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春庭雪(1V1)》 序 旖旎旧梦 宸宫,紫仪殿。 刚刚进宫的这一批才女不过二八芳华,明媚鲜妍,娇艳欲滴,正是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好时候。 “快点快点!”紫仪殿的主事总管杜魏呵斥着手下人,再看一眼被棉被裹成春卷抬出西暖阁的田才女,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唉,这么早就不中用了~” 有幸上龙床,无福享恩露的美人儿多的是,不一会儿,內侍便抬着这位无福的小主,匆忙间送回了后宫。 夜色渐浓,空气中断断续续缭绕在人耳边的,只有女人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红纱帐,龙涎香,多少红颜泪?葬送深宫墙。 紫仪殿的东暖阁是陛下临幸宫妃的地方,今夜景帝谢宵独宿,除了夏夜的虫鸣鸟叫声,无人敢喧哗惊扰。 有一个梦他做了许多年,而且还是个春梦…… 这个梦光怪陆离,梦中的地方他很熟悉,正是他的寝宫正阳宫,明黄色的鲛绡帐后,他正闭目养神,耳边忽然有什么异样声响。 那个一身红衣如鬼魅一般的女子爬上了他的龙床,这样的绮梦他经历过多次,次次销魂彻骨,所以并不排斥。 她如妖似魅,像蛇一样紧紧攀附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哈气,吐气如兰,他还能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那样的空灵具有穿透性。 空气中似乎有不一样的味道,如兰似麝,好闻的很。 寝宫中所有的烛火皆灭,唯一的一点光晕是如水一样倾泻下来的月光,清冷孤傲的让人心凉。 但是他身上却缠着一个火热的小妖精,他能感觉到她的纤纤玉指从他的腰际慢慢的探了进去,为非作歹又毫无顾忌。 甚至还不知死活的,在不经意间解开了他寝衣的一边系带。 她的指尖似乎是带了什么魔力,由他的腰际抚上他的胸膛,小舌还伸出来去勾他的耳垂。 “喜欢吗?”她问。 似乎是想给他快乐,但是又不让他得到彻底的满足,在半是痛苦半是欢愉的折磨中,他的忍耐到了限度。 “若是朕说不喜欢,你还打算耍什么花样?”他睁开眼睛,她却极其巧妙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其实这么多次,他很少看见她的正脸,往往睁开眼时皆是一片刺眼的红,她总是一身红衣。 她不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个妖娆多姿的美人拥入怀中,她身上的这层纱薄如蝉翼,他轻轻一撕,霎时她便不着寸缕。 乌黑的发,玲珑的颈,一双白兔一样绵软的酥胸,让人爱不释手。 这是他唯一看到的东西,下一秒钟他的眼重新被黑暗所笼罩,她从来都不让他看见她的脸。 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呼吸的温热,指尖的温柔,唇舌相接时的痴缠…… 身下早已经勃发,他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他征战过,杀戮过,饮过敌人的血,枕过美人的肩,自然知道潇洒快乐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更何况这是他的梦境,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将她压在身下,美人如水般温,予取予受,无论她如何的娇喘呻吟,她的手一直紧紧的捂着他的龙目。 年轻的帝王,有征服天下的雄心壮志,就算是自己的梦境他都要以我为王,他更懂这种乐趣。 所以并不着急,更何况黑暗当中,人除了视觉之外,其他的比如触觉、听觉这些都变得异常的敏感。 他能感觉到她如玉一样温润柔软的身子,如同山峦一般的起起伏伏,在起出起,在伏初伏,凹凸有致,没有一丝的赘肉,紧致又有些温凉。 他能听见她的呻吟声,似乎是在控诉,又似乎是享受,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有些遗憾,他不能看到她在他身下盛放的那一瞬间,肯定比昙花一样更加的纯美动人,惊心动魄。 两人越发的动情,却又暗自较着劲,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故不愿意彼此的妥协,折磨着对方,看谁先忍不住求欢。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景帝谢宵察觉到她趁他不备,那一双手偷偷的摸上了他的脖颈。 顷刻间所有的旖旎和情欲皆化为乌有,她想杀他…… 那纤纤玉指变成了尖锐的指甲,泛着血腥的红色,如果刚才一个不慎,那指甲就能插进人的皮肤里,甚至比刀刃都要锋利,让人顷刻之间毙命。 美人化成了一股红黑色的烟雾,瞬间逃出了正阳宫。 谢宵从梦中彻底的清醒过来,鬓角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现实中这里是紫仪殿的东暖阁,并不是正阳宫。 刚刚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他做了许多年的怪梦,这个梦不停的去重复,重复,再重复,她与他共赴阳台,鱼水之欢,水乳交融。 第一次像今晚这样,梦中的美人变成了索命的红衣女鬼,让他胆战心惊,一身冷汗…… 一声长笛音划破夜的宁静,夜幕里似乎还能听见子规的声声啼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要知道以前宸宫里最多的就是子规鸟了,乌泱泱的一片。 但是自从未央宫的那位小皇后薨逝之后,这宸宫里再也没见过一只子规鸟,而宫墙角里的杜鹃花也再也没有开过了。 她总是穿着一身大红色,在那一片接着一片的杜鹃花丛当中穿梭,彼时三月芳菲,杜鹃花正荼蘼开放,映衬得漫天明媚鲜艳。 但是那位小皇后很早就死了…… 宸宫承欢殿后面有一口胭脂井,井旁边种着一棵槐花树,年年开花。 有些刚进宫又不谙世事的小宫女胆子大,有时候还会偷偷来这里摘槐花,做个槐花饼解馋。 今年四月这棵槐树花开得早,颜色却是粉红色的,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就好像这花是拿人血浇灌出来的一样。 这口井之所以叫胭脂井,并不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的风流韵事,而是这口井下埋着宸宫自古以来数不清的女儿魂,无论是什么意外身死的宫女,还是发疯毙命的嫔妃,尸骨火化之后,都是要撒进这口井里面的。 槐之一字,有木有鬼,木鬼木鬼,有木泽而厉鬼出。 本章已大修过 第1章 进宫驱鬼 昭明六年春末,玉溪山云清观天一道长奉旨进京,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宸宫。 同年西南九霄、鸩巫等二十七个部族入宫觐见朝拜,献牛羊珍宝无数,送上降表,西南诸部愿奉大渝天子为君,世代朝贺,岁岁纳贡,俯首称臣,长达六年之久的西南动乱被彻底的平定。 谢宵称帝六年,宸宫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 云清观一行人当中,有两位眉清目秀的女冠,显然是贴身伺候人的,一人曰知雪,一人曰折竹。 “舟车劳顿好容易到了京里,小姐却又病倒了……” 折竹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称呼小姐为仙人。” 当下里,出家为道之风盛行,百姓都喜欢把女道士称作仙人,只因那一身白色道袍,走路时若弱柳扶风,仿佛自带三分的仙气,如此称呼更尊重也更别致。 “人家一时改不口来嘛~” “道长这次带仙人入京,就是为了治好仙人身上这体寒之症。” 她们两个打小是伺候在身边的,知雪机灵,折竹沉稳,两人一看天色:“仙人睡了片刻,这会恐怕要醒了,宸宫并非云清观,你我还是小心伺候吧。” 两人便匆匆忙忙回了殿中。 碧玉珠帘下,那床上的自认体态风流,身姿窈窕,远看之下只觉婀娜,但是近看那一张芙蓉秀脸,星眼如波,秀眉端鼻,樱唇一点,当真是位不可多得的貌美佳人。 只是细观之下,她肤色奇白,晶莹胜雪不假,但难见血色,身子纤弱,旧疾在身,一看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 “有血吗?”她轻启朱唇。 折竹急忙捧了白玉瓶,那里面艳红的颜色和血腥的气味,一看就是人血。 “进京前道长命人备下的,知道您不喜欢人血的锈腥味,还特意拿鲜花汁子调过了。” 床上的美人黛眉未蹙,但还是将白玉瓶的人血给喝了下去,刚刚那毫无血色的樱唇,顿时的娇艳欲滴。 一旁的知雪急忙给她递上丝帕,问:“姑娘可觉得好受些了?” 她点了点头。 床上的美人姓梁,名雁鸣,号落云仙人,是云清观暨修仙师的关门弟子,天一道长的师妹。 别看她年纪不大,不过二八年华,辈分却高得吓人,一般修道的道士道姑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句“仙姑”。 谁都不曾想过暨修仙师十几年前竟然会收一个痴儿为关门弟子,谁都不曾想过天一道长医术如此高超,竟然能让疯癫痴傻了多年的落云仙人恢复神智。 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恢复了神智的落云仙人,竟然会是如此妙龄美貌的女子,于道法上更是无师自通,出口成章,有时连天一道长都辩不过她,让人不容小觑。 人人都说暨修仙师当年慧眼识珠。 “听说师兄又去见了景帝?” 折竹答:“已经三日了,据说陛下要加封道长为‘护国法师’了。” 梁雁鸣颇有深意道:“哦,是吗?” 景帝谢宵笃信道教,求仙问道极为虔诚,平时已经是尊道贵德,讲究天人合一,贵生济世,这次亲迎玉溪山的天一道长进宫,更是为了探讨道法精妙,以求益寿延年长生之法,以佑大渝国运万世永昌。 天一道长温泽继承暨修仙师的衣钵,一心求道,不问红尘,从未下过玉溪山。 这次景帝做足了功夫给足了脸面,拿出了极大的诚意三催四请,天一道长才点头应允。 谁知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谢宵更觉其道骨仙风,遗世独立,道法深不可测,为求天一道长可以永留帝都永宁,特意颁旨加封其为“护国法师”。 温泽从正阳宫款步迈出,前有谢宵身边的内侍大总管阮显亲送,后有得力的内侍身前引路。 “法师,陛下特意为您辟出了鸿宁殿,一应伺候的宫人都已经安置妥当,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尽管使唤奴才。” 阮显自幼是伺候在谢宵的身边,又怎会不知道这位刚刚加封的“护国法师”,是陛下身边炙手可热的新贵,言语伺候什么的当然再妥当不过了。 眼前这位天一道长并不是一般的白胡子老头,反而是年轻俊朗,风流倜傥,若不是这一身道袍加身的话,还以为是什么风华正茂的风流公子哥。 他的目光清澈不含一丝的杂念,清秀淡漠的一张脸,皮肤白得晶莹剔透,比女子施了脂粉的还要精细,整个人仙气翩然,黑亮的发,英挺的眉,清澈但锋锐的双眸,出尘不染,衣袂纷飞,仿若欲乘风归去的天外谪仙人。 陛下召天一道长进宫的真实目的为何,阮显身为近侍大总管再清楚不过。 明面上是为了探讨道法,其实是让道长作法捉鬼的,陛下近日来夜不成寐,梦魇多思,梦中频见一红衣女鬼出没,向其索命,面目可憎至极。 本章已大修重改,建议重新阅读 第2章 她要泻火 刚被分到承欢殿来洒扫的小宫女,其中一个满腹的牢骚:“早知道就好好‘孝敬’孙姑姑了,不然你我也不会被分到这等腌臜地来。” 年纪稍长一些的另一位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命了!闲话也是我们能说的吗?” “玉磬姐你也太小心了!这承欢殿晦气得很,只有你我这苦命倒霉的,才会被指派到这里来打扫!” 承欢殿四周荒芜,阴气甚重,鸟飞过都要单独的避开这里,此处植被甚少,有些连荒草都难见,但是胭脂井旁边的那棵槐树却还是郁郁葱葱,看起来万分的诡异。 平帝年间,宸宫当中莺莺燕燕,美人遍地。 那每日洗尽的香油脂粉若是都倒进了那太液池里,全然是盛不下的,所以有些美人终期一生都未曾见过龙颜,只能坐等红颜老。 这承欢殿是专门负责调教宫女嫔妃们的殿阁,先帝谢崇尤擅此道。 为了获得盛宠,宫妃们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平帝年间这承欢殿是热闹加热闹。 只是景帝谢宵宏图伟略,励精图治,于女色之上并不热衷,所以这承欢殿也就渐渐荒废了,剩下不多的那几位老嬷嬷,也都被送到了宫外安置。 “你啊,就少说两句吧~”玉磬告诫她。 “前面又是册封大典,又是御前宴饮的,我们一点热闹看不到不说,偏偏还要守着这口枯井这棵老树根。” 两人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飘了过去,小宫女转头看了看那棵已经被砍掉的老槐树,六神无主道:“玉磬姐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这口胭脂井下面镇压着许多的亡魂啊?” “嘘~” 胭脂井旁的这棵槐树很有年岁了,被砍之前树身粗到两人合抱不过来,有人说这棵槐树是前朝就种下的,废帝卫觞就吊死在这棵树上。 尤其是看到那地上发蔫枯萎的粉色槐花,两个宫女装着胆子打扫完这里,便匆匆离开了。 谁知半夜那负责洒扫的宫女玉磬却突然暴毙身亡,有人目睹她的死状,瞳孔放大,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而那个年纪稍小的宫女被吓疯了,整日里疑神疑鬼,喊着:“鬼来了鬼来了,鬼来索命了!” 两宫女一死一疯,宫中闹鬼之说甚嚣尘上,而承欢殿这鬼地方被下令玄铁铸锁,越发的荒芜冷清。 落云仙人梁雁鸣却在半夜三更,悄悄潜入了承欢殿。 “六年了,六年的时间我终于又回来了……” 六年前,她被人灌下“羽化”,尸身被人挫骨扬灰,悄悄的撒入了胭脂井里,尸骨无存,原以为人死灯灭,魂魄离体后重入六道轮回,转世投胎。 她的魂魄却一直在游荡,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她睁眼却发现她变成了一只子规鸟。 宸宫里新旧更迭,早已经没有了她存在过的痕迹。 那段日子她总是站在紫仪殿后的树上,已近黄昏,临风窗下,看他挥毫泼墨。夜幕降临,也看着內侍抬着形形色色的美人进进出出。 久违多年的如盛春光,他总是一身月华锦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一如当年,花前月下,自此倾了她一世的韶华。 西南诸部这次进京,除了带了贡品和降表之外,还从诸部族当中挑选绝色美女数名,一同进献给景帝谢宵。 今晚的宫宴不只是为了款待西南诸部,更为天一道长加封“护国法师”。 与那边锦瑟丝竹,莺歌燕舞的热闹喧嚣不同,承欢殿里没有一丝光亮,斑驳的朱窗摇摇欲坠。 她自诩对宸宫熟悉得很,却高估了这具新身体的承受力。 刚刚饮下的人血只能些许恢复她的气色,让她脸色看起来像人,不至于鬼一样过分的惨白。 也不知道那人血还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竟然勾动了她体内的“情丝绕”,顿觉全身热血沸腾,那蛊虫竟有破土而出的征兆。 也不知道梁雁鸣这个痴儿,从何处沾染了这等恶蛊,“情丝绕”西南特有的情蛊,又名“缠郎蛊”,中此蛊者顾名思义,烈女也能变荡妇,常用来惩戒族中失贞的圣女。 她是“活死人”,残魂凝聚夺舍而成,无心无感也无觉,就是一具能被人操控的傀儡,实际上就是一具女尸,只不过能辩明暗、晓是非、开口言而已。 除了能看见之外,五感尽失,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不需要吃饭更不需要喝水,唯一需要的就是定期喝人血罢了。 谁能想到就算是“活死人”也没有办法逃过“情丝绕”的折磨。 月圆之夜或发作之时,她都必须要和人媾和,以往在玉溪山时她整夜都会泡在冷泉之中,更有温泽为她施针压制。 但此时身在宸宫…… 她想她需要男人来泻火! 前两章大修过,章节重新调整,建议重新阅读~ 下一章更新时间:明晚12点前 第3章 春风如刀 雕龙宫榭云和起,如花美姬献舞曲,绕梁余音思醉影,醉煞了西园的歌舞人。 于先帝谢崇相比,谢宵并不耽于酒色,宸宫之中又以凝贵妃宠擅专房,后宫当中能得陛下雨露恩泽的宫人本来就少,有名分的宫妃更是屈指可数了。 位居正一品贵妃之位的萧凝裳,和陛下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谢宵中宫之位空置多年,凝贵妃实际上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今夜陛下设宴款待西南诸部使臣和天一道长,因担心娘娘久侯,特遣老奴前来回贵妃娘娘的话,陛下今晚歇在正阳宫。” 贵妃榻上的美人一件浅蓝色海棠纹绣百蝶的上衣,下面是莹白色银丝绣海棠的长裙,流连戏蝶的大袖衫,纤腰盈盈不足一握,身段玲珑有致,三千青丝绾成一个圆椎抛髻,簪着一朵红芍药,鬓边垂下长长的珍珠玛瑙流苏,温娴雅致。 萧凝裳妆容精致,秀靥含娇,淡淡道:“有劳阮总管大老远的过来,陛下脾胃虚寒,还要总管多劝诫陛下今晚莫要贪杯。” “娘娘的吩咐,奴才记下了。”阮显告退。 待到只还剩下她们主仆二人,凝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婢纨素道:“陛下在前设宴还忧心娘娘久候,特意派了阮总管前来,可见陛下爱重。” 萧凝裳的心思却在别处:“我听说西南诸部这次进京,特意给陛下进献了数位美人,其中更是有个叫云瑶,昳丽无双,风头最胜?” 纨素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最担心什么,色衰则爱迟,爱迟而恩绝,这是后宫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不过是好事之人故意吹捧,传出来的嘘头罢了,哪怕她再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谁也抵不上您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陛下的心里真的有本宫吗?”她也说不清楚是问自己,还是问旁人。 纨素急忙宽慰道:“娘娘盛宠在身,陛下心里当然是有您的。” 萧凝裳神色恍惚:“是啊,陛下心里是我的,他心里是有我的!”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中原以含蓄婉约,飘逸灵动为美,这次西南诸部进献的是美人,紫衣墨发,舞姿翩跹,别有一番美感。 西南的乐舞节奏感极强,且舞姬的手足间的腕链都镶嵌了宝石和铃铛,只要一舞动,就能听见轻灵悦耳的“铃铃”声。 舞姬皆是紫衣,唯其中名唤云瑶的舞娘,是灼灼大红的舞衣,宛若绛紫色当中突然开出了一朵艳红的盛世牡丹,国色天香,摇曳生姿。 她似乎非常清楚这具身体的本钱在哪里,一举一动尽显风情万种,卖弄着曼妙的身子,宴席上达官贵人的目光被她牢牢的吸引。 但这舞姬的野心不小,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是那万人之上的帝王。 舞姬献舞,他的眼光却透过那灼灼红衣,看到了另一个人,就好像是突然魔怔了一样…… “夙兴,夙兴哥哥……” 谁在这样叫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唤过他的字。 那人是谁?到底是谁?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仿佛要炸开一样,整个人也要被撕裂开来,破损的那本来为数不多的记忆,却在顷刻间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正红和明黄两色,至高无上,只有中宫皇后可用。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宸宫里都没有哪个女人有资格可以穿上那身红衣,也当然不会有人记得,在那很长很长的年岁当中,曾有一个明媚俏丽,眉眼如画的少女,最喜欢穿着那身红衣,倚门远眺秋水望穿,等着她的夙兴哥哥下朝回家。 谢宵的思绪愈发的混乱。 那是铺天盖地刺眼的红色,他的胸膛之中被禁锢的那只凶兽,好像突然之间得了自由,极致的愤怒和欲望需要宣泄。 意乱情迷之间,他好像强迫了一个人,那女子苦苦挣扎着,哀求着,甚至还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颈后突然起来的刺痛,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眼前还是西南诸部进献的乐舞,红衣舞姬眉目含情,摇曳的水蛇腰确实让不少人口干舌燥。 而他后背却是一身的冷汗,匆匆离开,不给西南的使臣一点颜面。 众人大惊,玉阶之下的天一道长则是讳莫如深,谢宵刚才的异样他看得真切,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的嘲讽和不屑。 春末的风,一点凉意都不带,吹在她脸上身上,并没有让那股从丹田脏腑涌上来的热意,消散半分。 春风就像是凌迟时的那把刀,轻轻地一个小豁口,欲望便争先恐后的将她吞没,身体被灼烧疼,甚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谁?” 她身体重重的跌了下去,却没有触地的痛感,反而好像是摔进了一人的怀中,那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握着她的玉臂,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 下一章写什么,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关于泻火什么的,至于怎么泄,(⊙o⊙)…谁来教教我 第4章 承欢绮梦 如今她情迷意乱,半分功力也使不出来,幸好身上是一直带着软筋散的。 承欢殿里无边无比的夜,似乎在她眼前幻化作灼灼刺目的红,看得人一阵的晕眩,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肉为引骨做柴,血液沸腾起来,快将她烧成灰烬。 头越发觉得沉重,手一下子把衣襟给扯开,露出了里面的鹅黄色绣玉兰花的肚兜,但是在无边夜色的掩映之下 ,只能勉强看到娉娉袅袅的单薄身影。 她的种种挣扎,还不如被他拥进怀里的那一瞬间舒服,只觉得冰冰凉凉,似乎将身上的火气降下去不少。 跌入他宽厚臂膀的时候,梁雁鸣就知道他是个男人,而非寻常的小太监。 所以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用了药。 “额……”她忍不住轻吟出声,那是一双手碰到他脖颈时,就像是细微的电流从之间一下子放射蔓延到全身。 承欢殿的槐树被砍掉之后,这里只剩下一座破败的殿阁和那一口胭脂井了,星光旖旎下,她勉力睁开眼睛,只觉得他身姿英挺,骨架结实。 “求你,帮我~”她柔声道,死后这么多年才明白一个道理,温柔才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如果善加利用,岂止是如鱼得水。 难得她霸道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做一次登徒子了。 随着感觉她闭上眼,身体已经被那把火灼烫到发疼,只觉得如同千万只蚂蚁在一同的啃噬她,一点点变得空虚,急需什么东西连填满。 所以她拼命的往那丝凉意上靠,甚至可以说手脚并用的攀附着他,好像是抱着一大块冰块不舍得撒手。 手指已经不满足游走在他的脖颈,胸膛……控制不住去解他的腰带,他中了软筋散动弹不得,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其实她是能感受他抗拒和挣扎的厉害,只是温泽的药向来厉害。 男欢女爱本该是你情我愿,但如今她耍了点小手段,总是要出言安抚两句:“我并非无盐,你也莫觉得自己太委屈。” 她又不是色中恶鬼…… 犹觉得双手已经不够用,她说完就轻轻的俯过身去,樱唇在他身上频频的点火,转眼之间他外袍和着上衣一起被她摔了出去。 玉手逡巡在他的肌肤上,雁鸣只觉得触手生凉,滑嫩得很,不像是三十而立又或是四十不惑的“糟老头”,看起来她今晚上轻薄的是位青年才俊的少年郎? 她向来胆大,做鬼之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沿着他的骨架右手慢慢的从他的腰际钻了下去,他去阻止:“放肆!” 放肆? 她好像突然忘了半道截下着少年郎的时候,为了怕“扫兴”,她脱了外裳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全身虚弱无力,只能被她扑到在旧榻上为所欲为,若承欢殿没了这旧殿阁的话,说不定她真的拉不下老脸,毕竟“以天为盖地为庐”的勇气并不是人人有的。 只顾着自己快活,迷迷糊糊间却全然忘了刚刚丢他衣服丢的潇洒,连带着他嘴里的外裳也被带了出去。 “放肆?”她笑得开怀,“我便是放肆了又如何?难道你不想快活吗?” 她这火今天是无论如何要泻的,所以他逃不掉! 手下勃发的尺寸让她有些吃惊,但是被那灼热快要将她烧干了,虽然看不清他的人,但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他的唇。 “嗯……” 他虽然迟疑,但终是忍不住慢慢的将她搂住,一双有力的手渐渐的禁锢住她,反过来倒是让她逃无可逃了。 不知不觉两人的衣衫褪尽,已渐渐赤裸,但她又觉得不够,故轻轻的用牙尖去摩挲他的耳垂,舌尖一点点的钻进他的耳廓。 肚兜就那样象征性的半挂在胸前,却与他相对,他的胸膛倒是比她想象的宽厚,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亲吻他肌肤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轻轻的颤栗。 两唇相抵的时候,她却万分的熟悉与抵触。 那红眼晕的让人觉得天旋地转,她被不当人一样粗暴的扔在床榻上,她一步步的后退,哭泣着挣扎着求饶,直到背后触及到一片冰凉的墙壁。 失望、绝望到心死,是一个完整的过程,而她从头到尾酣畅淋漓的体会过一次。 他越发的意乱情迷,化被动为主动,甚至有些埋怨她此时的不作为,抱着她将她压向自己,情欲之火瞬时成燎原之势。 但她却被回忆拉回到了现实,只能说“情丝绕”果然厉害,烈女变荡妇到底名不虚传。 什么男女之欢,她倒胃口的想要呕吐,那种恶心是恨不得将五脏六腑全都呕出,一想到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在这里野合,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将他推了出去。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第5章 血海深仇 鸿宁殿外,知雪和折竹如坐针毡,急得花容失色。 她们主子出去时只吩咐不许人跟着,但没想到刚刚回来浑身烧得滚烫不说,衣不蔽体,胸前颈后大片的青紫,看得人心疼。 “我身上的‘情丝绕’发作!快去……快去找温泽!” 等天一道长从宫宴上回来的时候,梁雁鸣已经烧得人事不知,香汗淋漓,鬓发被褥都已经湿透,人在昏迷中还时不时的抽搐痉挛。 知雪道:“道长,姑娘身上的‘情丝绕’之前也发作过几次,但从没像这次这么厉害,您快看看吧!” 温泽问:“她去了哪里?快去取我的银针来!” 折竹去取针,知雪都快急哭了:“姑娘出去时不让我们跟着,回来便这样了……” 温泽看着她身上那大片的青紫,因为高热难耐人在昏迷中,还时不时的去撩身上的衣服,长长的指甲将脖颈锁骨上的肌肤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谁都不允许进来。” “是。”两婢子急忙把门带上。 温泽用银针刺入她周身几大要穴,护住心脉和经络,避免她全身高热气血蒸腾而把自己活活给烧死。 宸宫当中没有冷泉,他又不可能真的给她找个男人,漫漫长夜只能靠她顽强的毅力熬过去,也许熬过这次,下次就不这么难受了。 他半是心疼半是玩笑道:“明明比我年长,性差踏错却还要我来善后‘擦屁股’,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一夜几经波折,还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把两个守夜的婢子吓得胆战心惊,人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姑娘……” 温泽也是守着她一夜未眠:“人醒过来就好,几日不见你倒是越来越能耐了,我辛辛苦苦为你招魂聚魄,这不是让你来宸宫这么折腾的。” “可弄明白我身上的‘情丝绕’如何会提前发作?” 温泽全然没了宫宴上的清雅出尘,岭高雪皑,反而带着股吊儿郎当的劲:“可能是拟跋山涉水,突然间水土不服,也可能是这京城人心不古,所以连人血都被污染严重。” “又胡说八道!” “姑娘,这是新备好的人血。” 她接过来忍不住皱眉,温泽忍不住戏谑她:“都多大人了,喝药还要人哄。” 这话只觉得熟悉,年少时他嫌药苦,她也是这样揶揄他的,她是活死人,明明没有什么嗅觉味觉,喝人血还要加各种辅料,蜜饯果脯也要备着,过过眼瘾。 折竹和知雪退下,内殿里只还剩下他们二人。 “你身上这是怎么弄的?” “还能怎么弄的,色欲熏心,狼性大发,出去找男人了呗~”说着披上了外裳,白皙若凝脂一般的肌肤上,那些瘀痕像极了冬日里凌霜傲雪的红梅。 她虽虚弱,但眼尾难掩媚色。 “姐~”温泽无可奈何的唤了她一声,“这深宫里难有什么男人……”却突然想起什么,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 她娇懒的倚在那里:“这宸宫里除了你之外,那唯一的男人是谁你不知道吗?” 暗夜之中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她自然能看见他穿着那身月华锦袍,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他身上往日的温润瞬间不见,整个人狠戾凛然:“他与我成家的血海深仇,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不能忘,也不敢忘!”自她复生之后,他成家一百二十六口的亡魂夜夜在她梦中啼哭哀嚎,她没有一夜是睡好睡熟的。 “那你还……”温泽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知道她做过哪些糊涂事,他是真龙天子,自有漫天神佛庇佑,她化身厉鬼向其索命,却根本无法靠近他,三丈之外她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好容易魂化子规,那晚她趁着宫人一时不备,悄悄的飞进正阳宫,看着他如玉的面庞,她发誓她那一瞬间真的想要动手。 她听见他在睡梦中听见他唤她的名字:“阿妩,阿妩~” 好吧,她甚至分不清楚他低声唤的是“阿妩”还是“阿汝”,微微失神的那一瞬间,她就丧失了下手的最好机会。 “就那样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她那天虽然被扣在未央殿,但她听说圣旨到成王府的时候,父王母妃连带府中精兵一直负隅反抗,誓死不降。 最终成王谋逆案连审都未审,财产充公,全部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她哭,哭到眼睛红肿,哭到他厌烦,绫罗绸缎,珍宝奇玩水一样的流进了未央殿,她却将布匹撕了,奇玩摔了,珍珠一颗颗的踩在脚下,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出宫,撕闹不止。 那天,他忍无可忍,手里拿着一条铁链进了未央殿,怒气冲冲的将她压在了身下。 想要评论和珍珠 第6章 起死回生 酉时三刻,长宁宫。 夕阳挣扎尽最后一丝的余晖,宸宫被夜幕所笼罩,小厨房里文火炖了许久的滋补品,被凝贵妃身边的霜雪送进了寝宫。 “娘娘,这宁国侯府进献的紫河车当真神奇,这药羹娘娘不过用了三日,气色已见大好了。” 萧凝裳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眉眼也是欣喜:“陛下求仙重道,以求益寿延年,本宫自然也不能落下。” 更何况她近来少眠多思,神思倦怠,更觉眼角细纹丛生,日日不得不蛋清混以牛乳敷面。 文武百官知她得宠,自然是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各种滋补圣品变着花样的进了她的长宁宫。 紫河车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之功,只是萧凝裳不过二十二岁,太医院唯恐她年纪太轻,虚不受补,也曾几番进言。 凝贵妃驻颜心切,这回是让人重金遍寻名医,在宫外开好的方子。 “三年前的祸事,本宫定不会再重蹈覆辙!”她暗自发狠,指上蔻丹嫣红如血,深深扣进掌心。 三年前,谢宵微服江南视察河运,整顿吏治,于藕花深处得遇一佳人,天真烂漫,容颜俏丽。 传闻该女有倾城之貌,帝深爱之,于帝同返帝都,得封昭仪,一时宠冠六宫,风头之盛甚至超过了凝贵妃。 苏昭仪得宠不过数月,就突然传出暴毙的消息,谢宵伤心欲绝,罢朝数日。 有人说苏昭仪身死之后,景帝黯然神伤,数日水米未尽,闭宫不出,最后是凝贵妃一天一夜长跪正阳宫外,这才感动了陛下。 被冷落一时的凝贵妃,与陛下重修旧好,更得宠幸,久而久之那位苏昭仪便不大被人提起了。 自古色衰日,爱去时,哪怕萧凝裳身为宠妃,极得陛下爱重,都不得不未雨绸缪,时刻忧患。 正如陛下尚未而立,正值鼎盛之年,却求仙问道,痴迷长生之术,皆是荒诞,但若细思其中深意,便不觉得奇怪了。 正阳宫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道观,烟雾缭绕。 听说其中有一个巨大的丹炉,炉底之火终年不熄,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搜罗天下奇珍异草,要炼成的是景帝谢宵的长生不老药,仙福永享,与天同寿。 夜深人静之时,积年旧梦、红衣女鬼、连同前夜所历之事,让他的思绪更加混沌,往昔斑驳的记忆却无法连成完成的片段。 谢宵不由的扶额轻叹,他虽是帝王,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像极了一潭水,时而清淡,时而幽深,雍容华贵,亦或是俊逸儒雅。 独属于天子的那身明黄,才能彰显天潢贵胄,尊崇无双,但是他下了朝最喜欢穿得却是这月华锦素,温润的眉眼却带了点点的愁绪,若皎月当空般的寂冷孤苦。 他抬眸:“来人,宣天一道长。” 大总管阮显有些迟疑:“陛下子时已过,鸿宁殿那边早就熄了烛火……” 谢宵语带不耐:“朕让你宣你就宣!” “诺。”阮显匆匆退下。 这里虽然是他的寝宫,但他却不常在这里安置,只那座炼丹炉久不停歇。正阳宫的地下,却有一座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地宫,是整个宸宫最大的秘密。 无数个他不招幸宫妃,不面见朝臣,不批阅奏章的深夜,谢宵都在这里度过,此处名曰“碧落宫”,白玉铺地,青石为阶,雕梁画栋,奢靡无边,能工巧匠甚至能让鲜花在地下开放。 这是他答应过她的上穷碧落,世外桃源。 碧落宫的寝殿里一直挂着一幅美人图,此图名叫“晚荷夏憩图”,只见接天莲叶无穷碧色当中,一叶扁舟上侧卧着一女子睡意阑珊,温柔恬静,岁月静好。 “陛下,法师到了。” “快请!” 温泽手持拂尘,一身道袍落落如雪,在阮显的带领之下,慢慢的穿过地道,来到了碧落宫。 却见谢宵负手而立,眼前一个硕大的水晶冰棺,勉强看清那里面躺着的白衣女子,眉眼是那样的熟悉。 天下人或许会以为,那位得陛下一时之爱的苏昭仪早已经身归黄土,葬入了妃陵,谁都不想过她在香消玉殒之后,遗体竟然被谢宵藏在了正阳宫的地下,夜夜相伴,日日同眠。 “贫道参见陛下。” 温泽还未行礼,就被谢宵亲手扶了起来:“法师不必多礼。” “谢陛下。” 谢宵转身看着冰棺里长睡的佳人,黯然道:“世人皆以为朕追求长生不老,却不知道朕真正想要的是起死回生术。” 温泽看着他,他与他一起长大,却从未看明白他。 就好像现在这般,世人只知景帝崇尚黄老之术,求仙问道几近痴魔,此番不远千里召他入宫,是为长生之术,宸宫众人却说陛下召他进宫,是为降魔驱鬼,解梦魇之扰。 但其实谢宵召他进宫的真实目的,就是要他想法设法,让水晶棺里身死三年之久的苏昭仪起死回生。 能不能多一点收藏和评论,好像我写的一点都不好看一样(哭泣脸) 第7章 洞房花烛 温泽去正阳宫前,梁雁鸣突然拉住他的手,抬眸:“你,不要去。” 他转过身,紧握住她的手:“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你真正还阳!” 做鬼这么久,她当然知道起死回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更何况她六年前就已经被挫骨扬灰,生死这件小事早就置之度外。 “只是谢宵向来多疑……” 温泽倒是没有半分的顾忌:“我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谁会相信六年死在战场的云麾将军会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身边的‘护国法师’?” 她嘱咐:“那你多加小心。”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往日的痕迹,谁能想到昔年成王府那个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的小世子,竟然会变成出尘若仙,手无缚鸡之力的道长。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容颜大改,面目全非,想到这些她只觉得揪心的疼。 夜深人静,当整座宸宫被黑暗所笼罩,她也被困在梦境和回忆的泥沼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的大婚之夜。 最尊贵的明黄,最鲜艳的大红,身下是吉祥如意的百子千孙被,远处那一双龙凤花烛摇曳晃眼,她的心却好像是跌入了冰窟窿一样。 “把衣服脱掉。” 他一步步的迫近,是以命令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是第一次见他穿大红色,美玉一样温润的颜,却被这身红色衬得风流醉人,莹莹生辉,她没了平时的闲情逸致去欣赏,却因他眉眼间的狠戾冷酷而胆战心惊。 殿内伺候的女官女史、嬷嬷婢女都被他呵退,盖头是他随意扯掉的,合卺酒的酒器也被他扔了出去。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拽住衣领,他一步步的前进,她一步步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碰到了冰凉的墙壁。 红烛掩映下,她明媚秾丽的脸蛋,窈窕婀娜的身子,虽然穿着凤冠霞帔,在他眼中却也是一览无余。 “谢宵,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怎么现在连夙兴哥哥都不叫了是吗?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你说我想干什么?” “不要,不要这样……”她拼了命的摇头。 他冰冷的那双眸看着她挣扎,她越挣扎他怒火越旺盛,身体里被压抑的那头兽越发的无法控制,她已经是他的盘中餐,猎物越活跃,他的兴趣越浓厚。 她穿了许久的这身嫁衣,没想到在她手里却薄如蝉翼,顷刻间成了碎片,灼灼嫁衣上的那只凤凰是她一针一线修成,如今被撕成两半,在地上哀鸣。 她想要逃走,但谢宵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肩膀,很是用力,她吃痛倔强的咬了咬牙,眼底有泪水在打转,她却坚持没让它流下来。 “救命啊!救命……” “敬告宗庙,昭告四海,如今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你还想找哪个男人来救你?”他将她放在掌心视为珍宝,千般疼爱,百般呵护,可是她呢,又是怎么对他的? 一千句一万句的解释梗在喉间,慌乱间她说出来只有一句:“没,没有,我没有!” 他似乎是厌倦了这种解释不清,你追我赶的游戏,让她现在所有的挣扎都 当成了狡辩,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来,毫无怜惜的扔在龙床上。 她本该是他的妻,已经是他的妻,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还有什么好顾忌! “我和敛疏哥哥从来都没有!”他们之间一清二白。 她解释他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谢宵脱了上身的衣服,平日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形,肌肉线条却是那样的流畅,如山一样的压了下来。 她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他欲罢不能,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脚,恶狠狠道:“朕不管你心里到底还装着谁,但今夜之后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红纱帐下,隐隐约约起起伏伏的身影,宫门将这一室的情欲和淫艳锁得严严实实,少女绝望的抽泣声和喘息声,让人无限遐思。 散落一地的瓜果桃仁,合卺酒的酒壶摔成了瓷片,他和她的喜袍交叠纠缠在一起,被淌了的“春庭雪”浸湿。 还有他精心准备的桃花酥,他原先怕她半夜起来喊饿,但是现在也被扔在了地上。 整个正阳宫,除了那一双燃到底的龙凤喜烛之外,那还有半点洞房花烛夜的影子。 那一夜是她终其一生最黑暗的夜晚,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可怕,后背似乎还咯着花生桂圆和莲子。 这本不是皇室婚嫁该有的规矩。 关于大婚她本不想铺张,只祭祀宗庙,昭告天下即可,他们两个人只同民间的小夫妻那般小打小闹就挺好,但他却不肯委屈了她,说无论皇家,还是民间,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依样学来。 作者:丧,只是间歇发作,我不玻璃心,目前珍珠我还没搞清楚有啥用,但是评论一定要多多,我喜欢互动写文啊,你们的每一条留言我都看的!!! 第8章 一个容器 做鬼的这六年,一两年混沌,三四年疯癫,到这五六年心也静了。 跟那些转世投胎的魂魄不同,她甚至连牛头马面都不曾见过,初初魂魄被那棵槐树镇压在胭脂井底,后来不知为何散落的三魂七魄重新聚齐,她便开始在宸宫里游荡。 去了很多未曾去过的地方,知道了很多埋藏很久的秘密,当然也见过各种奇奇怪怪,死法奇特的亡魂。 犹记身死之前发下的毒誓,说什么哪怕化身厉鬼,也要同他不死不休。 真的变成了鬼,才发现自己着实天真,她连他的正阳宫都进不去。 后来一个前朝冷宫里,去世差不多百年之久的太妃,见她执迷不悟又着实可怜,口传心授教会了她“入梦”,她便夜夜入他梦境,同他痴缠不休。 也许是因为那夜他恨得太深,她痛得太重,两人皆为魇魔所困,无法挣脱,陷于无限循环往复的梦境当中。 自此经年,夜夜“良宵”,红烛高照,却不亚于身处无间地狱,回回剜心,次次凌迟之痛。 她怨念凝结,魂化子规,虽然生了这一双翅膀,却因那棵百年槐木镇压之故,始终都飞不出这宸宫,只能徘徊在正阳宫与紫仪殿。 后来等她再睁开眼睛,人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的玉溪山了。 “今日,为何笑得如此开怀?” 寻常里她见温泽,虽然清雅出尘,仙风道骨,但眉头总是带着一丝的凝重,但刚刚他来看她,却觉得如此的与众不同。 饮了几天的人血,气色也好了很多,只是可怜被她无辜牵连的那两个宫婢…… 那棵百年槐木,镇鬼却也养鬼,多年以来木泽一直滋养着她的魂魄,她为了摆脱槐树上的禁制强行冲破封印,却不料一个不慎,将其中一个宫女的精气和灵识吸了个精光,另一个灵识受损,神似疯癫。 他现在是陛下跟前的新贵,日日都随侍在谢宵的身旁,宫人们都说陛下对这位“护国法师”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宁国侯言敏。 昨夜谢宵突然将温泽宣去,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温泽的手抚上她的皓腕,细细把脉之后让她宽心:“不过是听了个笑话罢了。” “什么笑话?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和部署,但是阿韧你莫要让我担心,成家的血海深仇固然重要,但姐姐最担心你的安危,毕竟这世上只剩下你我相依为命了。” 谢宵是何人?城府极深,又小心谨慎,最是多疑,从未有人能取得他的信任,那根本是痴人说梦,因为他只相信自己。 “你这样做无非是舍身饲虎,与虎谋皮!” 她绝对不允许他再将自己置于任何危险的境地,他是成家唯一一个还在世的人了…… “姐,你放心。” 他不过是昨天晚上知晓了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温泽眼神阴鸷,笑里更是带了些嘲讽和得意:“他谢宵聪明一世,玩弄世人于鼓掌之间,谁曾想到大渝天子,景帝谢宵竟然会对一个傀儡执迷不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她唤醒。” “只可惜那不过是一具人肉堆出来的躯壳,他就算是炼成天下奇珍,烹尽仙草灵芝,也别想她再喘一口气,哈哈哈!” 她抓住他的衣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他死里逃生之后,便一直藏匿在玉溪山云清观,翻遍九万典籍,苦心修习道法,只为凝魂聚魄,起死回生之术。 但她是被挫骨扬灰,三魂七魄几乎是四分五裂,光凝魂这已是难上加难,但皇天不负苦心人,三年前他终于有所小成,聚齐了她的一魂一魄。 为了安置她的魂魄,他遍寻天下美人,要这个人的眉,那个人的目,不要最美只要最像她的那部分,勉强拼凑出一副躯体,跟原来的她有八分相像。 就算是再像,也不过是她的影子而已,他为她取名苏沉影。 不久之后景帝巡幸江南,天下尽知谢宵在江南得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宠之爱之,六宫皆羡。 他为她穿衣,为她画眉,她喜欢在宫里打着赤脚嬉戏,他为她在整个宫殿里铺上了锦毯,甚至因为她脚掌不小心被石子割破,他都心疼的差点为她烹了全殿的奴才。 谁也想不到谢宵怀里这个千恩万宠,娇滴滴的美人,竟然只是温泽为了安置她的灵魂,临时拼凑出来的“容器”罢了。 他只赋予了她三个月的“生命力”,又怎会长久呢。 作者:走完前面,就要开始青梅竹马的揭秘了 第9章 自诩情深 天一道长温泽是暨修仙师的亲传弟子,又坐镇玉溪山云清观,是暨修仙师之后道门最有可能得道成仙的真人。 要知道暨修仙师羽化登仙之时,二十一只仙鹤接引,西天长霞数日未灭,晴空排云上碧霄,扶云直上九万里的盛景恍如昨日,街头巷尾的百姓谈论时依旧敬畏不已,啧啧称奇。 如今天一道长加封“护国法师”,地位更是尊崇。 阖宫里的人都知道,天一道长这次进京身边除了弟子和道童之外,还带了他的师妹落云仙人同行。 两人一起长大,兄妹情深,听闻落云仙人自有体弱,常与药石相伴,天一道长这次长途跋涉将她一并带到永宁,就是因为天子脚下,人杰地灵,打算遍访杏林圣手,治好落云仙人身上的体寒之症。 前几日因她体弱,温泽嘱咐她莫再外出见风,今日不知为何他竟嘱咐了知雪折竹为她上妆,连衣裳都是新准备的。 果然晚上谢宵在御花园南角的碧海长宁设宴,为西南诸部使臣践行。 她穿着一身天水碧绣祥云纹的衣裙,只用白玉簪发,同那些盛装的宫妃一比是略素了些,但更显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堪堪一个清丽素雅的病美人,尤是吸引不少人的眸光。 知雪扶着她坐下,折竹凑过来:“仙人,道长嘱咐了莫要贪杯~” 他还当她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玉酿阁的“春庭雪”随着她搬。 现在她五味尽失,哪分得清杯中的到底是酒,还是水。 全因着温泽如今的这“护国法师”的面,她的席位不算太好,也不算太次,正正在一个角落里躲清静,看着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推杯换盏。 他坐在那九重阶上的龙椅上,大渝皇室百年的尊崇加诸于一身,明黄朝袍九龙冠,端正挺阔,尊贵雍容,尽是王者之风。 她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如今已是睥睨天下的帝王。 梁雁鸣想起昨晚温泽和她的那一番交谈…… 她问:“你到底?” “我到底意欲何为?姐,我告诉谢宵真有起死回生的术法,而这世间只有我习得。” “既然他心心念念,都要正阳宫下的那具傀儡再喘气,我就成全他的一往情深,要他梦想成真。” 温泽眉眼间带着一股狠劲,似是一把锋刃,冷光一现,准备随时出窍。 她脸上是散不开的愁绪:“你无需哄我,这世间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要知道谢宵这数年召集无数方士,穷尽一切办法寻仙问药,求草炼丹,几番折腾全白费功夫,如今大渝后宫叱咤风云,宠冠六宫的还是她萧凝裳。 “是啊~起死回生,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再世为人!” “那你还?”她黛眉微蹙。 温泽嘴角轻扬,满是嘲讽:“我跟他要了一样东西,如今就看他舍不舍得给了……” “你同他要了什么?” “谢宵那炉子烧了六年也没烧出个所以然,我跟他说如今那些那些方士炼出的丹药救活人行,但是真要生死人,肉白骨,还缺了一味药引。” 她看着他,温泽的容貌早已大改,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但他撒谎诓人的时候,神情倒和往日如出一辙。 他继续说道:“而这味药引就是龙血,日日三碗熬成一碗,并仙丹与人服下,连熬九日便可功成~” 她看着碗里的人血,一时之间竟觉难以下咽:“你是从哪学的这些?” 要知道他幼时最烦这些之乎者也,一杆长枪倒是耍的出神入化,更何况是什么枯燥的药理医典,道藏宗籍了。 “机缘巧合,得遇高人罢了。”他含糊其辞。 他谢宵若真如自诩的那般情深不寿,为那傀儡日日放血烹药,不死也赔进去半条命,只是那伪君子,最是道貌岸然。 那傀儡他做了八分相似,只要一想到那夜地宫之中,谢宵深情凝视那尸身时的惺惺作态,便觉得无比恶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梁雁鸣的思绪被乐舞声唤回,尤其是那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要知道宸宫美人遍地,最不缺的就是风情万种的美人。 要知道西南诸部这次进献的美人,好些都被谢宵送给皇族和宠臣,唯一留下的这个叫“云瑶”的,是长得是最好看的那一个,同样也是胆子最大的。 更何况今夜是谢宵钦点她御前献舞,玉足轻点,纤腰慢弄,一身大红翩然生姿,脚上的银铃铛当然是响得更欢了。 周末蹦迪挺个尸,周一晚准时更新,准备走走剧情吃肉肉啦 第10章 枭鸟印记 萧凝裳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宫装,长长的裙尾和披帛拖在身后,头戴四凤钗的她将温婉贤良诠释的淋漓尽致。 但云瑶的那身红衣在她眼里却格外的刺目,尤其是几乎是不加掩饰的眼送秋波,卖弄风情,她这贵妃完全成了摆设。 上无太后,自从谢宵的元后薨逝之后,这宸宫当中便再也没有女人有资格穿那一身红衣,谢宵不仅只留下这个云瑶,连嫡庶的规矩都为她破了,今夜御前献艺特意准了她穿大红色。 西南诸部也是心乱得很,西南动乱六年,如今再也折腾不起了,他们这次进京除了递上降表,俯首称臣之外,什么要求都不能提,也不敢提。 陛下的心思没有谁能猜得出来…… 谢宵上次宴饮突然离席,他们进献的美人又都被打发出宫,陛下虽留下了一个云瑶,既未册封又久不招幸,今晚却纵容她在御前如此的僭越放肆。 如果陛下身边没有贵妃娘娘的话,恐怕云瑶的这支舞早就跳到谢宵的怀里去了。 如此这般,不过尔尔,大渝崇尚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风范,凡事皆是随心随性,今日这等宴饮在文人墨客笔下,又不失为洒脱倜傥的风流佳话。 要知道隆盛年间,平帝谢崇最是风流好色,每日就算是不上朝,这肉要管够,酒要管够,美人更要管够,又多服药助兴,所以往往第二日清晨,紫仪殿前谢恩的宫妃少达三四人,多的时候连司寝间的內侍都忙不过来。 凝贵妃能盛宠六年,经久不衰,百姓除了说萧凝裳是真美人之外,说的最多的便是“陛下,当真痴情也。” 教坊使似乎觉得只西南乐舞过分的单调,为讨陛下欢心,特命教坊的乐工伶人并舞姬,与西南乐舞相和,临时排演了一出大型舞乐。 重头歌韵响铮琮,如破歌舞红乱旋。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 酒过三巡,欢歌笑语,那美人腰越转越快,舞裙在脚边盛开成花,只看得人头晕目眩,神思恍惚。 突然一道冷箭从暗处射出,直冲着谢宵而去。 刚刚那些翩翩舞广袖的舞姬,霎时化身杀手,缠在腰上的软刃也随机拔出,出手狠辣的对着身边的王公贵族刺过去。 场面一时大乱。 “快来人啊,有刺客!”慌乱之中梁雁鸣只听到这么一句,转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便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而这些女子并不是宫中教坊的舞姬,而是训练有素的女魅,个个身手利落,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 知雪和折竹皆是高手,看情况有变急忙将她护在身后,但凡是靠近她的,知雪手上的匕首皆是让她有来无回。 梁雁鸣却处惊不变,她见惯了打杀,暗暗的观察着。 这批女魅出手虽然看起来毫无章法,却步步紧逼谢宵的御座,但谢宵是何等人,她们如何能讨到便宜。 身穿铠甲的御前力士,将谢宵萧凝裳他们护的滴水不漏,而温泽在那一片混乱中,一身白衣,出尘若仙,从容不迫,更是与众不同。 “朕要留活口!” 反应迅速的神策军很快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人的想象。 她也被知雪护着退到了谢宵的身后,温泽第一时间过来询问她的安危,她摇了摇头示意他留心前面。 刚才一乱那个云瑶就不见了踪影,事态一平息却又悄悄现身,她是被侍卫压上来的,因为侍卫在她身上也发现了软刃。 她是离着女魅距离最近的,却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而神策军并没有能够留下活口,那群杀手见无得手的机会,便咬破藏在嘴里的毒丸,毒发身亡了。 被押上来的云瑶被丢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的红衣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成了一道道,破破烂烂,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谢宵仔细端详着那把软刃,她也被那仞柄上的枭鸟所吸引,待她凑近之后大吃一惊,因为那枭鸟是先太子府的印记? 显然谢宵也认出了,只是地上那美人衣不蔽体,纤腰盈盈,酥胸半拥,是人看了移不开眼,更何况是那些色胆包天的男人,哪怕刚刚侥幸逃命,也难免身热情动。 眼看着云瑶被押,西南诸部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吓跪在了地上,为首的九霄族长老想要解释什么,但谢宵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可是原庆王府旧人?” 云瑶缓缓的抬起头正启唇,却见一道锋锐的银光一下子射了出去,身后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下,梁雁鸣就这样扑了出去。 “陛下!” “陛下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暗器是冲着她的心房去的,温泽去拉她的手,但是另一人的速度更快,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暗器却贴着他的胳膊过去,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这本暂时还没有收费打算 第11章 再来一刀 她端坐镜前,纤纤玉指拿着犀角梳,三千青丝如瀑需要细细的打理。 她的视线却停驻在小几边上那株杜鹃上,似开未开的花苞微微透出点当中的艳红色,骨朵圆润又可爱,宸宫里已经有许多年不见杜鹃花的踪影了。 这是她千里迢迢从玉溪山带来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那杜鹃花的红色了,只是自她去后,谢宵连一株杜鹃花都容不下了。 想起前夜宴饮上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还是胆战心惊,她怎么都没想到夜宴之上竟会有人暗害她,也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谢宵救了她。 她虽然五感尽失,但是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她没有办法感觉,回忆却真真切切。 那种他的双手紧抓着她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痛感,她体会过无数次。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四目相对间,他那一双幽深无垠的眼眸,将她深深的望到眼底,他不会认出她的,但是偏偏那一霎她仿佛又真切体会到,心房那里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对,是针扎一样的疼…… 她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种期待,他是能认出她的! “你流血了!” 暗器是贴着他的臂膀过去的,她的手不小心碰上,竟是沾了一手的血,是他的血。 而谢宵的神情看到血色,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竟然将她抱得更紧了,若她现在还是个活人的话,恐怕早就无法呼吸了。 他是直直的望着她,眼睛一下都不眨,仿佛只要他眨一下,她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的专注和执着。 那一瞬间,她听见他说:“哪怕你现在再给朕背后来一刀……” 那话她还没有听完,他人便失去了意识,只因那暗器上淬了毒,而且见血封喉。 所以温泽和太医院所有太医,几乎都守在了正阳宫,二天二夜不眠不休,到今夜晚膳时分,她才见到神思倦怠的温泽。 如果她那晚手里真的有一把刀的话,她会刺下去吗? 她会的!而且她不会挑后背,而是对着他的心口狠狠的扎下去!而且曾经她就这样做了…… 大婚那夜,对她何止是屈辱,他就像个没了理智的疯子,一会哭一会笑,而她就像是被割了舌头的哑巴,哭都哭不出。 那双她曾经牵过的手,不像是记忆中那般的温暖,却冷得可怕,旁人提起他最常提起的便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玉可不就冷冰冰的石头吗?没有一丝感情。 她温热的身子和他手掌的冰冷,对比可真鲜明,她的里衣被他无情的丢下,身上堪堪能遮住这副娇躯的,只有那寸缕之间的亵衣。 大红色的肚兜上绣着她最爱的杜鹃花,和雪肤酥胸相映成趣,她的身子在轻轻的颤栗,尤其是他的手从腰际慢慢伸过来。 她虽体弱,但是这具身子确实是发育的不错,微微隆起的酥胸虽然称不上汹涌,但已经颇具规模。 她早就及笄了不是吗?甚至为了让她养好身子,他把大婚之期推迟一年,换回的却还是她的欺骗。 他满心欢喜的在筹备他们大婚的同时,而她却衣不解带的去照顾太子,你让他如何能怜惜她? 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都给了她,但是她却不要,那他就只能把她撕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即便是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认了! 轻拢慢捻,在他的爱抚下她酥胸上的蓓蕾很快的挺立,她身上的亵衣是被他一口咬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不舍得,他这一口咬下去的就是她的血肉。 无论她如何的求饶、威胁、谩骂……他就是不肯不放过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甚至是撕了她的嫁衣将她的双手绑在了九龙盘踞的柱子上。 他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锁骨,她的酥胸,在前后的夹击中,她的身子是带着屈辱被点燃,终于忍不住娇吟出声。 她的声音有些纤弱,是带着哭腔的娇媚,也许是耻辱让她始终都保持着清醒,她满脸通红,贝齿紧紧咬着嘴唇,不让那声音再从自己嘴里逸出。 梦魇之所以被称作“魇”,便是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摆脱,她记得仓皇间她好像摸到了束发的步摇,造型是别具一致的凤缠杜鹃,是他送给她及笄的生辰贺礼。 本来是要做成凤凰牡丹的,但她就要别具一格,那步摇上的红宝石都是他找工匠学了镶嵌,一颗颗亲手镶上去的。 云销雨霁之后,他解了她的双手,却始终将她搂在怀里,一声声的说道:“阿妩,阿妩,朕会对你好的,会一直对你好的……” “很好很好……” 他向来端方有礼,君子翩翩,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情话,谁都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景下。 但她却趁他不注意,抓住那只步摇,对着他的后背狠狠的来了这么一下。 对了,已经很久没人叫过她阿妩了,她不叫什么梁雁鸣,也不叫苏沉影,她是成碧啊,当年成王府那个最受宠的小郡主,小字星河,最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有人唤她成碧,有人唤她星河,但是最最亲近的人才会叫她的乳名“阿妩”,谁让她一出生就生得玉雪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胚。 来定娃娃亲的,都快把他们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珍珠破100,周末不咸鱼加更~虽然我还不知道珍珠有什么用,看别的作者都这么求立flag…… 我还有一本现代甜宠清水在更新,这边每天不能更太多,毕竟那边有钱,这边没有,你们是白嫖的,我总要吃饭的对吧,所以珍惜我吧(臭不要脸) 第12章 适温宜泽 一个一个又一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为何天底下像她的女人那么多,她费劲千辛万苦,没想到死了个成星河,来了个苏沉影,好容易将那个宠冠六宫的苏昭仪送去见了阎王,却又来了个五分像的梁雁鸣。 陛下拥着她的时候,不只六宫众人以为见了鬼,就连她都以为她又重新活了过来。 不,她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当年成星河的骨灰就是她撒到胭脂井里的,她服了“羽化”,被那几个小内侍用破炕席卷起来扔到了北山的乱葬岗。 “羽化”是天下奇毒,可保尸身百年不腐,相传前朝废帝的宠妃骊姬貌美如花,身死之前便服此毒。 她的尸身虽沾染了污秽,但还是生得那样美,仿佛没有断气,就只是静静的沉睡在那里,明艳动人,姝丽无双,连死都不能让人放心。 萧凝裳手中拿着匕首,一刀一刀的把她的脸划画,那伤口竟不知不觉流出了血…… 她大惊,急忙把匕首扔的远远的,“来人啊,以糠塞其口,以发覆其面,本宫要她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萧凝裳守着中毒昏迷的谢宵,悄悄让纨素去传了宁国侯,无论是什么人,她才是这大渝后宫的六宫之主! 而鸿宁殿里,温泽是一身的疲惫,那批杀手这次是有备而来,而那暗器上的毒也是见血封喉,值得庆幸的是这毒尽他和太医院之力尚可解。 只是温泽探其脉象之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谢宵这些年似乎一直在服食五石散,此剂性子燥热,又名“寒食散”,初服此药,必加开朗,体力转强,但若长时间服食必会成瘾,轻者舌缩入喉,脊肉溃烂,重者痛苦异常,残疾送命者比比皆是。 难不成谢宵真的在求仙问道,以求长生? “阿韧,那晚的事你有何看法?难不成先太子府真的还有旧人在世?”那 先帝的孝昭烈皇后是她的亲姑姑,她自幼长得宫廷,也时常出入太子府,软刃上的枭鸟痕迹她再熟悉不过。 但是谢宵行事狠辣,他出手向来斩草除根,当年太子“谋逆”,他一道圣旨满京城杀了个血流成河,唯恐一个不慎,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太子府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过后只剩下断墙残垣,寸草不生。 “这些年我也多番查访,民间偶有先太子尚存于世的传闻,但每每不是招摇撞骗,就是被谢宵捷足先登,多半都是假消息。” 温泽帮她调着方子,突然抬眸问了她一句:“阿姐,你可希望先太子还活着?” 毕竟那是他们的表哥,姑姑曾经是那样的疼他们,太子宣是她唯一的血脉了…… “希望,却也不希望。”为了那把龙椅,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她微微一停顿:“对了谢宵他,是不是已经没了大碍。” 温泽倒是自信满满:“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死去。” 梁雁鸣,不…… 现在应该叫她成碧了,自从温泽说他三年前捏过一具傀儡跟她有八分像之后,她一直怀疑梁雁鸣这身子也是他拼凑出来的,像倒不是很像,也就只有五分。 二八年华的少年,就算是出家为道,也是带着少女特有的明媚娇羞与甜美清新,光洁饱满的额头,盈盈秋水的桃花眼,只是现在的五官相较于之前,少了两分勾魂摄魄的艳色,却多了三分温柔如水的清丽。 但是她的眉间却总有散不开的哀愁:“阿韧,我醒来已有数月,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 六年前成家军在蠡河到底经历了什么,七万大军全军覆没,他帐下的燕云十八将尸骨无存,他们都是和温泽一起长起来的,情同手足,少年将军,个个能征善战,意气风发…… 他又是如何死里逃生,容颜大变,一跃成了什么玉溪山云清观的天一道长,不只是精通岐黄之术,甚至能聚魂魄,识鬼神。 她睁眼之时,人已经身在京师千里之外的玉溪山,初初他甚至还不愿与她相认,他只让她叫他“道长”。 偶然间一清晨,她听云游四方归来的避尘道长,玩笑般喊他“温泽”,他到底是谁,她便一清二楚了。 女子十五及笄,她的字祖父早早就示下,但是男子二十加冠,旁人只知道成王府的小世子叫“成琢”,却不知道他的字…… 那是因为成王府那位天资不凡,英姿勃发的云麾将军,很早就死在了战场上,马革裹尸之时不过才十六岁,尚来不及加冠取字。 但她是听祖父说过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取“星河”二字,意在岁月清欢,无忧无虑,成琢则取“温泽”二字,意在君子如玉,适温宜泽,又怕玉太过于“脆”,所以乳名便唤“韧哥”。 第13章 他的召见 她没等到温泽的回答,这时知雪突然敲门:“道长,姑娘,陛下身边的阮总管过来了~” 原以为阮显过来是要宣温泽,却不曾料想谢宵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召她去正阳宫。 “总管,不知陛下召我所为何事?” 阮显却守口如瓶:“老奴只负责传旨,陛下请落云仙人到正阳宫一叙。” 她颇为为难的看了一眼温泽:“这……”她和谢宵还有何好说,难道他要听听他成家那一百二十六口的亡魂,一一诉说冤屈吗? 温泽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嘱咐道:“去吧,到了时辰师兄去接你。”转头又颇为有礼的对阮显道:“我这师妹从未下山,若面见陛下时有何失礼之处,还往总管多多担待。” “法师客气了~” 说完她便跟着阮显一道去了正阳宫。 从鸿宁殿到正阳宫还有一段距离,正是日落时分,阖宫上下还未曾用晚膳,而西边余霞尽黄昏,而巍峨的正阳宫却显得更加庄严与冰冷。 宸宫当中有数不清的冤魂,她被困在此地数载,认识了许多的朋友,也听过了许多的故事,前朝嫔妃又或是本朝宫人,多是尸骨无从寻找的可怜人。 他们因为怨念成为亡魂,一直在身死之处徘徊不去,除非是有当世人捡到他们的骸骨,带回家乡好好安葬,才有机会转世投胎。 否则就只能无止尽的等待下去,直到忘记一切,连自己一并忘却,然后魂飞魄散,随风而去。 她成了活死人之后,前几日也曾去会过老友,比如那位冷宫的太妃,她求她帮着她报仇,但是却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何况百年已过,是是非非早已经白骨一具,黄土一抔,仇人早已经转世为人,恩恩怨怨又何从查起。 这正阳宫,生前她来过无数次。 在最后那仅剩不多的日子里,他不再把她拘在未央宫,而是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同寝同食,同卧同眠。 衣裳是他穿的,饭菜是他喂的,她就像没了灵魂的傀儡,不说话也不动弹,眼神全然没有焦点,他说要就寝了,她才会闭上眼睛。 完全就像一只被他豢养的绸缎娃娃,带温度会喘气,肌肤胜雪,晶莹剔透,让人爱不释手。 早朝,是两人一天中唯一分开的时辰,他都要让能工巧匠,拿玄铁打一条链子,轻盈但坚韧无比,除了钥匙,天下间何等锋刀利刃都无法将其斩断。 大臣是看不见的,但阮显能非常清楚的看见陛下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银链,那银链的另一头绑在她的手上。 那时她就在坐在九重阶那把龙椅的后面,跟着他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听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却心如死灰。 那颗心早就没了温度,随带跟着冷的还有她的身子,他却总是想法设法让她暖起来,盛夏时分殿里不止白天黑夜的烧着兽金炭,而且他还时不时带她去行宫泡温泉。 即便这样还是没了办法,夜幕降临之后他总会想法设法的折腾她,各种花样逼着她出声, 逼着她求饶。 这些一如昨日,历历在目。 “仙人,陛下正在殿阁内等您,老奴就不送您进去了。” 殿外就是御前带刀的金瓜力士,不远处还是训练有素的神御军,更何况她知道谢宵身边有暗卫的,而且不止一个。 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更有近前宫女搜身,就算她豁出命去,连一点得手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她现在是活死人,哪还有命可以豁出去。 原先她还忧心他真的有所察觉,认出她来,可是当她慢慢推开那朱红色的殿门时,却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正阳宫极其的开阔,分成不同区域,谢宵独宿的地方便在正阳宫后面的殿阁,龙纹、明黄、泉涌……这些都再熟悉不过,引起她注意的还有御案上堆成小山的奏章。 明黄色的绸幔层层叠叠,她掀开那面玲珑剔透的珠帘之后,那张偌大的龙床上,谢宵半倚在那里,脸色有些惨淡,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而他身上穿着一身月白寝衣…… 天潢贵胄,帝王至尊,最威严的应该是那身明黄,但谢宵却最爱月白。 他岁能文能武,却不穷兵黩武,年少之时仔细一看不像是什么拿弓握枪,却有读书人的文质彬彬和芝兰玉树,身形仔细看过去还略微有那么些单薄,而且肤白如玉,最是温润,要是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她一样是个病秧子。 也许正是如此,姑姑才会掉以轻心,留他一命,好不让自己落个善妒的骂名。 第14章 贝齿轻咬 她微微福身,给谢宵全了个半礼:“参加陛下。” 他刚刚苏醒,身子还有些孱弱:“你,过来!” “不知陛下宣贫道入正阳宫,所为何事?”她依言走近,世人都说圣上天威,喜怒难测,她不怕他,之前不怕,现在就更不会了。 无论他是清醒,还是疯癫。 他就是一块莹莹生辉的美玉,日光中剔透,夜色中璀璨,就算是中毒生病,都带了几分“病美人”的美感。 仔细看他身上的月白寝衣,都用暗金线绣了龙纹,在烛光中竟然透出威严苍白的冷,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而他说的话:“朕知道……” 他知道什么?成碧忍不住警惕,握着拂尘的那只手掌心出了汗。 “朕知道,那晚……是你!”满目的审视和打量。 她直面他的眸光,笑靥如花,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眉梢甚至还能透出几分艳色:“噢?原来那夜要与我一夜春宵的人,竟然是陛下!” 成碧今日穿了云清观的道服,很寻常的白裙祥云纹样,却显得出尘若仙,静虚高远,若说她的衣服和那些道徒有什么不同的话,她衣上的云纹是用混了银色的青线绣成,明眼人一瞧就知她身份不凡。 他听她这话,语气不变:“看不出来落云仙人竟然如此的风流多情,不知除了朕,天一道长可也是仙人的入幕之宾?” 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寻常人一般是很少能觉察出谢宵情绪的变化。 但是她对他太了解了,轻而易举就听出了他话中的嫌恶。 自己是他的枕边人,当初也是这般盲目的自以为是,如今看来她又真正了解他几分呢。 她是领教过宫里风言风语厉害的,往往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明的说成暗的,自从她跟着温泽入了这宸宫之后,闲言碎语便从未停下过。 因她情丝绕刚刚发作,温泽于她起居膳食上可谓亲力亲为,无微不至,那晚所有人都簇拥到谢宵的身旁,只有温泽护着她。 他是将她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回了鸿宁殿,之后才去正阳宫为谢宵诊治。 先帝谢崇年间,道教大兴盛行,谢崇和如今的谢宵皆崇道抑佛,故永宁城当中时常可见往来的道士道姑,喝酒、夜宿、嫖妓、赌钱,百姓们见的多了听的多了,这名声便不太好了。 再者有些道门,为求成仙,旁门左道,采阴补阳,男女双修,无所不用其极。 宸宫里的这些闲言碎语传着传着,便全都变了样子。 “陛下觉得呢?”她柔声细语的回,顺道还坐在他的龙床上,很是胆大包天。 谢宵过来捏着玲珑的下颌,在她眉眼间逡巡:“你的身子,可还有旁人沾过?” 她的俏颜却顺势贴上了他的手指,明明穿着一身道袍最该清心寡欲,潜心修行,望向他的时候眼神却像极了一只狐,若有似无的撩拨,最是耐人寻味,风情万种。 “陛下面若冠玉,身姿英挺,着实令人倾慕,若陛下愿意,贫道的入幕之宾日后便只有陛下一人~” “那晚,你对朕用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取一点抹在唇上,神不知鬼不觉便让人四肢无力,不能动弹……” 谢宵的视线聚集在她的娇唇上,和宫里的嫔妃不同,这樱粉色不是什么口脂的颜色,却比那些更让人垂涎欲滴。 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香味,掺杂了龙涎香当中,幽香深远,但是香味很淡,轻易不被人察觉,若不是此刻他格外留心…… 他笃定那香味是从她身上来的,却不同于脂粉的香味,好闻得很,甚至有些欲罢不能。 “你不担心朕恼怒?” “若非陛下自认,贫道还以为那晚轻薄的会是位翩翩美少年,陛下若是恼怒,你说怎么罚贫道都认。” 她与温泽为双生,时常有人分不清楚两人,所以她也曾做男子装扮,化身王孙小公子,青楼酒肆,勾栏瓦舍这些风月场所虽不能说是常客,但年少时也能窥见榻上“妖精打架”,交颈而卧,缠绵悱恻。 那青楼的名妓头牌,面对心仪的恩客,似乎就是这样的做派,如今她不过依样学来。 好像是真的担心他会罚她,毕竟伴君如伴虎,那只曾教她写字做饭弹琴的右手,如今正捏着她的下颌,除了献媚之外,好像也做不得什么。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还真是让人处处羡慕不已,她那一瞬间竟然生了嫉妒,微微往后一撤,他的食指就这样被她的贝齿咬住。 我就是故意停在这里的……有本事打我呀 第15章 嘴角带血 都说指尖是最敏感的,到现在他都记得与她十指相缠时的温度。 眼下里他的手指被她的贝齿咬住,丁香小舌试探一下,然后迅速的缩了回去,她眼睛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谢宵还是那般波澜不惊,见他没有反抗,她胆子大了起来。 谢宵单看就是个美男子,长得像极了话本戏曲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这是她见他时的第一印象,但没有办法否认的是他那过分精致的眉眼,总是给人一种清冷禁欲的气质,尤其是他年少时最是端方有礼,被她惹急了总是莫名的羞红脸蛋。 但是数年已过,他在龙椅上坐的久了,除了威严便多了华贵万方的气场,种种杂揉在一起竟万分的融洽,相得益彰,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足够的勾魂摄魄。 女人接近他,并不只是为了地位荣宠,而是他本身就非常有诱惑力。 永宁城有“七夕乞巧日,结绳赠情郎”的习俗在,在这一日,难得“自由”一回的闺阁少女,总会打红绳上面系上玉髓、珍珠、红豆这些小物件,编好之后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谢宵虽然是皇子,但是每年刚过七月,他便会陆陆续续收到许多的红绳,官宦人家的千金只敢悄悄的送,而有些胆大的宫女,不只是要送红绳,更愿意自荐枕席。 温泽那时还说,乞巧那日想爬上谢宵含章殿那张榻的美人儿,怕是能组成娘子军,打得头破血流也是常有的事。 往日他总是想尽了花样折腾她,如今看着云淡风清,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她莫名的恼火。 她的唇轻轻碰到他的手指,嘴角轻扬,越发的贴近他的身体,拿她身上最傲人的地方去贴近他,几乎是快要匐在他胸上,“那日漆黑一片,便觉陛下英武,如今近看,才知陛下竟是这般的诱人,我倒有些羡慕后宫里的各位娘娘了~” 温泽说过他这次中的毒有些棘手,所以解毒破费了一番功夫,如今刚刚苏醒,但皮肤却好得很,她没有办法感受那指尖的细腻,但是看着他俊朗儒雅的面庞,那唇色却比女人涂了口脂还要瑰丽,还要让人垂涎。 她放了他的手,换了他的唇,虽然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是明眼可见的柔软饱满,似乎比什么糖膏蜜食都来得口感要好,馋得人口齿生津,恨不得将他一口一口的吞下。 成碧去勾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呼气什么不再重要,而是紧贴着他,整个人坐了过来,虽然裙下穿着顺滑的缎裤,但却能看出纤细的美腿,想方设法试探他,纠缠他,看他定力到底几何。 他的身下可并不像他神色这般的波澜不惊,而手下的筋肉也在紧绷颤抖,她是有些的逗弄。 都说男人于情事上面是无师自通,但是女人也不遑多让,爱抚和舔舐什么的,似乎记忆当中他就是这样挑起她的热情,她吻他的颈,吻他的唇,吻他性感撩人的喉结,玉指纤纤是从他寝衣下面握进去的,那粗壮上翘的勃发,很是可观…… 他的身体被她撩拨出了热情,但是眸底却越来越冷,让人胆战心寒的那种凉意。 雪臀甚至是凑到了他的腰间,只差一步……他却一下子反剪了她作祟的右手,将她狠狠的推了出去,语带厌恶:“身子不干净的女人,朕从来不碰!” 他有后宫佳丽,三千粉黛,自始至终却只想守着那一不归人,他只有她,只要她! 正阳宫的地上铺了锦毯,她这样被丢出去,其实一点都没伤着,明明是一件无比屈辱的事情,她婉转娇吟轻笑着:“既然陛下没了兴致,那贫道就告退了。” 她起身,转过头去脸色却全然变了一个样,他生疑又如何,今夜她仿若娼妇一般的行径,肯定打消了他不少的疑惑,因为真正的成碧从来不曾屈服过,哪怕是在他身下被迫承欢之时,都不曾。 不过真是讽刺啊,当年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今夜竟被他撩拨出了三分的心火。 “等等……”身后传来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你可曾有过姐妹?” “雁鸣不过一弃婴,得仙师庇佑带回观中收为弟子,并无父母兄弟姊妹之福。” 她从殿内推门而出得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更鼓时分,早就恭候在一旁得阮显,显然很诧异她为何会在殿中久留。 仔细看,她嘴角是带血的……刚刚她还是没忍住,咬了谢宵一口出气。 接下来走剧情,走过去了,好郁闷 第16章 旧花样 成碧回了鸿宁殿,温泽却不见了踪影,只他近身服侍的小道童瑞清在,“师兄去了何处?” “回仙人,师傅被凝贵妃的大总管宣去了长宁宫。”瑞清回道,态度无比恭敬,甚至看她的眼神慢慢都是好奇,无论看多久。 玉溪山谁都知道他师祖,也就是已羽化登仙的暨修仙师,很早就从孤山上捡回一痴儿,从小如珠如宝的养在后山,这痴儿行径疯癫,爱撒泼打滚,鸡鸣狗盗,时常去泥潭里把自己滚成落汤鸡。 山下的百姓,但凡谁家少了鸡缺了鸭,时不时会找上家门来,仙师尚在凡尘时便极为纵容宠爱,如今换了他师傅更甚。 但是谁能想到,数月前晴天一道惊雷劈到了后山的竹屋,火势熊熊,当众人提着木桶赶到后山禁地,本以为那痴儿肯定葬身火海时,谁曾想到竟然看着她一身白衣,翩然若仙,从早已烧成灰烬的竹屋中走出。 他依礼能当唤她一声“小师叔”,但众人总觉得如此清丽一佳人,如此唤来总觉得老了些,便跟着知雪折竹她们唤她的道号“落云仙人”。 成碧却陷入深思,“你师傅去多久了?” “您刚去正阳宫不久,贵妃身边的陈总管便来了……”意思是已去了许久。 “原是如此,你先退下吧。” 瑞清得了吩咐才反应过来,原是刚才看呆了,虽然他跟在道长身边日久,仙人也不是见了一面两面了,但却到现在都记得年初鸿蒙道坛上,这位小师叔同几位师叔祖于道法上的辩驳较量,那可真是风华绝代于当世,一举成名天下知。 长宁宫里。 萧凝裳淡绛纱衫,身上的白色披帛显得很是飘逸,容貌秀丽,似笑非笑,“法师,果然人如传闻,出尘若仙,只是那晚太过匆忙,近几日本宫又忙着照顾陛下,都未曾同法师好好见礼,幸陛下得老天和祖宗庇佑,此番有惊无险,法师也劳心劳力,当记一功。” 温泽手里那柄白玉拂尘是近日谢宵赏的珍品,他日日带在身上以示恩宠,“贵妃娘娘谬赞了~” 萧凝裳是什么样的人,他深有体会,一向是面子功夫十足,却笑脸藏刀,最是阴毒,他虽被这世道磨平了性子,却不愿多与她打交道,她晚膳时分悄默声的将他宣来这长宁宫,明面上礼敬道宗,背地里谁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如今四下里无人,她屏退了左右,他便也懒得再虚以逶迤:“贵妃娘娘蕙质兰心,想必最欣赏聪明人,贫道自认尚不算愚笨,贵妃娘娘还是有话直说的好,若是陛下宣召……” “法师快人快语,本宫也就直说了,陛下倚重法师不远千里宣召,又允您自由出入正阳宫,陛下的意图法师清楚得很,就是要三年前香消玉殒的苏昭仪起死回生,法师神通举世皆闻,本宫只求法师莫要助纣为虐!” “娘娘可知那起死回生的法子?陛下对昭仪着实情重,连贫道都为之动容。”若非那夜行刺,谢宵现在已经是日日放血烹药了。 他对那傀儡倒是情真,但温泽想来却越觉讽刺。 “本宫略有耳闻,日日放血三碗熬一碗,陛下身系大渝社稷,这如何使的?再说那苏昭仪来路不正,甚是狐媚,竟引得陛下服食五石散,当是妲己褒姒之流。” 萧凝裳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只是温泽不知她明明盛宠在身,为何要打他这里的主意? 等他半夜回了鸿宁殿,成碧尚未安寝一直等他回来,今夜谢宵宣她,紧接着萧凝裳却召了温泽,两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谁先开口的好。 “姐,你莫担心!”这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 “萧凝裳她所为何事?你让我如何能安心?”与虎谋皮,往往两败俱伤。 他扶着她进去:“她不过是从我这里打听些法子,比如怎么能让谢宵的指望落空,用的什么药炼的什么丹,有施了什么法子,便担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幌子开口求我,她得了手,说不定以后事情败露,正好还有我这么个替罪羔羊。” 温泽想了想,笑道:“她的手腕倒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 年少时,往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的坏事,碎个瓶丢个碗,她便只往他身上推,然后楚楚可怜的掉金豆子,眼泪便像不值钱一样,他出身将门,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最厌烦的便是这哭哭啼啼的丫头片子。 偏偏他母妃还极其吃这一套,温泽往往被他父王吊起来打个半死。 出差中,人在深圳,明晚(30号)更新 第17章 蚀骨情丝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重逢之后阿姐最常问他的一个问题,他也经常扪心自问他意欲何为,想起蠡河那尸骨遍地,血流成河的画面,他就恨不得将谢宵千刀万剐。 可是阿姐那句话说的对,这么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他要将他最珍视的,撕碎在他面前,最看重的,全部踩在脚下,最宝贵的,一点点的摧毁。 他要他万劫不复,要他江山倾颓,要他一手创立的大渝盛世分崩离析,要整个谢氏皇族为蠡河数万成家军将士陪葬。 这一切的实现不仅需要契机,他更需要一把“钥匙”…… 阿姐正是这把最好的“钥匙”! 这六年他蛰伏玉溪山,甚至不惜手刃恩人,鸠占鹊巢,为得就是能细致的打磨这把“钥匙”,要它严丝合缝的打开那道大门,倾覆整个大渝王朝。 而他阿姐还对谢宵有情,他为何不善加利用呢? 毕竟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为鸳鸯不作仙,这是谢宵曾许下的誓言啊。 成碧看着温泽,目光中满是怜爱,“报仇的事我来,这宸宫就像是那吃人的魔窟,你应该出宫去,回玉溪山回江淮,去哪里都好~”她语重心长,这几日提心吊胆,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阿姐,云麾将军成琢早已经死在了蠡河战场上,和燕云十八骑和数万成家军的尸骨埋在了蠡河的山岚间……六年过去了,我如今是谢宵亲封的‘护国法师’,我要做什么没人能阻拦!” 她虽然是长姐,但温泽的性子从小就轴得很,可真真是随了他的乳名,“你啊还真是韧得很,也犟得很。” 窗前夜凉如水,温泽却突然回头问她:“阿姐,如果老天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还会选择嫁给谢宵,入主中宫吗?” 成碧沉默了许久,一身青衫端坐那里,如临花照水般沉静又从容。 她说:“我不知道。” 温泽并不意外,他道:“若是日后你选择恨我,阿姐我并不后悔今日所为。” “阿韧……” 回应她的却只有那出尘若仙,却步伐沉重的背影。 *** 地宫碧落。 原本应该好生休息的谢宵负手静立,看着水晶棺里那如玉一样的面容,而原本应该被关押在暴室等候发落的云瑶,却出现在这里。 “九霄族圣女云瑶参见陛下。” “圣女不必多礼,与朕行针吧。” 他走去静室那边的床榻躺下,云瑶紧跟身后,而推门而入之后,出了谢宵身边的阮显在之外,竟还有一仙风道骨的白发长胡子老头。 此人便是扬名天下的杏林国手陈鹤九。 云瑶手中的针袋摊开,银针长且锋利,让人有些胆寒,尤其是这些长针要全部刺入他周身四十九处大穴,一处出了问题,前面数年的努力功亏一篑不说,更是大损他的身体安泰,尤其是他刚解剧毒。 “陛下身子虚弱,不如过段时日再行针。”阮显甚至担忧。 谢宵却一意孤行:“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云瑶手捻长针,也颇是犹豫:“陛下身中的‘蚀骨情丝’已用药物压制数年,我这长针需入肉七分以上,陛下铁骨铮铮疼痛尚能忍的,只是这套针法极其损耗人的元气,想必不必急在这一时……” 云瑶声音虽是娇柔,但眉眼那丝勾人的谄媚却不见了踪影,态度认真,语气恭敬。 陈鹤九问:“云瑶姑娘,难道这‘蚀骨情丝’便只有这一种解法吗?” “陈大夫不知,‘蚀骨情丝’这种情花只有我九霄族圣女才能种出,其培植过程同冬虫夏草有异曲同工之妙,冬为虫夏为草,所以‘蚀骨情丝’也叫‘情丝绕’,是西南特有的蛊毒。” 陈鹤九大惊:“我也曾听说‘情丝绕’这种蛊毒,着实腌臜,那不是你们九霄族用来惩戒失贞不洁的圣女吗?陛下为何会身染此等恶蛊?” 云瑶手里的银针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先跟陈鹤九与阮显解释清楚,毕竟待会行针她需要人来配合,而何为“蚀骨情丝”谢宵早已知悉。 “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情丝绕’发作时堪比服食最烈的春药,不与人交合便如烈火焚身,能把自己活活烧死我也是亲眼见过的,种此蛊的女子如同娼妇,夜御数男,直到阴气泄尽,油尽灯枯,而夏花‘蚀骨情丝’却与冬虫‘情丝绕’截然不同。” “‘蚀骨情丝’扰人心神,乱人心魄,最重要的是它可以除旧爱,忘新欢,让男人只钟情于那一人,因为‘蚀骨情丝’是先前一位九霄族圣女拿心头血每日浇灌,拿来‘绑’变心的情郎。” 第18章 荼蘼杜鹃 变心的情郎…… 云瑶最后的那几个字,如同鬼咒一样萦绕在他心头,突然一口淤血涌出,地上顿时一片殷红。 “陛下!”阮显大惊失色。 而陈鹤九则急忙向前查看,唯恐有所闪失,云瑶亦提心吊胆,众人乱作一团。 谢宵的脸色煞白,嘴角残留的血液尤其的显眼,虚弱难当,那一瞬间似乎无数的过往涌向心头,他甚至没有办法听清周围人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叫他,悦耳的铃铛声,少女的嬉笑声,还有争执、吵闹、哭泣、尖叫、呻吟……所有的纠结在一起。 “夙兴哥哥,我在这里……” “姑姑让我嫁个太子哥哥,可是他已经有好几位侧妃了,我不想嫁给他,我想嫁给你!” “谢宵,我选择成全你,我放过了你,求你也放过我吧!” …… “忘记我,忘了我~” 那烈烈艳红中,身着红衣与那荼蘼开放的杜鹃融合在一起的女子,究竟是谁?! “阿妩!”谢宵大喊,脑海中一片清明,突然睁开了眼睛。 陈鹤九和云瑶呆愣在一旁,而阮显却跪在一旁,脸色讳莫如深,沉默半晌问:“陛下,可还记得元夙皇后?” “那是何人?”谢宵问。 阮显头更低了:“是奴才多言了。” “那就是朕曾经忘记的?回答朕是与不是?” 阮显身为谢宵的贴身总管,比他年长许多,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称帝,君临天下。 从小到大,除了幼时冷宫那段凄苦斑驳的岁月,谢宵身边发生何事,他都再清楚不过,如今却三缄其口。 “朕问你,是与不是?!”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吼了出来。 “是。” 陈鹤九急忙为他诊脉,确定谢宵吐出来的只是体内残留的淤血,并没有什么大碍,急忙将位置让出来,待人很是客气:“姑娘请。” 云瑶此刻身上穿着寻常宫女的粉色宫装,姿容娴静,搭脉不过须臾便了然于心:“陛下,可是记起了什么?” “墨发、红衣,还有银铃……” “我九霄族自古能培育出‘情丝绕’的圣女不在少数,可是这‘蚀骨情丝’却是百里难成其一,身中此蛊还能想起前尘往事的男子,更是闻所未闻,陛下身体无碍,只是当真想清楚了要现在解蛊?” “朕意已决。”这话他不止说过一遍。 阮显的回话更是含糊其辞:“陛下与元后、与贵妃、与昭仪,奴才不敢多言。” 他没有比现在更迫切的想知道过去,被他忘却的那个女子,那个他梦醒时分常常呢喃的名字“阿妩”,谁是阿妩? 谢宵执意如此,旁人又怎敢多言。 至于这“蚀骨情丝”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种在他身上,想必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来,萧凝裳自小养在深宫,作为先太后母家的孤女,她也曾有煊赫的家世,只是家道中落,父兄罹难,只能寄养深宫与先太后一起相依为命。 凝贵妃盛宠,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但云瑶却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九霄族的蛊虫每次培植的种类数量皆登记在册,是谁悄无声息的培育了蚀骨情丝,如今夏花被种在了陛下身上,而那冬虫呢?一死付一生,生死两不忘的“情丝绕”又被种在了谁的身上? 谢宵执意行针,为得就是怕他身上的蛊毒影响到血的质量,毕竟他已经等了数载,眼下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要苏昭仪醒来! 云瑶为谢宵行针,陈鹤九和阮显静室外等候。 “我行医数十年,就算华佗在世也未听说过,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起死回生之术,陛下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 阮显还是三缄其口:“陈老您还是莫要多言了。” 陈鹤九可以说是谢宵的恩人,他帮他解了身上的五石散之瘾,又留在他身侧供他驱使,如父如师,难免为其操心太过。 第二天的宸宫一如往昔,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变化,陛下的身子好转起来,越发康健,而萧凝裳依旧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那几年,后宫中的杜鹃以御花园南角开得最好,一簇簇一丛丛的,她就喜欢那像火一样的颜色,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彼此她手里已经沾染数条人命,握过刀,也沾过血…… 宸宫的夜又黑又长,人置身其中就好像是身处无边无尽,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当中,人的心就跟着冷了,血也凉了。 可是现在她手里只剩下这一株的杜鹃了,想起手里还有些种子,悄默声的去种下说不定明年的宸宫又会重新开满杜鹃。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谢宵。 ps:请不要把女主当成是小白花,本文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好人,也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坏人,谁让成碧是女主呢~光环嘛 但是这本只有狸mm一个忠实的读者(笔芯),看的人这么少我有点伤心 第19章 缘起缘何 假如她一开始接近你,并不是因为爱你…… 成碧第一次遇见谢宵时,才十岁,正是刁蛮任性无法无天的时候。而那时他还没有名字,只随了皇子的序齿叫“谢柒”。 谢崇虽好色风流,但姑姑昭烈皇后出身将门,是个烈性子,最喜欢吃醋,因为谢崇招幸宫嫔这桩事,后宫常常是闹得鸡犬不宁。 偏偏谢崇又是个怯弱的,最善阳奉阴违这一道,他宠一个姑姑杀一个,反而谢崇觉得他是皇帝,天下的美人都是他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姑姑不许先帝宠幸其他女子,当然就更不允许有其他皇子挡了太子的前路,所以敛疏哥哥既是嫡子又是长子。 宫里的嫔妃有名分有家世的暂时动不得,但姑姑却敢动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一碗碗的安胎药悄默声的送了进去,宸宫半夜里的某处殿阁,总是会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她经常进宫,也曾听见过两三回,乳母嬷嬷将她抱得紧紧的,只道:“又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后宫里但凡能平安生下孩子的,也多半早夭和痴傻,而谢崇这甩手掌管当得潇洒,一切事都丢给了姑姑,他只管在正阳宫炼他的丹,紫仪殿幸他的美人。 宸宫再闻婴孩的啼哭声,已经是敛疏哥哥七岁以后了。 谢宵是出生在冷宫的,说来也是荒唐,他的生母原是先帝晚年间的宫妃,名唤尹溪儿,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打入冷宫,日益的疯癫。 谢崇那日酒醉,不知怎么的竟然在冷宫的墙角旮旯里幸了尹溪儿,酒醒之后昨晚梦中的神仙姐姐,突然变成眼前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前朝弃妃,顿觉恶心不已。 这件事情很快被他忘在了脑后…… 所以谢宵从小便是长在冷宫的,连名字谢崇都懒得起。 他一生虽御女无数,但皇子中顺利成年的只有太子谢宣和七皇子谢宵。 那时谢宵虽是个极不受宠的冷宫皇子,却是帝都永宁都出了名的美少年,新入宫的小宫女常常看他看痴了。 她仗着姑姑的宠爱在宫中称霸一方,甚至连太极殿上的琉璃瓦都让她给掀了。 彼时三月芳菲,杜鹃花正荼蘼开放,映衬得漫天明媚鲜艳。 她手里提留着自己缀满铃铛的绣鞋,蹑手蹑脚地潜出了含章殿。宫墙外欢声笑语,今天是帝都一年一度的踏春游会,母妃拘她拘得紧,长这么大永宁城都没好好逛过。 含章殿后古树参天,她将鞋随手一扔,纤纤十指攀着粗壮的树干吃力往上爬。 “啊!”不料一脚踩空。 他初见她时,她头发凌乱不堪,襦裙被扯的不成样,一双精致白皙的玉足还露在外面,当真是窘迫! 他一身赭黄蟠龙服,眸若廖星,嘴角抿着一丝笑意:“这璎珞好生精致,竟是触手生温的昆仑暖玉,它可是郡主的?” 他嘴角的笑容像极了话本里调戏良家妇女的公子哥,她年纪虽小但字全都认得,贴身侍婢里有个叫沐紫的,专门喜欢看这些市井本子,都是最新最全的,她处于好奇当然也看过几本。 “这个还给我!”她着急一把抓过他手中把玩的玉璧,这可是他们成家的世代相传的传家宝。 可能是周遭杜鹃红的有些过分,竟将她的双颊染了几分酡红。 也不知道那“好生精致”和“触手生温”说的是她那块昆仑暖玉,还是她的玉足,就好像是太液池里那似开未开的莲瓣,娇小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他俯身细细查看她已经红肿的脚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哎!你快放我下来!小心我告诉姑姑说你欺负我,打你板子!”她心里憋着气。 “哈哈!”他笑声朗朗,恍若宣纸上晕开的淡雅梨花,“就是欺负你怎么样!” 阖宫里,永宁城,谁不知道她是最恶名在外的大家闺秀,仗着皇后是她姑姑,自己又是陛下亲封的清河郡主,娇纵跋扈,无法无天。 甚至连谢崇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说她如此年幼,便已经有了她姑姑的风范。 她是何等的贵人,只有她不认得旁人,哪有旁人不认得她的道理,谢宵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清河郡主可甚是耳熟。 今烧了陛下亲赐给张贵嫔的绫罗,明儿偷了李娘娘的珍珠项链碰珠珠玩,甚至发脾气从太极殿上往下扔琉璃瓦,也是宫女太监提心吊胆的跪了一地,声声求着:“小祖宗,您小心点!” 2号没有更新,3号周天补!!! 我先码另一本 第20章 掌上明珠 平帝谢崇并没有公主,要问宸宫里谁最得宠,恐怕就是成家的那位小郡主了。 成王府自太祖开国之初,便为大渝镇守西南边关,成准年少袭爵,多次救谢崇于危难之中,恩宠深厚,后又求娶镇远侯幼女长孙氏为妻,皇亲国戚,满门煊赫。 成准与长孙氏夫妻恩爱,即便是两人成婚,长孙氏多年无所出,成准对待发妻也一心一意,始终如初。 连皇后也常说这么亲事结的好,让永宁城里所有的女人都羡慕,她说这话时带着淡淡的苦涩。 那年,年近三十的成王妃终于怀孕了,而且御医来报还有可能是双胎,几乎所有人把她当成了宝贝疙瘩,皇后日日从宫里遣人来问送来补品不说,成准更是将发妻捧在了心尖上。 自古女人生孩子,莫不是鬼门关走一遭,王妃生产时难产,后出来的男孩倒是健壮,但先头出来的女娃不止小了许多,哭声若蚊蝇,天生的体弱多病,连太医都断言怕是养不活的,王妃为此还经常偷偷的抹泪。 从小父王母妃时常担心她的身体,故汤药从不离身,京郊玄天观里的法师推算她多灾多难,恐寿数难长,所以她自小是充作男儿养的。 后来的种种,果然验证了法师的卦数,她殒命之时不过二八芳华。 小时候家里头没什么人唤她“小小姐”,“妩哥妩哥”的将她唤到大,跟阿韧穿同样的衣服,上同样的早课,她体弱甚至还不自量力的去抢阿韧的刀枪,却连拿都拿不动。 不知情的还以为王妃一下子给王爷,添了两个儿子,而她的乳名“阿妩”,别人也总以为是英武的“武”,他们两姐弟又长得极像,穿一样的衣服,调皮捣蛋起来连王爷都分不清楚,更何况是旁人了。 就这样跟着一群男孩子疯跑,身体不知不觉间也强壮了不少,长得稍大了些,尤其是王妃看到这个女儿一点规矩都没有,不是上树就是爬墙,半分女儿家的端庄文淑都没有,这才意识到应该好好教养了。 阿韧跟父王早早就开始学习武艺,那把父王为他特制的缨枪精致的不得了,她想抢过来却多次未得逞,今日终于忍不住闹了别扭,两个小屁孩在庭院里打得不可开交。 但阿韧力虽大,但却知道要他这个姐姐体弱,所以并未用全力,只是闹着玩罢了,但成碧却被骄纵惯了。 王妃那身宝石蓝的衣裙,衬得她越发的娇美温柔,尤其是看着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怪你这般的宠阿妩,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前日里我让她跟着我学针线,她竟是把丝线揉成了一团全都给我祸祸了。” 成准将妻子拥入怀,他刚刚换了常服过来,便听着她在这里啊“唉声叹气”,“阿妩这孩子身子虽弱,人却是个聪慧的,王妃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 成王妃笑道:“她呀,不去欺负别人妾身就已经烧高香了,只是这般的顽劣,怕是将来找不到婆家~” “我成准的女儿谁敢挑剔?!”这话很是倨傲,不过他到底是有倨傲的资本,他出身将门,十三岁上战场,铁血二十年,除了忠君爱国,为了不就是这一身荣耀。 “他们俩这霸道真真是只随了你~”成王妃甜蜜的埋怨道。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极其宠爱她这两个孩子,阿韧的婚事他们勉强还能做主,但是阿妩…… 长孙家的下一辈没有嫡女,几个庶女又难当大任,阿妩这么小,皇后娘娘便明示暗示了好几次,为保长孙家的兴荣,下一任的皇后不能出在别家。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她当然忧心不已,阿妩是那样的性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太子比她大了十岁不止,更何况阿妩自幼体弱,就算能顺利的长大,于子嗣上也是无缘。 她自幼被父母庇佑,比不得做了皇后的阿姐杀伐决断,性子坚韧,只想着一家人平安喜乐。 因着她的担心,皇后娘娘甚至曾半开玩笑说效仿前朝宁帝的显肃皇后,兄妹结亲,喜上加喜,七岁成婚,嫁入皇室,就算是阿妩生不出孩子,她也可以抚养别人的孩子。 “只要她还是那唯一的皇后,什么都不重要!” 成王妃现在想起皇后当时的话,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与谢宵相识于少时,却很快打成了一片,那时他们都还在宸宫上书房,经史、策论、诗词、书画、骑射……当中以周太傅的课最为无聊。 第21章 梦里花落 谢崇虽然昏庸好色,但唯狠抓教育这一点做得相当的出色,儿子数量本来就不多,就只能在质量上下功夫了。 故一道圣旨遍寻天下名师入宫,为皇子及王公贵族家的诸位子弟上课,课程从天不亮就开始排,能一直排到亥时初刻。 成碧那时时常出入宫禁,也常做男儿打扮入上书房读书,太子年长早早就开始接触和学习政务,当然和他们这些小屁孩学的不一样。 而谢宵十四岁才被记入玉牒,十五岁开蒙,十六岁跟他们一起上书房,初时还常常被人欺负,毕竟在这座宸宫当中,既无家世又无恩宠,地位有时候连奴才们都不如。 自从她豪言壮语的公开宣称“七皇子是我的人”之后,书房里便再也没人跟他过不去了,只是谢宵实在是招人恨。 他明明识字知礼比他们所有人都晚,但天资奇绝,她往往背许多遍才能背诵下来的词作,他只需要看一遍便牢记于心。 那时候,她人也单纯,谢宵却已经开始为自己筹谋,多年同那些太监宫女这些底层人混在一起,让他更早的就明白了世态炎凉,也明白了藏拙才是保命的第一步。 后来的他却说:“阿妩,朕骗过天下人 ,但却从来没有骗过你。” 但是他还是食言了…… 谢宵文韬武略都不差吗,过目不忘的本事着实是让她嫉妒,而且无论学什么,他总是能用很少的时间去精通。 所有的课程里,就只有周太傅的“仁义礼智信”最是无聊,老学究吊着脖子的长篇大论,总是叫人哈欠连篇,而周太傅也很少有讲到最后的时候。 因为成碧这孩子头,带着一帮的手下调皮捣蛋,拔胡须画乌龟,甚至是有些时候用计把太傅诓出上书房,周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直跺脚,甚至有时候还去陛下那里告个状。 但是他却迟迟找不到人,谢崇连早朝都十几年不上了,这个时候不是正和哪个美人鸳鸯被里翻红浪,就是出宫猎艳密会娇艳小寡妇,又或者是承欢殿里研究什么新花样去了。 就算是陛下怪罪,她上面有姑姑担着,阖宫里只有她有这样的胆子。 后来若不是谢宵将她一个劲的往正路上引,她恐怕就真的变成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了,小时调皮捣蛋,长大跟着喝酒打架斗蛐蛐。 当然也有许多名门千金看不上她的做派,总是阴阳怪气:“清河郡主你可莫要在为非作歹了,万一以后真嫁不出去……” 她身上的衣裳皆是针工局最好的绣女和裁缝所制,因为她最喜欢大红色,所以做的衣裙十件里有八件是红色的,她从小就生得娇艳,大红色更显肤色晶莹,玉雪可爱,仿佛就是庙里菩萨身边跟着的那白玉雕的,粉团捏的女娃娃,任谁一眼见着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她们看不上她,她更看不上她们,每次她都是大喊道:“我长大了是要嫁给太子哥哥,当太子妃的!你们才是没人要的讨厌鬼!” 然后做一个自认为极丑的鬼脸,下一秒钟就躲到乳母的怀抱里了。 母妃也曾教育过她许多次,不能再这样说,但是姑姑从她还是满地爬的小孩子时,便这个告诉她:“阿妩是姑姑的心头肉,是姑姑的儿媳妇~” 她更大一些,姑姑每次见了她都会不厌其烦的问她:“阿妩,以后要不要嫁给太子哥哥?” 她总会大声的说“要!” 成王郡主的身份,似乎还不够的荣耀,而自小长在宸宫里的她却早早有了自己的发现,在她的认知里,太子妃仅仅只比皇后弱那么一点点,太子妃未来可以成为皇后,而姑姑这位皇后甚至比皇帝都要厉害~ 童言无忌,虽然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 成碧总是觉得她与谢宵是不打不相识,那一天接下来的梁子,似乎没有成为他们交情迅速攀升的绊子。 她、谢宵还有她的胞弟阿韧,三个人很快的成为铁三角,谢宵心智无双是老大,那些低级的鬼点子都是她想的,而高级的可以称之为“计策”的,都是他在背后筹谋,她执行的同时顺道还会带上阿韧。 少时他二人印象中的谢宵,是最温柔的大哥哥…… 彼时年少,你爱谈天我爱笑,梦里花落知多少。 最近更新可能有点慢,我要好好想想青梅竹马这个美梦怎么样设计,梦碎的时候才足够让人崩溃,我发誓接下来都是甜的! 第22章 竹马青梅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枉断肠。【1】 当年的宸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清河郡主有三怕,一怕皇后娘娘的冷脸,二怕成王妃的念叨,这第三怕嘛,自然就是那温文尔雅,芝兰玉树一般的七皇子了。 七皇子谢宵生母身份尴尬,谢崇原不想认这个儿子,甚至还曾三番两次暗示姑姑,但姑姑当时以和他作对为乐,谢崇心里却别扭,她反而越高兴。 据说为了证明谢宵皇子的身份,侍寝的內侍嬷嬷翻遍了彤史,因为咱们这位陛下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这半辈子究竟幸过多少女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终于那几屋子堆成山的《禁中起居注》中,找到了那一页。 “宵”这个字既不是礼部拟的,也不是谢崇赐的,而是他要上玉谍时没有名字,特意求到了姑姑的未央宫,当时正值晚膳时分,姑姑随意指了字给他。 从此冷宫长大的七皇子便有了名字…… 他那可怜的便宜娘自从死了以后,他便是靠着内侍婢女和嬷嬷的接济,才不至于饿死,所以谢宵无论是对宫人,还是和下属关系都相当的好。 她甚至还曾偷偷问过一个半路倒戈的小黄门,他当时的话让成碧印象之深刻。 他说:“满宫里的主子都当我们是贱如蝼蚁的奴才,是一文不值的玩意,但是只有恭王殿下把我们当成人~” 最是温润如玉,笑起来若春风和煦的七皇子,嚣张跋扈的清河郡主竟然会怕他,这对宸宫人来说仿佛是天下第一的新鲜事。 好吧,成碧又一次讨好谢宵失败了…… 其实她不是怕他,而是怕他不理她,那对成碧来说宛如天榻了一般~ 她虽然无法无天,但仅仅局限于后宫与成王府,因着自小体弱加上法师的一道卦,自小无论是宫外还是市井,那些贵人们口中的“腌臜地”,她统统都没有去过。 但谢宵却不一样,他自小就自由,有的是办法出入宫禁,尤其是上了玉谍分了殿阁之后,就是正正经经的主子了,他要是想出宫更是便易。 哪像她又是乔装又是打扮,含章殿里还要有人假装她做戏,万一要是被逮着一回,嬷嬷丫头跪了一地不说,还会被姑姑拖出去一顿打。 一次两次可以,看到伺候她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她便也长了记性,所以但凡宫外有什么好玩意,都是谢宵帮着她带回来的。 在她心里,他的地位可比那中看不中用的太子哥哥强多了。 谢宵经常出入市井,见识也比她身边人广多了,她常常赖在他的玉明殿里听故事,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害他迟了晚课。 太傅责罚他,她回过头来就会去找太傅的麻烦,周太傅对文房四宝尤其的喜欢,尤其是砚台。 宸宫里的库房,除了陛下的私库她无法染指之外,其他的她跟姑姑讨了钥匙来,都是照进不误。 一次,在周太傅面前摆了一屋子的好砚台,不是珍品就是前朝大师的孤品,当中尤其以那一方乌金砚最为罕见,但是她很残忍~ “太傅,这些我今日拿来不过是让您过过眼瘾,只许看不许摸!”她小大人一样的背着手,然后让手底下的人抓紧去把正在罚抄课业的谢宵叫来,免抄一遍让摸一下,全都免抄的话,可以拿回去赏一晚。 其实她大可以跟姑姑讨来,但是吧她学得可坏了,周太傅看得见吃不着才最过瘾。 对太傅来说,一块好砚台就相当于一位绝世美人,美人只让看不让碰,可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吗? 治病要治根,打蛇打七寸,若是要让一个人毙命的话,自然一刀过去见血封喉是快捷的手段。 救人是这个道理,杀人是这个道理,这要是教训人的话,也是这个道理,人有心便有欲望,有欲望便有软肋,这还是他谢宵言传身教教会的。 她虽跋扈,却不是个痴傻的,谁对她好谁对她孬,她看得见也记得着。 至于好脾气的谢宵,只会被她一个人惹炸了毛,这就要去问问清河郡主本人了,她有一千个办法能把他惹得气急败坏,他却自始至终只用那一个办法治她。 面具拨浪鼓叶子戏这些统统没有了不少,还有那宫外的糖葫芦梨膏糖,以及她最最爱的永芳斋的桃花酥…… 明明当初是她非要看他皱眉跺脚不理她的样子,偏偏到了最后还要自己哄~ 【1】出自唐 白居易的《井底引银瓶·止淫奔也》,有改动。 第23章 两小无猜 “他还是不理我吗?” 刚刚从玉明殿里回来的湛蓝沐紫回话道:“郡主,殿下身边的小安子说殿下正在面壁思过……” “他面哪门子避,思哪门子过呀?!意思就是他还是不见我!”成碧气鼓鼓的,小小的人儿已经抽条了不少,马上就要过生辰了,再过两年就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便该指人家了。 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容色太过,盛宠难当,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成王妃为此更是忧心不已,这种忧心日益伴随着她长大。 她小小年纪,便已见日后倾城之姿,肌肤胜雪,俏丽无双,美目盈盈,修眉端鼻,颊边是若隐若现的浅浅梨涡,年纪尚小只觉娇俏玲珑,但通身这艳色,长成之后可知是娇艳明媚,容色绝美,不可逼视。 若是可以谁不想亲上加亲,皇后娘娘更是成家人,这若是寻常百姓家,哪怕达官富贵也使得,但阿妩是那样跳脱不羁的性子,皇后又是那样的纵容。 宸宫里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最喜欢的是温婉纤弱的女子,性子是如水一样的柔,缠起人来是百般的花样,阿妩若真的嫁进东宫,没了夫君的疼爱又如何立足,皇后娘娘的手再长也管不了小夫妻俩的床笫之事。 在这深宫,没有子嗣便不能生活。 深宫大院里的阴私手段,她又如何知晓,表面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娇弱,颇识大体的贤良,可是关起门来,哪日命丧谁手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嫁入皇家,就算她夫婿挣再多的军功,再位极人臣,他们都给她撑不了腰做不得主,皇家事又是他们能插手的~ 可是无忧无虑的她,现在哪管得了这些,她只知道她爹是军功赫赫的成王,母妃是正一品夫人,皇后娘娘是她姑姑,还有一个从小就舞刀弄枪,人夸少年英才的同胞弟弟,可能未来已经妻妾成群,东宫塞多少女人都能塞进去的太子殿下,会是她的夫君。 可是夫君是什么?父王母妃看得久了,她也懂得了些,她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有时候更是荣耀,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有人说她父王惧内,不过这些都被当作了耳旁风。 她也懂母妃的担忧,嫁给太子她倒是不担心会被人欺负,只是东宫里的女人太多太聒噪,她怕被烦死。 谢宵的玉明殿恐怕是宸宫最安静的殿阁了,许多不去书房听周太傅唠叨的日子里,什么仁义礼智的治国之道圣人之言,总是会被抛诸脑后,她在上书房缠着他,玉明殿缠着他,但凡是旁人能看见七皇子的时候,都要再往后多瞧两眼,因为备受皇后宠爱的清河郡主,已经成了谢宵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的那一种。 她性子野得很,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虾,甚至祸祸太液池里那一池的清河,然后带着她满宫满院的撒杜鹃花的种子。 成王妃夜梦杜鹃入怀,不出数日便诊出了喜脉,旁人都说杜鹃花是“喜花”,所以成王府里,尤其是她的闺阁惜春院便种了一大片的杜鹃花,春日里大红灼灼,倒成了一片盛景。 所以她最喜欢的也是杜鹃…… 他对她很是纵容,甚至让她一度霸占了他的玉明殿,他带着她疯,却从未踏出过这座宫城。 “那刺客与公主后来如何了?”她急切得很。 玉明殿里她在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他博闻强识,她耍宝讨巧,故意逗人开心,他都会宠溺的刮一下她的鼻子,继续讲着昨天没有说完的宫外奇闻,他见识过的江湖侠义,爱恨情仇,他见识过的江山似锦,红尘如画,仿佛都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一点一滴教给她,锦瑟丝竹,铮铮于耳,醉拥风月,吟赏烟霞。他告诉她这世上还有比青山不老,为雪白头更美的承诺。 渐渐的她性子沉静了不少,虽不能说是出口成章,但无论行事还是言谈都规矩得体了不少,再也没有人说成王妃的小郡主是个刁蛮任性,霸道野横的“小霸王”~ 只是她天生就是这样古怪精灵的性子,却也是改不了的活泼天真,以前是无人教不敢教,现在多了人来约束她,竟也出落得让人刮目相看。 王妃瞧在眼里,却也是乐在心中,只不过成准却看得更深更远。 “阿妩什么时候和七皇子玩得这样好?” “怎么夫君觉得不妥?” “七皇子出身寒微,城府极深……” 我努力的完成这个故事,可能更新速度和文笔上没那么精致,但是努力做到不坑,我太难了~还有日更4000 第24章 妖精打架 以前谢宵罚她总是意思意思,没想到这次却当真了,姑姑赐给她的东西,一箱箱的都送去了玉明殿。 他待人虽总不至于是一张臭脸,但那淡漠疏离的君子样,让她看了就来气,她讨厌他待旁人和她一样,原以为过了这许久,他们俩人,至于旁人总该是不一样的。 故她总是想方设法的惹他,让人高兴的本事她不常有,但是惹人气闷,她可是个中高手。 她喜欢他笑,君子如玉,仿若宣纸上晕开的春水梨花,也喜欢他恼,只是别恼得过了分,冷得像块冰难以靠近,她都摸不清楚他的性子。 只不过这次,她确实是过分了些。 他开蒙虽晚,但天资却最高,他学一日抵别人十日,学一年抵别人十年,刚入书房时那些侯门王府的公子哥,还笑他目不识丁,但是现在谁不称赞他出口成章,端方有礼。 但她知道那样的厉害,他只露了三分。 从前玉明殿的书房里,有一幅很大的舆图,大渝的山河湖海都在这方寸的纵横之间,这愿不是她能看见的,但他却从未想过要瞒她,是她自己傻,从未将他的野心往深处细想。 那幅舆图,他亲自提笔写上了“海晏河清”四字,其实他的胸间很早就被天下占的满满的,她竟然在小儿女情长上过分计较,方寸必争。 因为早已经装了天下,所以那颗心哪还有地方再容得下她。 只可惜这些,她一直不曾明白过来。 她小时体弱,性子却是个跳脱的,一家人连着皇后娘娘都只一味的纵着她,长大之后便是更没有人能管束过来了,好容易有了个七皇子,她却时常却惹人家不痛快,都说“冤家冤家”,要吵得起来才是冤家~ 只不过这次她做的确实是出格了些,哪有大家闺秀,世家淑女不在闺阁里描眉绣花拿针线,反倒是一心一意往那宫外钻的,而且还专去那吃喝嫖赌的市井勾栏。 这次她从他这里骗了出宫的腰牌,不过只带了贴身侍婢,两人乔装成小太监,打着他玉明殿的旗号,大大方方的从安庆门溜了出去。 那侍婢沐紫又是最好玩乐的,两人出了宫门就换了衣裳,好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公子,只不过外面繁华似锦的热闹,早早就让人晃了眼,只顾着眼前的热闹,不一会儿便失散了。 成碧却是个意志坚定,目标明确的,一路靠着打听竟然真的到了永宁城的花街“云想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 “云想集”并不是一家青楼的名字,而是西市的一大片区域。 永宁城除了有护城河之外,城中还有一河流穿成而过,名曰“宁江”,帝都永宁便因此得名。宁江的两岸是天下闻名的花街柳巷,亭台楼阁,红灯彩缎,莺歌燕舞,既是销金库,又是英雄冢。 男人嘴里的风流快活,她当然不知道为何和所为何,她是来围观“妖精打架”的! 宫里的那座承欢殿时常有美人进出,当然也有好些手腕了得的嬷嬷,那里半夜总是灯火通明,有时候乐舞声能从持续一整个晚上,有时却也能听见喊叫声,甚是渗人。 母妃不在身边时,陪在身边的傅母便总是会抱着她。 “乳娘,那承欢殿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宫里许多娘娘对那里是又爱又怕的?姑姑提起来的时候,却总是嫌弃得很。” “那里面啊住着妖怪,专门吃漂亮的女孩子,我们阿妩生得这般标致,以后可总要离那里远一些~” 宫里的妃嫔,一生所为不过荣宠二字,承欢殿自前朝就有,只是太祖喜武好马,一生征战于这些兴致泛泛,但没想到到了当今陛下这里,竟一门心思的“发扬光大”。 花鸟使从宫外寻来的美人,多半是要进承欢殿侍奉的,那些嬷嬷会些花样,个个又心狠,一水的调教下来当然有些姑娘挨不过,一卷破席扔去了乱葬岗,但凡能从承欢殿里出来的人精,又能挨到册封的更是翘楚。 谢崇有时候还会把一些女孩子,赏赐到东宫。 天子赐,不敢辞。 等到她再稍微大些,胆子也更大了些,便有一晚避开了傅母和宫人,一个人溜去了承欢殿,后来想起来那赤条条的,白花花的美人派成了好几排,那琉璃罩子里好像还有一只硕大的金斑喙凤蝶…… 她看到的这些自然不能告诉傅母,自认跟谢宵无话不谈的她,却是在玉明殿里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谢宵脸红的可以,刚开始还以为她又在故意惹他生气,但敲过去那张玉雪白皙的小脸上,一脸的懵懂认真…… “傅母告诉我承欢殿里有妖怪,可我除了见到许多未着寸缕的大姐姐之外,半个妖怪都未曾看见啊?她们到底在什么?什么衣服都不穿,难道不冷吗?”她摊手。 后来谢宵被她缠得没了办法,才跟她说那是“妖精打架”。 父亲又去医院了,双十一购物资金减半,我真的太难了…… 我在考虑这本要不要挪到晋江或者红袖,这样我还可以多赚一点 第25章 闺中花样 “云想集”里以那处的销魂殿最为出名。 宁江上最大的那艘画舫便是销魂殿所有,船高数层皆是灯火通明,乐事演奏着悠扬的曲调竟能不受任何影响,只看那拿乐器的姑娘们便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其中种种绮艳无比,幸好她未曾看见。 几个揽着佳人的男子,衣着样貌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出身世家,个个衣衫不整,风流倜傥,千杯不醉,身边搂着的那一两个美人颠倒淋漓,英气者有之,俊朗者有之,飘逸者有之,邪魅者有之。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吐。” 什么真名士始风流,手里一把白玉壶,往嘴里灌着佳酿,而身后两位美人一左一右的伺候着,含情娇嗔,再加上那么一个美目流盼的眼神,仿佛人看一眼就能酥到骨子里。 无论是什么含裘,还是弄枕,单单一个名字就足够让人意乱情迷,遐思万千。 她毕竟年纪尚小,又身量单薄,上不得那画舫上去,老鸨识人无数,这小公子一看就是个乖娇娇,女扮男装不说,天生媚骨,倒是难得的好苗子,只是眉目之间些许稚气和苍白,不用细瞧便知有不足之症。 见她锦衣华服,不用想都知道出身非富即贵,又是一个出来瞧热闹的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同她说一句话都不敢大声,又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强留下她的念头,只能忍痛赶走。 成碧却不是能善罢甘休的性子,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宏愿不敢有,但这里市井勾栏,那坊间的话本有多少都是发生在这等“宝地”的,再说这里的“妖怪”可比宫里的承欢殿多多了。 爬墙这种事她驾轻就熟,好不容易拐进了当中的一处院落,门口根本就没有什么守卫,她是偷偷摸摸进去的。 人在院子里就已经听见声音了,“嗯嗯,啊啊”……打架的激烈程度和承欢殿里有的一拼。 她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是躲在墙角旮旯里,小手指在窗户的明纸上戳了一个窟窿,小小的正好露出她的一只眼睛,锅盖都压不住的好奇心…… 可是房中哪有什么魑魅魍魉的精怪,反而是正在调情的一男一女。 男人身上的衣裳倒还算齐整,只是女人在室内竟然穿了一身的毛绒绒的斗篷,将整个人盖了个严严实实,他去解她的衣裳…… 斗篷掉在了地上,原来那女子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只穿了一件肚兜,美背尽露,她看到那脖上的系带是水红色的,转过身来那肚兜上的艳景,竟然是纯白的丝线绣了大簇大簇的栀子花,洁白却又妖治。 这肚兜系的也没什么诚意,只松松垮垮的挂在脖上,胸前春色无边,又开口极低,一大片雪白的肤色上,起起伏伏两座规模很是雄伟的“山丘”。 那女子回过头来的瞬间,成碧也惊呆了,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小声嘟囔了句:“原来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尔尔。” “这花样,公子可还喜欢?” “本公子……喜欢的不得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面上像是那春日里的桃花染上的胭脂,红得刚好叫人心醉,而一双眼是水一样的温柔,魅意无边,盛开在悬崖边上的花,危险又充满着诱惑力,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那男子已经被她撩拨的不行,星火燎原一般吻上了女子的唇,身上的衣是撕扯开的,话还来不及说半句涨得发疼的欲望,抬了她的臀就整根的戳了进去。 这可让她呆了片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妖精打架”? 刚才那男子身上的物事,她没看清楚只觉得好像是短棍一样的,而又是如何进了女子的体内,她竟是搞不懂了,所以更加的专心致志。 女子更加的缠人,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她听不清楚,床上的两人就好像是小厨房有时呈上来的麻花果,两个人就不嫌累,也不嫌热,大汗淋漓的纠缠在一起,赤裸的妖娆身躯大张着双腿,而看起来皮包骨头没几两肉的书生,却在她腿间起起伏伏。 等她想看清楚再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一双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做……?”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转身一看,竟然是一身白衣的谢宵,这云想集这么多院落,他究竟是如何找到她的? 下一章是13号晚上,大家佛系看文 第26章 意义不同 谢宵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她是被他提溜回宫的,悄无声息又没得感情的把她丢在了含章殿,然后吩咐了傅母好好的管教她。 那是三更半夜,晓了消息的傅母急得团团转,沐紫发现主子不见了早早回了宫。 谢宵叮嘱傅母看管好她,然后冷眼瞥了一眼跪在角落里暗自垂泪,等候发落的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鼻头都红红的。 他的眼神若寒冬腊月里的月光,冷得让人心寒,又如最锋刃的利器,一下子扎到你的心尖,让你不寒而栗。 沐紫似乎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磕头,但是那双手却连他的衣摆都不敢抚:“殿下,沐紫知错了!沐紫知错了!求您开恩呢……” 她并不知道,谢宵要将她手底下这个有些贪玩的丫头如何处置,他吝啬到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地上快要磕破头的丫鬟,却朝她走了过来。 马车上一路的颠簸,她当时被傅母抱着睡得正香,结果沐紫的哭喊声吵醒了她,她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却能感觉到他的手好像覆上了她的脸颊,轻轻的,柔柔的,苏苏的,麻麻的,仿佛他手里轻抚的不是她的脸颊,而是什么稀世珍宝,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珍之爱之,惜之重之。 她困意反而更胜,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拖出去杖毙!记得拖远一点,不要扰了郡主的清梦。” 明明一句话轻取了旁人的性命,但是他的眼神却只聚焦到她的脸蛋上,似乎看到她睡梦中那甜甜的笑容,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只是这样的清隽温柔,却着实让人心惊。 “殿下饶命啊~”沐紫霎时间脸色一片惨白,但是她却不敢哭天抢地,身子被人拖着,因担心扰了郡主的清梦,所以嘴里被塞了布团。 人被拖出去的时候,绝望到哭背过去。 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求情,唯恐自己一个不慎也落个相同的下场。 只是那是七皇子啊,最不像主子的主子,待他们却是一等一的好,既不摆谱,也不为难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几乎都是人手一份。 谁能想到他竟然也有这辣手无情的时候,往常脸上最醉人的笑意和温润,此刻他们跪了一地,却无人敢抬头。 主子永远是主子,而奴才自始至终都是奴才,像沐紫这样骑到了主子的头上…… 他们在含章殿里当差也并非一日两日了,明白人自然看的明白,清河郡主是七皇子心尖上的人,便如同沐紫今日的下场。 成碧是傅母从小看大的,她能进成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当乳母,自然是存在三分见识的,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就算是太子殿下她都见过数次。 他们带来的震惊,都不比谢宵发作一次。 看着怀里女娇娇那甜美可人的睡颜,她想起了王妃的告诫,又加忧心郡主的未来。 “一生多舛,情路波折,先天不足,恐寿数难长……” 宫里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一个奴才,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哪怕是她身边,第二日内廷司送了新人在她身边伺候,她只知道谢宵将她打发出去了。 至于到哪里去了,还没有次日她如何同谢宵“赔礼道歉”这件事重要呢,毕竟是她想方设法从他宫里骗走了出宫印信。 姑姑本来就不待见他,若是她这次在宫外出了事,首要被追究的就是他这位七皇子。 她最宝贝的物件都送进了玉明殿,无论是钗环衣饰,还是金银珠宝,从姑姑那里舔着脸要来的那两颗东珠一并都送给他,还有她最喜欢的短剑。 那是剑痴苦陀僧最后的作品,可以说是集一生铸剑工艺之大成,削铁如泥,甚是精致,不过现在短剑在她手里,剑鞘上还镶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价值不菲。 可是他还是不喜欢,逼的成碧最后没了办法,就差把自己包了送给他了。 忍无可忍之下,成碧怒气冲冲的冲进了他的寝宫,跟太子殿下相比,他到底是个寒酸主子,所以玉明殿里陈设简陋朴素,满屋子里除了书还是书。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把藏书阁的书,都搬来了玉明殿,她发誓如果他今日还不理他的话,玉明殿里的这些书都拿来烤地瓜! “谢宵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本郡主轻易不讨好人……” “出去。” 他手里拿着毛病,正在写着蝇头小楷,逸气稜稜,力趋健劲,一身月白锦袍,若西岭堆雪,又如皎月清华,气定神闲。 第27章 桃花酥 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他本非善类。 已经不只是一人这样说,他自己对此也无比的认同,论狠心,谢崇比不过他,论绝情,谢宣更是望尘莫及,若论城府、师谋、用忍、杀伐、决断……怕是所有谢氏皇族加起来,都敌不过一个他。 为君者称孤道寡,他自认比谢宣更适合那把龙椅,因为他更狠心,更绝情。 他痛恨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他连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个儿子都不知道,第一次见到这位所谓的父皇,他身上正穿着掖庭司那些小罪奴不要的衣服,不只是大了,更是破破烂烂,灰头土脸。 掖庭司的罪奴,是宸宫里最下贱卑微的奴才,干最脏最累的活计,其他伺候的人在主子那里受了气,往往会反过头来对他们拳打脚踢,发泄火气,而他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七皇子,不只是没有名字,活得连掖庭司的罪奴都不如。 第一次见到谢崇,他破败不堪,但是那位正值盛年的当今陛下,可是威风逍遥得很,他高高在上睥睨众人,八抬大轿的龙辇上五爪蟠龙熠熠生辉,上面除了坐着头戴九龙冠,身着紫龙袍的他之外,怀里还揣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腰肢慢弄,吐气如兰的。 下面抬轿的奴才似乎是步履匆匆,而上面的两人早已经按耐不住。 “陛下不要,大庭广众之下……” “美人儿,朕让那些罪奴都闭上狗眼,若是一个胆敢窥视你的美貌,朕就下旨摘了他们所有人的狗头!” 龙辇上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人作呕,而那女人身上的脂粉气,更是让他忍不住皱眉,只不过谢宵向来胆大,同样是从天而降的性命之忧,其他人都已经忍不住在发抖,他却嫌恶的抬头。 龙辇浩浩荡荡的穿行而过,只留给他们似是嘲讽又是戏虐的避让声,御前神策军的佩刀尚未出鞘,但已经有不少人吓软了脚。 他除了那袭紫龙袍,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女人香印象深刻之外,对于生父的样貌,他甚至连半分印象都不曾有。 权力的魅力,至尊的诱惑,万人之上的巍峨,手掌天下权的执迷,他第一次对皇权认识的如此清晰。 只有牢牢抓在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也许玉玺就是块冷得没有温度的石头疙瘩,朱笔的颜色甚至比血都要浓郁,在没有权力的加持下,它们半分的价值都没有,但是只有死死的抓住了这些…… 才不会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才不会连一口净水都喝不上,只能含了一口血在嘴里,冻到嘴唇干裂,四肢没了知觉,他那疯癫成魔的母妃,也不至于疯到去鲤湖的覆冰上嬉耍,莫名其妙掉进了冰窟窿里,最后不治而亡。 他自觉心狠,是因为在成为“谢宵”之前的漫长岁月里,他的心便跟着那年冬日身死的母妃一起,深埋黄土,无影无踪。 谁能想到上苍竟如此的戏耍他~ 母妃身死后的又一寒冬,那年他十三岁,她更小,还是个刚会挪步的米团子,当真是白玉雕的粉团捏的,身前的长命锁连同她手上脚上戴着铃铛的金镯子,一直“铃铃铃”响个不停,配上她那“咯咯”的笑声,似乎让人一见就忘了忧愁。 她总以为含章殿后那是他们的初见,却不曾想过他们其实更早更早就曾经见过。 那个时候她吵着要去御花园去看梅花,那是他最后一年在冷宫里,记忆里那年冬天的风雪来得格外早,去的格外迟,掖庭司那个好心的嬷嬷悄悄塞给他的馒头,即便是冻成了石头,他还是节省着吃了三天。 饿到头昏眼花,他用最后的力气换了内侍的衣服,打算悄悄去御膳房偷些吃食,却不曾想在御花园的冰天雪地和红梅相映在,碰到了他此生的劫。 当时他饿昏了眼,一头扎在了雪地里,她身上好像是穿着雪狐皮制成的斗篷,内里还是雪缎的料子,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和天真。 她递到他手里的那块桃花酥还是热的,在她手里被攥出些渣,却还是坚持着要送给他。 “哥哥,这个我吃不下了,送给你吃~” “你,不吃了吗?”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毫无善意,即便是眼前这米团子长得再精致可爱,他也是满心的戒备。 “嘘~你不要告诉傅母,其实这个是皇后娘娘给的……”她实在是吃不下了,母妃说随手扔掉是不敬,那送给眼前的哥哥吃。 没有比谢宵城府更深的boy了,这一章算是15号的,隔天更新哈,不收费佛系一点 第28章 谢宵谋算 当初她给了他一块桃花酥,他只咬了一口…… 哪怕后来他广有四海,富有天下,能寻遍所有的珍馐美味,但是什么却都不及那一口的桃花酥,还有那是他见过最灿烂温暖的笑容,也始终记得她那捂得温热的小手,递给他桃花酥时掌心的温度。 那年冬天,他便有了自己的软肋。 无论她是他的劫,还是前世欠下的债,还是今生要偿还的孽,他都认了。 那块他咬了一口的桃花酥,就这样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直到放得不能再放,他一日一口,最后掉下了的早已经变质的碎末都被他兑在水里喝了下去。 那段冰冷又屈辱的岁月里,她就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后一点光和热,为了抓住这点子的温热,他可以穷凶极恶,可以不择手段,只为了能够得到她。 她身世显赫,出身成王府,父亲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兵马大元帅,姑姑又是皇后,她更是陛下亲封的清河郡主,犹如那天上皎皎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他更像是她脚下踩到的烂泥,是生是死都无人问津。 如此云泥之别,若不是她幼时一时的善心,两个人说不定此生都不会有什么交际,更何况阖宫里的人都知道,清河郡主是皇后为太子谢宣挑好的太子妃,早早就内定下来。 即便东宫之中已经莺莺燕燕,即便太子与她差了一旬还多的年纪,但是为了保证太子的长子嫡出,所以东宫里无论哪个侧妃还是媵侍侍寝之后,都由皇后身边的崔嬷嬷看着饮下一碗避子汤。 可郡主身边侍奉的嬷嬷丫头都知道,成碧先天胎里不足,气弱体虚,长大成人都是一波三折,更何况十月怀胎,一朝产子,那无非是要她的命! 就连王妃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打算,郡主日益年长,她越发唉声叹气。 为了能与她相识相遇,甚至为了能留住她,娶到她,他费的功夫通天彻地,她只以为那日含章殿后的初遇不过是机缘巧合,他早早筹谋,日日翘首以盼。 费尽千辛万苦从冷宫当中脱身,又入了玉谍恢复皇子的身份,他的王位表面上看起来是他的父皇谢崇赏的,实际是他被群臣逼得不得不给他,因为只有身份相当,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接近她,筹谋她爱上他。 他不想让她受委屈,就算太子妃他暂时还不能许了她,但是她的事却半分马虎不得。 含章殿的那次初遇,到了最后他甚至连一日的光景都等不得,想法设法找了一大堆的借口,让京兆府提前一日关了那踏春游会,他明里暗里观察了她那么久,又怎会不知她的脾气秉性。 十岁的她抱在怀里的那一瞬,他微微愣了愣神,她长高了也长开了,那一张脸蛋尚未及笄便已见倾国之色,只是身子上还未发育,抱在怀里轻得吓人,他便又知她定没有好好吃饭,于膳食上甚是挑剔粗心。 只可惜太子喜欢的是的美人儿,皆纤纤弱质,迎风拂柳,清扬婉约,他怀里的这个小小年纪,已能窥见日后艳色无双。 他不管她是纤弱还是妩媚,温婉还是妖治,他只在乎的是她这个人,这个叫“阿妩”的小人儿,她在他怀里,他却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 太子毕竟年长,他初初开蒙识字之时,太子已监国,加之他故意的避讳与示弱,皇后虽然忌惮,却再不似之前对他那般三番四次的痛下杀手。 他可以对任何事情不上心,但她的事却无不上心。 她的生活上自有人为其妥当,份例上除了皇后和成王府贴补,她的含章殿里自然还有他的那一份,他开蒙虽晚手腕却高,加之勤奋看得深远,自然知道用人之法与生财之道。 宸宫里的皇子,在未长大成人之前就先学会了竞争,只是他比别人心狠更比别人做的绝,世事洞察当然占得先机。 “多吃些,这是北海的磷虾~”他自己碗里空空,但是她的碗里却堆成了小山。 “夙兴哥哥,若再吃可肚子便能当皮球踢了!”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可不就是那涨起来的皮球,虽然已经是不大不小的年纪,但同他一块的时候,却还是一样的娇憨。 “当成皮球踢正好,这样你便再也不能来玉明殿扰我。” 她听他这话,没好气的放下银筷:“亏得满宫里还夸你是君子如玉,敢情君子便只有这点子肚量。” 第29章 话本变样 “你呀~”他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秀美的鼻尖,“若非你惹恼了太傅,我又怎会代你受罚?” 《定国十六策》足足有五卷之多,三百遍的罚写是一遍都不能少的,周太傅于学问上迂腐学究,但心明眼亮,自然知道他惩治不了的,谢宵自然会帮着惩戒。” “周太傅……”提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成碧顿时火冒三丈,几乎是拍桌而起,她和周太傅似乎天生就不对付,也许再和蔼可亲的夫子,碰上她这样的学生,命都被气短了两个月。 她果然是坐不住的,,谢宵过来拉住她:“你待如何?是急需和太傅作对,还是再往他墨里兑碱水……” 成碧发狠道:“我要把太傅的胡子一根根的拔下来!” 都说美髯公美髯公,周太傅年逾古稀,对他那满口的胡子却极其的爱惜,她要把他的胡子都拔下来,一根根的点着玩,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成碧想起一出是一出,却只有谢宵能安抚住她。 “你这要是去了,那《定国十六策》我恐怕要抄到断手……” 她顿时跟霜打了花朵,一下子没了辙:“那我帮你一起抄……但是我的字,你却是看不上的。”歪七扭八,没半点章法,用他的话说“地上的的蚂蚁都比她的字要排列整齐~” “那我不胡闹了~”她认怂却也是第一次,头一次有这种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却是为了他因她受过羞愧难当,“你不要再这样冷着我可好?” 阿韧精通武艺,除了一起上书房的日子,十日里有八日在演武场,不是舞刀就是弄棒,那些兵法策略她又读不下去,姑姑忙于宫事,母妃身在宫外,那些跟在她身边吆五喝六的王孙子弟,不过是忌惮着姑姑,阳奉阴违。 她真正能说上两句话的,除了傅母之外,便只有他了。 “阿妩,若是我能一直护着你……”他语重心长,但是那句话却没说完整。 当时的她不解其中意,后懂了明白了却也晚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当时他也曾的的确确将她放在了他的心尖上,不过郎心如铁,君子薄情,那份心意转瞬即逝。 此情已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有姑姑、有父王和母妃,如今又有你在我身边,自然平安康乐,岁岁如意~”她一脸的天真,笑起来时脸颊那梨涡仿佛是藏了陈酿多时的美酒,只看一眼便醉了。 她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但跟着他混了须臾日子,自然也知晓了许多,他教她的并不只有琴棋书画与志怪杂谈,知世故而不世故,她生在望族又养在皇后身边,眼界和心胸自然不是那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可以比拟。 许多事情只需他稍稍点拨,她便看得比其他人更深更远,只是他能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保她岁岁年年无忧,却也要教会她自保的能力。 他负手,身上的月白锦袍将他衬得若霁风朗月高远清隽,语气似是许诺似是感慨:“是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去勾他衣角:“那这次我私自出宫的错,可翻篇了?” 她狡黠小心去瞧他的神色,但谢宵永远都是那端方有礼的君子样,喜怒不形于色,让人全然无法窥探他的喜恶,更如何知他心事。 “那日去云想集……” 她急急忙忙打断了他的话,顺势挥退了殿阁中伺候的宫人,“七哥哥,七皇子,恭王殿下……”见他不理她,她晃着他的手臂撒娇:“谢宵!这个事能不能不要再提?!” 她从宫外回来也有半月二十天了,也就是说他隔了这么久今日才同她说一句话,恭王殿下确实是难哄得很。 那日云想集中窥得“妖精打架”,那一幕回来日日萦绕心头,不知为何竟觉脸红心热,傅母甚至还以为她着了凉,却不知道她从宫外弄来一些话本子,落魄书生与富家小姐早已换成了落魄书生与狐狸精,也是相同的后花园和秋千架…… 书生与狐狸精的故事却跌宕起伏,酣畅淋漓的多,那栩栩如生的绘本,却让她懂了何为“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也明了那日为何“这回风味忒颠范,动动动”~ “你若是想去那宫外转转,只需过来知会我一声,只一样不许不能再偷偷去云想集!”他是在给她立规矩。 她蹂躏着他的衣角:“可是那日你为何会这么快的找到我?”她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你这般的大意~” 青梅竹马快两年了,故事虐起来啊,小三要降临了~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本文的bug,皇后谥号孝昭烈,是成王的妹子,不是王妃的姐姐,因为我写文的时候太随性了,时常出bug,如果你们看到的话,评论请告诉我…… 还有关于这本肉不肉的问题,我的尺度可能没有popo其他小说大,但是吧肯定是比晋江和红袖内涵多的,毕竟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啊,玩花样嘛总要慢慢来~ 第30章 言出必行 她只觉自己高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宸宫,却不知她身后跟了多少人。 按理说皇子成年封王,开府建衙之后,是要出宫去自己王府里住的,唯有东宫太子才能长留宸宫,但谢宵却是个例外。 他虽封王但尚未加冠,再加上这个亲王位是他使了些手段,利用朝臣和皇室体面逼着谢崇给的,王位给的不情不愿,除了身边的內侍总管来玉明殿颁了道圣旨之外,连封礼都没有,仪式更是省了。 更别说宫外的王府,自古皇子封王哪个不是新修建的府衙,而谢崇给给他撂了句“国库空虚”便草草收场,永宁城查封了多少前朝旧臣,贪官污吏的宅子和园子,他却连一处都不舍得赐给谢宵。 玉明殿让他住着,俸禄也一两不少的让他领着,谢崇自觉也不算薄待了这个儿子,只是他终究是碍眼。 旁人都觉得恭王殿下手里有了俸禄,日子却总是比之前宽裕多了,却不知道自他第一次那么清晰而直接的感受到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带来的诱惑。 他的眼界便不再局限于每日三餐的那口热粥,吃饱穿暖,亦或是想方设法的讨好君父,二十成人加冠分封地时,能分到一块富庶之地,做个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王爷,像他的封号一般“恭敬安定”,拱卫宸阙。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盯着那把龙椅上,只有得到帝位,他才有可能得到她。 有一句他说了许多次,他哪怕是骗尽天下人都不会骗她,从她不谙世事,他赤裸的丝毫不加掩饰的野心就摆在了她面前。 就算是她同昭烈皇后多言,他这样的“小喽啰”却还不至于被人放在眼里,积年旧时的谢宵想要夺位,只怕听到的人多半以为他疯了。 谢宵在罚写《定国十六策》,成碧百无聊赖的托腮看着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真是不遑多让的长得好看,长身玉立,翩然无双。 一副好的皮囊,让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本就是百里永宁城出了名的美少年,他既无外戚,又无母族,可谓半点势力都没有,连个王爷名头陛下都给的不情不愿,王府侯门的闺秀又如何能瞧的上他。 不过但凡亲眼见过恭王殿下的女子,无论嫡女庶女,出身市井侯门,无不对其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那神采飞扬,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正是无数闺阁少女描绘多时的心上人模样。 她凑到他身边去给他磨墨,发泄一顿之后不吵不嚷乖得很,脾气发作的多了,被“教训”的多了,自然乖的不得了~ “你是说我身边跟着影卫,而我自己却不知道?”她一头雾水。 谢宵淡然道:“据我所知就有皇后娘娘、成王府……还有我的~” 她本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出宫逍遥快活,闹了半天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在父王和姑姑眼皮子底下,他们纵着她胡闹不过是她安然无恙,闹不成什么大乱子。 只是不想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竟然还有他的影卫。 “所以你才能这么快的找到我?”只是……她怔怔的看着他,竟然有些看呆了:“你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大渝崇文抑武,太子哥哥只能骑马射箭,春闱秋猎之时也甚少出去围猎,至于谢崇他这么些年各类丹丸下了肚,除了龙床之上勉强还能一展雄风之外,无疑已是老弱病残,连弓都拉不开了。 那夜明月当中,谢宵是拎着她飞出去的,他仿佛背生双翼,脚底生风,当然有些惧高的她自然是有些狼狈的,他放手之后抱着他的大腿嘤嘤了半晌,半点泪都没有挤出来,反而是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不过练了些武功强身健体,再说你也不曾问过~”他投过来的眼神如水般澄澈。 她想到什么,突然凑了过来:“若我以后想出宫,希望恭王殿下言必行行必果~”她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是今早傅母逮住她上妆的时候胭脂搽多了,却更显俏丽可人。 他放下手中的毛病,拿笔时间太久甚至手腕肩膀还有些酸痛不适,他微微一皱眉,她便心领神会的上去给他揉肩捶背,殷勤的不得了。 他答应了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 自此之后市井勾栏,酒肆茶馆,甚至是云想集底下的暗场子她也来来去去进出多回了,他为她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却也为日后埋下了一颗祸患的种子。 “青梅竹马”结束,即将解锁新人物新情景 160个收藏了,谢谢大家,本文继续免费哦 第31章 醉后成碧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嘴里常提的“太子哥哥”变成了“七皇子”、“七殿下”、“七哥哥”,等到他加冠取字之后便成了“夙兴哥哥”~ “宵”者,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不得不说谢崇虽求仙问道,沉溺女色,但要论文学造诣上当与周太傅一较高低。 随着年纪渐大,见识渐长,她早已不再是成王府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捉弄人的小郡主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然不能说成名成家,但拿出去还能勉强唬人。 尤其是云想集来往的时间久了,跟几位花魁混熟了之后,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气派加上刻意拿捏的几分贤淑,成王妃带出去也多了几分面子。 只是侯门王府的郡主同青楼名妓成了知己好友,除了有那么点匪夷所思,终究是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成碧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的。 与其在宫门宴会上看着王公贵族矫揉造作的推杯换盏,她更喜欢同会青楼那几位名妓把酒言欢,她是天生的好酒量,赌书泼墨诗酒茶,闲敲棋子落灯花。 彼时谢宵已经出仕,担了个掌管礼部的闲差,这次他下朝归来,她又彻底在会青楼的含裘姑娘那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她原是不想回来的,最后醉到不行是谢宵派到她身边的影卫将她背了回来。 玉明殿有条密道直通宫外,是太祖开国时所建造,与正阳宫的那条密道交错相通,大渝皇帝代代临终之前口耳相传,只不过谢崇这皇位得来的不是那么名正言顺,所以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谢宵自幼长于冷宫,那些已经上了年纪的宫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干着宸宫里最卑贱最辛劳的工作,自然也知道许多关于这座宫城的许多秘密,那些早已掩埋在黄土底下死人嘴里的秘辛,他从小到大听了不少。 当初之所以会在宸宫那么多宫殿中,挑中这有些破旧的玉明殿,独独挑中了这一点好处,更没想到的是这点好事独独便宜了她。 在他这里人从未有贵贱之分,除了她是例外,其余便分成了有用和无用。 他喜欢看她笑,却拒绝养出一个小酒鬼,那时不止世子成琢,连成王恐怕都不会放过他。 她喜欢永芳斋的桃花酥,喜欢玉酿阁的春庭雪,喜欢什么就恨不得跟全天下的人一起分享,所以玉酿阁今年酿造的近半数的春庭雪都被她悄默声的搬去了自己的含章殿,出宫之时总是习惯带上两瓶,跟人一起开怀畅饮。 会青楼的那几位得了他的吩咐不敢怠慢,那些上不台面的腌臜地自然是不敢带她去的,他下朝回殿的时候,她正窝在玉明殿的锦榻上睡得正香,酒尚未醒的成碧带着难得的娇憨,身上盖着的被子都被她踢到了床下。 他的这张榻跟她含章殿的高床软枕,自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他将锦被重新盖到她身上,暗处的影卫才现身请罪。 谁都没有想到郡主会喝得烂醉如泥,他连同会青楼的主事姑娘一样的胆战心惊,殿下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万籁俱寂之时,他轻唤她的名字:“阿妩,去床上睡~”柔声细语,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这席榻抬来放在书房,只是小憩之用,他的寝殿连影卫都不敢擅进。 她脸红的可以,明显还未清醒,就算是被他叫醒,人还带着五分的迷糊,但他却还是认得的:“七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在会青楼里等了你许久,见你不来那几瓶的春庭雪就都被我解决了~”明明是她自己出宫快活,哪想得着他半分,不过是为了怕他责罚,鬼精灵一样的小人儿,就算是喝醉了脑袋瓜依旧转得这样快。 “你又去会青楼了?” 她扶起身,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嗯,不过我终于弄懂了会青楼的姑娘为什么会那么招人喜欢了?” “什么?”他起身去给她倒了杯茶,他的书房里始终都备着上好的“春潮带雨”,只是这等好茶,她口渴起来喝茶如喝水,哪有半点细品的味道。 她自说自话:“会青楼的解语花,男人个个都喜欢的不得了,不就是嘴甜了些,胸大了些,腰肢软了些,会的花样多了些吗?你摸,其实我的腰也很软的?” 说着她就拿着谢宵的手扶到了自己腰上,她现如今只一个劲的窜个子,跟抽条的柳枝一样,春做的衣裳秋日便不怎么合适了,只可惜除了个子,跟别的女子一样那凹凸有致的身姿竟是半点也不见,她当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资本,就是那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了。 觉得女主小时,应该再多一些暧昧,酒醉的诱惑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满足一下养成 梗 第32章 等她长大 他心中遐思再多,念她年幼一直克己复礼,却不料她却主动惹火。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却很有自知之明,身子尚未发育完全,跟那些半路的练家子不同,她是天生的腰肢软。 虽然心中几度挣扎,但是他还是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腰肢甚至比不上他的手掌长,柔柔的细细的,一丝的赘肉都没有,楚腰纤纤掌中轻,只是缺了些凹凸有致的婀娜,但是青涩却总有青涩的魅力。 “嘴甜些,胸大些,腰肢软一些,会的花样多一些……让你随意的进出会青楼,就是让你学这些的吗?”他摇了摇头,半是宠溺半是无奈道。 “我只要你就够了~”他喃喃自语,似是在暗暗发誓。 “七哥哥……”她语带娇嗔,无意识当中的撩拨最是致命。 那脸蛋红红的,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际,寝殿当中灯火通明,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小细节他都能看清楚,花朵一样的淡粉唇瓣,甜丝丝的一闻就知道抹了粉儿蜜儿的娇嫩味道。 她怎么能这么香,这么软,这么让他痴迷。 像他这个年纪的皇子,一般都会安排教导人事的宫人过来伺候,太子十六岁时身边的丫头都已经开了脸,而且谢崇还送了两个美人给他当侧妃。 他这样的便宜皇子,是生是死他的那位父皇都不在乎,还能指望他得到什么恩宠。 都说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是无师自通,他博学强识,睿智深思,于诸事贤备,却在女色之上兴致泛泛,唯恐避之不及。 唯有对她,一切皆是不同。 京中不少的达官贵人,玩的疯更玩的野,不只家中豢养家伎娈童,而且专好稚子童女,只不过这些总拿不上台面,令人所不耻。 她如今虽已十二三岁,但葵水未至仍算女童,她的一颦一笑虽让他勃发悸动,他却一直洁身自好,不敢动她一丝一发。 她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总是能等到她长大,他不仅要给她宠爱,更要给予她绝无仅有的尊荣。 午夜梦醒之后,梦中那勾魂摄魄的妖精如今还是小小的人儿,一片濡湿当中他也曾笑自己的痴妄,他已年过十八,除了尚未加冠之后,早已经身姿英挺,力拔山兮的少年郎。 旺盛的精力除了宣泄了在群书上,在武学中,在权力的泥淖中挣扎之外,剩下的那一半便在她的谋心上,他需要她的慰藉…… 但一切还都不是时候,他甚至觉得现在压抑的身体上的悸动和欲望,不过是隔靴搔痒,也不失为一种难能可贵的乐趣,真正在强者总是要韬光养晦,才能一击即中。 他虽然不能动她,但是却可以沾些小便宜,没得怀里的小东西一直有恃无恐。 因是盛夏,她身上本就穿着清凉,那嫩芽黄的襦裙更是称的她肌肤胜雪,晶莹剔透,他在想她的味道一定好极了。 她因为天热,所以身上的衣服也并没有穿个规整,这露一块,那露一片,虽然比不得花季少女的婀娜,但是他的视线还是不得不落在了她的领口处,那随着呼吸的小小起伏,引起人的无限遐思。 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定力惊人的话,他肯定是一口咬了过去,他一定不会将她囫囵吞下,而是有条不紊,想法设法的将她一口一口吞入腹中,并且每一口都细细的品味她的滋味,这个念头只转瞬即逝,他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要知道古往今来的美人不只是用来看和幸的,较早些的叛军甚至专门搜寻小儿和美人来烹食,听说姿色越好的美人味道越好。 怀里的这个小东西,他当然是不舍得下口的,反而要将她养的很好,他轻轻地低下头,不过吻得不是她的胸前,而是她的耳垂。 那红红的耳垂,像是两颗充血的红豆,颜色漂亮的不像话,让人垂涎欲滴。 她沉沉的睡去,他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珍而重之,唯恐自己再搅扰了她的清梦,只是日后这酒不能说是半分碰不得,她只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喝。 毕竟她酒后这样的娇憨,让人予取予求,乖得不得了,这样的美丽又怎能便宜了旁人呢。 大渝如今盛行的是那种柔若无骨的纤细美人,清丽婉约,迎风就倒,出尘若现,像她虽然艳色夺目,俏丽妩媚,像极了人间盛极的富贵花,却不大符合达官贵族的审美。 她就算是知道,也不过分的迎合,她最喜欢的就是穿着一袭红裳,在大片大片盛开的杜鹃花中嬉戏玩耍,追蝶戏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那接天连夜的红色当中,她是当中最美的那朵红杜鹃~ 今晚去相亲了,不过看样子失败了,为了不让自己那么难过,就临时码了一章! 收藏破175了,珍珠也100个了虽然我还不知道珍珠有什么作用,但是谢谢你们支持我 下一章应该也是隔天更吧 我觉得谢宵对女主的爱和占有欲,我表现的够多了吧,哈哈 第33章 和亲大计 她虽是家中长女,但身子孱弱,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连在温泽那里都只是担了个长姐的名头,他照顾她保护她,每次遇到危险他一定都是将她护在身后。 原以为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会这样过一辈子,直到她遇到了萧凝裳,那个美到让人心怜的姑娘。 谢崇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不过太后出身微贱,是原淑妃身边的洗脚婢,又笃信佛祖,常与青灯古佛相伴。 谢崇一嫌弃,二忌讳,崇安太后甚至连她儿子的登基大典都没参加完,就被打发到昌平行宫去了,积年累月都难得回来一趟。 该给的封号,该拿的份例,一样都不少,谢崇多少还是在乎自己脸上的面子,虽然可能连里子都挂不住了,太后衣食不缺,吃喝不愁,乐得逍遥自在。 三年前太后薨逝,她家门不幸,娘家无人,临死之前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就只有养在身边的孤女,姓萧名凝裳,小名唤做阿汝的,是萧家唯一的后人了。 故萧太后拼着最后一口气,三催四请之下,终于把春宵苦短日高起的谢崇请到了昌平行宫,为的不是交代她儿子如何勤政爱民,而是“豁出了老脸”为这个自幼养在她膝下的,无父无母的可怜姑娘,请了个“郡主”的封号。 萧凝裳哭着跪迎册封郡主的诏书,顺带她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奶奶崇安太后,才咽气瞑目,往生极乐。 郡主和郡主也是不一样的,跟成碧这“清河郡主”相比,她这个“念慈郡主”,不仅封号上差之千里,得来也只因太后遗愿。 海晏河清,江山永昌,念慈怀缅,悲舍凄凉,一个是荣宠加身,掌上明珠,一个是施舍硬要,不能不给。 九岁的萧凝裳便早谙世事,懂事却又乖觉,着人代她上书陛下愿在皇陵为太后守孝三年。 成碧听说有位小郡主要进宫的时候,正在谢宵的玉明殿里画海棠,她因为要摘海棠果腌渍蜜饯,祸祸了他殿外唯一的那棵海棠树,所以必须要赔他一树。 梅兰竹菊加上杜鹃花,她是画的挺多的,但是这海棠嘛……偏偏谢宵点了名要她临摹前朝穆大家的那幅《海棠春睡图》,结果她越画越烦恼,不是因为不会,而是因为她笔下越画越像杜鹃花。 那一树的团团簇簇,哪像是俏丽烂漫的海棠花,完全就是杜鹃变了种换了颜色,长到了海棠树上,谢宵笑了她许久,她就越来越恼。 偶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当然是乐不可支,宫里没什么公主,那些小宫女忌惮她的身份,从来不与她一处玩闹,而宫外的大家闺秀,她看不上她们,她们也看不上她,相看两生厌,她只能日日来烦谢宵了。 至于东宫里那些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美人儿,她上过两次当吃过三回亏,谢宵狠狠发作一次之后,她们便再也不敢来招惹她了。 毕竟宫里的孩子难将养是真,他们希望你长命百岁却是假,成王府的小郡主身体本来就不好,出点意外命丧宸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太子妃未嫁进东宫之前就香消玉殒的话,无疑点燃了许多女人的希望。 “念慈郡主进宫之后,我就有玩伴了,听说她年纪比我还小……”成碧一脸的兴奋,她空有姐姐的名头,但是阿韧那个讨厌鬼动不动就耳提面命,有时候比傅母都唠叨烦人。 仿佛她不是姐姐,而是妹妹,教训起她来一套一套的,偏偏父王母妃连同谢宵都觉得他说的在理,跟他统一战线,她则孤立无援,甚是悲哀。 谢宵同她讲:“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念慈郡主突然进宫,父皇自然是有打算的~” 西边的北戎突然求亲,欲与大渝结秦晋之好,点名了要娶大渝贵女,而谢崇膝下并无公主,她虽然算公主之下最贵的了,但姑姑哪肯。 姑姑不肯,朝中的达官显贵又如何肯,谢崇左右权衡更是没了主意,不知道是谁突然给他提了个醒,他没有女儿,可是太后族中还剩下一个,目前正在给太后守陵呢。 太后同族,加封郡主,自然是贵不可言,又无根无蒂无牵挂的,去和亲又封公主不说,嫁的可是北戎的可汗,谢崇一想果真是没有比念慈郡主更合适的姑娘了。 成碧哪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但谢宵却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都给她讲了个清楚,叮嘱她:“这次与北戎的和亲,父皇是势在必行,念慈郡主你莫要深交~” 第34章 阴差阳错 北戎的可汗已经年逾六十,萧凝裳虽是大渝贵女,嫁过去也是大妃之尊,但北戎民风彪悍,是尚未开化的蛮族。 可汗死后,大妃作为可汗的“财产”仍要嫁给继位者,由大妃之尊变成侧妃,甚至是侍妾,更何况大渝恪守纲常伦理,名门闺秀当然除了成碧,哪个不是读三从四德列女传长大的。 除了市井勾栏之中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娼妓,一女侍二夫的是万万使不得,比死更屈辱的事情。 其中的厉害关系,成碧懂了十之八九,尤其是在见到萧凝裳之后,她更是可怜这个无根无蒂,更无家族可以依靠的念慈郡主。 因为她是那样的美,一滴泪一颗星,美得让人心生爱怜,像太液池中迎风摇曳的芙蕖,纯净清丽,出尘脱俗,正是当下众人眼里最欣赏的那种美人,纤纤弱质,弱柳扶风,一颦一笑,美目流盼。 她美,但却不像是东宫里那些庸脂俗粉,让人心烦,更不像成碧美得那么有攻击性,她淡淡的,不过分吸引人的目光,但是你只看过去一眼,却再也不会将她忽略。 谢宵劝她莫要与她深交,可他自己都没有做到,又如何说她呢? 她还记得萧凝裳进宫的那日,正是一个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好天气,秋高气爽,更难得是起了秋风,她便拉着侍婢去御花园里放风筝。 而谢宵难得从陛下那里得了差事,他说他处理完手边事便去陪她,谁料他人刚到御花园,远远地便看到御河边乱成了一锅粥。 “不好了,郡主落水了~” 哪个郡主落水了? 两个郡主都落水了…… 一想到那怀里的娇娇儿,谢宵想了不想就跳了下去,他这一跳水不要紧,会水的不会水的侍卫、内侍,还有几个倒霉的小宫女……被一起带了下去。 乱糟糟的一片,岸上的人谁也看不清楚谁,水里的翻江倒海,只见这边“救命”,那边扑腾,主子分不清楚主子,奴才也分不清楚奴才。 他是天生的好水性,认准的自然也就是水中那片灼灼的红,他不顾一切的奋力游了过去,满脑子想的只是她的安危,他一直记着的是他的阿妩不谙水性,是半搭的旱鸭子。 她不能出事,她绝对不能出事! 就在他马上碰到她的时候,身后却突然有什么力量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腰,死死的抓住他让他动弹不得,那片红纱几乎是从他的指尖划过,他想要再去抓住她,却转瞬即逝,难上加难。 在水底几乎是挣扎到了极限,他不得不露出水面,抓了身后的人就往岸边拖…… 结果不等他再下水,那边的她早已经被人救上了岸,而围在她身边的除了侍卫宫人,还有闻讯赶来的成琢。 他这才发现自己救下了的,竟然是刚刚进宫的念慈郡主! 她似乎是呛了不少的水,人还昏迷不醒,跟阿妩那边团团围了好几层人不同,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侍女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求着他:“殿下,求求您救救我们家郡主吧,求求您了~” 念慈郡主的手也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襟,面色惨白,发丝还在淌水…… 他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狼藉,却气定神闲的吩咐道:“来人快穿太医,先将郡主安顿好。” 萧凝裳的手指有些僵硬,人也神志不清,他直接脱了外裳丢在了那边,急急忙忙冲到成碧的身边,哪还有半点霁风朗月的君子风范。 此时的她被成琢抱在怀里,身上盖着的是成琢的外袍,她也喝了几口河水,不过情况比那边好了不少,人还尚算清醒,只是被吓坏了。 看到谢宵前,人还是呆愣的,看到他之后委屈的不得了,顿时眼泪就夺眶而出,仿佛是不要钱的金豆豆,他也不管身边众人的眼光,更是不管成琢,径直将她从成琢的怀里抢了过来。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恋爱,“七哥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她现在在他怀里,她虽然胡闹惯了,但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里,别说溺水,就连水边母妃都很少让她去,也就是他纵着她胡闹。 她最委屈的竟然是他先去救了旁人…… “好冷……七哥哥,我冷~”虽然中午日头尚算高炙,但秋风袭袭,吹在身上还是带了三分的凉意,尤其是她刚从水里被救上来,忍不住发抖。 “别说话,抱紧我!”谢宵安抚住她,忍不住皱眉。 唯恐他着了凉,打横抱起她就往离着御河最近的德阳宫赶,身后呼呼啦啦又跟了一大群的人。 谢谢可爱的狸mm,每次看到你的留言,我就很感动,一时的脑洞,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写了5万字了~我能坚持。因为有你哦 本文更新慢,请船戏我打算放在洞房上…… 190个收藏了,谢谢大家 第35章 已有近虑 傅母连同她身边的赤橙黄绿一起来了德阳宫,除了带着新的贴身衣物换洗,甚至还悄悄的去太仆寺借了轿辇,里面又拿黄油纸封的密不透风,为得就是不让他们家姑娘见着一丝的风。 他们被皇后娘娘剥皮抽筋那是小事,郡主的安危却是大事,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唯恐成碧这次又着凉高热。 这样的事情一年当中总是会发生那么几次,次次郡主仿佛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别的孩子平平安安活到十二三岁,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郡主先天不足难将养,哪怕小小的伤寒对她来说,都像是受六刑过死关。 眼下郡主虽然被恭王殿下拿棉被抱了个严严实实,但是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换下身上的湿衣,傅母去碰她的时候,她却好像是被吓坏了一样,不住的尖叫! 成碧察觉到有人动她,她更是死死的抱着谢宵,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似乎只有他的怀抱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他她谁都不认。 这份信任,让他安心,更让他欣喜。 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小心的安抚道:“阿妩,咱们先让她们帮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水里寒气重不然你会着凉的。” “不要不要!”她抗拒着,挣扎的有些过分甚至他身上的衣袍,都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太医可请了吗?” 傅母回:“殿下,院首已经候在殿外了。” 他低头柔声细语的哄着她:“张院首已经来了,你先换下身上的湿衣,然后再让张院首为你诊脉可好?” 寝殿之外除了傅母因为是郡主的奶娘,是站着的,其他人都因为看护郡主不利,跪了一地正在听候发落。 其中不乏有人战战兢兢,要知道恭王殿下看起来虽儒雅,待人又客气,但他发作起来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害怕。 郡主身边除去各司其职的丫头嬷嬷,还有赤橙黄绿青蓝紫贴身大丫鬟伺候着主子,莫不小心谨慎,精心仔细。 现在的这个也叫沐紫,但是之前那个叫沐紫的丫鬟是怎么没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但谁都想不到出尘若仙,淡漠疏离的七殿下,竟然还有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那双深眸像是倾泻流淌而出的星河,熠熠生辉,灿灿如华。 “不要不要!七哥哥你只抱着,就抱着我一个好不好?不要宣太医,更不要吃药!”从小到大她汤药都是当水一般喝,但最受不了的也是那苦味,让让备下几大盘子的蜜食饯果,一碗她能喝下去一半,也是阿弥陀佛。 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他诱哄道:“咱们不传太医,不传太医,可是阿妩要先把湿衣换下来?” 她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来,满是怀疑的眼光望了望四周,像极了幼年刚出洞穴的小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探究和懵懂:“不要可不可以?” 她喜欢水,却也怕水,他和阿韧皆不在的话,她从来都胆子敢往御河边凑,这次去拾那风筝,她是确认过那大石头很坚固的…… 没想到人刚刚探出去了半个身子,后面就好像是有人推了她一把一样~ 接着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那念慈郡主打老远的地方过来,她甚至还不知道她是谁,两人就一起掉进了河里。 她被吓坏了,在水里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觉得这次比过往任何一次,更接近死亡。 谢宵拿被子抱住她的头,擦了擦她鬓角淌下来的水:“不可以,因为你着了凉,七哥哥会心疼的!” 继而他转头对跪了那一地的奴才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们自然是不敢违逆,唯傅母觉得有些不妥,再三回眸:“殿下这……” 谢宵眼神坚定:“傅母放心,这里有我”他对傅母倒是比对其他奴才多了一丝尊敬,毕竟她是她乳娘,“郡主并没大碍,回了母后娘娘,让她安心。” 成碧失足落水,在皇后那里可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只不过今年数次的天灾,西北干旱,千里沃野颗粒无收,东南水患,亦是饿殍满地,她随谢崇出宫祭天,沐浴焚香,缟素断荤,来去也要十数日方归。 傅母并非担心谢宵纵着郡主,不过殿内无人郡主身上的衣服,竟是要殿下帮着换的,她虽不通文墨,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男女七岁便不同席,如今殿下同他们家郡主关系是否太亲近了些?她知道王妃的担忧…… 成王府乃一方诸侯,手握大渝十万铁骑,将西南边陲守得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