易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她曾经是多么不幸，又是怎样一个笑话的存在。 她曾经深爱着沈姜，以为自己和沈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哪里知道，沈姜风流，情妇一个接着一个，从未停下来过，会娶她，不过是利益所致。 利益所致。 确实都是利益。 她无法和沈姜离婚，因为沈姜和她的父亲，都不同意。 伤心、难过，失望，忍耐、煎熬…… 一直到沈文杰出生，她才终于渐渐想开了，收起了一颗心，对沈姜再没有爱。 沈夫人的话让沈文赫笑了起来，他问：“您为什么这么说？” 沈夫人看着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我看到了你派人跟踪他偷拍下来的照片，有很多。” “那些啊，您都看到了？”看了看沈夫人，沈文赫叹了一声气，然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承认道：“既然您都看到了，那么我也没必要否认了，对，确实是我做的，我让人绑架了沈易。不过我没有准备让人对他怎么样，我啊，只是想让他重新回到生病的状态而已，多合适。” “沈易怎么能好呢？他还是生病的时候看得比较顺眼，像以前那样，不会说话，不会笑，不能见人，被多一些的人看着就会受不了崩溃，战战兢兢的……多顺眼啊，您也这么觉得吧，母亲？” 沈文赫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笑容，让沈夫人觉得不太舒服，她蹙了下眉，说：“文赫，把沈易放了吧，他已经被关几个小时了，差不多了，而且现在事情闹得太大，万一最后被查出来，你是要坐牢的，沈家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保下你。” “不行，不能放，我的事情还没做完。才刚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以沈易现在的情况，完全还能熬得过去，而且我也留了足够的线索给警察的，如果那些警察快点的话，明天就能找到他们了吧……” 一下一下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沈文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说：“说起来，我让人像几年前那样，把他关在了一间狭小仄逼、完全黑暗的房间里，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再给自己一刀呢？” “上一次把他关起来，本来只是觉得好玩有趣而已，结果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一地的血，颜色真是漂亮啊。难得这一次我又让人在他手边准备了一把刀，他如果没有再给自己一刀的话，就有点可惜了，他躺在血泊中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倒是比任何时候都顺眼。” 沈夫人完全变了脸色：“文赫，你是想让沈易自杀？” “没有，我刚才就说了，我只是想让他重新回到生病的状态而已。”笑了一下，沈文赫又说道：“当然了，他如果自己熬不住，自杀了，我也觉得挺高兴的，他本来就是不该出生，不该存在的不是吗？呵……母亲您也曾经有过‘他死了更好’这样的想法吧。” 心底最阴暗的部分被揭穿，沈夫人恼怒不已，厉声道：“文赫！” 救赎_第142章 “嘘，别这么大声。”沈文赫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笑眯眯说道：“母亲，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沈易是死是活，靠他自己的意志力……还是您想要报警，让我被抓去坐牢呢？” 沈夫人静静地看着沈文赫，面色十分难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当然不可能为了沈易，让自己的儿子去坐牢。 看着沈夫人的反应，沈文赫笑得更开心了。 沈夫人头疼不已，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 沉吟了一会儿，她缓声说道：“文赫，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都停手吧，沈易是死是活，我不想管，也不在乎，但你是我的孩子，我在乎你，万一被查到的话，你会坐牢的。” “我不会坐牢的。” 沈文赫站了起来，俯下身靠近沈夫人，一字一句告诉她道：“您还不知道吧，我啊，其实也生病了，是精神病，哈哈，所以就算是被查到了，也可以无罪释放的。” 沈夫人震惊：“怎、怎么会？” 重新回到沙发坐下，沈文赫一根一根地掰着自己的手指，一双眼睛犹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沈夫人，慢吞吞地说：“这不是您和父亲害的吗？没有您和父亲的不管不顾，我也不会被佣人抱走……已经太多年前的事情了，您可能都不记得了吧。” 那一次，沈姜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去外面找其他女人，和沈夫人甜蜜恩爱，但突然有一天，他就又一语不发地消失不见了。 沈夫人找不见他，整日以泪洗面，后面干脆丢下沈文赫，自己一个人跑回了娘家。 沈姜和沈夫人都不在，沈文赫就被当时照顾他的保姆偷偷抱走了，两个星期后才被找回来。 沈夫人的脸色苍白，颤着声说：“可是，你当时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伤……” 沈文赫用指甲刮着桌面，听着尖锐、刺耳不已的声音，反而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呵，所以啊，您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保姆有病的，精神分裂，是个纯粹的疯子，那两个星期，我一直被她折磨，您没看过狗被活生生肢解吧？我那时候就看到了，而且，我还把它吃掉了……” 沈夫人动了动嘴，刚想要说什么，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是花瓶被撞倒的声音。 闻声，沈文赫迅速沉下脸，站起来快步走去开门。 门外，沈文杰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看到沈文杰时，沈文赫终于变了脸色，失去了镇定，他用力抓住沈文杰的手，问：“你听到了什么？” 沈文杰呆呆的，不可置信问：“哥……那些，都是真的吗？是你让人抓了沈易？” “你都听见了？” “是，我都听见了！” 沈文杰忽然用力推了一把沈文赫，又揪住了沈文赫的衣襟，充满怒气地大声质问：“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沈易现在在哪里，你快把位置给我——” “哈，他在哪里？我怎么会告诉你。”沈文赫摇着头，笑的扭曲，“我说了，这件事情还没完，明天才是重头戏……” 沈文杰怒吼：“哥究竟要做什么！沈易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沈文赫用力掰开沈文杰的手，说道：“怎么会是无辜的，我被保姆虐待的那段时间里，父亲就是和他妈妈在一起的，就是因为他妈妈，就是因为他妈妈——” 沈文赫的眼神阴鸷，跟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如果他一直生病着，没有恢复的话，我还不会管他，可是我还在地狱里挣扎着，他凭什么，凭什么可以好？凭什么可以康复？所以，我要让他再变回来，他就是要一直病着，一直病着才可以——” 望着沈文赫像是疯子一样的行为，沈文杰失望不已，曾经最爱的哥哥，再也找不回来了，“哥，你真的病的很严重，你应该要去看病的，你不告诉我地址的话，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问你……” “不可以！”冲过来抓住了沈文杰的手，沈夫人着急说：“文杰，文赫是你哥哥，你要为了沈易这个外人，害你哥哥去坐牢吗？” “妈，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现在报警的话，还可以当做是自首，哥最多坐两三年牢，可是沈易是有病的，他有抑郁症，他根本受不了被关在黑暗里，他会死的，他要是死了，到时候哥就不止是坐牢了！”说着，沈文杰就掰开了沈夫人的手，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只是，他才刚按下了一个键，就觉得身体一麻，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第75章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对比和搜查, 在天亮的时候，警察最终确定下来了绑匪所开的那辆面包车。 并且在两个小时后，他们循着面包车的路线，找到了郊外的废弃公寓。 这栋废弃的老式公寓楼一共有三梯六层，警察每一梯每一层地搜索, 终于在第三梯的第五层找到被困了将近24小时的沈易和顾亿恒。 顾亿恒一直不敢睡着, 在这将近24个小时里，他没有合过一次眼睛, 他怕沈易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醒过来, 又开始自残, 甚至, 自杀。 他一直抱着沈易, 用力地抱着, 手已经麻到没有知觉，不能动弹。 沈易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 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没多久，就又开始吐了，即便什么都吐不出来, 还是不停地干呕。 他崩溃地大哭，崩溃地尖叫, 直到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尽管房间里有放了食物和水，可是谁也没有去吃一口、喝一口，顾亿恒和沈易始终以扭曲的姿势拥抱着, 坐在角落的位置没有挪动一下。 两个人都没力气了。 大门被撞开的时候，沈易正发着烧。 他烧的脸颊通红，迷迷糊糊的，又不断地在呓语。 顾亿恒抱着沈易，又着急又心疼，但因为被困着，根本没办法做什么，于是他只能一遍遍地跟沈易说话，让沈易知道，他一直在他身边。 门被打开，光一下透了进来，让顾亿恒下意识闭上眼睛，觉得眼睛酸疼。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 在看清来人是警察后，顾亿恒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找到了沈易和顾亿恒，警察便连忙通知了救护车，然后冲了进去。 救赎_第143章 沈易被一名警察抱了起来，顾亿恒也被另外两名警察扶了起来，慢慢走出了房间。 他们刚下到一楼，就有一堆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赶来的记者瞬间围了上来，举着相机不停地拍照。 这会儿顾亿恒的力气已经有些恢复了过来，他冷着脸，拨开那些不停拍照的记者，又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沈易身上，将沈易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谢谢您，还是我来抱吧。”从警察手里接过了沈易，顾亿恒抱着沈易，上了救护车。 记者还想继续跟拍，却被医护人员拦住了。 看着救护车的门被关上，顾亿恒的脸色，也总算缓和了下来。 把沈易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顾亿恒又简单地把沈易的病症和问题，都一一告诉了随车医生。 医生点头，便对沈易先做了紧急措施，让他先降温。 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了医院，医院里，顾爸爸和顾妈妈已经在等待了。 就连顾景清也一起过来了。 沈易被直接送进了急诊室，与此同时，顾爸爸也联系了精神卫生中心的几名心理医生过来，一起给沈易做会诊。 顾亿恒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昨天打架后留下了一些外伤，简单上药后，他就又回了沈易身边。 他回来的时候，几名心理医生已经到了。 病房里，沈易打着点滴，安静地昏睡着。 在旁边，顾景清正小声地告诉几名医生沈易的病情资料，以及他的用药和药量，看见顾亿恒回来，他就又拉过顾亿恒，让顾亿恒告诉他们，沈易的具体情况。 闻言，顾亿恒就把沈易最近的恢复情况，以及昨天晚上的发病，详细无比地告诉了他们。 心理医生认真听着，又点点头，经过短暂商量后，便留下了建议，同时又开了一些药。 这些药，和顾景清的药并不冲突，可以同时服用。 谢过了这几名心理医生，顾亿恒把他们送到了病房外，才又重新回到沈易身边。 顾妈妈买了两份粥上来，将其中一份递给顾亿恒，说：“小恒，你先吃点东西。” 顾亿恒看了看粥，其实没有任何胃口，有些吃不下，但想着要照顾沈易，又想到担心他的爸爸妈妈，于是还是勉强吃了下去。 看顾亿恒吃完，顾妈妈稍稍放下心。 她又拍了拍顾亿恒的肩膀，安慰说道：“没关系的小恒，小易他很坚强，一定能熬过去的，他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顾亿恒抬起头，看向顾妈妈：“倒是妈，让你和爸担心了，对不起。” 他的语气充满歉意。 “傻孩子。”顾妈妈轻轻抱了抱他，说：“你和小易都没事，我和你爸就安心了。” 这时，顾爸爸付完了医药费，也走了进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警察。 警察是来找顾亿恒录口供的。 这起案子是性质恶劣的绑架事件，绑匪还没有抓到，他们需要顾亿恒提供线索。 知道警察的来意，顾亿恒很配合，他站了起来，对顾妈妈和顾爸爸说：“爸，妈，我很快就回来，易易就先拜托你们照顾了。” 顾妈妈点头：“放心吧。” 顾景清陪着顾亿恒一起出去，他们在走廊的椅子上，录了口供。 顾亿恒还记得绑匪的长相，一边回忆着一边将他们的外貌特征描述了出来，有一名警察根据他描述的信息，在电脑上绘出了大致的模样。 录完口供，警察就离开了，他们本来也准备找沈易的，但因为沈易的病，他们也就作罢了。 沈易的烧，是到晚上才退下去的。 可他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顾亿恒的精神很差，但他担心沈易，没看到沈易醒过来，没有确定沈易没事，就始终不敢睡着。 昨天沈易发作的情况，他还记得很清楚。 他害怕沈易醒过来后，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刺激，病情再次加重，退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这段时间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 他也害怕沈易会自责，会愧疚，再次被负面情绪侵袭。 看着自家儿子憔悴、狼狈的样子，顾妈妈也心疼，她说道：“小恒，你已经有三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先去睡一觉吧，小易妈妈替你照顾着。” “不用了妈，我睡不着。”顾亿恒说：“您和爸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很晚了。 顾妈妈虽然能够理解他，可是他是她的孩子，她也在乎他啊，不睡觉怎么能行呢？ 于是顾妈妈又劝道：“小恒，你听我说，你现在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换一身衣服，等明天早上再过来，否则等小易醒来，看见你的样子，他会自责的。” 顾亿恒摇头，轻声说：“妈，我不敢离开……” 握着沈易的手，他注视着沈易，缓声说道：“您不知道，昨天我和易易被关着的时候，他的情况坏到什么地步，我很担心他，担心他会不愿意醒来，也担心他醒来后，又会变回以前的样子……所以，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要看到他醒过来，确定他没事，我才能放心的。” “但……” 顾妈妈拧着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顾爸爸拦住了，顾爸爸对她摇了摇头，劝道：“算了，让小恒在这里吧，就算你现在强迫小恒回家了，他也会因为担心，睡不着的。” 顾妈妈抿着唇，神情满是忧虑。 伸手揽住了顾妈妈的肩膀，顾爸爸说：“好了，我们走吧，去给小恒拿一身换洗的衣服过来。” 救赎_第144章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妈妈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了。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一转眼，沈易已经睡了三天。 可是，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顾亿恒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担心、着急、不安、恐惧，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跟学校请了假，一刻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顾妈妈每天都会过来两次，带自己炖的汤过来给顾亿恒喝，然后拿走顾亿恒换下的衣服。 顾爸爸也会过来，替沈易检查一下，或是陪顾亿恒安静地坐着。 第三天的时候，林裴和秦钊也过来了。 林裴坐在病床前，跟昏睡中的沈易说了很多话。 秦钊带来了他录制的仙人掌和灰兔的视频。 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林裴和秦钊才站起来，准备离开。 离开前，秦钊又告诉顾亿恒，仙人掌和灰兔被照顾的很好，伤口已经在慢慢恢复，等沈易出院，就可以接它们回家了。 顾亿恒谢过了秦钊。 他们离开后，病房就又安静了下来。 而沈家仍是没有一个人过来。 这几天里，沈姜的那些桃色绯闻闹得沸沸扬扬，沈氏的股份也因此大跌，沈姜完全焦头烂额，而沈易所住的医院被网上扒出来后，一度引来很多记者，但都被医院挡了回去。 有些记者不愿离开，甚至还有一名偷偷溜进病房，在被顾亿恒抓住后，顾妈妈就直接一纸诉状将那名记者所属的杂志社告上法庭，这才令所有人都消停下来。 警察那里，还在寻找绑匪，尽管有了画像，可还是犹如大海捞针。 但由于上面有人吩咐，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在加班加点地找人，举报人的奖金也出到了十几万。 寻人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沈易是在第四天的早上，醒过来的。 沈易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着，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小太阳，一定就在自己身边。 他能够感受到，小太阳的气息和温暖。 果然，等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便看见了顾亿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喜极而泣。 刚刚醒来，沈易觉得有些累，手脚软软的，没有多少力气0，但他还是努力地勾起嘴角，对顾亿恒笑了一下，又朝顾亿恒，缓缓抬起了手。 看到沈易的笑容，顾亿恒悬了好几天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他的易易，没有事。 还好好的，没有变得糟糕。 快速擦去的眼泪，顾亿恒又握住了沈易抬起的手，低头亲了亲5，然后也对沈易露出了笑容。 这一瞬间，乌云全部退去，世界又重新亮了起来。 光芒，再一次驱散了所有黑暗。 第76章 沈易醒来后, 精神卫生中心的几名医生又来了一次。 他们给沈易做了会诊，检查了很多项目，确定了沈易没有受1到特别大的影响，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才允许他出院。 沈易出院的那天, 刚好是星期天, 阳光很好，没有多少风, 顾爸爸, 顾妈妈, 1顾景清都在, 晚一些, 林裴和秦钊也一起过来了。 秦钊和林裴是带着仙人掌和灰兔过来的, 两只狗虽然还没有痊愈，走路有些拐，但精神非常好。 终于能回到家里, 仙人掌和灰兔都很兴奋，又看到了自家爸爸都好好的没事，于是一进屋里, 它们就跑到顾亿恒和沈易面前，围着他们高兴地叫唤, 又摇着尾巴贴着他们蹭，表示亲昵和想念。 顾亿恒和沈易都蹲了下来，把两只狗抱进了怀里, 摸摸它们，又亲亲它们。 仙人掌和灰兔伸出舌头舔着沈易和顾亿恒，十分依恋地蹭着他们，一声一声软软的叫着，这一次它们真的是吓到了，幸好，爸爸们都没事。 看着这一幕，顾爸爸和顾妈妈都欣慰地笑了起来。 招呼林裴和秦钊过来沙发坐下，顾妈妈笑着问道：“你们喜欢喝什么果汁？阿姨去给你们榨。” 林裴说：“不用麻烦了阿姨，我和阿钊喝水就可以了。” 秦钊也附和道：“嗯，您别去麻烦了。” 顾妈妈笑了笑，说：“不会麻烦的，这样吧，我给你们弄些橙汁，这个季节的橙子正好。” 说着，她就朝厨房走了过去。 顾爸爸看了一眼时间，也站了起来，又对秦钊和林裴说：“中午你们俩都留下来吃午饭吧，这一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们两个的帮忙，这一顿饭，就当做是我们的谢礼，你们可别推辞了。” 之后，顾亿恒和沈易也都开了口，邀请他们留下。 林裴和秦钊盛情难却，于是点头道：“那就麻烦叔叔了。” 救赎_第145章 闻言，顾爸爸笑了起来，这才满意地去厨房，准备做饭。 这顿午饭，顾爸爸准备的很丰盛，他做了整整九道菜，还有一道汤，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九菜一汤，意味着十全十美。 他希望，他的孩子，不论是沈易或是顾亿恒，今后的日子，再没有风雨，能够越来越强大。 吃饭时，大家为沈易干了杯。 第一是庆祝他出院，第二，是祝福他在未来的每一天，也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沈易不能喝酒，所以顾妈妈给他准备了果汁。 他第一次举杯，和大家一起。 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沈易仿佛能够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光明的未来。 他曾经一个人，在黑暗里独自前行。 如今，他的世界里不止有了光，还有了亲人，有了朋友，有了最重要的家，他终于真真正正走到了阳光底下，被阳光照得很暖。 没有放弃，真是太好了。 能够遇见顾亿恒，遇见他的小太阳，真是太好了。 什么是幸福呢？ 沈易想，现在这样，大概就是了。 劫后余生，还能笑，还能开心，还有朋友，还有亲人，大家都还在，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 十二月中下旬时，警察那里传来消息，说是终于抓到了几名绑匪之一。 那名绑匪是自己撞上来的，酒驾，稀里糊涂地撞到了交警手里，负责的交警认出了他，就通知了警察。 在被带进警察局的时候，他还醉呼呼的耍酒疯，半点没反应过来。 负责绑架案的警察早就被上头催的头疼不已，这会儿好不容易抓到人，完全没有耐心再等对方酒醒了，直接找了一桶冰水给那人浇了下去，把人冻的清醒了过来。 那人一醒，看见自己被关在审讯室里，又看见面前坐着两名警察，这才意识到，完蛋了。 几乎不敢有任何隐瞒，那人哆哆嗦嗦的，就把事情的经过全部交代了干净。 只是在被问及主使者是谁的时候，他就摇头不知情了。 他说：“那位先生的电话都是直接打给我们老大的……就是陈默，他只和陈默联系，陈默也从没有跟我们透露过那位先生的姓名，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 一名警察问：“那陈默现在在哪里？” 那人老实回答：“老大去B市了，短时间内都不回来。” 要在一个大城市找人有多么艰难？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在拿到这名绑匪的口供后，警察就迅速联系了B市的警方，请他们帮忙寻找陈默。 新的通缉令很快就下来了，在全国各地张贴，同时，对举报人的奖金，又翻了一番。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在元旦的时候，B市传来了消息，说是抓住了陈默。 很快，陈默就被从B市遣送回了S市。 坐在审讯室里，陈默已经知道瞒不下去了，所以全程都很配合，希望能够减刑。 他主动交代了绑架沈易和顾亿恒的经过，包括之前的一系列跟踪和偷拍，然后也把沈文赫一并交代了出去。 只是，沈文赫非常谨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用真实的身份，没有真正出面过，他要求陈默放照片的地址是一个公共地址，电话号码也没有登记，就连说话的时候，都用了变声器。 这给警察办案又增加了难度。 焦头烂额的。 好在，陈默一直都很小心，为了保护自己，他习惯录音，他和沈文赫通电话的时候，也偷偷录了音，这段录音，最终一并交给了警察。 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声音修复，最终那段声音被成功复原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个陈默提供的，那个公共地址附近的监控视频，警察们也全部都看完了。 确定下来了一个嫌疑人。 那个人，是沈文赫的私人助理。 而复原出来的声音，又证明了和陈默通话的人，是沈文赫本人。 一切都理通顺了。 确定了真正的嫌疑人，警察就带着相关证件，再次去了沈家，带走了沈文赫。 沈文赫看到警察的时候，只是楞了一下，就一点都不惧怕地跟着走了。 他的病，让他有恃无恐。 沈姜这才知道，绑架沈易，以及在网上曝光了他的那些往事绯闻的人，都是沈文赫。 他被气得两眼一白，直接昏了过去。 沈文赫作为绑架案的幕后主使者被抓的时候，沈易和顾亿恒已经出去旅游了，顾爸爸和顾妈妈商量之后，没有告诉他们。 他们觉得，让两个孩子安安心心去散心就好，不要影响了心情。 顾妈妈虽然是律师，但作为受害者的亲属，她无法直接参与案子。 救赎_第146章 可是她愤怒不已，也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去找了她的老师，请她老师重新出山，作为原告律师，状告沈文赫。 这个案子，定在三月份开庭。 这期间，因为沈文赫的精神原因，警察将他送进了医院的精神科，24小时进行看护。 与此同时，沈家也出事了。 沈姜被沈文赫气昏过去后，被检查出了中风。 他能不能醒来，还不能确定，而且就算醒来了，也可能会有后遗症，或是半身不遂，无法动弹，不能说话等等。 沈文赫被抓，沈姜中风的消息传出去后，沈氏的股价再一次大跌，这一次，董事们真的坐不住了，他们一起站了出来，准备投票选出新的集团负责人。 沈夫人两头兼顾，忙得焦头烂额。 沈文杰在沈文赫被抓了以后，终于重新恢复了自由，可以出门了，他本来是想去看一看沈易，代替沈文赫向沈易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听说沈易和顾亿恒去旅游了，于是便作罢了。 至于公司那里，他一直没有出面，没有去帮沈夫人。 他有自知之明，他从小就对经商不感兴趣，也不是这块料，即使去了，也无法使人信服。 后来，他又看了一次沈文赫，只是在看完之后，他对沈文赫，真的彻彻底底失望了。 他的哥哥，确实变成了一个疯子。 没有理智，无法交谈，即便到了现在仍然一心想着仇恨，想着要把其他人一起拽入地狱。 沈文杰在二月份的时候，离开了沈家。 他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到他可以原谅自己、原谅父母和哥哥的时候，再回来。 临走前，他给沈易留了一封信。 那是一封很长很长的道歉信，替沈家的每个人，向沈易道歉。 三月中旬，气温开始回升，天气逐渐变暖。 沈文赫的案子，就在这个时候，开庭了。 沈文赫有相关证明，再加上沈夫人一直在周旋，本来确实可以不用坐牢，可以无罪释放的。 可是顾妈妈这一方，也提供了一个证据，证明了沈文赫在指使陈默他们绑架沈易和顾亿恒的时候，并没有发病，他是完全正常的人。 还有，陈默的证词——沈文赫曾经让他在沈易的身边留下了一把刀。 ——在明知沈易是一名抑郁症患者的情况下，将沈易绑架，又故意关在一间黑暗、仄逼的房间里，还准备了刀，这是诱使人自杀的行为，情节十分恶劣。 再加上，秦家和林家两边同时施压，沈文赫最终被判了五年的牢，也没能申请保外就医。 秦家会出面，是因为秦修，而林家，是因为顾妈妈的妹妹，顾亿恒的以溪姑妈。 沈文赫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本来还是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但在法官宣判后，他怔住了，之后才真正疯了。 他被送进牢房后，第二天，就开始发了疯一样的自残，后面的一个月里，又发生了很多次的恶性伤人事件。 无奈之下，看管人员不得不给沈文赫换了一个地方，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同时，安排了人进行24小时看护。 没有意外的话，这所精神病院，会陪伴沈文赫整整五年，直到他刑满为止。 第77章 沈易和顾亿恒旅游回来, 已经是二月下旬了。 这次旅行，沈易和顾亿恒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一起走了很多地方，旅途从北海开始、经过大理、西藏、青海、内蒙古、最后从北京转回S市。 他们回来的时间，刚好在顾亿恒开学的前一天。 出去走了一趟, 重新回来, 沈易的心更宽了。 再去复诊的时候，顾景清又替沈易, 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拿到报告单的那天, 顾景清笑着恭喜了沈易——检查报告上, 他的抑郁症, 已经恢复到了轻度。 恢复到轻度是什么概念呢？ 对于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而言, 它相当于是重新获得一次新的生命, 重生了。 在看到报告的那一瞬间，沈易哭了。 他抓着那一纸薄薄的报告单，蹲在了地上, 像个孩子一样，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他哭嚎着, 眼泪不停地掉，完全收不住。 这样大哭, 是一种发泄，也是一种喜极而泣。 沈易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在病魔的反复折磨下, 一直半死不活的，直到死亡将临的那天。 可是，他的人生，出现了奇迹。 让他能够克服厌食症，吃得下饭，那个他一直感激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们成了朋友。 然后，他们又相爱了，彼此成了对方所爱的人。 ——顾亿恒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光明，带来了活力，同时，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疯狂地大哭了一场后，沈易舒畅了，他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谢过了顾景清，然后拿着那纸报告单，去找顾亿恒了。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顾亿恒。 救赎_第147章 顾亿恒接到沈易电话的时候，刚好放学。 电话那头，沈易的声音透着喜悦，能清晰地传进顾亿恒的耳朵里。 听见沈易在校门口等自己，顾亿恒喜上眉梢，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后面干脆跑了起来，这期间，他也舍不得挂掉电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在校园里奔跑着。 顾亿恒手长脚长，跑起来很快，没有几分钟，就跑到了校门口。 由于是放学时间，所以学生陆陆续续全都出来了，校门口有很多的人，可顾亿恒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沈易的位置。 同样的，沈易也看到了顾亿恒。 大概相爱的人总是有这样的默契，能第一时间，锁定对方的位置，无论何时何地。 顾亿恒喘了口气，又快步朝沈易走了过去，等走到沈易面前的时候，才挂断电话。 “易易，等久了吗？”顾亿恒问。 “没有等久。”扬起了一个笑容，沈易说：“今天，检查报告出来了。” 看着沈易的笑容，又听着沈易透着愉悦的语气，顾亿恒心底大概有了猜测，可他无法真正确定，于是屏住气，有些紧张问：“结果，怎么样？” “轻度。”沈易笑着说：“景清说，我恢复的很好，现在，基本上可以算是康复了。” 闻言，顾亿恒既高兴又欣喜，他无法抑制心里的喜悦，嘴角的笑容逐渐加大，忽然，他猛地抱住了沈易，手臂用力，紧紧地将沈易禁锢在怀里，没有顾及从四面八方投递来的诧异视线。 他也红了眼眶，可却又笑得像个傻子。 “易易，谢谢你没有放弃，坚持下来了。”在沈易的耳边，顾亿恒轻声说。 沈易鼻子酸酸的，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所有努力，都得到了肯定。 很值得。 尽管，在以后的某一天，抑郁症还会有可能复发，但是那又如何？ 他身边已经有了相爱的人，能够和对方相伴，再也不会惧怕了，不论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他的世界都一定会如同朝阳一般，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分开时，沈易和顾亿恒都笑了起来。 眼睛里，只容得下彼此。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顾亿恒和沈易很默契地吻在了一起，他们吻的动情，吻得激烈，情之所至，又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了一起。 进入沈易时，顾亿恒说：“我爱你，易易。” “我也，爱你。” 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所爱的人，和最爱的人做爱做的事，会生出一种极致的幸福感。 只想要这样相伴的时间，能够多一点，再多一点。 —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最为简单的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快乐又幸福。 而幸福的时候，时间又总是流逝的很快。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寒冷的冬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走开了。 清明节的那天，顾亿恒陪着沈易，去给沈易已故的外婆，扫墓了。 沈易的外婆，葬在老家。 临终前，她说她不想孤零零留在异地他乡，想要回到故土，和沈易的外公，葬在一起。 可那时候的沈易，已经没办法带她回去了。 是沈老夫人，安排人将沈易外婆的骨灰送回老家的。 这三年多以来，沈易因为病重，害怕情绪崩溃，没能回去给他外婆扫过一次墓，如今他差不多康复了，终于能够回去看望外婆了。 同时，他也想把顾亿恒，介绍给外婆，让她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沈易的老家，是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 那里依山傍水，景色很美。 一连转了三趟的车，在下午的时候，沈易和顾亿恒终于到了地方。 下车后，沈易在陵园门口，买了一束很大百合花。 天，阴沉沉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易和顾亿恒都没有打伞，他们穿着黑色的西装，一步一步的慢慢朝沈易外婆的墓碑走过去。 今天的陵园并不安静，到处都有人在祭拜。 他们或是小声说话，或是小声啜泣。 沈易外公外婆的墓碑，在最角落的位置，那一排，最是安静，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沈易把手里的百合花放下，看着墓碑上外婆的照片，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沈易没有哭，因为他明白，外婆一定不愿意看到他哭。 ——外婆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康复，能够发自内心的微笑出来，能快乐起来。 救赎_第148章 “外婆，我来看您了……” “对不起，这么多年，才终于来看望您……” “您曾经让我好好活着，我做到了，现在，我的抑郁症差不多康复了，以后，也会好好的……” …… “外婆，我遇见了一个人……” “我喜欢他，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他就在我的身边……” 在墓碑旁坐下，沈易用很缓慢地语调，一点一点地讲起了和顾亿恒相遇之后的所有事情，说话时，他偶尔会和顾亿恒对视，能够看见顾亿恒眼里宠溺又温柔的笑容。 沈易和顾亿恒在陵园待了很久，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沈易才站了起来。 临走前，顾亿恒望着照片里老人慈祥的眉眼，很认真地弯下腰，朝她鞠了三个躬。 他认真承诺：“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易易的，永远都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他会开心，会快乐，也会幸福的。” 像是回应顾亿恒的这番话语一般，忽然有一阵很轻地微风吹过，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拂过了他和沈易的面颊，又卷起了一片百合叶，飘向了远方。 大概，这就是沈易的外婆，在天堂送来的回应吧。 — 七月份的时候，沈易和顾亿恒将仙人掌和灰兔托付给秦钊，又出去旅行了。 这一次，他们去了更远的地方。 一路走走停停，看着不同的风景，他们慢慢地在三个陌生的国度，都留下了曾经到来的足迹。 路走得多了，视野也更开阔了。 心灵的感冒，真正痊愈了。 当心里最后一丝堵塞消失，沈易真正开朗了起来。 负面情绪再无法侵袭他，他每一天每一天，都觉得很幸福，觉得很开心。 八月中旬，沈易在顾亿恒的陪伴下，去了一趟沈家。 沈姜已经醒来了，可是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无法动弹，也不能清楚的说话了，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憔悴和苍老不已。 沈夫人没有见沈易，她在沈易和顾亿恒来的时候，就提前回到了房间里。 只有沈老夫人，出现在客厅，招待了沈易和顾亿恒。 沈老夫人也老了不少，沈家的这场大变，让她心力交瘁，她看着沈易，轻轻地叹气，目光也包含着各种情绪，很是复杂。 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复学的通知，交给了沈易。 沈易拿着通知书，礼貌地道了谢。 沈老夫人摆摆手，没再说话，她站了起来，没有挽留沈易，脚步缓慢地上了楼。 帮助沈易复学，这大概是她能为沈易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这样，其实也很好。 离开沈家后，顾亿恒握住了沈易的手，问：“易易，把你的户籍迁到我们家名下吧。” 他们无法结婚，可是这样的话，就是更亲近的关系了。 沈易偏过头看着他，问：“可以吗？” 顾亿恒说：“嗯，这件事我很早就和爸妈他们商量过了，他们都觉得，这样很好。” 沈易弯起眉眼笑了起来，然后，很郑重地点了头。 — 迎着暖暖的阳光，沈易在九月份，以大四学生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学校。 他和顾亿恒，成了同一届的校友。 沈易变得很开朗。 他的朋友慢慢增多，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偶尔的时候，顾亿恒都会吃醋和嫉妒。 每到这个时候，沈易都会主动吻一吻顾亿恒。 然后，两人会相互笑起来。 有时候吃醋，也是一种情趣。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沈易和顾亿恒对彼此的爱意，还在不断地增长。 真正的生活，往往没有太多的大风大浪，日子简简单单，一天一天的，过得很平凡。 可在平凡里，才能体会真正的幸福。 沈易现在，每天都是微笑着醒过来。 很幸福。 而这样的幸福，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还会再不断地延续下去。 【正文完结】 救赎_第149章 第78章 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变成一个什么都要会的支教老师, 沈文杰这半年，过得很累。 可是累的同时，他也过得很踏实，很满足。 刚离开家的时候，沈文杰在一个月里, 走了很多地方, 可是沿途风景再美，遇见再多的人, 他都无法放下。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就会想起小时候, 然后又想起那些他拼命想忘记的事。 自责, 愧疚, 无法原谅自己…… 这些情绪相继涌来。 沈文杰还记得他还小的时候, 沈文赫是一个多温柔的人，每一次他难过或是心情不好，需要帮助的时候, 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保护他。 在他十岁以前, 沈文赫在他的生命里，一直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明明曾经是那么温暖的哥哥, 那么优秀的哥哥，为什么会对沈易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为什么，会变得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歇斯底里着？ 他又为什么，没能早一些发现呢？ 如果他能细心一些，多关心沈文赫一些，让他能够感受到更多的亲情，是不是就能阻止了呢？ 沈文杰不清楚，也不确定。 他只要稍微想一下沈文赫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想一下沈易被关在黑暗里濒临崩溃的状况，他就觉得头要炸掉，愧疚会疯狂地淹没他，让他完全喘不过来气。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他在去往西藏的火车上，遇上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名自由职业者，走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 他们住在同一个卧铺里。 而那间卧铺，又刚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去往西藏的火车，要开很久，沈文杰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陷在回忆里，于是开始找对方聊天。 那一路，他们聊了很多。 不过直到火车到达拉萨，他们都没有交换姓名，更没有要过彼此的联系方式。 就像是偶然相遇的两个陌生人，只是在这一段空闲的时间里，相依相伴，温暖了彼此，当火车到站后，就要各奔东西，不会再有联系。 可是，大概是有缘分的，当沈文杰走到订好的酒店时，又再一次遇见了那个人。 而且很凑巧，这一次，那个人又住在他隔壁的房间。 这一次，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也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沈文杰知道了那个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季夏。 之后，他们结了伴，一起在西藏旅行，一起走过很多地方，留下了足迹。 在西藏旅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的半个月。 坐上离开拉萨的火车，沈文杰觉得心里空空的。 这次旅行结束，他就没有目的地了，他不愿意回s市，可是下一个地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世界很大，天地很广，可是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他熟悉的家，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看出了沈文杰的烦闷，季夏邀请了沈文杰，和他一起去贵州山区的一所小学支教。 沈文杰愣了几秒，之后就答应了。 既然不愿意回家，又无处可去，那就和季夏一起吧，换一种生活，也挺好的。 当时，沈文杰是这么想的。 可真正和季夏一起走进山里，走到学校的时候，沈文杰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说是学校，其实只有几间砖瓦房，一群小孩子不分年级坐在一起，破破烂烂的书桌，翻得破旧的书籍，黑板也只是一块支起来的，不大的板子。 真的很旧很旧。 但是，坐在这样破旧的教室里，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却洋溢着灿烂十足的微笑，他们的眼神清澈，透着希望，仿佛能够在这个教室里，看见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 他们喜欢读书，并相信着，读书能够改变命运。 他们期待着，自己去改变命运。 沈文杰被震撼了。 沈文杰看着那一张张明明脏兮兮的，却又有着异常明媚笑容的脸庞，久久无法回神，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来这里，是有意义的。 在这个地方，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偏头看了一眼沈文杰，季夏对他笑了笑，说：“快别发呆了，把我们之前买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闻声转头，沈文杰被季夏的笑容晃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把背上巨大的背包拿下，从里头拿出了书、文具等用品。 季夏微笑着和孩子们打了招呼，又把翻出来的书本和文具，分给这些小孩。 拿着新书，小孩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又很有礼貌地感谢了季夏和沈文杰。 救赎_第150章 沈文杰从来没有教过小孩，也不懂得怎么教，更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孩子，在其他支教老师教学的时候，他跟在季夏的身边，虚心地请教了很多问题。 “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看着沈文杰不安、紧张的样子，季夏笑了笑，语气温和道：“好好做个规划，把你学过的，会的都耐心地给他们讲授就够了，你要是实在不懂，等晚一些，我再教你吧，现在我先带你去我们住的地方，你把行李放下，再稍微收拾一下。” 沈文杰点点头，他注视着季夏的侧脸，放缓脚步，和季夏并肩。 走了一小段路，沈文杰有些好奇问道：“你经常会过来吗？” 刚才在学校的时候，他看见很多小孩都和季夏很熟悉，他们围着季夏问很多问题，还说很想他。 季夏说：“嗯，我每一年都会来几个月，偶尔会待上大半年。” 沈文杰疑惑，于是问道：“你的家人……嗯，妻子，都不会反对吗？” 季夏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应该已经成家了吧。 而且他也经常看见，季夏盯着手机里存着的一张照片出神，照片上是他和两个老人，老人应该是他的父母，他们都不会反对吗？ 季夏脚下一顿，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结婚……而且，我爸妈都离开我了，几年前，他们去旅游的时候因为山体滑坡，出了车祸，他们当场死亡……” 闻言，沈文杰怔住了，他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夏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关系，他们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我都，忘记了……” 沈文杰看着季夏，忽然觉得很心疼，很想抱一抱他。 尽管季夏说了“没关系”，说了“已经忘记”，甚至说话时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他能够感觉到，季夏还是很痛苦，很难过。 失去亲人的痛，不是当事人，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 要真正走出来，又需要花上多长的时间呢？ 发现沈文杰没有再走了，而是停在了原地，季夏转过身看他，喊道：“文杰？” 沈文杰抬起头。 他静静地注视着季夏，过了会儿，他快步走到季夏身边，又很郑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季夏脸上的笑容退去，他垂下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嗯，我接受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他才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情绪，缓声说道：“我们走吧。” 季夏很强大。 沈文杰这么想，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完全像是一个小孩子。 快要走到住处的时候，季夏忽然问：“你呢，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沈文杰抿了抿唇，他望着季夏温柔的眼眸，第一次有了倾诉的念头。 沉默了十几秒后，他开了口，把关于沈家，关于沈易，关于沈文赫的事情，都告诉了季夏。 同时，他又把自己的愤怒和愧疚，也一起告诉了季夏。 听完以后，季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沈文杰的头，只说了一句话：“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这些，不是你的错。”——沈文杰因为这句话，红了眼眶。 沈文赫被警察带走后，母亲开始怪他，怪他帮助过沈易，怪他没有阻止，怪他不想办法救人。 奶奶也怪他，怪他没能出面，保住公司。 所以，他跑了，跑的远远的。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觉得都是他的错，是他没能早一些发现，是他没能阻止这件事，是他没能救下沈文赫……也是他，害的沈家变成如今模样。 而且，他还那么卑鄙的逃走了，把什么都丢给母亲，丢给奶奶，因为不敢面对。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沈文杰觉得像是被救赎了一样。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文杰都和季夏一起，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给孩子们讲课，跟孩子们一起玩，看着他们露出的笑脸，发自真心的欣喜。 这里很宁静，没有大城市的喧嚣，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纷扰。 就像是在世外桃源一样。 偶尔的时候，沈文杰会和季夏一起去城镇里，买一些需要的日常用品，再给孩子们带一些书籍和文具，日子过得很平静。 而和季夏相处久了，沈文杰心里开始有了一个小秘密。 他喜欢上了季夏。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可是他喜欢季夏。 或许是季夏太温柔了，总是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帮助到他，温暖到他，也或许是季夏的心理实在太过强大，让他心生向往，又忍不住觉得心疼。 无论原因是因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 可是，沈文杰不敢表明，更不敢表现出来，他怕说出来以后，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转变，发生在十月。 那一天，季夏和沈文杰要去城镇置办一些必须用品，在回去的时候，却下起了大雨。 雨其实连续下了很多天了，不过本来昨天已经出太阳了，没想到今天下午又再次下了起来。 从城镇回去支教的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需要翻过两座山。 沈文杰本来是想等到雨停了再回去的，可是季夏不同意，有一个学生生病了，需要吃药，他这一躺出来，主要是为了买药的。 村里没有卫生所，生病了基本靠熬过去，实在熬不过去的，才会被带去镇上看病。 救赎_第151章 可那个生病的小孩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几岁的奶奶，她的腿脚也不太好，没办法带小孩去看病，所以季夏才自告奋勇，帮忙去买药。 拗不过季夏，又担心季夏安危，沈文杰只好和季夏一起回去。 泥地湿滑，一脚踩下去，能够陷进去半只脚，季夏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最后沈文杰实在不放心，再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季夏的手，牵着他一起走。 他走在前面，没有看见季夏看着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有些红了脸。 这一路，走得危险，回村里的路本来就不好走，更何况又是下雨天，更是危险万分。 沈文杰和季夏牵着手，一步一步都走得很慢。 本来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拉长了一半还多，雨越下越大。 感觉泥土有松动，沈文杰不敢再走了。 他拉着季夏走到了一处地面结实，又空旷的地方，停下休息。 这时，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地面在震动，山面倾塌了一半，接着有大量的泥土夹带着石头滚落下来。 不过，这些泥石滚落的地方，都离沈文杰他们有些距离。 沈文杰看着，皱起眉对季夏说：“是山体滑坡……” 季夏一震，脸瞬间白了。 他抓着沈文杰的手用上了很大的力气，拽得很紧。 沈文杰发现了季夏的情况，又想起季夏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拧起了眉。 这样不行。 看着季夏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沈文杰犹豫了一下，最后他咬了咬牙，伸手抱住了季夏，又笨拙轻拍季夏的背脊，安慰：“没事的季夏，我们站的地方，很安全……” 他就抱这一次。 等到季夏冷静下来，他就会松开的。 被温暖包围，季夏本能地把头埋进了沈文杰的胸前，双手紧紧地抓着沈文杰的衣服。 耳边传来了沈文杰温柔的言语，让季夏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对方一些。 治愈是互相的。 当你治愈他人的时候，对方也一定治愈了你。 是的，季夏也被沈文杰治愈了。 沈文杰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还有些口是心非，可是他本性很善良，他待人很好，很真心，并且，其实也很细心。 季夏一直都很清楚，他只是在表面上表现出了对父母逝世的释怀而已。 他们的突然离去，是他一直无法解开的心结。 尽管在未来，也总会有这样的一天，父母注定无法陪伴他到老，会先他一步离去，可是他想要那一天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为了能够放下，他辞去了本来稳定的工作，到处旅行，又跑到山区里做支教老师。 可是，一年一年，他还是没能放下。 这么多年，每个人都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于是并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谈论。 只有沈文杰，看出来了他没有放下。 那个时候，那么认真地跟他说了对不起。 大概是在那次，他觉得自己也得到了某种治愈，于是，他在沈文杰面前，可以不用伪装，可以正大光明地难过，可以掉眼泪……都没关系。 喜欢上沈文杰，几乎就是在那瞬间的事情。 可是，他看得出来，沈文杰不是同性恋。 掰弯一个人的代价有多大？季夏不敢去想，更不愿意去做。 沈文杰，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而不是被他拉到布满荆棘的路上，走的辛苦。 所以，他把这份喜欢，一直珍藏在心底，本来计划三个月的支教，被他一直延长。 只是想要，能在沈文杰身边多呆一会儿。 泥石滚落，一直持续了很久，返回城里的路被彻底封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如果再不赶快回去的话，晚上会更加危险。 感觉季夏没有那么恐慌了，沈文杰就松开了季夏，说：“我们要快些回村里，否则就要天黑了。” 季夏的脸色还是很白，但他也明白夜路更危险，所以尽管双脚发软，但仍是点了点头，和沈文杰一起走。 沈文杰依旧牵着季夏的手。 他舍不得松开。 后面的路比较平坦，也更好走了一点，于是在天暗下来之前，两人终于回到了村子里。 把药给那个生病的学生送过去后，季夏就回到了暂时居住的房子里。 因为房间有限，他一直和沈文杰住在一间房。 回去的时候，他刚好看见沈文杰洗完澡，裸着上身在擦头发。 救赎_第152章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季夏红着脸，别开目光，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说：“快把衣服穿上吧，否则会感冒的。” 沈文杰注意到季夏红着的脸，以为是生病了，于是就朝季夏走了过去，用手贴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体温是正常的。 松开皱着的眉，他说：“还好，不是发烧，不过季夏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季夏不敢看沈文杰，低着头说：“没事，大概是有些热。” “这样啊，没生病就好。”沈文杰笑了笑，又说：“你也快去洗个澡吧，水我给你烧好了。” “好。”季夏站了起来，朝外面单独隔出来的小浴室走了过去。 — 季夏洗完澡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因为下雨和山体滑坡的缘故，电路断掉了，整个村子都停了电，很黑。 沈文杰翻出了两根蜡烛，点起来后才总算有了一点点亮度。 季夏盘着腿坐在床上，沉吟说：“下个星期，我要走了。” 他刚才在洗澡的时候想了很久，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会越陷越深，终有一天，会再藏不住自己的感情，会变得很贪心，向沈文杰表现出来。 他无法预想，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他必须要先离开。 沈文杰呆了一下，问：“你要走了？去哪里？” 季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准备去内蒙古走走，我还没有看过草原呢，一定很壮阔。” 沈文杰下意识开口：“那我跟你一起去。” 季夏摇了摇头，说：“我想自己去走走，你也出来差不多要一年了，回家去吧。” “我……” “就这样吧。” 不敢再听下去，季夏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点头答应，于是他打断了沈文杰的话，勉强自己笑着说道：“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来这里支教吧，这一次去内蒙古，我还是想一个人去。” 沈文杰的脸上，难掩失望。 可是烛光昏黄，他又在逆光的位置，季夏看不清楚。 两人没再说话。 失望地躺下，沈文杰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他想了很多，可是无论怎么劝自己，怎么跟自己说，他都不想和季夏分开。 天微微亮起的时候，沈文杰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季夏的床边，弯下腰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线，打量着季夏的眉眼。 不能算是很帅气的一张脸，可是，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也非常好看，让人移不开目光。 鬼使神差的，沈文杰低下头，吻上了季夏的额头。 然后，他又像是上瘾一般的，又亲了季夏的眼睛，脸颊，最后，落在了季夏的嘴唇上。 他吻得很轻，可是不舍得分开。 一下一下的，轻轻地亲吻着。 沈文杰完全没想到季夏会醒过来，所以在季夏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愣住了，就维持着和季夏嘴唇贴着嘴唇的姿势，大眼瞪小眼。 一分钟后，沈文杰回过神来，连忙退开，慌慌张张地想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我……” 语无伦次的了半天，什么都没说清楚，他垂下脑袋，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认真说：“对不起，我是因为，喜欢你。” 闻言，季夏慢慢坐了起来。 他的心跳加速，担心自己没有听清楚，或是听错了，于是屏息问道：“你说什么？” 注视着季夏，沈文杰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你，季夏。所以，我吻了你，我不想和你分开，如果你觉得恶心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你……” “不是的！” 季夏下了床，他快步走到沈文杰面前蹲下，然后又凑上去，主动亲了一下沈文杰。 分开后，他望着沈文杰的眼睛，笑着说：“知道了吗？我也喜欢你啊……” 沈文杰睁大双眼，呆了好半晌，反应过来后，他就紧紧地抱住了季夏，又低下头，准确地吻上了季夏的嘴唇。 两人尽情地拥吻着。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沈文杰用力抱着季夏，心里仿佛有烟花一朵朵炸开，五彩斑斓的，很是漂亮。 真好，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 “我爱你，季夏。” “嗯，我也爱你。” 最后的最后，在去往内蒙古的火车上，沈文杰和季夏手牵着手，相视笑得开怀。 救赎_第153章 【沈文杰番外完】 第79章 喝酒误事, 酒后乱性！ ——林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和秦钊赤裸着一起躺在床上，以及察觉到自己某个部位很不舒服的时候，脑袋里只剩下这八个字。 接着，他的第二个念头是三个字：完蛋了。 不敢多留, 更不敢等到秦钊醒过来, 林裴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又龇牙咧嘴地穿上衣服, 然后就蹑手蹑脚地跑出了秦钊的家。 等到坐上出租车, 林裴才垮下肩膀, 从浑身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 忍着屁股痛和腰酸, 林裴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眼睛, 很认真地去回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 对了, 昨天晚上是毕业聚会，他一连辗转了三场，结束的时候, 已经喝的有些醉了，走路都在飘，于是他记得自己给秦钊打了电话, 让秦钊来接自己。 记不太清电话里秦钊说了什么了，他唯一记得, 是不久以后，秦钊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之后，秦钊带他回了家。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记不太起来了。 林裴觉得有点头疼, 昨天晚上他虽然没有醉到没有意识的地步，可是到了秦钊家后，后面的记忆就开始变得乱七八糟的，一时之间，他也理不清楚。 隐隐约约的，他记得自己吐了。 然后还耍了酒疯，硬是缠着秦钊带自己去洗澡。 ……所以，该不会是他自己控制不住感情，主动诱惑了秦钊吧？ 林裴的脸色有些发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要怎么去面对秦钊？ ……也不对，就算不是他主动的，和最好的朋友上了床，而且两个人还都是同性，再怎么样，没办法坦然相见了吧。 可是，秦钊是怎么想的呢？他没有喝酒，明明是清醒的啊，又怎么会和自己发生关系？ 难道是也喜欢他？ 但是会吗？ 明明从小到大，都一直在喜欢欺负他的。 所以，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裴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只恨没有一架时光机，可以穿回昨天晚上，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以后，他要怎么面对秦钊？ 大概，没办法好好见面了吧，多尴尬啊。 而且，万一今天早上秦钊醒过来后，想起来和他上床，觉得恶心了呢？ 林裴白着脸，扶着腰回了家，他没有理会母亲的关心，直接回到房间，沮丧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像鸵鸟一样的，把自己埋了起来。 屁股很疼。 腰也好酸。 该死的，怎么那么疼啊，gv和漫画里都是骗人的，做这种事，哪里会舒服！ 是的，林裴是同性恋。 他是在高中的时候，发现自己性向的。 那个时候，当别人都在讨论AV，讨论年级、班上哪个女生比较漂亮、身材比较好的时候，林裴更加关注的，却是和他同样性别的男生。 他喜欢跑到操场上，看男生们挥汗如雨的打篮球，他觉得那比女孩子好看多了。 林裴隐约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尤其是当他发现，他对秦钊有欲望的时候。 秦钊是他的邻居，他们一起长大的，秦钊大他三岁。 对林裴产生了生理欲望，更喜欢看男生，对女生没有兴趣，林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偷偷上网去查了资料，终于了解了自己的性向。 同时，他也决定把这个秘密，连同喜欢秦钊的心思，全部藏进了心底。 后来面对秦钊的时候，林裴每一次，都表现地很好，没有露出任何心思来。 林裴没有想过要告白。 不是他不贪心。 而他承担不起掰弯一个人的后果，何况，这条路这么难走，他舍不得秦钊和他一起走。 有多喜欢，就多胆怯。 因为喜欢，所以会理所当然的为对方考虑和担忧。 所以，他只需要，能和秦钊做朋友就好。 林裴也确实做到了，从发现喜欢上秦钊，一直到大四毕业，整整六年，他都隐藏地很好。 救赎_第154章 可是，这一切都在昨天晚上完了。 他和秦钊上床了。 不管是不是他主动，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会不会，也在醉的迷迷糊糊里，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了？ 秦钊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了？ 会讨厌他吗？ 会觉得，他恶心吗？ 林裴越想越担心，他猛地掀开被子，找到手机关了机，然后又开门跟林母说：“妈，如果秦钊有打电话来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不敢去面对。 他怕等待自己的，是秦钊的拒绝。 更怕秦钊告诉他，昨天晚上会发生关系，是一场意外，希望他能够忘掉。 之后，林裴都没有再见秦钊。 他妈妈以为他和秦钊吵架了，还劝了他很久，可是他是自己不敢去见秦钊，没有其他原因。 秦钊给林裴打了很多电话，也来找他好几次，可他都没见秦钊。 又干脆找了个理由，跑出去找朋友了。 恐惧，害怕，不敢和秦钊见面。 为了避开秦钊，林裴在找工作的时候，又特地把简历投到其他城市。 七月的时候，他就被B市的一家公司录用了。 收拾好了行李，林裴和父母告了别，就坐上了去B市的飞机。 这一去，就去了两年。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都一直刻意避开有关秦钊的消息。 可是，秦钊的消息还是不断地传来。 他知道秦钊开了一家宠物医院。 知道很多人喜欢秦钊，可秦钊还是没有交往的人。 ……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从林雯那里听说，秦钊生病了，很严重，要手术。 消息传来，林裴打翻了一杯咖啡，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的脸色苍白，一直以来的逃避想法完全被甩到了脑后，他突然发现，相对于不停地逃避，他还是应该去面对的。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也应该试一试。 无论如何，他们发生过关系。 或许，秦钊不是直男？可能也喜欢他呢？ 不然，莫名其妙的，一个男人怎么也不会想要去和另一个男人上床吧？ 他还没有生的那么美，可以让人模糊性别。 “可能喜欢自己”的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林裴就再也收不住想回去的心。 所以在第二天，他就写了辞职信，准备辞职回去S市。 巧合的是，公司有想要在S市开分公司的计划，并且已经在年初6的实施了，于是他的辞职就变成了调职，他被调回了S市上班。 回到S市的第一时间，林裴就去了医院。 等到到了医院，他才知道，他从林雯那里听到的，所谓秦钊生了很严重的病，其实就是阑尾炎犯了，而做手术，就是割阑尾。 林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看了着早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秦钊，又看了眼一旁双手合十，朝自己3求饶的自家妹妹，林裴沉着脸，放下水果后，就准备离开。 “等等。”秦钊有些急，连忙伸出手，抓住了林裴的手臂。 手臂被抓住，林裴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雯轻咳了一声，说：“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4又对秦钊眨了眨眼，转身离开了病房，出去后，还顺便体贴地把门关上了。 病房里，只剩下秦钊和林裴两个人。 林裴抿了抿唇，甩开秦钊的手，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看林裴总算不逃了，秦钊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裴，3舍不得移开视线，仿佛是要把这两年的缺失，全部补回来一样。 林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瞪了一眼秦钊，说：“要说什么就快说，别一直看着我。” 秦钊说：“我想看着你。” “……”林裴忍不住红了脸。 秦钊的语气温柔，又说：“小裴，我很想你。” 救赎_第155章 林裴不敢和秦钊对视，他低下了头，小声说：“……你别开玩笑了。” “这不是玩笑。”林裴的神情很认真，他告白说：“小裴，我喜欢你。” 闻言，林裴呆住了。 从床上下来，林裴缓缓走到林裴身边坐下，他抓起林裴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说道：“你躲我多了这么6多年，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如果我没让小雯帮我骗你，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躲着我？一个人偷偷藏着喜欢我的心意？” “什么，意思？”林裴终于回过了神，可是又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刚才，秦钊说了喜欢他吧？ 是告白吗？ “我说，我喜欢你。”秦钊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林裴怔怔的。 这个喜欢，是和他一样的喜欢吗？ 所以，真的是在告白！ 秦钊，也喜欢他。 想到这里，林裴的心里，开满了一朵朵的小花，欣喜不已。 强忍着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林裴又狠狠地瞪着秦钊，“你怎么到8现在才说！” 害他一直胡思乱想，还白白浪费了两年。 在林裴的嘴边落下一个轻吻，然后秦钊又好笑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说道：“是因为在那个晚上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我啊，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去找你，你不见我，甚至还跑去了B市工作，一去就去了两年，还把号码给换6掉了。” 捏了捏林裴的脸，秦钊狠狠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说起来，你是傻瓜吗？怎么也不听我解释，就自己断定我不喜欢你，自己一个人低沉？你是不是还脑补了我会讨厌之类的画面？” 林裴有些理亏，他小声说：“可是，你一直都欺负我啊……” 秦钊无奈地笑了笑，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而且你被我逗到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林裴翻白眼，“你是小孩子吗？越喜欢就越欺负什么的，现在连小孩子都不会这样了吧。” 秦钊道歉道：“好了，我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哼，本来就是你的错。” “是是是，我的错，所以你原谅我吧？” “不要，要看你的表现。” 秦钊笑了笑，伸手抱住了林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道：“那小裴要我0怎么表现？嗯？” 被秦钊刻意压低的声线诱惑地耳根通红，林裴靠在秦钊的怀里，终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抓着秦钊的手指一根根把玩着，林裴问：“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想知道？” “那不是废话吗？到你家后的记忆，我都迷糊了，没怎么记起来。” 在时隔两年后，秦钊和林裴，终于坐下来，谈起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那个晚上，你跟我告白了。”在林裴的头顶亲了亲，秦钊告诉他：“我带你回到我家里后，你就吐了，又缠着4我帮你洗澡，在给你洗澡的时候，你主动亲了我，还说了喜欢我。” “一直以来很喜欢的人赤身裸体就站在我面前，脸红红的，还吻了我、说了喜欢我，我怎么还能忍得住呢，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林裴的脸红的不能再红。 只要稍微脑补一下那个画面，他就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揉了揉林裴的头发，秦钊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高兴，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并且喜欢了我那么久……本来第二天醒来，我是准备好好跟你告白的，可是我醒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后面还一直躲着我，之前有多高兴，后面就有多失落。” 林裴抿了抿唇，道歉道：“对不起……” 摇了摇头，秦钊说：“你不用道歉，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没有考虑到，你并不知道我的心情，却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不过幸好，你终于肯回来了，并且，还愿意接受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钊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无比的欣喜。 低下头，秦钊再一次告白道：“我喜欢你，小裴。” “我也喜欢你。”林裴弯着眉眼，迎着秦钊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 两个人又接了吻。 这个吻不带欲望，但很甜蜜，很缠绵。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沉浸在互通心意的喜悦里，一直到很久以后，林裴才又想起了自家妹妹，问道：“对了，小雯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帮你骗我？” 秦钊告诉他：“你的爸爸妈妈，包括小雯，都知道我喜欢你。” 林裴震惊：“你的意思是，他们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秦钊说：“你不在的这两年里，我每个星期都会去你家，叔叔阿姨一开始是无法接受的，但是渐渐的，他们就同意了，当然中间也有我妈爸的功劳就是了。” 林裴扶额：“什么啊，这些事情，你们都瞒着我……” 秦钊微笑，说：“这样不好吗，我们在一起，再没有任何障碍了。” “怎么会不好……” 伸手抚上秦钊的脸，林裴说：“很辛苦吧，谢谢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 握住了林裴的手，秦钊笑了起来：“为了你，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辛苦的。” 救赎_第156章 …… “我爱你。” “嗯，我也是。” 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但之后，他们会在家人的祝福中，互相陪伴着，一直幸福下去。 【番外二完】 第80章 【完结】 一年后, 新西兰。 酒店里，顾亿恒推开门，把脑袋探进去问：“易易，你换好衣服了吗？” “再稍微等我一下。”沈易回头，对已经准备完毕的顾亿恒说道。 说完, 他就低头, 准备把领结系上。 顾亿恒笑着颔首，抬脚走进了房间。 他在沈易身边停下。 他们面前的镜子里, 映着穿着一黑一白相同款式西装的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高大帅气, 一个看起来清秀温和, 怎么看怎么般配。 顾亿恒安静地看了会儿, 又忍不住拿出手机, 将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系好了领结后，沈易抬起头，也看见了镜子里他和顾亿恒站在一起的画面, 忍不住弯起眉眼笑了，他问：“这样的衣服我还是第一次穿，会不会有点奇怪？” 偏过头飞快地在沈易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顾亿恒说：“不会，很好看的。” 微笑了一下, 他又亲了亲沈易，然后牵起沈易的手，说：“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周年纪念日。 一年前，顾亿恒说，让沈易把户口迁入他们家。 沈易同意了。 得知沈易同意，顾妈妈和顾爸爸很高兴，但他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迁户口之前，应该举办一个婚礼。 尽管同性婚礼现在在国内，并不受法律保护，但婚礼是一个仪式，它象征着美好的祝愿。 顾爸爸和顾妈妈都觉得，无论如何，应该要给两个孩子举办一次。 于是，在六月份沈易和顾亿恒毕业后，顾爸爸和顾妈妈，就开始准备婚礼了。 这场婚礼，沈易和顾亿恒并没有请很多人。 但来的，都是真正的好友。 除了秦钊、林裴、林雯、舒云琅、秦修几人，沈家那里，沈易也邀请了沈文杰。 沈文杰离开前留下的那封道歉信，沈易旅游回来后看到了。 他虽然无法原谅沈文赫，却无法责怪沈文杰。 沈文杰没有错。 所以，到后来，他和沈文杰，也还有联系。 像是普通的朋友一样。 不过说到见面，这一次确实是自从两年前的百年校庆之后，他们两人第一次见到。 沈易发现沈文杰变了很多，比起以前，他变得成熟，也更加稳重了。 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沈文杰走到了沈易的面前，笑着对沈易说了一句“恭喜”，接着又弯腰，向沈易郑重地道了歉。 他一直欠着沈易这一句当面的道歉。 最后，沈文杰又注视沈易，释然地笑着，说了一句“谢谢”。 沈易会愿意邀请他来参加这场婚礼，他很感谢。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原谅。 半个小时后，婚礼正式开始。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响起，沈易和顾亿恒牵着手，踩着红毯朝尽头的证婚人走了过去。 在亲人和所有朋友的见证下，他们结成了伴侣。 从此以后，不论是顺境或是逆境，贫穷或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忧愁，他们都将会永远在一起，彼此不离不弃，直到时间走至尽头。 两人亲吻的时候，现场充满了掌声和祝福。 — 两年后，沈易和顾亿恒收养了一个小孩。 那是一个刚出生不到几个月的婴儿，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被遗弃在了路边，险些死掉，沈易和顾亿恒那天刚巧路过，看见后，就抱着婴儿去了医院，做完检查又抱回了家。 他们报了警，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但这名婴儿的父母，始终没能找到。 于是在一个月以后，沈易和顾亿恒决定收养这个小孩。 救赎_第157章 收养小孩的手续并不好办，尤其他们还是一对同性伴侣的情况下，不过有顾妈妈的帮忙，后面又有以溪姑妈出面，才总算圆满解决。 所以，在两个月以后，顾家的户口本上，又多了一个名字，顾朝。 希望他能像朝阳一样，永远朝气蓬勃。 —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顾朝已经从一个小小团子长成了一个肉呼呼的小团子，非常可爱。 不过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小团子不论是学走路，还是学说话，都比其他小孩晚很多。 小团子还不怎么会走路，前几天也才刚刚学会说话，现在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仙人掌和灰兔的中间，捏着自己的胖脚丫子对着沈易叫叭叭。 今天也是一样。 顾朝坐在地毯上，背后靠着灰兔，跟一旁的仙人掌一样扬着脑袋，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沈易。 看了一会儿后，他就开始像之前一样，张嘴叫起了叭叭。 发音还是不准。 弯下腰，沈易抱起胖团子顾朝，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耐心教他说话：“来，跟着爸爸念，baba。” “叭叭。” “不对，是爸爸。” “巴巴。” “爸、爸。” …… “叭叭。” 小团子念着念着就笑了起来，他把脑袋曾经沈易的肩窝里，一边蹭一边念：“……爸爸。” 听到顾朝终于叫对了，沈易高兴地低头亲了儿子一口，笑着表扬，“朝朝很厉害，对了哦。” 得了一个亲亲，顾朝更高兴了，他兴奋地继续叫：“爸爸，爸爸~” 这时，顾亿恒买完菜，正好开门进来。 沈易闻声，抬起头，和站在玄关处的顾亿恒相视着笑了起来。 抓着小团子的一只手朝顾亿恒晃了晃，他又笑着说：“来朝朝，叫一声‘爸爸’给大爸爸听。” 小团子的眼睛亮亮的，他朝顾亿恒伸长两只肉呼呼的莲藕臂，软软糯糯地说：“爸爸~爸爸~” “朝朝会叫爸爸了？”顾亿恒有些惊喜。 “嗯，刚刚学会的。” 快步走到沈易身边坐下，顾亿恒伸手抱过了朝他伸长手臂的小团子，低头在小团子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他转过头，自然而然地和沈易交换了一个充满甜蜜的吻。 “易易，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两人静静地望着彼此，都笑得满足。 屋外，阳光正好。 不远的阳台上，满满都是绿色，充满了勃勃生机。 客厅里，沈易和顾亿恒的眼底都染上了笑意，他们相互对视，情不自禁，又接了一个吻。 无尽是时间，仿佛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论时光流逝。 或是岁月变迁。 永远都不变的，是他们相互眷念着，爱着彼此的心，如同日月星辰一般，长久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