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菩萨(np)》 一 woo18.vip 附近新开了一家夫妻烧烤店,一到中午医院就弥漫着一股孜然味儿,大厅里没剩几个人,小护士们一窝蜂躲在茶水间里就着炸串嘬泡面,其中一个鼻梁上还架着黑黑笨笨的蛤蟆镜——双眼皮手术恢复期,看见我立刻放下塑料叉,一抹嘴角的油:“琳达姐,来复诊啊?” 去年年底做的热玛吉,正好赶上今年疫情,在家躺了五个来月,现在肿也消了、人也瘦了,口罩一挂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我冲她点了点头:“哎,钟医生吃饭了吗?” 她连忙摆手:“还没呢,上午来了个推颧骨的,累的够呛。” 这家医院收费不高,广告打的铺天盖地也没争过人家私人专业整形医院,老钟在这儿蹲了十五年了,当年我的双眼皮就是他拉的。 “怎么样啊?”他倒不爱吃烧烤,白大褂上没什么油烟味,只有一股淡淡的咸蛋黄香。我转了转眼珠,在他没能完全阖上的抽屉里发现一角黄色的咸蛋黄鱼皮包装袋。 “还行,”他往我脸上瞄了几眼,拿食指轻轻碰了碰鼻头,又四处捏了捏,赶在我发火之前嬉皮笑脸道:“恢复的不错,要不出红疹就没事儿了。” 我松了口气,提包就走:“那我走了啊。” 疫情当前,哪一行的日子都不好过,看出我不想请他吃饭,老钟切了一声:“着什么急啊?晚上上班儿?” “那可不,”我一边重新戴口罩一边很小幅度的翻了个白眼,“上礼拜通知就下来了,本周起各ktv、酒吧陆续恢复营业。” 虽说不年轻了,跟满脸胶原蛋白的真·00后没法比,我也是有固定客源的人好吧? 四五点钟开始化妆,争取六点前准时到岗。这片的鸡头人称董姐,长得有点像二百斤的董卿,也没人知道她真名叫啥,大家就含混着叫她董姐。中午辛蒂跟我说董姐那边已经接了好几天客,把老黄气的够呛,麻将桌上破口大骂了两个多小时。 在鸡头手底下混的大多是穷山沟里骗出来的女孩子,大字不识几个,一句“打工挣钱”就把人带出来了,什么户口、暂住证、居留证都没有,只能靠着鸡头,也就是行话说的‘编制户’。我们这种ktv正经公主(?),卖酒卖唱偶尔还能出台赚外快,比她们稍微高级一点,一般自称散户,或者电子商务民工——前年我跳槽来的时候,刚好赶上老黄组织大家观看日本牛郎界翘楚罗兰男士的纪录片,重点提出“靠聊天绑定熟客”的经营方针,现在我的工作微信号一拉下去,齐刷刷全是客户。 “你们开业了?” 信息时代,不管是私企老板还是外卖小哥,大家都很注意保护隐私。问人家名字未免太没有职业道德,我都是根据个人特征写个备注,这样既不会弄混也不至于聊天时傻不拉几的问人家是谁。 自从跳槽,这个‘低配刘昊然’就是我的常客之一,不看发型的话真就是平行世界里没当上明星的刘昊然,叁十来岁,瘦瘦高高,满身社畜的疲倦感。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浑身写满了“打完这炮爷就去自杀”,二十来个各有特色的女孩排队站在他面前,他随便一眼就挑中了我,连前戏都没有,直接脱裤子办事。 完了我还有点心有余悸,生怕是艾滋病患者报复社会(尽管他带了套),小心翼翼的问说:“我胸不是最大的,腿也不是最长的,今天连眼妆都没画,您怎么就选了我呢?” 他说你看起来最干净。 我没忍住,当场爆了粗口:“他妈的看不起谁呢?!说老娘没客人点?!” 他正穿裤子,噗的就笑了。 琳达最可爱:“是的哦~今天是复营业第一天,老板说果盘九折,酒水九五折,唱叁个小时送一个小时,你要不要来呀?【可爱】【可爱】【可爱】” 低配刘昊然:“那给我预定个单人包吧。” 琳达最可爱:“等你~【害羞】【害羞】【害羞】” 差不多人都来齐了,我卷着睫毛跟领班商量:“二楼最里面的单人包能不能给我预留一下?” 领班也是做这行出身,听说年轻时跟过一个巨有钱的大老板,后来被人家老婆搞了,房子车子都打了水漂,不得不回来做领班。我和辛蒂都觉得她有点看不起人,说话时总是鼻孔朝天的,也不知道在拽什么。 “又是那个客人?” 是啦是啦,刘昊然十次说‘给我留个单人包’,至少有五次会放我鸽子,我知道他有老婆有娃(谁见过来ktv找公主手机屏保还是老婆孩子的奇葩?从业六年我就见过这么一个),可是剩下五次他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光小费就够我生活一礼拜,哪怕被领班冷嘲热讽到死,我也舍不得放走这只可能出现的肥羊。 万一来了呢,是吧?我们总不能在二十人的大包里办事吧? 领班啧了一声:“再有下次,这钱直接从你工资里扣。”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同事们的冷笑声就响了起来,露露特别没好气的关上粉饼盖:“她以为她是谁啊?” “还不就是老黄玩剩的破鞋。” “听说打了叁次胎,松的都没人想捅。” 少女们的娇笑刺耳无比,我有气无力的冲她们嘘了一声:“行了,口红该补补,丝袜该穿穿,一会儿就上班了。” * 开工第一天,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门的毕竟是少数,老黄忍痛让利也没造成多大轰动,几乎一半的女孩子都跟我一样,百无聊赖的窝在休息室里刷抖音。 眼看就要九点半,我猜他是不会来了,正准备去卫生间补个妆,祭奠今天死去的地铁费,领班忽然风风火火的跑来敲门:“张独美,二楼1号单人包,有客人点名。” 你看,这就是人跟人的差距。虽说签合同时难免暴露真名,老黄就很体贴上道,叫我从来是“琳达”、“小张”,当着人没有一次连名带姓。 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我理了理刘海,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出门。 肥羊,小费,我来惹! 包间里冷气总是打的比较足,推开门的刹那我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今天的肥羊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狼狈消沉,白衬衫松松垮垮,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的浸着果汁渍,头发也乱糟糟的,木框眼镜从鼻梁一路滑到鼻尖,看上去特别滑稽。 我以为疫情稍有控制就赶来捧我的场,不是爱我入骨(……)就是夫妻生活严重不和谐,憋了太久憋出病了,急需发泄,再不然就是中了五千万彩票,等不急要酒池肉林、花天酒地……他看上去,哪种都不像啊。 “这么晚还赶来真是辛苦啦,我看你出了好多汗,要不要先擦擦头发?” 绝大多数客人带公主出台都会去外面开个房,刘昊然从不。我猜是怕老婆查他的开房记录,我们办事几乎都是在这个小包间里,出去右拐就是洗手间,里面有简易淋浴和安全套。 要不怎么说无商不奸呢,老黄这个人实在是太精明了,买叁个小时免费送两个安全套,否则安全套就要六块钱一个,比外面便利店卖的都贵。 “不好意思,你稍微等我一下。”他随手摘下眼镜,又生怕我把东西顺走似的,绕了一圈揣回自己口袋里,“你口渴的话先叫个果盘好了。” 我服务态度很好的冲他抛了个媚眼:“别让我等太久哦。” 进门前手机留在了休息室,没法刷微博和抖音,时间一下子漫长起来。间杂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我听到他似乎在隔壁跟人讲电话:“我知道,我知道,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不是,王哥,王总,我真的……我老婆到现在还不肯跟我回家住,是,是,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 我发誓不是故意偷听客人八卦,毕竟来ktv嫖公主的有几个是好鸟?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低配刘昊然’是我的客户里最正常(至少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也许是因为清秀的外表,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特别良家的社畜的丧气,我从没把他划进过‘危险人员’的名单里。 “妈的。”水声又响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关上了花洒喷头。 刘昊然进门时发梢还在滴水,脏兮兮的白衬衫被敞开了随意穿在身上,我忽然发现他眼睛红了——不是指眼眶,而是眼球表面浮起了很多血丝。 “要不要先吃点水……”话还没说完就被猛地按倒在了沙发上,我只觉眼前一白,裙子被直接撩到了腰际。得,又是二话不说提枪就干。 除非来姨妈,或者决定了当天不出台,工作时我都是不穿内裤的,不方便不说,还很容易被客人diss品味。 “你剃毛了?” 都说男人趴在女人身上的样子最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像个发情中的动物。我倒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比平时性感一千倍,带着点怒气套安全套的样子,用力掰开我大腿的样子,皱着眉直接插进来的样子……莫名有点霸道总裁的感觉。 “嗯……”好久没开张,我们俩都爽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摸着为数不多的良心说,他的尺寸相当可以,光是操进来我就有点受不了了,一边扭腰调整呼吸一边哼哼唧唧的叫了两声。 “疫情期间无聊嘛……”他把我的两条腿架在臂弯里,一下一下往里狠撞,龟头碾在我最舒服的那个点上,让人忍不住想放声尖叫,“拍了套、啊啊……拍了套比基尼写真……” 救命,这个人怎么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老娘168公分、49kg的完美身材在他眼里就是个会动的充气娃娃!他含混着嗯了一声,抽空解开了我胸前的叁粒纽扣,白色蕾丝包裹着的乳房瞬间解放在了空气中。 我拉着他的手往心口揉:“人家……都有发朋友圈的,你是不是……嗯啊……没有看?” 他已经完全不想理我了,霓虹灯球打在白衬衫上,橙红青紫的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果汁、哪些是水、哪些是汗,我张着大腿不住呻吟,阴道和阴蒂的快感迅速蔓延至全身:“再快点,再重一点,就是那里!啊啊……就是……昊然哥哥……” 他倏地一怔,然后看着我笑了起来,我才注意到原来他有酒窝的:“我老婆也说我像刘昊然。” 更┋多┇小┊说┆请┆收┆藏:woo18.vip 二 直觉告诉我,不要随意打听客人的私生活,哪怕是他们喝多了,非拉着你哭诉婚姻不幸遇人不淑也不行。谁知道酒醒了会不会被翻旧账? ‘老婆’两个字吓得我浑身一激灵,不自觉夹了他一下,被他狠狠捏了一把胸部:“唔……” 他大概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掐着我的腰将我翻过身去(宛如在翻一条咸鱼),重又狠撞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次动作似乎温柔了许多,甚至还伸手替我捞了一把颈间汗湿的长发:“别叫刘昊然了,叫我汪俊……我的名字是汪俊……” 一场大战结束,小包间里狼藉满地,惨不忍睹。我已经能想象到明天保洁阿姨怨恨的眼神,不过看在钱的份上,算了,再替他背次锅吧。 汪先生照旧往我衣领里塞了几张大额纸币,我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五百块。 “拿去买点好吃的。”每次这句台词一出口,我就错觉自己是柔光加身、楚楚美丽的韩剧女主角,低头扣好扣子,非常有职业操守的给他飞了个飞吻:“微信再联系哦~想你~” “……嗯。”短短五分钟,他又变回了那个拘谨、丧气的中青年(?),提着公文包出去结账了。 十二点下班收工(其实平时是凌晨叁点下班的,今天客人太少,老黄觉得白开冷气不划算,提前让我们打卡回家了),出租屋里飘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 反手关好防盗门,我蹬着拖鞋一溜小跑进厨房:“在煮什么呀?” 林晨也是刚下班,蓝色的饿了么背心还套在身上,他用汤勺从锅里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点鸡汤,吹了吹,送到我嘴边:“下午路过菜市场,看到有新鲜小公鸡就顺路买了一点,带皮的,熬汤特别香。” 确实,清清亮亮的一层鸡油薄薄漂在汤上,配上碧绿的葱花、几颗冰箱里剩下的口蘑,舌头都鲜掉了。 “好喝!”我边砸吧嘴边往锅里瞄了一眼,两条剁碎的鸡腿正在汤里沉沉浮浮,由于是小公鸡,哪怕是最肥美的大腿看上去也没二两肉,用这么小一只鸡炖出这么大一锅汤,难为他了。 “我们林大厨怎么这么厉害呀,做什么都好吃。”我抱着他的腰夸了一声。 他比我高出一个半头,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都是汗味:“今天忙不忙?” “九点多出了一次台,十点半又被叫去陪唱歌,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一米六的死胖子老想揩我油。” 揩我油就算了,主要是还他妈不给小费,抠的连包间餐巾纸都要藏在外套里带走。 “嗯,”一只手从背后钻进上衣,咔哒一声,胸口一松:“……他怎么揩你油了?” 当初愿意以叁千两百块钱的巨额月租定下这套一室一厅,主要就是看中它卫生间宽敞。功能强大的花洒将不小的空间瞬间变成了西游记古装片场,林晨挽着我的一条腿,使劲儿将我往浴室的墙角里撞。 “慢点、慢……唔唔……”他特别喜欢在这种时候和我接吻,滑腻腻的泡沫打湿了身体,我们像两条交尾中的鱼。 “晚上路过你们店,看到门口停了好多车……”他喘着粗气,古铜色的厚实胸肌压在我身前,“我就知道,你他妈今天肯定要挨操了!” 回想起刘昊然……不是,汪俊滴着汗的脸,我忍不住失神了一瞬,小穴下意识的咬紧。 “他大还是我大?”林晨换了个姿势,将我整个抱了起来,手掌托在屁股上,还不忘掐我一下,“说!他操的你爽还是我操的你爽!” “嗯……你、你!”为了不从他身上掉下去,我不得不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短短几小时内再来一次那种高潮我真的受不了,一边希望他快点完事一边又强忍着不要失声尖叫——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 腰腿屁股都随他的节奏前后动作,我实在忍不住了:“好爽,呜呜呜呜林晨……真的好爽……” 他笑起来,仿佛终于满意了,低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用力向上一挺腰:“以后那胖子……再揩你油,我去揍他。” 洗完澡出来,我瘫在沙发上等着吃鸡汤面。林晨是西北人,不喜欢吃我们这儿软塌塌的挂面,要么自己做,要么叫他老乡王珂珂做——别看这名字又是abb又是那种可可爱爱的读音,人家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八,标准的西北壮汉。 对比起来林晨的身材就适中很多,宽肩窄腰,小麦色皮肤配上一双大长腿。我还记得他刚来这儿时的样子,那时候皮肤还很白,眼神纯的活像是光明纯牛奶,风里雨里跑了叁年外送才逐渐往非洲外宾的方向发展。 不过他眉眼长得很精神,就是黑成块碳也是好看的。 “对了,我之前给你买的防晒霜你用了吗?”他端着两碗面条走出厨房,我边解锁手机边用脚趾扯他的衣摆,“是不是又黑了?” 他啪的打掉我的脚,又啪的打掉我试图玩手机的手:“吃饭不许看手机。”完了才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问题:“大男人涂那个,回头老王笑话我。” 我切了一声:“他去年就黑成包拯了,捂了好几个月都没捂白,他好意思笑你?” 林晨笑笑没说话,转头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鸡肉:“热的,快吃。” 趁他去浴室刷牙,我趴在沙发上点开微信朋友圈,十八分钟前‘低配刘昊然’给我两个月前拍的那套比基尼照片点了个赞。 我想了想,手动把他的备注改为了‘汪俊’。 三 第二天清早我没起得来床,迷迷糊糊睁眼时林晨已经不见了。半睡半醒间听到枕头下面手机嗡嗡响个不停,点开来一看,果不其然是老黄。 “水果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收拾,一晚上招了多少蚂蚁你知道吗?” “还有饮料,杯子碎了可是要你赔的!” 我揉揉眼睛,挣扎着给他发了个‘对不起嘛’可爱猫猫表情包。五分钟后手机又震起来,这下不得不起床了,糊着眼屎艰难的输入密码解锁——很久没出现的‘独眼黄飞鸿’忽然一跃跳到了对话框最上方,书香绿茶(……)头像的右上角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的1。 “你们晚上开业?” 靠,疫情五个月都他妈憋疯了是吧?我揉着发酸发胀的小腹,不情不愿的回了个“嗯”。 黄飞鸿总是酷酷的,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说明的事情绝对不用两个字:“我们晚上过来。” 之所以说“我们”,是因为这个人过来唱歌永远带着一票兄弟。老黄说他们都是一个口音,应该是老乡,在附近的工地搬砖造房子,不出意外黄飞鸿是他们的工头。 他比林晨还要高一点,理一把寸头,其他人都是背心汗衫大裤衩子,只有他每次出现都穿的整整齐齐,要么是夹克衫运动裤要么是t恤加牛仔裤,拖鞋什么的更是一次都没出现过。 露露有次陪过他们包间,据他兄弟们说,黄飞鸿小时候去少林寺学过武功,跟王宝强是正经师兄弟,十九岁学成下山时不巧撞上一起强奸抢劫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被犯人划伤了眼睛,现在右边那颗是义眼。 我有点不太愿意做他的生意,这个人不像汪俊,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很容易把女孩子弄伤。好在他也不常要我出台,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陪着唱歌喝酒,兄弟们动手动脚,他跟我谈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 第一次点我的时候,这个逼像全中国所有热爱救风尘的男士一样,非要刨根究底,从我嘴里挖出下海的苦衷。 我他妈有什么苦衷?只好绞尽脑汁编了一个“大学生为救重病父亲,不得不含泪脱衣做叁陪”的知音式狗血故事,那天他给我包了两千块钱小费。 不知道是不是我演技太了得,从此黄飞鸿就坚信我真的是a大辍学的文学系女大学生,看了个什么书就要来跟我讨论,为了应付他,这几年我的文学素养突飞猛进,真的混进文学系大楼也只是时间问题。 心情沉重的给他发了个人淡如菊的绿茶表情,我开始翻他的朋友圈,看他最近又看了什么书。 “琳达姐。” “琳达。” 抱了整整一天佛脚,傍晚上班时头还是晕的,林晨出门前留的一盘蛋炒饭我也没高兴吃。领班五点五十八过来敲门,说今天开始酒水九五折的优惠取消了,休息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优惠叁天的吗?我都跟客人讲好了!” “要么你自己垫付差价,要么你再去跟客人解释。”领班拉着脸,一副灭绝师太的态度,“一切活动的最终解释权都在本店手中,优惠提前开始或者提前结束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露露冷笑一声,也没理她,直接打电话给老黄撒娇,最后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九五折截止到今晚十二点前。 “所以我说,午夜之前能多点一点就多点一点,喝不完还可以带回去。”黄飞鸿身上常年飘着一股烟尘味,也不知道到底是烟还是尘,总之苦苦的,凑近了闻还有点刺鼻。 包间里连我一共六个姑娘,其他人早都玩儿嗨了,又是嘴对嘴接扑克又是手牵手唱情歌,那个黑背心刚才直接把手伸进了莉莎的短裙里。 “没事,又不差那点钱。”他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倾身从面前的果盘里叉了块苹果吃。 由于这人右眼看不见,一般我都是坐在他的左侧,膝盖并得紧紧的,不时给他拿纸巾倒酒。 他看了一眼我的头发,忽然说:“你头发好黑啊。” 我头皮一麻,心道,来了! “有吗,我从小就这样,也没有刻意多吃芝麻什么的。” 黄飞鸿没说话,只是凑过来拿起一绺:“我最近看阎连科的《她们》,里面有一节夸他大姐的头发,说又黑又亮,编成麻花辫能垂到胸下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韩式大波浪,再抬眼时眼中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分惊讶,两分崇拜,叁分感动和四分黯然神伤(……):“是啊,赶集时别人夸样板戏的女演员辫子漂亮,他还不服气,特意挤过去看呢。可惜最后大姐的头发还是剪掉了。” 他用视力正常的左眼看着我,语气莫名真挚:“你小时候喝过那种汽水吗?玻璃瓶装的那种?” “没有,小时候家里比较穷。” “唉,那个年代,部队提干太不容易了。” “是啊,阎连科都是在回家的火车上接到提干通知的,越战之后好像有一段时间不准从士兵直接提干。” …… 说了好一会儿,他嗓子都哑了:“后天晚上上不上班?” 这个‘上班’和今天的上班肯定不一样。我想了想:“去哪里?” “还是上次那个酒店。”他喝了口酒,不忘跟我解释,“明天我有事,今晚不能陪你。” “哦……”那个酒店啊,卫生环境还不错,我没有矜持,“那你到时候直接去前台点我的名。” 除去每个月的基本工资,酒水、果盘我们拿百分之二十提成,出台费用则是叁七开,老黄叁我们七。店里没什么头牌不头牌的说法(主要是人员流动太快了,刚打响名气姑娘就老了,或是回老家生孩子或是去北上广打工),价格一共分八档,包钟包夜、在店还是出门,钱都是不一样的。 之前发生过公主私下出台(也就是不经过店里),结果被拐卖奸杀的特大社会新闻,除非穷疯了,这几年没人肯干这样的事。 当晚他在前台报了我的名字,等于这一天的工作时间被他买断,领班提醒一句明天记得准时上班就放我走了。 黄飞鸿开一辆非常骚包的亮橙色牧马人,隔着马路都能一眼看到。露露说这车落地四五十万,所以我一直挺好奇的,他干嘛不找个正经女朋友,非要来夜场找公主? “没让你等太久吧?”一上车就很公式化的跟我寒暄了一句,嘴里还叼着半截香烟,我怀疑这人是不小心把我当成了客户。 “没有,”我试着打开一点车窗:“我也刚到。” 他立刻意识到我不喜欢烟味,顺手把烟掐了:“先吃饭。” 两碗热腾腾的虾仁馄饨下肚,我舒舒服服的躺在酒店的大圆床上,等待黄飞鸿洗澡。这间酒店是a市历史最久的酒店之一,楼下大堂的自助餐在大众点评上评分很高,每年都会入选“十大必吃清单”,不过这两年新开了很多五星连锁酒店,客人就自然而然的被分走了。 冷气噗噜噜的往外吹,电视里叽里呱啦放着最近爆火的古装偶像剧,我忽然想起今早林晨出门时说晚上回来做鸭血,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今天可能会比较晚,你先睡吧【亲亲】” 才刚按下发送按钮,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他不爱玩鸳鸯浴,我很配合的起身进去洗澡。 四 老牌酒店的卫浴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简单冲洗完身体,裹上浴袍前我很心机的在里面穿了一条黑边薄纱的丁字内裤。 这是我最中意的战袍之一,款式简单,可爱又性感——素色半透的纱上绣了几只蓝紫色的蝴蝶,仿佛围绕着某处闻香采花,当然,鉴于黄飞鸿的暴力作风,这条并不是正品,某宝上78块钱买二赠一(小一千的内裤,穿来给他看才是暴殄天物)。 黄飞鸿一如往常,直接动手抽掉我的浴袍带子:“你今天没什么不舒服吧?” 不会动的那只义眼定在我脸上,不禁让我有些打颤,只好不动声色的假借摇头掩饰自己:“没关系的。” ——这是每位ktv公主必备的专业话术,不是简单干脆的‘没有’或者哪里哪里还有点不舒服(后一种也太扫兴了),而是‘没关系的’。果然,黄飞鸿的动作稍微轻了一些,哗的一声,他把我整个放倒在床上,浴袍大开,我像只待宰的羊羔,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尽量轻一点。”他这么说着,一口咬上了我的左乳。 “唔……”疼吗?当然是疼的,但是这个时候喊疼只会让他更加兽性大发(……),我努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想要扭动身体、调整姿势却被他牢牢固定住,只好徒劳的大口喘着气。 早在他第一次点我出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胸控,平时看片估计也只看g杯f杯那种,找姑娘从来不是凭脸,而是凭胸。 问题是我一个b以上、c未满是怎么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不、啊……”他比林晨更健硕、肌肉更紧实,压在人身上仿佛一台推土机,使我透不过气。唇齿和手掌带来的刺激直白又剧烈,我还没反应过来,湿淋淋的内裤就被一把扯了下来,伴随着一声闷闷的‘刺啦’。 “今天怎么湿的这么快?”他有点得意似的,伸手往我腿心摸了一把,“五个月没来操你,想得要命了?” 边说边将液体擦在戴好套的东西上,发狠似的对着穴口重重一顶,我不由得嘶了一声:“轻点!轻点!” 黄飞鸿从来不是技术流,活塞运动全凭本能,他挺腰开始抽弄时我甚至还没完全适应,汗水和被逼出来的一点泪水濡在睫毛上。 “你——等、啊啊……”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清脆响亮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痛和蔓延下体的剧烈快感,尽管不想承认,这两种感觉交融在一起,让我比平时更加动情。 汁水淋漓的声音响彻房间,两条腿被绕在他腰上,胸部随着节奏晃动不止,我后仰着脖子,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不要了……慢点!慢、嗯啊……” 汗水从他的下巴和发梢滴落,黄飞鸿有一副非常明显的胸大肌,肩膀、手臂上的肌肉轮廓也很明显,加上深深的锁骨凹槽,上半身看起来很‘厚’。“为什么不要?不是爽的要死了么?”一手握住我的乳房大力揉捏,一手撑在我耳侧,每次说话都带出大片喘息,每一下都恨不能将我贯穿顶破,“妈的,别咬那么紧!你放松点!” 说着他又俯下身来咬我,不必看也知道我胸前肯定没有一块好肉了,每次跟这人出台都活像是挨了一场性虐待,我想伸手抓他的背,又被反手制住,愤愤无能的噙着眼泪骂他道:“你属狗的吗!!” “嗯……属狗的,”啪啪撞击声越来越快,我听到他咬牙切齿的笑,“专他妈操你的狗!” 五 他把我翻过来,犬交似的从背后握住我的两只乳房,这个姿势远比传教士进的更深,我张着嘴呻吟着,被他撞得双膝发软,差点撑不住手臂,就此趴倒下去。 “跪好了!”大手揉弄着我的胸部,不断有汗水滴落在背上,最后关头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人也在颤抖,彼此的皮肤都烫得冒烟,快感将我彻底淹没的前一秒,这王八蛋终于抵着深处射了出来。 小腹抽搐不止,我实在累的够呛,毫无形象的趴在枕头上大口喘着粗气,黄飞鸿将东西从我体内抽出来,眉眼都汗津津的:“我先去洗澡。” 我有气无力的唔了一声。他又补充一句:“一会儿你看看要吃什么,叫个客房服务吧,房费挂在我账上。” 毕竟是老客户了,他的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心情顿时上扬了二十个百分点。趁他洗澡的功夫摸出手机,正准备刷刷微博看看抖音,一条半小时前的微信忽然跃入眼帘。 林晨:“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吧,太晚了不安全。” 我忍了一会儿,等黄飞鸿穿好衣服,彻底离开才给他发了个定位。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叁十秒后林晨回了我两个字母:ok。 我在床上打了个滚,快乐的抱着衣服进去洗澡了。 《钻石》唱到一半,正当我顶着满头泡沫,享受着大酒店的按摩花洒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彻走廊:“警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吧,扫黄打非?这个月都第几次了??又来??没等我想出一套万全的说辞,草草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警察叔叔已经门神似的堵在了我的房门外。 “干嘛呀……”话还没说完,一脸见鬼表情的路劲阳瞪着大眼睛与我面面相觑。可能是为了方便行动,今天他没穿警服(穿上警服就都知道是来扫黄打非的了),宽大的白色棉质衬衫搭配深色西装裤,乱糟糟的头发和黑眼圈浓重的上半张脸隐藏在灯光打下的阴影里。 乍一看还真有点香港警匪片的feel。 没给我再出声的机会,路警官反手就把门又甩上了。 “没,”隔着一道房门,我听到他跟同事打招呼,“熟人,嗯,亲戚家的小妹妹,可能是跟朋友出来玩儿。没事,你们先去那边吧,我跟她交代点事儿。” 同事们显然不太好糊弄:“老路,你这可不厚道啊……” 路警官连连讨饶:“抱歉抱歉,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脚步声次第响起,我在心里默数,一,二,叁。路劲阳低喊:“开门。” 浴袍松松垮垮的包在身上,没能完全擦干的头发仍在往下滴水,我主动问他:“要喝点什么不?” 两道扫描仪般的视线在我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路劲阳抓抓头发,终于道:“你现在一晚上多少钱?” “包钟还是包夜?”我报了两个数字,“最近我挺忙的,你要点我的话最好提前几天……” 几张大额纸币被不由分说的塞进了我手里,路警官仿佛头很疼,想要点烟又被我提醒说:“这儿装了烟雾报警器。” “你晚上怎么回去?”没在房间里找到嫖客的身影,他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许,一边极力避免瞄到我惨不忍睹的前胸一边干脆利落的掏出手机,“我这边任务也告一段落了,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吧。” 我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男朋友会来接我的。” 沉默。 “你是不是不信我有男朋友?” 他被口水呛到,忙不迭的跳起来反驳:“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我从鼻子里哼哼一声,自顾自的转身穿衣服,“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六 尽管很有经验的提前准备了一件小圆领t恤,脖根和锁骨处的痕迹还是没办法完全遮掩住,路劲阳仿佛含笑半步癫发作,抓耳挠腮、焦躁难安,看得出来他很想找件外套给我披上,但偏偏今天没有穿。 “晚上冷,”憋了半天,路警官便秘似的憋出一句,“你以后出门记得带个外套。”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相亲,叁十七八度的天,把胳膊腿儿都遮起来干嘛?” 他瞬间噎住,耳朵都红了:“我……” 从来字母t配牛仔裤的人,突然穿的好像要去演韩剧,除了相亲还能有什么原因?我笑了一声,拎起背包:“那我走啦。” 他语速飞快但不容置疑的跟了一句:“我送你到楼下吧。” 也不知道是哪位烟民的杰作,电梯里一股香烟味儿。幸好空间够大,我们并排站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眼看着鲜红的数字从12跳转到10、8、5,路劲阳清了清嗓子:“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自己可能没有发觉,口气十足的公事公办,就连表情都是拷问犯人时特有的虚伪和亲切。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特意跟下来就是为了这个?确认我有没有撒谎?”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人家是人民警察,排查我这样的可疑人士本就是职责所在,我只是觉得……这太可笑了,我可以心平气和的被顾客用钱打脸,但却不能接受被路劲阳鄙视贬低看不起。 不就是一个男朋友,我有必要对他撒这个谎吗? 他一向嘴巴笨,这会儿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我怕你识人——”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透过灯光富丽的酒店大堂,我已经能看到林晨的粉色头盔和他显眼的蓝色小电驴。 “好男人不会让你一直做这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抢在我跑出去之前路警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压着嗓子对我这么说道,“你自己多注意一点。” “好了没?” 我戴着他的头盔,从后座上紧紧搂住他的腰:“嗯。” 相较于发微信时的热络,现在的林晨明显不太高兴。我打了个呵欠,强忍着困意不安不分的伸手戳他的肚脐:“好啦,到底怎么了嘛,一来就板着个脸。” 某人专心开车,一副不想理我的架势。 我张嘴在他肩胛骨上咬了一口,夏天的衣服又轻又薄,口水印和牙印濡在衣服上非常明显,我听见他喂了一声。 “怎么了?干嘛不高兴?” 夜风灌的人眼皮发沉,两排明黄色的路灯像童话里的萤火虫到处乱飞。林晨抿了抿嘴巴,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仿佛某种神秘的非洲乐器:“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男的?”迟钝的大脑醒过神来,“哦,那个男的啊,那是我以前的一个熟人,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之前我落户的事就是他帮忙办的。” 本意是想解释清楚我跟路劲阳之间没什么,就是纯纯的军民鱼水情(?),结果林晨好像更不高兴了,下车、上楼、回家都沉着脸色。 我才不惯他的臭脾气,两个人一直冷战到洗漱结束,他掀被子准备睡觉,而我还在涂涂抹抹时林晨受不了了:“我不喜欢他跟你说话的样子,你以后不要理他。” 更┋多┇小┊说┆请┆收┆藏:woo18.vip 七 他不常说这种话,可以说从我们正式交往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干涉过我的私人社交生活。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格外执拗似的,语气、神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一时大脑卡壳儿,过了叁秒才想起回话:“……哦,反正我也不喜欢他说话的态度。” 婆婆妈妈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 “嗯。”仅凭声音听不出他消气没有,我迅速抹完最后一层面霜,掀开被子钻进了他怀里。 林大厨是独生子,小时候家境不错,据他自己说,没上小学就有独立的卧室了(这在从小和兄弟姐妹们挤着睡的我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十二叁岁前没吃过苦,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少爷习气——他是那种隐私意识特别强烈的人,以前和王珂珂合租的时候,一共巴掌大的地方,还要像画叁八线一样本着严谨、科学的原则将房间划分为两个等大的区域,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碰对方的东西。 这个习惯最后是被我打破的。 手指探进他的t恤下摆时林晨显而易见的僵硬了一下,但却没有阻止我,只是压着嗓子问:“你不睡觉了?” 我笑嘻嘻的亲了一口他的下巴:“那你要不要?” 他翻个身将我压住:“……要。” 尽管没有刻意锻炼,大厨的腹肌一直健在,从未消失。我知道他怕痒,肚脐附近尤其,拂一拂、挠一挠头顶的呼吸就变得热切急促起来。 “嗯……” 迅速升高的温度和他压抑不住的轻哼让我回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会儿林晨还是个雏儿,彻头彻尾的童子鸡,看他一眼都会脸红。滑腻腻的腺液润在手上,我很坏心眼的捏了他一下。 他浑身一抖,缓过神后没好气的咬我:“你又弄我……” 柱身在我掌心跳了跳,指尖顺着青筋和沟壑的走向来回抚弄,最里面的囊袋也都照顾到,他的喘息越来越粗重,甚至爽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手活儿也是基本功,何况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实在是一目了然的事。 “平时都是你弄我……我弄你一次怎么了?” 话还没说话就手心就被用力一撞,我啊了一声,他干脆就着我的手挺腰抽弄起来。 凌晨两点十四分,我们轮流再次洗完澡,终于耷拉着眼皮准备睡觉了。 男朋友给我掖了掖被子,突发奇想的问:“你小时候一般玩什么?” “玩?我小时候哪有功夫玩呀,”洗过澡后困意减退不少,也许是为了安抚他,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今天心情不错,枕在他手上眯了一会儿,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童年:“我读的小学和初中都离家很远,爸爸妈妈舍不得那点公车钱,想办法搞了一辆破自行车,每天五点不到就叫我起床……不过我也不傻,吃早饭的时候总是故意把筷子弄到地上,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我身体不舒服,让姐姐骑车送我上学。” 自行车是从附近小区的垃圾箱拣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轮子也有点不对劲,骑起来吱吱呀呀、扭扭歪歪,尤其遇到上坡,坐在后面屁股起码硌成四瓣。 “你还有姐姐?”独生政策下长大的人对此感到很意外。 我口齿不清的嗯了一声:“小地方,管不了那么多的。我不止一个姐呢……大姐叫张恨美,二姐叫张消美……” 他拍着我的背,忍不住噗的笑起来:“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我也笑了,黑暗中差点没笑出眼泪。 “那你呢?”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我。 “我?”我又开始犯困了,“我小时候……就叫妹妹呀……” “美美?” “嗯。” “美美。” “土死了,不许叫!” “好的美美,知道了美美。” 抢在我真的发火前,林晨把我按进怀里:“好了好了,快睡吧。” “……” “哈哈哈哈哈哈……” 九 那一眼看的我好几天心里都毛毛的,陪客人唱歌时几次忘词,老黄特意找了个机会请大家下午茶,然后趁人不备做我的思想工作:“这种事情毕竟不多见,再说我们这儿安保措施还是比较到位的,你看,这次他不也没得逞吗。” 言外之意就是别太担心了,a市治安不错,真碰上了放心大胆叫保安,老子给你们撑腰。 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表现的这么明显,职业道德(以及信用卡账单)一上头,就差没对他立正敬礼了:“知道知道,可能是姨妈要来了,最近总有点腰酸背痛。” 店里给露露放了叁天假,带薪的那种,可以说非常厚道了。老黄掐了香烟,又拍拍我的肩膀,没再说话。 我倒也不是不明白路劲阳什么意思,一次做鸡,一辈子都是鸡,别看现在网上闹得凶,什么女权啊,女性意识觉醒啊,一旦曝出受害者是鸡,被骂活该都是轻的。 他希望我能找个正经工作,哪怕月薪叁千呢,至少是个“体面的正经人”。 晚上下班回家,难得林晨不在,我在‘叫外卖’和‘煮泡面’之间纠结挣扎了五分钟,发现上次买的韩国火鸡面的酱料还没吃完,欢快的爬下沙发煎荷包蛋。吃到一半林晨发微信给我,说给我留了小炒肉,就在冰箱里,拉开冰箱门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两盒囤货面膜,露出里面清亮亮的卧浆水的玻璃瓶。 陕西泡菜也叫浆水,可以拿来做浆水鱼鱼、浆水面条,也能加白糖直接喝,这东西不像biangbiang面或油泼面那么有名,远销省外,想吃又找不着的时候只能自己做。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林大厨手艺不精,失败过好几次,亏得今年疫情,整整五个月憋在家里没事干,浆水倒是卧得越来越好了。 我顶着两片厚厚的大嘴唇子(辣的)给他发微信:“爱你,么么【亲亲】【亲亲】【亲亲】” 叁十秒后那边回复:“???” “没什么,好好上班【害羞】” 几乎每周他都会额外多上一个夜宵班(早上回来补觉,十点再继续上白班),等于熬了个通宵,虽说我们俩都是习惯熬夜的修仙分子,长此以往还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王珂珂以前也劝过,别那么拼,钱够花就行了,年纪轻轻搞坏身体,有命赚钱没命花啊,大厨每次都是‘你说得对,嗯嗯,知道了’,转过身一切照旧。 我知道他急着赚钱可能是因为家庭因素,有次他手机开在床头柜,我瞄到过一眼他的支付宝转账记录(真的不是故意偷看,当时屏幕上就是这个界面),收款方叫‘林建民’,数额还挺大的,几乎是他半年的积蓄。 对我林晨从没小气过,房租一直是对半分,还经常买菜做饭,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儿省下的那么多钱。 “下礼拜我发工资了,叫上老王一起吃顿好的吧?我看你最近都不怎么吃肉。” 我立刻双手赞成:“那我要吃牛肉锅!” “行。” 王珂珂有次来我们家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到一半就冲去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后来我才知道他甲壳类过敏),那会儿我们不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过去递毛巾时听到他恨铁不成钢的对大厨低声说:“你找谁不行啊?你他妈找个那样的……” 说完也不要人答复,呜呜就开始哭。 林晨当时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在给他拍背顺气):“那样的是哪样的?人家也没嫌弃过我啊。” 十 我们认识是我刚刚跳槽到老黄店里的第一个月,那会儿领班的脾气还没这么别扭,露露和周周一个十六一个十七,都是新人(我们叁个算一拨),老黄定下的业绩指标是每人每月十五万,压力大的我都有点秃头。 上班第叁天,林晨、王珂珂还有另一个白白细细的、听着有点中原口音的年轻生面孔被熟客带进店门——说是熟客,其实也就是隔几个月过来消费一次,莉莎说这人以前是跑长途货车的,后来外卖行业兴起,他脑子灵活,很快抓住了机会,现在专门从西北、河南那边介绍小伙子过来跑外卖,说穿了就是个掮客、中介,还是不咋正规的那种。 “他最爱划胖(a市方言,指没钱还偏要装阔的行为),真的掏钱之前别太热情。” 我至今记得,那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长得莫名很像中年版葫芦娃的黑胖男子,脸方方的,浓眉大眼,说话时带着很浓的a市口音:“哟,来新人了啊,腿蛮白的嘛。” 一边说一边笑,眼睛黏在周周的胸和大腿上,好半天才拔出来:“来来,一个人挑一个,算给你们开荤了。” 当时林晨穿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衬衫,有点像以前老式工厂的夏季工作服,虽然是短袖,但又硬又厚,跟块铁似的浆在身上。王珂珂和另一个白瘦子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处男独有的猥琐、拘谨又羞涩(……)的笑容,最后一人点了一个,带去小包间办事了。 剩下林晨跟我们大眼瞪着小眼,他宛如一只坏了的红绿灯,从头到脚红得发光——这个红不是害羞的红,是羞耻、紧张、‘我好想跑,可是不行,我得合群’的红。 过了大概十分钟,见熟客没有松口的意思(他一直在沙发上玩手机),小处男终于深吸一口气,对正巧站在第一个的我说:“走吧。”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又是个童子鸡,我也被搞的很紧张,脱到内衣时才想起来对他说:“处男不收钱的那个规矩我不care的哦,你要睡我就得给钱。” 不知道是不是受文学或影视作品影响,还是这行真的有这个规矩,在之前的店里工作时平均每个月都会碰上两个毛还没长齐的高中生(真假未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处男,不光死皮赖脸的不想付钱,还想从我们这儿拿钱(红包),导致我现在有点处男ptsd。 他跟个很久没上油的机器人似的,老半天才终于慢吞吞的解开最后一粒扣子,闻言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从屁股口袋摸钱包,一看那个边角都磨坏了的钱包我就知道这人经济水平咋样,正在心里哀叹有钱人都去哪儿了,林晨傻乎乎的把寥寥几张纸钞都塞进了我手里,还额外附送了一把硬币。 那天晚上熟客给他们统一结的账,出于某种贪财心理,我没把钱还给他。一个月后的某天,我放假在家抠脚,看外面下雨就浑身犯懒,精挑细选的点了份满减外卖。大门拉开,一张似曾相识的、湿淋淋的、还稍微有点儿变黑了的脸出现在门外:“您好,饿了么蓝骑士,您的外卖到了。” 热┊门┊文┊章: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十一 然后他就变成了我的炮友?当然没有,我们熟起来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某天林晨顺路来接我下班(他对a市已经很熟了),开着小电驴在大街小巷风驰电掣,不知怎么突发奇想,问我说:“有没有谁能睡你不给钱?”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故作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男朋友吧,只有男朋友能睡我不给钱。” 他戴着头盔深吸一口气,抛出一句让我无法招架的问题:“那你看我行吗?” …… 男朋友到家时差不多五点了,他匆匆洗了个澡,刷牙擦脸爬进被窝,我半梦半醒的滚进他怀里,好好的撒了通娇。 可能是知道我没醒,大厨只是抱着我亲了一会儿,没做别的。等我终于睡饱,一觉醒来,人又不见了,只剩满厨房飘着的茶叶蛋的香气。 吃饱喝足,我一边撑腰扭腿儿的做拉伸一边糊着眼屎看微信,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腰闪了——汪俊先生,具体看来应该是汪先生的老婆今天早上连发了几条朋友圈,大意是说汪先生叁年前替人做贷款担保,结果这个人跑了,他们因此背上了叁百七十万共同债务,卖了婚房都没还完,现在两人的女儿刚满四岁,幼儿园学费都快交不起了,汪先生居然还出去嫖娼——作为被嫖的这个娼,我必须承认看到这段的时候菊花一紧(不是)——请大家千万认清这个渣男,不要被他忠厚老实的外表欺骗了巴拉巴拉巴拉…… 各种文件、单据铺了好几个九宫格,中文英文日语韩语,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位太太估计是彻底绝望,彻底失去理智了),好些我都看不明白,下意识的截了图才想起没人可以分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彻底删除。中午再刷新时,那条朋友圈果不其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单看外表,汪俊的确是那种会被长辈们,尤其女性女性长辈夸‘老实’、‘踏实’的男人,不爱吃也不爱穿,不抽烟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可能就是睡公主?他每次给小费都很大方,大方到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个人身上居然背着好几百万巨额债务。 心情沉重的准备爬回去睡个午觉,躺下没五分钟,上个店里整容成功、顺利嫁了富二代的某个前同事一通电话打来,问我下周有没有空。 “干嘛?” “我儿子满月,你要是有空就来给我撑撑场子。” 我依稀记起这位老早就跟父母闹掰了,结婚都没叫娘家亲戚,还是我给出的主意,让她去演艺公司雇几个群演。 “我?给你撑场子?”我们俩年纪差不多,共事时还算谈得来,但自从她跟那个富二代谈上就渐渐疏远了,“你没搞错吧?你还记得我是干嘛的吗?” 那边沉默了二十秒:“我也没别人能找了。” 这下我彻底清醒了。 头胎生的女儿,男方家里就有点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直不肯点头让她进门,第二胎特意送去香港验血,查出来是个儿子才去领的证。她这人有点清高,说好听点是卓尔不群,有原则有底线,说难听点就是看不起人,总觉得自己是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不肯跟我们这些low货同流合污。 大家都是女的,看她不爽太正常了,特别是巴巴的扒着人家,生了女儿都没给进门的时候。我记得她跟那个谁狠狠吵过一架,摔了不少东西,从此就老死不相往来。 那天我正好休息,没参与这场大战,所以之后我们偶尔还能说两句话。 “具体周几啊?”她其实算命好的,当了两年公主就遇上‘真爱’,男方家里也不是什么顶级豪门,就是有点小钱、小康往上的水平,“我最多半小时就走的哦。” 不过小康往上归小康往上,看得起我们这职业的毕竟是极少数,我又不是抖m,上赶着被人奚落鄙视。 那边听着都快哭了,迅速报了个日期,我翻翻班表,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了一声。 十三 晚上化妆的时候特地扒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脸上没有一条皱纹才放心满意的继续刷睫毛。小时候我总是暗戳戳地嫉妒大姐,觉得她的双眼皮特别洋气,衬得眼睛大而有神不说,还有股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独特风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特别像个女孩子。 后来自己攒钱割了双眼皮,恢复好了,能见人了,老钟都说比以前更精致了,反倒叶公好龙的开始怀念单眼皮的时光(……),那会儿的我好像更像我,更有‘我’的味道。 当然,论漂亮的话还是现在更漂亮啦,每个月那么多保养费可不是白花的。 “琳达,”一到店就被通知今天有个大老板要来,貌似是老黄熟人的熟人,主做出口皮具的。今年不是疫情嘛,国际货运基本都停摆了,相关行业死伤惨重,一向争当灭绝师太的领班都开了金口,让我们夹紧尾巴、小心一点:“不知道是来谈生意还是怎么样,听黄总说脾气有点怪,大家都注意点吧。” 我本来就不爱陪大包,赚的多灌的也多,几乎是在拿命换钱,闻言立刻说:“那叫蒂芙尼她们去吧,我今天不太舒服,万一搞砸了大家都倒霉。” 这几年工作下来,我也渐渐总结出了一点经验,那就是有钱人的癖好真的千奇百怪,唯一一点殊途同归的是,都特别受不了被当众下面子。之前有个马来西亚华裔,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进了包间也不点歌唱歌,就要一大群姑娘围着他敬酒(关键是我们敬了,我们喝干,人家就拿杯子碰碰嘴唇,杯子里还他妈只是功夫茶)。 虽说喝一杯给一千的报酬非常诱人,但人的酒量毕竟是有极限的啊,中途我实在是喝不下了,绞尽脑汁地说了一车好话,表示自己酒量太浅,没福气赚您的钱,您千万别介意。他把茶杯一放,那脸眼看着就要挂下来,还是老黄出面替我解的围。 这种‘脾气好的’我都受不了,何况是‘有点怪的’。再说今天还有别的客人来呢,喝成一滩烂泥也不像话啊。 领班看了我一眼,眼神活像在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送到手的机会都不要’。我知道做这一行的女孩子,绝大多数仍梦想着像领班当年或我的前同事那样,傍个大款,嫁入豪门,从此金盆洗手,江湖上流传起姐的传说(不是)。管这大款年纪多大、体重多重呢?余额好看就行啦。 但我是真没这打算,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又不是范冰冰,长相撑死了也只是中等偏上,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再说,不是自己的钱,花着就是不能安心,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像领班似的,人家原配一告,房子车子就都打了水漂? 现在男的都精着呢,跟老婆唱双簧、到头来只坑了小叁一个的新闻一抓一大把。 “那行吧。”她看我不是欲迎还拒(?),也没再坚持,“晚上尽量绕着a13包间走,高跟鞋声太吵了。” 我点点头,走去更衣室换衣服。 今天预约包间的客人在附近金融城上班儿,平时总把自己捯饬得油头粉面,与此对应的,对公主的衣着妆发也相对要求较高(第一次跟他出台我就被diss过内衣品味)。露露最烦这种人,说他们‘嘴里不拽两句英文舌头会打结似的’,每次看见都跟见到臭水沟一样捂着鼻子绕道走。 看在他长得还不错、身材也还可以的份儿上,我倒不很排斥他(有钱干嘛不赚,我又不傻)。 哦对了,他在我微信里叫‘tall版郭富城’。虽然是农村出身——不是我看不起农村人啊,是跟他一起来的同事们有次在男厕所门口说他坏话,碰巧被我听到了——长得倒是一副潮酷港仔样,有次我还在他手臂内侧见到一串英文(或者法文?)纹身。 “oh,hi,琳达。” 他也是唯一一个一本正经管我叫‘琳达’的客人。 热┊门┇阅┊读: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十四 不知道是不是汪俊的惊天八卦深深震撼了我,我发现自己现在对金融啊银行啊这种跟钱搭边的行业有种莫名的敬畏感(……),进门的瞬间居然产生了‘背后一凉’的感觉。 一定是空调打的太低了。 “今天就不喝酒了,刚喝完,来个果盘,再上点小吃吧。” 这里毕竟不是专业餐厅,所谓的小吃都是买的半成品,厨房加工一下就端出来了。以前郭富城偷偷抱怨过物价太贵——这也是我管他叫郭富城的另一个原因,这人挺抠的。不过不是那种几分几毛钱都要斤斤计较的抠,而是一旦他觉得这东西不值,就会表现的非常明显,还据理力争、引经据典的非要你承认他是对的,这东西确实不值那么多钱(……)。 那我为什么还愿意做他生意呢?因为这几个都是大胃王(……),一晚上起码叁个果盘五个小吃拼盘,偶尔兴头来了再叫两箱啤酒,其实赚的也不少。 他们不经常来,每个月大概五六次,都是下班了吃过晚饭,不想回家又不想继续在外面晃荡,过来唱个歌跳个舞(不是),消磨一下单身时光。 一群单身汉凑在一起,颜色笑话肯定是少不了的。满嘴跑火车的八卦一下公司某个女主管跟上司有一腿啊,某某客户在外面包了二奶养了小叁啊,空气里充满了酸唧唧的、对有钱有权人的艳羡和嫉妒。 “不过我觉得啊,这种事也看命。”一个条纹衬衫的微胖眼镜男瘫在沙发上,嘎嘣嘎嘣地嚼着花生。虽然坐姿不太雅观,但他的家境一看就比郭富城好,而且好了不止一点点——每次玩儿到最后,提出要叫酒的都是他。 “我有个发小,爹是银行副行长,从小也是各种名牌堆到大的,十八岁的时候他爸还送了他一块六十几万的手表,结果呢,现在还不是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咋回事啊?被双规啦?” 眼镜男点点头。 这类话题郭富城插不上嘴,他们也不会期待他插嘴,我们俩都老老实实的窝在角落里,他吃水果我喝茶,听另一个蓝衬衫接口说:“前几年查贪腐嘛,这种事不少。” “那个姓吴的,你们还记得吗,就经常跟咱们老李称兄道弟那个,”c位白衬衫想了想,也笑着说,“以前家里多有钱啊,游艇都好几艘,听说在比弗利山庄还有别墅呢,从小欧洲美洲玩儿个遍,该倒还不是倒了。” “哦!那个!那个我记得!!”蓝衬衫一拍大腿,疯狂点头,“好像是破产了还是怎么样,银行冻结账户,房子车子也全被法院拿去拍卖了,相关手续是我一个兄弟办的。” 大家不免一阵唏嘘,郭富城都跟着感慨了两句,只有眼镜男没好气地嗤了一声:“你们以为人家傻啊?有钱人哪个不是精得跟猴子一样?吴英叡老早带着他老婆孩子躲去国外了好吧!前两天我还在朋友圈里刷到他呢。”说完生怕别人不信似的,掏出手机就要翻证据。 我直觉这名字有点耳熟,趁机凑过去瞄了一眼。照片里是一家叁口,男的戴着墨镜,女的穿着红裙,还有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乍一看跟那些网红旅游照没什么区别。 不过紧接着我就虎躯一震了。 等等,等一下……这他妈不就是汪俊老婆那天发的,贷款之后跑路、害他们家背上百万巨债的杀千刀吗?? 完┊结┇文┊章: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十六 对我来说高中绝对不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偶像剧里的帅气校草、花里胡哨的文艺汇演甚至酸甜交织的青春友谊都跟我没有关系,那时候我超级土,发型常年是大光明+低马尾,除校服外所有私服都来自社会人士的捐赠——就这还是路劲阳给我开了后门才得到的特殊优待。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倒不是不想捯饬自己,也不是审美跟不上,主要是那时真的太穷了,a市比我出生长大的小乡镇繁华得多的多的多,我初来乍到,说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就像刚进荣国府的林黛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想尽量不掉面子,反倒更容易被同学们排挤嘲笑。 因此打死我也想不到,二十五岁的生日会跟一个压根儿叫不出名字的高中同学一起度过(……)。 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眼神中掺混了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兴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加上距离上班确实还有一段时间,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他找了个星巴克坐下。 “一毕业你就不见了,联系方式也没留,我一直挺好奇你去哪儿了。” 我看着眼前热腾腾滚烫烫、直冒热气的红茶拿铁,怀疑这人其实跟我有仇。不然大夏天的喝热饮?嫌我妆花得不够厉害是吧? “哦,我去上了几个月专科学校,然后就没再上了。” 小学初中时我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学校破嘛,生源师资都很一般,到了大城市才感受到切实的差距,当时脆弱的小心脏迟迟接受不了现实,越学越差,越差还越要铆足精神学,高考前整个人精神全部垮掉,就剩一张皮。 路劲阳那会儿年轻,又傻又直又迟钝,一点没发现端倪,甚至还鼓励我,说不然就复读一年,他接着给我出学费。我当时梗着脖子没点头,因为仅剩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跟他说实话,那就是再读一年其实也一样,基础太差了,跟不上就是跟不上。 他点点头:“那你现在……是就定居在这里了是吗?” 我眼皮一跳。高中时全年级都知道我是贫困生,申请了学校的入学补助,加上我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但我还是本能的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生怕吓到我似的,喝了口咖啡语速平缓地说:“我有个亲戚在公安局工作,那个,我不是故意查你的,是有次偶然看到了……你、你小时候是不是被拐卖的?我在这边有关系,如果你需要可以帮你找一找亲——”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了地铁出口处,距离店门50米不到,手里捏着背包的肩带和遮阳伞柄。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保安老刘用‘你中邪了?’惊恐不定(……)的眼神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站了很久。 “她们都来了吗?”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的气定神闲,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老刘唔了一声:“差不多了。” 我故作镇定的抬步往里走,一进门就被冷气打的浑身一激灵,领班的高跟鞋从走廊这头哒哒响到那头,见着我就像濒临断电的手机见到了满格充电宝:“张独美?快换衣服,b6包间点名。” 我啊了一声,飞速进入工作状态:“谁啊?” 今天没有客人提前跟我预约啊。 “就那个包工头,好像是竞标成功了,叫了好几箱酒,正庆祝呢。”说完顿了一下,“今天他们没叫别人,点名只要你。” “……”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五个汉字:保护好自己。虽然黄飞鸿不是什么好鸟,但我觉得他干不出当众把我怎么怎么样的事儿,更别说跟他的兄弟们一起把我怎么怎么样了(这人来ktv都打扮的十分正经,不管多热的天气,从没穿过露脚指的鞋)。 “知道了。” 是有什么新书要跟我分享吧?我草草翻了一遍他的朋友圈,进门前深吸一口气。 “你来了?”尽管没开大灯,但我能看出他确实心情很好,一边说话一边把烟掐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我面前,“吃饭没有?要不要先给你叫点东西?” 我心里突突一下,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起哄鬼叫着的背景板们(……)奸笑着给出了答案:“邢哥赚大钱了,给你买个手链戴戴。” 黄飞鸿嘘了他们一声,又给切了首歌,才凑近了对我低声说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戴着玩儿吧。”末了不忘嘱咐我,“别让你们老板看见。” 店里明文规定,不可以收客人私下给的礼物。小费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首饰包包什么的容易引起纠纷。 但是每个包间都有监控啊,我不让看难道老黄就不知道了? 这盒子拿在手上简直烫手,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我还是故作娇羞(……)地低头哦了一声。一半是‘不是吧,他吃错药了,干嘛送东西给我’,另一半是‘不要白不要,实在不行还能挂咸鱼’。至于被老黄发现后扣工资的可能性,对不起,暂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嘻嘻。 原┊创┇文┊章: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十七 开心是会传染的。他开心我也开心,加在一起就是双份的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得这么凶了,他们点的都是洋酒和红酒,一开始黄飞鸿还帮我挡,架不住气氛实在太欢乐,最后大家都喝嗨了。 到家时脑子还是懵的,连穿了叁次拖鞋都没穿对,厨房的林晨听见声音,放下汤勺就来接我:“怎么了,喝成这样干嘛不让我去接你?” 突然找到借力点,我像只八爪鱼紧紧扒在他身上:“我……嗝,我想吃面。” 今天是我的生日,哪怕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它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我知道。”他先回厨房把火调小,又从橱柜里翻出玻璃杯,给我泡了一杯维c泡腾片,最后冲去卫生间拿了一袋我的卸妆巾,“汤已经炖上了。” 分几口喝完vc,那股恶心劲儿渐渐被压下去,我仰躺他的大腿上,乖乖闭着眼让他给我卸妆。 “什么汤啊?” “鱼汤,一会儿吃鱼汤面。” a市虽然不临海,但省内有河,鱼虾之类的东西从来不缺。我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睁开眼睛跟他炫耀:“我今天做了五万多业绩哦,不算基本工资,光提成就能拿……唔,拿一万啦。” “过年的时候,给你买双鞋吧?” 他示意我往上看,手指将卸妆巾折成一个小小的尖角,小心翼翼的给我擦眼线:“不用,太好的鞋我也没场合穿,留着给自己买点东西吧。” 我哼哼唧唧地闹了两声,他听出我不高兴了,动手捏捏我的脸:“……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用在刀刃上不好吗。” “不好!” 头顶噗的笑了,他把卸妆巾丢到一边,低下头跟我接吻。 鱼汤奶白滚沸,除了碧绿的葱花和小块儿小块儿、滑溜溜的内酯豆腐,更有一点若有似无的胡椒的辣意,配上男朋友亲手擀的面,又鲜又香又劲道。 “好吃吗?”哪怕察觉到了什么,他也不会主动问我为什么要在这天吃面,我是典型的南方肠胃,喜欢大米,喜欢粥,不太爱吃饼啊面啊之类的北方主食,吃面还是近几年他给我养出来的习惯。 “好吃!”汤鲜味美,一碗下去汗都出来了,我去换了一件他的t恤,头发全部扎起来,连吃两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林晨边收拾边笑:“汤我放在冰箱里了,面也一份一份分好,都在速冻层,明天你要吃的时候煮一煮就行。” 我瘫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明天我轮休,有大把时间赖床。 “睡觉?”全部收拾完毕,他把我拖起来,“能自己刷牙吗?” 我不由切道:“小看我……” 一觉睡到自然醒,除了有点头疼,我自觉自己状态不错。 窗帘半开着,近午明烈的阳光撒在被子上,又热又舒服。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拐一瘸、慢慢吞吞的下床刷牙——知道我今天不上班,昨晚某人真是一点没怜香惜玉,现在大腿上还残留着不少一道一道的红色印子。就在我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时候,路劲阳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还没完全睡醒,傻不拉几的刷着牙问他:“有事?” 电波那头的警察叔叔明显停顿了一下:“……今天你生日,中午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我瞬间清醒,对哦,他一直以为我是八月十六号生的,怕我晚上上班,还很体贴的定在了中午。 “今天啊?”大厨的蓝色牙刷明晃晃竖在眼前,我想了想,还是委婉但坚定(……)地拒绝道,“不好意思哦,今天我可能有点事,下次吧。” 路劲阳没再说话。 原┊创┇书┊刊: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十八 挂掉电话后我简单洗了把脸,不愿意见他的理由其实挺复杂,除了林晨会不高兴,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底细的人。 小学五年级还不知道六年级的时候原来那班扶贫干部被陆续调走,爸爸弄不到钱了,加上骑电瓶车摔断了腿,联合妈妈威逼十叁岁的张恨美去楼下洗头店打工,对,就是你想的那种洗头店。大姐长得漂亮,年纪又小,哪怕耳朵听不见,‘处女’两个字还是像动画片里的魔咒一样吸引着方圆二十里内的雄性生物,就我所知她卖过十五次以上的“初夜”。 多了这么个赚钱的门路,很快张消美也被踢下了水,不过她太丑,大姐一个客人赚叁十,她撑死了只能赚十块。我一直知道她们俩在密谋逃跑,每天晚上我放学前,趁爸爸出去打麻将,张恨美会想办法拖住妈妈,张消美就趁机从买菜钱里偷拿个五块十块,妈妈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灵光,就算被发现也能简单糊弄过去。 她们总在半夜数钱。家里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张恨美把零钱夹在垫床脚的旧书旧本子里,有时候夜半醒来,我听着窸窸窣窣、老鼠一样的数钱声重新入眠。 中考结束的晚上数钱声消失了,那笔钱被我换成了一张去a市的火车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a市,我只在学校放新闻时偶尔瞄到过一眼那个地方,听说那里很大、也很远。跟黄牛买票时我浑身都在发抖,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万一被爸爸抓回去我会死得比张恨美更难看,因此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越远越好,嘴巴下意识地报出了a市。 路劲阳是我下火车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会儿他才刚刚警校毕业,在附近的派出所当值班片儿警,我没有身份证,全身上下也没几个钱,他一眼就看出我不对劲,小跑着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你家大人呢?你妈妈呢?” 大概是看出我害怕,警察叔叔擦了把汗,强行堆出了一个笑脸:“小妹妹,你和谁一起来的啊?这附近坏人很多,要紧跟大人才行哦……” “我一个人来的。” 他一愣,然后结巴了一下:“一、一个人来的?你一个人来这里干嘛呀?” “我……”我当年怵极了警察,生怕编不出理由就会被送回去,一个急中生智,居然骗他说我是被拐卖的,亲生爹妈是a市人。 路警官惊呆了,倒是没有怀疑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电话一边努力安抚我,让我站在原地别动:“你先等一下,我们回局里再说,我得给上级领导先做个汇报……” 那年头很多资料都不完善,忙活了整整一周也没能查出符合我条件的儿童拐卖案,路劲阳非常自责,同时还不敢告诉我当年我的‘亲生父母’大概没有报警。 “那她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十四岁,送去福利院也不会有人愿意领养,再说市福利院一向财政紧张,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个负担。路警官想办法把我塞进了一所公立住宿高中,他妈妈在教育局上班,还帮我申请到了助学金和贫困补助,我没敢问他有没有去爸爸妈妈那里确认,也刻意忘记了张恨美和张消美的存在。我终于摆脱了他们,开始自以为光明灿烂的新生活。 五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来自路劲阳:美美,二十四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