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战王以后(穿越)》 分卷(1) 嫁给残疾战王以后 作者: 鱼不渡 【文案】 沈牧亭死了,可他又活了! 身为末世大佬异能者,沈牧亭很倒霉的穿成了一个处处受欺负的小可怜,还被迫嫁给了残疾战王。 传言战王性格暴戾无常,手段毒辣,只要得罪战王的人,各个死相凄惨,朝中人人自危。 花轿上的沈牧亭眼睫微眯,感觉这个残疾战王还挺有意思的。 新婚之夜,沈牧亭等了半晌无人揭盖头,掀了盖头才见一把匕首抵在他咽喉。 战王与他相对而坐,眼中暗藏嗜血暴戾,匕首往前抵了抵,你的任务是什么?杀我还是兵权? 沈牧亭伸手轻轻捻住刀锋,亲了一下他的刀刃,莞尔一笑,若我说我心悦你你信么? 战王觉得这个花名在外的草包脑子有病,人人怕他都来不及,何来心悦一说,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你觉得呢? 沈牧亭闻言笑得更开了,食指在刀尖轻轻一划,在战王唇上一抹。 后来,战王对他兵刃相见,沈牧亭亲他剑身,顺势靠近轻抚他的喉结。 再后来,战王对他说:谁若负你,我便杀谁! 沈牧亭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你若负我呢? 我永远都不会负你! 暴戾残疾战王攻x金手指超级强大杀伐果断都笑着的恐怖受 【ps:文案编辑于2021.5.9】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牧亭,月烛溟 ┃ 配角:方时镜,林绯钰,朴青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不就是喜欢我的大逆不道? 立意:人生一世,珍爱生命。 第1章 重生 盛宣七年,凛冬。 国公府。 爹,我不嫁,我不嫁,爹,同样是你的孩儿,为什么偏偏是我,爹,爹 给他灌下去!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身着亵衣,正被几个仆从摁压在地,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恐与哀求,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战王那么恐怖,为什么要他嫁人,他是男人啊,还是嫁给那个残疾战王。 不要啊爹!不要!男人看着朝他逼近的药碗,使劲挣扎,下一刻所有的求饶声都变成了咕噜的吞咽声。 仆从们捏着他的嘴,将碗里黑漆漆的药尽数灌了下去。 沈蚩面容冷硬,看着地上满身狼狈的人,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 外面大雪簌簌,将这方小院衬得愈发凄凉。 沈牧亭的身子很快就软了下去,他在药效席卷前爬到沈蚩足下,拽着他袍子的下摆,绝望的仰起头,费力地质问沈蚩,为什么?爹,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嫁人,还是嫁给一个男人。 难怪他爹这半个月要关他禁闭,不准他出门,原来是这样,原来是送他去死。 沈蚩满脸厌恶的一脚踹开了他,因为他是青楼妓子所生的庶子,因为他是沈家最没用的废物,除了花瓶草包废物等词,他没给沈家带来分毫荣耀。 他是沈家最没用的棋子。 沈牧亭看着沈蚩嫌弃的脸,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整个人都被绝望笼罩。 恰在此时,外面锣鼓唢呐声也近了,战王府的迎亲队伍到了。 快点收拾,莫要误了吉时。说完沈蚩看也没看地上软倒的人,拂袖而去。 仆从将软下去的人拖进浴桶,侍女伺候他洗漱,浓郁的香味盖住了药味,给他换上大红喜服,在那张苍白得宛若死人一般的脸上擦脂抹粉,抹上殷红的唇脂,最后盖上盖头。 他被人搀扶拖拽着送上了前来迎亲的喜轿。 国公府外,沈蚩并未看到战王,反而在战王的那匹战马上看到了一条通体黑透的狗。黑狗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战王的战马之上,还被堵上了嘴,身前挂着一朵喜庆的红绸花。 战王的拒绝轻视之意溢于言表,一时间议论嘲笑之声甚嚣尘上。 国公府的人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却不敢言语。 这场亲事乃是皇帝赐婚,原本是选的沈慕华,他引以为傲的嫡次女。 战王何许人,生杀予夺不过一言,入了战王府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他怎么可能让沈慕华嫁到战王府去送死,为了保住沈慕华,他只能送沈牧亭去。 左右沈牧亭不过一个废物,为他沈家带不来分毫好处。 但他也没想到,战王居然这么不留情面,皇帝赐婚也敢用狗来替,辱了国公府不说,更辱了皇室脸面。 一个腰佩大刀的人策马上前,抱拳道:沈国公,王爷腿脚不便,特令属下前来迎亲。 仇轩看着被国公府搀扶着上喜轿的人,面色不变,接了嫁妆,举手示意启程,抱拳告辞,对此,国公府的人还得笑脸相送。 方才停歇的锣鼓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 未化的白雪将那红艳的迎亲队伍衬得宛若鲜血,朝着战王府的方向流淌而去。 沈蚩看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微眯了一下浑浊的老眼,狂,继续狂,我看你能狂妄到几时。 喜轿内,方才疲软昏沉的人蜷起的手指动了动,旋即缓缓掀开眼皮,入目便是如血的红色。 他眉眼低垂,模样生得极好,唇红齿白,鼻梁挺立,分明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却偏生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 他记得,他已经死了,沈牧亭消化着脑子里不属于他的记忆,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所以,他是死了,却在另一个世界重生,还重生成了被迫嫁给残疾战王的小可怜? 战王月烛溟,十五岁上战场,十八岁挂帅,二十二岁凯旋,随他回来的,还有残疾的双腿,现年二十有五。三年时间,让战王性格变得暴戾无常,手段狠辣,只要得罪他的人各个死相凄惨,朝中人人自危。 外面的锣鼓唢呐声吵得他不耐地拧起眉,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这具身体的亲爹逼他喝药,却没想到那药下得太重,直接把人药死了。 他低垂着眼眸,敛去了那双狐狸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与锐利,垂眸时却又端的一副羸弱姿态。 听着那些不大不小的赌他活一日、两日的赌局,既然他命不该绝,又怎会不惜命。 被抛弃的棋子吗?这些人就这么笃定他活不过今晚? 他不止要活过今晚,他还要活得比所有人都长久。 药效不一会儿就过去了,沈牧亭抬手在指尖轻轻一划,鲜血瞬间溢了出来,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异能还在。 他生于末日,死于末日,因为恢复能力极强,曾心甘情愿地做过一段时间的实验小白鼠,可是 事实并不如人意。 对于上辈子的事,沈牧亭不愿多想,现下他应该着眼于眼下,而非虚无的上辈子。 人人都惧怕的战王么?沈牧亭突然对这个战王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待到战王府,随着一声停轿,沈牧亭盖上了盖头,被人搀扶着跨过火盆,与那条被人牵着的黑狗迈步其内。 沈牧亭看着与他一同走,被堵住嘴不时抬眸看他一眼的黑狗,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那狗顿时吓得一哆嗦,当场尿了。 大雪已经停了,天地都是白茫一片。 战王府内,书房。 主子,人已经到了!仇轩单膝跪地,低垂着头。 书案前的人身着一身黑袍,袍上有着鎏金暗纹,华贵而又不失威严,他的五官俊朗,宽肩,半身隐于书案后方,此时专注书案,更像是个温润公子,分毫不现传闻中的暴戾之色。 可他战王之名非虚,一令号百万兵马,上阵杀敌喋血异常,敌军单闻其名便能被压住三分气势。 既然到了,那便拜堂吧!月烛溟手中笔墨未停,那双曾经傲及一时的双眸沉凝非常,其中酝酿着他人无法探及的风暴。 是!仇轩领命下去。 下一刻,月烛溟手中的笔发出啪地一声,直接在他手里断了。 那双略微深邃的眼眸看向窗外雪白,其中掠过几分嗜血,赐婚?成亲?娶一个男人为正妃。 好!当真是好得很! 为了兵权,他们都不在乎皇家颜面,那他沈家三公子与狗拜堂又有何妨,左右不过笑柄。 此时的月烛溟,脑子里已经在想送什么礼物作为国公府的回门大礼。 是沈牧亭的头?手?脚?还是腿? 又送什么礼去宫里呢? 月烛溟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看向窗外的那双眼已经从方才的暴戾嗜血,转而成了似笑非笑。 这两样礼物,他都觉得很好。 这边沈牧亭已经跟那条被沈牧亭吓尿的狗拜完堂,随后就被人送进了新房。 到得新房,左右侍婢都退了出去,新房变得寂静极了,跟前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感觉不像成亲,倒更偏向于发丧。 左右无人,沈牧亭掀了盖头坐在桌前,把上面的桂圆莲子送进嘴里。 这个世界于沈牧亭而言简直算得上太平盛世了,按照原主的记忆就算再惨都不会比末日更惨了,这个世界没有热武器,没有怪物,没有追杀他的人,也没有会时时要他命的人 想到这里,沈牧亭吃桂圆的手忽而一顿,房顶上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嘴角轻勾,屈起中指,手中桂圆直接朝房顶呼吸传来之处弹了出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沈牧亭若无其事的继续吃。 天色黑尽时,沈牧亭已经睡过一觉了。 因为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依旧保持着上辈子身在尸山血海的警惕,睡得并不是很熟。 在听到远远的脚步声传来时,他已经盖上盖头端坐好,仿若从未动过的模样。 开门声启,又闭。 盖头下的沈牧亭听到了轮子滑动的声音,是那个废了双腿的残疾战王,沈牧亭以为,他不会来的。 不一会儿,轮子停在了他不远处。 月烛溟抬手,示意仇轩出去。 沈牧亭察觉到了那分他异常熟悉的杀意。 这个战王想杀他! 沈牧亭略微挑眉,等了半晌都无人掀盖头,他也不愿再等,自顾掀了,盖头刚一掀开,就见战王与他相对而坐,他面前横着一把匕首,刀刃泛着幽冷的光。 没等沈牧亭开口,面前的人先说话了,杀我,还是兵权? 月烛溟语气森寒,眸间隐含嗜血暴戾,带着沐浴过尸山血海的狠厉。 沈牧亭微一挑眉,伸手轻轻捻住刀锋,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刀刃,莞尔一笑:若我说我心悦你,你信么? 月烛溟看着他的眼睫微眯,无动于衷,觉得这个花名在外的草包脑子有病,人人怕他都来不及,何来心悦一说,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受就是文案属性的受了,攻是忠犬,废了腿,但是腿会好的! ps: 沈牧亭挑眉看着月烛溟:狗王爷!? 月烛溟:嗯,我狗! 作者: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2章 合卺酒 沈牧亭见他不信,还用刀尖挑自己下巴,行为简直放浪到不行,伸出食指在刀锋上一划,顺势往月烛溟唇上一抹,巧笑道:不信。 月烛溟在他动的那一瞬略微震惊,转瞬神情一凛,刀尖反手朝背对匕首的沈牧亭刺去,却见沈牧亭反手一把夹住了刀刃,用染血的手挑起月烛溟的下巴,战王,你纵横沙场无一败,可现今,沈牧亭瞄了一眼月烛溟的双腿,微微欺近他耳廓,偏头轻咬了一下他的耳珠,你打不过我。 月烛溟只感觉耳垂传来一道轻微的刺痛感,他方才竟没看清沈牧亭的动作。 他脑子里顿时千回百转,京都谁人不知沈牧亭不过是个废物草包,分毫没有对他会武的传言,沈蚩那个狗东西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沈牧亭见他就算震惊诧异也面不改色,对月烛溟的兴趣不由更大了,觉得这个战王可真好玩儿,明明震惊却硬要压着自己的情绪。 我与沈蚩,除了这幅皮囊之外没有分毫干系,我即不觊觎你的兵权,也不觊觎你的命,战王,方才我已言明,我心悦你。 沈牧亭态度算得上端正,只是跨坐于月烛溟的轮椅之上,实在算不得端庄。 月烛溟坐直了身形,视线落在沈牧亭雪白莹润的脖颈上,眼神陡然一厉,左手直袭沈牧亭的咽喉。 沈牧亭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战王却运力一震,沈牧亭顿时感觉自己手臂发麻,手掌掌骨大有碎裂之势,他那一疼顿时失了先机。 战王的匕首已经再次横在了他颈间,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颈上,红与白的对比异常鲜明,月烛溟反扭着他一只手,沈牧亭保持着左手去扶自己右手的姿势,背对着月烛溟。 你说你爹是想看见先你的头,月烛溟的视线往下,语气冰寒而隐含暴戾,还是手足? 沈牧亭略微偏头,并没被月烛溟的语气吓到,身子反而往后抵了抵,觉得这个姿势怪不舒服的,干脆坐在了战王腿上。 战王: 无所谓!沈牧亭的脑子里勾过沈蚩的脸,不过你若是喜欢沈蚩的头,我倒是可以给你弄来。 月烛溟平稳的鼻息喷在沈牧亭的脖颈里,烫红了那一片肌肤。 沈牧亭看着他绕着自己持刀的手臂,偏了偏头,从这里,他能看到月烛溟左边光洁的额头与眉毛,他的眉毛如刀锋,就连发际也透着狠厉,微微勾唇道:如何? 沈牧亭觉得这个买卖对月烛溟而言很划算,毕竟自己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沈牧亭,而是末世的沈牧亭,就现在的他而言,他跟沈蚩没有分毫关系。 再加上沈蚩对原主沈牧亭所做的事,他对沈蚩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做事向来随性,高兴与不高兴,做什么,全凭他喜好。 月烛溟看着他雪白的后颈,沈牧亭丝毫不怕他,那上轿前他做的那些是给谁看?他的人清晰地看到沈牧亭被沈蚩灌了药,随后才被送上花轿。 被自己的亲子手刃,月烛溟倒是挺想看这么一出好戏,不过 你拿什么让我信你。月烛溟嗓音低沉,却不难听,两人之间的气氛分明剑拔弩张,偏偏因为这种姿势,平白勾出了几分暧昧。 分卷(2) 在他看来,沈牧亭不过是冒险寻求他的庇护罢了,得罪战王的下场人尽皆知,国公府的家事他实在没什么兴趣知道。 沈牧亭转身面对月烛溟,右手食指划过他的唇角,那张略薄的唇上还带着他的鲜血,给这张一看就脾性不好的脸更添嗜血,他道:王爷的腿废了三年有余,却被皇帝处处防备,联合沈蚩与右相处处打压,皇帝的为人想必王爷再清楚不过,关于你腿废之事,王爷心中自有定论 沈牧亭话音一顿,指尖落在月烛溟的喉结上,这才挑起他那双狐狸眼,微笑道:我能让你站起来。 月烛溟的眼神明显变了,沈牧亭满意了,他确实能让月烛溟站起来,就算他的骨头已经变得粉碎,他也能让他站起来。 这就是他的异能。 口说无月烛溟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沈牧亭乘胜追击,从他极力阻止愈合的伤口中挤出几滴血,就着月烛溟的无字把手指塞了进去。 血是腥的,也是甜的。 尝到沈牧亭血的那一瞬,月烛溟对他血的感觉竟出现在震惊爆怒之后。 如何?一会儿后,沈牧亭把手指抽了出来,他衣襟上擦了擦,抬眸看向月烛溟。 月烛溟微深了一下眼眸,双眼危险地盯着沈牧亭那张自在又慵懒的脸,并未有什么感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哦!沈牧亭从他身上起来,他忘了他还坐在人家腿上。 沈牧亭一起来,月烛溟就被双腿传来的麻意席卷,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像是难堪,又像是痛苦,又像是高兴。 反正沈牧亭没分辨出来他脸上究竟出现了多少情绪。 麻意之后,月烛溟感觉自己的脚趾动了动,瞬间心跳如擂鼓,他又试着抽动了一下腿部肌肉。 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了! 要我扶你么?沈牧亭贴心地弯腰看他,那张脸距离月烛溟极近,勾人的狐狸眼中尽是狡黠,垂眸看向他腿时,又凭添乖巧与安静。 不用!月烛溟抿着唇,费力地把腿挪在地上,尝试性地站了起来。 腿是麻的,时过三年,他终于再次站起来了,他站起来了! 沈牧亭看着他明明高兴,却依旧绷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微微笑着,掐着他能站立的时间,随即把他扶坐在了床沿上。 月烛溟在坐下之后,那种能感觉到自己腿的感觉骤然消失,他心头一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朝沈牧亭投去了几记眼刀。 别急嘛,沈牧亭坐在了他的轮椅上,背靠在了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手肘撑着轮椅扶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微微偏头,如何?可还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月烛溟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那双深邃的双眼如鹰般盯着他。 天下名医尽道他的双腿无药可医,就连是毒还是身体有疾都查不出来,这个顶着草包花瓶之名的人,竟然轻轻松松就让他站了起来,这如何让他不震惊、不诧异! 沈家庶出三公子沈牧亭,今天开始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更是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恩人,如何?是否要以身相许?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姿态未变,浑身都透着几分慵懒,看向月烛溟的那双狐狸眼除了狡黠之外,尽是魅惑。 月烛溟自然知道沈牧亭是什么人,他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层表面身份,沈牧亭要跟他打太极,那他就跟他玩儿。 他想从新站起来,他不想任人鱼肉,他本该在战场上,而非留京与人玩弄权术。 沈三公子,你的目的是什么?月烛溟沉眼看他,心悦他的人何其多,恐惧他的人又何其多,月烛溟分毫不信沈牧亭的心悦二字。 方才我已经说了,战王,我对你很有兴趣,我心悦你。沈牧亭姿态未变,实在对月烛溟用尽了耐心,他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但是他又挺喜欢月烛溟的,明明很生气,却硬要摆一副冷脸,好似极悲极喜他都能应对自如。 可现在月烛溟明显对他抛出的诱惑很上道。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的视线好似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可沈牧亭从始至终态度都很坦然,甚至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喝完后看到了旁边的杯子,记忆中,这个世界的人成亲是要喝合卺酒的。 沈牧亭倒了两杯,一手一杯,朝坐在床上的月烛溟走了过去,递给他一杯,故作娇态道:王爷。 月烛溟哪会不懂他的心思,接过酒,对沈牧亭依旧不是很信任,这人,怎么说都是沈蚩的儿子,京都谁会想要他站起来? 月烛溟垂下眼睫,那双眼中风暴再起答案是没有! 现今正是太平盛世,无仗可打,他月烛溟完全没用,只是镇守边疆的小打小闹,其他人一样可以,并非非他月烛溟不可。 曾经的锋芒与荣耀已然蒙尘,他月烛溟现今,只是一个阴鸷暴戾的废物王爷。 你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我便护你。月烛溟沉眼看他。 沈牧亭闻言略微低头,肩膀轻轻耸动,明显是在极忍笑意,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月烛溟道:先让你站一天可好?倘若太久,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住,毕竟你已经三年没用过腿了! 月烛溟看着他忍得微红的下眼睑,那双狐狸眼中噙着盈盈波光,沉声道:一言为定。 沈牧亭朝他举起了酒杯,月烛溟也举杯,竟是打算跟他轻轻一碰,沈牧亭拉住了他的手,欺身道:王爷,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他伸手绕过月烛溟的手臂,眼眸带笑地看他,这样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月烛溟:我站起来了,我终于站起来了!【激动.jpg】 沈牧亭:嗯,就一会儿!【意味深长.jpg】 作者:好惨一男的! 感谢读者巴黎圣母院在逃敲钟人,灌溉营养液+4. 感谢读者琳琳的地雷+1. 第3章 毁阵 月烛溟见他一口将酒饮下,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酒竟顺着他嘴角流向脖颈,晕湿了喜服领口,将那片鲜红的色泽顿时变得暗红。 喝完沈牧亭便看着他没动的酒杯,示意他赶紧喝。 月烛溟抿着唇,内心有点担忧他不喝沈牧亭会用嘴给他灌下去,仰头一口干了。 王爷,可要宽衣?沈牧亭温柔地问,那双狐狸眼中尽是戏谑。 不用。月烛溟没打算跟沈牧亭同床共枕,准备起身坐上轮椅,却被沈牧亭一把拽了回来,沈牧亭用的是巧劲,月烛溟被他拽得仰倒在床,下一刻就见沈牧亭跨坐上来。 你月烛溟发誓,若不是沈牧亭方才确实让他站起来了,现在沈牧亭早就身首异处了。 王爷,今天是咱们的成亲的日子,洞房花烛夜,你就打算让我独守空房?沈牧亭勾着他的衣襟,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狡黠的笑意。 月烛溟忍着翻涌的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如何? 王爷觉得我想如何?沈牧亭眼中的笑意渐深,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上挑,轻笑道:王爷放心,为夫不碰残疾人。 月烛溟: 他快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可月烛溟现今下半身确实动不了。 仗着月烛溟被他坐着,沈牧亭便褪去喜服,在这凛冬,室内并不冷,甚至窗都不曾关严实,露了条缝。雪又下了起来,顺着窗缝飘落进来,好似也想瞧瞧屋内的美人宽衣。 月烛溟盯着沈牧亭,直到他褪得只剩一身亵衣。 王爷,你确定不脱?沈牧亭再次问,微微偏头,那双狐狸眼中的戏谑更甚。 月烛溟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戏谑,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深邃的眼中风暴暗涌,却抿紧了唇。 沈牧亭见他极力隐忍,觉得这个战王越来越好玩儿了,也不再闹他,刚刚适应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疲态。 他转身掀了被子,把自己好好盖住,并且嫌弃月烛溟压着被子,踹了他一脚,在月烛溟发火前微微一笑,王爷,夜安! 说完他便侧过身,掖紧了背上的被子,似又想起什么般,转过头,对了王爷,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靠太近,望你明白。 不一会儿,月烛溟就听见了均匀又清浅的呼吸声。 月烛溟: 他半撑着上半身,眼眸深邃地看着床上被被子蒙住的小小一团,闭眼半晌心绪,再睁眼时,眸中已然再无波澜。 沈牧亭于沈国公而言只是一枚废子,如果前面的十八年,沈牧亭都是装的的话,他便不得不正视沈牧亭这个花瓶草包了! 不得不说,沈牧亭提出的条件与他而言诱惑实在太大,能再次站起来,站在战场上,守卫宣国,这是他身为战王,对宣国最大的作用。 他掀开另一床被子躺了进去,却并未闭眼,沈牧亭知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那是不是代表沈蚩也知道,那还有谁知道。 月烛溟把在朝官员的脸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沈蚩,皇帝跟右相,月烛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想要废了他的双腿。 皇帝忌惮他他能理解,毕竟宣国除了宣临城外,兵力皆在他手。 皇帝月凛天只小他一岁,虽谈不上昏庸,但手段实在狠辣,玩弄心计他行,但不适用于战场,如果他交出了兵权,他也无法料定会落在谁的手里。 更何况,就算他交出了兵权,也无法确定月凛天会不会放过他。 沈牧亭并未睡着,尽管月烛溟的动作已经很轻,来自身旁这个男人的陌生气息攻占他领地的不适感,导致他的睡眠比在末日的时候都还浅。 天光未亮,月烛溟便已起了身,也不知道是否当真听进了自己的话,未在房内洗漱。 在月烛溟起身后沈牧亭才有片刻属于自己领地的放松,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起身弄出动静时,早已候在房门的侍婢便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了,喊了一声:沈公子好。 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沈公子?看来月烛溟并不承认他们现在已经成亲的事实,反而以公子相称。 不过他也不介意,月烛溟现今是有求于他,他放出了一把钩子,他咬了上来,那么未来,他会有更多的钩子等着他。 侍婢们看着沈牧亭突然露出的微笑,不由得看红了脸。 沈牧亭以盛宣花瓶扬名,模样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抬眸时那双狐狸眼中透着无边风流之色,身形偏瘦纤长,穿上白袍衬得人更是如玉般温润,嘴角始终轻轻勾着,看着脾气就很好。 侍婢们见惯了战王时常冷着一张脸,乍然一见沈牧亭那张脸,除了养眼惊叹其姿容之外,好感也是倍增,更重要的是,沈牧亭的表现并非传闻中那般草包,待人也是温润有礼的。 洗漱完沈牧亭便用膳,正吃到一半,沈牧亭便听到了一声惊叫,王府里的护卫立即冲了过去,沈牧亭听着那方向,是昨晚被他一颗桂圆弹昏,从房顶上摔下来的人。 出门的时候,沈牧亭看到了担架上的那个人,身上还有未化的白雪,整个人都冻得乌紫,额头上老大一个包,看着就很吓人。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大刀的人走了过来,一个护卫朝他耳语了几句,沈牧亭见他看过来,朝他微微一笑。 去找大夫。仇轩神色冷硬,疏离地朝沈牧亭作揖行礼,喊了一声:沈公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王府出现暗卫被偷袭的事,而他们竟然分毫不知,这于王爷安危而言,不管是护卫还是暗卫,都是失职。 等月烛溟知晓时,他正在书房练字,练字有助于他静心。 字是好字,笔锋苍遒,收尾像狐狸尾巴。看到那尾巴,月烛溟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沈牧亭带笑的脸,心里暗暗给沈牧亭贴上了一个名词狐狸精。 王府可有丢什么东西?月烛溟笔势未停,换了一张纸,寒声问道。 未曾。只是打晕了一个侍卫,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的,创口不大,却直接将人打得昏迷不醒。 昨晚偷袭的人,仇轩猜测是皇帝或者右相的人。 不必找了!听仇轩描述了伤口形状,又见昨晚沈牧亭倒酒时指尖玩弄的桂圆,月烛溟就愈发肯定是沈牧亭做的,去领罚。 是!仇轩离开了,他是王爷的贴身近卫,王府闯进了别人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是该罚。 仇轩领了五十鞭,昨夜负责巡逻的人每人领了二十鞭,仇轩被打得皮开肉绽。 沈牧亭身边没跟人,在王府里乱逛,像个巡查领地的狼,便逛到了这里。 沈牧亭在门口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旁边数数的人数到五十,执鞭的人才收了手。 仇轩一起身就看到沈牧亭,恭敬道:见过沈公子。 沈牧亭一颔首,算是应了,便未再作声,自然也没打算去看昨晚被他伤了的人,顶多也就病个十天半个月,他下手的时候并未打算要人命。 不过冻了一晚上就未必了。 沈牧亭没顾仇轩的伤势,只道:带我去找月烛溟。 他直呼其名,让仇轩不悦地拧紧了眉,只道:王爷不喜见外人。 外人?沈牧亭未等他话落,挑眉道,那双狐狸眼中泛上了几分冷意,那便替我传个话,昨夜的话我说话算数,他又看了眼天色,午时,过时不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牧亭记忆挺好,毕竟在末世,迷路这种事一发生,下场就很有是面对殒命的结局,虽然他不怕死,也死不了,可他怕疼。 昨晚除他主动的,月烛溟对他做的,他可全都记在心里呢。 仇轩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方才行刑的人见仇轩捏紧了衣裳,背上已经鲜血淋漓,慌张地要给他上药。 不用。虽然不知道沈牧亭找王爷什么事,但他得做,事关王爷,他不能存任何侥幸的心思。 月烛溟一听仇轩说沈牧亭找他,还是在午时,他看着窗外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松柏,手中的毛笔直接被他捏断了,笔刷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墨点飞溅。 昨晚的一幕幕陡然出现在他脑海,沈牧亭知道他想站起来,那一句过时不候更像是在威胁他,不由沉了眉眼,他看着仇轩不动声色地问:伏琴回来没有。 分卷(3) 回王爷,还没!伏琴是今早月烛溟派去暗查沈牧亭的另一个近卫。 送我过去! 是!仇轩垂首,听话地推着轮椅往新房的方向走。 可是到了新房,并未见着沈牧亭。 这边沈牧亭仗着自己记忆力好,他迷路了。 王府建得跟迷宫似的,他越走越荒凉,半个人影都没看见。退回去换条路走,依然如此。 沈牧亭: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除了小时候,他什么时候迷路过。 可来回走了几次之后,沈牧亭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战王府是大,可他速度不慢,照他自己的速度,一个上午战王府应当被他走遍了才对,没道理连这么个破地方都出不去。 他看着旁边的假山,借力一跃跳上了房顶,这片地势立即尽收于眼。 是迷阵,迷阵不大,却错综复杂,每个路口都一样,战王居然在自己的府里摆迷阵? 沈牧亭顺着房顶跑过去,他衣着单薄,冬日的风掀起了他的袍摆,迎着飘落的小雪,像一只在雪中翩跹的蝶。 琉璃瓦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只听咔嚓一声,咻咻咻的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刺来。 沈牧亭微沉了一下眼睫,抄袖将一方利箭一裹,获得片刻的突破口,身子刚一跃起,一个大网就朝他当空扣下,房顶下方一空,沈牧亭便直接落了下去。 这是一个空房间,房内有皑皑白骨,更有不知道死了几天冻僵的尸体,怕是得有十数具,未知的烟雾忽而溢了出来。 沈牧亭: 是毒烟。 这方迷阵根本就没有给人活下去的机会,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究竟有多少人想杀他,他才会在自己的府邸设置重重机关? 他竖起食中二指,朝着那密密瘴瘴的一方一指,那方竟直接破了个大洞,所有机关都在他那二指之下停罢,沈牧亭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双手背负在身后,优哉游哉地一边欣赏着被他打通了的房间一边往外走。 房间挺多,还有刚死不久的,沈牧亭凭着血气推算,其中四个房间里的人死于昨晚,鲜血已经凝结成了冰。 他轻挑了一下眉峰,对于这种处境有所预料,却是不喜,他讨厌血。 这边月烛溟等了半刻钟了都不见沈牧亭过来,一种被人耍了的愤怒囤积于胸腔,不一会儿就听闻密室那边传来轰地一声。 王府内的护卫尽皆往那边跑了过去,月烛溟被仇轩推着往那边走。 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沈牧亭从那破开的大洞里缓步踏出,众人在看到沈牧亭时尽皆一愣。 月烛溟: 沈牧亭一见他就朝他笑了,王爷是来接为夫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月烛溟:为了站起来,我忍你!【生气.jpg】 沈牧亭:我就笑笑,不说话。 第4章 丫鬟 为为夫? 众护卫面上五彩缤纷。 月烛溟沉眼看他,提醒道:午时已过! 沈牧亭仰头看了眼天色,点头道,明日的午时也是午时。说完他过来很自然地挤开仇轩,推着轮椅,王爷昨晚睡得可好? 王府的护卫连带仇轩都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沈牧亭自在推着月烛溟的背影,一时间众人都寂静无声。 月烛溟一夜未眠,偏头看着沈牧亭落在他椅背后面的手,沉声道:好! 舒服么?沈牧亭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此时那双狐狸眼略微下垂,模样异常乖巧,可他出口的话却让在场众人齐齐色变。 舒服么?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么? 就连仇轩的神色都变了。 王爷?见月烛溟不理他,沈牧亭顿了步,语气略带委屈,今日未守时是我不对,你想我怎么补偿你都行!昨晚于你而言应是很舒爽吧! 沈牧亭此言无异于一语千浪,他们王爷自从得了腿疾,脸色就没好看过,就连面对皇上也是沉着脸,更无人敢跟他们王爷这么说话。 护卫已经紧张得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了。 月烛溟抬眸看他,沈牧亭就看着他笑,那眼神好似在说你不回答,那便永远没有明日午时。 威胁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月烛溟顿时气结,就听沈牧亭又唤了他一声,这次不是王爷,而是阿溟。 得寸进尺得也很光明正大。 众人已经在寒风中凌乱了,齐齐偏头看着那机关阵破开的大洞,就是不敢看那两人,连那阵怎么被强势破开的都没人细想了。 舒爽!月烛溟的声音已经非常沉了。 舒爽就好,沈牧亭微笑着再次推动轮椅,以后我会让你更舒爽的! 当天下午,王爷跟沈公子很舒爽且还有以后更舒爽的消息就变成了八卦席卷了战王府。 伏琴下午才回来,路上就已经听见了这些事,很好奇的问了一句,当时就感觉被五雷轰了顶。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彼时沈牧亭已经跟月烛溟约好明天让他站一天。 书房。 可查到什么了?月烛溟依旧伏在书案上,下方单膝跪着伏琴。 回王爷,与从前查得无二,但属下查到另一层消息。与王爷成亲的原本该是沈慕华,国公不惜抗旨也让皇上重拟圣旨,改为了沈家三公子,其一是为羞辱王爷您,其二是伏琴话音一顿,月烛溟这才从书案上抬起头。 其二,国公已经说服皇上,将其许给右相嫡子。 右相嫡子方时镜,现今镇守边关,三年前曾为月烛溟手下得力干将,月烛溟班师回朝后,方时镜继续镇守边关,防蛮夷。 月烛溟微眯了一下眼睫,如果沈蚩跟右相有了姻亲关系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到这里,月烛溟忽然猜到了几分沈蚩的用意,沈牧亭并非是颗完全的废棋,他留在自己身边,机会多得是。 可一想到沈牧亭昨晚的话,月烛溟的视线落在伏琴脸上,当真再也没查出别的东西来? 属下无能。伏琴垂下了头,现在得到的消息明显没让月烛溟满意。 这世上只要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他不信沈牧亭的那些功夫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想到沈牧亭,月烛溟那双深邃的眼就愈发沉凝。 这边沈牧亭正在惬意的嗑瓜子、啃甜点、赏落雪,他衣衫单薄,好似分毫不觉得冷。 一个侍婢见他穿得单薄坐在亭子里,拿了大氅过来给他披上,沈牧亭一个谢字还未出口,侍婢袖中便滑过一抹寒光。 沈牧亭在她将他抹喉前侧身避过,顺手在她手掌侧面用力,那泛着寒光的匕首直接落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血色艳红,沈牧亭看着落在地上雪白的大氅被血染红。 公公子那侍婢喉间发出咕噜的漏气声,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沈牧亭看着自己溅上了几点鲜血的白衣,眉眼疏冷。 一个前来为沈牧亭换茶水的丫头看到了地上人脖颈间汩汩外冒的血,手中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震天惊叫。 沈牧亭眸间划过一缕杀意,很快便被冲来的护卫冲散。 地上的人还在抽/搐,看着沈牧亭的眼中除了惊恐之外便是不可置信,护卫很快就将沈牧亭围了起来。 沈、沈公子为首的护卫看着沈牧亭,实在不知如何处置,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就地格杀了。 可是中午那阵王爷对沈牧亭的态度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弄得他们现在非常为难。 沈牧亭未等他们说话,自己先道:她要杀我! 方才来换茶水的丫头见沈牧亭如此气定神闲,哭嚷道:你说谎,明明是你杀了兰芝。 沈牧亭看着她,依旧带笑,可那笑中却莫名让人感觉暗藏刀锋,他勾着唇角,你看见了? 那丫头顿时不敢言语,蹲在护卫后面颤抖得不能自己。 外界虽传言他们战王府经常有人竖着进来,被横着抬出去,但她到底没有亲眼见过,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多血。 月烛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并未有所动作,他也想趁此机会试试沈牧亭,挫挫他的气焰,让他明白,战王府是个什么地方。 可是回来禀报的人说,三十多号护卫全部被揍趴了,还有几个可能活不过今晚。 特别是那个说沈牧亭杀人的丫鬟,直接被沈牧亭拍傻了。 月烛溟: 月烛溟:!!!! 伏琴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用手肘戳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仇轩,失神地问:他们说的是沈三公子沈牧亭,而不是我们家主子? 仇轩: 他也很想知道。 仇轩去处理一下!所谓的处理,除了给那些护卫请大夫之外,还有那个被拍傻了的丫头后续事宜。 是!仇轩离开了,徒留伏琴原地失魂。 伏琴,去查一下死了那个人的身份。沈牧亭不像是会随意杀人的人,否则昨晚那个暗卫就已经死了。 他既然说那个侍婢要杀他,必然为真。 虽然这种感觉显得有些天真,可月烛溟确实这么以为。 晚上的时候伏琴就回来了,单膝跪在下首,道:是沈国公的人! 伏琴这会儿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亲爹要杀自己的亲儿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伏琴又想到沈牧亭在宣临城的传言,草包,花瓶,昨天早上还要死要活的不成亲,还是被沈国公灌晕架上喜轿的,这才过去一天,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呢。 沈蚩!? 月烛溟盯着书案上方才才写下的字: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 该歇息了!月烛溟示意伏琴推他回房。 伏琴便推着月烛溟的椅背,觉得自家主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以揣摩了。 各府中有别人安插过来的眼线再正常不过,但是很少有人能近得了身的,那个兰芝究竟是怎么混到沈牧亭身边去能近身伺候的。 回了房间,伏琴才算见着了传闻中的花瓶草包。 一身白衣,身形单薄,眉眼低垂着,看着就极好欺负,实在无法想象,这人会以一己之力败了王府三十多个护卫还毫发无损的。 阿溟?沈牧亭听见声音,垂下的眸子抬了起来,他眼眶微红,像是方才哭过,更是我见犹怜。 伏琴震惊了,这人,究竟哪里像那么暴/力的人了啊!明明就是一个花瓶啊! 就连月烛溟都被沈牧亭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他的视线扫过他的袖子,上面湿了一团,一时间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觉得他是骗人的,偏偏他的模样看起来又伤心委屈极了。 心理上他觉得沈牧亭不可能哭,可是眼睛看到的,他确实哭了。 月烛溟忽然觉得沈牧亭就像是个谜,你压根猜不到哪一个才是他。 昨晚的狡黠在此刻就像流水般淌过月烛溟的心尖,与现在红着眼眶的沈牧亭形成了两个极端的对比。 沈牧亭低垂着头站在他面前,姿态更是可怜,就连看着他的那双狐狸眼也氤氲着水汽。 月烛溟抬手,伏琴识趣的退了出去。 你是来算账的还是来讨好我的?沈牧亭的语气没有分毫委屈之意,可看向月烛溟的那双眼一直在委屈地眨巴。 他方才吃了一块很辣很辣的糕点,好吃,但他受不住那辣味儿,被辣出了眼泪,抬起袖子擦的时候拿过糕点的手指碰到了眼角,让他泪涌如注,本想洗个脸,正好这时月烛溟来了。 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流眼泪,说完还吸了下鼻子,鼻尖都红了。 月烛溟: 本王并无怪你之意。月烛溟语气冷硬,可是现在的沈牧亭却让他心尖忽然好似软了一块下去。 并无怪我之意?沈牧亭含泪笑着,朝他走了过来,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月烛溟:他好像很凶。【瑟瑟发抖.jpg】 沈牧亭:嗯~你说什么?【微笑.jpg】 第5章 辣 沈牧亭直接问,朝堂之事沈牧亭不懂,但是要杀他的人沈牧亭到底猜不中是谁,他现今是战王府的人,战王手握兵权,最为忌惮他的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沈蚩跟右相了。 见月烛溟沉默,沈牧亭道:沈蚩? 他语气平静,似是早有准备。 月烛溟定定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昨晚所言真伪,也想看看他在知道这件事时的反应。 很平静!月烛溟未在他脸上看出分毫,就连红着的眼眶也褪去几分红,如果忽略被他越擦越红的眼睛的话。 然而,沈牧亭表面虽看着平静,内心却已然杀意弥漫,只是沈牧亭想不通一点,沈蚩为何要杀他,还是在他与战王成亲后的第二天。如果要杀他,在国公府远比战王府来得顺利安全。 你就没什么感觉?月烛溟好奇的问。 我能有什么感觉?沈牧亭收敛心神,垂眸看着月烛溟,他站着,月烛溟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颇有几分凌人盛气,嘴角始终弯弯,那双狐狸眼中看不出分毫喜怒。 沈牧亭看了他半晌,随后跨坐在月烛溟的轮椅上,伸手勾上了月烛溟的脖颈,把头靠在他的胸膛,语气慵懒,还是王爷想我有什么感觉? 感觉到月烛溟明显绷紧的身体,沈牧亭抬起头,恰好看到月烛溟垂眸看他,灯光勾得他的轮廓比白日里更加深邃立体,那双眼中非常平静,相比昨晚而言,好似现在这模样的战王才是真正的战王。 我说送你沈蚩一颗头颅为真,沈蚩要杀他,那他便先送他上路。沈牧亭眉眼都带着慵懒的笑,窝在月烛溟身上就像一只慵懒又华贵的猫,他略微冰凉的手指勾着月烛溟的五官,最后落在他薄削的唇上,狐狸眼微微上挑,如何?要么? 沈牧亭好似惯用上挑的尾音,勾得人心颤,一身白衣,微红的眼尾,微眯的眼睫,五官明明看着就很小家碧玉,怕是谁也想不到,那张颜色浅淡的唇里会轻描淡写地吐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分卷(4) 沈蚩的头,本王想要会自己拿。他看着沈牧亭落在他下巴处雪白莹润的手,那是属于不曾握过刀枪的嫩白,沈牧亭的食指落在他唇上,他能感觉到他指尖昨晚的那道不大的伤口凹陷。 什么时候开始?月烛溟不再深想,沈牧亭答应过他会让他明天站起来。 沈牧亭的手指从他唇上滑至喉结,掠过他的锁骨,最后落在他腿上,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抬起眸,小阿溟,站得很挺直嘛! 他语气揶揄,月烛溟: 他又不是那方面有疾,沈牧亭又如此放浪的勾/引,他没反应才不正常。 沈牧亭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手上的辣油被他擦了,到底还有残余,他盯着月烛溟的下巴、脖子、锁骨,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是不对劲。月烛溟是个雏儿,宣国虽男风盛行,但月烛溟男女都未曾碰过,他以为自己应该是对女子有反应才对。 不疼?沈牧亭看着被他手指碰过的地方。 月烛溟: 憋得疼,算疼么? 他的视线忽地很放肆的盯着已经从他身上站起身的沈牧亭,他的身量真的很单薄,带着几分少年郎的清隽秀气,连续两日被沈牧亭欺负,月烛溟心有郁气,当即伸手把沈牧亭一把拽了过来,坐在他腿上,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怎么?你准备献身? 沈牧亭很无辜地眨着眼,眼中的红还未退,看起来分外可怜,那种视线冲击着月烛溟的心神,让他想撕裂他的云淡风轻与狡黠,想看看他是不是当真在不论面对什么都能云淡风气地勾唇轻笑。 沈牧亭:??? 他举起自己的手指,看了一眼,然后尝试性的张嘴尝尝上面的辣味儿。 辣味还在。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的动作,觉得喉间发紧。 还是很辣啊,沈牧亭有些惊讶地看着月烛溟,觉得这人真的皮糙肉厚,这都没感觉到皮肤刺疼? 月烛溟: 堂堂战王,第一次感觉到了尴尬为何物。 我去沐浴,王爷可要一起?沈牧亭觉得逗月烛溟简直是他最大的乐趣,偏生他还得绷着,越逗越觉得好玩。 月烛溟就盯着他看,他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狡黠,被人玩弄的愤怒顿时冲上心尖,覆盖了方才升腾的那片柔软,拢在袖子里的手无端攥紧。 走吧!沈牧亭绕在他轮椅后面,推着他出了门,笑道:沐浴! 月烛溟沉着脸,忍住把人一把扣下去的冲动,让着他,就是自己的生,他让着,等他能站起来了,他再慢慢跟他算账。 沈牧亭推着他到了浴汤,昨晚沈牧亭没来过,今早只是来看了一眼,当时水是冷的,现在整个房间里都萦绕着朦胧水汽,浴池四方水流口以饕餮神兽为嘴,温热的水流从饕餮嘴里流泄出来,将水衬得银白,一方屏风上是宣国山河图。 沈牧亭兀自宽衣,好似把月烛溟推过来,就是看他洗澡的一样。 接着沈牧亭就下了水,被水包裹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阵满足的喟叹。 在末世洗热水澡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洗一次还得防备会不会忽然蹦出一个人来杀他。 他满足地瞌上双眼,泼墨般的长发晕在水里,拢着背后的一片莹白。 他偏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月烛溟,转身趴在浴池边上,脸颊被热水晕上了一抹薄红,笑道:王爷,可要我帮忙? 讲真的,沈牧亭就是故意的,他能感觉到月烛溟的反应,更喜欢看他生气却又碍于自己能让他站起来的利益,不敢对他发作,就觉得月烛溟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好看,越看越好玩儿。 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带笑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戏谑,月烛溟顿时觉得更气郁了,他从前一直厮杀于战场,回京后烦那些权谋之术,身边伺候的人除了近卫再无他人,但他洗澡的时候不喜有人在旁。 但现在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沈牧亭挑了下眉,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月烛溟已经在宽衣了。 沈牧亭: 他虽不拘小节,但不曾与人共浴过,从前这具身子顶着花瓶草包之名身旁万事有人替,但在他寻死觅活不嫁战王时,从前在原主跟前跟狗一样的仆从,最后是压着原主不准他起身之人其一。 拥有原主的记忆,但他到底不是原来的沈牧亭。 直到月烛溟褪得只余亵裤,沈牧亭挑眉,不脱光么? 沈三公子,脱光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月烛溟眼中勾现出了几分战王本意,那是属于战场上的铁血。在轮椅上坐了三年,他的身材也并未因此出现赘肉,是好看而健康的身材。 好身材的沈牧亭见过不少,但没人能像月烛溟这样,各处的比例都恰到好处。 沈牧亭闻言并不怯,而是笑道:倘若你是想让我动,抱歉,我体力不好。 月烛溟那十分气势瞬间泄了三分,这他么扎心处处往要害扎啊! 他那双深邃的眼中迸射出几分阴鸷,放肆地打量着沈牧亭,本王看沈三公子的体力好得很! 沈牧亭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愠怒,像是一条炸毛的狼,眨了眨眼,盯着月烛溟的腿,了然道:比起王爷,好像确实要好一点。 月烛溟:!!!! 他从未有此刻这般厌恶过自己废掉的双腿,下意识地抿紧了唇,怒极反笑:那么就辛苦本王的夫君了! 他说得咬牙切齿,沈牧亭却闭上眼,脑袋歪在自己的手臂上,再喊一次。 月烛溟: 他现在撕了沈牧亭的心思都有了,他何时被人如此苛待过,别人都是恨他、惧他,从不敢有人如此玩弄他、挑衅他。 沈牧亭!月烛溟沉声低喝。 沈牧亭挑起眼皮,那双狐狸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方才退下的薄红再次出现在他眼尾。 多喊几次。沈牧亭的声音带笑,见月烛溟气得胸膛起伏,觉得这个战王也不像传闻那般恐怖,反倒还挺可爱的。 月烛溟扣着轮椅扶手的手臂用力,手臂肌肉清晰显现,极力隐忍着杀意,却不再开口。 见月烛溟生气了,沈牧亭分毫不恼,越看月烛溟越像一只炸毛的小狼,让他生出了一种给他顺顺毛的冲动。 沈牧亭不再逗月烛溟了,起身把他推到池边,朝他伸出了手,微挑了一下眉,示意他把手搭在他手里。 月烛溟却直接揽住他的腰,朝着浴池扑了进去。 这种行为很幼稚,却是让沈牧亭没想到的,简直被推得毫无防备。 月烛溟把他摁在水里,抿唇看着他,那眼神好似要把他直接溺毙。 沈牧亭看着他身后顺着水绕到前面的发,淡定地伸出手指绕住,嘴角浅浅一勾,一把将月烛溟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月烛溟:失算了!【闭气.jpg】 沈牧亭:眼神确认,他是个傻子。【嫌弃.jpg】 第6章 浴汤 唇唇相触的那一刻,沈牧亭只觉得这人的唇看着薄削冷硬,却意外的软,带着属于他的灼热。 而月烛溟先是一惊,随即便被微凉的唇堵住。 他的唇就算在温热的池水中也是微凉的,像是润玉的温度,冷得不正常。 月烛溟反客为主,搂紧了沈牧亭的腰。 等两人都浮出水面时,尽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沈牧亭的唇略微红肿,很无情的评价了月烛溟一声:吻技太差! 嘶磨又咬,他又不是真的狗,而自己也不是狗粮。 月烛溟被他如此评价也不生气,而是搂紧了沈牧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牧亭瞥眼往下看,再次道:我先前已经与你言明,我不喜欢动! 月烛溟被他碰得倒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没让你动后话却是没再说完,他相信沈牧亭懂。 结果沈牧亭却没给他机会,笑道:说了明日午时就是明日午时。 月烛溟沉眼看他,应道:好! 他的态度让沈牧亭微微诧异了一下,旋即又狐疑地盯着他,顿时懂了月烛溟的想法,不过嘛 他那双狐狸眼下至薄红依旧,唇是水润的红,只是轻轻一挑,便勾得月烛溟搂紧了手。 后面沈牧亭就没再逗月烛溟了,两人洗完出来已经临近子时。 伏琴一直不远不近地守着,没敢听浴汤房里的动静,他们王爷腿废了,功夫没废,脑子里回想着下面人禀报王府机关是怎么毁的。 禀报人直言是被强硬摧毁的,且是连续性被毁了十几堵铜墙铁壁,弄得伏琴也很纳闷。沈牧亭十八年的生平他都查得清清楚楚,国公府在察觉沈牧亭天资不行时便是完全放养,沈国公对他分毫没有上心之态,沈牧亭的草包花瓶之名全是他自个儿偷跑出王府用实力给自己挣来的名声。 不曾习武,也不曾学文,甚至在国公府的时候也颇受人冷眼,那他是怎么破了机关还让其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毁了的呢。 就算是整个宣国,怕是都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看到月烛溟被沈牧亭推着出来,他们家王爷脸上看不出喜怒,秉着近卫的名头,伏琴迎了上去。 有事?沈牧亭瞥着跪在他们面前的伏琴,月烛溟并未说话。 伏琴: 他没事啊,他就是来推他们王爷回房的,以往这事儿都是他跟仇轩两人轮流做的。 没事就让开吧,王爷归我了!沈牧亭脸上扬着清浅的笑,就是这话吧,怎么听怎么暧昧。 伏琴颇没眼力见儿的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他们家王爷,就见月烛溟微微拧着眉,那模样,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欲求不满。 伏琴:!!!!! 卧槽,难道王府内的传言为真? 伏琴震惊又心虚地退下了,立在寒夜中目送两人离开。 沈牧亭穿得一如既往的单薄,不一会儿就拿了他们家王爷盖在腿上的大氅披上了。 伏琴被惊得几乎站不稳,他们家王爷吃错药了?那是沈蚩的三公子沈牧亭啊喂!!!! 回房后,两人的关系明显比昨晚缓和,但沈牧亭还是那句话,睡着时不喜有人靠得太近,月烛溟只好躺在床的边沿,偏头看着沈牧亭的睡颜。 他的脸很白,睡着时敛去了那双狐狸眼中的狡黠与戏谑,变得无比乖巧与安静。 月烛溟没再多想,反倒期待上了明日午时,午时,沈牧亭应承他让他有一天站起来的机会。 一天,哪怕片刻也好。 月烛溟昨夜一夜未眠,现下也有了几分睡意。 沈牧亭在听到旁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清浅后,这才抬起眼看着他。 沈蚩要杀他,沈牧亭不是很信他能做得如此的光明正大,不在国公府下手,反而冒险来战王府下手,还那么容易就被人查到。 他于沈蚩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垃圾罢了,那么谁会那么迫不及待,趁他死在战王手里之前利用完他最后的价值呢? 月烛溟,你知道是谁对不对?沈牧亭勾着他的枕边发,他的头发远不如他人看起来那般冷硬,反倒柔软,带着几分冰凉。 若是按上辈子沈牧亭的作风,怀疑谁他便能找上门去灭他满门,只是现今么 原以为是安逸一世,却不想也会有人趁机要他命。 沈牧亭啊沈牧亭,想偏安一隅,于你而言,怎的就那么难呢! 上辈子如此,重活一世,依旧如此,你的骨血、发丝,乃至于绒毛,都是别人争相想得到的东西,透骨嗜血地利用你每一分、每一寸价值,分毫不剩。 睡梦中的月烛溟明显感觉到了身旁传来的冰寒杀意,只是那杀意明显不是对他,当即也未动,只是心中对于沈牧亭愈加疑惑了。 那杀意,是对沈蚩,还是谁? 翌日,沈牧亭睁眼时,月烛溟并未出门,而是捧着本书坐在靠窗的位置坐着,听见床上的声响,他偏过头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该用膳了! 沈牧亭如何不懂月烛溟的心思,他在守着自己,等今日午时。就算被人有目的的如此相守,沈牧亭还是觉得心尖某个地方软下去了一点,这种感觉让他很享受。 他起身时,候在外面的侍婢已经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沈牧亭乐意被人伺候,毕竟什么都不用动手,他上辈子并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待到用午膳时,月烛溟依旧端着一副冷硬的态度,他没提站起来的事,月烛溟也没提。 不过沈牧亭到底不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虽然也乐意看月烛溟炸毛,但也怕他咬自己一口。 他吃着吃着就盯着了月烛溟那薄削的唇看,虽然吻技很烂,咬得他很疼,但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别看沈牧亭嫌弃,一副自己很懂的模样,其实关于房术之事尽皆纸上谈兵。原主沈牧亭是不敢,现在的沈牧亭上辈子是没遇见这么个人,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想在他身上得到点什么,哪怕一片指甲都能让他们大打出手的争抢。 别人把他传得如神如魔,可他到底是个人,并无起死回生的能力。 人言他是疯子,沈牧亭反倒觉得自己活得很清醒,倘若他疯,那也是被逼疯的。 用完膳午时也已经过了,沈牧亭推着月烛溟往他们卧房走,路上月烛溟道:你就不好奇沈蚩为何要杀你? 反正不可能真的是沈蚩,王爷,这种事还用我猜吗?沈牧亭垂眸看着月烛溟头上戴着的发冠,看不出什么材质,但顶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玉石,沈牧亭不是很喜欢红色,顿了一下,伸手到他头顶,指尖微微用力,就把那颗碍眼的红玉石抠了下来。 月烛溟: 他干脆卸了发冠,墨发披散,有些卷。 沈牧亭就五指成梳,梳着他的发。 月烛溟惊讶于沈牧亭的通透,今早仇轩来报,确实不是沈蚩的人,就连说沈牧亭杀人的那个丫鬟,也不是沈蚩的人。 王爷,不管谁要杀我,现今你要靠我而活,而我懒得动手,我允你站起来,你护我一世无忧,可行? 沈牧亭把话说得很明白,这是交易,于两人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就算沈牧亭不提,他也会做。 说出这句话,只要月烛溟应了,那他们便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沈牧亭还是笑道:放心,倘若你护不住我,我会自发离开的。 分卷(5) 这话就让月烛溟不喜了,感觉沈牧亭觉得他没用,随时都能翻脸走人。 而月烛溟若是没用了,那他也就活不了了! 本王应你。 沈牧亭顿时像哄小狗似的揉了揉他的头。 月烛溟: 回到房间,沈牧亭绑住了月烛溟的双眼,伏琴候在屋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白天的也要关门回房,但是想到昨晚他们王爷的脸色,伏琴只能抬眼看天,耳朵却是小心翼翼地听着房内动静。 很安静,只有浅浅的说话声,听得不是很明白。 他们王爷对他的耳朵可是清楚得紧,知道那个距离能让他听见动静,却又听不清压低的说话声。 月烛溟坐在轮椅上任由他动作,无形中对沈牧亭多了两分信任。 就听屋内传来轻微的磕碰声。 沈牧亭的血跟常人的血不一样,表面看不出什么,却不如常人血腥。 他拿过放水果盘里早已备好的小刀,划过食指,滴了几滴在他早就弄得食指大小的糕点上,待血完全浸入糕点,他才拿起来,走近月烛溟,低声道:张嘴! 月烛溟很听话,被沈牧亭放进去后嚼都没有嚼一下,直接咽下去了,由此可见,他虽不提不问,却足显心急。 入口月烛溟便尝到了新婚夜那晚沈牧亭塞他嘴里血的感觉。甜,却没有那晚尝到的隐约腥气。 一吞下去月烛溟便迫不及待地去感受自己的腿。 沈牧亭见他这模样,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笑意,等他擦完手指,弄干净桌面溅下的血点,他才道:一炷香后。 月烛溟便坐着安静地等,等那于他而言度日如年的一炷香。 沈牧亭等手指上的伤口好了之后才走到月烛溟背后,解开蒙着他双眼的布条,月烛溟的眼睛便随着沈牧亭移动。 一炷香一到,月烛溟便站了起来。 相较于前天晚上那种挥之不去的麻意之外,他的腿现在还有丝丝痛感,方一站起,下一刻他便又坐了回去,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月烛溟只能看着沈牧亭自顾去了窗下软塌,听见声音,侧过头来看着他,那双狐狸眼中无悲亦无喜。 月烛溟再次站起来时,沈牧亭终于看清了他的身高,远比躺着时看起来好看,宽肩窄腰,比例趋近于完美,配他那张脸正正好,分毫不显突兀。 如何?沈牧亭单手撑着下巴,一脸我没骗你的表情。 月烛溟迈了两步,很快便找回了走路的感觉,他目光阴鸷,快步朝沈牧亭走了过来,双手撑在软塌两侧,把沈牧亭圈于其内。 作者有话要说:  月烛溟:我被嫌弃了!【弱小又无助bushi】 沈牧亭:好像还行 第7章 回门礼 沈牧亭!月烛溟圈着他,居高临下,墨发顺着他脖颈垂在沈牧亭脸侧,有几根发丝落在了沈牧亭的脸上,顺着脸颊划过耳廓,带来阵阵酥痒。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伸手勾了他一缕头发,正欲开口,下一瞬唇便被月烛溟堵了个严实。 月烛溟的吻是霸道的,也是火热的。 沈牧亭知道他记恨着昨晚,可是那又如何? 沈牧亭勾着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属于月烛溟强势霸道的吻。 唇分时,月烛溟盯着沈牧亭微微迷醉的眼,那双眼微眯着,且带着笑,似邀请又似玩味,勾人得紧。 月烛溟道:我站起来了,能动! 可我不想动。沈牧亭抬眼看他,眸间尽是慵懒的风情,轻笑道:王爷能做到你动而我不动吗? 试试!月烛溟的眼中现出几许激烈的疯狂之色,将沈牧亭风轻云淡的慵懒衬得弱柳扶风。 沈牧亭觉得月烛溟当真是只小狼,说风即雨,分毫不顾及他只能站一天时间,好似要用能站的时间把这两日自己的暗嘲尽数找回来,用以证明自己能行,很行,行得很。 他用手掌撑着不放弃的月烛溟,王爷,难不成,你还能来强的? 你需要,我能行,有何不可?月烛溟欺近着他,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呼吸可闻。 不可!沈牧亭的手指落在月烛溟的领口,指尖在他喉结上滑动,挑起眼,王爷刚站起来就如此迫不及待,于你腿疾而言很是不利。 月烛溟沉默了,那双方才还阴鸷的眼掠过几分复杂之色,似怒、似嗔、似怨总之像只炸毛的狼,眼神凶得很。他起身些许,看着沈牧亭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覆上他的唇,在上面轻轻摩挲,沈三公子,你给我吃的,是解药? 天下医者皆查不出他的腿疾为何,偏偏沈牧亭很容易就能让他站起来,这让他不得不多想,难不成沈牧亭当真只是想在他这里求安一隅? 月烛溟的拇指粗粝,有点刮唇,久了就变成了酥麻,沈牧亭垂下眼睫,看着他起伏的喉结,可以这么说。 月烛溟见他承认得坦然,嘴角忽然勾了起来,何毒? 不知!沈牧亭听着他那语气,看着他愈发阴鸷的视线,手已经滑至他的胸口,食指轻轻点着,王爷,我能救你,却不知是何人给你下的毒,这仇,你从我身上套,套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沈牧亭对月烛溟有兴趣,愿意用自己的血养着月烛溟,却不是非他不可,再加上现在他们栖于同一屋檐。沈牧亭重活一世,不想再过从前那种你死我活的打杀日子,现今战王府与他而言是最好的落脚地,他愿意栖在月烛溟的羽翼之下,同时允出相应的代价。 现在的沈牧亭对月烛溟无疑是危险而又极端的,他能轻轻松松救你,却也能轻松杀你,月烛溟从新婚夜与之接触开始,便知此人并非善茬,与这样的人相处,无疑与虎谋皮。 可想到昨晚的话 我懂了!月烛溟握着他不老实的手,垂眸看他,看着他略微红肿的唇,其上尽是盈盈水光。 他用的是我,而非本王,沈牧亭也懂了他的意思。 他愿意信他,并且把自己放在与他同等的位置上,这让沈牧亭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一边防备着他,一边又表示自己信任他,月烛溟的心思怎么就那么矛盾复杂呢! 伏琴!月烛溟喊了一声,沈牧亭予他痊愈之诺,不管出于何种揣测的心思,月烛溟都要有实质的表示,而非纸上画葫芦,能看,能摸,却尽皆虚无。 伏琴立即运起轻功落在窗外,单膝跪地,属下在! 从今日起,你跟着沈公子! 是!伏琴心中疑惑,却并没有问出口,他没胆子问。 以后,伏琴全由你调遣。月烛溟松开沈牧亭的手,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没有反对。 伏琴就眼睁睁地看着月烛溟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轮椅旁,坐下,推着轮椅出了门。 伏琴:???? 他懵逼地眨巴着眼,他眼花了吧,他们王爷站起来了? 沈牧亭见月烛溟站起来的事并未避开伏琴,知晓了伏琴在月烛溟心中的地位,月烛溟完全信任伏琴,是心腹,他把心腹交给自己? 心腹难觅,更难培,由此月烛溟也算表态了,他说到做到,说护他,就一定会护他。 成亲三日,便为回门。 沈牧亭躺在榻上垂睫,他该送一个什么礼物给他那个爹呢? 礼物不能太轻,反而应该重。 思量半晌,沈牧亭勾起了唇角,那双狐狸眼的视线温润,看向窗外的伏琴,温声道:听清楚你们王爷的话了吗? 伏琴连忙回神,垂下头,清楚了,从今以后,沈牧亭便是伏琴的主子。 既然从今往后我是你的主子,你是不是应该什么都听我的?月烛溟把心腹留给他有两层意思。一是信任沈牧亭;二也是不信任沈牧亭,让伏琴监视他。不论何种,沈牧亭都不心虚。 伏琴是月烛溟的心腹,他也不曾期望过伏琴能对他全权听之任之,示以用来跑腿还行,若伏琴真能凭月烛溟一句话就叛了原主子,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沈牧亭语气温润,不知道为什么,他语气并不利,脸上甚至带着笑,可是伏琴无端感觉到了一丝浸入肺腑的寒意,一边诧异沈牧亭带给他的震撼,一边道:从今往后,伏琴全凭主子调遣。 沈牧亭从榻上坐起了身,理了理有点皱的袍子,抬眸看向伏琴,现在,我要你去办一件事,可愿? 主子尽管吩咐。 沈牧亭脸上的笑愈加温润了,他朝伏琴招了招手。 伏琴进去。 沈牧亭要他弯腰,朝他耳语了几句,听一个字伏琴脸上便白一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清楚了?沈牧亭看着伏琴,那双狐狸眼中依旧带笑,却让伏琴感知到了几许狠厉。 清、清楚了!伏琴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那是沈家三公子吗?心狠程度完全不亚于他们王爷好吗?甚至比他们王爷更甚。 他们王爷好歹会顾忌几分情面,而沈牧亭他完全不顾忌,这让伏琴心里生出了几分担忧。 还不快去。沈牧亭语气不疾不徐,却差点让伏琴打个寒颤,只得心神不宁地抱拳告退办事去了。 看着伏琴离开,沈牧亭又躺了下去,他虽嫌麻烦,但要他命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既然月烛溟给他送来一把刀,这把刀他不用,放着就该锈了、钝了,与其自己去找磨刀石,不如就着别人送来的磨刀石,来把这把刀磨得更利。 第三日便为回门日了,剩下的半天时间月烛溟跟沈牧亭依旧如常,只是沈牧亭愈发懒散了,月烛溟命伏琴跟在沈牧亭身边,可直到晚上他都不曾看到伏琴的身影。 直到回门这天,伏琴才拖着受伤的身体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 老远沈牧亭就闻见了伏琴身上的血腥气,不止沈牧亭,连月烛溟跟仇轩也闻见了。 受伤了就去看大夫,我不喜欢娇养的花儿。是刀,就要做一把绝世好刀,更何况他确实厌恶血腥气。 是!伏琴看着仇轩的目光哀怨,走得简直一步三回头,颇为不舍。 怎么?想去?沈牧亭微笑着看向伏琴。 伏琴的手臂非常配合地溢出了血,看得仇轩直皱眉。 快去找府上的大夫看看,别废了!沈牧亭依旧在微笑,态度温润,语气温柔。 是,属下这便去!伏琴不敢造次,可怜也不卖了,沈牧亭不是月烛溟,他心狠手辣,冷血得紧。 伏琴手臂上的衣服被血浸湿,那块衣服在寒风中很快就变得僵硬。 雪又下了起来,翩翩跹跹若白蝶,松上的雪簌地一声滑了下来,几人动作齐齐一顿。 却都默契地像只当作平常落雪般淡淡地扫了一眼,沈牧亭甚至还道了一声今天的雪真美,便率先上了马车。 几人都没道破那微不可见的异常。 马车上放了碳笼子,很暖和,一上车沈牧亭便脱了大氅,任由仇轩把月烛溟扶上来,对此月烛溟什么都没说。 马车摇摇晃晃,月烛溟开口道:你给沈国公备了什么礼。 他的口气不像询问,倒像是肯定。 月烛溟眼线不少,况且沈牧亭做这事儿的时候并未想着瞒他,伏琴的手段向来干脆,但也从未有这次这般利落,更是让月烛溟对沈牧亭不是善茬的印象加深了几分。 那利落的手段,让他颇为欣赏。 说了就不是惊喜了!沈牧亭语焉不详,他挑帘看了一眼窗外,整个宣临城尽皆银装素裹,道:我不信你真不知。 他放下帘子,拿过矮桌上的汤婆捧在掌心,王爷,你把伏琴给我,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吧! 只是我没想到你当真做得出来!月烛溟失笑,你的回门礼,可比我的贵重惊喜多了! 沈牧亭不语,只是那双狐狸眼现在是带着纤弱的风轻云淡,要他说的话,月烛溟给宫里备的礼,那才叫惊喜呢。 战王暴戾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巳时末,战王府的马车到了国公府,沈蚩等人早已候在门口迎接。 沈牧亭率先出来,仇轩放好轮椅,接着两人把月烛溟扶下来。 沈牧亭推着月烛溟的轮椅,看向沈蚩,略一点头道:父亲。 国公府的人见此尽皆一怔,特别是沈家大公子沈景云,他今日着常服,并未有往日里见着沈牧亭的居高临下,对沈牧亭冷眼,而是亲和地喊了一声三弟,随即便对月烛溟行礼。 沈景云很聪明,只是从他们方才的动作便看出沈牧亭跟月烛溟现在的关系,洞察力很强,应变也很强。 倒是旁边的沈慕华,她蒙着面,在看到月烛溟的容貌时明显带着几分惊艳之色。 在宣国,未出阁的女子,需得蒙面示人。 国公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前几日哭死不嫁的沈牧亭,现今竟能得传闻中阴鸷暴戾的战王青睐,上前握着沈牧亭的右手道:三儿回来了,快快快,进府去,外面天寒地冻,这雪怕是又要下起来了。 母亲。沈牧亭脸上带笑,垂眸时那双狐狸眼看向了月烛溟,光天化日,两人眉目传情得一点都不收敛。 他们被盛情迎进了府内,国公府的仆从们便去接月烛溟他们带来的回门礼。 一个仆从搬东西的时候,觉得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有点异常,他搬的时候斜了一下,里面立即传来一道东西偏开撞到箱壁的声响。 旁边也有人听见了,震惊地看着他,生怕他这一下撞坏了要他小命的贵礼。 作者有话要说:  ps:昂,存稿想作话比较容易秃头!【作者摸着日渐稀少的头发,嚎啕大哭!】 第8章 初锋 府内。 沈蚩正跟月烛溟寒暄,见沈牧亭跟月烛溟现今关系好似处得还行,便生了其他心思,觉得这个草包花瓶,凭着一张脸,居然还有点用,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战王荤素不吃的竟然也好男色。 他的心思隐藏得好,但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谁的心思为何,都有所预料。 不一会儿,沈蚩便入了主题,他看着月烛溟,脸上的笑慈眉善目,王爷,小儿可有给王爷添麻烦? 分卷(6) 一听到添麻烦几个字,沈牧亭挑了一下眉,偏头看着月烛溟,那双狐狸眼这样看人的时候,是无辜又锐利,但那锐利现今藏得很好,看起来颇有几分娇嗔的意思。 事实也是如此,原主沈牧亭,可不就喜欢用这双眼睛娇嗔瞪人,毫无威慑力,导致他院子里的仆从都当他是软柿子,甚好拿捏,比如:一直侍奉他左右,背后却捅他一刀的対久。 却见月烛溟不动声色,面上也是一贯的冷硬,道:牧亭很好,何来麻烦之言! 见此,沈牧亭微微勾起了唇角,明显能感觉到月烛溟在麻烦两个字上犹豫了一下。 月烛溟夸得僵硬,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看向沈牧亭,颇有几分不满的意思。 如果沈牧亭不是无意识的撩拨他,他倒是觉得当真很好,偏偏他还就是上道。 谁让他要站起来就离不了沈牧亭呢。 那眼神并未躲过厅中人,见此沈蚩心里一咯噔,心中又惊又疑,随即便被喜悦替代。 接着他们便扯到了政事上,沈牧亭便安静听着,他在等,等惊喜被发现的时候,更想看到沈家人究竟会露出何种表情。 这是他送的第一份礼,未来的礼,只多不少。 就在沈蚩试探月烛溟态度的时候,后院传来了惊叫之声。 国公夫人立即站了起来,慌张地看了月烛溟一眼,没想到下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赶紧对月烛溟赔礼去了后院,顺便把沈慕华跟沈景云也拉走了。 沈牧亭端了桌上的茶盏,用盖子别着浮沫,嘴角的笑意被茶杯遮住。 沈蚩对月烛溟称府中下人没规矩,连连对月烛溟告歉。 不一会儿,国公夫人的惊叫声也从后院传了过来。 沈蚩维持不住面上的客套,别下月烛溟跟沈牧亭去了后院。 月烛溟微笑着看向旁边的沈牧亭,轻笑,满意? 怎会?沈牧亭并不满意,可是嘴角的笑出卖了他,他乐意看到沈家鸡飞狗跳。 此刻,月烛溟对沈牧亭的认识又深了一分,他,没有顾念任何情面,就算面前的人是他的生身父亲。 这样的人,是无情的,也是恐怖的。 倘若沈牧亭身在沙场,对于局势的把控与心理,将会比很多将领都出色。 这样的沈牧亭,对月烛溟而言是惊喜的,同样也是忧心的。 他就像一个蛰伏在羊群里伪装成羊的狼,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露出真面目,朝你露出獠牙。 你不知道他那双像是在时刻勾人的狐狸眼里的笑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等沈蚩怒气冲冲回来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想闹,却又碍于月烛溟在场,不敢造次,只能忍着怒意故作慈祥道:牧亭,你过来一下。 月烛溟看了沈牧亭一眼,也不知怀了怎样的心思,并未开口喊住他。 沈牧亭也没看月烛溟一眼,这让月烛溟颇为不悦,端过茶盏没再看沈牧亭跟着沈蚩去了后院的身影。 主子?仇轩立于月烛溟后方,疑惑地问。 沈牧亭能让主子站起来,不论如何,主子都应当护着沈牧亭,那份礼让仇轩颇为担忧,毕竟沈牧亭的生命关乎自家主子的腿。 你觉得他沈牧亭需要我担心吗?月烛溟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或许他自己没发现,可仇轩从小就跟在月烛溟身边,怎么会没发现。 别看他们主子以阴鸷暴戾闻名,朝中人人对他尽皆惧怕,要么疏远,却又碍于他重兵在握,不得不梗着脑袋来见。其实他们主子活了二十五年,并未尝过多少情,也并未有几个人真心待他好。 他们主子烦权谋之术,否则也不会在察觉到朝中风云时十五岁便请命上了战场,宁愿冒着刀枪箭雨也不愿面对朝堂的尔虞我诈。时至今日,也带有几分小孩心性,可又碍于战王威严,总得绷着。 私下里伏琴都不知道跟他吐槽多少回了。 仇轩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不需要,可现在到底是在国公府,别人的地盘上,不管如何,总得顾忌几分战王的脸面不是,好歹,沈牧亭现在也是战王妃嘛。 仇轩想劝,可又担心逾矩。 月烛溟坐在轮椅上,其实也有点担忧。沈牧亭是个狠角色,沈蚩又颇为自大,倒不是担忧沈牧亭会怎么样,而是担忧沈蚩当真惹怒了沈牧亭,立马给他奉上沈蚩的头颅。 毕竟,沈蚩现在,不能死。 沈牧亭在后院,看着那一堆从战王府拉过来的回门礼,视线落在已经打开了,且鲜血淋漓的箱子上,那颗头颅已经滚了出来。 国公夫人跟沈慕华苍白着脸站在屋檐下,沈景云抿唇瞪着沈牧亭,半晌后道:沈牧亭,你什么意思? 这话也是沈蚩想问的,回门礼给他们送一颗头颅回来。 沈牧亭掩鼻退了一步,浓郁的血腥气让他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看在别人眼中颇有几分怕的意思来。 其实沈牧亭只是嫌弃那些血,头从箱子里滚出来,起码滚了两米,留下一道两米长的参差血线。 沈慕华看着那颗头颅,认出了那是曾经在沈牧亭院子里伺候的対久,脸色更白了,国公夫人捂着嘴,转身又吐了起来。 她们都是养在闺阁的贵人,何时见过这么血腥的一面,破个手指都能让她们惊叫出声。 沈景云看着対久死不瞑目的脸,他的脸灰败,在这凛冬血也未凝,心中掀起了千百层浪正在翻滚。 是沈牧亭做的还是沈牧亭告状于战王,用来示威算账的? 下意识,沈景云便认为是月烛溟做的,毕竟沈牧亭吃喝玩乐可以,但真的胆小,前面十八年除了准许他出门之外,就没见过什么血,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恐怖的事。 可他观现今沈牧亭的反应,心头又有些惊疑不定。 不对劲,若是换做以前的沈牧亭,在见到头颅的那一刻便惊叫起来了,怎么会只是退后两步微微掩鼻。 兄长与父亲不喜欢这份回礼吗?沈牧亭如是说,态度淡然得不行,可身后没有月烛溟跟来到底让他心情有几分不悦。 沈牧亭越生气,脸上的笑便越是轻松妖媚,他绕步到那颗头颅前,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意味深长道:哦~这不是曾在我院子里伺候的対久?说罢他抬眼看向沈景云,眸间风轻云淡。 沈牧亭!沈蚩低喝了一声,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故意提起対久,又送来対久的头颅为礼,是在告诉他们国公府,曾经欺负苛待过他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沈牧亭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天前他还哭死哭活地不嫁,三日回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这个人就像一只笑面虎,面上的笑轻淡,却能对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说出如此风轻云淡的话。 父亲,有何吩咐?沈牧亭面上笑容不减,姿态却未放低分毫。 沈蚩却没再言语,他打量着沈牧亭,十八年时间,却让沈蚩分毫看不见自己曾经嫌弃的儿子的半分姿容。 你究竟是谁?沈蚩不信曾经安于一隅不求上进的沈牧亭会是如今这个人,他不信。 父亲,您老糊涂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他脸上依旧在笑,那曾让沈蚩无比着迷的女子风华好似在他身上再次绽放,让沈蚩略微失神些许。 转瞬,沈牧亭又道:父亲与其深究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变了,不如他的眸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轻笑道:快点将曾经苛待过我的人送走。 他的威胁发展成了毫不掩饰,面上的笑又像是在言:今天的落雪好美。 众人都听明白了他的威胁,在场就没有不曾苛待过他的人,怎么送?如何送? 下一个会被沈牧亭斩首的人是谁? 送完了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那他们怎么办?第一个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沈景云看着现在陌生的沈牧亭,心头升腾起了一股无言的颤栗,那是怕! 众人心中千浪翻滚,沈牧亭却微微欠礼,父亲,门也回了,礼也送了,想来父亲母亲跟兄姐也是非常欢喜的,王爷身体不好,儿子就先告辞了! 沈牧亭说完,看着地上的那颗头颅,微笑道:血与雪相映,各位就不觉得,今日牧亭回门,乃是极致的美景么? 他说完转身,步履轻松,可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落在沈家人的心尖上,又沉又重,伴随着地上已经凝固的鲜血。 落雪纷纷而下,迷了天际,覆了红血,雪风卷动云层,带来阵阵刺骨的冰寒。 沈牧亭出来时,月烛溟沉着眉眼看他。 王爷,回家了!沈牧亭巧笑嫣然,看向月烛溟的眼颇为不善,到底没有当场发作,他的时间很多,折腾月烛溟的法子也多得很,不急于这么一时半刻。 月烛溟见就独他一人,想来沈牧亭这份礼国公府的人是极其满意的,连送人都忘了。 国公对于你的大礼可还满意?月烛溟语气带上了几分微不可闻宠溺,沈牧亭自然也没听出来,推着他的轮椅,自然是极其满意的,或许我可以多送一点。 沈牧亭这话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一语双关。 月烛溟: 忽然见识了这个男人另一面小气的地方。 仇轩:???? 倘若不知道内情,两人说的内容,当真会让人以为是份极其珍贵而又华丽的礼物呢。 路上沈牧亭觉得有些乏了,想回王府,月烛溟却说要带他出门逛逛,赏雪景。 沈牧亭抱着汤婆,坐在马车里百无聊奈,雪是美雪,可月烛溟如此做的心思沈牧亭明白得很。 他在对他表态,也算是方才他没有出手的歉意。 沈牧亭不想去,月烛溟就说:实在不想走你便坐我轮椅上。 月烛溟的轮椅材质很好,沈牧亭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身形跟月烛溟比自是比不过,他坐在月烛溟腿上也不觉得挤。 同时也明白了月烛溟的用意,他要给他治腿,现在沈牧亭已经顶着战王妃的头衔,自然要给他撑起一个强力的盾牌。 月烛溟带着沈牧亭就像游街般,朝宣临城的所有人宣言:沈牧亭,是我月烛溟的人,得罪他无异于得罪我月烛溟。 对此,沈牧亭虽觉得幼稚,却也觉得心里升腾出了一股暖流,他那暖流一生,遭殃的便是月烛溟了。 沈牧亭坐在月烛溟的轮椅上,仇轩在后面推,也不管周围的人会如何议论,捧着月烛溟的脸就吻了上去。 彼时月烛溟正沉着脸,还神游在沈牧亭好像有点瘦的思绪里。 被沈牧亭当街戏谑的一吻,沈牧亭还没什么,战王先红了耳朵,偏偏硬是不服气的盯着沈牧亭那戏谑的狐狸眼看。 仇轩在后面已经没眼看了。 两人落座于一处酒楼,酒楼里出没的人尽皆非富即贵,沈牧亭一进去便被人认了出来,毕竟沈原主在国公府过得不行,可在外面,也用沈蚩的爵位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蹭吃蹭喝得很堂正。 掌柜的原本见到沈牧亭是要跟从前一样迎上来呼一声三公子的,可在看到被他推着的人又不敢动了。 论现今沈牧亭与战王月烛溟成亲后,还有谁敢跟沈牧亭靠得那么近? 再见被他推着的人,掌柜的是接也不是,不接他又不敢,只得退了小二自己上前俯首道:小的见过王爷。 沈牧亭看了眼于他而言熟悉的大厅,朝掌柜的道:老位置,谢谢! 掌柜的面露难色,仇轩腰间大刀就要出鞘,却被沈牧亭摁了回去,怎么? 实不相瞒公子,天守星包厢,林公子正在用。此时正是午时,一个战王,一个林绯钰,他哪个都开罪不起。 林绯钰,户部尚书的独子,是沈牧亭曾经的狐朋狗友中的一员,整日里不着四六,曾经的沈牧亭,吃喝玩乐大多都是这人教的,还屡次骗他去了勾栏楼,都被沈牧亭跑了,算是原主沈牧亭的朋友之一。 这人不曾在原主身上要过什么好处,据原主的记忆,原主沈牧亭被关禁闭时,林绯钰登门三次都无功而返,还爬了国公府的院墙,被国公府的护卫打了下去,连院墙的墙面都没爬过去,为此被他爹也关了近十天的禁闭。 这还是原主将死之前听闻仆人所言而知。 非是掌柜的不懂看人眼色,正是因为懂,也看明白了战王现今跟沈牧亭的关系,他才更不好开罪。 若是换做别人,可能乐意当个搅屎棍,偏偏这个掌柜的是个实诚人,认识不少高/官达贵,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懂三分。 那便换 沈牧亭话未说完便被月烛溟打断,既然是牧亭的朋友,那便见见也好! 沈牧亭垂眸疑惑地看着他,可他跟林绯钰压根不熟好不好,月烛溟想干嘛? 可是在看到月烛溟略带威胁的眼神时,沈牧亭忽然噗嗤一笑,这幼稚脾性,说出来谁信这是堂堂战王呢,心眼儿简直比针尖还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这种类型,一直想写个又凶又狠但又懒的受,所以现在试试。 那个啥,权谋武侠里面都有,权谋谈恋爱比较多。武侠占比少,只为剧情需要。 第9章 林绯钰 那便劳烦掌柜的通报一声。沈牧亭笑着道,看起来温润有礼极了。 月烛溟不明白沈牧亭无缘无故笑什么,略微沉下了眉眼,却在掌柜的离开前,反手握住了沈牧亭推着轮椅的手,暗暗用了一分力。 沈牧亭见掌柜的离开,月烛溟便要缩回手,他弯腰俯身,欺在月烛溟耳边道:阿溟可是醋了? 他尾音带笑,喷在月烛溟耳边的气息清浅,带着独属于沈牧亭的幽兰香。 月烛溟偏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大厅的人都看着这两人睦和的一幕,见过沈牧亭的自是认识他,未见过月烛溟的,也从那张华贵的轮椅猜测出了其身份,除了惊惧之外只余诧异。 掌柜的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人林绯钰。 林绯钰一声牧亭还未出口,就被两人现今的姿势震了一下,他敛去眸间诧异,上前作揖,草民见过王爷。 林绯钰只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未有官职加身,是以以草民自居。 林绯钰的模样生得极好,长得像他爹,毕竟户部尚书少时也是宣临城有名的风华公子,眼睛是风流的桃花眼,颇受京都女子青睐。 林绯钰的多情风流,在宣临城实乃佳话。 分卷(7) 月烛溟就算不流连市井,对其也是有所耳闻的。 现今见着真人,免不了会打量一番。 沈牧亭已经站直了身形,看着林绯钰微笑道:林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林绯钰察觉到了沈牧亭的疏离,那张脸上的笑比从前收敛了很多,加之月烛溟握着沈牧亭覆在椅背上的手。 心里清楚的升腾出一个认知:沈牧亭变了! 据他对沈牧亭的了解,沈牧亭不是个大胆的人,看见一只死老鼠都会吓得哇哇乱叫,偷跑出来玩儿也会在夜幕之前回去,现今面对恶名在外的战王,竟会如此自在,实在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沈林绯钰一时间没找到应该怎么称呼沈牧亭的词,一如以前叫沈兄不合适,叫王妃吧,沈牧亭又是个男的,最后只能斟酌了一下,改口为王夫。 沈牧亭: 仇轩: 月烛溟: 掌柜的: 大厅一众人: 王夫? 那不跟亡夫同音了吗?多不吉利。 仇轩的面色也变了,变得最厉害的还属月烛溟,这是咒沈牧亭还是咒他月烛溟?不由微眯了一下眼睫。 沈牧亭却未在意,笑道:林兄不必如此喊我,说得我已经死了般,还是如从前那般喊我沈兄吧! 态度看似亲和,却也疏离,那双微笑的狐狸眼,隐含着林绯钰看不懂的情绪,似不在乎,可却让他感觉到了几分从脊背生出的寒意,让他分不清究竟是从沈牧亭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他身前的月烛溟。 还是沈牧亭率先打破了这要命的沉凝,他越过月烛溟,立于林绯钰面前,王爷听闻你是我朋友,便要见见你,实在唐突,望林兄莫怪。 林绯钰闻言立即懂了沈牧亭言下之意,是警告,他在警告自己,守规矩,莫要逾矩,现今自己是战王府的人,更是战王的婚夫。 林绯钰垂下眼睫,微微抿了抿唇,旋即抬手道:有幸一见战王,实在三生有幸,两位贵客,楼上请。 他脸上恢复了惯有的风流恣意,手中折扇是装饰用的,曾经得玉骨折扇换成了孔雀翎,颇为华贵。 林绯钰向来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儿,方才那一下,他记上心头,面上却看不出分毫来。 三人进得天守星,却见其内坐着几个女子,未曾蒙面,一见两人便蹲身行礼,声音娇媚:奴家见过王爷,沈公子! 自称奴家,那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了。 林绯钰方才被沈牧亭警告过,也不曾逾矩,而是等着月烛溟发话。 月烛溟看着屋内的莺莺燕燕,偏头看向沈牧亭,大有一种你从前流连花丛的意思。 沈牧亭看得嘴角勾了起来,那双狐狸眼朝月烛溟暧昧地一眨,道:仇轩,送各位姑娘回家! 她们方才不走,是林绯钰硬要她们留下,她们收了林绯钰的银子,那么这银子买下的时间,便为林绯钰所有,她们只管听之任之。 众姑娘们见林绯钰不语,连忙起身告辞。 战王身上透出的冷意,让她们头也不敢抬。 坐吧林兄!沈牧亭让人收拾了桌上残羹,让掌柜的按照规矩重新上菜,期间沈牧亭姿态从容,战王未曾言语,让林绯钰对现在的沈牧亭颇为另眼相看,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以后怕是又少了一个狐朋狗友了,之前还担心沈牧亭知道自己要嫁战王寻短见,准备翻/墙带他私奔来着。 一顿饭除了沈牧亭吃得颇为享受,林绯钰跟月烛溟则是心思各异。 林绯钰在祭奠自己逝去的友之沈牧亭。 月烛溟则是在暗暗打量沈牧亭。 他发现沈牧亭不论对谁都是一副态度,对掌柜的是,对仇轩是,对国公府的人如是,就连对他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也是如此。 饭间沈牧亭察觉到了月烛溟的情绪,觉得这人真是小孩儿心性,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而他又不喜欢伺候人,懒得动,没几下便把任务交给了归来的仇轩。 仇轩一个舞刀弄枪的,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儿。 他夹着菜,看了看沈牧亭,又看了看自家王爷,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牵着一根名为别扭的筋。 饭毕,月烛溟被自己那无由来的气闷弄得心绪复杂,看着沈牧亭如此自如,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可又想到他们有言在先,也不知道是自己气自己还是气沈牧亭。 马车上,沈牧亭抱着汤婆,兀自看着窗外,等月烛溟的情绪过去,结果刚上马车月烛溟便拖着残身靠近他,没有说话,但那属于他的气息不住地往沈牧亭的领地侵/略。 过了?沈牧亭伸手自如地勾着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胸膛,像只猫似的软软的在月烛溟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被沈牧亭如此靠近,如此亲密,月烛溟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道:沈牧亭,现今你是我月烛溟的婚夫。 我知!听他这么一说,沈牧亭便知他是在气那些女子识得他,觉得月烛溟简直有点无理取闹。可是看他炸毛,沈牧亭又觉得有意思,就像自己身边养的小动物,忍不住就想给他顺毛。 仇轩在外面赶马车,听得内里的谈话内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管怎么说,沈牧亭都是沈蚩的儿子。 而他又能让自家王爷站起来,现今看着是友非敌,可如果一切都只是沈蚩的计谋呢? 毕竟,一个仆从的头颅实在算不得什么证明。 马车徐徐,落雪菲菲。 车内,沈牧亭哄小动物似的在月烛溟唇上碰了一下,那一碰蜻蜓点水,却让月烛溟觉得不满足,扣着沈牧亭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沈牧亭被他咬疼了,狐狸眼中顿时变得水润起来,看起来可怜得紧,活像月烛溟把他欺负狠了。 他的视线落在沈牧亭的唇上,那唇勾着嘴角,明显是一个戏谑的弧度。 月烛溟: 今日会遇见林绯钰是我未曾预料,可王爷,不是你自己要见他的么?何故对我生气。沈牧亭这话无疑在月烛溟快要落下的脸上又给他踩了一脚,分毫不留情面。 月烛溟知道自己耍嘴皮子耍不过沈牧亭,身体力不行,但是他上半身还是能动的,当即又覆了上去。 好似堵住了那张唇,他便再也无法用那副慵懒又不近人情的模样同他说话。 再次分开时,月烛溟眼睛都红了,沈牧亭只是眸光若春水般看着他,靠在软垫上,姿态勾人得不行。 妖精! 月烛溟想:沈牧亭绝对是个妖精。 林绯钰是户部尚书的独子,我与他为友时,他不曾攀龙附凤过,沈牧亭话音一顿,慵懒的眸看向窗外,似自语般道:王爷重权在握,皇上无心容你,你如今独木难支。 沈牧亭转回眼眸,那双慵懒的眸子里再现锐利,此人,可行? 私心而言,月烛溟不喜林绯钰的做派,觉得他放/浪形骸,京都对于林绯钰的传言颇多,对于他的才华、风姿尽有耳闻,却是个无心朝堂之人。 先不说他有没有心拉拢 月烛溟看向沈牧亭,这是你早便算好的?为他拉拢人脉,让他培养出自己的一脉势力,在朝堂不至于势单力。他虽为战王,重兵在握,在朝中终究是孤身一人。 月烛溟身边的人都是武夫,让他们上阵杀敌绝无二话,可谋士 他身边可太缺了,月烛溟的手段除了让人惧,让人怕,很难让人从心底里臣服。 刚断腿时他是觉得自己废了,堂堂战王,纵横沙场几乎无败,少年成名,何等恣意,却在凯旋时成了一个废人。 暴戾之名也是在那时塑起来的。 沈牧亭不是要他护他一世无忧吗?他不是懒得动吗?为何为他思量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月烛溟那双略微深邃的眸看向沈牧亭,觉得此人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谈不上。沈牧亭是见着林绯钰时试探出来的,这人有胆识,对于时局眼光锐利,方才只是一句话,他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不可谓不聪明。 风流恣意谁人不想,却很少有像林绯钰那般能做到爹为重臣,而他却身处世外。 纵观京都朝臣子嗣,唯有林绯钰风华内敛,也能做到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 这种人平不了,待他被人盯上时,月烛溟再下手,便就失了先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12:54:11~20210907 23: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猜~ 11瓶;萧箫雨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筹谋 王爷,你需要这种人!沈牧亭的食指轻抚着月烛溟的喉结,眉眼含笑,那双眼中的狡黠很明显地告诉月烛溟,现今的他,单靠暴戾无法给他一片天,他需得有更深远的筹谋。 这些月烛溟都懂,奈何他不喜欢与人玩弄权术。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表面风轻云淡到了一种仙的地步,心思却深得有些可怕。 他想得比他多,也比他长远,明明他自己连几步路都不想走。 如果沈牧亭只是为了在他这里寻求一分庇护,何以做到如此地步? 似是看出月烛溟的想法,沈牧亭的指尖轻轻绕着他的喉结,觉得月烛溟愿意动脑子的时候也挺可爱的,也未多言。 来而不往非礼也,月烛溟借给他一把刀,他施与回报理所应当。 月烛溟没有说话,只看着沈牧亭那似笑非笑的唇,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将人吞进肚子的想法。 王爷,到了!仇轩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牧亭淡然地推开他,起身撩开车帘,回首道:王爷? 沈牧亭背后是雪的银白,衬着他纤弱的身形,却偏偏给了月烛溟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阿溟?沈牧亭轻声道,就连声音也是慵懒的。 月烛溟回神,朝沈牧亭伸出了手,在握住他手的那一瞬他忽然用力,沈牧亭没有防备,朝着月烛溟便摔了下来。 月烛溟搂着他的腰,目光沉沉地看着沈牧亭,沉声道:为何如此帮本王着想,是怕本王没了,你便没了庇护? 王爷,我也曾言明过,我心悦你!沈牧亭确实挺喜欢月烛溟的,喜欢看他想怒而不敢怒,喜欢看他随时都要绷着一张脸,更喜欢看他明明在极力绷着,却又红了耳垂的模样。 心悦二字,月烛溟从来不信,更何况是对他,可沈牧亭给他的感觉又与常人很不一样,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的视线,好似要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沈牧亭不由得歪了歪头,从喉咙里发出很轻很轻的一个嗯?字。 本王说话算话!他说会护他一世无忧,那便一世无忧。 沈牧亭略微不解,不明白怎么又成说话算话了,方才他们可有说出该应承的事? 转瞬沈牧亭忽然一笑,说你单纯可是抬举你了王爷。 沈牧亭就算笑也是云淡风轻的,可偏生让月烛溟移不开视线。 明明沈牧亭给他的感觉很复杂,可这次的笑容好似没有掺杂任何,干净得让人心颤。 这种承诺,沈牧亭觉得很受用,他在再三向自己保证,他会做到承诺自己的一世无忧。 王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我可是会当真的!沈牧亭挑眼看他,那双眼中无端多了几分凝重,你可知,你如此保证,若没做到,后果为何? 你当!他会做到,不计后果。 第四次了王爷!沈牧亭提醒他。 我知!月烛溟没动。 沈牧亭这一刻忽然好想月烛溟的腿能好起来,他不想走路了,这种承诺,暖到了心坎里,也让软到了他身上。 月烛溟也是如此,他现在就恨不得能站起来,抱着怀里这个人,感受着他彻底的重量。 仇轩目不斜视,等着马车里的两人腻歪完。 寒风在半空打了个旋儿,卷着雪落到了户部尚书家。 林绯钰披着黑色大氅倚栏而坐,手里拿着他那把华贵的孔雀翎折扇,亭子里温着一壶酒,他爹正把酒壶架起来往杯子里倒酒。 绯钰,你也该收收心了! 宣国女子十六及笄,男子十八弱冠,林绯钰现年十九,早已及冠礼,闻言把折扇往老头那一扔,收心作甚?跟你一样沉浮官场? 林渊被他怼得哑口无言,随即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道:我是让你给我娶个儿媳妇,你看那谁谁谁,孩子都满月了。 人叫晏十风,你总拿我跟他比作甚?人家再厉害,那也不是你的崽。林绯钰颇为烦闷,烦闷沈牧亭今日的变化,也烦闷他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 林绯钰当真无心官场,否则早进去了。 可是他也听出了沈牧亭当时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过半个月不见,也不知道沈蚩那个糟老头子给沈牧亭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嫁了不说,还变得这么恐怖,让他怀念死以前那个沈牧亭了。 可他也能感觉到月烛溟对他明显不喜,却能放任沈牧亭言语,可见分量之重。 头疼,林绯钰头疼得紧。 臭小子,什么崽不崽的,人家现在好歹官居侍郎 别说了,让我想想。 林渊闻言震惊地看着林绯钰,别人不了解他,他是自己生养的还能不了解,什么时候为了婚姻大事与仕途上心过,损了一句:你找罗大夫拿药了? 亲爹啊,变着法儿的说他有病。 林绯钰白了他一眼,坐回暖炉边,沉声道:我今天见到沈三了! 沈三?林渊抬起已经略微下垂的眼,沈牧亭? 林绯钰嗯了一声,这就是他烦闷的地方,沈牧亭明显有心拉拢他。 林渊听自家儿子说了今天中午在酒楼的事,在听到月烛溟的态度时,摸着他那不长的山羊胡,那你怎么打算的! 现今的朝堂看似和睦,私下里却结党营私,皇帝月凛天周旋于右相、沈国公与战王之间。战王在朝堂的名声并不好,以暴戾无常,手段狠辣震慑旁人,就连皇帝也对他礼让三分,战王受伤归来时无数奏折弹劾月烛溟重兵在握,要他交出兵权,不久后都莫名其妙死于家中。 分卷(8) 朝中大臣都怀疑是月烛溟,奈何没有证据,战王手段干脆利落得紧,表面看着不争不抢,却容不得人动他兵权分毫。 现今唯一在外面的兵权只有方时镜手上的那一支,方时镜于那支军在边疆有调遣权,却无法离开镇守地,本质而言,那支兵依旧在战王手里。 想出来了我还用问你吗?林绯钰快愁秃头了,束得骚包的发被他两下薅乱,看起来就像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战王在朝堂的风评我知,可我不答应的话 那就的看你跟沈牧亭的酒肉情分多深了,我回来的时候,街上都在传战王多看中沈牧亭,你今日见过,如何? 所言非虚。林绯钰半天做不了决定。 半晌后,林绯钰抬起眼看向林渊,爹,要不我跑吧,战王总不能为了我这么一介草民全国通缉我吧! 到时候你爹就被放血倒挂城墙,等你来收尸!林渊立即打断他,就见林绯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给你收尸我都不想。 嘿,你个不孝子!林渊顺手抄起手边拨碳的烧火棍就要抽他。 林绯钰功夫不错,拜江湖上有名的十大高手之一静谧为师,轻功习得尤其好,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林绯钰一跑,林渊方才还似顽童的脸就垮了下来。 他自傲自己有林绯钰这么个剔透的儿子,却被他娘教养得不争不抢,成日安于现状。 现在的朝堂,他相信凭林绯钰的洞察力知道个大概,这也是林渊愁的地方。 不是他自夸自傲,林绯钰,当真是一块璞玉,只要好生雕琢,来日必成大器。 但也如林绯钰所言,官场沉浮,起也一朝败也一朝。 林渊伸手抚上鬓角,那里银丝横生,也理解林绯钰为何不愿入朝,先下为盛世,他的志向并非与人尔虞我诈,而是希望能有更大的作用。 他表现向来风流,宣临城的烟花之地就没有他不曾涉足的地方,林绯钰会被看上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战王。 林渊灭了炭火,命人收了亭中狼藉,那青烟随风,飘向宣临城渐渐黑下的长空。 他立于廊下,看着青烟隐于天际,积云像是随时都要压下来般,他喃喃了一句:要变天了啊! *** 积云散些了!沈牧亭仰在软榻上,手里捧着本书,那是小人书,讲得都是山精鬼怪的故事,还怪好看的。 月烛溟就在一旁给他剥水果,不时给他喂点儿水,沈牧亭整个人都像是长在软塌上了似的,不想起身。 依你看,林绯钰会作何打算!月烛溟轻声问,见沈牧亭嘴角流出了果汁,也在不知道怎么想的,欺身过去啜光了。 沈牧亭把书翻了一页,瞄了月烛溟一眼,觉得这人今天好似得寸进尺了些,道:他若当真舍得下他爹,多半会跑。 林绯钰不喜欢朝堂,也不与有官职在身的人交好,唯一一个官职加身的好友还是户部侍郎晏十风,不过会与他交好,是因为他们是发小。 不过晏十风为官后林绯钰便离他远了许多,特别是晏十风成亲后。 不过嘛,林绯钰并非不忠不孝之人,沈牧亭嘴角弯弯,等吧! 战王今日见过林绯钰的事瞒不了几天,林渊若是受得住四方压力,林绯钰还能乐呵几天,不过,就怕林绯钰心疼他爹。 而林绯钰心疼他爹是必然,谁让他是个孝子呢。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垂下的眉眼,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不由问道:下次何时予我治。 沈牧亭从书上抬起眼,王爷就这么迫不及待? 月烛溟沉声道:本王想站起来。 他想真真切切的感受一下这个人,他想看他对他露出更多的表情。 第11章 抬人 沈牧亭闻言很轻很轻地笑了,那一声轻嗤就像小猫的肉垫,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毛茸茸的尾巴,轻挠着他的心。 王爷,你这毒没个一两年清不利索,你又坐了三年有余,药力太猛,你会连命也没了的。 月烛溟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失望来,看得沈牧亭脸上的笑更开了,只得顺着他搭下去的耳朵跟尾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急。 月烛溟扣着他的后脑勺顺势吻了下去。 窗外起了风,风大得很,将天际的积云完全吹开,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皇宫,御文殿。 月凛天一身明黄龙袍,已卸冠冕,批阅奏折的手一顿,那双跟月烛溟有着三分像的眼看向堂下站着的沈蚩,眸间闪过一丝阴狠,转瞬又面露和善,笑道:此事当真? 沈蚩垂首道:千真万确。 月凛天那看不出喜怒的脸略一沉凝,继续批阅奏折,国公如何想?当初可是国公让朕把三公子许给皇叔的,爱卿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么? 沈蚩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嗔怪的意思来,回禀皇上,老臣自是了解的,犬子什么脾性整个宣临城人尽皆知。言下之意,便是月烛溟啜使的。 月凛天听闻过沈家幺子的传闻,长得好看,却不是那种惊人的美貌,他的美在于笑,传言沈家幺子笑起来,那双眼睛勾人得紧,但月凛天到底不曾见过真人,加之他对沈蚩也不是全然信任 那依国公看,朕当如何?月凛天的表现是完全信任沈蚩的,沈蚩眸间现过几分杀意,让月凛天忽而挑眉。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这个沈蚩 不过沈蚩想要凭借这么一点就拉自己下水彻底跟月烛溟撕破脸,他未免也太看低自己了,只是月凛天并未表现出来,他反而想看狗咬狗,受制于沈蚩与右相已经让他相当烦躁,若是能顺势拉右相下水让他们跟月烛溟斗个你死我活,他顺道把兵符要回来 思及此,月凛天打量着沈蚩的神情,准备添一把火看看,道:国公,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止是皇叔的意思? 皇上此话何意?沈蚩烦右相,两人在朝堂貌合神离是众所周知的。 皇叔向来拥兵自重,腿疾之后性情更是捉摸不定,方时镜又是我皇叔手下的人,你觉得月凛天的话并未说完,他相信凭沈蚩多疑又势力的性子,必然会想很多。 见沈蚩果真拧起了眉,月凛天觉得够了,他的钩子已经放下,咬不咬就看右相与战王联手这个凌磨两可的消息能在沈蚩心底能激起多大的风浪了。 不过沈蚩虽多疑却也谨慎,月凛天觉得自己的下一步定当刻不容缓,月烛溟知道自己若是交出兵权又废了腿,定无活路。月凛天自登基以来并无多大作为,月烛溟在百姓心中已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保卫疆土,却又废了腿,性子虽变得残忍暴戾,百姓依旧视他为神。 这是月凛天不能忍,盛宣的皇帝是他,民心也应当向着他,而不是已经废了的残疾战王。 月凛天每每思及此都感觉如鲠在喉,偏偏不论他做什么,月烛溟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后来甚至连朝都不上了,好似真真切切做起了他的闲散王爷般。 这行为无疑是拥兵自重、挑战皇威。 只要兵权一天在他手,月凛天这个帝王便做得提心吊胆,好似自己这个皇位在兵权下飘摇如江上扁舟,看似平静,一阵狂风来,他便会坠湖溺毙。 而那随时可能会朝他刮过来的狂风,是那个只比他大一岁,手握重兵的战王皇叔。 他知道月烛溟不是不敢做,而是懒得做。他跟月烛溟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在为自己筹谋帝王路,而月烛溟觉得烦。在自己尝试朝他伸出求助之手时,月烛溟直接请命上了战场。 直到月凛天顺利登基,成了皇帝,却依旧受制于人,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务必的暴戾,他想杀了所有挡他路的人。 他了解月烛溟,月烛溟自然也是了解他这个皇侄的。 皇上的意思是沈蚩疑惑地看向月凛天,就听月凛天道:国公,想必你也明白朕的意思,三公子声名在外,到底如何,国公比朕更清楚。 他怎么可能对沈牧亭不清楚。 这话让沈蚩的心提了起来,不得不说月凛天说得有道理,右相方棣通一直看自己不惯,沈牧亭又不讨他喜,他若是借用这一点,而战王也有心抹去所有证据,那么他查也查不到名堂来。 思及此,对于沈牧亭敢有胆子杀対久,沈蚩便想通了,当时他被沈牧亭的变化震惊得没反应过来,现今想来,战王不是个会和颜悦色与人说话的人,沈牧亭那喜欢哭哭啼啼的性子,必然做不出来这种事。 沈蚩的心略微沉下些许,回想起白日里沈牧亭的反应,也难为他那个废物儿子为了活下去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做戏哄骗他们。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才是沈牧亭的本色,那么他这个儿子,未免也太过可怖。但是这一点是沈蚩如何也不信的,一个人再能装,幼时不可能装得出来。 当即对月凛天的推论与怀疑信了七分,他抱拳道:老臣懂了,老臣告退。 月凛天点头,目送沈蚩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月凛天当即回身把桌案上的奏折书籍尽数扫落在地,他双臂撑在案上,双目赤红,口鼻呼出白雾,那双方才和善的眼中隐现几许疯狂之色。 皇叔,你终于动手了么?你终于动手了,朕还以为你能忍一辈子。 只要你动手了,朕就有机会拿回兵权,送你去见列祖列宗。 转瞬,御文殿中便传来疯狂的大笑之声,候在殿外的太监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便跪了下去。 皇上私下里阴晴不定到人人胆寒,他们这些奴才成天提心吊胆,根本不知道下一刻脑袋还在不在自己身上。 李玉想起之前因为鞋沿沾了灰就被斩首的太监,愈加不敢起身了。 李玉。月凛天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李玉赶紧换了双新鞋踏进殿内跪得五体投地,皇上,奴才在。 明日皇叔是不是就要携新媳来见朕?月凛天脸上分毫不现方才会见沈国公的模样,那双眼中的疯狂让人宛若在看一尊杀神。 若说战王是传言让人恐惧,那么月凛天的暴戾,那便是对他们这些奴才实实在在的不当人。 李玉跟了月凛天二十二年,对这个皇帝的脾性摸得透透的,当即回到:回皇上,按规矩,确实。 那好,明日你便去接皇叔吧,皇叔腿脚不好,作为侄子,理应好好孝敬一下皇叔。 他口中明明说得敬重有加,偏生听在李玉耳中,像是一把把刀在他身上凌/迟着。 李玉跪地垂首,双手仰掌,是! *** 翌日,在这凛冬,难得艳阳高照,将银白的雪映得晶莹。 他们成亲那日皇帝并未来,按规矩,月烛溟今日是要带他回宫一趟的。 但是沈牧亭昨天被他拉着在宣临全城游街了一天,今天累得不想动,月烛溟便绝了进宫的心思。 可到辰时末,宫里便来了个太监,备好了步撵来请人了。 彼时,沈牧亭正赖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外面尖利的声音,眼都不想睁。 沈牧亭哼哼了两声,眉头微微蹙起,月烛溟道:你若不想去便别去了! 我不去,你又给别人参你一本的机会?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喑哑,秀气的眉轻蹙。 无妨,左右这三年来参我的折子已经堆成了山!月烛溟看着他微微拧起的眉,心疼地伸手落在他眉心,想要将那浅浅的褶皱抚平,不在乎多这一份。 沈牧亭睡眼惺忪,被月烛溟揉得眉心红了一块,又闭上了眼,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你给皇帝备了何礼? 沈牧亭能料到肯定不是什么好礼,毕竟当初月烛溟是直接被一道圣旨逼着与他娶他成亲的,不过现在么 沈牧亭挑起眼皮,就见月烛溟看着他的眼极深,沈牧亭:???? 下一刻月烛溟就吻了下来。 沈牧亭被他吻得呼吸不畅,瞌睡也醒了,外面那尖利的嗓子又响起来了。 沈牧亭颇为享受眯眼地道:再不起,那公公怕是要进来抬人了! 月烛溟眸间划过一抹阴鸷,摇响了床边的摇铃,那摇铃以前沈牧亭没见过,侍婢闻声立即进来伺候他们起床。 这是他第一次见月烛溟起床,沈牧亭好奇地盯着月烛溟看,却见他什么都是自己干,侍女只是备好了东西,完全不像是个残疾人。 沈牧亭在床上滚了两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缠成了一个茧,月烛溟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沈牧亭露在外面的头顶跟泼墨般的发。 先前在浴汤的一幕突然从他脑子里蹿了出来,不由得喉间发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9 00:00:00~202109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力出奇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礼太轻 沈牧亭跟月烛溟出来时,已是巳时初。 李玉一见两人出来立即跪了下去,连连告歉,大致说自己只是听命行事,也不能抗旨,那是会掉脑袋的。 沈牧亭闻言轻笑一声,模样看着颇为轻松,你的脑袋很稳嘛! 李玉看了一眼沈牧亭,面前的人模样乖顺,可那眉眼,怎么看都带着几分道不明的锐利,在那微扬的唇角下,隐约透露着几分彻骨的冰寒。 李玉心中漏了一拍,暗衬这三公子并不如传闻那般花瓶草包,皇上了解月烛溟,他一个看着月烛溟跟月凛天长大的太监又怎会不了解。 对于沈牧亭的嘲讽依旧扬着笑,谦恭道:王妃说得极是,那也是王爷跟皇上心疼奴才。 一句王妃让月烛溟变了脸色,他坐在轮椅上,看着低眉垂目的李玉,抿紧了唇,从前他与月凛天关系还好时,李玉会跟在他们俩后面跑,月烛溟烦太监跟宫女,身边经常没人,是李玉照顾他颇多。 他与李玉已经近十年不曾见过,如今旧人再见,早已没了幼时的熟络,只觉得曾今的太监现今陌生得很,也变得会虚与委蛇了。 沈牧亭不了解这一点,只是察觉到月烛溟情绪略微起伏,轻轻捏了捏他的肩,那力度不轻不重,沈牧亭看向李玉,王爷腿不好,劳烦李公公了! 分卷(9) 应该的,应该的!李玉依旧在笑,沈牧亭放开了轮椅,示意李玉来。 李玉就走上前来要推,沈牧亭嗯了一声,尾音微挑,李玉回头,就连仇轩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李公公,地上都是积水,难道你想把我们尊贵的王爷推下去? 仇轩只能别开眼看湛蓝的天,面上维持着他的僵尸脸。 月烛溟: 接着李玉就把月烛溟连同轮椅背了起来,背得颤颤巍巍,沈牧亭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停地喊小心。 李玉长得胖,脸都憋红了,在凛冬大颗大颗的汗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月烛溟是武将,就算三年不曾走过,体重依然不轻,仇轩赶紧踩一脚,公公,小心浊液,莫要挨着王爷身上。 李玉只得赔笑,旁边的小太监担忧地给李玉擦汗,偏偏还不能换手,生怕回去李玉拿他们泄愤。 到得步撵,月烛溟被仇轩扶上去,沈牧亭转头看着李玉,李公公看着如此魁梧,体力不行啊!变着花儿的说他胖,还偏要给他标个魁梧的标签,李玉只得赔笑。 沈牧亭瞄了他一眼,心里暗叹:皇帝身边的人也很精啊! 那一眼可谓风情万种,李玉被他那视线怔了一下,抬手擦了擦汗,忽然明白了皇上派他来接的用意,一是探月烛溟的态度,二是看看,沈牧亭究竟是不是传闻中的草包花瓶。 毕竟战王近些年来声名在外,沈牧亭还安然活至回门日,今日观战王态度,又见沈牧亭如此,心中豁然。 沈牧亭今日不进宫,虽易被皇帝记上一笔,不过月烛溟说得对,参他的折子已经堆成山了,多这一份也不算什么。 迎着月烛溟略带哀怨的视线,沈牧亭微笑:去吧!语气就像哄小狗。 月烛溟叹了口气,若要出门,记得带上伏琴。 成亲第二日便有人在王府动手杀沈牧亭,月烛溟不得不小心行事,却也听了沈牧亭的话,没有打草惊蛇,若是按照以往,月烛溟早便将府上的人送走,新换一批。 沈牧亭不语,目送步撵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步撵,沈牧亭才回身。 他去看了伏琴,伏琴伤不重,手臂被人砍了一刀,刀上有毒,余毒未清,还略有些虚弱。 如何?沈牧亭坐在伏琴房里的椅子上,伏琴单膝跪地,谢主子关心,伏琴无碍。 去杀一个対久,你遇见谁了?伏琴是月烛溟的贴身近卫,也曾陪着月烛溟上过战场,功夫自然不低,怎么会被一个不会武的対久所伤。 回主子,属下无能,在动手时,対久身边窝着一帮高手。 高手?沈牧亭略微沉下眼睫,対久是曾经沈牧亭院子里的仆从,身边怎么会有高手呢? 是江湖上有名的弯月刀。 沈牧亭默了,他对江湖事不了解,就听伏琴细细道来。 弯月刀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并非一人,其组织惯用各种弯刀、擅毒,且行事诡秘,只认钱不认人。 到底是対久预料到了自己命不久矣请来的帮手还是纯粹的巧合? 沈牧亭垂下眼睫,他更偏向于后者,対久只是一个仆从,就算平日里在原主那儿得了好处,也请不起这种地位的杀手,更何况还是一帮。 沈国公身为朝廷重臣,又有爵位在身,何故与江湖上的人勾搭在一起? 沈牧亭嘴角勾着笑,云淡风轻地嘱咐了伏琴一声:你好好休息。 整整一天,沈牧亭都没再出门,更别说出王府了。 申时末月烛溟回来时,沈牧亭正窝在软塌上看他的小人书。 他回来时面色颇为不善,一见到沈牧亭,他便隐去了眸中暴戾,沈牧亭未动,月烛溟便推着轮子自己过来。 怎么?入宫一趟,被欺负了?沈牧亭语气揶揄,眼睛盯着小人书,都没看月烛溟一眼。明知月烛溟不可能被欺负,却还是道了一声。 除了你,谁能欺负得了我?月烛溟盯着自己的双腿,旋即抬起眼皮,七天一治,现在才过去两天,时间实在难捱。 荣幸之至!沈牧亭翻了一页,见月烛溟不再说话,放下书偏头看他,如何? 礼太轻。月烛溟的语气略带阴沉。 月烛溟许久不曾进宫,他上朝随性,皇上予他也是爱去不去。不过月烛溟借口强大,腿废了,不时还会疼一疼,借口不可谓不足,月烛溟曾为宣国平边疆战乱,换得宣国百年安稳,是盛宣的功臣。 可今日进宫,他那份薄礼月凛天好似早已预料,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不过月凛天对他的语气颇为不善,就算月凛天当时忍着不曾发作,谁知道背着他会是何种反应呢? 不过他最听不惯的便是月凛天对沈牧亭一口一个皇婶。 表面为敬,实为折辱,辱了沈牧亭,辱了月烛溟,也变相地辱了皇家颜面,而这一切的责,都得月烛溟来担。 沈牧亭听完觉得好笑,那下次换重一点的便是,我若是记得不错,不久便是除夕了吧! 沈牧亭跟月烛溟是腊月初八成的亲,虽然战王以狗为替,坐实了自己狗王爷的名头,不过沈牧亭内心并未因此起什么波澜。 他予他好,他便予他好! 曾经的沈牧亭杀伐果断都随心,谁要杀他,那他便还之,很少有能动脑的时候。 不错,除夕国宴!月烛溟声音微沉。 一年一次的除夕国宴,百官觐见,现今宣临城已经陆续有地方官到达京都,外面一片热闹繁荣。 沈牧亭再次拿起了小人书,翻了一页,那可热闹了! 怎么说?月烛溟自沙场归来除了第一年的国宴,后面两年都没去过,今年他倒是打算带沈牧亭去,而沈牧亭以往不受沈蚩欢喜,又是庶子,并未带他去过国宴。 思及此,月烛溟拧眉道:你若是想去,我带你去! 月烛溟话音刚落,就见沈牧亭朝他招了招手。 月烛溟以为沈牧亭要与他说话,乖巧地顺势俯身,下一刻就被沈牧亭一口含住耳珠,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带我游街不够,还想累死我么? 他这话说得颇为暧昧,特别是现在的姿势。 月烛溟差点虎躯一震,转头视线危险地盯着沈牧亭,沈牧亭却直接吻了上去。 唇分时,沈牧亭顺带勾了一下他的唇线,目光戏谑地盯着他。 月烛溟: 他就是欺负自己奈何他不得,当即报复似的反吻了回去。 月烛溟吻得放肆,在月烛溟准备更进一步时,沈牧亭却无情地推开了他,不由叹息一声,王爷 那语调似嗔怪般,带着几许独属于沈牧亭的娇怯,不过那也就是浮于表面罢了,沈牧亭如何,月烛溟自认清楚得很。 他盯着沈牧亭的唇,半晌后,身子微微后仰,道:沈三公子,这国宴,怕是得劳烦三公子累一遭了。 沈牧亭眨巴了一下眼,仰躺了回去,可我真的不想动。 说到这个动字,月烛溟的视线下意识地盯住自己的双腿,挑眼看向沈牧亭,眉尾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沈牧亭这是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他想要站起来,就少不了他。 你会想动的!月烛溟意味不明地道。 沈牧亭歪头疑惑地看着他,眼神是懵懂而又纯真的,看得月烛溟呼吸一滞,下一刻,就见沈牧亭欺身而上,那便辛苦王爷了! 月烛溟: 他打量着沈牧亭的脸,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有多少张脸,时而狡黠如狐,时而锐利如剑,时而纯真懵懂得像是天真的少年郎。 沈牧亭也任由他打量,还朝他眨了眨眼,左右他把他看不出一朵花儿来。 第13章 小脾气 晚上的时候,月烛溟也不知道闹什么脾气,没有回房,沈牧亭也乐得自在,可是接连几日月烛溟都不见踪影,七天已过,月烛溟都没有出现。 没有等到月烛溟,沈牧亭率先等到了林绯钰的拜帖。 收到拜帖的时候,沈牧亭正窝在月烛溟的书房练字。 沈牧亭看了眼自己歪歪扭扭的字,放下笔,朝前来禀报的下人道:直接把人带过来便好。 是!下人连忙退下。 不过五日,林绯钰便忍不住了? 沈牧亭不作多想,月烛溟近日不见踪影,林绯钰会这么快拜上战王府,无异于已经做出了决定。 沈牧亭在继续练字,伏琴就在旁边研墨,看着沈牧亭那歪歪扭扭的字想笑又不敢笑,沈牧亭最终放弃了,瞄了伏琴一眼,想笑便笑吧! 毛笔实在太软了。 公子要不试试临摹王爷的字帖?伏琴试探性的问,这几日都是伏琴陪着沈牧亭,除了休息时间都不曾离开,他发现沈牧亭这个人很安静,也不如初见时给人感觉震撼,反之有时候安静乖巧得让人心疼。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好似静止了般,透着股遗世孤立的感觉来。 不过他大多时候都窝在房里的软塌上看他命人搜罗来得关于江湖上的小人书,要么就是一些精怪故事的,最近他倒是把小人书看完了,今天盯上了王爷的书房,开始练习写字了。 林绯钰来的时候,沈牧亭还在练字,一看到书案前专心写字的人,林绯钰面上便透出几分诧异来。 伏琴识趣地退了出去,沈牧亭头也没抬,等着林绯钰先开口。 不一会儿,林绯钰便走到了沈牧亭身后,看着那不堪入目的字,打趣道:沈兄,我知你没念过什么书,但这字未免也太 让林兄见笑了。沈牧亭放了笔,雪白的袖子晕了墨,却并不显分毫狼狈。 林兄今日来找我,是想好了? 林绯钰原以为沈牧亭多少会委婉一点,或是与他周旋一二,没想到这么开门见山,可一想到他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还遇上了几次刺杀,林绯钰便不得不尽快做决定。 他爹对此丝毫不曾为他出主意,只与他道了一句:宫闱事,为人臣不知更好。 一句话,便知一切便是皇帝所为,这种暗杀手段,于皇帝的地位而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让林绯钰从心底里更加厌恶官场。 他也曾提议让他爹干脆辞官算了,偏偏辞不了。 想不到沈兄如此通透,究竟是我从前那一年不曾认识你,还是沈兄心思沉到如此地步呢?林绯钰的语气颇为惋惜。 沈牧亭轻笑,林兄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或许就明白了! 被家人弃如敝履,作为从不曾被看中的垃圾,他的生死根本就不重要,反倒是累赘。 林绯钰有一双爱自己的爹娘,就算娘亲早亡,他爹也从不曾逼他做过什么,导致他整日潇洒,可是这几天让他知道了,他爹究竟顶了多大的压力。 林绯钰深知,自己表态,那不止是代表自己,还有他爹。 一想到这些弯弯绕绕,林绯钰就觉得头大,如果硬要让他在皇帝跟战王之间选一人,战王无疑是他最看好的人。 林绯钰打量着沈牧亭,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沈兄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过现今是五日。 沈牧亭只是笑笑,并不在乎他的争锋相对,只道: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到国宴那天。 林绯钰倒是想,但偏偏有人逼他做抉择。 说吧,想让我怎么做。林绯钰像个泼皮似的坐在地上,因为书房只有沈牧亭身后的一张椅子。 林兄通透,如何做,想必林兄心中已有结论。沈牧亭再次提笔,在宣纸上画起了画。 牧亭,你知道我本不想入仕。尽管知道这个机会渺茫,林绯钰还是想试试他在沈牧亭心里究竟占几分重。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活得随心所欲呢?上辈子沈牧亭就算身负那种不死的逆天异能,不也活得永无宁日。 林绯钰闻言,知道自己这一来,怕是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浪/荡生活了。 紧接着就听沈牧亭话音一转,你不入仕也行。 闻言林绯钰双眼立即亮了起来,可下一瞬他就被泼了一盆凉水。 沈牧亭抬眸笑看着林绯钰,作为王爷的门客,留在王府。 沈牧亭!林绯钰忽然喝了一声,门外的伏琴立即推开了门,下一刻就见沈牧亭的视线朝他扫了过来。 伏琴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林兄,话已至此,应或不应,看你抉择。反正他今天只要出了王府,不管他应不应,他都是战王的人。 林绯钰此时全然斗不过沈牧亭,看向沈牧亭的视线无比陌生,道:沈国公若是知道他亲手送给战王这么一把锋利的刀,是不是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也来不及了!沈牧亭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林绯钰觉得自己应当很敏锐,方才,沈牧亭在听到沈国公三个字时,明显透出了几分杀意。 这样的人,林绯钰自觉自己惹不起,他有牵有挂,并不是沈牧亭这种对亲情都淡薄了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把自己换在沈牧亭的立场,还能不能做到如此的云淡风轻。 外界押注沈三公子能在战王府活几个白日的消息林绯钰知道,被人如此轻视,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那种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心情 那我今晚住哪儿?林绯钰决定今晚就赖在战王府不走了,还有,派人保护我爹,我爹要是有分毫差池 话于此,已经多了几分狠决,沈牧亭垂首,林兄,我只能向你保证,尽量。 林绯钰气急,偏偏他还真不敢拿沈牧亭怎么样。 沈牧亭唤来伏琴,让他带着林绯钰去住下。 林绯钰看着现今陌生的沈牧亭,恨得牙根发痒,他怎么就被这么个人盯上了。 林绯钰跟伏琴一走,隐在不远处的月烛溟便现了身,透过大开的房门看着沈牧亭,沈牧亭依旧在练字,神态云淡风轻。 主子!仇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沈牧亭处处为他们主子着想,这一点应当做不了假,甚至为了拉拢了林绯钰 分卷(10) 如果真是沈蚩的人,实在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却又让他不得不防备,沈牧亭的心思太沉太重,他们王爷 不是他谦虚,他真觉得他们家王爷这么跟沈牧亭置气,只会把自己气得更厉害,这不,刚修好的迷阵又毁了。 月烛溟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某方面在沈牧亭这里真的吃亏颇多。 右相那边如何说? 国宴将至,现今边疆也算太平,沈蚩要将沈慕华许给方时镜,那方时镜就定然会被召回。 他倒是不担心方时镜不顾大局的倒戈,怕只怕意外。 他不是圣人,也不会妙算,未来事谁也料不到会生多少事端,倘若月凛天做事不那么狠决,他就算把兵权交出去也无妨,可 月烛溟盯着自己的腿,沈牧亭活着,才是他站起来的希望。 皇上已经传旨将方时镜召回,但究竟如何,得看方时镜的意思。 方时镜的为人月烛溟了解,但是三年 三年能生出的变数太多了,右相觊觎兵权,皇帝想要要回兵权,就连沈蚩也想要兵权。 皇帝想要分裂他手里的兵权,却完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对此,月烛溟真的觉得月凛天这个皇帝做得颇为失败。 明明只要不杀他,让他做个闲散王爷,或者别让他回京,都是好打算,兵权分出去他也别无二话,偏偏他根本就没打算给他留活路。 推我过去!月烛溟心有郁结,有些事躲也躲不掉,他不能真的什么都靠沈牧亭,如果真这样,那么,他离死,也就一步之遥了。 终于肯见我了?沈牧亭头也不抬,听轮子的声音便知道来人是月烛溟了。 快来看看,我这字怎么也写不好,你来教教我。沈牧亭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他的左手方才牵过自己右手的袖袍,一擦脸上就是一个墨印,那张时常狡黠的脸让月烛溟方才还在的气郁顿时一扫而空,闷声笑了起来。 沈牧亭抬起头,那双狐狸眼疑惑地眨了眨,仇轩不懂这夫夫俩的情/趣,只得听话地把月烛溟推过去。 关门声响起,月烛溟才朝沈牧亭僵硬示意,垂下头来。 嗯?沈牧亭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听话,就见月烛溟抬手,在他脸上擦了擦,沈牧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沾了墨。 沈牧亭把月烛溟拉在身后,自己坐在他腿上,示意月烛溟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气消了? 月烛溟怎么可能承认,道:近几天繁忙。 忙着在迷阵里破阵?与你那些木头兵过拳?沈牧亭故意没有说脚。 月烛溟: 他看着沈牧亭雪白莹润的脖颈,突然张口一口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1 00:00:00~202109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3个;白糖不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针 沈牧亭吃痛,轻轻嘶了一声,越来越觉得称月烛溟一声狗王爷一点也不冤枉。 成亲他以狗为替,现在还跟狗似的咬他后颈。 沈牧亭被他咬着后颈不敢动弹,被迫仰起头,月烛溟就着这个姿势盯着他好看的脖子,半晌不松,心里渐渐生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可是下一瞬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沈牧亭扬着脖子艰难道:腿不想要了? 那声音微微喑哑,听得月烛溟耳根发烫。 这个人真的是真是的不论何时,不论什么姿势,什么环境,都能撩拨他。 月烛溟不情不愿地松了嘴,还没等他喘口气,沈牧亭更为强势的吻便回报在了他身上。 良久后,沈牧亭居高临下,嘴角的笑异常玩味,王爷,你的吻技真的很差。 沈牧亭此时脸颊泛上了几许薄红,微眯的眼中有着盈盈水光,看起来勾人得紧,月烛溟: 沈牧亭好笑地垂眸看了一眼,转过身,道:让你教我写字,不是让我教你如何亲人。 月烛溟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愉悦,也不再闹腾,毕竟现在他站不起来。 月烛溟便握着他的手,可在看到那被他临摹的字帖时,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选择这张临摹? 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 这是他与沈牧亭成亲那日写的。 你的字好看,这副字尤其好看。王爷,沈牧亭回首看他,是说皇上? 月烛溟不语,只是深深地看着沈牧亭,沈牧亭这人实在太过通透,好似自己不论做什么,或者即将做什么,他都能准确猜到。 这种感觉让月烛溟觉得危险地同时,却又觉得愉悦,好似沈牧亭跟他共用了一个脑子一般,无比轻松畅快。 沈牧亭一眼就看出月烛溟的想法,笑道:王爷,没人告诉过你,你单纯得厉害吗? 除了阴鸷暴戾,手段残忍,与他相处久了,其实月烛溟的心思很好猜,他几乎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当然,这只是基于沈牧亭看到的,事实上他在别人眼中如何,沈牧亭还真没见过。 不过 回想起回门那日偶遇林绯钰,月烛溟除了冷脸透出那从尸山血海锻造出来的杀伐之气外,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什么?月烛溟抽出旁边晾着的纸,视线诡异地看着沈牧亭,问道:四不像? 沈牧亭: 他叹了口气,接过月烛溟手里的纸,指着上面的王冠,王,随后又指着那狗皱皱巴巴的皮,爷。 月烛溟: 他连损沈牧亭都会被反咬一口,现在居然还骂他狗王爷。 现今月烛溟也没打算计较他的损贬,左右他成亲那日,确实以狗为替。 过来!月烛溟示意他拿着笔,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会写自己的名么? 沈牧亭自然是会的,点了下头,道:但不会你的。 我教你。说完月烛溟就握着他的手,方一握下月烛溟就觉得沈牧亭的手凉得厉害,不由道:怎的不多穿件衣裳? 沈牧亭压下心中那股因月烛溟的手中炽热带来的悸动,只道:太厚。他虽体温略低,但并不惧寒。 月烛溟不由得将他抱紧了些,觉得这人现在好似比之前都更为纤细单薄了,就算屋里放着碳火也不曾将他的身体烤暖和。 明日叫人再做几套衣裳。月烛溟说话时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沈牧亭耳廓,这样近又这样安静的距离,是他跟月烛溟间少有的。 沈牧亭嘴角轻轻勾起,无妨。 等写下月烛溟的名字时,沈牧亭又照着写了一遍,也不怕月烛溟笑话他的字不好看,写完还拿给月烛溟看,如何? 挺好!虽然也就描个形。 林绯钰我已让伏琴给他排了住处,你这王府有什么他不能去的地方没有? 没有,重要的东西都不在王府里。月烛溟还有一处任何人都不知晓的宅院。 那便好!至于那处迷阵,林绯钰轻功不错,应当没什么大碍。 你这几日都派人护着林渊,要杀他的几波人可有查清是谁?沈牧亭虽然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有伏琴跑腿,月烛溟这几日做了什么,沈牧亭很清楚。 皇帝,国公,还有一波暂时没查清楚是谁。 月烛溟这几日并未闲着,该放的火,该钓的鱼,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牧亭挑了下眉,居然还有你查不到的人? 我是人,不是神,这世上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沈牧亭不语,又写了一遍月烛溟的名字,一边写还一边念,那拉长的尾音跟略带缱绻的语调,让月烛溟觉得委实勾人,他就不明白,沈牧亭怎么能长成这般模样,好似不管做什么,都能很轻巧地勾动自己。 方时镜约莫二十五到京。月烛溟轻声道,自从月烛溟带着沈牧亭游街了一圈,京中对于月烛溟的猜测颇多,现今沈牧亭又把林绯钰留在王府,明日也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谣言。 月烛溟盯着沈牧亭的后颈,这样看着的时候,沈牧亭尤为乖巧安静,若是,他坐在自己腿上不动来动去的话。 月烛溟叹了口气,沈牧亭顿笔回首,怎么了? 我腿上有针?月烛溟的语气颇为不善,沈牧亭睁着无辜的眼又蹭了蹭,道:那针估摸着还挺粗。 月烛溟被他一句话就勾起了火,嗓音微微喑哑,道:你就不怕那针在你身上缝缝补补? 能补什么?沈牧亭轻笑,王爷,为夫手脚健全,没有要补的地方,如何?你可准备好了? 月烛溟自然知晓他说的准备为何意,看了眼书房,凝眉道:在这里? 沈牧亭干脆提着笔伸手勾过他的脖颈,难不成王爷还想选个好地方? 月烛溟打量着沈牧亭,沈牧亭每天与他同吃同住,他究竟把解药藏在何处? 也行,回房吧!沈牧亭绕到他身后,为他披上大氅,推着他便往卧房走。 进得房内,沈牧亭便找来早已备好的布条蒙住了月烛溟的双眼,兀自捣鼓,月烛溟听着那声音,很想把蒙眼的布条扯下,却又碍于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全得倚仗沈牧亭,便忍住了。 沈牧亭拿刀划过手指的时候,还是不可遏制的皱了皱眉,那刺痛感让他依旧觉得很疼,他是真的挺怕疼的,上辈子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疼痛,换具身体反倒觉得轻微的疼都觉得疼入了骨髓似的。 他依旧按照老办法将血滴入糕点里,比上次多了一滴。 等他收拾完拿着那粒被他啃得只剩小指头大小的糕点过来时,月烛溟还是不受控制的紧张。 这次之后,他能站多久? 张嘴! 月烛溟乖乖听话,这次他打算好好品尝一下那药究竟有什么成分,正在他准备含在嘴里等会儿吞的时候,沈牧亭却一把扣住了他的咽喉,迫使他仰起头,下一刻沈牧亭的唇便贴了上来。 沈牧亭的血与常人不同,但月烛溟若是细细品尝,自然会发现端倪,沈牧亭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体质特殊的事,就算月烛溟也不行。 待听到他的吞咽声,沈牧亭才放开他,俯身解开蒙眼的布条。 月烛溟就看着沈牧亭,他神色淡然,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王爷,初始我已言明,我能让你站起来,自然也能让你永远站不起来。他勾着月烛溟的下巴,你可想清楚了? 沈牧亭依旧在笑,可那笑里带着几分冷意,月烛溟微眯了一下眼睫,方才还和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月烛溟扬起脖颈,一手勾着沈牧亭的腰将人一捞,沈牧亭顿时往前,月烛溟猛地欺身。 他想看看沈牧亭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对你好的时候能好到你心肝发颤,冷落你的时候也能做到那样狠决。 沈牧亭被他咬得蹙眉,微微吃痛,越来越觉得狗王爷当真是狗王爷,动不动就咬人。 直至唇分,月烛溟的眼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憋的。 沈牧亭轻抚着他的脸,乖,听话。说完无事般坐在他腿上,声音带上了几分虚弱,我不想动了,王爷可要伺候我宽衣洗漱? 月烛溟拿他没办法,抱着沈牧亭去了浴汤房。 沈牧亭的体重很轻,抱在怀里像是没重量,距离上一次站起来过了九日,分毫不显虚弱。 沈牧亭就倒在他怀里,任由月烛溟伺候。 人是懒得,软得像是没骨头一样,身材纤细单薄瘦削,润白如玉,发是泼墨的黑。 直到把人放进浴汤里,月烛溟却没有下来,沈牧亭便趴在池边,懒懒地抬眸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月烛溟,覆又闭上眼。 第15章 刺客 这期间月烛溟也私下找大夫问过,什么药能让一个中毒之人片刻站起来,可答案是没有,就算知道他身上的毒为何毒,解药也达不到这种功效。 沈牧亭究竟是什么人? 可不论他怎么查,沈牧亭就是那个国公府的草包花瓶,他前面十八年的生平,他分毫没有查出异常来。 沈牧亭就像是一个谜,让你看不透,也猜不透,你看不透他的想法,有时候却又直白得让人无从招架。 沈牧亭也就由得他想,闭着眼轻声道:王爷不沐浴? 月烛溟闻言,道:我站起来了! 沈牧亭挑眉看了他一眼,对啊,全靠我。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狡黠。 下一刻月烛溟便在他常说的这句话中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月烛溟宽衣下水,沈牧亭很自然的将他当做靠垫靠了上来,却不准月烛溟动分毫,月烛溟只好垂眸看他,这次我能站多久? 看你身体底子如何了。好似他若是站得时间不久,就是身体不行,另有隐疾般。 月烛溟: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小看了。 这次月烛溟站了三天,对于月烛溟能站三天沈牧亭挺诧异的,他以为月烛溟最多只能站两天。 第四日的时候,方时镜回京了,比先前传出的消息提早了两天。 只是,他回京第一件事并不是来见月烛溟,而是去见月凛天。 林绯钰此时坐在亭内,看着对面正在煮茶的沈牧亭,沈兄,我就不懂了,你这么帮月烛溟有什么好处? 要他说,包袱一收跟着他跑了便是,左右无牵无挂,何苦留京与人玩弄这些权术,早知今日避无可避,林绯钰就不该安于现状,应该早点跑。 王爷这几日帮你处理了不少麻烦,你却想着拐带他的夫郎?沈牧亭说得头也不抬,淡淡道:林兄,其心可诛啊! 林绯钰顿时语塞,盘膝坐下,拿过旁边的棋盒,可要下一局? 分卷(11) 我不会!沈牧亭把他拿过来的棋盒移开,换上刚煮好的茶,林兄,你留府也好几日了,如果你妄想从王爷这儿什么都不付出就捞好处 沈牧亭端着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你觉得我这么好糊弄? 林绯钰: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至少没想这么快把自己陷进去,能拖一日是一日,国宴将至,京都所有人都繁忙得很,每年林绯钰都是被他爹拖着去国宴的,今年林渊有心不带他,他却不得不去。 方时镜此次回来未来见王爷,沈兄应该看出来他已经摆明了态度。说完林绯钰看向沈牧亭,却见沈牧亭神色不变,道:他会来的!至于等来的是什么,沈牧亭却不说了。 尽管已经过去许多日,对于沈牧亭的变化林绯钰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他不出王府,大多窝在卧房,到过最远的距离便是书房,他就不知道沈牧亭对于外界事如何还能看得如此通透。 他打量着沈牧亭,身边没有丫鬟,只有伏琴远远跟着,而他本人有时懒得连路都不想走,偶尔又心思颇多,比如算计他这件事。 林绯钰一时间不知是该说沈牧亭心计太深还是根本不屑于隐藏。 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却缜密得有些可怕。 当然,林绯钰也不会告诉他,王府那迷阵就这么一点时间,已经死了好几拨人了。 林绯钰凭着一身轻功探过那迷阵,围着王府一圈,只是那方迷阵最多,也最为密集,一个连接一个,战王虽足不出户,防备心却甚重,沈牧亭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让战王另眼相待的? 想什么?沈牧亭抬起眸,那双狐狸眼这样看人的时候是真的好看,垂眸时却又分外乖巧。 在想以前的沈兄。林绯钰说的是实话,他此刻忽然有点怀疑,一年前的沈牧亭是否有意接近他,如果是 那面前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恐怖了一点。 那可能得抱歉了,他已经死了!沈牧亭说得平静,面上的笑都不曾淡下分毫。 林绯钰仰在地毯上,失落道:我知道。当他错付了一段友之真心吧。 沈牧亭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好玩儿,甚至想要拉他脱离国公府,带他私奔的人,换做别人,他还真懒得管。 亭中青烟袅袅,侯在远处的伏琴忽然纵身飞起,腰间长剑猛地一抽,锵一声响起,一道暗器猛地钉在亭柱上。 林绯钰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转头看向沈牧亭,只听他淡淡道:追。 伏琴直接纵身掠了出去,实在轻功了得。 林绯钰看着沈牧亭淡定的神情,换做以往的沈牧亭,早就哇哇乱叫的找地方躲了,怎么可能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若不是模样没变,林绯钰都要怀疑这人跟他认识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了。 沈兄倒是淡定。 沈牧亭却微微勾唇,朝他笑道:接下来就要辛苦沈兄了。 林绯钰刚反应过来,就听耳畔破空声起,一支暗箭直冲他后背而来,而亭中的沈牧亭已经不见了! 亭子旁边是池塘,他清晰地知晓沈牧亭不会武,下一瞬就听噗通声响,林绯钰暗道一声糟了就要上前,就听沈牧亭的声音在他几余丈外传来,林兄,后面。 林绯钰偏头,一把扯下柱上暗器反手一扔,看向沈牧亭,就见沈牧亭正端着他的茶杯,立在那里,微风吹拂了他的发,当真是面若冠玉人轻尘,好似这世间的污秽都进不了他的身一般。 沈牧亭一手一只茶杯,看着已经被打翻的火堆,有点不悦。 来人十数个,个个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林绯钰没有下杀手,一直在用轻功躲,而他也看出这些人的目标是沈牧亭,他只是顺带的,奈何他轻功虽好,功夫却不济,很快就挨了一掌,直接朝沈牧亭摔了过去。 沈牧亭无情地侧身避开,让林绯钰摔在地上。 以为自己要摔在沈牧亭身上的林绯钰:?!?!?!?? 人都傻了。 沈牧亭看着他们靠近,看了一眼伏琴被引开的方向,知道伏琴多半是被缠住了,不过 他们究竟是破了月烛溟的迷阵还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呢? 沈牧亭看了一眼林绯钰,问了一句:还行吗? 林绯钰嘴角有血,他是书生,又不是武夫,对面十多个人呢,怎么可能行。 王府的护卫都干什么吃的?这么半天还不来。 林绯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你快去叫人,我 等人来,你怕已经让人分/尸了!而且沈牧亭是真的不想动,他轻轻抬起眼皮,那双狐狸眼依旧在笑,看不出分毫杀意,可林绯钰却无端觉得脚底生寒。 不是来自于对面的十几个杀手,而是来自他身边的人沈牧亭! 黑衣人并不说话,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沈牧亭。 沈牧亭把茶杯放在林绯钰手心,嘱咐道:拿着,别洒了,记着,你欠我一条命,这条命我想要,随时能拿回来! 林绯钰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见沈牧亭已经冲了出去。 他甚至看不清沈牧亭是怎么动的,冲在最首的黑衣人便身首异处,沈牧亭一身白衣,手执染血的刀,身上没有溅上一滴鲜血,动作干脆利落得很。 白影翩跹,十多个黑衣人,竟像是豆腐一样被他切了。 林绯钰:!!!! 等只余最后一人时,沈牧亭直接断了他的四肢,任他在地上抽搐。 他用刀把黑衣人脸上的面巾挑开,也不担忧他的脸会不会被刀划伤,冷声道:谁的人? 下一刻,黑衣人便嘴角溢出鲜血,竟是服毒自缢了。 沈牧亭: 学到了,看来下次还得卸下颌。 林绯钰:!!!!!! 我瞎了吗?还是幻觉?这是沈牧亭?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内力啊,他怎么做到的? 谢谢!沈牧亭走过来接过一只茶杯,偏头看着愣住的林绯钰,等他回神。 正在这时,伏琴回来了,他绑了一个人,可在看到这方狼藉时心便提了起来,朝着沈牧亭便跪了下去,公子 伏琴是心虚的,他身上多处受伤,毕竟面对的都是高手,伏琴只是一个人,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沈牧亭也没怪他,只道:收拾了!也未在理会林绯钰,让他自个儿消化。 他去了浴汤,在里面搓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血,自己的,别人的,搓得浑身发红,搓得破了皮,可眼前依旧是赤红一片。 他讨厌血,憎恶血,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是下一刻,沈牧亭就感觉自己后背一热,沈牧亭浑身一僵,一道低沉又略带焦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月烛溟轻声安慰着他,他今日进宫了,听到消息的时候立马赶了回来,他原以为沈牧亭会在房里,可是房里没人。 那便只能在浴汤。 在听到沈牧亭遭遇刺杀的时候,月烛溟感觉自己出现了少见的慌乱。 可是一进来他便看到个姿态疯魔,面上神情却静得离奇的沈牧亭正在搓自己的手臂,浴汤已经被染成了淡粉色,可见他搓了多久,搓得多用力,搓出了多少伤? 第16章 残忍 沈牧亭在被他一抱之下便回了神,他偏头看向月烛溟,脸上恢复了惯有的笑,你不是进宫了,怎么回来了? 王府出事了,我怎么能不回来?月烛溟语气出现了少见的温柔,可细究其里,却能发现暗藏嗜血阴鸷。 怎么?担心我?沈牧亭回身,勾着月烛溟的脖子,他这才发现月烛溟竟是和衣下来的,不由拧了下眉,他失控了吗?居然连月烛溟下水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月烛溟看着他,这样的沈牧亭让他看着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月烛溟抱着他的力度又大了一分,勒得沈牧亭腰疼,他只好轻声道:我没事。 所以他才会讨厌红色,讨厌血。 更多的沈牧亭就不愿再想了,他把头靠在月烛溟胸口,此时月烛溟一手搂着他,一手手扶着池沿借力撑着自己的身体,沈牧亭看得失笑。 月烛溟放在他腰上的手揉了揉,弄得沈牧亭有些痒,他抓紧了月烛溟的衣襟,水凉了,上去吧! 对于沈牧亭只字不提方才为何这样,月烛溟心里生出了几分暴戾感,抿唇忍住没有发作,在沈牧亭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却阴鸷非常,仇轩已经卸了被伏琴抓回来那人的下巴,他微眯了一下视线,沈牧亭就扶着他上去了。 看着沈牧亭穿衣的背影,那上面青紫遍布,全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就不由觉得刺眼得不行。 待沈牧亭穿好,月烛溟便冷声道:仇轩! 属下在!仇轩立即出来,面色颇为沉凝。 你陪着牧亭。敢动他的人,他要那些人偿命。 月烛溟自己坐上轮椅走了,沈牧亭奇怪地盯着月烛溟的背影,问仇轩:他怎么了? 仇轩: 他们王爷很久没这么生气了,不由有些担忧伏琴,伏琴护主失责是事实,任何都不能成为他失职的借口。 请公子先回房歇息吧!仇轩道,依旧单膝跪地,并未起身。 沈牧亭歪头看他,想到被伏琴捉到的那个人,沈牧亭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笑,不用,我没事,伏琴捉回来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仇轩抿唇,他们王爷正在去见那人的路上,不过那人究竟能活几天,那就不知道了。 他们王爷性情残暴,逼问人自有一番手段。 见仇轩不语,沈牧亭也没生气,伏琴现在是他的人,仇轩可不是,道:带我去见他。 杀他?这些人还真当他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啊。 见仇轩不动,沈牧亭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尾音微扬,颇有几分威胁之意。 公子还是先去休息吧,不然王爷 你们王爷也要听我的,沈牧亭那双眼现今平静得看不出喜怒,怎么?你想忤逆? 属下不敢。仇轩只能带着沈牧亭去了王府地牢。 地牢谈不上阴暗,但在这凛冬也是分外的冷,一进到这里,沈牧亭便有种自己回到了上辈子,在无数个黑暗里苟活的日子,便拧紧了眉。 仇轩立即给他披上大氅,递上汤婆,便带着沈牧亭去了声音传来之地。 一声声惨叫传来,沈牧亭面无表情,一到地方,就见月烛溟背影压着嗜血暴戾,跟在他面前的月烛溟好似完全不是一个人般,好似吊在他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公子!接二连三的公子声响起,沈牧亭一身雪白,好似这地牢中唯一的光。 月烛溟回头时,面色依旧难掩阴鸷,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房休息? 王爷,他要杀的人是我,我还不能自己来见见? 月烛溟一时语塞。 沈牧亭无视了他不赞同的目光,径直走到双脚被调离地面的黑衣人。 谁派你来的?沈牧亭问得轻松,语气平静,看得月烛溟直皱眉,转头看着仇轩,仇轩立即跪了下去。 沈牧亭没有回头,只道:王爷,我不是养在室内的娇花儿。不论这辈子跟上辈子,他都不是,尽管努力想给自己披上一层娇花儿的皮,馅儿里也娇不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月烛溟在听到那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回门那天他对伏琴说的话,他不喜欢养在室内的娇花儿。 他不喜欢室内的娇花儿。 沈牧亭,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烛溟此刻内心非常复杂。 那个黑衣人啊啊了几声,沈牧亭这才注意他被卸掉了下巴,他看着黑衣人的口腔,喊了一声仇轩,仇轩立即起身将他藏在口腔中的毒丸弄了出来,给他把下巴装了回去。 说吧!沈牧亭坐在了月烛溟旁边,放下汤婆端着月烛溟的茶喝了一口,我听着。 态度不温不火。 好似不论什么,沈牧亭都能以这幅风轻云淡的姿态对待。 见黑衣人不说话,沈牧亭朝仇轩道:把他剥了,找些虫子来。 月烛溟带来的人面面相觑,仇轩立即上手了,他们也不敢耽搁,立马去找了,要在这凛冬找虫子可不简单,好多都冬眠了,不过么 沈牧亭尤擅此道。 等仇轩将人剥光,那黑衣人都不开口,凌冽的寒风吹得他打摆子,铁链随着他打摆子的弧度轻轻晃动,碰撞出铃铃声响。 不说么?还是哑了?沈牧亭好奇地盯着黑衣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轻描淡写的七个字,让仇轩忽然生出了一股彻骨的寒意,那种寒意跟她们王爷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王爷让人怕是表面,而沈牧亭给人的寒,是从心。 沈牧亭放下汤婆,走进那个黑衣人,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胛骨,轻轻一捏,黑衣人立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没哑啊!沈牧亭奇怪地看着他,月烛溟却看不下去了,看着这样的沈牧亭,让他心疼之外,又格外的震撼,他以为,沈牧亭就应该是养在他王府内的那朵娇花,这种事,不该经由他手,不由喊了一声:牧亭。 那一声轻得很,却又心疼得紧。 嗯?沈牧亭回头,朝月烛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道:王爷,你的手段太保守了。 月烛溟的手段都是常规的逼问方式,这一屋子的刑/具这些人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哪会知道怕。 身体上的疼,哪能比得上内心的怕呢? 很快,出去的护卫便抬了一个箱子过来,跪地道:禀报公子,只找到这些。 沈牧亭掀开箱子一看,确实是一些虫子,不过都懒洋洋的不爱动。 仇轩,让他睁眼。沈牧亭态度不变,仇轩立即上前掰开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的眼球一片浑浊,却是个瞎子。 分卷(12) 沈牧亭: 既然是个瞎子,想必耳力惊人吧!沈牧亭嘴角的笑很温柔,可是那股温柔里寒气顿生,周围的护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基本能料到沈牧亭要做什么了。 可是手段这么残忍,真的是近些天来那个处处温润对谁都笑着的沈家三公子吗? 他们还亲眼见过这个三公子娇弱无力的坐在他们王爷怀里巧笑嫣然的模样。 王爷,介意的话可以出去。沈牧亭完全把月烛溟当成了一个胆小的人,此种手段虽然残忍,可却是月烛溟从未想过的,他向来是问不出便杀,从未想过要让人生不如死。 牧亭月烛溟欲言又止,随后看向仇轩,仇轩立即上前道:公子,我来! 看着仇轩的模样,沈牧亭懂了,便又退回椅子上,捧着茶继续喝。 接下来除了惨叫声再无其他,月烛溟恐脏了沈牧亭的眼,一把把他拽上轮椅出去了。 沈牧亭:???? 月烛溟眼神阴鸷,紧抿着唇,显然心情不好,沈牧亭觉得挺奇怪的,被刺杀的又不是他,被他如此对待的也不是他,他生什么气。 他却不知,月烛溟是在气自己,也心忧沈牧亭从前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能想出这么残忍的法子,他又为什么能做得那么熟稔,那么云淡风轻,好似做过千百遍一样。 沈牧亭确实做过千百遍,因为,那些都是他尝过的痛,他知道怎么才能让人从心底产生惧怕,再强的人,都不会在那种方式之下安然,更不可能保持本心。 他尝过太多了! 月烛溟方才的暴戾在此刻已经转为了沉重,还有什么是他遗漏的,没查到的? 怎么,王爷怕了?沈牧亭勾着他的脖子,现在没了汤婆跟大氅,他手指冰凉,月烛溟是他周身唯一的热源,不由得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小小的一团,看着可怜得紧。 从未。月烛溟从未怕过,只是只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沈牧亭出现在那种地方,也不想看着他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他做这种事,表现出来的像是习惯,他好像习惯了这样。 沈蚩究竟是怎么教养的他,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4 00:00:00~20210914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彼岸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密道 月烛溟把他带回了卧房,沈牧亭依旧赖在他怀里没下来,月烛溟怀里的热度让他昏昏欲睡。 月烛溟垂眸看他,现在的沈牧亭懒洋洋地闭着眼,也没打算从他怀里下来,月烛溟就搂紧了他,屋里很暖和,他却感觉自己不论抱多紧都捂不热沈牧亭的身子。 今日进宫见着方时镜了?沈牧亭眼也不睁地开口,月烛溟沉沉地应了一声。 沈牧亭闻声挑起眼皮,怎么了? 月烛溟没有说话,那双深邃的眼中情绪复杂,看得沈牧亭失笑,活像他是什么怪物。 不过也是,他本来就是一个怪物。 见沈牧亭脸上的笑多了几分讽刺,月烛溟突然扣着他的后脑勺,低头便吻了下去。 他没有可怜他,也没有觉得他不正常,他只是心疼,他心疼这样的沈牧亭。 他喜欢看沈牧亭笑,却不是那种浮于皮囊的笑。 沈牧亭的唇是凉的,好似任何灼热的温度都不能温暖他,是以,月烛溟便吻得更用力,这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把自己的灼热的温度都给他。 沈牧亭受不了他这样激烈的吻,感觉自己的唇在被蹂/躏,只能轻轻用力推开他,却又不敢太使劲,如果太使劲,他还挺怕一下把月烛溟推嗝屁了。 月烛溟如果死了,他还上哪儿去找这么一处栖身之地? 被推开后,月烛溟才回答沈牧亭方才的问题,见着了!声音轻柔。 方时镜态度凌磨两可,并没有站他父亲,却也没有向任何一方低头,表面看他依旧站月烛溟,但事实如何却有让人捉摸不定。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会来见我。月烛溟很笃定,他垂眸看向沈牧亭,杀你的人,是死士。 沈牧亭自然知道是死士,不过是谁的死士呢? 这时,林绯钰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月烛溟淡声道:进。 林绯钰推门进来,就见屋内相拥的两人,不由啧啧了一声,对月烛溟行礼道:看过尸体了,没有令牌,也没有任何标记,只有这个! 林绯钰递上一把小刀,那是之前钉在柱子上的那一把。 这种暗器不是大内的,招式也不属于大内,林绯钰顿了一下,他对江湖事知道一些,却不是很多,可恰巧,这把飞刀他认识。 弯月刀?沈牧亭挑眉道。 林绯钰刷地抬眼,内心闪过几分震惊,却点了点头,不错,弯月刀。 知道了弯月刀,沈牧亭便不做他想了,他低垂着眼眸,敛去了眸间情绪,嘴角却勾了起来,他道: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他活着对沈蚩的威胁就这么大么?到底挡了他什么? 而另一边,一处很不起眼的住宅内。 一道人影正在屋内来回踱步,为了避免意外,他这次派了三十人去,花了大价钱,可这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分毫没有消息传过来。 就在这时,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来人气势凛然,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那人。 沈云景在看到方时镜的那一刻便慌了起来,可一想到他爹说了,方时镜未来会是他的妹婿,他便没了担忧,迎上前去,方将军。 下一刻方时镜便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沈云景整个人都被踹飞了起来,随后重重落趴在地,弓着身子捂着腹部,苍白着脸看向方时镜。 方时镜眸光森寒,道:国公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对我示诚? 沈云景艰难的呼吸着,全然没想到方时镜竟然这么狠,道:这不是将军在朝堂便默认的么?我爹不过顺了将军的意,将军何苦对我发怒。 沈云景不过一个大内统领,怎么比得上在战场真正沐浴过鲜血的方时镜有气势。 方时镜万万没想到沈蚩竟然会在背后将他一军,他的沉默竟被他曲解成了同意。 方时镜简直怒不可遏,现今的朝堂之态如何他不想管,也不想参与,更没想过要跟国公府缔结姻亲。 他爹不同意,方时镜更不同意。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不顾方时镜在场疾步走来,单膝跪地,失手了! 方时镜并未因为一句失手就舒口气,气得又踹了沈云景一脚,这才拂袖而去。 沈云景看着方时镜离开的背影,咳了一声,喉间立即涌上一股腥甜,竟被方时镜那一脚踹出了内伤。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抬手擦掉,那眼中浮现了几许杀意。 沈云景不是个大度的人,他会记着今日方时镜给他的这一脚。 回去告诉父亲。 是!那人立即退下,沈云景却转身,将手搭在个劣质花瓶上,轻轻传动,一副画后面出现轻微响动,却是一方密道。 沈云景沉下眉眼,就算月烛溟能查,也只能查到弯月刀头上,他会送给方时镜一份大礼,来还他这一脚之仇。 而战王府这边,晚上人便寻到了这处宅院,这处宅院从外看不出分毫异常,仇轩带人进去,却什么都没搜到,原本的密道被毁了,仇轩让人挖了几天才挖到头,另一边却直通右相府宅院附近。 而此时,已是除夕前夜。 月凛天在今天下午赏了战王府很多东西,沈牧亭不想跪,也不想出门,全由月烛溟独自折腾。 经过那次刺杀,月烛溟走哪儿都要揣着沈牧亭,这次国宴,沈牧亭自知自己多半躲不了,若是之前还有商量的余地,那么现在是完全没得商量了。 我看你就是懒。林绯钰趴在他们卧房的窗棂上,看着躺在窗边软塌上的沈牧亭,这人自那次之后便不再出门了,走得最远的就是浴汤房,平时还真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就连皇帝赏给他的东西,他都让月烛溟顺道接了。 林绯钰有时羡慕沈牧亭吧,可在看到从那迷阵跟地牢搬出来的尸体又不羡慕了。 沈牧亭是他认识的人中最狠最毒的,再无第二人。 是懒的!沈牧亭承认,他就是懒得不想动。 林绯钰啧啧了两声,也没再深想沈牧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去想他为什么会武,还那么高,可见识了沈牧亭的手段后,林绯钰又挺庆幸自己来了战王府。 明日就是除夕了,你不回家准备准备。沈牧亭轻问。 我爹不让我回去。他们林府最近被人盯得紧,他回去反而让他爹担心,战王再怎么残疾威风也还在,他爹倒是很放心自己会不会被战王一刀劈了。 唉,除夕后,这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晴起来。近些日子不见太阳,但也没再下雪,阴冷得紧。 诶,沈兄,问你个问题,你这样帮战王究竟有什么好处啊。林绯钰怎么都想不通这一点,他明明那么强,干什么硬要陷在这些勾心斗角里,江湖不大,天下还不够不大吗? 沈牧亭偏头看了他一眼,林绯钰已经坐在了窗棂上,手上依旧拿着他那把骚包的孔雀翎折扇,飘来一朵落梅,他伸扇接住,模样是一派轻松之色。 我心悦他!沈牧亭这话不假,先前他以为战王只是一只纸老虎,可近些天他在朝堂的动静不可谓不大,他将王府刺杀之事当庭报给了月凛天,很快就把这团乱麻甩了出去,自己却又不曾置身事外。 省了自己的力气不说,还拉了朝堂大臣下水,弄得朝堂上人心惶惶。 最急的怕得是月凛天了,又至除夕 沈牧亭觉得月烛溟这算盘确实拨得挺响,算不算得对就是未知了。 但不论是月凛天还是沈蚩亦或是右相,在这次事件中都得脱一层皮。 林绯钰以为他在说笑,端详着沈牧亭的神情,见他半分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拧眉道:你认真的?他记得以前沈牧亭一听战王的名号就躲着走,能缩在壳里半根头发都不会露出来。 思及此,林绯钰忽然笑了一声,现在的沈牧亭又不是从前的沈牧亭了,他干什么总拿从前的沈牧亭来与之作比。 人与人相比啊,真得气死人。林绯钰叹了一声,便离开了。 沈牧亭知道他这话一语双关,可那又如何? 林绯钰还是过于仁慈了。 沈牧亭不再说话了,很快月烛溟便回来了,一进门便看着倚在软榻上的沈牧亭,他眼微瞌,似半梦半醒,不由推着轮椅过去,将旁边的裘毯给他盖上。 沈牧亭掀起眼皮,瞄了月烛溟一眼,覆又闭上,明儿他们要早起进宫,定然太平不了。 困了怎的不去床上。 懒得动! 月烛溟失笑,觉得沈牧亭现今就像一只冬眠的白狐,雪白雪白的,软软的,可若是当他露出獠牙,却又凶狠异常。 走,带你看样东西。月烛溟直接伸手将他抱了进了自己怀里,沈牧亭也很乖顺,靠在他的胸膛上,问: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 月烛溟垂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神秘与否,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月烛溟带着他到了一处院子,里面对着许多兵器,各种各样的都有,沈牧亭:??? 第18章 国宴 他仰头看着月烛溟,你要送我兵器? 沈牧亭不太喜欢这种沉甸甸的东西,觉得累赘。 看那边。 沈牧亭顺着月烛溟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见金丝蝉衣,名为金丝蝉衣,其色为白,薄如蝉翼,一看便价值不菲,沈牧亭一下便了解了他的心思,道:与其给我,不若自己留着。 这件蝉衣很适合你。轻薄,防御性强,还御寒,是月烛溟还在边疆打仗的时候偶然所得,不是盛宣的东西。 沈牧亭看着他笑,也没驳了他的好意,接受了。 明日国宴应当不太安生,你要时刻跟在我身边,莫要离开。 我知,你让我穿上这件衣裳随你而行。沈牧亭嘴角的笑清浅,知道他的喜好,遂送这么一件衣裳给他。突然觉得月烛溟现在乖得不行,他的獠牙跟利爪全都对自己收了起来,这种感觉让沈牧亭颇为享受。 东西也看了,我却没为你准备什么。沈牧亭压根没想过春节送礼的事,他从前虽也收过别人的礼,不过上过几次当后便不再接礼。 如若真想送,现成的便有,如何?送否?月烛溟搂着他,喷在他侧脸的气息略带灼热。 沈牧亭挑眼看他,故意拉了下领口,露出他雪白莹润的脖颈,道:王爷,何不尽快站起来呢?我真不想动。 月烛溟: 他俯身一口照着沈牧亭的锁骨咬了下去,含糊道:这里也不错。 沈牧亭摸小狗似的摸着他的头,喉间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笑,似嗔似怪。 到底月烛溟没敢用力,只在他锁骨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沈牧亭道:王爷,你当真属狗的么?怎的动不动就咬人。 不管属什么,都只咬你。 回去吧,我困了!沈牧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懒懒地靠在他胸口,月烛溟将他搂紧了一些,唤来仇轩将那件蝉衣拿去卧房,这才推着轮子离开。 翌日卯时,沈牧亭就被月烛溟拉了起来,尽管如此,他们进宫也已经晚了。 殿中已经大臣满座,热闹非凡。沈牧亭打量着这方大殿,不止殿内坐满了人,殿外也有人,全是按官职品阶排的座位。 一见到沈牧亭沈蚩便招呼他过去,沈牧亭权当没看见。 这十多天沈蚩私下找了沈牧亭很多次,沈牧亭都闭门不见,他自认跟沈蚩无话可说,现今见了他也觉得跟沈蚩没什么好说的。 分卷(13) 他是没话说,但沈蚩明显有话要说。 沈蚩见他无视,只得屈尊降贵迈动腿朝他行来,先是朝月烛溟作了一礼,便朝沈牧亭使眼色,结果沈牧亭却是没什么眼力见儿,压根不理他。 牧亭!沈云景沉声喊道。 有事?沈牧亭站在月烛溟后面,眸光森森地看着沈蚩。 沈蚩被沈牧亭这幅模样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不得有半分作为,也不敢彻底跟月烛溟撕破脸,只得扬笑道:许久不见,你就没想为父? 想?沈牧亭看着他,视线瞄着他的脖子,是挺想的。他想沈蚩的脖子,若不是月烛溟怕殃及到他,沈蚩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不过沈牧亭不急,沈蚩现在并不满足自己的权力、地位,沈牧亭可以送他更好的东西,让他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度,再将他狠狠踩下去岂不比现今不上不下更大快人心。 沈蚩被他那目光盯得脊背发寒,再次确认,现在的沈牧亭确实不似之前的沈牧亭了,先前派去战王府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其中一个回来的,已经没了人形,被扔在国公府沈牧亭曾经住过的院子里。 不止如此,国公府这段时间闹鬼一样失踪了很多人,弄得沈慕华跟国公夫人都回了娘家不敢在国公府呆下去。 沈牧亭之前威胁的话言犹在耳,偏偏沈牧亭就窝在王府中如何都不出门。 现在的王府不比以往,防备严守得宛若铜墙铁壁。 杀不了沈牧亭,沈牧亭又不能为他所用。 沈蚩尽管知道这个答案,可还是想博一手,毕竟,沈家现在离战王最近的人,是沈牧亭,这个被他当做弃子的儿子。 如果实在拉拢不了,这是个机会,他不能让沈牧亭坏了他的好事。 沈蚩眸光阴了下去,沈牧亭朝沈蚩略一点头,单是态度就已经不是一个身为人子对待父亲的态度了,那是居高临上的俯瞰,让沈蚩平白觉得自己比沈牧亭矮了一头。 父亲沈云景欲言又止,奈何殿中人多口杂,谈什么的都有。 沈牧亭他们一走,沈蚩身边便围了几个大臣,几人互相寒暄,互相推崇,却明显话里有话,倒像是在打什么暗语。 沈牧亭在月烛溟身边坐下,自在地给月烛溟倒了杯酒,方一倒上,方时镜便过来了。 王爷!方时镜抿了下唇,右相方棣通立即朝他们看了过来。 如何,想清楚了?月烛溟身边没人敢靠近,除了刚进殿时接受了别人的礼拜,月烛溟这边好像布了层结界般,无人敢靠近。 方时镜抿了下唇,看了一眼在为月烛溟斟酒的沈牧亭。 不远处的林绯钰跟着他爹寒暄了一圈,见方时镜坐到了战王面前,对于方时镜的抉择便了然了。 林渊看着那边坐着的三人,问林绯钰:如何? 挺好!林绯钰知道他爹是问他在战王府如何,毕竟战王名声实在不怎么样,他留在战王府,就跟人质没什么区别,他爹不论做什么都得顾忌到他这个儿子。 我就说让你续弦再生一个你不听。林绯钰那孔雀翎折扇骚包地摇着,有另一个孩子,就不用想着让我给你养老了! 去,你个不孝子。林渊当众踹了林绯钰一脚,惹来旁人窥探。 是,孩儿不孝。平日里林绯钰跟林渊见不着面,不论是月烛溟跟沈牧亭都不是彻底信任他,不准他出王府,现今逮着机会自然要将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不该说的 唉~林渊叹了口气,今天你小心点儿。 方时镜回来了,沈蚩必定有所动作,但依林渊看,沈蚩成功的几率渺茫。 这一点林绯钰自然知晓。 三年了,不论沈蚩用何种手段都不曾成功,更何况现在。 林渊看向沈牧亭,虽然才刚及冠,但面上表情很从容,分毫没有传言中花瓶草包的模样,他问林绯钰,沈牧亭当真变化那么大? 那可不。说起沈牧亭林绯钰就得咬牙,若不是他,他怎么会身不由己被困这京都,早在别人找来时便跑了。 林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家五人,沈云景虽为皇上所用,但只是一个侍卫营统领手还伸不到朝堂中来,足见皇上也是忌惮着沈蚩的,沈家若真跟方家结为姻亲,那朝堂就再无平衡。 林渊的视线又落在方棣通身上,他已年近五旬,却不见分毫老态。 林渊扶了下自己的肚子,林绯钰见着他这动作,道:老爹,您该减身了。 回应林绯钰的又是一脚,林渊这一脚没留力气,踹得林绯钰瘪嘴哀怨地望着自家老爹。 林渊也觉得自己那一脚有点重,毕竟现在没在家。 林渊伸手就要给他揉,林绯钰: 爹啊,我亲爹,您踹的我臀,还要在大庭广众给我揉吗? 林渊: 谁让你今天不躲。 林绯钰: 他倒是想躲,也要给他能躲的空间啊,这宫人来往大臣与其家眷扎堆聊谈,他上哪儿躲去。 林绯钰没在跟他爹胡闹,端着酒杯朝沈牧亭走了过来,方时镜看不惯不正经的人是众所周知的,他有点怕方时镜会吃亏。 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府暗牢中的事儿是让林绯钰不想得罪沈牧亭为其一,其二便是他觉得方时镜打不过沈牧亭。 沈兄,聊什么呢?林绯钰坐在沈牧亭对面,沈牧亭:??? 林绯钰朝沈牧亭一眨眼,又看了眼方时镜,沈牧亭: 沈牧亭打量着方时镜,目光毫不掩饰。 月烛溟: 方时镜长相斯文英气,换身衣服能当书生,换上铠甲就是将军,好像不论穿什么衣服都能驾驭,穿得是朝服,头戴金冠,那张脸不笑的时候颇为严肃。 长得还行。沈牧亭淡淡评价了一句。 林绯钰憋笑。 月烛溟凝眉。 方时镜: 方时镜对沈牧亭并无好感,他以为沈牧亭在王府活不了几日,毕竟王爷对付敌人向来不会留情,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留在王爷身边的,又何以让沈蚩忌惮至此。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与他父亲的身份,方时镜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解释,再不表态,只会让人怀疑他的忠心。 身为将军,一认皇帝,二便是兵符。 众人皆言他父亲觊觎兵权,可谁知他父亲思量颇多呢? 兵权全在战王手里确为大忌,可要交给皇帝,谁知道会落在谁手里。 沈蚩之心昭然若揭,与他爹斗得硝烟弥漫,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6 00:00:51~20210916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一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琴声 月凛天的性格到底如何不是没有言论传出,却又在朝堂表现像个软柿子,究其内里却又圆滑精明得很,不论是战王还是沈国公亦或是他爹,皇帝都忌惮得很,他要的,是把兵权全权握在自己手里。 怎么了?沈牧亭端着酒杯,疑惑地看着神情各异的三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儿? 沈牧亭难得开玩笑,林绯钰向来潇洒,闻言道:可不,那花开得特别好看,你说对吧王爷。 说完还朝月烛溟眨了眨眼。 月烛溟: 油嘴滑舌!方时镜常年待在军营,性子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军中就没几个不怕他的,不过现在不在军中,林绯钰也不吃他那一套,故意舔了一下杯口,朝方时镜轻佻的挑眉道:怎么,你尝过! 方时镜顿时转头瞪他,那眼神,活像要吃了他。 林绯钰无视方时镜,跟沈牧亭碰了一下,沈兄,来我们敬方将军一杯。 沈牧亭不理他,月烛溟把沈牧亭往自己身边一搂,惩罚似的在他要上捏了一把。 沈牧亭:???? 林绯钰见两人旁若无人的腻歪,啧啧了两声,正欲开口,一道尖利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大殿里顿时跪下一片人,月烛溟腿不好,只是抱拳,沈牧亭也学着月烛溟,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仗着战王为他夫目中无人。 月凛天一眼便看见了月烛溟跟沈牧亭,其他人都是跪着的,唯有这两人,月烛溟身着黑色朝服,而沈牧亭则一身白,在殿中分外刺眼,因只他一人着白色。 月凛天眼中闪过几分阴鸷,很快便恢复常态,笑道:众卿免礼罢,今日国宴,喜乐为先,众卿便不必拘礼了。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朝拜声震耳欲聋,听起来还颇有几分能活万岁之感。 沈牧亭是第一次见到月凛天,发现他的眼睛跟月烛溟长得有三分像,但那双眼中的算计可比月烛溟多得多,属于慈浮于表,狠匿于内。 皇叔劳辛,侄儿先敬皇叔皇婶一杯。 那声皇婶让殿中人面色微变,方才国公与其说话便猜测出来了,可现今见皇上竟然叫一个男人为皇婶,不免觉得有失圣风,可一想到战王独揽兵权,不由恨得咬牙,齐齐面色诡异地举杯而敬,殿外的地方官虽也知晓这件事,但到底不在京都,对其中的弯弯绕绕有猜测,但也只停在猜测上。 月烛溟面色如常,举杯一饮而尽,借着沈牧亭不胜酒力,也替他喝了。 沈牧亭垂头,嘴角轻轻勾了起来,这是担心什么呢,这可是在皇宫,难不成还有人能当众毒杀他不成? 就算想杀他,那也得看看谁会先死不是。 月凛天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般打量着沈牧亭,很快早膳便陆续端了上来,月凛天那目光都不曾离开过沈牧亭。 沈牧亭因为月凛天的目光,无疑成了这除夕早的焦点。 用早膳期间都很安静,皇上不说话,谁也不敢先言,明明是除夕,却感觉不到分毫喜庆。 最苦的得属坐在殿外顶着寒风用膳的了,明明应当在家里过年,却偏生要举家来到这京都,还得顶着寒风吃饭,冷得瑟瑟发抖。 用完早膳便是看百戏。 宫中有专门的戏园子。 沈牧亭不喜欢听戏,旋即听得昏昏欲睡。 要不要睡一会儿?今日月烛溟腿上盖的裘毯是两层,就是怕沈牧亭无聊特意备下的,在他的轮椅下面还塞了一个枕头。 沈牧亭往他轮轮椅下看了一眼,他没看出来,月烛溟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地方,不由欺身道:你就不怕我当真在这睡了,你便落个大不敬的名头。 我有敬这个名头么? 人人都道他拥兵自重目中无人,在别人眼里,他敬过谁? 别人看到的,只有皇帝对他的敬重。 沈牧亭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理,把枕头拿出来,扯了月烛溟腿上的毯子,垫上枕头,还真就睡了。 众人: 沈蚩被沈牧亭这番作为气得咬牙切齿,月凛天不敢动月烛溟,还不敢动他国公府么,偏偏皇上这时候笑道:皇婶若是累了,可去皇叔从前的宫中休憩。 不必。月烛溟冷声拒绝,明知道今日的除夕宴与鸿门宴无二,他又怎么可能放任沈牧亭自己走。 沈牧亭倒是闭着眼,他觉轻,也不可能真的睡着,也就是换个姿势罢了。 你说,皇上现在一直不提要将沈慕华许给方时镜的事,沈蚩急不急? 月烛溟朝沈蚩看过去,正巧看到沈蚩看向他们略带阴鸷的眼,笑道:自然是急的。方时镜难得回京一趟,他不止急着皇上早开圣口,还记着最好能在方时镜离开前把婚事办了。 可结果方棣通没应这门婚事,皇上的态度也打着太极,这事儿成不成还有的说呢。 忽地听闻台上传来一阵琴声,沈牧亭猛地睁开眼,看着台上。 台上一人身着异域服饰,正抬手抚琴,琴声泠泠,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牧亭倏地拧紧了眉。 怎么了?月烛溟第一时间发现了沈牧亭的异常。 沈牧亭凝眉想了一下,那琴声如流水般划过他的脑海,可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很熟!沈牧亭的记忆力不差,现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是来自从前的沈牧亭的记忆,那琴声沈牧亭上辈子不曾听过,那便只能是这幅身体的记忆。 可是在哪听过呢? 沈牧亭却想不起来。 这伶人是从兖常州请来的,兖常州位靠边境,与荙楚国相邻话至此月烛溟却没有说下去,十年前月烛溟初上沙场,打的便是荙楚。 荙楚是个和乐国,十年前会来犯盛宣是因内政,后换了新帝,又因兵力不如盛宣强,便就此休战,那时盛宣三关被犯,又因那时盛宣朝中也不太平,本该盛宣得便宜,偏偏只落得个和平之约。 想到这里月烛溟就看向了月凛天,月凛天正在同他身侧的皇后说笑,他右边是月烛溟,左边是沈蚩,在月烛溟的右边是方棣通。 方棣通看着月烛溟,屡次欲言又止,终是没能说出口来。 方才在殿中方时镜没能说太多,现今又人多嘴杂,方棣通根本没逮到机会解释,不由又看了眼沈蚩。 这等不入流的手段妄图祸水东引,沈蚩当真觉得别人那么蠢笨,任由他动作却分毫不反抗么。 沈牧亭伸手在月烛溟的手心挠了挠,那笑分外狡黠,道:右相好像有话要与你说。 月烛溟点头,我知! 方时镜方才过来表了态,右相定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几句回复的。 不过嘛,月烛溟不急,急的只会是右相。 沈牧亭便不再说话了,琴声一停,后面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沈牧亭这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晚上啊,夜黑风高,还有焰火会,可不适合做点什么。 看焰火的时候,很多大臣家眷中的孩子都跑到了拱桥上拍手看,这种焰火沈牧亭看过的不多,就算原主也只是遥遥一瞥,从未近看过,今日一见,沈牧亭不免觉得新奇。 分卷(14) 那种炸响之声,下一刻便会炸出漂亮的花,而不是上辈子司空见惯的蘑菇云。 好看吗?月烛溟把手附在沈牧亭推着轮椅的手上,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惊觉般道:没拿汤婆? 推着你,哪有手拿!沈牧亭语气嗔怪,视线一扫就看到了沈蚩朝他看来的阴冷视线,欺身在月烛溟耳边道:挺好看的,说完觉得少了点什么,轻咬了一下月烛溟的耳珠。 月烛溟: 他转头看他,就见沈牧亭朝他勾起了一个笑。 一天了,沈蚩都没动作,难道他还想拖到守夜后? 沈牧亭朝沈蚩勾起嘴角,欺身在月烛溟耳边道:王爷,一天都没什么事儿,是不是觉得太无聊了点。 一听他这话,月烛溟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不由握住了他的手,不准去。 先前他虽听林绯钰说过沈牧亭在杀掉那些杀手时如何英勇,到底不曾亲眼见过,很不放心。 让林绯钰陪我。 林绯钰轻功好,保命绰绰有余,沈蚩要动手是么?那么他便先为他送上一份大礼。 没等月烛溟说话,沈牧亭便借口方便离开了此地,随同的还有林绯钰。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担忧,他倒不怕沈牧亭做得太过火,可那日他在浴汤中的表现深深篆刻在他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7 00:00:00~20210917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猜~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沈云景 沈牧亭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模样,像是失神,又像是厌恶,明明有事却硬要装作云淡风轻,这让月烛溟很是不喜,这种感觉就像,他于沈牧亭而言是透明的,而沈牧亭于他而言却像是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模糊的一样。 各位大臣看着两人离开,心中不由揣测:关于林渊已经站战王的传言已经传了好几日,但是林渊一直以犬子与沈三公子交好为由撇清了关系。 但是没人信,都是猴精儿的主,怎么会被这种借口搪塞。 林绯钰摇着他的孔雀翎折扇,大氅之下还有厚重的棉衣,看着沈牧亭一身单薄,叹道: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这么冷的天居然都不怕冷。 沈牧亭不语,带着林绯钰越走越偏,让林绯钰颇有一种沈牧亭要把他带走杀人灭口的感觉来。 路上已经没了宫人,可沈牧亭却能听到后面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林绯钰不由凝了神色,佯装不曾发现般跟沈牧亭东拉西扯,话题远到哪个花楼里的花魁美,进到方才经过的宫人谁好看。 可沈牧亭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在说,那些宫人故意把这片天地空出来。 林兄,我从前就没说过你确实很聒噪。沈牧亭的嘴角始终浅浅勾着。 林绯钰: 他正欲回答,一帮穿着侍卫营服饰的人便朝他们围了过来。 那些人杀意凛凛,分毫不像侍卫营的人能拥有的气势。 很快沈牧亭便得出了结论,林绯钰在他耳边沉声道:江湖中人。 什么人?为首的人为沈云景。 沈牧亭除了在早膳的时候见过他,其他时间都没见过,他腰间的刀已然出鞘半寸,走近沈牧亭,那双与沈蚩格外像的眼透出几分阴狠。 他厌恶这个弟弟,也被人私下笑了不知多少次,全因他身为男人却嫁给了一个男人。 沈蚩没料到他竟然会让沈云景来送死。 林绯钰将沈牧亭挡在后面,轻摇他的孔雀翎折扇,沈统领,是我,林绯钰与令弟。 今日除夕,后宫不得擅闯,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沈云景忽然狞笑一下,看向林绯钰身后的沈牧亭,三弟,战王就算拥兵自重,皇宫终究不是他战王的,三弟如此似乎太不合规矩。 大哥要规矩?沈牧亭看向沈云景,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可那笑却透着彻骨的冰寒,带着一帮江湖中人进宫,这就是大哥所谓的规矩? 沈云景面色猛然一变,跟在他后面的数十人已经拔出了刀。 沈大公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站在沈云景身后的人道,为首之人那双眼危险地眯了一下。 他们已经听过沈牧亭的事,只是身为一个男人,竟嫁与一个男人为妻。 不是,我沈云景想要解释,可是那人忽然动了。 凛凛大刀越过沈云景便朝林绯钰砍来,林绯钰拽着沈牧亭便折身后退,后又发现沈牧亭好似根本就用不着自己救,可若是沈牧亭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受牵连的是他,也会有他爹。 林绯钰轻功虽好,拳脚却不行,又带着沈牧亭,速度慢了许多,很快便被数十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云景已经退至外围,见林绯钰也躲不过,心中暗道:杀了沈牧亭,杀了他。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便是叛徒,沈牧亭完全没有活着的必要。 不一会儿,林绯钰便累的满头大汗,忽然有点后悔没跟他师父学点剑法拳脚什么的了。 沈兄,我累死了,要不您行个好?林绯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躲得非常艰难。 沈牧亭的视线一直落在为首却立在外围的那个人身上,他抱着刀,像是料定他们跑不了似的。 林兄,你看到那个人没有?沈牧亭朝站在外围为首之人看去,光线昏暗,林绯钰只能看到轮廓,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脖子上有东西。沈牧亭嘴角弯了弯,分毫没有我为鱼肉的觉悟。 什么东西?林绯钰连长相都看不清,怎么会能看得到他脖子上有什么,不由在心中哀嚎:沈兄,我的沈兄诶,你没看到这么多刀对着咱俩么?还有空看别人脖子,若是王爷知道指不定怎么收拾你呢。 林绯钰乐意看沈牧亭吃瘪,但却不是现在。 沈兄,沈兄,我求你发发慈悲可好,你再继续这么懒着,咱俩都要折这儿了。林绯钰虽是这么说,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牧亭: 愣着干什么?我要他的命。沈云景已经在外围吼了起来,沈牧亭太会窝了,他的态度他爹跟他提过很多次了,就等沈牧亭点头,可沈牧亭别说点头,他们连他面都见不到。 沈三公子,得罪了!那人话音一落,方才还只是围困他们的人立即露出了杀意,那冷刀朝这沈牧亭他们径直挥下。 林绯钰被沈牧亭抓着,想躲也躲不开,当即伸出折扇一挡,沈牧亭却直接朝落下的大刀迎了上去。 他竖起二指夹住落下的刀,微一用力,刀刃立即被折断,他反手一扔,动作干脆利落,那断刃直接插/入一人咽喉。 林绯钰这次看清了,却觉得自己的喉间也跟着一疼般。 那人眸间闪过几分惊愕,转头看着沈云景,你不是说他不会武。那力道,会是一个不会武的人能拥有的力道? 沈云景的震惊不亚于于那个为首的江湖人,甚至更胜。 沈牧亭确实不会武,可如果不会武,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刀光称着刀光,鲜血交/融着鲜血,沈牧亭那一身白衣却没染分毫血色。 面前的场景让沈牧亭仿若又回到了曾经在末世时那般,血到处都是血;让人疯狂的血,让人恶心的血。 沈牧亭面色煞白一片,却衬得他面容更为冷硬嗜血。 脸上的笑尤在,却像是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林绯钰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残肢断臂,沈牧亭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夺过了一把寒刀,每一刀都不曾砍空。 下手狠厉无情得紧。 那人见此,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结局,他带来的人虽不是最好的,却也不是最差的,比上次分派出去的人只好不差,现今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他身形一动猛地退了出去,一把拧起沈云景的领子,寒声道:沈统领,这笔账我之后慢慢跟你算。 只是杀一人,却让他损兵折将进四十。 沈云景哪会让他走,威胁道:你现在走,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捅出去? 你尽管捅,就看那时候是你捅赢了,还是我先摘你头颅。说完直接纵身隐没进了黑暗。 惨叫声还在继续,沈云景见那人都走了,顿时生出几分怯意,掉头就要跑,刚跑两步,一把大刀直直掠来,钉在他往前跑的墙壁之上,刀身颤动,只要他再快一点点,那刀便能直接穿透他的脖子。 沈牧亭留下两个想跑的给林绯钰玩儿,闲庭信步般走进沈云景,大哥,去哪儿? 沈牧亭!沈云景怒喝一声,你想做什么,我是你大哥。 大哥?沈牧亭立在他前面,他比沈云景要矮一点点,此时微微抬眸,那云淡风轻的气势,平白让沈云景觉得他在俯瞰他,好似他渺小似蝼蚁,沈牧亭虽然在笑,可看向他的视线浑然不似在看一个活物。 你恨我欺我厌我,现又带人来杀我,这便是我的大哥?沈牧亭垂眸看着脚尖沾染上的一块红色,微微拧了下眉,复又抬起眼皮,如此的话,那我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应该对你更好一点? 你想做什么?沈云景承认,他惧了,他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就连朝中大臣因为沈蚩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这个沈牧亭究竟想做什么? 想杀他吗?这可是在宫里,今日可是除夕,满朝百官尽在宫,沈牧亭他怎么敢! 你们不是总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沈牧亭轻轻笑着,大哥既然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不回你一份大礼,显得我这个做弟弟的很不敬重你一样。 那边林绯钰狼狈的解决掉了剩下的两个,刚好听见这句话,不由喊了一声:沈兄,你不能杀他。 侍卫营统领在除夕夜死亡,还是沈国公的亲儿子,战王妃的亲大哥,这事儿不论怎么都小不了。 我不能杀他,他却能杀我?林兄,这是什么理?沈牧亭不太能理解林绯钰的思想。 林绯钰当即语塞,对啊,这是什么理。 不论沈牧亭捅出多大的篓子月烛溟都能给他摆平,可如果,战王不想管呢? 战王不管的话,沈牧亭要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牧亭,我们都是爹的孩儿,血浓于水的亲人,这些天你闭门不见爹已经很怒 所以,我会尽早让你们父子团聚。说完沈牧亭后退了几步,确定那些血不会溅在他身上后,慢慢抬起了手,在他手中拿着一枚小石子,他屈指一弹,石子准确无误地撞上刀刃,刀刃往前一折,直接陷进了沈云景的脖子里。 第21章 猝 林绯钰看得呼吸一滞,视线复杂地看向沈牧亭。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嗜血? 你你沈云景没想到沈牧亭真的敢下手杀他,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只是一颗小石子,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浑身的鲜血都顺着那道伤口流了出来般,除了疼之外,只剩下冰凉。 沈牧亭强忍住那股浓烈的恶心感,仿若眼前只余赤红。 沈牧亭觉得,可能是在这个世界安逸太久了,见到了这些血,就会感觉不适。 走吧,回了! 林绯钰被他一语回神,抿紧了唇。 沈牧亭此番做为什么意思,是在警告他,就算是至亲,只要对不起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付出同等的代价,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在警告自己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在借机警告自己这将近半月来作为王府门客有多不称职? 林绯钰虽习过武,可到底不曾见过这种场景,心中还是感觉颇为不适。 沈牧亭太冷血了,冷血到了一种让人可怕的地步。 两人走到光线稍亮的地方,沈牧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绯钰身上到处都是飞溅上的鲜血,模样很是狼狈,他若无其事般啧啧了两声,林兄,可还好? 林绯钰并不好,他觉得沈牧亭不管什么时候都好似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任何事都不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沈兄,有个问题我想很久了! 林绯钰顿步,沈牧亭不是他这样的,沈牧亭从前虽然不太着调,但人是软软的,他在沈家过得怎么样,沈家怎么对他的,原来的沈牧亭都给他说过,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狠到如此可怕的人。 沈牧亭转头看他,那双狐狸眼中波澜不惊,道:林兄,在你来王府那日我便与你说过了,以前的沈牧亭已经死了。死在沈蚩的一碗药之下,死在被逼与战王的成亲当日,所以,莫要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我。 他不是那个怕就要找个东西抱一抱的沈牧亭,也不是那个孤单的时候就会想要寻求陪伴的沈牧亭。 现在的沈牧亭,来自末世,于他而言,这世上只有生与死。而现今的他,只想求一方安隅,既然那片安隅不在,那他便为自己创一方安隅。 林绯钰当时听他这言,只道是气话,现今却品出了别的东西,什么叫以前的沈牧亭已经死了。 他看着沈牧亭的背影,那背影单薄清冷异常,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与天际绽放的焰火格格不入,多了分道不明的孤寂感。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片惨相,尖利的嚎叫之声打碎了表面的平静热闹。 寒风又吹了起来。 沈牧亭回到月烛溟身边的时候,月烛溟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正想问,沈牧亭却直接坐在了他怀里,懒得像是没骨头。 月烛溟在闻到沈牧亭身上的血腥气的时候,方才松口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看着沈牧亭仰在他胸膛的脸,那张小脸惨白,怎么看都不正常,想要问他怎么样,可沈牧亭现在的模样看着很疲惫,让他有些不忍开口,只得无声的搂紧了他。 这些本该由他来做。 夜半三更,除夕的气氛不在,变成了凝重的审判。 乾议殿,百官齐聚,殿外躺着几十具尸首,宫中仵作正在验尸,其中一具单独放在最首。 分卷(15) 林绯钰已经换了身衣裳,他的孔雀翎折扇已经废了,此时两手空空,与林渊并排而立,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坐在月烛溟怀里的沈牧亭。 月凛天坐于龙椅之上,揉了揉眉心,在沈牧亭他们来之前,沈蚩已经哭过一轮了,命令一下,全城惶然,到处都在捉拿凶手。 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沈蚩哭得老泪纵横,沈慕华与国公夫人更是凄惨,虽好没有嚎出声来,但到底在除夕夜失了亲子,如何能不伤心。 是啊皇上,他们敢在宫里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刺客的刀就会对着皇上 大胆!李玉率先吼了一句,那双老眼看向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立即住了口,从她喉间传来轻微的呜咽声,衬得安静的乾议殿仿若女鬼哭嚎。 月烛溟搂紧了沈牧亭,阴鸷的视线看向沈蚩与月凛天。 方时镜跟方棣通也朝沈蚩看了过去,方棣通朝方时镜道:这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想给别人一个下马威,谁知自己先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时镜不语,方才他是跟着沈牧亭与林绯钰的,也看见了那幅废人景象,沈牧亭明显发现了他,却未言明。 这样的沈牧亭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恐怖的,他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藏了多深,究竟有多大胆,还是他笃定自己不会告发他。 可告发他的后果,是方时镜不敢承担,也承担不起的,这关乎他全族性命。 殿中人心思各异,却无一人敢上前谏言,冥冥似有风暴暗涌,人人都想明哲保身,又岂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而行? 月凛天看了月烛溟、沈蚩,还有右相三人一眼,随即落在沈蚩身上,宽慰道:沈爱卿,令公子出事实在难以预料,宫中侍卫营为令子统管 后面的话月凛天却没再说下去了,众人都懂他是什么意思,身为侍卫营统领,却因为他的疏忽陨了命,倘若某日那刀不是落在沈云景身上,而是落在他月凛天身上呢? 沈蚩立即跪了下去,连连告饶赔罪,竟是不再为沈云景哭冤了。 沈云景为何而死,别人不知道,沈蚩跟月凛天却门儿清,顶天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沈蚩要做什么,月凛天都是默许的,权当不知道,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还能反咬沈蚩一口。 可到底沈蚩是曾扶他上位的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沈云景只是开头,他要将朝中轮番大洗一次,只能慢慢来,否则届时朝中无人可用,难的只会是他自己。 这是月凛天早就做好的准备,他要将朝中觉得自己可只手遮天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思及此,月凛天的视线落在了月烛溟身上,月烛溟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只是抱着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人,神情出现了少见的温柔之色。 月凛天了解自己这个皇叔,这次借沈蚩的手不过也想趁机试探,却不想竟试探出了别的东西。 这事儿月凛天往别人身上牵不上去,沈蚩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沈云景身为侍卫营统领,却疏忽大意竟放了刺客入行,看在沈蚩的面上没有多做责难,可曾经站沈蚩的大臣们也从月凛天的话中捕捉到了一条信息。 沈蚩,得势不了太久了。 沈牧亭懒懒听着月凛天的话,忽然勾起了嘴角,他用只有月烛溟能听见的声音道:王爷,咱们是不是替人做了一回刀。 月烛溟怎么会不明白,他是不喜,又不是傻,玩弄心计月凛天确实比他在行,至少,他们跳进去了。 沈蚩如果成功了,对月凛天而言有利,沈蚩不成功,对月凛天而言依旧有利,怎么他都不会损失什么,甚至可以以此为借口一举多得。 算盘拨得很响。让他们互相斗,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现今侍卫营统领没了,你说你提议让林绯钰上,皇上会不会同意?沈牧亭悠悠道。 林绯钰现今在王府闲得发霉,每天不是找他聊天就是跟王府中的护卫玩儿,还逗府中丫鬟,当真是碍眼得紧。 不会!月凛天肯定会乘机提拔他自己的人,不管是月烛溟还是方棣通的人,他都不会重用,更何况是侍卫营统领的位置。 沈牧亭却神情莫测的勾唇笑了一下,他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某处,复又闭上,月烛溟这心思,当真是 他曾言月烛溟单纯,结果单纯的还是自己啊。 他能稳坐战王之位兵权又稳握在手,怎么可能如他初看是那般单纯,沈牧亭忽然觉得自己操的心实在太多。 沈牧亭伸手抚上月烛溟的喉结,轻轻掐了一下,惹来月烛溟怨怪的视线。 很快月凛天便定了接手侍卫营统领的人选,那是一个不太出色的小侍卫,中规中矩,不是很出色。 沈牧亭嘴角的笑渐深。 在殿中待到了丑时末方才散去,仇轩跟伏琴早已侯在宫门,一见两人出来,伏琴便给沈牧亭递上汤婆,扶着他上了马车。 进得马车沈牧亭便单手撑头闭目养神,月烛溟一上来,就察觉到了沈牧亭不太想理他。 牧亭?月烛溟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沈牧亭懒懒抬眸,那双狐狸眼中全是通透的了然。 那眼神看得月烛溟莫名觉得有点心虚,可转念一想,他心虚个什么劲儿,沈牧亭是沈蚩的幺子,自己对他有所防备不是理所应当么。 第22章 第一次 王爷好本事!沈牧亭懒懒抬眸,那眸半睁半睡,他不是没有筹划,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月烛溟依旧不信任他,这让沈牧亭感觉非常不好。 月烛溟: 牧亭!他的声音软了下去,沈牧亭却突然朝他扑了过来,发了狠的咬他,咬得月烛溟浑身僵硬,却不敢动弹分毫。 沈牧亭的手落在他某处,旋即挑起眼皮,那双眼中慵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寒的冷。 那种眼神于月烛溟而言是陌生的,他见过狡黠如狐的沈牧亭,也见过慵懒华贵如猫的沈牧亭,却没见过冰寒如蛇蝎的沈牧亭。 王爷,我允你站起来,也允你将伏琴放在我身边监视我,我为你筹谋,拉拢林绯钰,拉拢林渊,你就是这么回报的我?嗯? 他尾音微扬,却让月烛溟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之前的种种表面和谐好似都在这一语下撕得粉碎。月烛溟略微垂眸,看向沈牧亭那怒极反笑的脸,就算这样,他的风姿也不减分毫,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那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像是一株会让人上瘾的毒药,就算命根在沈牧亭手里,他也分毫没有惧怕之色,反而略上了几分兴奋。 沈牧亭垂眸看了一眼他某处,嘴角的笑愈发邪肆起来,笑道:原来王爷喜欢这样? 沈牧亭惩罚似的用了几分力,让月烛溟频频倒吸凉气,他看着沈牧亭的脸,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沈牧亭反客为主,压得月烛溟几乎喘不过气,马车内传来砰砰砰的碰撞声,月烛溟跟沈牧亭在马车内无言的过招,外面的伏琴跟仇轩: 伏琴靠近仇轩,轩啊,你说王爷是不是太小孩心性了,居然跟公子打起来了。 伏琴一想到前几日在王府发生的事,那日仇轩跟着王爷一起进宫没有亲眼所见,伏琴可看得明明白白,至今他的伤都还没好呢。 仇轩斜睨了伏琴一眼,觉得这人脑子实在单纯,王爷有些时候的单纯,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伏琴看多了得出的经验。 马车车厢的动静到王府时才消停下来,彼时月烛溟发冠散了,沈牧亭还一身自在,众人: 林绯钰早早便策马回来了,他也受了伤,但不重。此时正侯在门口,一见马车回来,他便俯身拜了下去,与前几日的表现判若两人。 月烛溟此次不止耳珠红,连脖子都红了,沈牧亭倒是神色自然。 见过王爷,公子。林绯钰态度再也没有之前的吊儿郎当,好似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沈牧亭愿意就着他,也愿意压着他,林绯钰的性子不磨,怕是会永远将他当做曾经的那个沈牧亭。 回来多久了!沈牧亭面色不变,月烛溟却看得咬牙,他这模样活像自己被欺负了,可明明被欺负的不是他,这人为什么什么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一盏茶左右。沈牧亭没什么动作,而是转头看着后面出来的月烛溟,故意舔了下唇,王爷,手动不了了? 一句话让众人神色各异,伏琴更是惊得下巴差点合不上,视线在沈牧亭跟月烛溟身上来回瞟,拽了拽仇轩的袍子,仇轩: 月烛溟:!!!!!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那股悸动,抿紧了唇,他发誓,下次,下次他一定会将这个仇报回来。 见月烛溟依旧不动,沈牧亭脸上的笑依旧,却沉了语气,道:伏琴,我累了,将王爷推到浴汤房来。 啊?伏琴还在神游,闻言立即抱拳道:是,公子。 月烛溟被伏琴推着,咬牙切齿的道: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 公子啊!伏琴回答得一本正经,但现今沈牧亭就在前面不远处,小声道:王爷,从你把我给公子那天,我就是公子的人了。 一句公子的人也不知道戳到了月烛溟哪根神经,他冷声道:滚。便自己推着轮子跟在沈牧亭后面走了。 沈牧亭回首看了一眼,朝伏琴示意他退下,便靠在浴汤房门口看着怒气冲冲,衣衫不整的月烛溟,嘴角浅浅勾着。 待月烛溟到了,沈牧亭才朝他伸手示意,王爷,请! 月烛溟: 他看着沈牧亭朝他伸出来的手,沉着脸把轮椅推了进去。 身后传来沈牧亭一声不轻不重的轻笑,那笑好似在嘲笑月烛溟一样,那句手上技术比嘴上技术好好似还回荡在耳边,让他头皮都跟着麻了起来。 偏偏沈牧亭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目光勾人得紧,他一边走一边宽衣,道:王爷可要与我共浴? 月烛溟至今都好似能闻见独属于沈牧亭的味道般,抿唇不语,只是视线幽暗地看着沈牧亭的背影。 共浴,也不知道是浴什么。 可待看到沈牧亭故作勾/引的姿态时,月烛溟懂了,他就是故意的,偏偏他就是上道得很。 王爷?沈牧亭回头看他,特意瞄了一眼他某处,这才信步下水。 月烛溟: 你就是欺负我站不起来,不能把你怎么样。 月烛溟的反应是沈牧亭没有预料到的,上辈子沈牧亭不曾经历过情/爱之事,这辈子这具身体依旧没有经历过。 那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却又隐隐能感觉到刺激。 沈牧亭趴在池边,看着月烛溟好似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略微勾了勾唇,视线落在他扶在轮椅的右手上,朝他招了招手。 月烛溟: 他不想过去。 王爷,不想要腿了?沈牧亭音色带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也给了月烛溟不一样的念想,好似他方才的轻哼与迷离的眼。 月烛溟终于败下阵来,推着轮椅过去了。 可是他方一靠近,就被沈牧亭拽住脚踝,一把拉了下去。 水湿了衣衫,冬日的衣衫本就厚重,月烛溟掉下去没能浮起来,当即报复似的一口咬在沈牧亭腰上。 沈牧亭吃疼颤了一下,垂眸看着水下的月烛溟,那双狐狸眼微眯了一下。 月烛溟已经在解自己的袍子了。 可沈牧亭却远离了他,去到了另一边,看着从水中冒头的月烛溟,没了发冠又浸了水,墨发在水中氤氲着,衣衫微敞,无端添了几分魅惑。 月烛溟扶着池壁,遥遥看着对面的沈牧亭,却见他不怀好意地笑了,道:王爷,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让我像个傻子,不过,你以为单凭方才就可以让我不记仇么? 那你要如何?月烛溟一点都不讨厌沈牧亭,只是介于沈牧亭的身份,让他不得不防。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成亲那日,我便与你言明 你心悦我?月烛溟打断他。 沈牧亭垂眸,王爷这不是记得很清楚? 你觉得我信?月烛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孩儿,他不会轻易交付自己的全部,他能感觉得到,沈牧亭也没有,否则也不会让他感觉沈牧亭就像是个谜,还是一个无底洞一样的谜。 沈牧亭被他一语说怔,信吗? 换位思考一下,沈牧亭也不会信,他只会觉得这人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故意示好,以往以这种方式接近沈牧亭的都死了。 月烛溟暴戾之名在外,没有杀他,是因为自己能让他站起来?这于月烛溟而言为利。 可沈牧亭如此待他,为的是什么呢? 思及此,沈牧亭忽然很嘲讽地笑了下,那王爷觉得我图你什么呢?图你这具身子?还是权势? 对月烛溟而言,沈牧亭自然是图他权势的,不然这些究竟怎么解释? 每隔几日给他一份解药,让他站几天,却不准他在站着的时候碰他,趁他不能站,又欺负他。 想到这里月烛溟便沉了眼眸,沈牧亭手段了得,若他有心离开,战王府甚至宣国也未必关得住他,那他究竟在他身边图什么呢? 王爷,我求一世无忧。他厌倦了颠沛流离。 月烛溟再次抬眼看去,沈牧亭那双时常笑着的眼,此时透着屡经沧桑的落寂,他的眼神,远不是一个连宣临城都不曾出过的人该有的眼神。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对一世无忧这么执著,却又将心狠跟淡然融合得天衣无缝的? 月烛溟知道,这次的一世无忧从沈牧亭嘴里说出来,便跟自己之前提出的不一样。 我应你。月烛溟沉声应道,他说到做到,虽然这件事很难做到。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略微深邃的双眼,看到了从前未曾见过的认真,勾唇道:原来第一次王爷应承只是敷衍我? 沈牧亭朝月烛溟走了过去,月烛溟: 虽然当时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可被沈牧亭这么说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堂堂战王,三洲统帅,何时跟人这么虚与委蛇过。 分卷(16) 眼神转了一圈,随后直直落在沈牧亭身上,这次没有。不止这次,除了第一次,他都不曾敷衍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啦,大家吃月饼了吗?赏月了吗? 中秋快乐呀!【】 第23章 出殡 王爷,我也说过,你若是给不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月烛溟看着他靠近,一只手搂着沈牧亭的腰,我懂,但此事绝非易事,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找上我,只要出了这京都,天下之大,你 沈蚩之子,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儿?放弃沈牧亭的名字,隐姓埋名?沈牧亭轻轻拽着他的衣襟,抬眸看向月烛溟,我厌恶颠沛流离,我想求一世安逸,就算在这京都陪你玩弄权术与心计,我也只是动动脑。 月烛溟看着他,他懂了沈牧亭的意思,他不想走,他不想舍弃沈牧亭这个名字,他厌恶流离。 你要想清楚,跟在我身边,注定要见许多血腥,如此,你也愿? 难道王爷次次都要让我做今日之事?沈牧亭眼中现出几分嘲讽,伸手勾着月烛溟的脖子,王爷,此后我会留更多的心眼,绝不再沦为别人的一把刀。 这个别人,自然包括月烛溟。 月烛溟听着他那个再字,咬紧了后槽牙,搂着沈牧亭的手又紧了一分。 他只想着将计就计,并未打算真的将他置身险地。 王爷,只一无二,你听明白了!沈牧亭现今手里最大的筹码便是能让月烛溟站起来,他还需要更多的筹码,一世安逸他要 他看着月烛溟,捧着他的脸,满目微笑,这个人,他也要。 月烛溟垂下眸,明白了沈牧亭话里的意思,他们整天在一起,沈牧亭要杀他确实易如反掌,如果他在解药中动手,那也是最容易的,他若是能放弃沈牧亭这个身份,天下之大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可他懒得跑,懒得动。 月烛溟不禁想:难道他真的心悦自己才能如此付出? 如果是的话如果是的话 月烛溟忽然感觉自己心尖略过一抹暖流,那暖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炽热、激烈、汹涌。 不会了!月烛溟把鼻尖对着沈牧亭的鼻尖轻轻磨着,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愿意信他一次,用自己的命来信。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方才还摇摆的双眸忽而变得坚定,嘴角轻轻勾了起来,把月烛溟的头往下一勾,用唇狠狠堵了上去。 良久后,唇分,月烛溟的眼中闪烁着欲/望,沈牧亭背对着他,道:经此一次皇上是唯一得利之人,你有什么想法了么? 月烛溟用手支撑自己很久了,此时全身重量都挂在沈牧亭身上,片刻之后觉得沈牧亭那小身板可能受不住,拽着他去了池中的石椅上,把沈牧亭圈在怀里。 静观其变,现在方时镜已然回京,如果不出所料,下一把刀,他会对准右相。 右相在朝中的势力与沈蚩不相上下,朝中两派分明,不曾站派的都是些沈蚩跟右相都看不上的小官吏,或是如林渊这般哪边都不想站兢兢业业为官之人。 想到林渊,沈牧亭脑子里不由划过晏十风的脸。 那是一涨看着就很温柔的脸,彬彬有礼极了,却也能感觉到明哲保身的疏离来。 不过也对,晏十风的性格本就不争不抢,现今虽官居户部侍郎,但也是赶鸭子上架,他是空降侍郎之位,户部对他颇有成见,想来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沈牧亭跟月烛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竟是通透的了然,显然都想到一块儿了。 月烛溟如今换个心思跟沈牧亭相处,觉得此人当真好得很,懂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就像灵魂都很契合般。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他还能求什么呢? 阿亭,我什么时候能再站一次?虽然他知道没几日了,可就是有些迫不及待。 你喊我?沈牧亭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错愕,似是没想到月烛溟会忽然唤他一声阿亭。 除去你还能有谁?月烛溟轻轻咬着他的耳珠,沈牧亭从前总咬他耳珠,让他也想尝尝沈牧亭的耳珠究竟是什么滋味,你能唤我阿溟,我不能唤你一声阿亭么?还是你想 月烛溟说话是气息若有似无地喷洒在沈牧亭耳廓,引来一阵颤/栗,那是沈牧亭从前不曾感觉过的,就连方才在马车里做的那些,也不曾有这种感觉。 感觉到沈牧亭身上僵硬了一瞬,月烛溟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藏般,厮磨得愈发缱绻温柔,他看到,沈牧亭的耳朵红了。 这对月烛溟而言无异于邀请,可在下一瞬,沈牧亭就往月烛溟身上一靠,我困了。 月烛溟并未宽衣,露在水面的半身是冰凉的,挨得沈牧亭也浑身冰凉,反应过来的月烛溟这次直接把沈牧亭摁水里去了。 沈牧亭: 他狐疑地抬起眼皮,就听月烛溟道:我身上凉。 下一刻沈牧亭就笑了起来,那笑比起往日的笑多了几分温度,却更撩人,那王爷还不宽衣,你是要凉死我么? 月烛溟立即把自己剥了,沈牧亭视线下垂,在看到小阿溟正昂首挺胸,很没脾气地笑了。 王爷,您有腿疾! 月烛溟伸手直接把他捞了过来,所以阿亭,你要让我快快好起来,见沈牧亭偏头朝他看来,月烛溟道:嗯,知晓你不喜欢动,我动。 王爷战力如何?沈牧亭勾着他的发。 月烛溟: 他耳朵红了,目光闪躲,有些腼腆地道:不知。他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沈牧亭:???? 难不成王爷从来不曾有过通房侍婢什么的? 我十五岁从军,回来时已中毒。 现今月烛溟在说出自己中毒或者腿疾时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难以启齿。 他从前暴躁易怒,性格阴晴不定,因为腿疾且查不到是中毒还是本身有疾时,不安了很长一段时间,腿疾这种言论几乎成为了他的禁忌。 他也不知道是听沈牧亭说太多次已经习惯了,还是因为沈牧亭成了他的希望,现今他一点都不避讳这个词,说他腿疾也好,说他残废了也好,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什么都无所谓了一样。 沈牧亭懂了,所以,王爷其实 下一刻沈牧亭便被堵住了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羞于从沈牧亭嘴里听到相关的词,如果那什么,不是 本王不会让你失望的!月烛溟看着沈牧亭沉声道。 沈牧亭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的笑了。 跟月烛溟相处让他觉得很愉悦,第一次见,说出心悦月烛溟时,沈牧亭便有这种愉悦感,只是现今那种愉悦更甚。 月烛溟不满他偷笑,张嘴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好似自己说了多傻的话一样,很是不服气。 沈牧亭被他咬得嘶了好几声,随后还是月烛溟率先告饶。 我累了,让伏琴送衣裳来。沈牧亭干脆扒着月烛溟不动了,也是难为这个残疾战王了,不止自己站不起来,还得照顾健全的沈牧亭。 伏琴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把衣裳放在屏风上就退了出去,他不敢多看,有点怕自己的眼睛保不住。 月烛溟把沈牧亭捞上来的时候,沈牧亭已经昏昏欲睡了,任由月烛溟伺候。 等月烛溟把他抱上腿,自己推着轮椅走的时候,沈牧亭睁了下眼,看着月烛溟的下巴,月烛溟恰好垂眸,在他额间印上一吻,轻声道:睡吧。 月烛溟把沈牧亭抱上床,沈牧亭就将被子一裹,月烛溟来拉被子的时候,被子被沈牧亭压得死劲,他又不想自己盖一床被子,就这么躺尸到了天亮,好在屋里足够暖,他身体素质又好,没有感染风寒。 翌日沈牧亭醒的时候,月烛溟的目光颇为哀怨,昨晚他倒是把沈牧亭伺候了,自己就算了,上了床连床被子都没得盖,能不哀怨么。 怎么?沈牧亭睡眼惺忪,月烛溟翻身过来就着沈牧亭的唇吃了个饱,这才餍足道:今晚记得给留半张被子。 沈牧亭: 他看着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习惯性的把被子当睡袋了,不由亲了一下月烛溟,哄道:好,今晚给你留。 丫鬟进来的时候,月烛溟依旧如常,沈牧亭就由得伺候,就听月烛溟道:沈云景已经入殓,今日出殡,国公府一大早便着人来请了,你可要去? 这么快?沈牧亭没参加过葬礼,不过沈云景是他这具身体的亲哥,不过 沈牧亭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那泛着寒意的笑又出现在他脸上,让月烛溟看得颇为不喜,他不喜欢沈牧亭这种浮于表面的笑。 去看看也好。沈云景是唯一留有全尸的一具尸体,正巧他也想看看,沈蚩又想玩什么花样,昨晚那个人,又会不会出现在葬礼上呢。 江湖中人,弯月刀。 这个机会可以看看,沈蚩跟弯月刀的关系究竟如何。 沈牧亭带着月烛溟还有伏琴仇轩就这么去了国公府,国公府已经挂上了白绸,大红灯笼换成了写有奠字的白灯笼。 府中已经有了许多前来哀悼的文武大臣,沈牧亭跟月烛溟两人一到,高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却是皇帝身边的李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周四入v啦!!么么叽 第24章 晏十风 李玉态度疏离, 将两人迎进去后又继续迎来送往。 大厅中放着一具棺椁,沈蚩一夜间好似苍老了十几岁,面上一片萧条之色, 国公夫人坐在旁边抹泪, 沈慕华在棺椁前烧纸。 父亲, 节哀。沈牧亭疏离地道了一句。 沈蚩还没有开口,国公夫人却冲上来要甩沈牧亭一巴掌, 被旁边的伏琴一把拽住手腕, 冷声道:夫人, 自重。 不止月烛溟沉了视线,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各异, 齐齐看着国公夫人与沈牧亭。 母亲?沈牧亭故作疑惑地看着国公夫人,国公夫人被伏琴拽得手腕生疼,沈蚩却只是目光阴鸷地盯着沈牧亭, 道:你大哥死了,现在你满意了? 他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 月烛溟抬起眼眸,就算坐着, 气势也分毫不低,道:沈国公,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战王,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么?沈蚩怒极反笑:好好好, 当真好得很,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没想到我却送给战王这么锋利的一把刀。 此言说完,李玉立即上来劝阻:还请国公慎言,今儿是令郎出殡的日子 没想到李玉和事佬没做成, 反被沈蚩摔了手臂,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云景出殡的日子,他盯着沈牧亭,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最后被沈慕华拽住了手,哽咽道:爹~ 沈蚩这才被沈慕华的声音拉回了神,沈慕华就像是在提醒他,他并未到穷途末路之际,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看了眼在场众人,闭了闭眼,才对月烛溟道:抱歉王爷,下官失态了。 理解。沈牧亭替月烛溟回答了,他的视线在厅中乃至院子里扫了一圈,并未见着什么生人,基本都在昨天见过。 国公府换了不少仆从,许多都面生得很,沈牧亭扬了唇角。 接下来的事沈牧亭并没有参与,沈云景的牌位谁端已经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却总有人惦记,只是,那个人绝非沈牧亭就是了。 沈云景出殡了,月烛溟跟沈牧亭坐在马车上遥遥跟在出殡队伍后面,沈牧亭只是看了一眼队伍,朝月烛溟道:国公府的仆从大多都换了。 功夫也不错。月烛溟看了一眼沈牧亭,所以昨晚要杀你的人 月烛溟没有说完,可沈牧亭懂了他的意思,那些人很可能伪装成了国公府的仆从。 王爷应该知道,伏琴去杀対久那日遇见了什么人。 月烛溟当然知道,他听出了沈牧亭是在提醒他,搂过沈牧亭解释道:伏琴说给你便给你,以后他只有你一个主子。 当真?沈牧亭轻笑,伸手划过月烛溟的喉结,要是再有一次,你可知,伏琴便死了。 我知。月烛溟清楚得很,所以自那次之后,月烛溟便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伏琴了。 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沈云景藏在了沈家祖陵,沈蚩不放心沈牧亭主持,亲自给他这个短命的儿子主持葬礼。 葬礼之后沈牧亭跟月烛溟便回王府,路上有人跟踪,沈牧亭看了月烛溟一眼,月烛溟就叫仇轩把人抓了过来,可是在看到那个被仇轩抓得衣衫凌乱,发冠都歪掉的人时,两人: 晏侍郎,有事找王爷么? 晏十风颇为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朝月烛溟跟沈牧亭各作了一揖,全然将沈牧亭抬得跟月烛溟一样高,让沈牧亭不由惊诧此人的洞察力。 下官冒昧打扰,还请王爷海涵。说完视线看向沈牧亭。 沈牧亭:???? 王爷,我有些累了,不如去茶肆坐坐?他看出晏十风有话要与他说,却不知为何不当着月烛溟的面说。 也好。几人便下了马车,前往就进茶肆。 沈牧亭跟晏十风进了包厢,月烛溟被留在外面,伏琴跟仇轩: 伏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王爷好像有点醋。 仇轩:确实。 两人不由齐齐看向紧闭的包厢门,顿时站得如松般挺直。 包厢内。 晏十风给沈牧亭倒了杯茶,有些欲言又止。 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原本晏十风还有些犹豫,可一听沈牧亭如此说,便大着胆子道:三公子,那下官就直言不讳了。 沈牧亭略一点头,直觉晏十风说的话可能事关林绯钰。 下官想请三公子放了绯钰。一边说晏十风一边朝沈牧亭跪了下去。 分卷(17) 看着低头又抱拳的晏十风,沈牧亭觉得颇为好笑,他虽用了点计俩让林绯钰来了战王府,可到底这是林绯钰自己的选择。 侍郎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牧亭没让他起来,而是淡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有点苦。 下官知晓此话唐突,但绯钰自小潇洒不喜朝堂 所以侍郎便来为林绯钰做决定?沈牧亭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他放下茶盏,侍郎可知,这世上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林绯钰是璞玉蒙尘,就算我没有出手,也会有沈蚩,右相,或者皇上,你能管多少?又有几条命让你这么管? 沈牧亭这番话说的晏十风颇为脸红,确实如此,就算没有战王,也会有其他人,可是林绯钰从小便不喜欢朝堂之事,自己入仕后他都不与自己来往了,连发小他都能因为选择不同而放弃,又岂会甘心如此受制于人。 你在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我记得你还比林绯钰年长几岁,怎会看不透这些事。 晏十风抿唇不语,他不是看不透,只是想为林绯钰搏一搏。当初他头也不回的入仕,算是欠了林绯钰一个交代,他那么不喜朝堂,他只是想补偿他一点,他身不由己的进去了,不想林绯钰也同他一样。 官家子就是官家子,盛宣国风如此,许多寒门子弟熬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他们这些人一句话便能决定的前途。 还请三公子成全。晏十风拜了下去。 沈牧亭拧紧了眉,侍郎拜我不成体统,我只是战王的夫,一没官职二没爵位 可我知,战王只听你的。晏十风仰起头连,目光直直地看向沈牧亭,那双眼中有坚持,却是坚持让沈牧亭放了林绯钰。 侍郎,你找错人了,这事儿你应该找战王,而非 砰! 沈牧亭的话被一道撞门声打断,林绯钰红着眼,看着屋中两人,当他知道晏十风这个傻子居然来找沈牧亭了的时候,急得想也没想地跑了过来,撞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门口的伏琴跟仇轩: 林绯钰的动作太快了,轻功又好,他俩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当即两人双双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晏十风,你管什么闲事。林绯钰直接质问晏十风。 小钰。晏十风有些错愕地看着林绯钰,他没想过林绯钰会来。 下一刻,林绯钰便朝沈牧亭跪了下去,林绯钰自愿效忠战王,效忠沈三公子,没有逼迫一说,也没有不愿一说。沈牧亭有句话说得对,只要他爹身在朝堂,那他林绯钰,也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可你明明不愿。晏十风抿紧了唇,可见林绯钰态度坚定,晏十风忽然又觉得无话可说。 不是不愿,没有逼迫,那他听到的是什么呢? 从前他找不到机会,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是这种场景。 听清了?沈牧亭态度冷淡,月烛溟就在外面看着这门,忽然有些疑惑,明明他才是战王,为什么这些人有事都去找他的阿亭? 小钰晏十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绯钰一眼瞪了回去,晏十风不知道沈牧亭的手段,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个人冷血得很! 林绯钰自愿效忠,绝无逼迫一说。昨晚他想了一晚上,没有跟他爹回家,也是这个原因,若是他再不拿出实质的行动来,他不知道沈牧亭还会忍他多久。 晏十风抿紧了唇,他不是看不透朝中动向,只是不想参与,可连林绯钰都进去了,他能怎么办? 晏十风想到了家中妻儿,他爹老来得子,现今已经六旬往上了,时机一到就该颐养天年了。 下官也愿效忠战王与沈三公子。晏十风忽然改了口风,他们晏家式微,一直中立,可昨晚皇上的意思,显然是想清洗朝堂,他们身后若是没有势力,将是被第一个清理的人。 他爹官居二品,人言他爹尽清流,可现在,那清流显然也维持不住了,晏十风思及此,转身朝月烛溟道: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 月烛溟正在门口看着沈牧亭,沈牧亭淡然饮茶,像是分毫没将晏十风看在眼里,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挑眉看向他的视线,让月烛溟一下就懂了。 林绯钰是沈牧亭埋下的一条线,未来这条线还会延伸出无数条支线,他在为自己筹谋,筹谋到一个让他心颤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10。感谢在20210911 22:47:44~20210923 15: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彼岸 100瓶;萧一冉 20瓶;49188319 10瓶;你猜~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踹下床 月烛溟心里骤然暖得很, 沈牧亭怎么能这么呢?他怎么能筹划得那么长远,远到似整个宣临城都在他的掌心,他明明那么懒。 仇轩识趣地把他推了进去, 将门一关, 伏琴侯在门口。 晏侍郎, 你说错了一句话。月烛溟端多沈牧亭的茶喝了一口,才道:我们效忠的都是皇上。 是, 下官言错。晏十风内心颤了一下, 他是真的有点怕月烛溟, 从前在朝堂见了也是躲着走。 什么事。月烛溟将沈牧亭搂过坐在他腿上, 沈牧亭立即没骨头似的靠了上去, 轻瞌眼眸。 晏十风看着他面前的两双脚,不敢抬头,依旧维持低头作揖的姿势, 下官想请王爷,让下官的爹告老还乡。 他爹再有几年就七十了, 实在经不起朝堂中的折腾。 晏上行现年六十有七,经常以身体不适不上早朝, 躲家里,还经常病着上朝, 手中权力基本都被瓜分了去,躲的意思明显得很。 晏上行闹出的这等事多不胜数, 就连沈牧亭都有耳闻。 是老了!可晏上行要告老还乡实在不易,月凛天肯定不会放人, 他手中的权力虽被瓜分了,可手下人要做什么决定,依旧要过问他。 晏十风抿唇等着, 包厢里一时间很安静,沈牧亭知道月烛溟的沉默只是在给晏十风增加压力,于是也没开口。 有的东西太容易得到,他会觉得你拿捏得紧。 约莫半刻钟后,月烛溟才开口,病告也是告。 晏十风闻言松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回家定然会被他爹逮着说一顿,可男儿有志,他总要做出选择的。 而且战王并无谋逆之意,否则只要他一声令下,皇上早换人做了。 从茶肆出来,沈牧亭都没从月烛溟腿上下来,若是月烛溟能站起来,甚至上马车都可能是月烛溟抱上去,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战王娶了一个残疾人为夫。 阿亭!马车上,月烛溟搂着沈牧亭,简直一分都不想放手,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他不怕用脑过度累死了么。 嗯?沈牧亭眼也不睁,就这么软在月烛溟怀里,月烛溟也乐意搂着他,怀里那略带冰凉的一团,似他胸腔里燃烧的烈火。 月烛溟却没说话了,他在想,他能为沈牧亭做什么。 沈蚩此后必然会有大作为,王爷就不想想他会做什么么? 皇上一直不曾开口将沈慕华许给方时镜,一是方棣通态度问题,二是皇上有自己的顾虑,沈家少了一个沈云景,却还有一个你。月烛溟垂眸看着怀里的沈牧亭,那个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沈牧亭的爹。 你是担心我倒戈相向?沈牧亭忽然笑了,他抬起眼眸,看着垂眸看他的月烛溟,王爷莫不是忘了,我是被逼嫁给你的。 听到被逼两个字,月烛溟忽然紧了紧手,勒得沈牧亭轻哼了一声,那一声轻哼异常撩人,月烛溟承认,他确实有这点担忧,但不是担忧沈牧亭对他倒戈相向,而是担忧,沈蚩会将沈牧亭推上风口浪尖,也担心 沈牧亭之前在浴汤房的反应又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轻吻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虽然沈牧亭初始时就已经对他言明过若是他要沈蚩的头颅,他会摘来送他。 经历过昨晚的事,月烛溟忽然不想让他手染鲜血了。 以后这种事,交由我来做。他月烛溟本就杀人如麻,死在他手里的人多不胜数,不该脏了沈牧亭的手。 嗯,听你的。沈牧亭也确实懒得动手,但是,月烛溟放任他独自冒险,让他依旧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不过现在,月烛溟是他的夫,他可以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沈牧亭想了一下,脑子里飞快掠过这仇怎么报才,不一会儿他就想到了,当即挑起眼皮,王爷,明日就该让你再站起来了吧! 月烛溟感觉在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就见沈牧亭那双狐狸眼中现出几分狡黠,那漏掉的一拍立即又补了上来,心都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些许。 嗯,明日就是时候了! 沈牧亭却没再说话,弄得月烛溟心里七上八下闪过很多种念头。 寒风卷帘,将马车内的景色露出让人窥得一二,伏琴看着硬要跟他挤来当车夫的林绯钰,默默无言。 另一边,晏家。 晏十风说了今日发生之事后,晏上行只是沉默,只要战王愿意出手,他告老还乡的打算便成了九成。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晏十风,往后京都只留你一人,为父终究不放心。说完咳嗽了几声。 晏上行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这个冬日他就没有出过房门,依旧感染了风寒,腿脚也不使了,虽然不如外面传言那般快死了,但到底是老了。 爹,你留在京都我更不放心。晏十风做事向来有分寸,他爹躲,便有人来找他,贿赂他的也不少,但晏十风为人清朗,自然不曾留下把柄让人抓。 晏上行看着晏十风,这个他护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真的长大成/人了,以往有自己压着不曾露出锋芒,可自己一动心思便是如此大事,甚至连他都安排了。 我已着人在兖常州备了宅院,父亲此去便去兖常州吧,兖常州四季如春,冬暖夏凉,是个颐养天年的去处。 晏上行深深地看着满身温润的晏十风,别看晏十风表面看着温润有礼说话的模样,骨子里的固执跟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走了,你的妻儿怎么办?他的孩子才刚满月,夫妻不在一处,这不苦了人姑娘么。 晏十风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也别无他法,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他以为至少会等到他儿子会扬着软糯的声音喊爹爹的那一天。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不能抱有任何侥幸的心思来对待家人,战王能护他为明,可谁知道风云变幻后,战王会不会有疏漏之际。 儿子不孝。晏十风朝晏上行深深叩拜,那额头撞着冰凉的石板,发出什沉闷的一道声响。 晏上行沉默良久,也知道避无可避,他能逮着机会保全家安宁,却独独放自己一人在这京都 罢了罢了!晏上行也清楚,为了这不算两全的两全,他究竟费了多大心思,自己若是强留京都,只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现在只要等战王那边的消息就。 风卷寒云,国公府却是另一派景象。 方棣通坐于主位上,方时镜坐在他下首,在方时镜之下,还有他的三位弟弟。 爹方时镜欲言又止,旋即抿紧了唇,皇上这招杀鸡儆猴,什么时候会落在他们方家身上。 方棣通为右相,人人皆道他是为了兵权,可方家不是这样的,方棣通是想让朝中和睦,不再私斗,可沈蚩的野心太大了,现今沈云景已死,无疑是为现今表面的和睦打开了一个缺口。 沈云景为什么人所杀,怎么死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云景之死,能威慑朝中大臣。 战王虽没让方时镜立即表态,可终归他是盛宣的将,爹又为右相。 爹,要我说,我们不如拉拢其他大臣,人人都能看出来战王无心江山,我们后面他却说不下去,被方时镜一个凛冽的眼神瞪了回去。 是啊,人人都能看出来战王无心江山,又为何死死手握兵权不放,腿又为何忽然残疾。 别人不知道,方棣通却清楚得很,位高权重是大忌,他们早就逾矩了。 皇上想让朝中人孤立月烛溟,一步步拿回他手里的兵权,谁知道战王腿疾后主动把自己孤立了。 那些暴毙家中的大臣虽人言为战王所杀,可究竟怎么死的,方棣通清楚得很。 这一句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皇上做得特别彻底,不论是暗杀还是莫须有的罪名,他都不择手段得紧,若是自己稍稍放权一点,下一个暴毙在家的,可能就是他方棣通,还有一家老小。 七年前皇上十四,方时正幼,需人辅佐。他与沈蚩联手扶他上位登基,在他决定帮扶月凛天登基时自己也想过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可月凛天是所有皇子中除去月烛溟最适合做皇帝的,可没想到 是他们不对,若不是七年前他们在月凛天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忌惮的种子,朝堂何故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月烛溟有胆有谋,为人正直,在朝堂动荡时便请命上了战场,大臣们纷纷朝先皇谏言立月烛溟为下一任储君,月烛溟却言他为将,理应挥汗洒血于战场,别人都在京都勾心斗角想要做这一代帝王,他却宁愿死守边关也不回京一趟。 为将,他战王称号名副其实;为帝,他却是不愿。 这些年来,他最错的事,便是成为当朝右相。 方棣通看着堂中四子,除了方时镜,谁还懂他分毫呢?所以他将方时镜派离京都,远离这是非之地。 难道你想造反不成?方时镜沉声喝了老二方时非一句,方时非心在朝堂,一直想大展身手,他爹却一直压着他,这次动荡于他而言是机会。 方时非闻言立即沉了脸,目光有些怨怼地盯着方时镜,旋即看了眼方棣通的脸,他爹没有说话,却也知道四个儿子中,方时镜最得他爹青睐。 其余两个都未有官职,能看出风云变幻,到底不知其中究竟如何。 方时骁与方时岭分别十九与十六,方时骁习武,方时岭习文,两人性格却跟他们二哥全然不像。 分卷(18) 方时非曾与沈云景交,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来。 他不服他爹偏心大哥,暗地里为自己筹谋未来,他爹不帮他,那他便自己往上冲。 二哥,你少说两句。方时岭拽了拽方时非的衣袖,声音还带着少年气,示意他别再说话了,他们都知道二哥大有抱负,可却因为诸多原因而不得志。 方时非也知道自己此话颇为大逆不道,但他话已出口,现今又传出沈慕华要嫁与大哥的消息,那他这么些年的筹谋又算什么。 方棣通自然不知道方时非的这层心思,他只知道,现今沈蚩没了沈云景,他绝不可能借给他势。 可不给沈蚩势,下一个就是他方棣通了! 大厅一时间非常沉凝,方棣通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是自皇上登基后便落下的毛病,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容我想想。方棣通一时间也摸不准决定,忠心难鉴,事到如今,他们方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扫了一眼四子,你们下去吧! 爹爹,你要保重身体啊!方时岭向来心细,问道:我去给您找个大夫 不用了,你们近些天来莫要出门。他不止要防着沈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要防着皇上。 战王那边,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战王不会对他们如何。 而月烛溟这边,沈牧亭今晚当真给月烛溟留了半张被子,但两人之间距离隔得也太宽了,这让月烛溟不由凝眉,小心翼翼把自己挪得近一点吧,却被沈牧亭直接一脚踹下了床。 月烛溟: 沈牧亭防备的起来时那双眼中杀意肆掠,可在看清床下月烛溟委屈的神情时,沈牧亭才回过神来,道:王爷,大半夜你躺在床下作甚?是我给你留的被子不够宽,还是你觉得床下更适合你? 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微微侧身,压根没有拉一把月烛溟的意思。 月烛溟: 想试试阿亭是否会心疼为夫。 疼,心疼极了,所以沈牧亭拍了拍床,王爷还不起来? 月烛溟这才撑着身子艰难起来,可方才沈牧亭睁眼防备的那一瞬,依旧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沈牧亭甚少露出杀意,他时常笑着,冰冷的笑,狡黠的笑,胸有成竹的笑无论何种笑,月烛溟都喜欢得紧,可他还是最喜欢看沈牧亭发自真心的笑。 那一次的笑于他而言惊鸿一瞥,心都跟着颤动不已。 王爷,睡吧,明日就能站起来了!沈牧亭朝他靠了过来,把头搭在他的肩上。 于沈牧亭而言,本是不喜与别人靠这么近的,但是月烛溟身上有股闻的味道,尝试过那次靠近而眠后,沈牧亭有种名为踏实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 今晚今晚完全是意外。 月烛溟上来后见沈牧亭主动靠过来,心中那半分气郁立即烟消云散了,他轻轻抚着沈牧亭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道:睡吧! 月烛溟没问他梦见了什么,沈牧亭不想说,那他便不问,他能等,等到他愿意说的那天为止。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给他的这种感觉,给了他足够的私人领域,他们契合得似天衣无缝。 翌日天明,沈牧亭起床的时候月烛溟就在他们卧房的窗边,手里捧着沈牧亭曾经看过的小人书,窗外是冬日的萧条,几缕阳光洒下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的侧脸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没了故作阴鸷暴戾的嗜血之感,反而透着几分清朗来。 听见动静他转头,被子里的沈牧亭衣襟半敞,方醒时还略带迷蒙,姿态慵懒又勾人得紧。 几时了?沈牧亭有点不想动,被子一拉又缩了回去。 今日天气颇,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月烛溟放下书,推着轮椅过来了。 沈牧亭发丝蒙住了半张脸,月烛溟伸手给他拨开,露出那双眼眸半眯的眼,忽然觉得喉间发紧得厉害,就连声音也低了下去,他道:我想陪你走走。 第26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话说得颇为暧昧, 沈牧亭就看着他笑,那笑狡黠得很,他没骨头似的拽着月烛溟的手臂过来, 仰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沈牧亭向来惯用一语双关之话, 从前月烛溟还会压制,可这次, 他不想再压了, 他想要这个人, 如此想着, 眸间欲/望也是炽热的。 沈牧亭看着他那双眼, 伸手抚上他的唇,王爷忘了我说的话么?现今,于你腿不利。 可本王想。之前他把沈牧亭伺候了一顿, 自己还没尝过味儿,顿时心中旖旎。 沈牧亭轻笑, 忍忍吧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月烛溟想着自己的大谋, 垂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你得容我先起来啊!说完沈牧亭率先笑了,月烛溟: 他干咳了一声, 立即唤来丫鬟伺候沈牧亭洗漱穿衣。 用完早膳出门的时候,沈牧亭问月烛溟:王爷想带我去哪儿? 月烛溟这三年来基本闭门不出, 对京都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出征前的匆匆一瞥,顿时转头看向仇轩。 仇轩把沈牧亭从前去过的地方都报了一遍。 沈牧亭: 王爷,你确定要去?1牵丝坊是个小倌馆, 从前沈牧亭被林绯钰带着去了几次,里面有个小倌曾想让沈牧亭为他赎身,结果转眼沈牧亭就被关起来嫁给了战王,此事无疾而终。 确定。月烛溟回答得坚定。 好吧,那就牵丝坊。 仇轩跟伏琴听到牵丝坊的时候对视了一眼,怀疑沈牧亭要搞事情。 这事儿仇轩没有给月烛溟说,说了怕他们王爷不高兴,可现在 他更不敢说了。 四人到了牵丝坊,牵丝坊还没开门,伏琴上前扣响了门,开门的老板是个长相颇美的男人,五官带着勾人得媚气,一见沈牧亭就打了个哈欠,沈三公子啊,这么早。语气颇为熟稔。 江坊主!沈牧亭语气疏离,江瑾挑眉看了一眼跟在沈牧亭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月烛溟,嘴角轻勾,也没搭理月烛溟,而是推开了门,怎么样?老规矩么? 月烛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看向仇轩。 仇轩: 伏琴早借口牵马车遁了。 老规矩,就是莫要喊林白了。林白就是曾想让沈牧亭给他赎身的倌儿。 月烛溟渐渐不高兴了。 沈牧亭若无其事地跟着江瑾离开,仇轩推着满面阴沉的月烛溟,不敢说话。 江瑾可能顾虑月烛溟的腿,带着他们去了后院的包厢。 仇轩把月烛溟推进去就自己退了出来,月烛溟知道沈牧亭从前玩儿,可他没想到沈牧亭竟然敢带他来倌馆。 王爷?怎么拉着一张脸。沈牧亭揪了揪他的面皮,妄图扯出一个笑,月烛溟拍掉他的手,我说想与你走走,而不是来这倌馆。他的语气颇为不悦。 沈牧亭挑眉,难道王爷就不想看看,这些小倌是怎么伺候人的? 伺候?月烛溟声音沉了下去,让他来跟这些小倌学怎么伺候人?是在嫌弃他之前做的事? 月烛溟心里窝着一团火,可是在看到沈牧亭眼中毫不掩饰的狡黠时,他就忽然懂了。 这人在报仇,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儿呢,不过也是他活该。 纵然有如此认知,月烛溟心中还是颇为不快,沈牧亭却讨好地亲了他一下,月烛溟立即惩罚似的扣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数个小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江瑾见此挑了下眉,倚在门口光明正大地看,嘴里还发出啧啧声,揶揄道:三公子,从前可不见你能放得这么开。 沈牧亭想离开,却被月烛溟扣着不能动,惩罚沈牧亭的目的没达到,自己却先红了耳珠,看得沈牧亭不由自主地笑了。 那一声轻笑似轻哼,勾人得紧,也撩人得紧。 外面的几个小倌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低下头,现今敢于沈牧亭如此亲密的除了那个战王还能有谁。 却也有人投去好奇地视线,年前人人都在传沈三公子活不了几日,没曾想却是如此睦和又恩爱的一幕。 沈牧亭捏了下月烛溟的后颈,顺带轻咬了他一下,这才抬起头来,他骑坐在月烛溟的轮椅上,比月烛溟高出些许,看着门口的几人,面色不变道:进来吧! 江瑾依旧在啧啧,几个小倌都在等他说话,江瑾过了一会儿才道:进去吧! 小倌们唯唯诺诺地进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知道月烛溟的身份了,谁也不敢造次。 江瑾却像是很了解沈牧亭般道:我这牵丝坊的人可都金贵得很,你小心一点。 从江瑾的语气中,沈牧亭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看着江瑾嘱咐几个小倌的身影,沈牧亭嘴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知道了。 江瑾也不知是没看懂沈牧亭那笑的意思还是故作无知,回身关门即走。 沈牧亭从月烛溟的轮椅上下来,坐回旁边的椅子上,几个小倌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于你们平常无二便好。沈牧亭看他们都好似很怕月烛溟,道:我既应承了你们坊主,便不会让你们有事,你说对吧,王爷。 月烛溟很气郁,却又无可奈何,道:把你们擅长的都拿出来,本王要学。 众小倌跟门外的仇轩还有刚刚回来的伏琴: 他们是耳聋了还是幻听了,他们王爷方才说什么?要学?学这些? 伏琴激动地拽着仇轩的手腕,王王王王王爷说什么? 学狗外面去。仇轩很绝情地甩开了伏琴的手,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 不是,王爷他他他他伏琴也不介意仇轩这么对他,反而生出了想偷看的意思来。 夫夫情/趣,你不懂就不要乱想。 伏琴跟在沈牧亭身边看得比仇轩多,自然知道王爷跟自家公子的相处方式,这是他能不乱想就能不乱想的事? 可一想到回家后他们王爷的反应,突然为他们家王爷憋屈。 屋里的景象可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几个小倌抚琴的抚琴,吹箫的吹箫,各个身怀技艺,其中两个竟当真表演起来,另一个得到沈牧亭的暗示后,站在月烛溟身边充当解说,甚至连碰了什么地方会有什么反应都说了。 月烛溟沉着脸,脑子里则顺着解说小倌的话回想起沈牧亭当时的反应,顿时 沈牧亭则端着一杯清香的酒,挑眉看向月烛溟。 除了抚琴的跟吹箫的,其他人都紧张得不行,除了暧昧的轻哼之声,只余解说小倌的声音。 沈牧亭好笑地看着月烛溟红色未散的耳珠,这是硬着头皮硬学啊。 沈牧亭叹了口气,发现月烛溟对他的底线真的很低,正想喊停的时候,就听月烛溟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几个小倌立即如释重负,告退走人。 正想听有没有更激烈的伏琴: 王爷? 月烛溟转头看他,目光沉得厉害,他道:我学会了! 两人都未经人事,沈牧亭从前进入这等地方也就喝酒吃肉蹭饭,反正比待在国公府好,只是一直不曾做过逾矩之事。 沈牧亭都没学会呢,月烛溟怎么就学会了?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就见月烛溟的目光沉得愈发厉害了,沈牧亭觉得有点不对劲,月烛溟就将轮椅推到他面前,两人相对而坐。 月烛溟拿过沈牧亭手里的酒杯,倒进嘴里,却没有咽下,扣着沈牧亭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月烛溟算是明白了,沈牧亭让他学,是嫌弃他从前的吻太粗暴,没什么技巧。 当泛着清香的酒渡进沈牧亭嘴里时,沈牧亭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酒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月烛溟颇具技巧的吻便将他攻占。 唇分时沈牧亭都还有些没有回过神,诧异地盯着月烛溟看,月烛溟被他那迷离又懵懂得视线盯得心肝儿一颤,再次吻了上去。 屋内一时寂静,门外的伏琴好奇地问仇轩:公子跟王爷做什么呢?他以为两人可能会打一架。 屋内两人确实在打架,不过是唇枪舌剑。 唇分后,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月烛溟感觉到了沈牧亭的变化,唇角轻轻勾了起来,如何?为夫学得可好? 沈牧亭已经被他亲蒙了,被他一语回神,夸赞道:很好,继续努力。 沈牧亭倒了一杯酒,喝完道:王爷今日该站了。 月烛溟觉得沈牧亭好似不论什么情况都能压着自己,比如:现在 他不免觉得有点失败,沈牧亭时常撩他撩得不能自己,恨不能将这个人直接吞裹入腹,可这人永远都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做派。 是了!今日是他再一次的服药日期。 沈牧亭随便找了一条方才小倌留在这里的绸缎,蒙上他的眼睛。 在这?月烛溟略微诧异,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沈牧亭究竟把解药藏在哪里的。 就这。沈牧亭看着蒙上眼睛的月烛溟,当刀刃划过手指时依旧让他凝了下眉,将血滴入他方才剩下的糕点里。 月烛溟只听见沈牧亭在屋内走动的脚步声,那脚步声顿了一下,随即又停在他面前,唇上立即覆上了一道温软的触感。 沈牧亭在吻他。 一会儿后,沈牧亭将那糕点放进他嘴里,月烛溟来不及细细品味,沈牧亭的吻覆了上来。 这次的吻比先前都激烈,隐隐透着几分疯狂之势,月烛溟被迫将那糕点咽了下去,直到感觉到月烛溟吞咽,沈牧亭才离开他的唇。 如何?沈牧亭轻问。 月烛溟感知了一下,腿的知觉回来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牧亭坐在他腿上,当即将人拦腰一抱,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就摔进了旁边的矮榻。 分卷(19) 月烛溟蒙着眼,吻得异常激烈,异常的深,沈牧亭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可他之前说的也是事实,月烛溟现今确实不能做那事儿。 沈牧亭的衣衫都乱了,月烛溟起身道:阿亭,我想以身相许。 这是成亲那日,月烛溟不曾回答过沈牧亭的话,现在,他回答了,他想要这个人,非常非常想,不论是哪样的他,他都觉得这个人已经刻在了他的心尖上。 沈牧亭轻笑:王爷,你确定不是我以身相许? 只要你愿,有何不可。 沈牧亭却笑出了声,那王爷,请吧。 月烛溟想要将蒙眼的绸缎,沈牧亭却不让。 月烛溟只好妥协。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今日阳光正好,如月烛溟所言,他想带沈牧亭出去走走,在问过沈牧亭之后,沈牧亭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们将马车换成了马,月烛溟现在能站起来,却不能为外人知,只好跟沈牧亭同乘一骑,月烛溟坐在沈牧亭后面搂着他的腰。 沈牧亭不会骑马,只能慢慢走。 他们出了城,出了城人便少了,月烛溟立即迫不及待的伸脚勾住马镫踩了上去,接过沈牧亭手里的缰绳,一拍马屁股,马立即飞奔了出去。 沈牧亭被颠了一下,伸手拽住前鞍桥,惹来月烛溟的一声大笑。 那笑声愉悦,他道:阿亭不曾骑过马么? 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沈牧亭轻柔的声音扬在风中,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了策马的奔放来。 虽然颠得很不舒服,不过这种感觉真的非常舒服,有种自由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 我试试。沈牧亭拽住缰绳,月烛溟便将手覆在沈牧亭的手上。 伏琴跟仇轩远远跟着,不能靠得太近,却也不能离得太远。 王爷的马是他曾经的战马,已经老了,但风姿不减,此时被拉出来,也跑得非常尽兴。 他们穿过草地,密林,最后停在一条河流旁边。 沈牧亭被颠得屁股疼,可那向来清冷疏离地眸光看着老马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 沈牧亭趴在草地上,月烛溟就给他揉,看着他舒爽地微眯着眼,月烛溟就觉得很满足。 没想到策马这么舒服。沈牧亭回头看月烛溟,瞄了一眼他的臀,王爷久不策马,不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月烛溟轻轻给他揉着,回想起在倌馆的一幕,忽然觉得自己总被沈牧亭欺负,他把沈牧亭抱起来,别趴着,地上潮。 沈牧亭就干脆窝在他怀里,月烛溟搂着怀里懒洋洋的人儿,忽然勾住他的膝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沈牧亭没有防备,被他吓了一跳,抬手勾着月烛溟的脖子,就见月烛溟眼中扬起一个兴奋的笑。 很轻。那种重量让月烛溟皱了眉,觉得没把沈牧亭养好。 上辈子的沈牧亭是怎么吃怎么运动都不长肉也不长肌肉的体质,这辈子这具身体好似也一样,衬得他格外单薄,也凭添几分柔弱感。 重了王爷抱不动怎么办?沈牧亭轻笑,结果换来月烛溟直接将他举了起来,双臂臂力着实惊人。 如何,可还抱得动。月烛溟眼中是胜利般的视线,那视线灼热得紧,看得沈牧亭也觉得心中微暖,敷衍道:能抱得动两个我。 月烛溟不满他的敷衍,直接吻了上去。 老马不时打个响鼻,溪水汩汩而下,沈牧亭跟耳朵一动,方才还闭着眼的月烛溟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远处的仇轩已经追了出去,伏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策马奔来。 不远处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 月烛溟将沈牧亭放下来,把他拉在身后,完全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沈牧亭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平静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止他们面前,就连小溪对面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沈牧亭转身,数十个蒙面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明显能看出是两拨人。 一拨人手拿弯刀,沈牧亭立即想到了弯月刀。 另一拨人则手持大刀。 两拨人在看到站立的月烛溟时齐齐一愣,只听为首之人朝旁边的人道了一句回去,那人领命立马要走。 沈牧亭正欲动手,仇轩却已经杀了出来,他不知何时去的对面,扬手一剑直接将其毙命。 月烛溟能站起来的事不能让别人知晓,否则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待在我后面,别出来。月烛溟没料到会有人暗杀他们,身边只带了一个仇轩,沈牧亭也只带了一个伏琴。 江瑾那句小心言犹在耳,沈牧亭深了视线,江瑾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他又知道些什么? 月烛溟的脸很沉,显然也想到了江瑾那句小心,但是他拽着沈牧亭的手并没有松动分毫。 动手!两拨人同时动了,沈牧亭数了一下,统共三十七个人,三七毙命? 沈牧亭眼中透几分疯狂,低垂的眼眸之下,是翻涌的杀意。 到底是有意而为还是巧合? 沈牧亭再次抬眼时,月烛溟已经夺过一人手中刀,刀刀毙命。 派来杀他们的人到底是小看了自己还是小看了月烛溟呢? 公子!伏琴冲过来砍断一人手臂,导致那些人下手愈发狠厉起来。 月烛溟到底不能适应这么强的打杀,不然又要浪费他好多血,他伸手覆在月烛溟手上,你休息吧,我来! 月烛溟没动,只是视线沉沉地看着他,道:我说过,我会护你。他不想看到沈牧亭再去做他不愿之事,用拽着沈牧亭的那只手揉了揉他的背,怕就闭上眼,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把鼻子捂着。 他担心沈牧亭又会出现之前的情况,方才情急没来得及注意,现在得到片刻空隙想起来了。 沈牧亭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讨厌血,并不是怕血,血会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事,但都在可控范围内,那次在浴汤里,他沾到了别人的血,觉得很脏。 沈牧亭抬眼看向月烛溟,接过帕子,听话地捂住了鼻子,闭上了眼。 月烛溟见他听话,下手也愈发狠厉,他久不上战场,也许久不曾亲手杀过人,他眸间阴鸷嗜血重现这些人,都得死! 伏琴这次并非一人而战,他与仇轩的配合向来默契,一人为前,另一人便在后,配合得天衣无缝。 哀嚎声充斥着耳廓,鲜血浓郁得让人作呕,沈牧亭也不知道是不是月烛溟帕子的原因,他这次竟没觉得有多恶心,鼻尖都是月烛溟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安心,好似能抚顺他心底的暴躁。 当月烛溟喘着粗气站在他面前时,沈牧亭的嘴角浅浅勾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满足,又像是不满足。 等我一会儿!说完月烛溟便松开了他,紧接着月烛溟就听见他走进了小溪里,浇水声响了起来。 他在洗自己身上溅上的血。 月烛溟脱了外袍,将马上的大氅披上,袍子上都是血,好在没有浸到里面的衣服上。 他把沈牧亭率先抱上马,随后自己也上来了,把沈牧亭圈在怀里,一夹马腹,老马便悠悠往前,分毫没被面前的惨像刺激得乱跑。 仇轩跟伏琴累得力竭,倒在草地上,随后相视而笑,觉得他们王爷疼公子真是疼得紧,生怕磕着碰着似的,公子又不是瓷娃娃,怎会惧这种场景。 两人也就得片刻喘息之机,伏琴便策马飞奔了回去赶马车出来。 回到王府,月烛溟便着人去请江瑾,说是请,倒不如说是压。 林绯钰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入眼的便是被五花大绑跪在大厅的江瑾。 沈牧亭懒洋洋地坐在主位上,轻声道:解释。 三公子,在下好意提醒你,这便是你的回报。江瑾不卑不亢,却也对沈牧亭的认知加深了一分。 林绯钰得到沈牧亭的准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只听闻王爷跟沈牧亭遭遇刺杀,却不知道和人所为,现今见江瑾被绑在厅中,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 江瑾虽为倌馆老板,但私交甚广,之友上至朝中大臣,下至一众纨绔皆有他好友,就连江湖中他也吃得非常开,是个复杂的人儿。 回报与否暂且不说。沈牧亭放下茶盏,这是月烛溟一回来便命人煮的压惊茶,月烛溟现今借着被刺杀的名头进宫去了,江瑾全权交给他处理。 哦?那公子是要与我说什么?江瑾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林绯钰听得凝眉,他怕是还不曾知晓沈牧亭那非人的手段,铁人也要磨层皮下来。 第27章 折磨 沈牧亭只是看着他笑, 那笑分明温润得紧,却让江瑾背脊生寒,不由开始打量沈牧亭。人还是那个人, 模样未变, 身形未变, 就连声音也没变,也不知道是在战王府这将近一个月磨住了性子还是这人经历了某些毒打认清了现实。 江瑾当初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并非说给沈牧亭听, 而是说给月烛溟的, 凭他对沈牧亭的了解这人不到如此敏锐的程度 他确实有心寻一处庇护, 不过找的却不是沈牧亭, 而是战王! 你是什么人?沈牧亭似不在意般问道, 京都卧虎藏龙他知,可从前按照记忆中江瑾的表现,并未觉得他有什么不同。 一个倌馆老板罢了! 林绯钰明显感觉沈牧亭身上的气势变了, 不再温润疏离,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就连江瑾也感觉到了,不由暗暗称奇。 沈牧亭其实并没有动, 他依旧在喝茶,那茶里被月烛溟放了糖, 又甜又苦,味道特别怪, 可沈牧亭还是喝得面不改色。 一个倌馆老板,却能知晓有人要埋伏暗杀我们, 江老板,你这个倌馆老板手可通天啊!沈牧亭放下茶盏,杯底在桌上叩出一道不轻不重地声响, 却让在场两人都像是感觉那杯底沉重地落在他们心上,无端压抑得紧。 江瑾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却会被沈牧亭给自己扣一个手可通天的帽子,不由微眯了一下视线,重新打量起沈牧亭。 沈牧亭也由得他打量,有些时候,认不清自己,终是会吃亏的,很早沈牧亭便懂这个理。 想到这里沈牧亭不由拧起了眉,他不喜欢去想上辈子经历过的事,可它们却总冒出来。 江瑾察觉到他的不悦,偏开视线,忽然懂了沈牧亭要什么,他要他和盘托出,可这世上谁没几个秘密。 而江瑾自己的秘密,他不打算被外人知晓,他只是要借势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大厅一时又变得沉凝而寂静起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牧亭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开口,他不开口,自己也有诸多法子让他开口。 沉凝的时间是漫长的,至少对林绯钰跟江瑾而言是这样。 沈牧亭依旧云淡风轻,就在林绯钰觉得沈牧亭的耐心可能快要用尽的时候,江瑾开口了,我要借战王的势。 他的语气骤而变得慎重,如实说来是江瑾忽然发现,沈牧亭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初始的时候听闻沈云景之死是偶然,他听到的消息并不多,可现今却有了别的猜测。 借势?沈牧亭笑了,你可知若要借战王的势,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计代价。江瑾在京都待了许多年,也曾找过机会接近战王,但战王身边如同铜墙铁壁,直到沈牧亭嫁与战王。 虽然初始的时候他也断定沈牧亭活不过几日,可战王府迟迟没有传来沈牧亭身死的消息,他便多了些别的想法。 觉得沈牧亭或许会是他的突破口,今日再见沈牧亭,虽对他疏离了许多,不再同以往般玩闹,到底对他还算熟稔,就想借机卖战王一个人情。 可没想到,沈牧亭的变化竟会这般大,大到与他从前认识的判若两人。 不计代价?沈牧亭笑了,江瑾的不计代价透着几分疯狂之色,明明生的好看到不行,却能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什么事能让他做出这般决定呢? 林绯钰一直不曾说话,他也知道,在江瑾说出不计代价这四个字的时候,基本确定沈牧亭会留下他。 沈牧亭的食指轻叩茶杯,那轻微的声响却让两人心跳如雷。 沈牧亭并没有看他们,低垂着眼眸,敛去了眸间所有情绪,随后才道:伏琴,关去暗牢。 林绯钰跟江瑾齐齐一愣,江瑾几乎跪不住,立即就要起身,沈牧亭的手指划过杯沿,一滴茶水立即打在江瑾的膝盖上,复又跪了下去。 伏琴是把人拖走的,林绯钰不解,他以为沈牧亭会留下江瑾,毕竟江瑾 江瑾怎么?他身为倌馆老板,消息知道的自然多,可这些战王就不知道吗? 未必。 所以,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连带江瑾也是如此。 林绯钰忽然觉得沈牧亭喜怒难辨,心中不由愈发寒得厉害。 绯钰,王爷回来后你去一趟晏侍郎家。 月烛溟此次进宫除了借机发难观朝中反应之外,也是为晏上行请命辞官,告老还乡。 不出意外回来就成了。 是,公子!林绯钰不再喊沈牧亭牧亭了,而是改口为公子,足见态度。 沈牧亭只是点了下头,今天骑了马,他腿有点酸,也没再有心思闹,也不担心月烛溟那边,月烛溟此番作为,朝中必然会有一番风波。 先是沈云景之死,后又战王遭遇刺杀,某些人的胆子怕得顶在头顶上来把自己摘出去。 沈牧亭识得弯月刀,可究竟是沈蚩所为,还是 酉时末月烛溟才回来,一进院子月烛溟便舍了轮椅飞奔进卧房,沈牧亭此时躺在窗边的软塌上,脸上盖着一本小人书。听见声响他从书的缝隙里朝月烛溟瞄了过来。 月烛溟身姿挺拔而魁梧,到底是武将,上过战场,怎么都弱不到哪儿去。 看见沈牧亭那懒散的一瞥,月烛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这才缓步他了过去,伸手拿起他盖在脸上的书,道:困了怎的不去榻上。 不想动。沈牧亭有一个时辰没有说话,也没有喝水,嗓子带着几分哑。 压惊茶喝了没?月烛溟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给他揉腿,特别是腿根,揉得沈牧亭有点想笑。 喝了,下次莫要将糖放在茶水里了。 分卷(20) 怎么?不甜么?月烛溟找的可是最甜的糖,就怕沈牧亭觉得苦。 甜。沈牧亭顺势抓住他不老实的手,笑道:没你甜。 月烛溟无端红了耳珠,看着沈牧亭带笑的脸,觉得有点热,可他也记得沈牧亭的话,只得忍住,把头放在沈牧亭的心口,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心跳声,道:毒什么时候能清完。要是真等两年,他怕自己忍不住。 恢复比我预料的好,沈牧亭看着他笑,明显知道月烛溟在想什么,道:一年半吧! 月烛溟叹了口气,只得抱紧了沈牧亭,这个人身材纤弱得紧,好似风一吹就会随风飘走了,他得把他抓紧一点。 皇上可答应了! 月烛溟知道沈牧亭问的什么,道:应了! 只是这次刺杀,怕是会查很久。 不急,江瑾现今在暗牢,你可要去看看。 让他多待几日吧! 这个多呆几日正好是沈牧亭所想,他要借战王的势,却不言明为何,沈牧亭也没心思去查,等他待够了自然就会想说了! 江瑾在暗牢待了五日,这五日差点将江瑾磨掉一层皮,对他不打不骂,只是找了许多小东西将他伺候着,伏琴每次去送饭的时候都能听到暗牢里的惨叫声,足足叫了五日之久,嗓子都快嚎破了。 明明是个风流的可人儿,五日后出来的让众人都快不识得他了。 林绯钰中途去看过两次,听到的都是惨叫声,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形,偏偏身上不见分毫伤口,狼狈得有些可怕。 当江瑾躺在床上,床边立着大夫给他把脉的时候,他醒了过来,彼时沈牧亭捧着汤婆坐在不远处。 江瑾一见沈牧亭便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沈、牧、亭! 沈牧亭没理他,而是看向大夫,如何?废了么? 公子,没,脉象平稳有力,只是表虚,修养几日便好,草民这就开两幅药 不必。沈牧亭微笑着看向床上的江瑾,声音有力,用不着药。 大夫抹了抹额间冷汗,暗衬也不知道这公子经历了什么,明明没有分毫伤口,活像脱了一层皮,怎么搞到这么惨的。 是是是,公子说得极是。说完便告退,不过沈牧亭还是在伏琴在门口将人拦住,把药方截了下来。 如何,还不打算说么?沈牧亭姿态风轻云淡得厉害,让江瑾恨得磨牙,这是抓准了他的弱点使劲儿折磨呢。 江瑾怕各种小虫子,沈牧亭就用这些小虫子整他,整到他彻底免疫,身体上虽然不怕了,心理上对这些玩意儿可更惧了。 大冬天的,他都不知道沈牧亭上哪儿找来那么多恶心的东西的,被他弄死他又换一批,好似不让他彻彻底底的恶心到免疫弄死不让他出来,偏偏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 越想江瑾就越气,气着气着也就平静了。 他现在手脚都是软的,不由闭了闭眼,我说! 江瑾原为商贾之家的少爷,后被人屠了满门,只余他一人苟活,而那人 右相之子方时非! 说到方时非这个名字时,江瑾眸间闪过浓重的恨意,那情绪做不了假,至于他是不是商贾之家的少爷,又是不是被人屠了满门,又如何沦为倌馆老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方时非的命。 沈牧亭闻言笑了,那你可知,方时镜是将。 我自然知。正因为方时镜是将,所以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沈云景曾带着方时非到过他的倌馆几次,但是身边人太多,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动手,而且方时非身边有许多高手。 高手?沈牧亭闻言凝眉,多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子初゛,灌溉营养液+42. 感谢读者弥翵饕,灌溉营养液+20 感谢读者伊凌芭舞,灌溉营养液+5 第28章 不准看 比起你们家的伏琴与仇轩, 只强不弱。 沈牧亭没见过方时非,自然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人,不过 沈云景曾与方时非交好么? 这话等会儿你与王爷再说一次。沈牧亭对于官家子的了解终究不多, 一旁的林绯钰闻言, 只是沉了眉眼, 未在开口。 林绯钰曾避免与官家子交好,京中那些官家子究竟如何沈牧亭并不知道, 他转头看向林绯钰, 示意林绯钰同他出去, 顺便让人去抓药, 把床上的人养起来。 江瑾还有用。 出了房门, 沈牧亭便没再开口,林绯钰道:方时非与沈云景同出之事我略有耳闻,只是不曾亲眼见过。只是两人的父亲满朝皆知的不合, 他们俩又岂会混在一处。 沈牧亭把汤婆递给林绯钰,道:这事儿便交给你了!说完还对林绯钰笑了一下。 林绯钰当然会应, 他进了王府这么久,并未有什么作为, 宫中他进不去,近些天来虽不曾出门玩闹风流, 现今到底还是战王府的人。 毁一人不过朝夕,养一人却需多日。 元宵前夕, 失踪好几日的林绯钰回来了,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回来时风尘仆仆,却带回了一个于月烛溟而言不好却也不算坏的消息。 方时非勾结江湖中人,并且查到, 初二那日另一波要杀战王之人,便为方时非雇佣。 月烛溟跟沈牧亭闻言时齐齐微眯了一下眼睫,京都现今都在盛传沈慕华要嫁与方时镜的事,方时镜也被扣留京都不得返疆。 京都现今就像是个华丽的牢笼,想走的人,齐齐被关在这个兵不刃血的笼子里。 沈牧亭嘴角勾了起来,他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沫,道:方时非若是死了,右相会如何。 林绯钰闻言微微抿唇,他知道沈牧亭有仇必报,沈云景他都不会放过,何况一个方时非。 这时候,林绯钰更清楚地认知到,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沈牧亭,他将有仇必报用的几乎淋漓尽致,妄想暗算他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月烛溟却没有应声,方时非死了右相会如何? 右相是安逸太久,不甘于平静了么,那方时镜又知道多少? 月烛溟没有冲动到直接去找方棣通或者方时镜,他在等。 对于月烛溟的网开一面,沈牧亭没有多说,每个人的处事方式都不一样,月烛溟需要考虑的比他多得多,做不到沈牧亭那般的干脆果断。 伏琴跟仇轩都被派了出去,沈牧亭也没多说,林绯钰下去休息了,沈牧亭整个人也懒懒的,最近许是倒春寒,怪冷的。 沈牧亭去了浴汤房,今日又到给月烛溟解药的时间了。 月烛溟到汤房时,沈牧亭正趴在池边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几乎不用想便知道是月烛溟。 月烛溟方才批了公文,此时才得空过来,一看到沈牧亭趴在池边,他便宽衣下水,从后背搂住了沈牧亭。 月烛溟渐渐忙碌起来了,沈牧亭也不曾怨怼分毫,他时常懒散,能不动就不动,就像一只冬眠的狐狸,闭眼乖顺,睁眼尽是狡黠。 近日天冷,你莫要着了凉。月烛溟从身后搂着他,呼吸灼热。 凉不着。沈牧亭不怕冷,可近些天汤婆总不离手,衣裳依旧是单薄的衣裳,月烛溟命人给他新做的他也极少穿。 他转身勾住月烛溟的脖子,两人这算是第一次坦诚相见,沈牧亭视线下滑,忽然笑了起来。 月烛溟轻叹一声,把他的头搂在怀里,低喝道:不准看! 沈牧亭嘴角的弧度大了些许,王爷如此,不正好方便我看了? 月烛溟: 他微微后仰,看着沈牧亭那张逮着分毫机会就撩拨他的嘴,吻了上去,沈牧亭曾言他吻技不行,近些天来看了不少相关书籍,还没机会练过。 此时吻起来倒是颇具技巧,沈牧亭感知到了,主动搂住他的腰。 月烛溟却不敢动弹分毫。 良久后唇分,月烛溟把头搁在沈牧亭的肩上,道:阿亭,你这样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明明为他夫,却只能亲,不能碰,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沈牧亭骗他的,可沈牧亭也有反应,断不能拿这种事骗他,他们是对方的夫,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若我真要你的命,你觉得你的命还在么?沈牧亭说得风轻云淡,隐约能感觉到丝丝薄情。 我知阿亭不会。否则他又岂会活到如今。 可月烛溟还是觉得心中很暖,偏头亲了一下沈牧亭的脖子,如果你要,那它便是你的。 王爷,我会当真的。沈牧亭偏头看过来,下颌撞在月烛溟的唇上,月烛溟顺势略微抬头,从下巴珍重地吻过全脸,最后落在他的唇上,道:你当。 月烛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沈牧亭如此之好,可若是死在沈牧亭手里,他好像也一点都不冤。 沈牧亭却笑了,心里升腾出一股怪怪的暖流,那暖流从心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好似池水也跟着升了温,将他润白的皮肤上烫出一层薄红。 这一幕看得月烛溟非常心动,只得发了狠的将人亲了一遍,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在沈牧亭泄出来的那一刻,月烛溟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目光略带痴迷地盯着沈牧亭。 沈牧亭不论何时表情都是淡淡的,他就算偶有怒意也是笑着的,给人感觉疏离冰寒得紧,他覆身上去,把这个人死死抱在怀里。 沈牧亭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轻轻推了他一下,月烛溟撑起身,沈牧亭墨发披散,那双狐狸眼依旧慵懒地微眯着,很是撩人,沈牧亭随后轻笑,道:王爷,你抵着我了。 我知!月烛溟叹了口气,可又不愿累着沈牧亭,道:我憋。 换来的却是沈牧亭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很愉悦,不是冰冷的,让月烛溟欢喜得紧。 他喜欢听沈牧亭发自真心的笑。 晏上行已经辞官,听说已经送走好几日了!沈牧亭侧身躺在他怀里,浴汤房内有地龙,地面并不冷。 嗯,收到消息的第二日晏十风便将全家人送走了。 他倒是嗅觉敏锐得紧。居然能做到只留自己一人在京都,那之前在朝堂的中庸都是故意而为咯。 思及此,沈牧亭笑道:不愧为林绯钰的发小。 这一句就连月烛溟都听不出来是夸还是嘲,只道:林绯钰虽在京都有风流之名,到底物以类聚,晏上行为重臣,晏十风却能做到不出错,也不冒尖,确实是个人才。 对于这一点,月烛溟早有认知,只是那时他一直无心朝堂,而现今 他伸撩起沈牧亭的一缕发,他应承过这个人要为他做到一世无忧,现今可能艰难,只要他做出反击,朝中必然动荡,这是不可避免的,从前也觉得,只要月凛天不对他咄咄相逼,他就算交出兵权又如何。 现今不同往日,他想看这个人笑,陪他做他想做,陪他想所想。 月烛溟俯身亲了一下沈牧亭的脸,他的脸润泽,触感良好,此时正斜眼朝他看过来,姿态带上几分高傲,却又隐含狡黠。 月烛溟浅浅吻着,每一下都像是在诉说什么,沈牧亭忽地翻身而上,两人双双滚落进了池水里。 沈牧亭在水下看着月烛溟,眼神比平常都要深,就在月烛溟准备伸手的时候,沈牧亭却忽然俯身下去。 风穿堂,池水荡,是诉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两人从浴汤房出来的时候,沈牧亭坐在月烛溟的轮椅里,月烛溟推着他走,沈牧亭整个人都是昏昏欲睡的。 站起来抱着这个人,让月烛溟觉得非常满足,可满足间又觉得好似缺了点什么。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沈牧亭,沈牧亭恰好朝他看来,示意他低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一吻浅浅,月烛溟却很满足。 沈牧亭极少亲他,许多次的亲都带着几分狡黠,如此朦胧的亲,感觉却又很不一样。 进得屋内他便为沈牧亭宽衣,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上榻,随后自己才上去,搂着沈牧亭。 明日元宵佳节,王爷可有什么事?沈牧亭知道这个世界的元宵是有灯会的,原主的记忆里对灯会的印象不多,毕竟晚上他不曾外出过,只听过很漂亮。 没有!就算有事,他也会空下来陪沈牧亭,这一个多月来,他好似都不曾好好陪过他。 那明日陪我逛灯会。沈牧亭从他怀里抬起头。 自然。月烛溟本就如此打算的,沈牧亭很少对他说要什么,不要什么。 沈牧亭没再说话,他觉得月烛溟的体温很暖,好似也暖了他。 翌日,沈牧亭照旧赖床了,难得的事月烛溟也陪他赖了床,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月烛溟看着他慵懒地模样,道:还能再睡一会儿,灯会在晚上。 沈牧亭就听话的睡了过去。 从前沈牧亭身边是有轻微异动他都会醒,就算只是呼吸声也不例外,而今像是习惯了月烛溟在身边一样,睡得格外的沉。 在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外面阳光也已回暖,这一天好似突然从冬日跨到了春日。 饿了么,午膳已经备好了!月烛溟已经命人把洗漱用具早早放在屋内,月烛溟洗漱完才叫沈牧亭起床。 沈牧亭惯了让人伺候,此时看着月烛溟又坐上了轮椅,拿着他的小人书看,忽然道了句:王爷,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书? 上次倌馆都没彻底学会,昨晚倒是技巧娴熟。 月烛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003492 1个 第29章 背书 他敢说他是看书学的吗?沈牧亭知道也不知会拿这事儿笑话他多久, 当即道:练的。 练?沈牧亭微眯了一下眼睫,同谁? 一句同谁立即让月烛溟慌了,拿着书坐在轮椅上故作镇定, 还能同谁, 当然是你了。 常人躲他都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靠近他,而且有了沈牧亭, 旁人又怎如得了他的眼。 分卷(21) 可我记得王爷上一次还 月烛溟立即一个凛冽的眼神扫了过去, 神情颇为气急败坏, 就听沈牧亭道:王爷, 书拿倒了, 能看得清楚上面画的什么么? 月烛溟: 伺候沈牧亭的婢女想扫一眼吧又不敢。 这段时间他们王爷的变化她们这些就近伺候的都看在眼里,除了初始的震惊之外,现今更是平常以待了。 看得清, 王都快背下来了! 哦?沈牧亭的语气意味深长,就见他的视线落在了小人书上, 月烛溟顺着他的视线落下,就见此书中间竟然夹杂了春/宫图。 月烛溟: 他赶紧把书合上, 他没想到他在书房看,沈牧亭居然在卧房看, 顿时 王爷背得很流畅。沈牧亭语气里满是打趣,月烛溟盯着手里的小人书, 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丫鬟们退了出去,月烛溟立即起身把沈牧亭摔上了床, 人也覆了上去,阿亭,没想到你竟在卧房看这种小人书。 嗯, 挺好奇的。沈牧亭确实好奇,毕竟安逸日子过久了,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这小人书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些图,是后面出现的,还用对话加情节充当讲解,沈牧亭也不知道书上说的对不对。 月烛溟叹了口气,语气颇为幽怨:真想快点将毒清除。 此话却换来沈牧亭轻抚他的脸颊,道:急不得,除非你想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月烛溟自然不想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他不想沈牧亭守着他一个残废过一辈子,不由搂紧了沈牧亭,却没有说话。 沈牧亭被他压得难受,王爷,你多重你不知道吗? 是你太瘦。月烛溟不想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该好好养养。 沈牧亭只能像摸宠物似的摸着他的背,语气颇为缱绻地喊了一声:王爷~ 一会儿后月烛溟松开手,捧着沈牧亭狠狠亲了一顿,两人才出门用午膳。 用过午膳为时尚早,沈牧亭便去了书房练字,逛灯会嘛,肯定要晚上才漂亮。 月烛溟就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教他写,沈牧亭学起来很快,字风颇有几分月烛溟的劲儿,却又更为轻盈。 好字。月烛溟把头搁在他肩上夸了一句。 也是王爷教得好。沈牧亭放下笔,转身问道:怎么学的? 月烛溟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即不再言语,而是看着他颜色略带浅淡的唇,轻轻亲了一下,我就不能无师自通么? 可你先前在房里说都背下来了。沈牧亭看着月烛溟的眼颇为无辜,可双狐狸眼中的狡黠分毫不藏。 阿亭,你就不能给为夫留点儿薄面。 沈牧亭但笑不语,片刻后道:而今晏上行已然离京,晏十风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沈蚩三番两次派人刺杀,方棣通态度不明,方时镜已然表态,王爷猜想,皇上会作何? 皇上现今正在着手清理朝堂,但各大臣都把屁股擦得很干净,沈蚩最近很安静,不曾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倒是方时非 说到当时非,月烛溟顿了一下,方时非品阶不高,在朝堂上说不上两句话,但私下皇上召见他多次。 但最近沈云景死后,皇上的决策也在朝中掀起些微风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忽然成为了皇帝身边的人,没有官职加身,却能上朝堂,能入后宫,宫中几乎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权力颇大。 月烛溟最近上朝都能看到他,听说是皇上从外面请来的能人异士。 多能多异月烛溟不知道,但显然并非常人。 月烛溟也派人去查过,对于这个人没查到分毫,他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样,颇为神秘。 听他说完,沈牧亭垂下眼睫,这么神秘。 嗯,不知其来处。月烛溟不知道个人跟了皇上多久,方时镜被迫留京是否有他的手笔。 月凛天人并不笨,否则也不会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夺得帝位,但手段也是真的狠辣,若不是他将王府设置得机关重重,这三年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月烛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他 不若问问江瑾,看他知道什么。 此时,林绯钰正在江瑾房中,几天时间江瑾养得也差不多了,他内心觉得沈牧亭会留他,可沈牧亭的态度又不像会留他。 绯钰,你说沈牧亭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江瑾敛去了眸间情绪,颇为不在意的问。 不知道。林绯钰同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不过未来很可能会同侍一主。 林绯钰抬头瞄了他一眼,好心道:你莫要惹怒了公子。 我记得以前你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如今怎的低了他一截。 身份而言,我不过一阶草民,就不对等。 江瑾闻言,知道从林绯钰这儿打听不出什么,可他要方时非死为真。 他一定要亲手摘下方时非的头颅。 江瑾并未露出更多的情绪,现今沈牧亭不让他离开王府,必然还觉得他又用,但就算有用,他也觉得沈牧亭想要杀他的话,也会毫不犹豫。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告诉了林绯钰一件事,让他问一问江瑾是否知道一个叫应少安的人。 应少安?江瑾闻言轻轻凝眉,脑子里立即生出了别的心思,答道:不认识。 多余的江瑾却没说,林绯钰打量着他的神色,笑道:江老板,若是你知言不答,被公子知道的后果如何你可知? 怎么会不知。江瑾故作惊诧,可我真没听过这么个人。 你好自为之!林绯钰见劝解无用,也就不再管他了。 他爹近些天传来的消息让他颇为焦虑,他有点怕他爹会遭遇不测,跟沈牧亭请示要回家住,沈牧亭说不到时候,何时才是时候,他却没一点谱。 林绯钰前来书房禀报的时候,沈牧亭跟月烛溟依旧在练字,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 不认识?沈牧亭头也没抬,月烛溟坐回了轮椅上,你是怎么问的? 我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应少安的人。回答完林绯钰也反应过来了,他并未问江瑾是否认识应少安。 看来还得关。沈牧亭低声道,月烛溟立即召来护卫又将江瑾关进了暗牢。 下午没再出什么事,用过晚膳月烛溟便带着沈牧亭出门了,身边没带几个护卫。 到得街口,两人便下了马车改为步行。 今日元宵佳节,人颇多,月烛溟跟沈牧亭也没多做伪装,月烛溟只是召来沈牧亭坐在他的轮椅上,两人就这么坐着滑进了人群,路上颇多人好奇地朝他们看了过来,沈牧亭倒在月烛溟身上,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月烛溟知道沈牧亭从前不曾逛过灯会,见着什么都想拿给沈牧亭看看,沈牧亭看着他像哄小孩儿似的行为,道:前面有猜灯谜的,不若我们去猜灯谜,你给我赢几个灯笼回来。 月烛溟就去猜灯谜了。 等月烛溟的时候,沈牧亭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并未发现明显的异常,可沈牧亭就是能感觉到一道若即若离的视线从他进了宣临街便一直跟着他,感觉不到恶意,但也感觉不到善意。 警惕心很强嘛!酒楼二层,一个打扮分毫不起眼的人朝对面的人道,对面之人扫了一眼月烛溟的背景,道:人人皆言战王暴戾阴鸷,没想到竟还有为博美人笑去猜灯谜的行为。 对面的人但笑不语,只是视线颇具兴味地看向沈牧亭。 他们坐得位置较为隐蔽,就算沈牧亭看过来也未必能看到角落里相对而坐的两人。 元宵佳节,在下要去会美人了,方兄可要一起。人笑着理了理袍子。 被叫做方兄的人摆了摆手,在下就不饶兄台兴致了! 应少安抬手作揖离开。 月烛溟猜完灯谜回来时,沈牧亭已经敛去了神色,看着月烛溟拿来的各种形状的灯,微微咂舌,王爷,你可是要将王府的灯都换了?这起码得有二十盏吧,他在抬头看向猜灯谜的摊位边,其中一个摊位已经被他薅秃了,正在收拾东西。 月烛溟看着二十多盏款式都不一样的灯,就想给你。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的眼颇深,反倒让沈牧亭笑了起来,两人又去了宣临桥,桥下是条穿城河,颇宽,不少人正在放各种各样的花灯,沈牧亭跟月烛溟就顿在桥上看,还有不少私会的男女,生生将元宵过程了七夕。 这时,月烛溟推着轮子靠近他,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手里拿着一根色泽润白的玉簪,簪头雕刻的一只将睡欲睡的慵懒狐狸,尾部却缀了一点墨绿。 他将玉簪插进沈牧亭发间,捧着他的脸道:好看。 沈牧亭挑眉,看着周围自在或兴奋的人群,道:王爷,我们此行并未隐藏,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动手。 街上人多,不得等到没人的时候? 第30章 言听 沈牧亭脸上却扬起一个莫测的笑, 那不如我们送上门去。他勾起月烛溟肩上的一缕发,也顺便看看你恢复得如何。 月烛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狐疑地看着沈牧亭, 我能动了? 沈牧亭: 试试。 沈牧亭先前的话让月烛溟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之前说不能动, 现在忽然说能动了。 王爷,真的, 不骗你。沈牧亭搂着他的脖子哄道:如果这次你在打斗中行动如常, 未觉不适 后面的话他却没有说完, 月烛溟也懂, 不过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无奈地叹了口气,搂上他的腰,你若不愿, 我自是不会逼你。 不是不愿,是你的腿, 真得考虑这方面。 初始的时候,沈牧亭确实觉得月烛溟是中毒, 可昨晚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沈牧亭是从前生活在末世, 对于各种各样的东西颇为了解,再加上昨晚他从月烛溟身上发现的异常 月烛溟可能不太想知道给他下毒之人是谁, 那个人可能是皇上,也可能是沈蚩, 也有可能是方棣通或者方时镜 月烛溟是在主观上怀疑沈蚩颇多,可如果他们四人都有联手呢,一个是他的亲侄子, 一个是他的得力干将,他若是知道这个结果会如何? 沈牧亭不知道,但他这三年周旋其中,讲得不就是一个情字么? 若是真如他所想,月烛溟的腿比他想象的更为麻烦,只需一念,他便会暴毙而亡。 到了没人的地方,月烛溟便站了起来,他知道沈牧亭懒,便抱着他走,也越走越偏。 护卫知道月烛溟能站起来的那一刻是震惊的,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跟在两人后面。 到了!沈牧亭轻轻道了一声。 月烛溟将他放下,黑暗中,一双阴毒的眼睛看向巷中两人,见月烛溟能站起来时眸间尽是震惊,很快就恢复常态,提刀便冲了出来。 月烛溟手无寸铁,与刀剑赤手相搏。 沈牧亭便跟一众护卫靠边看着,偶有一两个杀手冲出来时会有护卫挡下。 月烛溟的身手当真很好,但是腿依受力时间一久,便会出现片刻停顿,沈牧亭手里拿着一颗石子,屈指一弹便将要落在月烛溟身上的刀打偏,其中一人转头看向沈牧亭,露在面巾外的那双眼阴鸷又狠毒。 沈牧亭挑了下眉,他记得,原主并未得罪什么人,这人何故对他露出此等恨意? 公子,我们不上去帮忙吗?一个护卫小声开口,王爷要在他们面前出了事,仇轩回来会杀了他们的。 沈牧亭没有开口,直到月烛溟几乎站立不稳时,沈牧亭才道:上! 那一声轻轻浅浅,几个护卫立即冲了上去,月烛溟扶着墙壁,沈牧亭慢慢靠近,王爷可明白了? 用力太久会力竭,他的腿会受不住。 月烛溟闭眼深吸了口气,平常只是站立倒不觉得,可现今他用腿太狠,太频繁,弊端一下就显现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阿亭 一个杀手回刀朝他们砍来,沈牧亭目光一凛,抬脚就踹了过去,那一脚直接把人踹飞,当场身亡。 沈牧亭看着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样,动起手来分毫不留情,不止杀手被震了一下,就连护卫都震惊。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他们虽然诧异,到底不曾亲眼见过,而今亲眼所见,震撼又非听闻可比。 我要活口。月烛溟沉声道,被沈牧亭扶着坐回了轮椅,眼睁睁的看着护卫与十来个杀手打得难分难舍,护卫不行了,沈牧亭就弹弹小石子,这方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十来个杀手除了被沈牧亭一脚踹死的,尽皆活捉。 月烛溟不知道给他们喂了什么东西,那些杀手全都不再动弹,乖顺地跟着护卫走了,于是便只剩月烛溟跟沈牧亭。 沈牧亭疑惑地看着月烛溟,那是一种毒,名为言听。 言听计从的言听么,好名字! 沈牧亭没有问月烛溟此毒从何而来,反正不可能是宣国的东西。 月烛溟难得只站了一日,对沈牧亭说的话彻底的信了。 当两人从小巷出来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于别人而言或许是悄无声息,可是对沈牧亭嘛 他嘴角勾着笑,曾经月烛溟在朝中放线钓鱼,那么他就再放一次,看看那条鱼究竟能忍到几时。 而另一边,一处漆黑的房子内。 一人单膝跪地,在他面前坐着一人,那人看不清容貌,声音也是喑哑的,他道:失败了? 底下人不语,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没有死,而是被带走了。 黑衣人说了一遍被带走人的反应,座上人轻嗤一声,言听,他竟然会有言听。 分卷(22) 黑衣人不语,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 想办法杀了他们。座上人声音冰冷而阴鸷,黑衣人头一低,立即退了出去。 月烛溟,你想引我出来,不可能。他说得咬牙切齿,很快这里便着了火,烧尽了一切痕迹。 月烛溟跟沈牧亭在看到那大火时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冲上去,倒是许多百姓不住的往那边挤,救火的救火,搬水的搬水,根本用不着别人吼。 沈牧亭遥遥望着为首的那个人,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有三,穿着干净,但明显不是富贵人,手中甚至还拿着一本书。 那人倒是有趣。 朝中的寒门子弟甚少,难有出头人。 看他能否遇见一个贵人了!月烛溟道。 贵人?沈牧亭轻笑,与其让别人做他的贵人,王爷何不自己来当。 月烛溟只求安于一隅,并未想过要自己的势力多么强大,要不要权倾朝野,他现今兵权在手,只要他不放权,任何人都不敢对他如何。 王爷,说你拥兵自重还真一点都没冤枉你。沈牧亭叹道:倘若有一天,你的兵权终究被人夺了去,你当如何?久了,皇上给你一个谋逆之名你又当如何? 他能看出月烛溟矛盾的心理,想放,却又不想放。 想放是因为自己不喜朝堂的尔虞我诈。 不想放是怕自己想要的平静在失了兵权后终究竹篮打水。 盛宣是月凛天的盛宣,届时他没有一点自己的势力,应当如何自处?整日过着逃亡的生活么? 那种生活沈牧亭已经过够了,他愿意陪月烛溟留在这京都,也是因为这一点。 要按沈牧亭从前的做法,他可能一气之下直接杀了所有不服之人。 可天下人是杀不完的,他也不想再见血。 许是察觉到沈牧亭的情绪,他微微转身仰起头,是本王心志不坚。可要做到一个平谈何容易。 他已经出手,月凛天心慌不已,他能对他做出什么事都是可预料的。 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的选择便已经了然,只是依旧不曾坚定,此时沈牧亭一席话,倒是让他觉得自己颇为可笑。 自己像常人那样顾念亲情,可月凛天是个有情人么? 显然不是。 王爷,你在战场也如此犹豫么?沈牧亭不明白月烛溟为什么这么优柔寡断,是因为月凛天没有杀到他的面门上,还是没有亲手拿着刀对着他? 自然不会。月烛溟轻声道:可他到底是盛宣的帝。月凛天若是没了,谁又来做那万人之上,他么? 月烛溟的心并不在此。 月烛溟终究还是将那个书生留了下来。 伏琴他们也在第二日便回了宣临城,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月烛溟拧紧了眉。 初二那天杀他们的人除了沈蚩派来的人之外,另一波确实为方时非所雇。 但他雇来那些人的身份却让月烛溟拧紧了眉。 王爷,那些人不是盛宣的人。不止如此,方时非不知何时已经联合了诸多官家子联名请任暗杀,此事牵连颇广,月烛溟若是要揪,怕是整各朝堂都会被血洗一遍。 林绯钰闻言拧紧了眉,他除了沈牧亭不曾与任何一个官家子交好,要说此事如果牵连不到他爹绝无可能。 方时非究竟想干什么? 单单是这一条,方家就能落得个谋逆之罪,满门抄斩的下场。 呵,他这皇位是坐得太舒心了么!月烛溟怎么都没想到,月凛天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身为帝王,联合下臣朝别国借人杀他。 哪国人?沈牧亭倒是无动于衷,而是问伏琴。 孖离北国。孖离北国又名孖离国,位于盛宣极北之地,国风悍勇,传言他们国家人人骁勇善战,偏偏月烛溟从前征战沙场,周边邻国妄图来犯的都打了一圈,就是没有孖离国。 林绯钰拧紧了眉,月凛天此为不可谓引狼入室,极北之地将士年年不堪其扰,他竟还敢与孖离国的人来往。 月烛溟此时怒不可遏。 去暗牢!月烛溟的脸异常沉凝,对月凛天失望极了,兵权对他就那么重要?让他忘记了身为人君的本分? 沈牧亭并没有去暗牢,而是让伏琴跟了去。 他回到卧房,拔下头上玉簪细细打量,好与不好也看不出来,只是簪头的狐狸却让他喜欢得紧,雕琢得栩栩如生。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吧。 从前那些要命的礼物不算也罢。 他命人找来一个盒子,将东西珍重地放了进去便去了书房。 他把月烛溟的名字写了好几十次,从开始的飘逸轻盈变成了细细琢磨,写完后他念了一遍:月烛溟! 第31章 死完了 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 给他的感觉很不同,明明只是三个字而已,随即他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月烛溟的旁边, 沈牧亭在书房待到了亥时末月烛溟都没回来, 他便自己去了浴汤房。 而此时, 暗牢里。 月烛溟面前跪了一排人,其中一个被吊了起来, 几乎没了人样。 他的手段向来直白, 这种事上不爱弯弯绕绕, 可现今, 这些人的嘴都紧得很, 言听能让他们做不了任何反抗,却撬不开一个不愿说话的人的嘴。 谁派你们来的。仇轩狠狠一鞭下去,那人直接被生生打死了。 死了一个又换一个继续问。 全程月烛溟的脸都阴鸷得很, 这段时间他不曾见血,这些人怕是忘了, 他战王的脾性是嗜血暴戾。 到现在,月烛溟觉得他当初送月凛天的礼实在太轻太轻了, 他把盛宣究竟至于何地? 结果那些人死完了,都没一个开口, 死士就是这么难搞。 可这些人究竟是谁都的死士?谁又这么大手笔能借月凛天这么多死士? 月烛溟回去的时候已是亥时末,卧房没看到沈牧亭, 他就去了浴汤房。在王府,沈牧亭基本就呆书房、卧房、还有浴汤房。 他每日必做的事便是沐浴。 月烛溟一进去, 便见沈牧亭趴在池边,已经睡着了。 怎么不回卧房,着凉了怎么办?月烛溟已经收起了满身暴戾, 对沈牧亭格外温柔。 等你呀!沈牧亭在他进来的时候便醒了,只是不愿睁眼,他闻见了月烛溟身上若有似无地血腥气,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便直接将人一拉,月烛溟栽了下来,又被沈牧亭捞了起来。 死完了?沈牧亭问的风轻云淡。 月烛溟搂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其实问与不问结果都差不多,他已经知道其中有月凛天的手笔,是谁借给月凛天人的,必然不会说出来,那些人的下场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月烛溟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这种气息,沈牧亭还是在他们成亲当晚的时候感觉到过。 月烛溟从前怀疑过月凛天是给他下毒的人,只是一直压着,没有捅破。 他跟月凛天幼时关系不错,他念这一点的旧,见惯了生与死,他就想守着这唯一的亲情,却守了一场接连一场的刺杀,他跟月凛天之间,难道只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倘若他真如此反击,那他跟篡位又有什么区别。 沈牧亭不懂月烛溟所优,他生来孤儿,未曾尝过真心,也不懂何为亲情,他只知道,所有人都想利用完他最后一点点的价值,他愿意帮月烛溟,说到底出发点也是为了自保与自己的懒罢了,算起来,他与江瑾的目的也无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他能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念,尽数告知与月烛溟。 沈牧亭是个疯子,他承认,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疯了,如果自保也算疯,那这世上还有不疯的人吗? 会过去的。沈牧亭轻轻顺着他的发。 其实月烛溟没有沈牧亭想象的软弱,到底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几次对月凛天心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 月烛溟抱紧了沈牧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翌日,月烛溟便进宫了。 他进宫自然不是找月凛天算账,只是他会怎么做,还是让沈牧亭颇为好奇。 林绯钰也被月烛溟带进了宫,回来时,林绯钰已经官爵加身。 期间,沈牧亭去了一趟暗牢,昏暗的环境略带潮湿,隐隐还有未散的血腥气,沈牧亭面色不变,而是去了关江瑾的那一间。 他立在门外,门上只有一个小窗,这小窗让沈牧亭很熟悉,伏琴搬了张凳子放在沈牧亭身后,沈牧亭坐下。 那小窗里立即出现了半张人脸,不过小半天,江瑾原本风流的脸已经变得脏污难看,惨白得很。 月烛溟昨晚就在他隔壁动/刑的,江瑾应当听得见。 伏琴给沈牧亭递上茶盏,沈牧亭端着喝了一口,他近些天爱上了花茶,味道淡淡的,让他觉得非常香。 江老板,可想明白了! 江瑾想跟他玩儿迂回,之前沈牧亭原本还想跟他玩儿玩儿,不过现在么,在闻见月烛溟那一身血腥时,他忽然就没了耐心。 沈牧亭,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都说我不知道、不识得了,你究竟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江瑾几乎目眦欲裂,沈牧亭太狠了,狠得让人心颤,好似所有人命在他眼里都如同草芥般。 我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么?沈牧亭狐疑地看着他,江老板,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是你想要借王爷的势杀了方时非,你可有付出什么? 江瑾露在小窗外的眼睛忽然变得阴毒起来。 沈牧亭不在乎的笑了,如果你觉得关你几日便为付出,那么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江瑾抿紧了唇,他懂了沈牧亭的意思,他要的不是纸上画葫芦,他要实际的行为让他证明,他是有用的,如果没用,下场只会比昨晚的人更惨烈。 昨晚那些人的下场,不过是一点点的威慑罢了。 沈牧亭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他的目的不纯,知道很多,可他却不说一句,不透一分,让被怀疑的人胆战心惊的去猜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沈牧亭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倘若他在国公府有如今半分的胆量,何故落到被迫嫁与战王的下场? 沈牧亭只是坐在那里,看向他的那双狐狸眼笑得清浅,可那寒意却如同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脊柱攀爬。 江瑾咬紧了牙关,你要我做什么? 应少安是什么人。沈牧亭几乎肯定江瑾知道这个人,就算不认识,他对他也是有了解的。 沈公子,我真不知道。 沈牧亭的目光冷了下去,他轻轻喊了一声:伏琴。 伏琴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轻轻蠕动。 你要做什么?江瑾是真的慌了,猛地拍了一下门,我真不知道,沈牧亭,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我信?沈牧亭依旧在笑,伏琴已经打开了袋子,江瑾清楚地看到了袋子里面的东西。 伏琴面色冰冷地把袋子扔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江瑾的惨叫声。 伏琴没有怜悯江瑾分毫,有关他们主子安危的事,不管是伏琴还是仇轩,都不会留情半分。 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牧亭三盏茶喝完,里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沈牧亭侧耳听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条通体漆黑的狗走了过来,它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转头就跑。 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心道:狗王爷? 从他进了战王府这么久他都不曾见过这条狗,没想到居然在暗牢里。 伏琴!伏琴立即拽着狗的后颈把狗王爷提了过来,那狗开始还挺凶狠的,估计想到了沈牧亭先前一个眼神就把它吓尿了的事,此时不敢作声,模样乖顺地任由伏琴提着。 沈牧亭示意伏琴把狗放下,一放下那狗就想跑,沈牧亭笑道:敢跑我就阉了你。 狗王爷立即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牧亭,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沈牧亭,你会不得好死的,沈牧亭,沈牧亭里面的江瑾声音虚弱,不停地咒骂沈牧亭。 沈牧亭无动于衷,而是让伏琴推开门,他信步走了进去,那狗王爷还跟在沈牧亭脚边,不敢跑。 江瑾现在整个人都虚脱了,意识都开始涣散,沈牧亭让伏琴把东西收回去,他站在江瑾面前,道:江老板,死不了的,不必如此惊惧。 回应沈牧亭的是江瑾怨毒的视线,却咬紧了牙关,他身上几乎完好,可衣服之下就未必了。 蚀骨蚁名不虚传,沈牧亭找了好久才找到,不过倒是没想过江瑾会成为蚀骨蚁的第一鲜。 江瑾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想搭理沈牧亭。 江老板,或许你对我的认知不够清楚。其实谁对他的认真都不够清楚,沈牧亭是好的时候能特别好,坏的时候能特别坏的一种人,他始终都为自己留有后路,就算他能毫无保留的帮月烛溟可如果月烛溟变了,他也能及时抽身而退。 说他无情也好,说他是怪物也好,这都是他这么多年在那种环境下养成的习惯。 别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沈牧亭不止一次、两次、三次到他自己都数不清的次数下被蛇咬过。 从前单纯,辨不清什么是真心好,什么是有目的的好,这都是他用自己的实际经历买来的教训。 沈牧亭嘴角的笑清浅温润,似有温度,却寒人心,他睥睨着江瑾,我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也能让你死不如生。 他语气平静,就连旁边的伏琴都听得胆寒。 生不如死他能理解,可什么叫死不如生? 沈牧亭,你不如杀了我。江瑾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沈牧亭,沈牧亭笑了,杀一个你很容易,可你方才是不是忘记我说的话了。 我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也能让你死不如生。 这句语气平静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回响,江瑾垂下眼睫,也知道不管跟沈牧亭来软的还是硬的,他都不会妥协分毫,他要的是他确切的态度,一个有用之人,而他江瑾,现今一点用处都没有,想要借势却拿不出分毫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子初゛,灌溉营养液20. 分卷(23) 感谢读者少年康尼,灌溉营养液25. 感谢读者46581906,灌溉营养液12. 第32章 石子 可是应少安究竟是什么人他确实不知, 他怎么给他答案,用什么来彰显诚意。 见江瑾神情松动,沈牧亭看着蹲坐在他旁边的黑狗, 那狗长得高大, 沈牧亭不用弯腰也能摸到它的头顶, 不由揉了揉它的脑袋瓜,在狗王爷舒服得伸长脖子又眯眼的情况下, 沈牧亭道:想清楚了? 我会想办法的, 江瑾深吸了一口气, 忍着痛道:何时给我解毒。 等你献上你的诚意, 我自会给你解药。 江瑾抿紧了唇。 伏琴。沈牧亭唤了一声, 送江老板回牵丝坊。 是!伏琴抱拳领命,沈牧亭便带着狗王爷走了,一路上狗王爷都在腿打颤, 时不时看一眼沈牧亭,沈牧亭看着它觉得好笑, 调侃道:当初你骑上王爷的战马来迎娶我的时候,可没见你打过颤,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换来的是狗王爷委屈的呜咽声。 一人一狗气氛颇为怪异, 巡逻的护卫见了,只觉得惊奇, 这狗是他们王爷养来玩儿的,整个王府就没有它不敢去的地方, 唯王爷是从,他们这些护卫见了都得绕道走,因为不知道你什么动作得罪它, 那浑厚的一声汪能震得你腿肚子都打颤,生怕它扑上来把你撕得粉碎,现今也有它腿肚子打颤的时候么。 不过一想到关于他们这位王府另一个主人的传言,护卫们除了恭敬行礼之外,眼珠子也不敢乱瞟。 沈牧亭带着狗王爷回了卧房,沈牧亭躺在软塌上看书,狗王爷在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开始拆家,打翻了桌上一盘糕点,沈牧亭轻飘飘地看过来,它连耳朵都是耷拉的,离了犯罪现场三米远,一副不是我干的的模样。 沈牧亭: 东西收拾干净,出去玩儿。 狗王爷怎么收拾的呢?他把糕点全吃了,盘子叼走了,去了卧房前的花园里发疯似的跑。 不一会儿它就给沈牧亭叼来一只老鼠放在窗边,一会儿又是一块蛇蜕,一会儿又是几片叶子,要么就是树枝,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就是不会说话。 沈牧亭: 他看了一眼那些东西放在哪里,可不就是方才被它叼走的盘子里。 沈牧亭没见过这样的小动物,觉得还怪可爱的,但不论沈牧亭怎么招手,狗王爷都不过来。 沈牧亭: 他也懒得再理,把书盖在脸上,瞌眼入眠。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阳光正好,挺催/眠的。 醒来时他脸上的书被拿走了,身上多了一张狐裘,月烛溟正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先前正在看的书。 沈牧亭看书向来是以小人书为主,今日也不例外。 何时回来的!沈牧亭觉得他对月烛溟真的是越来越没有防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月烛溟在的时候,他会有种从前不曾有过的安心感。 有一会儿了。月烛溟见他醒来,略有些无奈,睡也不知道去榻上。 月烛溟觉得沈牧亭的体质就像一个谜,体温不高,穿着单薄,若是换做常人早不知道病了多少次了,偏偏他一直如常。 月烛溟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沈牧亭知晓与朝堂有关,便也没问。 沈牧亭朝他张开手,月烛溟立即将人一揽放在腿上,推着他便出了门。 去哪儿?沈牧亭的声音带着几分鼻音,狗王爷就在门口看着两人出来。 月烛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狗窝在窗户底下,却不知道它怎么来的,这段时间他怕这狗吓着沈牧亭,回想起他用这狗迎亲的事,一直没让这黑狗出现在沈牧亭面前。 问过府中人才知,黑狗是被沈牧亭带出来的。 月烛溟有点怕沈牧亭秋后算账,也不敢主动提,此时见了狗,下意识地看了沈牧亭一眼。 狗: 沈牧亭倒是随意伸手在狗子头上摸了摸,黑狗也由得他摸,分毫没有抵抗的意思。 一只狗被人摸头,是臣服。 但这狗月烛溟清楚它得很,凶起来仇轩都打不过,只能躲。 月烛溟将沈牧亭搂紧了一点,朝堂上的那些气郁顿时一扫而空。 沈蚩的悔熟知内情的人心知肚明,现今他又没了沈云景,手势必会伸到沈牧亭身上来。 月烛溟从前可能会怀疑沈牧亭反手捅他一刀,可现今他完全没了这种顾虑。 阿亭,谢你心悦于我。月烛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沈牧亭笑道:王爷,被我心悦可很难得,你可要珍惜。 本王还不珍惜你么?月烛溟搂在他腰上的手故意掐了一下,惹来沈牧亭发出一阵低笑,那声音算不上很勾人,可就是撩得月烛溟心尖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狗王爷也在旁边咧嘴哈气,活像跟着笑起来了似的。 用完膳月烛溟便带着沈牧亭去了书房,他有公务没处理,沈牧亭就在旁边的软榻上看书,看着月烛溟时而凝眉,时而身上迸出浓烈的杀意。 狗王爷早缩在一旁睡了,此时感觉到那杀意警惕地仰起头,见是月烛溟,复又趴了回去。 这一夜格外平静,伏琴老早便回来了,只是没有打扰两人。 此时,他跟仇轩就守在书房不远处,两人各站一边,界限分明。 伏琴有点不满,他感觉仇轩好像对他生出了距离感,两人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什么都在一块儿,现在却各伺一主,连带关系也好似有了隔阂。 伏琴看了眼书房,朝仇轩丢了颗石子,那石子稳稳落在仇轩后领,石子滚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仇轩在跳着抖衣服,惹来伏琴一阵闷笑。 仇轩转头盯了他一眼,低喝了一声:你往我身上扔了什么东西,痒死了。 就是一颗小石子啊,我这边一大把呢。说完他手里几颗石子耍杂技似的抛了抛。 抛了几次他就觉得石子扎手,他疑惑地垂眸,立即把手里的石子扔了,视线一扫,就见这片地上到处都是那种小石子。 还在慢慢蠕动。 那哪是什么小石子,分明是不知名长得像石子的虫子。 伏琴有点慌了,他一脚踩死好几只,转身就朝仇轩冲了过去,伸手就要扒他腰带。 你做什么?仇轩一把拽住他的手,脖子上已经起了一大片红疹。 虫子,是虫子,快把衣服脱了。伏琴咬紧了牙,转头看着那些还在蠕动的虫子,吹响了一声口哨,巡逻的护卫立即冲了过来,可他们到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虫子挡住了去路。 其中有一个不明缘由一脚踩了进去,可那些虫子就像从冬眠中回过神来了般,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很快就爬上了那个护卫身上,钻进了衣服里,惨叫声立即响了起来。 屋里的月烛溟跟沈牧亭听见声音立即出来,就见虫潮中的那个护卫身上鼓起了大大小小的包,惨叫伴随着鲜血,很快就让他变成了一血人。 沈牧亭沉了眉眼,拦住月烛溟让他别过去,狗王爷适时响起浑厚地汪汪声,震得整个王府都好似在颤动。 那边伏琴已经把仇轩剥了,他的背上起了一个包,却找不到方才被他丢进去的石头。 仇轩的眼睛都红了,那红疹从脖颈攀爬上了整个背部,异常可怖,就像被开水烫过的一样。 在那些红疹中间,伏琴看到了一个鼓起的包,伏琴咬着牙,走到仇轩背后,道:你忍一下。说完拿起小刀朝着那包一挑,从里面挑出来一颗血糊糊的石头。 仇轩穿好衣裳,转头看着惨叫传来的方向。 这一切发生不过片刻,可那些虫子吃完一个人好似闻见了更香的美味,齐齐朝着沈牧亭所在的方向涌动。 沈牧亭的体质特殊,但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世界上见到这些东西。 在末世这些东西并不少见,沈牧亭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追着撵的次数数不数胜,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那个世界能用的药剂,他对这些东西而言,是无上美味。 阿亭,你站我后面。月烛溟忽然拉了他一下,把他藏在身后,看着那些还愣着的护卫道:烧了,别碰着。 伏琴第一个用轻功去找来了火/油,朝着那些虫子的聚集地一泼、点火,一气呵成。 剩下的人也没敢愣着,让点火就点火,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偶有两个不小心被虫子爬了上来,立即换别人。 王府的这方花园几乎被烧得尽毁,好在没有波及房屋。 战王府彻夜大火不灭,引来无数人猜忌。 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战王府那通天大火,盯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大火小了下去,他才离开。 战王府的事惊动的不止是平民百姓,还有朝中。 翌日月烛溟没有上朝,弹劾月烛溟的奏折又开始堆积如山,月凛天尽数把奏折送往了战王府,顺便带来慰问。 月烛溟就着大火直接当着那太监的面烧了,太监面色不变,模样乖顺地离开。 宫中,御文殿。 书案上摆着一分密函,密函已经打开,看着上述的字,月凛天忽地将纸揉成了一团,随后似又觉得不妥,展开来一点点的撕了,放入旁边的碳火里。 月凛天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应少安一身白袍立在下首,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曾言语。 随后,只闻月凛天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应少安低垂着头,面色不变。 他在等,等皇上有求于他,而非自己主动问。 应少安,你说,战王府为何会突然走水?近些天来月凛天听了应少安的话,一直都很沉寂,不曾如从前那般派人刺杀,但他也知道,他皇叔对他一直隐忍,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月凛天是不敢,而月烛溟是不愿。 从前他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占据主导,月烛溟早晚会交出兵权,可现在 三年了,月烛溟身边犹如铜墙铁壁,软硬不吃,他自己心中也是有掂量的,只要他皇叔想,皇位他想要便唾手可得。 这是月凛天的恃,进而才不恐月烛溟。 可现在,沈蚩最近动向成谜,就算早朝,他跟以前想必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右相一如既往,月凛天现今感觉自己腹背受敌,倘若不借用外力,就算没有月烛溟,他这个皇位也坐得心惊胆战。 皇上早晨不是派人去探了么? 回来的消息是很多人受了伤,受了什么伤,何人所伤尚且未知。 战王府戒备森严,常人难以入内,就算曾经派去的刺客大多也是有去无回,比天牢都难闯,什么人能让战王府变成这种情况? 右相不屑于如此做,沈蚩么? 应少安也沉默了,低眉颔首,模样乖顺得紧。 月凛天道:少安 应少安抬起眼,月凛天闭着眼,指了指自己的头。 应少安惯会按头的,月凛天近些天来头疼发作频繁,药石也无用,只有应少安给他按两下才舒服点。 应少安就给他轻轻按着,在月凛天看不到的地方,应少安那双波澜不惊的眸间情绪莫测,随后轻声道:皇上可好点了? 嗯。月凛天轻轻应了一声,忽然问他,你让朕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折送去是为何? 王爷应当知道自己在朝中多年被人弹劾的事,拥兵自重终究不是明智之举,皇位是皇上的,兵却是整个盛宣的,王爷应当会明白皇上此举为何。 月凛天轻轻笑了下,我看未必。 月烛溟这人轴得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只要给他一分希望,他便会死守这份希望。 这是他的弱点,这人虽喋血沙场,腿残回来后暴戾惊人,可到底顾念这一点微薄的情分。 他以为用他的暴戾嗜血就能掩盖住这份弱点,却不知早已被他窥得全部。 可他现在多了一个沈牧亭,月凛天查清了那晚沈云景怎么死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沈牧亭做的。 那个好似对什么都风轻云淡漠不关心的人,竟然能做到杀人不眨眼。 行了!月凛天轻声道,对待应少安有种常人无法感知的温柔来,应少安退下,在他身侧道:皇上,沈蚩近些天来动向成谜,皇上可有深挖过。 他与朕提了好几次要将沈慕华许给方时镜的事,朕一直拖着。他不能让沈慕华嫁给方时镜,一个沈牧亭已经如此恐怖,沈慕华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月凛天有心试试,如果不成的话 他看向应少安,如果朕把沈慕华纳入后宫如何? 应少安诧异地看向月凛天,复又垂下眸去,皇上是想断了沈蚩的势? 他得势也够久了。七年,这七年月凛天处处受制于人,他会变成这样,都是被逼的。 以为辅佐他上位便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沈蚩的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月烛溟一死,自己再落个暴毙的下场,盛宣还有谁有能力做皇帝?妄想成为帝王背后指点江山之人,他的野心也太大了。 沈蚩,留不得。不只是沈蚩,所有妄图与他为敌之人,尽皆不能留。 如此,为何皇上一直没有动手?应少安顺手拿了案上一本折子,翻开看了起来。 朕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彻底摧毁沈蚩的机会,朝中大臣们的屁股都擦得太干净了,他查了一圈都没查到有力的证据,想要将朝堂大换水,太难了。 那些官家子遍布朝中每个角落,就连边远之城都有,更别言军中了。 月凛天一直没有直接对月烛溟动手,也是忌惮军中子弟。 那些人将月烛溟视为神明一般的存在,与月烛溟又相处够久,月凛天想要直接对月烛溟下手实在太难了,稍有疏忽,盛宣便极有可能是分崩离析的下场。 月凛天也知道,当初他登基,朝中诸多人对他不服,一心想要推举月烛溟为帝,那些人在他登基后,便以各种缘由斩的斩,抄的抄,流放的流放,可那之后,他面对的却又是比之前梗复杂的场面。 分卷(24) 朝中势力二分,他被架空得宛若一个傀儡,方棣通虽一直以平为本,可真的平吗? 他与沈蚩在朝堂不是你来我往就是针锋相对,意见不合经常推他出来,他是一国之君,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他是君吗?不是,他是傀儡。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点机会成为真正的帝,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应少安明白月凛天,自然也没多言,他留在他身边,为的也是这个。 既然如此,皇上何不推沈国公一把。应少安把折子放回案上,垂眸看着月凛天。 月凛天的脸跟月烛溟是有三分像的,特别是那双眼睛。 你的意思是月凛天早有此意,只是还不曾具体想过,一是机会难觅,二是 现在机会不正好摆在皇上面前?应少安嘴角轻轻勾着,那笑清淡得很,却能感觉到里面的丝丝暖意。 月烛溟把手放在应少安放在案上的手上,轻轻握了握,那此事,便交由少安了。 应少安温顺地垂着头,皇上放心,少安定不辱命。 春风回暖,枯枝也渐渐攀上了点点嫩绿。 国公府。 沈蚩正在暗室内,听闻战王府的火烧了一夜,不少人受了伤,却没伤及沈牧亭或者战王,他便怒不可遏。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浑身都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当初把那个人交给你时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他的语气凛冽,那压低的嗓音中还有他极力隐忍的怒意。 黑衣人却不在乎的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炉鼎,那鼎小巧得很,只有手掌大小,细听之下能听到里面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国公急什么?当初你把那人交给我们时,我们已经尽了力,能这么快养好,国公不感谢就算了,还责怪我们。 那黑衣人的声音一听便为青年,沈蚩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可他不急,他能怎么办?坐在这里等死不成? 沈牧亭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任人搓圆捏扁的沈牧亭了。皇上也会借机铲除他,他怎能不急。 关于沈牧亭而今的变化,沈蚩始终没有想通,他知道曾经沈牧亭白日里会偷跑出门,但都没有多管,于他而言,沈牧亭是个没用的废物,上不得朝堂,也入不得厅房,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顺水之举竟会变成如今的下场。 说悔,沈蚩不是没悔过。 可他就算拉下为爹的老脸,沈牧亭依旧一副铁石心肠,除了咒骂沈牧亭白眼狼,人下子,他也莫可奈何。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便只能死。 沈牧亭必死。 黑衣人似看出沈蚩的想法,不由嗤笑,能拥有那种能力的人,会死吗? 黑衣人没再多言,他反倒感谢沈蚩,竟然给他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他的极限在哪里呢? 越想黑衣人便越兴奋。 沈蚩抿着唇,那双眼阴鸷异常,如果不行的话他便只能这么做了! 黑衣人不发一言地离开了,沈蚩坐在暗室中,久久没有出来。 过了一会儿,暗室的门被扣响,开门声响起,沈蚩抬起眼,看着进来的窈窕身影,那人轻轻地喊了一声:爹! 慕华!沈蚩看到沈慕华便收起了那幅阴鸷,人人皆言女大不中留,女子难成事,可他这个女儿,为他分忧解难颇多,沈蚩对沈慕华的喜欢,远远多过两位儿子。 沈云景虽为男子,但颇为无用,做事冲动易怒,难成大事,反倒是他养在闺阁中的这个女儿,是沈蚩藏得好好的宝贝。 失败了?沈慕华坐在沈蚩旁边,语气波澜不惊。 沈蚩没有说话。 沈慕华模样乖顺而温柔,她道:皇上一直不曾将我许给方将军,可是另有打算。 最坏的打算便是将她收近后宫,用以牵制沈蚩,沈慕华能料到,如果他爹不放人,他又当如何呢? 沈慕华轻笑,他爹前几年做得太过,不懂内敛,而今落到如今下场,是沈慕华所料的,不过她们是共存亡的一家人,沈慕华蒙在面巾下的脸勾起了唇角,她不能进宫,既然嫁不了方时镜,何不赌一把? 沈蚩闻言拧紧了眉,你想如何做? 沈慕华露在外面的那凤眼微挑,爹,逼婚会吗? 沈蚩闻言立即懂了,只得伸手将沈慕华放在桌上的手握了握,华儿,委屈你了。 沈家子女不就为此而生?沈慕华的语气颇为嘲讽,不过沈蚩没有听出来罢了。 沈慕华一提,他便开始在心中计量,应当如何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俞年,灌溉营养液+17. 感谢读者22199953,灌溉营养液+1. ps:6000字 第33章 逼婚 几日后, 久不见人影的林绯钰便匆匆过来,说宣临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彼时沈牧亭正在看空出来的花瓶里的那石子,细细观察就发现这些虫子跟末世的那些虫子还是有区别的, 它们的口器没有末世时的相同品种利, 也更短一些, 不过作用是一点没变。 什么事?月烛溟的书案空了出来,把那些小虫子都开膛破肚了, 此时书案上一片狼藉。 沈蚩为沈慕华逼婚了。 两人都抬眸看林绯钰, 随即转头对视了一眼。 林绯钰自从当了官一直不曾出现在他们面前过, 江瑾那边暂时也没消息传来, 不过逼婚? 沈牧亭笑了, 视线揶揄地看向月烛溟,看来方时镜是被人摆了一道啊。 月烛溟不在乎地笑了笑,只道:阿亭说得对。 方时镜确实被人摆了一道, 只是这么拙劣的伎俩,方时镜怎么会着了道。 沈牧亭嘴角轻轻勾着, 王爷,你说右相会如何做? 自己的亲儿子, 公然联合外人陷害自己的亲爹,方棣通一直以平谋事, 而今他还能做到一个平字么? 且等着吧!他也想知道右相会如何做。 宫中,月凛天也颇为诧异, 他圣旨刚拟好还没颁下去,沈蚩居然进宫求他给沈慕华做主, 哭得老泪纵横,一口一个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啊,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 这让月凛天诧异之余只剩怒不可遏,偏偏不能发作。 方时镜首次在朝堂失了风度,却只能隐忍。 方棣通一张老脸顿时像是历经岁月的老树皮,皱得难看得很。 月凛天终究没有当朝赐婚,依旧拖着。 回府路上,方时镜第一次没有骑马而行,而是坐上了他爹的马车。 究竟怎么回事?方棣通知道方时镜向来不会夜不归宿,可前天晚上他确实没有回家,方时镜也有自己的宅子,他告诉他他回自己的宅子住了一晚。 前天晚上他确实回自己的宅子住了一晚,是方时非说想去他的宅子里清静清静,可方时镜能防备任何人,都没想过防备自己的家人。 一觉醒来,沈慕华就躺在他身边抹眼泪,神情凄楚。 方时镜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娶沈慕华,可现在 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方时非被他揍了一顿,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方时镜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喝醉了,跟方时非喝酒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感叹,方时非终于长大了,知道跟他这个大哥说点心里话了。 现今想来,是那酒有问题。 方时镜常年在军中,闲暇时也会喝酒,在军中他酒量虽不是最好的,却也算不得差,区区一坛,远到不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可这件事,方时镜终究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诉他爹,又应该怎么说?说方家世代忠良,却养出了一个狼子野心? 他爹不得气死? 爹,我会处理好的,皇上没有开口,我们就 就怎么?你准备不认账?方棣通揉着太阳穴,方时镜是他最放心的儿子,却没想到如今 实在不行的话方时镜的眸间闪过杀意,方棣通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就算沈慕华要死,也绝不能过他们方家之手,任何一个跟方家有关系的人都不能。 方棣通这辈子虽谈不上纵横官场,到底能那个做到一个忠字,可现在,沈蚩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拉下水,如果方沈两家当真结为了姻亲,皇上就能做到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不能明知沈蚩给他们挖了一个坑还主动跳下去。 要去求战王吗? 方棣通也不愿跟战王扯上太多关系,战王已经开始做出反击 任何一方方棣通都不想沾染上,可现在,却不得不二选一,皇上根本就没给他们机会。 传信战王府。方棣通看着方时镜,轻声道:时镜,还是战场更适合你。 方时镜也明白,犹豫再三,方时镜最终还是将方时非在他宅子里喝酒的事说了,他不能让他爹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军奋战,更不能允许自家窝里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方时镜很快便着人往战王府送了拜帖,可战王却没见他,来的而是沈牧亭。 牵丝坊中。 沈牧亭早已落座,伏琴就立在他身后,一见方时镜略有些诧异的表情,沈牧亭笑道:方将军,坐。姿态自然得很。 方时镜拧眉道:王爷呢? 王爷腿脚不好,不便出门,方将军有什么,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伏琴目不斜视,他跟着王爷上过战场,与方时镜虽谈不上特别熟,此时正在隐晦地朝方时镜使眼色。 方时镜对沈牧亭的印象不是特别好,可能留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更是能代表王爷了。 那些传言方时镜是将信未信,一时间也摸不准沈牧亭的脾性,见伏琴朝他使眼色,方时镜的心沉了沉,准备坦诚相告。 沈公子,末将有事相求。 沈牧亭闻言挑眉看了一眼伏琴,就见伏琴视线乱瞟,也就没有责怪,轻声道:将军直言不讳。 我想请王爷搅黄了这一门亲事。方时镜言及此,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沈牧亭轻笑道:那王爷可能有些无能为力,毕竟前几天战王府才发生过一场大火。 方时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要实质的投靠,而非嘴上说说而已。 王爷此次若是能帮末将渡过此难,末将自当任王爷调遣。方时镜说话的时候是抱着拳的。 沈牧亭却笑了,他端起温度适中的茶盏,别了别茶沫,方将军莫不是忘了,你本就受王爷统管,何来调遣之言?难道方将军从前一直不曾从王爷调令? 听闻此言,方时镜对沈牧亭多了一种认知,这人通透得很,也惯会套话,他虽不曾忤逆犯上,但自王爷回京后他在边疆一直恪守本分。 未曾,末将对盛宣之忠天地可鉴。 盛宣之忠。沈牧亭轻飘飘地睨了方时镜一眼,他言盛宣之忠,并非任何一个人,可现今他愿意在国忠之下,退与战王。 右相是何意?沈牧亭道:你可知,单你,并不能代表右相。 方时镜最怕的就是拉自己的爹下水,可来之前,他爹已经明了意,这场战,他爹为重臣,是怎么也做不到独善其身的。 我之意,便为我爹之意。方时镜抬眼看向沈牧亭,这一看他发现沈牧亭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之外,那双眼睛乖顺中却带着狡黠,嘴角始终勾着,不曾透露分毫情绪。这种人方时镜没见过,皇上的眼神都能透出些许想法来,这个人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你根本看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伏琴庆幸方时镜的识时务,不过他没表现出来,方时镜这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军中威信是有,却不适于朝堂争纷。 那么为表诚意,是不是应该献上你手中兵符。方时镜手里的那支军是月烛溟回京时给他的,现今却隐隐有脱落之势,月烛溟信得过方时镜,沈牧亭却不信。 空头白话谁都会说,所以,沈牧亭只相信攥在手里的。 方时镜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点,毫不犹豫地将兵符拿给了沈牧亭,伏琴伸手去接的。 盛宣的兵符统共四枚,其中三枚在月烛溟手里,方时镜手上是最后一枚。 那就不送将军了!沈牧亭依旧疏离。 方时镜沉凝了一下,抱拳道:望沈公子言而有信。 沈牧亭微微颔首。 方时镜离开了牵丝坊,却又有另一个人进了沈牧亭所在的包厢。 多日不见,如何了?沈牧亭的手指轻轻叩着杯壁,江瑾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他朝沈牧亭递上几张录纸,上面写的全是字。 我只查到这么多,再多的,公子怕是要着人去孖离北国了。 劳烦了。沈牧亭言笑晏晏,顺手在桌上拿了一枚糕点给江瑾,吃了吧! 江瑾见他竟然用他牵丝坊的糕点打发他,气得想冲上去撕了沈牧亭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可伏琴在侧,到底还是忍住了,接过之后咬牙吃了进去。 我先走了,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就算要在孖离北国查,你也要给我把这个人挖出来,另外沈牧亭顿了一下,查查沈蚩跟弯月刀。 说完沈牧亭便离开了。 江瑾视线愤恨地盯着沈牧亭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却找不到地方发作,只能作罢。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吃下沈牧亭给他的糕点后,当真觉得身上那钝痛减轻了些许,他的视线狐疑地看向桌上糕点,难道是这糕点的原因? 沈牧亭回了战王府,刚一进门就见着了月烛溟,他正在训狗,狗王爷被他训得焉头耷脑的,在狗王爷面前有着一堆碎纸削。 沈牧亭:???? 月烛溟训狗被沈牧亭撞个正着,连忙打发狗王爷滚了,仇轩推着轮椅过来,月烛溟的眼神时不时瞟向地上的纸,似乎看一次就气一次。 狗王爷做什么了,惹得阿溟这么生气?沈牧亭挺喜欢狗王爷的。 多次后,月烛溟也明白了沈牧亭叫他阿溟时是为什么,多半是想哄着他的时候才会如此喊他,心头不由有些不舒服,沈牧亭出门一个多时辰,狗王爷就趁他不在书房,把沈牧亭写了他好多名字的纸给撕了,那时月烛溟恨不得把狗吊起来抽一顿,可一想到沈牧亭对它的态度,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分卷(25) 其中还有沈牧亭第一次写他名字的那张纸,他收得好好的,怎么就被那狗叼了去。 月烛溟直接伸手一捞把人摁在腿上,没什么。他语气阴郁,自己推着轮子就把沈牧亭推走了。 伏琴:???? 黑啸做什么了?惹王爷生这么大气?他用手肘捅了捅仇轩,仇轩这几日身上的红疹已经退了,背上还有伤口,已经好了大半。 它把公子写给王爷的字撕了。说起来他就觉得他们家王爷有够幼稚的,公子写的名字装了好几个匣子了,撕了几张又有什么关系,值得这么大动肝火? 伏琴莫名觉得呼吸一滞,道:那黑啸还好好活着,当真多亏了公子对它的偏爱。 仇轩: 他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一眼伏琴,觉得他跟着公子,怎么分毫没学到公子的好? 伏琴被仇轩的眼神伤着了,连忙追了上去,叽叽喳喳个没完,吵得仇轩恨不得捂耳朵。 就想不明白,公子那么安静的性子,这差不多两个月时间怎么就没把伏琴那聒噪的性子磨得安静一点? 月烛溟将沈牧亭推进了卧房,方才他在气头上没反应过来,他关上门,垂眸看着窝在他腿上模样乖顺地沈牧亭,微扬声调:狗王爷? 沈牧亭立即仰起头,脸上的忽地现出意思委屈,朝月烛溟眨巴了一下眼睛。 沈牧亭从未对他露出过此种表情,月烛溟当即觉得心都好似漏了一拍,原本他也没想怪沈牧亭,现今见着他这幅模样,就算佯装的愠怒也分毫发作不出来。 他亲了一下沈牧亭的眉心,是本王的错。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用黑啸去迎亲。 不过反过来一想,也是沈牧亭藏得太深了,否则他又怎么会借此生怒。 沈牧亭垂下眸,也未多言,而是问道:狗王爷做什么了?怎么这么生气?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去抚月烛溟的眉眼,顺着往下落在他的唇角,道:笑一个。 其实月烛溟很少笑,沈牧亭都没见过几回,他像是终日沉着一张脸,那从战场带回来的杀伐之气无故外露,让常人见了都会心生惧意。 月烛溟扯了扯嘴角,活像面瘫。 沈牧亭: 王爷,你还是别笑了吧!沈牧亭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随即摸出块玉,很随意地递给月烛溟。 月烛溟没有接,你留着吧! 我留着?沈牧亭有点诧异,兵符何其重要,他竟就这么给了自己? 王爷不怕我用这支军来对付你么?沈牧亭说得言笑晏晏,其中真假参半。 那只能说明,我对你不够好。月烛溟只是觉得,只要他不负沈牧亭,沈牧亭手里的刀就不会对着自己。 没有缘由的如此以为着,他也甘愿如此以为。 沈牧亭沉默了,不过还是没接,军是盛宣的军,王爷没资格随意交由别人。他把兵符塞进了月烛溟的衣襟里,手伸进去的时候,只隔了一层里衣,别说,手感挺好的。 沈牧亭突然笑了起来,道:方时镜言:他之意便为他爹之意,右相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吧! 皇上有心铲除他,他也没法辞官归乡,皇上不可能放他走,若晏上行可归乡,那方棣通若要归乡,怕只能是尸体。 晏上行一辞官晏十风便将人送离了京都,怕也是有所预料,只是 王爷当真要管方时镜与沈慕华的亲事? 宣国国风虽开放,但到底也是男子的天下,闺阁女子出门还得佩戴面纱,对女子并无对待男子般开明,沈慕华能豁得出去用这招清誉逼婚,沈蚩向来日子也不好过,只是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当真已经被皇上逼到了绝路?还是另有隐情? 沈牧亭在国公府是庶子,除了后院几乎不曾到过前厅,很多地方也是不能去的地方,记忆中原主到沈云景的院子还被打过一回,自此再也不敢乱走,除了自己的小院便是厨房,就算出门也是走侧门,翻侧门的墙 从前他以为沈蚩最多勾结江湖中人,而今看来而非如此。 那虫子的来历可有眉头了?沈牧亭依旧云淡风轻,心里头却思量颇多。 那微弱的情绪就连月烛溟都不曾感知到,他道:暂无,那日给王府送货的全都问了一遍,没有分毫消息。 所谓的问了一遍,如何问的沈牧亭并不关心,意思就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方时非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暂无,方时非近些天来一直流连花丛,未曾接触过任何人,宣临城有名的花楼都被他去了一遍。 我记得他曾去过牵丝坊。沈牧亭提醒道。 自江瑾回去后,方时非未曾造访。他的嗅觉究竟有多敏锐,才能避过牵丝坊转投其他地方。 查吧王爷,他去过的地方都查一遍,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不用沈牧亭说,月烛溟已经着人去查了。 那狗叫黑啸。月烛溟捧着沈牧亭的脸,强调道:它叫黑啸,不叫狗王爷。 可我觉得狗王爷更适合它。 月烛溟: 他认命了,谁让他当初让狗替他坐了战马,当了一回新郎。 半月后,天气回暖,屋里已不再需要碳火,沈牧亭依旧手脚冰凉,月烛溟这半月服药两次,经过上一次的打斗,他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意思,站立的时间越来越久,晨起还会打拳,也会跟仇轩过招。 只不过仇轩担心自己伤了王爷,次次都不敢用全力,反倒被月烛溟揍得凄惨。 这日,沈牧亭在旁边摆了躺椅,旁边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两盏茶,见仇轩实在挨揍太多,朝伏琴道:你去,记得千万别留手。 伏琴这些天来被沈牧亭嫌弃过功夫不行,又没外出,就自个儿练着,功夫倒是精进了些,还得多亏了他们公子提点,察觉自己能打过仇轩后,伏琴简直觉得沈牧亭是个世外高人。 又因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发现他们公子对他们还挺仁慈的,伏琴的胆子也大了不少,道:公子,这样不好吧!那可是王爷,好容易站起来了,又坐下去了怎么办? 怎么?想认回你原来的主子了?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是笑,可伏琴还是感觉到了丝丝的冷,立马领命过去了。 王爷,公子让属下来换仇轩。伏琴硬着头皮,思量再三,他现在是公子的人,王爷亲自把他给了公子的,他就应该听公子的,虽然很多时候听谁的好像没多大差别。 好,你来!月烛溟正在兴头上。 两人过招,招招狠厉之外却又能及时止损不伤及内府。 沈牧亭在旁边看得挺满意的,月烛溟体质很好,恢复很快,他原本预计他要两年才会彻底痊愈,不过那是根据常人体质,之前又推测一年半,现在看来,他一年内完全恢复都是有可能的。 很庆幸,月烛溟并未完全恢复,力量在,下盘却不够稳,伏琴也够卑鄙的,专攻他下盘,沈牧亭看得频频失笑,仇轩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王爷发怒。 月烛溟再次倒地之后,就没再站起来了,他双腿发虚,也不知道是被伏琴攻的还是最近站立时间实在太久没个节制的原因。 伏琴见月烛溟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兴奋劲儿过了,内心反倒开始担忧了起来,不由转头看向沈牧亭,眼神委屈巴巴的,公子~ 伏琴软起来的时候特别软,现在那幅委屈样就更惹人疼了。 仇轩过去搂着他的肩膀,顺带借力站稳,胆子大了啊! 他语气调侃,伏琴反倒不敢动了,他们王爷现今脸色阴沉得紧。 沈牧亭起身走过去,蹲下捏了捏他的腿,从腿根一直捏到脚踝,那双狐狸眼已经笑眯了,道:还不错。 月烛溟看了一眼伏琴,又转向仇轩,道:自己去领罚。 仇轩知道月烛溟是罚他不曾听令用全力,当即也不敢说话,默默去刑房领了十鞭。 伏琴跟着一起去的,不过刑房主事显然留了手的,不然全力下去,仇轩怎么也要皮开肉绽了。 受完刑伏琴就把仇轩扶了回去,一路上都在念叨:我说你也是自找的,王爷都叫你用全力了你居然还留手,你真当王爷是废物啊? 他们就近伺候的谁不知道因为腿疾他们王爷变了多少,是公子来了之后才有希望站起来的,脾性才变得好说话了些,否认照以往 还真挺感谢公子的。伏琴幽幽道:是公子给了王爷希望,也给了我们希望。 仇轩搂紧了他的脖子,没有说话,初始的时候他还担心伏琴这跳脱的性子在公子那儿会遭很多罪,没想到还提点他,功夫都精进了。 哎呀你松开点,你想勒死我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仇轩在王爷身边多少年,伏琴就在王爷身边了多少年,三人的关系虽为主仆,但从前他们王爷从未将他们当做下人对待,王爷腿疾后也好似没将自己当个人。 是得感谢公子。沈牧亭虽然阴晴不定,但到底没有做过伤害他们王爷的事,可也只是目前而已,未来呢? 沈牧亭推着月烛溟去了浴汤房洗浴,月烛溟泡他的,沈牧亭就着人摆了书案,月烛溟沐浴,沈牧亭作画,但那画从来不给月烛溟看,半个月了,月烛溟也不知道沈牧亭画的什么。 沈牧亭身上的气息随时都是沉静的,任何时候任何事好似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可月烛溟觉得自己能慢慢捂,初始时是沈牧亭说心悦与他,他才会一脑袋栽下去,却栽得无怨无悔。 王爷,看这么久,我身上长花儿了?沈牧亭从案上抬起眸。 月烛溟趴在池边,道:是,长在我心尖儿上。 月烛溟就连说情话都是一本正经的慎重,好似在对沈牧亭承诺似的语气。 沈牧亭轻轻勾着唇,发下笔,摘了发冠,一边宽衣一边往月烛溟的方向走。 他们半月不曾共浴过,次次都是月烛溟泡着,沈牧亭画着。 月烛溟见沈牧亭如此做派,呼吸不由得一滞,视线盯着那勾人的胴/体,就见沈牧亭没有下来,而是单膝跪在池边,伸手挑起了月烛溟的下巴,俯身轻轻一吻。 那一吻让月烛溟喉间有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来,接踵而来却是更烈的灼热。 他一手搂着沈牧亭的后颈,将人一带顺势搂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拽下了水。 两人的墨发在池水中交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月烛溟的吻是激烈的,却又是珍重的。 他咬着沈牧亭的脖子、锁骨,惹来沈牧亭一阵阵倒吸声,那感觉痛中带麻,说不出的怪异感,沈牧亭推开他,捂着脖子,王爷,你当真属狗的么? 喊他一声狗王爷,还真当自己是狗了么总咬人。 月烛溟看着他雪白莹润的脖子上留下的自己的牙印儿,自觉可能咬得有点重,指着自己的脖子,阿亭咬回来? 沈牧亭闻言笑出了声,他往前他了一步,几乎与月烛溟紧密相贴,道:王爷,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月烛溟红了耳珠,那绯红渐渐往下,连脖子都红了。 月烛溟长得不黑,但也没有沈牧亭白,那红红得还不是一片,而是像在脖子上勾出了道道暧/昧的蜿蜒痕迹。 月烛溟搂着他的腰,不语,那双略微深邃的眼却透出了几分压抑的渴望。 沈牧亭视线往下,叹了口气,看来王爷还不够累。 沈牧亭便手动将月烛溟折腾累,月烛溟此时倒是分外配合,沈牧亭叹了口气,等王爷彻底好起来吧!王爷也不想留下隐疾是不是? 月烛溟闻言瞬间焉儿吧了,他搂着沈牧亭,本王听你的。 两人洗往刚出浴汤房,就听人来报,晏十风造访。 晏十风近些天在朝堂如何沈牧亭并未过问,月烛溟也敛了锋芒不曾出现在朝堂之上,但朝堂的一切都有晏十风与林绯钰来传达。 月烛溟坐着轮椅到了前厅时,不止晏十风在场,林绯钰、林渊、方时镜四人都在,顺带还有另一帮沈牧亭没什么印象的朝中大臣。 十数人一见月烛溟跟沈牧亭出来,方才坐下的几位大臣立即站了起来,脸上的热汗都没来得及擦一擦。 何事?沈牧亭将月烛溟推到主位上,自己便坐在旁边。 几个大臣见此面上神情各异,却无一人敢言,他们都知道沈牧亭是沈蚩的儿子,谁知道会不会是这个花瓶利用王爷,而王爷又鬼迷了心窍呢。 林渊抱拳道:王爷,此事十万火急,沈蚩不知道从哪儿召集了一批人马妄想逼宫。 众所周知,除了宫中防守是在皇上手里听皇上调令,其他都归月烛溟统辖,就连护城卫也不例外。 逼宫?月烛溟没想到沈蚩沉寂这么久,竟然憋了个大的,一出手就是要逼宫。 侍卫营的人呢? 下官不知。 月烛溟立即着方时镜去调护城卫,如果真有大批人入皇城,护城卫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上报。 方时镜领命而走,其他官员原地待命,竟是连战王府都不敢出。 沈牧亭的手臂撑在桌面,左手撑着下巴,脑子里飞快掠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那石头虫至今没有查到分毫头绪,月烛溟手段再厉害,也不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逼宫之后呢? 月凛天怎么会落到被人逼宫的境地,最有能力逼宫的只能是月烛溟,沈蚩哪儿来的兵,不是城外进来的,那便只能是城内,城内谁有大批兵力能做到逼宫? 沈牧亭笑了起来,他看着前厅的某一处,朝月烛溟道:王爷,皇上想要给你个谋逆之罪,你还打算坐以待毙么? 他的话让其他大臣都拧紧了眉,觉得沈牧亭说得话实在没道理。 林渊跟林绯钰还有晏十风却懂了,所有人都忌惮战王手里的兵,毕竟天下之兵尽在他手,他若要谋反是轻而易举。 月烛溟沉了眉眼,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他若不做出点动作来,更坐实了这个罪名。 月凛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撕破脸,置他于死地。 他能不计较他派人的多次暗杀,他有能力摆平,可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计谋,是他月凛天能想到的? 分卷(26) 月凛天怕死,怕丢了皇位,也怕被人架空,他怕很多东西,他究竟跟沈蚩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身为天子竟以安危挟他。 别人都是挟天子而令诸侯,而他呢?竟自己挟自己逼他就范还是怎么? 月烛溟眉眼沉得厉害。 要按沈牧亭的想法,月凛天要死便就去死吧。 可月烛溟不一样,他对月凛天的忍让除了月凛天是君,而他为臣之外,还有一点亲情挂钩,那是他皇兄的孩子,他的亲侄子,幼时两人关系最好,一入沙场,分别便是七年,回京三年,早已物是人非。 沈牧亭相信月烛溟懂,可懂之余呢? 月凛天是天子,他不能做谋逆之事。他虽能手握兵马,到底是盛宣的臣。 不管是月凛天的计谋还是他与沈蚩联手,月烛溟都不能坐视不理。 阿亭,你待在王府莫要出门,我带人进宫。月烛溟知道沈牧亭的手段,他有点怕他胡来。 我把仇轩留下,王府的安危月烛溟看向侯在门口的仇轩跟伏琴,就交给你们了! 王爷仇轩不想待在王府,此次进宫是必然,到时候不管救没救下月凛天,月凛天都有诸多罪名可加,他不能让王爷独自进宫,他是王爷的近卫,断没有主子犯险近卫留守安逸的道理。 伏琴看向沈牧亭,王府安全自然不用多想,就算有人想要进来也很难,没有熟悉机关的人带路放行,根本就进不来。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轻声道:王爷,难道你想把我留在王府? 沈蚩究竟想做什么,沈牧亭此时想通了一点,那些带着虫子进来的人死的太快了,沈牧亭又想到了孖离北国 王府与你二而言才是最安全的。月烛溟声音沉重。 王爷就不怕他们是调虎离山?王府之前能有刺客闯进来,难道现在就不会吗?月烛溟一走势必势必会有人混进来,混乱之下也不可能一个个的排查,一是没有时间,而是王府的护卫太容易伪装了,功夫高一点更容易伪装。 月烛溟抿紧了唇,外面现在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而且他此次进宫势必会见血,沈牧亭怕血,他不想 王爷,我没你想的那般弱。沈牧亭脸上的笑依旧清浅,可那些官员却看得脊背都生出了丝丝寒意,那看似温润的笑,给他们的感觉像是浸过尸山血海的嗜血而冰冷,说不出的邪魅妖异。 我知!他知道沈牧亭不弱,可是 带我一起去吧。沈牧亭声音软软的,朝月烛溟眨巴了两下眼睛,单看表面好似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感觉来。 月烛溟承认沈牧亭说得没错,沈蚩一直想要杀他,可如果是趁乱的调虎离山呢?到时候他不在沈牧亭身边,谁给他挡下来? 月烛溟犹豫了一瞬,随后抱着沈牧亭,好! 那一声好字异常沉重。 月烛溟上了战马,沈牧亭坐在他前,上马之前沈牧亭给他吃了一分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沈牧亭靠在他怀里模样乖顺,倒不像是去救驾,反而像是要去踏青。 仇轩很快便领了一队人来整装待发,不止月烛溟跟沈牧亭,就连林渊、林绯钰、晏十风都上了马。 此时不过戍时末,宣临城内马蹄踏踏,百姓尽数熄了灯,稍微胆大的透过窗户小心看着,不时传来婴孩的啼哭之声,整个宣临城都笼罩在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氛围里。 沈牧亭侧身坐于马上,微微瞌眼,前方房顶传来轻踏之声,沈牧亭微微挑起眼,周遭护城卫与巡城营的人立即拔出了腰间佩刀,防备地看着声音传来之地。 来人尽皆黑衣蒙面,轻功了得,不只是谁吼了一声什么人? 伏琴立即纵身跃了出去,拔出配剑便与几个黑衣人撕斗在了一起。 月烛溟一扬马鞭,战马立即朝前跑了出去,身后跟着一帮人。 到得宫门,却见宫门紧闭,四周不见一人,宫内确是惨叫连天。 月烛溟伸手捂着沈牧亭的耳朵,道:撞开宫门。 皇宫四门,方时镜不知道去了哪道门,这门却没有人来,不过这道门却是离护城卫最远的宫门。 立即有人扛着巨木开始撞。 这宫门是金刚石所筑,又重又厚,更何况门后还有门栓。 沈牧亭想,如若沈蚩真要杀月凛天,等他们撞开宫门进去,月凛天可能早就凉了。 不过他也没催,月凛天死了,与他几乎没什么关系,却跟月烛溟关系却非凡。 沈牧亭不经想:月烛溟为何不愿当皇帝?皇帝就代表着权力,身份地位都是万人之上,他若当了皇帝,何至于处处受制于人。 这是沈牧亭想了很久都不曾想明白的事。 待到宫门被撞开时,伏琴跟仇轩还有他们身后的人尽皆满身是血地冲了过来,月烛溟头也不回的策马冲了进去。 宫内更惨,遍地都是宫女太监还有侍卫营的人的尸体,偶有一两个还有气儿,告诉了仇轩那些人往哪边走了便咽了气。 月烛溟原先想,这若是月凛天的计谋,远不到将这些宫女太监都置于死地的地步。 沈牧亭像是看出了月烛溟的想法,颇为嘲讽地道:王爷,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披着暴戾的皮,却做着仁慈之事。有的人是完全相反的。 人性是可以选择的,有的人为了目的会不择手段,有的人却会为了目的,选择迂回。 这种迂回有好也有坏。 沈牧亭看得心里阵阵犯恶心,他还是讨厌血,闻见这样浓烈的血腥气更是让人作呕。 月烛溟闻言只是抿紧了唇,他带来人的分为了三队人马,林渊跟林绯钰带了一队,晏十风跟伏琴带了一队,仇轩跟着沈牧亭跟月烛溟。 留了一个人在原地等待方时镜。 皇宫内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死人,除了太监宫女还有侍卫营的人的尸体,竟分毫不见沈蚩的人。 直到皇帝的寝宫上泉殿忽然升起耀眼的火光。 月烛溟全程面色沉凝,策马奔过。 到得上泉殿,就见月凛天后宫的妃子被绑了一地,面朝宫门的方向跪着,方时镜已经满身浴血地冲了进来,一见月烛溟,他们便齐齐转过头来。 方时镜带来的护城卫死伤惨重,就连方时镜都受了伤。 王爷!方时镜手臂上的血滴滴滚落在地,还没等他走进月烛溟,紧闭的殿门打开了。 第34章 乱臣贼子 月凛天看起来受了颇多苦, 脸上是伤,头发也散了,此时被反绑着双手, 只着一身明黄亵衣, 看见月烛溟, 他方才还愤恨死气的眼立即放光,喊了一声:皇叔! 可他在看到沈牧亭时, 那双眼中的愤恨复又而燃, 他道:皇叔, 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杀了他。 这时, 从月凛天背后移出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她依旧蒙着面,方才她的身形被月凛天完全遮挡, 竟没人看到。 沈慕华? 沈蚩呢?月烛溟没有再看月凛天,视线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沈慕华。 沈慕华将抵在月凛天后背的匕首缓缓上挪至月凛天的脖颈, 立即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王爷,我劝你还是交出兵权的好, 否则这盛宣的江山可就要易主了。她的声音清浅,露在面巾之外的那双眼睛带着笑。 易主?沈牧亭眨巴了一下眼睛, 二姐来当这盛宣的皇帝么? 沈慕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身后的火越来越大,挟持着月凛天缓步踏出了殿门, 此刻,沈慕华那笑,衬着那一地尸体, 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沈慕华看着沈牧亭,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来,道:三弟,不论怎么说,我们都是沈家的孩子,你就不为沈家着想分毫么? 与我何干?沈牧亭动了动耳朵,听到了无数脚步声,却见是穿着侍卫营服饰的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不止如此,林绯钰跟林渊竟然也被他们抓了。 此时被他们胁迫双膝跪地,脖子上齐齐架着明晃晃的刀。 见此,不止沈牧亭明白了,就连月烛溟也明白了。 月凛天跟沈蚩勾结为真,只是沈蚩忽然反了水,月凛天可能也没料到,他们之前的协议不过是一场君臣的尔虞我诈,他信错了人。 侍卫营的人被换了,只是侍卫营统共几千人,如果是被换了,那原本侍卫营的人的尸体又去了哪儿? 脚步声还不曾停歇,只见诸多大臣被挟持,有的像是被从家里挟持来的,身上还穿着单薄的亵衣,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此时正在瑟瑟发抖。 沈蚩呢?月烛溟再次问了一句,沈慕华朝他们努了努头,示意后面。 众人回首,沈蚩确实在后面,只不过,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应少安。 在应少安出现的那一刹那,众人就算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应少安是皇帝身边的人,在宫中权力颇大,皇上很信任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沈蚩的人,而且动手还这么快。 应少安依旧是一副温润样,他的视线直直地看向了坐在月烛溟身前的沈牧亭,那一刻,沈牧亭在应少安身上闻见了一种不祥的气息。 那是他熟悉的,也是他厌恶的。 是你!沈牧亭出声了,他朝月烛溟解释道:他身上有虫子的气息。 虫子是什么味道月烛溟知道,可是这么远又有血腥味,他闻不出来。 沈三公子,久闻大名。他朝沈牧亭作了一揖,看起来彬彬有礼极了。 应少安月凛天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他那么信任他,却没想到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他以为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分析大局。 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他以为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想。 在他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偏偏要骗他,他月凛天好不容易去相信一个人,却信来一场骗局。 他为他做了那么多,转头却就瞄上了沈蚩? 他在这场逼宫里究竟出了多少手?埋了多少线?挖了多少坑让自己跳? 皇上,草民曾知言与你,为帝,仁慈不得,你太胆小了。应少安语气颇为失望。 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 月凛天做事总以这句话提醒自己,可却也败在了这句话里。 他信了应少安,不求官职,只求 求什么呢? 月凛天此时想来,每当他问及这句话时,应少安都是一句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草民的荣幸,可他到底求什么? 月凛天死死地盯着他,好似想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应少安无动于衷,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鼎,沈牧亭了然了,问道:你是孖离北国的人? 他言一出,众人皆是震惊,盛宣从未跟孖离北国的人有来往,应少安怎么会是孖离北国的人? 就连月凛天都诧异了,他查到的消息是应少安是边州人,他家世代为医,祖上曾在盛宣当过御医,后辞官归乡,便再也没有进过宫。 他的身世清白得很,找不到分毫污点。 他怎么会是孖离北国的人? 月凛天忽然想起孖离北国与他协定,借与他死士 是不是你?这一切都在应少安的算计之内,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皇上还是不够了解我。应少安轻轻道了一句,他要的并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的是盛宣,与其举兵来犯,不如从内破。 有沈蚩为表,他做事容易得多,而且 他看向挟持着月凛天的沈慕华她本就是孖离北国之人。 这一点,就连沈蚩也不知道,他那位国公夫人究竟做了什么,沈牧亭虽为妓子所生,但确是真真切切沈蚩的血脉。 沈蚩不在乎什么孖离北国不北国,他要活下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任人鱼肉,他为权,也为命。 月烛溟等人全都被包围了起来,这时,被月凛天一手提拔的侍卫营统领站了出来,他走到月凛天身边,皇上,想要活下去,还是束手就擒吧! 这是月凛天想要一手提拔的人,此时自己养的狗,转头却来咬他这个主人。 月凛天怒不可遏,可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是盛宣的帝,是盛宣的天子,哪怕明知不敌,他也不会做这等将江山拱手让人之事。 月凛天此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月烛溟,道:皇叔,你的腿跟朕没有关系,朕只想让你交出兵权。他若真要杀月烛溟,办法多得是,随便给他安一个谋逆之罪都能将他手里的兵权夺过来。 身为重臣拥兵自重与谋反无二,他虽做得错事颇多,却并不悔。 心里也是恨月烛溟的,他明明只要朝他走进一步,他何至于在朝堂中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月凛天的视线扫过在场之人,最后落在沈牧亭身上,眼神愤恨。沈牧亭是沈蚩的幺子,不管他有什么手段迷惑住了月烛溟,他都不会放过,死也不会放。 沈蚩已经射出了这支箭,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没有知会沈牧亭,从心底里厌恶着这个儿子。 他缓缓举起了手,周围早已埋伏了一批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包围,包围圈里有朝中重臣,就连方棣通也在其内。 方棣通看向沈蚩,沈国公,你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他就当真不怕他沈家再也没有一个人了吗? 方棣通又看向坐在月烛溟怀里的沈牧亭,火光将这方衬得通红,那人面上却平静清淡得很。 月烛溟的腿疾跟月凛天无关,那么 沈牧亭看向沈蚩,爹,你何至于这么想不通呢? 沈牧亭一语双关,挟持了月凛天却不动手杀,犹豫之外,他又想得到什么? 月凛天此时没死,他就已经失了先机了,月烛溟不论如何都不会让月凛天死的,就算知道不管成败,月烛溟都会落得个护驾不利的罪名。 沈牧亭打量着应少安,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么 沈牧亭翻身下马,无视了那些对着他们的弓箭,护城卫已经将那些文臣护了起来,伏琴小声喊了一声:公子 分卷(27) 沈牧亭仿若未闻,他在离应少安丈远之地顿住,看着他手中的小小鼎炉,你的小鼎很好看! 应少安不语,而是打量着沈牧亭,身高五尺三左右,衬得这人身形单薄得紧,他道:沈公子若是喜欢,在下可以送你几个。 一段对话却听得众臣心惊胆战,齐齐都在心中责怪月烛溟养虎为患。 沈牧亭却笑了,不用,我就喜欢你手上那个。 别人不知道,沈牧亭还不知道么? 这种东西在末世太常见了,常见到沈牧亭懒得搭理的程度,但是因为武/器不同,也没有各种驱虫药剂,这东西在这种世代,无疑是杀伤力极大的。 方才一路过来沈牧亭没见着这种小石子,可这种石头虫是能寄生的,孖离北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沈牧亭看着对面的应少安,听闻孖离北国国风彪悍,人人骁勇善战,面前的应少安长得并不魁梧,甚至带了几分书卷气,他为什么孤身入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协助沈蚩逼宫?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哦?应少安举起手中的小鼎,我这个,它可喜欢你的紧。 沈牧亭不予置评,这些毒物喜欢他是必然的,谁让他体质特殊呢?不过 喜欢我的代价可是很大的。沈牧亭脸上的笑越来越清浅,应公子确定要让它喜欢我? 公子伏琴看得心惊,应少安身后的箭已经全部对准了沈牧亭。 沈牧亭回首看着马车上的月烛溟,朝他打了一个手势,这是他们进宫之前在马上约定的,不到万不得已,月烛溟不能出手。 可月烛溟现在恨不得马上把沈牧亭拽回来,他怎么敢,他明明不想动,明明什么都不想管,现在却站在所有文武大臣之前,他想做什么?想要以一己之力敌万箭吗? 他当他是什么?又当自己是什么? 仇轩带着护城卫将沈牧亭护住,其余人正想动,箭矢咻咻朝他们落下,沉闷的声响响起,利箭没入□□的声音响起,沈牧亭脸上的笑稍稍定格些许,转头看着月烛溟,道:王爷,你欠我的,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沈牧亭却身形极快地朝应少安还有沈蚩掠了过去,应少安表面看不出功夫,轻功确是极好,在沈牧亭朝月烛溟说完话的瞬间便察觉到不对劲,飞身后退,沈牧亭首要砍的便是他,此时却被他躲了过去,反手就朝沈蚩一道砍下。 他也没追应少安,退出去的应少安周围不知何时有着许许多多的小石子,那些石子在黑暗中并不起眼,出现得无声无息,几乎谁也没有发现。 沈蚩哀嚎一声,周围更多的侍卫营的人朝沈牧亭砍了过来。 方时镜见此先是一惊,随后回过神来立即冲到林绯钰跟林渊身边杀了那几个侍卫营的人,林绯钰轻功虽好,最近也有加强拳脚,跟侍卫营的人相比,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上泉殿前除了厮杀声便只余惨叫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月烛溟换上了护城卫的衣裳,提刀便冲到了沈牧亭身边,极力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沈牧亭。 沈蚩被抓了起来,他捂着被沈牧亭砍伤的左肩,不停地呼喊着不远处的应少安。 应少安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沈蚩不行他早就知道,并没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沈蚩身上,而现在,他有更想要的东西。 沈慕华到底手无缚鸡之力,月凛天幼时习过武,现今趁乱已经挣开了,拣了一把刀就朝沈慕华身上砍了下去,当场身首分离。 保护皇上。方时镜吼了一声,率先站在了月凛天身前,月凛天视线阴鸷地在中间转了一圈,只看到月烛溟的马,并没看到月烛溟人,他皇叔去哪儿了? 兵器相撞的声音刺耳极了,听得月凛天红了眼睛,他朝方时镜道:杀,杀了这帮人,杀了他们。随后他看向沈牧亭的身影,转而望向沈蚩,我要活的沈蚩。 月凛天最恨别人欺骗他,他不会让沈蚩死的安逸,他不会。 护城卫的人闻声,齐齐看了方时镜一眼,只听方时镜道:拿下。 沈蚩本就受伤在身,很快就被捉了去,连退都没地方退。 沈牧亭白衣染了血,可他面上依旧在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胆寒,可心里却恶心得紧。 一个多时辰后,侍卫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全部被关进了天牢,包括沈蚩,也包括了沈牧亭。 皇上晏十风凝眉看着月凛天,明显不赞同,还没等人开口,沈牧亭却道:想死就尽管抓。 他语气森寒,这是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模样,不远处传来声声惨叫,一个人很快便被石头虫寄生,上泉殿前密密麻麻的小石子在滚动。 伏琴立即去燃烧的大殿中抱了一根燃着火的房梁放在最前,那些石头虫撞上房梁被烧出了阵阵肉香。 那些护城卫也有样学样,很快这里便被火围了起来。 应少安带来的虫子显然不够烧,可等沈牧亭等人再抬眼时,哪里还有应少安的影子。 搜,给朕把应少安搜出来。 沈牧亭还是入了狱,月烛溟原本要陪他,沈牧亭没同意,他浑身是血,勾着月烛溟的脖子,你也进来了,谁给我送东西来。 沈牧亭把牢坐成了度假,除去阴暗了点,什么都有。月烛溟每天准时给他送东西来,也会在狱中陪他呆一个时辰,晚上也会给他送来浴桶,还有干净的换洗衣裳,就连他常窝的那张软塌也抬了进来。 宣临城近些天来成了地狱般的存在,不出所料,月凛天果然要定月烛溟的的罪,原因是皇城内进了这么多陌生人他竟分毫不知。 月烛溟是不知道,因为那些被替换了的侍卫营的尸体都找到了,全部藏在冷宫中一座荒废的殿里,几千具尸体,前段时间都被冻成了冰,近些天才开始融化,只是那边人烟稀少,就算宫中的巡逻侍卫也不常去那边,是以才没被人发现。 那些人究竟是怎么被替换的,谁也不知道,何时开始被替换的,据仵作所言,是在入冬第一场大雪之后。 宣临城天气特殊,只要下了第一场雪,那么连续几个月积雪都不会化。 宣临城的风波殃及颇广,宫中不管太监还是宫女都显得人手不足。 就在这种压抑地气氛下,沈牧亭已经在天牢待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他等来了月凛天。 月凛天的贴身太监已经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李玉。 你们沈家当真是藏龙卧虎。月凛天语气嘲讽,沈家二子一女,最出色的竟然是这个谁也不看好的沈家幺子。 沈牧亭没有回答,如果是让他听月凛天嘲讽的话,沈牧亭觉得自己不需要听,而是问道:抓到应少安了么? 引狼入室他月凛天实在在行,忠言逆耳,偏要听信谗臣,思及此,沈牧亭反倒笑了起来。 他啊,只喜欢听好听的,难听的实话却不愿听。 谁说的如他的意了,他就觉得谁好,要说月凛天昏庸吧,看过他这么多,沈牧亭实在觉得他不明智,比起月烛溟确实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你跟应少安究竟是什么关系?月凛天沉着脸,双眼阴鸷得很,沈牧亭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并未因为月烛溟救了他而感激分毫,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没有关系,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皇上,你不如去问问沈蚩。 放肆!月凛天身后的太监翘着兰花指吼了沈牧亭一声,沈牧亭只是微笑着看向月凛天,他相信月凛天来天牢的事月烛溟并不知情,不说别的,就为他能让月烛溟站起来,月烛溟就不可能放他在此自生自灭。 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能让月烛溟站起来这一点之外,他心中又隐隐觉得,就算没有这一条件,月烛溟也不会放弃他。 所以他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等,等月烛溟摆平这一切。 月凛天看了沈牧亭很久,直到沈牧亭当这里是什么舒服之地般睡了过去,他才拂袖离开。 沈蚩近些天来当真是生不如死,除了说是应少安先找上他的之外,其他的都没说,就连换人他也是听应少安的安排。 他不知道,应少安这个名字就是扎在月凛天心上的一根刺,应少安不死,这根刺他就永远拔不出来。 沈蚩将死之前,弯月刀的人前来营救,被月烛溟尽数拿下。 可拿下之后,他们在弯月刀的人身上搜出了一张诡异的令牌,又费了半个月,查出那令牌竟然是为荙楚过皇室所有。 沈蚩还吊着一口气,一直喃喃着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哪句话善了? 月烛溟誊抄了一份沈蚩的供词给沈牧亭,沈牧亭看了也白看,他这段时间认得字虽然多了,可也认不全。 天牢里,月烛溟搂着沈牧亭,轻声道:皇上可有来为难你?月烛溟是心疼的,可是皇帝就是咬死了沈牧亭为逆贼之子,弄死不放人,劫狱的想法月烛溟生出了很多次,可都被沈牧亭压了下去。 那倒没有,王爷也知我懒得动,这里除了不见天日,其余,甚好。确实甚好,与世隔绝般的好,就连他附近的牢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用香熏着,把沈牧亭都熏香了。 沈牧亭越是如此云淡风轻,月烛溟心里便越不是滋味。 一个月了,应少安不见分毫影子,月烛溟手中的兵权也没有分出去分毫,月凛天就是要关着沈牧亭,那种心思甚至凌驾在了兵权之上,就算月烛溟说用一枚兵符跟他换沈牧亭出来月凛天都不改口。 听月烛溟说完,沈牧亭微微失笑,王爷,你先服了软,便就处于下风了,这是失策。 我知道。月烛溟怎么会不知道,可他不能真的让沈牧亭一直在这天牢,虽然月凛天现在不曾对他用刑,之后呢?月凛天能忍多久? 林绯钰跟晏十风他们如何了? 早被降了罪,官降一级。右相在这件事中倒是没有殃及分毫,方时非这一个月他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没出现在朝堂,也没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是么?沈牧亭语气莫名,不过都是他的猜测,具体为何还得再看看。 这是什么?月烛溟突然看到书案上的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人? 他看着那熟悉的轮椅,还有那抽象的耳朵跟尾巴,他怀疑沈牧亭又在骂他狗王爷。 你不都看出来了,不过不是狗,是狼。沈牧亭指着那焉哒哒的耳朵还有炸毛的尾巴,不觉得跟你某些时候有点像? 月烛溟: 他从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这种动物像了,不过还是搂紧了沈牧亭,我会尽快带你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沈牧亭愣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月烛溟,月烛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由问:怎么了? 没怎么。却主动抱住了月烛溟的腰。 家啊,这个字对沈牧亭而言多遥远,此时被这个人说出来,却又带着另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的满足来。 月烛溟依旧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只是这次离开之后,未来好多天月烛溟都没再出现,也没传来任何消息,他没等来月烛溟,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江瑾! 沈公子,好久不见。江瑾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他脖子上有明显被勒过的红痕,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 江老板,是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沈牧亭斜倚在榻上,只是懒懒抬眼,看着江瑾。 江瑾咳嗽了几声,半个多月月前他进的宫,沦为了月凛天的脔禁,如果不是沈牧亭要他查应少安,他又怎么会被皇帝查到这层瓜葛。 江瑾之前的视线,恨也隐匿,而今,那恨中却带上了狠。 沈牧亭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进得宫来,看起来更是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般,却又不在天牢,身边还跟着小太监,凝眉问了一句:你不会 进宫做阉了吧这句话沈牧亭没有说出来,只道:应承你的是我自然会做,不过现在方时非找不到了 沈公子,在下大仇已报,就不必劳烦公子了。说完他又咳了几声,活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的凶狠。 沈牧亭不是大夫,自然看不出他得了什么病,不过 他怎么报的仇? 沈公子,劳烦解药。 于江瑾而言,他跟沈牧亭的这笔买卖亏得他赔上了全部,现在连人都赔了进去,说他不恨沈牧亭是假的,可沈牧亭胁迫他也是事实,变化就变化在,他被抓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等战王的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抓进了宫。 他不相信任何人了,月凛天到底是帝,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敢做。 方时非确实死了,被他一刀一刀活活剐了。 沈牧亭看了江瑾一会儿,道:明日午时你再过来,我给你。 江瑾清楚明白这件事沈牧亭虽然有责任,为他办事这确实是他们协议之内的条件,他没坚持到那个时候他愿赌服输,但是不恨不怨,江瑾真的做不到,他道:应少安确实是孖离北国的人,还是祭司,及擅易容,皇上跟孖离北国的关系很诡异,沈公子,我虽恨你们言而无信,但我江瑾到底还是宣国人,此事,我希望你们 江公子!跟在江瑾身后的太监沉喝了一声。 先前沈牧亭以为那不过是两个普通小太监,身边跟着太监在宫中地位自然不低,闻言轻佻了一下眉,也知道江瑾给他这个消息多重要,牧亭承情了。 这个情,他也不得不承,承了之后,那他就有必要正真帮江瑾一次。 江瑾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般,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沈公子江瑾深深地看着他,道:保重。 沈牧亭目送他离开,想到月凛天的嘴脸,很不屑的嗤笑一声,月前说得那样大义凛然,背后却一副死鬼嘴脸。 月凛天啊月凛天,你到底怎么想的?太平盛世你不满意,偏要闹点纷争你才高兴? 逮着分毫机会都想挑拨离间,沈蚩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过什么了? 沈牧亭对着那份供词出神,沈蚩跟荙楚与孖离北国都有染,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什么拼上满门抄斩的罪名他也无怨无悔? 分卷(28) 他究竟在筹谋什么? 沈牧亭想不透,索性也就不想了。 只是,这牢狱他突然不想呆了,他要去看看沈蚩。 沈牧亭想到这里,趁着夜深人静,出了牢房,去了关押沈蚩的那间。 屋里到处都是血腥气,沈蚩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手足的指甲都被拔光了,整个人都除了身躯都跟面条似的。 他此时出气多,进气少,神志却难得清明。 他看到沈牧亭一身白衣进来,费力地勾起了嘴角,却没发出声儿来,沈牧亭却看清楚了嘴型,他道:牧亭啊,你来了! 沈牧亭面色不变,而是食指一动划开手腕,捏着沈蚩的嘴将血灌了进去。 沈蚩是由皇帝的人审问,那些供词沈牧亭不是很信,加之江瑾今日来说的话 想到江瑾,沈牧亭忽然一怔,他为什么告诉他这些,真的只是因为他大仇已报了无牵挂?那他又为什么问自己要解药。 沈牧亭耐心地等着沈蚩恢复,却也是让他能活得久一点不会这么快死罢了。 父亲,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沈牧亭坐在审问官坐得那张椅子上,地上实在脏污极了,能不碰沈牧亭就不打算碰,上辈子碰得太多了。 沈蚩挑起眼皮,道: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人活着就没有不会死的。沈牧亭觉得他说了一句白话。 牧亭,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养你么?沈蚩脸上满是苦涩,他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月凛天很多秘密,虽然很多时候,他都明白自己只是替罪羊的结局。 他挣扎过,努力过,依旧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你娘确实出生青楼,却是迫不得已。 沈蚩有一个青梅竹马,那时他们家在边州,恰逢战乱,他们这些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只能跑,他爹娘跟顾芳婷的爹娘走散了,这一散就是十多年。 彼时沈蚩已经有官职在身,跟同僚吃酒的时候去了青楼,而顾芳婷那时已经是宣临城有名的花魁了。 她改了名字,并未用本名,沈蚩那时能力有限,只能在自己所在之地的附近找,他学会了阿谀奉承,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那时他与顾芳婷重逢,虽然家中已有妻室,也有了子嗣,可那是先皇赐婚,成婚一个月夫人便有了身孕,还早产了。 说重点!沈牧亭并不想听沈蚩念叨,对他而言,沈蚩不是个父亲,他眼中只有地位,势力。 其实真正的伏琴是什么样的沈牧亭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沈蚩这样的,沈牧亭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亲情,也不懂什么亲情。 他所经历过的,看过的,都是有目的的。 沈蚩抬眼看他,你长得真的很像你娘。特别是那双狐狸眼。 沈牧亭冷眼看他,直觉沈蚩并不是单纯地想跟他说他与他娘的关系,更何况沈牧亭并没见过那个所为的娘,何谈感情。 察觉到沈牧亭身上的气息越来越低,沈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旋即扬起慈爱的笑:牧亭,你是我最爱的孩子。 父亲,孩儿想知道,你所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什么意思?沈牧亭语气寡淡,可方才沈蚩眼神的那分毫情绪沈牧亭并未忽略,他看得明明白白。 不过他所言真假,沈牧亭都不信这种煽情的话,他要答案,沈蚩谋逆之罪为真,月凛天想要用沈家的事连坐月烛溟也是真。 这几天月烛溟一直没来,沈牧亭心中隐隐担忧,再加上江瑾今日所言 沈牧亭态度依旧,不急不躁,可心里却不如是。 沈蚩忽然挤出几滴眼泪,看着沈牧亭,牧亭,你要出去是不是,带爹爹一起出去好不好?沈蚩清楚地知道沈牧亭给他喂了什么东西,只是没感觉出来是什么。 沈牧亭忽然没了耐心,父亲,我能出去,你却不能。他笑了,曾经我想过把你捧得高一点,再让你狠狠摔下来,只是还没做到那一步,你就先自掘了坟墓,意图谋反,勾结外敌,意图叛国,如此,你当真觉得你还出得去? 沈蚩正欲打断沈牧亭,又听他道:父亲,你三番四次派人杀我,为的是什么?我是被你放弃的弃子,我身上有什么是让你觉得我必死的砝码的? 沈牧亭声音幽幽,嘴角始终勾着,你觉得,我会去救一个曾经杀死过我的人? 沈蚩面上的慈祥与卑微再也装不下去了,吼道:你个逆子! 我是逆,但也只逆杀我之人。沈牧亭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月烛溟的脸,那张脸时常阴沉着,实在算不得好看,可沈牧亭就是喜欢看他乖顺,偶尔又被逗得炸毛的样子。 他挑眼看向沈蚩,父亲,你确定不说么? 沈蚩现今一条烂命,见沈牧亭当真无心救他,他忽然狂笑了起来,语气疯狂的道:不愧是我沈蚩的儿子。 沈牧亭的食指轻叩桌案,冷眼看着沈蚩,起身出去了。 或许,抓到弯月刀的头领或者应少安就明白了。 只是这样的方式太迂回了。 沈牧亭没有换装,他的身形快,很快就掠到了月凛天的寝宫。 他一跃跳上了房顶,没有惊动任何人,伸手掀了一块瓦片,看着屋内的场景。 江瑾被五花大绑的榻上,双手高高绑在床鼎,月凛天手里拿着一条马鞭,江瑾刺果的身体上尽是鞭痕,这一幕看得沈牧亭目光一沉。 上辈子沈牧亭也见过这种事,但是很多都是为求一生的心甘情愿,江瑾眼中有着蚀骨的厌恶,面上却是言笑晏晏,捏着嗓音颤声道:很棒皇上 月凛天一鞭一鞭地抽了上去,下方不停传来啪啪的鞭打声,伴随着江瑾那一声声柔弱蚀骨的轻哼与月凛天兴奋地笑声 所以,白日里他看到江瑾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他才能知道那么多? 月烛溟呢?他又去了哪儿? 沈牧亭想过要不要救江瑾,可就在沈牧亭犹豫间,江瑾忽然看见了房顶的那个洞,沈牧亭的模样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 江瑾面上闪过几分难堪,转瞬又变得坦然起来,他本就是倌馆老板,谁要言他一句自己未经人事怕是也没人信,既然如此,还装什么呢? 月凛天却分毫没发现这一点,而是趁月凛天换工具的时候朝沈牧亭快速无声地说了几句话:王爷被重兵包围在王府,你先自保,解药再说,快走! 咳咳~ 江瑾也不知道沈牧亭有没有看懂,他说得非常快,月凛天回来得也快速,沈牧亭却不知道趁机把什么东西扔进了他嘴里,他被呛住了,偏头就咳了一口血出来。 月凛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很能玩儿? 那是,怎么说牵丝坊的倌儿都是在下教出来的。 那话听得月凛天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 江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但是真的很疼。 月凛天并不跟他交/合,只是折磨他,不论生死。 沈牧亭看懂了江瑾的唇形,所以,月烛溟是因为出不来,这几天才没有来天牢? 他不是有兵吗?护城卫不是由他统管吗? 思及此,沈牧亭骤然沉了脸,沈蚩逼宫那晚,月烛溟把护城卫交给了方时镜,所以,是方时镜! 沈牧亭自穿越后从没这么勤快过,蹁跹白衣迎风而扬,趁夜飞掠在大街小巷,等他到了战王府时,却见当真是重兵把守,将战王府团团包围,为首的却不是方时镜,而是右相方棣通。 沈牧亭熟悉战王府的机关,当即找了一个疏忽的缺口跃了进去。 进了战王府,却见府中护卫尽皆防备,为首的为仇轩,一见沈牧亭回来,那些准备拔刀的护卫立即将刀收了回去,看着沈牧亭差点感激涕零。 王爷呢? 伏琴陪着。仇轩沉声道。 知晓被方棣通算计后,他们已经找不到方时镜人了,不知道方棣通将人藏去哪儿? 第35章 动手吧,阿亭 林渊跟林绯钰还有晏十风也没能免于责难, 全被软禁在府中。 月烛溟一见沈牧亭便一脸焦急地推着轮椅过来了,他知道沈牧亭本事不小,可宫中戒备森严, 他也没把握沈牧亭能不能知道他被软禁的事, 也不知道沈牧亭能不能安全脱身。 他以为方棣通当真能做到一个平字, 可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们都是盛宣的臣子。 沈牧亭看到月烛溟没事也暗暗松了口气, 将江瑾与他说的话尽数告诉了月烛溟, 顺带还有江瑾在宫中的事。 月烛溟闭了下眼, 这件事是我拖延在先。他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谏言杀一名朝臣。 沈牧亭也沉默了, 王府气氛紧张, 却依旧有条有理。 沈牧亭相信月烛溟有法子离开这里,他们已经被围困了好几日,伏琴跟仇轩提议了好多次劫狱的事, 今晚丑时便是他们动手的时间,只是丑时未到, 沈牧亭先回来了,这才有沈牧亭刚回来就遇见了一帮护卫的场面。 众人都很沉默, 谁也没有开口,他们被围困, 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如果月凛天只是威慑月烛溟要他交出兵权尚还好说 可沈牧亭见如今的月凛天,显然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他拿到兵符之后,要月烛溟死。 那月凛天顶着怒意留着沈蚩是什么意思? 这是沈牧亭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逼宫那晚月凛天应当已经看出沈牧亭与沈蚩并无父子情, 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王爷,公子现在已经回来了,我们伏琴想说冲出去,可王府不止护卫,还有丫鬟,不会武的仆人也多,他们会武的尚且可拼一拼,可不会武的他们怎么办? 王府又没有密道 思及此,伏琴突然转头看向仇轩,密道的话,王府周围的机关道不就可以一用? 外面的人一直没有冲进来,不也是因为机关的原因吗? 王爷仇轩也看向月烛溟,月烛溟却深深地看向沈牧亭,这几天他也不知道沈牧亭在狱中过得好不好,道:仇轩,你带着不会武的先从机关道离开。 王爷仇轩欲言又止,随后把视线落在沈牧亭身上,抿唇点了下头。 他们的功夫都不及沈牧亭,王爷如果跟他们一起离开反倒动静太大,王爷,你跟公子先走。 仇轩说话后,其他护卫也开口了,沈牧亭只是一如既往般靠在月烛溟身上,我累了! 我们去浴汤房。月烛溟推着轮椅便朝浴汤房的方向走了,身后传来伏琴等人的喊声,却不敢太大声。 沈牧亭转头看向伏琴,乖,听话。语气带着哄小孩的意味。 伏琴不愿,可是 是,主子!伏琴领命,等把那些人送出去,他就回来接王爷跟公子。 月烛溟将一枚兵符交给了仇轩,让他出去了就去找朴青芒。 朴青芒是什么人沈牧亭并不知道,只是也没多问。 其实沈牧亭并不是太累,但是月烛溟会如此说,显然知道了他方才话中透露的信息,月烛溟不管得到兵符与否,都不会再留月烛溟,战王府上下现今跟外面的情况显然差异巨大,更何况皇城周围更不知道有多少埋伏,他们分批走,危险大,但机会同样也多。 至少不会被一网打尽。 月烛溟始终没有回头,沈牧亭悄悄抬眼看去,就见月烛溟正好垂眸下来,沈牧亭送上自己的唇,不过几天不见而已,他却感觉好似隔了很久一样。 阿亭,让我站起来吧!他想护着这个人,用命去护。 王爷,你可做好准备了?沈牧亭轻声问,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告诉月烛溟他不是中毒,可现在瞒着好像也已经没有必要了,月烛溟心中对亲情仁慈,对近亲也仁慈,他的凶狠暴戾都是对外的。 我已经准备几个月了!他吻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现今入春两个月左右,沈牧亭的体温还是冰冰凉凉的,好似怎么也捂不热。 会很疼。沈牧亭曾尝过那种疼,是真的很疼,就算他再怎么能忍,也被那种疼折磨得活像死了一回,可他偏偏死不了。 有你在,我就不疼。月烛溟捧着他的脸,动手吧,阿亭!说完他珍重地亲了一下他的眉眼,辛苦了! 方才逃出来,又要为他做这些。 沈牧亭没有多做犹豫,同意了。 他把月烛溟剥光放进了冰凉的池水里,月烛溟却没什么感觉似的,在沈牧亭松手的那一刻道:如果他们攻进来了,你就先走,不要管我。 放心王爷,我会的。沈牧亭回答得言笑晏晏,月烛溟被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弄得一怔,随后像是诀别般搂着沈牧亭重重地亲了一口,失笑又宠溺地啐了一声:小没良心。 月烛溟心底是不想走到那一步的,他想陪着沈牧亭,可如果非到那一步不可,他希望沈牧亭能活下去。 沈牧亭的心悦他能感觉得到,那是浮于表面的心悦,他清楚得很。尽管如此,可他还是一脑袋栽了进去,还栽得无怨无悔。 黑啸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趴在他们不远处,沈牧亭回头看了一眼,没搭理它,摁住月烛溟道:王爷,我要开始了。 月烛溟的表情如旧,沈牧亭闭眼吸了口气,指尖闪过一道光亮,月烛溟的手腕立即流出殷红的血,很快他的四肢都被划开了,鲜血在冰凉的水中氤氲成纱。 沈牧亭也不管月烛溟听不听得懂,道:这种东西附在你的神经之上,三年时间几乎快要与你长成一体,它们以寄生的方式存在 沈牧亭一边说一遍分散月烛溟的注意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见沈牧亭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即横流直下。 这种东西是有生命的,它们非常喜欢我的血。沈牧亭依旧在微笑,可月烛溟却在那种笑中看出了别的什么来,不由抿紧了唇。 他的血上辈子被人追着讨,追着要,不择手段的将他视为神丹妙药 想到这里,沈牧亭嘴角的笑在月烛溟眼里忽然变得异常讽刺,还没等他出声,全身都好似被东西抽动似的疼了起来。 分卷(29) 他皮肤表面逐渐漫起了道道青筋,正在朝着四肢的伤口蔓延,因为冷水的关系,它们的动作变得非常缓慢,方才从伤口里掠出一条便被冻住,接着越来越多的犹如触手一般的东西从伤口里伸了出来。 沈牧亭看了一眼月烛溟的表情,见他面上已经疼得出了一层冷汗,却没有叫出声来,正怔怔地看着他自己的手臂,死死抿紧了唇。 这东西,在末世的时候,被人叫做绞藤,却不属于植物,而是动物,以寄生血液里为生,最喜欢有异能的人的血。 异能能让它们迅速生长繁衍,撑破人体,变成一只会行走的庞然大物且拥有无数触手的怪物。 若是寄生在普通人体内,初始生长便会进入沉睡状态,身体的各种部位会不规律的失去作用,就像月烛溟这样,不过他失去作用的是腿。 而沈牧亭能让月烛溟站起来,是因为他的血,让它们暂时转移了沉睡点,聚集在血液凝聚之处。 待到绞藤露出来得足够多,沈牧亭立即利用金丝蝉衣一把拽住了那藤,费力一拽。 绞藤费力扭曲着,月烛溟整个人都痛得抖了起来。 绞藤是一个整的,却能分裂而生,冷水能让它们暂时失去活力。左手的被扯断了,可沈牧亭的血对它们的本能诱惑实在太大,就算断体,它们也会本能地朝鲜血的地方使劲挤。 将近半个时辰,沈牧亭才将绞藤拔完,把它们全都裹在金丝蝉衣里,放在水下。 他一把将月烛溟拽了起来,月烛溟浑身都痛得虚软,特别是腿,根本一点都使不上力。 他满头大汗赤着身,看着沈牧亭,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这东西他闻所未闻,沈牧亭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还有他的血是怎么回事? 沈牧亭扶着月烛溟远离池水,黑啸好奇地用嘴去拱金丝蝉衣,被沈牧亭喝住了。 牧亭月烛溟虚弱地呢喃了一声,沈牧亭没有看他,而是问:想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对不对? 月烛溟沉默了一下,他确实想知道,但却没有怀疑过沈牧亭。 我尝过。沈牧亭的语气很平淡,随即目光变得悠远了起来,很疼很疼。 他被绞藤寄生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那种疼,比他曾经受过的所有伤都疼。 不过你很厉害,居然没有哼一声。沈牧亭当时是被痛得把他活着的所有不甘与不公都骂了一遍,骂完就算他恢复能力惊人也有一天没恢复过来。 只不过,当初沈牧亭自己拔绞藤的时候,远没有月烛溟这样只是小小的四道伤口,他是脱了一层皮才把那些要命的玩意儿拔出来的。 后来,他把那些绞藤用冰封了起来,佯装投降,喂给了当时那些想要他的人。 沈牧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他面前,从身体里长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生命力稍长的,则对他破口大骂地诅咒他。 沈牧亭不弱,真的是上辈子过够了那样的日子,所以这辈子,他想好好活着,本不想透露自己异能的分毫,可是,他不想看着月烛溟死。 沈牧亭就着手腕上还没愈合的伤口,捏开了月烛溟的嘴,强迫他把他的血喝了进去。 月烛溟被迫喝了很多,身上的疼轻了,伤口跟力气也恢复了许多,他一能动了就攥住了沈牧亭的手。 他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 他怕疼,厌恶血,连带红色也厌恶,他整日穿得单薄,初始的时候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好,后来能睡好了则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 沈牧亭说他不怕冷,他到底是习惯了冷还是真的不怕冷? 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却能救他,他还以为是沈蚩给了他解药,他还曾怀疑过沈牧亭是沈蚩派来偷他兵符的内奸。 虽然这个念头早就打消了,可现在想起来,他觉得自己负了沈牧亭,沈牧亭对他的喜欢虽然浮于表面,可从始至终都真心待他,而他却怀疑他。 对不起!月烛溟抱着沈牧亭,很慎重很慎重地跟他道歉,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沈牧亭没有动,王爷,你是第一个被我如此费心去救的人。 上辈子那些无知的仁慈不算,那是他傻,那是他以为人人都有一颗真心的傻。 月烛溟只是搂紧了他不说话,黑啸还趴在池边看着池水中被包裹着缓慢挣扎的绞藤,不时伸出爪子挠一下。 此刻,月烛溟的心是疼着的,他没有问沈牧亭为什么会遭受那样的对待,他不想去揭沈牧亭藏在心底的那道疤。 沈牧亭也乖乖靠着,现在丑时未过,伏琴他们应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王府内安静异常,沈牧亭道:现在还有时间,王爷要不休息一会儿? 你睡!他知道沈牧亭懒散,很多时候都喜欢睡觉,我搂着你。 沈牧亭失笑,觉得月烛溟太过珍重了一点,那王爷可要这么裸一晚上? 月烛溟: 那我们回房。月烛溟尝试性地站起来,先还觉得腿上没什么力气,过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他没有对沈牧亭血的神奇疑惑分毫,等他站稳后沈牧亭就起身,下一刻就被月烛溟拦腰抱了起来,我抱你走! 沈牧亭见他站得还算稳,也就没反对,当复健也是成的。 两人回了房,月烛溟穿上衣裳就上/床搂着沈牧亭,很快沈牧亭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 月烛溟垂眸看着沈牧亭的睡脸。他的脸很小,身材也很纤细,体温凉凉,却紧紧贴着他吸取他的热量。 月烛溟神色变得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轻声道:阿亭,我永远都不会负你。如果说之前的一世无忧之约是条件,那么现在,就是心甘情愿。 沈牧亭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此时王府外重兵把守,沈牧亭要睡依旧睡得着,这其中也有月烛溟的原因的,若是他一个人,他定然不敢睡得这么熟。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信任月烛溟到如此地步了。 沈牧亭这一觉睡到了卯时末,月烛溟一直是浅眠状态,沈牧亭呼吸变的那一刻他便睁开了眼睛,一夜未动,被沈牧亭枕着的手臂已经麻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分毫。 可以再睡一会儿。月烛溟柔声道,今晚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思及此,月烛溟微眯了一下眼睫,月凛天口口声声不能让盛宣毁在他手里,可身为帝王却勾结外敌,他这还不叫要毁了盛宣,那该叫什么? 不睡了!月凛天发现我不见了,定然会来战王府。他也定然会找江瑾算账,也必然会去找沈蚩。 毕竟,江瑾是最后一个见过沈牧亭的人。 他们至多还有三个时辰。 沈牧亭希望江瑾能撑的久一点,他这辈子没被什么人这样包容救过,江瑾不能就这么死了。 顺利的话仇轩应该已经出城了。 现在月烛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已经在慢慢放权,月凛天为什么就不能耐心地等一等呢? 王爷,别想了。沈牧亭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笑道:他能杀了李玉,杀了宫中那么多人,沈蚩都变成了他手里的刀为他而用,王爷不觉得,月凛天已经疯了吗? 疯得没有人性。 之前他还在想沈蚩为什么会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他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现在想来,这句话沈蚩不是说给沈牧亭听,也不是说给月烛溟,而是说给月凛天啊。 可他究竟对月凛天说了什么? 沈牧亭不信月凛天当真没有私下见过沈蚩,月凛天又有什么把柄落在沈蚩手里,才让他说出这么一番话? 沈蚩跟弯月刀有关系,弯月刀又是荙楚插/进盛宣的势力,他们在盛宣又究竟插/入多深? 月凛天跟孖离北国的关系又何如? 王爷,你可有收到关于荙楚与孖离北国与边疆的消息? 那倒未曾。月烛溟也在疑惑,孖离北国跟盛宣向来无来往,月凛天又是怎么跟孖离北国搭上关系的? 更何况,应少安还是孖离北国的祭司。 孖离北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为何能御得虫,这次是石头虫,以后又会遇上什么样的怪东西? 月烛溟不愿想,却不得不想。 他看着沈牧亭,叹了口气,关于你血的事,莫要透露出去了,月烛溟沉凝了一下,问:沈蚩可知道? 不知道。沈牧亭知道月烛溟是关心他,他挑眉看向月烛溟,王爷现在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当何如? 自然是护着你。月烛溟语气森然,沈牧亭的异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都不行。 沈牧亭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点酸,也有点涩,却一点痛意也没有,反而觉得暖暖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对沈牧亭而言,是有点微妙而神奇的。 可想要吃点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弄? 我去,你再睡会儿。说完亲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很快回来。 沈牧亭就看着他起身,笑眯了眼睛,用小指勾着他的小指,道:我等你回来。 月烛溟去了厨房,沈牧亭却没有再睡,他去观察了下围着王府的兵,他们没有松动分毫,却明显比昨晚少了些人,沈牧亭拧着眉,是发现伏琴他们离开了还是怎么? 沈牧亭不确定,王府的机关道通往何处的他不知道,但机关确实危险,护城卫这种程度的兵是肯定闯不过王府的机关的,所以,那些兵究竟被调去了哪儿? 不过两刻钟月烛溟便做好了饭,给他端了过来。 沈牧亭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有些诧异,你做的? 嗯,以前在军中学会的。 这一点月烛溟没有细说,不过他身为统帅居然会做饭,又提及军中,实际情况不难想象。 沈牧亭他们吃完不久,就听见府外传来了阵阵喊声,月烛溟甚至连碗都来不及收拾。 来得倒是挺快。沈牧亭依旧在微笑,可那笑中藏着几分冰冷。 月烛溟今天便已经恢复了许多许多,闻声道:从机关道离开。 沈牧亭却没急着走,他把浴池里的绞藤拣了起来,又把月烛溟送他的狐狸玉簪收拾上了,月烛溟则揣了一怀的银票。 沈牧亭: 没错,银票不能少,不然他们吃什么? 这里不比末世,末世没吃的了能用抢的,抢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纯良之辈。 收拾好东西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见王府外升起了四道人旗,林渊、林绯钰、晏十风还有江瑾。 江瑾整个人都非常虚弱,他们升高后能清楚地看到院中一前一后正准备离开的两人,甚至连月烛溟站起来了都没发现,齐齐面露焦急地看着两人。 他们都被堵住了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下一刻,箭雨就从府外射了进来。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府外响起,王爷,你若再不出来,这四个人可全都会因你而死。 那声音尖利,明显是个阉人。 沈牧亭神色沉凝异常,他的视线在四人身上略过,几人全都在朝他们俩努头,示意他们别管,快走。 王爷,可还行?沈牧亭颠了颠手里的金丝蝉衣,转头看向月烛溟,若是月烛溟要走,他便不会留,沈牧亭分毫不会怀疑外面那个太监的话,这四个人对月凛天而言死有余辜,对沈牧亭却不是。 特别是江瑾,他总觉得自己欠了他,如果不是他,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 怎会不行?月烛溟看向沈牧亭,他们四人不论是谁,月烛溟都不希望他们是因自己而死。 月凛天的圣辇就停在战王府不远处,看着战王府紧闭的大门,方棣通已经被他绑了起来,这一次的试探,让他觉得方棣通一点用都没有,他给了机会来对他表示忠心,可却等了几天方棣通都没有动手。 右相,朕对你太失望了。方棣通垂着头,没有说话,他能把方时镜跟剩下的二子送走,自己却不能。 第36章 方棣通死了 他是盛宣的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他愚忠也好,说他什么都好, 他这一生为平而平, 可平何难, 也以为月凛天还有救,他始终抱着这一丝希望, 那个被他和沈蚩一手扶持起来的帝王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 皇上, 收手吧, 战王根本就没有篡位的想法, 若他要篡位为帝,皇上如今 放肆!一个太监上前就是一个重重地巴掌扇在方棣通脸上,方棣通直接被那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 栽倒在地。 方棣通双耳耳鸣,却还是道:皇上如今早就换人当了。 月凛天面上的表情愈发阴鸷, 他阴恻恻地笑了,右相的意思是朕不配为帝? 月凛天故意曲解方棣通的话, 可他为月烛溟说话却也是事实。 而今大道天下,战王功不可没, 皇上为君,却处处算计战王, 因为皇上对于权力的执著,使得朝堂乌烟瘴气, 皇上难道就不曾反省分毫?皇上,你为何从不听信忠言方棣通几乎是看着月凛天长大的,从宫中的十三皇子, 看着他在其他皇子中间一直保持中立,一副仁心。 方棣通扶他上位时,也是因为月凛天那句盛宣是百姓天下,而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月凛天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的呢? 宫中的那些传言方棣通都知道,却也因为月凛天的变化而不曾过问,他问是僭越,可他怎么能勾结外敌,他把盛宣置于何地?又把百姓置于何地? 他以为月凛天是纯良的,可他忘了,权力能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方棣通被打得鼻子与耳朵都出了血,本就年龄大了,此时眼前看什么都是糊的,根本看不见月凛天人在哪里,只能凭声音判断。 何谓忠言?月凛天冷笑道:你所为的平就是忠言吗?右相,朝堂何时平过?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右相,这句话是你说的,你言朕仁慈,教导朕要手段果决,不能任人宰割,朕如今变成你想看的模样,你可高兴? 月凛天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阴鸷,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这句话是他的毒咒,他听了这句话,也做了这句话,为何方棣通还言他错了?他究竟哪里错了? 分卷(30) 他最大的错,就是太过仁慈,任由别人骑在他头上撒野。沈蚩是,方棣通是,朝中任何人都是,他们觉得自己不配为帝,恨不得自己来做这皇帝。 他何错之有? 月凛天让人把方棣通扶了起来,面对战王府跪着,于你而言,里面那个残废才是你心中的帝王对不对?月凛天笑得冰冷又恶毒,你以为朕不知道在朕登基之前,你叫月烛溟回来的事吗?你很奇怪为什么朕的皇叔没有回来对吗?月凛天生生掰断了方棣通的小拇指,看着他因为疼而扭曲的老脸,道:因为那封密函被朕截了下来,月烛溟根本就不知道你想推举他为帝,你选择朕,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朕是先皇血脉,登基名正言顺,右相啊右相,你太小瞧朕了。 他才是盛宣的帝,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方棣通明白了,他为官几十年,十年前就被一个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人算计了。 他藏得太深了,太深太深了。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月凛天欺近方棣通,就算十年前没有你跟沈蚩朕一样能当上皇帝,只不过是十年前朕放弃未走的路,而今再走一次罢了! 方棣通彻底沉默了,十年前月凛天不过才十五岁,心思却已经沉到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 十年,多么遥远的时间。 可方棣通也明白了他的话,十年前他就已经跟孖离北国攀上了关系。他眼中迷茫,浑浊的老眼里已经凝聚了泪,皇上,你这样做,究竟将盛宣置于何地? 朕要盛宣彻彻底底地属于朕,而不是你们这些权臣在朝堂中为虎作伥。 方棣通为盛宣鞠躬尽瘁几十年,而今却被为虎作伥四字而替,几十年的忠心,却是为虎作伥。 为谁的虎,作什么伥? 方棣通欲哭无泪啊,盛宣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有责任吗? 有! 怎么会没有,责任大到他死不足惜。 第一次,方棣通生出了弑君的想法,朝中败落至此,盛宣会变成什么样的盛宣? 宣国要亡了啊! 不是亡在敌军之手,而是亡在他一手辅佐的帝王之手。 方棣通,你这双老眼究竟有多瞎,才会亲手将盛宣葬送在这种人手里。 他愧对盛宣,愧对先帝,愧对黎民百姓,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方棣通也不知道那来的力气,他猛地从月凛天的圣辇上站了起来,使出了进棺材的那口气朝战王府吼道:战王,老臣愧对与你,愧对皇家先祖,愧对盛宣,我方棣通死不足惜,月凛天身为帝王勾结外敌乱我盛宣江山 噗噗几道及其沉闷的声音从方棣通身上传来,月凛天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在方棣通身上捅了数刀,龙袍上沾染上了鲜红的血,他抽出红刃,在方棣通睁着双眼的脸上擦了擦,方棣通浑身抽搐着转下视线,就见月凛天面上的笑是他从前见惯了的仁慈,费力地嗫嚅了几下嘴,却被鲜血堵了住了咽喉,剩下的话都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就这么睁着眼睛咽了气。 他死不瞑目。 战王府内,沈牧亭他们自然听到了这道声音,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围困战王府多日的方棣通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门口的护城卫震惊地看向龙辇,只能看到方棣通抽搐到停止的身影。 立即又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方棣通勾结外敌意图祸水东引嫁祸给皇上,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护城卫不明就里,内朝是他们无法触及之地,他们听命于兵符,谁有兵符他们便听谁的。 被送上半空的林绯钰晏十风等人看不见身后的场景,可是听那太监的话,却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方棣通死了,死了还替月凛天背了罪名。 沈牧亭闻言觉得可笑得不行,觉得月凛天不要脸的程度,快比上曾经抢夺他的那些人了。 他对方棣通的死并没有太大感触,不由转头看向月烛溟。 王爷,没有时间了!他们等不到仇轩搬来的兵,战王府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要救林绯钰江瑾等四人,他们只能背水一战,还是毫无胜算的那种。 悔吗?月烛溟牵着沈牧亭的手,他若是悔了,现在便能走,他不会怨他分毫。 有何可悔的?沈牧亭笑得清浅,他把视线转向了半空的四人,眼神在江瑾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他道:王爷,就算我要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月烛溟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只能攥紧了沈牧亭的手,然后转身去了他的兵器库。 月烛溟曾经所用武器是一把重剑,那剑身长四尺,重达百斤,陪他浴血沙场数年。 而沈牧亭则拿了一把轻剑,剑身三尺,非常锋利。 就连黑啸都自主地钻进了它自己的盔甲里,爪子也是金刚所制。 沈牧亭瞄了一眼,心头对黑啸的喜欢也越来越多,这狗王爷还真挺有将军风范的。 嗷呜~黑啸开始催他们了,接着自己推着一个弹簧板出来了,看了一眼月烛溟,两人一狗复又回到院内。 黑啸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看见沈牧亭的那种软糯,也不是见了月烛溟那种皮籁相,浑身都像是浴过鲜血般的杀意凛凛,单是气势就比普通兵强得不知道多了多少。 月烛溟跟沈牧亭对视了一眼,月烛溟走到门口的门房内,摁下了机关。 沈牧亭不知道那机关的作用是什么,就听大门发出几道咔咔声,门缓缓打开了。 门一打开,对着他们的便是数不清的已经开弓的利箭,只要一声令下,月烛溟跟沈牧亭便会被射成一只只的刺猬。 放箭! 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利箭齐齐朝门内射了进来,月烛溟跟沈牧亭立即分而靠在墙边,沈牧亭的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发出咔地一声轻响,让他有种自己踩中地雷了的感觉,不由透过箭的缝隙看向月烛溟。 月烛溟也没想到沈牧亭的运气居然这么好,沈牧亭踩中的机关控制府外一圈的地面,如果那些护城卫运气好,可能全都会因为地面塌陷掉下去,他们就会迎来可趁之机。 看到月烛溟的眼神沈牧亭就懂了,原本月烛溟是想等他们的箭射得差不多了才动那机关,现在么 我松脚,一人两个,有没有问题?不过月烛溟现在才刚刚恢复,沈牧亭有点不放心,便将林渊跟林绯钰分给了月烛溟,自己去救晏十风跟江瑾,也因为这俩离他最近。 晏十风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江瑾则是完全不会,如今还受了伤。 不过沈牧亭并没有什么问题。 月烛溟还想再说什么,沈牧亭已经开始数一二三了。 三字一落,沈牧亭便提剑冲了出去,由于他先冲,那些箭齐齐对准了沈牧亭,沈牧亭手中的剑挥得几乎只剩残影,他身轻如燕,将那些利箭全部挡了去。 与此同时,地面发出阵阵龟裂声,站在战王府门口的人大半都掉下了坑底。 那坑深丈余,一般人根本爬不上来。 沈牧亭跟月烛溟动作神速,在他们掉坑的下一刻,立即一人拽了两个人就朝战王府返身而退,连带那根长长的旗杆。 月烛溟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到底才刚刚恢复,有些力不从心,月烛溟立即返身回了门房将那机关关上。 沈牧亭一刀挑断绑着他们的绳子,几人得到自由,除了江瑾都站了起来。 江瑾沈牧亭看着不停咳血的江瑾,他浑身是伤,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气,外面是月凛天震天的怒吼。 放心,死不了!江瑾随意地抹掉唇角的鲜血,他身上的外伤很多,衣裳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紧紧贴在他的伤口上,让他脸色异常惨白,他道:你们应该早点离开。 昨天他已经告知了沈牧亭,为何不早点走,王府里的其他人都走了,为什么要做这瓮中之鳖?他知不知道宣临城已经再无他们国公府跟战王府的容身之地? 沈牧亭却没有说话,他离开得晚,除了要给月烛溟时间恢复之外,也是想赌一把,他想赌自己能不能救出这个人来。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晏十风忽然开口,他转头看向月烛溟,也发现了他已经站了起来,只是现在实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道:王爷可有退路。 晏十风觉得月烛溟不是这种莽撞的人,明知道月凛天要他的命还在战王府等死,这不是他知道的战王,也不是他宁愿投靠的战王。 有!月烛溟现在双腿有点发虚,沈牧亭朝晏十风看了一眼,晏十风立即会意去扶月烛溟。 沈牧亭跟月烛溟: 他会错意了啊喂。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黑啸对着沈牧亭方才放在院子里的金丝蝉衣吼了两句,一身盔甲在他跳起来的时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牧亭刚刚才扶起江瑾,见此轻笑一下,差点忘了! 林绯钰从沈牧亭手里接过江瑾,疑惑地看着他,只有月烛溟懂他要做什么。 王爷,我想把它们还给月凛天,王爷可有意见? 没有!月烛溟对月凛天失望透顶,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沈牧亭将金丝蝉衣破了一个洞,费力朝着月凛天所在的龙辇扔了出去。 他的记忆力颇好,方才一瞥知道月凛天的龙辇所在方位,如果他没移动,这一扔分毫不会差。 绞藤在半空便已经从那破洞里挣扎出了触须,攀上龙辇就朝温热之处掠了过去,外面很快就传来声声哀叫。 那绞藤昨晚被沈牧亭扯断成了四份,那四份会如何攀爬,沈牧亭就不知道了。 走!月烛溟深吸了一口气,被晏十风扶着就往机关道的地方跑。 半道被沈牧亭换过,晏十风跟林绯钰就扶着江瑾。 江瑾身上流血颇多,几乎不能站立,全靠两人扶着,几乎呈拖行状态,地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血印,沈牧亭想,若是再不给江瑾医治,他恐怕会失血而亡。 机关道道路蜿蜒复杂,若不是有月烛溟指路,他们很可能会迷失在这机关道里。 他们在机关道中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没有触发任何机关,这才从其中安全出来。 没想到他们初出机关道,在外面就遇见了正带着几个人准备进来的伏琴。 伏琴一见道月烛溟跟沈牧亭便焦急地迎了上来,还没等伏琴开口,沈牧亭就道:不是叫你们走? 其他人都送走了,我们正准备回去接主子跟王爷。 留下的人有十来个,一见沈牧亭他们竟都不敢再说话。 沈牧亭揉了一下伏琴的头,乖! 黑啸一直安静地跟在月烛溟他们后面不曾出声,现在闻言委屈地呜咽一声,沈牧亭看了眼它戴着头盔的头,最后只好捏了捏他的尾巴。 黑啸: 它委屈极了,只是没人关心它。 公子,现在我们去哪?这条机关道通往的方向并未出城,至于伏琴说的送走究竟是送到哪里的沈牧亭并不清楚,他回头看了一眼战王府的方向,战王府已经燃起了大火。 先给江瑾找个大夫。江瑾受伤很严重,根本不适合跟着他们逃命,可是城中又太危险,他们必须出城,月烛溟在城外有个宅子,不在他名下,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只是现在根本出不去。 我沈牧亭想说他能救江瑾,却被月烛溟一个凛冽的眼神扫了回去,沈牧亭血的功效除了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江瑾也不行。 沈牧亭却懂了他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莽撞,可江瑾失血太多了,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 王爷,我去。伏琴开口。 不行!伏琴曾经跟在月烛溟身边,认识得他这张脸的人很多,伏琴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且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找大夫也不是很明智的决定,不论怎么想,都是沈牧亭来做这件事是伤害最小的。 王爷,属下请命前去。一个长得不太起眼的护卫开口了,属下鲜少出王府,认识属下的人几乎没有,属下去做这件事无疑是最好的。 他一出口,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沈牧亭对这个护卫有印象,他跟月烛溟洞房花烛那晚,不就是这人大半夜窥他,然后被他一颗桂圆打昏了在新房外冻了一晚上还没死的那个么。 我记得你轻功不错。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语气也是赞叹的,那护卫立即红了耳根,显然想到了奉命偷窥结果被一颗桂圆解决了,还被冻了一晚上没死的事。 月烛溟对他没什么印象,毕竟他除了对抚琴跟仇轩信任,其他人几乎近不了他的身,闻言道:那好,你去! 林绯钰撕下袍摆沾了一点江瑾的血写了一封血书,你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名叫方萋萋的女子,她医术不错,也有几分功夫底子。 江瑾闻言却笑了,林公子,京都真是哪儿都少不了你的相好啊! 江老板现在都还能开玩笑,想来短时间内死不了。说完他转头看向那名叫酒锄的护卫,记得告诉方姑娘,让她好好打扮一番才来。 酒锄: 他也没敢耽搁,几人约好碰头的地点,酒锄这才拿着那血书离开。 沈牧亭看着不能动弹的江瑾,晏十风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招来林绯钰,沈牧亭则扶着月烛溟,伏琴在前面带路,一路往一个窄小的巷子行去。 月烛溟抿着唇,看着扶着他的沈牧亭的侧脸,不得不说沈牧亭对江瑾这么好他心中是有些醋意的,可他也知道沈牧亭为什么会对江瑾心生愧疚,欺在他耳边道:阿亭,你的血莫要随意给人,他顿了一下道:就算是江瑾也不行。 江瑾并非什么善人,虽然不知道江瑾为什么会帮他们,但是,从他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江瑾并不能被月烛溟完全信任。 沈牧亭听出了月烛溟的话中之意,他道:至少他帮了我们。 月烛溟叹气,这便是你的处世之道吗?帮了你一次,你就还他一次,不论敌友? 王爷言重了。沈牧亭看向江瑾,你也知道,江瑾不能死。 两人说话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见,沈牧亭更是目不斜视,表面看就像是月烛溟虚弱地靠在沈牧亭肩上的一样。 分卷(31) 他们顺着这条废弃小巷一直走到头,后又绕过几个弯,顿在一个稍显破旧的房屋前。 公子,怕是得委屈你们一下了!伏琴不知道沈牧亭能不能习惯住这种地方,林绯钰跟晏十风还有林渊倒是无所谓,主要沈牧亭给他们的感觉大多是娇生惯养又懒散,活像过够了好日子的做派。 沈牧亭略微失笑,他是懒散享受安逸,不过那也是真的不想过那种逃亡的日子,现在么 沈牧亭看向月烛溟,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 伏琴扣响了门环,一个老者立即开了门。 林绯钰一见其人就瞪大了眼,惊呼了一声:师父?! 师个屁的父,还不滚进来。静谧两鬓斑白,看着林绯钰这模样就来气,又见旁边的林渊,将人迎了进去,林兄,好久不见。 林渊全程一直沉默着,见此也不觉诧异,道:是啊,快十年了! 众人进了门,这里面跟外面的破败不相上下,那墙看着就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塌下来似的。 林绯钰把江瑾安置在屋内便出来了,晏十风负责照顾江瑾,他看着静谧,师父,你什么时候进京的?怎么都没通知我?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接风洗尘?静谧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接我进大牢洗尘么?一番话把林绯钰说得摸鼻子,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给他师父接风洗尘,静谧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把房门一关,这才转头看向林渊,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求与我。 现在盛宣是什么样你也看见了。林渊叹了口气,一个月前他便已经书信一封请来了静谧,静谧跟他有过命之交,也不是朝中人,就算在江湖上也甚少有人知其长相,他嘱咐了静谧静观其变,也早已将沈牧亭、月烛溟、仇轩、伏琴的画像送来于他,表示看到这几个人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31003492,灌溉营养液+1. 第37章 挂尸示众 静谧叹了口气, 我真看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在静谧看来,朝中不想呆, 辞官就好了, 为什么非得守着这盛宣。 林渊闻言只是失笑, 他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盏,喝茶吧! 静谧不懂他的坚持, 他为官, 眼睁睁地看着朝中就这么落败下去却无能为力, 他于自己是有愧的。 林渊这辈子, 最大的愿景, 就是看一个太平盛世,他看惯了方棣通跟沈蚩的尔虞我诈,也看到了月凛天身为皇帝的小心翼翼, 也看到了月烛溟的身不由己 他看了太多太多,可之前一切的平静, 都在皇上对战王的步步紧逼中溃散,现在更是将朝中搅得全无宁日。 离天下大乱还远吗? 天下乱了, 苦的是谁? 是百姓! 林渊一直想不通,月凛天究竟有什么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身为帝王,却亲自勾结外敌, 他将盛宣置于何地?又将天下黎民百姓置于何地? 林渊沉默地喝着茶,脑子里却是回想着方棣通死时的语气, 疲惫地闭上了眼。 屋里一时间非常安静,静谧是江湖人,不懂林渊的心思, 却也能猜测一二,不过也说不出安慰的话,静谧沉默良久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抉择对不对? 林渊睁开眼,君不君,臣不臣。 静谧: 我就讨厌跟你们这些文人说话。忒废脑子了。 林渊只是笑了笑,觉得挺对不起静谧的,你本是江湖中人,却牵扯进这些事中,老夫实在有愧。 静谧: 这天聊不下去了,喝酒么?我备了好酒,没什么是大醉一场解决不了的,一醉不行便二醉,醉生梦死不过如此。 静谧有个嗜好,便是嗜酒,十天有九天都在喝,却鲜少醉。 林渊跟他认识的时间大半都在看他喝酒,想醉的人醉不了,不想醉的人却活像一生都不曾清醒过。 喝吧,看你一个人喝也怪孤单的。 静谧: 他发现自己也接不了林渊的玩笑话。 静谧取了酒,他自己抱着坛子畅饮,林渊则拿着杯子小酌。 静谧: 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林绯钰,又比如战王 可林渊现在明显不想说,说了自己也给不了意见,也就不问了,索性喝一场,醉一场于他而言更为实在。 林绯钰没地儿去,最后还是回了晏十风他们的房间,晏十风正在帮江瑾处理身上的伤。 他身上的伤很惨烈,林绯钰突然觉得沈牧亭当真是相当仁慈了。 怎么了?垮着脸,活像相好被抢了。江瑾趴在床上,身无一物。 林绯钰取了帕子,跟晏十风一起小心翼翼地处理他身上的伤,有时候,我觉得沈牧亭还挺好的。 两人: 江瑾回想了一下,道:算不得坏吧! 晏十风对这句话也算苟同,至少他们都说话算话。 啧啧,你这伤就没彻底好过吧!林绯钰拧了一把血帕子,江瑾只是不在乎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绯钰现在不得不承认,江瑾真的很会忍。不管他们手重了轻了,面色都分毫不变,还有闲心跟他们谈天说笑。等处理完换了身衣裳,江瑾就满身大汗地趴着睡了过去,脸红得不像样,晏十风取了湿水的帕子,让林绯钰把人翻过来,给他敷上。 晏十风出门倒水的时候,林绯钰叫住了他。 怎么了?晏十风身长玉立,站在门口,侧身对着林绯钰。 林绯钰抿着唇,随后走过去将晏十风抱住,很慎重很慎重地对他说:对不起! 晏十风浑身一僵,随后脸上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来,没关系。有些事他从未怪过林绯钰,他长林绯钰四五岁,友谊之外本就当林绯钰若亲弟,只要林绯钰能想通,明白他们身份之外的难处,晏十风便觉欣慰了。 他若幼时那般轻轻揉了揉林绯钰的后脑勺,绯钰长大懂事了! 林绯钰被他说得脸红,晏十风听家命入了仕途,曾经在林绯钰看来是背叛,可轮到他自己后,他就明白了其中的身不由己,他们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家人。 林绯钰从前一直风流之名加身,可他从未觉得自己风流,真正的风流之人不是他这般,他整天虚度,从未想过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倒是明明白白,可就算这条路他不要,他也必须得走。 他不能枉顾父亲,枉顾天命,于他而言,或许现在就是他的天命。 你看顾着点儿江瑾,他发烧了。晏十风依旧温润,脸上的笑很温柔。 林绯钰嗯了一声,就见晏十风端着盆子出门了。 晏十风一走,昏睡中的江瑾就出声了,其实他你完全可以带着你爹离开。 林绯钰知道江瑾没睡着,闻言道:怎么?江老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死心么? 我本就无心,何来心死之说。江瑾不在乎地笑了,他看向林绯钰,倒是林公子,你的心死了么? 林绯钰看着他微眯了一下眼睫,威胁道:我劝你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公子倒是慧眼,敢问江某心思为何?江瑾的语气颇为嘲讽,人人都觉得他心思不纯,可他大仇已报,还能有什么心思呢。 他能做到这步田地,真的只是想报仇而已。 江瑾脸上的笑变得虚无起来,就像浮于虚表的假皮。 林绯钰看着他默不作声,只道:江瑾,我已言尽于此,祸福全看你抉择。 那,江某多谢公子提醒了。江瑾不便起身,只是虚虚朝他作了一揖。 林绯钰走到窗边开了窗,沈牧亭跟月烛溟就在不大的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见林绯钰开窗看来,沈牧亭朝他扬起一个微笑,那笑一如既往,却让林绯钰知道,他说的话全被院子里的两人听了去,顿时一阵心慌,抱拳道:王爷,公子。 沈牧亭朝他略微点了点头,就让黑啸给他叼来一壶酒。 林绯钰道了谢,沈牧亭就被月烛溟抱着去了一个房间。 林绯钰: 他叹了口气,倚在窗边喝酒,伏琴他们不知道被派去了哪儿,院子里现在静悄悄的,林绯钰看着天际的阳,叹了声:快三月了啊! 他语气呢喃,最后饮了一口,烈酒入喉,明明是他师父寻来的最好的酒,却让他感觉辛辣中藏着道道苦涩直冲咽喉,辣得他颇为心酸。 江瑾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他只是一个寻常人,受伤本就严重,表现得再怎么云淡风轻,身体反应却是最诚实的诉说。 而另一边,月烛溟将沈牧亭抱进房间后就坐在了散发着霉味儿的床上,月烛溟知道沈牧亭懒散,爱干净,有点怕他不习惯,便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床上,把沈牧亭包裹进属于自己的味道里,有些心疼道:累了就睡会儿。 沈牧亭面色不变地躺在床上,拍了拍身侧,示意月烛溟上来。 月烛溟听话地上去,把沈牧亭搂了个满怀,就听沈牧亭道:王爷是早知道江瑾的事? 谈不上知道。月烛溟垂眸看着沈牧亭绞着他的发,那双不老实的手还有往下的趋势,不由握住他的手,听过一点小道消息。 沈牧亭没有说话,月烛溟愿意告诉他的自然会告诉他,就听他道:江瑾应该确实与应少安认识,皇上会把他囚禁在身边,也是这个原因,但是,他不曾透露应少安分毫。 所以他告诉我王府出事的事?才知道月凛天与外戚勾结之事?沈牧亭眼底浮现一丝冰寒之意,他跟应少安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这层关系月烛溟也没想通,他究竟为什么要护着应少安,死也不说? 月凛天甚至把对应少安的怒意全都发泄在江瑾身上,他也心甘情愿的受着。 这便是你同意我留着他的本意? 月烛溟讨好地亲了他一下,阿亭,我知你因他告诉了你我的消息对他心存感激,但江瑾这个人 我明白。沈牧亭轻抚他的脸,突然仰起头,一口咬在了月烛溟的下巴上。 临近傍晚时,酒锄才带着方萋萋回来。 方萋萋蒙着面,没有寻常女子的娇弱,反倒透着股爽朗,一进门就找林绯钰,林绯钰被她拽着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才松口气,一巴掌拍在林绯钰脑袋上,胆子大了,血书都能造出来,害得我爹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林绯钰揉着被打疼的肩膀,表情略有些委屈,实在没找到笔墨,有血就将就了一下,方姐姐就别怪罪了。 方萋萋一巴掌正欲拍下去,沈牧亭跟月烛溟来了,她那一巴掌立即收了回去,暗暗拧了一把林绯钰手臂上的肉,疼得林绯钰脸都变了。 王爷,公子。屋里的人齐声喊道,就连方萋萋也随流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一下沈牧亭。 沈牧亭朝她扬起一个微笑,江老板就麻烦方姑娘了。 诶,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看看。方萋萋说完就把林绯钰拽走打下手,沈牧亭招了酒锄过来。 酒锄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跟沈牧亭还有月烛溟相处过,顿时很紧张。 外面如何了? 护城卫在暗暗搜查,没等沈牧亭继续问,酒锄将在外面看到的、听到的齐齐说了出来。 但是听说皇上得了一种怪病,御医被砍了好几个,现在宣临城除了暗自搜查王爷跟公子的人,还在到处找大夫进宫,属下把方大夫顺道藏了起来。 酒锄知道自己把方大夫藏起来的事是自作主张,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没想这么多。 沈牧亭自然知道月凛天为什么找大夫,只是比起找大夫,他不觉得找孖离北国的人更快也更容易么? 月烛溟全程不曾说话,闻言闭了下眼,宣临城已然大乱,各州府不久便会收到消息,他只希望仇轩能快一点找到朴青芒,至少按他书函那样做。 他没告诉仇轩他让他去找朴青芒并非是搬救兵来救他,而是让三洲严阵以待,月凛天身为皇帝都能叛我族,其他人月烛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得早做防范,不能让外戚趁虚而入。 沈牧亭让酒锄下去了,酒锄退得无声无息。 他为什么不找孖离北国的人?既然他们有合作,月凛天但是一国之君的噱头就足够让孖离北国的人信任,月凛天究竟在想什么?走到他如今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月烛溟想到月凛天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侄子就觉得心里一阵钝疼,他抛开这一丝钝疼,转某看向沈牧亭,猜测道: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协议出了什么问题? 沈牧亭沉思,这个可能也是存在的,只是,他们的协议内容究竟是什么? 这一夜过得看似平静,可出了这方小院,外面夜间巡逻的人多得很,盛宣没有宵禁,可这日之后,戍时末出门者斩无赦。 宫中,上泉殿。 月凛天坐上了轮椅,周身都笼罩在一张巨大的斗笠里,他的身形比之前大了一圈,就像是忽然一夜之间长胖了一样。 在他下首跪满了人,穿着朝服的太医,抓来的民间大夫 殿中寂静得很,全都低垂着头,有的甚至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在月凛天旁边,还有未收拾的尸首,身首分离,就那么大剌剌地躺在他身边,就连他的龙袍之上也沾满了鲜血。 斗笠下的月凛天目光阴狠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简直怒不可遏,庸医,全都是庸医,全是庸医,饭桶。 皇上 在月凛天不远处的太监提着脑袋靠近他,方一出声就被他握在手里的剑一剑毙了命,鲜血飞溅了出去,就近的太医立即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月凛天阴恻恻地声音响了起来,你抖什么抖,朕很恐怖吗? 那太医吓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的月凛天何止恐怖,他简直变成了一个不分青红皂白便杀人的魔鬼,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收尸。 说话!月凛天愤怒地将手里的剑朝那位太医扔了出去,那剑直接插进了那个太医的咽喉。 分卷(32) 一个民间年轻大夫再也受不住这种气氛,大概也没想着活着出去,他愤怒地站起身,指着月凛天的鼻子破口大骂,昏君,昏君,你昏庸无道,滥杀无辜,不配为帝,若不是战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后面一个太监手里拿着一把短刀,直接从他后心捅穿了他的身体,可那位年轻大夫还是将未完的话说了出来,何有你帝之位。他说完,太监又补了一刀。 在场的人心有戚戚然,尽皆敢怒不敢言。 现在的皇上身染怪病,他们无能为力,但也不得不说,现在的月凛天确实昏庸,不配为帝,只是没人有胆子说出来,他们没有那个勇气,他们有家人,那个年轻大夫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将会让家人落得个什么下场。 你们呢?也这么觉得?月凛天已经疯了,他疯得彻底,都是因为月烛溟,若不是他这个皇叔,他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从小他就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就算做了皇帝,他也阴魂不散,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他为什么不直接死在战场上。 此起彼伏的否认声响起,月凛天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穷途末路,绞藤被月烛溟滋养得活力很满,他时时刻刻都在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疼得快炸了,偏偏脑子清醒得很。 皇上,你要不试试这个。一个太医忽然出声。 斗笠下的月凛天抬眸看去,那是一个很老的太医,满脸褶子,曾去月烛溟的府上给他看过腿疾,月凛天知道得清清楚楚。 什么。月凛天的嗓音沙哑。 那太医豁出去了,道:听闻荙楚有一种药,能治百病 意思就是要去荙楚讨药。 荙楚荙楚荙楚,又是荙楚。 他们跟孖离北国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什么都要来踩上一脚,月凛天笑了,他道:如此,那何太医不如替朕走一遭,去这荙楚求药。 何太医已经七旬有余,怕是还没到荙楚,这具老骨头就得埋在路程上。 可这话是他提出来的,何太医不得不应。 上泉殿中的血腥这才止住。 只是那些民间大夫全都关进了天牢。 翌日,月凛天下令,方棣通的尸体以乱臣贼子之名挂尸城墙,挂到他连一节骨头都不剩。 宣临城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伏琴回来的时候,亲眼看着方棣通被挂在城墙之上,受万民观瞻,还听到战王也沦为了乱臣贼子的言论。 伏琴没敢声张,咬牙忍了下来。 现在他们被困京都,只希望仇轩能尽早带着朴青芒前来。 小院中。 沈牧亭等人听伏琴说完,表情很平静,他们知道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按理说这条罪名应该更早安下来的。 王爷,如今罪名你已经有了,可还死心?沈牧亭坐在窗边,看着小院中树上新发的嫩芽。 我早就已经死心了。月烛溟从后抱着他,阿亭 月烛溟欲言又止,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京都,沈牧亭本就不喜颠沛流离,可他这样跟着自己,竟也要开始颠沛流离了。 他失诺了。 可是这话他不敢说,他怕沈牧亭离开他,离了他沈牧亭会怎么样?是依旧懒散度日还是 而他没了沈牧亭,又该怎么办? 月烛溟是非常忐忑的,一边不想沈牧亭离开,却又想他离开。 沈牧亭似是知道月烛溟未言的话般,把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 沈牧亭从未想过离开,比现在更难的境地他都有,只是那时他是一个人,而今,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相陪,他也并不觉得是被月烛溟牵连,这具身体有那么一个爹,没有月烛溟,他多半会变成从前那个没血没肉的沈牧亭。 有月烛溟在身边,让他有种很清晰地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月烛溟搂他搂得更紧了。 再休息几日,我们就出城。月烛溟在他耳边坚定道。 沈牧亭感觉到了他的不安,道:王爷,你不弃,我也定当不离。他眷恋这种真实感,也想好好体会一下活着的正常人的感觉。 挂尸方棣通并没有引出月烛溟,倒是林渊听闻这个消息沉默了非常久,不过他自被救出来就变得寡言少语,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天下,也不是也想看到的盛宣。 现在的盛宣坏了,坏得彻彻底底。 林渊在院中站了许久许久,他仰头看着明媚的天,单看这天,分毫看不出这盛宣已经烂入了泥泞。 林绯钰知道林渊的想法,把手搭在林渊的肩膀上,喊了一声爹。 绯钰林渊的声音苍凉,两鬓的斑白好似又增加了,看得林绯钰一阵心酸。 林渊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春风拂过,林绯钰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紧了紧手,林渊却没再说话,林渊也无话可说,盛宣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们都成了谋逆的罪臣。 江瑾跟晏十风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江瑾虚虚握着拳轻咳了两声,晏大人,你怎么看? 晏十风虽对谁都温和,什么话该对什么人说自然知道,他转头看向江瑾,江老板,这话应该在下问你吧! 江瑾只是笑笑不说话,转身回了屋内。 晏十风站在门口继续看着院中两人,可视线却有些飘摇,宣临城出了如此变故,他有点担心他的家人。 也是幸好,幸好他把他们都送走了。 月烛溟他们休息了七日,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届时便能出城。 可在他们出城前夕,却传来了沈蚩的消息。 说是沈蚩逃了。 沈牧亭听着这消息,只是不在乎地笑了笑,皇宫天牢,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得掉的。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王爷,看来有人又给你布了一张棋盘。 月烛溟从他身后环抱着他,我知道,这盘棋,我会好好下。 沈蚩逼宫都能活着出来,他手上究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把柄,月凛天如今都这样了,为何又屡屡对沈蚩网开一面。 沈牧亭懒洋洋地靠在月烛溟身上,看着被风吹动的云,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当天晚上,月烛溟就派人给月凛天制造了一起大麻烦。 具体怎么做的,沈牧亭没问月烛溟,不用想也知道,月凛天既然利用沈蚩来转移他们的视线,为何他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31003492,灌溉营养液+1 第38章 救兵? 对于月烛溟这一点的转变, 沈牧亭还挺满意的。 曾经月烛溟放任月凛天消耗他对他的亲情,而今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给他搬浴桶,倒水, 从后面抱住月烛溟的腰。 月烛溟弯腰的动作一顿, 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略带微凉的体温, 叹了口气,语气嗔怪:好好沐浴。 沈牧亭轻笑, 王爷不与我一起? 月烛溟看着面前的浴桶, 略感无奈道:阿亭, 我已经站起来了。 他已经站起来了, 身体里的绞藤也已经祛除, 他不用顾忌会不会永远站不起来的弊端,又是热血方刚的青年,自己心仪的人就在面前, 这让他如何忍? 沈牧亭却伸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 沈牧亭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我知。 但是, 他默许。 月烛溟想起自己背过的书,对着房事之上自然也了解过, 知道人第一次后会是什么样,他们明天就要离开, 他不想沈牧亭忍着不适陪着他。 他伸手捧着沈牧亭的脸,转身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后才放开,乖阿亭,等安全后。尽管他特别想, 想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可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便不顾沈牧亭的身子。 沈牧亭自然知道月烛溟的想法,觉得暖心之外,又觉得月烛溟相当可爱,从未有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关心过他。 沈牧亭的吻从淡然如水变得热情如火,这一次,沈牧亭清晰地想要月烛溟,只想要这个人,也只想要这个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别看沈牧亭表面淡然,实则固执得很,只要他下定决心,不管是人或物,他喜欢了,那便是不顾一切彻头彻尾的全身心的喜欢。 当沈牧亭伸手往下的时候,月烛溟差点把控不住。 良久后,两人都衣衫凌乱,月烛溟从身后抱着沈牧亭,给他揉着手,点点轻吻落在沈牧亭的颈侧,沈牧亭抱怨道:王爷这是攒了多久。他的手酸死了。 不多,也就二十五载。月烛溟回答得一本正经,惹来沈牧亭一声轻笑。 水快凉了,沐浴吧!月烛溟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儿,明明懒得眼皮都不想抬,居然还 他把沈牧亭抱进浴桶,看着他腿上的□□,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那里有他的,也有沈牧亭的。 沈牧亭进了浴桶就闭上了眼,任由月烛溟帮他沐浴,但月烛溟就是不下来。沈牧亭也知道分寸,也就没有继续撩拨,而是问:这么多日了,王爷觉得仇轩见到朴青芒的几率大么? 仇轩离开,这一路定然不会太平,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而月烛溟这次离开,定然是去最近的朴青芒那里,如果仇轩运气好,又快马加鞭,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月烛溟沉默了一下,为了让月凛天不那么忌惮,我在京都并没有兵。 沈牧亭自然知道这一点,却也听懂了月烛溟的话外音。 沈牧亭挑起眼皮,看了月烛溟一眼,翻身趴在了浴桶边沿,嘴角轻轻勾着,他在京都没有兵,月凛天依旧要置他于死地,亲情耗尽,月凛天也做好了准备,若能出得京都,他必举兵。 就看谁的兵来得更快一点。 这属于内乱,月凛天无所顾忌不顾盛宣百姓,与外戚勾结,月烛溟却不能,他既要防外敌,又要御内乱,朴青芒那边只能调少许的兵。 只是 沈牧亭微眯了一下眼睫,沈蚩当真逃了吗?没有月凛天的准许,他能逃到哪儿去? 翌日亥时初,沈牧亭等人便准备趁夜出城。 每一匹马的蹄子都被厚厚的棉布包裹,跑起来几乎没有声音,众人严阵以待,对于京都的城防部署,这段时间月烛溟的人也暗暗摸清,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哨。 换哨时间会有一刻空挡,加上宫中出事,防卫比起昨日稍松,几人便趁着这个时间一举出城。 伏琴等一众护卫跟林绯钰还有静谧攀上了城楼,将上面的护城卫全部打昏,就在几人下去准备开城门的时候,林绯钰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颈侧。 静谧早已飞身退了出去,周围传来紧密而杂乱的脚步声。 无数士兵蜂拥而至,将沈牧亭等人包了个严严实实。 林渊见此目露苍凉,这种可能他们不是没想过,可就算想到,也得冲,继续在京都逗留于他们不利,于何盛宣也不利,何况月凛天惯会揣摩人心。 他们已经休息了许多日,月凛天身为帝王叛国,这让盛宣江山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皇叔。来人语气森寒阴鸷。 护城卫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众人能听见轮椅滚动的声响,那张原本属于月烛溟的轮椅,而今正端端在月凛天身/下。 他周身都拢在巨大的斗笠里,让人看不见他全身形容。可沈牧亭却笑了,那绞藤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在月烛溟的身体里滋养了三年之久,又被沈牧亭的血喂养过。 沈牧亭看了一眼周围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护城卫,护城卫首领站在月凛天身后,看向月烛溟的目光复杂难辨。 月烛溟将沈牧亭护在身后,看向人群中拢在斗笠中的月凛天,目光森寒。 不一会儿,城楼上的林绯钰便被抓住吊在了城门上,在不远处,就是方棣通的尸体。 月凛天!月烛溟直呼其名,护城卫统领丰敏学握紧了腰间佩刀,一脸难言地看向月烛溟,王爷,收手吧! 沈牧亭闻言挑了下眉,收手?他让月烛溟收手? 他的视线扫向丰敏学,丰统领,你让战王收手? 丰敏学不说话了,只是抿紧了唇,火把的光亮下衬得他的脸异常铁血,他曾属战王统管,后兵符调令落在方时镜手里,现在方时镜畏罪潜逃,他们是守卫皇城的兵,也听命于兵符,现在整个宣临城都被包围得严严实实,战王独身无兵,除了收手,便只能是死亡。 战王月烛溟,几乎是所有将士心中的神明,他骁勇善战,十五岁出征且无一败,所有人都想成为像月烛溟这般的将士、统帅,可现在 为什么要造反呢?为什么要勾结外敌呢?明明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所有人都会听令,为什么偏偏要造反。 丰敏学觉得自己心目中的神明已经堕入了凡尘,他不再高高在上,而成了盛宣的罪人。 联合奸佞勾结外敌,他们的战王爷,究竟把盛宣置于何地? 丰敏学拔出了腰间佩刀。 这是他曾经崇拜的神明,却做出了这等统建叛国之事,丰敏学觉得耻辱。 丰敏学并没有回答沈牧亭,而是目光痛苦地看向月烛溟。 月凛天开口了,皇叔,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朕的皇叔,只要你收手回头,朕可以饶你不死。 沈牧亭被月凛天这话气笑了,皇上,你饶王爷不死,究竟是谁饶谁啊? 通奸叛国,罪无可赦。丰敏学艰难开口,不过八个字,却像是抽掉了他的灵魂般让他痛苦。 江瑾闻言却笑了,笑得张狂,月凛天啊月凛天,你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可真是让人惊叹啊! 明明是自己做的,转手却泼了月烛溟一身的脏水,他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月烛溟叛国通奸呢? 孖离北国又究竟许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他身为帝王做出这等罪无可赦之事。 周围的人全都在缓缓朝沈牧亭等人靠近,沈牧亭看了一眼城楼上被绑着的林绯钰。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被五花大绑着跪立于城楼,沈蚩奄奄一息,身上的伤不止没有分毫好转,现今更是没了人样,浑身都脏污难堪得很。 沈蚩一身凛然,嘶哑着嗓子吼道:王爷,是您让老臣逼宫,是您让老臣将应少安放在皇上身边,是 分卷(33) 沈蚩在城楼上嚎得撕心裂肺,字字句句除了什么都是月烛溟让他做的之外,也在表自己对战王何其忠心,包括方棣通之死,都变成了月烛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玩/弄。 老臣现今终于看清了,拎清了,是老臣错了说完,沈蚩忽然站了起来,几把大刀立即横在他颈项,老臣愧对先皇,愧对盛宣,唯有以死明志 说完他竟准备从十几米高的城楼一跃而下。 也是他身后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反绑着他双手的绳子,巨大的折断声咔嚓传来,清脆得很,沈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沈蚩字字句句都在说月烛溟叛国,包括将沈牧亭嫁与战王,也只是两人勾结的一道证据。 丰敏学后槽牙咬了又咬,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静谧已经被这种翻转弄蒙了,他在转头一看便明白了,围着他们的除了护城卫之外,还有弯月刀的人。 静谧对月凛天不熟,只听林渊说过一点,可能是皇家丑闻,林渊说得并不多,但看现在,不熟悉朝廷只熟悉江湖的他,也明白了三分。 月烛溟一帮人觉得异常讽刺,晏十风也被月凛天颠倒是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了拳头,浑身都被气得轻轻颤抖。 王爷,怎么办?伏琴气得想直接杀了月凛天,可是围住他们的人足有上千,他们会武的不过五人,面对这样的围剿大军,除了血战一场与投降,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解释的话,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听,能让护城卫如此信任,也不知道月凛天捏造了什么有力的证据骗得这么多人团团转。 而另一边。 仇轩他们一行数十人,折了大半一路上不眠不休地在第五日才赶到边州朴青芒的驻扎营地。 说完来意仇轩便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朴青芒立即召了三千兵马前往京都,又五日才赶到宣临城外。 是夜。 朴青芒看着城楼上耀眼的火把光芒,听着那若有似无的字字泣血的忠言,朴青芒猛地一挥马鞭,□□战马吃痛,昂首嘶鸣。 城楼上的兵听见了声音,对准城中的箭立即转头对准了城外。 朴青芒勒马骤停,那双深邃的眼中映上了无数火光。 仇轩在这五日已然恢复,看着紧闭的城门,知道自己来晚了一点,不由转头看向朴青芒。 他跟王爷说过,最迟十日便会回来,他摸着十日的尾巴回来的,赶上了吗? 朴将军仇轩抿紧了唇。 朴青芒自然懂,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神情凛然,他扬声朝城楼吼道:末将朴青芒奉命回京,还请将士开城门。 护城卫面面相觑,收到命令后立即把箭对准了城外兵马,一人道:朴将军,未有圣召不得入京,朴将军这是抗旨。 朴青芒看着从城楼两侧往上攀的仇轩等人,老朋友似的跟城楼上的人嗑叨,本将是收到圣召回来的,何来抗旨一说。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放箭。根本不跟朴青芒嗑叨。 密密箭雨从城楼射下。 朴青芒暗骂了一声,无数将士立即举起了盾。 而此时,仇轩等人已经攀上了城楼。 城楼上立即传来无数惨叫,箭雨稍显空隙。 被围困城里的月凛天直接一声令下,周遭围着沈牧亭等人的兵便动了。 丰敏学直接挥刀朝月烛溟砍了过去,伏琴迎身而上,沈牧亭被月烛溟片刻不停地护着。 可月凛天他们到底人多势众,月烛溟等人难免会有力竭之时。 沈牧亭偏头看着被挂在城楼,不知道跟月凛天达成了什么约定的沈蚩,抽出腰间软剑。 那是月烛溟送与他的,听说削铁如泥。 他拍了拍月烛溟拽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月烛溟并不放心,他真不知道沈牧亭功夫究竟有多高,能不能面对现在的战况。 却见沈牧亭猛地飞身而上,有剑便足间点剑,有刀便足间点刀,直冲沈蚩而去。 伏琴跟林绯钰都是见识过沈牧亭身手的人,月烛溟虽也见过,但他到底会心生担忧,觉得沈牧亭应该活在他的羽翼之下,而不是以身犯险。 月烛溟来不及抓住沈牧亭,下一瞬便跟沈牧亭分道而战。沈牧亭战城楼,月烛溟便直奔月凛天而去。 嘶嚎砍杀声声声震耳,鲜血汇聚于足下。 沈牧亭下手毫不留情,待他到沈蚩旁边时,沈蚩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笑,沈牧亭看着沈蚩,就听沈蚩道:三儿,你来救为爹了? 沈牧亭反手一挥软剑,几个护城卫立即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他单脚踩在沈蚩被反挂着的断臂上,轻笑道:爹啊,你究竟跟月凛天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能让你全心全意地站在他那边呢? 其言也善,其什么言,哪句言有善了? 沈牧亭将眸间杀意收敛得一滴不剩,抬眸看了一眼城下血腥,那味道刺鼻得紧,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上一世将死时。 同样的被人围困绞杀,同样的血腥,只是那时他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一个同伴。 亭儿,牧亭,三儿,你救救爹好不好,救救爹。沈蚩虚弱得很,若不是沈牧亭耳力极好,这样混乱的厮杀声中,根本听不见。 告诉我。沈牧亭看了下沈蚩的模样,就算他想救也救不了沈蚩,他不知道被月凛天怎么折磨过,能吊着一口气全靠非人手段,与沈牧亭血的余效。远了看不清,近了,沈蚩根本就是一具已经死了的尸体。 月凛天跟孖离北国达成协议,只要他们帮他坐稳皇位,除了战王,盛宣便以十城为礼,而孖离北国也会跟盛宣交好百年。沈蚩许是真的疼极了,满脸苍白地道:应少安确实是孖离北国的祭司,孖离北国国风跟周边邻国都不一样到后面,沈牧亭只能看到沈蚩轻轻嗫动的嘴。 沈牧亭却看得危险的眯上了眼睫,沈蚩最后的两个字,让他面上表情骤而沉凝。 沈蚩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忽然瞪大了眼睛,声音比方才大了一倍不止,他仰头看着俯视着他的沈牧亭,央求道:牧亭,救救爹好不好,救救爹,爹不能死! 沈牧亭闻言看着城楼之下,爹,你看看这京都,你看看这宣临城,你再看看这些因为你跟月凛天泼脏水的兵,你咬了我夫君一口,还曾送我去死,你觉得,我沈牧亭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沈蚩瞪大了眼,就听沈牧亭又道:你屡次派人杀我,你觉得,我还会留你一命? 沈牧亭言笑晏晏,对他而言,沈蚩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他能留他这么久,不过是他对月烛溟而言还有用,可现在 沈蚩,你没用了。沈牧亭正准备挥剑砍下,远处一杆长/枪直接将沈蚩钉在了城楼上。 沈蚩双目惊惧睁大,鲜血自他口间溢出,不甘的蠕动着,沈牧亭能清晰地看清他的唇形,他在说:我不能死。 沈牧亭朝长/枪掷来的方向看去,月烛溟浑身浴血,还保持着掷枪的手势,直到沈蚩咽了气。 沈牧亭跟月烛溟隔着鲜血遥望着彼此,只一眼,他便懂了月烛溟的意思,月烛溟在看见他准备动刀的那一刻便看出了他要做什么。 不想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爹么?怕他现在身为人子,亲手弑父,在心底留下一道疤。 沈牧亭心中微暖,这人真的是,怎么就为他想得那么多呢? 就算现在,他也时刻注意着自己,他怎么就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中还能分神他顾。 他根本就不在乎沈蚩死在谁手上,他曾言过:若是月烛溟需要,他会亲手献上他的头颅。 城门轰地一声被撞开。 仇轩猛地飞身而来,对着沈牧亭就要单膝跪下,唤道:公子,属下来迟。 沈牧亭虚虚抬剑接住了他的膝盖,伏琴受伤了! 仇轩偏头看去,就见伏琴左肩上全是鲜血,全力护着江瑾、林渊、晏十风等人,他们已经被护城卫冲散了。 沈牧亭淡然走到吊着林绯钰的地方,挥剑砍断绳子,林绯钰落地后直接利用绑着双手的绳子勒死了一个护城卫,利用他的刀断了绳,捡起刀就杀了出去。 朴青芒的兵已经冲了进来,城门大开,到处都是喊杀声。 沈牧亭立于城楼,朴青芒直接挥枪,一声令下冲了进去。 沈牧亭遥遥眺望了远处拢在一身明黄中的月凛天,朴青芒已经兵临城下,他为什么不逃,为何还这么淡然。 沈牧亭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有沈蚩方才所说的百年之约,这于一个有野心的帝王根本就是吃亏的买卖,更何况孖离北国人人骁勇善战更是跟这个所为的合约处处矛盾,月凛天究竟在盘算什么? 难道除了护城卫,他还有别的部署? 沈牧亭一脚挑起足边弓箭,张手拉弓,对准了巨大斗笠中的月凛天。 手指一松,箭矢带着千钧之力射穿了挡在前面的数道人影,一箭空就再一箭。 月凛天将护城卫全部当做了挡箭牌,步步后退,那藏在斗笠后面的视线阴狠嗜血,他张手,喉间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正常音调,哑着嗓子道:放信号。 月凛天确实有别的部署,他势要月烛溟死在宣临城,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为防万一,早就搬了救兵,就聚集在城外。盛宣的兵不为他用,那他就从邻国借兵,他有自己的打算,那是他身为帝王,永不愿屈于人下的傲骨与尊严。 一道赤红的焰火陡然升空,沈牧亭的视线随着焰火掠动,下一瞬,沈牧亭便闻城外马蹄踏踏之声。 他回首,就见城外烟尘翻滚,无数战马朝着这扇门呼啸而来。 落后的盛宣士兵被一律格杀,士兵骤然骚乱。 听见声音的月凛天猖狂大笑出声,看着月烛溟道:皇叔,朕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他淡淡道:朕就算死,也不会把盛宣交给你。他会拉着盛宣给他陪葬。 他要毁了月烛溟在乎的一切,把他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全都还给他。 他从来不觉得是自己走错了路,他是盛宣的帝王,他是盛宣的主宰,他是一国之君,君荣国荣,君死国殉。 月凛天就是这么想的,他苟延残喘着,也不会让罪魁祸首好过。 听着城外踏踏铁蹄,朴青芒也慌了脸色,爆喝道:关城门。 可城门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早就毁坏,如何关得住? 朴青芒看着破城而入的铁骑,那根本就不是盛宣的兵,那旗帜也不是盛宣的旗帜,他们是怎么进来盛宣的? 孖离北国!朴青芒震惊道。 第39章 出城 丰敏学手下的刀一顿, 被朴青芒带来的兵一刀砍在了手臂上,他的刀应声而落,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为首的孖离北国人一身戎装, 模样尽皆藏在铁盔之下, 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堆精铁里, 他举起手中弯刀,他身后的兵立即如汹涌的猛兽冲进了城内。 人数陡然悬殊, 朴青芒的三千兵马尽数被围困于城中, 他们本就没料到后有追兵, 哨兵也没察觉到分毫异常, 那么多人马, 根本就像完全与天地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阿亭月烛溟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嚎声。 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势朝着沈牧亭背后刺来。 沈牧亭微微侧身,一把拽住直逼他后心的利箭,那箭力道极重, 沈牧亭下盘稳固异常,那在他掌心不断涌刺的箭矢磨得他手掌刺痛。 他持剑回身, 看向射箭之人,那人穿着一身红色戎装, 沈牧亭眼力极好,那人露在头盔之下的眼是鹰隼般的锐利, 深邃异常。 沈牧亭孤身立于城楼,周遭都是尸体, 两人隔空相望,沈牧亭波澜不惊, 纤薄的身躯却像是顶着宣临城的一座城池般悍勇。 那一瞬间,可尔察感觉周遭的风都静止了,那人只是明明风轻云淡的接了他一箭, 却给了他一种势如破竹的疯狂来。 这种感觉矛盾得很,他微微侧头问身边的人,少安,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应少安全身都裹在戎装中,闻言轻声道:回殿下,正是。 可尔察铁盔之下的唇角斜斜地勾了起来,那样纤薄的身体,居然有让应少安如此渴望的东西,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具身躯看起来那样薄弱,却又能接住他一箭。 可尔察心里头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抬眸看向城上之人,只见沈牧亭已经抬手拉弓,方才被他接住的那箭就在他手中,他右手一松,箭矢便以更猛烈的力道朝他所在的方向射了过来,穿透了前边士兵的铁甲,力道大到令人咂舌。 此人绝非善类,殿下还是莫要被他表象蒙骗了。应少安小声提醒。 还用你教。他是孖离国的二皇子,一生戎马,看人会只看表面? 应少安不再说话,视线遥遥望向城楼,那里已经没了沈牧亭的影子。 沈牧亭已经一跃下了城楼,城里已经没了月凛天的影子,他放弃了这近千人护城卫,带走了弯月刀的人,逃了。 月烛溟大步上来握着沈牧亭的手,怎么样,有没有事? 沈牧亭掌心有点红,是伤口初愈的嫩肉。 没事。沈牧亭看着护城卫,林绯钰已经用匕首抵着丰敏学的咽喉,沉着脸,所有护城卫都住了手。 现今孖离北国的兵就在城外,你们是想被孖离北国打得抬不起头还是同边州将士一同御敌。林绯钰已经杀红了眼,浑身像是从鲜血里捞出来的一样,根本就分不清他身上的血是谁的。 林绯钰低声在丰敏学耳边道:丰统领,你看看,你好生看看,究竟谁才是通奸叛国人,护城卫是护卫宣临城的兵,是盛宣的兵,孖离北国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入我盛宣国境的,丰统领,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丰敏学正欲开口,林绯钰轻功卓然,拽着他一跃上了城楼,强迫他看着城外孖离北国密密麻麻的兵,这就是你效忠的帝王,弃盛宣江山与百姓不顾的帝王。 林渊说盛宣烂了,林绯钰还抱有意思期待,可现在,他竟公然放了孖离北国的兵进来,没有皇帝授予,他们怎么可能过得了极北冰域?怎么可能进得了盛宣国境。 林绯钰在这一刻终于懂了,为什么他要一纸诏书召回方时镜,他是在为孖离北国开路,月凛天根本不配为君! 丰敏学还欲开口,林绯钰压抑着愤怒地声音便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护城卫枉死的兄弟那么多,你应该怪谁?怪你要杀的战王!还是怪你的愚忠! 分卷(34) 丰敏学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咬紧了后槽牙,看着围城的孖离北国的兵,道:我是盛宣的兵,是护卫宣临城的统领,我 皇上已经跑了,跑得无声无息,包括那些拿着弯刀的人,他以为那些是皇上暗中培养的暗卫,可是现今看到城外那些敌兵手上同样的弯刀,丰敏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刀,有用的时候就磨得锋利,没用的时候就能随便丢弃。 他们护卫的究竟是什么?盛宣在皇上眼中又算什么,他给他们说得那么正义凛然,一切都是为了盛宣国土,可现在呢? 丰敏学垂下了双手,可林绯钰并不放过他,你是盛宣的兵,是保卫宣临城的将士,你是护城卫的统领,现在朴青芒搬兵御敌,你该怎么做? 丰敏学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尸体,那些都是叫了他一声统领大人的士兵,有的还未及冠,他们的死亡像是在说:丰敏学,你的愚忠害死了他们,什么听命于兵符,是你让我们死得毫无价值,是你让我们跟我们的亲人天人永隔,是你让我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丰敏学看得泪目,心里头那根稻草被无数灵魂压得他几乎快要折了那笔直的腰。 可林绯钰说这些话,并不是让他在此时心生愧疚,他在丰敏学耳边厉声道:你是盛宣的护城卫统领,并不比沙场的任何一位将士轻,现在你该怎么做? 林绯钰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看那些尸体一眼,他双目布满了红血丝,曾经得浪/荡风流荡然无存,有的只有对现在盛宣的失望,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沈牧亭跟月烛溟,皇帝跑了,可这个战王并未退缩分毫,他们正在与朴青芒部署如何御敌。 兵临皇城下,还是他们盛宣的帝王亲手放进来的,一纸诏书,一道圣旨,便能扭曲所有事实。 这都是他们愚昧,他爹说得没错:盛宣已经烂入了泥泞,这样的帝王,凭什么让他们忠。 没等丰敏学回答,朴青芒的兵已经举起了箭矢对准了城外的入侵者。 沈牧亭跟月烛溟相携立于城楼,月烛溟手执重剑,朴青芒一摆手,箭矢雨般朝孖离北国的人射了出去。 孖离北国一扬马鞭,顶着箭雨嘶吼着就朝城门冲了过来。 初始的时候朴青芒的兵还能用箭,到最后箭用完了,不得不出城迎敌。 这里是宣临城,是皇城,宫中也根本不给他们补给。 朴青芒一边杀一边骂,骂月氏皇族,骂月凛天,骂朝中大臣,各种骂,把自己骂进去了都不知道。 能战的所有人都出城迎战,沈牧亭也想下去,月烛溟担心他受伤,原是不准的,可沈牧亭根本就不听他言。 两人的城楼上缱绻一吻,沈牧亭道:你怕我受伤,我自然也怕你受伤。 没等月烛溟反应,沈牧亭拽着他一跃下了城楼。 那一战,月烛溟惨败,失了皇城,狼狈离京。 很长时间月烛溟都陷在失了皇城的低落里。 可是他们被迫离京后,京都并没有传来皇城已经被攻陷的消息,反倒是月凛天安安稳稳地坐在皇位上,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般。 而月烛溟等人也被昭告天下,成了谋逆叛贼,乱臣贼子。 月烛溟等人退到了距离京都数百里之外的边洲军营。 距离皇城一战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他们退到这里的时候,许多人都受了伤,路上折损了不少将士,丰敏学毫无意外地跟月烛溟等人背上了相同的罪名。 是夜,风沙裹挟着习习凉风,月烛溟身上缠着绷带眺望着宣临城的方向,那里好似夜云都比其他地方厚重般。 沈牧亭拿了件披风从后给他披上,月烛溟回头,沈牧亭回以他一个微笑,月烛溟顺势将人搂进怀里。 委屈你了!说好的一世无忧,他却一再食言,月烛溟的心是疼着的,为盛宣疼,也为沈牧亭疼。 他亲手绝了沈蚩的命,沈牧亭这些时日来分毫不提,让他心里更为难受。 沈牧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靠在月烛溟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沈牧亭并未觉得委屈,反而是月烛溟,让他感觉自己时刻都被捧在手心里。 那一日,那个穿着一身红色铁甲的人跟沈牧亭战在了一块,沈牧亭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他明显不想取沈牧亭的命。 那时候,沈牧亭心里便有了些许猜测,他觉得孖离北国并非如盛宣或荙楚这等寻常国,他们的兵身上都有种让他觉得与寻常人不同的气息。 他们好战是真的好战,各个骁勇,砍起人来就像切豆腐一样可怖。 盛宣的兵完全不是对手,导致他们现在也不敢贸然攻回京都,好在盛宣传来的消息是安稳的,百姓并未受到殃及。 探子启程了么?沈牧亭轻声问。 明日启程。月烛溟搂紧了沈牧亭,偏头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那一声特别响。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偶尔月烛溟搂得紧了,沈牧亭会调侃他伤口不疼吗? 原本沈牧亭也说过要用自己的血给他治伤,月烛溟却拒绝了,他不愿沈牧亭伤及一根毫毛。 就算他什么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随时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终究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受了伤又怎么可能不疼,他不愿沈牧亭疼。 有你在,就不疼。月烛溟是真觉得,沈牧亭就是他的止疼药,只要这个人在,哪怕下了地狱他也会爬回来。 沈牧亭闻言只觉得月烛溟愈发油嘴滑舌了。 两人没在风中待多久,月烛溟穿得单薄,沈牧亭也穿得很单薄,他搂紧了沈牧亭,回去吧!夜里风凉。 沈牧亭没有反对。 路过军营的时候,两人看到了林绯钰,他坐在一个小土丘上,眺望着京都的方向,疯卷起了他的发,原本满身风流恣意的人此时眉眼已经布上了凝重。 月烛溟知道沈牧亭有话与林绯钰说,握了握他的手,早点回来!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给他的这种感觉,他的表现一直都像是知道他所有想法,不用费力去说。 月烛溟回了军帐,沈牧亭朝林绯钰走了过去。 他站在林绯钰身后,林绯钰看着宣临城方向的眼微见迷离,他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牧亭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迷茫,与其说我们该怎么办?倒不如说他在自问:我该怎么办。 沈牧亭没有戳穿,与他一同眺望着远方。 各州府的地方官一举认为他们是朝廷逆贼,就连其他二州将士也派人入京询问,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月烛溟手里的兵符还能管多久?还能撑多久? 月凛天已经疯了,他是准备将盛宣国土拱手相让,可他究竟为的是什么? 方棣通死了,沈蚩死了,满朝文武死了近半,现在都还有人关在大牢里,他们是跑了,未来的盛宣又会变成什么样? 王爷自有想法。 林绯钰回头看了沈牧亭一眼,公子,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会对战王如此忠心。 沈牧亭回头看他,嘴角的笑清浅而又淡然,可那与往日差不多的笑中,沈牧亭却又觉得与往日的笑又有了些许不同。 往日里,沈牧亭就算笑也是浮于表面,眼神波澜不惊,而今,他的眼里,透出了几分不易擦觉的暖意。 只一眼,林绯钰便懂了。 不是忠心。沈牧亭对月烛溟从来就不是忠心,初始时,他是想利用月烛溟得一方太平与安逸,而今,他是要这个人。 曾经,林绯钰觉得,只要天下太平就好,边疆又将士,给了他们一个太平天下,寻常百姓安稳便好。 可现在 盛宣变了,变得彻彻底底。 林绯钰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嘴角的笑苍凉得很,又嘲讽得很。 王爷会想办法与三洲汇合,边疆却不能没有兵。沈牧亭表情淡然,与林绯钰一同望向宣临城的方向。 其实沈牧亭对盛宣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从前他也不曾有过一个落脚地,他是没有根的人,走哪算哪。而现在,月烛溟给了他一种名为家的感觉,月烛溟是他的家,而盛宣是月烛溟的家,那也便是他的家。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连带也喜欢这个家。 这一点林绯钰自然懂,孖离北国入宣临城如入无人之境,边疆现在并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月凛天此种行为,他们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片生养他的大地,他就当真没有分毫顾念么。 林绯钰不再开口了,在两人之外,立着一道清润的身影,他换上了黑袍,看着林绯钰的眼中有心疼,也有无奈。 他一直在期盼着林绯钰长大,却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逼着他成长。 这对林绯钰而言,太残忍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曾见林绯钰笑过。 从前的吊儿郎当,放荡恣意都被他藏了起来。 晏十风站了许久,久到沈牧亭跟林绯钰说完话离开,他都没有走。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从来不说清楚?江瑾从他身后出来,他穿衣服向来像是穿不好,初始的时候军中将士还以为是他们带来的小倌,都在猜测这人是谁的小倌。 说出来又怎么样?晏十风笑了笑,心口在轻轻疼着,他们活在这世上,总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晏十风跟林绯钰不一样,他注定这一生都只能活成这样,他心里有家,有盛宣,性格也不是什么都要说出去让别人知道的性格。 他从小就惯了隐忍藏事儿。 他爹总说他应该跟林绯钰学着点儿,可他终究不是林绯钰啊! 江瑾,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明明有机会离开盛宣,去哪儿都行,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东奔西走。江瑾不会武,分毫不会,他会的是倌馆的伎俩,而这种伎俩在军中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江瑾闻言,面色分毫不变,他目光空洞地看向漆黑的夜,道:我想回家。就算死,他也要死在家乡,在外面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要拖着那口气,死在生养他的国土上。 据晏十风所知,江瑾没有家了,他全家都死了,死在方时非手里,而他也亲手报了仇。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林绯钰身边又走来一个人,看着静谧,晏十风失笑离开。 静谧坐在林绯钰身边,骂了一句臭小子。 林绯钰偏头看了静谧一眼,师父 他知道静谧这段时间都陪在他爹身边,他爹是个正儿八经的文人,不会武功,有他师父护着,林绯钰也放心。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静谧无情地拍了一下林绯钰的后脑勺,他一口酒刚灌嘴里,被他拍得差点呛死,静谧又无奈的给他顺着背。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小钰啊,静谧叹了口气,别让你爹太担心了,一把年龄了,遭不住。 林绯钰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对,怕他爹担心,都没主动去找过他爹,可知子莫若父,他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怕我会在我爹面前哭。林绯钰眨巴着眼,他爹多看重盛宣啊,一心一意为盛宣效力,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他为他爹难受。 怎么?就不怕在我面前哭啊!静谧看着他红了的眼眶,粗暴地将他一把摁在怀里,哭吧,男人哭又不是罪,想哭就哭。 林绯钰是真被静谧摁哭了,鼻子撞在他师父的胸膛上,痛得他泪眼花花。 这就对了嘛,别什么都往心里憋,憋出病来你爹得哭死。 林绯钰无奈失笑,喝了酒又吹了风,嗓子都有点哑,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哭了还是被疼哭的,反正眼泪不停地掉,看着静谧道:我那是被你撞的,师父,你能不能别把我往你的护心镜上拍啊! 静谧: 他不由得老脸一红,叫你哭你就哭,得我一次安慰你就感恩戴德吧。 林绯钰自然没哭,他也没脸哭。 很久之后,林绯钰看着静谧,擦了把脸,突然朝他跪了下去,师父,绯钰有个不情之请。 静谧喝了口酒,瞥了他一眼,他真是欠了这俩父子的。 请您带我爹离开。若是某天他受伤,他爹会伤心的,不如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他爹一把年纪了,他还年轻,他的意志,就让他来继承。 这事儿静谧早就跟林渊说过了,林渊只说放心不下他家的小崽子。 静谧打量着林绯钰,觉得这个小兔崽子真的长大了,懂得心疼他爹了,可这事儿静谧无能为力,他无情地错开身,这事儿我办不到,你自己跟那老匹夫说去。 林绯钰自然知道他爹那固执的牛脾气,觉得压力巨大。 于是当天晚上,林绯钰就趁着酒劲儿去劝林渊了,被林渊赏了好几脚,让他酒醒了才过来跟他说。 林绯钰被踹出了帐篷。 林绯钰: 这一边,月烛溟跟沈牧亭躺在床上,沈牧亭享受着月烛溟的拥抱,道:王爷觉得月凛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烛溟了解的是十五岁之前的月凛天,现在的月凛天已经变得五官模糊,他沉声道:不知道。 月烛溟确实不知道,他觉得从前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虽是叔侄却处如亲弟的人,根本就不是如今的月凛天。 他知道人是会变的,可变得这样面目全非,是月烛溟的始料未及。 他不放兵权,也是因为月凛天对他越来越过分,他怕盛宣就这么没了,但也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丢弃盛宣的尊严。 沈牧亭却猜测到了一二,只是不敢确定,确实真如他猜测的那样 黑暗中,他的视线微眯了一下,绞着月烛溟的发,睡吧。这样的平静觉,未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只是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军中忽然混乱了起来,外面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了沈牧亭跟月烛溟。 两人披上外衣出了帐,就见一个血糊糊的人被扶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露出了一截腐烂的骨肉。 军医抬着担架将他送进了帐篷。 朴青芒见月烛溟跟沈牧亭出来,迎上前来沉声道:是方将军。 方时镜? 沈牧亭微微诧异,他们离京时并没有方时镜的消息,根本就不知道方时镜在哪儿,就连方棣通被挂尸示众他都没有出来。 沈牧亭看着明亮的军帐,知道他怀里抱着的那具尸体,应该是方棣通的。 分卷(35)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31003492,灌溉营养液+1 第40章 截杀 很久之后, 那明亮的军帐才沉寂下来,月烛溟跟沈牧亭相携走了进去,方时镜全身是伤, 比上一次沈牧亭见他瘦了很多很多, 整个人苍白又憔悴, 他身上绷带几乎把他包成了一个粽子,可见受伤多严重。 他失神地望着帐篷顶, 听见声音他偏了偏头, 虚弱道:王爷, 末将 修养好了再说吧,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月烛溟声音冷硬又沉, 全然没有对待沈牧亭时的温声细语。 方时镜闻言却咬紧了后槽牙,他道:王爷,拖不得了。 方时镜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说了一通。 他被方棣通锁在了皇宫的冷宫里, 准备好了很多东西,但是用药让他浑身无力, 有专人专门给他定时喂药。 半个月前,宣临城出事的时候, 他药效刚过。 他出来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爹死了, 还被挂尸城墙示众。 方时镜的语气一直很平静,说到这里, 他转头看向月烛溟,我从皇宫出来的时候, 又见到了应少安,还有孖离北国的二皇子可尔察。说完他的视线复杂地落在沈牧亭身上。 经过半个月的逃亡,他基本已经消化掉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可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他们这样帮月凛天,除了十座城池之外,还要一个人。 我?沈牧亭闻言笑了,他要我做什么? 月烛溟却直接一把把他搂进怀里,语气微沉,还有什么? 方时镜摇了摇头,我只听到这点消息。没来得及多听,他就被发现了。 他抢回了他爹的遗体,原本想葬入方家祖陵,却一直在被追杀,好不容易摆脱追兵来到边洲军营。 月烛溟跟沈牧亭对视了一眼,方时镜这一路行来艰难异常,两人让方时镜好好休息,便出了营帐。 沈牧亭沉默着,难道应少安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同? 这世上难道也有身怀异能的人? 沈牧亭觉得不可置信,这种时代不论什么都比不上他上辈子的末世。 沈牧亭从前身处的末世之所有异能者,都是长久身处末日那种极端环境的基因变异,这种什么都落后的古代,会有这种基因变异之人不成? 月烛溟心底生出了一种浓烈的不安,搂着沈牧亭的手也越来越紧,他沉声道:阿亭,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谁都不行,阿亭是他的,这个人是他的,每一寸都属于他。 沈牧亭未置可否。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光亮,红霞在天际弥漫,烈阳渐渐露出地平线。 沈牧亭给了月烛溟安心一吻,不会的。 他不会离开,也不会让自己落入应少安手里。 他不再是那个极其容易被人欺骗的幼崽,他见过很多人性的丑恶,也见过一个人未达目的能做到何种程度的不择手段。 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很多,沈牧亭便是其一。 月烛溟并没被安慰到,心底的那股不安反而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的好多日,沈牧亭都在军营里无所事事,月烛溟时不时会召集朴青芒乃至他手下的将士去方时镜所在的营帐议事,边洲军营中的气氛严谨而肃穆。 沈牧亭没有参与,只有江瑾时不时过来跟他谈天说地。 基本都是江瑾在说,沈牧亭在听,他离了月烛溟,话便变得很少,安静得很。 到了军营,沈牧亭便收起了那一身盛气,仿若变成了一个透明人,浑身懒散。 平时除了仇轩跟伏琴,也甚少有人来打扰他。 这一日,沈牧亭难得出了营帐。 此时已是近黄昏,天逐渐有了初夏的热气,沈牧亭看着天际那半轮红日,不论神情还是态度都淡然得很。 公子伏琴一出营帐就见沈牧亭身形单薄地眺望着落日,不由走了过去。 他们王爷近些天来忙得很,探子不停传消息过来。前往其他二洲的探子至今没有消息,朴青芒又派了两拨探子过去,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沈牧亭闻声回首,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尾音微挑的轻嗯,让伏琴觉得略感心酸,他们王爷最近是真的很忙,忙到晚上只能睡一个时辰,而他跟仇轩清楚地知道,他们王爷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他想给公子一个一世无忧,一个真正的一世无忧,王爷一直在为这个承诺而努力着。 公子若是无聊了,我可以伏琴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月烛溟略带沉凝地喊声。 伏琴立即闭了嘴,默默退至一边。 月烛溟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比起常人恢复得显然快了许多,他不知道的是,沈牧亭每日都偷偷往他的茶水里加了一滴自己的血。 月烛溟从后抱着沈牧亭,把头搁在他肩上,知道自己最近忙得甚少有时间陪他,问道:阿亭不会骑马对不对? 沈牧亭闻言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轻笑,怎么?你要教我。 你想学吗?月烛溟语气缱绻,眉宇间是强撑的精神,沈牧亭知道他是想多陪自己一会儿,不由觉得月烛溟这人是真的傻,累成这样也在想着要多陪陪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时间。 你教的话。沈牧亭掐了一把他的脸,月烛溟瘦了,瘦得不明显,沈牧亭却感觉得出来,那我就学罢。 月烛溟亲了沈牧亭一口,抬手在嘴边吹响了一个响亮的哨音,月烛溟的那匹已经老了的老马立即嘶鸣着奔了出来。 它像是憋坏了似的跑得特别欢,打着响鼻在沈牧亭面前顿住,用头拱了拱沈牧亭的手。 沈牧亭嘴角勾着轻笑,抬手摸了摸月烛溟的马。 不久前沈牧亭才知道,月烛溟这匹马叫宵风,马肚子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疤,活像被人开膛破肚过。据月烛溟说,这是跟着他上战场的时候被敌军伤的,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这马活不了了,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伤好了,生龙活虎地跟着他继续上场杀敌,还用它那四只马蹄踩死了很多敌军,一点都不比士兵弱。 沈牧亭也喜欢这马,前几天他才看过黑啸跟宵风打架,没一会儿又开始赛跑,最后以黑啸攀上马背被宵风驼回来的。 月烛溟把沈牧亭扶上马,自己坐在了他身后,让沈牧亭拉着缰绳,他轻夹马腹,宵风便驮着两人慢慢跑着。 黑啸见了,直接嗷的一声跟了上来。 马背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初夏的晚风微寒,月烛溟握在沈牧亭手上的手移到了他的腰上,将人全部搂进怀里,还掐了一把,惹得沈牧亭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爷,别挠我痒痒肉。沈牧亭语气轻快,月烛溟回头看了一眼军营的方向,握着他腰的手没松,反而更紧了,猛地一夹马腹,宵风嗖地蹿了出去,沈牧亭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撞进了月烛溟的怀里。 宵风跑得欢快,沈牧亭感觉月烛溟撩起了他的衣摆,挑眉回头,月烛溟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惹来沈牧亭一声低笑。 那微勾的尾音撩人得很,月烛溟忽然一勒缰绳,一口咬在了沈牧亭的颈侧,咬得沈牧亭轻哼了一声。 月烛溟看着他微微扬起的下巴,脖颈上的喉结漂亮得很,刚松嘴沈牧亭便猛地调转了身姿,与月烛溟相对而坐,月烛溟没料到沈牧亭这么大胆,下一刻,沈牧亭便送上了自己的唇。 沈牧亭的吻比从前激烈,月烛溟的回应也更激烈。 唇分时,两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沈牧亭伸手轻轻抚着月烛溟的喉结,旋即挑起眼,那眼中狡黠异常,月烛溟正想让沈牧亭别用那种眼神看他,沈牧亭忽然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刺疼之下,是软绵轻柔的安抚。 月烛溟喉间微颤,那些微的刺痛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往日里两人的亲热一般都很柔,沈牧亭更柔。 沈牧亭离开时,舌尖顺带勾了一下,他轻笑着看向月烛溟,王爷这是死灰复燃了? 对你,我一直燃得炽热。月烛溟瞳眸微深,近日来他很忙,难免会有忽略沈牧亭的地方,他怕沈牧亭无聊,便着了黑啸跟他玩儿,可黑啸那狗太跳脱了,沈牧亭烦它,又把它叫走了,黑啸自此不敢再烦沈牧亭。 沈牧亭倒也乐得清静,他不知道这样的平静日子还能有多久,但他知道,月烛溟的部署不会错,上一次无毫无防备,他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相同的困境里。 沈牧亭懒懒地靠在他怀里,怕你累。 他语气平静,只是三个字,却让月烛溟感觉多日的疲惫全都因为这三个字一扫而空。 他搂紧了沈牧亭的后腰,让他勾着自己的脖子,尽量不让他靠着马鞍,一夹马腹又拽缰绳,宵风立即射了出去。 马上颠簸,月烛溟一手护着他,这样的姿势对沈牧亭而言是有些累的,不过他没说,反而一口咬在了月烛溟的脖子上。 他喜欢月烛溟的脖子,更喜欢舔舐他的颈动脉,这会让他有种这个人把生命都愿意交付给他的满足感,沈牧亭喜欢这种感觉。 等他松口的时候,月烛溟的脖子上已经印上了一圈深红的整齐牙印,有两颗牙齿比较尖,隐隐可见血珠。 沈牧亭温柔舔舐掉血珠,抬眸微笑着看向月烛溟,月烛溟正深着一双眼眸看着他,松了缰绳,捧着沈牧亭的脸激烈的吻了下去。 宵风从撒着欢儿的跑变成了慢走,马背上的两人并没感觉到颠簸,行到一个山丘时,月烛溟抱着沈牧亭翻身下马,上了山丘。 沈牧亭也安心待在他怀里,偏头就能看到晚霞余晖。 月烛溟把他放在山丘上,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把头搁在沈牧亭的肩上。 沈牧亭见他实在疲惫得很,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 夕阳逐渐落下,再也看不见,沈牧亭偏头看着脑袋歪在他肩上的月烛溟,嘴角的笑轻轻浅浅,语气略有些嗔怪: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头多重啊。 月烛溟自然没有听见,他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沈牧亭轻轻挠着他的手心,微垂的眼睫之下,是让人颤栗的疯狂。 应少安想要他?那也得他有命拿。 可是偏头看向月烛溟时,那分不明显的疯狂中又是揉碎了的无尽温柔点缀其中。 月烛溟把所有都自己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再给他说那些让他烦闷的事,战场上的事沈牧亭自然不了解,更不懂什么排兵布阵,他向来独行。 他抬眸看向天际,黑暗已经降临,而他嘴角的笑,却是发自真心的温柔暖意。 月烛溟一觉睡了一个时辰,沈牧亭便一直保持着一个时辰,醒来时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略微震惊地看着沈牧亭:我睡着了? 不止睡着了,还发出了震天鼾声。沈牧亭揉着自己的肩,下一瞬他的手就被拿了下来,换上了月烛溟的手。 月烛溟自责不已,沈牧亭于他而言就像催/眠良药,在沈牧亭身边,他睡得格外香甜,若是以往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他已经有连续半月之久每天只睡一个时辰了。 要不要醒醒神?沈牧亭偏头提议。 好。月烛溟想也不想地点头应下,下一刻,月烛溟就被沈牧亭推下了山丘。 月烛溟摔了下去,山丘下是一条不深的清澈小溪,溪水汩汩,月烛溟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沈牧亭,嘴角勾了起来,朝沈牧亭伸出了手。 沈牧亭直接从山丘上跳了下来,山丘虽然不高,但斜,距离小溪也远,月烛溟立即紧张地爬起来去接沈牧亭,沈牧亭在他跑了两步时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身上,将他骑在水里。 月烛溟拽着他的手腕。 夜晚的水还有些凉,两人身上的衣衫尽湿,衬着银月弱隐的光亮,月烛溟猛地感觉喉间发紧。 沈牧亭却主动俯身下来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让月烛溟尝出了与先前不同的味道,每一下轻咬都好似在说我想。 阿亭,你唇分时,月烛溟震惊地看着他,沈牧亭衣衫半敞,舔了一下唇,月光下,他轻勾的唇角尽是狡黠,朝他轻笑道:王爷难道不想? 月烛溟当然想,但不是在军营,也不是在这荒郊野外,他跟他的阿亭第一次,不应该是这种情况。 现在的沈牧亭跟从前的沈牧亭都是不同的,他狡黠,平淡中却又从骨子里透着几分与他表情相悖的妖邪,却让月烛溟喜欢到热血沸腾。 沈牧亭却不由分说,向来懒散的他这次出奇地勤快。 月烛溟根本无从招架,自己想了不知道多少夜的人主动了,可他却还在想场景与时机。 当沈牧亭解开他衣裳的时候,月烛溟忽然翻身而上,他看着被他摁在水里的沈牧亭,目光渐渐赤红。 他明明那么懒,一点都不愿意动,却愿意将就他。 阿亭~月烛溟轻轻唤了一声,不想沈牧亭累着,亲吻着他,伺候着他。 沈牧亭微垂着眼眸,看着情/动的月烛溟。 月烛溟也看着他,月光下他漂亮得不像样,月烛溟抱紧了他,声音微颤,阿亭,我心悦你 他话音未落,沈牧亭唇角轻勾,看着月烛溟的眼:我也心悦于你。 云层遮了月,树梢停了风。 很久之后,月烛溟歉意地把沈牧亭揽在怀里,沈牧亭身上遍布痕迹,看起来可怖得紧,月烛溟身上却比沈牧亭更可怖。 他要在月烛溟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只属于他。 月烛溟背上汩汩流着血,在月烛溟没发现的情况下,沈牧亭用自己的血在他背上纂刻上了属于他的记号,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懂的记号。。 月烛溟把头埋在他颈项间,语气有点埋怨又有些餍足地问:疼么? 王爷觉得呢?沈牧亭的那双狐狸眼很润,亮闪闪的,仿若方才哭过似的,月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缥缈,月烛溟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得更紧了。 月烛溟自然知道沈牧亭是在问被他抓破的背疼不疼,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疼。比起沈牧亭,他这点皮外伤真的算不了什么。 那我自然也是一样的。沈牧亭语气狡黠,他身体的恢复能力本就惊人,何况这一点不算伤的伤? 月烛溟忽然说不出话来,沉着又珍重地将他揽入怀中,何其有幸,我能有一个你。 分卷(36) 沈牧亭笑笑,懒懒地靠在月烛溟怀里,重复了一遍方才月烛溟的话,何其有幸,我也能有一个你。他的语调平缓,可却听得月烛溟心颤。 何其有幸,我们能彼此相拥。 直到远处传来喊声,月烛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居然已经亥时了。 他为沈牧亭穿上衣衫,不远处的伏琴老远就看到了两人的姿态,看了眼手里的包袱,然后偏头看向仇轩,难怪仇轩对他说夜晚寒凉露重,忽然就毫无预兆地红了脸皮。 觉得仇轩真的是神机妙算。 月烛溟也没让沈牧亭在水里多呆,伏琴把衣裳送来就隐去了身形,不看这让人脸红心跳的两人。 月烛溟给沈牧亭穿上衣裳,怕他冷,还把自己的外袍跟披风都给了他。 沈牧亭任由月烛溟给他穿,看着他露在空气中的脖子上布满的痕迹,沈牧亭嘴角轻轻勾着。 月烛溟唤来宵风,搂着沈牧亭上了马,两人这才回到军营。 一回到军营,朴青芒就冲了过来,满脸焦急。 王爷,探子有消息了。朴青芒生的颇有几分书生气,在他身后的军帐门口,站着方时镜。 去吧!沈牧亭翻身下马,裹好了衣裳。 困了就早点睡,别等我。月烛溟在他额间亲了一下,朴青芒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沈牧亭朝方时镜看过去,方时镜朝沈牧亭轻点了一下头,三人便进了帐中。 沈牧亭回头眺望着方才他们回来的方向,微眯了一下眼睫。 伏琴走了过来,轻声道:公子。 沈牧亭没有回话,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 月烛溟整整一晚上没有回来,沈牧亭也没有干等他一晚上,他知道月烛溟会担心。 翌日清晨,月烛溟回来,他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之色,进来的时候就见沈牧亭拍了拍身侧的榻,月烛溟一脸惊诧,我不是叫你早点睡? 有些热。沈牧亭睁眼说瞎话。 月烛溟: 他知道沈牧亭多半一夜未眠。 他上榻搂着沈牧亭的腰,把头埋在沈牧亭胸口,在沈牧亭露出了外人不曾见过的脆弱,他道:月凛天已经将十座城池割让给了孖离北国。 说这话的时候,月烛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身上带着风露的潮意。 月烛溟一入怀,他便知道,他晚上肯定带兵出去过。 沈牧亭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十座城池,说给就给,月烛溟曾经的沙场征战的玩命护卫的这方国土,如今就像是个笑话,所有为盛宣挥洒血泪,战亡于沙场的士兵,他们的死都成了一个笑话。 却也因为孖离北国暂时没有派人接手,他们就算说出这消息,各州府也不会信。毕竟,身为帝王,怎么可能主动割裂自己的国土拱手让人。 王爷打算怎么做?沈牧亭微垂着眼眸,其中波澜不惊,可绕着月烛溟头发的手,无意识地掐断了月烛的一缕头发。 月烛溟珍重的这方国土,而今被他那个侄子随意挥霍,他该有多心疼,而今他们都成了通缉犯,被月凛天稍稍察觉作为,孖离北国很可能顺势举兵来犯。 现在的平静,应当是双方暂时的休养生息。 方时镜已经秘密出发前往边疆。他们要快孖离北国一步,至少兵不能落入孖离北国人的手里,这一路,方时镜几乎九死一生,若是失败 方时镜是会死的。 不论多么艰难,他们身为将领,都将用命去护卫生养自己的国土。 沈牧亭沉默地听着,等月烛溟说完了,沈牧亭才道:可有宣临城的消息? 月烛溟从他怀里抬起头,自然知道沈牧亭的想法,京都的消息是,应少安跟可尔察被奉为上宾住进了宫中,明面上是以使国的身份来访 月烛溟话未说完,沈牧亭却懂了,看来月凛天是要彻底将盛宣拱手相送了。 时至今日,沈牧亭依旧没有想明白月凛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盛宣的皇帝,万人之上,九五之尊,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心里的不甘,想要所有人承认他才是盛宣的帝王? 可他是盛宣的帝王实至名归,谁都不能说他不是盛宣的帝,他这么做究竟是想要怎样? 阿亭,我要带兵去拦孖离北国的人。方时镜那边只是一步,而他拦截为第二步,他绝不能让那十座城池落在孖离北国人手里。 沈牧亭没有反对,不论月烛溟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他亲了一下月烛溟疲惫的脸,我陪你一起。 排兵布阵他不会,杀人,他会得很。 月烛溟说给他听是不想让他陪自己去冒险,让他安心待在沙洲军营等他回来,他正想开口哄沈牧亭别跟他去,就听沈牧亭道:王爷,你是怕我成为你的拖累吗? 不是,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月烛溟被他的故意曲解说得紧张,我就是担心你。 那你独身前往,我不担心么?沈牧亭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脸上的笑一如既往,你若是死了,我岂不要守活寡? 月烛溟突然就泄了气,有些无言地看着沈牧亭,我怎么可能让你守活寡。他恨不得把沈牧亭拴在裤腰带上,时时护着、看顾着,舍不得他辛劳半分。 可他忘了,沈牧亭骨子里就是固执的。 而且沈牧亭勾着他的脸颊轮廓,应少安不是想要我么? 应少安要他,人对他血的味道不那么敏感,可应少安不一样,他能驱使虫子,这世上他也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绞藤那样的东西,倘若有,不为月烛溟,单是为了自己,沈牧亭都不会任由自己落在那种境况之下。 闻言月烛溟忽地搂紧了沈牧亭,明白了他的言中意,好,我带着你。带着他,抓到应少安,若是可以,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应少安斩于剑下。 孖离北国狼子野心,月凛天昏庸无道,盛宣早就不再是曾经的盛宣,他不能再用曾经看待盛宣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盛宣。 盛宣烂了,月烛溟清楚得很。 可这一走,势必会见血,他心疼的搂着沈牧亭,心复杂地闭了闭眼。 其实王爷不用这么担心我,我虽讨厌血,却不怕血。其实这世上难有沈牧亭怕的东西,他原是想干干净净地再活一世,他厌倦那些东西,可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处平静而不让他厌恶的地方呢? 他的视线落在月烛溟的脸上,这个人身边,能让他有种活着的真实感,而不是上辈子那种怪物。 月烛溟带了五百人,在翌日前往边疆。 这五百人包括林绯钰、晏十风、江瑾。 而林渊在数日前就被静谧带走了。 五百人一直顺着官道走,偶尔分散,各种伪装轮换着来,月烛溟跟沈牧亭还有伏琴仇轩一直一路,在第十天的时候终于到了被割让的十座城池中的第一座芳雪城。 林绯钰跟晏十风等人再芳雪城跟沈牧亭等人分道而行,去往下一座城池,他们的速度一定要比月凛天快,绝不能让这十座城池被孖离北国的人控制。 刚进城沈牧亭等人就听闻了京都来了人,正在州知府中。 先来的探子在晚上跟月烛溟汇合,沈牧亭正喝着雪梨汤。 京都的人进了州知府中,拿着圣旨,要州知府交出府印。 只要州知府交了府印,这方城池就真的落入他人之手了,而且没有正当理由,州知府也不可能就这么交出府印。 回来的探子跟月烛溟说了很久,沈牧亭一直坐在窗边平静地听着,可来人居然不是孖离北国的人倒是让沈牧亭颇为意外。 子时探子离开,伏琴建议他们晚上潜入驿馆,将孖离北国的人暗杀了。 沈牧亭闻言轻笑,伏琴说的不无道理。 正当手段他们的身份现在肯定做不到,暗杀什么的也无可厚非。 此时,州知府中。 谢芒打碎了一地茶盏,简直怒不可遏,他为芳雪城鞠躬尽瘁二十余载,这二十余载芳雪城安居乐业,从未出现过什么差池,就连人命都甚少出,皇帝派来一个宦官说要他交出府印就交出府印,居然还说他失职,谢芒想了很多是不是跟自己不对付的人参了他莫名其妙的一本。 可就算跟别的官员有些小摩擦,也不至于对他这么狠。 谢芒整个人都愁懵了,然后又想到是不是因为战王的原因,曾经沙场粮草不够时,芳雪城曾为战王集过粮草,会不会是因为这一点? 可战王谋反,时至今日谢芒都是不信的。 而其中内情,谢芒远在芳雪城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所有消息都想是被拦腰斩断了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突然一阵轻响自窗外传来,谢芒立即警惕地望了过去,就见窗前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黑袍,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样。 第一反应,谢芒是觉得因为自己抗旨没有交付府印要被人杀人灭口。 下一瞬,就见窗前闪过一抹寒光,冰凉的剑光直接朝他刺了过来。 ~ 月烛溟跟沈牧亭到知州府的时候,整个府邸安静得出奇,沈牧亭被月烛溟抱在怀里,凝眉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一股浓烈的鲜血气息钻入鼻腔,他抬起眼睫看向月烛溟,月烛溟也发现了,两人的眸忽而一沉。 仇轩率先进去了,不过几个呼吸间又从知州府掠了出来,脸色非常难看,他抿唇道:知州府的人,全死了! 死得一个不剩,包括养在池子里的锦鲤,看门的狗 什么?伏琴最为震惊,他们在探子一离开便过来了,前后加起来顶天半个时辰,州知府几十口人,居然在这半个时辰里全死了。 仇轩眉眼沉得厉害,他手里提着一颗头颅,正是之前来报的探子,仇轩咬紧了后槽牙道:这颗头被挂在正厅门前,已经找不到身躯了。 月烛溟把沈牧亭放下,我去看看,伏琴,你留下。 不用。沈牧亭衣衫单薄,说完他就身形一掠上了围墙。 月烛溟担心里面的场景吓到沈牧亭,等他上去时,沈牧亭就着惨淡的月光看着院中泼洒的漆黑血迹。 里面的人大多死无全尸,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场景可怖到宛若方才冲进来了一帮地狱修罗般,正厅中倒下的女眷各个面色惊恐,死不瞑目,有的头都直接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伏琴面有不忍,抿唇偏过了头,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月凛天的没有人性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不止对王爷狠,就连盛宣的官员、百姓,不从的人他再也不会留有表面的仁慈,变得异常残忍恐怖起来。 沈牧亭神色不变地踏入尸地,观察了下尸体的伤口,几乎都是被乱刀砍死的,下手的人狠得不像样。 月烛溟看着一个不过两岁多孩童的尸体,绝望地闭了闭眼,他错了,他应该早点杀了月凛天,而不是期盼着他能真正成为一位仁君。 有人来了。仇轩提醒道,沈牧亭也听见了脚步声,几人身形一动立即藏了起来。 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帮守备军推门而入,知州府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为首一人身着铠甲,腰佩大刀,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一地残忍,握着腰间佩刀上的手关节发白。 沈牧亭跟月烛溟就趴在屋顶上,想要看看来人是谁,究竟是月凛天的人还是什么人。 可没想到竟然是芳雪城的守备萧骁。 从萧骁背后走出来一个太监,他掐着嗓子道:下午才有人见了战王进城,晚上谢州知就满门被灭,萧守备,你还觉得,皇上是冤枉了战王爷吗? 我想不通,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萧骁也是曾经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身有功绩,虽然未能进得月烛溟的身,可单是战王那满身风华,他便甘愿为其兵。 这是盛宣啊,生养他们的国土,萧骁感觉自己把自己的一颗忠心捧在月烛溟面前,却被眼前的这一地血腥撕得粉碎。 皇上早已公告天下战王谋逆,是你们这些将领不信,而今事实就摆在眼前,萧守备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守备别忘了,你们是盛宣的将士,面对乱臣贼子,你还想盼着他们有人性? 太监嫌弃地迈过地上堆积的鲜血,伸手微微掩鼻,战王早就不是曾经的战王了,他能对谢州知一家赶尽杀绝,明日,也有可能是对你们萧家动手。 萧骁双眼通红,咬得腮帮子发紧,他一扬手,道:众将士听令,势要将战王等人缉拿归案。 萧骁到底是个热血男儿,虽然不知道战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不论哪一种,他都不能让战王落在这个阉人手里。 他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备军全都冲了出去,全城搜捕。 沈牧亭跟月烛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着。 眼底都出现了一庆幸,萧骁这支守备军,还有救。 直到守备军全部出了知州府,沈牧亭才朝伏琴道:有问题吗? 伏琴立即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没有。那个阉人,该死。 伏琴早就磨好了手里的刀,所有妄想抢他们盛宣国土者,一律格杀。 太监看着守备军全部出去了,站在门口嫌弃地看了一眼知州府这一地血腥,正想开口叫人把尸体处理了,就见面前倏地闪过一抹寒光。 太监立即惊慌后退,随手扯了就近一个小太监挡掉了伏琴砍下的刀,惊慌道:来人啊,有刺客。 伏琴满脸铁血,再也没有见着沈牧亭时那股清朗样,太监们顿时乱成一团。 从府外冲进来一帮人,来人齐齐拔出腰间弯刀,朝着伏琴就攻了过去。 这太监大概怕死得很,身边持有弯刀的人十数个。 仇轩见伏琴被围,月烛溟一个眼神示意,仇轩立即冲了出去。 沈牧亭跟月烛溟立于屋顶,看着下方伏琴跟仇轩跟那些手持弯刀的人动手,就见手持弯刀的人腰间尽数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葫芦,沈牧亭神色一变,就见其中一个弯刀人拔下腰间葫芦的塞子,直接朝伏琴扔了过去。 沈牧亭神色微凝,他随手扯了一块瓦片朝着那人的脖子飞执出去,却不想还有另一块瓦片跟他扔出的瓦片同时抵达,两人的手劲都极大,两块瓦片顿时将那人的脖子削得只剩一块薄皮连接。 血色飞溅,葫芦落在那人脚边,里面顿时掠出一张翠绿的叶子。 分卷(37) 那叶子极小,见了血却猛地长大,那叶子之上,长出了一张大口,锋利的锯齿一口便咬断了死亡弯刀人的腿。 仇轩面色大变,弯刀人大概也没想到他会放出葫芦里的怪东西,顿时作鸟兽散,那阉人被留在原地,看着那咔哧咔哧的叶子不住地惊恐倒退。 回来!月烛溟喝了一声,伏琴跟仇轩立即跃身返回屋顶,看着那巨大的叶子在下方吞吃着尸骨,眉眼沉沉。 那阉人发出一声震天惨叫,直接被那巨大的叶子吞吃得尸骨无存,翠绿的叶面留下清晰得血色,滴滴落地。 备火。沈牧亭目光冷的异常,单齿叶,叶子只有一片,却堪比猛兽,向来群居,一般人若是入得其内,能瞬间被分而食之。 应少安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 看来他不止能御得虫,也有这些怪东西。 伏琴跟仇轩立即备了火跟火油,朝着那叶子泼洒而下,叶子很快便扭曲了起来,片刻便烧成了一堆灰烬,在那灰烬中,还有方才被它吃下未消化的尸骨。 孖离北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应少安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还有这种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王爷听过食人花吗?沈牧亭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起来,这单齿叶,便是食人花的一种。 食人花月烛溟自然是听过的,只是那东西,他一直以为是活在话本里。 月烛溟沉默地牵着沈牧亭的手,良久后他道:阿亭,我不会让你落在应少安手里,也不会放任你离开我身边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5 17:59:24~20211008 21:2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倾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0349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食人花 看来前来交接的人都随身携带着这些东西。思及此, 沈牧亭不由有些担忧,林绯钰跟晏十风等人会遇见这种东西吗? 应少安是孖离北国的祭司,方时镜前往的极北边疆距离孖离北国极近, 在冰原另一边的孖离北国,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为何他们从不曾举兵来犯盛宣,月凛天登基后从未出过宣临城, 他又是怎么跟孖离北国牵上线的。 可惜方棣通已经死了, 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可一想到这里, 沈牧亭便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可笑, 方棣通一心都为着盛宣着想, 若是早知道这些,当初又怎么会吼出自己愧对盛宣的话来。 沈牧亭未做多想,而是偏头看向身边的月烛溟, 面上扬着一道清浅的笑:王爷,截杀么? 截杀是定然会截杀的, 只是十几个配有弯刀的人,腰侧都有这种小葫芦 沈牧亭像是看出了月烛溟的想法, 他道:不用担心我,想要我, 应少安还不够格。 他是属于自己的,也认同自己属于月烛溟, 其它妄想他的人,他会将他们对他的所为悉数尝一遍。 沈牧亭没有虐杀的喜好, 可是应少安么,他决定送他一份他自己非常熟悉的大礼。 夜已经很深了,沈牧亭跟月烛溟等四人立即朝弯月刀的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一边躲避守备军的搜捕,一边搜寻弯月刀等人的踪迹。 快要靠近驿馆的时候,沈牧亭看到了萧骁跟一个弯月刀的人汇合,那人不知道跟萧骁说了什么,萧骁脸色难看得紧。 沈牧亭微眯了一下眼睫,又在往月烛溟身上泼脏水吗? 他跟月烛溟对视了一眼,旋即看向伏琴,伏琴意会,他跟仇轩两人运起轻功,迅速朝驿馆背后掠了过去,沈牧亭跟月烛溟则绕前,直到萧骁带着兵离开,弯月刀的人立即召来信鸽。 沈牧亭跟月烛溟猛地从房顶朝那落下,沈牧亭一手拽住了那将飞的信鸽,取下它脚上的信。 战王已到芳雪城。 七个字的通风报信,却让沈牧亭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他看向对面已经拔出弯刀严阵以待的十数人,全部都是生面孔,他们四人围住弯月刀十数人,这十数人竟然不敢动手。 为首的弯月刀人朝同伴看了一眼,眼神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信息,沈牧亭扔了鸽子,没有说话。 月烛溟也不是喜欢啰嗦的性子,直接拔剑朝弯月刀的人冲了过去。 月烛溟没有让沈牧亭动手,方才动手的那一瞬间,月烛溟便知道,这些人远远比不上当初暗杀他的那些人。 刀光剑影,血色飞溅,很快月烛溟等三人身上便染了血,死一个沈牧亭便收集一个他们腰间的葫芦,那葫芦重量不一,有的像是一个空葫芦,有的里面却能轻晃出声。 沈牧亭拔开一个塞子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枚沉睡的种子。 那种子赤红,带着股股腥味。 他把塞子塞上去,朝月烛溟道:留一个活的。 月烛溟自然听话,伏琴一刀快要砍下的时候,刀尖落在那人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那人看着沈牧亭的脸,眼中有着疯狂,道:沈牧亭,我们主子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说完他就准备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 沈牧亭微笑,伏琴。 伏琴手起刀落,那人的下巴顿时没了半截,一声惨叫立即划破云霄。 走吧,王爷,回去慢慢审。他们马不停蹄赶了很久的路,中间一直不曾停歇,月烛溟心疼沈牧亭,伏琴跟仇轩卸掉了那人的四肢,立即把人绑了。 我身上有血,你走几步。月烛溟收好剑,抬眸看向沈牧亭,却听沈牧亭道:我不在乎。他就想窝在月烛溟怀里,哪怕他身上的血会浸染到他的身上。 几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江瑾还没睡。 听到他们回来,他立即开门去了隔壁房间,在看到被绑的弯月刀人那惨样的时候,江瑾面上波澜不惊。 沈牧亭跟月烛溟回了自己的房间,沐完浴才过来。 两人过来的时候,伏琴跟仇轩已经审过一番了,却半个字都没有审出来。 江瑾模样平淡地坐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子,王爷。伏琴跟仇轩抱拳道,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沈牧亭平静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这才看向瘫在中间的那个弯月刀人。 审出什么了?月烛溟坐在沈牧亭旁边,面色看不出喜怒。 回主子,属下无能。仇轩直接跪了下去,伏琴想要去扶,却没有任何理由,他们什么都没审出来,确实无能。 月烛溟也没有怪仇轩,而是看向地上那个人,那人的视线落在沈牧亭身上,只见这人淡然得厉害,无论何时都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看到他们的种子也没有表现出分毫诧异。 祭司说过了,这人能让他们孖离北国更为强大,必须要得到他,孖离北国才会有未来。 月烛溟审了很久,客栈东西有限,也是这层楼只住了他们,否则也不知道会生出怎么样的事端。 月烛溟准备审的时候,却被沈牧亭拉住了,王爷,这样审不出来的。 弯月刀的人对孖离北国都忠心耿耿,月烛溟那些手段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只有对于未知才会生出惧怕来。 月烛溟抿唇看向沈牧亭,道:需要动手的,我来。 沈牧亭嘴角挑着轻笑,目光温润地看向地上的人,他的下颌被削了小半截,整张脸都呈现一种诡异的难看,血腥而又残忍。 四肢面条一样耷拉着,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浸得湿淋淋。 沈牧亭将一只小葫芦交给月烛溟,道:他们想用这种东西折磨不从的官员,王爷,不如让他们也尝尝味儿? 月烛溟伸手接过,江瑾挑眉看了沈牧亭一眼,没有说话。 伏琴跟仇轩自动让开。 你想做什么?弯月刀人目光难掩惊恐,这葫芦里的东西,他怎么会用? 沈牧亭只是好笑地看着他,想做什么阁下不是清楚明白得很。沈牧亭言笑晏晏,你们不当我盛宣的人是人,你觉得,你作为一个俘虏,会有人权吗? 月烛溟拔了葫芦塞子,里面一条仿若发丝一样的触须便探了出来,它像是长有眼睛一样四下探寻,沈牧亭划破指尖凝出一滴血,屈指弹落在那人胸口,跟他的血瞬间融为一体。 那触须就在此时猛地蹿了出来,直接没入那人胸口。 惨叫声顿时划破云霄,客栈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门立即就被拍响了,外面的人吼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瑾看了沈牧亭一眼,调侃道:看来又要在下出卖美色了。 伏琴跟仇轩: 江瑾走到门前,故意将衣衫拉得半敞,他身上都是曾经被月凛天残忍对待的伤痕,却让他的风姿分毫不减,大概是因为身为倌馆老板的原因,江瑾刻意起来时,不论是模样还是表情,都在诉说着欲语还休的欲来,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而为。 拍门的是个中年男人,江瑾半开着门,朝外面的人道:抱歉,奴家官人太过气盛,为表歉意,先生可要一起来?话及此,江瑾道:想必奴家的官人是不会介意的,是吗官人? 屋内的人见江瑾望过来,怔了片刻,门外大叔直骂江瑾不三不四不检点,狼狈地跑了。 江瑾将门一关,微笑道:继续。 月烛溟: 他扫了一眼沈牧亭,沈牧亭无动于衷,只是好笑地看着江瑾。 月烛溟: 怎么办,忽然有点生气。 那个弯月刀的人很快就没了声息,他目眦欲裂,惊恐地看着沈牧亭的方向。 死得非常透。 众人看着他的模样,都面有不忍,也在震惊这东西的厉害。 江瑾始终波澜不惊,好似早就知道这东西,见那人没了声息,略微垂下眼睫。 沈牧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瑾的反应,其实这个弯月刀的人完全没有必要捉回来,这种人嘴巴都紧得很,死也不会说,他们会用这玩意儿,自然也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带他回来,沈牧亭不过是想知道,江瑾知道多少。 结果是,江瑾知道的远比他预料的多得多。 处理了!沈牧亭起身便走,经过江瑾身边时,沈牧亭微微顿步,语气听不出喜怒,他道:江瑾,我不想我们会有为敌那么一天。 江瑾身上从始至终都有他们不曾知的秘密,江瑾藏得太好,当初的一恩,换如今的随行相护,够了。 不会!江瑾的手抚上自己胸口上的疤,语气笃定。 沈牧亭偏头看了他一眼,江瑾眼中带着笑,目光没有分毫闪躲。 月烛溟跟在沈牧亭身后,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他耳中,于此,月烛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沈牧亭跟月烛溟离开,江瑾才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残留的那滩血。 随即嘴角勾着莫名的笑,他不会跟沈牧亭为敌,就算死也不会。 沈牧亭跟月烛溟回了房,对于他跟江瑾的对话,月烛溟没有问,他知道沈牧亭的体质异于常人,应少安想得到他,应该也是因为他体质的原因。 而倘若被人知道沈牧亭的体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不想要他的人吗? 最重要的是,应少安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知道沈牧亭体质这一点,月烛溟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应少安有什么非要得到沈牧亭的理由。 阿溟,我累了。沈牧亭一进门就靠在了月烛溟怀里,月烛溟将他拦腰抱起,我们休息。 沈牧亭抬眸看着月烛溟的下颌,那双狐狸眼中狡黠异常。 月烛溟真的挺傻的,明明心里有很多疑问,却因为他不说,他便不问。 我们曾因为怀疑江瑾跟应少安是同伙威胁利用过他,王爷就不怕江瑾蛰伏在我们身边对你下杀手么? 我信你。月烛溟略微低头,看着沈牧亭。 他信沈牧亭,自然也信沈牧亭此为的用意,沈牧亭相信江瑾,那么,他自然也信江瑾。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沈牧亭勾着月烛溟的脖子,你应该也猜出来为何我会留着那个弯月刀人的用意。 嗯,月烛溟沉沉地应了一声,你想用他试探江瑾。 对于月烛溟如此了解他,沈牧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不需要多余的话去沟通,他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沈牧亭喜欢这种感觉,就听月烛溟又道:你猜测他是孖离北国的人吗?还跟应少安有关系? 这下轮到沈牧亭诧异了,这种怀疑沈牧亭从未言出口,也是今日试探之后他才确定了八分,没想到月烛溟居然已经猜到了。 沈牧亭主动在月烛溟下颌印上一吻,忽略了月烛溟那一瞬的僵硬,道:不错,不过是什么关系,这应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瑾不会与我们为敌。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瑾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沈牧亭是信的,非常信,这种感觉无法言明,可沈牧亭直觉江瑾是跟应少安有关的。 先不说他见到那些怪异东西的平淡反应,也因为,江瑾的眼神。 从第一次见江瑾,沈牧亭就在他眼中看见了一种死气的平静,表面装得再好,话说得多美,眼神就算能装片刻,也不可能一直能装得下去。 月烛溟叹了口气,语气缱绻地喊了一声:阿亭~ 换来的却是沈牧亭的主动一吻。 灯火间歇,帷幔轻落,室内旖旎。 隔壁。 江瑾回了房间,看着天际那轮残月,他知道沈牧亭对待弯月刀那个人是做给他看的,沈牧亭聪明,不可能猜不出来,所有的事稍稍联想一下,便能明白。 也因为沈牧亭太聪明,江瑾一切的伪装都成了虚无。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应少安啊应少安,你自诩猎人,可有想过,某一日也会从猎人成为别人的猎物? 江瑾嘴角勾着一抹轻笑,他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条路不论通向哪里,他都不会回头,他回太多次头了,屡次在岔道旁犹豫,这一次,他选择了一条最为未知的。 街道上的守备军正在搜查,却并没有打扰百姓,隔壁战王跟沈牧亭的房间不时传来阵阵轻响,江瑾轻轻勾着唇,轻声道:又不是新婚了,何至于如此干柴烈火。 分卷(38) 说罢他关了窗,上了床,一夜好眠。 伏琴跟仇轩却是一夜未眠,处理了弯月刀那人的尸体之外,他们还要给晏十风还有林绯钰等人传信。 天光渐亮,伏琴跟仇轩才一身疲惫地回来,带回来的,还有被五花大绑的萧骁。 萧骁被绑得非常狼狈,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伏琴跟仇轩,结果这俩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掌把他劈昏了。 你去睡吧,我看着。仇轩抱着刀坐在椅子上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萧骁,眉目沉沉。 伏琴也不客气,那你看着点儿。说完就上了床。 仇轩: 他没说话,伏琴向来不太细心,睡觉姿势也不好,跟他睡一张床还会被踢。 直到日上三竿,沈牧亭跟月烛溟才起床。 方才起来,江瑾便端着脸盆叩响了门。 怎么是你?伏琴呢?沈牧亭看着推门而入的江瑾,轻轻拧了下眉。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我擅长。江瑾回答得一本正经,亲自伺候沈牧亭更衣洗漱。 月烛溟: 他接过江瑾手里的衣服,我来。 江瑾轻轻勾着唇,道:伏琴跟仇轩今早把萧骁绑来了,公子可有什么指示? 沈牧亭看了月烛溟一眼,月烛溟立即放下手里的怕面巾,我去去就回。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江瑾会把沈牧亭带坏,走得很是不放心。 看着月烛溟那眼神,沈牧亭就觉得月烛溟特别可爱,道:我等你回来。 月烛溟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江瑾很想打趣一下沈牧亭,却又觉得两人的关系不到那种地步,只能默默伺候着。 江瑾 江瑾给沈牧亭束发的时候,沈牧亭透过铜镜看着站在他背后的江瑾,道:应少安是你什么人? 公子当真慧眼。江瑾没有抬眸,梳子轻轻梳着沈牧亭的发,他道:你一定想过,我是孖离北国的人对不对? 沈牧亭没有说话,他确实这样怀疑过,但是他跟应少安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江瑾轻轻笑道:孖离北国有祭司,就会有祭品。 身为祭品,下场都不太好。 而十三年前,江瑾十二岁,也是那一年,江家满门被灭,而他以祭品的身份被送往孖离北国边境,从那些押送他的人口中,他知道,押送他的人,居然是个才几岁的孩子 才几岁的方时非?沈牧亭微微诧异了一下,就算在末日,几岁的孩子也能力有限,极少会有如此胆大的孩童。 想不到吧。江瑾嘴角的笑略显嘲讽,我也没想到。 他在冰层中躲了数日才回到盛宣,挨冻受饿都算不得什么,给他打击最大的还是整个江家都没了的消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等他回到江家大宅时,里面白骨累累。 到后来他才知道,不只是方时非,方时非背后还有一个月凛天。 他江家满门性命,不能让月凛天死的太安逸,他能力有限,只能步步为营,方时非造访牵丝坊时,江瑾有很多机会下手,而月凛天又离他太远,等他进得宫内,见着那样的月凛天,却又觉得不能让他死的太安逸。 他有很多次机会都能杀了月凛天,可他更想看到生不如死的月凛天,那才痛快。毫无疑问,月烛溟是月凛天的心头结,沈牧亭有办法让他满足自己的愿望,他已经烂成了这样,怎么死都无所谓,可他这条命,一定要留到看着月凛天凄惨的下场才会陨。 沈牧亭不懂他那些家恨,只是沉默着。 好了!江瑾放下梳子,看着铜镜中的沈牧亭,笑道:公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重点是,我将你看做我的希望。 沈牧亭闻言却笑了,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江瑾没有言语,也没解释这个希望为何,只知道,跟着这两个人,总比他自己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月烛溟回来的时候,沈牧亭已经束好发,头上别着月烛溟送与他的那支玉簪,见他回来面上的笑轻轻浅浅,问道:他信么? 信。 月烛溟将京都的事都说与给了萧骁,萧骁除了不可置信之外,也对盛宣的未来很担忧。 但是这件事太过震惊,加之来接手芳雪城的人明面上都不是孖离北国的人,可萧骁有办法让所有芳雪城的守备军信。 盛宣是生养他们的国土,月凛天将他们守护的土地拱手让人,这让身为将士的他不可忍,也心寒。 江瑾出去了,沈牧亭看着月烛溟望着他的眼,道:如此,芳雪城是不是就不用担忧了? 月烛溟没有说话,前来接手的人都死了,时间一久,芳雪城的消息定然会传回宣临城,他们得加快速度。 月烛溟走过去揽住沈牧亭,沈牧亭却一直没有怨言,这让月烛溟心里很不是滋味,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隐居好不好? 王爷不想做这盛宣的皇帝?沈牧亭挑眉看他,跟他归隐,盛宣谁来接手? 盛宣的血脉并未断绝,没有我,还有其他人,而且,我无心皇位。月烛溟此种想法,对于有野心的人而言定然是不求上进。 他能为盛宣抛头颅、洒热血,却也只是想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王爷,你心有天下。沈牧亭很直白地指出来。 我为将,心有天下又何妨,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比起天下,我更想跟你一起。宠着他,护着他,他不喜欢奔波的流亡,那么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跟沈牧亭隐居,将这段时间的亏欠,悉数补给他。 沈牧亭笑了笑,没有说话。 谢州知死了,很快百姓们都知道了,月烛溟让萧骁安抚人心,另外兼任芳雪城州知。 没过几日,身在另一城的林绯钰便收到了来自月烛溟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密函,上书前来接手城镇之人的消息,明面上前来接手的人不是孖离北国人,却因为他们身边都有弯月刀的人,且腰佩葫芦或鼎,让他们一定要在各城州知惨遭毒手之前将来人截杀。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好护好城中百姓免遭殃及。 林绯钰自然照办。 十城截杀从宣临城而来的宦官跟弯月刀的人,很是顺利。 芳雪城有萧骁坐镇,月烛溟带着沈牧亭等人迁至归燕城。 十座城池在三个月内收回九座,现今还剩方时镜那边没什么消息。 众人也不知道方时镜究竟有没有收到他们的来信,派方时镜去极北边疆,也是因为方时镜对那边部署比任何人都熟悉。 这三个月来,盛宣表面依旧如往日繁荣,暗中却已血染山河。 十城已经收复九城,唯剩极北边疆,林绯钰在这三个月内变得愈发沉稳内敛,晏十风倒是一如既往,好在他也不用披甲上阵,只需坐立于幕后布置便成。 三月后,八人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齐齐到归燕城与月烛溟汇合,昨日才到归燕城。 这三个月来,沈牧亭也退去原先的懒散,月烛溟闲暇之余,会跟沈牧亭过招。 这一日,林绯钰跟晏十风还有江瑾、丰敏学、萧骁等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花园里过招的两人,心里暗暗咂舌。 战王功夫众所周知,三年不曾站起来过他的功夫不减反增,最让众人诧异的,还是沈牧亭。 战王从小习武,单人比试从无一败,却屡次败给了沈牧亭。 沈牧亭手执月烛溟给他的三尺青锋,月烛溟则握着他自己的重剑,朝沈牧亭刺去的时候,总会被沈牧亭挡住。 沈牧亭看着对面的月烛溟,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狡黠,顺势亲了一下月烛溟的剑身,食指轻轻拂过月烛溟的喉结。 月烛溟浑身一僵,沈牧亭顺势手肘直接击在他后背。 众人简直不忍直视。 伏琴跟仇轩蹲在花丛中,已经面无表情了。 自三月前他们离开了芳雪城来到归燕城便在这里安顿下来,归燕城在被月凛天让出的十城中心,哪边消息传来都不会走太多冤枉路,除了极北边疆之地。 王爷总吃这种亏,是不是不太好。沈牧亭收了剑,瞄了一眼门口的众人,表情平静,言笑晏晏。 林绯钰等人昨天才到归燕城跟他们汇合,按照截杀之路,月凛天派多少人来接手,他们就杀多少人,而这九城人在听过谢州知的遭遇后,齐齐沉了声,加之各种月凛天叛国的证据摆在眼前,现在,月烛溟才是这九城之主。 月烛溟被沈牧亭说得无奈,搂着他的腰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你,总是防不胜防。 伏琴:区别对待啊区别对待。伏琴现在身上多处乌青,眼眶现在都还青着一只。 仇轩: 他被王爷一拳差点揍塌鼻梁,他说什么了? 而且 你跟公子比?伏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伏琴: 他揉着自己的屁股,你又不让着我,还老打我屁股,我能不怨么。 仇轩看着他假模假样的揉屁股,面无表情。 伏琴跟仇轩每天都会去练兵,归燕城的守备军这三个月来一直都是他俩在练,也在招兵买马,京都那边这三个月一直没什么消息传来,反倒是方时镜那边情况堪忧。 想到方时镜,两人的眉头就无法舒展。 沈牧亭跟月烛溟齐齐收了剑,看着等着月烛溟的众人,去吧! 伏琴跟仇轩原本就跟月烛溟上过战场,此时已为将,沈牧亭身边伺候的人已经换成了江瑾。 月烛溟亲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下巴上的汗滴在沈牧亭脸上,又被月烛溟亲走了,等我回来。 沈牧亭未置可否,微笑着目送他远去。 江瑾过来给沈牧亭擦了擦汗,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沈牧亭不知道这三个月来孖离北国是真的放弃了这十城还是什么,派来的人被截杀后,京都在一个月前就没了声息,混在京都的探子也进不了宫,传回来的消息略等于无。 可沈牧亭知道,月烛溟不会再等了。 十城回了九城,他们必定要前往京都平乱。 而此时,宣临城,皇宫。 月凛天已经起不来榻了,他就像被困在这个华丽笼子里的蝼蚁,哪儿都去不了,应少安不帮他,可他能用的人全都用出去了,可尔察也不再给他人。 应少安,少安,你在哪少安?月凛天躺在明黄的龙榻上,已经彻底没了人形。 皇上。一道清润的身影出现在龙榻边,他手执折扇,单手负背。应少安看着明黄帷幔中的人影,或许已经不能将他称之为人,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少安,救我少安,朕好疼,朕真的好疼。月凛天语气软弱,几个月来的蚀骨折磨,已经让他没了所有身为帝王的傲气,瘦若枯木的指尖划拉着帷幔,却怎么也撩不开那薄薄的一层布。 月凛天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现在活得简直生不如死。 皇上,少安不是神,救不了病弱膏肓的你。应少安的语气始终平淡,却也觉得月凛天不过是自食恶果。 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 朕真的已经尽力了。月凛天虚弱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整日被这种蚀骨的痛折磨着,他却连动一分都不能,他就像是活着的一块腐肉,生不如死。 他的头发每天都在掉,牙齿也已经掉没了,可他还是想要活下去,他不能死在月烛溟前面,他不能。 十座城池我们孖离国没有得到一分一毫,还因为你胡作非为损失了不少将士,皇上,我们孖离国的人也是人。应少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道:若是能得沈牧亭,皇上或许还有一救。 月凛天闻言,已经不太清明的脑子里也知道了应少安的画外音,激动道:什么条件,你才能就朕。 皇上真的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吗?应少安语气诱惑,那张清润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 朕答应,什么条件朕都答应。月凛天想要活下去,他只想要活下去。 那皇上可要交出传国玉玺。 就算月凛天脑子再怎么浑浊,也听明白了应少安的意思,他要盛宣的玉玺,他们孖离北国,要彻底接手盛宣。 月凛天忽然张狂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玉玺?你要我盛宣的玉玺? 应少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那明黄的帷幔。 这三个月,他们搜遍了皇宫、皇陵,就连他后宫死亡的妃嫔娘家他们也不曾放过,却都没有找到玺印。 应少安当初离开时是偷了玺印离开的,没想到却是一枚假的,堂堂皇帝,却一直在用假的玺印,那枚假玉玺足以以假乱真。为此应少安受了不少苦,也杀了不少人,最后才狼狈回到孖离北国。 孖离北国要来盛宣太难了,单单是穿越那辽阔冰原就损失惨重,原本他们带了一万兵马,最后却只剩下几千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应少安长了一副盛宣国人的模样,并没有孖离北国人那般深邃的五官,很容易混进来。 帷幔中的月凛天目眦欲裂,双目恐怖地睁大,玺印,他孖离北国妄想不菲一兵一卒就得到他盛宣江山。 没了江山,月凛天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应少安等了一会儿,见月凛天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轻声道:难道皇上不想活下去?不想亲眼看着月烛溟死么? 想,月凛天做梦都在想。 可是,代价是盛宣的整个江山,是盛宣整个江山。 十城战王已经接手九城,暗地里,或许还有更多的城池被他接手,皇上的江山已经空了,空有帝王名,却无帝王权,皇上想要活下去,交出玺印又如何呢?应少安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声音平淡而诱惑。 帷幔中的月凛天许久都没有动弹,他咬紧了牙龈,沉默良久道:好! 应少安嘴角的笑慢慢放大,就听月凛天又道:但朕有一个条件。 皇上请说。 朕依旧要坐这皇位。 那恐怕得等在下请示了二皇子。 分卷(39) 如果不同意,朕一定能拖到月烛溟攻来宣临城。 应少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御文殿。 可尔察正在翻阅那些堆积的奏折,在宫中他们是孖离北国的使者。三个月来,月凛天一直不曾早朝,折子全都送来了御文殿,朝堂现今人员并不齐心,有的却也猜测出了一点什么。 可尔察将那些折子全都翻阅了一遍,包括地方官上报的折子。 殿下。应少安推门进来。 可尔察抬眸看去,复又垂下眼睫,如何? 他依旧要占着皇帝的身份。应少安模样疏离,低垂着头,且未行跪拜之礼。 可尔察也没介意,应少安是孖离北国的祭司,身份只次于他阿爹。 占着就占着,孖离北国的兵进不来,我们只能利用盛宣的兵。 可盛宣的兵,只听命于兵符。而兵符没有一块在他们手里,皇城的侍卫营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可护城卫虽然招纳了新血,到底不是他们孖离北国的人,他们的一腔热血,都只对盛宣,这对他们而言很难办。 而应少安也不方便出面,他曾经本就是被月凛天通缉之人,不好公开露面。 听命兵符这种事,就不能打破么?可尔察觉得盛宣的人真的迂腐,哪像他们孖离国,只看人,看什么兵符,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死板的规矩。 应少安但笑不语。 可尔察头疼地揉了把脸,他还有什么要求? 沈牧亭。应少安依旧微笑。 沈牧亭?可尔察脑子里立即出现了四个月前城楼上的惊鸿一瞥,纤弱的身体,强悍的力量,脸上染血也满脸微笑,不管面对什么,他都好似微笑着。 可尔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那不就跟你想要他的目的不谋而合了吗?可尔察摸着下巴,那双深邃锐利的眸间闪过一丝什么,应少安看见了,却依旧不动声色。 那个人强大,淡然,平淡中隐含残忍。 可尔察知道他不是一个软柿子能随意拿捏,可,他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控制月凛天。 极北边疆那边如何了?可尔察忽然转了话题。 阿漭已经成功接手,只是想要孖离北国的兵穿过冰原很难。冰原上危险至极,就算能在冰原生存的好手也难以穿越。 可尔察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那我们只要守住皇城,孖离国的兵渡过冰原也是迟早的事。 应少安默不作声,甚至没有提醒可尔察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 极北边疆。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帐篷里坐满了人,方时镜坐于主位之上,看着手下的这些将领。 这些都是他从接手人手里救下来的。 极北边疆中有些小部落,因为冰原中难以生存,便会屡次举兵侵扰边境,这些人,在军中,这些人都是已经战死的人。 军中已经被新来的将领完全控制说话人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军中大多人对他们言听计从。 而方时镜又不能杀了将士。 方时镜面色沉沉,扫了一眼周围的将士,有的人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潜伏在军中的人也无法靠近那位将军吗? 他身边都是他自己的人,外人根本靠近不了。而且他根本就不出军帐,现在正直酷暑,若是孖离北国的人要举兵而来,现在正是好时候。 等不了了。方时镜扶在桌上的手捏紧了桌沿,我们必须尽快。 作者有话要说:  请几天假呀,最迟周五回来。 第42章 顺水推舟 又是半个月后, 身在归燕城的月烛溟首次收到了方时镜的密函,彼时,沈牧亭正坐在浴桶里, 趴在边上看着宽衣只宽了一半的月烛溟, 慵懒地眯着眼。 等月烛溟收了信, 沈牧亭才问,可有进展? 方时镜准备夜袭。 他们只有几百人, 就算对军中部署熟悉, 行动起来也非常困难。 王爷之后要如何?沈牧亭态度淡然, 月烛溟这几个月除了软磨硬泡要他跟他比试之外, 对他简直宠溺入骨。 京都传来消息, 月凛天已经卧榻数月,且一直没有早朝,月烛溟踏入浴桶, 从后抱着沈牧亭,把头埋在沈牧亭的脖颈里, 洪莲进不得内朝,无法探知太多, 应少安也在秘密筹备着什么,但他的目的很清晰。 感觉到月烛溟沉重地呼吸, 沈牧亭微微偏头,我么? 他的嘴角依旧噙着笑, 态度平静淡然得紧,却让月烛溟心里头生出几分空落来, 好似不论把怀里这个人抱得再紧,都好似没有实感。 阿亭,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月烛溟的唇抵着沈牧亭的颈项, 喷洒的气息若有似无。 不会。就算流亡,月烛溟也尽力给他一份安逸,他也知道月烛溟是怕自己不再他身边,所以缠着他练功比试,他在为所有的可能或者不可能做准备。 沈牧亭虽然觉得月烛溟此番行为实在多余,却也没有驳了他的好意,让他看着,感受着,或许他才能真正放心。 沈牧亭知道月烛溟为何会生出这种虚无感,那是来自他的身体,也来自应少安身边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担心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还要顾忌整个盛宣的百姓免受殃及,能把伤害降到最小就更好了。 沈牧亭原本想过,自私地让月烛溟只属于他一个人,不再管这世界的纷乱,可应少安盯上了他,也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常,他们就这样躲起来也不是办法,再怎么躲,他都不能躲出这个世界。 得到沈牧亭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月烛溟忽然一口咬在了沈牧亭的脖子上,咬得沈牧亭闷哼了一声。 他们已经半个月不曾亲热过了,这场筹谋不容有失,月烛溟方方面面都要亲自部署,他想一口气,直接将孖离北国的兵驱逐出境。 而应少安说的也确实没错,半个月前林绯钰等人匆匆回来一次,跟月烛溟商议了好几天之后,便又匆匆启程前往其他各城池州府,好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又是半个月,极北边疆传来消息,方时镜将新接手的将领斩首示众,原本被控制的士兵也尽数恢复。 那些士兵之所以会对那个孖离北国人言听计从,是为中了药。 沈牧亭闻言时,嘴角始终勾着清浅的笑。 这晚,月烛溟回来得很晚,他告诉沈牧亭,后天我就要带兵离开归燕城。 月烛溟是不想带沈牧亭跟他奔波的,皆因宣临城还有一个应少安,却又不放心把他留在归燕城,于是给沈牧亭留了归燕城的大半兵马。 沈牧亭只是沉默着,应少安能力如何沈牧亭能猜测一二,能在整个盛宣全力搜查还能完好回到孖离北国,不可谓本事不小。 只是沈牧亭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回到孖离北国的,他又为何会御得虫子。 沈牧亭知道月烛溟这次的决心多大,把伏琴跟仇轩都留给了他,甚至让林绯钰把静谧都叫了来。 阿溟,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沈牧亭窝在月烛溟的怀里,天气依旧很热,沈牧亭的身子却如冬日般温凉,那股温凉丝丝缕缕的传到月烛溟的皮肤上,而月烛溟火热的体温,也悉数传给了沈牧亭。 对你,不得不小心。 这一晚,月烛溟非常疯狂,向来清淡平静的沈牧亭都求了饶,换来的却是月烛更凶猛的疯狂。 临近天明,两人的房间才稍稍停歇,沈牧亭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摊泥,勾唇轻笑着看向月烛溟,王爷这是打算将后半辈子的爱都给我么。太疯狂了,沈牧亭觉得明日他肯定起不来床,而且也不想用异能让自己恢复。 月烛溟心疼地搂着他,想到要跟你分开这么久,我就恨不得把你揣怀里带走。 换来的却是沈牧亭的阵阵轻笑。 沐完浴,他抱着沈牧亭回到榻上,等沈牧亭睡着了他才离开。 月烛溟一走,沈牧亭便掀开了眼皮,手指轻轻拂过身上被月烛溟印下的道道烙印,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 午时,江瑾来伺候沈牧亭起床,看着他身上的痕迹,啧啧了两声,王爷明日就要带兵离开,公子不跟王爷粘着点儿?毕竟这一分别,快的话少说也要半个月,慢的话 沈牧亭却没有说话了,这几个月通过江瑾,沈牧亭对应少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应少安不能留在京都成为月烛溟的绊脚石,他不是喜欢玩儿虫子吗? 沈牧亭嘴角轻轻勾着,再粘着,我怕阿溟离开的时候会哭。 江瑾: 他很难想象月烛溟哭的样子,只觉得沈牧亭在说瞎话。 而事实上,月烛溟确实哭过,第一次是在沙洲野外的那一次,还有一次是前几天。 不过第二次是沈牧亭故意弄哭月烛溟的,那生气又心疼外加暴戾的眼神,让沈牧亭觉得无比满足。 月烛溟的泪是咸里透着丝丝缕缕的甜,那甜不止于味觉,而是存在于心尖。 江瑾看着沈牧亭满面春风,也不知道是该心疼月烛溟遇上这么个妖孽,还是该唾弃沈牧亭的不做人事。 今天,沈牧亭用过膳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下午,美其名曰还找了大夫来调配伤药,说是以防万一。 只有江瑾知道,沈牧亭在房间里给自己放血,再用药丸密封好封存在空心的药丸里。 看着沈牧亭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放血,江瑾面有不忍,担心沈牧亭会因此失血过多。 直到太阳下了山,沈牧亭才苍白着脸说好了,整整十多瓶。 江瑾不知道沈牧亭血的功效,只觉得沈牧亭疯了。 临行的前一晚,沈牧亭跟月烛溟相拥而眠,并没有多余的话,两人都沉默着,沈牧亭道:王爷睡吧,明天就要启程了。 我想多看看你。月烛溟盯着他的脸,眼也不眨。 沈牧亭忽然站起身,那王爷可要看仔细了。 他的行为让月烛溟忽地喉间发紧,直到沈牧亭跪坐在他身上,月烛溟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咬紧了后槽牙。 换来的却是沈牧亭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月烛溟想换成自己为主力,却被沈牧亭摁了回去,今晚,我来! 房里除了两人难忍的轻哼之声,只剩暧昧的声响。 月渐沉。 沈牧亭简直精疲力尽,第一次知道,月烛溟究竟多难伺候。 月烛溟珍重地亲吻着他,语气无比眷念又不舍:我不在,有什么要做的都叫仇轩跟伏琴去。 好! 想我了可以命人给我送信。 好! 如果实在想我不行,我会抽空回来。 好! 夏日你体温凉,我不在,你沐浴的时候少泡一会儿。 好! 多吃点消暑的,别在日光下晒太久,容易中暑。 好! 月烛溟一下嘱咐了很多很多,他不细说,沈牧亭还没什么感觉这些都是月烛溟在为他做,为他想。 说到后面,沈牧亭实在累极,回应他的是沈牧亭平稳的呼吸声。 月烛溟抱紧了怀里的人,细细亲吻着他的脸庞,脖颈 翌日,沈牧亭跟月烛溟同时起床,月烛溟让他再睡会儿,沈牧亭却不愿,他道:王爷此去生死难料,随即拿出了昨天做好的瓶瓶罐罐,整整一箱,道:这是昨天我让大夫做的疗伤药丸,不论什么伤,吃一粒。 万能丹么?月烛溟轻笑,他们会带军医随行,却也没有拒绝沈牧亭的好意,将箱子收了起来。 沈牧亭将月烛溟送出了归燕城外,看着外面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跟他轻轻相拥,之前只是说说沈牧亭还没什么分开的感觉,而今看着那些士兵,第一次,沈牧亭心里生出了几分怅然,我等你回来。 月烛溟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牧亭,那一眼深得很,老马宵风踏着马蹄过来,用头拱了拱沈牧亭的脸,动作轻柔。 沈牧亭摸了摸宵风的脸,仰头看向月烛溟。 照顾好自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不远处的林绯钰跟晏十风等人看着不舍的两人,也没出声打断,片刻后,月烛溟猛地一勒缰绳,吼了一声:出发! 马蹄踏踏,带起阵阵烟尘,沈牧亭遥遥眺望着为首的那道身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垂下眼睫。 第一次分别这么久,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江瑾从他身后出来,归燕城早晚微凉,他给沈牧亭披上一件白色披风,安慰道:王爷会凯旋的。 沈牧亭自然知道这一点,不由笑了笑。 他自穿越到这里开始,从未跟月烛溟分开过,这是两人第一次分开,时间还这么久。 回吧!沈牧亭拉了拉披风,这披风于他而言略长,不由看了江瑾一眼,江瑾跟在他后面,不动声色。 江瑾这人其实心细得很,故意拿了月烛溟的披风给他。 沈牧亭没有说话,回了城。 一连几天,沈牧亭都没有月烛溟的消息,没了月烛溟暖/床,夜里沈牧亭睡得并不安稳,屡屡睡着后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伸过去,都是空荡荡的薄被,从而便会被惊醒。 这时候,沈牧亭才彻底的明白,他究竟有多习惯月烛溟在身边,什么都为他安排得妥妥当当。 身边尽管有伏琴跟仇轩,琐事也无需他做,可他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上午阳光不那么炽烈,沈牧亭总会在凉榻上微微阖目小憩。 这座宅邸没了月烛溟,好像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去。 伏琴跟仇轩会在花园里比武,江瑾在沈牧亭小憩的时候会抚琴,一切都安静而有序。 第五日,月烛溟终于来信,说他们已经到了宣临城外,一切安好,不必担忧。 沈牧亭就画了一只狗以作回信。 驻扎城外的月烛溟收到信,总会一脸眷念又幸福的微笑。 月烛溟走了一个月了,隔几日便会书信一封,沈牧亭变得愈发懒散。 分卷(40) 江瑾一直在用食物给沈牧亭补血,却好似效果甚微。 这一日晚,沈牧亭正在亭子里纳凉,伏琴却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收到急报,孖离北国的二皇子跟应少安跑了,现在不知所踪,王爷担心应少安来归燕城,命属下即刻带着公子去宣临城跟王爷汇合,路线已经定好,只要顺着路线,我们能在半道跟王爷汇合。 与此同时,已经攻进皇宫的月烛溟也收到急报,荙楚举兵来犯,兖常州失守。 上泉殿。 月凛天隐于龙榻,闻声张狂地大笑出声,月烛溟啊月烛溟,你想要一个太平盛世,偏偏天下不如你意,哈哈哈哈 月凛天已经气若游丝,他被应少安骗了个彻彻底底,应少安所谓的救他,就是生生斩断他的四肢,让他在这龙榻上活活腐烂。 月烛溟挑开那紧闭的明黄帷幔,榻上的月凛天已经没了人形,龙榻上传来阵阵腐烂的恶臭,若不是那熟悉的恨意,月烛溟根本认不出,这人还是盛宣的帝。 月凛天目眦欲裂,那双浑浊的眼中毫无悔意。 月烛溟一直不知道月凛天为什么这么恨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究竟能不能作为人活下去。 为什么?月烛溟表情淡漠,月凛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从前他若是还对这个人存有几分亲情,而今却已经全都变成了活该。 他一点都不可怜月凛天,他做过的事,足以让他死百次千次都不够弥补。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月凛天愤恨地看着月烛溟,你以为为什么?朕才是盛宣的帝,凭什么你处处都要凌驾于皇权之上?月烛溟,拥兵自重,朕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 他早就应该变成地狱恶鬼,早就应该丢弃七情六欲。 月烛溟视线沉沉地看着他,那我应该谢谢你,没有得手。 没有得手,是因为月烛溟的防备手段够多,也因为他真的不想当皇帝,别人渴望的皇权于他而言不过是枷锁,他从来都不想束缚自己。 他能成为盛宣的长刀,却不想做这把刀的主人。 护国之事,为刀的他,就算用完被随意丢弃他也无怨无悔。 月凛天满眼愤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或许想说,也已经说不出来了。 林绯钰跟晏十风还有丰敏学等人看着榻上如今的帝王,面上都有不忍之色,月凛天确实罪该万死,可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实在惨无人/道。 王爷,要给他一个痛快吗?萧骁不忍看龙榻,转身抱拳朝月烛溟道。 不用。月烛溟背过身,萧骁,你带兵去支援兖常州,一定要将失地收回来。 末将领命。萧骁领兵而去。 月烛溟行至殿门,道:凛天,或许你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未觉得自己错了,月烛溟的声音顿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我月烛溟只想为将,就算盛宣再无月家血脉,我也不会为帝。 没有月家的人,只要能为盛宣百姓江山着想的有能之人,月凛天觉得,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人各有志,他月烛溟的志向不在帝王路。 月凛天气得浑身发抖,他视为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在月烛溟眼中竟然不值一提,他有资格姓月吗? 没有! 所以月凛天特别讨厌月烛溟的做作,他别讨厌他的自命清高,这种感觉像是月烛溟是天上凡人不可触碰的神,而他月凛天是凡尘中摸滚打爬的蝼蚁。 想着想着,月凛天就流下了两行血泪,湿了本就脏污的枕头,却也让那腐烂的气息愈发浓重。 月凛天无声的猖狂大笑起来,笑得七窍流血。 血红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在乎了一生的东西,对月烛溟而言不过可有可无。 月凛天,你这辈子的防备,这辈子的勾心斗角,这辈子费尽心力的筹谋是一场笑话。 月烛溟不想为帝,他宁愿眼睁睁的看着盛宣江山改他人姓氏。 不在乎么?月烛溟,你分毫不在乎么?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拖着整个盛宣给朕陪葬吧! 他的声音低若呓语,可殿中已经空无一人,谁都不愿伺候他,谁都听不见他说话。 月烛溟将林绯钰跟晏十风等人都派了出去,他则带着少量的兵启程去跟沈牧亭汇合,一个月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沈牧亭,也一个月都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兖常州失守,应少安跟可尔察跑了,他收回了皇城,可信心底却生出了一股浓浓的不安来,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沈牧亭。 他让属下沿着原定路线跑,找了个人伪装成自己,月烛溟策马抄了近道回归燕城。 他独身一人,说危险也危险,可他等不及,他要见到沈牧亭。 五天时间,月烛溟跑死了两匹马,彻夜不休地赶路,终于在翌日清晨,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归燕城。 可是,月烛溟回到府邸的时候,府中静极了。 阿亭!月烛溟翻身下马,踏进院内。 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可月烛溟隐约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慌张地跑进他与沈牧亭的卧室,方一推开门,一片翠绿的叶子猛地朝他扇来。 月烛溟立即飞身后退,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原本的翠植被会活动的怪物替代,它们张牙舞爪,偶尔可见它们大张的嘴中有着碎骨。 月烛溟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条线嘎嘣一声断了。 阿阿亭月烛溟不可置信,他猛地拔出腰间配剑,将满园的怪物尽数斩杀,它们像是吸饱了血,每一刀的挥下,都有鲜血喷涌出来,带着阵阵腐烂的臭味。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应少安怎么来的?阿亭呢?他的阿亭呢?他留下的那些兵呢?伏琴跟仇轩等人呢? 月烛溟杀得红了眼,整个府邸的怪物都被他杀光了,地上堆满了碎骨。 不,不会的。他的阿亭,他的阿亭 月烛溟冲出了府外,却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被月烛溟撞得翻到在地。 静谧看着从府里冲出来的男人,惊诧道:王王爷? 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月烛溟这才回神般转头,静谧?片刻后,月烛溟拽着静谧问,阿亭呢?沈牧亭呢?啊?沈牧亭呢? 静谧被月烛溟捏得手臂像是要断掉般的疼,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月烛溟像是被他嘴角的鲜血刺激了一下,这才正视静谧。 静谧整个人都像是被包成了一个粽子,左腿已经不见了。 王爷,沈公子被抓了。 沈牧亭他们在收到月烛溟急报的当天晚上就准备启程的,可是没想到,就在他们整装待发时,院子里传来几道轻响,紧接着便是无数怪物拔地而出,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静谧因此被断了一条腿,沈牧亭被抓走,伏琴跟仇轩追着去了,连带带走了归燕城本就剩下一半的一半兵马。 月烛溟只是听听,便知道,是应少安,普天之下只有他有那些怪东西。 他一直都想要沈牧亭,可是他要沈牧亭做什么? 月烛溟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他不该大意,他不该心疼沈牧亭怕舟车劳顿,明明沈牧亭说了他不怕,可他却以为,沈牧亭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皆因应少安就在京都。 是他错了,是他防备不够,是他小看了应少安的本事。 月烛溟急红了眼,静谧心有千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当初沈牧亭完全有机会能跑的,可是他却主动迎了上去,甚至投了降,任由应少安把他带走。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月烛溟,如果说了,也是会恨沈牧亭还是如何? 前面几个月时间,静谧跟林渊朝夕相处,知晓了很多他从前不曾想,也不曾深究过的事。 林渊不管是对沈牧亭还是月烛溟,都评价颇高,也可能是因为林渊对两人的评价都很高的缘故,静谧并没有那么担忧,只是他这条腿 是他不够细心,也是他对沈牧亭太放心了,才会导致这种局面。 月烛溟听完垂下了头,更是忍不住心里发疼,泛酸,就连眼眶也聚集了泪。 沈牧亭啊沈牧亭,你说一声会死吗?为什么不等我一起面对,应少安会养那么多诡异的东西,为什么你要独自面对,跟我说一声又怎么了?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为此担忧到发疯吗? 静谧闭上了眼,颤着声说出了沈牧亭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王爷,沈公子让你等他回来。 可月烛溟怎么可能做得到安心等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静谧,他们朝哪个方向离开的? 东城门。 听完月烛溟便翻身上马,这时一条黑狗猛地从暗处冲了出来。 黑啸嘴里叼着一个竹筒,嗷呜一声跳上了马,把月烛溟拦住了。 黑啸用嘴蹭了蹭月烛溟,月烛溟立即伸手把竹筒打开,里面放着一卷纸,纸上只有两个字:等我。随后又是一条狗的画像。 第43章 应少安 就算是那个节骨眼上, 沈牧亭也还有闲心骂他是狗,足见游刃有余,可月烛溟还是忍不住担忧。 他看向静谧, 大师, 对不住。月烛溟抿紧了唇, 我得去追阿亭。 静谧理解月烛溟,没有说话, 月烛溟骑着马, 策马从东城门出了归燕城。 路上都是杂乱的痕迹, 东城门的方向面对的极北边疆之地, 月烛溟若是没有猜错, 应少安很可能会带着沈牧亭回孖离北国。 而另一边。 仇轩跟伏琴收到沈牧亭的暗示,他们佯做追捕,却并没有尽全力。 沈牧亭有自己的筹谋, 分别前,伏琴清楚地听到沈牧亭说:我还没去找他, 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伏琴不懂沈牧亭此番作为究竟是为什么,王爷说了让他们去宣临城跟他汇合, 他们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王爷肯定会急疯了的。 仇轩, 我觉得,这次回去, 王爷会扒我俩一层皮。伏琴模样懒散,把兵都派了出去, 他们自己却一直追着沈牧亭留下的记号走。 这也是沈牧亭的意思。 仇轩没有说话,他们公子明显成竹在胸,顺水推舟。 与其他们大海捞针的搜寻应少安跟孖离北国二皇子两人, 倒不如等两人送上门来一举歼灭。 当时他们确实有能力灭了二人,只是沈牧亭说:要永绝后患。 应少安诡计多端,更有那么多诡异的虫子,让他回了孖离北国简直后患无穷,于是两人便都默认了这种做法。 希望王爷能看懂公子留下的信息。 对此,仇轩沉默了一下,怕就怕他们王爷会关心则乱。 马车里,沈牧亭被点了穴,应少安跟可尔察扮作商人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原本沈牧亭以为应少安会带着他回孖离北国,却没想到,他们半途竟然改道往兖常州的方向而行。 沈牧亭装被点了穴装得特别像,初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被点哑穴,沈牧亭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应少安在他脖颈间轻轻一点,态度温润有礼,三公子,得罪了,实在是怕你不听话,这才点了你的穴,还望海涵。 沈牧亭被他戳过的脖颈上乌青了一个点,闻言他轻轻抬眸,江瑾呢?跟他一同被抓来的,还有江瑾。 他很好。应少安客气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沈牧亭垂头喝下。 旁边的可尔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牧亭,这个人就这么坐在那里,分毫不见紧张之色,脸上反倒扬着若有似无的笑,他的视线在沈牧亭跟应少安身上来回转,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月凛天死了么?沈牧亭轻声道,像是很关系月凛天的模样。 没有。应少安在他旁边坐下,不过也快了。 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应少安跟沈牧亭都不是喜欢率先暴露自己的性子,但显然,沈牧亭比应少安更能沉得住气。 应少安率先问:为何你会跟江瑾在一起? 哦?阁下识得他。据江瑾所言,他被抓为祭品时,应少安应当不是孖离北国的祭司才是。 自然识得。应少安偏头看向窗外,祭台上有江瑾的雕像。虽然已过十几载,到底还是能看出幼时模样。 只是身为祭品,鲜少又能活着走下祭台的,江瑾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来到盛宣的? 可尔察不关心祭品的事,但是显然,面前这个沈牧亭让他第一次对祭品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应少安说:这个人的身体天生与常人不同。 应少安养出来的怪东西好像特别喜欢沈牧亭,每次在沈牧亭靠近,那些原本沉睡的东西便会有苏醒之势。 沈牧亭点了下头,没有回答,江瑾曾说,他就算死也要死在生他养他的国土上,而今么 沈牧亭眼睫轻垂,敛去其内锋芒,嘴角挑起的弧度清浅淡然得很。 半个月后,他们到了兖常州。 此时的兖常州早已没了沈牧亭听闻时的模样,到处都是战火,每天都会死人。 沈牧亭进城那天,听见了一道铃声。 那铃声清脆,让他下意识地转了下眼球,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车帘被风吹动,一道让沈牧亭略微眼熟的人影落入视线。 他微眯了一下眼睫。 原来,所有人都当盛宣是一块肥肉吗?人人都想啃一口。 进了兖常州,应少安跟可尔察被奉为上宾迎进了原来的知州府。 一道人影迎了出来,那穿着与盛宣国人差不多的服饰,但料子的花纹异域风情很重,明显不是盛宣的料子。 沈牧亭被关进了一间房,僵了半个月的身子终于能动弹了。 江瑾却不知道被他们关在了哪里。 沈牧亭一直保持着被扶进来坐着的模样,头上插着月烛溟灯会那日送他的簪子。 他相信,月烛溟能看得懂他留下的消息。 思及此,他嘴角缓缓勾了起来,道:阿溟,我为你引出所有,这辈子,你是真的还不清了。 只身入虎穴,临万马千军,他微微偏头看着窗外,兖常州天气并不是很热,微风从窗外拂进,带着丝丝暖意。 分卷(41) 而知州府外。 伏琴跟仇轩相视一眼,怎么办?伏琴沉了眉眼,兖常州的知州府戒备森严得很,府外围了一圈兵马。 来时的路上,两人便已听闻兖常州失守的消息,而今进得其内,所见之感更为震惊。 晏十风全家迁至兖常州,现在还好么? 先别多想,公子这样做,自有他的打算。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倘若坏了公子计划该怎么办? 伏琴抿紧了唇,拳头缓缓攥紧,也知道仇轩说的对,可他身为将士,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兖常州失守么? 像是察觉到了伏琴的思绪,仇轩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给了他一个别冲动的眼神。 伏琴调整好呼吸,偏头看着知州府的大门,直到一队巡逻的人过来,两人才隐匿了身形。 知州府内。 可尔察几乎快要捏碎了桌角,他看着面前表情淡漠的应少安,那双深邃若鹰隼的眸散发出浓烈被欺骗后的暴戾来。 殿下别动怒。应少安给他斟了杯茶,端起茶杯恭敬地递在他手里。 可尔察接过,可在下一瞬他就捏碎了茶杯,看着对面端茶淡然自饮的应少安,这就是你说的计谋?当真是好计谋。 潜伏在他孖离国,还当上了祭司,他应少安骗过了孖离国,又骗过了盛宣帝王,到头来他们都在为荙楚做嫁衣。 好,当真是好得很。 可尔察现在当真是要碎了一口铁牙和血吞。 他应少安怎么那么能装? 殿下谬赞。应少安缓缓放下茶盏,微笑着掀起眼皮看向可尔察,出发前在下便说过,殿下若是执意要亲自带兵前往盛宣,很可能有去无回,是殿下自己坚持。 可尔察当然知道,可他以为应少安是为他的安全考虑才出此言,根本没想到他是这层意思。 应少安怎么成为孖离国祭司的可尔察并不知道,只知道,他阿爹非常信任应少安,还有圣地,除了他阿爹,根本没人能靠近得了。 可尔察看着对面的应少安,你潜伏在我孖离国,就是为了让我们给荙楚做嫁衣么? 应少安只是微笑,未置可否。 应少安心里有仇,那仇是由蜿蜒血河所铸,已经延续几百年。 到应少安这一代时,他已经不再甘愿为人祭。 这天下的帝王路究竟用了多少鲜血来铺就?又有多少帝王不曾踏过他应家人的尸首? 没有! 应少安是他们一族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全都不得好死,既然注定要死,又为什么要去成全别人? 他应少安,能屈于人下,自然豁得出去,也能收得回来。 殿下还是好好作客吧!应少安态度淡然,其实他的念想很简单而已,收回族人尸骨,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奈何三国分裂了太久,想要收回他应家人的尸骨太难了。 应家人的宿命太过悲凉,他也只是想要结束这种宿命而已。 迄今为止,应少安手中沾染的鲜血比几百年应家人加起来的血都多,他不甘于如此非人的宿命,什么宿命都是笑话,他要跳过这宿命,偏要逆天而行。 喝完茶,应少安起身施然行礼,转身便出了这间客房。 应少安!可尔察怒吼,应少安却脚也不停,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可尔察握紧了拳头,他跟应少安进入知州府之前便被喂了药,现今一个三脚猫都能把他撂倒,他彻底成了笼中鸟,阶下囚。 应少安去了正厅,正厅中坐着一个面容清绝的男人,看到应少安进来,轻声道:我们的协议可还作数。 自然是算的。应少安态度依旧,三国不论皇子还是皇上,只有面前这位荙楚五皇子最得应少安青睐,他沉着、冷静、能屈能伸,没有身为皇族目空万物的傲气,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协助自己找回族人尸骨。 你准备拿沈牧亭如何?楚陵看向应少安,他给应少安的人基本已经死绝,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步。 这里是一切恶端的始点。他想在这里终结这一切,终结他们应家这种被诅咒了一样的宿命。 三国玺印,除了荙楚的,应少安已经全部获得。 楚陵的脚踝挂着金色锁铃,那是象征着罪恶的铃铛,每走一步都好似在告诉世人:我是罪人,我罪无可赦。 尽管如此,楚陵也始终波澜不惊,他从不认为自己是罪人,相反,他将会成为罪恶的终结者。 少安,我就说我们是一路人。楚陵长相妖媚,更是抚得一手好琴。 那琴声翩然而起,又铮铮轻落。 应少安不置可否。 应少安又去了沈牧亭的房间,沈牧亭依旧保持着初始被扶进去的姿势未变,他不由轻轻勾起唇角,沈公子,不必再装了。 沈牧亭懒懒抬眸看了他一眼,姿态未变。 应少安觉得沈牧亭这人真的是有趣得紧,不过他不在意,只需最后一步,沈牧亭要怎么装他都无所谓。 应少安坐在他对面,兀自斟茶,递了一杯给沈牧亭,沈牧亭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没接。 应公子,你此行究竟是为何呢?身为孖离北国的人,又为何会堂二皇子的带着孖离北国的二皇子与荙楚汇合? 那沈公子作为宣国战王妃,又为何跟在下虚与委蛇? 沈牧亭并不在乎他称自己为王妃,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应少安离开的这段时间,沈牧亭终于想起了进来时看到的那个人,还有铃声,那不就是他在盛宣国宴上见过的那个人么? 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荙楚的人,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进了皇宫内院。 应少安啊,可真是有着通天的手段啊。 应公子几岁了?沈牧亭挺好奇应少安的年龄的,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 不记得了。应少安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才回道。 那公子可要猜猜我多少岁?沈牧亭微笑着,那双狐狸眼中波澜不惊,甚至带着几分睦和之态。 可应少安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假象罢了。 公子几岁?应少安顺势问道。 沈牧亭却道:你养东西多少年,我便多少岁。 应少安抬眸看他,不动声色,他听出了沈牧亭的试探,也察觉到沈牧亭话中的深意。 他从小便养,沈牧亭明显比他小,怎么可能跟他并论。 沈公子,一切结束后,你若还能活着,我便送你回家。 沈牧亭没有说话,现在而言,杀了应少安无疑是最好的,沈牧亭有把握他能活着出去。 可是他不确定应少安还有没有后招,他必须得有完全的准备才好下手。 死一个应少安沈牧亭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他就想将跟应少安相关的所有一锅端了,永绝后患。 ~ 月烛溟顺着伏琴他们留下的记号一直往前,却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孖离北国,而是绕去了兖常州的方向。 兖常州现今失守,应少安为什么要去兖常州,难道他跟荙楚也有关联? 半途月烛溟收到各方消息,萧骁已经抵达兖常州百里之外驻兵,战况一触即发。 等月烛溟跟萧骁汇合的时候,晏十风居然已经到了。 情况如何,报来。 萧骁便将目前的情况全都说给了月烛溟听。 月烛溟听完却沉默了,他抿着唇,沉声道:阿亭在兖常州。 萧骁跟晏十风同时抬眸看他,月烛溟放在案上的手缓缓攥紧,重复了一遍:阿亭在兖常州。 王爷 晏十风那张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拧紧了眉,他很难想象沈牧亭那样的人会沦为阶下囚,他们不过离开一个月,沈牧亭又怎么会被抓。 月烛溟深吸了一口气,应少安也在兖常州。 两人一听就明白了。 公子应该有部署才对。晏十风不信沈牧亭是被迫抓的,那人清冷而又孤绝,虽总是言笑晏晏,可是他的眼睛里,除了在面对月烛溟时,根本毫无生气,好似所有的一起他都不在乎。 他不知道沈牧亭能为月烛溟做到何种地步,但是,晏十风相信,沈牧亭绝对有其他想法,而这个想法,王爷能猜得到。 林绯钰曾在私下跟晏十风说过,沈牧亭这人深不可测,表面淡然,实则把什么都看得非常清楚明白。林绯钰曾自诩清明人,可等他入局之后,便再也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这世道。 是啊!他有部署,他在用自己的安全换他的部署时间,沈牧亭要永绝后患,他又怎么能拖他后腿,成为他的变数? 召集各将士,我们要重新部署。 夜已深,兖常州百里之外的军帐灯火通明,月烛溟越是焦急,部署便越是清晰明了。 却不想翌日,应少安便要带沈牧亭离开。 他不知道给沈牧亭喂了什么药,沈牧亭第一次感觉浑身乏力,只是很快那药效便散了去,他被蒙上了眼睛,推上了马车,反绑着双手。 应少安,你不能这么做。 马车外,沈牧亭听见了江瑾的声音,却没有人回应他。 黑暗中,沈牧亭动了动手指,没有打草惊蛇。 他们在马车上行了数日,沈牧亭能闻见外面不同于城池的清香,那是属于大地的味道。 紧接着便是道道浓郁的异香。 应少安,你会后悔的。江瑾的声音带着几分彻骨的痛意。 还是没有人说话,外面只闻踏踏马蹄之声。 暗中随行的伏琴跟仇轩对视一眼,怎么办? 马上就要进入荙楚国境了,王爷要怎么冲过来,短时间内就算他们收了兖常州,也无法穿越国界。 伏琴,你回去通知王爷,要快。仇轩第一次对伏琴疾言厉色,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此行生死难测。 可是 别可是,除非你想看着公子死。 伏琴怎么可能看着沈牧亭死,可是他离开了,仇轩怎么办? 我会留下萤火,这东西你比王爷更熟,快去快回。仇轩不由分说地抢了他的萤火,还踹了他一脚,快。 伏琴掉下了树,翻身站稳,看着已经消失的仇轩,咬紧了后槽牙,转身朝着来路飞速狂奔。 仇轩,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伏琴跑得很快,路上捉了匹野马,利用野马飞速狂奔,全部抄近道,跨越了山川河流,历经一天一夜,终于抵达驻扎军营。 王爷,王爷,王爷 伏琴下马的时候,那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了。 他飞奔进主帐,此时的月烛溟整装待发,正准备朝兖常州进攻。 伏琴?月烛溟有些诧异。 不好了王爷,应少安带着公子入了荙楚国境。连日来,伏琴马不停蹄,满身风尘,实在算不得好模样,可是,没有时间让他浪费,更没有时间让他休息。 周围听闻此言的副将齐齐震惊地看着伏琴,伏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复道:应少安,带着公子入了荙楚国境。仇轩会沿路给我们留下萤火。 没有人怀疑伏琴话中的真实性,皆因伏琴是月烛溟其一一个最信任之人。 众将士听令。月烛溟的声音沉得厉害,晏十风等人全部跪了下去。 本王要去救阿亭 王爷萧骁抬眸看向月烛溟,很不赞同他放下要事,竟然只是去救一个沈牧亭。 萧骁一开口,其他人都附和。 晏十风没有说话,而是抱拳道:末将领命。声音铿锵。 晏大人其余人,包括萧骁,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晏十风。 别人不知道,晏十风还不明白月烛溟跟沈牧亭么?沈牧亭没了月烛溟能不能活不知道,可是月烛溟没了沈牧亭,那是生不如死。 月烛溟可以不要功名利禄,却唯独不能不要沈牧亭,他能把沈牧亭捧在心尖上疼着、护着、爱着,更何况 晏十风在月烛溟的目光下站起身,难道各位将军,离了王爷,就一无是处不成?我们是盛宣的将士,守卫的是盛宣国土,难道没了王爷,你们这些将军头衔都只是摆设?盛宣现在的军粮,养得都是一群饭桶不成? 向来温润的晏十风首次面上出现了铁血。 他们是盛宣的将士,月烛溟不可能每一场丈都跟他们一起打,难道没了月烛溟,他们就无法护卫自己的国土吗? 一句话,让萧骁等人面红耳赤,月烛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心服口服的战神将领,如果每一场仗都必须要月烛溟在场,那他们这些将领是干什么吃的? 盛宣不需要饭桶。 月烛溟觉得,晏十风看着文弱温柔,可是把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不得不说,沈牧亭的眼光比他毒辣老练得多。 在众将士复杂地目光中,月烛溟翻身上马,带了不过五十人,朝着伏琴来时路策马而行。 与此同时,丰敏学、林绯钰等镇守的诸多地方都传来不大不小的骚扰,林绯钰浑身浴血,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凑一双。 林绯钰的长/枪染血,他骑在马上,高举长/枪,枪上血滴落在他身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犯我盛宣国土者,杀无赦。 军营中,这句话吼声震天。 他们都是盛宣的兵,护卫国土,犯者必诛,这是他们身为将士的荣耀。 他们愿作盛宣的那把长刀。 荙楚国境,圣地。 应少安撩开车帘,看着面前竖立两排的雕像,它们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一排伫立二十五个雕像,这些都是他应家先人。 第44章 结束 江瑾再次被带入这里, 脸上瞬间变得惨白,幼时的记忆一窝蜂地全涌入脑海,他看着风轻云淡立在前方的应少安, 疯子, 你疯了? 江瑾全身都在颤抖, 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 应少安招了招手,沈牧亭被扶了出来, 他被蒙着双眼, 那一身白衣不曾沾染分毫尘埃, 就算沦为阶下囚, 也不曾有丝毫狼狈之态。 江瑾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觉得应少安疯得非常彻底,找回尸骨又怎么样?先人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他身上的宿命除了死, 如何能解,他能杀尽天下人吗? 分卷(42) 应家人是三国传说, 是三国密辛,是三国的不可说、不可言、不可提, 为什么要只身入世?好好找个地方隐居不好吗? 江瑾喉间哽咽,他虽有仇, 却也得报,真的够了。 少安江瑾的声音轻颤, 却没换来应少安一个回头。 楚陵从马车后面缓步而来,足间铃声清脆, 他顿在应少安身后,回首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做囚的沈牧亭,对应少安道:有把握吗? 应少安微微垂眸, 五成。 他只有五层的把握。 值得吗?楚陵轻声问,于楚陵而言,这是不值得。人生来只有一次生命,应少安如此疯狂只为解除他所谓的宿命,这在楚陵眼中是为不值。 有什么会比活着好? 应少安不求权势,也不求地位,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要信那虚无缥缈的宿命。 值得吗? 暗地里应少安也曾问过自己:值得吗? 在遇见沈牧亭之前,应少安会觉得不值得,他挣扎在虚无缥缈的宿命里,已经打算认命了,可是他遇见了沈牧亭,他的血有奇效,他能为自己解脱这在别人眼里虚无缥缈的宿命。 沈牧亭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把所有都赌在了沈牧亭身上。沈牧亭帮他也好,不帮他也好,他不与天争,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只想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进去吧!应少安回身朝沈牧亭道:沈公子,路不好走,你可要注意脚下。 沈牧亭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于他而言很熟悉,他曾经,无数次在这些东西中间蹿动,将其斩杀。 他知道应少安非常人,可真如他所想那般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月烛溟猜出了他的想法,跟来了不是送命? 沈牧亭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易擦觉的锐利,负在身后的手打了个别人看不懂的手势,常人见了,只会觉得他只是在屈动手指。 仇轩遥遥看了,瞬间拧紧了眉,公子让他拦住王爷,别进去,也让他别进去。 公子都忌惮的东西,多危险,他怎么能放任公子不管? 仇轩悄无声息地隐去身形,在原地留下萤火记号,让伏琴跟王爷他们暂时别进来,等他信号。 应少安带着沈牧亭,踏入了那伫立着石像的窄道。 进得窄道,沈牧亭耳边的声音便更清晰了,不时传来嘶嘶声,似蛇信吐纳,又不太像。 江瑾略微踉跄地走到沈牧亭身边,手里递给了他一样东西,那东西珠圆玉润,带着温热,也不知道被江瑾握了多久,可从那石头上,明显传来轻微的鼓动声。 那是卵? 江瑾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想这东西,或许能保沈牧亭一命。 当年,他便是靠着这枚石头活下来的。 路上行人无话,脚步声参差而又谨慎,唯有应少安的脚步声在前,分毫没有胆怯之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应少安的声音传来,到了! 随行的人都被面前的场景惊得心跳加速,更有甚者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刀,防备地看着周围。 四周寂静无声,应少安朝沈牧亭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公子,我要摘下蒙眼的布条了。 沈牧亭没有作声,他已经感知到自己究竟来了个什么地方,只是没想到,数量竟然比他想象的更为庞大。 怪物,他们现在身处的四面八方都是怪物。 蒙眼的布条落下,沈牧亭才知道应少安竟然把他带上了一方祭台,那祭台边上满是石像,年龄大小各不相同,其中,幼时的江瑾石像,赫然在列。 江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回不了头了,他拽不住应少安。 五皇子,玺印。应少安面带微笑地朝楚陵伸出了手,楚陵招了招手,立即有人恭敬地递上一方锦盒,一方碧绿玺印正端端立在盒子里。 那碧绿的玺印中,竟流淌着一抹翠绿。 那,本殿与你的协议,已经尽数完成了。楚陵偏头看了一眼沈牧亭,沈牧亭的视线落在锦盒的玺印之上,并未看他。 楚陵招了招手,带着一帮佩戴弯刀之人朝着来时的路尽数离开。 弯刀,弯月刀! 沈牧亭低眉垂目,他终于想起为何他觉得那铃声熟悉了,曾经在国公府,原主沈牧亭被关禁闭的时候,听过那铃声。 他一直以为弯月刀是孖离北国的人,没想到啊,竟然是荙楚五皇子。 呵! 沈牧亭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他直直地看向应少安,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了,道:我并不能救你。 应少安带他来这里,目的已经清楚得很了,应少安要他救他。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去救别人? 沈牧亭这辈子除了救过一个月烛溟,只剩下杀人,他的生命里只有逃亡跟杀戮。 总要试一试的。应少安直直地望向沈牧亭的眼中,两人的眼都非常平静,同样的一身白衣,同样的风轻云淡,只是应少安的风轻云淡中盛满了悲凉。 少安江瑾站在沈牧亭面前,五皇子的人走后,这片极深的森林里,只余他们三个人。 应少安看着江瑾,小瑾,你也应该离开。 江瑾摇头,你不能杀他。 我何时言过要杀他? 可你要他的血,跟杀他有什么区别。江瑾满眼心痛,说完他微微偏头对沈牧亭道:对不起,我无心欺瞒。而他也猜到,沈牧亭定然知晓他有所隐瞒,没有戳破他,是为了引应少安出来。 他一直笃定自己跟应少安是有牵连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江瑾于应少安而言,可有可无。 如果顺利,我只会要他全身三成血。应少安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江瑾摇头,做不到的,一个人没了三层血还能活吗? 答案是能,江瑾知道。可是应少安只要动了手,会只要三成血吗?不会,他会把沈牧亭全身的血都放光的,也未必会让他摆脱那宿命。 少安,别这么做。江瑾老鹰护小鸡似的将沈牧亭护在身后。 可江瑾这么做,并非是为护沈牧亭,而是护应少安,沈牧亭死了,月烛溟会不计代价地围杀应少安,就算他成功了,也摆脱不了死。 江瑾知道,他相信应少安也知道。可是就算知道,他也要一意孤行,江瑾不懂,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摆脱那所谓的宿命,对他而言就那么重要吗?不觉得所谓的宿命都很可笑、很虚无吗? 应少安平静地看着江瑾,目光穿过江瑾,落在沈牧亭身上。 沈牧亭低眉浅笑,唇轻轻勾着,就算面对如今的场面,他也没有显现一丝一毫的惧怕来。 沈牧亭不会去揣摩应少安的心情,那种心情是他不愿回想的。 现在的应少安,让沈牧亭有种看到前世自己的错觉。那时他还年幼,恨天恨地,恨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体质,他不同情应少安,也不愿与他感同身受,沈牧亭厌恶从前的自己。 若说宿命,应少安现在要拿他以血为祭,这是沈牧亭非常厌恶的一种感觉。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平凡人,身体的特殊非他所愿,也非他所想,他恨极了那些非人的生活,他只想正常而已,可什么才是正常? 这一刻,沈牧亭的脑子里闪现的是月烛溟的脸,在月烛溟身边,沈牧亭才有中自己只是一个常人的感觉。 月烛溟需要他,却不是需要他身体里流窜的血,也不是觊觎他的肉/体。 可我不想救你。对他存有敌意的人,沈牧亭宁愿看着他们死,也不介意自己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 说他冷血也好,不论怎么说他都好,他再也不会去做那伤害自己去救无关紧要的人的蠢事。 你会救的。应少安语气笃定。 他知道沈牧亭的软肋,他已经筹谋好了一切,盛宣京都的人皆言沈牧亭跟了月烛溟后运筹帷幄,可据应少安观察,并非如此。 如果沈牧亭没有牵挂,没有软肋,凭他的能力,能不能运筹帷幄都不重要,他若是想,凭一己之力搅得天下大乱也轻而易举。 可是沈牧亭没有这么做,他甘愿窝在战王府,为战王迂回筹谋,心狠手辣是真的心狠手辣,可那都是浮于表面的罢了。 仅仅一句话,沈牧亭从应少安的语气中感知了点别的什么,那双狐狸眼当即变得尤其锐利而冰寒。 他那双眼本就上挑而又天生带笑,此时脸色微沉,带着几分妖媚的邪佞来。 微凉的风拂过,两人遥遥相望,沉静的视线中是看不见的刀光血影。 江瑾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弹。 应少安走下祭台,朝江瑾道:小瑾,下来。 江瑾看着明明比应少安大,却硬是被叫小瑾。 江瑾没动,只道:少安,你不能杀他。 他站在沈牧亭身前的身形明明称得上孱弱,偏偏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发了芽一样坚韧。 应少安垂下视线,划破了手指,滴入祭台边沿的一块石壁上,旋即嵌入三方玺印。 鲜红的血游走在条条浅浅的沟壑中。 少安江瑾抿紧了唇,他果然是不在乎自己的。 江瑾回身,推了沈牧亭一把,厉声道:快走。说完整个人都朝应少安扑了过去。 应少安不闪不避,一把将江瑾接住甩至身后。 沈牧亭翻身落地,双脚却被诡异的藤蔓缠住。 它们周身布满了荆棘,透过布料直接扎紧了他的肉里。 它们像是要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一样,熟悉而又陌生的疼痛朝他席卷而来。 那一声声怪物在他脑海里嘶吼嚎叫着,那一声声我不是怪物临近崩溃的否认,扎得他脑子生疼。 沈牧亭的脸惨白了几分,他言笑晏晏地抬起眸,应少安,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在末世才存在的东西,他也有,他也把他当成能救他命的灵丹妙药。 他沈牧亭是个人啊,为什么这世上的人都不当他是人般对待? 他活着,有错吗? 沈牧亭,你走啊!江瑾急红了眼睛,妄想去拽沈牧亭,却被应少安沉着脸拽着飞身后退。 沈牧亭已经很久不曾生气动怒了,每次看到炸毛的月烛溟,他那心底的怒意便会被炸毛的月烛溟安抚下去,可是现在,月烛溟不在他身边。 沈牧亭一脚扯断缠着他双足的绞藤,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朝应少安所在的方向行去。 他脸上的笑温和,皮肤白得却几近透明,脖颈间的青色血管的颜色渐深。 还有吗?沈牧亭微笑着步步逼近。 地面开始攒动,血香刺激得周围沉睡的怪物渐渐苏醒。 应少安没料到沈牧亭的血这么猛烈,原本他只知道沈牧亭的身体异于常人,准备跟他换血而生,根本没料到如此场景。 应少安回想起第一次收集到沈牧亭血,那些东西微弱的反应。 那是 你在你血里做了手脚。那一次的刺杀,还有后来逼宫的试探,沈牧亭都是做戏给他看的? 你觉得呢?他已经吃了太多次这方面的亏,怎么可能让应少安这么轻易就得了手? 应少安变了脸色,周围所有的绞藤都螭蟠虬结起来,遮天蔽日。 应少安拔出腰间软剑,回身朝身后猛地刺去,那些手臂粗的绞藤立即撕开了一道裂口,应少安反手就将江瑾扔了出去。 少安江瑾的声音撕心裂肺。 斑驳的光影中,沈牧亭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应少安。 那些绞藤自动在应少安周围盘虬,在他的掌心,有一颗翠色的圆球,圆球中间涌动着丝丝樱色流光。 这一刻,沈牧亭懂了。 种子,应少安手里的圆球,是绞藤的种子。 我与它同生。这东西是他从娘胎带出来的,每个应家人的身体里都有一枚,每一个应家人的出生,伴随的便是娘亲的死亡。 幼时,应少安不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死亡,他是怪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被诅咒的怪物。 十个月便必须学会自己吃饭、穿衣,他从小的生活便是暗无天日。 应家人啊,生来就是被诅咒的存在。 直到他们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之后,他们才能重见天日。 可应少安十岁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光应家人。 那一次,正是江瑾被抓来成为祭品那年,他给了江瑾一颗卵,放他离开。 身为应家最后一个人,他的地位在荙楚跟孖离北国都是崇高的,因为他的能力能增强他们的兵力,可增强兵力的同时,也是杀人。 应少安手里的鲜血已经汇聚成江,可这些都非他所想。 他不想要这样崇高的地位,他只想要一个自由,一个轻松自在的自由。 沈公子,你会愿意救我的。应少安回首看了一眼外面的江瑾,他被绞藤缠着,却没有被绞藤寄生,它们又更喜欢的东西沈牧亭。 绞藤争先恐后地朝沈牧亭涌过去,沈牧亭指尖凝聚着一道光,那光比剑还利,抬手一挥,绞藤尽数被灼烧,落在地上扭曲着。 怎么?用月烛溟来威胁我吗?沈牧亭脸上染血,那笑依旧风轻云淡,我不受任何人威胁。 月烛溟是他的软肋,他承认,可若是因为他,将平生第一个对他无欲无求之人卷进来,或许还会因他而死,这软肋,他宁愿不要。 他会在月烛溟来之前,杀了应少安,结束这换了世界也无法逃离的噩梦。 应少安但笑不语,只是轻轻敲了敲他手中的圆球,圆球中的樱色流光闪了闪,周围的绞藤再次动了起来。 它们疯狂缠绕着沈牧亭,好似要将他生生拆分,鲜红的血染红了藤蔓,那些荆棘像是有意识般生生钻进了沈牧亭的身体里。 疼! 非常疼! 跟在月烛溟身边将近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太过轻松自在,让他好似忘了这种疼痛般。 那痛卷土重来时,沈牧亭感觉浑身的血肉都好似在被撕裂。 沈牧亭的血在快速流失,又在快速重生,到了后面,他伤口的愈合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那些钻进他身体里的绞藤好似堵住了每一条大小血管。 沈牧亭的脸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冰寒,他一只手拽住埋了一半在他身体里的绞藤,硬生生将它扯了出来。 分卷(43) 那一片皮肤皮开肉绽,隐约见骨。 无数诡异的东西从祭台中冒了出来,尽数朝沈牧亭涌了过去。 应少安在半空平静地看着,为沈牧亭如此惊人的愈合能力惊叹,那心里原本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希望,现在更是彻底坚定。 应少安一把长刀猛地砍断了覆在周围的绞藤,仇轩手执长剑,剑锋横在江瑾的脖颈上,他的身上很快就爬满了绞藤,猛地刺了进去,仇轩脸上很快就布上了一层薄汗。 仇轩在森林里迷路了,转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王爷的动作快的话,今日应该就能到这里了。 他不在乎的。江瑾看着应少安微笑,他不在乎我的死活,拿我威胁他没用。 放了我家公子。仇轩面色苍白,并不理会江瑾,江瑾觉得应少安不在乎他的死活,可如果真的不在乎,那些藤蔓为什么独独放过了江瑾。 应少安面色不变,那只握着种子的手却无意识地紧了紧,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那边沈牧亭已经撕掉了全身所有的藤蔓,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他抬眸看向应少安,一把拽住一根绞藤,朝着半空的应少安就抽了下去。 可是下一瞬,应少安周围就有绞藤覆上去挡住,沈牧亭没有伤及应少安分毫。 荙楚三国交界处。 伏琴看着仇轩留下的萤火,转头担忧地看着月烛溟,王爷,萤火断了。 月烛溟看着这方森林,给我搜! 应少安不可能抹掉所有行过的印记。 搜仔细。伏琴也提剑跃上了树,仇轩不可能什么都不留就断了萤火。 他在路上逡巡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看到了仇轩留下的记号。 别去,阻止王爷。简短的五个字,却让伏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危险,公子跟仇轩遇见危险了。 可是,他发现了,不告诉王爷? 仇轩,你觉得不告诉王爷可能吗?公子就是王爷的命,而你,也是我的命啊! 伏琴!月烛溟率先看到面色微变的伏琴,纵身跃了上来,看到了伏琴旁边的字。 那字也不能称之为字,根本就不是盛宣的字,而是他们幼时玩闹伏琴写错字的简画。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忽然发出惊恐的声音。 月烛溟跟伏琴同时抬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听一声惨叫传来。 王爷 月烛溟却都没有知会伏琴一声,纵身就跃了过去。 伏琴紧跟其上。 那是雕像,雕像尽数被藤蔓缠绕,细看之下那些藤蔓还是滋滋轻动,勒紧了雕像。 啊 又是一声惨叫,一道人影忽然从雕像中间踉跄着跑了出来,藤蔓,王爷藤蔓,活的藤蔓。 绞藤。月烛溟立即反应过来,不要靠近藤蔓。 可是还是迟了,那些藤蔓不止这个地方有,其他地方也是遍布,惨叫声撕裂着耳膜。 月烛溟当初被这藤蔓折磨得三年站不起来,而今 这件事他没给任何人提过,他也知道沈牧亭血的奇特。所以,应少安想要阿亭,是因为他奇特的血吗? 应少安又是怎么知道的? 伏琴,你们在这等,我进去。 王爷伏琴怎么可能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做,可是月烛溟已经纵身跃了进去,根本不给伏琴说话的时间。 伏琴留下来处理好那几十个兵,并把他们安顿好,嘱咐他们原地等待,这才紧随月烛溟后面进了那条雕像窄道。 一前一后尽是竭力砍杀。 越往里绞藤便越是密集,它们像是怎么都砍不断一样。 月烛溟的重剑已经砍卷了刃,可是还是没有沈牧亭的影子。 阿亭月烛溟抽空爆喝了一声。 盘虬的藤茧中,应少安无视了仇轩跟江瑾,回首看着沈牧亭,他来了! 应少安笃定月烛溟会来,这是他给月烛溟的机会,他也必须给这么一个机会。 月烛溟是沈牧亭的软肋,没有这根软肋,沈牧亭不会就范。 沈牧亭却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睫,肩膀轻轻抖动着。 他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如注般涌出,他带着那些鲜血,直接朝应少安扑了过去,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沈牧亭的表情依旧,我给你。 他将血全部洒在了应少安纤尘的白衣上,那白衣上的红,如同盛开的朵朵红色海棠,那海棠转瞬又氤氲成了赤红的牡丹。 应少安却没有低头看一眼,他要的不是泼洒的血,而是凝聚的血。 应少安一道震天怒吼传来,月烛溟目眦欲裂。 透过藤茧的缝隙,他看到滕茧中有一个血一样的人儿,那是他的阿亭。 他的阿亭那么懒,轻轻碰一下他就会喊疼,可现在,他居然浑身是血,就连皮肉都翻卷了起来。 王爷?仇轩惊恐回头,就见月烛溟提着重剑杀意凛凛,无数妄想缠绕他的藤蔓都被他的重剑斩断。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奋力狂奔的伏琴。 伏琴在看到仇轩浑身缠绕着藤蔓时,那双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咬紧了唇,没有说一个字,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他不如仇轩刚毅,也不如仇轩能隐忍。 沈牧亭却只是遥遥看着他,没有挪动一步,也没有过多注目。 应少安看着沈牧亭,微笑道:来了。 来了又如何?沈牧亭态度冷淡,这方天地的绞藤太多了,比任沈牧亭任何时候遇见的都多,他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江瑾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应少安的想法,他要求沈牧亭吗?求他救救应少安来避免这可笑又滑稽的鲜血。 可是沈牧亭会同意吗? 月烛溟在他心里,当真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让沈牧亭服软? 江瑾不确定,他看到的,一直都是月烛溟在对沈牧亭付出,沈牧亭好似并未为月烛溟做过什么。 沈公子,只要你给我你的血,我便不会对战王如何。 你要试试吗?沈牧亭踏血而行,见应少安好似胜券在握,沈牧亭满脸是血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笑,那笑带着些许疯狂之色。 他撕开了拦路的绞藤,步步踏血的朝应少安行了过去。 那走下的每一步都坚韧异常。 应少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轻轻拧了下眉,沈牧亭却五指一扣,大把的绞藤朝着他掠了过来,沈牧亭将他们一捆、一捆、又一捆 原本的藤茧许是吃饱喝足,餍足得很,此时懒洋洋的。 应少安,或许你不知道,我的血除了能治你之外,他话音轻顿,捆完最后一捆,在应少安诧异的目光下,他直接将一把尖利的绞藤朝应少安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应少安也察觉到了沈牧亭的意图,猛地捏碎了手中种子,樱色流光飘然落地。 沈牧亭依旧在微笑,手中的藤蔓甩了几下,那四道樱色流光直接被窜成了串,挣扎在藤蔓上。 少安 阿亭 公子 几道爆喝声传来,月烛溟更是不管不顾地朝中心冲了过来。 那围困着两人的巨大藤蔓,在沈牧亭串的同时剧烈收缩,沈牧亭更是直接朝应少安冲了过去。 噗噗两声,两条手臂粗的藤蔓同时穿管了两人的身体。 应少安解脱般看着沈牧亭,沈牧亭无情地抽掉插在他腹部的尖锐藤条,所有藤蔓都好似失去了生命般塌了下来。 沈牧亭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用血喂饱了这些绞藤,让它们在消化的时候出现几分空档来点火烧了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杀死绞藤。 在藤蔓塌下来的那一瞬间,沈牧亭不知道,现在的他还能不能活下去,他的视线透过坠落的缝隙朝撕心裂肺的月烛溟看过去。 这个人啊,好似不论天堂地狱,他都能来陪他,可是沈牧亭不想他死。 沈牧亭疲惫地闭上双眼,他累了,却也知足了。 好歹,他也过了将近一年的正常人的日子,他本就应该死了。 疯子、变态 前世的画面一帧帧地出现在他脑海,再到遇见月烛溟。他的炸毛,他的好,他的迁就,他的所有 阿溟,你知道我在你后肩刻下的印记是什么吗? 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脚底下是空的,四周是黑的,沈牧亭感觉自己变小了。 那是一个小村庄,那是他方才记事。 笑笑,我家孩子病了,能不能问你家牧亭讨点血。 那个孩子好像才几个月大,见了沈牧亭就哇哇大哭。 沈牧亭被妈妈割开手腕,放了一碗血。 在此之前,沈牧亭不知道被放了多少血,又有多少人放弃了医生,当他灵丹妙言,病了伤了都来讨一碗血。 此时想起来,沈牧亭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圈养的牲畜。 后来,沈牧亭才知道,那个妈妈不是他的妈妈,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就连每天他去学习的地方,也是各种器械在他身上工作,他每次都非常清醒,看着他们实验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他们甚至给他开颅,观察他的大脑。 很疼很疼,可是他不能喊疼,喊了疼,需要面对的就会更多更多。 他其实非常怕疼的。 可是,活了这么多年,只有月烛溟一个人会在乎他究竟疼不疼。 ~ 兖常州知州府里。 伏琴在看到躺在床上的沈牧亭眼角流下的那滴泪的时候,兴奋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公子?公子?你醒了吗公子? 旋即他又想起什么了一样,姿态僵硬地夺门而出,一路上摔了好几次,王爷,王爷,醒了,公子醒了。 此时的月烛溟,正被晏十风破开皮肉,挑那一根根埋藏在身体里的绞藤。 伏琴猛地趴在门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月烛溟,王爷,公子,公子醒了! 月烛溟闻言直接起身往沈牧亭所在的房间奔了过去,他每一步都会留下血印,全然没顾晏十风被他的猛烈的动作在背上划下很长的一条刀痕。 醒了,阿亭醒了?他的阿亭 月烛溟脚步蹒跚,待到门口时,床上没有丝毫动静,沈牧亭依旧躺在床上。 月烛溟眼中兴奋,这才想起把衣衫穿上,慢慢踱步进了屋里。 他每一步都走得坚韧,一如当初奋不顾身地扒拉那些绞藤一样。 晏十风随后扶着伏琴走了过来,伏琴瘪着嘴,跟晏十风一起扶着月烛溟进了屋内。 三人到得床前,沈牧亭面容如昨,只是眼角有着明显的晶莹。 月烛溟坐在床沿,伸手拂过他的眼角,语气缱绻,微笑道:阿亭~ 晏十风不满地看着伏琴,伏琴正欲解释,可是被晏十风制止了。 晏十风朝伏琴示意出去。 伏琴这才被晏十风扶了出去。 你说你,没确定公子醒没醒,那么兴奋做什么?晏十风数落伏琴。 可是,我看见公子的眼皮动了,还流泪了,我真的看见了。 晏十风见伏琴焦急,随后痛苦地抱住头,呢喃道:我真的看见了。 晏十风面有不忍,他并没有责怪伏琴的意思,只是他正在给月烛溟挑绞藤,平白被他划了很长的一刀。 晏十风拍了拍他的肩,公子会醒的。 我知道。公子那么强,一定会醒的,一定会的。 你要去看看仇轩吗?晏十风突然问。 啊?伏琴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自回来后,伏琴一直没有去见过仇轩,他怕仇轩骂他,这次他没听仇轩的,仇轩非常生气,他宁愿面对王爷,都不愿面对仇轩的怒火。 还是不去了吧,我要照顾公子。 晏十风: 他还真不明白伏琴跟仇轩是怎么回事,只能拍了拍伏琴的肩以示安慰。 房里。 月烛溟小心翼翼地握住沈牧亭的手,那张脸很憔悴,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沈牧亭的脸上,用长满胡茬的下巴蹭了蹭他的手,阿亭,醒来吧,好不好?我会担心的。 每天晚上月烛溟都会过来于他同榻,沈牧亭虽然从未明言过自己怕冷,可月烛溟知道,他是怕冷的,他有时候像是什么都怕,有时候又像是什么都不怕。 阿亭,醒来吧,好不好?月烛溟轻轻吻着他的手背,手指,吻着吻着,眼中便聚集了泪。 沈牧亭能听见月烛溟的声音,可他觉得,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一样不真切,他四周都是漆黑的,那声音没出现的瞬间,沈牧亭都能看到黑暗中亮起了些许光亮。 阿溟?沈牧亭不确定地喊,可那声音在他出声的瞬间便又消失,周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紧紧抱着自己,四周都是冷的、空的。 很快,那声音便又再次出现,阴冷空寂的四周就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团明火,变得非常温暖。 月烛溟上了榻,把沈牧亭轻轻抱在怀里,阿亭,你的手都不暖和,我给你捂捂。 月烛溟把沈牧亭的手揣进怀里,夹住了他的脚,沈牧亭的身子温度很低。 知道你爱干净,别嫌弃我,我实在懒得动了。月烛溟把头靠在沈牧亭的头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帐顶,你现在不想醒过来也没关系,我等你,等你睡够了,你就不能再这么懒了,总是懒洋洋的不爱动,身子会变差的。 他偏头亲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我陪你睡。 血洇湿了床榻,月烛溟难受得紧,可他不想动,如果他动了,吵到他的阿亭怎么办?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阿亭会不会嫌他啰嗦? 月烛溟睡到了下午,身上的血也已经凝固,他掀开眼皮,沈牧亭依旧睡得很熟。 阿亭,该起床吃饭了,你睡了很久很久了。月烛溟疯了一样自言自语,再睡下去,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起床了。 分卷(44) 可是怀里的沈牧亭依旧毫无动静。 月烛溟的手覆在沈牧亭的肚子上,那里当初被戳开了一个大洞,可等他们回到兖常州的时候,那里已经恢复如初。 怎么办?我也不想起来了。月烛溟搂紧了沈牧亭,你睡到什么时候,我便睡到什么时候好不好?我给你暖/床。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室寂静。 从前,月烛溟从来不怕安静,可是现在,他心底竟然生出了浓烈的不安来,那股从前一直压着的不安,在这一刻就像是化作了一只猛兽,几乎将他整个吞噬。 他把头埋在沈牧亭的脖颈间,没有言语,可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王爷,该用膳了。晏十风端着饭菜进来,沈牧亭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全都是月烛溟嘴对嘴喂下去的,今日也一样。 放下吧! 晏十风欲言又止,退了出去。 晏十风出去后,决定还是暂时不将宣临城的事告诉月烛溟了,就算说了,王爷也未必想听。 京都现今有林渊跟他爹在,出不了大乱子,只是觉得月凛天都变成那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了,竟还吊着一口气。 这世道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晏十风叹了口气,伏琴这时浑身僵硬地走过来,他的脸上脸上,脖子,还有手臂都青了好几块,晏十风微笑道:怎么?去找仇轩了? 嗯。伏琴声音闷闷的。 被揍了? 伏琴面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就是揍的方式有点不太人/道。 解气就好了,仇轩也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可他也不能不顾我跟王爷啊,怎么可能他说危险我们就不去,那他还不如什么都不留,我们就可能真找不到地儿了。 刚才他也是这么反驳仇轩的,气得仇轩沉默了非常久,最后还是少不了被揍的环节。 我真看到公子动了,还没动静吗?伏琴说完就抿着唇。 晏十风摇头,觉得月烛溟继续这么下去,人早晚也会废了的。 伏琴咬紧了后槽牙,现在真的想把应少安拖出来鞭尸,可是他们连应少安的尸体都没见着。 会好起来的。晏十风看着天边落日。 兖常州的冬日并没有宣临城那么寒凉,相反,兖常州可以称得上四季如春了,每天都有暖洋洋的太阳。 备水吧,一会儿公子该沐浴了。 说完晏十风就去了书房。 最近这段时间,不那么重要的事都是晏十风替月烛溟处理,重要的事才他做决定。 京都的情况基本安定下来了,却依旧没有帝王。 他爹让他劝月烛溟回去登基,可月烛溟不同意。 想想也是,月烛溟要真有帝王心,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他早就当皇帝了,更何况现在有了沈牧亭 那一日黄昏,晏十风清楚地记得月烛溟看着落日时的表情跟说出来的话。 他说:阿亭只想一世无忧。他们都在为一世无忧而努力着,这条路艰难,可他们都走得义无反顾。 那时,晏十风便知道,月烛溟不可能登基为帝的。 这天下何人为帝皆可,反正不可能是他月烛溟。 他能暂时处理盛宣事宜,却也只是暂时而已,还让他们早点物色好帝王人选。 月烛溟打算彻底不掺和了。 又过了几天,月烛溟依旧每日都会让晏十风给他挑绞藤,这一日挑完绞藤,月烛溟回房,却见床上空无一物。 阿亭?月烛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满宅院疯跑着找人,把整个知州府的人都惊动了。 最高的房顶之上,沈牧亭躺在瓦片上,他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跑。 方才醒来时的那一瞬间记忆是空白的,只剩下身体惯性的本能。 等他爬上了房顶,才反应过来,自己穿越了。 他看着院子里踉跄着找人的月烛溟,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月烛溟朝他扑过来的画面就像定格在了他的脑子里,昏睡时每晚都被一个炽热的怀抱紧紧搂着。 月烛溟记得几乎疯魔。 就在他准备提剑出门找人的时候,一道让他万般思念又缱绻地很的声音忽然自他头顶传来。 阿溟~ 月烛溟猛地回头,就见一道白影朝他扑了过来。 他只着亵衣,身形单薄得让人心疼。 月烛溟稳稳地接住他,可是下一刻,月烛溟那忍了数月的泪,在这一刻疯狂决堤。 两人都这么相拥着,月烛溟的力度大到几乎想把沈牧亭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沈牧亭吃痛,却没说话。 他知道他让月烛溟担心了,心脏被一股股未知的热流填得异常的满。 伏琴跟仇轩出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相拥的两个人。 公子!伏琴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哭,拽着仇轩的衣襟使劲儿擦,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仇轩: 晏十风过来看到的时候也很诧异,白日里都没有醒来的迹象,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这让人如何不震惊。 同时却也是高兴的。 下一刻,月烛溟就像是被抽掉气的破娃娃,突然在沈牧亭怀里软了下去。 被沈牧亭稳稳接住。 沈牧亭看着他憔悴的脸,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新任的州知大人看着这情况不明就里,却也知道那个一直昏睡不醒的人是什么人,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赶紧把周围的人招呼走了。 众人都没有打扰沈牧亭跟月烛溟。 沈牧亭把月烛溟放在榻上,沈牧亭想转身离开,却被月烛溟一把拽住了手,那双眼中是不确定又迷茫的固执。 沈牧亭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他俯身在月烛溟的脸上亲了一下,阿溟,我醒过来了,不会再那样睡了。 你睡够了吗?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眼也不眨。 够了。所以他拍了拍月烛溟的手,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不要。月烛溟固执得拽着他,他心里没有实感,他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难道你想在床上躺一辈子?你不是说要我下不来床? 月烛溟:!!!! 等你好了,我给你机会。沈牧亭依旧言笑晏晏,就算现在的月烛溟一点都称不上俊逸,可这个人在他眼里,就像在发光一样让他满心温暖。 月烛溟这才松开他。 沈牧亭招来人备了几桶热水,把月烛溟剥光放了进去。 月烛溟知道他要做什么,拽着他的手道:你才醒 你不是每天都在用好汤好粥伺候着我?沈牧亭躺了两个多月,也没见瘦,可见月烛溟把他照顾得多好。 我没事,你再休息几日。月烛溟拉着他的手,轻轻吻了吻。 王爷,你是想我再去睡几个月吗? 月烛溟被他说得面色一红,颇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沈牧亭被他的视线看得一乐,王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视线特别 哀怨吗?月烛溟接过他的话。 不是。沈牧亭宽衣进了浴桶,是特别撩人。 月烛溟: 他发现,就算现在,他对沈牧亭也毫无招架之力。 两只浴桶相对着,一人一只,沈牧亭沐浴完给月烛溟换了水,他道:王爷,准备好了吗?这次会比上一次更疼的。 月烛溟拿他没办法,只得同意。 这一晚,月烛溟没有忍着,疼了就报复性的咬沈牧亭一下,沈牧亭也没介意,两个月活像没有尽头的等待,被月烛溟咬两口算什么,就算他要他的命,沈牧亭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 月烛溟给了他最珍视的珍视。 第45章 大结局 当晚, 月烛溟身上的绞藤被沈牧亭尽数拔出,第二日便拔伏琴跟仇轩身上的,月烛溟带来的那些将士, 都没能熬过绞藤的折磨, 全部葬身在了两个多月前。 好在, 月烛溟走后,方时镜跟晏十风还有方时镜及时赶到, 半个月便收回了兖常州。 之后林绯钰跟方时镜便回了京都。 沈牧亭原本要让伏琴跟仇轩喝自己的血, 却被月烛溟制止了。 他们喝药就能康复。 伏琴跟仇轩: 他们也不敢反驳。 伏琴是怕吃药的, 更何况那药黑特别苦, 每次都是在仇轩威胁的目光下半推半就灌下去的。 他们在兖常州修整了半个多月, 月烛溟彻底康复,仇轩跟伏琴瘸着。 这将近三个月时间,月烛溟一直在派人找应少安跟江瑾的下落。 没想到, 这两人的消息却从京都传了过来。 沈牧亭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问月烛溟:要回宣临城吗? 回。月烛溟沉默了一下, 那双略微深邃的眼中是盛满了杀意,月凛天还没死。 他倒是能熬。 月凛天曾说:就算死, 他也会啦整个盛宣陪葬,也要看月烛溟死在他前面。 回去也好。沈牧亭脸上的笑莫名, 看得伏琴跟仇轩等人打了个寒颤,却让月烛溟看得喜欢得不得了。 三日后, 沈牧亭月烛溟等人便整装待发,回宣临城。 路上晏十风已经送信前往宣临城, 通知了宣临城的人。 只是这一路,月烛溟等人从冬日走到了初春,都还没走到宣临城。 沈牧亭跟月烛溟一路上走走停停, 吃喝玩乐,看得随行的晏十风忍不住失笑。 月凛天想要熬死战王,最终,究竟是谁熬死谁呢? 三月时,月烛溟等人才回到宣临城,满朝文武拿出了迎接帝王的规格前来迎接月烛溟,月烛溟当即就沉了脸。 沈牧亭的视线轻轻扫了一边在宣临城正城门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他们要跪便跪吧,阿溟,进宫。 跪了立马就起来了的林绯钰: 晏十风走到晏上行面前,爹啊,战王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晏上行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到得宫门时,静谧却杵着拐棍迎了出来,王爷 沈牧亭看着静谧断掉的手脚,心里非常歉意,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静谧生出手脚,只得歉意地朝静谧点了下头。 众人入得上泉殿。 上泉殿与上次月烛溟来时全然不同,明显月凛天现今有人看顾着。 月烛溟死了吗?月烛溟死了吗?楚陵得手了吗?说到这里,月凛天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一定得手了,一定得手了。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月烛溟淡淡开口,撩开了那明黄的帷幔。 床上的月凛天模样比上一次他见着的更为可怖,双眼诡异地突了出来,已经失明了。 从前,看见这样月凛天,月烛溟心里还会生出几分可悲来,而今,他心中再无波澜。 他不止勾结了孖离北国,还跟荙楚被废黜的五皇子勾结成奸。 只是月烛溟一直不懂,月凛天做这么多为的究竟是什么? 可当月烛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月凛天癫狂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皇叔?你问我为什么? 月凛天笑得一只眼球都蹦了出来,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个胆大的宫女将他冒出来的那只眼球又摁了回去,月烛溟这才看到,那只眼球竟然是只假眼。 皇叔,你以为我不知道幼时你为何接近我吗?表面做得冠冕堂皇正义凛然,实际上呢?朝中大臣哪个不是推举你为帝?月凛天又把另一只眼球笑了出来。 我还是父皇的孩子,我从众多皇子里脱颖而出,承受了那么多屈辱,耗费了那么多心血,为过为民为整个江山,他们看见了吗?最后一句,月凛天是吼出来的。 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难看的脸上尽是恶毒。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被你弃如敝履?哈哈哈哈月烛溟,你以为我为何跟你交好?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自保,什么叫六亲不认,没有你月烛溟,就没有活着的月凛天,你以为你对我很好?你对我的每一次好,都是剜骨的刀 所以,你杀了那些反对战王的大臣,嫁祸给战王,让他得暴戾之名,你还让应少安混在军营中对战王下了绞藤,慢慢折磨他到死? 沈牧亭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起伏,曾经他被别人叫疯子,可沈牧亭自有一套正确的是非之道。可现在,月凛天简直是非不分。 怨我对你太好。 白眼狼,不过如此了。 他心里不甘,自己费尽心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就去怨怼身边的人,可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又为何不得人心? 这一套,月烛溟已经不想再费心思去教一个将死之人,他也没那个耐心了。 月凛天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动动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脸飞快地灰白了下去,很快便没了呼吸。 沈牧亭握紧了月烛溟的手,自己切身体会了一次什么叫白眼狼,什么叫吃力不讨好,想法走了极端,自己不改变,饶是大罗神仙也教不会他什么是对错。 太监高亢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薨! 月烛溟给了月凛天最后的体面,正常下葬,却没有葬入皇陵。 月烛溟重新住进了战王府,方时镜在月烛溟不在宣临城的时间,已经重新修建了战王府,几乎与从前别无二致,只是那些机关,方时镜没找到人复原,月烛溟也就没再管了。 可是住进了战王府,月烛溟便变得异常忙碌,各种折子全往战王府送,虽未为皇,朝中的新老就臣俨然把他当皇上,就缺了一个早朝。 月烛溟烦不胜烦,每次都抱着沈牧亭哭诉。 你们月家,或者这天下就没适合当皇帝的人?沈牧亭言笑晏晏,声音也没什么变化,月烛溟却听出了几分不耐。 分卷(45) 在找了。就连伏琴跟仇轩他都派出去物色人选去了。 还是那句话,是不是月家月烛溟都不在乎,重要的是:他能胜任帝王路。 不过不能胜任也没事,林老跟晏老还有晏十风这些老臣辅佐教导个十几年还是成的,实在不行,他们轮流当帝王吧! 王爷,晏老已经七十多了。 反正我不当皇帝,月烛溟抱着沈牧亭不撒手,我就想跟你在一起,给你一世无忧。 沈牧亭方才淡淡的怒意在这句话里尽数散了去。 夜还很长,王爷就不想沈牧亭勾着月烛溟的领口,月烛溟直接把人甩床上去了。 就这么找了两个月,林绯钰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一个月家上上上上一代王爷的血脉。 朝中大臣对血脉尤其看重,在他们眼里,盛宣皇室若是换了姓氏,那便不再是盛宣了一样,这让沈牧亭颇为不理解。 月烛溟理解,可是这天下又不是他月家的天下,拗不过那帮老固执,月烛溟便让人把人带回了京,由几位元老大臣轮流教导。 在那个叫月松星的男子进京那天,月烛溟同时收到了江瑾跟应少安的消息。 这段时间他们搜遍了皇城也没搜到这两人,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出现了。 月烛溟匆匆进宫看了一眼那个皇帝候选人便跑了,气得晏上行差点当场嗝屁。 宣临城,郊外顺行的一处村庄。 沈牧亭跟月烛溟跟着江瑾遥遥跟来的时候,江瑾正在屋里织布,并未见应少安。 江瑾看着来人的沈牧亭跟月烛溟的时候,梭子都掉在了地上,刚织上去的线都松了好几条。 王王爷 应少安呢?月烛溟面色非常非常沉。 江瑾没有说话,正在这时,栅栏外忽然出现了一个挑着俩箩筐的男人,他看着门口的两人,又抬头看了看趴在屋顶的弓箭手,撂了挑子不管不顾地拨开月烛溟跟沈牧亭冲了进去,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江瑾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应少安被晒黑了不少,原本清润秀气的脸此时多了几分生而为人的生气。 江瑾却把他拽在后面,拍了拍他的手哄道:少安,他们不是坏人,找我有事,你在屋里等我,不要出来。 应少安抓紧了他的手,不松。 江瑾硬是掰开了他的手,示意沈牧亭跟月烛溟出去谈。 三人来到院中的一棵大榕树下,江瑾背身而立,然后转身,看着那扇紧闭的破败小门,他失忆了,却也痊愈了。 大半年前,江瑾找到应少安比月烛溟找到沈牧亭早,那时沈牧亭的手腕就覆在应少安手腕上,换血明显是成功的。 但是江瑾那时生了私心,按照他对月烛溟的了解,应少安害了沈牧亭,只有死亡一条路可以走。 他不想应少安死。 他背着应少安出了那片难走的密林,在荙楚国遇见了荙楚五皇子楚陵,是他救了少安,可是醒来的少安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 他以为自己对应少安根本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却没想到,在那张清润又冰冷的表皮之下,他把他藏在不可触摸的心底。 他伤愈后,我们便回了盛宣。江瑾一掀袍子,朝沈牧亭跟月烛溟跪了下去。 我知道我决定带着少安回来,定然会遇见你们,我们犯下的错,我们会承受,王爷,不论生死,我都会陪着少安,不论你怎么处置少安,江瑾都定当作陪。他这条命原本就属于应少安,而他也很早很早开始,便已经决定了这条路。江瑾朝着两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还请王爷跟公子成全。 月烛溟凝眉看着江瑾,你威胁我? 江瑾无足轻重,于王爷而言实在算不得威胁,只是江瑾想不论什么,都要陪在少安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吗?沈牧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月烛溟握紧了沈牧亭的手,他对沈牧亭,又何尝不是这样。 沈牧亭回头看向那不住嘭嘭响地大门。 其实细究一下,沈牧亭是有点理解应少安的,他们都是所谓的正常世界怪物一般的存在,都恨自己的身体。 应少安这么做,也是想正常而已,但是他跟沈牧亭不一样,沈牧亭是被人人觊觎又害怕的存在,而应少安,几乎也差不多是如此处境。 但是他跟沈牧亭想法不同,沈牧亭从未想过去伤害任何人来让自己变得正常。 而应少安,却是不择手段地想让自己变得正常。 可如果是已经烂入骨髓的世界呢? 你怎么证明他是真的失忆呢?沈牧亭言笑晏晏。 江瑾听了这话,立即反应过来沈牧亭的意思,他愿意给他们机会,不计前嫌,只要他证明应少安确实失忆且不会再生事端。 我可以。江瑾立即爬起来,却在刚刚靠近门的时候,屋内的应少安再也没了耐心,直接用武力震破了门从里面冲了出来。 小瑾应少安满脸怒意地看着沈牧亭跟月烛溟。 我没事,少安,我没事。江瑾安抚着应少安,道:你还记得他们吗? 不认识。应少安把江瑾护在身后,你们到底什么人,要做什么? 是你想杀却没杀掉的人啊。沈牧亭言笑晏晏,随即他拿出一根轻轻扭动的绞藤,那绞藤缺失营养,又是被火烤被冰冻的,还活着简直顽强得很。 沈牧亭拿着绞藤缓缓走近应少安,却见应少安只是厌恶地退后了几步,绞藤没有丝毫反应。 还真硬是用他的血把绞藤的种子□□了啊。 公子江瑾不解,不是让他证明吗?沈牧亭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事了。沈牧亭直接把绞藤毁了,他留着这么一根,就是想见了应少安,还有没有杀他的必要。 现今看来,没必要了。 走吧!沈牧亭拽着月烛溟离开,月烛溟回头看了一眼应少安跟江瑾,没有说话,抬手在唇间吹响了一道响亮的哨声。 宵风马蹄踏踏打着响鼻跑了过来,黑啸正坐在它背上兜风。 这一幕看得沈牧亭笑弯了眼。 狗王爷,下来! 黑啸颇为不情愿,宵风却一点也不给面子的一抬前蹄,直接把黑啸甩了下来,黑啸对着宵风就是几声洪亮地汪汪。 月烛溟翻身上马,朝沈牧亭伸出了手,沈牧亭把手搭在他手心,月烛溟轻轻一带,沈牧亭便稳稳落在他前面。 马蹄声渐渐远去,江瑾遥遥看着马背上的身影渐渐远去。 应少安的目光也复杂得很,沈牧亭就这么放过他了? 可是想到这里,他便转头看着江瑾。 沈牧亭看出来了,却没对他做什么,他会记得沈牧亭这份恩情。 他从后抱着江瑾,没有只言片语。 而今的平凡生活,是他想要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他跟江瑾过了大半年的寻常日子,也获得了大半年的正常人的生活,这对应少安而言,够了,也是赚了。 小瑾应少安搂着他,我们回房好不好? 江瑾浑身一僵,他跟应少安虽然在一起了半年,也同床共枕了数月,可应少安从未像今日这般,两人也甚少逾矩。 而今这句话,却让江瑾从中听出了些别的什么,他转头看着应少安,少安,你 应少安却直接将他抱进了房门。 路上。 沈牧亭看着跑得欢快的黑啸,脸上的笑自从江瑾家出来就没散过,月烛溟不由叹息了一声。 你看出什么了? 应少安没失忆。沈牧亭轻笑道。 像是知道月烛溟要说什么,他道:但他确实成功了,不会再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而且他的武功也全废了。 月烛溟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啊~ 他的阿亭怎么就这么心善呢? 回去我就试试看能不能让静谧大师的手脚长出来。 我已经准备给静谧大师养老了。他舍不得沈牧亭疼。 养老用得着你?林绯钰是干嘛吃的? 月烛溟: 今晚吃什么? 我想吃你上次给我做的菜。 好,今晚回去就给你做,京都的事基本定下来,你想去哪儿? 嗯~上次回来我们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怪累的,我看兖常州就挺好,不如,我们去兖常州定居? 好,听你的! 落日余晖之下,马上人影重重叠叠,影子在地上无比缱绻暧昧。 沈牧亭偏头看着月烛溟的脸,轻声道:我不会生孩子,你会想要个孩子吗? 看你,你若是想要,我们可以收养流离失所的孤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我要几个学堂那么多。 好,都听你的。 夕阳无限好,人也无限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小怪物[末世]》 【文案】 世界崩坏,怪物横行。 同伴都被寄生成了怪物,而楚致也出现了异常。 某天,他被怪物包围,却被一队人类所救,并把他带回了基地。 检查后,楚致一切正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 基地资源有限,暂时没有空房间,你只能跟我一起住。 楚致同意了,他现在只要待在有人的地方就好! 后来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楚致在一次任务中不慎暴/露。 你是怪物!你被寄生了!同伴惊惧,举枪扫射。 楚致用微笑掩盖绝望,淡声道:原本我也是人类啊! 只有萧瑨慢慢走近他,把他拥入怀里,你不是怪物 怪物受x忠犬兵人攻 【无cp《凡人之躯》收一下吗?】 【文案】 有人说:凡人之躯,永远无法与神明比肩。 李烙:你说得对!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也是轮回路的争夺。 我不做那神明,也不屑神明。神明不是我的信仰,我才是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