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小医妃》 第1章 如弃敝履 青州。 苏娇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看着屋子里简陋到发指的陈设，一脸懵逼。 请问这里是哪里？ 她跟着医大的实践队伍进山，然后不小心一脚踩空，然后…… 苏娇环顾四周，这里莫非是村里的卫生院？会不会太简陋了一点？怎么一点儿医疗设施都看不出来？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细瘦的身影闪了进来，一抬头，看到了苏娇，脸上顿时闪现出惊喜来。 “姑娘您醒了？菩萨保佑，这真是太好了，我给姑娘熬了些米汤，您趁热喝了。” 苏娇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女孩子，布衣罗裙，秀发束起，用一支朴素的簪子固定，手里捧着一只粗瓷碗，里面盛着大半碗浓稠的米汤。 护士呢？老师他们是把她送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治疗吗？ “姑娘？姑娘？” 那女子伸手在苏娇面前挥手，看她全无反应，表情骤然变了，“姑娘，大夫说您不能再伤心了，那白家……” “哟！这是醒了？不是还让人来说，已经病危了？啧啧啧，这是为了能进白家，想尽了办法啊！”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娇下意识地抬头，眯起了眼睛。 又是个奇装异服的女子，身上的穿戴却华贵不少，锦缎的裙衫，金银闪耀的饰品，嘴唇上擦着艳红的口脂，耳朵上晃着长长的耳坠，趾高气昂。 苏娇的心慢慢下沉，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怎么？舌头被拔了？我告诉你，你别指望能嫁进白家，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找上白家来？当白家是什么地方？” 刚刚拿米汤来的小姑娘急了眼，“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老爷曾经对白家老太爷有恩，我家姑娘的亲事是白家老太爷亲口定下的，如今姑娘的爹娘过世，你们就欺负我们翻脸不认帐，哪里有你们这样的人！” “哟哟哟，哪儿来的死丫头，会不会说话？我家老太爷早两年就过世了，这亲事无凭无据的，白家凭什么承认？” 那女子笑容尖酸，“我们夫人可从没听说过二少爷跟谁有什么婚约，空口白牙就想觊觎白家二少奶奶的位置，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你！你们太过分了！明明有婚书的，却被你们骗了过去，白家欺人太甚！” “你把这话说出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会搭理你们？” 女子不屑一顾，全然嫌弃的目光，多看苏娇一眼都好像脏了眼睛。 “穷酸村子里出来的丫头，也胆敢惦记白家？以为无意间帮了老太爷一丁点小忙，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想装病博可怜？我看省省吧，要真一命呜呼了，也算随着你爹娘去，尽孝了！” 苏娇身边一直护着她的小丫头，被她的话气得险些要厥过去，她恨不得拼了一死扑上去让这人闭嘴，苏娇却伸出了手，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苏娇听明白了，自己这是，一穿越就被人退了亲？ 如同垃圾，如弃敝履，呵呵呵，有种！ 第2章 不要也罢 苏娇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表情，“也罢，是我高攀不上，不过你们白家无故悔婚，就没些表示？这事儿若是说出去，对白家也并非全无影响吧？” 她深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脸上神情如同豁出去了一样。 “我如今已是一无所有，我不在乎名誉，白家呢？” 她笑了笑，“你说我若是执意纠缠，往后那位什么二少爷的婚约，怕是也不会多顺利吧？” 听到苏娇这么说，那个女子的细眉一下子竖了起来，“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你这种低贱的人我可看得多了，不就是为了钱财而来？如今憋不住了吧？” 苏娇淡定地点头，“是啊，你看怎么办吧。” 她与之前凄惨可怜的模样截然不同，太过镇定超然的模样，反而让那女子心里发毛。 人在被逼急了之后，没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哼，你以为白家会怕了你？像你这种死皮赖脸的人，白家见了多了！要银子是不是？我就给你！” 她说完，手一抬，一锭银子从她手里飞出来，丁零当啷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地上圆滚滚的银子闪着光芒，那女子带着不屑的笑容看着苏娇。 苏娇神色淡淡，“那个谁，去捡起来。” “姑娘……” 小丫头着急了，白家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用十两银子侮辱姑娘，姑娘难道不生气吗？ 苏娇转头看她一眼，想了想，“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就想撑起身子下床。 “姑娘！” “呵，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果然提不上台面的。” 女子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一扭身，带着下人离开，“从此往后，你与白家再无关系！” 苏娇被小丫头按在床上，看着小姑娘替她委屈的眼泪盈盈的模样，她却在心里默默地盘算，这里的物价如何，这点银子能够她活多久…… 她才很冤枉啊！莫名其妙来这种地方，当然钱最重要，什么狗屁婚约，连人都没见过，送她都不要！ 最后还是小丫头将银子捡了起来，却抽噎着擦着眼泪，“姑娘，这白家太不是东西了，怎能如此作践您？这婚事，不要也罢。” 苏娇知道，小姑娘是在安慰她。 但安慰到点子上了啊，确实不要也罢，她还挺庆幸，若这会儿白家应了亲事，她恐怕还得发愁如何脱身。 ……不过白家要真应了，估摸也没她什么事儿了，这身子的主人哪里还会被气得病死？ 小丫头看苏娇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说，“姑娘，咱们回去吧？村子里也没什么不好的，秀巧会一直陪着您。” 苏娇点点头，好，回去。 …… 清河镇，浣溪村。 阳光明媚，春花灿然，正值春耕，到处是一番欣欣向荣，万物复苏，心情愉悦。 只可惜，苏娇愉悦不起来。 “姑娘，您这几日都出门走动，身体会受不住的，您大病初愈，可经不得风吹……” 秀巧在身边呱唧呱唧，苏娇揉了揉额头。 不行，她就是要吹吹风，才能让自己感觉清醒一些。 第3章 心止如水 堂堂医学院中医药精英，往后必然能在中医学上添一笔浓重色彩的自己，就真的这么倒霉，穿越了？ 苏娇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得几乎透明，一点儿没有之前的茧子，那可是她引以为傲，摸器材药材摸出来的！ “哎哟喂，这不是苏姑娘吗？不是说这往后是官家小姐的命，怎么着，去了一趟青州，人家白家没要你？又回来了？” 苏娇皱了皱眉，头更疼了。 苏娇冷着脸转头，一个挎着篮子，手里拎着个小镰刀的妇人，脸上满是嘲讽，眉头挑得高高的，扬眉吐气地用眼角瞥着自己。 “你可是我们村的娇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如今白家不承认与你的婚约，哎哟，你可怎么活呀！” 那妇人掩着嘴，语气夸张，幸灾乐祸都要从眼睛里漫出来。 苏娇呵呵，“我怎么活，与你何干？吃你家米粮了？我爹娘乐意娇生惯养我，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也娇养一个？” 苏娇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有这个功夫嚼舌根，赶紧去做您的事儿吧。” “你个死丫头，就你这样还想做白家的媳妇？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等着，看看往后还会有谁娶你！” “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姑娘。” 秀巧站出来，气红了眼睛挡在苏娇的面前，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啧啧啧，你也是个蠢的，她家都散了，还姑娘？你就甘心伺候她？” 秀巧没听出她话里的挑唆，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命是老爷和夫人救下的，我会一辈子伺候姑娘。” “切，你往后有的后悔！” 那妇人白了秀巧一眼，又看着完全没能让苏娇难过痛苦，心有不甘地挎着篮子离开。 这种情况，苏娇已经见过了许多次。 一开始她还能有点反应，到了这会儿，她已经心如止水。 虽然她有秀巧这个丫头伺候，但她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就只是出生在浣溪村一个寻常人家里的女儿。 她的爹娘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当眼珠子疼着，什么活计都不让她做，也确实娇生惯养。 苏家虽然也什么钱，却肯在苏娇身上花费，还真就把苏娇养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与村子里的人截然不同。 但就再不同，姑娘家也是要嫁人的吧？ 苏娇渐渐大了，上门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苏家可就她一个闺女，这要娶进门，可是个金娃娃，苏家的东西还不都是她的？ 然而那些求亲的人，是上门一个被拒绝一个，上门一个被拒绝一个，整个浣溪村里打过她主意的，都没少吃闭门羹。 于是村里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惯苏娇，不就是个赔钱货？有什么可金贵的？他们倒要看看，苏娇最后会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 然后，就听说苏娇的婚事定了。 不是浣溪村，不是清河镇，而是青州！ 青州的白家！ 那对浣溪村的人来说，就跟天边边儿的人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浣溪村炸了锅，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苏娇的爹娘在一次出门的时候，双双出了意外过世。 被娇惯着长大的苏娇，天都塌了。 第4章 跟着我，有肉吃 在勉强支撑着处理了爹娘的后事，苏娇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所有的家当，去找她心里唯一仅剩的支撑，白家。 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千辛万苦带着秀巧找上门去，白家却根本不承认这门亲事。 那些人高高在上，带着鄙夷的目光嫌弃地看着她，姿态高傲，极尽所能地羞辱她。 丧亲之痛加上被夫家退婚，双重打击之下，苏娇小可怜一命呜呼，再睁开眼睛，里子就变成了另一个苏娇。 “姑娘，您别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白家、白家那些人会有报应的。” 秀巧担心苏娇会因此继续伤心，忙不迭地安抚。 苏娇摆了摆手，“换一个。” “嗯？换一个什么？” “让你换个别的来安慰我，白家就别提了，十两银子不是白拿的。” “姑娘……” 秀巧只恨自己嘴笨，不会安慰姑娘。 苏娇看着田里春色盎然的模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浊气全数吐出。 既来之则安之。 行吧，至少她醒来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回去吧，该想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姑娘……” “把你同情的目光收一收，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放心，刚刚那人说的话不算，跟着你家姑娘，往后有肉吃。” 秀巧：“……” 姑娘是不是馋肉了？ …… 秀巧觉得吧，跟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姑娘，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姑娘说话细声细气，举止行为都娇滴滴的，受委屈的时候，连反驳都不敢，只会憋在心里委屈。 这次去白家，姑娘被白家羞辱的时候，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生生地气病了。 然而后来，秀巧总觉得，若是白家的人再站到姑娘的面前，姑娘能生撕了她们。 “巧儿，我想喝桃花茶。” 苏娇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几株桃花开得正艳，粉色的花朵一簇簇地开在枝头上，艳丽无比。 她于是心血来潮，想要弄些桃花茶，那可是疏通脉络，润泽肌肤，美容养颜的好东西。 “要采那些还未全部绽开的花朵，枝头的最好，外面的花瓣去掉，只留最艳最嫩的，放在竹扁里摊开了晒，不能是中午时分的太阳，一定要清晨的阳光，慢慢地晒……” 苏娇细细地交待做法，秀巧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姑娘还是那个姑娘，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这些方面特别在意。 “我这就给姑娘去采花。” 秀巧拎着个篮子出门，苏娇坐在院中的躺椅上，门一关，她立刻形象全无地翘起了二郎腿。 为了不崩人设她已经尽力了，这要是再被看出来，她也没办法。 本来嘛，这种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地方，要她一天到晚做个乖巧的小家碧玉，哦不，做个娇村女，实在太难为她了。 苏娇晃着脚，开始想正经的事儿。 苏家的家底她问了秀巧，她也不甚清楚。 于是苏娇就亲自查了一番，随后发现，苏家不生那么多孩子是正确的。 第5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苏家也就表面上看着还可以，可其实一点儿家底都没有啊！从白家拿回来的那十两银子，几乎就是她们所有的积蓄了！ 不是说娇养的吗？这家底哪里来的底气娇养？ 苏娇心累，无语地抬头望天。 苏家就只有那两亩薄田，靠着赁出去的租子过活，收支基本相抵，一点儿余存都没有。 平日她吃的也都很素净，橱子里的衣衫却不少，苏家这对夫妇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总而言之，她要再不想着赚钱，恐怕就要坐吃山空了？ 苏娇看着碧蓝的天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成了一个陌生人，生存的轨迹与她全然不同，她要做什么，苏娇完全不知道。 “好烦啊……就不能让我回去吗？我的论文还没有写完啊啊啊！” 苏娇仰天长啸，挫败地瘫软在躺椅上。 …… 秀巧回来的时候，苏娇已经重新坐得端正，带着期待的目光盯着她的篮子。 “来来来，我们一起做。” “姑娘……” 秀巧哭丧着脸，满眼的愧疚，“对不起姑娘，我没能摘到桃花，秀巧太没用了。” 苏娇眉头一皱，秀巧赶忙低下头，却听见苏娇的声音，“抬头。” 秀巧抬起头，看到苏娇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转到一边。 “这是怎么弄的？” 苏娇的手轻轻碰了碰秀巧的脸，她立刻“嘶”了一声，脸颊火辣辣的疼。 秀巧的左边脸颊有一道挺长的口子，都渗出了血，苏娇一看就知道是被指甲挖出来的。 “没、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被树枝勾到的……” “巧儿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姑娘是个傻子？” “姑娘！” “还不快说？” 秀巧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她提着篮子去摘花，在桃树下被人拦住了，说那几棵桃树是浣溪村的，苏娇已经不算是浣溪村的人，没有资格摘。 秀巧就跟她们理论，可她们态度蛮横，完全不听，还推推搡搡，弄到了她的脸。 “谁弄的？” “我没看清……” 这个秀巧没有乱说，她真没看清，好几个人，按着她的头推搡，她头发都被扯乱了，在外面重新整理好了才敢回来。 苏娇抿了抿嘴，“没用。” “秀巧知错。” “是错了，怎么就连是谁都没看清，我可怎么帮你报仇呢？” 苏娇眯了眯眼睛，“那干脆，一块儿报复好了。” 她这人有个优点，护短又记仇，哦，这是两个优点，她很引以为傲的。 “姑娘！您别去，我没事的，我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秀巧吓坏了，姑娘去肯定也要吃亏的，如今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可没人护得住姑娘。 “这么深的伤，往后可是会留疤的。” “没事，我不怕，我伺候姑娘一辈子。” 苏娇莫名来到这里之后，本能抵触和排斥的心，这会儿，终于多了一丝暖意。 这个小丫头说的是真的，她对苏娇是真的挖心掏肺。 能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苏娇的心里实在是好受太多了。 所以，更显得那些人可恶。 第6章 嫉妒呗 苏娇转身回去了屋里，唯一庆幸的是，她导师赠与她的一只金针针囊也跟着她一并穿越了过来。 这是她的宝贝。 将针囊揣在袖中，苏娇转身，朝着秀巧露出一抹动人心弦的和善笑容。 “走吧，去晚了，小心她们可就不在了呢。” …… “姑娘，咱们回去吧，我真不要紧。” 秀巧一路上都在焦急地劝，苏娇不为所动，“你不要紧我要紧，别怕啊，姑娘帮你出头。” “姑娘……” 秀巧都要急哭了，苏娇却已经看到了那几棵桃花树。 树下，果真有四个人影，像是在特意等着苏娇一样。 事已至此，秀巧知道是劝不住了，赶忙挡在苏娇面前，“姑娘，一会儿你快跑，我拦着她们。” 苏娇哭笑不得，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特意逃走的？她还没闲到那份上。 “行了，你让开，她们过来了。” “可真是难得，你会亲自找过来，不继续躲在你的院子里当千金小姐了？” “吴姐姐你可说错了，千金小姐那也得家里有千金才行，从前贴着白家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如今白家连门都没让她进，哪里还能当什么千金小姐？” “对对对，是我说错了，还是黄妹妹想得周全，不能这么叫她了呢。” 那四人娇笑着说得旁若无人，姿态语气无一不做作。 苏娇皱了皱眉，“画虎不成反类犬，你们要学我的语气也学得稍微像一些，不伦不类的看着可真不舒服。” “你说什么？谁学你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要学你？” 吴兰花瞪圆了眼睛，语气又粗俗起来，黝黑的脸上气得涨红，就是太黑了，看得不明显。 苏娇勾了勾嘴角，“没学我？那你们回家之后也这么说话试试？” 吴兰花胸口剧烈起伏，家去她要真这么说话，一定会得到一顿打，在吴家，丫头是不值钱的，她下面就还有四个妹妹。 苏娇能猜得到她们对自己的敌意源于何处，嫉妒呗。 同样身为姑娘家，爹娘将苏娇养得娇滴滴嫩生生，一丁点儿苦都舍不得让她吃，从来没让她挨过饿，受过冻，干过活。 苏娇的皮肤白得透光，能滴出水来的嫩，一双手伸出来，纤长细白，指甲都是粉嘟嘟的，双眸灵动璀璨，就是说她是贵人家的女儿都没有人怀疑。 可浣溪村的姑娘，大多都要做农活，操持家里的生计。 不分夏冬的洗衣洗碗，砍柴喂猪，稍有过错就会被家里人打骂，不给吃的。 她们没有男孩子受重视，只会被看做是做活的工具，然后到了年纪，收一波聘礼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苏娇不是不同情她们，她也替这些姑娘委屈，可因为嫉妒就要让她也不好过，苏娇就忍不了了。 “我家秀巧的脸被你们弄伤了，谁弄的？” 苏娇挨个儿看了她们一圈，吴兰花冷笑一声，“谁看见了？指不定是她自个儿弄的还敢怪我们？可真不要脸。” 第7章 你做了什么？ 秀巧是个老实孩子，一听这话急了，“我没有说谎，就是你们不让我摘桃花，才弄成这样的。” “笑话，这可是浣溪村的桃花树，你们不是去了青州，要做白家的少奶奶？凭什么摘我们的桃花？” 黄桂香插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赶紧滚去青州吧，别人不要你们就回来？那怎么行？撒泼打滚也要赖在那儿啊，不然你往后还能指望什么？” 吴兰花嗤笑着说，“黄妹妹忘了吧，人家哪里做得来撒泼打滚的事儿？她可是不屑的，啧啧啧，可惜了，若是做得来，指不定白家还能考虑考虑，要不，苏娇妹妹试试？” “哈哈哈哈……” 几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头顶的桃花儿都像是在颤动。 秀巧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冲上去跟她们拼命。 苏娇拦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来问问是谁弄伤了秀巧，没人承认是吗？那就抱歉了，我可是给过机会的。” 吴兰花停住笑声，眼里满是鄙夷，自己还怕她了不成？这种弱了吧唧，整日只知道享受的废物，如今没人为她撑腰，自己还不放在眼里！ 苏娇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里面有一抹厉芒一闪而逝，她垂下的袖子里，指尖有银光闪动。 苏娇松开秀巧的手，步履平稳地走过去，吴兰花几人压根没怕的，趾高气昂地抬着下巴，就等着她过去能让她吃点苦头。 “姑娘！” 秀巧才反应过来，吓得尖叫起来，苏娇却忽然有了动作。 她身子轻盈地一转，抬手在吴兰花的脖子处拍了一下，吴兰花一声惊叫，居然就要往地上倒。 黄桂香等人一看这还得了？立刻朝着苏娇抓过去。 谁也想不到，苏娇居然会抬脚踢人，然而没人将她的花拳绣腿看在眼里，黄桂香根本连闪避都不懒的，伸长了手臂要去抓苏娇的头发。 她早就看苏娇头上那朵素银的钗环不顺眼了，浣溪村里的女孩子哪个还能戴那东西，她倒好，整日戴在头上招摇。 黄桂香想好了，她要将那个钗环扯下来，扔地上用脚踩烂，最好能把苏娇的头发揪个几撮下来！ 可她伸出去的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唔！” 黄桂香腹上一阵剧痛，她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到苏娇面不改色地收回她的脚，又踢向了另外一个人。 黄桂香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也没见苏娇做什么，另外两人也纷纷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做了什么？” 苏娇袖子一笼，遮去了指尖的银芒，漂亮精致的脸上满是无辜，“帮我的丫头讨回公道啊，怎么，就准你们伤人？” “这不可能！你到底用了什么卑鄙的法子？” 黄桂香扯着嗓子，苏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力量？她细胳膊细腿，从没干过粗活，哪里有劲还能跟她们打架？ 还打赢了？ 黄桂香这会儿疼的已经麻木，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踢到了哪里，难受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 “卑鄙？” 苏娇秀气的眉毛轻轻上挑，“再卑鄙，也没有你们卑鄙呀？服不服？” 第8章 服不服？ 苏娇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吐槽，这具身子是真不行啊，自己这才踢了几脚？尼玛都要喘得跟狗一样了。 苏娇竭力保持住平稳，样子要装得像一点，等以后再慢慢调理吧。 “你算什么东西？不服！” “我就欣赏你这样的。” 苏娇笑眯眯地在黄桂香的面前蹲下来，弯弯好似月亮的眼睛里，闪动着令她胆颤心惊的光芒。 “你、你想要干什么？” 苏娇笑容更加甜美无害，“当然是，想要让你服气呀？” 她的手软绵绵地抬起来，像是要轻抚黄桂香的后脖子，黄桂香瞬间感觉到一阵剧痛，令她毛骨悚然，连声音都发不出的疼痛，从后脖子迅速蔓延至全身。 苏娇的声音轻不可闻，“你知道人身上有多少可以让人疼得生不如死的穴位？不需要别的伤害，光是疼痛，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桂香的身子开始发抖，她不应该害怕的，苏娇一定是在骗她，她哪里会懂得这些？ 然而此刻还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身体，让她从心底里升腾出恐惧来。 她没少被家里人打骂，却从没有经历过这样锥心难熬的疼。 “服不服？” 苏娇轻声细语，吐气如兰，像黄桂香最亲密的朋友，说着最温柔可亲的话。 黄桂香目露挣扎，要让她向这个自己向来鄙夷唾弃的人认输？她…… 黄桂香只沉默了一瞬，身体又换了一个地方骤然疼起来，疼得她面容扭曲，声音尖锐，“我服，我服！” 苏娇于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将金针收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咱们是姑娘家，该懂的道理，也都要懂一些才好。” 她蹲在那儿，捧着脸，“现在可以说说看，我家巧儿的脸是谁弄伤的？” “是、是她。” 黄桂香实在受不了这种疼，唯恐苏娇会再给她来一下，毫不含糊地抬手指向了吴兰花。 “你这个贱蹄子出卖我？当初是谁提议不让她的丫头摘桃花的？” 吴兰花怒了，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通，末了还很有骨气地冷笑一声，“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别以为我跟那个臭丫头一样好对付。” 苏娇也不恼，站起身，噙着笑容往她身边走，在她身后，黄桂香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还说她呢，她就看看吴兰花能坚持多久。 事实证明，吴兰花还没有黄桂香骨头硬，苏娇只扎了一个穴位，她就疼得受不了地求饶。 苏娇很遗憾，还以为有机会能挨个儿试一遍，啧。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自己凑过来。” 吴兰花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为自己辩解，苏娇呵呵，“所以，我家巧儿活该受伤？” “那你想怎么样嘛！” “简单，让秀巧也抓回来，多公平。” 吴兰花立刻捂住了脸颊，眼色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也太恶毒了吧？自己嫁不出去，也想别人都破相了嫁不出去不成？” 苏娇眼睛一眯，“你当时抓秀巧的时候怎么下得去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更恶毒一些？” “那不就是个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连我家丫头都比不上。” “你！” 第9章 明白了 苏娇看着她，吴兰花的气势又弱了下去，她太害怕刚刚那种疼痛了。 “巧儿，过来。” 苏娇将秀巧叫过来，让她在吴兰花的脸上也弄一条伤出来。 秀巧瞪大了眼睛摇头，最后实在拗不过苏娇，颤颤巍巍地伸手，在吴兰花脸上摸了一下。 苏娇绝望了，刚刚要让自己逃走，她以一挡四的气势呢？被狗吃了吗？ “姑娘，我真的不要紧的，姑娘别生气。” 秀巧都吓坏了，她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姑娘，从前见到这种情况，姑娘都会立刻被吓哭了才对，更别说去打架了。 自己的人怂怂的，苏娇也无话可说，只能冷着脸警告她们，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姑娘，那桃花，还摘吗？” 秀巧还惦记着苏娇想要的桃花茶，苏娇摇了摇头，“不摘了，没兴趣。” 真是操蛋啊，苏娇叹气，她得想想法子多赚些钱，到时候干脆离开这个村子好了。 苏娇不知道的是，在她们走后，吴兰花和黄桂香几个人因为互相埋怨又扭打了起来，脸上多多少少被挖出了不少伤口，不比秀巧的轻。 …… 回去了院子，苏娇怎么看秀巧脸上的伤怎么不舒服。 “咱家里可有什么药材没有？” “好像……有的，我去给姑娘拿来，不过都是些不成方子的。” “无妨，去拿吧。” 秀巧果真拿了一些药材过来，苏娇一看脸都要绿了。 “只有这些？” 秀巧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是，是啊，这都是以往大夫瞧病的时候买多了的。” 苏娇脸颊都在抽动，她们果然，很穷…… 苏娇嫌弃地一样一样翻看，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 不过算了，她也没多期待，“去将这些和这些分开来放，这个不能放在木制的容器里，还有这个，怎么能用石头罐子装呢？” 苏娇一样一样地指导着秀巧，也撸起了袖子跟她一块儿重新收拾。 秀巧赶忙拦住，“姑娘，您说，我来做就成。” 小丫头的性子执拗，苏娇也说不过她，只好点头让她拾掇，她则从里面挑挑拣拣出了几样药材，拿到一旁去。 红藤，骨碎补，都有活血化瘀，续伤止痛的功效，苏娇将它们按配比捣烂，让秀巧过来。 “姑娘，你给我敷的这是什么呀？” 秀巧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动，任由苏娇给她慢慢地涂在伤口上。 隐隐的刺痛，她也忍着。 苏娇叹了口气，“我虽然不会害你，但有时候你也要学会适当地质疑，你就不怕我胡乱弄得你脸上破相？” “不怕。” 苏娇：“……” 她满腹苦口婆心，被秀巧斩钉截铁的话活生生憋在了喉咙口，险些没噎死。 深吸了一口气，“行吧，你能这么信任我，压力大一点就大一点吧。” 不过她为了人设，还是稍稍解释了一下。 “这是我从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个方子，能让伤口愈合地快一些，一会儿我再试着弄个能淡化疤痕的伤药出来，女孩子的脸很重要，以后要保护好，明白了吗？” “明白了。” 苏娇从秀巧茫然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压根儿没明白，但这不妨碍她盲目地崇拜自己。 苏娇给她抹好了药，心累的挥了挥手，“去继续收拾吧” 来日方长，总会让她慢慢地明白的。 第10章 也就还好吧 第二日的时候，秀巧服侍苏娇起身。 她身上头上的穿戴都是素色的，钗环也是银制，不见一点颜色。 苏娇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都能呆呆地看上好几分钟回不了神。 这个身子真的很有让她骄傲的资本。 巴掌大的小脸，圆圆的杏仁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菱唇，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时候，我见犹怜，笑起来眼睛弯弯，眼里仿佛能流出蜜糖来，动人心弦。 苏娇对着镜子笑了一会儿，随后又忍不住用手捂住心口。 “姑娘，您怎么了？”秀巧见状担心地问。 苏娇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忽然发现，我长得真好看。” 这么自恋的话，是要被人嫌弃的，然而秀巧听了之后，很认真地点头附和，“姑娘长得仙子一般，自然是好看的。” 苏娇：“……” 不行了，别人这么真情实感地夸她，她反而有种羞耻感。 “也、也就还好吧。” 苏娇不好意思地害羞了一下下，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可能是送柴的到了。” 秀巧赶忙出去，苏娇摸了摸下巴，虽然苏家就剩她们两了，却也能好好地活着。 每日有人送柴送水，定时有人送米送粮，代价就是一点儿银子都剩不下！ 一想到这个，苏娇忍不住又捂心口，没钱这件事儿实在太扎心了。 “姑娘，您看……” 秀巧很快回来，手里却捧了一个竹筐，里面满满一筐娇艳欲滴的桃花。 “桃花？谁送来的？” “不知道，我去开门的时候外面没人，就放在门口。” 苏娇动了动眉，这样啊…… “那就不用管了，约莫也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苏娇看着粉嫩嫩的桃花，心情又好起来，“今儿正好没事，可以用桃花多做些东西，不是还有些银子吗，你去买些酒回来，桃花酒，桃花酱，桃花糕，桃花茶……” 苏娇兴致勃勃，从筐子里挑拣出一朵花型最好的桃花，给秀巧簪在发髻上，又左右欣赏了一番，“真好看。” 秀巧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姑娘才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 苏娇亲手去处理那些花瓣，秀巧就听话地出去买酒。 她出了院子关好门，走了没多久，遇见了涂山根，他也是村里的人，比她略长两岁。 “山根哥。” 秀巧笑着跟他打招呼，人高马大的涂山根黝黑的脸上忽然泛起了红晕。 秀巧见他没说话，眼睛又一直盯着自己的头上，当即反应了过来，脸红扑扑，想要伸手将桃花拿下来。 “你戴着，很好看。” 涂山根抓了抓头，又看着她的脸颊，“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昨个儿姑娘给我擦了药，很管用呢。” 秀巧伸手摸了摸脸，都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 涂山根摸了摸鼻子，“你去哪儿。” “姑娘让我去买些酒。” “那、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正好顺路。” 秀巧眨了眨眼睛，是吗？她刚刚，分明看到山根哥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啊。 第11章 刚好顺手 苏娇将桃花全部倒在自己的裙摆上，身边放一个竹匾，一边摘一边往里面放。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悠闲的时候了，从前的生活被各种报告、临床、科研、会议所充斥，让她一时半会儿居然有些不适应。 不过虽然忙，那也是她真心热爱的事情。 苏娇口中轻轻地哼起歌儿来，再等几日，等她死了心，确定真的回不去的话，她再做做打算。 就算混日子，苏娇也想做着她喜欢的事情混日子。 “姑娘，我回来了。” 苏娇听见秀巧的声音，转过身去，看到秀巧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身材高大，臂膀结实，手里抱着一坛子酒，不声不响地在角落里小心地放下。 苏娇以眼神示意，秀巧才想起来，姑娘大病一场，受了刺激，有许多事已经不记得了。 “姑娘，这是山根哥，从前一直很照顾我们，山根哥怕我拿不动酒，所以特意帮我送回来。” 苏娇眸光一闪，这么热情？ 涂山根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得到苏娇落在自己身上审视的目光。 从前这个苏姑娘见了他都是要避开的，今儿是怎么了？ 涂山根觉得有些别扭，声音闷闷地说，“那秀巧姑娘，我就先走了。” “等等。” 却是苏娇开口，涂山根停住动作，不明白她为何喊住自己。 “多谢山根哥送我家巧儿回来。” “举手之劳而已。” “哦，那桃花也是举手之劳？一大早摘了送过来，辛苦了。” 秀巧睁大了眼睛，“姑娘，那桃花是山根哥送来的？” 苏娇的目光从涂山根发丝间一片淡粉色上挪开，“这你就要问问他了。” 秀巧果然很听话地去问涂山根，疑惑的眼睛忽闪着盯着他，涂山根脸上出现了局促，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就、就是刚好顺手。” 他真恨不得赶紧离开，可苏姑娘的目光像是有实体一样，将他钉在那里，不知所措。 苏娇扬了扬嘴角，呵呵呵，这人眼光不错啊，瞧着是对秀巧动了心。 可惜了，她想给秀巧找一户可堪托付的人家，让她嫁入村子里当村妇是不可能的。 “那就多谢山根哥了，小女子略通一些医术，往后若是有能帮上忙的，你可让人来寻我。” 苏娇既然没打算给涂山根机会，自然就不想欠下人情，从前他若是真的一直照顾她们，这情必须得还了。 涂山根连连点头，赶紧转身离开。 “姑娘，您何时会医术了？” 秀巧不解，从前没听说过啊。 苏娇白皙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我从前也看过医书，又会配药给你擦，怎么就不会医术？” 秀巧懵懂地想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姑娘说的都对。 苏娇：“……” 有个如此单纯的小丫头，她的运气真好。 …… 那些桃花，苏娇有的用来晒干，与茶叶清炒，有的捣烂用蜜调了腌制成桃花酱，有的加了些药材一并做成桃花酒，埋在院子里的树下，等酿好了再起出来。 不过苏娇没想到的是，她戳穿了是涂山根送了桃花之后，这货就压根不藏着了，隔三差五往她们家门口送桃花。 第12章 重操旧业 “行了，你明儿去跟涂山根说一声，别送了，再送那几棵桃花树就该被他薅秃了。” 秀巧也很纳闷，“山根哥为何总送我们桃花呢？” 苏娇呵呵呵，大概是怕自己这个主子苛待了秀巧，又让她去摘桃花，然后被欺负吧。 桃花太多，苏娇干脆做成花脂，从花瓣中淬炼出来的颜色无比鲜嫩娇艳。 她给秀巧抹了一些，粉面朱唇，眼角淡淡的桃花妆，不笑自媚，风情无限。 秀巧带着妆出去找涂山根说话，结果就是第二日，门外的桃花变成了两筐。 涂山根吭哧吭哧地说，“不会、不会秃的，我去别的地方摘了，你们姑娘家多做些脂粉，好、好看。” 苏娇于是无语，又忍不住洋洋自得，自己的手艺还是没得说。 这事儿她也就不再管了，反正桃花嘛，也就开这么一季，等等也就过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来到这个世上头一次重操旧业，也正是因为这个涂山根。 涂山根的爹娘离开了村子，出去找活儿干的时候失去了音讯，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了，村里人已经基本默认他们客死他乡。 涂山根于是跟阿爷相依为命，幸而他阿爷身子硬朗，涂山根也争气，长得高高壮壮，很早便接手了家里的活计，且做得十分出色。 然而他的阿爷却是个闲不住的，变着法儿想往田里跑，总说他身子骨还硬着，在家里待不住。 可他的身体，是真的有些毛病的，早年独自一人拉扯涂山根累伤着了，于是这日老爷子偷偷下地之后，被人发现晕倒在田埂上，不省人事。 涂山根得知之后，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人已经被抬回了家。 “人中也掐过了，可就是不醒啊，赶紧找大夫去吧。” “哪里有大夫哦，卢郎中上月才来过浣溪村，得下下个月才会再来吧。” “最近的镇子去一趟得一天一夜，怕是也赶不及……” “根娃子啊，你说这……哎……” 众乡亲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眼瞅着老爷子的模样越来越不好，涂山根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苏娇的话。 她说，她略通些医术，医术…… 涂山根顾不得别的，转身撒腿就往外跑，其他人莫名其妙，“根娃子这是咋了？” “吓着了吧，哎，村里多的是上了年纪的，摔一跤就没了的，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 …… 苏娇在院子里坐着，罗裙下的腿交叠在一起，轻松惬意。 她膝头放了一本书，从书房里拿来的，苏娇本用来打发时间，一看之下居然入了迷，整日捧着不肯放手。 她身边秀巧给她剥果子，苏娇拿了吃一片，往秀巧嘴里也塞一片，主仆两享受着午后闲适的时光。 “砰砰砰！” 院子门忽然被重重地砸响，涂山根在外面扯着嗓子，“苏姑娘，求您救救我爷爷吧，求求您了。” 秀巧放下果子拍拍手，“姑娘，是山根大哥。” “听到了，去开门吧。” 第13章 老爷子命大 秀巧去开了门，涂山根满脸的汗，面容焦急无助，直接冲到了苏娇的面前。 “苏姑娘真的会医术吗？我爷爷在田里摔了，昏迷不醒，苏姑娘能不能去救救他，求求您。” 苏娇站起来，二话不说去拿了针囊，“带路吧。” 涂山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灰败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光芒，片刻不敢耽搁地转头领路。 到了涂家，满院子的乡亲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娇，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根娃子，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有人将涂山根拉到一旁，“你就是再着急上火，这事儿喊她来有什么用？” “吴婶，苏姑娘会医术的，她说不定能救我爷爷。” 涂山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他说的话，周围的人都能听得到，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你说她会医术？苏家夫妇把她当千金小姐养着，怎么可能会让她学这个？” “就是，从前也没听说过，我说根娃子，你别是诓骗了吧。” “患者呢？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还有这么多人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伤患需要流通的空气，都出去。” 苏娇皱着眉扫了一圈，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 有人不乐意了，“哎哟苏大小姐这是摆什么架子呢？以为这里还是你家？我看该走的是你吧。” “就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打算糊弄谁？” 苏娇没工夫跟他们吵，直接看向涂山根，“想让我救你爷爷，照我说的做，让这些人都出去。” “你这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 有人立刻想要教训教训她，涂山根却一把拦住，“烦请大家伙儿先离开吧，我就这么一个爷爷了，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想错过，还请乡亲们理解。” “根娃子，你真的要相信她？她怎么可能会医术呢，害死了你爷爷，你哭都来不及！” 苏娇冷笑了一声，“再耽误下去，那就是你们害死了人家，跟我可没关系。” “你……” “吴婶，许叔，算我求你们了。” 涂山根表情为难，动作却坚定地将人往外赶，爷爷不能有事，他愿意赌的。 乡亲们骂骂咧咧地被赶了出去，还有人叫嚣，若是涂家爷爷出了事，浣溪村定然跟她没完！ 人一走，苏娇立刻让秀巧将窗户开大，屋里亮堂了一些，她才抓紧时间给涂老爷子诊断。 她只搭了脉，摸了心肺便迅速判定是冠心病，刚刚围着的人太多，老爷子的呼吸已经几乎摸不到了。 苏娇立刻右手松握空心拳，在距离老爷胸口二三十厘米的高度，垂直向下捶击下去。 秀巧和涂山根呆若木鸡，苏娇已经完成了两次心前区捶击，然后立刻去探老爷子的胸口。 “呼……老爷子命大。” 苏娇松了口气，将针囊拿出来，从里面取出金针，在老爷子手腕上的内关穴刺入，快速提插捻转，然后留针，双手的内关穴都扎了针，她又让涂山根拿纸笔过来。 第14章 一个个心肠都黑了 “炙甘草，生姜，桂枝，生地黄，麦门冬，麻仁，大枣……按我写的分量煎汤，秀巧陪他去买药，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点川穹，一并带过来。” 秀巧拿了单子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发现涂山根还站在原地，赶忙又回来拉着他的袖子往外拽。 “你别愣着啊，若是耽误了，谁来赔我家姑娘的名声！” 秀巧这会儿已经要疯魔了，从她看见姑娘用拳头猛砸涂老爷子的胸口时，她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再看到苏娇给老爷子扎针，那么长那么细的针，扎进去那么深，姑娘还上下捻动，秀巧的心能从嘴巴里蹦出来。 可姑娘身上是从前从没见过的沉着，又让秀巧莫名地觉得，姑娘是真的会医术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姑娘说的都对！ 涂山根高大的身躯愣是被秀巧拉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苏娇开始给老爷子扎配穴，时刻注意着他的脉搏和心跳。 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出诊，搞砸了导师会骂的。 …… 浣溪村的乡亲们虽然被赶了出去，却也没走远，涂家老爷子刚刚瞧着样子就快不行了，没准儿一会儿就会出来报丧。 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也都要帮上一把。 “苏家那个丫头简直不像话，要不是看在她爹娘往日的面子上，我早就教训她了。” “谁说不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根娃子也是的，病急乱投医，那也得找个真大夫啊。” “小丫头片子嘴巴上下一碰就能忽悠人，等老爷子去了，非得让她吃点苦头才行。” 黄桂香也混迹在人群里，她身边站着吴兰花，两人脸上都挂着疤痕，看着十分碍眼。 上次打过架之后，两人回去又分别被家里人打了一顿，眼看着再过两年就能议亲了，这脸上多了疤痕，可说不到好价钱。 这会儿她们又握手言和，缩在人群里窃窃私语。 “这次苏娇那个死丫头一定会被赶出村子的，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那也未必，我娘说了，她家里的地村里的人还种着呢，虽然她爹娘不在，想要赖账也是赖不过去的。” “切，她可真是好运。” 正说着，秀巧拉着涂山根从院子里出来了，两人脸上行色匆匆，一丁点儿笑容都没有。 “咋啦，根娃子，是不是你爷爷已经……” “造孽哦！我就说吧，要不是苏丫头添乱，没准儿不会这么快的，可怜山根了……” “这事儿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根娃子你别怕，我们会帮你讨个公道的。” “对，你租种的那地，得从苏家要过来！”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已经开始商量要怎么去找里正了，秀巧再也忍不住，脚步一停，叉着腰呵斥。 “统统都闭嘴！我家姑娘才不会害人呢！你们就盼着山根哥的爷爷死是不是？一个个心肠都黑了！姑娘厉害着呢！” “呵，小丫头怎么说话呢？山根啊，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涂山根拉了拉秀巧的袖子，“先不说了，赶紧去抓药吧。” 秀巧这才作罢，拉着涂山根匆匆地离开。 第15章 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说抓药？莫非真给救回来了？” “不能吧，出来的时候我瞧了，都已经要没进气儿了。” 这事儿着实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于是这一个下午，涂山根家门口围的都是人，只想等着看看最后涂老爷子到底怎么样了。 日落西山，暮色降临。 涂家院子的门又被推开，苏娇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到外面的人皱了皱眉，转身问涂山根，“一会儿还有什么活动不成？” “没有的。” “有也不打紧，只绝对不要影响到病患，他需要静养，绝对的静养。” “我知道了。” 涂山根此刻对苏娇，那是言听计从，恭敬得不得了。 苏娇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疲累，带着秀巧往家的方向走。 她们一离开，涂山根立刻被人团团围住。 “根娃子，啥意思呀？老爷子真救回来了？” 涂山根点点头，“多亏了苏姑娘，爷喝了药，刚刚醒了一会儿，这会儿又睡下了。” 问的人连连抽气，真醒了？ 村子里都是靠着土地吃饭的人，每年都会有不少昏倒直接过世的人，大家也都见怪不怪的。 更何况涂老爷子的年纪又这么大了，根本没人觉得，他能熬得过去。 却没想到真的救回来了？ 黄桂香挤到前面，“山根哥，涂爷爷真的好了？那也就未必是苏娇的功劳，或许涂爷爷本来就没什么事。” 涂山根摇了摇头，“就是苏姑娘的功劳。” 他在近处看了爷爷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爷爷能被救回来有多不容易。 虽然他不善言辞，但却一遍一遍肯定地说，“就是苏姑娘的功劳。” 黄桂香脸色相当难看，她偷偷地瞄着涂山根黝黑却俊朗的脸，心里一阵阵不是滋味。 她对苏娇有那么大的敌意，其中也隐隐有涂山根的关系。 虽然浣溪村但凡有姑娘的人家，都不会看上涂山根，无爹无娘与爷爷相依为命，虽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必然拿不出什么彩礼来。 可架不住涂山根本人的条件很好，身材高大结实，人也聪明能干，长得又好，浣溪村不少小姑娘见了他都会偷偷脸红。 黄桂香就是其中一个，然而她发现涂山根对别的姑娘从来都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唯独会帮着苏娇说话。 这让黄桂香如何不生气，苏娇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细皮嫩肉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暗暗哼了一声，转头就走，苏娇治好了涂老爷子的事情，却在浣溪村迅速蔓延了开来。 …… 苏娇回去了家里，让秀巧下了两碗面，两人简单地吃了一点，她就回屋休息了。 只是苏娇明明很累，神经紧绷地照顾了老爷子一个下午，早该筋疲力尽，可她躺在床上半天了，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苏娇将手举起，张开，又轻轻握了握，那种挽救了人命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她的手上。 那是她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以来，最真实的感觉。 那些被她刻意压制住的恐慌和焦躁，被她如同刻在身体里的行针动作和意识驱散。 苏娇的眼睛，在黑暗里闪亮如星。 她忽然就不害怕了，换个地方又何妨？就算换个地方，她从前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经历学会的东西，都还在她的脑子里，不曾消失。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娇无声地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弯成漂亮的弧度…… 第17章 她不想死 黄桂香在苏娇这里吃了瘪，气哼哼地去了河边，她看到了河面上自己的倒影，脸颊上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方才见到秀巧，她脸上伤淡得都要看不出来了，苏娇一定是给她用了好药，哪儿像自己，家里除了打骂她一顿压根不管她，更别说给她用药了。 黄桂香越想越气，一巴掌将水面的倒影拍散，还不过瘾，用手鞠水喝了两口，袖子一擦嘴巴，站起来走了。 三日之后，黄桂香躺在床上哼唧，忽然小腹又是一痛，忙不迭地爬起来往茅房跑。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七次了，黄桂香的腿软得都发颤，外面还有人骂骂咧咧，“懒人上磨屎尿多，就想着多懒光吃饭不干活是不是？懒骨头坯子，不干活，就别想吃东西！” 黄桂香肚子绞痛，收拾好了扶着墙出去，刚走了几步，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头痛欲裂，意识都开始恍惚。 “杀千刀的吐在这儿？还不赶紧收拾了？正是家里忙的时候还要装病，果然是赔钱货。” 黄家奶奶嫌弃地从她身边走过，捏着鼻子继续骂，但到底没逼着她去干活。 黄桂香撑着身子收拾完回去了屋子里，她的额头烧得烫手，头一阵一阵地疼，生病，真的好可怕…… 黄桂香在屋子里躺了整整一日，迷迷糊糊地有人给她喂了水，却是凉水。 “要不要喂点吃的？” “吃什么吃？生病就要多饿饿，真是麻烦。” “娘，桂香姐姐会死吗？” “谁知道呢，村里的丫头都是贱命，死了也不稀奇，好了赶紧走了，别被她过了病气。” 黄桂香的意识恍惚，屋子里很快又没了声息，安静的，仿佛她真的已经死了一样。 她不想死！ 黄桂香的惊恐骤然爆发出来，她不想死，她怎么能死？ 她就盼着能脱离家里，她还没有嫁人，还没有享受过一日，她不能就这样死，她不甘心！ 对死亡的恐惧，驱使黄桂香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要活，大夫，她要去找大夫！ 黄桂香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黄家居然没人察觉到她的离开。 等她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再也支撑不住地摔倒在地，黄桂香用最后一点力气，敲了三下门，随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姑娘，方才是不是有人敲门？” 秀巧停下了给苏娇梳头的动作，歪着脑袋仔细倾听，什么都没听到。 “听错了吧。” 苏娇也没在意，她将自己长长的头发甩到脑后，长头发可真麻烦啊，真想剪成自己从前利落帅气的齐耳短发，又好打理又亮眼。 不过……苏娇从镜子里瞥了一眼秀巧，前几日自己也就开玩笑地提了一句要剪头发，秀巧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哄了半天才哄好的。 “姑娘的头发像夫人，特别的好看，很令人羡慕呢。” 秀巧给她松松地束好，“姑娘，我出去看一眼，别是山根哥又送了什么过来。” “去吧。” 第18章 好像就你有一样 苏娇也是无奈了，涂山根大概从送桃花这事儿上学到了经验，如今隔三差五就往她家送东西。 什么山间的嫩笋，鲜美的菌子，抓到的肥嫩的兔子…… 苏娇原本不想收，可他送的都是些吃的东西，而且，谁让她们穷呢？ 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苏娇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并且亲自指导秀巧将这些山珍野味做得令人食指大动。 不知道这一次，他又送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啊！” 外面忽然传来秀巧惊叫的声音，苏娇眉头一拧，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秀巧刚好往回跑，“姑娘，门外有个人。” 有人？苏娇皱了皱眉，“什么人？” “她晕倒了，好像是……黄姑娘。” 苏娇认识的黄姑娘就那么一个，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黄桂香这个时间来找她？还晕倒了？ 拿了灯笼照明，苏娇出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黄桂香的不对劲。 她嘴唇青白，双颊凹陷，苏娇给她切了脉，神色凝重了起来。 “先抬进去吧。” 她这会儿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话，在她眼前的，只是个已经晕厥的病人。 …… “面罩戴上，对，衣服都扔出去烧了，去煮点米汤，加点盐，凉了拿过来。” “藿香，紫苏，白芷，大腹皮，茯苓，白术，按这上面写的去煎药。” 苏娇手执金针，准确地扎在天枢穴中，深刺，反复运针，然后留针，又在足三里，大椎，曲池穴下针…… 黄桂香意识朦胧，她看见了苏娇的脸，那张她向来羡慕嫉妒的漂亮面孔上，是全然地认真。 她在……救自己吗？ 黄桂香来不及多想，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黄桂香轻轻眨了眨眼睛，像是做梦还没有醒，这里不是她住了那么多年的暗房，她看到了荷色的床幔，色彩清新的让她看得呆住。 “醒了？正好，把米汤喝了，然后喝药。” 旁边忽然有一个声音，黄桂香赶紧起身，盖在身上的薄被滑下来，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呢？ “啊！” 她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抓过来裹在身上。 苏娇不耐烦地说，“叫什么叫，该看的都看过了，都是女人，好像就你有一样。” 她晚上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脾气大的不得了。 秀巧进来，看到黄桂香醒了，立刻把桌上的米汤端过去，“喝吧，姑娘说你得多吃点东西。” 黄桂香饥肠辘辘，碗里的米汤散发着浓浓的米香，她也顾不得挡身子，捧了碗大口大口地吞咽。 喝完了米汤，秀巧又给她拿了药，黄桂香灌下去，胃里鼓鼓胀胀的。 苏娇始终一副很烦躁的样子，“行了，解释一下半夜三更来敲我家门的理由吧。” 她是等救完了人才想起自己说的话，这货可是当面辱骂了自己，按着她脾气，救她个毛？ 可恨自己的本能意识，等反应过来，已经诊治完了。 于是苏娇对黄桂香的印象越发不好，什么玩意，说好了病死都不来找她的呢？能不能有点骨气？ 第19章 这种病对我来说…… 黄桂香又将被子抓在手里，低着头半天不吭声，实在熬不住了，才问了一声，“我的衣服呢？” “烧了。” “烧了？” 黄桂香猛然抬头，她怎么能烧了自己的衣服，那、那她穿什么？ “知道你这病有可能过给其他人不？身为姑娘家能不能注意点个人卫生？那堆破布烧了我都觉得脏了我家巧儿的手。” 秀巧还没能适应苏娇怼天怼地的性格，脸上是略显不安的表情。 “那是我的衣服，你怎么能说烧就烧？” “这儿还是我家呢，你就能说来就来？” “那、那是你让我进来的。” 苏娇不说话了，眼睛慢慢地眯起来，黄桂香心里猛然一抖，她发现，她现在似乎很害怕苏娇这个表情，这意味着，她心情很不好。 “秀巧，给她随便拿一套衣服，请她穿好之后赶紧离开，并且请她以后就算只剩一口气了，也死远点，别脏了我家门口的地方。” 苏娇冷冷地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算她吃饱了撑的，花力气救这么个玩意儿。 黄桂香心里慌了，她觉得自己比昨个儿好了不少，可都说病去如抽丝，得了病哪里能那么快好？ 那她是不是又会变成昨日那样？病到死也没人管她？ “对不起！对不起苏姑娘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我下次不会了，我很感谢你给我治病，真的，我真的很感谢……” 黄桂香的自尊瞬间一溃千里，比起死亡，其他的算什么？她愿意给苏娇赔不是，跪下来求她都行，只要她能救活自己。 苏娇停住脚步转身，变得有些快啊。 “苏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若是再说姑娘半句不是，就叫我受天打雷劈。” 黄桂香脸色苍白，什么比不过求生的欲望，“求您救救我，我就快要死了。” “……谁说你快要死了？” 黄桂香一愣，“我、我难道病得不重吗？” “吃坏了东西，急性细菌性痢疾，如果恶化确实会死人，你也不算说错。” 苏娇的话让黄桂香的脸色更加惨白，急性什么什么的她没听清楚，可她是知道的，村里经常有孩子吃坏了东西，跟她一样一直一直肚子疼，到最后拉的都是脓血，就那么没了。 “不过这种病对我来说没什么，我若是治不好……” 苏娇轻不可闻地自言自语，“我若是治不好，老师会生气的……” “是吗是吗？苏姑娘能治得好我？” 黄桂香只听见了前面的话，眼睛里立刻闪现出渴望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苏娇因为想起了她的老师，情绪又恶劣起来，她挑着眉毛，“我是能治好你，不过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勾起嘴角，“你不是说过，绝对不会来求我？从前也没少做针对我的事情吧？我有什么理由要救你？” “苏、苏姑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一句知道错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你的‘知道错了’没那么值钱。” 第20章 菩萨心肠？ 黄桂香神色焦急起来，见到苏娇又想离开，想下床追过去，可她又没有穿衣服，眼泪都掉了下来。 苏娇心里才舒服一些，理都没理她直接走掉，她要回屋子里补眠！睡美容觉！ 黄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她精神崩溃地边哭边骂，却是再也不敢骂苏娇半个字，只敢骂自己命贱。 秀巧在一旁看得又同情又解气，活该，谁让她从前那么对姑娘，自作自受，哼！ …… 黄桂香在极度忐忑中度过了一天，秀巧有给她端来米汤，黄桂香喝得战战兢兢，只担心自己喝完，立刻就会被赶出去。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晚上，苏娇才再次出现。 看到黄桂香憔悴的模样，她心里舒坦了，漫不经心地拿出了针囊。 “你、你要干什么？” 黄桂香看着那长长金针心里直冒寒气，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疼痛。 苏娇也不解释，冷冷地看着她，看得黄桂香抖着手，自觉地送上穴位。 金针刺入肉里两寸，黄桂香看得几乎晕厥，明明没那么疼，痛觉却被她放大了十倍，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苏娇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扎完你就可以回去了，按着方子喝药，五日就能痊愈。” 黄桂香的眼睛骤然亮起，又骤然暗淡，方子，就是给了她方子，家里也不会费那个钱给她抓药的。 苏娇就好像猜到了一样，老神在在地瞥了她一眼，“那些药我这里也有，你若想的话，也可以每日来我这里喝……” “可以吗？多谢苏姑娘，你简直是菩萨心肠！” “呵呵。” 苏娇冷笑，“我话说完了吗？来我这儿喝药，你不会以为是没有条件的吧？” 黄桂香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什么条件？” “也简单，你就每日背点柴过来，什么时候背足了药钱，什么时候算完。” 黄桂香已是做好了被刁难羞辱的准备，一听是这样的要求却是一愣，随即急忙点头，生怕苏娇会反悔一样。 她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不就是背柴嘛，她之前也一直都做的。 苏娇见她答应了，也没再说什么，让秀巧送她出去。 秀巧回来之后微微不解，“姑娘，咱们家的柴每日都有人送来，为何还要黄姑娘去背？”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救都救了，就干脆送佛送到西？” 秀巧抿了抿嘴唇，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难道姑娘不这么想吗？人还是姑娘救回来的。 苏娇叹气，从前那个苏娇小丫头到底是个多柔软的性子，才能养出这么个单纯的丫头来。 “救她是情分而非本分，从前种种我也不会当成是过眼云烟，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苏娇摸了摸秀巧的脑袋，“姑娘我不高兴让她那么轻松，就算我不需要柴，她也必须承担她应该承担的代价，不然我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更何况，咱们如今要勤俭持家，让人送柴不要钱吗？家里的药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第21章 死循环 秀巧茫茫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娇欣慰，“那就好。” 要她无偿照顾曾经对她恶语相向的人，凭毛啊？她特么又不是菩萨，能不恶意刁难，已经是她素质极高的体现了。 苏娇很骄傲，她的性子收敛不少了呢。 …… 也不知道黄桂香莫名消失一日，她回去是如何解释的，反正从第二日开始，黄桂香当真每日往苏娇这里背柴。 苏娇让秀巧记着，什么时候跟用掉的那些药的价值相符了，什么时候就可以让她不用来了。 黄桂香对苏娇的转变，让浣溪村年轻的小姑娘都很吃惊。 要知道在浣溪村里，黄桂香可是最看不惯苏娇的，一有空就会去找她的麻烦。 小姑娘们私底下旁敲侧击，等弄明白了之后，一个个目瞪口呆，又回去告诉了家里的人。 苏娇再一次展现了她的医术，这一次，浣溪村没人再怀疑了，看向苏娇的目光里都有些莫名的意味。 苏娇我行我素，每日该遛弯遛弯，该吃吃该睡睡，剩下的时间就在思忖着如何营生。 她会的不多，也就医术这一样，要么，拿那从白家退回来的十两银子，去镇子上行医赚钱？ 苏娇摇摇头，不不不，这里可不比她生活过的地方，自己一个黄毛丫头行医，也得有人肯让她诊治才行。 可是这要打响了名气，也得有本钱啊，问题她就是没这本钱…… 苏娇叹气，这是个死循环，她还是踏踏实实先一步步来吧。 “姑娘，您在发什么愁呢？夫人说了女孩子不好总叹气的。” 秀巧担心苏娇的运气被她叹没了，连忙贴心地劝说。 苏娇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脸一点儿肉都没有，放心吧，以后姑娘我会将你养得胖胖的。” “那可不成，胖了就没有力气伺候姑娘了。” “哎哟我家巧儿可真贴心。” 苏娇又揉捏了几把，心里舒畅了，有这么个可心的丫头陪着，也没什么难的。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娇跟秀巧说了往后这日子，虽然只她们两人，也得好好过。 “家里的进账就那么点儿，钱就要都花在刀刃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就免了，比如……” 苏娇刚想举例，忽然从后边被人追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丫头，你大伯不知道怎么搞的病了，你赶紧去给他治治。” 苏娇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大婶，态度一点儿都不客气，说出来的话跟命令似的。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么理所当然拦住她去路命令她的人，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就打算绕过去。 “哎！你这丫头是不是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大婶气势汹汹地再一次拦住，“让你赶紧去看看，别耽误了我家里的活计。” “您哪位啊？” 苏娇不耐烦了，秀眉皱起来，也一点儿不客气地呛回去。 那婶子一叉腰，“我老田婶你不认识？整个浣溪村还能有不认识我的？小丫头年纪轻轻眼神倒是不好。” 第22章 谁才是祸害？ “不认识。” 苏娇冷着脸，直白的回答让老田婶脸都绿了，“死丫头什么态度？仗着自己会点医术还傲起来了？你去不去？” 苏娇斜了她一眼，“不去。” 让她去她就去？她不要面子的啊。 “好你个小丫头，给脸不要脸，我告儿你，你今儿若是不给你大伯把病治好了，你就给我从浣溪村滚出去！” 老田婶扯着喉咙怒目而视，吓得秀巧浑身一抖，赶忙挡在苏娇的身前，深怕她对她家姑娘做什么。 苏娇定定地看了老田婶三秒，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有毛病。” 她宝贵的时间不想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拉着秀巧就走。 “你给我站住！” 老田婶见她不理自己，于是动起手来要撕扯苏娇，苏娇毫不客气一脚踹过去，将她踹了个趔趄。 这身子骨实在太弱，老田婶吨位也比苏娇目测的沉，她心里遗憾，本打算将人踹飞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老田婶发疯了。 她像看鬼一样地瞪视苏娇，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杀人啦！老婆子要被打杀了！天杀的呀，欺负一个老婆子，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老田婶嚎得那叫一个来劲，声音能传出去二里地，分分钟将浣溪村其他的村民都引了过来。 老田婶一看到有人围观，声音更加洪亮，指着苏娇的鼻子尖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死丫头，冷血无情，见死不救，要眼睁睁看着我家老头子去死！她、她还想杀了我！” 老田婶的泼辣在浣溪村是出了名的，苏娇在她的对比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不过她脸上可一点儿可怜的表情都没有。 “苏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老田头好像是真的病了，这苏娇不是会治病吗，她不给治？” “不过说到打人，老田婶儿，你这可就过了，苏娇丫头看着也不像是能打得过你的呀。” 村里人哈哈大笑起来，老田婶气得鼻子不透风，她这腰上可还疼着呢！指不定都已经青紫了！ “这个丫头心思歹毒，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二话不说出手伤人，这种人，绝不能留在我们浣溪村！” 老田婶心里愤恨，一心要将苏娇给赶出去，但这种事儿，可不是随便谁说说就算数的。 有好事之人去请了里正过来，年事已高的里正摸着自己的胡须，严肃地皱着眉头，厉声道，“这是在干什么？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 老田婶立刻扑过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嚎，“里正啊，你可要为老婆子我做主啊，这个苏娇欺人太甚，再留在村子里，那就是个祸害！” “谁才是祸害？我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你又是拦路又是打人，这会儿还倒打一耙，老田婶，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也不怕遭报应。” 苏娇脆生生的声音口齿清晰，三两句说得老田婶气儿都要喘不上来。 “你、你敢诅咒我？你这个死丫头，你不得好死！” “那可不一定，我一不说谎，二不惹事，你猜谁会不得好死？” 第23章 我现在不乐意了 浣溪村乡亲们都暗暗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相信地看着苏娇，这丫头跟从前完全变了一个人，什么时候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了？ 老田婶拍着腿又嚎了出来，“老天啊，把这个贱丫头给收了吧！您开开眼吧！” 苏娇看都不看她，稍稍收敛了气焰，看向那位里正，“我爹娘早逝，我也没指望乡里乡亲的能帮上什么忙，毕竟大家日子都不宽裕，可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我身子弱，很少出门走动，除了那两亩薄田，与乡亲们也没什么交集，但我与爹娘好歹也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您应是知道的吧？” 围观的乡亲在心里嘀咕，不不不，原来是知道，但现在……好像又有些不知道了。 苏娇丝毫不怯懦的态度，让里正想要和稀泥都做不到，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认同地扫了苏娇一眼，“那你说说，她为何拦你？” 苏娇正等着呢，大大方方地说，“老田婶让我去给她老头子治病，我又不是大夫，有病自然是要去请大夫的。” “可你不是会医术吗？” 苏娇淡淡地笑起来，“医术呢，小女子确实会一些。” “那不就成了，你去给他看看不就完了。” “那怎么成。” 苏娇挑了挑眉，“我说了，会医术不代表我就是大夫，找大夫瞧病，那是要给诊金的，她愿意给吗？” 听到“诊金”两个字，老田婶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插着腰，手指险些点到了苏娇的鼻子上。 “好你个小贱蹄子，掉进了钱眼里去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让你看个病还要给你诊金？你也配？” 苏娇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不配，还来找我去诊治，你又是什么东西？” 她的脸色异常冰冷，“你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口口声声‘小贱蹄子’地骂，我凭什么给你看病？我给猪给狗看，都不给你看！” 苏娇盛气凌人，瘦弱的脊梁挺得笔直，她是大夫，可她更是个人，这样糟践她的人，她又不是脑子坏了。 老田婶气了个仰倒，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听听听听，你们都听听！这种烂了心肠的坏丫头，怎么能还留在咱们浣溪村？啊？乡里乡亲找她瞧个病都拿乔，还敢收诊金。” “我治病救人怎么不能收诊金了？我也要吃要喝，要穿衣过活，没有钱怎么活？看病收钱天经地义。” “那你之前给山根娃子和黄桂香瞧病的时候，怎么不收诊金呢？” 苏娇翻了个白眼，“那会儿我乐意，我现在不乐意了。” 她说得坦坦荡荡，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里正瞧着苏娇的模样，心头越发不耐，就为了这种破事儿将他请过来？ “苏家丫头，你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里正冷着声音开口，老田婶一听心里大喜，里正这是瞧着要帮着她呀！ 她立刻接上了话，“谁说不是呢，咱们浣溪村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人，传出去，会让十里八乡笑话的！” 里正眼色更冷，“浣溪村民风淳朴，向来互帮互助，如今你既然……” “里正，你晚上的咳疾可好些了？” 第24章 认错？不存在的 就在里正要顺了老田婶的意，将苏娇给赶出去的时候，苏娇忽然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的话。 里正却没有动怒，而是一愣，十分诧异地看向苏娇，“你怎么知道我有咳疾？” 苏娇淡淡地笑起来，“你这咳疾有些日子了吧？是不是瞧过了大夫，喝了药也不见好？兴许刚用药的时候能缓解一些，可用不了三日，又会照常复发，是不是？” 她灵动的眼睛在里正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了两遍，眼睛慢慢地眯起来。 “若是遇上了实诚的大夫，或许还会告诉你，你这身子呀，恐怕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里正浑身一抖，像是站不稳似的后退了半步，他身边的人忙不迭地扶住他，他却猛地挥开旁人，往苏娇面前走了两步。 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莫非，她真的有那等本事不成？ 里正如今的心情极差，便是与他的咳疾有关，这咳疾反反复复已经拖了半年有余。 白日里还好些，可一到晚上，便恨不得连肺腑都咳碎了从嘴里吐出来。 大夫前前后后也瞧过了三四个，可正如苏娇说的那般，每回按着方子服了药，也顶多好那么两三日，时间一过仍旧如此。 为此，里正特意去了清河镇的妙仁堂，求了老大夫给他诊治。 那老大夫不苟言笑，问诊过后竟是连方子都不开了，让他回去吧，抽空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他的孙子才刚说亲，他还没抱上重孙，他怎么能死？ 里正瞪大了眼睛在看苏娇，苏娇却毫不畏惧地加深了笑容，声音轻轻地开口，“这咳疾，旁人治不了，我却是可以治的。” 只这一句话，让里正焦躁的眼睛里，绽放出了希望的火花。 没人会想死，能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也会拼了命地抓住。 还等着里正为她做主的老田婶看苏娇与里正嘀嘀咕咕在说什么，立刻又嚷嚷了起来。 “你别以为这会儿认错就能饶了你！我可告诉你，咱们浣溪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地儿！” 苏娇瞥了她一眼，认错？不存在的。 她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一旁的里正重新清了清嗓子说话了。 “我们浣溪村向来互帮互助，如今苏丫头小小年纪便失了双亲，浣溪村更是应该帮衬帮衬，苏丫头会医术，以此安身立命也实属无奈，身为乡亲，又怎好意思平白受她恩惠？” 老田婶呆若木鸡，不对啊，这怎么……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不是，里正啊，这、这……” 里正转头瞪了她一眼，“你说起来也算是苏丫头的长辈了，怎么好意思还占她一个小丫头的便宜？你害不害臊？想要找苏丫头瞧病，就拿诊金来好好地相请，我想苏丫头也不会拒绝的。” 苏娇在一边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也不过是为了生计，就按着寻常郎中的诊金收取，等日子久了你们就会知道，这诊金收的不亏。” 苏娇对自己的医术还是颇有些信心的。 第25章 一步步来 村里人没成想里正会站在苏娇这边，老田婶就是再不服气，对于里正的话也不好不听，只能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苏娇，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 “都散了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老田婶，你若是不想请苏丫头去瞧病，就赶紧去找大夫，免得耽误了。” 里正赶不及将人都遣散，苏娇明白他的意思，“晚上你咳疾犯的时候，我会过去给你诊治……不过这诊金我还是要收的。” “只要你能有法子治我，诊金算什么？” 里正更看重的是命！没了命，有再多的家产又有什么用？ 苏娇很满意，越是有些地位的人，就越是不愿意死，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本以为里正会将苏娇赶出浣溪村，谁成想到最后却是里正帮着苏娇定下了规矩，往后若是有人找她瞧病，都一律要付诊金。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看病给钱天经地义，可要花银子让苏娇这么个小丫头瞧病，村里人一时间接受不了。 有那银子，还不如去镇子里找大夫呢。 老田婶最后就啐了她一口，气哼哼地回去，再没提让她瞧病这事儿。 苏娇混不在意，先立起规矩来再说，来日方长嘛，再说，她这不已经有一个患者了？ 里正的咳疾，苏娇晚些时候去给他瞧了，与自己的判断并无二样，她开了方子让里正的家人去抓药，自己留下给他施针。 里正起先也很抗拒，那银针拿出来寸把长，针尖儿闪着寒光，这扎到身体里一不留神，可是会出人命的。 苏娇捏着针，面容平静，“您考虑清楚了，这病症这会儿已经算晚了，再耽搁下去，便是我也无能为力，您就只能听从老大夫说的，准备准备吧。” 或许是苏娇情绪太过沉静，莫名令人信服，里正一咬牙，一闭眼，“扎吧。” 左右都是个死，他也想搏一搏，为了他的家人，哪怕只有一点儿可能，他也不想放过。 苏娇的手平稳地施针，里正的家人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此刻的她，跟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捉摸。 …… 里正的咳疾，真的就慢慢有了一些好转，这可把他给高兴坏了，特别是他的老婆子，此后经常给苏娇主仆送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 “苏丫头啊，昨个儿晚上我家老头子一声都没咳，半年了，他终于能安稳地睡上一觉，都是托了你的福。” 苏娇不卑不亢地浅笑，“我是大夫，应该的。” “这是你的诊金，我自作主张多加了一些，你千万收下，我原本，已经真的不指望了……” 里正的媳妇抹着眼泪，一定不让苏娇拒绝，又好生感谢了一番才肯离开。 秀巧面色复杂，“姑娘，您不该去做这些事情的。” 苏娇好心情地将诊金收好，“为什么？咱们如今可不愁吃穿了。” “可是姑娘，哪有女子做大夫的？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心疼的。” “若我没东西吃饿死了他们才会心疼。” 第26章 相提并论 苏娇在秀巧头上敲了一下，“去，晚上去买点肉回来，炖个红酥肉犒劳一下。” 秀巧见劝不了苏娇，只能乖乖地出去买肉。 “女子做大夫怎么了？女子做的可不比男子差呢。” 苏娇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丢入一粒花生，惬意地嚼着，这只是开始，等往后她有了名声，排队来求她行医都是有可能的。 …… 里正的媳妇总是往苏家跑，浣溪村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里正的咳疾也并没有瞒得那么死。 这一次，浣溪村的人都没有再草率地下定论，毕竟连里正都愿意找苏娇瞧病，并且好像还瞧好了。 苏娇丫头的医术，难道比镇子里的还要好？ “不可能！我跟你们说，那个死丫头就是在装神弄鬼！她才多大一点儿？口气倒是不小，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给我家老头子瞧病啊？” 老田婶听到苏娇的名字就生气，手里捶打衣服的木棒敲得梆梆作响。 她旁边的大婶笑起来，“那不是因为你不肯给她诊金嘛，我听里正媳妇说，他们可是正经给了银子的。” “我呸！里正媳妇是傻了才会给她银子，病急乱投医，怪不得那死丫头会那么嚣张。” 老田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总之就一个意思，苏娇的所谓医术那都是骗人的，谁相信谁是傻子。 “老田婶！你快家去看看吧，你家老田头快不行了！” 远处跑来一个人高声呼喊，老田婶手里的木棒咣当一下掉落下来，砸进了河里…… …… 老田头家里，传出老田婶撕心裂肺地哭嚎声，她死死地扯住一个老大夫，“你不是说我老头子不会有事吗！你不是收了诊金了吗！你还我老头子，你这个骗子！” 老大夫皱着眉，让身边的药童将她给拉开，他抖了抖被拽皱的衣袖，沉着声音，“这种病症老夫之前就与你说过，能不能救回来得靠命，是他命不好。” “你胡说！村里也有人跟我家老头子一样晕倒过，为何他就能救得回来！” “这怎能相提并论？你莫要蛮不讲理。” “我不管！你还我老头子！你这个庸医，庸医杀人啦！” 老田婶不管不顾地发泄着她的悲伤，那大夫请的还是清河镇上的老大夫，怎能容忍她如此污蔑自己？ 于是很快，里正又被找了来。 “里正啊，你这次可要为老婆子我做主，我家老头子被这个人害死啦！我要报官，把他抓起来！” 老田婶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位老大夫脸色铁青，怒喝道，“荒谬！山野妇人胡搅蛮缠，此等病症本就凶险，救不回来乃是正常，你以为大夫是神仙吗？” 他怒气冲冲地看向里正，看清楚之后却是一愣，“我好像见过你。” 里正朝着他拱了拱手，“老夫此前去清河镇瞧病，是您给开的方子。”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你的咳疾已病入膏肓，我还让你……” 那大夫说着忽然一愣，皱起了眉细细地看着里正，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你把手伸出来。” 第27章 你还大夫呢 那大夫竟是要当场给里正号脉。 老田婶哪里肯停歇，又要去拽老大夫的衣摆，被人给挡住了。 里正歉意地朝老大夫笑了笑，“大夫，老夫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吧，这老田头……” “他呀，当初找我来诊断过后我就说了，救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也给开了方子，但这位大婶说家里没银子，又不让开贵些的药材，那怎么能起效呢？” 老大夫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根本习以为常，“你们也该知道，田间劳作忽然倒下就去了的数不胜数，那都是救不回来的。” “你放屁！村里根娃子的爷爷也昏倒过，眼看着就没气儿了，还不是救活了？你自己没本事还敢收我诊金，你不得好死！” 老田婶口无遮拦的话激怒了老大夫，“你倒是说说，没气儿了怎么救得回来？空口白牙的，我看你才是应该被官府抓起来！” 老田婶越发叫得起劲，“乡里乡亲都瞧见的！根娃子的爷爷是不是都快没气儿了？还是个小丫头将他救活，你还大夫呢，连个小丫头都比不上！你把诊金还给我！” 说到底，老田婶是心疼那些诊金，镇子里大夫出诊的诊金可不便宜。 “我上次确实瞧见了，根娃子的爷爷都不喘气儿了，我还让我媳妇准备帮着张罗后事呢。” “谁说不是，老田头可没那么严重，倒下去还时醒时睡的，谁知道就这么没了。” “不是说舍不得用药吗？” “田里讨生活的谁舍得用那么贵的药材，可我瞧根娃子爷爷用的药也不贵啊，怎么就那么有效果？” 村民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让老大夫脸色越发难看，他提高了声音，“那就带我去看看那个没气儿又救活的人！若是他真与老田头是同样的病症，这诊金，我就还给你！” 老田婶一听，立刻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带着人就往涂山根家里走。 涂山根自从爷爷好了之后，就听从苏娇的话，对爷爷看得很紧，不让他偷偷去田里。 老爷子闲得难受，“根娃子，爷爷总这么歇着才不舒服，爷爷保证，就去一日，去一日成不？” “不成，苏姑娘说了，您不能累着。” “我说根娃子，你对那苏姑娘莫不是……爷爷劝你还是死心吧，苏姑娘那样的仙人儿，可不是咱们家能……” “爷爷！我没有那样的念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爷爷不是怕你日后难受吗。” 祖孙两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吵吵闹闹的声音，随后他们院子的门被拍响了。 “根娃子开门！” 涂山根拉开门，一头雾水地看着外面那么许多人，“你们……” “你爷在家吧？” 老田婶等不及他回答，直接冲进去，将涂山根的爷爷拉了出来，“就是他！当时都没气儿了，你看看如今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涂山根的脸色刷的难看起来，“婶儿你干什么？” 那老大夫上前，给涂山根的爷爷诊脉，诊着诊着，表情渐渐地不对劲起来…… 第28章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苏娇和秀巧在家数银子…… 秀巧完全不知道姑娘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习惯，有事没事将家里的银子拿出来数一数，数得兴致盎然。 “还是太少啊……” 苏娇相当不满意，如今这些只够温饱，偶尔才能奢侈一下吃顿好的，这还是在什么消遣都没有的情况下。 什么时候这些胖嘟嘟的银子才能变多，多到她混吃等死都毫无压力呢？ 苏娇直勾勾地盯着银子，恨不得它们立时能生出小银子来才好。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苏娇让秀巧赶紧将银子收收好再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是里正，秀巧赶紧将人请进来。 “姑娘，里正来了。” 苏娇起身相迎，这位可是她目前的金主，要好生招呼才好。 “今晚我会再去给您施针，您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里正往旁边让了让，苏娇看过去，看到一个有些年纪的人，正目光审视地看着自己。 “你就是治好了涂山根爷爷的小丫头？” 苏娇很不喜欢不自我介绍上来就问别人身份的人，闻言没什么表情，“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我问你……”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没有义务回答你任何问题。” 苏娇比他还不客气，直接怼上去，那老大夫的脸色十分精彩，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小丫头。 大夫生平见过许多人，见多识广，自然看出了苏娇脾气不太好，为了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只能换了个口气。 “也是老夫太心急，老夫是清河镇的大夫，无意间见到了涂山根的爷爷，并且给他诊了脉，他此前的病症是你治的？” 这样的问话还能听听，苏娇吃软不吃硬，便也没再为难。 “是我治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是如何治的？” 苏娇诧异地看着他，老大夫也觉自己有些唐突，“实不相瞒，涂山根爷爷的病症此前我也遇见过，然而此病异常凶险，从未有治愈的病例，我想问问你究竟给他用了什么方子。” “当然，老夫也不会白白得了你的方子，你看……我以十两银子买你的方子可好？” 苏娇眼睛一亮，将已经到嘴边的方子又吞了回去。 这还可以换钱的吗？ 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给涂山根爷爷用的方子也不稀奇，十两银子却能够她和秀巧两人生活好一阵子。 苏娇眨巴眨巴眼睛，“您想要买哪一张方子？” 这下轮到老大夫迷惑了，“还有好几张方子的吗？” “应急，救治，轻缓，巩固，方子都是不一样的。” 老大夫看苏娇说得胸有成竹，心里更是认定，这个小丫头能误打误撞治好涂山根的爷爷，靠的就是这几张方子！ 她一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药方，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既然如此，老夫都要了，每一张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好。” 苏娇一口应下，那就是四十两啊！天知道她刚刚才数了她们的家底，满打满算也就十两，这一下就翻了几倍，苏娇的心砰砰地跳。 第29章 遇到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苏娇毫不含糊地回身去了屋子里，很快拿出了四张方子来。 老大夫看着上面未干的墨渍……“你刚写的？” “是啊。” 苏娇吹了吹纸张才递过去，老大夫接过来，心里对这丫头更是谨慎了一些。 知道将方子背下来，需要的时候再写出来，是个有心机的。 他也干脆地拿出四十两银子，苏娇满脸开心地接过去，跟捧宝贝一样地捧在手里，“多谢大夫，大夫慢走。” 她要关门数银子了！ 那四张方子，老大夫都粗略地看了一遍，立时察觉到有多珍贵，哪里还有心思多留，连招呼都顾不上打，捧着药方匆匆离开。 里正在旁边见证了这一幕，心头对苏娇更多了一些看重，浣溪村里的人生计并不容易，有些人辛辛苦苦劳作了一辈子，也攒不下银子来，可这丫头随随便便写了四张方子，就得了四十两银子！ 这连里正都是闻所未闻，这丫头，往后怕是大有出息！ “苏丫头，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吧，你婶子今儿做了清炖鸡，你这小身子板也该多补补才行。” 苏娇心情极好的笑容满面，“不用了叔，那我哪好意思，我也会给自己买好吃的，您不用担心。” 里正见状也不强求，只叮嘱了她晚上别忘了来给他复诊，才神色复杂地离开。 苏娇关上门，就将那四十两银子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恨不得捧着亲一口才好。 她财迷的模样看得秀巧一愣一愣，“姑娘，您就那么高兴？” “当然高兴，难道你不高兴？” 银子可是除了医术之外，最能够让她有安全感的东西！ 苏娇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星星，“巧儿，我往后一定会赚许多许多银子，在大城里买一座大院子，每日只为该吃什么山珍海味发愁，想买什么买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人得有个目标，才能够在孤立无援的地方撑下去。 苏娇此刻撑着她，能让她在这个陌生时空里生存下去的目标，就是赚钱，过上富足的生活，也不枉她来这么一次！ 秀巧心里却隐隐有些苦涩，姑娘一定是被白家伤透了，才会性情大变，从前姑娘可是将银子说成是俗物的。 白家真的是可恨透了！ …… 里正对苏娇的态度又变得更好了一些，和蔼可亲，“苏丫头，你爹娘如今不在了，你孤身一人在村里讨生活着实不易，叔想了一下，不如你将户籍迁到我这里如何？” 里正这是真的为了苏娇着想，他的家在浣溪村可是头一份，苏娇入了他的户籍，往后不管是做什么都能有个帮衬，总好过孤零零一人无依无靠。 苏娇将银针收好，闻言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叔，只是还没到那一步，爹娘从前娇惯我，让我什么都不会，如今我想先靠着自己试一试，如此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她拒绝的很委婉，一点儿不会让人不舒服，反而只会觉得更心疼她。 里正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光是这份心性就难能可贵。 “那成，不过啊你就将叔这儿当你的家，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 “多谢叔。” 苏娇甜甜地道谢，她撒起娇来一点儿负担没有，从前跟导师撒娇习惯了，行云流水摧枯拉朽的。 一旁里正媳妇看得喜欢的不行，如此乖巧可爱，又懂事能干的女孩子，在浣溪村可不常见，怪不得苏家夫妇会那么宠她。 “对了，之前那大夫似乎对我的咳疾很是感兴趣，要不要叔去给你说说？” 里正觉得苏娇丫头也不容易，既然那方子能赚钱，他就帮帮她，让她将自己咳疾的方子也卖出去。 苏娇摇了摇头，“不着急，来日方长嘛，若是他有兴趣，总会找过来的。” 她虽然学的是医，但也并没有只待在象牙塔内，该懂的她都懂。 若那个老大夫重新回来找她，就说明那方子价值很高，值得他再来浣溪村一次，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涨价啦。 要是里正主动找过去，那可就掉价了，多划不来？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 苏娇从里正那里得知，老大夫的诊金，最后还是还给了我老田婶，尽管他仍旧不承认自己的医术不精湛，还过去，也只是因为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而已。 但是老田婶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老大夫还了诊金，那就是心虚，要不，他干嘛那么爽快？ 并且她还迁怒于苏娇，逢人便说，“都是那个死丫头害死了我老头子！是她见死不救，她是杀人凶手！” 苏娇懒得跟她解释，里正却出面说了几次，“当初是你不肯让苏丫头瞧病，如今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浣溪村可不兴这样蛮不讲理的。” 里正一出面，浣溪村的乡亲们便没有一个站在老田婶那边，她当初闹那么欢腾，确实也不占理。 而且苏娇发现，如今村子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愿意来找她了。 里正的信任和清河镇大夫的看重，让苏娇的医术渐渐被大家所认可，他们来请苏娇瞧病的时候，也都主动提起诊金的事，苏娇对此很欣慰。 如此一来，苏娇在浣溪村算是站住了脚，那两亩薄田维持生计，瞧病得来的诊金就小小地改善生活，倒也安稳。 这样过了一阵子，那位清河镇的老大夫一直也不见踪影，苏娇干脆主动打听起来。 她得知清河镇离村子不算太远，便动了心思，想着要不要去镇上看看。 “姑娘，您想买些什么吗？可以让村里的人帮着买回来的。” “那镇上，有医馆的吧？” “有的，您从前还去过呢，有家妙仁堂，在清河镇都很有名。” 苏娇眼睛睁大，医馆，那就是这儿的医院，她很好奇啊。 “去找辆车，我们去清河镇看看去。” “姑娘，再过几日清河镇上有集市，不如那时候再去吧，可以见到不少有趣的东西呢。” 苏娇点点头，“成，那就那日。” …… 苏娇没想到的是，在去清河镇之前，她却遇见了一件糟心的事情。 那日下了一整日的雨，到了晚上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苏娇早早地回屋换了衣衫，趴在塌上就着灯火看书。 夜深之后，秀巧也去睡了，苏娇正看着精彩的时候，强忍着困意打算挑灯夜读，一鼓作气将书看完。 忽然她屋子的窗户啪嗒一声开了，风雨声吹了进来，将烛火吹得飘摇了一些。 苏娇便过去关窗，回头的时候，一把雪亮的匕首，突兀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别出声，我不想伤人，不过你如果发出了动静，我只能得罪了。” 苏娇耳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更可怕的是，她闻到了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潮湿，血腥味浓重得令她头晕。 她立刻判断此人异常危险，于是乖巧地轻轻点头，连挣扎都动作没有。 “很荣幸，遇到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那人居然还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十分动听，若不是场合不合适，苏娇简直就要因为声音动心了。 第30章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借你这里躲躲雨，天亮之后我自会离开，只要你不声张，我保证你会安然无恙。” 低沉的声音就在苏娇的耳边，莫名的酥麻一路从耳朵延伸到全身，她不适地动了动，却顾忌那把匕首。 “这位少侠，我保证不声张，你可否将匕首收起来，要是误伤了就不好了。” 苏娇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没想到那人当真将匕首给挪开了。 苏娇转过身，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好帅啊！ 苏娇眼睛都发了亮，光看那人的相貌，便是她从前偶然见过的流量明星都比不上，是一种深邃的，夺人心魄的帅气，带着杀伐决断的锐利，帅得让人腿软。 不过这位帅哥此刻的样子瞧着并不好。 在他小腹处有一团血洼，他虽然用手捂着，显然并没有能止住血，衣服那块湿漉漉的。 苏娇舔了舔舌头，“少侠这是……受伤了？”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寻常女子若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大多都无法控制恐惧的情绪，要么尖叫，要么晕倒，要么瑟瑟发抖地求饶。 可他眼前这一位却异于常人，不但看见自己之后眼睛发亮，还能细致地打量他，萧离然觉得很有趣。 他勾了勾嘴角，“就算我受了伤，你一个女子也决计不是我的对手。” “那当然，少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苏娇黑线，莫非他觉得自己会那么不识好歹吗？ “我的意思是，少侠这伤看起来挺严重的，若是一直不处理，会不会失血过多陷入晕厥暂且不说，这淋了雨极易感染，一旦伤口恶化，后果不堪设想。” 苏娇完完全全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身份给他建议，她看着这人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就不舒服，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 萧离然很惊奇，“你懂得还挺多。” “那当然，我可是个大夫，少侠你运气可真好。” 苏娇朝他露出无害的笑容，眼睛眯起来，让自己的脸表现出软萌可爱的气质。 “既然相识一场便是缘分，少侠可愿意让我替你诊治？” 萧离然脸色不变，眸色却加深，很显然在揣测这个女子的意图。 她是不是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虽然挪开了匕首，可还没收起来呢。 “你为何要帮我？” “你就当因为你长得好看，我高兴吧。” 苏娇耸耸肩，“我乱说的，其实是因为不想你死在这里，我一点儿都不想受到牵连，给你处理完伤口，少侠可能尽快离开？” 此人虽然帅气无比，但苏娇也看得出来，是个大麻烦。 不然谁会三更半夜带着这么严重的伤闯进别人的屋子？赶紧治好赶紧走，别连累了她才好。 或许是她说的太过直白，萧离然反而笑了起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子，令他印象深刻。 他将匕首放在一旁的桌上，顺势就要往床边坐，苏娇赶忙拉住他，“哎哎哎，坐我这儿吧，褥子染了血很难洗的。” 萧离然低头，苏娇两只手拽着他的手将他往旁边拉，她的手很软，微凉，让他想起平日常看到的白玉糕，是不是尝起来也一样甜？ 苏娇完全不知道萧离然心里正在耍流氓，成功将自己的床铺拯救了下来，不然明日秀巧瞧见了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呢。 等拉着萧离然在椅子上坐下，苏娇才松开了手，转身去将她屋子里准备齐全的药箱拿过来。 这是她自个儿收拾的，里面放了一些出诊必备的东西和应急的药粉药草，特别是活血化瘀，止血生肌的药，在田里劳作的乡亲时常会用到。 她将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节嫩生生的手臂，看在萧离然的眼里如同嫩藕一般晃眼。 “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苏娇礼貌地询问，萧离然将眼睛从她的手臂上离开，难得地怔忪了一下，“什么？” 苏娇体谅病人失血过多脑子运转迟钝，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的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萧离然觉得她是认真的，“你确定，你要帮我脱衣服？”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诊断呢？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苏娇乱说一通，虽然这是正常流程，可脱这样一个帅哥的衣服，她莫名有些小激动呢。 萧离然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想法，他扭捏？他是男的有什么好扭捏的？ “那就劳烦姑娘了，我还真有些不太方便。” 萧离然觉得她会不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苏娇当真开始动起手来。 给帅哥宽衣解带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苏娇动作轻柔，身为医护人员她要有职业素养，不过当她将萧离然的衣带解开，露出他半片胸膛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口水险些滴下来。 真是个大帅哥啊！ 原谅她词汇的贫乏，除了帅，她脑子里就只剩下眼前形状优美的肌肉。 不是那种鼓鼓胀胀的线条，而是肉眼能看得出里面充满了力量，结实流畅，惹人遐想。 苏娇赶紧掩人耳目地吞了吞喉咙，免得失态，将衣服拉到下面，她的眼神陡然一厉。 伤口的形状是利器所伤，切口不大，却很深，她立刻刷刷刷地将周围的衣服撕开，将旁边的血污擦干净，开始清创。 “忍着点，会有点疼。” 苏娇例行公事的嘱咐了一句，头已经埋下去，仔细地开始工作起来。 萧离然嘴角弧度上扬，这点疼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个女子当真是他见过最为特别的一个，连撕衣服的动作都那么充满了独特的气质。 她看自己的目光里没有仰慕，只有欣赏，看到伤口没有恐惧，只有严肃。 他很少在一个女子的眼睛里看到这般令人震动的专注，那双眼睛仿佛最上乘的宝石，闪烁着珍贵的熠熠光泽。 萧离然忽然很想碰触一下她的头发，那一定是他想象中那样柔软凉滑。 苏娇给他下了几针止血的穴位，嘱咐他别乱动，她则去外面的小厨房里倒了些温水来，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发现这个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倒是挺让她佩服。 时间在小屋子里一点点流逝，苏娇额上出了一层细汗，萧离然瞧见桌上放了一方她的帕子，便不由自主地拿起来，轻轻给她擦汗。 苏娇太过专注以至于压根没有察觉，萧离然觉得还挺有趣儿，擦完了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是顺手将帕子塞到了没脱下的衣袖里。 终于，苏娇抬起了头，腰酸的她几乎站不稳，身子晃了晃就想往前倒。 萧离然抬起手臂稳稳地托住她，苏娇的手不小心按在了他光裸的胸口肌肉上。 很、很有弹性啊…… 苏娇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赶紧收回手，正了正色，“我这里只能做简单的处理，上了一些药，但是你最好还是赶紧找地方好好地养伤。” 萧离然像是才回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胸口方才被按住的地方，到这会儿还麻酥酥的，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又陌生，又觉得意犹未尽。 苏娇看他半天没动作，歪了歪脑袋，“你这衣服可还能穿得上？” 她歉意地看着被自己撕掉的地方，“不然我给你去拿一套衣服换上？” 萧离然猛地抬头，眼里的光芒吓了苏娇一跳，“怎、怎么了？” “你这里有男子的衣衫？” “哦，那是我爹的，不过我爹过世了，也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苏娇随口回答，又觉得萧离然好像又变得没那么可怕了，真是莫名其妙。 萧离然站起来，将衣服穿好，并不在意破损的地方，“既是你爹的遗物，我如何能亵渎，这样就好。” 他试着系衣带，可是一只手总牵动伤口，系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苏娇看着心急，顺手将衣带拿过来帮他系。 她低着头，头顶就在萧离然的眼皮底下，他能够轻易地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与他熟悉的熏香截然不同，是一种清新，又别样的味道。 “好了。” 苏娇退开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还不赖。 她回到桌边，将那把匕首恭恭敬敬地捧给萧离然，“少侠，那么就此别过，希望少侠一切顺利。” 虽然是个极品大帅哥，但是……还是赶紧走吧。 萧离然抿着嘴将匕首拿回来，看到苏娇期待他离开的目光，心里莫名有种不是特别舒服的感觉。 “我与姑娘相识一场也算有缘，姑娘又于我有恩，可能告知在下姑娘的名讳，往后有机会也好偿还这个恩情。” 苏娇笑起来，“不过举手之劳，乡野丫头什么名讳不名讳的，旁人都叫我大花。” “……大花？” “是啊，是我娘生我的时候，院子里开了好大一朵花，娘觉得是好兆头，因此都这么唤我。” 萧离然直觉觉得这样的名字与她不相称，可苏娇说得行云流水，自然得不得了，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第31章 虚惊一场 “少侠，这会儿雨停了，您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人给追上了。” 苏娇的话提醒了萧离然，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出了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空之中。 苏娇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迅速回房间，将痕迹处理干净，又去厨房将染了血的衣料烧光。 做完这一切，苏娇去洗干净手，回屋子打算擦手的时候，在桌上找了半天，“我记得放这儿的啊……” 她找不到自己用惯了的帕子，只得重新拿一条擦手，然后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苏娇的心砰砰砰地跳，她之所以会说可能有人追过来，是因为那人的伤口，必定是利器所伤，他又不惜伤人性命地东躲西藏，只可能后面有追兵。 苏娇这会儿才感觉到害怕，她不知道这个时空的百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安危，若她方才被那人给杀了，是不是也就杀了？ 老天保佑，让自己往后别再遇到这样危险的事，等她赚了钱，就赶紧换个大房子，多找几个护院，还要高手！ …… 苏娇担惊受怕地睡了一个晚上，做的梦都是光怪陆离，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比没睡还要累。 秀巧对昨夜的事儿毫无知觉，瞧见苏娇没精神的模样，嘴里开始念叨，“让您早些休息，您一定又起身看书了是不是？今儿我一定要等姑娘睡熟了再走，姑娘说什么我都不听了。” 苏娇将错就错，“好了，下次不会了，巧儿，我饿了，咱们早上吃什么呀。” 听见她说饿了，秀巧才作罢，赶紧出去将餐桌摆好。 如今早上的吃食与从前有了很大的改善，粥从清汤变得浓稠，里面还会有肉糜，煮得爽滑适口。 苏娇要求每日早上她和秀巧都得吃一个鸡蛋，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是万万不能缺的。 除此之外，还有香喷喷洒了葱花的葱油花卷，咸淡适中的清淡小菜，这在浣溪村算得上十分奢侈。 苏娇却浑然不觉，这寻常的早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还要朝着记忆里精巧的早茶努力。 主仆两正吃着，院门却被粗暴地拍响，还没等秀巧去开门，院门居然被一脚踹开，从外面冲进来几个面色不善的人。 “哎哎哎，你们是什么人！” 秀巧急了，想要过去拦住他们，苏娇拉住了她。 很快，她们小小的院子被翻了个底朝天，连木柴后面都没放过。 秀巧吓得瑟瑟发抖，苏娇也有样学样，跟她抱在一块儿，害怕的表情十分逼真。 “说，你们可瞧见过一个陌生男人？” 为首的那个走到苏娇主仆的面前，眯着眼睛质问。 苏娇和秀巧齐刷刷地摇头，“这位爷，咱们浣溪村十年九不收才会来个探亲的访客，哪里有什么陌生男人？” “真的没见过？那人可是朝廷命犯，你们若是敢欺瞒，那就是灭九族的重罪！” 秀巧几乎要昏倒，苏娇托着她，却也满脸惶恐，“您就是借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瞒，我们两个弱女子若遇上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哪里还能活命啊！” 说着苏娇眼里就溢出泪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楚楚可怜。 里正这会儿应是收到了消息，也赶紧赶了过来，“官爷，这是怎么了？咱们浣溪村出了啥事儿了吗？” 他不着痕迹地将苏娇和秀巧挡在身后，那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等追寻逃犯，顺着他的行踪追来了这里，进来之后却找不到人，难道不是她们将人藏起来了？” 里正慌忙解释，“官爷有所不知，这苏家丫头刚没了爹娘，可怜主仆两无依无靠，胆子比针尖儿还小，她们哪里敢藏人？还请官爷明察呀。” 苏娇和秀巧脸色煞白，瞧着确实是胆小如鼠的模样，像是被来人吓破了胆。 那人眯着眼睛，“你们真没有见过？” 苏娇泣不成声，“小女子不敢欺瞒官爷，家里统共就这么点儿地方，官爷也搜查过了，小女子冤枉啊。”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冷哼一声，“你若是有所欺瞒，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走！” 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又迅速离开，留下一盘狼藉。 里正叹息着摇头，“唉，这叫什么事儿啊，苏丫头，你真没瞧见过什么人？” “叔，家里就我和秀巧，若当真有贼人进来，杀了我们就如同杀两只小鸡仔儿，又怎么会留下两个活口泄露他的行踪？” “唔……说得也是，吓着了吧？别怕啊，晚上叔让你婶婶做点红枣汤送过来给你压惊。” “谢谢叔。” 苏娇惊魂未定地送走里正，和秀巧缓了一阵，才可惜地说，“早饭还没吃饱呢。” 秀巧煞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些血色，闻言一下子站起来，“都洒了，我去给您再弄些吃的。” 她腿发软地收拾了桌子去了小厨房，苏娇将被那些人弄倒的东西扶起来。 她这会儿的惊魂未定可不是装的，真的是……太危险了。 方才来的那些人，腰间都是挂着刀的！ 那个相貌俊美，身材爆好的帅哥原来是那么危险的一个人吗？她刚刚跟里正说的话，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那人若是想隐瞒行踪，真的可以直接杀了她们，以绝后患才是。 她原来离死亡那么近啊…… …… 这一整日，苏娇和秀巧的情绪都不太好，尤其是秀巧，疑神疑鬼的，一有动静就觉得是那个贼人，拿着镰刀要保护苏娇。 苏娇瞧着还挺危险的，于是劝她，“还是算了吧，真遇到穷凶极恶的贼人，这镰刀也只会是送给他的凶器。” 秀巧想想觉得说得也对，立刻又将镰刀收好，只仍旧不松懈。 但这一日下来，也并未出现什么异常，苏娇就安慰她，“看吧，我就说是那些人弄错了，还循着踪迹找过来，谁知道是什么踪迹？” 她拍了拍胸口，“真是险些被他们吓死。” “姑娘别怕，若真有那贼人，我一定会保护您的。” 苏娇心里暖意横生，但瞧着秀巧的细胳膊细腿儿，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 “总之，虚惊一场。” 她松了口气，幸好，没人发现，她昨天处理痕迹的时候很小心，就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只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 晚上，里正媳妇果然送来了红枣汤，苏娇也确实需要安安神，于是笑着感谢了几句，与秀巧两人分着喝完便早早地歇下。 “姑娘安心睡吧，我方才又去看了院门，关得紧紧的，今儿我就守在外面，保准什么坏人都进不来。” 秀巧拍着胸脯，大意凌然的模样看得苏娇啼笑皆非，“没那个必要，都说了是误会。” 反正那人应该已经跑远了吧。 “万一不是呢？反正、反正我要守着。” 苏娇拗不过她，只得叹气进了屋子，然而一进去，她脑袋就嗡的一下。 “那、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听见了没？” 苏娇匆匆说完，赶紧将门给关上，然后转身，见鬼了似的看着桌上。 她记得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才对，可此刻桌上却躺着一枚玉坠子！ 这玩意特么是从哪儿来的？ 苏娇怒了，几步上前将玉坠拿在手里，品相上乘，温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若是放在平时，苏娇大概会因为它值钱而心动不已，然而此刻，她只想打爆玉坠主人的头！ 这东西还会是什么人放的？苏娇能想起来的，只有昨晚上那个危险的帅哥。 这么贵重的玉坠，是想报答她的举手之劳吧？但她不需要！她此刻一点都不想跟那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白天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才来过，毫无王法地翻箱倒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来一次？ 若是被他们翻出了这个玉坠，苏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帅哥是想害死她吧！有这样恩将仇报的？ 苏娇死死地握着玉坠，竟然还能感受到丝丝的暖意，她铁青着脸去窗户那里，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想要将东西扔掉吧……又怕反而被人发现。 她在窗边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贴身收起来，若是往后有机会再见到那人，她一定要将玉坠砸到他脸上！ …… 苏娇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没有再在屋子里发现什么别的东西，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姑娘，您醒了呀，昨个儿睡得好吗？” 秀巧眼眶红红，看着同样眼底发黑的苏娇，两人相视看了一会儿，同时笑了起来。 “姑娘，看样子真的是个误会，我昨个儿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现呢。” “嗯，是那些人弄错了，你也别再想了。” 苏娇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那枚玉坠，不是幻觉，这东西并没有消失。 之后的几日，苏娇时刻防备着，却终于没有了任何异样，那人没有再出现，那些官差也没有再来找麻烦。 一切又恢复了风平浪静，苏娇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也终于，到了可以去清河镇赶集的日子。 第32章 都是草包 里正知道苏娇也要去清河镇，特意让家里的牛车跟着一块儿去，村里人瞧见里正这般照顾苏娇，对她越发看重。 苏娇并没有拒绝里正的好意，她一个弱女子独自过活确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时空，能有点依仗都是好的。 清河镇说起来离浣溪村并不远，但来回也需要两日的时间，晚上是赶不回来的，得在镇上住一个晚上。 就这一个晚上，让浣溪村的人去清河镇都成了一种奢侈，轻易不会去镇上。 牛车其实坐得并不舒服，尽管秀巧给她准备了垫子，苏娇的屁股还是被硌得生疼。 “苏丫头，你去清河镇做什么？若是有什么想买的，尽可以让乡亲们给你带回去，何必路途漫长地跟着跑一趟，遭那个罪哟。” 宋家婶子路上跟苏娇套近乎，苏娇浅笑着，“倒也不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对镇上有些好奇，整日在村里待着，想出来透透气。” “啧啧啧，要说你这丫头就是不一样，怪道里正对你另眼相看，村里旁的丫头可没你这个心气哩。” 苏娇呵呵，那是她们没那个地位罢了，她还挺庆幸的，没有穿到重男轻女的极品家庭里，否则大概也是要闹得鸡犬不宁。 路上宋家婶子给了苏娇一个白面馍馍，苏娇也让秀巧准备了吃食，是烙得香气扑鼻的鸡蛋饼，松软黄澄，便是这会儿冷了也照样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宋家婶子身边一个三岁的孩子眼巴巴地盯着鸡蛋饼，嘴里的口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挂。 拿了人家的白面馍馍，苏娇便回了一个鸡蛋饼，宋家婶子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里面是放了鸡蛋的。” “那也是饼，您拿着吧，给孩子吃。” 苏娇和秀巧已经不会馋鸡蛋了，两人每日都会吃一个鸡蛋，到了这会儿已经吃腻，想着办法将鸡蛋做出花样来才能吃得下去。 宋家婶子只好接过去，塞到小娃娃的手里，那小娃娃抱着猛啃，中间险些噎着，苏娇小口地咬着白面馍馍，晃着脚打发路上的时间。 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终于能够看到清河镇了，路上也能瞅见别的村儿来的人，随意搭上话，热闹了不少。 宋家婶子对苏娇比之前又亲近了一些，“咱们村来的一般在城东那里落脚，有老乡可以照应几分，清河镇大着呢，你们可别乱跑跑丢了。” 苏娇乖巧地点头，眼睛却在四处乱转。 “婶儿，你知道妙仁堂在哪儿吗？我听说清河镇的妙仁堂有名着呢，一直想去看一看。” 妙仁堂是医馆，苏娇会想去也是能够理解的，宋家婶子抬起胳膊往一个方向一指，“那儿有个百味楼瞧见没有？顺着那条街一直走，过两条街往南边的街上看就能看到妙仁堂了。” “那清河镇还有别的医馆吗？” “有了妙仁堂哪儿还需要别的医馆哟，妙仁堂可厉害着呢，十里八村的人得了什么非得看大夫的病症，都会来妙仁堂，威望高着呢。” 苏娇浅笑点头表示知道了，等于说是垄断嘛，十里八村就这么个正经的医馆，这里的医疗条件实在是不怎么样。 牛车进了清河镇后停下，时辰已经不早了，苏娇和秀巧去瞧了一下落脚的地方，觉得不妥。 同行的庄稼汉和婶子们凑乎一个晚上还勉强可以，她们两个小姑娘跟一大群人挤在一块儿显然就不合适了。 “婶子，我去别处转转，明日咱们什么时候回村呀？” “明儿上午赶集，午后就得启程，不然到了夜里也赶不回去。” “好嘞，我们会准时过来的。” 宋家婶子见她们离开，忍不住嘀咕了几句，“说了别乱跑，这里可不比村子上，真是不知世间险恶……” …… 苏娇带着秀巧先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落脚，费用虽然贵一些，但胜在安全舒适。 “姑娘，今日就先休息吧，我去让小二送点吃的进来，您想去医馆的话，咱们明儿再去。” 苏娇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快黑了，于是只能如此。 秀巧叫了几个菜，两人在屋里吃完洗洗睡下，秀巧给苏娇更衣的时候，忽然摸着一个硌手的东西。 “姑娘，这是什么？” 苏娇一看，坏了，近来有些大意，竟让秀巧发现了这个玉坠。 “这个啊……那日我无意中捡到的，我没瞧见失主，又见模样挺好看于是就留下了，我没跟你说吗？” 秀巧茫茫然地摇头，“没、没有。” “那我肯定是忘了。” 苏娇一拍掌心，“最近事儿太多，也没顾得上，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她表现得太逼真，秀巧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压根儿没怀疑。 “可是姑娘，这玉坠儿瞧着就不俗，会是什么人丢的呢？” 苏娇拿过来放在眼前细细看了看，然后撇撇嘴，“这我哪儿知道？反正我捡到了也没人来寻，那就是我的了，等往后咱们需要银子的话，就将这东西给当一笔救救急。” 她把玉坠挂好，这玩意在她心里，已经成了应急资金。 秀巧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她也说不上来，又因为在她心里姑娘说什么都对，这事儿居然就没再提。 苏娇舒了一口气，好在是糊弄了过去，秀巧胆儿小，还是别吓她比较好。 …… 花了银子的客栈睡起来就是不一样，苏娇一夜无梦，甜甜地睡到天亮。 起身更衣之后，她与秀巧下了楼退房，在大堂里叫了简单的早餐吃。 吃了没两口，忽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遮去了大半的光线。 苏娇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玉冠束发，手指上带着个玉扳指，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煞有其事地摇啊摇的。 典型的纨绔子弟画风，苏娇直接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不过这一位容貌虽然还尚可，可怎么瞧着怎么觉得别扭，他的脖子是歪的，看得人极不舒服。 “小娘子一个人呀？怎么住客栈呢？你的家人在何处？” 苏娇瞧见秀巧要回答，伸手拦住她，她害怕这小丫头性子耿直，人家问什么她答什么，将家底全透露出去。 “我是来清河镇寻亲的，昨日才刚到这里。” 苏娇声音娇娇弱弱，让人听着就想要保护她，那公子哥儿完全没怀疑过真实性，眼里的惊艳更甚。 反倒是秀巧又被蒙了一脸，但她也有经验了，直接低下头来一声不吭，姑娘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原来是来寻亲的呀，小娘子孤身一人实在是难为你了，不知道你要寻的是哪户人家？在下不才，但说起清河镇，还是有些熟悉的，兴许能帮得上你。” 苏娇微微垂眸，“其实，我要找的人也许已经不在这里了，早些年听闻他得了病，来清河镇的妙仁堂寻医，便再无音讯，究竟能不能寻到，怕是只能看缘分。” “妙仁堂？那小娘子怕是要失望了，那就是一家黑心的医馆，什么本事都没有，小爷迟早一日要将它给砸了！” 那公子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激动起来，脸部肌肉轻抽，脖子歪得好像更厉害了。 “少爷，您忘了耿大夫怎么说的？千万不可激动呀。” “那个庸医整日就知道叨叨，真本事没有，小爷为什么要听他的？” “可是少爷……” “滚滚滚，没瞧见小爷正在跟小娘子说话吗？你还有没有点眼色？” 苏娇笑容含蓄地坐在那里，恬静淡然的模样让公子哥儿兴趣盎然，“小娘子若是要去妙仁堂，不如我带你去？我在那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如何？” “如此，小女子先谢过公子了。” …… 对苏娇来说，反正都是要去的，她才不在意有没有人带着，不过这位朱瑞樟小公子很是健谈，倒是让她人还没去，就已经知道了一些关于妙仁堂的事儿。 苏娇早饭还没吃完，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因此边吃边听朱瑞樟说话。 清河镇的这家妙仁堂地位斐然，听说背后还牵扯到青州的一些势力，因此在这里，没人会跟妙仁堂过不去，理所当然没有第二家医馆。 “简直可恶！那妙仁堂听着好听，实则就是一些乌合之众，能提得上筷子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老大夫，其余都是草包！” 苏娇吃完了东西，又喝了一口水，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朱公子对妙仁堂似乎颇有成见？莫非他们对公子做了什么？” “应该说，他们是没有能力对我做什么。” 朱瑞樟咬牙切齿，苏娇扫了一眼他的脖子，表情变得有些担忧，“公子的脖子……是不是……” 朱瑞樟表情僵硬了一瞬，但这想遮掩也是遮不住的，他对妙仁堂的怨气于是更重了。 “你想得不错，我的脖子前阵子是有些不对劲，可妙仁堂那些庸医一个个都没办法，诊金是一笔笔地收，方子一张张地开，汤药一碗碗地灌，结果呢？” 朱瑞樟猛地捶了一下桌面，桌上的杯盘跳了几跳，“都是废物！就这样还敢说他们是妙手仁心？小娘子那亲戚八成是没了。” 第33章 一意孤行 苏娇：“……” 这少爷情商有点低啊，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还是跟自己搭讪的姑娘这么说，简直凭本事单身。 但她也没多说，带着秀巧站起身来，“不管如何，我也得先去问一问。” “那是自然，我给小娘子带路吧。” 朱瑞樟又殷勤起来，苏娇也不觉得他的态度令人讨厌，大概是他的脖子实在有些搞笑吧。 朱瑞樟没有带着苏娇绕路，很快他们便到了昨个儿宋家婶子说的地方。 “小娘子，这里便是妙仁堂了。” 苏娇抬头，大大的牌匾上“妙仁堂”三个字十分扎眼，医馆的门庭比起别处也着实大了许多倍，医馆门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不愧是清河镇唯一的医馆，瞧着很是气派。” 苏娇由衷地赞叹，一旁朱瑞樟冷哼一声，“光气派有什么用？里面养了一群无能的大夫，心里只想着赚银子，哪里还有什么医德仁心？” 苏娇叹气，这一路上他就没少说妙仁堂的坏话，想来是被自己的脖子气得不轻。 苏娇没搭他的话，径直走了进去，刚入内立刻就有小药童迎过来，“姑娘是瞧病还是抓药？” 朱瑞樟拦住他，“你瞧好了，这位姑娘是跟我一块儿来的。” 小药童看见了朱瑞樟，稚嫩的脸上脸色变了几变，“朱公子，您又来了呀……” “怎么，这么不想看到我？这里治不好我我还不能来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小药童显然熟知朱瑞樟的脾性，立刻示弱地致歉，“小的怎么会不想见到公子？您等着，小人这就去通知耿大夫。” 小药童让人带着朱瑞樟和苏娇去了二楼，他则匆匆掀开帘子往后面去了。 二楼更为清雅，朱瑞樟和苏娇被带到了一个雅间，好茶好水地奉上。 苏娇见状微笑起来，“看起来朱公子在妙仁堂很有些声望呢。” “呵，小爷宁愿不要这声望，只求他们能治好我这脖子！” 朱瑞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砰的一下放下，“这是什么玩意也拿来给我喝？” 苏娇端起茶杯也浅啜了一口，“这是首乌芍茶，有益肝肾，养心血的功效，朱公子心烦气躁喝这个刚好。” “哈哈哈，这位姑娘倒是有些通药理啊，实在难得，只一口便能喝出来。” 苏娇放下茶杯，转头瞧见一个上了些年岁的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笑眯眯地正看着自己。 朱瑞樟嗤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茶，我喝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用，耿老，你别拿这种东西糊弄我，我的脖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朱公子，老夫也说了，你这病要慢慢调养，最好是静养，可你这三天两头地往外面跑……” “之前我静养得少了？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方子倒是越开越贵，我看你们这妙仁堂是不想开了！” 耿大夫的脸色不变，大约知道以朱瑞樟的能耐也不能真对妙仁堂怎么样，但他若是真较起劲来，也确实是个麻烦。 “朱公子应是听过病去如抽丝这句话，您的脖子……” “你就说能不能好吧。” “这……也得慢慢地治疗才成，谁也不敢保证……” 朱瑞樟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连个准信儿都没有，他真想将这里给拆个片甲不留。 “朱公子切莫动怒，你没发现你越是情绪激动，你的脖子就越严重吗？” 苏娇声音轻柔平静，宛如一道溪流潺潺地抚慰人心，气到快要爆炸的朱瑞樟听见她的声音，莫名缓和了下来。 “姑娘也瞧见了吧，这妙仁堂根本不是什么善地，你那亲戚怕是早折在这儿了。” 苏娇一愣，哦，还有这一茬呢。 她用帕子扯了扯嘴角，“我原本也就不指望什么，不过公子这个脖子，起初可是不太明显，只头部不能随意向一侧旋转，并且在睡着之后会好一些？” 朱瑞樟睁大了眼睛，“姑娘怎么知道的？” “朱公子若是不介意，可能容许我给你切个脉？” 苏娇笑盈盈的模样，朱瑞樟又怎么会拒绝，主动撩起袖子放在桌上，“姑娘想怎么瞧就怎么瞧，只要不将这条手剁下来，任凭你处置。” 苏娇捂着嘴轻笑，若是朱瑞樟脖子好好的说这话还可能会显得潇洒不羁，这会儿却只剩下搞笑。 耿大夫听见苏娇要给朱瑞樟切脉，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荒唐，这小姑娘未免也太儿戏了，如此不将妙仁堂放在眼里？ 他立时就打算离开，然而余光瞧见苏娇搭脉的架势，刚要挪动的脚步又顿住。 瞧着，倒是像模像样的。 苏娇切脉的姿势很漂亮，从前连导师都称赞过，这会儿她纤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搭在朱瑞樟的手腕上，朱瑞樟的魂儿都要飞走了。 切了脉，苏娇又去按了按朱瑞樟的脖子，然后坐回原位，瞥了一眼无比享受的朱瑞樟。 “朱公子的脖子，小女子倒是有些法子，只是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让小女子试试。” 朱瑞樟呆呆地点头，“好，你想怎么试都行……” 耿大夫闻言眉头一竖，“请朱公子三思，治病可不是什么儿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试的，你身子金贵，怎可轻易应下如此荒唐的事情？” 朱瑞樟被耿大夫这么一说，也渐渐收回了神，可他对耿大夫也没什么好印象。 “你们又治不好我的病，如今苏姑娘说她可以，我当然想要试试。” “朱公子，老夫也说了，您的病症不是那么容易能好的，需要休息和静养，若您不听劝的话，老夫只能说，爱莫能助。” 耿大夫明显动了气，扫向苏娇的目光十分不善，哪里来不懂事的姑娘，这种事儿竟然也能轻易说出口，会遭报应的。 苏娇瞧见了耿大夫眼里的鄙夷，但她不在意。 “朱公子，你的脖子若是我没诊错，应是痉挛性斜颈，是以颈肌扭转或阵痉挛性倾斜为特征的椎体外系器质性疾患，用穴位刺激的方法比汤药见效要快。” 朱瑞樟呆萌地眨着眼睛，“什么……什么？” 他没听明白，就觉得苏娇连顿都不带打的说了一长串子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苏娇态度平静，“你若愿意，我便替你施针，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小女子也不强求，不过你不用担心，小女子虽不才，却也是个大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会草菅人命。” 朱瑞樟惊讶地看着苏娇，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居然真懂得医术，稍微大户一些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学这些吧？这么说苏姑娘的家境确实不大好。 “哼，姑娘是不是也太大言不惭了？不是稍微懂点皮毛就能自称大夫的，若当真那么简单，这天底下还不遍地是大夫？那妙仁堂还有存在的必要？” 朱瑞樟怒了，苏姑娘是他想要结交的，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家，耿大夫居然如此不客气？ “我瞧着妙仁堂这会儿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耿大夫气得不行，他这是为了谁啊？朱瑞樟居然还这么不领情。 “好好好，朱公子若是一意孤行，老夫自然也拦不住，这位姑娘不是要给他诊治吗？那就试试吧，也好让老夫开开眼。” 耿大夫终究还是不能由着朱瑞樟胡来，他找了个借口留下，打算一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立刻制止。 苏娇无所谓，自顾自地从怀里将银针拿了出来，然后看向朱瑞樟，“朱公子可想好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朱瑞樟再想反悔就太失面子了，他可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认怂。 而且……朱瑞樟余光扫了一眼耿大夫，反正这里不是妙仁堂吗，他总是死不掉的。 于是朱瑞樟豪情万丈，“这有什么想不想好的，苏姑娘尽管来吧。” 苏娇给他竖了个手指，朱瑞樟虽不知道这是何意，却从苏娇的脸上看到的赞赏，顿时什么担忧都抛之脑后。 苏娇也不含糊，抽出银针就要给朱瑞樟下针，耿大夫倒是心惊肉跳，“你知道这是什么穴位吗？” 苏娇头都没抬，手在朱瑞樟身上按了按，“这是风池穴，这是肩井穴，这是扶突穴。” 又在朱瑞樟头上找到了百会穴，虎口的合谷穴…… 耿大夫见她对穴位如数家珍，鄙夷和轻视倒是减弱了几分，也没再一惊一乍，闭着嘴在旁边看。 苏娇先在双风池穴下针，针刺得气后持续刺激，然后下滑到肩井穴，再轮到扶突穴…… 她的动作熟练干净，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和生涩，让在一旁观看的耿大夫越发心惊。 妙仁堂的大夫也会行针，但说起来用得并不多，尤其是对女患者，都是要避讳的，且对患者而言，寸把长的尖锐银针扎入身体中，也不被普遍接受。 就好比此刻，扶突穴在喉结旁开三寸，针刺进去之后，在旁边瞧着都有些骇然。 然而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却始终沉着稳重，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和从容，让朱瑞樟脸上没有太多恐惧的神色。 着迷倒是能看出来不少。 第34章 你就可怜可怜我 等了一会儿，苏娇行针结束，将银针全数取下，她认真地清洁收拾着。 “太神了！我的脖子、我的脖子能扭回来一些了！” 朱瑞樟忽然惊喜地叫出声音来，脸上的喜色不加掩饰，恨不得蹦一蹦才好。 苏娇慢条斯理地说，“药还是得照常吃，若是有条件，应每日行针一次，十五到二十日为一个疗程，差不多月余你的脖子就能恢复如初。” 朱瑞樟兴奋得眼睛雪亮，一个多月他就能好了吗？真的吗？ “朱公子，可否让老夫瞧瞧？” 耿大夫也顾不得别的，半强迫地去查看了朱瑞樟的脖子，看完之后，再看向苏娇的眼神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娇微笑，“我说了，我是大夫。” 耿大夫还想问什么，被朱瑞樟一下子挤到旁边，“苏姑娘，你确定我的脖子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好了吗？” “我说，若是有条件的话，会好是不会错的。” “那、那什么叫有条件？你每日来给我施针不成吗？” 苏娇叹了口气，“朱公子，我之前也说了，来这里是为了探亲，不过看样子是白跑一趟，我自然得回去的，今日恐怕就要离开清河镇。” “那不行！” 朱瑞樟急了，他好不容易有了盼头，怎么能轻易让她离开？ “苏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请你去我府上做客，等我的脖子好了，我定让人将你恭恭敬敬地送回去，再奉上丰厚的诊金。” 朱瑞樟也是急糊涂了，大概忘了这里是哪儿，苏娇看了耿大夫一眼，觉得他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 肯定的嘛，自己抢了他一桩生意，会好才奇怪呢。 苏娇今儿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抢生意的，不过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医馆究竟是什么程度，这个结果纯属意外。 但她也挺乐意，朱瑞樟提到了“丰厚的诊金”呢。 看这公子身上穿的腰间挂的，这诊金必然会很“丰厚”。 “小女子多谢朱公子抬爱，只是我与我的丫头孤身来到清河镇，与你也只是萍水相逢，不知根不知底的，小女子怎敢贸然去府上叨扰？” 苏娇并非拿乔，实在是之前那个雨夜遇见的人让她害怕了，所以她打算将朱瑞樟拐到浣溪村去，那里怎么说也是她的地盘，她心里有底。 “那、那怎么办？苏姑娘放心，我绝对不是坏人，我……” 朱瑞樟抓了抓头发，正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时候，耿大夫忽然开口了。 “不如这样吧，妙仁堂后面也有厢房，苏姑娘不如就在妙仁堂住下，不收你任何银钱，等你将朱公子的脖子治好了之后再离开，你看如何？” 苏娇微楞，她没想到耿大夫会提出这么个建议，她觉得耿大夫应该对她很排斥才对。 看到苏娇质疑的眼神，耿大夫苦笑了一下，“苏姑娘不用误会，老夫其实只是想朱公子的病能早日痊愈，既然苏姑娘的治法有效果，老夫心里也是高兴的。” 这朱瑞樟啊，脖子治不好就总来妙仁堂闹，耿大夫又是他的大夫，那叫一个烦不胜烦。 如今有望能早些脱离苦海，便是让耿大夫贴钱他也是愿意让苏娇留下的。 “是啊是啊，苏姑娘你就瞧我这么可怜，同情同情我吧，我这幅模样出去，小姑娘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朱瑞樟都快给苏娇跪下了，这病症实在很让他难受。 “既然如此，成吧，巧儿，你一会儿去跟宋家婶子说一声，咱们今日不跟着回去了。” 秀巧脆生生地应下，耿大夫一见她同意了，忙不迭地让人将她带去厢房，生怕她反悔似的。 厢房在妙仁堂后院，有一些供来看病的人住下，还有一些则档次更高。 苏娇是留下来给朱瑞樟瞧病，便是看在朱瑞樟的面子上，也不能怠慢了她，因此让她住的厢房很是不错，比客栈的还要舒适一些。 小药童恭敬的态度里带着好奇，“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我说，一日三餐都会给您送到屋子里，您若是出去了，只要说一声即可，以免找不到您人。” 苏娇点点头，小药童很快出去，秀巧看着偌大的房间惊叹，“姑娘，妙仁堂可真不错啊。” “嗯，是不错。” 苏娇从窗户往下看，底下的院子里，药童们脚步匆匆，有的手里抱着晒药的竹扁，有的拿着方子去煎药，有的站在树荫下，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背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充盈着浓郁的药香，寻常人可能闻不惯，可是对苏娇来说，是才是她熟悉到如鱼得水的环境。 她太想念这种氛围了，整个人都仿佛松懈了一般，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 秀巧没有去打扰她，默默地将厢房稍稍收拾了一番，等苏娇重新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恢复正常之后，她才轻声地说，“姑娘，咱们要在这里住几日呢？咱们只带了简单的行李。” 苏娇略一思忖，“怎么也得一个月，这样确实不行，走，我们去添置些东西去。” 幸好苏娇不放心银子放家里，这次来清河镇贴身带着了，她带着秀巧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妙仁堂，去宋家婶子口中的集市看一看。 在她出了妙仁堂的门之后，门内阴影里站着两个身影，眼神始终盯在苏娇的背影上。 “就是这丫头？我说老耿你是不是弄错了？” “信不信由你，朱公子的脖子被她针灸了一番，立时就能往回转一点了，以我所见她施针的手法很是独特，也异常娴熟。” “你怀疑她是冲着妙仁堂来的？” “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好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从哪里学的医术，你不好奇吗？” 阴影中的人拍了拍耿大夫的肩膀，“不好奇，一个黄毛丫头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行了，赶紧瞧病去，咱妙仁堂的生意可红火着呢。” 那人走开，耿大夫还在原地看了许久…… …… 清河镇的集市果然如宋家婶子说的一样，十分的热闹，连苏娇都看花了眼，更别说秀巧，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姑娘姑娘您看，那儿有糖葫芦。” “姑娘你瞧见那花灯没？好漂亮啊。” “姑娘姑娘，前面还有人在表演杂耍……他吐火了！” 秀巧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苏娇只觉得有趣，买了两串糖葫芦她们一人一串，边走边逛。 秀巧起初不敢接，“姑娘，您不是说要赚好多好多银子的吗？糖葫芦可不便宜呢……” 苏娇往她手里一塞，“我赚银子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花的，不然都存那里，能生出小银子吗？” 她可不是守财奴，她只是财迷。 嚼着酸甜的糖葫芦，苏娇和秀巧在集市上悠闲地逛，正巧还遇上了宋家婶子，倒是用不着特意去跑一趟。 “啥？苏丫头你说啥？你不回去了？你不回去你、你住哪儿呀？” 宋家婶子被吓了一跳，口齿都不清晰了起来，“我说苏丫头，你可不能胡来，这清河镇东西又贵，人又杂，你可别被骗了。” “多谢婶子关心，不过我暂时住在妙仁堂，应是没什么问题，等我遇见的那个病患好了我就回去。” 宋家婶子闻言看苏娇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妙仁堂啊，虽然说大夫的地位不高，可也是分情况的，譬如妙仁堂的大夫就很受人尊重。 没想到苏丫头居然能住在那里，还能在清河镇给人瞧病！ “苏丫头你可真是了不得，既然如此，婶子知道了，那大概要多久呀？” “一个月左右吧。” “乖乖，要那么久啊，成，浣溪村的宅子婶子帮你多看顾着些，你就放心吧。” 苏娇笑眯眯地道了谢，又给宋家婶子抓了些在集市上买的小零嘴，“给孩子吃的，劳烦婶子了，婶子回去村里之后麻烦您跟里正说一声，让他按着原来的方子喝药就成。” “好嘞。” …… 从集市回去，苏娇和秀巧买了不少东西，足以支撑在清河镇的这一个月。 第二日一大清早，朱瑞樟就来妙仁堂了，见到了苏娇那叫一个喜形于色。 “苏姑娘果然妙手，你瞧，你瞧瞧……” 他在苏娇面前动着他的脖子，那嘚瑟的样子，倒也不算令人讨厌。 “朱公子药可按时喝了？” “喝了喝了，姑娘说的话我可不敢不听，今日就觉得脖子松快了一些，可高兴死我了。” 苏娇被他夸张的模样逗得乐起来，正嘚瑟的朱瑞樟一愣，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娇。 “苏姑娘你该多笑一笑才是，你笑得……真好看。” 秀巧眉头一竖，正要指责朱瑞樟言行不当，这不是在调戏她家姑娘吗？ 结果苏娇大大方方地说，“谢谢，我也觉得。” 秀巧：“……” 朱瑞樟，“苏姑娘可真是……真是很让人意外啊。” 苏娇已经将银针准备好，“不意外的话，朱公子的脖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第35章 我也喜欢交朋友 要施针的时候，耿大夫又出现了，他不太好意思地看着苏娇，“苏姑娘，可能容老夫在一旁看着？姑娘的行针手法老夫从前没有见过，因此有些好奇。” “您老随意。” 苏娇没有意见，手指捏着银针，脸色瞬间变得认真起来，稳稳地给朱瑞樟扎针。 这一次耿大夫更是深有感触，苏娇的行针他瞧着虽然陌生，但是极有章法，并非是胡乱为之，她施针的姿势也异常漂亮，能让人看得入迷的漂亮。 等耿大夫反应过来，苏娇已经开始取针了。 耿大夫对她的态度又稍稍变了一些，“苏姑娘，不知姑娘这医术师承何处？你的师父姓甚名谁？老夫可有缘能拜见拜见？” 苏娇余光瞥了秀巧一眼，“巧儿，你去给我拿一壶水来。” “誒。” 秀巧不疑有他地出门，苏娇这才趁机赶紧忽悠，“我的师父……你怕是见不着了。” 她怅然的语气让耿大夫立时觉得可惜，“我很抱歉，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不过令师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大夫。” “确实如此。” 苏娇想起自己的导师，一把年纪了还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新的医学知识，特骄傲地拍着胸口说他能活到一百岁，他就可以学到一百岁。 可惜那会儿苏娇并不理解，导师那么厉害一个人，放着优渥的条件不享受，要不就窝在医大里做临床研究，要不就天南地北地跑学术，还总带着自己。 现在想起来，苏娇真的很怀念那些日子。 苏娇此刻眼里的想念太过真切，耿大夫看在眼里，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怪不得，姑娘小小年纪会有这般医术，老夫很是佩服。” “耿大夫过奖了。” “哎哎哎，耿大夫快来瞧瞧我啊，你看我这是不是又好了一些？” 朱瑞樟不甘寂寞，晃着脖子博关注，他口中喊的是耿大夫，其实眼睛一直盯着苏娇。 这姑娘他真是越看越喜欢，连冷然的性子都十分对他胃口。 朱瑞樟这会儿脖子能稍稍掰正，比刚见到他的时候正常了许多，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 “苏姑娘，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乃清河镇朱家的人，如今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喜爱结交朋友，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苏姑娘成为朋友。” 苏娇在这里头一回见识到正式搭讪的套路，觉得还挺新奇，咯咯咯笑了一会儿，“这么巧，我也挺喜欢交朋友的。” 她看到朱瑞樟眼里光芒忽然闪亮，又接着说，“只是从前愿意与我交朋友的人并不多，我是个大夫，又擅长施针，一旦发现有人有什么坏心思，人身上穴位那么多，想要弄死弄残都可以无声无息……” 朱瑞樟的身子猛地抖了抖，看到苏娇又笑起来，“当然啦，真诚相待的朋友，我还是很欢迎的。” 她的笑容灿烂明媚，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全然无害的模样，十分招人喜欢。 但朱瑞樟这会儿已经不敢小觑了，“苏姑娘说得极是，在下、在下是真的很欣赏姑娘，绝不敢对姑娘有任何不敬……” “那就太好了。” 耿大夫在一旁看得十分解气，清河镇朱家算得上大户人家，清河镇的生意他们家占了将近一半，因此这位朱小公子在外面都是横着走路的。 这次他脖子有恙，闹得妙仁堂鸡犬不宁，妙仁堂还是得哄着他，尤其是耿大夫，真是受够了他的胡搅蛮缠。 这会儿瞧见有人能治得住他，耿大夫对苏娇的印象又更好了一些。 朱瑞樟默默地将心底想要邀约苏娇的念头压下，也不敢再多嘚瑟他的脖子，鹌鹑似的跟苏娇约了明日再来妙仁堂就乖乖地离开了。 苏娇收拾好针囊，耿大夫问她，“苏姑娘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苏娇眨了眨眼睛，“还能干吗，宅着呗。” “嗯？” “哦，就是待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 每日吃喝不愁，她还需要做什么？ 耿大夫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苏娇主仆离开。 回去了厢房里，苏娇言行一致，果然什么都不做，就趴在窗边看着下面院子里药童在晒药，她一趴就好半天不动，惹得秀巧偷偷去看了好几眼。 秀巧觉得这不行，“姑娘，那日在集市还买了些布匹，我给您做身衣服吧，您看看用哪个颜色。” 苏娇回头，看着秀巧手底下的布匹，随手指了一匹淡淡的月白色衣料，“就这个吧。” 秀巧笑起来，“姑娘眼光就是好，这颜色很衬姑娘呢。” 苏娇不那么认为，主要这原主长得好，什么色都衬她。 选完了衣料，秀巧又问苏娇想绣什么花样，这她哪儿知道？ “你就……随便绣吧，我家巧儿绣什么都好看。” 秀巧被她夸得小脸微红，挨着苏娇身边一边做女红一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微风熏人，苏娇趴在窗台上，鼻尖是挥之不去的熟悉药香，她闭上眼睛，仿佛自己身在医大导师的小院子里，下一刻就能够听见导师催促她的声音。 妙仁堂厢房的楼下，有人在看着苏娇慵懒的身影。 他抓住身边一个药童，往楼上指了指，“那是什么人？” 药童看了一眼，“那是耿大夫留下的，说是能给朱公子治好脖子，很、很好相处的一个姑娘。” “朱公子，朱瑞樟？” “是。” 那人让药童离开，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她还会治病啊……他还以为，这姑娘是无意间得了几张方子，却原来……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 苏娇这个年纪寻常应是闲不住才是，尤其她此前都在村子里过活，冷不丁来了镇上，若换了别的人，早耐不住跑出去了。 可她却一点儿都不，在厢房里宅得四平八稳，丝毫不显急躁。 耿大夫冷眼看了她几日，觉得这姑娘实在有些异于常人。 “苏姑娘怎么也不在镇上走动走动，整日在屋里待着不闷吗？” “还好，我喜欢安静，昨个儿不是让小药童给我找了几本书吗？看看书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那几本医书……你看得如何？” “呵呵，还挺有意思。” 这里的书写方式与她习惯的不一样，但苏娇从前也帮着导师查阅古籍资料，如今看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可以说这几日浸泡在药香书香里的苏娇，过得是相当惬意舒适。 耿大夫于是更不敢看低这丫头，不仅会医术，还会识字看书，心性又如此沉稳，是个成事儿的料。 耿大夫不是个喜欢嫉妒人才的人，他看了苏娇这么些日子，撇除她是女子和年纪，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苏姑娘若是得空的话，也不用一直窝在厢房里，妙仁堂是医馆，既然姑娘擅医术，不如也帮着看看病人如何？” “这不妥吧。” 苏娇语气平静，“妙仁堂应是也有妙仁堂的规矩，我一个外人怎能随意参与？这若是出了事，算谁的？” 一旁默默不做声的朱瑞樟缩了缩脖子，苏姑娘这话说的，就没将自己当回事儿吗？ 苏娇看到了他的举动，朝着他甜甜地一笑，“朱公子是不算的，我们不是朋友嘛。” 如同春花绽放的笑容，立刻就让朱瑞樟抛掉了一切杂念，“那是那是，咱们当然是朋友。” 耿大夫瞥了他一眼，还真没见过朱小公子这么温顺的模样，瞧着挺新鲜。 “苏姑娘担忧的也有道理，那……不然苏姑娘与老夫一块儿问诊，老夫……” 耿大夫正说着话，忽然身边一阵骚乱，几人转过眼去，看到几个妙仁堂的大夫围着一个人。 “原大夫您回来了？多日不见，这趟出诊可顺利？” “原大夫你可算回来了，妙仁堂里有一些专门冲着你来的病患，等你多日了，除了你谁都不要。” “你不在的时候，妙仁堂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这一回来，我们的心可就安定了。” 苏娇莞尔，古代的商业互捧也炉火纯青嘛，这位原大夫对妙仁堂这么重要？ 这时，苏娇一直看不清的原大夫转过了身来，她一愣，这人……挺眼熟的。 “姑娘，姑娘，这不就是那个人吗？” “哪个？” “就是那个啊，给咱们银子的那个大夫。” 苏娇恍然，哦对，可不是嘛，第一桶金！ 原大夫似乎瞧见了耿大夫，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耿大夫这是……刚给朱公子诊治完？我不在妙仁堂的这段日子，让你受累了。” “原大夫说笑了，身为大夫治病救人乃天经地义之事，又怎会有受累一说。” “呵呵呵，耿大夫还是这个性子没变啊……咦，这位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啊。” 原大夫的目光落到了苏娇的身上，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十分和蔼可亲。 苏娇看着他的笑容心里隐隐有些不太舒服，原大夫已经做出了恍然的表情，“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我在那个村子里遇见的小姑娘吗？居然在这儿见到你了，你也是来妙仁堂瞧病的？” 第36章 恕难从命 苏娇立刻明白了原大夫的意思，他明知道涂山根的爷爷是自己治好的，却还问她是不是来看病，且他根本没有提到药方的事。 要么，他觉得药方的事不值得一提，要么，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过不管哪个，只要不影响到自己，苏娇也并不在意。 她弯起眼睛也笑起来，“难为大夫还记得我。” 这时朱瑞樟走了过来，“苏姑娘，你还认识原大夫啊，也是，他偶尔也会去村子上出诊。” 秀巧快人快语，“不止认识啊，我家姑娘还卖……” “秀巧，我有些渴。” 苏娇一开口，秀巧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去桌上倒了一杯水过来，“姑娘，水。” 苏娇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余光与原大夫的目光有瞬间的交汇，又迅速挪开。 …… 这日苏娇并没有一直待在厢房里，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妙仁堂里闲逛，像是忽然对妙仁堂有了莫大的兴趣。 她走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角落，一转身，看到了原大夫的身影，“原大夫，这么巧？” “巧吗？难道你没想过我会来找你？我听说你之前都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的。” “待在屋里，我这不是怕原大夫见不着我嘛。” 原路神情微妙地看着苏娇，“在浣溪村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只是个普通的山村女子，看来是我老眼昏花，瞧岔了，你很不错，真不错。” “原大夫过奖，当时我也没瞧出你在妙仁堂的地位，彼此彼此。” 原路笑起来，只不过笑意没到眼底，“既然苏姑娘如此聪慧，想来也应该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那方子的事情，我不希望从姑娘口中传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原路只花了四十两，得了四张方子，靠着这个，他在妙仁堂的地位一路升高。 那方子摇身一变成了他钻研出的独家秘方，对劳碌过度晕厥的症状尤为有效，这症状在清河镇附近各个村子都很常见，原大夫立刻受到了很大的追捧。 他想着苏娇不过是浣溪村一个小丫头，是绝没有揭穿他的可能，然而没想到居然在妙仁堂见到了她，她还懂医术。 苏娇早想到原路会提到这件事，“看样子，那方子原大夫用着很顺手，既然卖给了你，我自然也没打算再拿回来。” “那么，姑娘往后最好也不要再用那方子。” 苏娇一愣，看着原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这个，恐怕恕我难以从命，该用的时候我还是得用，总不能为了区区四十两，连人命都不要了吧？” “你可以让他们来找我。” “原大夫，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我又不是妙仁堂的人，往后也不一定会在清河镇落脚，遇见了相似的病症，我还让他们来妙仁堂找你？你在开玩笑？” “苏姑娘，老夫希望你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可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原路脸上的慈祥已经慢慢消失，他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坏了自己的前程。 苏娇见他变了脸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原大夫，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苏娇嘴角挂上一抹冷笑，“那么忌惮那几张方子的来历，看来是帮了你大忙？我的手里，可不止那些。” 她毫无畏惧地看着原路，“我能卖给你方子，就能卖给别人，能卖给你几张，就能卖给别人几十张，你不用怀疑我有这个能耐。” 她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威胁！ 原路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明白她说的应该是真的，那些十分有效的方子还有许多？ 原路的表情很快又变了一个模样，笑意重新爬回他的脸上，“苏姑娘许是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会被有心人利用，并没有别的意思。” “呵，是吗？那原大夫放心，我还没有蠢到那个份上，若你没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苏娇无视原路想要留住她的表情，傲然地转身离开。 她转过头之后，眼里浮上点点冷意，这妙仁堂，看样子是不能久留。 要不……她去朱瑞樟那里待些日子？他们不是朋友嘛…… …… 回去了厢房，秀巧气愤不止，脸颊都鼓了起来。 “那个什么原大夫也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正派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提出那样的要求。” 苏娇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正常，在他眼里，我们不过如同蝼蚁一样。” 身为弱女子，又孤苦伶仃，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和一个小丫头相依为命，谁会将她放在眼里？ 不过可惜了，苏娇可不是他想象中可以随意践踏的人。 “姑娘，那人以后还是会来找你的，他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苏娇很高兴，“你的眼光这一次看得很准呢。” 秀巧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都是姑娘教得好。” 苏娇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他来找，我们未必就得见。” 苏娇深吸了一口药香，啧，可能暂时闻不到熟悉的药香了。 第二日，朱瑞樟仍旧来找苏娇扎针，苏娇娴熟地给他施针完毕，将银针收好了之后，她忽然抬头，“朱公子，上次你说可以让我去你那儿住，如今可还方便？” 朱瑞樟正愁着该如何跟苏娇搭讪，又不会让她觉得逾越，闻言眼睛一亮，“方便方便，太方便了，就怕姑娘不愿意。” 耿大夫疑惑地问，“怎么好好的要换地方，可是妙仁堂哪里招待不周？” “那倒不是，只不过朱公子恢复得不错，但要恢复得再快些，需要艾灸，我住过去方便一些。” 朱瑞樟哪里管是因为什么，他早在家里吹嘘过，自己运气好遇到一个小美人大夫，可他们偏不信。 这会儿苏娇愿意去他家里住，朱瑞樟巴不得现在就走。 “苏姑娘，可要我让人将你的东西拿过去？咱们什么时候走？我给你叫辆车？” 苏娇也没推辞，“也行，那就走吧，我的东西并不多，让人给我家巧儿搭把手就成。” “好的好的，你，去跟秀巧姑娘拿东西去。” 不过一刻钟，苏娇这边就收拾完毕，然而秀巧整理好东西过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原路。 他的眼睛在苏娇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去哪儿，怎么原大夫这么感兴趣吗？” “我与苏姑娘怎么说也算是挺有缘分，如今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要离开，老夫心里很是不舍。” “我与原大夫泛泛之交，不过是有些银钱上的牵扯，要说是缘分也算是吧。” 耿大夫看看苏娇又看看原路，“银钱上的牵扯？” 原路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闻言只能勉强牵动嘴角，“呵呵，其实也没什么，苏姑娘还挺有趣的。” 苏娇笑容浅淡，“是吗？那是原大夫还没见过我真正有趣的样子，不过约莫原大夫也不会想见到。” 他们两人脸上明明都带着笑容，气氛却莫名地凝滞。 耿大夫压根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朱瑞樟却瞧出了苏娇与原路之间似乎有些不太对付。 “苏姑娘，咱们这就走吧？外面车应该也叫到了。” 苏娇同耿大夫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朝着原路轻笑了一下，带着秀巧走出了妙仁堂的大门。 “原大夫，你与苏姑娘之间到底……” “没什么，一面之缘罢了，耿大夫没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还有病患等着呢。” 原路敷衍地应付了耿大夫，转过身脸色冰冷。 那个死丫头可真是不讨人喜欢，本以为她在妙仁堂的这些日子，自己可以想办法将她手里的方子套出来，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地离开了。 不过无妨，他可是知道她住在哪里的，他就不信，她能一直待在朱府！ 那些方子，自己势在必得！ …… 妙仁堂到朱府并不远，叫马车也只是朱瑞樟表达对苏娇的尊重。 车里，朱瑞樟不屑地跟苏娇抱怨，“我是瞧不上那什么原大夫的，还不如耿大夫呢，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一下子声望超过了耿大夫，虚伪得很。” “听你的口气，你还挺替耿大夫感到可惜？” “比起那人，耿老还真诚点……尽管医术也不咋地。” 苏娇：“……” 朱瑞樟说得兴致盎然，“虽然不咋地，但从前在妙仁堂，耿老也是里面的顶梁柱。” 他啧了一声，语气变为了不屑，“可惜现在被原路给取代了，那些以前巴结耿老的人都去巴结了他，一个个谄媚的嘴脸，我可瞧不上。” 苏娇看他真情实感地吐槽，对原路不屑的白眼都要飞上天去，心里只觉得好笑。 “不过我瞧着，原大夫对朱公子你好像还挺忌惮？” 朱瑞樟胸膛一挺，“那是自然，就算是妙仁堂的掌柜，在我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我朱家在清河镇好歹也算有点地位。” “那可真是……厉害了。” 苏娇笑眯眯地称赞，眼里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第37章 他有病 马车停下，朱瑞樟率先下去，秀巧掀开车帘钻出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苏娇出去后瞬间明白了秀巧的心情，常年住在浣溪村，眼前的朱府对她们来说，足以称之为震撼。 长长的青瓦白墙延绵出去，几乎看不到尽头，门口两尊护宅石兽威武凶猛，莹白如玉。 秀巧压低了声音，“姑娘，那莫不是用玉石雕刻的吧。” “可能吧。” 苏娇眼里也有着羡慕，但绝不是没有见识的震撼，毕竟还没穿过来前，她见过比这宏伟多的建筑，古今中外，应有尽有。 她只是觉得吧，自己往后至少也要住上这样的宅子，才不枉费她来这里走一遭。 苏娇神态自若，朱瑞樟对她越发感兴趣，只觉得自己挖到了一个宝。 “走，跟我进去吧，我已经提前让人回来准备你的住处，这会儿应是已经备好了。” 朱瑞樟带着苏娇入内，经过的景致让秀巧眼睛睁到不能更大。 她被苏家夫人老爷救下之后，就一直陪着苏娇生活在浣溪村，连镇上都没去过。 在秀巧看来，苏家在浣溪村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家了，住的是瓦房，吃的是白米。 然而此刻，朱宅彻底刷新了小丫头的三观。 原来宅子还能这样建造，原来还能将亭台楼阁都往宅子里搁，那池子里一尾尾红艳艳的鱼是什么鱼？好吃吗？ 秀巧眼睛不够用，四处看个不停，苏娇倒是神色淡淡，偶尔瞧见一处不错的景致，还会露出赞赏的目光来。 “苏姑娘其实并非出自山野村落吧？若那里的姑娘都是你这般见识广博镇定自若，我倒很想去那村子里见识见识。” 朱瑞樟对自家的宅子没能震撼到苏娇，心里一半遗憾一半欣慰，自己交朋友的眼光可真好。 “我就当是你夸我了，不过你若是真去了，大概会失望。” 苏娇漫不经心地回答，秀巧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态，赶紧收回惊叹的目光，低下头乖乖地跟在苏娇的身边。 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两名身穿粉裙，腰间束着鹅黄色腰封的侍女走过来。 “小少爷，夫人听闻给您治病的姑娘来了府里，特意让我们请她过去见一见。” “我娘要见苏姑娘？她有什么好见的啊……” 朱瑞樟撇了撇嘴，“成吧，我陪你过去。” “小少爷，老爷有事找您，让你立刻去他的书房。” 朱瑞樟停住了脚步，“爹找我？什么事？不会是又有人来府里告状了吧？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做！” 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小侍女捂着嘴轻笑，“您去了不就知道了。” 朱瑞樟只能抱歉地看着苏娇，“苏姑娘真的很抱歉，我爹找我的话，迟去一会儿，事情就严重一点，我会被他揍死的，我先过去，完了就去我娘那儿找你。” “朱公子自便，朱夫人总不会将我吃了。” 谁知道朱瑞樟笑容尴尬，“呵呵呵，我娘啊……反正苏姑娘见了就知道了。” 朱瑞樟大概是真的挺怵他爹，交代完马不停蹄地往书房飞奔，侍女收起笑容，“苏姑娘，那我们走吧。” 刚刚还满脸娇羞的侍女脸上，这会儿只剩下清冷，一句话也不跟苏娇多说。 苏娇见状也没主动说什么，从容自若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了一个大院子的外面。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侍女上上下下扫了苏娇一眼，转身进去了。 秀巧有些局促，“姑娘，朱夫人若是不太好相处……该怎么办？” 苏娇老神在在，“不会的。” “可是你看这些侍女……” 苏娇扬了扬嘴角，“朱瑞樟可不是这些侍女的儿子，朱瑞樟的脖子，可还没好透呢。” 秀巧忽然就安了心，姑娘说得好有道理，她立刻就不担心了。 果然，朱夫人并没有为难，很快让人出来请她进去。 院子里郁郁葱葱，苏娇鼻尖闻到了馥郁芬芳的花香气，她顺着青石板来到屋子面前，两名侍女打起帘子，从里面透出淡淡的熏香。 屋里的光线稍稍暗一些，苏娇走进去，花了两秒钟适应了一下光线，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华美衣衫，钗环贵气的女子正看着自己微笑。 这应该就是朱夫人了吧？ 苏娇走上前，顿了顿身子行礼，然后安之若素地站在那儿。 “你便是苏大夫吧？我听瑞樟说还不相信，今日一见当真是个绝色的美人坯子，难得他一点儿都没有夸张。” 朱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苏娇，眼里满是赞赏。 “朱夫人过奖了，您才当得起绝色的称赞，也难怪朱公子相貌堂堂，源头在这儿呢。” 苏娇也会客套，且商业互捧能力不弱，人家给自己好脸色，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朱夫人掩着嘴咯咯咯地笑，“苏姑娘可真会说话，说得我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她温和的眸子看着苏娇，“听说苏姑娘还会治病，瑞樟的脖子就是姑娘给治好的？” “也是巧了，朱公子的脖子我刚好会治。” “是巧了，要不怎么有缘分这一说呢，苏姑娘是与我儿有缘。” 苏娇：“……” 感觉话题的方向有点危险，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样贵气的人家，不是该对她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人严加防范才对？ “苏姑娘觉得瑞樟这孩子怎么样？他有时候虽然是有些荒唐，但其实是个好孩子，特别是对女人，他……” 苏娇赶紧出声，“朱夫人，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与朱公子至多算是朋友，他对女子是什么样的品行，我应该不需要了解。” “咦？苏姑娘莫非瞧不上瑞樟？” “这不是瞧得上瞧不上的事儿，夫人认真的吗？我只是个医女，无父无母，没有地位背景，您确定要跟我说这些？” 朱夫人看着她坦然自若的表情，眼里浮现一些异样，“瑞樟这孩子，还是头一次主动跟我说起姑娘家的事情，我以为……” “哦，那大概是朱公子也是头一次见着女大夫，新奇吧。” 苏娇没吃过猪肉也是看过朱跑的，虽然头一回穿越，但对古代也不是完全没有概念。 就好比朱家这样的人家，是绝对不会让府里的少爷娶一个像自己这样身份的女子。 “朱夫人也无需防着我，我对做别人的妾室没有任何兴趣。” 朱夫人被她如此直白说得一愣，继而脸上刻意的温柔慢慢消失，换成真实的笑容来。 “你这丫头真是直白得让人吃惊，看来不止瑞樟从未遇见过你这样的，就连我，也是头一次见。” 她请苏娇坐下，“苏姑娘别介意，我并没有别的意思，瑞樟这孩子行事没什么章法，对人也热情得过分，时常会惹出一些无端的事来，我这做娘的也操碎了心。” 苏娇想到朱瑞樟与她初遇，明明脖子都那样了，还故作风流地跟她搭讪，心下对朱夫人理解了一些。 “不过夫人放心，我对朱公子没什么居心，他有病，我会治，仅此而已。” 朱夫人听见“他有病”的时候错愕了一瞬，很快又笑起来，“我大概知道瑞樟为何会对你赞不绝口，姑娘确实是个有趣的妙人。” 什么事儿都直接说开来，苏娇发觉朱夫人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为人爽快豁达，有什么说什么，没有苏娇预想中的笑里藏刀，也难怪会将朱瑞樟教成一个傻白甜。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见朱瑞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苏娇和朱夫人都转头去看他。 他扶着膝盖，张嘴大口呼哧呼哧地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跑这么急？” 朱夫人心疼坏了，赶紧让人给他拿了茶水来。 朱瑞樟一口气喝了两杯，气儿才渐渐顺下来，“儿子、儿子给娘请安。” “好了，我没为难苏娇丫头，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莽莽撞撞，还没有苏娇丫头小小年纪来得沉稳。” 朱瑞樟喝下去的茶水险些又冒出来，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娘，又暗戳戳地凑到苏娇身边，“你给我娘扎针了？” 苏娇很想用针给朱瑞樟的脑子放放水，都想的是什么玩意？ “不是，我娘的性子我知道啊，你怎么做到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在苏娇面前抹黑你娘，你娘就那么可怕？” 朱夫人瞪了朱瑞樟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看向苏娇，“给你准备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你去看看合不合适，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下人说，你当我们瑞樟是朋友，你就是咱们家的贵客。” 朱夫人让下人领苏娇去院子歇息，报出的院子名字跟朱瑞樟让人准备的不一样。 他落后一步，“娘，您给苏姑娘换了个院子？” 朱夫人在他头上戳了一下，“你呀，准备的院子很是清冷，苏娇一个小姑娘怎么住得惯？小女儿家家的，院子里得花团锦簇才合适。” “娘，你真挺喜欢她的？” 朱瑞樟惊奇了，他因为什么跑得跟死狗一样赶过来？还不是怕娘皮笑肉不笑地将苏娇给吓走？又或者苏娇那个性子将娘给气到哪里。 结果她们两人竟然相处得这样融洽，见了鬼了。 第38章 这才是过日子 朱夫人微笑着给朱瑞樟理了理衣服，“娘这个岁数，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苏娇丫头很难得，通透聪慧，性子干净，她是个明白人，这样的姑娘如今不多见，你可以与她结交。” “娘，你不是不让我与姑娘家多结交的吗？你这次不怕她会对我纠缠不休？” 朱夫人翻了个白眼，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人家可看不上你。” 朱瑞樟呆若木鸡，娘、娘也不能这么打击他吧？他哪儿不好了？ …… 朱夫人给苏娇准备的院子叫沁香园，一走进去就能闻到芬芳的香气，令人心情愉悦。 秀巧目不暇接地看着院子里各种争奇斗艳的花儿，“姑娘，这里真好看。” “确实很好看。” 苏娇看了看周围，院子采光、通风都是上乘，阳光明媚，姹紫嫣红，品相这么好的院子，朱夫人太客气了。 院子里早有侍女在候着，见到苏娇一个个客气得不得了，领她过来的那个侍女还是原来的那个，不过对苏娇的态度已经变了个样。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一定尽量满足姑娘的要求。” 她笑盈盈地说完，恭恭敬敬地给苏娇行了礼，才慢慢地退出去。 秀巧看到她离开，才悄悄地问，“姑娘，方才那个姑娘是不是有个同胞姐妹？” 苏娇觉得秀巧简直可爱，一本正经地说，“是啊，你才发现吗？” 秀巧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刚刚离开的姑娘好相处多了，也笑眯眯的，秀巧还以为您没发现呢。” 苏娇在秀巧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软乎乎的，手感极佳，任她一惊一乍地发表自己的言论。 侍女的态度，大概率代表了朱夫人的态度，一开始朱夫人大概将她当成心怀不轨刻意接近朱瑞樟的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的，不过这会儿，她应该没有这个顾虑了。 苏娇和秀巧进屋收拾东西，这屋子比起妙仁堂的厢房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精致贵气的家什，精巧贵重的物件儿，柔软的床榻上垂下淡淡水红色的纱帘，微风拂过飘飘若仙。 没见过大世面的秀巧又一次看呆，苏娇则已经躺在了床上。 “这才是床啊……” 她发出满足的叹息，这才是过日子，才是享受！ 这就是她的目标，是她奋斗的方向，她一定要过上这种奢侈消遣的日子！ “姑娘，朱公子来了。” 秀巧从窗户里看到了朱瑞樟的身影，苏娇在柔软的床上流连地翻滚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稍稍整理了仪容，苏娇去了外厅里，朱瑞樟刚好进门。 他瞧见了桌上才泡好的茶，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嚯，我娘可真舍得，君山银针，我这个儿子都没这个待遇。” “你喜欢的话拿回去，我对这些没那么讲究。” 朱瑞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我可不敢，给我娘知道的话，她能撕了我，我就没见过她对哪个姑娘家这么看重。” “你带回来过很多姑娘？” “真没有，你是第一个，其他的……那都是她们自己找上门的。” 朱瑞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找过来。” 苏娇无语，也不怪朱夫人会担忧他。 “朱公子若是不嫌弃，直接叫我名字吧，苏姑娘苏姑娘的，听着有些别扭。” 苏娇说着忽然将朱瑞樟的脖子往旁边扭了扭，朱瑞樟疼得嘶了一声，“苏娇你轻点。” 苏娇放开手，“我要给你艾灸，你看哪里方便？” 朱瑞樟想了想娘跟他说的话，让他不要总往苏娇这里跑，免得给别人说闲话。 “那，我们去花厅吧，你也可直呼我的名字，不过，你可是第一个能这么做的。” 苏娇白了他一眼，稀罕？ …… 苏娇在花厅给朱瑞樟艾灸，朱夫人也过来看了。 苏娇理解，自己的年纪在这里，她的医术会受到质疑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她如常地给朱瑞樟艾灸，顺手又给他在百会穴，合谷穴，安眠穴下了几针，朱夫人看到那么长的银针扎入儿子的脑袋瓜子里，脸色都白了，还不敢出声，生怕会影响到苏娇。 倒是朱瑞樟，已经被扎了这么久早习惯了，这会儿反而能嘻嘻哈哈地安慰她。 “娘，没事儿，苏娇医术好着呢，我都不觉得疼，扎完之后感觉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他一边说还一边晃着脑袋，看得朱夫人胆颤心惊，“你别动，别动，针会晃！” 苏娇随手拍了他一下，朱瑞樟立刻不嘚瑟了，坐得端端正正。 她看了看时辰，“还要一会儿呢，你就坐着就成。” “那多无聊啊，苏娇，要不你给我娘也诊个脉？我娘还想着再给我添个小弟弟呢。” 朱夫人巴掌都举起来了，也就看着他脑袋上还扎着针没扇下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你个臭小子！说得什么浑话，苏娇丫头别理他，不是还有一会儿吗，我们去那边喝茶，让他一个人呆着。” 朱夫人瞪了朱瑞樟一眼，拉着苏娇去了旁边。 朱家的侍女送上茶水和点心，点心做得精致极了，让人舍不得入口。 不过苏娇没什么顾虑，难得有机会尝到好东西，她是不客气的。 雪白的牛乳酥香甜可口，入口即化，乳香浓郁，回味悠长。 杏仁酥焦香酥脆，清甜适口，吃到嘴里满口生香。 苏娇挨个儿尝了一遍，吃的也不算多，倒是往秀巧的嘴里塞了几块。 秀巧人如其名，拥有一双巧手，兴许往后也能做出这样美味的点心来。 朱夫人就喜欢苏娇这般落落大方的做派，越看她越是喜欢，尤其是她澄清干净的眼神，没有算计和筹谋，让朱夫人觉得十分难得。 苏娇吃完点心拍了拍手，一本正经地看向朱夫人，“我也给您切个脉？” 朱夫人一愣，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你别听瑞樟胡说，他跟你闹着玩儿的，我都这把年纪了……” “朱夫人误会了，我想给您切脉，为的是您心慌心跳，时作时息，多梦易醒的病症，并非其他。” 朱夫人的眼睛瞬间睁大，“这些是瑞樟给你说的？” “不是，想来朱夫人应是也不会告诉他这些吧？朱夫人瞧着就不像是会让他担心的。” 朱夫人难得失态，嘴巴微微张大，确实如此！ 她并未跟朱瑞樟说过这些，可苏娇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她就这么看自己几眼，就给看出来了？ 苏娇也不急，淡然地等朱夫人收起吃惊的表情，重新调整好情绪。 “苏娇丫头，我也不瞒你，我这心慌的毛病已经有些年头了，也请过大夫来看，可调养也调养了，却总绝不了根，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 朱夫人苦笑，“越是大户人家，后宅就越是不好掌家，谁还没个什么毛病，但你确实厉害，真是看出来的？” “夫人的面色上能窥见一二，只是具体的，还得细细诊断之后才可下定论。” 苏娇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朱夫人莫名对她生出了信任，尤其她余光扫了一眼刺猬一样的儿子。 朱瑞樟的脖子确实是在遇到苏娇之后得到了改善，且她在施针的时候，身上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气息。 朱夫人抿了抿嘴唇，撩起袖子，将手腕露了出来。 苏娇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挺担心朱夫人拒绝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有用惯的大夫，自己一个黄毛丫头，不知根不知底地冒出来要问诊，会相信的人并不多。 也就朱瑞樟那个傻白甜自己一忽悠他就敢给自己扎针，勇气可嘉。 苏娇的手指轻轻搭在朱夫人的手腕上，静心地切了一会儿脉，又查看了朱夫人的舌苔，才收回手。 “夫人，您脉沉细，有结代，舌苔暗沉，乃心失所养而悸，心脉瘀阻，心络挛急则心痛时作，血瘀气滞，胸阳被遏而胸闷，气机被郁，则气短乏力，肺气难以宣降而咳痰，乃瘀血阻滞之象。” 朱夫人叹了口气，“姑娘说得与之前的大夫说得一般无二，我听了都熟悉，只是那些调养的药方时而有效时而无效，我都懒得再吃，左右也没什么影响。” “夫人此言差矣，若是寻常心悸我又如何能只观气色便确定了您的病症？寻常心悸确实有些不太严重，喝药或是自我调理能慢慢缓解，可若是一旦严重起来，便会造成心脏疾病，甚至猝死。” “这么严重吗？我以为不过是偶尔心慌，晚上睡不着……” 朱夫人脸上浮现出凝重，她一直以为这是小事儿，因此那些药有没有效用她也并不在意，可原来还会如此危险？ “夫人切莫小看这些小毛小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如今应是时常心虚、胸闷，甚至无力，难以入眠，或是过早地醒来吧？” “正是，我以为……只是我年岁到了，才会如此……” “夫人如今正是如花的年岁，哪里应该如此？只不过这症状若是任其发展，长此以往，只怕……朱公子如今还未娶妻生子，您千万得保重身子呀。” 第39章 我才是亲生的 苏娇轻叹，“夫人的症状，我也算是有些法子，只是不知道夫人可愿意让我尝试尝试。” “你有法子？那就劳烦你费心了。” 此刻的朱夫人与刚刚完全是另外一个态度，因为苏娇提到了朱瑞樟。 她骤然觉出了危机，是了，她的身子不光光是她的，还是瑞樟的，自己若是有个万一，瑞樟可怎么办？府里不是没有人虎视眈眈。 她虽然将府里那些心思多的人死死地压住，让她们不敢动弹半分，可一旦她出了事，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 思及此，朱夫人的脸色更加严肃慎重，“苏娇丫头，请你一定想想法子，我会记你这份恩情。” “夫人言重了，若您放心，我这就给您先试试？” 朱夫人立刻同意，只是不能在这里，她约了苏娇一会儿去她的院子里去。 …… 过了一会儿，朱瑞樟那里好了，苏娇过去给他取针，“你再扭扭脖子试试。” 朱瑞樟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结果一试之下，比之前转的更多了一些，他惊呆了，“你看你看，这什么玩意，竟这样有效？” 苏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叫医术，请你尊重一下让你脖子重新变灵活的技术。” “对对对，是我不好，你医术实在精湛，比妙仁堂那些强多了。” 朱瑞樟一边摸着脖子一边惊叹，看向苏娇的眼睛都能放光。 苏娇将针囊收拾好，“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明儿再给你施针，照这个进度，大概再有个十日你的脖子就能好透。” 朱瑞樟狗腿地要送苏娇回去院子，“我送你回去，哎呀你可真厉害，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不回去，我去夫人的院子。” 朱瑞樟睁大眼睛，“你去我娘那儿做什么？嘶，难道我娘真的要给我生个弟弟？” 苏娇这次都不愿意搭理他，朱瑞樟就又去缠着朱夫人，朱夫人嫌他烦，直接将他给撵走。 朱瑞樟委屈地看着她们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我才是亲儿子啊，嫡亲的……” …… 去了朱夫人的院子，苏娇便开始给她施针。 取穴手部的神门穴、郄门穴进针，又将朱夫人的衣衫除下，背部的心俞穴，上腹部的巨阙穴同样进针。 因她心血瘀阻，又加了背部的膈俞和手腕的内关。 等留针时间到了，苏娇将她身上的银针取下，“我再给夫人开一副药，配合着吃能调理得更快。” “素娟，你带苏娇去写方子。” 下人伺候朱夫人更衣，丫头素娟领着苏娇去了一旁的书案。 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苏娇还能分辨出这些都是上品。 她拿起旁边搁着的笔，笔尖在砚台里舔了舔，下笔流畅地写出了一张方子。 “苏姑娘给我吧，我这就去抓药。” 素娟恭敬地接过去，转身离开，朱夫人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内间施施然走了出来。 她微笑着看着苏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扎了针之后身体都轻快了一些。” “夫人的病症得坚持诊治，我每日会来给您施针，药也要坚持吃，对您的康复有帮助。” “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娇含蓄地浅笑，不用谢，有诊金拿的呢。 朱夫人忽然朝着她招了招手，“苏娇，你过来。” 苏娇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朱夫人轻轻拉着她的手，竟是将手腕上一只镯子褪下来给她套了上去。 “夫人，这可使不得。” 苏娇赶忙要还回去，朱夫人只按着不让，“给你了你就收着，长者赐不能辞，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苏娇尽管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却也看得出这镯子的价值不菲，浑身通透，水头极足，一看就非凡品。 但她要这个有什么用啊？品相再好也是别人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卖掉，朱夫人莫不是要用这镯子来抵诊金？ 苏娇在心里呐喊，她更想要白花花的银子，能砸死她的银子…… 朱夫人执意要送，苏娇只能“却之不恭”，然而心头在滴血。 “这就对了，我很少会这般欢喜姑娘家，苏娇丫头，你与我有缘，不必同我客气。” 苏娇陪朱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带着那只镯子回去了她的院子。 在她离开之后，素娟给朱夫人递上一盏茶，轻声地问，“夫人，您怎么把老夫人给您的镯子给了苏姑娘？您不是说，那镯子往后要留给小少夫人吗？” 朱夫人喝了一口茶，语气淡淡，“你把她方才写的方子拿给我瞧瞧。” 素绢呈上方子，朱夫人看着苏娇的字迹好一会儿，轻轻弯起嘴角，“你瞧这字迹，是乡野之人能写得出来的？” “这……奴婢之前没注意，此刻想想，苏姑娘的字写的是十分好看。” 朱夫人将方子收起来，“我只是在赌，赌我看人的眼光，苏娇这丫头，或许会是我朱家的贵人。” 朱夫人的眼神迷离，曾经她在还怀着瑞樟的时候，去寺里拜过，偶遇一名高僧。 那高僧说，自己的孩子往后会遇到一个贵人，才可保命途顺畅。 朱夫人之前是不信的，甚至已经快忘记了这件事，可是当她看到苏娇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又想了起来。 “我与苏娇丫头也确实投缘，那镯子送给她我心里也高兴，至于其他的，便看着吧。” …… 苏娇一路往院子走，路上不由自主地将手腕的镯子拿到眼前看。 镯子在天然的光线中晶莹剔透，美得像一汪绿莹莹的水。 秀巧痴迷地看着，“姑娘，这镯子可真好看。” “是啊，估计价格也很好看。” “嗯？姑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 苏娇叹了口气，这玩意一看就很贵，需要精心养护才行，万一不小心给碎了，她能哭昏过去。 朱夫人为何偏要送她这个，直接送金银她会更高兴的。 “姑娘为何不太高兴？我觉得这镯子跟姑娘很配呢，姑娘戴着特别漂亮。” “是吗？” 苏娇闻言又露出了笑容，“行吧，你说配那就配，说起来是挺好看的。” 苏娇在心里盘算，就算朱夫人拿这镯子抵了她的诊金，不还有朱瑞樟嘛。 他可别指望能拿什么糊弄，必须是银子，真金白银！ 快到院子的时候，从廊下刚绕过去，苏娇险些与一个人撞上。 她眼疾脚快地停住，往旁边躲开，站稳了身形匆匆道歉，“抱歉，走得太急没注意。” 苏娇一抬头，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男子，身上穿着素色的衣衫，上面连纹路都很少，端得是儒雅素净。 他面容俊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苏娇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审美大概被之前雨夜的帅哥给拔高了，眼前这个男子若是放在从前，定会让她眼前一亮，不过这会儿，她也就在心里惊艳了一下，连个浪花儿都没翻起来。 那男子瞧见了她，嘴角浅笑，“一直听说，府里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大夫，只是也没机会见着，你便是苏姑娘吧？难怪瑞樟一直赞不绝口地夸你。” “您是……” 苏娇不喜欢别人知道她，她不知道别人的处境。 那人加深了笑容，“我是朱瑞樟的二哥，朱瑞文，很荣幸能见到姑娘。” “朱二公子。” 苏娇对他上来就一番夸赞没什么感触，只觉得朱瑞樟嘴上是不是长了个喇叭？怎么逢人就推销自己，这府里还有谁不知道自己的事儿？ “听闻苏姑娘医术高超，若是往后有机会，不知道可能请姑娘也给我诊诊脉？” “我是大夫，只要诊金合适，不愁没这个机会。” 朱瑞文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容依旧，“姑娘性子直爽，实在罕见，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娇福了福身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朱瑞文的笑容在她背后慢慢减淡，眼睛却在她露出的手腕上打了个转。 “少爷，您瞧见那姑娘手上戴的东西了吗？” 朱瑞文贴身随侍压低了声音，朱瑞文收回目光，“没想到夫人真的挺看重她，就算她真是个大夫，也不至于如此抬举才是。” “要不要……小的去弄弄清楚？” 朱瑞文嘴角漾出一抹嘲弄，“没有那个必要，瑞樟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随他吧。” …… 翻不出花样的朱小公子，这会儿无比潇洒，他的脖子又能动了。 这可乐坏了朱瑞樟，先前因为脖子消停了一阵子，如今又开始在府里“兴风作浪”了起来。 他正在霍霍刚得到的一块上好的古墨，忽而瞧见了自己的二哥朱瑞文。 “二哥，你快来瞧瞧我画的，是不是颇有大家的风采。” 朱瑞文走过去，只扫了一眼他的画作，心里当即怜悯起被他糟蹋的笔墨纸砚。 “你这画的是什么？” “美人图啊，你没瞧出来？你看看这叶子后面不是藏着一个佳人嘛。” 朱瑞文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真没瞧出来。” “二哥，你真得好好提升一下你的品鉴能力，你整日出去谈生意，万一遇上让你品画的宴请，你最好找个理由先走，免得让别人发现你的品味。” 朱瑞文抖着那张“破画”，“你放心，不会有人让我品鉴你这样的画。” 第40章 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朱瑞樟不服气地将画抢过来，“说了你不懂，我的画作可是被韩大家称赞过好几次呢。” 朱瑞文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他敲了敲桌子，“对了，我刚刚见到了你说的那个女大夫。” “真的？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是个有趣的人？” “……确实算有趣，只是你跟那姑娘，你们之间……” “我们是朋友。” 朱瑞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他觉得能有一个确定关系的朋友，感觉居然这么好。 朱瑞文却轻笑了一声，“朋友？瑞樟，交朋友也是要挑人的，你与她相差甚远，如何能做朋友？” “这有什么，她觉得我是，我也认她这个朋友不就得了？” “我看倒未必，若真是朋友，她会将你娘手腕上那个镯子都给骗了去？你长点心吧。” 朱瑞文在朱瑞樟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转身离开，衣摆轻轻划出一倒漂亮的弧度。 朱瑞樟摸着自己的脑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真的假的？我娘那镯子，不是要给我媳妇留着的？” 朱瑞樟也顾不得他“才气横溢”的大作，将画随意丢到桌上，立刻往苏娇的院子跑，他娘腕子上的那个宝贝他都没机会多瞧呢。 到了沁香园，朱瑞樟在院子里见到了苏娇，她正躺在花树下一张藤椅上，悠闲自得地喝着茶，那个叫秀巧的丫头贴心地给她捏着肩。 “我说你是不是也太舒服了？过得比我这个朱家小少爷都快活自得。” 朱瑞樟走过去，自动自发地在苏娇旁边一张藤椅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啧，就说我娘偏心。” 苏娇晃着脚尖，“早让你带些茶叶走，是你不要的。” “我能要吗？我堂堂朱家小少爷连客人的茶都不放过，说出去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不过我可以来你这里蹭。” 苏娇瞥了他一眼，德行，就这还朱家小少爷呢。 她伸手去拿茶杯，朱瑞樟就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腕，“我娘还真将这镯子给你了啊？我从前想要拿过去多瞧两眼她都不让，居然这么大方直接给了你？” “可能我比较讨喜吧。” 苏娇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朱瑞樟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不过你知不知道这个镯子有什么意义吗？” “什么？” 朱瑞樟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这是我外祖母给我娘的，我娘说，她会传给我的媳妇。” 苏娇：“……” 她才喝了一口茶到嘴里，闻言迅速坐直了身子，怕自己被茶水呛死。 饶是她动作如此迅捷，也还是被呛得咳嗽了数下。 等苏娇缓过气，脸都白了，当即将镯子从手腕上褪下来搁在茶几上。 “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这镯子不能要。” 朱瑞樟的眉头皱起来，这话他不爱听，“干嘛？我配你很委屈吗？我可是堂堂……” “知道知道，堂堂朱家小公子，你还能换个别的词儿不？” 苏娇懒得听他废话，“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我就没想过成亲这事儿，所以不管你是朱家小公子也好，牛家大少爷也好，我都是这个反应。” 朱瑞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头一回听到女子说出这种话来，没想过成亲这事儿？ 他看到苏娇身后秀巧快要晕过去的模样，才觉得原来并非是自己大惊小怪。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苏娇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我说什么说？你莫非听不懂？我的意思是，不管你……” “我听懂了！但是我不懂！” 苏娇看向朱瑞樟的眼神里立刻盛满了同情，看得朱瑞樟头顶几乎冒烟。 “你一个小姑娘说什么不想成亲，你疯了吗？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让别人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与我有关系吗？我靠着别人的赏赐过日子？” 朱瑞樟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苏娇轻笑，“我自己便可以养活我自己，不愁吃不愁穿，不用阿谀奉承，为了所谓的宠爱机关算尽，不用理会糟心事和讨厌的人虚与委蛇，看到俊俏的郎君多看几眼，美滋滋。” 成亲？那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吗？特别是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这个时代，她干嘛给自己添堵？ “姑娘我求您了，您别说了。” 秀巧急得眼泪汪汪，眼睛四处看，生怕自己姑娘这番话被人听了去。 苏娇摇了摇头，还不行啊，洗脑尚未成功，她还需继续努力。 她没继续说下去，不过朱瑞樟是听得差不多了，且他发现，苏娇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好奇地皱眉，“你这样的说法，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我以为姑娘家都是以相夫教子，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为目标。” 苏娇看了他一眼，“那你们男人呢？又以什么为目标？” “当然是成家立业，闯出自己的天地。” “是啊，你们的目标是为了你们自己，我们就该为你们服务。” “可是……” 苏娇不耐烦了，“别可是了，这镯子你赶紧拿回去……不，还是我自己还给你娘比较好。” 苏娇不再往手上套，让秀巧妥善保管，明日去见夫人的时候还回去。 “别啊，我跟你说，我娘轻易不送人东西，但她只要送了，就一定不会收回，你若是还回去，我娘只会觉得你嫌弃她送得不好。” “那怎么办？要不我再转送给你，你给你媳妇留着？” “那我敢收吗？你要是想看我娘抽我你就送。” 苏娇很茫然啊，她哪儿知道这镯子有这种意义，早知道她是决计不会要的。 朱瑞樟皱眉，“嘿我才反应过来，你别乱岔啊，怎么做我媳妇儿委屈你了不成，你要嫌弃成这样。” “说了跟你没关系，谁家媳妇儿我都不想当，你凭什么例外啊。” 朱瑞樟：“……” 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没事儿，这镯子既然不是让我转交的，那就不会有那层意思，我娘大概是挺喜欢你的，所以才会将这个送你，你不用多想。” 朱瑞樟本意也只是过来过过眼瘾，又细细地看了镯子之后，将东西放回了桌上。 “对了，我娘的身子如何？” 苏娇浅显地跟他说了一通，朱瑞樟叹了口气，“我也是知道我娘这些年是有些小毛病的，只是不知道会这般严重。” “朱夫人忧思过甚，你平日里也劝着点，让她不要想太多，免得影响身体。” “你以为我没有劝吗？就我家里那些糟心事儿，我都恨不得我娘甩手不管了。” 朱瑞樟拿起茶杯牛饮了一整杯，然后给自己续上。 大约是这些事儿在朱瑞樟心里憋了太久，今儿总算是找到了一个靠谱的人可以吐一吐。 苏娇是个很好的听众，有人跟她说这些她就听着，绝不会不耐烦。 朱家在清河镇确实地位显赫，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朱家其实并不止一房，朱瑞樟一家是大房，朱家的生意也都在大房，朱家还有一个二房。 因着朱老夫人还在世，因此朱家还未分家，但朱大夫人寻了个理由，将两房隔开，所以苏娇并未见到过二房的人。 朱家大房在生意上如鱼得水，给朱家赚来了偌大的家产，但基因这个问题，有时候真的是不太公平。 朱家二房也想插手生意，就是做啥赔啥，投啥亏啥，只要交到他们手里的生意，就没有一样是赚钱的。 朱大老爷丢不起这个人，于是干脆将所有的生意都握在手里。 可二房的人不干了啊，没本事归没本事，没本事他们也是要争家产的。 因此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 但朱家大房也不是就没有困扰了，朱大老爷会做生意，可在子嗣上就很艰难了。 朱瑞樟只有一个哥哥朱瑞文，还是姨娘诞下的，朱家大房就他们两个男丁。 两个其实也还好，但在朱家二房面前，就显得可怜了。 二房做生意没本事，就可着劲儿生孩子。 “你知道我二叔家有多少个孩子吗？十八个！每回家宴的时候热闹的，嚯，我看着脑袋都疼。” 朱瑞樟苦笑，那么多人，府里都是他娘在操持，不可避免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二房就觉得朱大夫人偏心大房，嚷嚷着都是朱家的子嗣，要得到平等的待遇。 朱大夫人不想搭理，却架不住他们去朱老夫人那里闹腾。 这样的事儿已经是常态了，更别说朱瑞文比朱瑞樟有做生意的天赋，但他并非朱大夫人嫡出，二房便会时常撺掇朱瑞文和他们离心。 “你说可笑不可笑，那是我哥哎，他们居然企图让我哥跟我争夺家产，他们是脑子坏了吧。” 朱瑞樟一脸不可思议，苏娇也一脸不可思议，但她的不可思议显然跟朱瑞樟不是一个意思。 这多正常啊，就是亲兄弟还会因为家产而阋墙呢，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亲的，朱瑞樟哪里来的自信？ “你娘呢？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朱瑞樟脸上一片空白，“我娘？我娘什么也没说啊。” “哦。” 苏娇放弃，她觉得就算朱大夫人说过什么，大概这位也是听不出来的。 第41章 你俗银子都不会俗 朱瑞樟总结，“所以你说说看，我娘能不操心吗，我都替她烦心。” 朱瑞樟咕噜咕噜又喝完一杯茶，这已经是第三壶了。 苏娇扭头，“巧儿，去给朱小公子包一些茶叶带走。” 秀巧脆生生地应下，朱瑞樟赶忙拦着，“说了不要，那怎么成呢。” “没事儿，朋友嘛。” 一说到朋友，朱瑞樟就妥协了，对嘛，朋友嘛，那他就不客气了。 朱瑞樟在苏娇这里说了一通，心里痛快多了，将茶叶揣在袖子里，“那我就走了啊，明儿别忘了给我娘诊治，哎呀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等等。” 苏娇忽然叫住他，朱瑞樟看她脸色严肃，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你的诊金到时候得给银子，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银子。” 苏娇觉得还是提前确定了才好，她才安心。 朱瑞樟一脸茫然，“那……那不然呢？” 苏娇很满意，“嗯，就跟你说一下，走吧走吧。” 她挥了挥手，心情舒畅了，再过几日朱瑞樟的脖子就能好，她就能拿到银子了，真是令人期待呢。 “姑娘，我有话想跟您说。” 秀巧见人走远了，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 苏娇略微惊讶，秀巧很少会主动跟她说什么，她还挺好奇的，“嗯，你想说什么？” “姑娘，您方才说的那些话太不妥了，往后可不好再跟别人说，他们会当真的。” “哪些话？我往后不想成亲那些？” “姑娘，您还说！” 秀巧急得都顾不得自己的声音，“这种话、这种话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口呢？” 苏娇正色，“因为我并不是随随便便说的。” 顾及到秀巧的感受，苏娇带着她进了屋，免得让别人听见，虽然其实她并不在意。 关上门，苏娇神色冷静，“巧儿，你还记得我是如何被白家退婚的吗？” 秀巧的脸色顿时变得忐忑，“姑娘，是我不好，又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我不伤心，我只是有些生气。” 苏娇说，“若我当时身价千金，即便是我爹娘过世，白家会那样对我吗？他们不会，便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们也不会。” “他们只用了十两银子便打发了我，因为那十两银子对我来说，是救命钱，我只能要，不然我们孤苦伶仃的两个小姑娘，要怎么活下去？” 秀巧已经眼泪汪汪了，苏娇却还能笑得出来，“所以你看，指望别人，永远不如指望自己，你是不是觉得身为女子就应该嫁人，从此为了博得夫君的宠爱收敛自己的性子，生几个孩子，就算功德圆满了？” “每日上要伺候公婆，下要养儿育女，中间还要贤良淑德，稍有一丝做的不好就会被嫌弃责骂，你告诉我，图什么？” 秀巧张了张嘴，“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姑娘，所有的女子不是都这样吗？不成亲，是会被人笑话的。” “被人笑话几声，我就会没吃没喝地饿死？还是会被人欺负，不能吃饭不能睡觉地折磨？” “可是……” “巧儿，我是真的倦了，我宁愿独身一人，我不用靠别人赚银子就能养活自己，我也不用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日子，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秀巧被苏娇说得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她人都蒙了，姑娘说她倦了，她倦什么了？白家伤她真的那么深吗？ “总之这事儿就是这样，你若是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等你看多了嫁人之后的艰辛酸涩，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苏娇言尽于此，反正就算秀巧反对她也已经决定，姑奶奶她自己能赚钱，才不会自找苦吃呢。 …… 那只镯子，苏娇没能退成，她也问了朱大夫人，为何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朱大夫人直接说，“你可是听瑞樟说了什么？你不用在意，我之前是说过那样的话，可也只是当做玩笑说的，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苏娇于是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并没有再戴过，让秀巧好生收着。 她在朱家住的很是舒心，朱家对她很好，一应用度都是上乘的，并且苏娇也终于拿到了一笔丰厚的诊金。 朱瑞樟的脖子总算是恢复如初，能不提心吊胆想怎么扭动就怎么扭动的时候，朱瑞樟发出了一声舒爽的长叹。 “小爷我全好了！” 他嘚瑟地一圈圈转动，享受毫无阻拦的快感，当然，也没忘记付诊金。 他贴身的侍从将一个匣子放到苏娇面前，朱瑞樟豪气万丈，“打开看看。” 苏娇也不墨迹，将匣子打开，顿时被里面银光灿灿的银子迷花了眼。 她向来从容端庄，怼天怼地的表情瞬间换成了痴笑，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朱瑞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真是苏娇？别是什么人冒充的吧？ 苏娇迷恋地摸了一遍银子，然后强忍着将匣子关上，银光看不见之后，她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朱瑞樟叹为观止。 “没想到还挺多的，多谢啦。” 苏娇方才大致看了一下，能有小一百两。 一百两啊！二十两就够她和秀巧省吃俭用过一年了，一百两，那是质的飞跃！ 朱瑞樟忽然笑起来，像是瞧见了什么好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姑娘家对银子是这样的表现，哈哈哈哈，我以为女子矜持，都觉得银子是俗物呢。” 苏娇白了他一眼，“你俗银子都不会俗，这是我凭本事赚来的，有什么问题？” “没有，当然没有，不过苏娇啊，我是不会笑话你，不过你不怕别人笑话？” “呵，他们有什么资格，等比我能赚银子再说吧。” 苏娇银子到手，笑看疯狗，她也算是小有家底的人了。 朱瑞樟觉得她特别地有趣，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家都要有趣，因此也忘了朱大夫人之前的叮嘱，一有什么好玩的就跑到苏娇这里显摆。 再加上苏娇得到的那只镯子，久而久之，府里还是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有说苏娇攀龙附凤，打着治病的幌子勾搭朱瑞樟的。 有说朱瑞樟强抢民女，用女大夫这样荒唐的身份遮掩住，将她囚禁在府里的。 各种版本不一而足，其跌宕起伏让苏娇听了都瞠目结舌，自叹不如。 奈何苏娇和朱瑞樟都是不在意的人，有时候两人还能将这事儿当做笑话来说，聊得前仰后合。 如今朱瑞樟脖子好了，苏娇手里就只剩下朱大夫人这一个病患。 这日，苏娇给朱大夫人针灸完，朱大夫人揉着手腕，语气松快，“不瞒你说，我这心慌的毛病有阵子没再犯了，晚上也睡得沉，一觉能到天亮，实在是舒服多了。” 苏娇观察了一会儿朱大夫人的气色，忍不住笑起来，“夫人瞧着连皮肤都细腻了不少，真是叫人自惭形秽。” “你这丫头。” 朱大夫人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随后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不说我也感觉到，我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上回出门赴宴，还有人问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呢。” “夫人天生丽质，哪里需要用那些。” 朱大夫人被苏娇说得喜笑颜开，“你呀，小嘴就是甜，唉，我唯一的女儿出嫁之后，很久没有被哄得这么开心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朱大夫人提起了府里的风言风语，“我已是惩罚了多嘴的人，也会再跟瑞樟说说，你放宽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夫人多虑了，我并没有觉得困扰，倒是若是给您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心里才会不安，您放心，我已经让朱瑞樟替我留意清河镇里合适的住处，等您的身子再有些好转我便搬出去。” 朱大夫人原本还笑着，听见她这话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这怎么成？你就在府里住着，我看还有谁敢乱说话，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好一个人住在外面，连个照应都没有。” 朱大夫人心里已是将苏娇当成了朱瑞樟命里的贵人，哪里舍得让她离开。 她想了想，“这样，我收你为义女，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苏娇：“……” 朱大夫人这思维是按照怎么轨迹跳跃的？她怎么能想到这么天才的法子呢？ “夫人，此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这事儿我来安排，你就放心吧。” 苏娇怔忪，她放心什么啊放心！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要多个义母出来？ 可朱大夫人说她完全无法反驳，不需要她入户，不需要她改姓，苏娇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换不换称呼都随她高兴。 但是朱家往后只要她有事都会为她撑腰，不允许外人欺负她，与朱家的姑娘一个待遇。 苏娇向来也并不喜欢无端地占人便宜，可是她想起了妙仁堂的原路。 这也是为何她会主动提出要给朱大夫人诊治的原因，她想在朱府待久一些，借着朱家的声望震慑原路。 朱大夫人提出认她为义女，可以说解了苏娇的燃眉之急。 她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比起别的，自己的命还是第一位。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 朱大夫人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这样也好，自己多了个义女，瑞樟多了个妹妹，往后更是能互相帮衬。 第42章 这种大礼就免了 苏娇回去了院子，开始掐算时间，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久，朱瑞樟就一脸贱兮兮的表情冲了过来。 “听说，我娘要收你为义女？” 苏娇示意秀巧去换一壶茶，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吗？你不同意？” “我可没这么说，我就先过来帮你熟悉熟悉，叫一声哥先听听。” 苏娇从袖子里将针囊拿出来拍在桌上，朱瑞樟顿时怂了，“姐，我错了。” 他对苏娇这只针囊可敬畏了，丝毫不敢亵渎，双手捧着让苏娇收回去。 苏娇白了他一眼，将针囊重新收好，“夫人收我为义女，也是因为那些传闻，你说你能不能品行端正一些，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朱瑞樟委屈，“我哪儿不端正了？可谁让我魅力大呢，这也不能怪我不是。” 苏娇懒得理他，朱瑞樟又说，“对了，明日是朱家的家宴，二房的人会来我们这边赴宴，你要不要凑凑热闹？” “我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那不马上就不是外人了吗？” “这不现在还是嘛。” “你真是够懒的。” 朱瑞樟拿她没办法，别家的姑娘待字闺中的时候虽然也不出门，但她们可没闲着，整日不是做女红，就是练习琴棋书画。 这位倒好，自己过来十次，就能看见她十次无所事事，要不就是看书，一本医书能看一个下午都不愿意挪地方。 朱瑞樟撇撇嘴，本来还想在二房那些人面前显摆显摆，算了，等她的身分定下来了再说吧。 …… 苏娇完全没将朱家的家宴放在心上，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出府。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动，别人的腿可不长在她的身上。 第二日，苏娇在院子里晒太阳，悠闲自得地抱着一本从集市上淘来的古籍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朱家的侍女过来通传，“二房的三姑娘在外面，想见见您。” “不认识，不见。” 苏娇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然而这位三姑娘似乎不太讲道理，苏娇都说了不见，她居然还硬闯了进来。 “哟，早听说大房住了个会医术的美娇娘，我还以为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还真有其事，大伯娘是怎么想的？想让家里乱套吗？” 苏娇抬头，闯进来这个小姑娘，长得还可以，青葱年岁很少有难看的。 再加上她身上的衣裙一看就很贵，头上珠翠环绕，一步一摇，倒也算得上有点姿色。 苏娇在心里评估着，不过跟自己这张脸比起来，就太过黯然失色了，啧啧。 朱启月在苏娇抬头的时候，也看清了她的模样，眼里顿时更加生出一丝不喜。 哪儿来的狐媚子，竟然长了这样一张脸，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小妹妹你说的我也同意，朱家的姑娘连不请自入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确实也该乱套了。” 苏娇说得随意，只看了她一眼，又将眼睛挪回到书上。 朱启月气得不行，“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区区一个低贱的医女，真以为大伯娘给了你脸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她可吞不下这口气，“你们，给我教训教训她，让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平日二房的人就很不满大房，后来听说大房对一个医女都很优待，朱启月心里早不平衡了，什么玩意也敢跟自己平起平坐，大伯娘是疯了吗？ 朱启月身后的丫头们立刻就要上前，然而可惜的是，朱大夫人拨给苏娇的丫头也不少，且各个都知道大夫人对苏娇的看重，哪里会让这些人得手？ 朱启月看到自己的人被拦住，丝毫不能接近苏娇，气得脸色通红，“你们在做什么？敢拦我的人？我堂堂朱家的姑娘还不能教训一个低贱的医女？” “三姑娘，苏姑娘是大夫人请来的贵客，请三姑娘见谅。” “什么贵客？一点规矩都不懂的东西，不过是个医女，你们给我让开！” “三姑娘抱歉，大夫人有令，要让苏姑娘宾至如归，苏姑娘不想见您，还请您先离开吧。” “你这个贱婢！” 朱启月气得失去了理智，一巴掌扇在出言阻止她的丫头脸上，那丫头完全不闪避，生生挨了一巴掌，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苏娇的眼神眯了起来，朱启月还不解气，“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这是为了大房着想，瑞樟哥哥被这种女人迷了心智，连二房都听到了动静，我是为了他好。” “你们看看她妖里妖气的样子，一看就心术不正，这样的人，就要教训一顿才能让她露出真面目，给我让开！” 然而那些丫头仍然挡着动都不动，气得朱启月再次扬起手。 不过这一次她没能打得下去，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娇狠狠地将她的手甩到一边，朱启月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被甩得险些栽倒，若不是身边的丫头扶了一把，可就难看了。 “妖里妖气？嫉妒我长得漂亮就直说，毕竟我天生丽质，你这样的人就算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苏娇撩了一下肩上垂落的发丝，姿态动人娇俏，说出的话却像是锥子一般在朱启月的心上扎出一个一个窟窿。 朱启月甩开下人的手，“我呸，谁嫉妒你？” “谁应声就是谁呗。” 朱启月胸口剧烈起伏，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不要脸！没教养！ 朱启月强迫自己冷静，“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蒙骗了大伯娘就能得到什么好处，朱家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若想着从朱家骗取什么好处是不可能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瑞樟哥哥虽然顽劣不羁，却也不会将你这种人娶进门，你要是还有点廉耻，就赶紧从朱家滚出去！” 苏娇扬着笑容看她，“怎么，我在朱家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好像是二房的吧，还能管大房的事呢？” 朱启月抿着嘴，这个沁香园，原本是她看中的！ 早在大房二房还没有分开的时候，她就看中了这个园子，并且一直想方设法据为己有。 大房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她是朱家名正言顺的姑娘，想要一个园子怎么了？ 然而朱大夫人却并没有如她的愿，并且借着二房又一次闹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两房隔开，也断了朱启月想要沁香园的念头。 二房得到的地方并不小，可问题是人太多了，那么些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那么多的姨娘，将地方占得满满当当！ 朱启月虽然不需要跟自己的妹妹挤在一个院子里，可她的院子狭窄逼仄，如何能跟沁香园相比？ 而大房呢？坐拥那么大的院落，好些院子都是空着的！怎么舒服怎么住，朱启月简直眼红死了。 这会儿居然连一个低贱的医女都能住在沁香园，她心头莫名就生出怒火来。 “我就算是二房的人，也是朱家的姑娘，你算什么东西敢离间我们的情意？我就知道你接近瑞樟哥哥是不怀好意，今日我就要替大伯娘将你赶出去。” 朱启月恼羞成怒居然想亲自动手，她朝着苏娇的方向就抓过去。 苏娇将挡在她前面的秀巧拉开，指尖银光微闪，也没人瞧见她做了什么，就听见朱启月尖锐地哀嚎了一声，身子一晃栽倒在地上。 “三姑娘！三姑娘你怎么了？” 朱启月身边的侍女惊慌地叫起来，赶紧去扶朱启月，然而她根本就站不起来，连侍女碰她一下都受不了，发出尖叫，让侍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个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朱启月表情扭曲，狰狞地瞪着苏娇。 苏娇满脸无辜，“我能做什么？可是你要对我动手，你还问我做了什么？三姑娘，你从来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吗？” 朱启月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稍稍动一下，就仿佛有几千根针同时扎入自己的身体，痛不欲生。 一定是这个贱女人，她不是个医女吗？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苏娇居高临下，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三姑娘怎么还躺着呢？虽说这天儿还热着，可地上还是凉的，这种大礼就不必了，赶紧起身吧。” 沁香园的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憋着笑不敢现出端倪，苏娇姑娘哪里还需要她们啊，气都能将三姑娘给气死。 苏娇一挥手，“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将你们三姑娘抬回去，别冻出了病来就不好了。” 朱启月的侍女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抬，朱启月哀嚎不断，却是动都不能动，留下一串叫骂声渐行渐远。 苏娇拍了拍手又坐了回去，仿若什么事儿都没有继续看她的书。 秀巧虽说已经习惯了一些苏娇的性子，这会儿也是不安的。 “姑娘，那位是朱家的三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苏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有什么不好？先撩者贱，我在我院子里闭门不出，是她非要来招惹我，怪得了谁？” 秀巧显然也十分不 第43章 你准备好了没有？ 苏娇说了不出门，就真的没有出过门，到了傍晚朱瑞樟悄悄地溜过来，一进院子舒了好大一口气。 他拽了拽领口走进来，“还是你这里舒服，二房那些都是什么？闹得我头疼……巧儿，给我倒杯茶。” “你别总使唤巧儿，她是我的丫头。” 苏娇可护短了，朱瑞樟鼓着脸，“就倒一杯水而已，看你护的……对了，我听说，你把朱启月那丫头给整了？” 苏娇白了他一眼，“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么不靠谱？分明是她欺上门来，我可委屈了，好端端地被她说成是狐狸精，哎，我怎么这么命苦……” 她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抽出一条帕子按了按眼角，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帕子又塞回去。 朱瑞樟看得叹为观止，“你可拉倒吧，二房那里都急得跳脚了，朱启月可是很得我二叔母的喜欢，来了你这儿一趟就不能动了，一碰就鬼哭狼嚎的，二叔母正在跟我娘闹腾呢。” “怎么，难道是我请她来的？这也能跟我扯上关系？那我多冤枉啊。” 苏娇根本没当回事，讲道理，她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那个朱启月，只能说她是活该。 朱大夫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弟妹的意思我实在没听明白，启月丫头得了病就赶紧请大夫医治，你跟我这儿哭什么呢？” 朱二夫人扯着喉咙，“我家启月好端端地来赴家宴，却被你留下的那个医女弄成这样，你说有没有关系？大嫂我也不为难你，你将那个死丫头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朱大夫人笑容不变，“弟妹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启月来赴家宴，为何要跑去沁香园？这与别人又有何关系？”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怪我家启月了？” “那不然呢？” 朱大夫人端庄的眉头微挑，朱二夫人立刻用帕子捂着脸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启月啊，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大伯娘，被人欺负了也没人帮你，你的命好苦啊……” 朱大夫人揉了揉额角，“你们，还不赶紧将二夫人送回去？别一个还没好又倒下一个，不过二房的人那么多，总有人能替弟妹管管的。” 朱二夫人猛一抬眼，眼里的怨气都没能让大夫人皱眉，回回家宴都要来这一出，她已经都习惯了。 朱二夫人抖着帕子，“好，大嫂既然如此，我便去让娘来评评理，我的启月总不能平白让人给欺负了！” 她一甩帕子气哼哼地离开，朱大夫人叫了沁香园的大丫头来问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丫头将事情说了一遍，朱大夫人居然笑了起来，“那丫头还是个不吃亏的主儿，这样才好，这样的性子，才不会让人欺负。” 她笑容里多了几分唏嘘，像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一般。 “大夫人，那二夫人那边……” 朱大夫人收敛了笑意，“不用理会，至多也就将我叫过去说说话，她们可别想打苏娇丫头的主意。” …… 朱启月的事儿，朱大夫人都没有来问她，苏娇也乐得当没发生过，每日如常地给大夫人施针。 “三日后，我便会在家中设宴，招待我的好友来府里坐坐，也将你的身份正式定下来。” 朱大夫人拉着苏娇的手，“你也不用多想，我只是觉得与你投缘，我也有个女儿，不过远嫁了，收你为义女，权当是安慰我一颗当母亲的心。” 苏娇没有反对，等回去院子，已是有丫头送来了衣服和饰品。 “苏姑娘，大夫人让我们告知你那日的流程，并不复杂，烦请苏姑娘学一学。” 礼数这种东西，讲究融会贯通，苏娇从前除了学医，便是习武，那也是导师见她太宅了强求的，因此她的举止，立行坐卧的姿势都十分漂亮，学礼数也是一点就通。 当然，等没人的时候，她还是如同没骨头一样，喜欢瘫软在藤椅里，朱瑞樟见了都懒得说她。 “明日你便要成了我的义妹，你可准备好了没？叫声哥哥先？” 苏娇这次没掏针囊，而是瞥了他一眼，“那你准备好了没？” “我准备什么？” “多了个妹妹，不用准备见面礼的？啧啧，做你的妹妹也没什么好处嘛。” 朱瑞樟愕然，随即笑起来，“有，当然有，保准你喜欢。” 他是大房最小的，二房那些弟弟妹妹，他见了只觉得腻味，一个个小小年纪在二房熏陶的话里有话，笑里藏刀，朱瑞樟避之不及。 如今这个苏娇即将成为他的义妹，让朱瑞樟还挺期待。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到了那一日，苏娇一早便穿了朱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衣衫，大夫人身边的丫头过来给她梳头妆扮。 秀巧在一旁心里暗暗下决心，她得跟着这些姐姐们多学一学，往后自己来给姑娘梳头。 金枝芙蓉的钗环压在鬓旁，苏娇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浮现出一抹着迷。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姐姐啊，怎么生的这么俊哟。 水红色衣衫，银色绣纹滚边，又鲜嫩又贵气，衬得苏娇肌肤赛雪，水灵灵嫩生生。 一双明眸顾盼生姿，眉毛秀丽，鼻子俊俏，一点朱唇，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甜美可人，娇俏明媚，迷死个人。 苏娇很满意，转身问秀巧，“好看吗？” 秀巧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好……好看，太好看了。” “嗯，我也觉得。” 苏娇提着裙子去了朱大夫人那里，连朱大夫人瞧见了她都楞了一下，随即赞不绝口。 “瞧瞧瞧瞧，这是从哪儿落入凡间的小仙子？我可真是有福气。” 苏娇含蓄地浅笑，朱大夫人欢喜不已，亲自带着她去了前厅。 认苏娇为义女，朱大夫人是征得了朱大老爷的同意的，因此这一次行礼，朱大老爷也在场。 这还是苏娇头一次见到朱大老爷，是个笑容和蔼的长辈，也是，和气生财，怪不得朱家大房能将生意做好。 在朱大老爷身边，还站着与苏娇有一面之缘的朱瑞文，他与朱瑞樟并排站着，目光都落在苏娇的身上。 苏娇按着流程，在朱大老爷和朱大夫人面前的蒲团上跪下，行礼，奉茶，“义父，义母。” 朱大老爷和朱大夫人笑呵呵地将茶杯接过去，每人喝了一口放到一边。 朱大老爷递给苏娇一个红封，苏娇捏在手里厚厚的，心里一跳，莫非是银票？ “夫人多次与我提起你，直说你钟灵毓秀，是难得一见的通透姑娘，我今日瞧着也是这么回事，往后你多陪陪你义母，她可是难得遇见可心的小姑娘。” 苏娇恭恭敬敬地应下，那边朱大夫人已经将她拉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这礼啊就算成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义女，我保证，至少清河镇，没人敢欺负你。” “多谢义母。” “好孩子，你若是不嫌弃，可能叫我一声……娘？” 朱大夫人眼里闪动着隐隐的期待，苏娇从善如流，轻启朱唇，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 “哎！” 朱大夫人的眼角有水光溢出，她遮掩地用帕子擦去，却擦不掉眼里的欣慰。 她搁在手里如珠如宝疼爱的女儿嫁了人，听见苏娇这么唤她，就仿佛女儿还在家中承欢膝下一样。 朱大夫人拿出了她给苏娇准备的礼物，居然是一整个妆奁。 “这些都是没人用过的，府里采买首饰珠翠的时候，我都会用我自己的分例多买一份，都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那会儿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做是为了什么，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原来我与你的缘分等在这儿呢。” 朱大夫人不允许苏娇推辞，苏娇也顺着她的意收下，语气甜甜地道谢，落落大方的模样，让朱大夫人心里甚是安慰。 “瑞文，瑞樟，你们来见见你们的妹妹，苏娇啊，他们往后便是你的兄长，若是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娘这里告状，娘帮你做主。” 朱瑞樟语气夸张，“娘，我不被她欺负就不错了，哪里敢欺负她哦，之前儿子就觉得，娘对苏娇比对我更好，这会儿，哎，我算是彻底失宠了。” 朱大老爷听不下去，瞪了朱瑞樟一眼，“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都这个年岁了，还想着在你娘面前撒娇，我看她就是太惯着你，把你给惯坏了！” 朱大老爷一出声，朱瑞樟立刻缩了缩脖子，鹌鹑一样不敢出声，可怜幼小又无助。 苏娇还是头一次见到朱瑞樟与朱大老爷相处，心里暗笑，就这样他还能保持傻白甜的本性，太不容易了。 朱大老爷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一步，朱瑞樟立刻又嘚瑟起来，“我给妹妹也准备了礼物，妹妹怎么都不叫我呀？” 他想逗一逗苏娇，结果苏娇甚是乖巧地冲着他甜笑，“瑞樟哥哥。” 朱瑞樟一愣，顿时觉得这丫头的笑容太有欺骗性，她明明不是这种性子，怎么她这一笑，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将东西给拿出去了呢？ 第44章 发了发了 那是一个紫檀木的小箱子，苏娇语气甜美，“多谢瑞樟哥哥。” 朱大夫人也好奇起来，“我瞧瞧，瑞樟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苏娇将箱子的盖子打开，甜美的笑容顿时露出几分憨实，哇，银子！ 那一个个胖嘟嘟的小银锭怎么就能那么惹人爱呢？瞧瞧这优美的弧线，这令人心醉的银色光芒，如此圣洁美丽，动人心弦…… “朱瑞樟！你就懒散成这样！给你妹妹准备这种不上心的礼物？” 朱大夫人见状气得不行，什么玩意给人小姑娘家准备一箱银子？他这是在埋汰谁呢！ 苏娇从银光灿灿中回神，赶紧盖上盖子，表情恢复了正常。 朱瑞樟冷不丁被娘责备，心里可委屈了，娘刚刚是没瞧见苏娇的表情，她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自己这是投其所好！ “娘，娘你误会了，苏娇她喜欢这个。” “你还说！我看你爹说得对，也是娘对你太过放纵，以至于你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 朱瑞樟求救地看向苏娇，苏娇看在那箱银子的份上开口，“娘，不怪瑞樟哥哥，他说的对，我……很喜欢。” “苏娇，难为你还要帮他说话，都是娘从前疏忽了对他的管教，哎……” 朱大夫人一扭头，又疾言厉色起来，“你看看苏娇，都比你懂事！” 朱瑞樟：“？？” 怎么回事儿？他做错什么了？ 苏娇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只能怪他太有前科，自己已经尽力了。 认了朱瑞樟，自然也要认朱瑞文。 苏娇走过去，缓缓给朱瑞文行礼，声音绵软清甜，“瑞文哥哥。” “妹妹免礼，我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如妹妹一般的家人，今日算是如愿了，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妹妹能喜欢。” 朱瑞文送出的也是一个小匣子，打开来之后，里面居然是一匣子洁白莹润的东珠。 也是钱啊！ 苏娇顿时对朱瑞文心生好感，多了两个出手大方的哥哥，她运气太好了。 同样是送礼，朱瑞文就得到朱大夫人的称赞，“你是用了心的，这些对小姑娘来说正合适。” 朱瑞樟不乐意了，“凭什么呀，我的还比那些贵呢。” 朱大夫人额角绷出一根青筋，“你还说！你见过谁家送姑娘直接送银子的吗？那是苏娇不与你计较，你还不闭嘴！” 朱瑞樟鼓着脸嘀嘀咕咕，“那她又不是寻常的姑娘……” 苏娇就腼腆地笑，没察觉朱瑞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朱瑞文得知大夫人要将苏娇收为义女的时候，是隐隐反对过的，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如此得大夫人的喜欢，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然而他发现大夫人执意如此，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觉得苏娇不简单，是个城府深的人。 可刚刚看到她见到银子和东珠的表现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那欣喜若狂的欢愉由内而外地涌出来，一般人若是想作假都做不出来…… 那么，她接近朱家，就是因为贪财？ 可这儿才多少啊，就能让她显露出贪财的嘴脸来？ 朱瑞文难得地困惑了，他这新鲜出炉的妹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苏娇得了朱家大房的认可，如今已经正式算是朱家的义女，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的。 比如朱家大夫人办的宴请，得让别人也知道朱家多了个义女，才算是真正定了身份。 到了晚上，苏娇又换了一身衣服，发饰用的是朱大夫人送给她的那个妆奁里的。 那些首饰款式新颖用料上乘，苏娇戴上之后去给朱大夫人看，朱大夫人眼眶都红了。 “太漂亮了，我就知道，这些一定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戴在你头上可真好看。” “那是因为娘的眼光好。” 朱大夫人被她逗乐，与她说了会儿话，外面便来了宾客。 朱家在清河镇上很吃得开，不管是商户或是官家都会给朱家一些面子，因此来的人很是不少。 她们也挺好奇的，朱大夫人膝下只一个女儿，也没听说她对哪家的姑娘有多少好感，怎么会忽然收了个义女呢？ “朱家姐姐，我可是来早了？我接着你的帖子之后是一点儿坐不住，只等着赶紧来见一见你新认的义女呢。” 朱大夫人见着了来人，微笑着迎过去，一边招呼，一边给苏娇引荐，“娇丫头，这一位你喊她秦伯母就成，她是娘的手帕交，一会儿保准给你包个大的见面礼。” 秦夫人嗔了朱大夫人一眼，“你可真一点儿不客气。” 说完，她转头去看苏娇，一看之下居然轻轻抽了一口气，“我说朱家姐姐，你这是打哪儿找到的小仙女儿？我在清河镇可从没见过如此标志的姑娘。” 苏娇朝着她行礼，“秦伯母。” 她语气甜软，姿态落落大方，动作神态里看不出半分拘谨，就好像从小便生长在富足的朱家一样。 秦夫人啧啧称奇，着实将苏娇夸了一通，“受了你这声秦伯母，我可不能小气。” 她将早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苏娇，苏娇接过来心里就是一乐，沉甸甸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成了朱家的义女还有这样的好事呢？她顿时就觉得这样的宴请一点儿都不繁琐，一点儿都不！ 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朱府，很快府里珠环翠绕，雾鬓云鬟，清河镇众多夫人小姐们云集，都来看一看朱大夫人新认的义女。 朱大夫人原本以为，苏娇对于这样的场合会不会害怕生怯，毕竟她说她从前一直生活在村子里，一些大场面没见过也是能理解的。 然而朱大夫人没想到的是，苏娇的表现，令她大吃一惊。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态度，不管是真心的赞叹，还是阴阳怪气的调侃，苏娇都应对得特别从容。 别人对她真诚，她就报以甜甜的笑容，讨喜的语言，别人阴阳怪气，她心里理都不想理，一带而过十分敷衍。 朱大夫人也并不会觉得她做得过分，这宴请都明说了是为了自己的义女办的，还上赶着作践人心情的，活该被敷衍。 不过绝大多数人见到苏娇，都是赞叹。 她比起那些从小生长在富足人家的千金小姐毫不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人接物，举手投足，言行得当，蕙质兰心。 有不少人都暗暗跟朱大夫人打听，她这是哪儿找来的义女，她们也想着赶明儿也认一个去。 朱大夫人就掩着嘴咯咯咯地笑，眼里有着止不住的得意。 “我与娇丫头有缘分，她这样好的姑娘，哪儿那么容易遇到啊。” 苏娇并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多好，正常发挥罢了，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场面驾驭不了？ 一个晚上，朱大夫人收了个可心的义女这个消息，就在清河镇传开了。 …… 晚上晚宴结束，苏娇送了朱大夫人回院子之后，才带着秀巧回去沁香园。 寻常这会儿她也差不多该睡了，不过此刻她丝毫没有任何困意。 “快，快将我今儿收到的礼物都拿过来我看看。” 秀巧黑线，“姑娘，都要看吗？” “当然，我都忍了一整日了，快拿来我摸一摸。” 今儿一日，苏娇的收获颇丰。 先是朱家人的见面礼，朱大夫人送了一妆奁首饰，朱瑞樟一匣子银子，朱瑞文一匣子东珠，苏娇双眼放光地一个一个都挨个儿摸了一遍。 “还是朱瑞樟了解我，看看这白花花的银子，色泽多么迷人，看看这弧线，多么圆润优美……” 苏娇将小银锭举在眼前，着迷地欣赏着，秀巧满头黑线，觉得自家姑娘的眼睛都快变成了银锭的形状！ 苏娇兀自沉醉了很久才满意地放下银锭，开始拆其他人的礼物。 朱大老爷的见面礼果不其然是银票，厚厚一叠，出手阔绰的让苏娇想哭。 “巧儿，咱们如今是有钱人了，再不用穷的连柴火都省着用，咱们就算是躺着都不会饿死了！” 苏娇“mua”的在银票上亲了一下，特别诚心地在心里喊了一声爸爸！ 晚宴上出席的那些夫人们也都是有备而来，苏娇收礼物收得手软。 有镯子玉坠，簪子香囊，也有吉祥如意的小金锞子，各种宝石物件儿。 苏娇拆了满满一床，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闪闪发光。 “发了发了。” 她的身家一下子足足的，连说话都变得有底气了起来，“巧儿，赶明儿等你出嫁的时候，姑娘我一定给你整一套最好的嫁妆。” 秀巧终于忍耐不住，“姑娘，您胡说什么呢，这些赶紧先收起来，该睡了。” “睡不着，一想到我变得如此金光闪闪，我都舍不得闭上眼睛。” 苏娇席面上滴酒未沾，这会儿却是有些醉意，“有钱的感觉真好，到哪里都有底气，都不会恐惧。” 她不用再担心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不能活得下去，生活环境翻天覆地的转变，她心底的恐惧也因为这点点底气，慢慢地消散。 第45章 当场对峙 “姑娘……” 秀巧想劝一劝，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姑娘都说了，她是因为白家才会如此，白家对姑娘造成的伤害太过巨大。 行吧，姑娘对钱财变得看重，总好过被打击之后一蹶不振，想到轻生来得好。 不就是爱财嘛，爱财怎么了？爱财那也是好姑娘！ 秀巧放弃了劝说，默默地将灯调亮一些，方便姑娘欣赏床上的“美景”。 “姑娘，明日等日头出来了再看也不迟，那会儿定然比现在更好看。” “说得有道理。” 苏娇认同地点点头，这些东西在阳光下一定更加熠熠生辉，苏娇想一想都觉得心旷神怡。 “睡觉睡觉。” …… 苏娇一夜好眠，梦里都梦到了那些令她心花怒放的身外之物。 第二日起身，她吃了饭便去朱大夫人那里，朱大夫人早等着了。 “娘。” 苏娇甜甜地喊着，朱大夫人十分开心，拉着她与她说了一上午体己话。 苏娇一边跟朱大夫人闲聊，一边给她继续施针。 等施针结束之后，苏娇又拿出了她之前刚做的膏脂。 “娘的皮肤本就很好，也不需要怎么调理，这些都是用了鲜花和药材调制，娘不妨用一用。” 朱夫人很是吃惊，“你连这些都会吗？” “有些医书上有记载，比胭脂水粉管用又安全。” 药妆有没有？医学护肤品往后可吃香了，苏娇已经在心底规划起来，要不要在这里弄一家药妆店试试。 没有哪个女子对自己的容颜不上心，朱夫人十分感兴趣地问了苏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儿，说她一定会试一试。 两人正说得起劲，外面儿丫头进来通传，“大夫人，二夫人又来了，还有老夫人身边的唐嬷嬷。” 朱大夫人笑容微微收敛，没说请不请，而是转头看向苏娇，“二夫人为何来找我，你应该知道原因的吧？“ 苏娇心里微微怔了一下，不过迅速反应了过来，她都快忘记了。 “是因为二房三姑娘？” “是，也不是，二房与大房的关系本就不好，只是总也占不到便宜，这一次借着启月的事儿已经闹腾了许久，看着非要从大房挖过去一块儿才甘心。” 朱夫人提到二房就心烦，“在家宴上犯了病就要大房，到哪里也没这个道理吧？” 苏娇目光轻轻闪烁，她明白朱大夫人的意思了。 朱启月那事儿，跟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朱大夫人这时才让人去请朱二夫人进来，朱二夫人何仙铃早已经不耐烦，人还未到声音先至，“如今想要见大嫂一面可真是难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朱家已经分家了呢！” 很快，外面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便是二夫人。 苏娇的目光很快地打量了一番，面相略有些尖酸刻薄，但还算漂亮，穿得衣裙颜色鲜嫩，连头上的钗环都是年轻人戴的款式。 不过她脸上的妆容就逊色了，故作精致的妆容，完全及不上朱大夫人略施粉黛透出来的自然健康。 何仙铃也瞧见了苏娇，她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大嫂，你可是让咱们朱家好生出了一次风头，外面可都知道你收了个莫名其妙的义女，就是这一个吧？” 苏娇眼珠子一转，脸上扬起了甜甜的笑容，“二叔母，我是苏娇，给二叔母请安。” 她语气特别热切，然而身子半天都不动一下。 果然，何仙铃迅速朝她翻了个白眼，“可别，谁是你二叔母？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我可不认的。” 苏娇神色委屈，“我是娘的义女，您可不就是我的二叔母吗？” “笑话！可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想攀扯一下，大嫂被你蒙蔽了眼睛，我可不瞎！” 朱大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苏娇却忽然嫣然一笑，委屈的表情荡然无存。 “这么说，朱二夫人是不认我这个亲戚咯？” 何仙铃诧异她变脸如此迅速，但嘴上已经说了出去，“自然，还想我认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就好，这话，朱二夫人可别忘了。” 苏娇笑眯眯地站到朱大夫人的身后，“娘也听见了吧？朱二夫人对我如此不屑，这辈子都不会有关系。” 朱大夫人的不虞立刻消散，笑着看了苏娇一眼，这丫头就是聪明，提前跟何仙铃划清了关系，还是让何仙铃先说出口，往后定是会少了许多烦心事儿。 真不愧是她认的义女，做了自己没法儿做的事。 “娘听见了，你放心。” 朱大夫人拍了拍苏娇的手背，转而看向何仙铃，“二弟妹，不知你来我这儿可有什么事吗？这不早不晚的，我还有不少府里的杂事要处理。” “大嫂！你何时学会了装傻充愣这种下作的手段？我可怜的启月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罪魁祸首就站在你身后，你还要包庇她吗？” 何仙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娇，苏娇回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她什么都不知道。 朱大夫人挑了挑眉，“二弟妹注意你的语气，启月病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因为她病了，就要找我的义女问罪，这是何道理？” “她就是在沁香园出的事！启月的丫头说，就是她动的手！” 苏娇这会儿不站出来是不行了。 “哪个丫头那么颠倒黑白？朱二夫人倒是将人带到我面前来呀。” 何仙铃冷笑一声，“想见人？成，我今儿还真就带来了！” 说着，从外面进来一个小丫头，哆哆嗦嗦地跪在她身边。 苏娇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发现没认出来，她都快忘了朱启月长得什么样，哪里还能记得她身边的丫头？ “你说，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丫头唯唯诺诺地开口，“那日，三姑娘去了、去了这位姑娘的院子，没说几句话，这位姑娘就对三姑娘动了手，三姑娘就、就倒了下去。” “听见没有？你还敢抵赖？” 何仙铃咄咄逼人的语气，忽然惹得苏娇一阵轻笑。 她说话声音甜软，笑声更是悦耳动听，可听在何仙铃的耳朵里，却悦不起来。 “你笑什么？” 苏娇笑了一会儿才止住，“当然是笑你愚蠢，这种话，你也能当做凭证？” 她露骨的不屑，让何仙铃的脸气得通红。 不过在她发飙之前，苏娇已经又开口了，她在问那个丫头，“那日，你家姑娘为何要来我的院子？” 那丫头看了二夫人一眼，又扭头看了身边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衫，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嬷嬷一眼。 见老嬷嬷对她点点头，丫头才回答，“三姑娘是听说了姑娘的事儿，心里好奇所以才想过去见见。” “哦，那我请她进去了没？” 那丫头咬了咬嘴唇，“没、没有……” “是啊，我可没请她进来，我与三姑娘素不相识，有什么可见的？结果呢？你家三姑娘进来了没？” 丫头头低着，“……进来了。” 苏娇可委屈了，“我那会儿正有事儿呢，却被突然不请自入的三姑娘吓了一跳，吓得好几日心都慌慌的……” “你演什么呢？啊？现在有事的是我家启月！” 何仙铃咬牙切齿，苏娇挑了挑眉毛，“怎么，三姑娘不请自入的家教，就是二夫人教的？教得可真好。” “大嫂！你就任由她目中无人大放厥词？这样不知所谓的东西，你还认她为义女？” 何仙铃都恨不得冲上来抽苏娇几个耳光。 苏娇却毫不畏惧，“我可有哪句话说错了？是冤枉了三姑娘，还是冤枉了二夫人？” “你……” “好了，娇丫头，那然后呢？” 朱大夫人打断了何仙铃的谩骂，苏娇又问那丫头，“你说我对三姑娘动手？那我问你，我是怎么动手的？” “奴婢、奴婢没看见……” “哦，没看见啊，不过没关系，我身边的丫头，可是瞧见了三姑娘是怎么动手的。” 秀巧都不用苏娇示意便上前一步，“三姑娘进来就要教训我家姑娘，大夫人给的丫头劝着，却挨了三姑娘一巴掌，院子里所有人都瞧见的，三姑娘还想来打我家姑娘……” 苏娇立刻接上秀巧的话，“然后，她就倒下去了，二夫人，当时院子里可不止一两个人，这随便问一问都是能问清楚的，我觉得三姑娘会倒下去吧，是因为太激动，上来就要打人是什么毛病？您回去好好给她瞧一瞧。” “你这个死丫头！牙尖嘴利，目无尊长！启月说要教训你难道错了吗？” “二弟妹！娇丫头是我的义女，启月凭什么教训她？” 大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事情如今已经再清楚不过，分明是启月上门挑衅伤人，病了却还要无赖娇丫头，我一再顾及妯娌情分忍耐，却也不是没有限度的！” 大夫人厉声呵斥，让何仙铃吓了一跳，当初大夫人要将两房隔开住之前，好像就是这样的脸色。 “有病就去治病，一而再再而三污蔑我的义女，二弟妹是对我这个大嫂有意见是不是？若是如此的话……” 第46章 您也体谅体谅 “大夫人息怒，二夫人也是爱女心切，才会乱了心神，并非是针对大夫人。” 一直没说话的唐嬷嬷突然开了口，“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大夫人持家辛苦，时常在我们下人面前夸赞您大度和善，大老爷娶了您是咱们朱家的福气。” 苏娇看得叹为观止，老嬷嬷几句话便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夫人方才明明是要说狠话了，这会儿被她一搅和却是失了时机。 “此事，老夫人已经知晓，也并没有怪罪大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只是听闻苏姑娘是医女，擅长医术，三姑娘如今还病着，可能请苏姑娘去给她瞧瞧？” 何仙铃的脸色非常精彩，唐嬷嬷的意思是，这事儿就完了？那启月活该受了这么多日的苦头？ 就苏娇这个态度和性子，说启月的病与她无关何仙铃都不相信！ 她正准备反驳什么，唐嬷嬷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警告让何仙铃很快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何仙铃太清楚他们二房的弱势，若是没有老夫人帮衬，他们恐怕早过不了如此逍遥的日子。 老夫人那就是二房最后的指望了，一个唐嬷嬷就足以震慑住她。 唐嬷嬷看向大夫人，脸上又恢复了恭敬和谦和。 朱大夫人顿了顿，“此事，也要看娇丫头的意思，我虽然认了她为义女，可也是因为我喜欢她，因此强行认的，那时候便说过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 朱大夫人直接将决定的权利交给苏娇，何仙铃气得不行，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听见唐嬷嬷又好言好语地问了一遍苏娇。 苏娇特别大方，“这有什么问题？我既然会医术，你们又求上门来，我当然不会拒绝。” “那苏姑娘就请吧，我们……” “不过这诊金事先可得说好，先付定金，后面的也得写明了尾款，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这下何仙铃忍不了了，“你说什么？你还要收诊金？你不都是朱家的人了吗？给自家人看病还要诊金？简直不可理喻！” “朱二夫人这就说错了，难道你不记得你方才说的话了？这辈子都不会跟我有所牵连，您尚且如此，您的女儿又算得上我哪门子的自家人？” 苏娇的话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何仙铃的脸上，她脸色如同猪肝，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朱大夫人心里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二弟妹一上来就嫌弃娇丫头，伤了她的心，娇丫头如此行事也没什么错儿，唐嬷嬷，您说呢？” 那话可是当着唐嬷嬷的面，从何仙铃的口中说出来的，没人逼着她，何仙铃有脸不认，唐嬷嬷总不会也矢口否认吧？ “合该如此。” 何仙铃要厥过去了，躺在床上的是她女儿，难受了数日的也是她女儿，如今非但不能拿这个死丫头出气，还得花银子请她给启月看病？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娇还特别贴心地补充，“当然，朱二夫人不愿意我也是理解的，外面儿大夫也不少，那什么妙仁堂不是有许多妙手回春的老大夫吗？您去请他们也是可以的。” 何仙铃此刻特别想将鞋子砸到苏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她难道没有去请吗？ 朱启月已经数日无法动弹，动一下都会发出尖利的声音，她一早就去了妙仁堂请人！ 可那些大夫望闻问切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启月一个娇滴滴还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让大夫近身检查？那些找来的医婆又一个个装模作样却做不出实在的举动。 她能怎么办？ 何仙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要多少诊金？我话先说在前面，若是你收了银子也治不好启月，我就扭送你官府！” “哦，那我可不敢治了，您另请高明吧。” 苏娇直接放弃，一副爱治治，不治滚的态度，压根儿不在乎。 何仙铃威胁的神态迅速崩塌，唐嬷嬷重重地咳了一声，眼神再次警告何仙铃。 “苏姑娘，二夫人也是关心则乱，还请苏姑娘多多体谅。” “这位嬷嬷总让我们体谅二夫人的爱女心切，为何也不体谅体谅我娘的慈母之心？我被二夫人如此污蔑谩骂，我也是娘的宝贝儿，二夫人连个歉都不道，嬷嬷觉得合适？” 苏娇毫不畏惧地与唐嬷嬷对视，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宝贝儿”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朱大夫人简直要笑出声音。 她何其有幸捡到这样一个宝贝！ “都同样是朱家的夫人，嬷嬷不妨也体谅一下我娘。” 苏娇笑容可掬，唐嬷嬷眼神微沉，然而看了苏娇半天也不见她怯懦，于是转头，看了一眼何仙铃。 何仙铃一愣，下意识地就想抓狂，怎么着？还真让自己道歉不成？她凭什么？ 场面一时间僵持了下来，何仙铃不道歉，苏娇就根本不搭理她们，竟是跟朱大夫人商量起哪日一块儿去赏花的事儿。 “……听说开的可艳了，到时候让秀巧采一些花瓣回来，给娘做点口脂，一定很合适。” “是吗？那我太期待了，我算算日子，不如后日如何？近来有你给我调理，身子轻快了许多，正想着出去散散心。” 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就将何仙铃那么晾着，何仙铃几次去看唐嬷嬷，唐嬷嬷都低着头。 这个姓苏的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是何仙铃不道歉，就是老夫人也没有办法，谁让何仙铃一上来就跟人撇清了关系？ 现在想想，那丫头也许就是故意的。 何仙铃满腹的怨气，她向来仗着老夫人的偏颇，就算在大夫人这里讨不到多少好处，却也不曾吃多大的亏。 可这一次，真是亏大了！ “……是我错了，大嫂就别跟我计较了。” 何仙铃蚊子哼似的声音，打断了苏娇和大夫人的交谈，大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苏娇诧异地扭头，“二夫人说什么？抱歉方才说着话没听见。” 她一脸的真诚，何仙铃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可是都已经说出了口，说一遍和说两遍有什么区别？ “我说，这次是我不对，还请大嫂别跟我计较了吧。” 何仙铃提高了声音，这一次，她就不信那丫头听不见，除非她聋了！ 苏娇自然是听见了的，她也很满意，适可而止嘛，她懂的。 “那我们就来说说诊金的事。” 朱大夫人看到何仙铃的脸无比精彩的转变，觉得自己真就快憋不住了，怎么能这么解气呢？ 苏娇提出的诊金可不低，甚至比妙仁堂的大夫诊金都要高一些。 何仙铃到了这会儿已经破罐子破摔，“苏姑娘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妙仁堂里德高望重的大夫都不敢提出这样的诊金，你凭什么？” “凭你现在有求于我啊。” 苏娇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何仙铃险些咬碎了一口牙，她看了一眼唐嬷嬷，心一横，“行，只要你能治得好启月……” “关于这事儿我也得话说在前面，大夫也是人，也不是神，哪里能保证一定能够治得好？这事儿吧，你得先弄弄清楚，治不好，诊金也是要照付的。” 说来说去又绕了回去，唐嬷嬷都烦了，干脆地一口应了下来，“就按着苏姑娘说的办。” “多谢嬷嬷体谅。” 唐嬷嬷这会儿听不得“体谅”这个词，直接忽略当做没听到，“苏姑娘这就过去瞧瞧？三姑娘已经难受好几日了。” “成，娘，那我先过去瞧瞧。” 朱大夫人点点头，忽而又说，“瑞樟也在府里，昨个儿还说惦记着启月的身子，让他陪你一块儿去，也去看望看望。” 苏娇明白朱大夫人是担心自己，虽然她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有人担心，感觉很是不错。 朱瑞樟很快来了，得知要陪苏娇去二房，脸上多了几分兴奋。 “现在就走吧？哎是去做什么？祖母要见苏娇？” 苏娇白了他一眼，“去治病。” “治病？朱启月还没好呢？看我说什么来着，妙仁堂的大夫都是草包。” …… 朱家二房就在大房旁边，中间隔了一堵墙，要从正门出去，再从另一个门进去。 苏娇去了之后瞬间觉得，人口密度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大房讲究清净安适，二房就是热闹拥挤，连下人走在路上一个不注意都能撞在一块儿。 旁边还有朱瑞樟在跟她解说，“我二叔这里别的不多，就是人多，除了二叔母，还有……六个也不知道还是七个姨娘，几乎每个姨娘膝下都有子女，我算算啊……”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去好像也没算清楚，“哎呀反正多着呢，我都记不清。” 苏娇咋舌，不是说朱二老爷不善于经商吗？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什么都不擅长，这样的基因弄那么多子嗣出来做什么？ 去朱启月院子的路上，苏娇和朱瑞樟就碰到了好几个朱瑞樟的堂兄弟堂姐妹，一个个都好奇地看着苏娇。 有的还试图过来搭讪，被朱瑞樟给应付掉了，“还是赶紧去朱启月那里要紧。” 第47章 我就不计较了 朱启月的院子并不大，苏娇估摸了一下，还不足沁香园三分之一大小，并且旁边就是另一个住了人的院子，能清楚地听见那边的声音。 “二夫人，三姑娘已经喝了一回药，不过又吐了，她闹着不肯喝。” 朱启月的丫头出来通报，屋里传来朱启月的声音，像是在教训丫头。 何仙铃疾步进去，苏娇和朱瑞樟在后面跟着。 屋子也不如大房的宽敞明亮，看得出很局限，采光不好，里面昏暗暗的。 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药味，混合着朱启月难耐的叫骂声，让人心情本能地烦躁。 “给我喝的是什么药？一点儿用都没有！大夫呢？去找了没有？为何我的身子还是动不了！” “三姑娘，您再忍忍，二夫人已经去了大夫人那边……” “忍忍忍忍，你让我怎么忍？又不是你的身子变成了这样！” “啊！” 里面传来丫头短促的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了。 苏娇翻了个白眼，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这位三姑娘是有暴力倾向啊，怪不得这么些日子了症状一点儿没减轻。 朱启月扔出去的杯子只砸中了丫头的肩膀，她心里的怒火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纾解，可她没办法，砸一只杯子已经是最大极限，她的身子动一动就如同针扎一般难受。 忽然，她瞧见了何仙铃，尖利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娘……您总算来了，您可是去大伯母那边为女儿讨公道去了？” 她眼里泪光盈盈，衬得她消瘦的小脸格外楚楚动人。 何仙铃会看重她，是因为朱启月是二房的女儿里，生得最为美貌的一个，朱家大房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嫁得还不错，她觉得朱启月也能够为她带来极好的回报。 “我的月儿，你觉得如何了？大夫给你开的方子为何不喝？不喝药怎么能好？” “那些药根本不管用，我喝了几日一点儿起色都没有，娘，我会这样都是大房那个贱人做的，是她害了我！您去把她抓过来，我要她付出代价！” 何仙铃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朱启月却并没有发现，“她就是个祸害！居然哄得大伯母还要收她为义女，一个从村子里爬出来的贱骨头，也配进咱们朱家的门？” “启月，你别说了。” 何仙铃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难道娘不这么认为吗？” 一个凉凉的声音从何仙铃的身后传出来，“因为你的小命儿还握在我的手里，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个我听听？” 朱启月的眼睛瞬间睁大，她看到苏娇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些日子的憋屈瞬间冲上了她的脑袋，让她恨不得扑过去将人撕碎。 “你这个……” 朱启月还没骂出声儿，何仙铃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启月，先让她给你治病。” 剩下的，以后再慢慢清算。 然而苏娇从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二夫人，你捂着她的嘴做什么？三姑娘有话说，你就让她说吧。” 何仙铃压低了声音在朱启月身边嘱咐，“先忍着，等你好了……” 她看到朱启月听见了自己的话，才慢慢松开手，果然朱启月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激动。 “好了，你赶紧给她治病吧。” 何仙铃走到一旁，示意苏娇可以开始，不过苏娇没动，抱着手臂站在原地。 “三姑娘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刚刚叫我什么？我忘了跟你们说一件事儿，我这人很记仇，小心眼，睚眦必报，你确定让我这会儿给她治病？你不怕我将她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朱启月的眼睛里迸射出愤恨，“你敢！” “哟，你觉得我敢不敢？你也知道，人这一病啊，就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没个准的，我这手一抖，兴许就一针扎在你的死穴上，救都救不回来。” 苏娇说得活灵活现，何仙铃心里突然也没了底，这个死丫头之前可是还特意说，治不好也要付诊金，莫非她打算故意治不好？ “不过呢，我这人也有个别的优点，就是只要别人道歉，我也可以大度的既往不咎，只限于我心情好的时候，我这会儿，心情就挺好的。” 苏娇也不想得理不饶人，可谁让朱启月都骂到了她的头上，若不是看在大夫人的面子上，她这个机会都不会给朱启月。 朱启月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手背都有青筋爆出来。 要自己跟她道歉？没门儿！她说错了吗？她就是个贱骨头！从穷乡僻壤里爬出来想要一步登天的贱骨头！ 朱启月很奇怪为何娘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就是个医女，有什么好忌惮的？ “三姑娘这病啊，我就是不上前诊脉，瞧着也够呛，挺难受的吧？啧啧，或许过些日子会更难受，好端端一个姑娘家，也可能后半辈子都要这样了。” 苏娇事不关己地开始吓唬人，何仙铃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确定启月的事儿与她有关，也更加忧心起来，自己花费了心血养出来的女儿，难道就要这样废了？ “启月，你方才太口无遮拦，苏姑娘是来给你治病的，你的礼数呢？” 朱启月从心底涌出一阵绝望的委屈，娘居然站在这个贱丫头的那边，她真想让自己道歉不成？ “哎呀二夫人，三姑娘瞧着也是个脾气大的，算了算了，我就不计较了。” 何仙铃心里一喜，又听见苏娇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三姑娘好好养病啊。” 何仙铃：“……” 妈的原来是这么个不计价！ “苏姑娘留步，三姑娘还要劳烦姑娘。” 唐嬷嬷上前拦住了苏娇，苏娇秀眉轻挑，“怎么着，这是不让我走了？嬷嬷可真是好脾气，你被人在背后骂成贱人，还能大发慈悲地救她不成？那我真是佩服嬷嬷。” “苏姑娘请稍等。” 唐嬷嬷绕过她走到床前，眉间已经浮现了不耐烦的神色，“三姑娘，你若是不道歉，老夫人恐怕也顾不上你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清楚。” 何仙铃心里一跳，忙不迭地说，“启月，你听见没有？赶紧给苏姑娘道歉。” 朱启月眼睛里都被逼出了泪意，她在心里早将苏娇捅成了个筛子，然而却拿她毫无办法。 “……对不起，请苏姑娘原谅。” “说大声点！” 这次是唐嬷嬷并不满意，朱启月闭着眼睛提高了声音，“苏姑娘对不起，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苏娇笑了起来，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她心里爽到了。 “哎，也行吧，谁让我是个大度的好姑娘呢，啧，还以为能省点事儿。” 苏娇这才肯上前，一边给朱启月切脉一边“语重心长”，“小姑娘没本事就别瞎使性子，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这次长教训了吧？” 她对朱启月的怒目而视视而不见，随意切了脉之后，从怀里掏出针囊来。 还切什么脉啊，朱启月怎么回事儿她最清楚，苏娇没想到的是，妙仁堂的大夫都请上门了，还没能让朱启月恢复原样。 清河镇的医疗资源是有多差？妙仁堂就这水平怎么好意思垄断的？怪不得自己那几张方子能有奇效。 朱启月看到苏娇从针囊里拿出寸把长的银针，当即声音都在发抖，“你想干什么？” “治病啊，动什么动？到时候扎歪了我可不管。” 朱启月大概被她之前吓唬自己的话给真吓到了，扭动着身子往后缩，“我不要，娘，她要害我！娘！” 苏娇一脸爱莫能助，“二夫人，三姑娘这么不配合，我没办法。” “苏姑娘，你这真能行？针灸的话，妙仁堂的大夫也针灸过，却没什么用处。” “那是他们，我说你们到底治不治？这都浪费我多长时间了。” 苏娇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何仙铃不管怎样也得试一试，“启月，你别动。” “娘！” 何仙铃干脆让丫头压住朱启月，“苏姑娘请吧。” 苏娇这才拿着针再次走过去，她脸上的笑容在朱启月的眼里仿佛夺命的恶鬼，吓得她眼泪纵横，丑态毕露。 银针刺入穴位，得气后捻转提插，苏娇不紧不慢地捻着针，丝毫不在意自己散漫的态度对朱启月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 疗程很短，苏娇连扎了四五个穴位，等她将银针取出来之后，朱启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身子似乎能动了。 她扭了扭腰，虽然还有些麻麻的，但是没有了那种被万根银针刺中的锐痛。 “好了，妙仁堂大夫开的药再喝个几日就成。” 苏娇慢条斯理地收拾针囊，何仙铃盯着朱启月，看她不敢相信地动动胳膊扭扭脖子，真的好了？ 这个小丫头当真是有医术的，甚至可能比妙仁堂的大夫都医术精湛？ “二夫人，别忘了诊金，做人要言而有信才能让人尊敬。” 朱启月猛地抬头，“还要给你诊金？”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观世音菩萨转世吗？” 第48章 哥给你补上 苏娇好心情地调侃着，又能收到一笔银子，想想就高兴呢。 看着朱启月真的已经好了，何仙铃的嘴唇抿了起来，这会儿，她们可没什么把柄在这个死丫头的手里，朱瑞樟也在外面，里面都是女眷，谅他也不敢闯进来…… 苏娇只看了何仙铃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二夫人可知道，同样的错误犯一次是无知，再犯可就是愚蠢了，二夫人想做蠢事我也不介意，只要你能担得起后果。” 苏娇的笑容依然甜美可人，只是看在何仙铃的眼里却变了味道。 她心头的那根弦又绷紧了，苏娇能让朱启月倒下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毕竟那会儿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做到的。 苏家此刻在何仙铃的眼里，已经多了一层不好惹的外罩。 苏娇乐得如此，她深知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只有比她们更凶恶可怕，才会让她们有所收敛。 苏娇扬了扬嘴角，转身出了内间，外面朱瑞樟看她出来，拍了拍手，他身边桌上是一堆果壳。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一会儿呢，你给我诊治的时候可比这个耗时间。” 苏家瞥了一眼果壳，“你就是跟过来吃东西的？” “我这不是无聊吗，不过这些哪有你那里的好吃，走走走回去吃。” 苏娇无语，说好了他来看望朱启月的，连样子也不做一下。 她笑了笑，跟朱瑞樟一块儿离开了。 …… 朱启月身子能动了以后，对苏娇的恨意在心口久久不散。 “娘，你就让那个贱人那么得意吗？明明是她害了我！” “是娘大意了，那个苏娇滑不溜丢，我还以为她不过一个村女没什么见识，却没想到是个牙尖嘴利，满肚子坏水的东西，这个亏，咱们只能吞到肚子里。” “可是大伯娘真的认了她做义女？” “谁知道大嫂怎么想的，还特意请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去府里做了见证，认是认下了。” “大伯娘疯了吗？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朱家的女儿，也配住在沁香园里？她的用度比我都好上数倍！” 朱启月疯狂地嫉妒，连她都没有的待遇，那个苏娇凭什么能够得到？ 她算个什么东西。 “此事不急，都是朱家的人，她别想偏心，之前那是她亲生女儿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冒出个野丫头，可别想能压过你。” 二房已经开始算计起来，唐嬷嬷回到了朱老夫人那里，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朱老夫人身上穿着蜜合色的衣衫，头上一顶小帽子，当中嵌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玛瑙。 她靠在塌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丫头？大房从哪里找来的？” “回老夫人，听闻这个苏娇生在浣溪村，爹娘因为事故没了，只带着个小丫头行医讨生活。” “怪不得性子如此泼辣，是个不吃亏的。” 朱老夫人冷哼一声，“二房那边呢，没再闹腾了吧？” “安静了不少，二夫人应是也知道扰了您的清静，让婆子将七少爷给送过来了，说是逗你开心。” 朱老夫人闭了闭眼，“我这会儿乏了，让他回去吧，再赏几个小玩意。” 她知道自己偏心二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总不能看着老二和那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吧？ 老大能干，子嗣却艰难，老二没本事，却也算是为了朱家开枝散叶。 她要是不偏一些老二，朱家早散了。 “让老二家的最近消停点。” 朱老夫人说着咳了几声，唐嬷嬷赶紧拿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几颗暗红色的药丸，伺候老夫人服下。 “老夫人您得多保重身子才行……那个苏娇是医女，不如让她……”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指望的，就这样罢。” …… 苏娇回去了大房，简单地跟大夫人说了情况，然后就坐等诊金送来。 朱瑞樟为了欣赏她看到诊金的表情，愣是赖在大夫人那里不肯走，惹得大夫人笑着埋汰。 “一会儿让你爹知道你赖在我这里，仔细他又罚你。” “爹这阵子没空管我，他带着二哥出去应酬了，娘，你说二房真的会送诊金来吗？” 苏娇闻言一愣，“难道不会吗？” “苏娇妹妹这是不知道二房的脾性，她们想来只肯收银子，反正我可从没见过她们将银子拿出来过。” 苏娇怒了，“这么说我的诊金收不到了？” “十有八九。” 苏娇一脸被雷劈到的挫败，她的银子，收不到了？ 朱瑞樟回头，“娘，你瞧见了吧，她就是个小财迷，我那会儿的礼送得才是正确的。” 朱大夫人看着苏娇恍惚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怎么这丫头是这么个性子吗？ “何仙铃对钱财确实抓得很紧，你的诊金……多半是……” 朱大夫人忍住笑意，“那些诊金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那怎么行？娘有什么义务要帮她们付诊金？娘很喜欢她们吗？” 朱大夫人抿了抿嘴，难得会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喜欢。” 苏娇撇了撇嘴，“那就是了，若是真收不回来的话……也就这样吧，就当买个教训好了。” 她按捺住心里的愤怒，拖欠银子在她看来，是最不要脸的！ 不能指望诊金，苏娇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秀巧似乎能从她的眼睛，看到一个个长了翅膀飞走的小银锭。 “娘，那我先回去了。” 苏娇打算回院子宣泄一下心情，朱瑞樟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 “就这么不高兴？你那诊金总共也没多少。” “没多少也是我凭本事赚的，她们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呵呵……” 苏娇阴森森地冷笑了几声，又颓丧起来。 朱瑞樟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银子嘛，哥给你补上。” 苏娇垂着的脑袋忽然就抬了起来，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朱瑞樟，“真的？” “这还有假？又不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银子在咱们朱家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这种话可不能随口说，俗话说的好，如果看不起一个铜板，往后一定会为一个铜板哭泣的。” 朱瑞樟蒙蒙的，“还有这种俗话呢？谁说的？” “我说的。” 朱瑞樟：“……” 苏娇大言不惭，“记得你说的啊，回头给我补上。” “为何方才娘要给你补你不愿意，我的银子你就愿意收？” 朱瑞樟好奇地问，苏娇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你是我哥啊。” 哦，好像也没问题。 朱瑞樟点点头，不就是银子嘛，他从小到大都不曾为了银子发愁过，他才不觉得，他这辈子会为了一个铜板哭泣。 朱瑞樟没想到，苏娇，一语成谶。 …… 朱瑞樟转头就将诊金给苏娇送了去，还多送了不少，喜得苏娇那阵子见到朱瑞樟的时候，“哥哥”喊得特别真诚。 只是苏娇觉得，自己就算被朱大夫人认做了义女，也是不好一直赖在朱府的。 无关别的，就是不自在，但这种不自在又不好对人说。 于是她找到了朱瑞樟，让他陪着自己去外面找宅子。 朱瑞樟不同意，“你若是搬出去，娘会伤心的，你来了之后娘的笑容多了许多，她是真心喜欢你。” “我也并不是立刻就要搬出去，我想找个地方，将原先住的地方的东西都搬过来。” 苏娇说得是浣溪村，她在清河镇待了也快一个月，虽然她往后并不打算回去村子里，但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一下。 朱瑞樟明白了她的意思，“成，镇子上我熟，上次你就提过这事儿，也正好有几家挺合适的。” 苏娇于是跟着朱瑞樟去了镇上看宅子。 苏娇想找的宅子不用很大，她和秀巧就两人，要那么大的地方也用不上，因此朱瑞樟给她找的，都是两进左右的宅子。 “再小就不像样了。” 朱瑞樟是瞧不上小宅子，苏娇能理解，在朱家长大的孩子，哪里住过小院子？ 看到最后，苏娇瞧中了两个，一个两进的，一个三进的，三进那个对她来说有些太大，但架不住不管格局还是采光都完美。 庭中花草树木具备，有现成的水井、篱笆，所有的屋子都规规整整，向阳通透。 苏娇看到了院子就走不动路，尽管她知道，那个两进的院子性价比更高，可是、可是这个宅子太棒了吧。 连朱瑞樟都忍不住点头，“这个宅子真不错，比起一些更大的宅子来都毫不逊色，算是我瞧过的宅子当中最出挑的。” “姑娘，这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些？好些屋子都要空着的话，怪可惜的。” 秀巧只觉得太奢侈，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哦。 苏娇又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儿，牙一咬心一横，“不大，往后还要添点人，管家护院丫头婆子什么的，到时候再想买这样的宅子可就买不到了。” 能有个心仪的地方属于她，苏娇也能安心，不动产对于一个人的归属感太重要了。 第49章 说曹操曹操到 朱瑞樟点点头，“确实，这个宅子的主人是欠了朱家的债，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拿出来卖，急于出手所以价格还不算高，买了就是赚到。” 于是苏娇不犹豫了，将自己的身家都交给朱瑞樟，让他帮自己处理。 朱瑞樟动作也麻利，不过几日的光景，契书顺利地送到了苏娇的手里。 看着薄薄的契书，苏娇一颗心终于落地，她也是有房子的人了，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至少有一个足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地方！ “这么高兴？” 朱瑞樟不理解苏娇表现出来的情绪，“莫非在朱家住的不顺心？” 苏娇郑重其事地将契书收好，“你不懂，一个居无定所，孤苦无依的孤女有多可怜，有个容身之处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安慰，你这种少爷体会不到。” 朱瑞樟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撇了撇嘴，“就你，我是真没看出哪里可怜了。” 苏娇回去了朱府，跟朱大夫人打了个招呼，她要回去浣溪村收拾东西。 朱大夫人点点头，“应该的，那日瑞樟要跟他爹出去见见世面……这样吧，让瑞文给你去一趟。” “娘，不用的，我哪里需要……” “就这么定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行，我不放心，这事儿我去跟瑞文说。” 苏娇特别希望朱瑞文能拒绝，她这个便宜二哥跟朱瑞樟可不一样，苏娇不太擅长相处。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朱瑞文居然应下了。 到了那一日，朱瑞文先她一步等在了马车那里，见到苏娇出来，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苏娇妹妹准备好了？那咱们这就上路吧。” 苏娇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 马车走在回村子的路上，苏娇和朱瑞文分别坐在车厢的两端。 苏娇一直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朱瑞文，怎么想不通为何他会同意跟自己一块儿，他此刻的表情可谈不上多情愿。 忽然，朱瑞文的目光转了过来，与苏娇的对上。 “我只是好奇，你接近朱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朱瑞文没有了在朱家人面前的温和，眼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要勾引朱瑞樟，想要成为朱家的儿媳妇，可是夫人要收你为义女你也没反对，对朱瑞樟的态度，也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朱家的义女，好处极其有限，最多在你嫁人的时候，能够得一笔嫁妆，仅此而已，所以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你能为我解答吗？” 苏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一直都有在研究自己，他一个商人，走什么心理战术？ “所以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苏娇故意加重了语气，神秘兮兮地笑起来，“那就太好了。” 朱瑞文，“……” 苏娇已经将头扭向了窗外，可猜去吧。 还解答？她是那种知心大姐姐的人设吗？怪不得他比朱瑞樟有经商的天分，疑神疑鬼老奸巨猾那是天生的能力。 朱瑞文看了她一会儿，居然笑了起来，有意思。 反正有的是时间，只要她有所图，就必然会露出破绽，他可以慢慢等。 …… 马车到了浣溪村，在村子里引起了围观，这样看着就华丽的马车，村子里可不常见。 马车连里正都惊动了，等他赶过来，正好看到马车在苏家门前停下，苏娇从车里跳下来。 “苏丫头，是你回来了呀。” 苏娇朝着里正甜甜地笑起来，“里正叔，您的咳疾可快全好了？药还是照常吃着呢吧？” “吃着的，已经大好了，叔一直都想跟你道声谢，只是你在清河镇一去就那么长时间，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我是回来拿东西的，往后我可能就要常住在镇上了。” “什么？” 围观的乡亲们发出了惊呼声，“苏丫头要去镇上？不回来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也没个依仗，让坏人骗了去都不知道。” “是呀是呀，你若是走了，村子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找谁去？” 苏娇始终笑眯眯地应对，众人又看到了之后才下马车的朱瑞文，声音俱是一滞。 里正狐疑道，“苏丫头，这位是？” “他是我的二哥，我在清河镇与一位夫人投缘，她认了我做义女。” 苏娇说得很含糊，已经让秀巧带着人进去收拾东西。 里正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可是太可惜，苏娇不在的这一个月，村子里的人才发现她有多重要。 之前去镇上寻医都治不好的病，在苏娇手里都能得到好转，这一个月许多人都来他这里问，苏娇什么时候会回去。 里正叹了口气，若是当初苏娇的爹娘过世，村里人再对她好一些，说不定她就不会走。 “苏丫头，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我也不是去多远的地方，清河镇而已，往后若是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 “可是那就没有人帮我们治病了啊。” “从前不也是如此吗？并且其实我知道，你们私底下还是觉得我看病收诊金不地道，我也是为了生活没办法，我离开之后，你们就可以去妙仁堂请老大夫瞧病。” 苏娇笑眯眯的模样，让问话的人脸色不好看起来。 她说的不错，都是乡里乡亲的，找她一个小丫头看病是给她面子，可她却还要收钱，浣溪村村民私底下确实会嘀咕，可是大家也不得不承认，苏娇的医术是相当不错的。 她若是走了，浣溪村可就没这个便利了。 “苏丫头啊，你可别被骗了，镇上的人哪里有那么好心，随随便便认你做义女？或许他们是想将你骗了卖去风尘之地，你可别上当啊。” “就是就是，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踏实，你若搬走，往后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娇这还没走呢，就有人开始唱衰，她心情很不美丽。 不过都要走了嘛，这些人往后也就跟她没什么关系，苏娇懒得理会，统统当做没听见。 等到屋里的东西开始往外搬，围着的人才看是慢慢地散去，有什么好看的呢，地里的庄稼才是实实在在的。 苏娇一抬头，透过人群看到了涂山根，他站在人后面，高高瘦瘦的个子十分扎眼，目光在寻找着什么。 苏娇想了想，自己的两亩地还在他手里呢。 于是苏娇朝着涂山根走过去，带着他去了一旁说话。 “苏姑娘……” “你不用担心，那两亩地还是给你种，仍旧按着原来的办。” “多谢姑娘……你们真的要搬走了吗？再也不回来了吗？” 苏娇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于是点点头，“应该是不回来了。” 顿了一下，苏娇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秀巧是个好姑娘，我不舍得她嫁入农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涂山根黑黝黝的脸皮涨得通红，急忙摇头摆手，几乎在用整个身体想要否认，“我、我没有……”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秀巧那么好，没人喜欢才奇怪呢。” 苏娇撇撇嘴，“我又不是要质问你什么，只是告诉你，我是打算往后给秀巧找个可靠的人，你若是当真有那个意思，便努力从村子里走出来吧。” 苏娇看人全凭本能，这个涂山根她还挺欣赏的，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孝顺，能干，又不笨拙木讷，性子也踏实，那两亩地在他手里活得很好。 关键是有眼光。 这样的人缺的是一点勇气和机会，她推一下，能不能动就是他的问题了。 苏娇交代完地的事儿，又回去了小院子。 这里算是她第一个容身之处，她在这里迷茫彷徨，然后下定决心好好过日子。 如今要离开了，还真有些不舍。 “对了苏丫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有人来找过你，还不止一次。” 苏娇一愣，“找我？” “对，你也见过的，就是之前上你这儿来过的那位大夫。” 里正对他很有印象，苏娇从那人手里赚了好几十两银子呢。 苏娇眉头微微上挑，哦，是原路啊，他找来了这里？ 这么说，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朱家认为义女的事儿？ 苏娇如今可不怕他，想来原路还会再来，为了她口中的那些方子。 苏娇正想着，忽而目光一凝，嘴角慢慢地翘起来，说曹操，曹操到。 …… 来的人正是原路。 他来浣溪村已经好几趟了，每一趟都没能遇到苏娇。 原路心里越发焦躁，都这么长时间，朱家不可能还留着她在府里，那个小丫头还能去哪里？ 原路想着这一次若是再见不到她人，他就得想办法去朱家打听才行。 好在老天保佑，让原路看到了那丫头，她也瞧见了自己，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丫头，你可真是能躲，只是再能躲，你也是要回来的不是？” 原路语气有些得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日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 苏娇笑容浅淡，“原大夫有事情要找我商量，我可没有，原大夫找错人了吧？” 第50章 没在怕的 “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瞧着脾气很好的样子？我动怒的样子，你不会想见到。” 原路一心惦记着苏娇口中那些很多的方子，他靠着那几张方子在妙仁堂的地位飞跃，若是能再得一些，就再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你说的那些方子呢？别说我欺负你，我还跟你买，还是十两，你有多少我都要。” 苏娇笑出声音，“原大夫是尝到了甜头，看出那些方子的价值了？你都看出来了，我还能十两将方子卖给你？” “丫头，贪心不足可是大忌，那些东西在你一个小姑娘的手里也排不上用场，不如都卖给我，皆大欢喜，你若是卖得多，多给你一些报酬也是可以的。” 原路的态度始终高高在上，他觉得这丫头肯定很缺钱，不然那会儿也不会如此随意地将方子卖给他，并且在看到银票的时候眼睛里都放着光。 她若是贪财，这事儿就好办，只要有弱点，不怕她不松口。 “原大夫，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被人当成个傻子，你想要那些方子也可以，一千两一张，不还价。” 原路的脸色骤然发黑，“一千两？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张嘴就敢说？你知道一千两是多少吗？” “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它值这个价就行，你若是也觉得值就买，不值就算。” 苏娇很不喜欢这个原路，他还威胁过自己，就因为他以为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村女，所以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莫欺少年穷听说过没有？小姐姐她已经今非昔比了，没在怕的！ “丫头，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开价？那些方子你想卖也得卖，不想卖也得卖。” “哦？为什么呢？” 原路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想要让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小村女活不下去，可太简单了，这世上，多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娇的脸沉了下去，果然，她讨厌这个人是有原因的。 若非她成了如今的苏娇，若非她有一手医术，又让朱大夫人认了自己为义女，一个父母双亡的小村女，还真没有办法跟妙仁堂里的大夫抗衡。 以他的地位给村里施压，让她居无定所，流落天涯易如反掌，一个没人庇护的小姑娘，极其容易被坏人拐了去，从此过着凄苦悲哀的一世。 妈的幸好遇到的是自己！ 苏娇莫名地义愤填膺，觉得这个原路真不是个东西。 “原大夫这么厉害啊，呵呵呵，威胁一个小孤女，你可真有本事，一把年纪的老东西了，一点儿仁爱之心都没有，你活的岁数都被狗吃了？” 苏娇想也不想地破口大骂，“怎么着？你想把我怎么样？欺负我没爹没娘是不是？从我这里诓骗了几张秘方不算，还打算明抢了是不是？” 她不管不顾地提高了音量，惹得其他人都侧目看过来。 原路脸皮绷紧，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他觉得这个丫头怎么都不应该想要将事情闹大，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无所畏惧。 里正走过来，“苏丫头，发生了什么事？” 连朱瑞文都走了过来，虽然他心里不耐烦，可夫人临走前耳提面命地让他照顾好苏娇，他不能当做没听见。 苏娇余光看到了朱瑞文，嚣张的深情一下子变成了楚楚可怜，她用手揪着衣襟，睫毛轻轻颤动，“哥，这个人之前仗着我什么都不懂，用低价买走了我几张秘方，如今他贪心不足，威胁我不再卖给他方子，就让我活不下去……” 苏娇泪盈于睫，嘴唇轻轻颤动的模样，活像一个饱受欺负的小羊羔。 朱瑞文心里默然，不不不，他在府里见到的苏娇，可全然不是这个样子。 朱瑞樟都不止一次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过，他们这个新认的妹妹让不讲道理的二房都吃了个大亏，他们两都没法儿做到。 可是此刻，苏娇既然叫了他“哥”，这事儿他就不能不管。 “这不是妙仁堂的原大夫吗？你与我妹妹还有这样的渊源呢？” 原路没想到自己被认出来，楞了一下看向说话的人，他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钟，眼睛才猛然睁大。 “你、你是朱二少爷？” 原路傻了，真是朱家二少爷，方才苏娇叫他什么？哥？ 他怎么会是这个小丫头的哥哥？ 不对，好像朱家大夫人之前据说是收了个义女，在镇上还掀起了一阵热闹，那会儿原路只觉得是哪家千金得了朱家大夫人的喜欢，莫非那个义女，就是苏娇？ “二少爷，这是个误会，我与苏姑娘是有些交情，这不……” “谁跟你有交情？我此前从未出过村子，你便糊弄我什么都不懂，从我手里只花了四十两银子买了四张秘方，里正叔是知道的。” 里正被点了名，愣愣地点点头，“这事儿，我确实知道。” 苏娇于是更加理直气壮，“原大夫靠着那秘方如今在妙仁堂里都出了名，于是又想要来强迫我这个弱女子交出其他方子，你这是仁心仁术的大夫应该做的事儿吗？” 苏娇可不怕人知道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但，原路就不一样，他一张老脸通红，压低了声音，“苏姑娘，你怎么含血喷人呢？” “里正叔都瞧见了的，你难道还想否认？那我这就跟你去妙仁堂，我立刻将那几张方子默出来，让别的大夫见证见证！” “你……” 原路气坏了，他万万没想到苏娇居然如此难缠，她还有没有一个小姑娘应有的矜持？ 苏娇将事情都揭出来，心里爽了。 剩下的，她不是还有哥哥嘛。 朱瑞文眯了眯眼睛，“原大夫，苏娇说的，可是真的？” “朱二少爷，这真的都是误会，我也没想到苏姑娘竟然与朱家有联系……” 原路脑子动得飞快，“我今日来浣溪村，其实就是想感谢苏姑娘，没有别的意思。” 苏娇委委屈屈，“你方才还说要我一个小姑娘活不下去……” “那是苏姑娘听错了，我怎么会、怎么会那么说呢……” 呵呵，苏娇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视，怂货，他要是敢坚持狂妄，自己还能高看他一眼。 苏娇都懒得跟他演了，“哥，我去看看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她大大咧咧地从原路眼前离开，原路眼里的贪婪已经变成了忌惮，在他面前，还站着个朱家的二少爷，听闻朱大老爷十分看重这个儿子。 “原大夫，这件事，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 朱瑞文露出商人特有的笑容，原路心里瓦凉瓦凉。 …… 苏娇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地缅怀了一下自己刚来时的焦虑，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原路已经不见了。 苏娇也没在意，东西收好之后走出去，朱瑞文看到她出来问了一声，“都好了？” “嗯，好了。” 苏娇本以为这个小院子没多少东西，收拾起来才发现东西还真不少，且大部分都是她的，足以证明苏家二老从前对她有多好。 “那就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朱瑞文率先上了车，苏娇与里正又交代了几句，里正答应她会看顾苏家的宅子，苏娇才在村里人的瞩目下上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苏娇和朱瑞文依然分坐在车厢的两端，苏娇在等朱瑞文问她关于原路的事，朱瑞文也没让她失望。 “这就是你接近朱家的原因？” 苏娇抬眼，轻轻叹了口气，“瑞文哥哥觉得，这次若不是因为朱家，那个原大夫能那么轻易地罢休？” 她笑起来，“我只是个弱女子，瞧着再张牙舞爪，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也寸步难行，他说能让我活不下去，是因为他有那个自信，不是吗？” “所以你知道他会来找你麻烦，因此要给自己找个靠山，正好，瑞樟那小子自投罗网？” 朱瑞文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弄，苏娇听出来了，但她不在意。 “就算不是朱家，也会是别的靠山，人总要想法子活下去，瑞文哥哥你说呢？”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心思告诉夫人和瑞樟？” “想说便说吧，我从来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朱瑞文静静地看了苏娇一会儿，发现她并非是在硬撑，她是真不在乎让其他人知道。 这样的女子，朱瑞文从前从没遇见过，恣意张扬，做事情的目的性十分清晰明白。 这种人若是他商场上的竞争对手，老实说，他都有些头疼。 朱瑞文忽而往后靠在车厢上，“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说三道四，你的意图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算计呢。” 苏娇眉头轻挑，“朱家除了银子，还有什么值得我做了不得的算计？” 朱瑞文看了她一眼，“你难道不喜欢银子。” 苏娇，“……喜欢。” 她耳边似乎听见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声，仔细看去朱瑞文嘴角并没有笑意，苏娇不由得有些羞恼。 喜欢银子怎么了？谁不喜欢？说银子是粪土的那些人都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大少爷大小姐。 苏娇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就是 第51章 好想天上掉银子 马车将东西运到了苏娇在清河镇买的宅子里，苏娇以为朱瑞文会不耐烦地先离开，但他并没有。 他就看着苏娇忙忙碌碌地指挥着人将东西搬下来，但要说帮忙，也是没有的。 后来还是苏娇觉得碍眼，大少爷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做地抱着个膀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瑞文哥哥先回府吧，我这里要收拾好还有些时候呢。” 朱瑞文不置可否，“若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兴许真会被你这种弱风扶柳的做派给唬了去。” 苏娇一个白眼上天，“你爱待多久待多久吧。” 不就是说她表里不一嘛，她还懒得伺候了！ 朱瑞文看她说翻脸就翻脸，居然还笑出了声，“还是这样顺眼些，行了，我先回去。” 朱瑞文走了两步忽而又回头，“原路那边你可以放心了，他那种人对你选的靠山来说，小菜一碟。” 苏娇目送朱瑞文离开，其实就算她自己一个人，也未必真就会栽在原路的手里，不过是她懒，有更好的法子她就不想自己动手罢了。 说起来，攀上朱家也只是随意而为，谁也不知道她会遇上朱瑞樟那个傻白甜，又无意间入了朱大夫人的眼。 苏娇转身进了宅子，朱瑞文问她接近朱家有什么企图，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答不上来，企图啊……算来算去，也就想狐假虎威能说得过去了。 …… 苏娇大致收拾了一下，就有些不太想回朱家了。 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没有人会看她不顺眼，没有人会背地里议论她的身份跟朱家到底配不配。 “巧儿，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真正的家。” 苏娇很自豪地跟秀巧炫耀，秀巧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姑娘，您实在太厉害了，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苏娇顿了一顿，上扬的嘴角慢慢地恢复原状。 “还不够，这宅子将我所有的积蓄都掏空了，我这会儿连给你置办嫁妆的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得再想办法赚钱。” 秀巧没跟上苏娇的速度，听到“嫁妆”两个字直接傻眼，姑娘又在说什么！ 苏娇也不讲究，盘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开始掰手指，“这院子就我们两人住肯定是不成的，你看啊，里里外外的扫洒就得再找人，门上得有护卫吧？厨房得有人吧？人多了出去采买东西也得找人……” 她这么一算，顿时又觉得前途漫漫。 自己这靠着缘分治病的路数，什么时候才能暴富啊！ 苏娇往后瘫倒，双眼无神地盯着开始昏暗的天空，“好想天上掉银子。” 秀巧：“……” 朱府很快来人接苏娇回去，苏娇也没执意留下，这个宅子暂时还不太适合住人。 苏娇打算等自己多赚些钱，就更有底气跟朱大夫人提出离开。 …… 朱瑞文说他不会多嘴，就真的没有多说一句。 苏娇如常地在朱府里住着，陪同朱大夫人去赏花，采了许多花瓣回来制成了香膏。 朱大夫人十分喜欢，外出赴宴的时候擦了，鲜嫩的颜色和细腻的质感，顿时引了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朱家姐姐容色是越发艳丽，妹妹瞧着用的似乎不是悦然堂的胭脂？” 朱大夫人掩着嘴笑，“自然不是，这些啊，都是我家娇丫头特意给我做的，说是不但润色，还能润养肤质，我用了一阵子，确实觉得不错。” 后宅女子见天儿地设宴为什么啊？还不就为了暗暗攀比折腾，以度过漫长枯燥的岁月？ 众人一听这是朱大夫人义女所制，一个个来了兴趣，谁不希望自己的容貌能更美一些呢？ 大家摸到了朱大夫人的手，那也是用苏娇特制的膏脂护养，手背柔嫩白皙，瞧着跟二八少女一般，可把众人羡慕坏了。 “朱家姐姐，妹妹厚着脸皮也跟你讨一点用用，悦然堂的胭脂水粉我用着不舒坦。” “姐姐若有余存，也匀给妹妹一些如何？” 朱大夫人也不小气，将苏娇给她做的分了一分，苏娇给她做了不少，说是这东西质期短，她也怕自己用不完。 朱大夫人不知道的是，那些东西分出去之后，都得到了极好的效用，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见着了她，跟她讨要膏脂。 “这……不瞒妹妹，我已是没有了余存。” “哎呀，这不是姐姐的义女自个儿做的吗？让她再做一些呗。” 朱大夫人没答应，不过回去之后还是问了苏娇。 苏娇眨了眨眼睛，“香膏？给娘做的已经用完了吗？” “那倒不是，是娘的一些朋友瞧见了我用的效果好，也想要一些。” 苏娇充满了商机的小脑袋立刻转动了起来，听起来挺受欢迎的啊，她能不能卖呢？ 苏娇一边想着，一边已经爽朗地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不过娘可能要等一阵子。” “成，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做也不迟。” 朱大夫人并没有要求苏娇尽快去做，她对那些问她要香膏的人也没多少好感，她家娇丫头难道没事儿吗？什么好处都没有就想要东西，也不见表示表示。 若不是碍于情面，朱大夫人根本不会答应下来。 不过苏娇却因为这件事，脑子里泛起了小小的浪花。 …… 她想要赚钱，但苏娇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资历，想要让病人主动找上门是不可能的。 看看妙仁堂就知道，里面一水儿的老人家，都留着统一的胡须，慈眉善目，一看人生阅历就丰富。 就连原路这种伪君子，乍一看都是个憨厚老实的老人家。 她这个年纪又是个姑娘家，名声大噪前苏娇是不指望有上门生意了，因此她想要赚钱，就得先从别的方面入手。 苏娇思索了一阵子，将朱瑞樟抓了过来。 “我问你，朱家可有胭脂水粉的铺子？” 朱瑞樟冥思苦想了一番，眉头皱成了“川”字，上好的君山银针喝了两杯，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得问我二哥。” 苏娇当时就拍桌子了，“你能有个什么用？” “你若是问我哪家铺子的胭脂水粉好用，我能给你说上一个时辰。” 苏娇白了他一眼，朱瑞樟好奇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若是想买胭脂水粉也不用特意照顾家里的生意，悦然堂就挺不错的。” “我不想买，我想卖。” 朱瑞樟一愣，更加来了精神，“当真？我倒是听娘提起过，你捣鼓的那些玩意还挺受欢迎，你想卖那些？” “嗯，那些纯天然无污染，与药材科学配比，由内养外，效果可比一般的香膏好多了。” 朱瑞樟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说的都是啥玩意？不过不妨碍他对苏娇盲目信任。 “真的？那这事儿得找二哥好好说说，家里的铺子都是我二哥和爹在打理。” “那你干什么呢？” 朱瑞樟特自豪地一挺胸口，“当然是吃喝玩乐啊，还有比这更有追求的事吗？” 苏娇：“……” 她看了一眼秀巧，看到没，你家姑娘只是喜欢银子，跟朱瑞樟比起来，有出息多了！ 苏娇没想到这事儿还要牵扯朱瑞文，心里犹豫了一下，哪知道傻白甜朱瑞樟嚷嚷着“我哥今儿刚好在家”就冲了出去，苏娇想拦都拦不住。 不多时，朱瑞樟和朱瑞文双双来到她这里，苏娇脸上摆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瑞文哥哥。” 朱瑞文走过来坐下，主动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说，“听瑞樟说，你想在铺子里售卖胭脂水粉？” 苏娇瞥了朱瑞樟一眼，朱瑞樟满脸邀功，她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笑容可掬，“是有这个打算，不知道瑞文哥哥可有什么建议？” “你倒是挺聪明，想要借着朱家的胭脂铺子，如此只要能够提供货源，剩下的便不用你操心了是不是？” 苏娇脸上柔顺的笑容变了味道，嘴角勾出自信的弧度，“其实不是朱家也无所谓，清河镇也有别的胭脂铺子，瑞樟说那个悠然堂就不错。” 她伸出细白柔嫩的手，轻轻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并且我有信心，我要卖的香膏香脂，必然会成为一股风潮，瑞文哥哥可是没听说娘最近很受欢迎？” 朱瑞文微微皱了皱眉，朱瑞樟一看，自动自发地给他科普起事情的缘由来，这事儿满脑子只有生意的朱瑞文自然不会多注意。 “你真的能做出品质如此高的香膏来？” 朱瑞文想要确定一下，苏娇漂亮的杏眼弯成可爱的弧度，“不仅如此，那些香膏可是没法儿存放太久的，因为新鲜嘛。” 朱瑞文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此事，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苏娇说的这个点太诱人了，没法儿存放太久，就意味着需要常换常新，购买的人就会源源不断。 胭脂水粉虽说是日常消耗的东西，可用起来并不快，胭脂铺子的盈利朱瑞文心里是明白的，若是苏娇的香膏能促进购买的速度就再好不过。 第52章 一本万利 苏娇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原先我想着，带着我做出来的香膏多走几家胭脂铺子，价高者得，毕竟我缺银子嘛，瑞文哥哥这是打算帮我先掌掌眼？” 她反而拿乔了起来，哼，朱瑞文一开始不还挺看不上她做的东西吗？她也很挑的！ 朱瑞文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朱家能在清河镇有如今的地位，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苏娇不理他，朱瑞文也不介意，“东西不行，便不能进朱家的铺子，但相反，只要是朱家铺子出售的东西，品质都足够让人相信，光是这一点，清河镇除了朱家以外，没有第二家商铺能够做到。” 苏娇耳朵动了动，她想卖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如果能有一个值得相信的平台，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这样吧，先等我做好了东西给你看看再说，娘那里不少人问她讨要，刚好可以做个推广。” “推广？” “就是让更多人先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苏娇眯起眼睛呵呵呵地笑，得有品牌意识呢。 这一个下午，朱瑞文兄弟两就跟苏娇商量着一些细节，朱瑞樟难得对生意感兴趣，出了不少主意。 而朱瑞文，再一次对苏娇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从苏娇那里出来的时候，朱瑞文看了看朱瑞樟，“一个小姑娘都比你有经商的头脑。” 朱瑞樟：“？？” 朱瑞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步履匆匆地离开，留朱瑞文一脸无辜，他今天，很努力了啊…… …… 苏娇这阵子就泡在自己的院子里捣鼓东西，朱瑞文让人给她送来了一批统一的小罐子，漂亮精致。 小罐子的罐体上，都有一个漂亮的字体，“娇”。 这是苏娇提出来的，往后她所有制出来的东西上，都得带有这个标志。 苏娇开始兴致勃勃地用收集处理好的材料熬制香膏，小院子里香气馥郁，混合着药材的药香，冲淡了甜腻。 她本不是个勤快的人，但此刻干劲十足，丝毫不觉得疲累，这些都是银子啊！ 期间，苏娇还收到了一笔意外之财，三百六十两的银票，朱瑞文亲自送来的。 “这是……” 朱瑞文看着她为了图方便，绑在脑后的头发，两鬓垂下的碎发衬得她的脸越发白皙灵动。 “这是原路送来的，说是觉得之前跟你算错了价，补给你的。” 苏娇的眼睛一瞬间像是能放光一样，紧紧地盯着那几张银票，喜悦的情绪从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得到。 “是吗是吗？原大夫可真是个好人。” 朱瑞文感受到了她的惊喜，已经到胡言乱语的程度了，他将银票递过去，苏娇宝贝一样地捧着，他觉得若是自己不在，她必定会亲上去。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女子，如此爱财还不加以掩饰，爱的明目张胆，丝毫不介意他人的目光。 还挺有意思。 朱瑞文东西送到了，又问了香膏的事，苏娇此刻心情巨好，问什么答什么，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 “已经差不多啦，第一批先让娘当做礼物送出去，等有了反馈，瑞文哥哥也更有底气了不是？” 有了这三百六十两银票，苏娇的“瑞文哥哥”喊得格外真情实意。 朱瑞文也不知道为什么摸了摸胳膊，脸色不变，“也好，朱家在清河镇有两个胭脂铺子，到时候看情况给你腾一个位置，另外分红的文书也已经在让人准备了，你不用担心。” 苏娇笑眯眯地说，“瑞文哥哥做事我自然不担心。” 这会儿跟她说什么都好，朱瑞文从没有感觉到她如此好说话，目光在那些银票上略过。 这丫头真这么喜欢银子？也是个不错的爱好。 朱瑞文从苏娇那里离开，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方才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现在没了。 …… 苏娇得了银子，做起事儿来格外认真，很快便将做好的香膏给朱大夫人送了去。 朱大夫人拿到手的时候很是惊奇，“瞧着……更精致了，这些小罐子你是弄的？便是拿出去卖也是有人买的。” 苏娇嘿嘿嘿地笑，“娘可真了解我。” 朱大夫人一愣，随即又看了小罐子几眼，“你真打算拿出去卖？” “这些当然不是，不过我打算多做一些，瑞文哥哥说会帮我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苏娇丝毫没有隐瞒，她骨子里就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话，辛勤努力的成果换取银子，天经地义。 她觉得若是朱大夫人不理解也没什么，约莫朱大夫人也只见过她这一个这样的性子。 不过令苏娇诧异的是，朱大夫人并没有觉得她此举不妥，反而点了点头，“此事应该可行，这样吧，我送这些出去的时候帮你说一下，就说你将香膏的方子给了铺子里，很快铺子里就会有同样的香膏卖如何？” 苏娇眼睛慢慢睁大，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说方子给了铺子的话，那铺子出售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不会有人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多谢娘。” “这有什么可谢的，不过瑞文那孩子自小跟着他爹经商，就是对自家人也是明算账，你跟他谈条件的时候多跟他撒娇耍赖是没错的，他一惯喜欢冷着脸，却并不擅长应付小姑娘家。” 苏娇诧异，“真的吗？” 可之前自己跟他耍花腔的时候，他都一脸不屑地让自己别再装了，难道那是他对自己不擅长应付的伪装？ 苏娇打算下回试试。 …… 朱大夫人送出去的香膏，无一例外都得到了极好的评价，苏娇早就猜到。 朱瑞文这次也花了心思打听了一番，得知确实不错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诧。 他知道朱大夫人结交的女子都是什么样的地位，能让这些非富即贵，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女子交口称赞，苏娇的香膏确实不俗。 于是，朱瑞文带着拟好的文书过来与苏娇签订协议。 这日，花厅里的气氛微微有些严肃，朱瑞文作为见证人，想偷偷吃点果子都有些不敢伸手。 “你应是识字的，你先看一下，若是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再商议。” 朱瑞文将文书递过去，苏娇从容地接过来，认真地开始看……然后，看不下去。 她不是不爱看书，但她爱看的书，都是类别明确的，什么医书啊，和医书啊，还有医书啊…… 其余的字儿堆积起来，苏娇看着头就疼。 可她满脸镇定，大致粗略装模作样地扫完了之后，平静地放下，朝着朱瑞文憨笑，“我还是想听瑞文哥哥给我解释一遍。” 苏娇心里祈祷，希望朱大夫人说的是真的。 朱瑞文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举动，只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笑容更加晃眼了。 不过他还是顺着苏娇的意思解释了一遍。 苏娇做的香膏放在铺子里售卖，卖出的收益与铺子五五分，朱瑞文强调，这已经是很厚道的比例了。 “定价方面，按着我的经验，和你做的香膏受到的评价，比起寻常的香膏最好稍微贵一些。” 苏娇忽然插话，“数量也要少一些。” “怎么说？” “可以每日只限定十瓶香膏，卖完就没了，每人最多只能限制买两瓶。” 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朱瑞樟诧异地问，“为何？这样你不就少卖出去了吗？还怎么赚银子？” 朱瑞文瞪了他一眼，将一碟果子和茶壶往他面前一放，意思让他吃吃喝喝就完了。 朱瑞文的目光转回来，“你舍得？虽然这也是个法子，但……” “老实说，我自己做的话，香膏的产量本就不会大，且都是有期限限制，一日十瓶已经是极限了。” 苏娇想了想，“等这东西若是真的能卖出好价钱，到时候瑞文哥哥也可考虑一下从我手里买断方子，我保证，一本万利。” 朱瑞文很少在女子的脸上看到如此自信张扬的表情，女子一般以柔顺谦和为美，就算有十分好，也只能说三分。 可苏娇就不，十分好她恨不得能说成十二分，多两分一点不怕骄傲。 朱瑞文见识广博，都觉得她太过独特，如此自信自傲，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讨厌，或许是因为她有这个本钱？ “好，只要这些香膏超出了预期的价值，就算你不卖，我也会争取一下。” 协议签订得很顺利，苏娇都还没用到撒娇的技能，她也觉得这种场合好像不太合适。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批香膏，很快成功地送了出去。 …… 苏娇觉得每日十瓶的量，可能一开始都会卖不出去，新产品嘛，她懂的，总是要先亏损一些，她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赚钱。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朱瑞文，将香膏送去铺子的第二日，他就平静地给苏娇递了话，香膏不够了。 “不够了？怎么会不够？我送过去好几十瓶呢。” “瑞文的少爷的意思是，照着这样出售，很快就会销售一空，苏娇姑娘若是得空多做些吧。” 第53章 滤镜厚实 苏娇愕然，这比她预想中的情况也好太多了吧？ 卖的出去，就意味着有小钱钱赚，她的动力十足。 “你去跟瑞文哥哥说我知道了，我很快会送过去新的香膏。” 苏娇心里冒着美滋滋的泡泡，小钱钱啊小钱钱，很快就要飞到她的口袋里面。 苏娇的日子一下子充实了起来，每日闭门不出地制造香膏，可饶是如此，也有些吃紧。 如此坚持了约莫一个月，她不行了，她得去找朱瑞文商量一下，一天十瓶她恐怕都做不到。 朱瑞文面不改色地过来，“刚好，我也有事要找你，香膏的方子，你可有意愿出售？” 苏娇眼睛睁大，“瑞文哥哥这是打算买断了？” “情况确实比我想的要好得多，不少人家的丫头天不亮就在铺子外排队等开店，这在任何一家胭脂铺子都没有出现过。” 朱瑞文实话实说，“我已经发现有不少商铺都在打听香膏的来源，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不过你放心，朱家商铺给的价格，也必然是最公道的。” 苏娇眼睛微微转动，“这个……不便宜呢……” “这张方子，我可以给你一千两，之后每年香膏的盈利中，也都会给你分红。” 苏娇：“……！” 一千两！那可比她之前所有的身家加起来多多了！包括那间宅子！更别说还能有后续分红！ “成交。” 苏娇毫不拖泥带水地答应，事实上她心里的价位，也就在六七百两左右，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卖个萌。 如今一千两的价格，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爽快，那我们就来谈谈详细的东西。” 朱瑞文和苏娇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拿到了一张详细的方子，并且苏娇答应他会亲自演示给师傅如何制作，并保证不会将此方子再卖给别人。 而苏娇，则得到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她乐疯了，觉得自己的荷包空前的鼓鼓囊囊，美得不行。 “多谢瑞文哥哥，跟你做生意可真愉快。” 朱瑞文尽量无视她甜腻腻的声音，低头看着签订的文书，“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本事。” “那也是要多谢的，瑞文哥哥如此善解人意，又公正良心，是我的福气呢。” 那一千两，让苏娇眼里的滤镜能有三米厚，朱瑞文此刻在她眼里都是自带柔光的。 朱瑞文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一向淡定的表情出现了裂纹。 头一次，有人说他善解人意，还公正良心！ 朱瑞文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随后，他就听到苏娇甜丝丝的语气继续说，“瑞文哥哥，我若是有别的方子，你们也要吗？” 朱瑞文冷静了下来，“什么方子？” “也是胭脂水粉之类的，功效不相同，有的美白，有的滋润，有的祛斑……你看看可有兴趣？” 朱瑞文眉头微皱，“你不是个医女吗？哪里来的时间捣鼓这些？” “医女也要过日子啊，再说你瞧瞧我这年纪，有多少人相信我的医术，会找上门来？我不得另辟蹊径？” 好像也挺有道理。 朱瑞文略一思索，“若当真有你说的那些，你可做一些出来让我看看。” 苏娇已经开始掰着手指了，“还有口脂，胭脂……” 上天垂怜，让她前世被导师嫌弃不像个姑娘，因此她就特意研究药妆以证明自己骨子里还是个女人，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成了她财富的源泉。 苏娇也没有急不可耐，反正她有了一千两的身家，出去都可以横着走，这些也不急在一时。 …… 之后的一个月，苏娇耐心地指导匠师制作香膏，还共同研究出了几种不同的香味供人选择。 等都教会了，苏娇便彻底甩手，只等着银子自动飞过来。 如今只有朱大夫人的香膏是她亲手做的，其余人想要的话，只能去铺子里花银子买。 那些香膏在苏娇眼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在其他人眼里，是一种十分新奇，稀少，又昂贵的东西。 朱启月的身子好了之后，在家里老实了一个月，这会儿终于待不住了，出去找她的闺中密友玩。 可是很快，朱启月就发现她们在谈论的东西，自己很陌生。 “……我娘也买了，可不容易买到呢，排了整整五日才堪堪买着。” “不过我觉得还好，并没有谁能有特权，只要愿意花心思，都是能买到的。” “你别说，我跟着娘用了几日，你瞧瞧我这皮肤，我今儿都没怎么擦粉，是不是比从前细腻多了？” “呀，真的呢，你就好了，我还没用上的，我打算攒两个月的月钱不用，也让丫头去买一罐来试试。” “要买的，要买的，真真是效果极好，比起从前擦在脸上舒服多了，润润的也不腻人，就算擦上一层粉，都不会搓出东西来。” 朱启月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悦然堂出了新的香膏了吗？” 说话的人一回头，发现是朱启月，眼睛都纷纷亮了起来。 “启月啊，有阵子没见着你了，你瞧着……气色有些不大好？” 朱启月能好吗？被苏娇气得每日只想着该如何报复回来。 “不应该啊，那娇牌的香膏还是你们朱家的胭脂铺子里卖的呢，你怎么都没用用？” “什么香膏？娇牌？” 这名字怎么那么膈耳朵呢？ 几个小姐妹互相看了看，都偷偷掩着嘴轻笑，“你不知道呀，你们家的胭脂铺子出售的香膏，一个个卖的可贵了，你不是朱家的姑娘吗，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我、我怎么会没听过，我就是一时忘记了。” “听说啊，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你大伯娘收养的那个义女做出来的，她是叫……苏娇吧？那香膏也叫这个名字，错不了。” 朱启月呼吸一窒，又是苏娇？还娇牌？ “对了启月，你能不能帮我们要一些香膏来用用？都是一家人，她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你吧？” “这……” “这什么呀，你可是朱家正牌的千金小姐，难道连个义女都压不住？你在朱家的地位也不行嘛。” “谁说我压不住的？不就是几罐香膏？” “这么说，你答应啦？那咱们可就等着了，十天之后正好是黄姐姐的生辰，到时候你可要将香膏带来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朱启月只能顺着答应下来。 朱启月觉得，不就是几罐子香膏嘛，苏娇若是不给，她去问大伯娘要也是可以的，从前可没少跟大伯娘要东西，大伯娘很少会不给。 等回去了朱家，朱启月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三姑娘，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阵子沁香园里可忙着了，据说就是在做香膏，不过如今倒是没了动静，听说啊，是那个苏娇将制香膏的方子卖到了铺子里。” 朱启月冷笑一声，“没想到她还有这个能耐？瑞文哥哥不是最铁面无私的？竟然会让铺子收她的香膏方子？还不就是变着法儿给她花用？” “三姑娘，好像还真不是，铺子那里奴婢也去打听了，那个香膏十分受欢迎，每日只供应十罐，先到先得，如今日日都有人一大早在铺子外面等着开店。” “真这么受欢迎？” “可不是嘛，如今说起清河镇的香膏，大家只会想到这个娇牌的香膏，一膏难求呢。” 朱启月抿着嘴唇，难求又如何？再怎么说都是他们朱家的铺子，方子卖给了铺子刚好，大伯娘让人从铺子里拿也是一样的。 …… 第二日，朱启月就去了大房，说是去给朱大夫人请安。 她去的时候，苏娇刚好在大夫人那里，两人亲亲热热地正说着话。 “启月来了？” 朱大夫人嘴角是温和的笑意，“有阵子没见着你，你似乎清减了不少。” 朱启月的目光在苏娇脸上扫过，转回到朱大夫人身上，“前阵子身子不舒坦，没能来给大伯娘请安，望大伯娘莫怪。” “你这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 朱大人虽然态度温和，却并不算热情，也没问朱启月是来做什么的，就只当她真的只是来请安。 “娘，这些茶您每日午后煮一些来喝，清润泻火，美容养颜，您喝完了我再送一些过来。” 苏娇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她给朱大夫人做了一些药茶，里面还放了些晒干的花瓣。 朱大夫人乐呵呵地笑，“你呀，总是有新奇的主意，不过我的身子确实是好多了，便是如今不用粉，都不会觉得脸色发黄。” “娘天生丽质，只是先前太过疲累，您若是这会儿跟我一块儿出去，旁人都只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苏娇嘴甜起来哄死人不偿命，哄得朱大夫人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朱启月见她们乐她们的，并没有人搭理自己，心里不由地恼火。 只是想到今日的来意，朱启月也带上了微笑，“苏娇妹妹说的是呢，大伯娘的气色看起来十分的好，尤其是脸上的皮肤，莫非就是因为用了苏娇妹妹给您做的香膏？” 第54章 做得好 朱大夫人笑着回答，“娇丫头手巧，我是沾了她不少光。” “苏娇妹妹确实能干，外面都知道朱家胭脂铺子里的香膏都是她弄出来的，连我都忍不住好奇，不知道苏娇妹妹可能也送我一些？” 苏娇语气里带着些遗憾，“可惜了，我这里已经没了，不过三姑娘如果想要的话，尽可以去铺子里买，我想瑞文哥哥应会给三姑娘行个方便。” 买？ 朱启月心里冷笑一声，她堂堂朱家正正经经的姑娘，还需要花银子买？ 朱启月掩着嘴轻笑起来，“瞧苏娇妹妹说的，既然你会做，不如也抽空就给我做几罐，费不了什么事的。” “哦，那可不成，做香膏可费事费时了，我抽不出空来。” 苏娇干脆利落地拒绝，一点儿情面都不留，朱启月的脸色极为难看，遮都遮不住。 苏娇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干嘛呢？都撕破脸了，都要扇自己耳光了，还跟这儿装什么姐妹情深？有意思没意思？ 反正她装不来。 朱启月脸涨得通红，抬头就想找大夫人做主，朱大夫人却端着个茶盏，聚精会神地品茶。 喝了一小口，又喝一小口，宛如茶盏里装的是琼浆玉液，令人沉醉其中。 朱启月：“……” 她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不愧是粗俗的村女，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这样啊……” 朱启月还不能翻脸，她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来，“既然如此，大伯娘可能让瑞文哥哥给我送几罐？我每回来总见不到瑞文哥哥，几罐香膏，瑞文哥哥应该不介意送妹妹吧。” 朱大夫人好像这才从品茗中回神，“你说瑞文啊？巧了，他今日刚好在府里，其实我也不大常见他，不如你自己去跟他说吧。” 朱大夫人温言软语地说，随即就让身边的丫头去请朱瑞文来。 很快，朱瑞文高大的身影出现，“母亲，您找我？” “并非我找你，是你启月妹妹，好像有事情想跟你说。” 大夫人事不关己地将启月丢出去，自己跟苏娇两人默默无闻地看戏。 朱瑞文这才注意到朱启月，“启月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朱启月看到朱瑞文的脸，心里便有些忌惮，她这位兄长做生意极有天赋，在外应酬也八面玲珑，只是在府里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成日冷着一张脸，让人不敢与他说话。 可她还是得开口，“也、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听说朱家的胭脂铺子里新多了一种香膏……” 朱瑞文平静地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我之前在闺中并不知晓，如今很是好奇，瑞文哥哥可能让人从铺子里拿几罐给我用用？” 朱启月觉得自己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都是自家人，又不是几百罐，几罐香膏而已，算得了什么事儿？ 她等着朱瑞文应下，或者朱瑞文觉得几罐拿不出手，让人多送几罐来更好。 谁知道朱瑞文不苟言笑的脸上，眉头居然皱了起来，更显得不好接近。 “如此不妥，如今这香膏售卖的策略就是稀少，物以稀为贵，因此每日只限供十罐，旁的是多一罐都没有，你若是想要，让丫头去铺子里买。” 苏娇在心里给瑞文哥哥点赞！ 这拒绝的也不比她温和，大快人心，动不动就跟人要东西是什么毛病？ 朱启月脸色刷地红了，“瑞文哥哥，不过是从自家的铺子里拿几罐香膏难道都不行吗？” “嗯，不行。” 朱瑞文说完，又看向朱大夫人，“娘若是找我没事，那我先回去了，还有一些账务没有理完。” 朱大夫人一愣，“啊？哦，好。” 朱瑞文看都不看朱启月一眼，跟朱大夫人行了礼，然后翩然而去，留下朱启月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气到发抖。 “大伯娘！瑞文哥哥是不是讨厌我？我做错什么了吗？难道我不是朱家的姑娘？不过几罐香膏，你们就要如此羞辱我？” 朱启月眼眶都泛着红色，朱大夫人轻叹了口气，“平日里你看着别的想要我也就给了，可这铺子的事情，一向是瑞文在管，便是我也插不上手。” 苏娇语气单纯地说，“三姑娘方才不是也听到了，瑞文哥哥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三姑娘若是真想要，让人买就是，又不贵。” 这是贵不贵的事儿吗？ 朱启月胸口剧烈起伏，“难道铺子里少了那几罐香膏，就能影响到什么吗？就缺几罐香膏吗？” 苏娇皱起了眉，“三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都说了那是物以稀为贵的销售法子，你身为朱家的人，丝毫不为朱家的生意考虑，有你这样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一个粗鄙的村女，凭什么对着我名正言顺的朱家千金说话？” 朱启月口不择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是晚了，朱大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脸上再看不到半点笑意。 “启月，是大伯娘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苏娇是我的义女，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她，你才是，有什么资格这么跟她说话？” 朱大夫人从未有过的严厉口气，让朱启月心里发慌，“大伯娘，不是的，我……” “你不用说了，水苏，送客！” 丫头们一拥而上，将还想说什么的朱启月架了出去。 苏娇给朱大夫人顺气儿，“娘不用跟她置气，不值得。” “二房是觉得大房太好说话了，也不想想如今是谁在养着他们，还见天儿地不知满足，往日里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不计其数，我也不跟他们计较，可铺子的事情，他们也不放在心上，生意出了岔子，全喝西北风去！” 苏娇见朱大夫人是真的动了怒，又是给她递茶，又是顺着她说笑，总算是将大夫人给逗乐。 “娘，好在瑞文哥哥并没有纵容，您也别太在意了。” 朱大夫人端着个茶盏面露疑惑，“不过瑞文说的是真的？几罐子香膏真的对生意有影响？” 苏娇，“……” 她觉得吧，能有什么影响？香膏而已，都是有保质期的，朱启月最多拿去送送人，能影响什么？ 她看朱瑞文就是不想让她如愿而已。 不过……做得好！ …… 朱瑞文离开后，他身边的小厮也很好奇地问，“公子，不过几罐香膏，就是给了三姑娘也无碍，您为何拒绝呢？这不是给二房闹腾的借口吗？” 朱瑞文面容平静，“往日朱启月仗着母亲好说话，从大房捞走的东西可不少，那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如她的意？” “可是公子之前不是说，与其麻烦，不如给他们一点小恩小惠。” “那是母亲拉不下脸面来拒绝，可如今不同了。” 小厮这么一琢磨，明白了，如今，大夫人身边可是有苏娇姑娘在呢。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朱瑞文嘴角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来。 “我拒绝了朱启月，她看起来挺高兴。” 小厮又糊涂了，谁挺高兴？大夫人吗？ 可再看的时候，朱瑞文嘴角的笑容已经寻不到踪迹。 …… 朱启月相当于被人赶出去的，她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一回到二房，她就眼泪汪汪地去何仙铃那里哭诉。 “娘，我们可是朱家的人，连从铺子里拿几罐香膏的资格都没有吗？咱们二房，在朱家就如此没有地位吗？” 何仙铃满脸怒色，“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这样对你？” “女儿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哪里是舍不得几罐香膏，分明是想要借机打压二房，让咱们知道这朱家到底是谁在当家。” 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朱启月深知何仙铃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该如何挑起她的怒气。 果不其然，何仙铃一张俏脸气得惨白，用力抓住朱启月的手腕，“走，我们去老夫人给我们做主！我就不信了，别说几罐香膏，就是几百罐几千罐又如何？只要是朱家的东西，没什么我们不能拿。” 朱启月忍着手腕的疼痛，一脸乖顺地跟何仙铃去了朱老夫人那里。 “娘啊，您也得替我们评评理，这朱家，我们二房是不是没法儿待了！” 何仙铃一进门就抹着眼泪，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 朱老夫人刚吃了药，这会儿有些发困，听见何仙铃夸张的声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好好说话，别跟唱戏似的。” 何仙铃乖觉地察觉老夫人的语气不耐烦，立刻收起了做作的姿态，将朱启月在大房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娘，不是媳妇计较，几罐香膏在咱们朱家算得了什么？可是大房却如此绝情地拒绝，这不就是在打二房的脸吗？” 老夫人头更疼了，“那香膏，是老大家收的义女弄出来的？” “正是，您说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做这些？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方子，偏生说是她给的，如此好将朱家的银子送到她手里罢了。” 反正何仙铃可不信那个死丫头有这本事。 第55章 跟你说，你能懂？ “去，将老大家的和瑞文叫过来。” 朱老夫人吩咐，何仙铃和朱启月心里一喜，又听老夫人说，“还有那个义女，我也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朱大夫人和苏娇便到了，另外朱瑞文和朱瑞樟也都过来了。 朱瑞樟主要是看热闹，朱瑞文的脸色更加冷肃，被这种破事儿打扰两次，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二房的子嗣虽多，朱老夫人最看重的，还是大房的这两个儿子，尤其是朱瑞文，小小年纪已经将朱家的生意抗在了肩上。 可以说朱家的将来，就指望朱瑞文了，因此朱老夫人瞧见他的表情，心里微微叹气。 “今儿也没什么事儿，只启月这丫头说在大房受了欺负，说到了我面前来，我才不得不问问清楚。” 何仙铃微微惊讶，她以为老夫人会直截了当地让大房答应她们的要求才是，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启月说，她想要几罐香膏，你们不给，可有此事。” 朱大夫人正在想着该如何开口，朱瑞文已经站了出来，“是有这事儿，是我不给的。” 何仙铃知道老夫人面对孙子和孙女心里会如何倾斜，忙不迭地说，“瑞文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启月妹妹又没有要什么别的，只是一些胭脂水粉，哪家兄长不给自家妹妹买这些？” 她叹了口气，“咱们也不指望你主动送，都知道你生意忙，可你启月妹妹都开了口，你却拒绝了，这像什么样子？” 朱瑞文面不改色，“事关铺子生意，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生意？什么生意让你对自己妹妹那么冷酷无情？” “跟你说，你懂吗？” 朱瑞文对二房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之前非要插手生意上的事，死缠烂打要分一些过去，结果分出去的所有生意，有去无回！ 他还要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那阵子焦头烂额的感觉，让朱瑞文想心平气和地相处都难。 何仙铃被朱瑞文怼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想要破口大骂却碍于老夫人一个字都骂不出口。 还是大夫人看不下去，轻声说，“瑞文，有什么事好好说，老夫人会理解的。” 她也没有帮何仙铃解围，朱瑞文收敛了戾气，“祖母，这香膏方子跟原先的很不一样，前期想用物以稀为贵来让更多的人知道香膏的存在，这种时候除了铺子里卖的，多一瓶出去都不合适。” 朱瑞樟也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是啊，祖母可知道如今这香膏给朱家带来了多少收益？” 他笑嘻嘻地报出一个数，老夫人的眼睛微微睁大，“真的能有这么好的收益？” “那可不，都是苏娇妹妹的功劳，若是她当初将方子卖去了别家，朱家的胭脂铺子可就要关门了。” 老夫人的目光挪到始终没有说过话的苏娇身上，这么个光彩照人的小丫头，她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怪不得老大家的要认她做义女，还是个财神娃娃。 “既然这样……” “老夫人，您就信了？您就信几罐香膏就能对生意有什么影响？您从前也是商人之女出身，您觉得这可能吗？” 何仙铃简直要骂人，“什么物以稀为贵，那都是哄别人的幌子，几罐香膏对胭脂铺子来说完全可以忽略，怎么就能影响生意？若这如此，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二夫人这是在质疑我做生意的方法？” 朱瑞文冷冷地说，“今日为了你们这事儿，我已经耽搁了多少事情，有多少账本等着我去看，却要在这事儿上浪费时间？若是你们不满意我管家里的生意，尽可以让祖母分了生意，各不相干。” “瑞文！” 朱老夫人跺了跺手边的拐杖，“你在胡说什么？谁敢质疑你打理家里的生意？” 朱瑞文表情就像是被气到了，冷着脸也不说话，老夫人心疼他，却也没想过要让两房分家。 于是她缓声安抚，“这件事儿你做得对，不是还有事吗？那赶紧去做吧。” “祖母确定？不会一会儿又让人来请孙儿要这要那了？” “不会了不会了，赶紧去，谁也不准去打扰你。” 朱瑞文这才缓了神色，跟老夫人行礼告退，离开的时候，他走到苏娇的身边停了一下，“你送来的那些胭脂，我找人试了效果不错，再过些日子跟你商量一下方子。” 苏娇眼睛一亮，那就是白花花的钱啊！ “好的好的，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瑞文哥哥慢走。” 苏娇的声音像是能流出蜜糖来，沁人心脾。 朱瑞文抿了抿嘴，大步离开。 苏娇眨了眨眼睛，方才朱瑞文，是不是笑了？还是自己看错了？ 老夫人那话一说，何仙铃彻底脸黑如炭。 朱瑞文说出分家的时候，她还挺窃喜的，朱家一半的生意啊，那有多少铺子田宅？有了那些，何至于还要如此捉襟见肘？ 可是老夫人却想都不想地拒绝了！ 朱瑞文离开后，老夫人脸上显出了疲态，“这事儿就这么着吧，不过就是香膏，难道非要用那一种的不成？让人去铺子里拿些别的香膏胭脂什么给启月丫头。” 这事儿，在老夫人这里就算完了。 朱启月咬着嘴唇，那怎么能一样？她要的就只是娇牌的香膏，送了别的来，她怎么在黄家姐姐的生辰宴上拿出来？ 可老夫人明显不耐烦，挥了挥手，“都走吧，老大家的留一下。” 苏娇本想跟朱瑞樟一块儿走，不料老夫人也留了她，朱瑞樟一脸没法儿看戏的遗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便是你认下的义女？” “正是，她叫苏娇，是个相当谦逊聪慧的丫头。” 苏娇上前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盯着她看了许久，没瞧见她身上有半点谦逊。 苏娇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半点不怯懦羞涩，她对自己的容貌自信着呢。 “是挺不俗的，他们说的那个香膏方子，是你的？” “是，我对这些略有研究，小有所成。” 第56章 不多不多 苏娇毫不谦虚，那些可是临床实验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谦虚就是给前辈们丢人。 “呵呵，你倒是真敢说。” 苏娇但笑不语，朱老夫人见过了人，心底大概也明白何仙铃和朱启月为何会栽在她的身上。 “行了，你们也退了吧，我乏了。” 苏娇看了老夫人一会儿，“朱老夫人，您如今可是在吃药？” 朱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她，一旁唐嬷嬷点了点头，“老夫人确实在吃药。” “是药方还是药丸？” “药丸。” “那药丸，可是暗红色的？老夫人近来梳头的时候，是不是头发落得有些多？” 唐嬷嬷不由地严肃起来，这些恐怕连大夫人都不知道的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人那药最好还是先停一停，若是需要，我可以给您诊断一下。” “不用了。” 朱老夫人直接拒绝，见她如此，苏娇也不强求，点点头跟着朱大夫人离开。 唐嬷嬷急了，“老夫人，您怎么不让她给您瞧瞧？您如今确实落发的厉害，她没说错。” “那又如何？那些药能让我好受一些，她这么点大的年纪，随随便便就让我停药，谁会相信？”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我更相信妙仁堂里的大夫，我乏了，扶我去睡一会儿。” 唐嬷嬷见老夫人执意如此，只能什么也不说，将人扶下去。 …… 二房的人回去之后，何仙铃心里余怒未消，朝着朱启月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兄长都笼络不了，我看朱瑞文对那个苏娇比对你好多了！” 朱启月委屈道，“他们整日在一处，感情自然要比我深厚，再说，他们之间是不是兄妹情还两说呢。” 何仙铃冷哼一声，“看那个死丫头妖里妖气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嫂还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往后有的她后悔！” “娘，那这事儿就这样了吗？祖母也不帮我们？” “帮什么帮？那老东西就记挂着大房做生意，小恩小惠还会偏颇咱们一些，真要分个轻重来，大房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肯定比咱们多。” “那怎么办？” 何仙铃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嘴角勾出一抹阴险的笑意，“不着急，老人家嘛，身子不好也是常事，她吃的那些药，还要劳烦妙仁堂的大夫再给开一些才好。” 朱启月可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没拿到那些香膏，再过些日子她要拿什么去黄家。 朱启月觉得不成，私下里让丫头去打听了香膏的价格，一问之下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怎么会这么贵？不就是香膏吗？比别家生生贵出三四倍，就这样还那么多人要买？” “姑娘，想买的人可多了，有些买到的人加了价还能卖出去，铺子似乎放了话，打算多出售一些。” “既然如此给我几罐怎么了？” 朱启月对苏娇咬牙切齿地恨上，若是一开始她就答应给自己做几罐，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情？ “那姑娘，咱还买不买？” 朱启月头疼欲裂，买是一定要买的，可是让丫头去买，万一被人认出身份来…… 朱启月丢不起这个人！ “不是说，有人愿意卖吗？你去问问。” “可是姑娘，那就要更贵了。” “让你去就去！” 朱启月死死地咬着牙，二房的月例本就不多，她此前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积蓄，这回怕是要荡然无存！ 都是那个苏娇！ …… 被朱启月在心底愤恨的苏娇，正搓着苍蝇手等着朱瑞文跟她商议胭脂和口脂的方子。 朱瑞文一进花厅，就看到苏娇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两只手白馒头一样地搓啊搓。 “你这是……” “恭候瑞文哥哥呢。” 在银子面前，苏娇的底线向来很底，她朝着朱瑞文讨好地笑笑，看在朱瑞文眼里，她就好像一只胖胖讨食吃的松鼠。 “咳，今日找你，主要是为了那些胭脂和口脂，你做的颜色是不是太丰富了一些？” “哪有！” 苏娇完全不同意，“那才多少啊，若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还能多弄出些颜色来，瑞文哥哥不了解姑娘家，那些口脂和胭脂在你们男子眼里只是红色，可在女子眼里，那都是不一样的红。” “有什么不一样？” “比如啊……” 苏娇拿过三只口脂，打开掐丝雕花的盒子，“这一个是比较娇嫩的水红色，又称西瓜色，水灵灵的适合少女或者春天用。” “这个呢，是暖红色，不如水红色明亮，但是百搭……就是适合所有的人，能够让气色看起来非常好，不容易出错的颜色。” “这个呢，稍稍带一点点橘色，特别适合秋天或是上了些年纪的人用，能让人的气质变得温和可亲。” 朱瑞文呆呆地看着三个小罐子，不都是红色吗？哪里就有区别了？ “口脂这种东西，是要根据每日的心情，天气，场合来搭配的，若是条件允许，有十个八个口脂都算正常。” 朱瑞文眉头渐渐挑起，“就是些胭脂？也有这么多讲究？” “那当然，每个女子都是特别的，那日穿着的颜色，搭配的钗环头饰，出门要见谁都不一样，自然需要不一样的妆容。” 苏娇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词穷了，她对这些的研究仅限于这么多，当时还是为了糊弄导师才去关注的。 口脂的技术含量不高，苏娇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了一些草药，能让嘴唇变得柔软滋润，不会觉得厚重和干燥。 朱瑞文将她面前的三个盒子拿到面前细细地看，甚至还用鼻子闻了闻，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让苏娇在心里给他打上了“直男”标记。 苏娇还觉得自己做少了呢，前世某些个大牌彩妆，动不动一百零八个颜色，连她都会看了眼花。 可是口脂这种东西，对女子的吸引力似乎天生就很大，清河镇的胭脂铺子她也都去看过了，颜色并不多，因此苏娇想在这方面动动脑筋。 第57章 散财童子 “口脂的方子你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得妥妥当当。” 苏娇从袖子里将方子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朱瑞文的面前，然后朝着他傻笑。 原本啊，苏娇是不指望能卖出口脂的方子，因为这东西做起来并不难，她只是进一步改良了一些，也算不上焕然一新，可是没想到朱瑞文竟然会如此好说话。 朱瑞文拿过方子，轻轻抖了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你说的那些关于颜色的，我想再详细听一听，做得好的话，可能会是口脂的一个卖点。” “当然可以。” 苏娇于是毫不吝啬，什么样的颜色适合什么样的人，能搭配出什么样的气质，出现在什么样的场合。 朱瑞文一边听一边寥寥几笔记下来，等苏娇说得差不多了，只觉得口干舌燥，朱瑞文已经将一杯温好的茶推了过来。 苏娇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总算是活了过来。 “差不多就这些，瑞文哥哥还可以让人在此基础上再拓展一番，没有女子会抗拒这种诱惑。” “你也一样？” 朱瑞文的目光落到苏娇的嘴唇上，她唇色是娇嫩的水红色，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瞧着并没有抹口脂。 苏娇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是不用的，天生丽质。” 她得意地露出笑容，洁白的贝齿在唇间若隐若现，讨喜可爱。 朱瑞文不知道为什么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在意已经凉了，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朱瑞文放下粉彩牡丹的茶盏，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样。 “口脂的方子，仍然跟香膏是同样的价格如何？” 苏娇一愣，大大的杏眼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如同扇子一样，她楞完随即欣喜，“真的吗？那就是……一千两？” “嗯。” “哇……” 苏娇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开心的情绪从眼角流泻出来，“谢谢瑞文哥哥。” 朱瑞文瞧见她开心的小手不停地摸东西，像是抑制不住兴奋，恨不得跳起来的模样，忍不住也扬起了嘴角，“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我原本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苏娇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朱瑞文将方子收收好，“原本是没有，不过你的想法补足了。” 他站起来，“银票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我先走了。” 苏娇立刻起身跟过去相送，“瑞文哥哥慢走，小心台阶啊，那边有些滑……” 如今的朱瑞文在她眼里就是散财童子，是小仙人儿，要供奉着的。 朱瑞文白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她这样成何体统，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摇摇头离开了。 “发了发了！” 苏娇开心地回去抱着秀巧上下跳，“巧儿啊，你姑娘我如今是小富婆，我有两千两，两千两啊！” 秀巧也被这个数字惊呆，半天没反应过来，任由苏娇晃着她的身子。 “姑、姑娘，为何我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哪里不真实？可真实了！真金白银，我便是躺着花这辈子也不怕坐吃山空！” 苏娇心情十分好，她之前就算过，在这里，差不多二十两银子就够她们主仆一年的花用，两千两，稍微省着点当真是够一辈子的。 虽然可能不能过得那么随心所欲，但至少不愁温饱，苏娇觉得自己已经达成了人生的一个小目标。 “那姑娘，咱们要搬去那个宅子吗？” 苏娇稍稍平静了一会儿，“唔……我也该找个机会跟娘提这事儿，虽然朱家对我很好，但是有我在，总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也嫌烦了。” 苏娇打算过些时日就跟朱大夫人说，只是她没有想到，朱家的一场浩劫，正在慢慢逼近。 …… 朱启月最终咬牙切齿地买了四罐香膏，她看到罐体上那个“娇”字就觉得无比刺眼。 “她算什么东西？总有一日我要她灰头土脸地跪在我的面前！” 苏娇不仅害她丢尽了脸面，更是让她将积蓄全部耗尽，最最可恶的是，这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她还要忍着痛心送人！ 朱启月心口疼得厉害，可是到了黄姑娘生辰的那一日，她还是打扮了一番，带着这几瓶香膏去赴宴。 黄家，年轻的小姑娘们一瞧见朱启月，自动自发地就围了上来，“启月，你可带来了那些香膏？” 朱启月众星捧月一般地站在当中，微微扬着下巴，姿态高傲的如同一只孔雀，“当然带来了，这算什么？” 她让下人将香膏拿出来，惹了一阵惊呼，“果真是娇牌的香膏。” “呀，启月你可真小气，咱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带了四罐可怎么分呀？” “说的是呢，那不是你家的铺子吗？怎么说也要拿个十瓶八瓶的吧？” 启月心里一紧，脸上却故作随意，“这东西又不是多珍贵的，我也就让人随便拿了，你们不是有不少都已经买了吗？” “哎呀你是不知道，这香膏可贵了，而且一盒子香膏只能用一个月，我们哪里舍得月月都买？” “不是有启月妹妹嘛，妹妹想来也不会吝啬几罐香膏是不是？” 朱启月心里瓦凉瓦凉的，她们这意思，往后还打算跟自己要？她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能认识启月妹妹实在是太好了。” “就是就是，真不愧是朱家的千金，定是不会在乎这点子香膏的。” 一句句奉承的话，让朱启月的拒绝在舌尖滚来滚去，就是没办法说出口。 她们如此奉承自己，若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从铺子里白拿香膏…… “黄姐姐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暂时解救了朱启月的困境。 她麻木地将头转过去，看到黄诗龄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黄诗龄与朱启月不同，她的父亲是知州，是当官的，平日里她在众人之间的地位也十分超然。 不过虽然黄诗龄是知州的女儿，却并没有看不起朱启月这样的商贾之女，反而每回有宴请都会给朱启月下帖子。 因此朱启月跟黄诗龄的关系很好。 第58章 任重道远 今日黄诗龄过生辰，身上穿着簇新的衣裙，发上一支谁也没见过的簪子熠熠生辉，惹了众人羡慕不已。 “黄姐姐的这支簪子可真漂亮。” “是呢，之前从没见过。” 黄诗龄淡淡地笑起来，“这是我娘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提到这个，众人纷纷送上她们准备好的礼物，不知是谁提到了朱启月带来的香膏，于是说，“今日黄姐姐过生辰，这香膏自然有黄姐姐一瓶。” 朱启月扬起嘴角，正要上前之时忽然听见黄诗龄说，“我就不用了，你们分了吧。” 朱启月一愣，发现黄诗龄根本没有朝她看过来，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 其他人没有在意，见黄诗龄不要，于是自顾自地分掉。 这一个晚上，朱启月都过得很不是滋味，因为黄诗龄对她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 她不再向从前一样，亲亲热热地跟她姐妹相称，甚至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之前还没察觉的姑娘们，慢慢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不由自主地跟黄诗龄一样，对朱启月疏远了起来。 朱启月莫名其妙，找了个机会单独拦住了黄诗龄，“黄姐姐，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为何黄姐姐对我如此冷淡？” 黄诗龄皱起了眉，眼里毫不掩饰地嫌恶让朱启月心惊，“我为何要对你热络？你一个商贾之女，可有问我这个问题的资格？” 朱启月吓了一跳，眼前的黄诗龄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从前，我不过是看在朱家的面子上敷衍你，如今……” 黄诗龄呵呵地笑了两声，“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也可提醒你一下，你们朱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说完，黄诗龄再不看朱启月一眼，冷哼一声离开。 朱启月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黄家回去，她不明白黄诗龄的意思。 朱家在清河镇的地位稳固了好些年，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能及得上，她在说什么好日子到头了？ 朱启月并没有将黄诗龄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她，才会让她生气。 她想着下一次见到黄诗龄的时候再好好跟她赔罪，却没想到之后的宴请，再没人给她发帖子。 …… 苏娇瞧着也差不多该是时候提出离开朱府，虽说如今的处境并非寄人篱下，但她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这日，苏娇去给朱大夫人请安的时候，瞧着大夫人心情不错，她在朱大夫人身侧坐下，表情变得认真。 “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朱大夫人很少看到苏娇如此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什么事？你说。” “前些日子，我在瑞樟哥哥的帮助下买了一座宅子，我很喜欢，从前在浣溪村的东西也全都搬进去了，娘也知道，我从小便生活在浣溪村，乡间长大的孩子，自由散漫惯了。” “您给了我极大的宽容，只是朱家也有朱家的规矩，我不想让您因为我被旁人指责，因此我想搬去宅子里。” 朱大夫人下意识地否决，“这不成，这怎么成？谁会指责？是不是二房的人又跟你说了什么？他们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个家轮不到他们说话。” “并非如此。” 苏娇表情温和，没有一点儿被苛待的痕迹，呵呵，谁能让她不痛快？ “我知道我自己的性子，与寻常的女子有所区别，只是我也不打算改，您对我喜欢所以觉得我处处都好，可在外人眼里，我便是离经叛道。” 苏娇笑起来，笑得嘴角梨涡若隐若现，“您对我好，我也想对您好，所以搬出去，没有人瞧见我是如何过日子的，便不会有人是说什么。” “苏娇，你这样的想法不对，我若是畏惧人言，当初就不会提出要收你为义女，既然我这么做了，你就相信我能够护得住你。” 苏娇微怔，朱大夫人脸上的表情不掺假，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她收自己为义女并非多么纯粹，可如今，她是真的已经将自己当做女儿来看。 “娘……” “这事儿不成，你如今是我的女儿，哪里有未出嫁的女儿搬出去的道理？” 苏娇不成想朱大夫人态度如此坚决，她软磨硬泡都没能让她松口。 “你就安心在住在府里，谁敢说什么，让她们到我面前来说！” 朱大夫人气势凌人，苏娇在心里给她点赞，点完之后又泄气，莫非这事儿谈不拢了？ 她回去之后，朱瑞樟很快找了过来，一脸兴奋地问，“听说你想搬出去啊？被我娘阻止了吧？” 苏娇白了他一眼，“你似乎很高兴？” “那可不？以前我想去别院住几日，我娘都不准，凭什么你想搬出去就那么容易？” 苏娇：“……” 妈的这人智障吧？ 朱瑞樟坐下，修长的腿翘得老高，一脸的惬意，“我跟你说，我娘这人吧，可护短了，她就怕你离得远了受委屈她不知道，当初我姐……” 朱瑞樟说到一半抿了抿嘴，“算了没什么，反正，你就别想了，等往后你到了年纪该说婆家，那时候再搬也是一样的嘛。” “那我买那宅子就为了放东西？” “额……往后你若是需要周转银子，再卖了就是。” 苏娇翻了个白眼，合着她在做不动产投资？她有病呢？ “怎么，你还想再试试？” 朱瑞樟忽闪着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一边期待地看着她一边搓手。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就想着，你若是成功了，那我怎么着也得再试试，没准儿娘也同意让我出去了呢？” “呵呵。” 苏娇冷笑了一声，“你就别想了，我搬出去能养活自己，不会招惹是非，你能吗？” 朱瑞樟：“……看不起人是怎么的？我怎么就招惹是非了？” 苏娇就看着他冷笑，笑的朱瑞樟气势渐渐落败，垂着个脑袋慢慢离开，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苏娇收起冷笑往桌上一趴，“巧儿啊，任重道远，你说我该如何让娘改变心意？” 第59章 为何不停了药 秀巧手里拿了个轻薄的软垫，托起苏娇的头塞在她脑袋下，给她趴得更舒服一些。 “其实姑娘，朱大夫人对您真的很好，您在朱家也没有被要求什么，为何一定要离开呢？”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苏娇：“……” 她说不上来，可是心里就是有种隐隐的情绪在说，这不一样，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如同一个千金小姐一般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却根本不需要她为了这样的日子而付出什么，这不对…… …… 苏娇没想到，继朱瑞樟之后，朱瑞文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瑞文哥哥，是不是那些方子有什么问题？” 苏娇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朱瑞文摇了摇头，“那些一切正常，我是听说，你想要搬出朱府？” 苏娇：……你们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有这个意思，只是娘还没同意。” “就是上次我送你过去的那个宅子？” “对。” “为什么？” 苏娇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那个宅子怎么了吗？那是她买的啊？ 朱瑞文可能也发现了自己问的话有问题，又补充了一下，“为什么你想离开？在这里住的不顺心？” “不是，我就是……” 苏娇想了想，“我就是，想试着凭自己的本事过日子，住在朱府，每日的吃食会按时送来，点心茶水也不断，府里做衣衫和首饰，娘也会给我做，我根本不需要去发愁该如何过活。” “这不好吗？” “不，这不好。” 苏娇十分干脆地摇头，“我不喜欢这样没有条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我心里不安。” 朱瑞文的眉头皱起来，“你是我娘认的义女，这有什么问题？哪个姑娘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想要付出什么条件？” 苏娇浅浅地笑起来，“所以，我跟她们不一样。” 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无限制的好，她心里会不舒服，她也想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前提是，那样的日子，必须是她自己挣来的，而不是别人给的。 “瑞文哥哥，你就当我矫情吧，说到底我也并不是娘真正的女儿，你让我心安理得地住在朱家，花用朱家的银子，我做不到。” 朱瑞文盯着苏娇看，越看越觉得她脑袋里不知道都装了什么。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是绝不会这么想的，多理所当然的事？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多歪理呢？ 可是，可是！ 朱瑞文也不得不承认，苏娇眼里闪着固执的光芒，就算离开朱家也能从容应对的骄傲，实在有些晃眼…… “我知道了，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说两句。” 苏娇一喜，又露出娇美讨好的笑容，“多谢瑞文哥哥，等我搬出去之后，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朱瑞文弯了弯嘴角，“……好。” …… 苏娇觉得，这事儿又有指望了。 朱瑞文和朱瑞樟肯帮她的话，没准儿多磨几日大夫人就会松口。 于是之后的日子，苏娇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医书也不看了，整日腻在朱大夫人身边，一有机会就提一提这事儿，提得朱大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可仍然没有松口。 就在这个当口，朱老夫人出了状况。 “你说什么？老夫人病倒了？” 朱大夫人看着来通报的下人，她身边站着的苏娇眉头微动，看来老夫人并没有听她的话。 朱大夫人带着苏娇过去了老夫人那里，满院子都飘着药味。 床榻上的老夫人模样很是不好，嘴唇苍白干裂，头发稀疏，面颊凹陷，不省人事。 “怎么会这样？大夫呢？” 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身影，背着光，有些看不清模样，“朱大夫人，老夫人她……已病入膏肓，恐怕撑不了多久……” 苏娇耳朵一动，慢慢眯起了眼睛，“原大夫？” 那人正是原路，听见苏娇的声音，原路表情未变，“苏姑娘。” 朱大夫人看了看苏娇，“你认识原大夫？” 苏娇笑起来，“怎么不认识？还颇有渊源呢。” 她笑容清冷，“老夫人的病是原大夫瞧的呀？可真巧。” “是我去请的原大夫。” 何仙铃在一旁插嘴，“原大夫乃是妙仁堂里最好的大夫，我好不容易才将他请到府里来，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见到了认识的人问了一声，二夫人这么激动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隐瞒了什么呢。” “你说什么？” “好了，老夫人面前成何体统？” 朱大夫人喝止何仙铃，转头看向原路，“老夫人当真……没办法了？” “老夫已经尽力。” 这话从大夫的口中说出来，寻常人家就该准备后事。 朱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苏娇，可能劳烦你去瞧一下老夫人？”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我特意请了原大夫，你却让那个丫头去诊断，未免也太失了规矩！” 苏娇一边挽袖子一边说，“二夫人这是又激动了？莫非怕我瞧出什么来？你看看人原大夫都没有反对，你可是朱家的二夫人，成何体统？” 何仙铃恨不得抽死她，死丫头说话太让人生气！ 原路阴着脸，“苏姑娘想瞧，老夫自然不会阻拦。” “看到没，这才是一个大夫应有的态度，二夫人往后得跟原大夫多学学。” 苏娇看何仙铃快厥过去了，心里才舒坦一些，走到了床边。 唐嬷嬷守在那里，眼睛红肿浑浊。 苏家给老夫人切了脉，轻声说，“老夫人可是时常心慌，牙床出血，神情恍惚？” 唐嬷嬷表情怅然地点点头，苏娇轻叹一声，“为何不停了那药？” 为何不停了那药？唐嬷嬷想，她想让老夫人停的。 可那些药都是二夫人送来的，特意去请妙仁堂的大夫开的，难道会有问题？ 老夫人根本不相信苏娇的话，她能怎么办？ 苏娇也不好说什么，直接拿出银针，在老夫人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下，一刻钟后，朱老夫人慢慢转醒。 何仙铃愕然地看了原路一眼，不是说没个一日半日的老夫人是醒不了的吗？ 第60章 你急什么 “老夫人！” 唐嬷嬷带着哭腔扑过去，“您总算是醒了，老奴……” “苏娇你干什么？谁让你用针扎老夫人的？老夫人都病了你居然生生用针将她扎醒，你是何居心？” 何仙铃尖锐的嗓门让才刚悠悠转醒的老夫人，目光木然地看向苏娇，她的指尖还捏着没来得及收好的银针，针尖儿闪着寒芒。 “走开！” 老夫人沙哑的声音是冲着苏娇的，苏娇的脸色沉了下来，将银针收好一言不发地走到大夫人的身后。 可秀巧却忍不了，“我家姑娘是在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这是什么意思？” 朱老夫人根本不理睬秀巧，气得秀巧双目泛红，苏娇将人拉回来，“好了，咱不生气，为别人气坏身子最不划算。” “可是姑娘……” 朱大夫人声音平静，“老夫人，苏娇确实在给您治病，她是个大夫。” “她算个什么大夫？” 何仙铃嗤笑一声，“小小年纪大言不惭，在妙仁堂原大夫的面前也敢自称大夫？笑死人了。” 说完，何仙铃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娘，您没事儿吧？可吓死我了，大夫说若是没有那些药，您恐怕就……” 她掩面而泣，“您若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到时候谁来为我们做主？” 苏娇跟在后面看了一出戏，看完之后又跟着大夫人回去。 “娇丫头，老夫人的身子当真不好了？” 苏娇沉默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怎么会……” 朱大夫人想起去年的时候，老夫人还是精神矍铄的模样，怎么身子说败就败？ “娘，二房是不是很想分家？”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不过何仙铃确实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老夫人始终压着。” “那若是老夫人没了，她是不是就能如愿了？” “这……你是说？” 朱大夫人倏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老夫人的病，是何仙铃……” “我只是猜测，她们说的那个药我并没有见过，只是唐嬷嬷证实了那些症状，怕是八九不离十，药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若是不对症的话……” 苏娇撇撇嘴，还是算了，朱老夫人对原大夫可是很信任呢，并且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 “您先心里有些准备的好。” 朱大夫人面沉如水，若真是如此，何仙铃就太心狠手辣了，亏得老夫人从前一直都那么偏向二房。 …… 按着原大夫的说法，朱老夫人最多还能拖个十天半个月，苏娇本以为这短短的时日内，何仙铃至少能忍得住，却没想到，她那么迫不及待。 “大嫂，眼看着娘身子越来越差，咱们是不是在娘还瞧得见的时候，将家给分了？” 朱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她，看得何仙铃慢慢地不自在起来，“大嫂干什么这么看我？我说错了吗？家里的生意都在大房，若是等娘过世了，你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弟妹急着解释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我、我哪里有解释？这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你可问过老夫人的意见了？” 何仙铃一滞，她怎么没问过？就是这种情况下，老夫人都不同意！ 她个老不死的老糊涂！ 不分家，往后难道要一直生活在大房的阴影下不成？她才不愿意！ 朱大夫人垂眸，她就知道。 朱大夫人手里捏着一盏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茶盖，老夫人从前就给她透了话，她不忍心见到二房没落，因此压根儿就没有要分家的意思。 就算老夫人不在了，她也希望大房能看顾着二房，这是要他们永远养着二房的意思。 虽然以老爷的性子，多养二房一家他也不会多在意，可显然，二房自己就不愿意。 朱大夫人没喝茶，将茶盏又放到一旁，“我自然是听老夫人的，老夫人都没发话，弟妹心急什么。” “难道真要等到娘死了大嫂才肯松口吗？你的心可真狠。” 何仙铃没能得偿所愿，口不择言起来，然而大夫人的眼睛忽然一冷，随即缓缓弯起嘴角，“心狠？真正心狠的，还不知道是哪一个？” …… 从大房出来，何仙铃忧心忡忡，大夫人为何会说那样的话？难道……她察觉了什么？ 不，不可能，原大夫说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察觉，是她想多了。 何仙铃握了握拳头，老夫人不同意，那她就哭到她同意为止！ 可还没等何仙铃熬死朱老夫人，朱家便接连出了岔子。 苏娇看到朱大夫人焦虑万分的表情问，“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老爷和瑞文这阵子几乎不着家，每日在外奔波，瞧着情况不大好。” 生意方面的事，苏娇也不好乱猜，只得安慰大夫人，或许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 只是，并没有。 情形越发糟糕了，从前朱家在清河镇地位超然，走出去听到的都是奉承，如今却让人避之不及。 就连苏娇都听到有人私底下议论纷纷。 “朱家这次要倒大霉了，听说啊，是得罪了官府的人。” “真的假的？那可如何是好？民不与官斗，朱家真要倒台了？” “可不是嘛，几个铺子都被官府的人查封，要我说，这往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兴许啊，还要抄家坐牢！” “你可别乱说。” “我怎么是乱说？你就瞧好吧，你看往日跟朱家走得近的，如今哪还有走动，都怕被牵连，朱家这棵树啊……要倒咯。” 苏娇坐在茶馆里，面前的茶水慢慢凉透，她让秀巧付了银子，起身走出茶馆。 “姑娘，那些人说的……” “并不是空穴来风，我在朱家也隐隐听到一些传闻，或许真的有事要发生。” “那、那怎么办？” 苏娇眸色沉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 何仙铃那里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生意的事情都是大房在管，富贵都是他们享受了，如今要倒霉了，也别想拉上我们！” 第61章 总要留一条后路 “娘，那怎么办？” 朱启月也着急，从前跟她要好的闺蜜这会儿都无影无踪，她不由地想起黄诗龄跟她说过的话，如今想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何仙铃眯起了眼睛，“去，把你十一弟抱上，趁着老夫人还有一口气，赶紧将这家给分了！” 何仙铃一行人来到了老夫人这里，唐嬷嬷拦着门，“老夫人刚睡着，二夫人等她醒了再……” 何仙铃朝身边的人一使眼色，几个丫头将唐嬷嬷围住，何仙铃特有的尖锐声音带着哭腔就往里闯。 “娘啊，您快些救救朱家吧，咱们家，就要被大房害死了！” 朱老夫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眼里浑浑噩噩，好半天才看清楚来人。 “你说……什么？” “娘啊，您卧病在床不知道，咱们朱家如今岌岌可危，大房得罪了官家，就要被抄家了！” 老夫人呼吸急促起来，何仙铃声泪俱下，“娘，到那时候，我们可怎么办？您瞧瞧，小十一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 “大房管着生意，他们是决计逃不掉的，您难道要让朱家的血脉就此断绝不成？您救救我们。” 何仙铃也不管老夫人的身子撑不撑得住，呼天抢地地告诉她朱家就要完了，以至于老夫人刚醒过来，一口气憋的又要昏死过去。 “娘！” 何仙铃哪里能让她再昏，立刻找出了药瓶，从里面倒出几颗暗红色的药丸给她灌下去。 朱老夫人总算是缓了过来，撑着身子去大房找人，朱大老爷还未归家，只有朱瑞文，风尘仆仆地刚到家就被找了过来。 “朱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瑞文神色镇定，“这一次二夫人也没说错，是有人要找朱家的麻烦，且来头不小，我和爹拼命疏通关系，只是收效甚微，前途未卜。” “好一个前途未卜！” 何仙铃扯着嗓子吼，“大房不是能干吗？不是独断专权吗？如今居然让家产败落，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二夫人说的，像是你之前没有享受过朱家的富贵一般。” “你这个……” “都住口！” 老夫人呵斥，随后趴在床边猛地咳嗽，被放进来的唐嬷嬷赶紧给她拿水，老夫人却摆摆手。 “瑞文，此事……当真没有回转的余地？” 朱瑞文沉默着摇头，若是有办法，他和爹早就做了，可铺子仍旧一家一家地被查封，生意一项一项地被收回，他们不管送出去多少银子疏通关系都如同打水漂一般。 爹还不肯放弃，朱瑞文却隐隐地感觉，朱家，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娘！您也瞧见了，您说说可怎么办呀，您看看小十一，您看看他呀！他是朱家的孩子，就算大房逃不过，您总得为了二房想想，他们都是朱家的血脉啊！” 何仙铃扑在老夫人的床前哭诉，她的儿子可能是被吓到了，嚎哭不止，何仙铃没有去哄他，就任由他哭嚎。 中间老夫人又厥过去一次，等她醒过来，脸上是一片灰败之色。 “把老大家的叫来，分家吧。” …… 朱大夫人听见要分家的消息，心里猛地一沉，这种时候分家？ 她带着苏娇去了老夫人那里，何仙铃一见到她，就火急火燎地让她将家里的账本都交出来。 “我知道那些往日都是大嫂在管，到底有没有猫腻旁人也无从得知，不过谁让我不计较呢，大嫂，咱们可终于要分家了。” 朱大夫人没理她，径直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您真的同意分家？在这个时候？” 她实在不敢相信，如今朱家岌岌可危，家里不说众人一心，却居然要分家产？ 老夫人双眼浑浊，垂着眼眸没有去看朱大夫人，“我知道你心里的不舒坦，只是……总要给朱家的子嗣，留一条后路……” “瑞文瑞樟就不是朱家的子嗣吗？你是要眼睁睁送他们去死？” 何仙铃凑了过来，“哎哟大嫂这是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你们大房手里握着生意，谁知道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难道要连累全家不成？” “娘都已经同意分家了，你还有什么好磨蹭的？难道是想磨到娘咽气了，好让你如愿不成？” 朱大夫人眸光扫过去，冰冷的寒意让何仙铃浑身抖了一下。 “干、干什么？说到底你只是朱家的媳妇，娘说要分家，你还能不顺从？” 朱大夫人忽然冷笑了三声，“好好好，既然你们要分家，那就分吧！能共富贵却不能同患难，从前种种，我就当喂了狗！” 说罢，她也不再看老夫人一眼，吩咐人将账本统统拿过来。 因为朱大老爷还在外面，大房这里只有大夫人和瑞文瑞樟，还有苏娇。 何仙铃带着二房的人如同跳梁小丑，田宅铺子，银两库房，以他们二房人多为由，占去了大半。 对此，朱大夫人并没有据理力争，连脾气急躁的朱瑞樟，这一次也淡定得异常。 老夫人半靠在床上，对二房毫不掩饰的贪婪嘴脸看在眼里，她想开口对朱大夫人说什么，只是朱大夫人如同泥菩萨一般坐在那里，对周身的事情不闻不问。 朱家家产众多，分家事宜硬生生花了三日，朱老夫人的身子，也似乎在这三日里，被消耗殆尽。 “大嫂，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两家人了，我们这里人多，又都是朱家的子嗣，稍稍比你们多一点，大嫂不介意吧？” 朱大夫人抬眼看了看她，忽然笑起来，“我刚嫁进来的时候，朱家并没有如今的家产，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们不嫌烫手就好。” “呵呵呵，大嫂可真会说笑，谁让大房子嗣艰难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何仙铃十分满意，二房得到的家产比大房多了两三倍，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想。 朱大夫人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往后便互不干涉。” “那是自然，不过大嫂，大老爷可是长子，我虽然也想尽孝，可娘还是跟着你们比较好。” 第62章 都是狗屁 何仙铃既然已经如愿，哪里还想继续伺候老夫人？ 朱大夫人也不推脱，让唐嬷嬷还按原先的规制伺候老夫人就成。 她离开的时候，老夫人颤声叫住了她，显然是还有话对她说。 “我……知道你怨，可是他们……到底是朱家的子嗣，虽然分了家，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朱字，你若是有心，往后能看顾一些的话……” “看顾一些？” 朱大夫人被气的笑出了声，“他们是朱家的子嗣，这话您说过了，因此我才不跟他们争什么，可如今还要我看顾他们？从今日起，他们的死活，都再与我们无关。” 朱大夫人眼里冷然的光芒，让朱老夫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冷了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再无知愚蠢，也知道朱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多么艰难，二房却夺走了大半家产，若是有那些疏通关系，兴许这个劫难还能躲得过去，然而…… 她转身带着苏娇走出去，外面阳光正好，朱大夫人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 苏娇从二房提出分家开始，就很不爽。 朱瑞文和朱瑞樟没那么多时间管这些，因此是苏娇全程陪着朱大夫人，越看越气，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只河豚。 “您就这么让二房得意？明明可以争一争的。” 朱大夫人苦笑，“何必呢？有老夫人在，这样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为什么，您不觉得不痛快吗？他们不仁不义，至少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苏娇，你还小，还不懂……” 朱大夫人像是被抽去了精神一般，脸上浮现着无奈和苦涩，“朱家的家产虽然是大房挣来的，可是我们不占理，只要二房拿出子嗣两个字，老夫人就一定会偏向他们。” 苏娇抿着嘴，子嗣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规则，因为大房子嗣艰难，大夫人如此能干的一个人，将家里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却还要如此憋屈。 这样要紧的关头，老夫人都同意分家，等于放弃了大房。 因为大房就两个孩子，二房可是有很多的，弃谁保谁，一目了然。 “我也累了，分家，就分家吧，若是我们熬不过去这一个坎，那只能说，是朱家的命……” 苏娇看着朱大夫人疲惫的身影，用力握了握拳头。 回去沁香园后，苏娇满脸严肃地问秀巧，“看见了吗？” 秀巧一脸无辜，“姑娘，您问的是什么？” “看见大夫人难受的样子了吗？朱家这样的人家，媳妇都不好做，你说我还要嫁人做什么？” 秀巧像是被雷劈了一脸，“姑、姑娘，也不全是这样的情况……” “呵呵，这样的，已经算好的了，大老爷身边也没几个妾室，膝下孩子又有出息，家底殷实，这样的人家尚且难做，若是还要为生计操心，或是遇上个贪财好色之人，孩子又一个个不省心……” 苏娇说得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你再想想，好好想想，你真的希望我过那样的日子？” 秀巧木愣愣地呆在原地，苏娇也不打扰她，让她慢慢地想。 什么嫁人生子，天经地义？都是狗屁！ 这种时代嫁人有什么好的？只要自己能养得活自己，嫁人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好处吗？呵呵。 苏娇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嫁，她就嫁给银子好了，又忠诚，又迷人，又实用，美滋滋。 …… 朱老夫人到底没有熬过去，分家之后不过几日便咽了气。 老夫人的丧事是大夫人一手操持的，二房只过来走了个过场，他们忙着处理刚得到的大笔家产，哪里还有别的闲心？ 这些日子朱家二房过得无比风光，手上变得宽裕起来，从前不敢做的事儿也敢做了，挥金如土都不为过，怕什么，他们有的是银子！ 大夫人独自撑着大房，幸而有苏娇在，每日药膳补汤针灸不断，才没让大夫人也倒下。 “苦了你了。” 大夫人很感激苏娇，苏娇刚给她扎完针，脸上笑容浅淡，“娘才是辛苦，连我瞧着都觉得不容易。” 她见朱大夫人神色疲倦，想着逗她开心，“娘，不如我给您调理调理，等孝期过了，您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 朱大夫人：“……” 这是哪门子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不必。” 朱大夫人根本没将她的话当真，大夫也不是没看过，都说她的体质不易受孕，这辈子能生两个孩子已是极限。 再说，她都这把年纪了…… 苏娇却暗暗记下，子嗣是大夫人的一个心结，若是她能够帮得上忙……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 比起朱家二房的风光无限，大房的日子逐渐捉襟见肘，他们得省出足够的银子走动，跟从前奢侈的日子相比，落差不可谓不大。 可是大房没有一人说什么，便是二房的人挑衅到了头上，他们也一门心思地只管自家的事。 何仙铃心里那个痛快，“瞧见没？风水轮流转！总算也转到咱们这里了，从前大房人人娇贵，再看看现在？呵。” 朱启月总算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大院子，奉承道，“还是娘厉害，让祖母同意分家，不然，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身子又不好，我这是帮她解脱，省的慢慢地熬。” 何仙铃过上了期待已久的日子，根本不管朱家的生意如何，只想着要将大房踩在脚底下，让清河镇的人往后提起朱家，只能够记得他们二房！ 然而，二房也没能得意多久，朱家的灾难，接踵而至，朱大夫人心里一直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官兵上门了。 “给我搜！搜得仔仔细细，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过！” 苏娇扶着摇摇欲坠的朱大夫人，朱大老爷口里喊着冤枉。 “冤枉？有人告发你们朱家通敌勾结，大肆搜刮不义之财，是不是冤枉，官府自有定夺！” 第63章 跟着多学点儿 来人带着官差抄家抓捕，要将朱家人都带走。 苏娇忽然出声，“这位官爷，我并非是朱家的人，此事与我无关，我可以离开吧？” 她一出声，几道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朱大夫人眼神释然，朱瑞樟不可思议，朱瑞文若有所思。 “苏娇，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瑞樟最先按捺不住，他不相信苏娇是这样的人，虽然无可厚非，可是、可是…… 苏娇淡然地转头看他，“有什么问题吗？谁都不想入狱，我只不过是朱家的义女，说起来连户籍都挨不上，难道要跟着一块儿被抓进去？” “你……” “瑞樟。” 朱瑞文拦住了朱瑞樟，脸色冷肃地看着苏娇，半晌嘴角溢出一抹嘲弄，他转向官差，“对，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 苏娇身后的秀巧十分焦急，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如此冷酷无情呢？明明、明明她本性不是这样的。 苏娇在众人鄙夷的目光里，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她拨了拨鬓旁的碎发，官差瞧着有趣，“听闻朱家之前收了个义女，大张旗鼓的，便是你吧？这种时候跟朱家撇清关系，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也总比吃苦头好，这位官爷，小女子不过一介女流，义气哪里有生存重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小娘子看得通透，也罢，既然你如此急切地跟他们撇干净了，放你一马也成。 苏娇笑容甜美，微微福身，“多谢官爷，那小女子在这里的东西，也都可以带走吧？” “成，你能有多少东西？” 朱家的人没有一个脸色舒坦，对比之下，苏娇越发显得没心没肺，冷酷无情。 她忽然走到朱瑞文的跟前，“如今我与朱家没了关系，先前欠我的东西，该还一还了。” 朱瑞樟实在忍受不了，大步冲到苏娇的面前，“欠你什么了？啊？我们朱家对你那么好，这种时候撇清关系，苏娇，我真是重新认识你了。” “哦，那恭喜你。” 苏娇不咸不淡地应声，眼睛却看着朱瑞文，朱瑞文眸中轻闪，“欠你的东西，在我书房书架的第三层，一个暗格里。” 苏娇听完，转身就走，带着秀巧去收拾东西了。 朱瑞樟气得脸色通红，“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朱大夫人拉住他，“好了，能将苏娇摘出去，也算一件幸事，她说得对，她并不是朱家人，不需要陪我们受这样的苦难……” …… 朱家大房被收押，家产全部抄走，朱家二房也无法幸免于难，他们才得到手的大笔家产，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抄走，何仙铃的血都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大人啊！这事儿与我们无关，那都是大房做的，我们冤枉啊大人！” 何仙铃痛哭流涕，嘴里诅咒着大房不得好死，连累了他们也要受到无妄之灾，他们已经跟大房撇清了关系，怎么还不放过他们呢？ 官差可不吃她这一套，该收押照样收押。 牢狱对老百姓来说，意味着有去无回，那就是送命的地方，即便能够活着出来，恐怕也已经没了人样。 朱家大房和二房在这种地方重逢，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何仙铃看到了大房的人，满心的愤恨倾泻而出，她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着，各种字眼不堪入耳。 狱卒一鞭子甩在潮湿的墙面上，“啪”的一声震耳欲聋，成功让何仙铃闭上了嘴。 “谁再吵，就尝尝鞭子的滋味！” 何仙铃抖得如同筛糠，膝盖都是软的，若不是朱启月扶着，她这会儿恐怕已经跪下去了。 没人再敢出声，这里不是重犯牢狱，他们还没有上公堂，因此狱卒也不会怎么作践。 可是何仙铃发现，大房待的牢房，和二房的相比要好上不少。 里面的稻草是干燥的，送过去的水是清的，吃食是热的，就连狱卒跟大房的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笑容。 “官、官爷，为何他们能有那样的待遇？他们才是主犯啊，我们都是被牵连的官爷！” 鞭子的破空声袭来，擦着朱家二老爷的手指发出了啸声，朱家二老爷抱着手尖叫出声，低头一看，只蹭到了一点，却已经出血了。 “这种地方，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否则，难受的可是你们自个儿。” 狱卒将鞭子收好，迈着步子离开。 朱大夫人手里捏着白面馒头，她看到对面的二房，得到的是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面疙瘩，白面馒头温热松软，尽管与他们此前的日子天壤地别，却也还能接受。 朱瑞樟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不舒坦地哼哼唧唧，“我真是瞎了狗眼，还以为她是个仗义的人，还将她当做朋友，哼，真是可笑至极！” 朱瑞文抬脚揣在他膝盖上，朱瑞樟险些没拿稳馒头，慌慌忙忙地捧好了，“哥你干什么？” 朱瑞文眯着眼睛，“你以为，你吃的馒头是怎么来的？” “啊？这不是狱卒送来的吗？” 朱瑞樟被问得莫名其妙，那不然呢？ 倒是朱大夫人有所察觉，“是苏娇？” 朱瑞文坐下，“这种地方若是没有人打点，进来就要脱层皮，如今能有干净的水和吃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哥，你的意思，是苏娇并不是真的跟我们撇清关系？她是想要脱身在外面为我们打点？” 看着朱瑞樟兴奋的表情，朱瑞文懒得理他。 但不要紧，朱瑞樟擅长自嗨啊，“我就说，我的眼光怎么会差呢？那丫头也真是的，不声不响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朱瑞文瞪了他一眼，“苏娇是个极聪明的丫头，反应也极快，你真该好好跟她学学。” 朱瑞樟一声不吭地啃着馒头，若是以后有机会，他得跟苏娇道个歉呢。 …… 朱家的案子拖了好些时候，他们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日复一日地在牢里等候提审。 第64章 小富即安要不得 这是最熬人的。 二房无人打点，住的是阴暗潮湿的牢房，吃的是硬如石头的馍馍，不过数日，二房所有人都消瘦了一大圈，何仙铃还病倒了。 反观大房，并没有怎么遭罪，可朱瑞文的脸色却越发不好看，“当初苏娇只拿走了她自己的东西，那个暗格里虽然藏了些银票，却远远不够，长此下去，她恐怕是撑不住的。” “那、那怎么办？” 朱瑞樟急了，朱瑞文抿了抿嘴，“她能为我们做这么多，已是难能可贵，希望她能别因为我们深陷其中。” …… 苏娇确实在外打点，头一回她觉得找关系走门路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 苏娇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拒之门外，冷嘲热讽就不说了，有一些人还拿她当做笑话来看，就那么逗弄着。 按着苏娇的脾气，她早爆发了，可如今并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将她当做女儿来疼的朱大夫人，于是苏娇忍。 “我说姑娘，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家老爷是不会见你的。” “可是之前不是让我等着吗？我已经等了两日，黄老爷还没有空？” 门上的小厮横起了眉毛，“让你等两日可不是老爷说的，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的诚心罢了，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一会儿惊扰到了贵客，别怪我提醒过你。” 秀巧怒了，“你这人好生可恶，居然骗我家姑娘白白等了这么久。” “是我强迫她等的吗？真是笑话，赶紧走赶紧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知州大人的府上来。” 那小厮就是在耍苏娇玩，看她傻不拉几地等在府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会儿若不是有贵客临门，他还能再耍她几日。 秀巧想要与他理论，苏娇拉住了她，“算了。” “算了？可是姑娘……” 秀巧不敢相信，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从前可都是自己劝姑娘算了的。 “民不与官斗，我们是来求人的，既然别人不理，何必浪费精力。” 苏娇觉得自己的精力如今每一分都很重要，她低头盘算着，知州见不到的话，她也没剩下几家可以上门的了…… 苏娇一边走神一边往前走，忽然听见秀巧在喊她，苏娇一愣，已经迟了，她与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姑娘！” 秀巧上前扶住苏娇，苏娇身子晃了晃，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在她腰间，一块玉坠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微光莹莹。 “抱歉。” 苏娇匆匆道歉，低着头继续前行，而那人却停住了脚步，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盯着她的腰间。 那块玉佩…… …… 苏娇铩羽而归，琢磨着她所有的身家还能够坚持多久。 “姑娘，不剩多少了，从瑞文少爷那里得的银票早用光了，您积攒的两千两，如今……只剩下三百两左右。” 秀巧算得清清楚楚，苏娇捧着脸，悠悠地吐出一口气，“银子来得快，去的更快，只能说明一件事。” 秀巧不明所以，“什么事？” “小富即安的心态要不得。” 早知如此，两千两哪里就能让她满足？她必然得想法子多弄些银子才成的。 “明日再去打点一番，他们在狱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能探视，只能送些东西进去，想来盘剥到他们手里也所剩无几，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苏娇想的不错，她送进去的东西，都会被截下大半，却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剩。 大房身上都换了干净的衣衫，虽是布衣却胜在干净舒服，狱卒送进来的东西，至少能让他们保持体面，不至于如二房一般，已经奄奄一息。 漫长的等待总算有了进展，官府像是终于记起了朱家，开堂审问。 朱家的人被带出来的时候，二房的人都瘦的几乎不成人形，大房却只稍稍有些憔悴，在旁围观的苏娇总算是松了口气，那些银子没白花。 何仙铃就等着这一日，她苟延残喘就盼着官府还他们一个公道，她趴在地上呜咽，“大人，我们冤枉啊……” “啪。” 惊堂木止住了何仙铃的哭诉，大人神色威严，“事情究竟如何，本官自有定论。” 朱家的罪名最重的那个是勾结外族，只这一条便足够抄家流放，苏娇本以为是不是大房做生意的时候无意中触到了界限，然而一审问才知道，特么原来是二房搞出来的事情。 此前二房闹腾，非要做生意，大房便给了他们几项营生，结果之后都给做毁了。 就是那会儿，朱二老爷结识了几个性情爽朗的“朋友”，他从未体会过被人交口称赞的滋味，被那些人一捧，顿时觉得自己与大老爷相比也不差什么。 那时候朱二老爷见天儿地吹嘘，他能给朱家再挣出一份同样的家产来。 当然后果…… 那几个捧着他的“朋友”，便是外族的探子伪装的商人。 朱二老爷傻了，何仙铃也傻了，朱瑞文和朱瑞樟齐齐地松了口气。 朱家犯此大错理当问斩，然而天子宽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说，朱家大房如今与二房已经分家？可有此事？” 朱大老爷立刻点头，“回大人，确实如此，此事整个清河镇都知晓。” 二房嘚瑟的能力不容小觑。 “既然如此，你们事先也不知情，朱家大房便可逃过此劫，只是……朱家的一切财富都得充公，你们可愿意？” “草民愿意，多谢大人开恩。” 朱大夫人喜极而泣，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这个结果，已经菩萨开恩了！ “大哥、大嫂！你们帮帮我们，你们帮帮我们啊！”何仙铃反应过来，扑到朱大夫人脚下想要抱住她的腿。 朱瑞文挡住了她，很快衙役将她拖到旁边。 “大嫂啊，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们怎能见死不救？你们这样还算人吗？” 朱大夫人神情冷然，“当初分家的时候你说过，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无关系，你也多次在外面不承认我们是一家人，你忘了？” 第65章 你也好意思？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救救我们，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朱家的子嗣去死不成？” 朱大夫人撇过脸，“我们无能为力。” 连他们自己，都要靠着苏娇才有办法撑过来，分家之后仅剩的家产也都没了，他们拿什么帮？ 何仙铃再次发出恶毒的诅咒，可她忘记了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公堂上，不容她藐视。 何仙铃得到了一顿额外的板子，打完之后，她已经奄奄一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朱家二房，男子流放，女子从此为奴籍被发配，大房的人直接释放。 “娘。” 苏娇过去扶住朱大夫人，朱大夫人看到她，眼眶立刻湿润，“苦了你了。” “不苦，倒是你们，受了大罪，我们回去吧。” “回去……哪里？” 朱家的宅子被查封，已经不是他们的了。 苏娇笑起来，“幸好，当初买宅子的时候买了个大些的，如今正好呢。” …… 朱家的事情在清河镇沸沸扬扬了许久，今日总算落幕。 黄诗龄见到她父亲的时候，表情疑惑，“爹，您不是说要将朱家的人耗死在牢里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朱家大房可不是省油的灯，真就这么放了？” 知州黄志宏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此一时彼一时，朱家大房可是贵人特意问起的，贵人发了话，要对朱家大房从轻发落，我怎敢不从？” “这是为何？莫非贵人与朱家大房有牵连不成？” “我如何知晓？不过实在也没想到，朱家还能有这样的机遇，算他们走运。” 清河镇一家客栈里，一个男子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寥寥几句交代完毕之后，男子又蘸了墨，提笔写到，“你的玉佩，我见到了……” …… 苏娇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这个宅子若是只有她和秀巧这的话，实在大得离谱，可若是再加上朱家的人，则刚刚好。 “就是觉得欠了你太多。” 朱大夫人抓着苏娇的手，“这次若不是有你……” “我叫您一声娘，便是真心将您当做我的母亲，您若再跟我客气，我才会不高兴。” 朱大夫人抹了抹眼睛，“好好，我不说了。” 苏娇这才兴高采烈地带着朱大夫人和朱大老爷去他们的屋子，那是宅子里最大最好的屋子，虽然她觉得这座宅子每一间屋子都非常舒适。 安顿了朱大夫人和朱大老爷，面对朱瑞文和朱瑞樟，苏娇就没多少劲头，“喏，除了西边我和秀巧的屋子以外，其余的你们随便挑吧。” 朱瑞樟喃喃的不知道想说什么，犹犹豫豫没有离开，苏娇看了他一眼，“做什么呢？要去更衣吗？” “不是！” 朱瑞樟脸色微红，这小丫头怎么一点儿不体谅他尴尬的心情呢？ 朱瑞樟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苏娇就猜到他会闹别扭，只是没想到朱瑞樟道歉起来毫不含糊，她还以为这个时代的男子便是做错了，也会坚决不承认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品质。 然而苏娇嘴巴扁了起来，“你道歉我就要原谅吗？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难过嘤嘤嘤嘤。” 朱瑞樟：“……” 朱瑞文：“……” 秀巧：“……” 连秀巧都觉得姑娘演得有些过了，这么不像她谁会相信？ 可看到朱瑞樟像是吓到一样，手忙脚乱地解释的时候，秀巧才想起来姑娘对瑞樟少爷的评价，傻白甜。 原来她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会儿……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朱瑞文就看着他们闹腾，看着苏娇将朱瑞樟逗得手足无措，嘴角不由地上扬。 至少，结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惨烈，大家都还在，这就足够了…… …… 晚上，苏娇让秀巧弄了一大桌的菜，“庆贺劫后重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杯子里是苏娇自己酿的桃花酒，当初被埋在了浣溪村的院子，后来挖出来带到了这里，这会儿喝正合适。 众人举杯，眼里都闪动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朱大老爷看着苏娇，“虽然你不爱听，可我们还是要说，这一次多亏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和锦珍的亲闺女。” 锦珍是朱大夫人的闺名，她此刻也目光盈盈地看着苏娇，苏娇二话不说，给他们两各敬了一杯酒，“爹，娘。” 苏娇心底，其实对这些很渴望，她自己也清楚。 上辈子没能感受到的亲情，能给她一次补上的机会，苏娇很感激上苍，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成。 朱大夫人和大老爷乐呵呵地喝酒，朱瑞樟却敏锐地察觉到朱瑞文情绪微微有些变动，他压低了声音撞了撞他，“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爹娘疼她比疼咱们还多？我跟你说，习惯了就好。” 他早就觉得比起自己，苏娇更像爹娘亲生的。 朱瑞文没说什么，默默地将面前的桃花酒喝下，酒香里夹杂着淡淡的甜意，可尝到后面，却又泛起了一丝丝苦涩。 一顿皆大欢喜的饭吃完，第二日，全家聚到一块儿，商量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该如何维持生计。 苏娇举手，“如今的家用并不多了，却也还能支撑一段日子，不过家里还是得添些伺候的人，还要添置东西的话，就有些……” 朱大夫人怜惜地看着苏娇，“往后那些娘一定给你补上。” 那么喜欢银子的丫头，难为她了。 朱大老爷和朱瑞文倒是并不惊慌，“从无到有朱家也经历过，再来一次只需要一些时间。” 苏娇又一次举手，“我可以去瞧病，说起来，有阵子没有病人了，怪空落落的。” 朱大夫人笑容温柔，“家里就交给我吧，很久没有试过只有几个人的家。” 朱瑞樟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满是踌躇，“那、那我……做点什么呢？” 朱瑞文眼睛一眯，“跟我一块儿出去，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有苏娇会赚钱，你也好意思做她兄长？” 好、好意思啊，不过朱瑞樟没敢说，他怕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再次下降。 第66章 谁信谁傻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朱家他们如今远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朱大老爷和朱瑞文兄弟开始整日早出晚归。 不过跟之前焦头烂额的情况不同，他们回来的时候虽然满脸疲惫，却没有绝望。 苏娇开始寻思着，她去哪儿找病患合适呢？ 光这么成日地去街上闲晃显然不是个办法，要不……去妙仁堂找耿大夫试试？ 苏娇在家里拟定一二三四个方案，结果没想到都没用上，病患就找上门了。 “苏姑娘是吧？上回我家老爷因为事情太多，没来得及见你，后来得知姑娘还是个大夫，因此想请姑娘去府上瞧病。” 苏娇看着来人一身绫罗绸缎，高高在上的做派，“你家老爷是？” “知州黄大人。” 苏娇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挑，那位事务缠身的知州大人啊，“知州大人府上的人身子都金贵，怎么会让小女子去瞧病？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没有弄错，不是听闻姑娘还治好了朱公子的脖子吗？妙仁堂里能打听得到，姑娘，咱们这就走吧，别让大人久等了。” “容我收拾一下。” 苏娇回去了屋子，秀巧有些紧张，“姑娘，真的要去吗？我总觉得知州大人此举有些奇怪，之前怎么都不肯见你，这种时候忽然来请您去瞧病……” “去，怎么不去？有病瞧意味着有银子，谁还会跟银子过不去？” 苏娇还挺庆幸，干吗不去？那可是知州啊，光是听这名声就知道诊金不会少，她可就期待着这样的病患呢。 …… 收拾好之后，苏娇跟着知州府上的管家离开，一路上，管家几乎没跟苏娇多说话，连苏娇打听到底是谁病了，他也只说等见了就知道。 知州府没有朱家宅子那么气派，不过倒是显得底蕴十足，苏娇进去之后，被安排在花厅等候，下人送上了茶水和点心，苏娇也不拘谨，端着茶盏喝了几口，唇齿生津。 不多时，她看到一个男子，迈着从容的步子缓缓走了进来。 苏娇瞧见来人，心里微微心惊，这个人虽然穿着文人的长袍，可周身铁血的气质却遮掩不了。 她忍不住想起某一个雨夜见到的那个人，虽然面前这个人的气势并不如那人，可居然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相似。 苏娇将心里的想法藏好，缓缓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让小女子前来问诊的，就是公子吗？” 宁白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嘴角露出一抹兴味，“你真会医术？” “公子既然对小女子有所怀疑，又何必让小女子来这一趟？” “因为实在稀奇，有姑娘家居然去学医术，换了谁都会觉得奇怪不是吗？” “不是，我就不觉得奇怪。” 苏娇一脸正直，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子什么工作不能做？奇怪说明他们没见识，大惊小怪。 宁白觉得这姑娘跟他见过的是不一样，几句话之间就能感受得到她桀骜不驯的性子，也难怪……某人念念不忘。 “对了，姑娘姓苏？单名一个娇字？” 苏娇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人看着并不像是真心来找她瞧病的。 “公子，若是您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别啊，我真不舒服，我不问了，你瞧吧。” 宁白察觉到她的情绪，立刻笑呵呵地伸出手腕，苏娇见状才平复心情，将手指搭上去。 脉象稳健有力，一看就是体魄强健的类型。 她诊察了一番，又在宁白的手肘处着重捏了捏。 “公子的手肘有过旧伤吧？这个治起来倒是有些麻烦，平日用力握拳或前臂作旋前伸肘动作，比如拧毛巾的时候，会加重疼痛吧？” 宁白的眼神一凝，“这你都看出来了？” 他的手肘确实从前受过伤，然而如今看起来外观并无异常，他前后也没少找大夫，却都说无大碍。 但是这个小娘子真就说准了，用力握拳确实会疼，这对他来说，有时候是致命的。 “你的意思是，你能治？” 苏娇已经收回了诊治的手，“麻烦虽然麻烦，但治也是能治的，公子的意思呢？” 宁白愕然地看了看她，他的意思？他什么意思？ “公子今日请我过来，其实并非真心想让我治病吧？我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公子要见我，只是找大夫，最好找个自己从心里相信的比较好。” 宁白笑起来，这姑娘防备心还挺重，“姑娘误会了，我今日找姑娘，当真是想要请你诊治，只是我的病症拖了有些日子，并不确定姑娘能不能治，对姑娘的医术，我绝对是放心的。” 苏娇压根儿不信，她很有自知之明，毫无名气，又一介女流，瞧着跟未成年似的，谁信谁傻。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 “有一件事公子需提前知晓，我的诊金并不比妙仁堂的大夫便宜，公子可想好了？” 宁白一愣，随即用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掩饰笑意，“想好了，姑娘放心，诊金定然是不会少了你的。” “那就好。” 苏娇于是重新给他细细地诊断起来，她用银针在宁白的手肘处下针，肱骨外上髁炎，属伤筋，肘痛范畴，肘关节外侧疼痛，一般由外伤或劳损，或外感风寒邪湿致使局部气血凝滞，络脉瘀阻而发。 苏娇将宁白的袖子卷上去固定住，在肱骨外上髁前缘凹陷处，用一寸毫针垂直直刺，有在肱骨外上髁髁体后缘凹陷处，从肱骨外上髁髁体正中针向腕背部，四十五度角，得气后泻法运针一分钟，然后留针。 “公子这病并非立时可以见效，隔日一次，十次为一个疗程，中间穿插艾灸，算起来，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宁白发现苏娇施针的时候手法十分利落漂亮，有种游刃有余的洒脱。 他先前是不相信萧帅所言，什么一个小姑娘妙手回春云云，他觉得萧帅就是瞧着人小姑娘长得漂亮，才会夸大其词。 但宁白后来又想了想，萧帅见过的漂亮姑娘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他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 如今想来，萧帅果然眼光独到。 第67章 好人一生平安 宁白的目光落到苏娇的腰上，“姑娘腰上挂着的香囊不错，不过姑娘的气质，若是能挂个玉坠子什么的，是最相称的。” 苏娇呵呵呵，“那是如同公子这般富贵人挂的东西，与我而言，香囊足够。” 前些日子她大概是忙昏头了，稀里糊涂地将那个小贼留下的玉坠给挂上，等她发现的时候一头冷汗，于是从那以后她都只挂着香囊。 宁白很健谈，留针的时候，就一直在找话题跟苏娇聊天，没有话题的时候，他就硬聊，苏娇很头疼。 好不容易熬到了起针，苏娇动作迅速地将东西收好，“过两日我再来给公子施针，小女子先失陪了。” “别啊，我诊金还没付呢。” 苏娇眼睛一亮，“怎么现在就要付诊金吗？当然我是不反对的。” 宁白：“……” 萧帅好像是提过这姑娘性子很有趣，可没说居然这么有趣。 “姑娘很缺花用吗？” “缺，太缺了。” 苏娇满眼直白，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有银子，她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缺。 宁白于是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这些是预付你的诊金，等到我的手肘真的有起色了，另有答谢。” 苏娇眼睛亮亮地接过银票，一看金额，脸上的笑容如同掺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多谢公子，好人一生平安！” “啊？” 宁白一脸懵逼，不过看着苏娇笑容灿烂，大概是好的意思吧。 有了银票加持，苏娇觉得这个宁公子怎么看怎们面善，“公子放心，小女子一定尽心尽力给公子治病，不会让您失望哒。” 她眼睛几乎眯成了线，语气甜甜地跟他道别，心情奇好无比地离开了知州府。 很开，知州黄老爷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宁白一揖到底，“大人，可是这位苏娇有什么问题？” 宁白摸了摸自己的手肘，“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听说她医术不错，慕名求医罢了，她的医术果然不错。” 黄志宏心里暗暗吃惊，不断地揣测宁白说的话是真是假。 那个朱家的小丫头，当真有医术可言？可是宁大人的话，分量有多重他也是清楚的，这么说，那丫头还真是个医女？ “后日，记得派人再去请她过来……或者算了，我自己去也成。” “大人，怎敢劳烦大人，我一定将苏姑娘给您请来。” 黄志宏很高兴，不管苏娇的医术是真是假，他想要巴结宁白的心是真的！ 这么说当初宁大人要从轻发落朱家大房，并非跟朱家有牵连，而是因为这个苏娇？ 那大房可是走了运了，居然捡到个金娃娃。 …… 苏娇哼着歌儿回到了家，朱家大老爷和朱瑞文兄弟都已经到家了。 听说她今日去了知州府，一个个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都有些担忧之色。 “苏娇，黄府的人没为难你吧？他们怎么会好端端地找你去看病？” 苏娇想了想，对朱瑞樟说，“大概是因为有病？” 朱瑞文将朱瑞樟拉到一旁，语气平缓，“我们在狱中的时候听说你也去过黄家，只是并没能见到黄大人，如今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请你去瞧病？我们担心黄府另有所图。” 苏娇忽然嘿嘿一笑，将得到诊金拿出来，“管他图什么呢，诊金是真的就成。” “一百两？你今日出诊就赚到了一百两？” 朱瑞樟嫉妒的都要哭了，他跟着爹和哥哥累死累活地在外面跑，头一次知道银子这么难赚，结果苏娇出去了一个下午，就赚回来了一百两。 他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太丢人了。 “找我看病的并不是黄府的人，他说他姓宁，我瞧着人还挺好相处，也是真的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们不用担心。” “宁？” 朱瑞樟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朱瑞文见状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个弟弟做生意是欠缺一些，可是别的方面却很有些长处，比如消息就很灵通。 朱瑞樟想了想，“我也不能确定，只是听闻知州近来似乎在招待贵客，能够让黄家的人来请你过去，或许这个宁公子就是那个贵客也不一定，不过宁这个姓氏，我似乎从前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 朱瑞樟晃了晃脑袋，进了一趟牢狱，他有点不大记得了。 苏娇看他晃来晃去的样子，生怕自己能听到水声，“行了，别晃了，什么大人物也跟我没关系，他有病，我能治，大夫医患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苏娇说着，忽然嘿嘿嘿地笑起来，“你们别担心，我觉着宁公子是个好人，预付的诊金就这么多，多大方啊。” 朱瑞樟默然，这丫头，但凡阔绰的人大概她都觉得对方是好人，这什么奇怪的思路。 朱瑞文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 等到晚上，苏娇用过饭，陪朱大夫人聊天散心，打算回屋的时候，在自己屋前的树下瞧见了朱瑞文。 “瑞文哥哥，你找我有事吗？” 苏娇深知朱瑞文的性子，绝不会跟朱瑞樟一样闲得没事儿来找她。 苏娇走过去，让秀巧先进屋，她在等朱瑞文说出来意。 只是奇怪的是，一向做事不拖泥带水的朱瑞文，这一次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看了苏娇一小会儿。 苏娇一头雾水，自己刚刚陪娘吃了点心没擦嘴？ 她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朱瑞文这才开口，“这世上，不是愿意给你银子的人就是好人，你喜欢银子的话，往后我会赚许多，你总得对人有些戒心。” 苏娇：“……？” 朱瑞文说完居然就走了，苏娇圆圆的杏眼眨巴眨巴了几下，啥意思？ 让她提高对人的戒心？因为她说宁公子是个好人？ 瑞文哥哥是不是哪里误会了？说别人是个好人，那只是她的口头禅啊，她的戒心可重了。 苏娇感受到了朱瑞文的好意，心里美滋滋的，觉得有个管事的哥哥真不错，虽然没必要，但是这种担心，她很是受用。 苏娇在心里道了声谢，转身回去屋子里。 第68章 还有下回？ 朱瑞文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之后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找苏娇说了那番话，只是觉得，她提起宁白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点碍眼。 什么都一无所知的人，就因为给的诊金多便笑容可掬地说他是好人，怎么能怎么没有戒心？ 朱瑞文觉得苏娇太缺乏防备心，对，就只是因为这个！ …… 两日后，黄府果然又派了人来接苏娇过去，这一次的人态度更加和蔼。 “苏姑娘请，大人已经等着了。” 苏娇也不推脱，照常只带着秀巧，两人又去了黄府。 还是那个花厅，苏娇到的时候，宁白已经坐在里面，瞧着是等了许久。 “苏姑娘的医治似乎真的有些用处，我很期待我的胳膊大好的那一日。” 苏娇与他见礼，随后走到了宁白身侧，二话不说开始例行问诊。 她才将宁白的袖子卷上去，耳朵一动，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大姑娘，宁公子在里面，您还是……” “我只是借个地方坐坐，我的鞋子湿了。” 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身上穿着鹅黄色衣衫，腰间挂着玉环禁步，坠着流苏，一张鹅蛋脸，白皙的皮肤上抹了淡淡的胭脂，青春靓丽。 苏娇在心里吹了声口哨，是个小美人啊。 黄诗龄见到苏娇，表情微微一怔，不过并不显眼，她端庄得体地给宁白行礼，“宁公子，小女子方才不慎踩到了水坑湿了鞋，因此想进来借坐一会儿，等丫头给我取来换的鞋子，还望公子允许。” 苏娇事不关己地站着，黄诗龄含情脉脉的眼神，大概是人都能感受得到她对宁白的倾慕，啧啧啧，宁公子艳福不浅。 宁白露出一抹笑意，虽然浅淡，却依然让黄诗龄红了脸颊，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 “我不允许，你不也是进来了吗？” 黄诗龄粉颊立刻白了几分，又听宁白继续说，“这里是你们黄家，你想进哪里都行。” 说完竟是不再看黄诗龄一眼，“苏姑娘，你继续吧。” 苏娇嘴角抽搐，她从前只听说过凭本事单身这种话，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 有这么跟仰慕自己的小姑娘说话的吗？连她都觉得不忍，只是跟她也没关系。 苏娇将他的袖子卷好之后，在宁白的胳膊上捏了捏。 黄诗龄看得双眼睁大，这个苏娇怎么这么不要脸？就这么大喇喇地用手摸男人的胳膊？她也太不要脸了吧！ “宁公子，说起来清河镇的大夫，我也识得几个，都是德高望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您身子不适的话，不若我为您将他们请来？” 黄诗龄之前就听说宁白见了苏娇，说是为了治病，但黄诗龄压根儿不相信。 她可从朱启月口中听过苏娇的事，那就是个厚颜无耻，不择手段巴结朱家大房，贪得无厌的骗子！ 黄诗龄心里本是不屑，只是今日一见，却没想到苏娇居然生的如此千娇百媚，这种狐媚子的模样，怪不得能将朱家大房的两兄弟迷住。 她不能让宁公子也被苏娇给骗了！ 宁白闻言，懒洋洋地说，“多谢黄姑娘好意，不用……嘶……” 宁白忽然吸了口冷气，垂眸看到苏娇毫不手软地用针扎进了自己的胳膊，拔出来的时候，都冒出了血珠子。 “苏娇！你在干什么？若是弄伤了宁大人你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苏娇没理黄诗龄，一张俏脸冷着，宁白竟从里面感受到了几分骇人的气势。 “宁公子，上回我离开的时候怎么说的？疗伤期间，这条胳膊尽量休养，能不用力就不用力，你怎么做的？” “额……” 宁白有些汗颜，他是习武之人，这一日不练，手都会发痒，不过他比以往稍稍注意了一点，还是被发现了？ “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我可治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苏娇看着他词穷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 宁白连忙阻止，“别啊，苏姑娘，我保证之后不会了成不？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等公子的手连重物都不能提的时候，你再说这句话吧。” 苏娇是真生气了，对于大夫来说，不听话的病人特别令她讨厌。 自己花了心血救治，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这种被辜负的感觉，让她压不住火气。 宁白陪着笑脸，“苏姑娘消消气，此事是我错了，没有下回，真的，人犯了错你怎么也该给一次改过的机会不是？若是还有下回……” “还有下回？” 苏娇气得笑起来，宁白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下回。” 许是见宁白道歉的态度诚恳，苏娇的怒气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她一张俏脸仍旧冷着，却没有再收拾东西打算走。 黄诗龄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苏娇，她是疯了吗？ 她难道不知道宁大人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连爹爹跟他说话都要弯着腰低着头，她居然敢对宁大人发脾气？ 宁大人居然还纵着她？是被苏娇那张狐媚子脸给迷了心窍吗？ 黄诗龄不知道的是，宁白心里也有着同样的错愕，他觉得吧，刚刚自己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太像他。 宁白有个称号，叫笑面书生，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号，但不得不说，很贴切。 他脸上时常带着笑容，笑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多愉悦，他能够面带笑容将人吓哭可见一斑。 然而方才苏娇脸上毫不作假的怒气，让宁白下意识就觉得自己理亏，道歉的话张嘴就来，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就像是被吓到一样。 对方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就算萧帅对她另眼相看，自己是不是也太气短了一些？ 可是宁白侧过头，看到苏娇施针的时候眼里的认真专注，那点子错愕又慢慢地消散。 人家姑娘说得对，是自己太不听话了。 宁白想开了，可黄诗龄没有，她从苏娇不客气地对宁白说话，宁白哄着道歉之后开始，脸色就无法恢复过来。 第69章 知错就改还是好病人 这个苏娇算什么东西？就算她真的会些医术又如何？一个医女，谁给她的胆子如此放肆？ 她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等到苏娇扎完了针，留针的时候，黄诗龄端着知州之女的气势看着她。 “苏姑娘，你不觉得你之前的态度有问题吗？这里可是知州府，宁公子是我家的贵客，苏姑娘如此不懂礼数，家里没人教你吗？” 苏娇接过秀巧递来的帕子，缓慢地擦着指尖，听到黄诗龄的话，微微抬了抬眼皮。 “宁公子在我这里可不是什么贵客，只是我的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苏姑娘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便是妙仁堂的大夫到了黄家也没有像你这般嚣张的。” “哦，那是因为他们的医术不足以支撑罢了。” 苏娇将帕子递给秀巧，又将随身带的医书拿出来看，摆明了不想再搭理黄诗龄。 可黄诗龄怎么会允许？她眉头竖起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苏娇漫不经心地说，“人宁公子都没意见，黄姑娘操的是哪门子的心？想为别人抱不平，你问过别人的意思了吗？” “你……” 黄诗龄面容扭曲，被苏娇一句话架在半空中，下面像是点了一盆火在烤。 她多希望宁公子能帮她说两句，哪怕一句也行，只要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无理取闹，她是在为宁公子抱不平。 然而宁白只是笑容淡然，却并没有为黄诗龄解围的打算。 黄诗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过了一会儿，有小丫头送来了鞋子，黄诗龄匆匆进去里面换了鞋子，又匆匆离开。 她脸色涨红，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从小到大，因为她是知州的女儿，只有被人捧着的份儿，别人都会因为她高看一眼，或是多说两句话而欢喜不已，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 黄诗龄看不上的人，根本不屑搭理，那些对她表露过好感的男子，她也从不理会。 她觉得自己合该配一个更加高高在上，令众人仰望的男子才是。 可清河镇，那样的男子少之又少。 但黄诗龄心里很庆幸，在她年纪合适的时候，遇见了宁白。 从看到宁白的第一眼，黄诗龄就觉得，这个男人可以，他有资格做自己的夫君。 他比黄诗龄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有气度，身份都要尊贵。 黄诗龄觉得这便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她向来顺风顺水，想必此事也定会水到渠成。 所以她今日才会找机会接近宁白，却没想到，被那个苏娇给搅和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宁公子居然还向着她？就因为那张妖里妖气的脸？宁公子怎么会是那么肤浅的人？” 黄诗龄气到哭，用力撕扯着手里的丝帕，生生给扯变形了心里才舒服一些。 “谁惹了诗龄妹妹这么不开心？说给表哥听，表哥帮你做主。”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身穿青衫，手摇折扇，脸上噙着自以为潇洒的笑容，长得与黄诗龄隐隐有几分相似。 “穆表哥。” 黄诗龄整理了表情，眼里的余怒未消，却也没那么明显。 “诗龄妹妹从来知书达理，极少有发脾气的时候，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有人不长眼睛？” “表哥别提了，咱们府上来了个医女，极为不懂规矩，仗着有几分姿色怠慢了贵客，妹妹只是瞧不过眼。” 孙穆耳朵自动过滤了别的话，只留下“有几分姿色”几个字，他自诩风流，对美人很是有追求，从前还想打黄诗龄的主意，只是后来因为种种按下了心思。 孙穆眼珠子微转，“不过区区医女，怎的将妹妹气成这样？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不就是？” “穆表哥有所不知，那医女生的妖媚，将贵客都给迷住，又牙尖嘴利，我说不过她……我只是担心那个医女得罪了贵客，到时候贵客迁怒黄家可怎么是好？” 黄诗龄这解释一通，孙穆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连贵客都能迷住？那看来还真是个小美人，牙尖嘴利……他就喜欢这种调调！ “诗龄妹妹莫恼，为这种小事儿生气不值当，哥哥一会儿去帮你瞧瞧去，到时候，让她来跟妹妹赔不是。” “那就有劳穆表哥了。” 黄诗龄总算笑了起来，她这个穆表哥别的本事没有，勾搭小姑娘是一勾一个准，这不，这会儿他会在他们家，也是因为之前的风流债，人家都找上门了，因此才过来避一避。 若是能让孙穆将苏娇勾上手，到时候宁公子一定就能看清楚苏娇的真面目！ …… 孙穆早被黄诗龄描述的苏娇给勾住了魂，又怕她是夸大其词，因此提早一步在出府的路上等着。 苏娇这里已经问诊完毕，说了再施针一次，就要给宁白艾灸。 她将银针收拾好，“公子可记得了？这个月，这条胳膊都不可再用力，否则，饶是小女子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 “知道了，姑娘放心，为了我这条手臂，我也不会再糊涂。” 苏娇点点头，知错就改她还是愿意给机会的。 跟宁白约了下一次问诊，苏娇带着秀巧往府外走。 走了一会儿，苏娇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四下看了看，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苏娇是不怕看的，但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偷摸摸的，她在心里鄙视。 苏娇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而已，从一旁走出了两个人，一个少爷，一个小厮。 少爷便是孙穆。 他方才躲在一旁偷偷看了苏娇一眼，立刻惊为天人。 难得黄诗龄在别的女子的容貌上没有骗人，苏娇果然是个千娇百媚，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黄家的那个贵客会被迷住，太理所当然。 孙穆见到人之后，想都没想立刻走了出来，脸上摆出风流倜傥的笑容。 “这位姑娘，可是姓苏？” 苏娇停住脚步，“你又是谁？” “在下孙穆，与黄家是表亲，这几日在府上做客，听闻府里来了个擅长医术的医女，没想到这就见着了。” 第70章 这是想泡她啊 “公子觉得，会医术的医女很奇怪？在我的家乡大家都习以为常，公子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 苏娇很不喜欢回回有人见了她都觉得好奇，好奇尼玛好奇，她是猴子吗？一个两个没见识的样子。 苏娇毫不客气的态度非但没让孙穆退缩，反而兴致盎然。 对对对，这样才有意思。 孙穆见多了温柔如水，轻声细语的姑娘，说个两句就脸红，摸个小手就要私定终身，永远顺着你的意思，一点挑战都没有。 可眼前这个就完全不一样，孙穆感觉到了挑战性。 “姑娘说得是，是在下孤陋寡闻，还望姑娘宽恕，在下并非看轻姑娘，甚至觉得姑娘十分有能耐，因此才想见你一面。” 孙穆语气诚恳，“在下就欣赏姑娘这样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姑娘结交。” 苏娇可不傻，听几句就明白了孙穆的意思。 这是想泡她啊！ 哟哟哟，这可是她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头一个表现出想要泡她的，苏娇觉得很难得。 不过也就是难得而已，别说她本就不打算发展自己的感情线，就算有那个想法，面前这人也不符合她的要求。 如此轻挑，如此没有令人心动的气势，仗着自己就两分姿色就瞎得瑟。 看看之前雨夜遇到的那个人，人长得那样风华绝代人得瑟了吗？ 这种也没多大魅力还瞎发散，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帅的做派，苏娇十分十分看不上。 她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让孙穆都看傻了眼。 “我是医女，公子想要与我结识可不是个好想法，往后公子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到时候再说。” “姑娘误会了，在下说的结识，并非是这个意思。” “公子也误会了，我理解的结识，就是这个意思。” 苏娇笑得亲切，“公子若是没别的事儿，小女子先告辞。” 孙穆被苏娇明媚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早走了。 “妙，妙啊！镇上何时多了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简直是太妙了！” 孙穆咧着嘴，眼里闪动着狩猎的光芒，本以为来黄家避避风头会很无趣，没想到却遇见这么个妙人。 若是能让这个小丫头也臣服于自己，孙穆光想一想，就蠢蠢欲动。 “少爷，夫人让您在黄家安分守己，别再捅娄子了。” 小厮尽忠职守地提醒，孙穆却瞪了他一眼，“美人当前若我还无动于衷，还算什么男人？” 小厮不敢多言，可撩完就跑不负责任就算男人了吗？ …… 苏娇压根儿没将孙穆放在心上，一个登徒子而已，不值一提。 如今家里的情形慢慢缓和了下来，有了那一百两诊金，稍稍宽裕一些。 等到晚些时候朱瑞文他们回来，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来。 “今日总算有些收获。” 朱瑞文将钱袋交给苏娇，苏娇一愣，莫名其妙，给她做什么？ “你看看。” 苏娇打开钱袋，里面是一只胖胖的银锭。 “虽然不多，但总是个好的开始，往后若无意外，生计应是有来源了。” 苏娇闻言也笑起来，抬起头，真心诚意地说，“哥哥们真厉害。” 她这话不掺任何假，朱家在完全崩塌了情况下，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朱家从前的生意被别的商家瓜分，曾经屈居于他们之下的，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再站起来。 苏娇随便想一想，都觉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做到了，还是能够再次靠着自己的努力维持生计。 苏娇从心底佩服，会赚钱的人，天生就闪闪发光！ 朱瑞文看到她眼底不加隐藏的钦佩和仰慕，嘴角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睛会发光一样。 他忍不住也加深了笑容。 一旁朱大夫人瞧见朱瑞文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一跳，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飞快地闪过，却转瞬即逝。 再看过去的时候，朱瑞文又是平日惯常的表情，苏娇也笑眯眯地将钱袋交给了自己。 朱大夫人于是松开了眉头，忘记刚刚一闪即逝的念头。 按着朱瑞文的说法，往后生计应是不愁，只不过跟从前比起来，那是再也比不上的。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家里人少了，需要开支的地方也变少，简简单单的没什么不好。” 朱大夫人深有体会，“我这才觉出打理家事的乐趣来，比起从前，实在轻松太多。” 苏娇觉得朱大夫人并不是自我安慰，她是真觉得以前太累，如今刚好。 “娘说得对，最重要的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再说瑞文瑞樟哥哥那么厉害，不愁朱家起不来。” 苏娇笑呵呵地给朱大夫人捏捏肩，她对朱家的人充满了信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朱瑞樟凑过去，脸上是欠揍的笑容，“我可头一回听苏娇这么夸我，受宠若惊呢。” 朱大夫人嗔了他一眼，“苏娇是怕只夸了瑞文说不过去，顺带也捎上你而已。” “娘……没您这么埋汰儿子的。” 朱大夫人就笑，苏娇也眯着眼睛，朱瑞文站在一旁，目光似乎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 之后去黄家给宁白治病，每一次，苏娇都能碰上孙穆。 孙穆不敢出现在宁白面前，他就专挑苏娇离开的时候出现，并且并不遮掩自己对苏娇的好感。 “苏姑娘，在下得了一些极为难得的好茶，十分想与姑娘一同品鉴，不知姑娘可能赏脸？” “真是抱歉，小女子对茶艺并无研究，公子还是换别人吧。” “苏姑娘，在下偶然得了一枚宝石，宝石配佳人，在下觉得与姑娘极为相配，还望姑娘不嫌弃。” 苏娇看着躺在丝绒上熠熠生辉的宝石，心里已经自动在盘算它值多少银子。 都是钱啊，然而，“无功不受禄，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任凭孙穆用各种方法想要讨好苏娇，苏娇都不为所动，孙穆一边觉得这样才有挑战，一边又觉得，这个苏娇是不是太过自傲了一些？ 第71章 好，我等着 孙穆引以为傲的风流气度，根本无法令苏娇眼里浮现出崇拜仰慕，他擅长的甜言蜜语，她左耳进右耳出，跟没听见一般。 他拿出手的各种讨姑娘家欢心的东西，苏娇都视而不见，那她要什么？ 她还是不是女人？ 苏娇觉得孙穆是真的烦。 动不动就要耽误她时间不说，看看他打算勾引自己的手段，都是些什么玩意？ 当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是不是？一点点稀奇的东西就指望能勾住她，到底是谁没见识？ 一来二去，苏娇不耐烦了，当孙穆再一次拦住她，苏娇脸上连客套的笑容都摆不出来。 “麻烦让让。” 苏娇冷着一张俏脸，看得孙穆心里越发痒痒的，他对苏娇这种冷面娇容又爱又恨，只想着为自己冰雪消融的时刻会有多销魂。 “苏姑娘怎的这般无情，难道姑娘没瞧出我对姑娘的一片痴心吗？” “没瞧出来。” 苏娇说完就想从他身边离开，孙穆如何会肯？身子移过去拦住了她。 “苏姑娘，女孩子还是温柔如水才招人喜欢一些，我心悦姑娘，姑娘为何总对我冷言冷语？” 苏娇往后退了半步，眼里完全冷下，“有什么问题吗？你心悦我又与我何干？你让是不让？” 苏娇全然不客气的语气，终于让孙穆也失去了耐心，他是喜欢挑战，但并不包括被人无视。 “苏娇，你不过一个医女，本少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若总这么不知好歹，本少爷也懒得再跟你客气。” “呵呵，你看上了我我就要感恩戴德？这位孙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苏娇觉得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就当我高攀不起，公子能让让了？” “给了你几分好脸色，你就觉得自己飘起来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少爷说话？” “孙公子弄错了，若不是你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 孙穆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发现苏娇并非是欲擒故纵，故作高冷，她根本就压根没将自己当一回事！ 孙穆从没被人，尤其是从没被女子这么对待过！苏娇的不屑，让孙穆恼羞成怒，心里生出了非要将她这股傲气击溃的决心。 “好啊，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我也不用再给你面子！本公子刚好缺个侍妾，觉得你还挺适合，你就回去等着吧，等本公子将你一顶粉轿抬进门，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再牙尖嘴利！” “我等着。” 苏娇从容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连正眼都不给孙穆半分。 孙穆铁青着一张脸，不过纳个侍妾，想来爹娘也不会反对，孙家与黄家可是姻亲，一个女人，哪里还有弄不到手的？ 孙穆只当这事儿没有不成的，他幻想着苏娇无法再反抗他的模样，心里的血又热了起来。 回去之后就将这事跟黄志宏通了气，“表姨夫，孙穆也这个年纪，说句不好听的，也荒唐够了，听人说那个苏娇虽是医女却确实有些本事，我若是纳了她，往后兴许也能有些用处。” 黄志宏细细琢磨，觉得这事儿没准真挺好，光看宁大人肯认同苏娇的医术，这个丫头就不简单。 待孙穆将人纳了之后，往后若是再有贵人身子有恙，完全可以让苏娇去试试，如此也能算是一条路。 “你当真想好了？你爹娘同意？” “他们是不会反对的，我也不是要明媒正娶她，一个侍妾，我爹娘肯定随便我。” “如此，此事倒是可以。” 得了黄志宏的同意，孙穆更是信心满满，转头就去找人给他说亲去。 …… 朱大夫人见到媒人上门，居然是要纳苏娇为妾，险些没拿笤帚将人给打出去。 “我家娇丫头不做妾，给我走！” “哎呀我说大婶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们都这样了还有人肯娶她就该偷笑了，还挑什么正房侧室？人可是知州大人的姻亲，你们能拒绝得了？” 媒人甩着香气呛人的帕子，“要我说啊，趁着人家还肯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就应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别等到之后后悔。” “赶紧走！我们才不会后悔！” “啧啧啧，真是倔脾气，那我就等着，看看你们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朱大夫人简直要气炸，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来作践苏娇，她绝对不允许！ 人走了之后，苏娇好一会儿才开门出来，身上一身的药味，她在给宁白做艾灸的艾柱。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别出来吗？这种事儿交给娘就好。” 朱大夫人怕苏娇知道了难受，忙不迭地整理了表情安慰她。 苏娇笑容浅淡，“娘，您别担心，这事儿我比您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不会为了一个恶心的人难受。” 她让秀巧给朱大夫人泡了一壶药茶，是她自己配的方子，静心凝神。 “您放心，这事儿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可是，可是那个孙家与知州大人是姻亲，若是他们执意逼迫，我怕……” 苏娇笑起来，“没事，我手里刚好有个可以用得上的人呢。” …… 苏娇再一次去了黄家，今日该给宁白艾灸。 灸药是她自己调配的，麝香，樟脑，血竭，儿茶，川乌，草乌，按着配比碾为细末，贮瓶备用。 宁白的袖子卷高，苏娇用小麦粉加水搓成线绳状面条，于阿是穴四周绕成小圆圈，拿出瓶子将药末铺于圈内三四分厚。 宁白瞧着有趣，他发现苏娇在给他诊治的时候，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她浑身都充满了让人着迷的自信和魅力，与宁白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截然不同，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 当然，宁白对苏娇并没有任何绮念，他纯粹就是感叹萧帅有眼光而已。 这么多年他也看过无数女子对萧帅表露心意，萧帅就好像天生没这根筋一样，他们这些副手下属都默默发愁萧帅往后会不会孤独终老，没想到居然能从萧帅口中听到一个女子的名字。 宁白当时都觉得是有生之年，尽管那个名字俗气到让他们一众人都无言以对。 萧帅说，那个女子叫大花，还说这是个特别美的名字，那姑娘出生当日，外面百花齐放，开得又大又美，所以才取了这么个意境不俗的名字。 当时宁白就觉得萧帅可能不止伤到了腹部，还伤到脑子了。 这个名字哪里有一丁点儿美感？萧帅是疯了吗？对着“大花”这么个名字还能大夸特夸，他还有点底限了没有？ 事实证明是没有的，萧帅让他这个得力的副手去找这位大花姑娘，还特意强调了一定不要让大花姑娘受到惊吓。 宁白囧着一颗心，他倒想看看这位大花姑娘究竟有何特别的地方，不过可惜的是，宁白并没有找到。 那个小村子里哪里有“大花”这个人哟？ 宁白记得自己问出“大花”这个名字时，村民们异样的目光，里面隐隐的质疑，这么俗的名字他们村子里可没有。 若不是后来宁白无意中瞧见了萧帅留下的那块玉佩，他可能就要与大花姑娘失之交臂了。 幸好，幸好。 苏娇已经将艾柱放在了药末上点燃，然后询问宁白烫不烫。 宁白感受了一会儿，“不烫。” 苏娇点点头，又用米粒大纯艾柱直接无瘢痕灸太溪穴，各灸三壮。 等待艾灸的时间里，苏娇坐在桌边，手撑着脑袋，“宁公子的手肘这阵子可有些好转？” 宁白立刻坐直了身子，“我没有再偷偷用过手了，你可以检查的。” 苏娇暗暗白了他一眼，“是吗？那很好，你可有感觉到好转？” “有的，苏姑娘果然好医术，怪不得……” 宁白忽然一滞，苏娇疑惑地问，“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怪不得朱家当初会收你为义女。” 哦。 苏娇也没当一回事，她语气懒洋洋地说，“不过公子的手肘，我恐怕没办法继续治了。” “这是为何？” 苏娇叹了口气，“有人要强行纳我为妾，小女子并不想从，想来也只有以死明志，就是可惜了公子的病，还没能大好。” 苏娇想的是，她打算以病未治好为由，让宁白帮她一下，她觉得身子这种事儿总该是很重要的吧？ 果然，宁白在听她说完之后，脸色骤然变得很严肃，苏娇心里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然而苏娇不知道的是，宁白可不是因为自己的病没人治了而变了脸色，他是因为有人竟敢对苏娇打这种主意而心惊。 疯了吗？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萧帅惦记着的？还是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清楚？ 宁白眸色一厉，“果然有此事？” “这种事情小女子哪里敢胡乱说？那个人又是黄家的姻亲，我爹娘一介平民如何能抗衡？” 苏娇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按了按毫无泪意的眼角，意思到了就行。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照常给我诊治就行，至于其他的……” 宁白勾了勾嘴角，“我自会处理。” “小女子多谢公子。” 第72章 是挺不长眼的 宁白看了她一眼，“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来帮你是不是？” “公子英明，小女子一介女流，只靠着医术生存，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却挡不住有恶人觊觎，小女子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公子体谅。” 宁白能怎么办呢？他就只能体谅了不是？ 苏娇笑呵呵地装傻，剩下的，就交给宁白吧。 …… 黄诗龄得知孙穆要纳苏娇为妾，爹爹居然还同意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她将孙穆找来，“恭喜表哥，苏娇可是个姿色上乘的美人儿，哥哥想来很是满意吧？” “是有几分姿色。” 孙穆可不想让黄诗龄知道他被苏娇无视的事情，故作漫不经心。 “连我爹都同意了，这事儿怕是不会错，表哥得偿所愿，做妹妹的心里也开心。” 孙穆嘴角藏不住笑容，虽然苏娇很可恶，但她是个自己喜欢的美人是不争的事实。 性子不讨喜，往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调教，等她成了自己的妾室，还不是任由自己捏扁搓圆？ 孙穆很高兴，黄诗龄也很高兴，没了苏娇，宁大人就不会被她迷惑住，自然而然就会注意到自己。 两人都很满意，只等着朱家那边同意，他们就算不同意，黄家也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此时黄志宏，已经被宁白给找了过去。 宁白这次来他们黄家，是黄志宏求来的，然而宁白只单纯地将黄家当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已，根本不承他的情。 黄志宏很是动了一番心思，无论如何奉承，宁白都不为所动，这次他主动找了自己，让黄志宏很兴奋。 “不知宁大人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您效力。” 黄志宏上来就先表现出一番诚心，宁白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撑着脑袋，当然，用的是没有伤的那一只。 “黄大人，您府上的那位表少爷，眼光很高啊。” 黄志宏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宁白会忽然提到孙穆，以至于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宁大人说的，是谁？” “这么说黄大人府上表少爷还挺多？” 宁白眉毛一挑，黄志宏脑子立刻灵光起来，“宁大人说的是孙穆？可是他不长眼睛招惹了大人？下官回去这就教训他去。” 黄志宏是想，宁白怎么也不会跟孙穆扯上关系，兴许是他弄错了。 结果宁白一点头，“是啊，他是挺不长眼睛的。” 黄志宏心里一沉，立刻绞尽脑汁地去想到底可能是什么事，他根本就没让孙穆往宁白的跟前儿去，就怕他会惹上贵人。 宁白也不用他多想，“那位孙少爷眼就那么尖，连给我治病的大夫都想抢，黄大人不会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儿吧？” 黄志宏咯噔一下，本能地想要摇头，却在看到宁白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及时止住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这……下官确实是知道的，只是孙穆与那位苏姑娘男未婚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人莫非觉得不妥？” “嗯，不妥。” 宁白直截了当地回答，萧帅看中的女子，还有人不长眼地敢抢？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要是让萧帅知道了，能撕死他。 “黄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宁白高深莫测地笑着，黄志宏立刻点头，“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处理得妥妥当当！” 见他好像是明白了，宁白才允许他离开，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很好很好，明白了就好。 黄志宏哪里有不明白的？出了门脸色就铁青了下来。 这个孙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敢跟自己提这种事儿？ 那苏娇分明是宁大人看上了，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抢？找死呢？ 黄志宏气哼哼地回去了他的院子，让人赶紧将孙穆给他叫过来。 孙穆满以为是事儿成了，屁颠颠地陪着笑脸赶过去，“表姨夫，可是我请的媒人有回信儿了？” 黄志宏抓起手边的一个物件儿就扔了过去，擦着孙穆的脸颊堪堪砸到了地上。 孙穆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随后又觉得与自己的形象不符，赶紧站好。 “表姨夫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孙穆努力地想，他真没做什么啊，来黄府之后他一直安分守己，都不曾出去搭讪过美人，莫非之前的女子找到黄府来了？ 见孙穆一脸蒙，黄志宏恨不得再朝他脸上砸点东西过去才好，“你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宁大人看中的女子，还想纳人家为妾，你是嫌你表姨夫的官位太稳当了是不是？” 孙穆这会子是真的目瞪口呆，表姨夫这说的是……苏娇？ 宁大人看上了苏娇？为什么呀，她不就个医女吗？就是再漂亮，也不足以让宁大人另眼相待吧？ “不是，表姨夫您是说真的？宁大人真瞧上了苏娇？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宁大人都亲口跟我说了，你说你，好好的在府里待着不成吗？啊？非要勾三搭四，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想到之前自己还挺赞同孙穆的提议，黄志宏就觉得心塞，他也是有毛病，孙穆这种动不动捅娄子的人，能说出什么好的提议来？ “表姨夫，我……” “就这么定了，明儿，不，马上你就收拾收拾，赶紧离府，免得宁大人瞧见了你心里觉得不痛快牵累我。” 黄志宏果决干脆，立刻喊了下人去给孙穆收拾箱笼。 孙穆傻了眼，他可是头一次被“赶”出黄府，从前自己再荒唐，表姨夫都会笑着说什么，男儿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云。 黄志宏是一点儿不留情面，孙穆被送出府的时候，在府外意外见到了苏娇，她给宁白诊断完之后，带着秀巧在附近的铺子里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拿在手上。 见到了孙穆，苏娇就跟没看见一样，转身就打算离开，孙穆却不顾黄家下人的阻拦，大步追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可真是有本事，连宁大人那样的贵客都能勾住，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苏娇觉得他有病。 “你以为你攀了个高枝？呵呵，你以为地位高的人会有多看重你？我还肯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那位宁公子能给你什么？等你人老珠黄，只会一无所有！” 黄家的下人赶紧过来将孙穆给拉住，孙穆甩不开他们，只一双眼睛闪着愤恨，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要拱手让给他人，他不甘心。 苏娇看着他扭曲的脸忽然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与你何干？你不是说让我等着的吗，我等着了呀，怎么，公子要回去了吗？小女子就不送了。” 孙穆被气得脸涨得通红，额角和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娇，恨不得将她脸上的笑容剥下来，让她知道嘲笑自己的下场。 可孙穆被硬塞入马车的时候，心底又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从未见过那样自信满满，又把握十足的笑容，仿佛天底下最灿烂的烟花，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忘得掉…… …… “你说什么？表哥被送回去了？” 黄诗龄惊诧地站起了身，身边给她的手擦香膏的侍女往后跌倒，随后立刻跪好请罪，黄诗龄却看都不看一眼。 “知道是为什么吗？” “奴婢，奴婢偷偷跟到了府外，听到了一耳朵，表少爷跟那位苏姑娘说什么，太小看她了，没想到她勾上了贵人云云……” 黄诗龄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睁大到极限，“他真这么说？” “奴婢听到的是这样，姑娘，表少爷不是说要纳苏姑娘为妾吗？难道是因为府上的贵人也瞧上了苏姑娘，所以表少爷才……” “闭嘴！胡说什么东西？宁大人怎么可能会看上她那种人？” 黄诗龄怒吼起来，侍女立刻跪下，不敢多言。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真真是不要脸！ 长得便妖妖娆娆，借着给宁大人治病，放肆地去摸宁大人的手臂，简直不要脸至极！也难怪宁大人会被她给诱惑！ 黄诗龄在屋子里转过来转过去，心里无比焦躁，这不行，这怎么行？宁大人是疯了吗？一个表哥都只会纳为妾室的女人，他怎么就被迷惑了呢？ “我要去找爹！” 黄诗龄还是不敢相信，她跑去黄志宏那里，“爹，您为何要将表哥送回去？就因为他看上了苏娇？宁大人对苏娇只不过是当个玩物，您为何不劝劝他？” “劝？你让我去劝宁大人？” 黄志宏冷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的心思若是真能成，我是一百个愿意，可问题是，人宁大人瞧上你了吗？他瞧上了苏娇，你没本事让宁大人注意到你，你还让我劝劝？我怎么劝啊？” 黄诗龄脸皮发涨，被她爹一通话说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可是爹，苏娇是个什么东西，她来咱家只是为了给宁大人治病，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故意的呢。” 第73章 妥妥地解决了 “那又如何？旁人说什么，有宁大人怎么想的重要？” 黄志宏还是叹了口气，“你也别觉得不甘心，宁大人瞧上了苏娇也好，总也是在咱们家成的，往后等他一瞧见苏娇，怕是就能想起来咱们家。” “我不要！” 黄诗龄扯着嗓子叫出来，“凭什么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是她？爹，您就不能跟宁大人说说吗？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低贱的医女，出身卑微，如何配得上大人？” “大人喜欢就成。” 黄志宏瞥了一眼黄诗龄，“这事儿你若敢从中折腾，小心我也将你赶出门去，得罪了宁大人，咱们全家都不得善终，你仔细掂量掂量。” 黄诗龄从黄志宏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宛若被霜打过的茄子，脸上半点生气都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苏娇？那个她根本打心底里看不上的女人，为什么宁大人就只瞧上了她？ …… 宁白觉得自己妥妥的将事情给解决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黄志宏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将苏娇纳为己有，于是乎，在送走了孙穆之后，黄志宏开始动心思，该如何将苏娇送到宁白的身边。 苏娇浑然不知，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宁白帮她解决孙穆之后，她跟家里说不用再担心这件事。 然而孙穆的举动，朱瑞文和朱瑞樟还是知道了。 兄弟两很是激动，朱瑞樟从家里抄起一根柴火棍子就要冲出去，“什么黄家孙家，我就不信他们真能枉顾王法！” “你给我站住！” 朱大夫人喝止住朱瑞樟，“这事儿苏娇已经处理妥当，你们别再节外生枝。” 朱瑞文冰寒着一张脸看向苏娇，“真解决了？怎么解决的？那可是知州的姻亲，如今的朱家根本无法抗衡。” “真解决了，我是医女嘛，手里的病人还是能有些用场，你们不用担心。” 苏娇态度很是轻松，同样的方法，她已经在朱瑞樟身上用过一次，效果甚好。 朱瑞文见她没有半点为难之色，才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是……若是你解决不了也没关系，还有我们。” “我知道。” 苏娇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朱瑞文后来私底下又来找了她。 “你在黄府诊治的那个人，若是可以，最好转交给别的大夫。” “为何？我这治得好好的，做什么要交给别人？别人可不会跟我分诊金。” “你若是为了诊金，更不用在意，往后我会赚很多的银子，重新让朱家恢复到从前鼎盛的时候，不需要你如此辛苦地赚钱养家。” 朱瑞文表情严肃，一看就很是认真，苏娇不由地也认真起来。 “瑞文哥哥是担心那个人会对我不利吗？” “能让黄家的人忌惮，一旦他对你生出什么心思，你怎么办？再去哪儿找一个能够制得住他的病人？” 苏娇想了想，漂亮的鼻尖轻轻皱了皱，“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宁大人并非那样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再说他那种地位的人，如何能看得上我，瑞文哥哥多虑了。” 苏娇重新笑起来，笑容甜美灿烂，胸有成竹。 朱瑞文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目送苏娇进屋，半晌，手握成拳捶了身旁的一棵树，树上落了几片叶子下来。 …… 宁白的诊治即将要结束，他活动着越来越自如的手肘，心里的惊喜不可谓不大。 他在京中不是没瞧过大夫，不止京中的，各地神医都寻了个遍，他不想因为手肘的旧伤变成一个没用的人。 可是那些大夫对他的旧伤治疗的效果都不大，有的一开始确实有好转，然而很快又会故态复萌，令他一次次失望。 可苏娇的治疗不一样。 他的手肘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点点好转，且从不会反复，这让宁白始料未及，来这一趟居然有如此大的收获，让宁白的心情十分的好。 只不过他的心情好看在别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宁大人每回在苏娇来的时候都会很开心，那还能有什么意思？能见到苏娇让他很开心呗。 黄诗龄咬坏了一条条的帕子，又无法阻止，胸闷气短地病倒在床上，在苏娇以为是不是有可能再发展一条业务线的时候，黄诗龄坚决拒绝了让她医治。 她又不是有病！ 她只是有点病而已！ 黄志宏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既然宁大人对苏娇如此上心，眼瞅着大人可能就要离开黄府，怎么也要在这之前让大人达成心愿才行。 于是在苏娇不在家的时候，朱家迎来了第二个说亲的人，不过这次，是黄志宏的一个宠爱的姨娘亲自上门，黄家的意思，务必要让朱家答应下来。 乔姨娘生的漂亮，不过却并不妖娆，她穿的衣衫瞧着就很端庄，妆容也很得体，让人看上去并不会觉得她是妾室而轻慢了她。 朱大夫人将人接待进来，“这位夫人今日来可有什么事吗？” 乔姨娘浅浅一笑，“喜事，你们朱家有个十分不错的闺女，是你们的福气。” 朱大夫人闻言，脸色立刻变了变，“我家闺女并不打算这么早嫁人。” “朱大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男婚女嫁乃是天经地义，如今苏姑娘的缘分到了，朱大夫人却将之拒之门外，岂不是要耽误了苏姑娘？” “我家的闺女缘分什么时候到，我心里清楚。” 乔姨娘还想说什么，今日碰巧在家的朱瑞文和朱瑞樟赶了过来，他们听说又有人上门要给苏娇说亲，还是黄家的人，根本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 “这位夫人请回吧，我们妹妹可高攀不起黄家的人。” 朱瑞樟开口就没有好语气，朱瑞文没有说什么，只冷着一张脸，不欢迎的意味显而易见。 乔姨娘面对他们的敌视并未胆怯，而是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你们不同意，可你们以什么样的身份不同意？” 朱瑞樟气势高涨，“我们是她的家人！” 乔姨娘轻笑出声，“家人？你们这些家人是如何平安地继续在镇子上生活，你们恐怕心里并不清楚吧？” “可不是因为官老爷想要放你们一马，是因为苏姑娘啊。” 乔姨娘声音娓娓道来，听在朱家人的耳朵里，却如同腊月里夹杂着雪粒子的北风。 “苏姑娘人微言轻，又如何有能耐救得了你们全家？是宁大人，看在苏姑娘的面上，开口放了你们一马，你们如今全须全尾地脱身，又有什么样的脸面阻止苏姑娘与宁大人？” “说起来，就算是苏姑娘本身，都是无法反对的。” 朱家人统统愣住，他们只知道在他们入狱的时候，苏娇在外为他们打点，这个恩情朱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他们真的并不知道，原来大房的平安无事，也是因为苏娇？ 朱瑞文的脸色如同染了寒霜似的，苍白无比，是这样的吗？连他的命，也是托了苏娇的福才能够平安保下？ 他们之间的恩情，竟如此巨大？ “你们该好好谢谢苏姑娘，只是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如今却还要阻挡她嫁入贵人府，这便是你们朱家报恩的方式？” 乔姨娘艳红的嘴角轻轻上扬，润泽漂亮，带着一丝丝嘲讽的意味，看得朱家人无地自容。 …… 乔姨娘离开之后，朱家的上空笼罩了一层浓郁的凝滞。 朱大夫人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木雕，保养得当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灰败之色。 朱瑞文和朱瑞樟也好不到哪里去，朱瑞樟脸色震惊焦灼，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而朱瑞文则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竟然……是这样，我就觉得奇怪，二房获罪严重，没道理大房轻轻放下，原来竟是苏娇的缘故。” 朱大夫人喃喃自语，朱瑞樟忽而跳起来要往外跑，“我要去问问她，到底是不是这样。” “你回来。” 朱大夫人叫住了他，“苏娇既然不愿意告诉我们，必然有她的考量，你这会儿去问她，你想让她说什么？” “可是，难道真就让她嫁给那个什么宁大人？”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朱瑞樟是个暴脾气，“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再怎么样也不行，就是不行！那些当官的怎么会好好待她？我们若是同意了，就是送她进火坑！” 一直没说话的朱瑞文抬起了头，“可是怎么办？我们承了那位宁大人的情，我们以什么理由阻止？” “那难道就眼睁睁地同意？” 朱瑞文神色冷肃，他恐怕是最不希望看到这件事的，可他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朱瑞樟从朱瑞文脸上看出了无能为力，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苏娇帮了他们，救了他们，他们却无法为苏娇做什么。 这种无力感，让朱瑞樟感觉前所未有的挫败。 朱大夫人抬眸，“此事，还是先告诉苏娇吧，我们没有立场为她决定什么，只能让她自己来做决定。” 第74章 造这种谣良心不会痛吗？ 即便苏娇会埋怨他们无法为她做任何事，朱大夫人也不能逃避。 苏娇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发现了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她顿了顿脚步，偷偷小声问了秀巧，“怎么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我给忘记了？还是我看起来哪里有问题？” 秀巧很认真地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很肯定地说，“姑娘没有哪里有问题。” 苏娇放心了一半，那就是，家里出事儿了？ 好像上一次全家有这样的反应，还是孙穆那个神经病请了媒人来家里，这一次是什么事呢？ 苏娇调整心情，笑盈盈地去了朱大夫人的身边，“娘，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我帮您出气去。” 朱大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被苏娇逗乐，她连扯一扯嘴角都很勉强。 苏娇于是给朱瑞樟使眼色，朱瑞樟也没有反应。 关键时候怎么拍不上用场呢。 苏娇无奈之下，只能去看朱瑞文，却在他脸上瞧见了极为复杂的表情，她解读不来。 还是朱大夫人有阅历，很快缓了过来。 “苏娇，今日有人上门为你说亲。” “又有？” 苏娇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真的假的？按理说她如今的身份，应是很难被人看上才是，又是个医女，朱家又今非昔比，她的性子又乖张的与众不同。 “我就不问是哪家了，娘直接给拒绝了就是。” 苏娇觉得这事儿不难处理，怎么朱大夫人的脸色会这么难看呢。 朱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的人你也认识，娘……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是哪家？” “就是你在黄府给他治病的那位贵人。” 苏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宁白？ 苏娇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怎么可能？要是宁白当真对她有意思，她绝不可能迟钝到丝毫看不出来，除非宁白是个隐藏的影帝。 “娘，您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会？这次可是黄家的姨娘亲自登门，怎么可能错？” “黄家？” 苏娇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什么，黄家的人一个个都有点不太正常。 “娘，是不是宁公子让人来的还有待商榷，等我明日问清楚了再……” “你还准备去黄府给那个贵人治病吗？” 朱瑞樟有些不可思议，“你就不怕去了他会对你如何？虽然来的是黄家的人，可若不是他表现出了什么，黄家也不会做这种事吧？” 苏娇笑了笑，“有可能是他们误会了，之前那个孙家的亲事确实是宁公子帮忙解决的，或许是因为这个才……” “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个宁公子就是看中了你，你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会的，宁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这么相信他？” 苏娇愕然，看向说话的朱瑞文，总觉得他的语气里有着什么深意。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谁对我有没有意思我还看不出来嘛，我的直觉向来很好。” 朱瑞文抿了抿嘴，将目光扭到一旁，轻不可闻道，“那可未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苏娇没听见她的话，她忙着安慰朱大夫人。 “娘，您不用担心，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日我便能知道。” 朱大夫人吊了一个晚上的心，总算是慢慢放了下来，“那你问清楚之后，再与我们商量，苏娇，你只需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我知道了娘。” 朱夫人看着她灿烂的笑颜，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将宁白出手救下大房的事情说出来。 若是那个宁白想让苏娇知道，他应是会自己跟她说的吧。 朱夫人有所顾忌，然而朱瑞樟百无禁忌。 苏娇一离开朱夫人那里，他就悄咪咪地追过去，“苏娇，你可知道当初朱家入狱，是宁白让官府放过了咱们大房？” 苏娇秀眉轻挑，“此言当真？” 朱瑞樟看着她不做假的诧异叹了口气，“果然你是不知道的，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让你提前心里有个数，若是他明日拿此事说项，我们朱家愿意还他这个恩情，怎么还都行！” 朱瑞樟一向散漫的脸上，此刻全然正经，他就是为了说这个才追过来的。 “你千万不准为了这件事委曲求全，我们没人想要欠你这么大一份恩情，你记清楚了！” 苏娇歪了歪脑袋，“不是，这事儿谁跟你说的？先不说朱家有事的时候，我与宁大人还压根儿不相识，便是他真帮了我，能完全不让我知道？” “是黄家的姨娘说的，我觉得此事假不了。” 苏娇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我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朱瑞樟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他回去自己屋子的时候，刚巧遇到了朱瑞文，“哥，你怎么还没休息？”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朱瑞文随意地说，随后问道，“那事，你跟她说了没？” “嗯，说了，哥你也别太担心，苏娇那丫头可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 朱瑞文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回去了他的屋子，朱瑞樟摸着头，不是说屋里闷，出来透透气的吗？ …… 苏娇在检查明日要用的东西，药粉，艾柱，还有给宁白的方子也该适当调整一下…… “姑娘，我觉得宁公子其实，对您也挺好的。” 秀巧站在旁边帮衬，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苏娇抬头，看到她一脸纠结犹豫，心里了然，“你该不会是，觉得他对我来说是个好归宿吧？” “宁公子这样的人，可能终其一生也遇不上几个，比起当初的白家来恐怕都要显赫几分，若是他真对姑娘您有心，您不如……” “不如给他做妾？从此低人一等？” “姑娘……” “你觉得宁公子是能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抬我回去做正头夫人，还是会觉得他能为了我放弃身份与我长相厮守？” 苏娇觉得这话说出来都显得可笑。 “别傻了，我可没那个运气，早就跟你说了，这事儿你往后想都不用想，怎么一看到别人那身份，就又惦记上了呢？” 苏娇觉得这不好，像她，就从来不惦记别人的身份地位，顶多惦记惦记别人口袋里的银子，这才叫有追求。 秀巧微微低下头，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一想到若是姑娘嫁给了宁公子，往后便能够在白家面前扬眉吐气，秀巧就会生出一丝丝不好的念头来。 她太想让姑娘出了这口气，当初被白家人所伤害的伤口，若是能有人帮姑娘治愈该有多好？ “行了，这事儿就到这里。” 苏娇结束了话题，将准备好的东西统统收好，她明日倒要好好问问，宁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弄出这种幺蛾子来。 …… 第二日黄府来接苏娇的人，见了她都满脸笑容，看她的模样格外谄媚。 苏娇也不多说，在朱家人担忧的目光里如常地离开。 宁白早早地等着了，见到了苏娇朝她友好地笑笑，“来了？今日该艾灸了吧？” 苏娇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坦坦荡荡，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果然，宁白要纳她的消息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苏娇放下药箱，没有跟平常一样直接开始诊治，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宁白看。 宁白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忽然心里一跳，猛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长得是不错，玉树临风，高大威猛，也挺招小姑娘喜欢，他曾经还十分引以自豪，但苏娇姑娘可不能看上他，他会很烦恼的！ “那、那个苏姑娘，其实我这人也有不少缺点，并非你瞧见的表面那样，我、我其实并不是什么良配……” 苏娇：“……” 到底是谁特么说宁白看上她了？造这种谣良心不会痛吗？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宁白就在迫不及待地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原本苏娇确实打算跟宁白将事情弄清楚，但宁白这么积极的态度，就生怕跟她有任何牵扯的态度，苏娇又不爽了。 自己花容月貌，才貌双全，他凭什么这么嫌弃？ 苏娇将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吞回去，脸上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宁公子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刺耳呢？” “苏姑娘别误会，我的意思是……” “我能误会什么？公子觉得我可能误会什么？” “也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宁白词穷，他总不能说，他是担心苏娇对他动心吧？ 苏娇却垂下眼睛，无辜可怜的眸光丝丝流泻，“苏娇明白自己的身份，宁公子想要与我划清关系也是人之常情。” “不不不，苏姑娘这次是真误会了，我真的没有任何看轻姑娘的意思。” 宁白觉得这个误会大了，他看不起苏娇？怎么可能呢？ “宁公子不必安慰我，苏娇虽为女子，却也是有自知之明……算了，还是先给公子诊治吧。” 第75章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苏娇流露出来的苦笑让宁白一个头两个大。 “不，等等，这事儿咱们得说说清楚。” 宁白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肘压根儿不算什么，“苏姑娘，我对姑娘其实十分欣赏，姑娘的性子与众不同，又医术卓越，不管哪一样都很值得人尊重。” “只是也仅仅是欣赏，我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此事请姑娘一定了解。” 苏娇的指腹在针囊上轻轻摩挲，“那宁公子帮朱家大房脱离险境，也是因为对小女子欣赏？” 宁白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他可没跟苏娇提过，本想等以后有机会，将这事儿算在萧帅的头上，给萧帅拉一波好感来着。 苏娇嫣然一笑，“这么说，果然是宁公子帮的忙？”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只是偶然听说了朱家的事，觉得朱家大房实在不容易，错处也确实不在他们身上，所以只随口提了一下。” 宁白解释，“这并非是因为苏姑娘，就只是我这人……比较有正义感，嗯，对。” 苏娇：“……” 真想让黄家人都排队过来听听，宁白如此不遗余力地生怕自己误会，他们竟然还特意让姨娘去朱府给自己说亲事。 这种眼力见的人，是怎么做到知州的位置的？ “原来是这样……” 苏娇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原本，我对宁公子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黄家让人上门，非说宁公子看上了小女子，要纳我为妾，又说了朱家大房的事情，小女子还以为……” “你说什么？不不不不不，苏姑娘千万别误会，这事儿，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宁白一张脸都吓白了，他要纳她为妾？他是想死吗？ “苏姑娘你一定相信我，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黄家、黄家那边我会去说清楚。” 苏娇微微垂眸，“黄家这次让了黄大人的妾室上门，声势浩大的，周围街坊都瞧见了，娘为了这事儿气得吃不下睡不好，虽然我对于这些并不很在意，可我娘却觉得我的名声受损。” “朱家如今本就艰难，此事即便宁公子去说清楚，黄家怕是也会因此迁怒朱家……” 宁白无法安慰她，因为苏娇说的是事实，如今的朱家，黄家想要打压易如反掌，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 “此事……我会处理妥当。” 苏娇浅笑，“上一回，宁公子也是这么说的，结果黄家的人就去朱家为公子议亲去了。”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会妥当，妥妥当当。” “那小女子先谢过公子。” 苏娇看到宁白一脑门的汗，心下这才满意，于是动手开始给宁白诊治，就再相信他一次。 …… 黄志宏正琢磨着该如何让朱家明白好歹，就听说宁白要见他。 “莫非，是苏娇跟他说了此事？” 黄志宏觉得很有可能，他并没有想过朱家会拒绝，一个落魄人家，一个义女，能得到宁大人的青眼，那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 因此黄志宏觉得，苏娇若是跟宁白提起这件事，那八成是觉得不想这事儿有差池，宁大人兴许是想表示一下对自己的赞许。 黄志宏理了理衣服，面带笑容地去了宁白那里。 宁白见到黄志宏眼角淡淡的笑意，很想拿什么东西砸过去，这种人在萧帅身边完全是活不下去的。 “宁大人，您找下官，所为何事？” 黄志宏已经在腹中想好该如何含蓄应对，让宁白心里感激自己，又觉得他是个谦虚的人。 宁白生生咽下怒意，“黄大人的知州，做了也有几年了吧？” “回大人的话，下官来清河镇已有五年。” 明年便该回京述职，考评定级，因此黄志宏近来很努力地疏通关系，并且花了心思做政绩，朱家的事情便算作一桩。 宁白点了点头，“五年了，也是时候该换换地方了。” 黄志宏心里一喜，宁大人这是要提拔他啊！ “大人，下官……” “前阵子听说，奎城有个知府的空缺，几个月了也没人填补上，黄大人能力出众，我有意推举黄大人过去，你以为如何？” 黄志宏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奎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知府？ 黄志宏的心都在颤抖，膝盖都软了，“大人、大人！可是下官做错了什么？还请大人言明，下官对大人向来尊敬，求大人明示啊！” 宁白瞧见他脸色惨白的样子，心里才好受一些，“黄大人还需要人明示？黄大人不是很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连我看上了谁都明明白白的？” 黄志宏一脸茫然，所以宁白的意思是什么？自己揣测了他的心思，他不高兴了？ “既然黄大人如此聪明伶俐，奎城刚好适合你，回去之后我便会为你张罗，黄大人静候佳音便是。” 黄志宏的汗迅速浸湿了他的后背，奎城的知府，那算什么佳音？ “宁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知错！求宁大人网开一面……” “你有何错？” “下官，下官……下官不该妄议大人的心思。” 黄志宏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个原因，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说了就是。 “我从前家里有个妹妹，若是当初还活着，怕也就是苏姑娘这个年纪，苏姑娘与我有缘，让我想起曾经的妹妹，你却让人去朱府要让她给我当妾？” 宁白声音略略扭曲，这种作死的屎盆子都敢往自己的头上扣，奎城的知府都是便宜他了！ 黄志宏醍醐灌醒，顿时冷汗又出了一层。 “妹、妹妹？” 什么鬼，怎么就是妹妹了呢？黄志宏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么牵强的理由，男人对女人感兴趣，怎么还能是亲情呢？ 宁白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身为父母官，想法却如此龌龊，黄大人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下官知错，下官愚钝！下官这就让人去朱家说清楚，都是下官的错。” 宁白冷哼一声，“知道你们这种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这种事儿从前怕是也没少做吧？” “下官只是……” “只是觉得我对苏姑娘挺亲近？就要不顾他人意愿将人送到我身边，旁人知晓了，还以为是我强抢民女，罔顾王法！” 黄大人扑通一声跪下，宁白的官职高不了他多少，麻烦的是他上边的人，说是手握生杀大权都不为过，黄志宏哪里敢得罪？ “大人，下官真的知道错了，下官绝不再犯，求大人宽恕。” 宁白将人叫来，也没打算真做什么，不过单纯的敲打怕他不吸取教训。 “我将苏姑娘当做妹子看待，黄大人却让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黄大人准备如何善了？” 听着宁白的口气此事还能描补，黄志宏立刻抬起头，满脸诚恳，“大人放心，大人的妹子就是下官的妹子，下官往后必定多多照顾。” “是吗？” “下官绝无半点虚言，朱家在清河镇也十分有些根基，为这里做出的贡献下官都记在心里，多照拂一些也是应该的。” 宁白叹了口气，“也罢，我过些日子便要离开，就将我妹子托付给黄大人了，待我有空再来清河镇……” “下官保证，苏姑娘不会有任何差池，如若不然，下官自己收拾包袱去奎城。” “既然黄大人这么说了，我也就放心了。” 宁白想着，如此一来，就算自己不在这里，苏姑娘也应是不会再出事儿了吧？ …… 黄志宏回去之后，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内衫脱下来都能拧出水来。 “这一次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妹子？呵呵……” 黄志宏想到都觉得可笑，只是笑了两声之后就笑不出来了，宁白确实对苏娇没有男女之意，莫非，真是把她当做妹子？ 朱家大房的命未免也太好了，祖上积了德还是怎么的，居然就收了苏娇这么个义女。 黄志宏黑着脸，吩咐人开库房去准备东西，宁大人亲口说了将苏娇当做他的妹子，他不得给人压压惊去？ 往后，他想要让朱家在清河镇彻底消失的念头，怕是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 苏娇在家里无所事事，笼罩在朱家头上的阴霾还未消失，她只得换着法子安慰朱夫人。 这个宁白，赶紧将事儿处理了，磨磨蹭蹭的成何体统？ “娘，这是我让秀巧刚做的肉脯，咸香酥脆，特别好吃，您尝尝？” 苏娇笑容可掬地举着一个碟子，上面铺着几片肉脯，远远儿就能闻到焦香的滋味，还洒了芝麻，一瞧就好吃。 只是朱夫人此刻并没有心情，她勉强地笑笑，“娘一会儿再尝，苏娇啊，那位大人真的应了你会处理这事儿？他会不会、会不会因为你拒绝了他恼羞成怒……” “不会不会，宁大人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不都说了吗？是误会，宁大人没有那样的想法。” “可、可这谁能保证？兴许他只是敷衍你才这么说的。” 第76章 棒棒哒 “那有什么意义呢？他要真喜欢我，以他的身份还需要敷衍我？直接让回来等着过门不就行了。” 朱大夫人知道苏娇说得有道理，可她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同样觉得不安的，还有宁白。 他让黄志宏回去了之后，仍然觉得这人不靠谱，苏姑娘可千万不能误会啊，不然，还是他亲自登门解释一下吧。 宁白于是当真去了朱家，却在门口遇见了正好要出门的朱瑞文。 朱瑞文看到他的刹那，心里便明白了眼前这人就是苏娇口中的宁白，跟苏娇描述得一模一样。 “宁大人？” 宁白看到朱瑞文跟自己行礼，站住了脚步，“你是……” “我是苏娇的兄长，可能耽误宁大人一刻钟？我有几句话想跟大人说。” 宁白闻言很自然地跟他去了一旁，苏姑娘的家人嘛，这点面子自己肯定得给的。 朱家一旁的巷子很安静，便是白天也很少有人经过。 朱瑞文将宁白请过来，又一次朝他行礼，“宁大人，前些日子黄家来人，替宁大人给苏娇说亲。” “此事……” 朱瑞文没有让宁白解释完，“此事不管是不是大人的意思，我们朱家都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心。” 宁白眉头微挑，闭上嘴巴静静地看着他。 “苏娇虽并非朱家的血亲，朱家也早已将她当做了自家人，是决计不会用她来换取任何东西，这点希望大人能知晓。” “我也知道，朱家大房欠了大人恩情，大人想要我们如何偿还都行，只是这与苏娇无关。” 宁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朱家对苏娇不错他是能猜到的，不然就苏娇那个性子，也不能答应做朱家的义女不是？ 可是面前这位苏娇的兄长，为何会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等朱瑞文说完之后，才慢慢地开口，“此事……是苏娇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我与苏娇如何，便是她的兄长，也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吧？” “还是说……只是你不希望苏娇与我有什么牵连？” 朱瑞文眸子狠狠一动，表情却能够稳住，只是眼神那一瞬的波动就足够让宁白心里了然。 呵呵呵，自己这儿真是个误会，别处却不一定呢。 宁白嘴角微微上扬，“苏娇是个很特别的女子，我确实很欣赏她，她的性子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果决干脆得可怕，我对她来说只是个病患，再有流言蜚语，等我的病治好了，她便能抽身离开。” “可若是她身边有了同样的困扰，你猜，她若是心里不乐意，会怎么办？” 朱瑞文垂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握紧，看向宁白的眸中生出丝丝防备。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来，自己对苏娇并非单纯的兄长之情！ 若苏娇也如同这个宁白一样察觉到了什么，她一定不会让自己不痛快，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那个丫头就是这么淡漠疏离。 宁白笑起来，“所以，我若是你，我就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即便生出了，也要掐死在襁褓里，今日只是我对她没有那样的心思，可我若是有呢？你们朱家真的能够保得住她？” “在什么都做不到的情况下，有些心思，该歇就要歇一歇。” 宁白说完，从巷子里飘然而去，并没有再去朱家。 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自己帮萧帅扫清了一个障碍，真是棒棒哒。 …… 朱瑞文在那巷子里站了很久，久到天色从明亮变成漆黑。 宁白说话虽然尖锐，可朱瑞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如果今日宁白真看上了苏娇，黄家帮着要将苏娇送到他身边，朱家根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如此的无力，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何谈别的？ 朱瑞文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去更高的地方才行，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他才能将心底的念想释放出来。 “哥，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朱瑞樟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朱瑞文看到了他，忽而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 黄家很快来人，特别大方地送了许多东西，又是布匹又是茶叶，且都是上品。 “我家老爷本打算亲自登门，只这几日公务缠身走不开，因此让我替他好好跟你们赔罪。” 乔姨娘穿着端庄的蜜合色衣衫，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当日的居高临下是一点儿瞧不见的。 “都是误会，是我给听岔了，老爷知道之后狠狠责罚了我，让我赶紧过来给你们赔罪，还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将这事儿忘了吧。” 朱夫人抿着嘴，这种事情，说个误会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可是除了接受，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才好。 “既然如此……” “娘，您就是心太善，这阵子您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如今一个误会就算了？咱们朱家什么时候这么好欺负了？” 朱夫人微怔，苏娇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娇娇俏俏地看着乔姨娘，“乔姨娘是黄家的妾室，这越是大户人家，道歉越是讲究，您说呢？” 乔姨娘心里转了几圈儿，先前头一次来的时候，老爷吩咐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将人送到宁大人身边儿，这会儿自己又来，老爷耳提面命绝不能惹恼了苏娇。 这个苏娇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让宁大人如此重视，让老爷忌惮如斯？ “苏姑娘说的没错，此事确实是黄家做得不对，姑娘想要如何道歉都是应该的。” 乔姨娘笑吟吟地看着苏娇，“只要能让姑娘消气。” 这是将球踢到了苏娇的脚底，黄家如此有诚意，苏娇若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显得她小肚鸡肠。 可乔姨娘没想到的是，苏娇压根儿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这种好机会，干嘛错过？ “咱们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家，只是这次黄家所为，实在很让人失望，若是我们就这么原谅，那万一往后再出现同样的错误如何是好？” 苏娇一脸为了黄家着想的诚恳表情，“所以吧，那就意思意思，让黄家也能记住这个教训，就赔银子吧。” 乔姨娘完美的笑容面具微微抽动，赔……银子？ 这种俗气的字眼儿苏娇一个女子，怎么说得出口？她俗气不俗气？ 乔姨娘努力稳住僵硬的笑容，“苏姑娘的要求我们自然会满足，只是……你看赔多少合适呢？” “这个嘛，就看黄家的诚意吧。” 苏娇一脸不在意的表情，仿佛对数量根本不重视，“黄家觉得此事对朱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就赔多少，不为难吧？” “呵呵呵，不、不为难……” 乔姨娘的凳子上仿佛长出了刺儿，她难耐地微微挪动身子，“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跟老爷说，必定会让姑娘满意。” “那就太好了，黄大人虽然犯了错，但知错能改还是个好官，身为百姓我们都很高兴。” 乔姨娘再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朱夫人到这会儿都蒙了，等乔姨娘离开之后才回过神，“娇儿啊，这、这不好吧？” 苏娇说了好一会儿话，端着杯茶悠闲自得地喝着，“哪里不好？总不能嘴上说个误会，咱们就原谅吧？真以为是知州犯错不会受到惩罚了，赔银子而已，这都是轻的。” 苏娇可不怕，黄家能姿态这么低地过来赔罪，说明宁白还是挺可靠的，有可靠的靠山就要可着劲狐假虎威，先赚一笔再说。 黄家今日带来的也都是好东西，但不实用啊。 苏娇心里满是嫌弃，真是送礼都送不到人的心坎里，还要自己提银子，啧，黄老爷这知州当的，太失败！ …… 乔姨娘回去，也不好将苏娇说的什么“知错能改还是好官”这种作死的话详细转述，只含蓄地说了苏娇的意思。 “赔银子？哈哈哈哈，朱家人可真是完全不在意面子了，这种要求都提的出来。” 黄志宏闻言哈哈大笑，“从前不是家底丰厚的吗？连我这个知州在他们面前都要失几分底气，再看看如今，竟是要向人讨银子了！” 乔姨娘在一旁没说话，只心里暗暗腹诽，说朱家讨银子，这银子难道他们能不给？ 果然，黄志宏乐呵了一阵，脸色又慢慢沉了下来，“他们要多少？” “朱家的意思，说是要看咱们黄家的诚意，老爷，您觉得呢？” “他们真这么说？” 乔姨娘点点头，黄志宏于是笑不出来了。 看着给？最怕的就是看着给！ 有宁白为朱家撑腰，他怎么可能给少了？可那要给多少才合适？ 黄志宏一个头，两个大。 “老爷，妾身瞧着，朱家那位苏姑娘并非好相与的，您不是查过吗？此女出身山野，性子定然粗鄙陋俗，若是给的少了，她一闹腾起来……” 乔姨娘欲言又止，让黄志宏心里更加笃定，这事儿太难办了。 其实乔姨娘就是不想让黄志宏给少了，到时候若是有问题，又要让自己去朱家，她可不乐意！ 还不如多给些，花钱消灾。 乔姨娘在旁扇风，黄志宏又顾及着宁白，一咬牙，让人去账上支银子。 第77章 有愚蠢的权利 朱瑞文和朱瑞樟得知苏娇敲了黄家一笔，一个个都震惊脸。 “不是，那可是知州黄家啊，苏娇你小时候吃的熊心豹子胆都是从哪儿来的？赶明儿我也去买来尝尝？” 朱瑞樟佩服得五体投地，悄悄挨到朱夫人的身边，“娘，您瞧瞧啊，从前总说我胡来，这不比我更胡来？” 朱夫人想了想，“苏娇比你有分寸。” 朱瑞樟委屈巴巴，有个鬼的分寸，娘这是偏心的明目张胆，一点儿不顾及他亲儿子的地位了。 朱瑞文也很惊讶，“黄家怎么说？没有直接拒绝？” “唔……黄家说回去商量送多少过来，怎么说也是知州府，总不应该太小气吧。” 苏娇嘿嘿地笑，他们这会儿就缺银子，缺大笔大笔的银子，越多越好。 朱瑞文闻言沉默，看样子，黄家会如此纵容苏娇，应该也是看在宁大人的份上。 地位尊贵如宁白，就算他对苏娇没有男女之情，黄家都会因为他对苏娇的特殊而另眼相待。 朱瑞文用力握了握拳，总有一日，他也要做到这样，站在众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他在意的人，被所有人在意！ 第二日，朱家就收到了黄家送来的银票。 苏娇很是兴奋，“快拿来让我瞧瞧。” 下人将黄家送来的红封呈上，苏娇拆开，眼睛亮晶晶的数着，等她数完，眼里仿佛能放出光来。 “知州就是知州，如此慷慨，我对黄家的印象有了彻底的改观。” 苏娇乐不思蜀，整个人晕陶陶的，“娘，五千两！是五千两啊！” 没想到黄家如此大方，苏娇顿时就原谅他们之前的愚蠢，这么大方的手笔，是有愚蠢的权利的。 朱老爷和朱瑞文兄弟这会儿还未离府，听到了五千两的金额也惊住了。 “黄家怎么会……” 朱老爷回忆了一下他记忆中的黄志宏，是个看起来很圆滑的人，虽然总笑眯眯的，但大方绝对谈不上，他真的没想到，黄志宏会让人送来五千两。 苏娇迷恋地摸了摸那五千两，彻底的用手指感受了一把富裕的气息之后，走过去将五千两银票递到朱老爷的面前。 “这……” “爹，瑞文瑞樟哥哥，你们想要朱家东山再起，起步的银子是少不了的，这些你们看够不够。” 朱瑞樟率先摇头，“不行，这是你的银子，你收好，有了这五千两，你这一辈子都有保障了。” 朱老爷也点点头，“瑞樟说得对，朱家想要重新站起来，我们会另想办法。” “为什么要另想办法？” 苏娇歪了歪脑袋，“难道我不是朱家的人，不能为了朱家做点贡献吗？” “不是这样的，你是姑娘家，该为自己多想一些……” 朱瑞樟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苏娇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声音不禁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苏娇嘴角挂着嘲弄的笑容，“怎么，我是姑娘家有什么问题吗？你瞧不起姑娘家？” “不、不是，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就是……” “就是什么？姑娘家哪点儿不如你了？你能做的事情，哪一件姑娘家不能做？倒是姑娘能做的，你反而有的做不到。” 朱瑞樟脑子一抽，茫茫然地反问，“是什么？有什么姑娘能做我做不到的？” “生孩子啊，你试试。” 朱家三个男人脸色迥异，朱老爷和朱瑞文是无语，朱瑞樟的脸涨得通红，可却无从反驳，急得头顶像是要冒烟。 苏娇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我虽然是个姑娘，你们将我当做家人，对我好，我自然也想要对你们好，再说，我守着这五千两，难不成它们就能变多？可若是朱家重新站起来，我拥有的，可不止五千两。” 朱瑞文微薄的嘴角缓缓勾起，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苏娇手上轻轻接过银票。 “你说的有道理，五千两不算什么，等到往后，你会有十个，一百个五千两。” 苏娇漂亮的杏眼弯起来，嘲弄的笑容变成了清甜的蜂蜜，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红润的嘴唇中，洁白的贝齿显得格外可爱娇俏。 “那我可就等着了。” …… 宁白的手肘治疗即将到尾声，苏娇用银针给他诊察了一遍，“恢复得不错，看来你也有注意遵循医嘱，没有再去动用这只手。” 宁白摸了摸手臂，觉得比从前轻松了许多。 “被你说过那么一次，我哪里敢再犯？我可是很宝贝我的胳膊的。” 苏娇满意地点头，“那就好，这样的病人大夫才喜欢。” 宁白：“……”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听说，你从黄家敲了五千两银子？” “啧，怎么是敲呢？那是给我娘压惊用的，我娘身子不好，吓到了哪里五千两哪儿能补得回来？不过算了，谁让我们家人都很大度呢，也就不计较了。” “黄大人听到你这话怕是会哭。” 苏娇呵呵，她说的是事实啊。 “不过我也知道，黄家这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 苏娇将针囊收好，在宁白的面前坐下，双手捧着下巴撑在桌上，“宁大人，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对我显然没有情爱之意，可又确实十分纵容，不光是因为需要我给你治病吧？” 原先苏娇就是以为他想让自己给他治病，才会受制于自己，可是宁白的手肘就快要好了，他没道理还这么护着她。 苏娇实在想不通，于是干脆直接问算了。 宁白微怔，随后笑起来，“真是够直接，我遇到过的姑娘里，可没你这种。” “所以呢？你是因为觉得我稀有特别，觉得格外有趣？” “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从前有个妹妹……” 宁白将跟黄志宏说的理由，又再次说了一遍，他眼里的伤感和怀念真真切切，让苏娇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戒心。 原来是这样…… 苏娇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这世上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谁好。 她怕宁白另有所图，却没想到，只因为自己勾起了他心里对他妹妹的思念。 “宁大人的妹妹……” “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宁白眼里闪过一抹痛楚，苏娇察觉到，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嘱咐他一些手肘的注意事项。 “之后不需要再行针，隔些日子可适当的艾灸，当然不做也没问题，不过你的手肘有旧伤，每年定期去医馆诊察是必要的。” “我知道了，有劳姑娘。” 宁白确实有一个妹妹，也确实差不多应该跟苏娇同样的年岁，只是当初与他们分别的时候，他的妹妹并未夭折，此事，也是宁白极其不愿意提起的。 “那，我就告辞了，黄家这里之后我无需再来。” 苏娇给宁白行礼告辞，宁白忽然叫住她，“苏姑娘，往后我说不定会介绍一些人来找你瞧病，你觉得如何？” 苏娇回头，灿然一笑，“我会给他们打个折。” 宁白：“……” 苏娇的身影离开，宁白忍不住捂着额头笑出了声音，这姑娘真是…… 若非知道萧帅对苏娇的有特别的情绪，宁白觉得自己恐怕都会想与她多接触接触，太有趣了。 只是……谁让萧帅的运气比自己好呢？ 宁白叹了口气，这就是命数，离开前，他得再提醒提醒黄志宏，这位苏姑娘，可得给他看好了。 …… 宁白离开了清河镇，离开之前，给苏娇送去了剩下的诊金。 他也很大方，在苏娇这里又怒刷了一波好感，因此苏娇特意给宁白回送了一些避蚊虫的香囊，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算一份心意。 黄志宏送走了宁白，回头就将黄诗龄找来，“往后，你可找机会跟朱家那个苏娇多攀谈结识，记住，不可惹了她。” “爹，宁大人又没有要纳她的意思，为何还要抬举她？”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宁大人没有这个意思，就更不能得罪她，你以为这世上男女之情算什么？算狗屁，宁大人对苏娇当做妹妹一样，这种情义可不会轻易消散。” 黄诗龄心里一半嫉妒，一半庆幸，她就说嘛，宁大人怎么会瞧上苏娇那样的人，把她当做妹妹，也多半是可怜她！ 黄志宏如此耳提面命地嘱咐黄诗龄，黄诗龄之后挑了个日子，给苏娇下帖子邀她去府里做客。 苏娇捏着帖子扇风，“黄诗龄的邀约，好端端的邀我去品诗？她哪只眼睛觉得我对诗歌有什么见解？” 朱夫人浅笑起来，“哪里是请你去品诗，只是想要表达与你亲近的意思，大概也是看在那位宁大人的面子上。” 这样的宴请，朱夫人从前几乎每日都会收到，只一眼便能瞧出邀约人的意思。 “娘觉得我要去吗？” “你想便去，不想去就不去，如今咱们家也不需要这些虚礼，你自己决定就好。” 苏娇立刻做出了决定，将帖子递给秀巧，“黄家人还在门上吧？回了吧，我那日没空。” 秀巧低头看了帖子几眼，捧着跑出去回复了。 第78章 可喜可贺 苏娇最不耐与人客套，有这时间，她宁愿宅在家里看看医书，练练针灸，品诗？这种技能她暂时还不打算点亮。 朱夫人并不觉得她这样不好，事实上，应付那些宴请有多麻烦，她自己深有体会，苏娇的性子直来直往，不去也好。 朱家觉得不就是一次宴请吗，左右黄诗龄恐怕也是顺手邀约苏娇而已，拒绝了也就拒绝了。 然而苏娇拒绝，对黄诗龄来说，简直不可饶恕。 “她回绝了？我给她下的帖子，她凭什么回绝？” 黄诗龄将帖子远远地扔出去，“还真以为朱家还是当初那个朱家？她还真将自己当一回事？” “姑娘，那要不要……再挑个时间邀约一次？” “不要！爹让我与她亲近，我已经忍耐着给她下帖子，如今是她给脸不要脸，与我何干？原本我的宴请上，也不想看到身份这么低微的人！” 黄诗龄打心底里瞧不起苏娇，一个村女，还是医女，她连提到苏娇的名字都觉得嫌弃，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与自己站在同一屋檐下。 真是搞不懂宁大人为何会对她另眼相待，就因为苏娇那张脸？ 黄诗龄冷哼一声，只不过皮囊好看一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 苏娇还挺沉迷于自己的皮囊，屋子里，她坐在镜子面前，一会侧过来，一会儿转过去。 镜子里的绝色美人儿跟着她的动作转动头，眼波流转的风采，让苏娇忍不住捧着脸轻呼。 “我可真好看。” 不是那种肤浅的好看，是如珠如玉一般，光彩莹润的动人，苏娇心底十分遗憾，这个时代的娱乐事业不发达，不然她还用靠医术赚钱？早用脸开辟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出来了。 秀巧从前瞧见苏娇照镜子还挺新奇，姑娘一照就是半天，且次次都一脸沉醉地自我欣赏。 到如今，秀巧早已习惯，一边苏娇梳头一边敷衍地点头，“姑娘就是好看，特别特别好看。” “是吧。” 苏娇很满足，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美美的？如此天生丽质，苏娇特别知足。 秀巧给苏娇梳好了头，从妆奁里想要挑个簪子，她看了半天，为难道，“姑娘的饰品只剩下这么几个，来来回回地用……” 苏娇瞧了一眼，“不是挺多的吗，三四个呢。” “咱们在浣溪村的时候，姑娘的头饰都不止这些。” “那又如何？这些不就是用来固定头发的？要那么多做什么，够用就行了。” 秀巧见苏娇完全不在意，心里越发心疼姑娘，哪有女子不在意这些的？就是再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会对首饰很重视，姑娘倒好。 “当初为了给朱家筹银子，您将能卖的都卖了，留下的这几个，也是因为都是素银的，卖不出价钱，可姑娘，如今朱家也不缺银子，您就是为自己买几样首饰又如何？” “因为不需要嘛。” 苏娇从妆奁里拿出一支梅花银簪，“我瞧这个就不错，给我戴上吧，你家姑娘天生丽质，就是插根木棍在头上都风姿卓越。” 苏娇一点儿不谦虚，簪上了簪子之后，臭美地又照了一会儿镜子。 都说天生丽质是最有用的妆点，这话一点没错，自己都这么漂亮了，再配上华贵的首饰还给不给别人活路？ 苏娇为人很低调的，她如此坚信。 曾经得到的贵重首饰、宝石之类，也都是她去了朱家之后得到的，那样要紧的关头，她留着又有什么用？自然是要换银子才行。 如今朱家打算东山再起，银子也是必须的，且苏娇当真不在意那些。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和秀巧的话，让刚好要来找她的朱瑞樟听了个完全。 朱瑞樟放下打算敲门的手，默默地在苏娇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悄然离去。 …… 朱大夫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儿子一夜之间懂事了许多。 从前他耍赖没有经商的天赋，将所有的事情都指望朱瑞文来做，他只要混混日子就心满意足，可是朱瑞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像是清醒了过来。 他每日不再需要三请四催地出门，在府里的空闲时间，也会去跟朱瑞文请教他弄不懂的事情，认真的模样，朱夫人都快不敢认了。 “苏娇，你帮我私下里去问问，瑞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这样我怎么瞧着瘆得慌呢，我的儿子哪里能这么优秀？” 苏娇：“……” 朱瑞樟在朱夫人心里到底留下了什么根深蒂固的印象？可真够有本事的。 苏娇领命，等朱瑞樟回来之后，去了他屋里。 “苏、苏娇？” 朱瑞樟将一个什么东西藏到了怀里，“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苏娇瞥了他一眼，走去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啜了一口。 朱瑞樟的嘴很叼，尤其是喝茶，一般的茶叶他根本喝不惯，可如今家里也没有像样的茶叶，这杯茶水透着苦涩，滋味并不好。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瑞樟哥哥跟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怕你有什么心事，你还未成亲，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来关心关心。” 朱瑞樟笑得有些不自然，“我能有什么心事？我不就跟从前一样嘛。” “哪儿一样了？从前的瑞樟哥哥可没你现在这么勤奋，怕是连娘都看出来了。” “这不是……人总要懂事的嘛，娘从前总说我还没长大，如今朱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哪里能继续游手好闲下去？” 朱瑞樟微微垂下脑袋，“让娘为我操心了那么些年，我实在有些混账。” 苏娇暗暗吃惊，他是真的忽然开窍了？ 原本苏娇还打算什么时候给他脑子扎几针，看看能不能有点效用，没想到都不用自己费那个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瑞樟哥哥能这么想，我想娘一定很高兴。” 苏娇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朱瑞樟忽然叫住了她。 “那个……” 苏娇站在那里等他说话，看到朱瑞樟期期艾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摆在了桌上。 “这个，是给你的。” 苏娇好奇地拿过去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嵌了三粒红色的宝石，十分漂亮。 “我瞧着你整日就那么几样头饰反复地用，你也是个姑娘家，这方面得上些心，往后还要找婆家呢，不过我如今只买得起这种品相的，等以后……以后……” 朱瑞樟抬起头，“以后，哥一定给你买许多饰品，要多少买多少。” 苏娇从他眼里看到让人动容的坚决，一时间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这是，送给我的？” 朱瑞樟点了点头，“你进了朱家门之后，我们并未照拂你多少，反而是我们沾了你的光，我之前是有多混账，竟然连自己妹妹头饰匮乏都没有发现，真是，太混账了……” 朱瑞樟心里满是自责，认真说起来，苏娇只是朱家的义女，她那个爱财的性子，却将所有身家拿出来为朱家走动打点，可他做了什么？ “多谢瑞樟哥哥，我很喜欢。” 苏娇的声音让朱瑞樟回过神，她笑容灿烂，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 “你真的……喜欢？这个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 “嗯，喜欢。” 有人送东西给自己，有谁会不喜欢？ 苏娇很高兴，这个朱瑞樟是真的长大了啊，她有种老母亲的欣慰。 “那我先回去了，瑞樟哥哥早点休息吧。” 苏娇拿着那只盒子，蝴蝶儿一般翩然离去，明儿得告诉娘这个好消息，她的儿子，开窍了。 第二日，朱瑞文和朱瑞樟来给朱夫人请安的时候，朱瑞樟的目光落在了苏娇的头上。 她的发髻上，簪着一只簇新的玉簪，精致可爱。 朱瑞樟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这人别的不说，说话是一定算话的，他答应的事情，往后一定做到！ …… 朱家的日子，一日日好转起来。 有了黄家的那五千两做根基，朱家父子常年积累的经验，和他们不怕辛苦的勤奋，让朱家慢慢从捉襟见肘的困境中挣脱出来。 从前对朱家多有刁难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再特意针对朱家，朱家盘下了铺子，一步步稳步发展。 朱瑞樟没有失言，几乎每个月都要用自己的月钱给苏娇添一样首饰，虽然贵不到哪里去，但这份心意很让苏娇感动。 只不过，苏娇很少出门，首饰多了也没有用武之地，她懒散的性子依旧，只挑戴着最轻便舒服的。 几个月后，有人找上了门，点名要见苏娇。 “找我的？” 苏娇眨了眨眼睛，出去之后发现，是个自己全然不认识的人，长得身材魁梧，高大威猛，脖子上有一道刀疤，看着十分骇人。 “你是苏姑娘吧？在下奎忠，见过姑娘。” 苏娇一愣，这人说话的气势跟他的相貌截然不同，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得罪了自己一样。 “这位壮士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宁副帅的手下，得知姑娘会医术，所以……” 第79章 祖传的吗？ 奎忠很少这么文绉绉地说话，说的他五大三粗一个汉子，脸憋得通红，可又怕自己吓到面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急得一脑门子汗。 苏娇听见他的话，眼睛倏地一亮，“你是宁大人介绍来找我瞧病的？” 奎忠赶忙点头，“是的是的，宁副帅说姑娘医术高明，让我回乡的时候顺路过来找姑娘。” 奎忠说完，就看到苏娇朝他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唇间露出白白的贝齿，小兔子一般令人炫目。 生意上门了！接客啊！ …… 奎忠是宁白的手下，骁勇善战，能力卓越，底下的人无人不信服于他。 可是再健壮勇猛的人，身子一旦出了问题，就是致命的。 奎忠忍耐力一流，等宁白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差点气疯了，拎着他的耳朵去了医馆，然而病症反反复复，奎忠都烦了。 “宁副帅，我能受得住，绝不会耽误了事情，这么一趟趟来，婆婆妈妈的，没意思。” 宁白听了一气之下，把他打了一顿…… 打完又觉得不成，可是奎忠的问题就跟自己的手肘一般，去了医馆也不大管用。 这次苏娇将他的手肘治好，回去宁白就勒令奎忠回乡一趟，路上务必来清河镇绕一圈，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回去。 奎忠被请进了朱家，苏娇这个院子当初买的确实大了些，这会儿朱家人一起住，还能空出几间屋子来。 “是宁大人让你来的呀，那宁大人可跟你说了，找我瞧病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奎忠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宁副帅交代了，凡事都听姑娘的，姑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苏娇顺心地点点头，“还有别的吗？” 奎忠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阵，忽然眼睛睁大，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桌上。 “宁大人说，给姑娘的诊金一定要丰厚，显得心诚。” 苏娇心花怒放，这个宁白很上道嘛。 奎忠之前还以为宁副帅是逗他玩的，因为他跟着萧帅见过的一些姑娘，一个个视银子为粪土，清冷高傲的做派，导致他觉得姑娘家都该是那种难以接触的。 可这个苏姑娘真真不一样，看她的眼睛，盯着荷包的样子仿佛里面有星星。 奎忠暗暗庆幸，自己别的不多，就银子多，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跟着萧帅只进不出，都不知道该把银子花在哪里好。 “奎公子放心，小女子定当竭尽所能为您诊治。” …… 苏娇跟朱夫人说了奎忠的事，朱夫人心里暗暗吃惊，宁大人居然如此信任苏娇的医术吗？ “一切依照你的意思来就行。” 苏娇点点头，就让奎忠在家里住了下来。 奎忠的病症其实很显而易见，慢性结缔组织炎症，关节和肌肉红肿疼痛，一到寒冷和潮湿的季节便诱发，尤其是膝关节和踝关节，有时候同时发病，苦不堪言。 苏娇诊察了一番，看向奎忠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你的病症为何拖到了这个地步才想到找大夫？你怎么不等到不能动了再看病？” 奎忠摸了摸后脑，“之前也找过，但就是……没啥效果，我身上也有差事，总不能一直耽搁着。” 他还没听出苏娇话里的意思，憨厚地笑着，“其实我觉得也没啥，疼一阵忍忍就过了，等好了又能生龙活虎，也就宁副帅性子谨慎，磨磨唧唧地说得很严重似的。” 苏娇看着他笑得憨态可掬，忍着没说什么刻薄的话，估计自己说了也起不到效果。 她翻了个白眼，“你回去之后该感谢宁大人，否则等到以后，你就只能整日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了。” 奎忠笑容一僵，“啥？这么严重吗？” 苏娇皮笑肉不笑，“是哒，就是这么严重呀。” 奎忠被她的假笑吓了一跳，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瑟瑟发抖的老虎。 “你们可真够可以的，一个个对身体这么不重视，祖传的吧？” 苏娇身为大夫，特别看不得有人拿自己的身子作死，奎忠的情况，再这么放任下去，顶多一两年，能全垮了，健康的身子多难得？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她轻哼了一声，说了一句“等着”便出去了屋子。 等她离开之后，奎忠才缓缓松了口气，如同蒲扇一样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胸口。 “真吓人……跟宁副帅说得……一模一样。” 奎忠本身是能够吓哭别人的存在，尤其是女子，在他面前没有不发抖的，敢正眼跟他对视的女子几乎没有。 宁副帅后来都嫌弃的不想跟他出去，说是跟他站一块儿，都没有女子敢接近。 奎忠也知道自己的相貌有些可怕，但他也没办法不是？这是爹娘给的，他能咋办？ 他也偷偷跟宁副帅学着怎么笑一笑，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结果他尝试着笑的时候，生生将一个姑娘吓得晕了过去…… 奎忠就放弃了，凶神恶煞就凶神恶煞吧，反正他这辈子，最可能的结局便是战死沙场，要会讨女孩子欢心做什么？ 可是从他见到苏娇开始，他就没有在苏娇脸上发现过害怕的情绪，自己在她眼里，仿佛就是很平凡的一个人。 奎忠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脖子，伤疤没消失啊，摸着还很硌手，一定看起来很狰狞。 可苏姑娘怎么就不怕呢？不仅不怕，她还瞪了自己，他反而有点害怕…… 奎忠想起宁副帅的话，果然是萧帅看上的姑娘，就是与众不同。 …… 苏娇取来了药箱，依旧沉着脸，奎忠全程闭着嘴，不敢多言。 “裤子卷上去，鞋袜脱了。” 苏娇在一旁的盆里净手，又让人给莫名脱了鞋袜很不自在的奎忠打了水清洗了一番。 “苏、苏姑娘，你这是要给我施针？” “不然呢？欣赏你的美腿？” 奎忠：“……” 他堂堂七尺男儿，有种莫名的害臊怎么回事？ 秀巧给苏娇卷好了袖子，捧着针囊站在一旁，最开始她看到姑娘用手去摸男子的胳膊腿儿，双腿抖得要晕过去，到如今，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配合姑娘。 因为姑娘说，治病的时候，那些胳膊腿儿都不是胳膊腿儿，那就是一块有病的肉。 医者眼中不分男女，只有病患。 苏娇给秀巧做了很多工作，洗脑洗得哗哗的，总算让小丫头勉强接受了这一观点，虽然苏娇也知道，要让秀巧完全看开也不可能，但人不能要求太多嘛。 奎忠腿上膝关节已经有病变的迹象，苏娇取了阳陵泉和膝眼穴，配以脚上的商丘穴，以捻转法进针，待得气后用强刺激泻法，之后得留针二十分钟。 留针的时候，苏娇又取出了炙药，用雄黄和斑蝥研成的细粉，以蜂蜜适量拌成糊状，又放了适量的麝香，她在奎忠按压疼痛的点上，放了米粒大小的药糊固定住。 等留针结束，苏娇收拾好东西，“你的病得治一阵子，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苏娇拍了拍手，方才奎忠给的诊金她看了一下，算上吃住的费用都绰绰有余。 “苏姑娘，我这病，大概多久能治得好？” 奎忠心里没底，“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呢，太长时间我耽搁不起。” “耽搁不起也得耽，你给宁大人写封信去，等好了我自然会放人。” 还没开始治呢就惦记着走，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 苏娇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人，过了一会儿真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 奎忠坐在桌前沉思了许久，这信，他应该怎么写呢？ …… 苏娇给奎忠贴的小药糊，两到四个小时会发热有刺痛感，八到十二小时起泡。 她不厌其烦地过来查看，有的泡起大了，她会用银针小心地挑破放液，再仔细地处理妥当。 奎忠看到苏娇认真地在自己布满伤痕粗糙丑陋的腿上忙活，像对待一样珍贵的物品一般，他心里的惶恐慢慢消散，不由地生出一丝敬佩来。 “苏姑娘，信我已经写好了。” 苏娇弄完之后抬眸，桌上果然放了一封封了口的信。 “送去哪里，我让人去驿站跑一趟。” 奎忠给了她地址，苏娇让他好生休息，安心养病，带着秀巧出了屋子。 苏娇站在外面扭了扭脖子，听到两声清脆的声响，她活动了几下胳膊，一抬眼发现不远处站着个人。 “瑞文哥哥？这个时辰你怎么还没休息？” 苏娇有阵子没见到朱瑞文，朱家有了进项之后，家里的男子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轻易见不到一面。 苏娇走过去，朱瑞文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油纸包，“回来的路上看铺子还没关门顺手买的，你晚上不是有吃点东西的习惯吗。” 苏娇接过来只觉得入手还是温热的，一丝丝诱人的香气飘出来，她精神振奋，这味道，是黄记的灌汤肉包，她回回出府都会特意绕路去买来吃。 可是黄记离与他们家一个东一个西，哪里能顺路？ 朱瑞文朝奎忠的屋子看了一眼，“这个人，是宁大人介绍来找你瞧病的？” 第80章 字如其人 “瑞文哥哥说奎大哥？他确实宁大人介绍来的，我觉得这样也好，有病人来找我，比我去寻找病人方便得多。” 苏娇摸着下巴，若是这种情况能发展起来，但凡她治过的病人都能给她介绍病人，就不愁生计了。 “你怎么能确认他的身份？万一他另有所图，你岂不是引狼入室？” 若是别人这么质问，苏娇怕是会不耐烦地翻他一个白眼，姐姐我眼光毒着呢，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只是问的人是朱瑞文，苏娇心中觉得可靠的兄长，她耐心地解释，“此人确实有病症，与他说的话也能对得上，并且我会给宁大人送一封信去问问情况，瑞文哥哥放心吧。” “可若是收到信件的人并非是宁大人……” 苏娇朝他眨了眨眼睛，娇憨慧黠的笑起来，“那不能，我给他送了不少驱蚊避虫的香囊，让他随信寄一个过来便能验证，再说，我有什么可图的。” 朱瑞文沉默了一会儿，“总之，万事多一些心眼是不会错的，这个时辰你从他屋子里出来，我们不会多想，可万一让其他人瞧见……” “那就瞧见呗，又不少我一块肉。” 苏娇嘿嘿嘿地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这个，多谢瑞文哥哥，我先回屋了。” 她步履轻快地带着秀巧往她的屋子走，心里想着得泡一壶青竹茶，配着灌汤肉包滋味最佳。 朱瑞文目送她进屋，捏了捏掌心，这丫头，心也太大了，她就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摇了摇头，朱瑞文也转身，离开了那里。 奎忠从窗边离开，想要盘坐却顾及到腿，只能憋憋屈屈规规矩矩地坐好。 宁副帅在他来之前，特意嘱咐了他一件事儿，这事儿……还是等他再观察观察，再写封信送回去吧。 …… 那封奎忠的信，苏娇后来又添了一封一并送了出去，奎忠就此在秦家住了下来。 他住得很开心。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他屋里来，苏娇也没限制他活动，每日的汤药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奎忠很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候，怪不得宁副帅回去说，治病也没那么枯燥。 相比奎忠的逍遥自在，宁白此刻就很纠结了，因为他收到了苏娇的信。 信上苏娇对于自己给她介绍了病患表示感谢，但更多的，是在吐槽他们这些粗糙的男子一个个作死的精神。 “这话说的，谁愿意身子出问题？那不是之前找的大夫治不好嘛，萧帅您评评理，这能怪我们吗？” 宁白一张时常带着笑意的脸这会儿憋屈地苦着，那信写明了是给自己的，萧帅看了就不还给他了。 萧离然捏着信看了好半天，然后点了点头，“字如其人，她的字很漂亮。” 宁白：“……” 谁跟他讨论这个了？ “萧帅，苏姑娘让我随信寄一个香囊过去，您看……” 宁白离开清河镇的之前，给苏娇送去了一笔诊金，数额还不小，因此额外得到了几个香囊作为送行的礼物。 老实说，那些香囊跟黄志宏给他的送行礼物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 但他一回来，那几个香囊就不属于自己了，被萧帅大大方方地全部拿了过去，一个都没给他留下。 这会儿苏娇跟他要，他上哪儿去给啊？ 萧离然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宁白：“……” 知道了倒是给他啊…… 先让宁白出去，萧离然才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几个香囊来。 香囊的花样很简单，一眼就看得出压根儿没有用心思，可里面的药草却很有效果，不仅能够驱蚊避虫，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萧离然拿了一只香囊在手里摩挲，她叫苏娇啊，这个名字才让他有种真实的感觉。 那个姑娘面容确实娇娇气气，性子却有些反差，甚是有趣。 她还骗自己她叫大花！ 这么俗气的名字张口就来，神态自然的，仿佛她就叫这个名字一样。 萧离然笑出了声音，可真是个让人记忆深刻的女子，说起来，自己欠了她一条命呢。 他这人最不喜欢占人便宜，既然欠了恩情，是一定要报的。 第二日，宁白便从萧离然这里得了一个香囊，和一封已经封口了的信。 宁白无语，人苏姑娘的信是写给自己的，结果萧帅帮他回信，他心里怎么就这么憋屈呢，呜呜呜。 …… 苏娇隔一日给奎忠施一次针，还用伸筋草、透骨草、鸡血藤、钩藤、羌活、独活、艾叶、防风、威灵仙、牛膝等药材用布袋蒸了，再将竹罐放进去煮沸，用来给奎忠拔罐。 如此密集地诊治了一阵子，有一日阴雨，奎忠趴在窗边很是兴奋，“苏姑娘，我的膝盖没那么疼了，这也太神奇了！” 苏娇正在给他敷药，闻言头都没抬一下，“我花了力气诊治，若是没效果，我还治什么呀？” “那不一样，我从前也找了大夫看了的。” “呵呵呵呵。” 苏娇站起来，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然后放了一封信在桌上，“宁大人回信了，这是你的。” “哎？” 奎忠惊异地眨了眨眼睛，给他的回信？可是宁副帅给自己的回信，他前两日就收到了呀，这又是什么？ 奎忠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粗略地看了一遍，确实是宁副帅的字迹，通篇就写了一个意思，让他乖乖地听苏娇的话，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离开。 “看明白了吗？” 奎忠抬头，看到苏娇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赶忙将信折折好，乖巧地点头，“明白了。” “明白就好。” 苏娇对听话不作妖的人还是很喜欢的，当日用餐的时候，就让人给奎忠送来了一坛子酒。 “这是乌鸡酒，姑娘说对湿痹之症有效用，姑娘花了不少时间熬煮，佐餐食用，每次一杯。” 侍女拿出一个小小的酒杯，奎忠委屈，在军中他喝酒都是拿碗的，这么一小杯，岂不是舔一舔就没了？ 只是奎忠喝了才发现，苏娇给他的药酒并不简单，这么一小杯，竟然让他有种在喝边塞烈酒的感觉。 苏娇的屋子里，桌上也摊着一封信，旁边还有一个湖蓝色的香囊，里面药草苏娇看了，正是她送给宁白的那种。 奎忠的身份确认了，可是这封信，却让苏娇生出了某种……奇异的感觉。 首先信上的字迹，她来来回回看了就能有三四遍，锋芒毕露，飘逸又不失遒劲。 苏娇从前看过不少古籍，这封信上的字实在太好看，再看自己的字，顿时就觉得软绵绵的。 宁白在清河镇的时候，苏娇没有见过他写字，原来他的字这么棒啊。 然后就是信里的内容…… 苏娇觉得吧，这信上的口吻，跟她记忆中的宁白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苏娇根本没有让宁白回信的意思，只让他送个香囊回来就成，结果回信送到之后，里面有一封，是指明了要给她的。 等苏娇拆开，里面的内容，很是莫名其妙。 通篇没有半点中心思想，归纳起来全是废话，写的统统是日常的琐碎事情，跟那手漂亮的字迹极为不相称。 宁白还在信里说，他很少有机会给人写信，不知道往后能不能经常给她送信过来。 苏娇一脑门问号，怎么写信这事儿也有瘾的吗？ 不过反正也不花她时间，苏娇就没当一回事儿，写就写呗，闲暇时她还可以拿信上的字临摹练字，一举两得。 苏娇心底对奎忠的怀疑全数消失，每日认真琢磨着他的病情，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让她觉得生活无比充实。 然而日子总不会一帆风顺，苏娇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可总有人不安分，心里惦记着别人的东西。 妙仁堂里，一间昏暗的屋子中，原路的面容明明暗暗。 屋里一个声音响起，“朱家居然没有被压下去？原大夫，你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黄家有意让朱家在清河镇消失？” 原路阴测测的声音里也夹杂着疑惑，“黄家确实有此打算，我给黄家姑娘请脉的时候，听她无意中说过。” “可如今，朱家倒是有重新起复的意思，黄家非但没有打压，偶尔还帮一把，这与你说的可不相符，如此一来，你让我们盯着的那个小姑娘，还按计划行事吗？” 原路眸中暗芒一闪而逝，“照计划行事，趁着朱家还没完全恢复元气，才有机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成，事成之后，别忘了你答应的东西。” “只要你们将我想要的拿来，另外还有赏银。” “一言为定。” 屋子的门轻轻开了又关，原路推开窗户，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诡异的惨白。 他可是从朱家倒台就惦记着苏娇说过的方子，之前苏娇给黄府的贵人治病，他只能忍着，如今再不动手，等朱家喘息过来，可就又没了机会。 那些方子，若是真如苏娇之前给他一般有效，原路哪里还只甘愿待在清河镇？ 妙仁堂又算什么？他大可以去更好的地方闯一闯！ 原路眯着眼睛笑起来，眼前仿佛一片光明。 第81章 梦做的挺美呀 朱家住的宅子，当初苏娇买的时候，朱瑞樟就跟他说过，不光宅子本身不错，就连地势都非常好。 因此他们住过来之后一直很平静，街坊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家，相处很是和平。 这日苏娇在家里给奎忠调制灸饼，忽而听到门外一阵喧嚣，门也被拍得哐哐作响。 她让秀巧出去看看什么情况，秀巧出去之后，很快白着一张脸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姑娘，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地痞，说是要咱们家还钱。” 苏娇放下手里的药碾，“还钱？还什么钱？咱们欠谁钱了？” “总之，您快出去瞧瞧吧，夫人怕是应对不来。” 苏娇拿了帕子擦了手，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果然在门口瞧见了不少流里流气的小流氓。 为首的一个手里转着一根细长的木棍，眼神凶恶，“知道你们是朱家，怎么，朱家还缺这点儿银子？我可告诉你们，想在清河镇做生意，怎么也得舍点钱财才能保平安。” 朱夫人气得不行，“你们这些无赖，以为朱家是什么地方？告诉你们，朱家可不吃这一套！” “哈哈哈，朱夫人还以为现在的朱家跟从前一样？从前咱们可连门都进不了，如今呢？就这么几个三脚猫，能拦得住谁？” 他一脚揣在一个竹筐上，竹筐被踩出一个破洞。 “不过你也别误会，今日来，只是给你们带个话，打个照面，朱家人若是不想出血，家里成日就这么几人，我们想做什么做不了？” 那人嫌弃地一脚踢开竹筐，带着众人又走了。 苏娇这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就见人又离开，心里莫名其妙。 “娘，怎么回事？” 朱夫人握住她的手，力道略微有些大，“没事，没事，有娘在。” 在他们身后，奎忠好奇地也出门看了看情况，但是他比苏娇还不如，连那些无赖威胁人的场面都没瞧见。 扶着朱夫人回去了屋子，苏娇才知道那些人是上门讹钱的。 “他们应该是去找过瑞文他们，只是并没有拿到银子，这才会上门来闹事，白日里家中只我们两人，又没什么厉害的护卫，他们这是威胁给瑞文他们看。” 收……保护费呢？ 苏娇立刻反应了过来，还收得这么明目张胆，“娘，镇上的官差就不管管？我们去报官可有用？” 朱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这在清河镇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他们太知道如何打点官府那里，非但不会得到教训，没事了之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从前朱家势大，他们不敢起心思，只是今非昔比，也在所难免。” “那怎么成，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就这么装腔作势一下就能赚到银子，凭什么？” 苏娇愤愤不平，朱夫人憋闷的心情忽然松快了许多，看到她的表情不禁莞尔，苏娇这爱银子的性子，定然是看不过眼的。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用银子能解决的麻烦都不叫麻烦。” 朱夫人看得很开，朱家遭遇变故之后，她只要家里人都安康平顺就足够，别的，又哪里有什么重要的？ 苏娇被朱夫人劝回了屋子，想了想，还是先静观其变，想来朱家老爷和瑞文哥哥应是比她有办法。 …… 朱老爷和朱瑞文朱瑞樟回来之后，听朱夫人说了今日的事，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朱夫人诧异，“怎么了吗？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朱瑞樟气愤道，“娘，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他们根本就是故意在刁难咱们。” 朱老爷叹了口气，“他们提出的数额，我们根本给不起，他们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这事儿别让苏娇知道，他们提到了苏娇知道一些医方，说若是给不出银子，拿那些医方冲抵也成，我看他们就是冲着医方来的。” 朱瑞文点点头，“这事跟妙仁堂的原路脱不了干系，之前我就遇见过一次，原路找去了浣溪村苏娇住的地方威胁她。” “那个人渣！” 朱瑞樟跳起来，“我去找他去！” 朱瑞文厉声呵斥，“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如今的朱家对原路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他若是断不承认，你能拿他怎么办？” “我……” 朱瑞樟涨红了脸，一股怨气堵在他嗓子眼，可他却又说不出来能怎么办。 朱瑞文脸色也不好看，“原路要的就是医方，因此让那些无赖提出一个我们根本达不到的要求，可是苏娇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此事，不该再让她来解决。” “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 朱瑞文不想继续欠苏娇恩情，他不愿意看到他与苏娇之前的距离，是用恩情拉开的。 那些无赖仍然在骚扰他们，逼着他们去让苏娇拿出医方。 黄志宏很快得到了消息，下面来人问，“大人，要不要帮朱家一下？” 黄志宏沉吟了片刻，低沉着声音，“宁大人看中的是苏娇，又不是朱家，此前种种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不必再管。” “是。” 黄志宏放任的态度，让一直观望的原路心花怒放，他急切地催促着那些人，“赶紧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趁着机会赶紧成事。” 于是无赖又一次上门，这一次，他们的眼睛里个个都闪动着戾气。 “给脸不要脸，先前爷好言好语相劝，你们都特么是聋了是不是？也是爷太仁慈了，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 那人瞥见了苏娇也从屋里出来，对手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原路说了，伤了苏娇也不要紧，只要别伤着脑子和右手，让她能写得了方子就成。 苏娇寒着脸，让人将朱夫人扶到自己身后。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私闯民宅还要动手伤人？秀巧，让人去报官！” “是。” 秀巧如今的胆子略略练了一些出来，身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的丫头，她也得让自己能帮得上忙。 秀巧立刻去找人报官，然后跑回来，站到苏娇的身边，背在身后的手还偷偷地拿了一根柴火。 “呵呵呵呵，小娘子胆子还不小，报官？行啊，你们尽管去报，你以为我们会怕了？” 无赖头子上上下下扫了苏娇几遍，眼里露出欣喜和贪婪来。 仔细一看，这苏娇生得可真是水灵，瞧那白皙的皮肤，像是掐一下就能流出羊脂来一般。 这么个俏佳人，娇娇滴滴地若是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无赖头子忍不住吸了吸口水，“小娘子若想这事儿解决了，也不是没有法子，你不是会医术嘛，听说你的医方还挺值钱，没银子拿出来，医方也是一样的。” “医方？” 苏娇秀丽的眉毛轻轻挑了挑，医方啊…… “原路还跟你们说了什么别的要求？” “那倒没有，他……” 无赖头子迅速反应过来掐断了自己的话，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还是个挺聪明的丫头，套我的话？” “呵呵呵，没兴趣，不过随便问一句而已。” 苏娇冷笑，果真是原路，此人贼心不死，居然雇了这种人来朱家，看样子之前瑞文哥哥没让他彻底得到教训。 “或者，还有一个法子。” 无赖头子笑起来，眼神变得不怀好意，“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尤其见不得你这样的美人儿受委屈，你若是跟了我，爷保准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往后要什么有什么，如何？” 苏娇愕然了一瞬，瞧见无赖头子眼里的认真，忍不住就想笑，她来来回回地看了他几遍，“这位爷，平日里一定很按时就寝吧。” “什么意思？” “梦做得挺美的。” 苏娇淡淡的语气让无赖头子顿时变了脸色，“那可就怪不得爷心狠手辣了！” 被一个臭丫头嘲讽，他非得让她哭着求自己饶命不可！ “给我上！” 无赖头子一声令下，身后的众小弟阴笑着围了过来。 苏娇指尖寒芒微闪，秀巧哆哆嗦嗦，却一步不肯退地将柴火拿到了胸前，“姑娘，您一会儿往我身后躲。” 苏娇很欣慰，秀巧的胆量见长啊，再不是从前腿软到连逃跑都做不到的丫头了。 无赖头子冷笑一声，“不用担心，这里每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眼看着那些冲了上来，秀巧将柴火举高过头顶，对着离她最近的那一个人就要敲下去。 忽然，一阵劲风从她们身边掠过，苏娇都没来得及看得清身影，面前的无赖被一脚踹飞出五米开外。 “哇……” 她发自肺腑地感叹，这么牛掰的吗？ 奎忠身材魁梧，跟他一比，无赖们脸上的凶神恶煞立刻显得小学鸡一样幼稚。 奎忠的样貌和他流露出来的杀气，瞬间将人震退。 “刚刚，谁说要一个都不放过的？” 奎忠低沉着声音，手腕轻轻转动，往后看了一眼，对秀巧露出一个笑容来，“你的柴火棍借我使一下。” 秀巧被他的笑容惊得一个哆嗦，却还是忙不迭地将柴火递过去。 柴火在奎忠的手里转了两圈，他看向无赖众人，“这句话，可轮不到你们说。” 第82章 丢不丢人 无赖头子见到奎忠出现，又看到被踹飞的小弟时，心里已经生出了退意。 妈的，原路这个骗子，不是说这家里日间的时候只有两个娘们儿和几个使唤丫头？ 这人是特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但是吧，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见了人还没动手立刻就退，看着也很丢人。 无赖头子一咬牙，“那就试试！给我上！” 无赖小弟们一窝蜂地围攻奎忠，苏娇和秀巧护住朱夫人退到角落里。 舞台成了奎忠一个人的表演，那根丑丑的柴火棍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名品武器，挥打出去绝不落空，棍棍到肉，沉闷的声音听在苏娇的耳朵里无比悦耳。 秀巧看着眼前单方面血虐的场景，声音有些发颤，“姑娘，奎大哥……好厉害啊……” 岂止是厉害，苏娇一个外行人都觉得无赖们点背，无赖头子显然是想抽身，然而根本来不及。 很快，地上已经哀嚎一片，无赖头子面色惨白，“今日……今日……” 奎忠冷笑一声，将柴火棍扛在肩上，“今日，谁也别想安然离开。” 苏娇眼睛发光，帅！ 无赖头子哪里还待得住，转身就想跑，奎忠随手将柴火棍扔出去，准准地砸在他的膝盖弯上，噗通一声五体投地。 “嗷！” 无赖头子疼得发出一声惨叫，奎忠稳步上前，一脚踩在他的手上，“上回你们跑太快没追上，居然还有胆子再出现？还敢调戏苏姑娘？” 苏姑娘是谁？那是宁副帅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着的，是救过咱们萧帅的姑娘！ 奎忠对萧帅的忠心天地可鉴，这狗东西居然敢对苏姑娘不敬？ 奎忠抄起柴火就将无赖头子打得哭爹喊娘，苏娇目测，身上至少有五处骨折。 就在无赖头子觉得自己今儿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官府的人到了。 他从没有一次见到官府的人如同见到亲人般亲切，脸上血泪纵横，“官爷，救命啊！” “这里有人报官，怎么回事？” 奎忠松开脚，嫌弃地还在地上蹭了蹭。 秀巧弱弱地站出来，“是我报的官，这些无赖私闯民宅，欺压百姓！” 为首的官差看了一眼秀巧指的无赖，在地上哭爹喊娘，再看看瞧着就不好惹的奎忠，心想她是不是指错了？ 苏娇声音清晰道，“官爷，今日若不是我府里的这位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全家怕是都免不了血光之灾，这些无赖手持凶器，明着抢劫，还想调戏小女子，请官爷为民做主啊。” 官差的目光在苏娇身上转了一圈，觉得她的话还有些可信，这么个漂亮姑娘，会被人惦记上也是正常。 “行了，我知道了，人我先带走。” 官差一挥手，就打算让身后的差役去将无赖扶起来，要是真被打死了，他们也不好交差。 然而奎忠往那儿一站，“事情没有个定论，谁也带不走。” 官差脸色一凛，“让开！你是想跟衙门做对不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些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带回去了衙门自然会有定论。” 可奎忠动都不动，这种事儿他太清楚了，这些无赖带回去，交一笔打点的银子，屁事儿没有就能被放走。 在他奎忠爷爷面前，想都别想！ 那官差看他还挡着，脸色横了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想去衙门里待着？成，我就成全你！” 奎忠一脚踹过去，将官差踹到了墙上，“成全我？你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走到官差身边，左手单手将他提起来压在墙上，右手忽然拿出了什么在官差面前晃了一下。 “我就算要去衙门，也要你们官老爷亲自来请！” 之前还拽的二五八万的官差，忽然跟见了鬼一样，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奎忠放开了他，他直接滑到了地上，嘴巴张着如同金鱼一般。 忽然他爬起来，忍着痛扯住一个衙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衙役跟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巧儿，去给奎大哥拿张凳子。” 苏娇吩咐，秀巧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 奎忠在使出了一身本事之后，秀巧是有些怕他的。 原本奎忠虽然长得壮实可怕，却一直表现的憨厚无害，要不就待在屋子里，出来也通常会帮忙做些事情，要不就自己瞎溜达。 虽然奎忠的笑容很有杀伤力，但大家也都知道，那是他想要表达友善的意思。 可这会儿，奎忠忠厚老实的形象在秀巧心里崩塌得稀碎，她小心翼翼地将凳子给奎忠放过去，奎忠回头，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秀巧险些没哭出来，小兔子一样地窜回苏娇身后。 奎忠也习惯了，转回头保持“狰狞”的笑容，在秀巧给他的凳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院子里只能听见无赖们痛苦的呻吟，无赖头子呻吟的最凶，他伤得最重。 “官爷，官爷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想着自己平日里对官府孝敬的也不少，打过那么多交道，于情于理，官爷怎么也不该对他置之不理才对，他觉得自己身上疼得快要死了！ 官差这会儿压根儿就不理他，靠在墙上也不顾及自己的仪态，眼睛一眼一眼地往奎忠的身上飘，眼里满是惊惧。 “官爷，官爷我快要死了啊……他就是杀人凶手，官爷你不能放过他！” “闭嘴，瞎嚎什么嚎？” 苏娇已经趁机让人将朱夫人送回了屋子里，这会儿一脸嫌弃地皱着眉，走到无赖头子的身边。 “方才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现在怕了？你丢不丢人？” 她一边说，一边在无赖身上摸了几下，秀巧早已准备好了帕子，苏娇拿过帕子擦手，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死不掉，省点力气吧。” 跟她想的也差不了多少，多处骨折，但也没到危及性命的阶段，不过多吃点苦头罢了。 而且…… 苏娇看了一眼奎忠，他下手很利落，无赖骨折的很干脆，是个高手。 苏娇等得无聊，让秀巧将药碾拿出来，又支了个小桌子开始继续倒腾她的药材。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终于又来人了，这一回，声势浩大。 为首的一个人行色匆匆，身上穿着官服，进来直接无视一地的人，疾步走到奎忠的面前。 “下官黄志宏，竟不知大人就在镇上，实在惭愧，请大人见谅。” 奎忠早不耐烦，沉着声音，“少跟我来这些虚的，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来找苏姑娘的麻烦，你瞧着，该怎么办？” “严惩，下官必定严惩！” “那成，我就等着看。” 黄志宏立刻疾言厉色，让人将无赖们统统绑起来带回去，苏娇适时地开口，“黄大人，这些人是受人指使，黄大人可千万为民做主啊。” 黄志宏看了一眼苏娇，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放任不管，可惜啊！ “苏姑娘放心，本官定当换苏姑娘一个公道。” “小女子先谢过大人。” 奎忠慢吞吞地站起来，“我的病症如今好得也差不多，在我离开之前，黄大人定能有定论的是不是？” “一定，一定。” 黄志宏不住地点头，官差被奎忠揍了他也只能认。 “大人，您来镇上怎么也不说一声？下官府里已是准备好了厢房，大人不如……” “我来这儿是来找苏姑娘治病，就不麻烦黄大人了。” 见奎忠态度坚决，黄志宏只好带着人离开，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苏娇一眼。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奎忠这样的人都会来请她看病，看来，自己对她的认识，还远远不够。 …… 人走了，奎忠慢慢地收起了王霸之气，看到院子里因为打斗造成的一片狼藉，又怂了。 “苏、苏姑娘，你放心，这里我会都给收拾好的。” 这阵子他可见识到了苏娇吹毛求疵的程度，性子被收拾得乖得不得了。 苏娇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感激地笑容，“多谢奎大哥相助，否则我们可能没这么容易脱身，奎大哥进屋休息去吧，这里我们来就成。” “那不成，那怎么成呢？苏姑娘是不是怕我弄不好？在营中的时候宁副帅的帐子都是我收拾的。” 奎忠一边手一边开始卷袖子，苏娇检讨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态度，是什么让奎忠觉得她话里会夹杂别的意思？ 秀巧哪里敢让奎忠动手？在她眼里奎忠摆脱了憨厚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厉害的大人物。 于是苏娇就一边碾药，一边欣赏奎忠和秀巧互相抢活的美妙场景。 这一次，原路怕是逃不过去了吧？ …… 朱家人之后又正式感谢了奎忠一次。 朱瑞樟私下偷偷地问苏娇，“这个奎忠到底什么来路？连黄大人都要畏惧他三分？” “我哪儿知道，就一个病人呗。” “娇啊，你这态度不行，人家可是连打官差都不眨眼的，你就不能稍微温柔点？看把奎忠吓的。” 苏娇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朱瑞樟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声音也温柔到滴水，“你是指这样吗？” 朱瑞樟疯狂摇头，“不，还是原来那样吧，这样更吓人了。” 苏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善变呢？” 朱瑞樟心里苦，朱瑞樟还说不出来，可把他给憋屈坏了…… 第83章 自作孽不可活 黄志宏回去了之后，立刻将黄诗龄给找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废物！我让你跟苏娇交好，你是怎么做的？” 黄诗龄莫名其妙，提起这事儿来她还觉得委屈。 “父亲让我与她交好，我已经给她下了帖子，可她并不领情，女儿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拒绝了你就算了？啊？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平日里也好意思在外面结交友人？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父亲，苏娇不过一个医女，就算宁大人之前可怜她，将她视为妹妹，可这会儿宁大人已经不在清河镇，又何必再抬举她？” 黄诗龄打从心底里不想跟苏娇有任何瓜葛，觉得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她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何总让自己去接近。 一个下贱的医女，有什么资格让自己接近？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宁大人是不在清河镇了，可苏娇那里却有别的人找她瞧病，且仍旧来头不小，让你与她结交，那是为了我们黄家着想，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黄志宏气得提高了声音，吓得黄诗龄打了个哆嗦。 “那丫头，我瞧着就是个有本事的，将宁大人笼络得严严实实不说，居然又跟别的贵人攀上关系……” 黄志宏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不行，这次的事儿我得亲自看着，必须要给她一个满意交代才成。” 黄志宏坐不住地又要出去，扭头瞪了黄诗龄一眼，“我说的事情，你最好给我办妥了，否则的话……” 他的女儿可不止黄诗龄一个。 黄志宏匆匆离开，黄诗龄一下子腿软瘫坐在椅子上，从小到大她在黄家的女儿中都是出挑的，爹爹提起她只有夸赞，何曾被如此气急败坏地责备过？ 都是那个苏娇，都是她！ 一个下贱的医女，上蹿下跳不得安宁！仗着一张狐媚子脸，她还要不要脸皮！ 黄诗龄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剧烈，然而痛恨过后，又颓然地塌下肩膀。 再厌恶苏娇，她也无法违背父亲的命令，一想到要讨好苏娇，黄诗龄心里就跟吃了蚊虫一般，却不得不做。 …… 黄志宏做事还是很有些效率，主要是根本连问都不用问，那个无赖头子便主动地将原路给招了出来。 原路被从妙仁堂里带走的时候，整张脸上俱是惊恐。 “为何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有病人要问诊啊官爷！” 他痛心疾首的呼声，惹了妙仁堂里不少病人都为他鸣不平，纷纷想要为原大夫洗刷冤屈，一路跟去了府衙。 然而原路在看到被人抬上来的无赖头子时，心里陡然漏跳了一拍。 怎么会…… 他是打听清楚了的，这些无赖在清河镇已经成了不小的势力，官府都压根儿不管，他是问明白了才暗中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衙门里？ 无赖头子被简单诊治了一番，心里早已怨恨上了原路，要不是他说什么，朱家已经落败，便是自己去杀了人放了火都不会有人追究，他又怎么会全无防备地找上门去？ “大人！就是他！就是他让我去找朱家的麻烦！” 无赖头子一见到原路便红着眼睛指认，声音因为疼而变了调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啃下原路身上的肉才好。 原路强作镇定，“大人，老夫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放屁！大人，你别听他的，小人、小人有证据！” 无赖头子在原路惊恐的注视下恶意满满地笑出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早有防备。 “大人，原路在让小的为他做事之后，就私底下去查了，他在妙仁堂的地位忽然上升，是因为几张医方，而那几张医方，就是从朱家苏姑娘的手里买来的！浣溪村的里正可作证。” “他见朱家落败，心生贪念，要小的从苏姑娘手里再抢来一些方子，简直无耻至极！” “你、你胡说！” 无赖头子冷笑一声，“是不是胡说，大人一查便知！” 那些跟来的病患闻言，皆面面相觑，那人说的是真的吗？德高望重的原大夫，居然是这种人？ 原路腿脚哆嗦起来，“大人，此人就是个无赖，欺压百姓被大人抓住还要攀扯别人，求大人明察！” “呵呵呵，原大夫，我在浣溪村就打听到你之前去过村子里威胁苏姑娘，以极低的价钱诓骗了医方，村子里都是知道的，你还想抵赖？” 无赖头子恨不得将原路千刀万剐，说出来的话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黄志宏也果决，当真派了人去浣溪村打探情况，隔日再审。 这事儿基本没有悬念，浣溪村里正被苏娇治好了咳疾，对她很是感谢，说的话就自然是偏向苏娇。 黄志宏很快有了决断，原路身为医者，却无仁心，更无医德，就连医术都是诓骗而来，念及他在妙仁堂这么些年医人有功，杖三十，不允其继续行医。 原路听到判决，整个人瘫软在地。 他忍辱负重在妙仁堂里熬了这些年，眼瞅着就要熬出头，却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杖三十，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可不是轻松的事情，若是运气不好，兴许就这么去了。 黄志宏却丝毫不怜悯，不做出样子，怕是无法平息那位大人的怒意。 苏娇听到了结果，也没什么反应，能怪谁呢？如不是有奎忠在，若是让原路得逞，她一个漂亮姑娘的下场，只可能更惨！ 苏娇可没有那么大度同情别人，她更想要自保。 “姑娘，黄家姑娘又来邀请您赴宴了，这一回来的，是她跟前儿的大丫头，态度很是恭敬。” 秀巧进来通报，苏娇停了手里的动作，“这些天儿，她都来了四五回了吧？” “姑娘，五次了。” “你说她这么执着地想要邀请我去赴宴，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是记得她并不喜欢我才是。” “姑娘这么好，那是她没眼光。” 苏娇在秀巧脸上摸了一把，“嘴可真甜，不过我爱听。” 她笑眯眯地眯起眼睛，“走，去看看去，左右这些日子我也在家里待闷了，出去换换心情也好。” 秀巧心神领会，姑娘口中的换心情，那基本就是要有人遭殃，这位黄姑娘，怕是会后悔请姑娘去吧。 那张帖子是请苏娇去品酒，苏娇看了之后扬了扬眉，“这倒是有趣些，比起品诗什么的，品酒我还有些兴趣。” “苏姑娘，我家姑娘诚邀您赴约，姑娘一直想要与您结交，总也不得机会，请苏姑娘一定答应。” “成，你去回了吧，到时候我会去的。” “多谢苏姑娘。” 黄家的人回去，苏娇将帖子交给秀巧，品酒的话，不是她吹嘘啊，她的酒量那是天赋异禀。 从前随着导师出去应酬的时候，都将导师给吓到了，就是不知道这个身子的酒量如何。 如果不如何的话，那酒品……希望是好的。 …… 苏娇的名声因为原路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原路靠着在妙仁堂站稳脚跟的医方，居然是从苏娇那里买的？ 苏娇是谁？ 百姓那么一打听，便问出了不少事儿来。 原来朱小公子当初在妙仁堂治不好的脖子，也是苏娇给治好的，此前她还时常出入黄府，瞧着也是给人治病。 于是大家知道了，苏娇是个大夫！还是个女大夫！ 女子的病症，有些不方便找男的大夫诊治，尤其越是身份贵重的女子，就越是讲究这些。 如今居然有个医术了得的医女，苏娇的名字很快被许多人知道。 苏娇心里暗乐，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生意盈门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去赴黄诗龄的品酒宴。 朱夫人知道她要赴宴，特意给她新做了一套衣衫，那日一早便来了苏娇这里，帮她梳发髻挑饰品。 看着苏娇妆奁里的饰品，朱夫人一阵心酸，从前这些都是打赏下人的，如今却…… “赶明儿，娘给你置办一套贵些的头面。” “娘，我不需要，这些就很够用了，瑞樟哥哥送了我好些，我都来不及用呢。” “多有什么用？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 苏娇拿起一支钗环看了半天，“不会啊，我觉得还挺好看。” 朱夫人只当她在宽慰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专心地帮她妆扮。 “在外赴宴，记得少说便少错，黄家的席面上多得是一些高门贵女，你也不必表现得诚惶诚恐，平常对待即可。” 苏娇乖巧地点头，一旁伺候茶水的秀巧在心里想，姑娘会诚惶诚恐？ 大夫人可真是多虑了。 说实话，秀巧都怕姑娘去赴宴，将人黄家的台子给拆咯。 秀巧还发现，自己如今想到这些，居然都不惶恐了，果然如姑娘说的，慢慢习惯就好了吗？ 认真收拾过的苏娇有多耀眼，朱夫人一早便见识过，只如今再看，仍旧心生感慨。 “真漂亮，便是没有多贵重的首饰装点，我儿也是最漂亮的一个。” 苏娇自恋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完全认同，那还用说嘛。 第84章 乐意之至 黄府此次宴请，黄诗龄就是为了讨好苏娇，因此并没有请太多人，她怕适得其反。 尽管心里再看不上苏娇，父亲都那样要求了，她也不得不照做。 听闻苏娇到了，黄诗龄更是亲自去了门上相迎，却在看到苏娇的瞬间，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妒意。 老天是不是也太厚待这个医女了？一个乡野之人，居然生得一张如此标志的脸，真是浪费！ 黄诗龄脸上洋溢着笑容，“苏姑娘，可等到你了，快请里面，品酒宴可就等着苏姑娘呢。” 苏娇随手送上薄礼，是她做的一些香膏香脂，“黄姑娘太客气了，我今日不过是来凑个数的。” “呵呵呵，苏姑娘可是我的贵客，我们进去吧。” 黄诗龄摆出特别和蔼可亲的态度，始终笑容不断，尽管在苏娇的眼睛里虚假得可怕，不过她懒得戳穿，这样也挺好。 后院的园子里，黄诗龄早已经布置好了席面，里面也坐了三五人，见到她们过来，纷纷起身，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苏娇来。 “这便是苏姑娘吧？我可是早有耳闻，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与你相见，今儿是沾了黄家姐姐的光。”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苏姑娘竟生得如此貌美如花，怪不得朱家当做宝贝似的。” “听闻苏姑娘还会医术，这阵子在镇子上可都传遍了，不知我往后若是身子有恙，可能请苏姑娘也给我瞧瞧？” 苏娇浅笑，“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出诊的诊金可不便宜哦。” 说话的姑娘掩着嘴笑得停不下来，“苏姑娘可真会说笑。” 苏娇也笑出声音，她可从来不开这种玩笑呢。 黄诗龄早不耐烦了，好端端的提什么医女？苏娇还说什么诊金？果然是乡野村女，俗不可耐！ “好了，今儿邀各位来府里，是前些日子我兄长无意间从一艘商船上得来了一坛子酒，他瞧着别致便赠与了我，我心里念着诸位姐妹们不敢独享，因此设了宴请。” “别致的酒？快拿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究竟如何别致。” 一名身穿黄色裙衫的姑娘显出了迫不及待，方才大家都自我介绍了一番，苏娇对此人的印象极深。 她是清河镇齐家的姑娘，名叫齐萱瑜，父亲官职并不高，十分中规中矩，不过她这个人甚是有趣，介绍自己的时候也没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轻蔑，反而对苏娇很好奇的样子。 黄诗龄白了她一眼，却也让丫头们去将酒取来，“知道你是个馋酒的，这一次特意给你下了帖子，不过到时候若是喝醉了，可不许乱发酒疯。” “那也得你这酒能将我喝醉才行。” 齐萱瑜笑得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看得人不禁莞尔。 众人在桌边坐下，很快下人将酒坛抬了上来，居然不是寻常见到的一小坛子，而是一个巨大的，造型古朴的酒坛。 “这实在是有些……” 黄诗龄坐在苏娇的身边，笑着说，“我初次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可我兄长说当初便是在女子的手中买下，因此约莫就是女子喝的酒。” 黄家的下人打开了泥封，顿时一股酒香便飘了出来。 齐萱瑜嗅了嗅鼻子，眼睛闪亮起来，“不错不错，真是不错的香气，想来今日定能尽兴。” 黄诗龄抿了抿嘴，她今日会请齐萱瑜来，也就是看中她喜好品酒，有她在，说不定能将苏娇给灌醉了，失态才好。 小丫头们用酒提从坛子里打了酒上来，倒入精巧雕花的酒盏里，用托盘送到每一位姑娘面前。 黄诗龄端起酒盏，笑盈盈地看向苏娇，“其实今日的品酒宴，我还藏着私心，便是想借此机会与苏姑娘结交，说起来，我与姑娘十分有缘分。” “不过，那会儿时机不合适，也没能与姑娘说上什么话，苏妹妹，我一直都对你很是敬佩，我身边也极难遇见如你这般特别的女子，不知妹妹往后，可愿意与我结交？” 黄诗龄自觉自己这番做派很是抬举苏娇，她堂堂知州的女儿，如此放低姿态，算是给足了苏娇面子了吧？ 其余几人或多或少也都因为黄诗龄的举动愣了愣，她可是向来高高在上，如此巴结苏娇……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黄姑娘言重了，任何对我抱有善意的人，我都乐意相处。” 苏娇四两拨千斤地接了话，也拿起酒盏，朝着黄诗龄抬了抬便用袖子遮住喝了下去。 酒是真不错，柔和却不失霸道，苏娇喝完眼睛一亮，由衷地赞叹，“果真是好酒。” 黄诗龄表情僵硬，不识好歹的东西，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对她抱有善意？自己都屈尊纡贵了她还拿什么乔？真以为就凭她…… “真的吗？黄姐姐也别愣着了，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齐萱瑜迫不及待地招呼起来，其他人也半推半就地举起了酒盏，算是将黄诗龄的怒气给遮盖了过去。 苏娇不由地多看了齐萱瑜一眼，这个姑娘……是真只喜欢喝酒呢，还是眼聪目明？ …… 那酒坛十分大，光瞅着就知道她们今日根本喝不了多少。 不过这酒入口绵柔清香，几个姑娘不知不觉居然喝了不少。 黄诗龄虽然被苏娇气到，但她也不能就此放弃，少不了要与苏娇多喝几杯。 苏娇来者不拒，态度很端正，谁来找她喝酒她都笑眯眯地举杯，因此也没显出黄诗龄有什么特别。 如此酒过三巡，当桌上第一个姑娘摇着头趴在桌面上的时候，其余几人居然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醉了？” 那姑娘身边的丫头慌忙上前查看，“我家姑娘喝醉了。” 黄诗龄摆了摆手，“无妨，我一早备下了厢房，扶你家姑娘去歇着，我让厨房煮醒酒汤送过去。” 丫头千恩万谢，小心地扶着她家姑娘离席，可她们还没走远呢，席面上另一位姑娘忽然放声嬉笑起来，笑了一半居然又开始唱曲儿。 黄诗龄揉了揉额角，“这是也醉了，赶紧扶下去也歇着吧。” “黄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可没醉，不过这几杯酒，我怎么会醉？” 那姑娘啪啪地拍着桌子，“赶紧的，再给我满上，我还能喝。” “姑娘，您别喝了，咱们去歇着。” “歇什么歇，我没醉！” 黄诗龄的头一阵一阵地发晕，那边乱七八糟的相劝让她越发觉得不耐烦。 “愣着做什么？赶紧架回去，多喂些水醒醒酒。” 可这位姑娘与之前那位安安静静被扶走的不同，醉酒后脾气执拗得不行，手抠在桌面就是不肯离开。 两个丫头弄不动，又来两个婆子，最后强行将她哄着抬下去，那姑娘的脚险些将桌子都给踹翻。 黄诗龄竭力稳住，“那两位妹妹不甚酒力，不过不妨事，一会儿便会清醒过来。” “黄姐姐，我头也有些晕，这酒初喝着看似没事，可后劲却十分了得，不如我们也别喝了吧。” 另一个女子开口，黄诗龄心里咯噔一下，此人的酒量很是不错，甚至在自己之上，她都觉得要醉了？ 黄诗龄脑子里的晕乎越发要控制不住，“那、那便不喝了罢。” 说着她想将酒盏推远一些，手却直接将酒盏碰翻，清香扑鼻的酒液流了一桌子，滴在了她的裙子上。 “姑娘，姑娘！” …… 方才还闹哄哄的席面，如今显得格外冷清，连黄诗龄都被人扶了下去，另外觉得不对劲的也都回去休息，只剩下苏娇和齐萱瑜两人。 齐萱瑜也不让小丫头动手，自己去拿了酒提子盛酒。 “多好的酒啊，这就受不住，实在太可惜。” 她将酒盏拿到鼻尖嗅了嗅，一脸陶醉，“黄姐姐这次可真是弄来了好东西。” 齐萱瑜又给苏娇盛了一盏酒，“没想到苏姑娘的酒量居然这么好，往后我可能厚着脸皮来找苏姑娘陪我喝酒？” 苏娇接过来笑道，“乐意之至。” 她们虽然只剩下两人，却很是其乐融融，齐萱瑜很健谈，一边喝酒一边给苏娇说一些曾经因为喝酒而发生的好笑的事情，苏娇听得高兴，也会说一点趣事。 那坛子酒，生生被她们喝得少了一半。 齐萱瑜放下了酒盏，“不行了，再喝下去就该醉了，我虽然馋酒，却是不喜喝醉的。” “那就到此为止吧。” 苏娇也没有再碰酒盏，齐萱瑜惊异万分，“我本以为清河镇的姑娘里，我便是最能喝酒的，如今看来却是我太自大了。”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怎么不是？我跟你说，如今女子宴请都是要喝些酒水，若是早早地醉了不仅被人笑话，还会少听到一些趣事，那多可惜。” 苏娇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这么说来还是能喝的好一点。” 齐萱瑜似乎很少被人认同，闻言咯咯咯地笑起来，“我自觉与苏姑娘还真是投缘，这话若是跟黄姑娘她们说，只会被她们当做笑话。” “说的有道理，如何会是笑话？” 第85章 保证完成任务 不再喝酒，黄家的丫头送上了醒酒茶，苏娇和齐萱瑜一人一盏，慢悠悠地喝着。 齐萱瑜将茶盏放下，“苏姑娘，你的医术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齐姐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自然是真话。” 苏娇轻咳了两声，“不是我自夸，我的医术跟妙仁堂比起来，还是要略胜那么一些些的。” 苏娇已经很低调了，谦虚是美德。 齐萱瑜眼睛忽而亮起来，“那方才所说，我若是想请你诊治你可愿意？” “为何不愿意？” 苏娇圆圆的杏眼微微弯着，“不过我瞧齐姐姐身子康健，并没有哪里需要诊治才对。” “不是我。” 齐萱瑜压低了声音，附在苏娇的耳边轻声，“是我娘，她最近很是不对劲，常说头颈疼，晚上睡不着，性子也变得焦躁易怒，时而疑神疑鬼，我劝过她找了大夫上门，开了药吃了却收效不大。” 齐萱瑜叹了口气，“我娘要强了一辈子，如今死撑着，还要压制家里的妾室，我真怕她撑不了多久……” 光听齐萱瑜说，苏娇也无法确定她娘到底如何，“这样吧，改日方便的时候，我去你家一趟，你看呢？” “那太好了，要不就明日吧？明日可好？” “我是没有问题的。” 此事就这么定下，苏娇和齐萱瑜离开黄家的时候，黄诗龄和另外几个姑娘都没能缓过来。 黄大人得知黄诗龄醉酒连苏娇离开都没有相送，气得等她清醒之后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黄诗龄在黄志宏面前不敢辩驳，回头气得就将那些精美的酒盏都给砸了。 “姑娘，那剩下的半坛子酒怎么办呢？” “扔了！都给我扔了！” 黄诗龄愤怒地吼完，又叫住了小丫头，“不，不扔，都给齐萱瑜送过去，她不是馋酒吗？” 此次若不是还有个齐萱瑜撑到最后，那人可就丢大了。 黄诗龄百思不得其解，苏娇的酒量居然也那么好？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 苏娇赴了一次品酒宴，觉得还成，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无聊。 朱大夫人笑道，“那是因为你遇着了聊得来的人，齐家那个小姑娘我之前见过，性子很是直爽开朗，有什么便说什么，是个值得结交的。” “嗯，我觉得与她挺说得上话，酒量也好。” 朱大夫人觉得苏娇能多结交些人也好。 “对了，今日妙仁堂来了人，是耿大夫，不过你不在，他也没说找你什么事儿，就又回去了。” 耿大夫苏娇是有印象的，刚来清河镇那会儿，苏娇见到的人便是耿大夫。 “从前家里有人生了病，都会去妙仁堂里请耿大夫，他为人很是忠厚老实，轻易不会主动上门，也不知道这次来找你所为何事。” 苏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妨事，耿大夫若有什么要紧的事还会来的。” 她并不在意，去了奎忠屋子里给他诊察。 奎忠自从横扫了无赖们之后，越发怂得如同一只鹌鹑，心里可惶恐了。 自己的样子会不会吓到苏姑娘？那可是救了萧帅的苏姑娘，他要是将人给吓坏了可怎么得了？ 于是奎忠想要力挽狂澜，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没那么可怕。 “苏姑娘，你来了呀。” 苏娇一进屋，让奎忠的表情吓得一激灵，然后才发现他其实是在笑。 苏娇：“……” 沉默地坐下，苏娇斟酌了一下语气，“奎大哥其实并不用强迫自己做出不符合你气质的表情，太破坏形象。” “苏姑娘的意思是……” “奎大哥英雄气概，便是冷着一张脸都能让人敬畏，无意义的笑反而削弱了你的气势，那多可惜是不是？” “可……可宁副帅说，我这样，会吓到姑娘家。” “那是她们胆子太小的缘故，奎大哥又有何错？” 奎忠居然觉得苏娇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反正他也没想着讨媳妇，又做什么非要露出笑容呢？ “不过，苏姑娘你不怕我吗？” 苏娇挑眉看了他一眼，“呵呵。” 奎忠立马闭嘴，他明白了。 诊察了一番，苏娇很是满意进度，“恢复得不错，药灸果然更有效果，如此一来，约莫再一个月不用，你就可以离开了，不过之后还是要坚持自行敷药。” “真的吗？多谢姑娘，也觉得我自己好了很多。” 奎忠就不是个过逍遥日子的人，这些天轻松了一阵，骨头不可避免地又痒了起来，太久没有人练手，他都担心生疏了。 那日几个无赖根本就不够看的。 “对了苏姑娘，这是给你的信。” 奎忠拿出了一个未开封的信封，上面字迹飘逸地写了“苏娇亲启”四个字。 “给我的？” 苏娇这才记起来，宁白好像是说过会给自己寄信。 “苏姑娘，你若是得空，能否也回一封？萧……宁副帅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娇扬了扬信封，“再说吧，你好生养着就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奎忠将苏娇送出门，看她走远了才回屋关门，他从怀里摸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看了一遍，叹了口气又折好了塞回去。 然后他握了握拳，语气坚定，“萧帅想要回信的任务，我一定会尽力完成！” …… 苏娇回了屋子，先给奎忠配了药，等弄完了时辰已经不早了，她想更衣的时候才注意到那封信。 “宁大人可真逗，当真给我送了信来。” 秀巧给苏娇打了水洗干净手，“姑娘，宁大人不是说了吗，将您当成妹妹一样，他会给你写信问问近况也是能够理解的。” 苏娇将信拆开，足足有三张纸。 “这字儿……可真好看，都说字如其人，却也不见得，若是没见过宁白，我会觉得写信的是个气度锋利，更加运筹帷幄的人。” 不过这内容就…… 写得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尽管还挺有趣。 借着灯火，苏娇靠在桌边看信，看着看着，她的心情像是也变得安定下来。 “外面还有这么好玩儿的地方，往后若是有机会……” 苏娇忽然停下了喃喃自语，从窗外看出去。 她来到这里以后，能够生存下来是最为迫切的愿望，如今算是达成了一小步。 她的心愿是赚许许多多的银子，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过一辈子，不过她其实也没有考虑更多。 这一辈子，莫非都要在清河镇过完吗？ 苏娇愣了会儿神，忽然晃了晃脑袋，将手里的信折好塞回信封里，与上次那封信一并放收在一个盒子里。 再说吧，她定了定心神，等她再多些安全感，到时候，或许她真会考虑多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也不一定。 …… 第二日一大清早，齐府的人便到了，像是生怕苏娇会反悔一样。 苏娇与朱大夫人打了招呼，带着她亲手做的香膏出了门。 齐萱瑜早等在门口，见到她忙不迭地迎上来，“等你许久了，我们进去吧。” “这个，一点小意思，你瞧瞧喜不喜欢。” 苏娇送上香脂，齐萱瑜眼睛一亮，“这个莫非就是那个娇牌的香膏？我之前就听说过，只一直也没买上。” 每日只限那么几个，齐萱瑜也懒得让人去抢，正好她对胭脂水粉也不大感兴趣。 “嗯，这是我自己做的。” “让你破费了，咱们快进去吧。” 齐萱瑜带着苏娇一路去了她娘的院子，一大早便听见里面有训斥的声音。 齐萱瑜微微尴尬地朝苏娇笑笑，“我娘从前不这样的，最是温柔可亲，可如今却总是动怒，我想着是不是晚上睡不好的缘故，安神的方子也用了，却……” “你跟你娘说了我的事儿吗？” 齐萱瑜点头，“说了的，娘也意识到了反常，她过后也总是后悔，越是后悔，下一次就越是盛怒，她或许比我还希望自己能早些恢复。” 苏娇放了心，能够意识到自己不适想要求医就是好的，医者最忌讳讳疾忌医的情况，就是有病也不想治，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过了一会儿，里面消停了下来，齐萱瑜才带着苏娇走进去。 齐萱瑜跟齐夫人生得很是相像，两人都有一对英气的眉毛，很显得飒爽。 只齐夫人刚发完怒，眼角残留着怒意，让人看着有些生畏。 “娘，她就是我跟你说的苏姑娘。” 齐萱瑜过去齐夫人身边，软着声音跟她介绍苏娇。 “齐夫人好。” 齐夫人朝她点了点头，“我听萱瑜说了，有劳姑娘。” 齐萱瑜将屋里的人都遣出去，关好了门才回来，“苏姑娘，你赶紧给我娘瞧瞧吧。” 苏娇也不多言，先切了脉，又看了齐夫人的眼底和舌苔，问了她具体的病状。 一番细细诊察之后，苏娇心里有了定论。 “齐夫人近来是不是总觉得乏力疲劳，许多事情都记不住，容易被声音和光线刺激到？” “确实如此，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也想控制住情绪，可就是控制不了。” “齐夫人，您在齐家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 第86章 都是妖精 苏娇没有在齐夫人身上发现器质性病变存在，齐夫人的状态，倒像是精神因素引起的神经衰弱。 这症状在一些精神长期过度紧绷的人身上并不罕见，可齐夫人乃是一家主母，为何也会有长期强烈紧张状态的神经活动？ 听见苏娇的问话，齐夫人露出一抹苦笑来。 “这后宅中的女子，有几个是没有压力的？” 齐夫人看了看齐萱瑜，“你也大了，再过两年便要相看人家，因此寻常理事我也不避着你，家里瞧着是花团锦簇，可实际上……” 齐夫人向来是不喜欢将这些事儿往外面说，但如今，她已是渐渐忍不住，再憋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 齐家老爷官职并不算太大，但却很重要，在清河镇上开铺子走门路，都绕不过去，因此时常会有人想着法儿送礼。 别的还好，可有些富商送的不是物件儿，而是美人，想着能在齐大人耳边吹吹枕头风。 一来二去，齐家的妾室，几乎算是清河镇上最多的一个。 齐老爷在这方面的定力也没有多好，因此便苦了齐夫人，要打理一家子莺莺燕燕。 “老爷便是这个性子，我又能如何？家里人多，多一支钗环，少一件衣裳，都要闹腾得不可罢休，非要闹到我面前来，我若是处理不当，便是我没有本事，可这些事情，何时才是个头？” 齐夫人心力憔悴，齐家的情况怕是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多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可是她是齐家的主母，她就绝不能给齐家丢人。 齐老爷只顾着快活，家里莺莺燕燕赏心悦目，想要宠哪个便去哪个房里，而齐夫人，被分走了齐老爷的心不说，还要尽心尽力地顾全大局。 齐萱瑜是知道家里的情况，可她只觉得那些妾室麻烦，却不知道娘有如此多的顾虑。 齐夫人将心里的烦闷说出来，似乎稍稍舒服了一些，她苦笑道，“我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变得不对劲，可只要在这个齐家，我还是主母，我就无法改变什么，苏姑娘，今日劳烦你来这一趟，不过还是算了。” 心病，又哪里是大夫能够治愈的？ 苏娇沉默了一会儿，她看齐萱瑜直爽率真的性子，还真没想到齐家会是这样的情况，想来是齐夫人一直以来都将齐萱瑜护得很好。 “齐夫人，我还是想试一试，齐姐姐知道我会医术，立刻就请我过来，您的身子想必她一直都惦记在心上，说不定会有好转？” 齐夫人看向齐萱瑜，眼里是淡淡的欣慰，她的女儿，如今也长大了。 “行，你想试便试试吧，只是若是没什么起色，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也吃过不少方子，都没什么效果。” 苏娇明白齐夫人的意思，她只是笑笑，将针囊拿了出来，取出一根银针走到齐夫人的身侧。 百会穴位于人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处，苏娇手稳稳地从百会穴向前横刺一寸，快速均匀地左右捻转。 齐萱瑜在一旁捏紧了帕子，她以为苏娇会跟那些大夫一般，望闻问切之后便沉吟着开方子，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给娘施针，还是在头上施针！ 娘不疼吗？她在旁边瞧着都心惊胆战，苏娇的胆子可真大，她真的有把握吗？ 齐萱瑜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地声音，就怕影响到苏娇。 苏娇却始终不慌不忙，捻转了两分钟左右间隔一会儿，再次捻转，反复了三次之后，并没有取下针，而是让针留在齐夫人的头上。 “苏、苏娇，那针不用拔下来吗？这样太危险了吧……” 齐萱瑜忍不住吸气，眼睛跟着轻轻颤动的针，心也跟着轻颤。 “齐夫人的状况需要留针，放在上面不碍事。” 她从小药箱里又拿出王不留行籽，打算齐夫人耳穴压丸。 然而外面小丫头疾步走了进来，“夫人，红姨娘和雪慧姨娘在外面要见您。” 齐夫人听见这话，眉头下意识地便皱起来，脸色变得难看，“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好像……是红姨娘不小心冲撞了雪慧姨娘，雪慧姨娘怀了身子，非说红姨娘是故意的，在外面哭个不停。” 齐夫人按了按额角，已是隐约能够听见外面的哭声和辩驳声，她深深吸了口气，“在外面哭闹成何体统，让她们进来。” “是。” 苏娇放下手里的王不留行籽，想了想，去将齐夫人百会穴的银针取下。 这样不行，要想有效，银针要留十二个时辰，之后四神聪穴也得留针十二个时辰，这才多一会儿？ 但苏娇也没说什么，跟齐萱瑜一块儿站到帘子后面。 很快，哭声慢慢清晰，两个人影一进来就跪在齐夫人的面前。 一红一白，颜色鲜明。 白衣雪慧姨娘泣不成声，攥着帕子哭得肝肠寸断，“求夫人给奴婢做主，奴婢有了老爷的骨肉，便惹了别人眼红，处心积虑想要奴婢失了孩子，夫人，您救救奴婢吧……” “你血口喷人！我不过从你身边走过，明明是你自己跌倒偏生赖在我身上，你是瞧着你有了身孕，老爷便时常来我屋里，嫉妒而已！” 红姨娘瞧着性子就泼辣，雪慧姨娘的眼泪在她眼里就是个屁，叫嚣起来毫不气弱。 雪慧姨娘哭得更加哀哀，几乎匍匐在地上，“夫人，雪慧绝无妒心，夫人明鉴啊！只是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是老爷的骨肉啊……” 红姨娘冷哼一声，“不过怀了个孩子，看你嘚瑟的，还不知道生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呢。” “夫人！红姨娘如此污蔑诅咒奴婢，奴婢只能一死，免得碍了别人的眼睛，只是苦了这孩子，怕是要跟奴婢一起走了……” 屋里一时间闹腾腾一片，雪慧作势要往墙上撞，红姨娘继续冷嘲热讽，笃定她不过做做样子。 苏娇在一旁看得都觉得吵得她脑仁疼，这两个女人怎么那么能闹腾？齐老爷又不在这儿，演戏给谁看？ 她注意到齐夫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齐姐姐，这样的场景，时常会有吗？” 齐萱瑜也一脸气得不行的表情，“几乎隔日就会发生，也不为什么事，一点鸡毛蒜皮就来找娘做主，我娘被她们拖累的整日别的事儿都不用做了！” 隔日啊…… 苏娇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每两日要经历这样的场景…… 她一定会忍不住先将这些妖精们都给打死算了。 齐夫人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让人拦住雪慧姨娘，又让人去请大夫，来给她诊脉。 虽然苏娇就在旁边，齐夫人也是不想劳烦她。 随后红姨娘那里齐夫人也安抚了几句，应了她会让老爷晚上去院子里看她。 之后又耽搁了许久，两人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屋里重新又变得安静，苏娇耳朵里却还嗡嗡作响，她只听了这么一会儿都如此，齐夫人会神经衰弱太正常了，不衰弱才有问题！ 苏娇和齐萱瑜从帘子后面走出来，齐夫人闭着眼，脸色十分灰败。 齐萱瑜担忧地看着齐夫人，苏娇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齐夫人才睁开眼睛，勉强地扯出一抹笑，“苏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齐夫人，她们如此这般，你每回都要花心思处理妥当？” “不然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把她们……” 齐夫人咽下后面的话，“可是，我是齐家的主母，若是连妾室都安顿不好，会让人笑话的。” “您就是做得太好了。” 苏娇笑了笑，“齐家那么多妾室，你却总能打理妥当，让齐老爷无后顾之忧，他自然体会不到你有多难。” “您如此能干，渐渐的便会让别人觉得，这都是应该的，以至于你稍有不慎做错一丝一毫，都会成为话柄，因为齐家的夫人，就是不该出错。” 苏娇眼里露出同情，“如此活一辈子，您不累吗？” 齐夫人颓然地靠在那儿，坚强的双眸一点一点迷茫，如何不累？她累得恨不得闭上眼睛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可是那怎么可能？每日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 一想到这些，她整夜整夜都睡不好，睁着一双眼睛熬到天亮。 她怎么会不累！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谁让她是齐家的夫人！ 齐夫人颓败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显露，苏娇叹了口气，“所以啊，女子该坚强的时候不能弱了，可不该逞强的时候，也无需勉强自己。” “齐夫人，您如此又能撑多久？说句不好听的，您若是有个万一，您猜那些人私底下会说什么？他们会夸赞你为齐家做的这些事？还是等着看齐老爷会娶哪家的姑娘做续弦？” “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记得你在齐家的操劳？那时候齐姐姐怎么办？她又能指望谁？是继母还是那些作妖的妾室？又或者沉迷于妾室的父亲？” 苏娇语气冷下来，“没了主母，还能再续上，齐姐姐若是没了娘亲，谁给她续上？” 第87章 我可不是笨蛋 苏娇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无笑意，齐夫人听了不禁坐直了身子。 看着底下的齐萱瑜，她一直保护得好好的女儿，再过两年便要相看人家。 如今自己这身子……若是当真有个万一…… 齐夫人咬住嘴唇，“苏姑娘，我这病症可还有得治？” “我可以试一试，只是需要夫人静养，尤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能有的。” 齐夫人又犹豫了，不管……她要怎么才能约束那些人不折腾？ “齐夫人，方才我就说了，您是一直都很能干，什么事儿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别人才会不当一回事，想来您之前便是累得病下了，也一直都撑着理事的吧？” 齐夫人点点头，“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啊，适当的时候让别人知道您的不容易，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苏娇眯起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为何男子都喜欢妾室？还不是因为她们什么都不要操心，每日只想着如何梳妆打扮讨男人欢心？可您不同，你操持着一大家子，便是见着了齐老爷，也多是说一些府内的正事。” “做得好了，得齐老爷一两句称赞，做不好了，便会被质疑掌事的能耐，虽说这些都是当家主母应该做的，但这一个宅子被您管得妥妥当当，总是一件功劳吧？” 苏娇忽然压低了声音，“齐夫人可是从不曾跟齐老爷抱怨过难处？” 齐夫人愣了愣，“后宅之事，跟男子抱怨也没什么用处。” “是没用，但有情趣啊。” 苏娇笑嘻嘻地说，“您看那些妾室，她们便是平日里不用做什么事儿，都要想方设法弄出事儿来去跟齐老爷抱怨撒娇，可不就是为了让齐老爷心疼吗？” “那些做派……我实在学不来。” “没让您学，您依旧是齐家的掌事夫人，不过私底下跟老爷示示弱又有何妨？齐夫人，若是您不管事儿了，这管家的差事会落到谁的身上？” 齐夫人想了想，“老爷应是会去请母亲代为管事。” “齐老夫人？她对齐家那些妾室，就没个什么看法？” 这会儿齐萱瑜可忍不了了，“祖母哪里会有什么想法？祖母说，家里人丁兴旺，是齐家之福，还时常将娘叫到跟前儿敲打，说什么女子善妒最要不得，我娘哪里是那种人！” 苏娇“……” 也能够理解，毕竟妾室成群的是齐老夫人的儿子，若是齐老太爷如此，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说出同样的话来。 “所以齐夫人你看，您兢兢业业，恪守本分，连身子都要熬坏，除了齐姐姐，还有谁心疼？您便是为了她，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齐萱瑜红了眼睛站在苏娇身边，齐夫人怜惜地看着她，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 “苏姑娘，此事，就劳烦你了。” “娘！太好了。” 齐萱瑜眼里忍不住泛出泪花，她绝不要娘有事，在她看来，齐家根本就是把她娘当成一个管家的工具！ 齐夫人心意已决，当即让人去齐老爷那里传话，说她这些年操劳家事，积劳成疾，一下子病得很是凶险，请老爷去请老夫人代为管理家事。 苏娇也不含糊，立刻开了养神的方子让下人去煎药，院子里立刻飘出浓郁的汤药味。 “齐夫人，我继续给您诊治。” 苏娇重新拿了王不留行籽，给她贴在耳穴的心、缘中、神门上，按压一分钟。 齐夫人的耳廓很快充血发热，苏娇交代让她每日要自行按压三到五次，特别是睡前，必须按压一次。 “隔一日我会给您来换贴。” 齐夫人点点头，她觉着这个苏娇虽然年纪小，比萱瑜还要小一些，可做事却有条不紊，令人折服。 若是……她的萱瑜也能有这样的气度，她怕是就不会那么担心。 苏娇打算再给齐夫人施针，却没想到齐老爷来得那么快，外头下人都没来得及通传，齐老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苏娇只好将银针又放下，她就想扎个针，怎么就那么难呢？ “你怎么会突然病了？” 齐老爷带了一身风，进门便问，齐夫人手揉着额头，虚虚地眯着眼睛，像是下一瞬就要晕过去一般，瞧着十分虚弱。 她气息不稳地说：“老爷，您说话小声些，我头疼得厉害。” 苏娇心里为齐夫人点赞，齐夫人果然是个能干的。 齐老爷见状，只得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怎么这么突然？” “人食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只是这场病来势汹汹，不知何时才能好转。” “那家里的事怎么办？” 齐老爷脱口而出的话，让齐夫人心里一阵凉意，还以为，齐老爷是担心她的身子…… 齐夫人垂下眼眸，“先请母亲代为管着吧，妾身嫁入齐家之前，也都是母亲在料理，想来也是趁手的。” 齐老爷见她是真的病重，连说几句话都气喘吁吁，一张脸黯淡无光，眼底有着深深的乌青色，根本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夫人，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那、那行吧，我去同母亲说一声，你好生养病。” “老爷，妾身的病经不得吵闹，您也去同府里的妹妹们说明白了，有什么事儿一应去母亲那里处理，就别来我这儿了。” “我知道了。” 齐老爷应下，如同来时一般又匆匆离开。 齐萱瑜瞪着齐老爷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父亲来这一趟，不过是看看娘可还能撑着掌家而已！” 苏娇安慰地拍了拍齐萱瑜的肩膀，走回到齐夫人身边，继续施针。 “夫人，这银针是要留针的，您不用在意它，每日按时喝药便成。” “有劳姑娘。” “另外，夫人虽说将掌家的差事交了出去，可您掌家这些年，想要立刻一点儿不惦记也不可能，只希望夫人听我一句劝，既然交出去了，不管变成什么样您都最好不要插手。” 齐夫人眸色微颤，又听苏娇说，“总得让他们知道，操持好一个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您这些年的辛劳，也得让别人感受感受才好。” 齐夫人慢慢地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苏娇这里完了事儿，约定了明日再来府里，齐夫人让齐萱瑜送苏娇出门。 在齐家门口，齐萱瑜拉着苏娇的手，脸上竟满是崇拜，“苏妹妹，今日之事实在谢谢你，其实我之前也劝过娘，可娘从来听不进去。” 她眼里慢慢浮出愤怒，“凭什么家里就我娘一个人那么累，还讨不到好？祖母享受着家宅平和，却还要三番五次挑我娘的错，爹爹宠爱小妾们，只有要做什么事儿了才会想起我娘！” “我娘说起来，是齐家主母，外人见了都赞叹一声她能干，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可谁又知道她有多辛苦？” 齐萱瑜心疼她的娘亲，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今日若不是苏妹妹，我娘也不可能下决心放手养病。” 苏娇浅笑，“不用谢我，齐夫人也是因为你才会下定决心，不过这只是开始，之前你娘将家里管得那么好，如今换了人，怕是必然会出些乱子，你得看着些，别让你娘轻易被人哄得放弃了才好。” “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我娘身边，谁都不准去惊扰我娘！” 齐萱瑜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府，苏娇带着秀巧慢慢往家走。 走到一半，苏娇忽然开口，“巧儿啊，你看……” “姑娘你可别说了，秀巧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 秀巧撇了撇嘴，她能不知道吗？但凡姑娘遇上了妻妾家宅之事，都必然会跟自己重提不嫁人的事。 “姑娘，齐夫人是艰难，但你不是齐夫人，你若是嫁了人，兴许能嫁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呢。” 苏娇晃了晃脑袋，“所以说，你还是想得太天真，咱们也瞧过不少了，你可瞧见一户人家像你所说的那样？” 秀巧用力地想，没说话。 苏娇得意地笑了两声，“那样的男子，这世上是不存在的，笨蛋才会对不可能的事抱有幻想，我可不是笨蛋，你是吗？” 秀巧：“……” 姑娘这让她怎么回答？ …… 苏娇盘算着，齐家约莫不出十日，必然会出乱子，但她没想到，哪里需要十日哟，第三天就不成了。 那会儿苏娇正在给齐夫人施针，小丫头跑过来说是几个姨娘要见齐夫人。 齐萱瑜皱着眉，“不是说过了吗？我娘正病着，什么人都不见！” “姑娘，她们说，是老夫人让她们过来的。” “那也不见，谁来也不见。” 齐萱瑜心里娘亲最大，她本就烦那些妾室，自然不会有好的态度。 下人于是出去回话，过不了多久，丫头们又进来说，“姑娘，老夫人来了。” 齐夫人慢慢叹了一口气，“别人我可以不见，老夫人的话……” 苏娇捻转完毕，将银针留在上面，“那便请老夫人一人进来即可，其余的妾室，一个都不要放进来。” 第88章 病去如抽丝 苏娇的意思，是担心人多了太过喧闹，又会吵得齐夫人头疼，加重病症。 不过齐夫人到底年长些，想得更多，齐老夫人虽然对齐老爷这些妾室视而不见，却也只到视而不见的地步，她根本懒得去搭理，因此一同出现是从没有过的。 这会儿齐老夫人却带着一干妾室过来……齐夫人猜不到缘由，也没有心思去猜。 “按苏姑娘说的做，老夫人若问起，就说我身子病弱，能见她一人已是极限。” 下人出去通传，苏娇和齐夫人齐齐动作，一个软绵绵地在塌上半躺下，一个给她包了防风布，又擦了药味浓重的药膏。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老夫人在外受阻可能心里不大痛快，进来的时候脸都是板着的，可是看到齐夫人病恹恹的样子，又不好发作。 “可真是，这病也来的太不是时候，怎的就如此严重了？” 齐老夫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衣衫，料子很是上乘，脖子上戴着一串碧绿的玉珠，瞧着就价值不菲。 不过她的脸显得有些刻薄，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往上吊着，看人的时候始终像是高高在上一般。 齐夫人喘着气儿，“母亲。” 齐老夫人皱了皱眉，“这里头这么大的药味，还不赶紧将窗户都给开开。” “齐老夫人，这可使不得，齐夫人的病症见不得风，因此连屋子都出不去，窗户自然也是不能开的。” 苏娇语气恭敬地上前一步，好言好语地解释。 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压根儿都不同苏娇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齐夫人，“这便是你请来看病的大夫？一个小女娃娃能懂得什么？你也是糊涂！就该去妙仁堂请得用的老大夫回来。” “母亲，妙仁堂的原大夫，都眼馋苏姑娘手里的医方，苏姑娘的医术，我是相信的。” “那事儿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苏娇冷静地回答，齐老夫人更加不耐地又看了她一眼，“既然你说你懂医术，我倒是问问你，她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齐老夫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齐夫人的身子积劳成疾，亏空已久，需得慢慢调理。” “前些日子我瞧着她还好好的，我这儿媳妇的身子也素来康健，别是你医术不精，反倒给治坏了！” 苏娇这个暴脾气，立刻就没法儿忍，不过齐夫人先一步开口，“母亲，苏姑娘是我请来的大夫，我相信她，您今日来有什么事？我刚喝了药，药效怕是要上来了。” 齐老夫人看到齐夫人迷迷蒙蒙的样子，抿了抿嘴唇道，“后院那些个妾室，平日都是你在管着，如今整日吵吵得我不得安宁，你还是接着管管吧。” “母亲，我如今管不了事，家里一应都指望着母亲帮衬帮衬，母亲不是常说，她们都是娇滴滴的姑娘，性子也不坏，想来母亲说的话，她们都是听的。” 齐老夫人黑着脸，从前那些都是她随口说的，家中人多也碍不着她什么事，偶尔见到了自己，那些妾室一个赛一个争着讨好她，可如今什么事儿都要到自己跟前儿闹，齐老夫人早烦了。 “你又不是病得连话都说不了，每日让她们到你跟前儿伺候伺候也好，我……” 齐老夫人正说着话，忽听齐萱瑜尖叫了一声，“娘！您怎么了？娘！” 再看齐夫人，已经双眼紧闭软倒了在了塌上。 “齐夫人！” 苏娇立刻过去，拿出银针刷刷地扎在齐夫人的穴位上，那架势气吞山河，连要甩锅的齐老夫人都镇住了。 苏娇皱着眉，“这样不成，赶紧，将齐夫人抬到床上去，她可经不住再烦心杂事。” 屋子里立刻乱哄哄的忙碌起来，苏娇和齐夫人进了内间，齐萱瑜泪流满面，“祖母，我娘是真的病得厉害，不然她性子那么要强一个人，如何会坐视不理？祖母就心疼心疼我娘吧。” 齐老夫人方才也瞧见了苏娇的那些银针，针针入肉，瞧着并不作假，齐夫人的脸色……也着实难看了些。 面前齐萱瑜就不停地哭，哭声凄厉刺耳，让她更加心烦。 “真是不中用！” 齐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一走，齐萱瑜立刻收了声，眼泪一擦就进了内间。 她心里也担忧着娘的情况，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娘和苏娇居然在笑着聊天。 见到了她，齐夫人问，“你祖母走了？” “啊？嗯，走了，娘，您没事吧？” “没事，我若不这样，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索性装着晕过去也清净。” “那、那苏妹妹刚刚扎的针……” 苏娇将针囊放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穴位，不碍事，做做样子而已。” 齐夫人笑起来，“我装晕可瞒不过苏娇，倒是吓到你了吧？” 齐萱瑜眼睛这会儿还红红的，有些气愤地说：“祖母也太过分了，娘都病了她还要你去管那些妾室，平日里她不是都挺喜欢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喜欢了？” 齐夫人的笑容慢慢减淡，“她喜欢的，不过是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众人见到她只有奉承的时候。” “那也不能不顾娘的身子啊？她就一点儿都不体恤您吗？” 齐夫人苦笑，余光从苏娇漂亮沉静的脸上扫过，果然，跟她说得一般无二。 自己往日竭尽所能做的那些，别人根本只当成了是应该的，如今她松手这么一会儿，都成了她的不是，真是可笑…… “苏姑娘，多谢你之前的提点，之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就算不为了自己活，也得为萱瑜考虑，她的命，总不该消磨在那些不知感恩的人身上！ 苏娇浅笑，“齐夫人蕙质兰心，定能想好该如何行事。” 最好让齐老夫人焦头烂额，敢说她医术不精？呵呵呵…… …… 苏娇从每日去齐府，到后来每隔一日才会过去，不过齐府的情况，齐萱瑜是一点儿不漏地告诉了她。 齐夫人坚持不理事，齐老夫人和齐老爷怎么说都不成。 齐家这些年被齐夫人管得有条不紊，如今一到了齐老夫人手里，是状况频出。 “祖母连戏都没时间听，脾气也越来越坏，我爹日日都要去她跟前儿挨骂。” 齐萱瑜捂着嘴偷笑，“我爹这些年在家也是舒服惯了，这些日子可没少发火，家里鸡飞狗跳的，可我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苏娇弯着眼睛，“齐夫人呢？可有说什么？” “娘就冷眼瞧着，谁来她都一副起不了身的模样，爹和祖母说重一点话就装晕，说是刚好一些，又不成了，现在我爹来看我娘，就唯恐语气重一点点，都在哄着她。” 齐萱瑜笑容收敛，“可我并不高兴，我知道我爹只是想我娘早点好，能早点将一大家子的烂摊子再接过去。” 苏娇安慰她，“也别着急，事情总要一点点做，齐夫人的情况已经好一些了，只是这病急不来，要慢慢将养，养得差不多了，齐家，也就该消停了。” 维持完美很难，可若是乱到极致的时候，稍稍有些起色，那都是个好的开始。 齐夫人显然也明白，所以任凭家里兵荒马乱，她都不闻不问，外面儿瞧齐家闹笑话，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齐萱瑜是一有机会就会在外面说她娘病得有多重，根本起不来床，这些年积攒在骨子里的疾病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这个说辞十分可信，谁都知道齐夫人原来是个多能干的人，你看，她这一病，齐家都乱套了，她之前劳累过度也是正常。 所以齐夫人病得安安稳稳，没人将事儿算在她的头上。 过了些日子，苏娇去齐家的时候，在齐夫人的院门口瞧见了有人跪在那哭。 那人她还见过，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衫，叫雪慧的那个姨娘。 “夫人，夫人请您为奴婢做做主吧……” 院子里的大丫头出来见到苏娇，恭恭敬敬地将她请了进去。 “外面这是做什么？齐夫人不是说不让她们来的吗？若是惊扰到了夫人养病可不好。” “苏姑娘有所不知，那个雪慧之前是怀了身子的，我家夫人这些日子没管事，她不知怎么的，就落了胎，老夫人那里也讨不来说法，就来夫人这里跪着哭。” 大丫头有些不屑，“这会儿倒是知道我们夫人的好了，从前可是恨不得让夫人日日围着她们转处理糟心事。” 苏娇去给齐夫人诊察，又询问了她晚上睡眠情况。 “睡得安稳多了，有时候一夜到天亮，连梦都没有发一个，苏姑娘，多亏了你。” “夫人的精神头瞧着也好了不少。” “烦心事少了，自然会有精神。” 齐夫人说着，一旁的贴身丫头拿来了一盒子粉，她轻轻在脸上涂匀，脸色立刻变得蜡黄。 “在我的身子完全好之前，我都不打算管回家事，从前我对那些妾室的事情稍有处理不妥的地方，老爷便会责备我，这会儿连胎都落了，也没瞧见他说什么，太可笑了。” 第89章 一劳永逸的法子听不听？ 齐夫人从她原先的观念里跳出来之后，越发能看得明白，自然也越是不想回到从前的状态。 她让苏娇看她上完妆的样子，“如何，可是瞧着仍病恹恹的？” 苏娇认真看了看，以小指蘸取一点点暗色的粉膏，在齐夫人脸上加深了几抹阴影，“这样瞧着更自然些。” 齐夫人捧着镜子照了一会儿，目露惊喜，“果然呢，你的手可真是巧。” 齐萱瑜有些担忧，“娘，那就任由雪慧在外面跪着哭？我怕爹……” 齐夫人勾起嘴角，“怕什么？他为了他的小妾，莫非还能逼着我这个病重的正妻去理事不成？你爹也是个要脸面的。” 齐萱瑜想想好像也对，先前是娘太逞强，事事要做到最好，如今可不用。 苏娇给齐夫人施针，留针的时候，齐老爷居然来了。 苏娇躲避不及，也就懒得躲避。 “夫人，近来可觉得好些了？” 齐老爷瞧见齐夫人头顶的银针吓了一跳，“那针不用拔吗？就这样放着成何体统？” “苏姑娘在给我诊治，老爷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齐夫人撑起身子，病歪歪地靠在软枕上，一句话要分几次才能说全。 齐老爷扫了一眼苏娇，“你便是给我夫人治病的苏娇？她的身子究竟如何了？怎么治了这么久，还是看着一点儿起色都没有？” 苏娇不慌不忙地答话，但还是那套说辞，她都懒得变化，“齐夫人是积劳成疾，需要慢慢将养方能好转。” “可这都多长时间了？你瞧瞧她的脸色？你到底会不会治病？” 苏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其母必有其子， 这齐家母子她是越看越不顺眼。 齐夫人喘着气，“老爷，有没有好转，妾身最是清楚，苏姑娘妙手仁心，是我信任的大夫，老爷对她客气一些。” 她看起来像是说得着急了，伏在塌旁狠咳了一阵，齐老爷立刻上前扶住，“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再加重了。” 齐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幽幽地说，“多谢老爷关心。” 齐老爷今儿来一瞧就不只是来探病，他见齐夫人的样子，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你可知道，雪慧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齐夫人靠在软枕上喘气，“她身子一向康健，府里又小心伺候，怎么会没了。” “母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她福薄，哎……若还是你管着事儿，兴许就不会生出这些事来，说到底，都是齐家的子嗣……” 齐老爷一边说，一边目光往齐夫人脸上瞄，从前齐夫人最是明白他，只要他一说什么，她就知道自己的意思。 可这会儿，齐夫人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半晌只叹了口气，“母亲说的对，许是她福薄。” “素娘，不然，我看还是……” “爹爹，娘该喝药了。” 齐萱瑜捧着药碗适时地打断齐老爷的话，她走到齐夫人身边，将药碗递过去。 “喝了药，娘就该歇下了，苏大夫说您需要静养，一点儿烦心事都操心不得，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病养好呢。” 齐夫人笑着接过碗，“我女儿懂事了，娘很欣慰，将你养得这么好。” 她们母女两其乐融融，齐老爷被打断的话就没有能够再说得出来。 “那、那你好好养病，赶紧好起来，这个家，还是缺不了你啊。” 齐老爷如同来时那般又匆匆离开，很快外面的丫头进来说，跪在外面的雪慧姨娘也回去了。 “随她去吧，如今，我可是什么都管不了的。” 苏娇看着齐夫人眼里的冷然，低头的时候，微微弯了弯嘴角。 她就看不惯这里的女子一副为了男人要无私奉献到呕血而亡的心态，那么卑躬屈膝最后只会熬死自己，何必呢？ 她是没那本事改变天下女子，但能劝一个劝一个，身为女子，也不天生就比男人低一个档次，干嘛委屈自己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 后来，苏娇听说那位雪慧姨娘因为小产之后身子孱弱，请了几个大夫都没能救得回来，缠绵病榻很快就没了。 齐府里其余的妾室，许是瞧见雪慧被害得落胎又病故都没事，一时间纷纷作妖。 齐老夫人可没有齐夫人那些手段和耐心，起先就随她们闹，闹出了问题来就打死发卖。 齐大人对齐老夫人的做法根本无法干涉，齐家的妾室于是数量锐减。 剩下的那些，见了他又整日哭哭啼啼想要得到他的庇护，慢慢的，齐大人也就烦了。 倒是来齐夫人这里的时候越发多了起来。 主要是，真的清净啊。 齐夫人的脸色渐渐转好，整日修身养性，写写字，煮煮茶，满院子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气息。 齐大人见天儿地往她这里跑，府里仅剩的妾室为了邀宠使尽浑身解数，齐夫人烦不胜烦还劝齐大人多去看看她们。 结果齐大人也发作了几回，家里总算是彻底平静。 …… 苏娇给齐夫人起了针，又重新诊察，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夫人只需再用个一张方子，就可停了汤药，今日之后，我也无需再来了。” 齐夫人脸上没有再涂抹蜡黄的粉，这些日子养得她心情大好，因此容光焕发。 “苏娇，这次实在是多谢你。” “夫人客气，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齐夫人笑容幽深，“我从前就像是被这个院子的墙给困死，只能麻木地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身份，我从不觉得那是错的，旁人的赞许，将我牢牢地锁住。” “可我现在却觉得，身上轻了许多，我先前为何要如此逼迫我自己？” “如今我在老爷面前也不再古板地只提正事儿，偶尔也会央求抱怨，老爷的反应，跟我从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齐夫人已经将管家的事儿都接了过来，家里人口锐减，她实在是轻松了许多。 且那些妾室她也懒得多管，就按着老夫人之前定下的规矩，将她们困在院子里，吃喝不缺地养着，省的出来生事。 苏娇噙着笑容，“齐夫人聪慧通透，本就该过着舒心的日子。” “总之，我对你十分感谢，萱瑜能与你结识，是她的福气。” 苏娇心里呵呵，那可未必，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在这里究竟是朱还是墨，还未可知呢。 齐夫人的诚意表现得十足，给苏娇封了一笔异常丰厚的诊金，苏娇当即觉得，与齐萱瑜认识不管是不是她的福气，都一定是自己的福气！ 齐萱瑜送苏娇离开，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拉住了苏娇。 “苏妹妹，我娘她……真的变了许多，我心里为何会那么不安？我知道我爹娘如今比从前融洽得多，可我……” 齐萱瑜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将她的意思表达清楚。 就好像是，她的娘亲变了一个人，虽然依然疼她入骨，可是那种淡淡的微妙，让她也无法忽视。 苏娇拍拍她的肩膀，“齐姐姐，人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人活在世，不就是不断地改变自己，以得到最想要的日子吗？” “齐夫人明知道自己从前用错了法子，还执迷不悟仍旧如此，那不是傻的吗？你娘可不傻，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你娘。” “……我知道了。” 苏娇又说，“若是你往后成了家，婆家不喜欢你的性子，那你改是不改？若是想要得到他们的赞许，必然是要改的是不是？” 苏娇忽然满脸真诚，“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一劳永逸，那就是……” 苏娇身后的秀巧忽然一把拉住她，“姑娘你可别说了，别带坏了齐姑娘。” 齐萱瑜一头雾水，秀巧一边推着苏娇离开，一边频频回头，“齐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家姑娘跟你说笑呢，齐姑娘回去吧。” 苏娇不乐意了，“怎么就是带坏了？不成亲确实很一劳永逸嘛。” 秀巧一脸恳求，“姑娘，齐夫人的身子才刚好，若是因为齐姑娘误信了您的话又病下了怎么得了？您就看在齐家的诊金上，放过她们好不好？” “对，诊金。” 苏娇立刻笑起来，“也不枉我这阵子见天儿地往齐家跑，走，回去姑娘给你买好吃的。” …… 苏娇将齐家的事情了结了，奎忠那里也差不多可以放人。 “苏姑娘，您可真厉害！” 奎忠是个粗人，也说不出多少称赞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朴实却真情实意。 “行了，想来你也早待的腻烦了，不过回去之后，药还是要坚持敷，我再开两张方子，交替着喝一阵子。” “多谢苏姑娘。” 奎忠又感谢了一次，忽而去翻他的包裹，前阵子才有人送来的。 他从里面摸了半天，摸出几张银票来，“苏姑娘，既然我要走了，这是我的诊金，您收好。” 苏娇眨了眨眼睛，“有些多了……” “不多不多，若没有姑娘，我怕是，也就不用回去了。” 第90章 说打折就打折 奎忠虽然性子粗糙，对自己的身子也不大在意，但从前发起病来，他是越来越压制不住。 因此若是没有苏娇，他觉得自己大概很快就是废人一个。 “苏姑娘，您就收下吧，我一个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感谢，唯有诊金丰厚一些……” 苏娇眸光闪动，她、她就喜欢粗人！ “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苏娇将银票接过去，又让秀巧去取了些银子过来递过去，奎忠一头雾水，“这是……” “哦，当初我答应宁大人的，若是他介绍来看病的人，都会打个折。” 苏娇做人可诚信着呢，说打折就打折。 奎忠哭笑不得，还是将那银子收下了。 “苏姑娘，那我这准备准备就该走了，不过你放心，走之前我会去黄家一趟，保证往后这清河镇上，没有人敢再来招惹你。” 奎忠拍了拍胸口，苏娇跟他道了谢。 …… 到了奎忠离开那日，苏娇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包袱。 奎忠抓了抓脑袋，“苏姑娘这些日子是不是没睡好？看着……气色不大好……” 苏娇打了个呵欠，白了奎忠一眼，心想废话，要不是为了给他做药膏，她能困成这样？早上照镜子眼里的血丝让她都要哭了。 “这里面是膏药，你记得按时敷药，不可懈怠，里面的膏药约莫够管半年的，到时候若是有需要，我会再找人给你送去。” “咦？苏姑娘打算怎么给我送来？” “宁大人不是偶尔会给我写信吗？膏药送给他，让他帮忙转交便是。” 想来宁白也不会介意帮这个小忙。 奎忠默然，那信……可不是宁副帅给苏姑娘写的啊……让萧帅给自己转交膏药什么的…… 奎忠想想都觉得心塞。 “多谢苏姑娘，让你受累了。” 奎忠真心诚意地感激苏娇，虽说她是个姑娘，可奎忠愣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强势的可靠，这种感觉，奎忠在萧帅身上也感受过。 “应该的应该的，我可是收了你的诊金呢。” 苏娇靠在秀巧的身上，她这会儿只想赶紧扑到床上，睡个三天三夜才好。 奎忠笑起来，抱拳跟朱家的人告辞，这样有趣的姑娘，难怪萧帅能看上。 目送奎忠远去，苏娇是真扛不住了，跟朱大夫人打了招呼便回去屋子，睡得昏天暗地。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儿天色昏暗。 苏娇揉着眼睛起身，“巧儿，都晚上了吗？我睡了一整日？” 秀巧开门进来，手里端了温水盆，“姑娘可太谦虚了，哪里就一整日？姑娘这是足足睡了两日，奎大哥可是昨个儿离开的。” 苏娇：“……” 不能吧？ 她赶紧洗漱穿衣，出来朱夫人一见到她，慌忙让丫头去了厨房。 “炉子上一直给你温着热粥，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饿坏了吧？” 苏娇傻笑了两声，“我也没想到，我能睡那么久。” “秀巧说你为了给奎忠做药熬了好几个晚上，让你多睡会儿，也没敢去吵你。” 朱夫人从未将苏娇当成小孩子，她比同龄的姑娘有主见得多，因此朱夫人也不会随便替她做决定。 一会儿粥来了，又配了各色送粥小菜，苏娇这才觉得饥肠辘辘，像是胃又复活了一样。 她吃东西的时候，朱家其他人也都过来瞧瞧她，毕竟能睡两日的人平常可不常见。 “妹妹，你这一觉睡的，没把我们给吓到，你果然不是寻常的女子，连睡觉都那么与众不同。” 朱瑞樟只觉得不可思议，朱瑞文瞧着苏娇吃了两碗粥，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才出声制止。 “一下子别吃太多，免得积食，等明日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只何记的酥香肘子。” 苏娇立刻就将碗给放下，眼睛亮的仿佛能闻到酥香肘子诱人的味儿。 “真的？” “嗯。” 苏娇笑起来，浑身懒洋洋的力气也慢慢回来，秀巧让小丫头们将桌子收了，叹了口气，“姑娘，这个时辰大家一会儿都该休息了，您……还睡得着不？” 苏娇：“……” 她醒得怎么这么不凑巧呢？ 朱夫人被她逗的掩着嘴笑了一阵，“不妨事，我陪她说会儿话，夜深了自然也就困了。” 朱家男子明日还要出门，于是都先回去安置，朱夫人让人将屋里的灯点亮一些，她拉着苏娇，两人说说体己话。 “……你说齐家呀？齐夫人这些年的口碑始终很好，任哪个做主母的能容得下那么些个妾室，还管得井井有条，口碑都会好，只不过，旁人瞧着也并不羡慕。” 朱夫人摇了摇头，“她是个倔强的，什么事儿都想要做得完满，可哪里那么容易？她只能强撑着……不过现在很好，我听人说，齐夫人大病一场过后，反而想明白了。” 苏娇撇撇嘴，“不想明白也不成，再不明白，可就油尽灯枯了。” “说的也是，你这些日子去齐家我也没细问，总之，齐夫人从前与我有过结交，她能好好的，我也为她高兴。” 苏娇忽然想起来，让秀巧去将针囊拿过来，“娘，您去床上躺着，我给您施针。” 朱夫人失笑，“用不着，我身子好着呢，你总这么隔三差五给我施针，莫非我有什么病症不成？” “固本培元而已，娘没发觉您如今比从前精神头更好了？” 朱夫人依言在床上躺下，“如何没发觉，都是你的功劳，如今的日子竟比从前要自在得多。” 苏娇得了针囊，一边同朱夫人聊天，一边给她施针。 苏娇一直都记得，朱大夫人是因为什么，被朱家老夫人偏心成那样，置朱家大房于不顾。 身为养女，苏娇觉得若是能够化解了这个遗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如今她也不敢胡乱保证，只不断地给朱大夫人调理身子。 希望，上天也能够眷顾一些。 …… 齐家的事情了结，奎忠也已经离开，苏娇忽然就清闲下来，便整日窝在屋子里犯懒。 秀巧觉得这样不行，撺掇着苏娇做绣活，可她明明银针使得精妙，一拿起绣花针，就开始往手指尖儿上扎。 秀巧很快放弃，她家姑娘的手还要治病呢。 “姑娘，那您也不能整日抱着本书，连下地走动都懒得走，如此身子会吃不消了。” 苏娇头都不抬，“没事儿没事儿。” 秀巧正着急着，忽闻齐萱瑜上了门，她立刻将人请进来，“齐姑娘，您快劝劝我们姑娘吧。” 齐萱瑜听她这么说吓了一跳，“你家姑娘怎么了？” “她太懒了！” 齐萱瑜：“……” 齐萱瑜进了苏娇的屋子，转过屏风，在窗户那儿瞧见了苏娇，忍不住呼吸就是一滞。 窗边，阳光如同薄纱一般洒在苏娇的身上，让她周身都像是嵌了一层金边儿，天上的仙子约莫，也就这样了吧。 “齐姐姐你来了？” 苏娇听见了动静，总算是肯将书放下，“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巧儿，去泡一壶好茶来。” 齐萱瑜笑着走过去，“方才我瞧见妹妹都不敢认，我可真有福气，遇上妹妹这样标志的小仙子。” 苏娇嘿嘿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齐姐姐可真有眼光。” “哈哈哈哈……” 齐萱瑜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之前几乎隔日便能见到你，如今你不来府里，我总觉得少了什么，这不，就干脆来找你了。” “齐夫人如今瞧着可好？” “我娘好着呢，与从前是天壤之别，像是连性子也变了不少，但凡有什么事儿，再不像从前那般直直板板地跟爹爹说，而是换了法子，每每既能让爹爹答应，又能哄爹爹高兴。” 齐萱瑜弯了弯嘴角，“我之前说，觉得我娘变了有些不习惯，但如今我真的很高兴。” 秀巧送了茶水过来，苏娇倒了两杯，拿起一杯朝齐萱瑜举了举，“恭喜齐姐姐长大了。” 齐萱瑜轻瞪了她一眼，还是拿起茶喝了一口。 “我娘也说，什么时候若是我能与你一般心境，她也就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不是来跟妹妹多学学嘛。” 苏娇放下茶盏，“这有什么可学的？有人为你操心，才是福气。” 齐萱瑜想起来她听说的苏娇的出身，黄诗龄没少提起，说是苏娇本是在村中长大，后来又父母双亡，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从村子里来到清河镇。 齐萱瑜试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设身处地，她怕是根本无法做到。 “来，我再敬你一杯茶。” 齐萱瑜端起茶盏，像是喝酒一般将茶水喝完，苏娇一边笑一边喝茶，“齐姐姐这是馋酒了不成？” “你还别说，黄诗龄将那剩下的半坛子酒差人给我送来了，之前是因为我娘的身子，如今她已无碍，你何时有空，我们喝酒去。” “那感情好，就别像上回黄家弄的席面，整些好吃的配酒。” “对对对！我是最烦附庸风雅的做法，喝酒的杯子弄那么点大，只能润润喉，可谁让品酒宴都是那样呢，别处又没人陪我，如今可好了。” 第91章 哇，你们有教养 齐萱瑜高兴地不行，两个姑娘已经开始正经筹划喝酒的事儿。 兴奋地聊了一阵，齐萱瑜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黄诗龄最近总是同我打听你，应是知道你在给我娘治病，但凡见到了我，必会问起你。” 苏娇丢了块点心在嘴里，“她问我做什么？” “我瞧着是想讨好你，她那人，只有在想与人交好的情况下才会给与关注，之前朱家那个朱启月，黄诗龄知道朱家可能要出乱子之后，根本连理都不理她。” “我一个医女，她有什么必要讨好？不用管她。” 齐萱瑜想想也是，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又一门心思跟苏娇讨论起喝酒的事情去了。 …… 黄诗龄确实在想着如何拉近与苏娇的距离。 那位奎大人离开清河镇之前，特意来了府里一趟，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人离开之后，爹爹又火急火燎地来问她，到底与苏娇结交得如何了。 黄诗龄能说什么？她就与苏娇喝了一回酒，还把自己给喝醉了，结交是什么玩意？ 因此黄诗龄如今迫切地想要跟苏娇攀上关系，哪怕能让爹爹觉得自己努力了也是好的。 “不是说她已经不用去齐家了吗？上回诗会她嫌文绉绉的不乐意来，这一次……便干脆邀她出去游湖赏景。” 黄诗龄就纳闷了，朱家如今又还没有回到从前的光景，苏娇一个医女，她是仗着什么不来巴结自己？ “我且先忍着，等爹爹收到消息，宁大人那里对她失了兴趣……” 黄诗龄眯起眼睛，这一日，肯定不会太远！ …… 苏娇又一次收到黄诗龄的帖子，邀她去城郊的湖边游湖赏景。 黄家的丫头绘声绘色地形容，“这个时节游湖正好，时常能见到鱼跃水面的景象，从船上下来，再在湖边架起炉子，让下人猎一些野味炙烤，滋味更加绝妙。” 苏娇本不感兴趣，一听还有bbq，稍稍来了兴趣。 “如此，帖子我收下，回去替我多谢黄姑娘。” 黄家丫头完成了任务，心花怒放，满脸笑容地回去复命。 朱夫人有些诧异，“你之前不是不耐烦应付这些？” 苏娇呵呵呵地笑，“听起来倒是很有趣，并且，秀巧总是让我走动走动，我耳朵都要生出茧子，出去走走也好。” 秀巧在一旁嘀咕，“姑娘都听见了？我还以为，姑娘都没听见呢。” 朱夫人点点头，“这样也好，这个时节出去散心也刚好。” “夫人，门上有人来跟您下帖子了。” 小丫头从外面跑进来，朱夫人一愣，朱家出事之后，可就再没人给她下过帖子，这是…… 那帖子是千真万确的，有人邀请朱夫人去赴宴。 朱夫人犹豫了一瞬，便应了下来。 “十有八九，是因为你的关系，黄家姑娘频频邀约你，那些人便也试着想再跟朱家打好关系。” “娘，那您为何要去呢？明知道她们并不真诚。” 朱夫人笑起来，“有些事情，即便心里知道，该做的还是得做，你不耐烦应酬，我刚好是擅长的。” 她摸了摸苏娇的头发，“咱们朱家若是能重新起来，这些琐事避不过去，我来就行。” …… 黄诗龄组局的游湖，苏娇以为还跟品酒宴一样，只几个人，结果到了那日过去一瞧，乌泱泱的尽是人。 黄诗龄一眼就瞧见了苏娇，走到她身边笑着说，“可把你给盼来了，今日为了热闹一些，请了不少人，一会儿一一给苏妹妹介绍。” 苏娇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并没有想一一认识不认识的人，她懒得花心思记名字！ 好在黄诗龄是重要的人，很快有人来找她说话，苏娇想悄咪咪地离开，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肩。 “苏妹妹！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也就来了。” 齐萱瑜露着率直的笑容出现，苏娇一把拉住她往旁边走，“不是说游湖的吗？这么多人，怎么游？” 游泳的游？ “姐姐莫急，黄家在这湖上有一只画舫，大着呢，这些人都装得下。” 齐萱瑜压低了声音，“不过苏妹妹是为了游湖来的？” “不，是为了炙烤野味。” 苏娇理直气壮，齐萱瑜捂着嘴扶着她不停的抖肩膀，“我就知道……” 黄诗龄这次不单单请了姑娘，还有不少清河镇叫得上名字的公子哥，一会儿去猎野味就让他们显显身手。 这种机会，可以在这么多女子面前露脸，那些公子们一个个英姿飒爽，只等一显身手。 苏娇和齐萱瑜聊了一会儿，果然湖上来了一只画舫，画舫靠岸，各家姑娘少爷们都登了船。 姑娘们喜欢在船舱里坐着，又不晒，又坐得稳当，偏生苏娇和齐萱瑜站在船头的甲板上。 “风景果然绝色……” 眼前一片开阔的水面，波光粼粼，让人只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 苏娇沉浸在美景中，脸上吹到的风夹杂着水汽，却像是能吹到人心底一般。 漂亮。 “两位姑娘怎么在这里站着？虽说天儿凉了，可白日里日头还是很烈，怎么不去船舱里休息？” 苏娇被人打断灵魂洗涤，冷漠着一张脸扭过头，看到两个男子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齐萱瑜轻声说，“他们是徐家和吴家的少爷。” 苏娇管他们是谁家的，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喜欢站在这儿，不成吗？” 她冷硬的语气让那两人一愣，眼里同时划过一抹兴致，这清河镇上，还从没有人会这样不领情，还是个绝色的姑娘。 “当然成，只要姑娘高兴，想站哪里都是成的。” 苏娇懒得理他们，转过头继续远眺，哪知道那两人就不走了，也来到苏娇身边，“姑娘可是被这湖面的美景吸引住？其实这会儿还算不得最美的时候，再过两个月，特别是傍晚，余晖落在湖面的光景，才真真称得上人间仙境。” “徐兄说的是，此刻美则美矣，还是少些滋味，姑娘若是有兴致，等过些时候再来一趟，若担心人少不热闹，我们来作陪也是可以的。” “不知姑娘芳名？从前怎么也见过？莫不是刚来清河镇？我们两不说别的，清河镇哪里的景致最佳，可没别人比我们更清楚。” 苏娇眼前欣赏着美景，耳边却始终嗡嗡嗡嗡，她眼里的不耐已经渐渐凝聚。 齐萱瑜见她如此，也顾不得别的，“两位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欣赏湖景。” 徐柯和吴光不认识苏娇，可齐萱瑜他们是认得的，并且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父亲就是个小官，他们可不会将齐家放在眼里。 “齐姑娘，我们又没有跟你说话，你心领有什么用？” 徐柯觉得既然苏娇跟齐萱瑜在一块儿，那想必家世也不会多好，若是不相上下的门第，想来是不会拒绝他们。 苏娇忽然转身，“齐姐姐，我们还是进去船舱吧，本以为赏景是件美事，却没想到遇上烦人的蚊虫。” 苏娇没了赏景的心情，但蚊虫们，肯定是不承认自己是蚊虫的。 吴光脸上挂不住，抬脚走到苏娇面前将她拦住。 “姑娘这话是何意？我们二人好心想要为姑娘介绍清河镇的景致，姑娘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口出恶言？” 苏娇看着他，“我请你给我介绍了吗？” “你这女子好生没道理，你究竟是哪家姑娘？如此没有教养，也能来这样的地方？” “哇，你们好有教养，搭讪不成不自讨没趣地走开，反而指责我没有搭理你们？怎么着，你们是什么金贵的玩意，所有人都要捧着你们不成？普天之下皆你妈吗？” 苏娇俏脸上带着讥笑，最瞧不上搭讪没有技术含量，完了还恼羞成怒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徐柯和吴光简直被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苏娇会如此不客气，一时间两人脸涨得通红，哪里还能顾及上脸面和身份，朝着苏娇就要过去。 苏娇没在怕的，将齐萱瑜护在身后，指尖已经捏住了一根银针。 “这是做什么？徐兄，吴兄，这是黄家的画舫，你们想要干什么？” 一声厉喝制止了徐柯和吴光的举动，苏娇面前忽然多了一个身影，将她死死地挡住。 苏娇皱了皱眉，又来个什么人？ “顾少爷，此事与你无关，请你让开。” 徐柯似乎还挺忌惮此人，那人却一动不动，“此事虽与我无关，我也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但我瞧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这两位姑娘好端端地赏着自己的景，被你们打断了想要离开，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顾少爷，既然你偏要管，我们就给你这个面子，不与她计较。” 徐柯还想要朝苏娇示威，奈何苏娇被挡了个严实，他是一点儿都看不到，只得作罢，与吴光两人讪讪离开。 顾苼转过身来，“姑娘受惊了，想来他们不会再来打扰姑娘，在下也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 第92章 望眼欲穿 齐萱瑜认出了那人，表情有些吃惊，盈盈朝他行礼，“多谢顾公子为我们解围。” “举手之劳而已。” 顾苼举止得当，谈吐不俗，加上生得风度翩翩，十分拉好感。 他与齐萱瑜只说了两句就离开，很显然是顾及两人的情绪，不想再打扰她们。 苏娇见齐萱瑜目送顾笙离开的目光里隐隐闪动崇拜，也跟着看了一眼，“这又是何人？” “苏妹妹不识得他？顾公子在清河镇很是有名气，文章才情样样出众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温厚。” “你喜欢他？” 齐萱瑜一愣，瞧见苏娇脸上并无调侃，只有单纯的疑惑，才红着脸摇了摇头。 “喜欢倒是谈不上，不过觉得倾佩罢了，有时候也觉得羡慕，男子只要学问做得好，便能得到众人的赞叹和赏识，女子……却不知道该为了什么努力，只能期待嫁个好人家。” 苏娇从前可没听过齐萱瑜说过这些话，“齐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会有如此感慨？” 齐萱瑜揉了揉眉心，扯出一丝笑容来，“我也不知道，近来总会有这样的想法，似乎是认识了你之后，我越来越有种困惑，觉得从前一直以为是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是对的。” 苏娇愕然，脸上慢慢浮出笑容来，却被秀巧迅速扼杀，“姑娘，齐夫人的身子才刚养好……” 苏娇：“……” 好吧，自己身为医者，还是要对售后负责任才成，收了齐家那么多的诊金呢。 “齐姐姐，那些事情想不明白就慢慢想，那位顾公子我瞧着还是不错的，齐姐姐便是喜欢他也不奇怪。” “……真没有，虽然清河镇不少姑娘都倾慕于他，我却更希望我往后的夫君能够更加强大一些。” “他不够强吗？还是不够大？” 齐萱瑜一脸茫然，苏娇心里涌出负罪感，要死了，自己不该跟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开车。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去船舱坐会儿吧，外面风是挺大的，一会儿下了船，我给齐姐姐烤东西吃。” 苏娇拉着齐萱瑜进了船舱，齐萱瑜又跟她说起徐柯和吴光的事情来。 “那两人在镇上的风评本就不好，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却总喜欢招惹女子，仗着家里有人为官，胆大包天，苏娇你往后若是见着了一定要绕路走。” 苏娇呵呵呵地笑，方才若不是顾笙出现，她这会儿已经教他们做人了，反正她是不怕的，徐家吴家再横，能有黄家横？没见黄诗龄都在巴结她吗？ 若出了事，黄诗龄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啧，可惜了。 不过在齐萱瑜面前，苏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知道了，齐姐姐放心。” “你生的花容月貌，我实在是放不了心，今日我得一直陪着你才成。” 齐萱瑜下定决心，进了船舱与苏娇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会儿黄诗龄便过来与苏娇说话。 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黄诗龄就东拉西扯，努力的架势，让苏娇都有点要感动了。 明明那么不待见自己还要这么拼命，真是难为她。 苏娇也不是个不会转弯的人，人家这么努力，她也不想当作看不见，往后没准儿还真要借借黄家的光。 于是苏娇开始对黄诗龄回应善意，也乐意跟她聊上。 黄诗龄心里腹诽，苏娇这个乡下丫头，说话不带刺儿的时候倒是还能看，有时候说出的话连她都没想到。 黄诗龄如此抬举苏娇，长眼睛的都瞧得出来。 徐柯和吴光知道了让人暗暗去打听苏娇的身份，“她就是那个朱家的义女？” “回少爷，正是，黄家姑娘对她很是看重，始终围着她左右。” 徐柯嗤笑一声，“黄姑娘也是有趣，何时转了性子？她不是向来看重家世身份？如今却对一个医女另眼相待了起来。” “徐兄，我听说这个苏娇不简单，一手精湛的医术不说，似乎还跟什么大人物有交情。” “她一个孤女，顶天了攀上个朱家，还是潦倒了的朱家，能有个屁的交情？不过你若说她是哪个大人物的外室倒是说得过去，那姿色……” 徐柯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味印象中苏娇的样子，“生了那样一张标致的脸，瞧着性子也似是带刺儿，如此令人垂涎，遗憾我没有早些遇见才好。” “徐兄，你可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她真是哪个大人的外室，将她丢在清河镇想来也不是多重要，怕什么。” 徐柯别的爱好没有，就一样，喜欢美人，见到长得好看的姑娘就心里痒痒的，他倒是也不敢做出混账事来，可总粘着人姑娘不放，依然很不像话。 如今苏娇在他心里，那是拔尖儿的好看，连被冷言冷语地挤兑都让他念念不忘。 吴光有心相劝，奈何徐柯压根儿听不进去，眼睛不住地往苏娇那边飘，只想着再有什么机会他能过去多说两句。 黄诗龄自问这一次总算是有些收获，直接与苏娇约定了下一回相聚，想来是能够跟爹爹交代了。 画舫游了一会儿，姑娘们吟诗作对，画画品茶好不热闹，游了半日，总算是靠了岸。 苏娇来了精神，bbq！她可是期待已久了！ 苏娇虽然对吃的很有追求，但自身厨艺一般，仅限于口头指挥，唯一擅长的，也就是烧烤了。 不是吹嘘，她烤出来的食物，那都是被师兄们能争破头的，苏娇很是得意过一阵子。 下了船，脚踩在实地上踏踏实实的感觉让苏娇长舒一口气，随后便殷勤地问黄诗龄，“不是说还要搭炉子炙烤的吗？” 黄诗龄难得见苏娇主动与她说话，立刻点点头，“今日来了好些公子少爷，平日里也听闻诸位身手了得，今日可否请你们入林子猎一些野味回来炙烤一番，想来也颇有些滋味。” “这种小事有何难？黄姑娘都开口了，我等自然是乐意之至。” 徐柯率先站了出来，黄诗龄见了他不动声色，徐家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立时又有不少人附和，少年们一个个蓄势待发，姑娘们保持矜持，三五成群，用眼睛偷偷地看。 苏娇就不同了，她很着急，怎么还不去呢？万一好吃的野味都跑了怎么办！ 徐柯眼睛又瞄到苏娇身上，笑起来，“黄姑娘，难得今日高兴，打猎没个彩头怎能尽兴？” 黄诗龄眉头微挑，“徐公子的意思？” “我也只是出个主意，不如今日谁捉到的猎物最好，便能提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如何？” 眼瞅着黄诗龄眉头皱起，徐柯又说，“都是当着大家的面儿提，都是知分寸的人，不过是博个彩头罢了，黄姑娘不必担心。” “黄姐姐，听着似乎还挺有趣的，你就应了吧。” “是啊，这么多人瞧着，想来也不会过分，我还真挺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得到这个机会。” 闺中的姑娘们最喜欢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起来，最后连苏娇都开了口，“就这么办吧，赶紧的，先去捉猎物最要紧。” 别再瞎耽误时间了啊啊，她的野味啊啊啊！ 见苏娇都这么说，黄诗龄还是点了头，“如此也当是个乐子，祝愿各位能够拔得头筹。” 徐柯笑眯眯地看了苏娇一眼，“这个头筹，我势在必得。” 说完，他带着小厮快人一步进了林子。 其余的公子哥儿们也都相继进了林子，姑娘们的下人开始支桌子烧炉子，伺候姑娘们坐下饮茶。 齐萱瑜压低了声音，“苏娇，我瞧着那个徐柯就是不安好心，他刚刚看了你好几眼！” 苏娇不以为意，“看呗，看看又不少块肉。” “我是怕他要真拔得头筹，到时候会刁难你。” 苏娇这会儿还未说话，秀巧已经将煮好的茶端了过来，“齐姑娘不必担心，谁刁难谁还不一定呢，您喝茶。” 齐萱瑜，“……” 她端着茶盏凑近苏娇，“你这丫头口气可真大。” “呵呵呵，一般，一般。” 苏娇乐呵呵地喝茶，秀巧真是的，说得好像她多可怕似的，她脾气有那么不好吗？ 明明就是一点点不好而已！ 因为有了彩头，姑娘们在原地坐着都在纷纷猜测，这一次会是谁能胜出。 “那个徐柯虽然品行不端，但我听闻他狩猎是个好手，时常带着家丁出城狩猎，回回收获颇丰。” “我也这么听人说过，不过我哥哥也不输给他，我哥哥平日里只不爱到处说罢了。” “我瞧着章二少爷或许有机会，你们瞧见他身边带的那个人了没有？听说是他特意买来的高手，厉害着呢。” “那有什么？不过是靠了旁人的本事……” “那别人就是自己动手了？你这么不服气做什么？” “我哪里有不服气？” 苏娇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谁胜出都不打紧，重要的是，猎回来的野味好吃！肉嫩！鲜美！ 她目光切切地看着林子，炉子都烧好了！就等肉了！ 第93章 小才是精华 林中时而有飞鸟惊起，苏娇望穿秋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子。 秀巧提醒了几次发现不管用，便时不时地往她嘴里塞一块小点心，免得让人看出自家姑娘是在等肉吃。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提着收获从林子里走出来，多是野兔之类。 有些还未死透，扑棱着四肢乱蹬，惹得姑娘们一阵阵惊呼。 苏娇还有听见有人小声轻啜，说什么好可怜，上天有好生之德云云…… 看不得杀生当初就别来这个宴请，不是说明了要bbq的嘛，这会儿说这些，多影响胃口？ 苏娇充耳不闻，只等着人都回来了，赶紧让人去处理去。 慢慢的人回来的越来越多，带回来的东西却并不五花八门，这林子里好捉的猎物也就那么几样，不过是凑个趣，哪里真指望能猎个什么大件儿？能吃就行。 “吴兄，徐兄还没回来呢？” 有人问吴光，吴光的小厮扔下一只野鸡，他则耸耸肩，“我没瞧见他，许是往林子深处去了吧，想来是真想一显身手。” “林子深处？那里可不安全，他就一个人去了？” “有家丁护着怕什么，也不知道他能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正说着话，林子那儿一阵骚动，几个小厮兴高采烈地欢呼跑过来，“徐家少爷猎到了一头野猪！” “天呐！竟然猎到野猪？” “那、那听说是异常凶猛的，太令人吃惊了。” 惊呼声四起，不说女子，就连不少男子都伸着脑袋往远处看。 不多时，几个家丁扛着一根木棍，一头深褐色的野猪被结结实实地捆住，倒挂在上面。 徐柯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意气风发地昂着下巴，一路走到众人面前行了一礼。 “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这畜生太难缠，花了我许多时间。” 徐柯言语里有着隐隐的自豪，能遇到这头野猪也是他的运气，他本想捉个比野兔野鸡大些的就成，谁想却寻到了一头野猪。 都是些生养在尊贵家中的孩子，哪里有多少机会亲眼瞧见刚捉到的野猪？一时间不少人都围了上来，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地看着。 苏娇倒是不怕，绕着野猪走了几圈，野猪可以的啊，野猪的肉虽然没那么嫩，但是胜在香，油脂丰厚的部分均匀烤了，再刷一层蜜，什么都不蘸应该都好吃。 徐柯瞧见了苏娇，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野猪，心里不禁得意，想着一会儿该讨个什么彩头才好。 “都回来了吧？先前说了，咱们要以猎物分出个高低，如今应该都在这里了。” 徐柯扫了一眼地上的猎物，没一样能跟他相提并论，还有不少空手而归。 黄诗龄也被这头野猪震住，闻言轻咳了一声，“那么……” “顾公子回来了。” 有人过来通传，被野猪震惊了的众人又看过去，只见顾苼手里提着两只棕灰色的东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顾公子猎的是野兔？” “野兔而已，还是徐公子的野猪更胜一筹啊。” 旁人一见那东西的体型便没了兴趣，又纷纷将目光转回到野猪的身上。 可是苏娇却眼睛一亮，从野猪周围离开，走到顾苼的身边，“竹鼠！” 这可是好东西，她生活的年代已经野生竹鼠已经极少见了，只能靠人工驯养繁殖，没想到顾苼居然捉到了两只。 齐萱瑜跟在苏娇的身边，“苏娇，你说这是什么？” “竹鼠，好东西呢。” 顾苼见到苏娇眼睛放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前跟着别人也见过，里面儿有一片竹林，我便想着能不能抓到，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徐柯见苏娇居然毫不留恋地去了顾苼那里，心里很是不舒服，那种屁大点儿的猎物有什么好看的？ “黄姑娘，你是这次的主家，你来说说，这次到底输赢如何？” 黄诗龄来回看了看，“这里的猎物再没有比徐公子猎到的野猪更出众，应算是徐公子胜出。” 众人立刻恭维奉承，徐柯神色骄傲，噙着笑容环视周围，“承让承让，我也只是运气稍稍好点罢了。” “徐兄，那你想要对谁提个什么要求呢？” “可不能太过分啊，我们可都见证着呢。” 公子哥们凑趣儿，姑娘们却一个个目露忌惮，这个徐柯平日里见到姑娘路都走不动，这会儿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岂不是更要荒唐？ 可……徐柯自诩只对美人在意，被他挑出来说话，从侧面也能证明自己的魅力。 姑娘们一个个都不做声，徐柯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方才在画舫上，我不小心得罪了苏姑娘，刚好借此机会，跟姑娘道个歉，陪个不是。” 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苏姑娘是谁，一起齐刷刷地看向苏娇，苏娇还盯着竹鼠，脑子里正想到竹鼠的第n种吃法…… 齐萱瑜扯了扯她的袖子，苏娇反应过来才发现，“都盯着我做什么？” “徐公子说，要借着彩头的机会给你赔不是。” “彩头？什么彩头？谁说这次就是他胜出了？” 苏娇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徐柯听见之后脸色微沉，“苏姑娘这是何意？莫非觉得还有能胜过我的人吗？” 苏娇转身，脸上笑容淡淡，“怎么没有？对旁人来说我不清楚，但对我来说，徐公子的这头野猪是不占上风的，我更喜欢顾公子的竹鼠。” 徐柯冷笑一声，“那是什么？” “竹鼠虽然体型比不上野猪，但是体大肉多，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赖氨酸、蛋氨酸、亮氨酸的含量远超鸡鸭鹅猪牛羊，低脂肪、低胆固醇，补中益气，美容养颜，最重要的是，特别好吃。” 苏娇呵呵一笑，“不是越大就是越好，有时候小的反而是精华。” 苏娇嘚吧嘚吧一通，旁人基本听不懂，但补中益气，美容养颜，好吃，这几词儿还是能听懂的。 黄诗龄看着那两只灰扑扑的竹鼠，“真这么好？” 苏娇点点头，“真这么好！一会儿我烤了让黄姑娘尝尝。” 她早等不及了，笑嘻嘻地看着顾苼，“顾公子可否匀我一只？” 要不是怕顾苼生气，她真想两只都买过来才好。 顾苼轻笑，将两只都递给苏娇，“苏姑娘既然喜欢，就都送给你吧。”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烤了给你送一只过去。” 苏娇提着竹鼠翩翩转身，满心满眼都只惦记着吃，哪里还记得什么徐柯？ 徐柯脸色黑沉，这个女人，居然当众让他成为了笑话！若不是黄家表现出想要护着她的样子，他一定要让她知道后果！ …… 湖边林外炙烤饮茶，也别有一番风趣。 那些野味被分给各家，各家下人们都忙碌起来，姑娘公子们只等着吃就成。 苏娇却是个例外，挽着袖子处理竹鼠，游刃有余。 齐萱瑜从一开始不敢看，到后来还能够帮她一帮，苏娇很是欣慰。 不过架不住虚伪的人太多，遮掩着眼睛不断念叨“上天有好生之德”云云。 “不愧是做医女的，做起这些血腥的事情来眼睛都不眨。” “我都不敢看，她却这能下得了手……” “太可怕了，我的心都是慌的。” 苏娇一边给竹鼠肉上抹调料，这还是她自个儿做好了特意带来的，一边跟齐萱瑜吐槽。 “真这么心善，也不知道她们平日吃什么，定然是不吃肉食的吧？便是素菜，那些植物也是有生命的，怎么不见她们可怜？虚伪！” 齐萱瑜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对，虚伪！” 秀巧在一旁已经放弃了，总觉得她是阻止不了齐姑娘受到自家姑娘的影响，她真尽力了。 热热闹闹的烧烤，让苏娇真有种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她转着手里的竹鼠，肉里的油脂渗出来，滴落在火上刺啦一声一小团烟，别的姑娘生怕身上染了油烟躲得远远的，苏娇却反而觉得自在。 “我帮你。” 齐萱瑜也拿了东西放在火上，烟熏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苏娇笑着将她拉过来，“站过来这边，那边是下风口，别迷了眼睛。” 苏娇和齐萱瑜一边儿烤一边聊天，欢声笑语中夹杂着慢慢透出来的焦香，引了不少人观望。 “哼，就是个没规矩的，哪里有姑娘家像她们那个样子。” 黄诗龄没说话，她心里也觉得确实不像样，但是不得不说，她们看起来，似乎真的玩的挺高兴，不像这里远远躲着的人，出来散心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摆架子而已。 炙烤的东西渐渐熟了，野鸡野兔什么的都被切好了，用碟子装好拿过去给姑娘少爷们尝尝鲜。 这些金贵的姑娘们哪里是真为了吃？一个个只略吃个一两口应应景便放下了筷子。 苏娇瞧见了摇摇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齐萱瑜目光灼灼，“苏娇妹妹，这个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吃？还没有好吗？” 看起来，果然好好吃的样子！ 第94章 你等着 竹鼠肉在苏娇的手里烤得是皮焦肉嫩，香气四溢。 调料是苏娇亲手调制的，火候也控制的刚刚好，那飘出来的味道，让不少人都觉得手里炙烤的肉索然无味。 齐萱瑜在家里什么没有吃过？不说顿顿山珍海味，野味是常有的，根本不会觉得稀奇。 可这会儿苏娇手里烤的竹鼠，却让她有种垂涎欲滴的感觉，她实在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又烤了一会儿，苏娇将竹鼠拿到眼前看了看，这才满意地说，“好了。” 两只竹鼠，她让人给顾苼送了一只过去，剩下这一只，苏娇用匕首分成四份，一份给了黄诗龄，一份让秀巧和齐萱瑜的丫头分了，她和齐萱瑜一人一份。 齐萱瑜让人去拿碗筷，苏娇却直接净了手拿着啃。 烧烤放到了盘子里还有个什么滋味？ 齐萱瑜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丫头送过来的碗筷也不接了，学着苏娇的样子也去拿竹鼠。 “呼，烫！” 齐萱瑜吹了吹指尖却舍不得放下，拿到嘴边咬了一口，瞬间眼睛都亮了。 “呼……真好吃！” 舌尖儿上化开的鲜甜浓郁滋味，带着烤制的焦香和蜂蜜的清甜，肉质鲜嫩多汁，口口生香。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齐萱瑜起先还有些矜持，尝了一口之后，哪里还顾得了别的？捧着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还一边不忘跟自己的丫头说，“快吃，一会儿凉了就可惜了。” 苏娇吃的姿态稍稍优雅一些，可速度一点儿都不慢，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就算为了这一口竹鼠，今儿来的也不亏！ 四个小姑娘围成圈圈吃的酣畅淋漓，黄诗龄看着送到自己面前，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半只竹鼠，让人切成了片儿。 她还没来得及尝呢，就听见公子少爷那边儿一阵喧闹。 “顾兄，你这也太小气了，我都还没尝出个味道来呢。” “就是就是，再给点儿，不就是竹鼠嘛，以后我让人抓了还你。” 顾苼一向好脾气，只这次却没有多大方，“我也剩得不多了，你们一人一口的，我哪里还有。” “那不就还有吗？顾兄，你可不好吃独食啊，拿出来都分一分嘛。” “这是苏姑娘给我的。” “哎呀……” 那里闹哄哄一团，徐柯坐在不远处，面前放了许多下人烤好的野猪肉，却无人问津。 他狠狠地将肉扔到地上，还踩了两脚，又一脚踹在下人的腿上，“没用的东西，连个肉都烤不好！” 黄诗龄收回目光，用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 她身边的姑娘们围过来，“如何？我瞧着不就是几片肉吗，何至于那样称赞？” 黄诗龄的筷子居然没停下来，又尝了一片。 “黄姐姐，莫非真的那么好吃？那我也尝尝。” 说话的人也顾不上拿筷子，指尖轻拈了一片送入口中嚼了两下，她捂住嘴，眼睛睁得圆圆的，“真的好吃！” 听她这么说，其余的人也都争相想要尝一尝。 黄诗龄眉头微动，眼瞧着本就不多的肉被哄抢一空，心头很是不快，那是给她的好不好！ 她目光扫到苏娇和齐萱瑜，那两人吃的好不畅快，齐萱瑜居然还带了两只小玉瓶，瞧着像是酒，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齐萱瑜忽然就升起了异样的情绪，那滋味定是更好，瞧她们不亦乐乎的小样子！ 她明明应是十分看不上的，明明该嗤之以鼻的，一点儿淑女的矜持都没有，可为何，她居然会羡慕？ …… 吃完了肉，喝完了酒，苏娇拿了帕子将嘴和手都擦干净，胃里满足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懒洋洋起来，如同一只餍足的猫，瞧着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慵懒。 “吃饱了，好好吃！” 齐萱瑜眯着眼睛，姿态与苏娇一般无二，“苏妹妹，你的手艺我是叹服了，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今日来这一趟太值当！” “是那竹鼠够肥够嫩，不然我空有手艺也发挥不了这么好。” 秀巧一边收拾一边说，“赶明儿我去找找哪里有卖的，也买一些回来，姑娘给我们烤来吃。” 她脸颊红扑扑，方才被苏娇哄着喝了几口酒，这会儿脑袋有些晕乎乎。 苏娇也惯着她，“好，只要你能买得到，我就给你烤。” 齐萱瑜立刻举手，“我也要来，巧儿啊，你若是买到了，可一定要让你家姑娘喊我一声啊，可记得了啊。” 秀巧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那我得多买几只。” 苏娇就看着她们笑，偶尔出来放松放松也挺不错的。 日头开始偏了，时辰不早，各家也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苏妹妹，秀巧呢？” “她说想去湖边捡两块石子，想回去放在花盆里也好看。” 苏娇微微皱眉，那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齐姐姐你先上车吧，我去找找她。” “我跟你一块儿去。” 两人还没走两步，忽然有人扯着嗓子跑过来，“有人落水了！湖边有人落水了！” 苏娇心头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提着裙子就往湖边跑。 “苏妹妹你慢点！” …… 穿过一排林木，脚下的泥土变成了碎石子，苏娇一眼就看到湖里有人正在在往岸边游。 秀巧呢？ 她四处张望，可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苏娇的心口发凉，湖里的人已经上了岸，是顾苼，他手里还抱了一个人，快速地走到苏娇身边。 苏娇的眼瞳骤然收缩，他怀里滴着水，双眼紧闭的人不是秀巧又是谁？ “秀巧？” 跟着来的齐萱瑜惊叫出声，她看到秀巧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样子，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苏娇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迅速上前拽着顾苼的袖子，将他拖到一处草地上。 “放下，你们都站远一点！” 苏娇声音有些尖锐，不容置疑，顾苼立刻退后几步，让小厮将其他赶来看热闹的人都拦住。 “怕是不行了吧？瞧着都不喘气儿了。” “啧啧，真是可怜，怎么会溺水的？” “难为顾公子去相救，只可惜也迟了。” 围观的人瞧见秀巧的样子，没有人觉得她还能救得回来，黄诗龄更是脸色铁青，好端端怎么会弄成这样？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设的宴请，若那个丫头真的死了…… 这些话苏娇充耳不闻，她动作迅速利落，松开秀巧的衣领，趴在她胸口听了五秒，便立刻双手重叠，手臂垂直在秀巧的心口开始按压。 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以为她是疯了，这人都已经走了，还这么折腾人的身子做什么？ 胸外按压很是花费力气，苏娇精神专注，连续按压三十次，压住秀巧的额，抬起下颌，捏住秀巧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之后俯身，将气吹进去。 抽气声此起彼伏，什么“伤风败俗”“疯了”之类的字眼都冒了出来。 气吹进去，苏娇松开她的鼻子，偏头向秀巧鼻部上面的位置听了听，又看了看她的胸廓，再捏住她的鼻子进行第二次人工呼吸。 几轮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下来，苏娇满额的汗，却坚持着不肯停下。 一定要有用啊，一定要有用！ “我看这人是疯了，真没见过这样的，不就是个丫头么。” “你闭嘴！” 齐萱瑜厉声叱喝，“苏妹妹是在救她！你们懂什么？” “呵，人都没了还救什么救？我可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伤风败俗的救法，说笑呢？” 齐萱瑜正欲说什么，只听一声轻微的动静，本来还如一具尸首一般躺着的秀巧，忽然从口中喷出一口水来。 苏娇立刻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侧过去，顶起她腹部，让她将水都吐出来。 “……活了……” “竟然真的又活了？” 秀巧不断地咳嗽，气息仍旧微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娇抱着她忽然抬头，“顾公子，多谢你救了秀巧，你可知道，她是如何落水的？” 顾苼神色有些微妙，苏娇又说，“等她好了，我一样能问出来，顾公子若是这会儿告诉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发现的时候，你的丫头已经掉的了水里……不过我在岸边，看到了徐柯和他的家丁。” “顾苼你什么意思！” 徐柯拨开人群冲过来，“你的意思是，是我将她推到湖里去的？”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 苏娇轻笑，接过齐萱瑜让下人去拿来的披风，将秀巧整个人裹了严实。 “究竟是与不是，秀巧很快会告诉我。” “一个丫头的话也能信？谁知道她是不是诬赖我。” 苏娇请人将秀巧横抱着先去马车，她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闪着寒意地看着徐柯，“我的丫头说什么，我都信，我向来最不喜说狠话，可这一次，若真是你做的，你便等着吧。” 苏娇转身，听见徐柯在她身后叫嚣，“等着就等着，不过一个丫头，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苏娇眸色如冰，笑容半点也不见。 第95章 我心里有数 顾及着秀巧的身子，苏娇没有过多纠缠，先回去了家里。 万幸顾苼救得及时，秀巧苏醒后，状态慢慢地好起来，也没有因为缺氧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过苏娇仍不放心，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姑娘，我真没事了，你快去休息一会儿，我保证就躺床上，动都不动。” 秀巧心疼地看着苏娇眼里的血丝，姑娘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往日里迟睡一会儿都会念叨什么有损美貌，如今却守了自己几个晚上。 苏娇刚让人煎好了药，拿在手里轻轻吹凉了，将秀巧扶起来，“你有没有事我心里清楚，赶紧将药喝了，喝完再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秀巧乖乖地捧着碗，一鼓作气喝了个精光。 苏娇将碗放好又坐了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去捡石子的吗？怎么会落了水？” 秀巧垂下眼眸，“是我一时不小心，也没注意脚下才滑进了湖里……” “你是思忖着我好蒙骗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怎么那么快就被人救了上来？顾公子可都瞧见了，我不过再问一问，看看你脑子里面有没有进水。” “脑、脑子里怎么会进水……” “行了，赶紧说说吧。” 秀巧抓在锦被上的手忽而微微颤抖起来，冰凉的湖水没顶，从口鼻涌入身体里的恐惧，像是要将她吞没。 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她只知道，她就要死了…… 苏娇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怕啊，有姑娘在呢，咱们从来不惹事，却也不能被人作践，谁都只有一条命，没人能轻易夺了去！” “是……徐柯，他诓我说，那边有几块漂亮的石头，算是对之前的事情给我们赔个罪，我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去了，然后，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 “我知道了，我也就问一下，等你好了，咱们得谢谢顾公子，是他救了你上来，我才能及时进行急救。” 秀巧乖巧地点点头，顺着苏娇的动作躺下，苏娇给她掖了掖被子，“睡吧，早些将身子养好，我身边可缺不了你呢。” 那副汤药有安神的作用，秀巧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苏娇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眯起来，周身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下来。 “害人性命，是要，以命偿还的……” …… 齐萱瑜隔了两日过来找苏娇，见到秀巧安然无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不由地拍了拍胸口。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她随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娇，“你可真厉害，外头都传遍了，说你生生将一个已经断了气的人给救活，传的神乎其神。” 苏娇脸上蒙着面纱，手里拿着几根银针浸在一只玉瓶里。 “苏娇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对了，那个徐柯，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吗？” 苏娇将瓶子放到一旁，解下脸上的面纱，拿着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 齐萱瑜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他做的？” “嗯，秀巧都告诉我了。” “苏娇，你莫不是想找他报仇？这可使不得，我知道你跟黄家关系好，可是徐家也不是默默无闻的，你若是对徐柯动手……” 苏娇忽然笑起来，“谁说我要对他动手了？这种蠢事我不会去做的，你放心吧。” “真的？” “真的，你知道那个徐柯往日里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那你问这些做什么？” “知道了我才好避开啊，那样的人，我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接触。” 齐萱瑜想想觉得苏娇说得也对，况且她一个姑娘家，应该也不会去做危险的事情。 于是齐萱瑜将她知道的，有关徐柯的事情，统统都说了出来。 苏娇一边微笑着听，一边继续拾掇药草，一派云淡风轻，超凡脱俗。 …… 秀巧很快又生龙活虎起来，苏娇怎么让她休息她都坐不住。 “几日没有伺候姑娘，我这浑身都不自在，我都大好了，还闷在屋里，那才会闷出病来的。” 苏娇拿她没办法，干脆给她找了些事情做，“这几日你的字可落下了许多，今日瑞樟哥哥在家，我让他看着你都补上。” 朱瑞樟得令，看了秀巧一整日，这一日里，苏娇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门。 秀巧写完了字，到处找苏娇，着急上火的眼睛都红了，姑娘该不是、该不是去找那个徐柯去了吧？ 她撒腿就要往府外跑，给朱瑞樟死死拦住，“你若是跑出去，苏娇问我要人我可怎么办？你别急，她又不是个小孩子。” “姑娘会去做傻事的，瑞樟少爷你快些让开。” “我不让。” “你让开！” 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苏娇和朱瑞文双双进了府，“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姑娘！” 秀巧跑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苏娇，发现完好无损，“您去哪儿了啊！” “我跟瑞文哥哥出去买些东西，见你写字写得专心就没告诉你，怎么了吗？” 秀巧一颗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去找那个徐柯……” “你想多了，对了，今儿我特别想喝鱼汤，你去跟厨房说一声。” 秀巧见确实是自己弄错了，这才松了口气，步履轻盈地往厨房去了。 “瑞文哥哥，瑞樟哥哥，那我先回房了。” “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朱瑞文叫住了她，苏娇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笑盈盈的表情不变，“有什么事，往后再说也是一样。” “那我将秀巧叫回来一起说吧。” “走走走，哥哥想在哪儿说？” 苏娇推着朱瑞文离开，这人，跟个狐狸一样！ 来到个没人的地方，朱瑞文看着苏娇还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目光闪了闪。 “方才我遇到你的地方，徐柯似乎也经常在那里出现？” 苏娇收回手，撇撇嘴，“我哪儿知道呀，我与他又不熟。” “你不是让他等着的吗？徐柯当做笑话一样地到处说，别人不知道你的性子，我们还不知道？你从不会随口说那些。” 苏娇抿着嘴不说话，朱瑞文面容缓和下来，“我只是怕你太冲动，选了错误的法子，到时候得不偿失。” “瑞文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娇再不是方才无辜的模样，她嘴边噙着笑容，圆圆的眼睛这会儿眯成了月牙。 “我本就不是个心善宽容的人，秀巧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想害死秀巧，他觉得秀巧的命不值钱，对我来说，他的命，连秀巧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忠诚可爱的秀巧，是苏娇来到这个世上，如同救命稻草一样地存在，因为有她，有她时时陪着自己，处处护着自己，苏娇才没有那么孤独，才有动力撑下来。 这么好的姑娘，也不为个什么事就要被人给弄死，苏娇心底的戾气不断地翻腾搅动，她忍不了。 朱瑞文叹了口起，“总之，一旦有什么事，你一定不要什么都不说，我们……我也可以帮你。” 苏娇笑容又明丽起来，“多谢瑞文哥哥，只是这事儿吧，还用不着你们帮忙，哪里就那么重要了？” 她笑眯眯地离开，朱瑞文握了握拳头，还是太慢了，朱家复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 几日后，苏娇听闻了一则消息，吴家公子吴光，和他常在一起的徐柯双双染了一种病。 那病症很是凶险，皮肤从手指开始溃烂，一路顺着胳膊往身上蔓延，溃烂处奇痒无比，流出的脓水气味极其难闻，日日折磨着人的精神。 齐萱瑜来告诉苏娇的时候，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这是报应，谁让他们平日里品行不端？还想对秀巧出手，活该！” 苏娇又在碾药，闻言轻笑了两声，“他们请大夫瞧了也没有起色吗？” “好像是没有，这些日子见天儿地瞧见大夫往两家府里跑，且都不重样儿，想来是束手无策了吧。” 齐萱瑜撇撇嘴，“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染回来的病，大夫都说见都没见过。”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苏娇语气淡淡的，仿佛这事儿，与她无关。 只是第二日，吴家居然来了人，想要请她去给吴光诊治。 朱家人以为苏娇会拒绝，结果她二话不说提上药箱跟着吴家人过去了，更奇怪的是，这一次她连诊金的事情都没提。 到了吴家，苏娇也不多话，径直去了吴光那里，屋子里的味道果然难闻，苏娇和秀巧都带了面巾。 吴光两条手臂上满是溃烂，强撑着不去抓挠，意志力被逼到了极限，整个人蔫蔫的。 他看到苏娇，眼里不知道闪过一抹什么光，竟是想往后缩一缩。 “老实点，不想死就别乱动。” 苏娇清冷的声音，仿佛驱散了屋子里弥漫的阴霾，没人追究她的语气，只要她能治，怎么样都行。 苏娇还真的能治。 她带来的药很管用，不过几日，溃烂流脓的地方竟然慢慢地开始结痂了！ 吴家人对她越发恭敬，奉为上宾，只有吴光，对苏娇是越来越忌惮，以至于她一靠近，他就能抖起来。 第96章 就是不愿意 苏娇给吴光换药的时候，一般除了身边的秀巧是不让有其他人在屋子里的。 “你抖什么？药粉抖洒了，浪不浪费？” 苏娇手捏重了一些，吴光龇牙咧嘴，愣是不敢抖了。 “这病趁早治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若是拖的时间长了，也就无药可救。” 苏娇懒洋洋地一边说，一边给吴光包扎，“你运气不错，还能治得好。” 吴光等她弄完了，才敢将自己的手收回去，溃烂的地方依然是又痒又疼，可那些跟面前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容比起来，又算什么？ “我和徐柯的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吴光心惊胆颤地问，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从苏娇答应来给他看病，并且自己的病真的被治好开始，吴光的思绪就收不回来了。 苏娇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吴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嘴角轻轻上扬，“我一个大夫，你生了病家里人来请我，我便来给你看病，自然是跟我有关系。” 吴光心里抖三抖，“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意思是？” 吴光的话在最边上来回转了几圈，愣是没敢说出来。 “可你为何愿意来给我看病？我与徐柯的关系，外面大家都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迁怒于吴公子？那吴公子可就想错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与吴公子无冤无仇的，至多在画舫上说了两句话，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见死不救？” “那徐柯……” 吴光骤然闭嘴，他看到苏娇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苏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如今十分听不得这个人的名字，吴公子若是还想我继续给你诊治，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吴光捂着嘴直点头，倒不是他气短，实在是之前溃烂的地方像是再也好不了，请来的大夫又都束手无策，那阵子他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有救了。 活得好好的谁想死？他还没有成亲，人生还没有开始，他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所以现在苏娇说什么他都是听的，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苏娇这才缓和了表情，带着秀巧翩然而去。 吴光背后一层冷汗，衣衫都被浸湿。 他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但他不敢说……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往日与徐柯关系好，这次才会与他得一样的怪病。 自己病症已经开始转好的消息，想必徐家应该也差不多该知道了吧…… …… 徐家确实已经知道了，徐柯与吴光是同时染病，但徐家还是略比吴家稍稍多一些门路，因此请来的大夫也五花八门。 但这么多大夫请来，徐柯的状况没有任何缓解。 如今徐柯两条胳膊上尽是溃烂，每日从他的屋里传来的哀嚎怒骂声不绝于耳，连夜里都没有断过。 徐家于是去吴家打探了一下，想要知道吴光如何了，是不是比徐柯更加凄惨，他们也好心里提前有个数。 结果去了人一打听，吴光居然开始好转了！ 怎么好转的？再一打听，苏娇的名字根本就藏不住。 “快，快些去将这个苏娇请来，给柯儿也治一治！” 徐柯被病痛折磨的脑子已经不做主，却在听到苏娇的名字时，出乎意料地恢复了神智。 “你们说，是谁？” “柯儿，你如何了？你别怕，娘已经差人去询问过，这个苏娇虽是女子，但真是个大夫，听说医术还很高超，吴光那孩子被她治得已经有了好转，你的病一定也会很快好起来。” 徐柯却全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苏娇？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日，苏娇笑着让他等着的面容，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的冰冷，让徐柯一阵阵发寒。 是她？自己的怪病，是因为她？ 徐家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差了人去请苏娇，且张口就许下高额的诊金。 徐家的意思是，反正吴光的病情也控制住了，苏娇最好能赶紧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徐柯身上才好。 苏娇看着徐家人手里捧着的诊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来，“你们请回吧，徐公子的病，我可治不了。” “你怎么会治不了？吴家公子与我家公子得的是同样的病，他你不都是治好了吗？” “我是大夫，我说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苏娇拨了拨脑后的头发，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你们若是有意见，不如回去问问你们家少爷，他一定知道我为何治不了。” 苏娇说完直接关门送客，秀巧在她身后有些忐忑，“姑娘，徐柯的病，真的与您无关吗？” 苏娇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莫非你觉得是我让他生病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弄出一种别的大夫都没见过的病来？” 秀巧立刻便释怀了，好像说的也对，“那就好，我也是担心您，怕您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那个徐柯虽然很坏，可并不值得您冒险。” “好了，我们进去吧，不管那个徐柯的。” 苏娇推着秀巧往里走，笑容浅淡，值得，怎么不值得？ 她是无权无势，可她在意的人，谁也不能欺负，她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才行！ …… 徐家，徐夫人拍着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她不肯治？她为什么不肯治？” “苏姑娘说，让我们回来问少爷。” 徐夫人立刻走到床边，“柯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徐柯亲自说，徐柯身边的近身小厮很快说了个明白。 徐夫人冷哼一声，“就为了个丫头？一个丫头能与我们柯儿相提并论吗？你们，再多带些银子过去，够她买十个八个丫头了！” 徐夫人觉得那个苏娇真真是不识好歹，一个丫头而已，犯得着得罪他们徐家？ “你再去同她说，如今徐家好言好语地请她来，她若不愿意，可别怪我们太粗鲁了。” 一个医女，徐家请她治病那是看得起她，她还敢拒绝？ 徐夫人根本没将她的拒绝当回事，吩咐下去又去安慰徐柯。 徐夫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徐家去请人，居然碰到了黄家的人。 黄诗龄收到苏娇邀约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可父亲的称赞是真的，她也就想都没想应下了。 苏娇的那个宅子虽然不算小，但跟黄家比起来就太不值得一提。 不过黄诗龄也没说什么，苏娇的态度还算热情，好茶好水地招待着，又请了齐萱瑜作陪，气氛倒是真不错。 然后，徐家人就来了，按着徐夫人的嘱咐，恶声恶气地摆着架子。 “我家夫人说了，你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这可由不得你，识相的话，拿了银子赶紧跟我们走，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苏娇拍了拍胸口，“我好怕哦。” 她扭过头，“黄姑娘，今日恐怕是要招待不周了，没想到清河镇上有黄大人坐镇，却居然还会发生如此不讲道理的事情。” 黄诗龄从里面走出来，冷着一张脸，“徐家这是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胁迫他人，是要枉顾王法吗？” 徐家人哪里会不认得黄诗龄？气焰立刻消失，“黄姑娘，您怎么会在这儿？” “你这话问的，若是今日黄姑娘不在这里，你就要将我绑回去不成？” 苏娇往黄诗龄身后站了站，借势的姿态一览无余。 黄诗龄想着爹爹的嘱咐，如今苏娇总算愿意欠她人情，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苏姑娘是我的朋友，也是黄府的贵客，徐家打算对她做什么？” 徐家人一个个都傻了，夫人不是说一个医女而已，怎么还成了黄家的贵客？ “黄姑娘误会了，我们、我们只是想请苏姑娘去府里治病。” 苏娇呵呵呵，“徐家请人好大的阵仗，方才的话怎么说来着，我今儿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还让我识相一点，不然就要我好看，啧啧，这架子比黄家还大。” “可是，可是那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去咱们家……” “我就是不愿意，不行吗？” “为什么？同样的病症，你能治好吴家的公子，却为何不肯给我家少爷治病？” “我不乐意，徐柯故意杀害我的丫头，险些就害她命丧黄泉，我还去替他治病？滚吧。” 这事儿，不管是黄诗龄还是齐萱瑜都是知道的，两人互看了一眼，齐萱瑜不知道该说什么，黄诗龄是不能不说话的。 “此事，花钱治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既然苏姑娘不愿意，你们就回去另请高明吧。” “黄姑娘！我家少爷如今快不好了呀！请了多少大夫也瞧不好，这才来求苏姑娘的……” 苏娇冷着一张脸，却依然站在黄诗龄的身后，她的意思很明确，这一次就打算承黄家的情，黄诗龄自然不会将她推开。 “我说过了，若是苏姑娘愿意去最好，可若是她不愿意，徐家要动她，便是与我黄家作对。” 黄诗龄的态度摆出来，她的态度，便代表了黄家的态度。 第97章 你不会说 徐家的人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全无来时的气势，他们也只能跟没有名气地位的医女横，在黄家面前，哪里有徐家横的地方？ 黄诗龄到底是黄家的女儿，这些年她若是想要装出诚心待人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 “苏妹妹莫怕，我爹也绝不会允许清河镇上有欺凌的事情发生，徐家不敢对你做什么。” “多谢黄姐姐，这我就放心了。” 苏娇笑着与她道谢，一旁齐萱瑜神色微妙，等她们二人告辞离开，齐萱瑜绕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苏娇面前放了两盏茶，见到她一点儿都不奇怪，“茶还热着，齐姐姐赶紧来坐吧。” “你知道我会回来？” “齐姐姐的性子，想来一定会有话要问我。” 齐萱瑜赶紧坐下，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苏娇，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齐萱瑜压低了声音，“你让徐柯和吴光都染了怪病，故意只给吴光诊治，让徐家知道你能治，却偏不给徐柯治，还拿黄家当幌子，徐家便全无办法，束手无策。” 苏娇捧着茶盏，漂亮娇俏的脸上一派淡然，“齐姐姐是这么认为的呀。” “难道不是吗？” 苏娇笑起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秀巧这会儿并不在。 “齐姐姐说的是。” 她竟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我其实是个特别睚眦必报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我对恶人没什么善心，这世上我已是孤身一人，只有秀巧陪着，我原本有的东西就不多，谁敢动一下，我是会拼命的。” 苏娇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齐萱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好人家的姑娘，对于蛇蝎心肠的人一定不会再交心。 难得在这个地方交到个朋友，可惜了。 齐萱瑜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苏娇只捧着茶碗等着，她作何反应，都是正常的。 “苏妹妹，你就不怕那徐柯死了之后徐家报复？若是他们倾尽所有，未必会顾及黄家。” “他们会倾尽所有？徐家难道就徐柯一个儿子？” “那……倒也不是，也对，虽然徐家夫人娇惯徐柯，可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徐家的指望从来就不在他的身上，便是徐夫人想豁出去，徐家人都不会同意。” 齐萱瑜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苏妹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徐柯先前可没少做亏心事，有的姑娘脸皮薄，被他祸害了不敢吱声，出了什么事儿也找不上徐家，他能对秀巧下杀手，谁知道是不是只做过这么一件事？” 苏娇诧异，“你不觉得是我心胸狭窄，心狠手辣吗？” 齐萱瑜笑了几声，“苏妹妹，你以为这世上能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忍气吞声？不过是因为没有那个本事，便只能用大度来安慰自己，可其实便是我，也在心底想过许多次狠厉的事情。” 她耸了耸肩，“只是我也只能想想罢了。” “血债血偿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若是那日不是顾公子刚好瞧见，又或者苏妹妹不会医术，这世上就再没有秀巧这个丫头，他将他人性命视如草芥，这样的人才不配活着。” 秀巧这会儿正好走过来，将一碟散着热气的点心放到齐萱瑜的面前，“齐姑娘，这是我刚刚做的，您尝尝，若觉得好吃便带一些回去，我瞧着齐姑娘之前似乎挺喜欢的。” 齐萱瑜看着那点心，果然是自己喜欢的，“秀巧可真是贴心，我完全理解苏妹妹的心情。” 秀巧歪着脑袋，“齐姑娘在说什么？” “说你招人喜欢，怪不得苏妹妹将你当成宝贝一样。” 秀巧于是小脸红红，“那是我家姑娘心善。”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又去做事去了。 苏娇扔了块点心在嘴里，齐萱瑜也拿了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秀巧的手艺真好，不过苏妹妹，你方才就那样全部告诉我，你都不担心我说出去吗？” “不担心啊。” “为什么？若是徐家人知道徐柯的怪病是因你而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不会说。” 苏娇说得笃定，连齐萱瑜都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 苏娇但笑不语，因为齐萱瑜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都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手段，还要作死的人是不是傻？齐萱瑜可不傻。 …… 黄诗龄一回去便跟黄志宏说了这事儿。 黄志宏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事你办得很好，苏娇便算是欠了我们一个人情，往后多接触接触，一来二去交情也就有了。” “可是爹爹，徐家那里，我们就不管了吗？” “怎么管？徐家想让苏娇治病，苏娇不乐意能有什么法子？谁让他家儿子成日惹是生非，不过是报应罢了。” 黄志宏完全不当回事，“徐家跟宁大人比起来，孰轻孰重根本用不着比较。” 黄诗龄点点头，“不过我瞧着徐家不会善罢甘休，徐夫人对徐柯向来溺爱，恐怕还会去找苏娇。” “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 黄志宏慢慢地眯起眼睛，谁都不能坏了他的事，谁都不可以。 …… 徐家的下人回去将事情这么一说，徐柯当即在床上翻滚起来。 “那个小贱人她就是故意的！她要害死我，她要害死我！” 徐夫人赶忙安抚他，“儿啊，你冷静一些，仔细别弄伤了自己。” “她是个毒妇！我的病、我的病一定也是她做的！她想让我死！娘，娘你救我！” “娘一定救你，你别怕，别怕啊。” 徐夫人满口答应，好不容易等徐柯药效上来昏睡过去，便擦着眼泪去了外面。 一出了屋子，徐夫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黄家真的是这个意思？立刻去给黄家下帖子，我要去亲自拜访一下，黄家是疯了吗？居然置我儿与不顾，去袒护一个下贱的医女？” 徐夫人觉得不可理喻，徐柯是她的心头肉，那个苏娇莫不是跟黄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情？若真是那样，徐家也可以！ 徐夫人带着十二分的诚意上门，去与黄夫人好生诉苦，让她帮帮忙。 “不过是请一个医女瞧病，徐家又不会亏待了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就为了一个丫头，您说像话吗？一个丫头的贱命，如何能与我儿相提并论？” 徐夫人希望黄夫人能帮忙说说，只要黄家开口，想来那个苏娇也不敢不从。 然而黄夫人早已经被黄大人耳提面命过此事，如何敢轻易答应什么。 “牛不喝水哪里能强按头？我们虽然是知州府的人，却也不好做出逼迫百姓的事情来。” “怎么就逼迫这么严重了？不过是说一声的事儿，黄夫人，此事我们徐家上下都会感激你们。” “徐夫人还是请回吧，那位苏姑娘与我家有缘分，我家老爷先前也答应过别人，会好生照看她，她若是愿意去府上治病，我们也乐见其成，可她若是不愿意，有这个功夫，你们不若再去找找别的大夫。” 徐夫人软磨硬泡，竟然一点儿收获都没有，黄家为了一个医女竟是咬死了不松口。 不但不答应替他们去说一说，甚至将话挑明，徐家若敢对苏娇不敬，黄家是不会视而不见的。 徐夫人怒气冲冲地出了府，“那个苏娇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让黄家这样维护她？走，我亲自去找她！” “夫人，方才黄夫人的意思，让我们万不可得罪了苏娇……” “我亲自上门去请，得罪什么了？” 徐夫人就不信，一个死丫头还就油盐不进，她凭什么拿乔？ 徐夫人的马车来到了朱家的门前，差人上前通报，半天才等到回应。 “我家姑娘这会儿在午睡，劳烦夫人稍等片刻。” 徐夫人的脸阴了下来，“果然是个没教养的，长辈登门居然还不赶紧起身相迎。” 朱家门上的下人皮笑肉不笑，起身相迎？别说笑了，他家姑娘可是知道了徐夫人来才不慌不忙地上床午睡的。 过了许久，徐夫人都没能见到苏娇，让人去问了三四回，只说苏娇还未起身。 “姑娘上回子因为秀巧姑娘出事受到了惊吓，夜不能寐，因此午睡的时候没人敢去打扰她。” 朱家下人说的有理有据，徐夫人想发怒却发不出来，只能气到头顶冒烟，硬咬着牙等。 “那就让她睡！我就不信她今日不起身！” 苏娇毫无负担地睡了一觉，醒来得知徐夫人还在外面。 “这么有毅力，那便请进来吧，我梳妆一下就出去。” 苏娇让秀巧给她梳了头发，换了一件衣衫，“巧儿，晚上我想吃香酥肘子，你上回做的都被瑞樟哥哥吃了，我都没吃着几块。” “这有何难，我这就去给姑娘做。” 苏娇看着秀巧去了厨房，才摸了摸袖子，出去会会徐夫人。 会客的偏厅里，徐夫人端着架子，早等得不耐烦了，等苏娇从外面进来，她吊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苏娇？” 第98章 不过是好命 苏娇大大方方地坐下，“我就是苏娇，您是徐夫人吧？让您久等了，一时间睡过了时辰，还请徐夫人多担待。” “呵，我可不敢，苏姑娘架子大着呢。” 徐夫人等了那么久，心里早以怨气升天，苏娇却掩着嘴唇笑起来，“徐夫人过奖了。” “我这是在夸你吗？” “那不然呢？” 徐夫人险些没气的吐血，一旁婆子帮她顺气，“夫人，你想想柯少爷。” 儿子撕心裂肺的惨叫浮现在徐夫人耳边，她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压下怒意，脸上颤抖着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苏姑娘，今日我前来只为了一件事，你既能给吴家公子治好病，还请你也给我家柯儿瞧一瞧，你放心，徐家自是不会亏待你。” “我先前便说过了，徐公子的病我治不了。” “苏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的丫头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何必为了这件事伤了和气？徐家在清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只要你治好了柯儿，往后徐家一定知恩图报。” “我的丫头活得好好的，是你家徐公子的功劳吗？” 苏娇好笑地问，“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徐公子对我丫头起了杀心？徐夫人，你儿子的命是命，我丫头的命就不是吗？” “那不就是个丫头？寻常人家里若是打死了一两个也没什么，你要想出气，便将我府里的丫头也打死一个，总行了吧？” 苏娇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她，“还是不了吧，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她算是明白徐柯为何视人命如草芥，想来当时将秀巧推下湖的时候，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错事儿。 他甚至没有将秀巧当做一条命来对待！ “徐夫人请回吧。” 苏娇跟她多说半句话都觉得恶心，自己儿子犯下的错事，要用别人的命来抵，她儿子是什么天王老子吗？ 天王老子都不这样！ “苏娇，我今日好言好语地相请，你别不识抬举，你就一定能保证往后不会落到徐家的手里？做人还是得留一线。” “徐夫人的建议我听见了，往后我一定多加小心，争取不落到你们徐家手里。” “你……” 苏娇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请回吧，有时间，多陪陪你儿子，也没多少日子了。” “你这个小娼妇，真以为跟你好好说两句话，你就忘乎所以了？以为仗着黄家我就不敢动你？” 徐夫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指使着身边的婆子就要将苏娇给抓起来。 苏娇脸上一点儿惧怕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跃跃欲试。 刚来这个世上，在浣溪村她就动过手，只是那会儿身子骨弱了吧唧，动几下就气喘吁吁的。 后来苏娇便很重视调养身体，每日总要抽出点时间来锻炼锻炼。 此刻那几个婆子围过来，苏娇并没有立刻动针，撩起碍事的长裙一个横踢上头，那婆子哀嚎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 场面立刻混乱起来，苏娇被几个婆子围在其中却明显地占上风，徐夫人脸色涨红地叫着，“居然还会拳脚？你们干看着做什么？还不都一起上！” 苏娇于是施展得更加肆无忌惮，为了防身练的实战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她从前可是回回被教练拎出来接受几人混战。 那些婆子虽然平日里做惯了粗活，力气还行，可哪里是苏娇的对手？她可是对人身上的弱点了若指掌。 徐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个野丫头，他们这么多人都拿她没办法？都是废物吗？ 苏娇一脚踹在一个要抓她脸的婆子的腹部，那人倒在地上呻吟，她收回脚，“徐夫人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来？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你别太嚣张，你这个……” 苏娇冷哼一声，“去报官了没有？徐夫人在清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带着家仆在我家里撒野，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才行。” “姑娘，差人去了，想来再过一会儿……” “姑娘，官差来了。” 苏娇微微诧异，“这么快？” 莫非那官差就在自家门口守着不成？ 官差很快进来，见了苏娇客客气气的。 “苏姑娘，是您报的官？” “官差大人，徐家夫人带着家仆要将小女子抓了去，青天白日下着实令人害怕，求官差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苏娇的语气楚楚可怜，宛若被摧残的娇花，徐夫人险些吐血，“大人，您瞧瞧，您瞧瞧我的下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分明她才是恶徒。” 苏娇用帕子掩着嘴，“徐夫人是当官差大人都是傻子吗？你带了这么多人，我身边才几个？你气势汹汹来我家里生事，反说我是恶徒？说得通吗？” 官差看着满地呻吟的徐家家仆，眼角抽动着装作视而不见。 “徐夫人，那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想干什么？” 徐夫人没想到他们真敢动自己，“我是徐家的夫人，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 “徐夫人得罪了，我家大人交代过，凡事对事不对人，您带人来这里滋事属实，小人们也没办法。” 官差嘴里说的客客气气，却一点儿不手软，真让人将徐夫人给带走了。 方才出去报官的丫头悄声跟苏娇说，“姑娘，我才刚出门就遇见了官差，瞧着他们就是朝咱们家这个方向来的，您说巧不巧？” “巧。” 苏娇眯了眯眼睛，黄大人可是真的很想与自己攀上交情呢。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秀巧晚上要做香酥肘子呢。” …… 徐夫人是遭了罪了，生生被带回去问话，徐大人得到消息赶忙想办法，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好不容易将人接回去，徐老爷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你做的叫什么事？现在好了，徐家简直成了笑话！你让我怎么在同僚面前抬起头？” 徐老爷恨不得抽她一记耳光，想了想，抓起桌上一只茶盏砸了个粉碎。 徐夫人吓了一跳，担惊受怕微红的眼睛再次泛起红色。 “我是为了谁？老爷，您可看到柯儿的样子了？那个小贱人为了个丫头故意不给柯儿诊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柯儿？” “那你就带着人上门去闹事？你不知道连黄家都对那个苏娇客客气气的？” “黄家是疯了！居然替一个医女撑腰，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看你才是疯了！” 徐老爷终于没忍住，劈手一巴掌扇在徐夫人身上，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要将我们徐家都搭进去？啊？你以为我们徐家是可以忤逆黄家的意思？” 徐夫人被打蒙了，捂着脸半天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缓过神，站起来就哭诉，“老爷是要看着柯儿死不成？” “那个小娼妇心肠歹毒，咬死不肯给柯儿瞧病，我能怎么办！柯儿是老爷的骨肉啊！你如今、如今为了面子要看他死不成！” 徐老爷胡子抖个不停，“那个孽子自己造下的孽，难道还要让整个徐家去给他就陪葬？他死了，也干净，省的拖累了宏哥儿。” 徐夫人不敢相信老爷竟然会这么说，却听到徐老爷吩咐人看好了她，不准她再出门。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啊老爷！柯儿也是您的骨肉啊！” 徐老爷一甩袖子离开，让人将院门看好了。 …… 苏娇仍旧每日去吴家给吴光治病，他身上溃烂的地方如今结了厚厚痂子，没什么感觉，比起从前如同蚁虫噬咬一般的疼痒，不知道好受了多少。 “等痂子脱落，也就好得差不多。” 苏娇收拾药箱，“后面我也用不着日日来，按着方子吃药，按时敷药就行了。” 吴光在苏娇面前十分气短，弱弱地问，“你给的方子，就是治这个病的吗？” 苏娇微微挑眉，“怎么，想将方子给徐家送过去？” 吴光脸色大变，“不、不是，没有……” “有也没事，他按着方子喝药也没用，顶多……受的折磨再长一些。” 吴光打了个哆嗦，他好歹与徐柯相识一场，忍不住替他说话，“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心狠呢？你不是大夫吗？不该心怀仁善吗？你怎么能、怎么能……” 苏娇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吴光将话又憋了回去。 “我心狠？我是无缘无故与他过不去的吗？你不说他谋害我的丫头心狠，倒是觉得我心狠？我若真是心狠，便是你，我都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 吴光从骨头里渗出一股股寒意，连牙齿都在打颤。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你也觉得，我丫头的命，比不上徐柯的命重要？” 吴光不说话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苏娇呵呵笑了两声，“你们不过是好命投生在了这样的人家罢了，你们的命在我看来，才一文不值。” 她收拾收拾打算离开，外面却忽然一阵喧闹，“苏娇呢？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吴光脸色一僵，他听出了那个声音，是徐柯的！ 第99章 随她折腾 吴光看了看苏娇，“外面，外面……” 苏娇笑了起来，“外面是徐柯？你们吴家对徐家还真是仁至义尽，特意将他接了过来让我见见？” “不、不是，可我们也不好拒绝……” 吴光这会儿是有些后悔的，这个女子跟他从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若是、若是她因为徐柯的关系，当真连他都不愿意治了…… “不好拒绝啊……你们吴家可真是心善。” 苏娇翘着嘴角，“不过也好，见一见，也让他绝了心思，省得还抱着幻想，总觉得我会心软给他治病。” 外面的声音还在叫着，苏娇看了看秀巧，缓下声音，“你就在屋里等着吧。” “不，我要跟着姑娘。” 秀巧语气坚决，脸上一点儿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尽管苏娇看到她垂下的手握得紧紧的。 “那好吧。” 苏娇没再劝，她的丫头，总要将胆子练得大一些，也让她知道，在这世上活着，是不能任人欺压的。 秀巧拉开门，跟着苏娇走了出去，吴光不敢露面，只扶在门边儿探头探脑地看。 院子里，徐柯被人抬着，许是太过煎熬，他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身上溃烂的地方只能裸露着，吴家的下人吓得一个个躲了老远。 吴光心里的后悔再次排山倒海地袭来，腿脚都发软，如果没有苏娇，他是不是也会跟徐柯一样，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他不要！他绝对不能得罪苏娇，绝对不能让她放弃自己！ 这么想着，吴光的腿脚已经不受控制地也走了出去。 苏娇此刻已经来到徐柯面前不远的地方，“徐公子是在叫我呢？我人就在这儿，不知徐公子有什么指教？” 徐柯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整夜整夜睡不了，只靠着汤药的药性才能迷迷糊糊一会儿，却很快又会被钻心的疼痒给弄醒。 他愤愤地盯着苏娇，心里十分想将她千刀万剐，可是想到自己的娘都拿她没办法，托人传来的话…… 徐柯强忍住心中怒意，“苏娇，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眼睁睁让我去死？若是之前的事，你想如何，只要我能做到的补偿，我一定没有二话。” “徐公子言重了，上回我说过，我这人最不喜说狠话，徐公子不还很嚣张地不予理睬吗？今儿怎么这么客气？小女子很是惶恐呢。”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如今放下身段来求你，聪明的话见好就收，免得弄成僵局，谁都不好收场。” 苏娇笑出声音，“弄成僵局？什么僵局？我可不想跟徐公子有任何牵扯，没瞧见我都避而不见吗？徐公子上赶着找上门来，算哪门子的僵局？” “苏娇！你当真要与我徐家作对？只要你治好了我，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当做过眼云烟一笔勾销！” “呵呵，我可没这么想过。” 苏娇的脸冷了下来，“你有什么资格一笔勾销？你算什么东西？心肠歹毒的玩意，还将自己当一回事，除了你们徐家，谁在意你这种败类的死活！” “你到如今，都不曾跟秀巧道一声歉，不曾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徐柯，你以为你的命多金贵？可是抱歉，在我眼里，你连我家秀巧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苏娇冷笑着看着他，眼里满是寒意。 “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吗？你的手臂会慢慢地烂掉，露出里面的骨头，腐烂会逐渐蔓延到你全身，让你生不如死，却还不会那么快死掉。” “到时候，你会求着别人给你个痛快，你会怨恨不让你死的人，你不是不将别人的命当做命来看吗？那你就好好尝尝，活活等死的滋味！” 徐柯崩了，苏娇的话让他眼神几欲疯狂，“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苏娇是不怕的，“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到哪里都能说得通，黄家将我奉为上宾，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从前仗势欺人习惯了，想打杀谁就打杀谁，如今被人仗势欺压的滋味，是不是很痛快？” 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是苏娇觉得，有时候神明也会忙不过来，也会放过恶人。 那她就自己动手，她不会将自己当做神明，只是也绝不会放过欺负到她头上的人！ 徐柯今日带足了人，心里一心是想跟苏娇鱼死网破，他被她的话吓得不想活了，也不会让苏娇好过！ 他血红着眼睛，指挥着下人，“去将她给我绑起来！我此刻就要打死你，就算我死，你也要死在我前面！” 苏娇来吴家向来只带着秀巧，徐柯却带了二十多人，饶是苏娇再会拳脚，再会用针，怕也是敌不住的。 可她脸上却并未浮现惧意。 那些徐家的家丁还未接近她，就已经被人给拦下。 吴家人陪着笑，“徐公子，你只说想来我们府上见一见苏姑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嘛，何必剑拔弩张的不是？” “你们给我滚开！今日我必是要打死这个贱人！” 吴家一边陪着说好话，一边将苏娇和秀巧护得牢牢的，开玩笑，吴光的病可还没全好呢，如今还仰仗着苏娇，这要打死了苏娇，岂不是要吴光也跟着陪葬？ “你们、你们也要跟我徐家作对？” “徐公子这话说的，您说见不到苏姑娘，我们也帮了忙，可苏姑娘如今给我家公子治病，便是我家的恩人，若是让您在吴家伤了苏姑娘，我们吴家还做不做人了？” 徐柯气得浑身发抖，一抬眼扫到了吴光，“你也不帮我？你也要看着我死？” 吴光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也不好再躲回屋里去。 他眼睛都不敢落到徐柯身上，看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我与你不一样，当日你拉着我一块儿要害那丫头，我劝过你的，可你不听……” “一个丫头！我就是将她扔到狼窝里被撕咬成碎片又怎么样？就因为一个贱命的丫头，就因为……” 徐柯根本无法理解，不就是要弄死一个丫头？怎么就天理不容了？ 他从前弄死多少也没出过事，怎么这一次就不成了？ 吴家人执意护着苏娇，徐柯根本无计可施，气血上头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他昏了，吴家正好请他们赶紧将人给抬回去。 苏娇转身看向吴光，吴光抖了抖，“做、做什么？” “那日，你真劝了？” 吴光怯怯地点了点头，“我……本就不喜欢伤人性命，可我也没劝住徐柯。”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那日的事情，也是我不对，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只装作不知道。” 苏娇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吴光浑身发毛的时候，她才轻轻笑起来，“那你这个教训也不亏，往后做坏事的时候，希望你能多想想今日的事。” 吴光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坏掉了。 就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与变成徐柯那般凄惨也就一步之差，他却居然还能对着苏娇的笑容看呆住。 他是不是个傻子？ 苏娇离开吴家，徐柯来吴家闹事被黄家知道，徐大人发了狠，限制住他不给离开院子半步，大夫照请，可是别的，也就没有了。 苏娇不用再去吴家，也没再出府治病。 徐家这么一闹，她的名声更加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有意请她治病的人家都再次观望起来。 苏娇也不急，整日在家吃吃睡睡，剩下的时间去朱夫人那里腻歪，给她调养身子，然后便泡在药草堆里，不亦乐乎。 期间，她又收到了宁白的来信。 信上说，他知道清河镇上发生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已经跟黄家打过了招呼，徐家不会对她做什么。 苏娇看着那封信出神了足足半日，等到天色都擦黑，她终于决定还是写一封回信。 自己在清河镇那么有底气跟徐家作对，仰仗的是黄家，可黄家会给她撑腰，也都是看在宁白的份上。 苏娇觉得于情于理，她都得跟宁白道一声谢。 信上，苏娇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她停住，想了一会儿，在信上写上，她知道有人会骂她蛇蝎心肠，冷血无情，但她并不后悔。 若是宁白也这么觉得，想要对她敬而远之，她是理解的。 苏娇将信纸吹干，封好了信封，让人送了出去。 …… 那封信，萧离然收到了之后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看一遍便笑一次，笑得宁白用诡异的眼光看他。 “萧帅，苏姑娘的信就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萧离然小心地将信收好，“这可是她第一次给我回信。” 宁白腹诽，苏姑娘明明是给他回的信。 “她这性子可真是，寻常姑娘哪里有她这般决断？不过，这才像我印象中的她。” 萧离然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几乎被逼入绝境，却因为那个姑娘从容不迫的机智重新燃气斗志，这可是他的福星。 “我得给她回一封，敬而远之是不会的，在清河镇，有我罩着，随她折腾。” 第100章 大喜 苏娇很快收到了回信，快的让她觉得宁白是不是很无所事事？ 拿着沉甸甸的信，苏娇深吸了一口气才拆开。 信里又是洋洋洒洒一些有趣的事情，写得很是引人入胜，最后算是回应了苏娇的回信，口气极大地让她随便折腾。 “真是……” 苏娇将信折好，放到了专门的箱子里，“没看出来宁白竟是这么个性子，藏得挺深。” 苏娇不知道的是，与这封信一并送到清河镇的还有另外一封，却是送去了黄家。 黄志宏心情激动地将那信反反复复看了能有十遍。 “好啊！我回京述职有望了！来人，给我看好了徐家，朱家那丫头若是受了半点伤，你们便自己提着头来交代！” “是。” 苏娇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齐萱瑜和黄诗龄倒是时常会来陪她。 齐萱瑜也就罢了，黄诗龄起初心里是不大乐意，朱家那院子也太小了，一点儿都不如自家的气派。 可就这么别扭着，她还是照来不误，有时候甚至都不是为了应付爹爹。 因为在苏娇的院子里，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黄诗龄做不到如同齐萱瑜一般放飞自我，却也是有种能透口气的松快。 “苏妹妹，今日让你丫头去做点那个小点心，圆圆的那种。” “齐姐姐说的是曲奇？” “对，你取的名字也忒怪了，我总记不住。” 苏娇浅笑，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曲奇，不过口感略像，苏娇便直接拿了名字来用，如此称呼，也好让她记得自己是从何而来。 小丫头们上了茶点，苏娇也难得没有去侍弄药材，与她们一块儿坐下，一人捧了一杯茶，悠闲自得。 “苏娇，昨个儿我瞧见吴光了，很是消瘦了不少，不过看着精神还不错，他一出现便被人围住，很快就回去了。” 齐萱瑜抿了抿嘴，“想也知道那些人会问什么，我听说啊，徐柯要不好了。” 苏娇捧着茶盏不动声色地小口小口喝茶，事不关己。 黄诗龄也很好奇，“我也听说了，但凡见过徐柯的人，就没有不被吓得魂不附体，吴光与徐柯得的真是同一种病？” “这我哪里知道？我只给吴公子诊治过，却并未给徐公子诊治，两人的病症究竟是不是一种，我可不好说。” 苏娇语气淡淡，黄诗龄心头生出了忌惮，外面可不是这么传的。 如今外面儿对苏娇的传言可是神乎其神，都说徐柯的病无人能治，请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可明明吴光起初的症状与他一模一样，吴光怎么就好了呢？ 还说徐家几次三番请苏娇去治病，苏娇都不肯，因为徐柯得罪了她。 现在提起苏娇的名字，说话的人都得斟酌一番语气才成，生怕也得罪了苏娇，落得徐柯的境地。 苏娇并不想提及徐柯的事，那人如何已经与她无关。 “两位姐姐今日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那倒不是。” 黄诗龄放下茶盏，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朱夫人跟前儿的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姑娘，夫人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舒服，您快去给她瞧瞧吧。” 苏娇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外走，黄诗龄和齐萱瑜也紧随其后，她们是晚辈，长辈身子不适，她们也该去问候一下。 到了朱夫人的屋里，苏娇疾步走到她跟前儿，朱夫人困顿地眯着眼睛，见到了她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齐萱瑜和黄诗龄给她请安，朱夫人打起了精神，“也怪我，惊扰了二位姑娘，是我身边的丫头太大惊小怪。” 齐萱瑜与朱夫人很投缘，赶紧问，“怎么是惊扰呢？夫人哪里不舒服？赶紧让苏妹妹给瞧瞧。” 苏娇已经走上前去，微微试探了朱夫人的前额，有些发热。 她将手指搭上朱夫人的脉搏，细细地探了一会儿，脸上忽而变得十分古怪。 “是不是没什么大碍？我就说不碍事，偏要去惊扰你。” “娘，我再看看。” 苏娇的面容变得认真，朱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起，难道，自己真得了什么怪病不成？ 黄诗龄和齐萱瑜在一旁瞧着，齐萱瑜急得皱眉，“苏妹妹，朱夫人究竟怎么了？” 苏娇这才慢慢松开手，却是转头去问朱夫人的丫头，“我娘这个月的小日子是不是还没到？” 丫头没成想她是问这个，红着脸如实作答，“这个月是迟了的。” 朱夫人到底是年长，只听了一句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 “娇、娇丫头，你问这个……” 苏娇笑眯眯地看着朱夫人，笑容柔软讨喜，“恭喜娘，咱们朱家要添人口了。” 朱夫人：“……” “娘您先喘口气，这是好事儿，您可别吓我。” 苏娇见朱夫人脸都憋红了，赶紧上前给她顺气，“说明咱们之前调理的是有用的，爹和哥哥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朱夫人猛地抓住苏娇的手，力道之大，苏娇觉得她手上一定留下了印记。 但她没有收回手，朱夫人的眼睛里已经蓄出了泪水。 她有孩子了？这么多年，她因为子嗣单薄在朱家任劳任怨却仍被人瞧不起，她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她如今，有孩子了？ 朱夫人的手在颤抖，苏娇虽然心里并不认同，但很理解，一直笑着安慰她。 而黄诗龄和齐萱瑜此刻，是实实在在地被震住。 朱大夫人，有孩子了？ 真的假的？ 这些年朱大夫人的名声总被私下提及，说的都是她嫁入朱家大房，操持一大家又有什么用？膝下就一个孩子，往后这朱家还不都是二房那些孩子的，做的再多也是为她人做衣裳云云。 她们两人年纪虽小，却也都听过，也都知道朱大夫人身子的情况，怎么这就怀上了？ 是苏娇给她调养的？苏娇还有这个本事呢？ 因为事情突然，苏娇也就不便招呼齐萱瑜和黄诗龄。 “改日再给两位姐姐赔罪。” “用不着，你好好照顾朱夫人，我们就先告辞了。” 苏娇确实得好好疏导一下娘的情绪，头三个月格外要小心，她得细细交代了才成，因此跟她们挥了挥手，连人都没去送。 黄诗龄和齐萱瑜倒是一点儿不介意，出了门两人双双懵逼。 “这事儿……是真的吧？” “这事儿有必要作假吗？” “也是。” “不过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苏娇可就要出名了。” “她如今不是已经很出名了？” “也是。” 黄诗龄：“……” 齐萱瑜：“……”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上了马车匆匆回府，这件事太稀罕了，她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人分享！ …… 朱家喜庆欢腾，居然将红灯笼都给挂了出来，完全没有想过要先低调三个月。 有苏娇在呢，低调多没意思？ 朱瑞樟搓着手，在厅里来来回回地转，“我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与我一母同胞的小弟弟小妹妹。” 苏娇不咸不淡地喝茶，“想来瑞樟哥哥是瞧不上我着挂名的妹妹，我也理解。” 朱瑞樟脸一白，“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哟，我这不是高兴坏了嘛。” 朱瑞文也凉凉地说，“我这不是一母同胞的兄长还没说什么呢。” “哥……” 朱瑞樟于是这个哄两句，那个哄两句，急得一脑门子汗，比又要做父亲的朱老爷都忙。 朱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摸摸袖子觉得不合适又放下，放下了手又闲不住，抓着桌子边抠，不做点什么，纾解不了他心里的激动。 “苏娇，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爹爹不必客气，我也只是试一试，幸而娘的身子可以调养好。” “不管如何，今日高兴！咱们一家子好好乐呵乐呵。” 朱老爷让人去备了席面，觉得今日不喝醉都说不过去，朱家大喜啊！ …… 朱家闹腾的时候，黄家和齐家也都知道了。 “你说真的？朱大夫人怀上了？” 齐夫人吃惊得被热汤烫了一下都没顾得上，齐萱瑜点头，“真的，黄诗龄那会儿也在，都听到了。” “这可真是……之前只以为苏娇医术高超，却不想连这样的病症她都能治！你就瞧着吧，往后苏娇丫头必然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齐萱瑜一边点头一边喝汤，“那是，女子瞧病本就艰难，有个会治病的医女已经很难得了，她居然还会这手，之前因为徐家的事还在观望的人家要知道了，肯定按捺不住。” “你得处处多帮着她一些，虽说她是个有本事的，可到底是女子，朱家又不复从前……” “娘，我知道的，放心吧。” 齐萱瑜一碗汤喝完又去舀了一碗，她就担心自己来不及帮忙，苏娇可不是个会吃亏的，就算吃亏，也会自己还回去。 …… 只一夜，朱家大夫人的事情便悄无声息地传开了，第二日便有人登门，态度极好地想要请苏娇出诊。 “我家夫人说了，只要苏姑娘肯去，要什么都成。” 第101章 卖是不卖 苏娇一时间声名鹊起，来相请的都是些后宅之中的妇人，让她瞧的也都是些妇人间的病症。 苏娇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当初给朱夫人调理身子，也只不过是试试，觉得没准儿能圆了朱夫人的遗憾。 可她也没想过要做专职的妇科大夫！ 不过与那些妇人们打交道也很是有些意思，她们一句话里，起码要转三个弯，这些弯弯绕只要苏娇不被牵扯其中，在旁围观还是挺有趣的。 苏娇如今不愁患者，请她看病的人太多了，甚至需要提前预约才成。 朱瑞樟打趣她，“咱们家可是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娇啊，你怎么这么受欢迎？” 苏娇往嘴里丢了一颗朱瑞樟给她买回来的松子糖，嚼得脸颊鼓起来，“还不是因为女子不容易看诊，有些病症不适合男大夫看，我可不就变得抢手了？” “那也是得你的医术被人认同才行，我跟你说，妙仁堂的生意可都要被你抢了大半。” 说到妙仁堂，苏娇似乎记得娘跟她说过，耿大夫曾经来找过她一次，不过很不巧她并不在家。 苏娇本以为耿大夫会再来一次，没想到并没有。 朱瑞文给苏娇递了一盏茶过去给她解腻，“不过树大招风，你平日出去也要稍稍注意一些，我担心还有原路之流会盯上你。” “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苏娇如今在清河镇的地位，可比你我高出不少，那些人家可舍不得她出事。” 朱瑞樟翘着个二郎腿抖啊抖的，“不说别的，现在谁都知道黄家对苏娇的态度，谁还会盯上她？不要命了吗？” “再退一步说，就算没有这些人家，徐家的事情还没过去呢，咱们家娇儿可不是好惹的。” 朱瑞樟是一点儿不担心，苏娇白了他一眼，这哥哥一点儿不可爱。 朱夫人坐在那里，身后靠着软垫，膝盖上搭着薄毯子，看着他们微笑。 “苏娇，明日你要去哪家？” “明日哪家也不去，我去一趟妙仁堂，去买些药材，顺便见一见耿大夫。” 她有些想知道耿大夫之前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 第二日，苏娇带着秀巧去了妙仁堂。 一走进去，她就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十分微妙。 那些个大夫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不对劲，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用各种东西当做掩饰，偷偷摸摸地往她身上扫。 苏娇只当没发现，去了柜台敲了敲，“我要买药材，卖不卖？” 小药童愣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卖还是不卖呢？ “自然是卖的，哪里有医馆不卖药的道理？” 耿大夫忽然从旁边出现，沉稳的声音拯救了小药童，忙不迭地跟着点头，“卖，卖，您要买些什么？” 秀巧上前一步，将苏娇列好的单子递过去，小药童立刻动作麻利地抓起药来。 “耿大夫，我们去那边坐着等吧。” 苏娇与耿大夫去了旁边的角落里，有药童送上药茶和糕饼。 “自从上次原路的事情，我还以为苏姑娘往后都不会来妙仁堂了。” 苏娇笑起来，“为何不来？妙仁堂的药材品质上乘，又不会因为是我来买而提高价格，我为何不来？” 耿大夫也因为她的话露出了笑容，“苏姑娘心胸宽广，老夫佩服。” “不敢当，我自问是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耿大夫应该也有所耳闻，我拒绝给徐家公子瞧病的事情吧？” 耿大夫脸上的笑意减淡，略略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其实这件事，老夫知道没有老夫说话的地方，可是，身为医者，苏姑娘此事做得并不合适。” “医者父母心，当初我的师父就曾经问过我，若是我的仇人患病求到我面前，我救还是不救，我那会儿断然选择不救，师父脸上的遗憾，到如今我仍然记得。” “行医这么多年以后，我才隐隐明白师父的意思，当然，姑娘所为也无可厚非，只是希望姑娘往后，若是能够转变想法，就再好不过。” 耿大夫言辞十分温和，没有半点指责之意，苏娇抿着嘴，思绪早已不在这里。 耿大夫说的那个问题，曾经，她与导师也议论过。 起源是微博上的一则新闻，一个司机酒驾，撞死了走在斑马线上的孕妇，孕妇当场死亡，司机命在旦夕，被送去了医院，抢救他的医生，就正好是那个孕妇的丈夫。 有时候现实比起小说来更巧合，也更加残酷。 微博下面评论过万，都在讨论这个医生该不该救他。 有人说，这还救什么救？要是换了自己，就算那人还没死透，也要利用抢救的机会弄死他，给自己的老婆孩子报仇。 也有人说，死了太便宜他，就应该救活他，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又有人反驳，那又能判多少年？老婆和孩子因为他的错误丧命，凭什么他还能活着？ 那会儿，苏娇是站在不救这边的，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救，想到自己的亲人因为这个人死掉，她救不了。 导师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她以后会懂的。 苏娇没能等到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却听见有人跟导师说了同样的话。 她不觉得自己会改变，那些人就该死，她为什么要改变？ 耿大夫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是眼里有着隐隐的遗憾，苏姑娘的医术确实过人，身边却无人引着她往前走。 “若是苏姑娘往后有机缘，可以离开清河镇，去外面多看看，尤其京中，那里有许多德高望重的大夫，苏姑娘不妨与他们多接触接触。” 耿大夫真心诚意地建议，苏娇点点头，也没往心里去，如今还不是时候。 “对了，我听我娘说，耿大夫之前去我那里找过我一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苏姑娘说那个啊……” 耿大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什么事，苏姑娘忘了吧。” “耿大夫，我这人不喜欢遮遮掩掩，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这……那姑娘稍等。” 耿大夫起身离开，很快又回来，手里拿了几张纸，苏娇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写给原路的那几张方子。 “原路没了之后，这些是从他屋里找出来的，我原本想着，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将这方子让给妙仁堂，当然，没有姑娘的同意，妙仁堂并没有用过。” 苏娇抬眼，耿大夫脸上满是真挚，没有一丝虚伪。 苏娇有一瞬间，觉得耿大夫的脸，与导师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明明一点儿相像的地方都没有，明明天差地别，她怎么会看错…… “耿大夫，你这里可有纸笔？” 耿大夫带她去了旁边的书案前，苏娇挽起袖子，提笔刷刷刷一气写了数张方子。 “这些，耿大夫看一看，若是能够用得上，便最好不过。” 那四张方子苏娇又递了回去，“这个你也拿着。” “苏姑娘，你这是……” “我也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大方的人，我……” 苏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方子她本该卖出个好价钱，换成圆嘟嘟的银子放到她的小金库里才对。 可苏娇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耿大夫她做不出来。 正好秀巧那里药材也抓好了，苏娇走了两步又回头，“往后，耿大夫若是有什么事情，可直接来找我，若我不在，留个条子也成。” 苏娇说完，带着秀巧匆匆离开了妙仁堂。 秀巧提着药跟着，有些疑惑地问，“姑娘，您对耿大夫挺和善的。” “我对谁不和善？” “呵呵。” 苏娇抿了抿嘴唇，“就当，是因为他夸了我心胸宽广吧。” 因为耿大夫很像导师啊，那种身为医者，无关性格，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感觉，让苏娇觉得很熟悉。 她暂时，觉得还不想离开清河镇。 …… 平静的日子日复一日，一转眼，苏娇在清河镇已经待了两年。 她的个头抽高，更加亭亭玉立，出水芙蓉一般，把她给美得不行。 苏娇在清河镇的地位十分稳固，多的是人来府上请她出诊，甚至不少别的州府的人，都听闻了她的名声，特意来清河镇寻医。 “苏妹妹，你也别太辛苦了，没得累坏了自己。” 齐萱瑜坐在苏娇的小院子里，惬意地靠着在椅子里，形象全无。 “我娘让我给你送些滋补的燕窝阿胶过来，说上一回见你，瞧着你又清减了不少。” 苏娇难得清闲，拿着一把扇子悠闲地摇着。 “改明儿我亲自去谢过齐夫人，不过我倒不是清减，只是长高了而已。” 齐萱瑜笑起来，“也对，如今你可是清河镇叫得出名儿的美人，我也觉得清减一些刚好，不过我娘不这么认为，觉得是你太辛苦。” “什么美人，我不过一个医女。” “……那你别暗笑啊。” “哈哈哈哈，干什么不笑？” 苏娇美滋滋，这里的人眼光都还算正常，自己这张脸，可不就是个小美人嘛。 第102章 小儿 苏娇和朱家如今住的地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朱家这两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东山再起，虽还不及从前，但已经又立足富户。 朱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全家都很开心，不过朱瑞樟私底下跟苏娇说，爹娘其实更想要一个女儿，他也很想要个妹妹，只不过外头的人一个个都来道喜，他们也不好表现出遗憾。 苏娇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弟弟也很讨喜，憨态可掬的样子，给朱家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家里添了人口，伺候的人自然也要增多，再过两年也该给朱瑞文和朱瑞樟娶媳妇，这个院子肯定是不够的。 因此朱家居然又将原来被查封的宅院给买了回来，黄志宏没少出力，朱家很是感谢了一番。 不过苏娇的那个宅子也还留着，她想着等两个兄长都成了亲，自己还是再搬出去，她喜欢清静。 如今苏娇仍然住在朱府，齐萱瑜没事儿就来找她说话，已是成了她闺中密友。 “对了苏娇，我今日来的时候，你猜我见到了谁？” 齐萱瑜嘿嘿地笑着问，苏娇没去猜，“谁？” “你猜一下嘛。” “清河镇这么多人，你让我怎么猜？” “那我给你个提示，是个男子。” “……这提示可真够明显的……” 苏娇觉得好笑，她认识的男子多了去了，她可是个大夫。 齐萱瑜见苏娇就是不猜，只好认输，“我见到了顾苼，他还特意同我问起了你来。” “问我？” 苏娇觉得挺有意思，“说起来，我确实欠了他一个人情，一直也没有机会还，你知道的，我最是不喜欢欠人东西，他说什么了没有？” “这个……那倒没有，只让我替他问候你一声，苏娇，你说我可怎么办啊，我娘瞧着快要给我相看人家了。” 齐萱瑜不知怎么的情绪就低落下来，“可我如今根本不想嫁人。” 这句话，苏娇从齐萱瑜口中听到了不止一次，如今她才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苏娇不想嫁人，但她是可以做自己的主的，朱家想来也不会逼她，更不会随意替她做主，只要苏娇不点头，她就是可以不嫁。 可齐萱瑜不同，她不想嫁，齐家人会同意？会任由她由着性子胡来？ 苏娇心里很后悔，也明白了自己做事不够谨慎，此事，是她考虑不周。 “齐姐姐，其实嫁人也未必不好，齐夫人那么疼你，总会给你寻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再合心意，身上也是要背着枷锁，你看黄姐姐，她心气那么高的一个人，嫁了人之后，写回来的信里，字里行间都透着不痛快。” 齐萱瑜说的是黄诗龄，她比她们两年岁都大，因此一年前跟着黄志宏回京述职之后便嫁人了。 也不知道黄诗龄怎么想的，动不动就给苏娇寄信，苏娇也没觉得自己跟黄诗龄有多好的交情…… 但苏娇还是会回信，信里按着自己的想法，有什么说什么，就因为关系淡薄，因此她无所顾忌。 起先黄诗龄好像还挺生气，苏娇压根儿就没有安慰她，反而对她造成了打击。 黄诗龄不想理苏娇，于是给齐萱瑜寄信吐槽。 但后来，黄诗龄的信又来了，苏娇一如既往，这通信的习惯竟然就保持了下来。 “黄姐姐的亲事，你我都知道是为了什么，黄大人想要提升，因此给她找的人家，算是高攀了不少，那户人家想来也是知道的，所以一开始的轻慢必然会有，但这日子，总归是要靠人自己去过。” 苏娇想起了那些信，黄诗龄从一开始怨天尤人，到如今肯积极应对，已经是好了许多。 “可我也觉得不好，即便不是高攀，上有公婆压着，下有小姑子要讨好，还有各房妯娌要相处，若是再有几个小妾，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齐萱瑜满脸愁容，语气里满是愤世嫉俗。 苏娇叹了口气，“齐姐姐，可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的不错，我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可是齐姐姐，我的那些话，我说可以，你说，就不可以。” “为什么？” 苏娇耐着性子，“我看不上嫁人的日子，觉得没有自己一人自由自在来得痛快，是因为我可以不用嫁人，我虽是是朱家义女，但到底不姓朱，我的决定，他们便是不赞同，也不会阻止。” “可齐姐姐，你向来是个孝顺的，齐夫人身子不适，你便急急地寻了我去治病，你心里的这些想法，是不是没有跟齐夫人说过？因为你也不舍得让她焦急是不是？” 齐萱瑜默不作声，苏娇笑起来，“你看，这就是不一样，齐姐姐最是心善，想来是舍不得的，你与黄姐姐又不一样，齐夫人必不会用的亲事去攀附，选的人家也一定是个好人家。” “再好的人家，又能如何？” 齐萱瑜情绪低落，“身为女子，我可真羡慕你，可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齐姐姐你又错了，我可没什么好羡慕的。” 苏娇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浅啜，一个时代孕育一种思想，她脑子里的想法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她才没办法嫁人，会出乱子的。 有时候苏娇也会想，若是她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就不会…… 算了算了，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 齐萱瑜提到的顾苼，苏娇也没放在心上，然而很快，朱瑞文又与她提到了这个名字。 “顾苼想托我问问你，你对小儿的病症可拿手？” “小儿？多小的儿？” “跟辰哥儿差不多。” 朱瑞辰便是朱家最小的孩子，如今不过一周岁有余。 “那我得瞧瞧是什么样的病症，没见到病人前，我也说不好。” “你明日若是有空，我陪你去一趟。” 朱瑞文很少会揽这种事，但顾苼为人正派，之前也帮过朱家一些忙，苏娇点了点头，“明日我会空出时间来。” 第二日，苏娇便与朱瑞文一同离开。 马车上，朱瑞文跟苏娇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那孩子居然是顾苼的。 苏娇听得瞠目结舌，顾苼瞧着并不像是那种人。 “也并非是他所愿，顾苼在清河镇很是洁身自爱，但奈何名声太好，不少女子都倾心于他，有些动了歪心思的人，便想着母凭子贵，设计了顾苼。” “顾苼心里怒急，却又顾及女子的名声没有声张，只是断然拒绝那女子，谁知道那女子一年后找上门来，还抱了个孩子说是他的，留下孩子人就走了。” 朱瑞文冷哼一声，“那个女人就是看着顾苼心软，想必一定会善待孩子，等顾家养出了感情再露面，就能顺理成章地留下……谁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不是顾苼的。” 朱瑞文说着说着忽然停住，“抱歉，我不该当着你一个姑娘家的面说这些。” “瑞文哥哥也没有说错，这些事情我在别处也听了不少。” 苏娇可不是家里教养的小花儿，更恶劣的事情她都见识过。 “所以病了的，就是那个孩子？” “顾苼是个孝顺的，不想让这个孩子刺激到他的爹娘，因此只放在外面一个宅子里养着，如今那孩子病了，他也不好去请大夫……” “我懂。” 自己这个欠过他人情的大夫，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很快马车停下，朱瑞文和苏娇进了一个巷子，走到最里头一个宅子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应声，顾苼亲自来开的门，见到了苏娇和朱瑞文，脸上浮出了感激。 “快进来吧。” 这个宅子很小，不过里面的人也不多。 顾苼面露尴尬，“苏姑娘，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我也不想麻烦你。” “事情我都知道了，孩子呢？” “在屋里。” 苏娇快步走过去，在屋子外边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带着吸气性吼声，听得人心里很不好受。 她推门进去，在床上看到一个孩子，探手摸上额头，掌心很热。 “咳了多久？” “两周了，本以为很快能好，谁知道……也不敢随便给他用药……” 苏娇很快检查了一番，孩子的脸都咳肿了，眼结膜充血，眼脸周围青紫，鼻腔内有血痂。 心率稍快，呼吸音粗糙，腹软，肝脾未及，其他还好，听了心肺都还算正常。 “百日咳痉咳期，这么小的孩子，没有用药是对的。” 苏娇已经拿出了针囊，在孩子的四缝穴入针，左右交替刺之，挤出少许黄白色透明粘液。 苏娇诊治的时候，顾苼就站在一旁看着，为了这个孩子，他近来是焦头烂额，完全束手无策。 等苏娇那儿完事了，孩子的哭声渐止慢慢地睡过去，顾苼让奶妈看着，领着他们去了偏厅。 “苏姑娘，那孩子怎么样？” “不算危急，我每日过来给他针灸一次，差不多八九日应是能好。” “那就太好了，多谢苏姑娘，多谢苏姑娘。” “倒是顾公子，得多注意身子，别累垮了。” 顾苼苦笑，“那我又能如何？” 第103章 滋味最足 顾苼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这个孩子简直来得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他或许往后还要再去应付这个孩子的娘！ 他就想好好读书，光宗耀祖，怎么就那么难呢？ 朱瑞文问他，“往后，你打算怎么办？真要将这孩子带在身边？” “我……也不知道。” “你大可以找户人家将孩子送走，左右也没人承认过。” “可他……也许真的是我的孩子……” 苏娇觉得这位顾苼确实为人正直，但就是太正直了。 “顾公子，这孩子留在你身边，就能得到更好的养育吗？你打算将他带回顾家？” “这是不成的，我不知道要以什么名义带回去，我的爹娘若是知道了，怕也是会焦急上火。” “那你就打算将他养在这个小院子里？这会儿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等他大了了？会说话了呢？到时候问起自己的爹娘来，你要如何作答？” 苏娇觉得读书人有时候想法过于天真，但其实有时候也没什么不好。 “你想要养他，要么，带回顾家，堂堂正正的养，但这就要牵扯出那个女子，往后一笔糊涂账，要么就养在外面，可一个孩子被藏着偷着养大，没有爹娘教诲，在小巷子里耳濡目染，会养成什么样？” 顾苼沉默不语，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往深处想。 “可若是你给他好生寻一家可靠的人家，父母疼爱，家境殷实，往后能够出人头地，就算你不与他相认，应是也会无愧于心。” 苏娇也知道，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血脉子嗣有多重要，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女子才会肆无忌惮地将孩子交给顾苼，她笃定顾苼会认下，就算会心存怀疑，也会因为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不会不管。 但苏娇又觉得，凭什么顾苼这样的老实正直的人就要被算计？这也不公平。 所以若是能劝得了顾苼，她也乐意劝一劝，听不听劝就与她无关了。 顾苼眼神僵直，似乎在做激烈的斗争，苏娇将事情摊开来说给他知道，他也不可能自欺欺人地不往后想。 “我……” “不着急，左右还有十日的光景这孩子的病才会好，顾公子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 离开顾苼那里，朱瑞文好奇地问，“我以为，你不是会那么多事的人。” 苏娇撑着脑袋，“对啊，我可怕麻烦了，可是顾公子帮过我，我说的情况往后总会出现，帮他分析分析也妨事，反正最后决定的还是他自己。” “你向来是站在姑娘家那边的，我也看得出来，当初为齐夫人抱不平，也不关你事儿还义愤填膺，这一次怎么……” “哥，我是对事不对人，这次顾公子才是受害的一方，不管男人女人，不顾及对方意愿强行发生关系都是垃圾，人渣，女人也不成。”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为表赔罪，前几日璐璇楼新请了个大厨，听说手艺不错，尤其是一道蟹粉狮子头，鲜香软嫩，口味独特，吃过的人无不称赞，我们去吃了再回府吧。” 苏娇的眼睛立刻亮起来，狗腿地奉承，“多谢瑞文哥哥，回回跟瑞文哥哥出来都能一饱口福，我可真有福气。” 朱瑞文脸上露出笑容，“就知道你喜欢这些。” 苏娇平日里的消遣也不多，除了泡在药材医书里，就是研究各种美食，反正她又吃不胖。 去了璐璇楼，朱瑞文也不管两人吃不吃得下，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的菜，让苏娇慢慢吃。 吃到美味的苏娇，总会将眼睛眯起来，脸上的满足让看到的人都能够感受得到。 每次这种时候，朱瑞文才觉得能离真正的苏娇近一点。 酒足饭饱之后，苏娇摸着肚子回去自己的院子，惬意地往美人榻上一趟，“璐璇楼的大厨可真有一手。” 秀巧唯恐她将自己撑坏了，招呼下人去给她煮消食汤。 “姑娘，瑞文少爷对您可真好，我听他院子里的下人说，瑞文少爷其实很不苟言笑，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瑞文少爷有别的表情，可在姑娘面前瑞文少爷总是微笑的。” “有吗？瑞文哥哥不是一直都很和善？” “那是因为姑娘瞧见的瑞文少爷一直都很和善。” 秀巧很有耳闻的，朱瑞文在朱家地位实在不俗，因为性子沉稳可靠，他说的话朱家人从来都会听进去。 朱家也并没有因为朱瑞文是庶出就轻慢他，反而比朱瑞樟更加看重，朱瑞文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 因此别的院子下人在看到朱瑞文在姑娘面前的表现时，都会特别吃惊地来跟自己求证，秀巧这才知道，瑞文少爷对姑娘实在很不一样。 “姑娘，瑞文少爷他为何单单对姑娘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我招人喜欢呗。” 苏娇说的理所当然，自己的兄长对妹妹和颜悦色有求必应有什么奇怪的吗？ 完全没有啊。 因为身份的关系，苏娇根本没有往别处想，她还挺庆幸，自己原先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如今能有两个疼爱自己的哥哥，也算是一种补偿。 但秀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这种不对劲她又不好说出来，或许，或许是她弄错了罢…… …… 顾苼的那个孩子，苏娇又去了几回，痉咳吼声明显减弱，身上的热度也退了，也没有再出现过呕吐的症状，脸上的肿也慢慢消退。 不过这孩子渐渐好转，顾苼脸上的焦灼却并未消退。 苏娇每日来此处，朱瑞文都会陪着，他虽不说，苏娇也明白他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免得让人瞧见，传出她与顾苼的闲言碎语来。 苏娇治病的时候，顾苼就跟朱瑞文待在一处，他脸上总是带着忧虑的表情。 “朱兄，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顾苼觉得不过几日，自己连头发都要白了。 朱瑞文脸上并无安慰，“此事，旁人说了都不算数，可若是你问我的意思，我更赞同苏娇说的。” “你如今一心苦读，连亲事都未曾相看，我知你心里是有大抱负的，虽然这孩子是无辜，可是你也同样很无辜，此事一传出去，落人把柄不说，你家中双亲，你的兄弟姐妹名誉都会受到牵连。” “你也知道我是个做生意的，讲究的便是得失，既然事情脱离了预想，便要及时止损，免得后患无穷。” “况且，你替孩子寻个好去处，也不算对不起他，又或是你想认下他，多年以后当他知道自己是如何而来，他也未必会感激你。” 朱瑞文始终口气淡然，近乎淡漠的口吻，出乎意料地对顾苼的焦虑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我……再想想……” 朱瑞文便不再说什么，等苏娇结束之后，带着她去吃顿好吃的，或是逛逛街，买点小玩意再回府。 苏娇这几日过得可悠闲了，回回捧了一堆东西回府，连卖钗环配饰的铺子，朱瑞文都很耐心地陪她逛，还会亲自给她挑选。 如今苏娇的妆奁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地能闪花人的眼睛，苏娇每次开妆奁眼睛都能眯成一条线。 虽然她大都都用不上，但不妨碍她高兴啊！这些都是能换成银子的！ 苏娇觉得自己在守财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却忽然听到了一个传闻。 这传闻还是齐萱瑜给带来的。 齐萱瑜来苏娇这里的频率很高，因此她来的时候苏娇也没觉得特别，结果她神神秘秘地进门就说，“你可知道，外面如今有你的传言了！” 苏娇从一只铜壶里到出一杯奶茶递过去，“尝尝，今儿调出来的滋味最足。” 齐萱瑜也不客气，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又舔了舔嘴唇，“你这牛乳茶到底怎么调的，我回去也让丫头弄了，完全不是那个味道。” “嘿嘿嘿，独门秘方。” 苏娇摇了摇雪白纤长的手指，“好了，你方才说什么？外面有我的传闻？这有什么稀奇的吗？外面不是一直有我的传闻？” “不一样！之前那些传闻都是传你医术出众，这一次，传的可是你与男子之间的事。” 苏娇一愣，随即来了精神，“是吗是吗？我还能传出绯闻啊？我就说，我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跟绝缘体似的？” “……你在说什么？” “说我很好奇，快说说，都传什么呢？跟哪家少爷？” 齐萱瑜脸色古怪，“你还挺高兴？” “传言而已，干嘛不高兴？反正又不是真的。” “真不是真的？” 苏娇眉头微微皱起，“你这什么表情？到底是什么传言？”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我只负责传述而已。” “你到底说不说。” “好好好，外面都在传言，说……说你很快就要不是朱家的义女了，说朱家当初收你为义女，打的就想要让你做儿媳的主意，还说你和朱瑞文……” “不，你等等？谁？我和谁？” 苏娇脸都绿了，八卦还能不能有点底线？传她和谁不好，传她和自己的兄长，他们良心不会痛吗？ 第104章 只是传言 齐萱瑜看到苏娇的表情，心里已是有了决断，大概真的只是传言。 于是她又变回一脸轻松的八卦神态，“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时常见到朱瑞文陪你逛街，说是离你们谈婚论嫁已经不远了。” 苏娇白眼飞起，“这一个个的，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我哥哥陪我逛街怎么了？啊？你家兄长不陪你逛街吗？” 齐萱瑜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摇了摇头。 苏娇：“……” 真的假的？ “不光是我家，旁人家里也见不着兄长陪着妹妹去逛街，他们觉得这些事情太无聊，有损他们的气派，我家兄长平日里跟我说话都懒得多说几句。” 齐萱瑜提起这个就有些埋怨，“哪里像你家兄长，时不时地给你带这个带那个，寻常人家男子都住在外院儿，一般想见都见不着。” 齐萱瑜之前可羡慕苏娇了，她见过朱瑞樟给苏娇送钗环首饰，也见过朱瑞文绕路给她买喜欢吃的东西，齐萱瑜的亲哥都没这么做过。 “这样啊……” 苏娇这才有点了解情况，她原本以为很正常来着，哥哥疼爱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不过这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可不就是这样，你与朱瑞文整日出双入对，自然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如今可怎么办？” 苏娇托着脑袋，又不能告诉齐萱瑜顾苼那里的事情，“那就顺其自然呗，还能怎么样？等日子长了，瑞文哥哥娶了媳妇，流言自然而然就会消失，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傻啊！外面可都说朱瑞文可能会娶你，谁还跟他议亲？” 苏娇一拍大腿，“有道理！这不成，瑞文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坑他。” 她这才重视了一些，“我得去跟娘商量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苏娇，我其实也觉得，朱家两兄弟对你也太好了一些，尤其是朱瑞文，我听说他性子冷然，商场上杀伐决断，对谁都冷冷淡淡，却单单对你不一样。” 苏娇寻思着，这是第几个人跟她说这话了？ “就不能是我招人喜欢，唤起了他心中身为哥哥的天性？” 齐萱瑜看了她一眼，眼里的鄙视不言而喻。 苏娇只当瞧不见，心里却隐隐多了个心眼。 等齐萱瑜离开，苏娇什么也不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反省。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之前朱瑞文对她好，她只当兄妹之情，完全没有往别处想，可她到底与他们并不是真的兄妹。 若是刨除了这层关系再回忆一下，苏娇心里发紧，朱瑞文对她也确实太好了一些。 朱家两兄弟对她都很好，有求必应，主动纵着惯着，朱瑞樟偶尔还会逗她，不自量力地想要引自己着急，但朱瑞文真的就是最大限度地纵容她。 苏娇懊恼地将头埋在臂弯里，也难怪别人会多心，她这会儿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太过了。 可……朱瑞文总不会喜欢她吧？ …… 晚上等人都齐了，朱瑞文和朱瑞樟来朱夫人这里请安的时候，苏娇多了个心眼，多留意了一些朱瑞文。 他言行举止十分稳重，给朱夫人请了安，又问候了朱瑞辰，然后才看向自己。 苏娇觉着，好像……也没多大的区别，瑞文哥哥面对家里人时眼睛里都会带着浅浅的笑意，自己也不是独一份。 果然是外头的人弄错了。 苏娇于是放了心，不过也没过去跟他们闹腾，而是将朱瑞辰抱过来逗弄。 “叫姐姐。” 朱瑞辰咧开嘴，露出白白的小米牙，“家家。” “不是家家，姐姐。” 苏娇挺喜欢小孩子，看他们肉呼呼的小脸就觉得心情愉悦。 朱瑞文的眼光没有多往她那儿去，不过余光瞧见苏娇与往常无异，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些传言他也听到了，听到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苏娇没有当真。 这丫头若是一旦当真，一定会与他撇清干系，他是听说了她不想要嫁人的言论，也知道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认真的。 朱瑞文明白苏娇的心情，他打听过，知道苏娇从前被人退过亲，她这个脾气一定心里愤愤不平。 所以朱瑞文想着，自己可以有很长时间陪着她，让她慢慢对成亲这件事有所改观，但前提是，不能让她先跑了。 好在，苏娇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这日用过饭之后，朱夫人让其他人先回去，又多留了苏娇一会儿。 苏娇一猜就知道朱夫人一定也听说了外面的事。 还没等她问，便将顾苼的事情说了出来，“我问了瑞文哥哥，他说可以让娘知道，不过再多的人就不要说了，瑞文哥哥这些日子陪我，也是怕别人瞧见，以为我与顾公子有什么，结果没想到节外生枝，弄出了另外的传言。” “原来是这样……” 朱夫人被顾苼有个孩子的事情弄的惊住，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那那个孩子他打算怎么办呢？” “顾公子还未决定。” “是了，顾苼那孩子听闻是个一心向学的，冷不丁出了这事儿，他哪里应付的来……” “不过我瞧着顾公子睿智聪慧，只不过是措手不及，他应该能处理得妥当。” “娇儿啊，你对顾公子印象很好？” 苏娇点点头，“他救过秀巧，那会儿他与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却能挺身而出拔刀相助，我很感谢他。” 朱夫人来了精神，“顾家的这个孩子确实很不错，样貌人品样样出众，不少人家都盯着，想要为自家姑娘相看，你……” “……娘，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单纯地觉得顾公子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友。” “……只是好友？” “那不然呢？我与他义结金兰？” 朱夫人：“……” 她手指戳了戳苏娇的额头，“乱说什么，娘是觉得，顾苼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你年岁渐长，也可以考虑考虑。” 苏娇瞥了一眼秀巧，见她一脸麻木，这才转过头去，“娘，我其实没有想要成亲的意思。” “你说什么？” “我说，我并不想成亲，我已经想好了往后的日子，如今我存了好大一笔银子，等合适的时候打算离开清河镇去别处看看，等走累了，就找个喜欢的地方落脚，养老。” “你才多大？养的什么老？” 朱夫人要被她给气死，“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我怎么能放心？” “……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呢吗，又不是立刻走。” “可你不打算成亲……” “成了亲，我便只能待在一个地方，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每日为了家里操持，伺候完了一家子才能休息……娘，这件事有那么多女子都在做，也不缺我一个。” 苏娇笑嘻嘻地看着朱夫人，“娘也不用担心我往后没有依仗，我自己就能赚银子讨生活，给人治病识得的人也广，不容易被人欺负了去，再不济，我还有两个兄长，他们总不会不管我，娘就放心吧。” 朱夫人一脸木然，她放的哪门子的心？可听苏娇这么说，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 她像是已经深思熟虑多少回了，并非突如其来的念头。 “你这样……你这样我得想想。” “嘿嘿，娘那么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我的。” 苏娇的眼睛弯弯的好似月亮，“不过娘，您也听说外边儿的传言了吧？我觉得是不是得制止一下才好？” 朱夫人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传言？什么传言？我哪儿还会在意那些。” “可是那会不会影响瑞文哥哥的亲事？” “你让我先缓缓，一件一件来，他是个男子，名声也不如你重要！” 朱夫人将苏娇给撵了回去，她得静一静。 苏娇无辜地眨眨眼睛，扭头跟秀巧说，“我这次发挥得不错吧？娘的反应并不大。” “那是因为姑娘心意已决，朱夫人能感受得到。” “那是，成亲有什么好玩的，这世上好玩的事儿多着呢。” 苏娇揽着秀巧回院子。 第二日她见到朱夫人，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瞧就是一宿没睡好。 苏娇立刻去给朱夫人诊脉，“您这可不成，辰哥儿还指望着您呢，我与您说这件事儿，可不是想让您烦心的。” “我如何能不烦心？我昨个儿想了一晚上，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以，可你若是定下心来，一个人的日子会多艰难？” 苏娇完全不理解，“为何会艰难？娘你看啊，我不愁吃不愁穿，每日在家里捣鼓药草就心满意足，最多发发愁晚上吃什么菜，该裁衣服裁衣服，该添置东西添置东西，身边丫头小厮伺候着，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做什么都没人管着，为何会艰难？” 她想一想就开心，“黄诗龄写的信里可是说了，她嫁人之后，说错一句话就要赔不是，做错一件事就会被罚，婆婆说一她不能说二，早上天没亮就得起身去伺候，那才叫艰难！” 第105章 若不是子虚乌有 苏娇之前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婚姻并不看好，但她那会儿看见的，都是些长辈们的情况，比如朱夫人，比如齐夫人，与她这个年纪还是有些区别的。 可黄诗龄的亲事，实实在在地让苏娇明白，她是真的没办法接受。 像她们这种青葱岁月的小姑娘，正是性子活泼，感情充沛的时候，黄诗龄当初在清河镇多威风，时不时设宴，风风光光。 那会儿苏娇想着，知州大人家的女儿，往后的日子总该会好过一些才是。 可黄诗龄写回来的信告诉苏娇，并非如此，骄傲如黄诗龄，轻易不会让别人抓住把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诉苦，想要找人倾诉，她过的有多不舒坦。 苏娇与黄诗龄并不亲密，但看着与她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嫁人后就像是被生生折去了翅膀，在夫家被管束的缩手缩脚，咬着牙将自己的棱角打磨掉…… 苏娇同情之余，更加坚定了不成亲的念头，那些信，她每一封都让秀巧读给她听。 秀巧渐渐地也转变了念头，她可不想她家姑娘受这种委屈。 朱夫人看着苏娇，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脸上，闪着自信从容的光彩。 或许正是这样的光彩，当初才会让自己一眼就觉得她的特别。 “我知道如今我劝什么你都不会听，我也不会强迫你，我只是想跟你说，若是往后，你改变了主意，不管什么时候，娘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娘。” 苏娇甜甜地笑着应声，只不过她心里却在想，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哪里会有什么人让她改变主意哟。 这会儿的苏娇还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年岁里，她将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 朱夫人暂时妥协，不过外面的传闻也不能当做不存在，于是她将朱瑞文找了来。 对于这个庶出的孩子，朱夫人自问也是尽了心的，大房子嗣艰难，每一个孩子她都视为己出，值得高兴的是，朱瑞文也是个好孩子，对她很是尊敬。 “今日找你前来，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顾苼的事情苏娇已经都与我说了，你做的没错，不过是外面的人多心才会胡乱揣测。” 朱夫人和颜悦色地说，朱瑞文从来都不让人操心，因此朱夫人几乎没与他大声过。 “你也不需放在心上，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只要镇上有了别的事情，很快会被人抛之脑后。” 朱瑞文忽然慢慢地抬起头，“母亲，若……并不是子虚乌有，您会如何？” 朱夫人正捏了一盏茶在喝，闻言一愣，下一瞬便被结结实实地呛到，咳得茶水都从茶盏里泼了出来。 她嫁到朱家之后便极少有失态的时候，可这会儿是真的失态了。 “你们……咳咳咳……你们都出去……” 朱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也顾不得沾湿的衣裙，将屋里伺候的人统统赶了出去。 “母亲，您没事吧。” 朱瑞文走到朱夫人旁边给她递帕子递水，朱夫人猛咳了一阵，脸都咳红了，摆了摆手。 “我没事，你方才说的，是何意？” 朱瑞文垂下手退到一旁，“就是母亲想的那个意思。” 他想要守着苏娇，就不能让母亲帮他相看亲事，所以瞒着谁都不能瞒朱夫人。 但朱瑞文也知道，此事……很是不妥，苏娇毕竟名义上是母亲的义女，说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这些年，我很感激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情，因此尽力不愿让你们为我操心，这一次，请原谅我的任性，只有这一件事，我想要争取一番。” 朱瑞文头微垂，他不想看到朱夫人失望愤怒的表情，但他又不愿作罢。 屋子里只他们两人，一阵沉默之后，朱瑞文忽然听到朱夫人的声音，完全与愤怒搭不上关系。 “这怎么是任性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苏娇如此难得，不仅生的好，性子还招人喜欢，这多正常啊。” 朱瑞文诧异地抬头，看到朱夫人一脸喜不自禁。 朱夫人之前紧锁的眉头都松开了，乐得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才好。 “这是好事，我怎么、怎么就没想到呢！” 若是朱瑞文娶了苏娇，那她就可以完全放心，不用担心她会被夫家怠慢。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啊！ “如此一来，苏娇也不用害怕成亲，也可以一直陪着我。” 朱夫人这就想要去跟苏娇说这件事，朱瑞文赶紧拦住。 “母亲，苏娇的性子瞧着绵软，实则很是固执，她心意已决的事情，并不容易改变，如今她执意不成亲，若是知道了我的心意，最可能的举动，怕就是想法子躲着我。” “她能躲的地方和理由太多了，我不愿变成那样，所以，我只希望母亲能先不给我议亲，我想在她慢慢明白，慢慢愿意了之前，能够陪着她。” 朱夫人满脑子热血渐渐平静下来，瑞文这孩子，果然是个省心的，他自己已经想到了一切。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若是苏娇一直也不明白，或是不愿意呢？” 朱夫人并不是看轻朱瑞文，而是苏娇那孩子的想法连她都琢磨不透，万一真的如此，难道朱瑞文要一直不议亲？ “我只想能与心悦的女子共度此生，如若不然，也只会耽误了别人家的姑娘，成不成亲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必要？” 朱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在别人家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她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还不当回事？ 莫非是她的教养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求母亲成全。” “你……你向来是个稳重的，从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勉强你。” “多谢母亲。” 朱瑞文知道是自己任性了，朱夫人是自己的嫡母，自己年岁到了却不议亲，很容易被人指责她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 “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朱夫人心里安慰，“娘也会尽力为你们撮合。” “……还是不要，苏娇很敏感，极容易察觉到。” “那、那……” “顺其自然吧，这样最好。” …… 苏娇在同朱夫人说明白了之后，一身轻松，照常每日与朱瑞文去顾苼那里。 “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明日起，我也不用再过来。” 苏娇最后诊断了一番，收好了药箱站在朱瑞文身边，“顾公子放心，此事我们会守口如瓶，绝不会……” “没那个必要了。” 顾苼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他已经无碍，我已是给他找好了人家，很快会有人来接他。” “你决定了？” “我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我的爹娘也都是本分人，受不得惊吓，我一心只想挣得功名，光耀门楣，能让爹娘受人敬仰，让妹妹们找个好人家……”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良心，为了心里的不忍牵累顾家的名声。” “想来顾公子给他找的人家一定是好人家，如此你也不必自责，原本也并非你所愿，这世上强人所难得来的，从来也不会是甜的果子。” 苏娇语气淡淡，顾苼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哪里都不多见，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 顾苼亲自送他们离开，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来接孩子。 他想，若不是苏娇，或许自己真的会优柔寡断，将孩子留在身边，可她说的情况，都是顾苼不想见到的，既然如此，不如立刻做出决断。 顾苼目送马车离开，心里残留着淡淡的怅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为他规避了一个多大的麻烦，若干年之后，那个带着官府的人直接找上门来的女子，信誓旦旦顾家抢走了自己的孩子，连那孩子哪里有个胎记都说得一清二楚，一派必要登堂入室的架势。 然而顾家上下都并未找到那个孩子，从来也没人听说过此事，任凭那女子撒泼耍赖，没有就是没有，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官府的狠狠教训了这个女人一番，此事便不了了之，并未造成什么影响。 …… “姑娘，宁大人又给您来信了，随信的还有一筐桃子。” “一筐什么？” “桃子，您瞧瞧，还新鲜着呢。” 苏娇皱着眉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只竹筐，揭开上面盖着的布，里面一个个红红的很是喜人。 “一筐桃子……” 苏娇无语地拆开信，上面写着，之前自己提到闻过一种熏香，有桃子的甜香，让人闻了就挺想吃的，所以他特意让人寻了一筐桃子送过来给自己解解馋。 苏娇发誓，她写那个纯粹是不知道写什么，随手写上去的，她并不是想要桃子吃…… “姑娘，这桃子瞧着真好，一定是刚摘下来不久，可不能摆时间长了，会坏的。” 苏娇放下信，虽然有点意外，但这桃子实在是好桃子。 “拿去给各个院子分了，我得想想回点什么才好。” 自己开始回信之后，难道又要开始习惯回礼了不成？ 第106章 好，很好 从宁白那里送来的信，如今已经快有一匣子了。 苏娇起初并没有想到他能坚持这么久，本以为，宁白不过是心血来潮，写上几个月也就腻了。 因此苏娇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是不回信的。 那些信件，她只时不时地拿出来，当做字帖临摹，觉得对自己的字增进不少。 可是几个月之后，信仍旧不断，苏娇觉得自己再不回信有些失礼，便客气地回了几句，结果宁白一下子送了厚厚的信过来。 回信的习惯便坚持了下来，连苏娇自己都觉得神奇，到了这个时空里，自己居然还交上了个笔友！ 不过也多亏了与宁白的交情，苏娇算是在清河镇站稳了脚。 就算黄志宏一家离开了清河镇，他也交代了别人照看自己，如今在清河镇，已是没人敢轻视她。 苏娇多次在信里感谢宁白，宁白却很是谦虚，还提到了另外一个人，说他也是借了萧帅的名声，才能帮到自己。 这个萧帅……大概是宁白的上峰吧，苏娇也没多在意。 可宁白后来的信里，时不时地就会提到萧帅，到这会儿苏娇连他的喜好都略知一二。 “巧儿，前阵子不是说，庄子里要送菱角过来吗？等我写了回信，与两筐菱角一并送过去吧。” 庄子是朱家置办的，朱夫人交给苏娇来打理，说是像她这个年岁的姑娘家，都是要学一学才好。 苏娇想着往后这些田产自己都是要置办，因此也未推脱，一点点跟着朱夫人学了起来。 没想到她打理得还挺好，庄子上一些规矩都立了起来，她脑子灵活，也不太顾忌庄子里牵连的关系，大刀阔斧地一番整顿，庄子里的事务如今清清爽爽，一点儿不要人操心。 “知道了姑娘。” 秀巧捧了个碟子进来，里面放着切成了几瓣，去了核的桃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姑娘快尝尝吧。” 苏娇用签子吃了一瓣，果汁丰盈，香甜可口，她又往秀巧嘴里塞，两人很快分完了。 “宁大人送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姑娘，咱们就送菱角过去吗？” “那不然呢？” 苏娇舔了舔嘴唇，“我小门小户的，哪里送得起多贵重的玩意？意思到了就成。” 反正宁白送来的东西，多数都是吃食，也贵重不到哪里去。 那筐桃子朱家每人都有，之前朱夫人知道宁白会给苏娇送东西的时候，还揶揄地笑着问过她，她对这位宁公子有没有什么想法。 但几个桃子送过去，朱夫人特意将苏娇留下，“娇儿啊，宁公子此举，究竟是何意？你与他也并未有过多的接触，他为何会这么在意你？” “不是说过了吗？他将我当做妹妹一样。” “那到底也不是亲妹妹，娘是担心他以兄妹的名义来讨好你，他与我们家门第天差地别，你若是陷进去，到最后只能徒留伤心。” “不会的，宁白不是那样的人，他也瞧不上我。” 苏娇到现在都还记得，宁白以为自己要跟他告白的时候那种敬谢不敏的态度。 想想都生气！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 苏娇：“？？” 娘从前也没担心过，怎么就忽然提起这事儿了？ 朱夫人脸上又浮现起了笑容，“娘是觉得，我与你实在投缘，不拘什么名分，你若是能一直陪着我该多好。” 苏娇没理解她的话，不过她听得出来朱夫人是喜欢她的，那她就高兴。 苏娇也没想着现在离开清河镇，离开朱家，她这会儿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觉得再等等，等到辰儿稍稍再大一些，或是两个哥哥娶妻，她再离开也不迟。 …… 这日苏娇没有出诊，难得休闲时光，她坐在廊下躺了一小会儿。 “姑娘，妙仁堂的耿大夫来了。” 苏娇揉了揉眼睛，“是吗？请去偏厅，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耿大夫也时常来苏娇这里，自从她将药方给了他，耿大夫就时常来找她。 苏娇很快去了偏厅，“耿大夫。” 她微微行礼然后坐下，“耿大夫是不是又有什么病症要与我商讨？” 耿大夫摇了摇头，“这次我来，是因为有人求到了我这里，想让你出诊。” 苏娇皱眉，“这是何意？想让我出诊大可以直接来找我，怎么会去您那里叨扰？” “因为这次是要去别的州府，想让你登门问诊。” 苏娇行医只在清河镇，别的地方的人想要让她问诊，都只能到清河镇来。 之前也有人想让她过去，苏娇都给拒了，有黄志宏在，也没人为难过她。 “耿大夫，您知道我是不去清河镇之外的地方出诊的，那病人……可是无法行路？”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苏娇寻思着要不破个例？ “那倒不是，只是那人身份不一般，不愿意张扬，想让你悄悄地过去给看了。” “是这样啊，我看病不看身份的，您看我手里还有几个病人，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清河镇，耽误了他们也不成，您帮我拒了吧。” 苏娇无语，身份不一般怎么了，身份不一般的病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没这么矫情的。 耿大夫像是猜到了苏娇的决定，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行吧，我会帮你拒了，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大夫的架势。” “我之前没有吗？” 耿大夫但笑不语，之前啊，这丫头是为了生计，诊金越高越好，可如今，她有时候治病都不收人诊金。 耿大夫心里安慰，总有一日，这姑娘一定会成为名医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 苏娇以为耿大夫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但她再也想不到，那位被拒绝出诊的病人，居然是个难缠的。 过了些日子，耿大夫身边的小药童忽然慌慌张张地来找她，红着眼睛交给她一封信。 “苏姑娘，您快救救我师父吧！” “怎么了这是？” 苏娇立刻接过信拆开，匆匆扫了一遍，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原来自己没有答应出诊，那人便要求耿大夫去治病，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之后，他便将耿大夫给扣下了！ 信里根本也不掩饰，明目张胆地写明了，她苏娇身后有人，可耿大夫没有吧？苏娇不去给他治病，弄死一两个大夫，还是轻而易举的。 “居然敢威胁我……呵呵呵呵。” 苏娇口中发出一串笑声来，秀巧听了毛骨悚然，捂住小药童的耳朵怕将孩子给吓着。 苏娇冷着脸，她很尊敬耿大夫，那是个真正仁心仁术的好大夫，是与她导师同样值得人敬爱的学者。 知道耿大夫与自己关系亲密，便用耿大夫的安危来强迫自己去治病。 好，很好！ “秀巧，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出趟远门。” …… 苏娇要出远门的消息让朱家知道了，朱夫人立刻忐忑的不行。 “你要一个人去？那不行，得有人陪着，我不放心。” “娘，我只是出诊，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也不成，你一个姑娘家，路上没个照应，万一遇上坏人……” 朱夫人想想都觉得害怕。 朱瑞樟手举的老高，“娘，我陪苏娇走一趟，那儿的路我熟。” 朱夫人一口就想答应下来，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停住，“我看，还是瑞文陪苏娇去吧。” “啊……为什么？娘我也想去……” 朱瑞樟哼哼唧唧，朱夫人瞪了他一眼，“瑞文性子比你稳重，真遇上什么事也处理的来，你给我在家里，老老实实跟着你爹出去多应酬。” 朱瑞樟委屈的都要哭了，这还是他亲娘吗？他真的很想出去浪一浪啊…… 苏娇还是觉得没必要，“娘，瑞文哥哥事务繁忙……” “不碍事，我刚好要去那儿有些事情。” 朱瑞文开了口，此事便定下了。 苏娇也没办法，只得去跟朱瑞文道谢，“那就劳烦瑞文哥哥了。” …… 苏娇要离开清河镇，在朱夫人看来是一件大事。 她给苏娇准备行囊，恨不得将一个家都给装进去。 “娘，够了。” “不够，哪里能够？你平日用惯了物件儿都得带上，不然外面不习惯，除了这些还有银子，多多地带，千万不能亏了自己。” 朱夫人给苏娇满满当当装了三辆马车出来，苏娇无语，这哪里像是去出诊的架势？ “娘，瑞文哥哥以往出远门都是轻车简从，哪里能这么大张旗鼓？” 苏娇扯了扯朱瑞文的袖子，想让他也帮忙说说，朱瑞文扬了扬嘴角，“你是姑娘家，细致一些也是要的，带了没用上，总比要用的时候没有来的好。” 苏娇：“……” 于是等到出发的时候，朱夫人愣是又收拾出了一辆马车，苏娇表情无奈地与朱夫人道别，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离去。 走了没多远，朱瑞文才平静的问，“现在可以说说，这一趟去的真正原因了吧？” “就是去出诊呀，能有什么原因？” “你瞒得过娘，打算继续瞒我吗？” 苏娇看着朱瑞文俊朗的面容，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瑞文哥哥。” 第107章 骗人的鬼 苏娇也就不瞒着了，将耿大夫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然那人那么想让我去，那我就如他所愿，只要耿大夫能安然无恙。” 苏娇说的一脸平和，朱瑞文却挑了挑眉毛，“这么简单？听着不像是你的做法。” “怎么会呢，我这人很随和的。” 苏娇露出软软的笑容，仿佛谁都能捏她一下，但朱瑞文一个字都不信。 这丫头，是他这么多年遇见过的最睚眦必报的小姑娘，跟认识的人好说话的不得了，不认识的若是敢欺负到她头上，那就等着报应吧。 之前徐柯的事儿朱瑞文还没忘呢。 “此人既然可以将耿大夫留下，想来心里是有把握的，地位应是不低，你切不可鲁莽，等到了地方，见着了人再做打算。” 朱瑞文劝了几句，想着还好自己跟来了，若换了朱瑞樟，怕是要跟着苏娇一块儿闹腾。 ……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但也有个七八日的路程。 苏娇从浣溪村来到清河镇之后，就再没有出过远门，还挺新奇。 可过了两日，苏娇的新奇劲儿一过，就开始无聊了。 整日都坐在马车里，虽说车里空间很大，但路上颠簸，光线也不好，她不想将眼睛弄瞎了所以没法儿看书，她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 “瑞文哥哥，你和爹爹往日出远门赶路都是这样的吗？路上都做什么消遣呢？” 苏娇想要参考一下。 朱瑞文笑起来，“觉得无聊了？” “嗯。” “平日里我与爹都是在外面骑马，我就是怕你会无聊，所以在车里陪你。” “……那光坐着也还是无聊啊，瑞文哥哥要不给我讲讲你们出远门的事儿吧。” 朱瑞文并不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他除了谈生意的时候，在家中都寡言少语，不太爱说话，跟见了面就叽叽喳喳的朱瑞樟形成鲜明对比。 苏娇也就这么一说，却没想到朱瑞文当真开始给他讲故事了。 他说的都是些外出做生意时遇到的事儿，什么不守约啊，做局下套啊，听得苏娇目不转睛，一双圆圆的眼睛闪动着好奇直直地盯着他。 “……那后来呢？那个假装被欺辱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哥哥你可真的收了她？” 朱瑞文瞪了她一眼，“家里就那么大，有没有多个人你不知道？” “这我哪儿知道，再说，又不用非得领到家里来。” 苏娇只在清河镇混迹，都对外室这种事儿习以为常了。 镇子东边好几条街，那里居然就是专门安置外室的！ 刚知道的时候她三观就崩了一次，虽然明白三妻四妾在这里是合法的，但……这么普遍的吗？是个男人就要有几房妾室，有了家里的妾室还不算，还要在外面养个外室。 苏娇反正是对这里的男子绝了心思，他们真是棒棒哒，爱娶几个娶几个，跟自己无关就成。 朱瑞文抬眼，眼里变得严肃，“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都没有，那姑娘后来见到我让人去报官，就吓得自己离开了。” “走了啊？听起来似乎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又一心想要跟你，哥哥你怎么忍心报官呢？” “她相貌如何与我何干？难道她一心跟我，我就要收了她不成？” 苏娇歪了歪脑袋，不是这样的吗？反正这里的男子可以左拥右抱，这种送上门的为何拒绝呢？想来那个姑娘也是这么想的。 朱瑞文看着她，“这与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同等价值的东西才可以拿来交换，我若想往后得到某个女子全部真情，必得拿同样分量的感情去交换，如何能分给旁人半点？” 苏娇愣住，她看着朱瑞文脸上的认真，心里大受震动。 “你是……这么想的吗？” 她头一次，在这里听到这样的言论，简直是男人里的一股清流！ 瑞文哥哥的意思，是他打算以后只娶一个姑娘，只对一个人好？ “我是这么想的，我往后娶妻，她便只有我一个，我若还对旁的女子上心，又怎么对得起她。” 苏娇闪动着星星眼，“哥，我可真羡慕我以后的嫂嫂，她可真是个幸运的女子！” 朱瑞文：“……” 他默默地转开头，不想跟这人说话。 但苏娇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哥哥能这么想实在令人佩服，比那些自诩风流的男的好上不止百倍！我真为以后的嫂嫂高兴。” 她眯着眼睛嘿嘿地笑，“娘怕是已经在给你相看了，回去以后我得跟娘说说，定要给哥哥相看一个最好的姑娘才行。” “我的事你不用去管。” 朱瑞文瞥了她一眼，眼里的不悦让苏娇的笑容收敛，“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还有几日的路要走，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外面透透气。” 再听到她提自己的亲事，朱瑞文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苏娇茫然地看着朱瑞文出了车厢，她趴在窗边看他上了马，满心的羡慕。 “好好啊，我要是也会骑马就好了……” …… 苏娇发现之后朱瑞文都很少与她共乘马车，不过他骑马也守在她的车边，掀开车窗就能跟他说话。 “我知道了，瑞文哥哥一定是害羞了。” 苏娇恍然大悟，随后笑了起来，“没想到瑞文哥哥瞧着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害羞。” 秀巧给她递了一块热帕子擦脸，“姑娘您瞧，天底下也有瑞文少爷这样的男子，成亲也不全然是坏事是不是？” 苏娇将帕子盖在脸上，眼皮熏得热热的，整个人都懒洋洋下来，“这样的男子能有几个？这样的心性，能保持多久？” 她从帕子下发出轻轻的笑声来，“即便瑞文哥哥如此决定，往后他又不这么想了，谁又能指责他什么？” 苏娇将帕子拿下来交给秀巧，睁开眼睛，眼里清亮亮的。 这里的婚姻是没有保障的，成亲前说的天花乱坠，可往后反悔了，女方能怎么样？ 是能让男子净身出户还是硬气地和离再觅良缘？ 这个时代里，被休的女子根本活不下去，和离也是一样，就连寡妇都要为了个贞节牌坊一辈子不再嫁人，女子有多难？ “巧儿啊，往后你可不能这么轻易被人给骗了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们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秀巧点点头，“嗯，我就信姑娘的，姑娘饿不饿？吃些点心吧。” 苏娇立刻毫无形象地瘫下来，翘着腿晃着脚，拿了点心打发时间。 …… 越城近在眼前，苏娇的闲适也一点点收起。 “天黑之前就能到，是立刻让人去送消息登门拜访，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商议一下？” 朱瑞文问苏娇，苏娇想了想，“我担心耿大夫，我先过去，哥哥你在外面落脚，这样若是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这样很稳妥，就这么办，不过苏娇，千万不可冲动，凡事三思，若心里不痛快，离开了那里回来跟我说，我帮你想法子出气。” 朱瑞文眼里有着担忧，苏娇笑了笑，“哥哥放心，我有分寸。” “总之，万事小心。” 苏娇的车与朱瑞文的分开，来到一座宅子面前。 秀巧下去叫门，苏娇从车上下来，打量着这宅子。 不如朱家的显眼，门外守门的人腰侧却挂着刀！ 很快，角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丝缎的丫头，目光倨傲地上下扫了苏娇几眼。 “进来吧。” 她冷冷地说，转身带着苏娇进去了宅院。 苏娇跟在她后面，往里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内院，来到一个院子外面。 这府里的下人穿戴都不俗，比清河镇一些姑娘主子都不逊色。 苏娇站在院外等候，丫头进去通传，好一会儿才出来，“我家夫人要见你，见到了夫人放聪明点，若惹怒了夫人，谁也救不了你！” 苏娇默然，跟着往里走，那丫头见她不说话，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理她。 院子里打理得很好，苏娇踏过青石板的小道，经过廊下来到门前，门边的小丫头立刻打起帘子。 屋里一阵幽香，苏娇走进去，看到一个妇人坐在上首。 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就华美异常，头上的钗环不多，样式却是苏娇见都没见过的。 她靠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盏茶慢品，腿边跪着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拳给她捶腿。 苏娇站在那儿，那妇人却像是没瞧见她，晾着苏娇半天也不说话。 苏娇安之若素，这种太小儿科了，不说话她也不说，这里与清河镇的摆设不同，她正好欣赏欣赏。 或许是因为苏娇完全没有表现的诚惶诚恐，与自己心里想的不一样。 那妇人总算将手里的茶放下，掀了掀眼皮，“你就是清河镇里，精通医术的苏娇？” “正是，见过夫人。” “居然生的如此好相貌，倒是我没想到的，怪不得敢跟我作对，护着你的人，瞧上的就是你这副样子吧？” 苏娇抬眼，“夫人说笑了，小女子何时与夫人作对？” “我请你来越城治病，你却不肯，不是作对是什么？” 第108章 心善 苏娇真真是长见识了，这世上但凡只要有什么事情不顺着心思来，就叫作对吗？ “夫人您误会了，小女子虽通些医术，但终究是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因此定下规矩，只在清河镇上行医，如此家里人也放心一些，并非针对夫人。” 那夫人身边的丫头不屑道，“一个医女而已，有什么规矩可言？我家夫人让你瞧病是你天大的福气！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秋云。” 夫人轻轻开口，丫头立刻闭上了嘴巴。 “我听说你很擅长妇人之症，近来我身子很是有些不爽利，若你能治得好，赏银是少不了你的。” 夫人语气高高在上，恩赐一般，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娇。 苏娇很讨厌一种人，明明是求人办事，却搞得好像施舍一样，谁特么哭着喊着想要巴结？ 她脸上露出微笑，“夫人，先前耿大夫来给您瞧病，想来也是对您的身子有所了解，我得先见了他，问明了情况才行。” “怎么？不是说你比妙仁堂的本事都高？这会儿连自己诊脉都不成？” “夫人见谅，我的名声源于女子行医，别人听了难免会觉得特别，因此才会传开，耿大夫是个特别好的大夫，他的诊断对我非常有用。” 苏娇始终笑着，一点儿失礼的地方都没有，不管怎么样，先见到了耿大夫，确认他平安再说。 那夫人见苏娇不见到耿大夫就不给自己诊脉，脸色沉了下来，可苏娇并不怕，她就一个意思，要见耿大夫。 “看来传闻果真没错，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眼界也就这样了。” 夫人起身，不再看苏娇一眼，让丫头扶着她进去内屋，“既然你想见，那就见吧。” “多谢夫人。” 苏娇心里腹诽，看不起村里的人？那她有本事别吃村子里种出来的米粮蔬果啊！ 不过总算，她答应让自己先见耿大夫了。 苏娇看着身边的侍女，“劳烦你带我过去吧。” …… 苏娇是这么盘算的，等见到了耿大夫之后，就让那个夫人先同意耿大夫回去，至于她的病症，自己来都来了，顺手瞧瞧也行。 不过她拿耿大夫威胁了自己，这疗程怕是没那么轻松。 然而，当苏娇见到了耿大夫之后，什么盘算，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耿大夫！”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老者，与之前来找自己的时候，几乎都瘦脱了形！这才多久？ 耿大夫抬头，看到是她居然还想笑一笑，但似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 苏娇的怒气从头发丝上炸开，带路的侍女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夫人说了，妙仁堂的大夫也不过如此，连她的病都治不好，夫人还说，人在饿的时候脑子是最清楚的，所以才好心让这位老大夫时刻保持清醒，好提升提升自己的医术。” 苏娇的眼瞳骤然收缩，耿大夫居然是被活活饿成这样的？ “好了，你人见也见到了，我家夫人还等着呢。” 苏娇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是吗？那正好……” 忽然，耿大夫抓住了苏娇的手，“不行。” 苏娇：“……” 耿大夫莫不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那丫头却不知道，“你这个老大夫想干什么？耽误了时间，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耿大夫就是不松手，他怕苏娇去了之后做出什么事来，他不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误入歧途。 手腕上被握住的力气很大，苏娇看到耿大夫祈求的目光，心还是软了下来。 “去取吃的东西来。” 丫头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 苏娇猛地回头看向她，“你若是耽误了时间，那便是你的错处，你想清楚了。” 苏娇气势凌人，竟然真将那丫头镇住，憋了一肚子气去取吃食。 屋子里没有了别人，耿大夫才慢慢松开手，随即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喘着粗气跌坐下来。 苏娇去拿水给他喝，发现屋里只有凉水，气得直接将杯子砸了。 “秀巧你跟着去瞧瞧，温水热粥都要，粥要稀一些的。” “是。” 秀巧满脸怒容地出去，苏娇将耿大夫扶坐起来，“他们简直是草菅人命！等我出去，一定要去报官才行！” 耿大夫叹了口气，“没用的，这里是秦家，殿前马军都虞侯的秦家，便是黄大人还在清河镇，见到了秦家都得避着。” 苏娇是不懂什么官位品级，官高就可以欺压百姓，擅用私刑吗？ 她摸了耿大夫的手腕，脉象很是虚弱，他这个年纪的人，哪里经得住断食的痛苦？ “苏姑娘，我只有一事相请，你切不可以冲动，秦夫人的病若是你有法子，一定尽心诊治，我也会全力配合你。” 苏娇瞪大了眼睛，“你还想着救她？她这是要置你于死地，你还愿意救她？” 苏娇方才若是跟着那丫头走了，必不会让秦夫人好过！ 耿大夫笑笑，“身为医者，只要有病人在面前，是一定要救的。” “可她想害死你啊！这样的恶人，为什么要救？” “苏姑娘，因为我们是大夫啊，我们学了一身的医术，不是为了筛选要救什么样的人，而是为了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耿大夫说话很吃力，可他态度很坚决，“我不希望你做下错事，到了往后悔不当初……” 苏娇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她从不伤天害理，别人伤天害理难道还不许她反抗了？ “你答应我，不要意气用事，切不可以医术伤人，你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您别那么激动。” 苏娇皱着眉应下，扶住耿大夫，这固执的性子真是跟导师一样一样的。 等吃食温水的时候，耿大夫还让苏娇去桌上看他这些日子试着开出的方子。 方子上的字从一开始遒劲有力，到后来笔迹潦草，应是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苏娇一张张看下来，看的是一头恼火。 做人怎么能心善到这个份上？都什么时候了耿大夫还一心想着怎么才能治好她？ 苏娇将方子放下，看了一遍什么都没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饭食都端来了，苏娇给他喂了几口水和薄粥。 秦府的丫头又说，“这下总能去了吧？我可告诉你，咱们夫人那是心善，不然能让你在府里如此猖狂？” 苏娇眼睛都不抬，“你怕是对心善这个词有什么误会。” “你什么意思？” 丫头气白了脸，苏娇却站起来，脸上笑盈盈的，“不是说秦夫人等着了吗？那咱们这就走吧。” “苏娇，你记住了……” 耿大夫着急地想要确定，苏娇回头，笑容温和柔软，“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您放心吧。” 只要她应下了，就一定能做到，不过她刚刚答应的，是不会用医术伤人对吧？那别的，她可就管不了了。 …… 苏娇跟着丫头又去见了秦夫人，这一次秦夫人躺在床上休息。 见着了她，连头都没动一下，“见过了人？可以诊治了吧？” “秦夫人……”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是不知好歹，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秦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想跟夫人您确定一下病症。” 苏娇从耿大夫那里得知了大概，秦夫人行经腹痛已有两年有余，每月发作一次，疼起来大汗淋漓。 她问了秦夫人的贴身丫头，关于秦夫人月事的详细情况，又上前给她诊了脉。 “耿大夫开的方子是对症的，温经散寒，化瘀除湿。” “但我并没有任何好转。” “夫人需知病去如抽丝，身子的病症是一日日聚起，也得一日日才能好转。” 苏娇拿出针囊，从里面取出银针。 秦夫人眸色微闪，“你得知道，我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连同你的家人要一起陪葬。” 哇……她好怕啊…… 苏娇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为所动，“夫人放心，你这样的病症我瞧得多了，最多不出四个月便能好转。” 她语气笃定，秦夫人思及每月生不如死的痛楚，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就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苏娇在她中极穴、归来穴、三阴交、秩边穴针灸一次，又在中极和归来加灸，每穴灸三壮。 苏娇熟练沉稳的表现，让秦夫人逐渐放松下来，她这病症持续了很久，可一直也找不到妥帖的人医治。 后宅中的女子，有些病症实在不适合让外面的大夫来看，于是一拖拖到了现在。 秦夫人只能每月强忍着，却忽然听闻清河镇有个医女，擅长妇人病症，她立刻便动了心思。 等她调养好了身子，兴许还能给秦家生个孩子，自己的地位便更加稳固。 “夫人多休养，明日我再来给你施针。” 苏娇收拾好东西，秦夫人让丫头给她安排住处。 “不用了，我看耿大夫旁边还有一间空屋子，我就住那里，对了，耿大夫年迈，身子骨有些不爽利，还请夫人开恩，让我开些药给他调养。” 第109章 才不是故意刁难 苏娇提的条件对秦家来说不值一提，秦夫人这会儿小腹发暖，觉得很有疗效，心情自然也好。 “开了方子，让下人们去抓药。” “多谢秦夫人。” 苏娇回头就开了两张方子，上面的药材能用多好就用多好，一点儿不手软。 耿大夫吃了东西，精神头稍微缓过来了一些，见到了苏娇急切地问，“如何了？” “能治，只是时间要长一些，耿大夫，你在这里先静养几日，我让秦家先送你回去。” 耿大夫摆摆手，“秦家不会同意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拿我来威胁你，是我拖累你了。” “耿大夫说的是什么话，他们威胁你，还反倒是你的错了？” 苏娇冷笑，“秦家仗势欺人，如今我们也只能忍着，谁让我们无权无势呢。” “苏姑娘，老夫瞧着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刚硬，你若医术平平，只在清河镇里行医倒还好，却偏偏医术出众，名声传到了外面，我担心你这样，往后是要吃亏的。” 耿大夫语重心长，“声名在外，就容易身不由己，你又是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 “耿大夫是觉得我不会审时度势，容易得罪贵人？” 苏娇笑起来，“可我原本就没打算要讨好什么人，我也没有什么野心，就想靠着医术混口饭吃，也错了吗？” “怀璧其罪，你有本事，别人就会想要用你的本事，你怕是不肯都不成，这世上，多的是位高权重的人，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将我们给捏死。” 苏娇沉默，她曾经预想中的美好日子，或许只是做梦而已。 她从前并没有想过这些，只觉得自己不愿意的事，难道还有谁能逼着她不成？ 原来是真的有的，都不用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威逼，随便用她身边的人就可以逼得她束手无策。 这操蛋的世界！ “你也不必愤世嫉俗，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人生在世，总得学会委曲求全，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可我不想这样。” 苏娇声音低低地说，“我不想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只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我不妨碍别人，为什么他们要来妨碍我？” “若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不再行医。”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没人来打扰她了？ “可你不行医，不是白白浪费了一身医术？” “那也总好过被人胁迫做不愿意的事。” “可也有人，是真的需要你的救助，你为了活得自在，就不管他们了吗？” 苏娇：“……”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以后，以后再说吧，我再想想。” 苏娇将事情揭过去，先等秦家的事了结了，她再好好谋划谋划后面该怎么做。 …… 秦家很快将药材送了过来，苏娇让秀巧去给耿大夫煎药。 耿大夫一看那些药，“你这是……” “秦家财大气粗，这点药算什么？您的身子得好好补补。” 苏娇说得理所当然，耿大夫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姑娘，有时候他都觉得好玩儿，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都从没见过呢。 苏娇就住耿大夫隔壁的屋子，每日去秦夫人那里给她针灸，剩下的时间便忙着调养耿大夫的身子。 “对了，秀巧，你出去给瑞文哥哥送个信，我这里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让他别担心，先回去吧。” 秦夫人的病症治起来要几个月，朱家的生意朱瑞文扛了大半，哪里能在这里耗时间？ 秀巧应声，出去之后很快又回来了。 “姑娘，秦家的人不让我出去？” “是吗？” 苏娇将手里的药碾放下拍了拍手，“我就不信了。” 她带着秀巧去了门口，门口果然不放人，“夫人交代了，苏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去不小心迷了路就不好了，姑娘想要什么可以让我们这些下人去买。” “我今日若非要出府呢？” “没有夫人的允许，恕难从命。” “那好吧。” 苏娇居然就这么算了，秀巧觉得相当意外，自己姑娘转性了？ 回去之后，苏娇就写了一张单子，“你去交给秦府的人，这些是我明日要给夫人用的药，少一样我都治不了，夫人的身子正是要紧的时候，让他们务必不要耽搁了。” “姑娘，您这是……” “去吧，他们不是我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回来吗？那多方便啊，就让他们买去。” 苏娇给了单子之后，如常地做她的事情，过了一阵子，秦家的丫头来了，“苏姑娘，你要的这些药材，药馆里都没有，你是不是写错了？” “我虽然年岁小，行医也有好一阵子了，你觉得我会不会写错？” “可是，可是出去的人找了好些药馆，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与我何干？左右我要的就是这些，明日给夫人治病是一定需要的。” “你这是故意刁难！” “小姐姐你这话就是冤枉我了，我自幼生在乡间，教我医术的师父告诉我的药材名字就是这样的，我有什么法子？你有时间跟我在这儿耗，不如赶紧让人出去买去。” 苏娇态度非常好，一点儿不争不吵，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那丫头见她这样，又听说事关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跺脚去找夫人了。 秀巧凑过来，“姑娘，您那纸上写的，都是药材？” “当然，我这人做事从来都规规矩矩。” 秀巧……秀巧自然是相信的，自己的姑娘，说什么她都相信。 药材的名字确实没有错误，但可能与这里的名字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看不懂也是正常。 过了一会儿，秦夫人那里来了人，是秦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领着那个小丫头过来。 “苏姑娘，这是你让下人出去买的药材？” 大丫头将纸放到苏娇的面前，苏娇瞥了一眼，“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上面的药名，是只有你能认出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归我是认得的。” “既然如此，就请劳烦姑娘跑一趟了。” “我可以出府？” 大丫头笑起来，“咱们秦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断没有限制姑娘出府的道理，不过越城不比你们清河镇民风淳朴，这里更繁华，闲杂人等也就更多，夫人担心你出去不方便，因此让人陪着你去。” 也就是，出去可以，得有人监视的意思。 苏娇也不恼，“秦夫人还真是客气，如此也好，也省的累着我的丫头拿东西了。” 苏娇于是得以出府，身后跟着两个秦家的小厮，脸上不苟言笑，长得五大三粗。 苏娇和秀巧两人要想从这两个小厮手里逃脱，看起来就不切实际，虽然苏娇觉得问题不大…… 她出府之后，果然去了医馆，照着单子上的名字将药材配齐，顺顺当当的表示他们看不懂那都是他们的问题。 将药材扔给小厮们拿着，苏娇直接去了朱瑞文落脚的客栈。 “瑞文哥哥。” 朱瑞文看到苏娇立刻上下扫视了一番，见她没什么事，一颗心才落下来。 他又瞧见她身后的小厮，眉头不动声色地皱起来，“这是……” “这是秦家的下人，怕我跑了让人看着我的，瑞文哥哥不必在意。” 苏娇当着他们的面直言不讳，“哥哥，秦夫人的病恐怕要几个月才能好，你先回去，不用担心我，秦夫人为了让我给她治病，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怎么行？我就在这儿陪你。” “哥，你生意不要了？我听爹爹说，朱家的生意最近可是很重要，你能在这里耽搁三四个月？” 朱瑞文沉默，他这一趟陪着苏娇出来，都是将事情移交给了别人，但时间一长是肯定不行的。 朱家的生意开始走上正轨，他手里握了大半，能陪着苏娇离开一会儿已是极限。 苏娇看出了朱瑞文的难处，笑起来，“瑞文哥哥，秦家是大户人家，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我来这里也只是治病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朱瑞文斟酌再三，“那我先回去，将事情处理完之后再来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 “一定要的，我留些人在这里，以防止你用得上。” 朱瑞文不允许苏娇拒绝，苏娇心里叹气，留了恐怕也没用，但这样瑞文哥哥才放心的话，那就随他吧。 朱瑞文又嘱咐了苏娇一番，才心有挂念地离开，可是很久很久以后，朱瑞文都在想，如果那会儿他没有走，没有因为生意放苏娇一个人在越城，一直陪着她的话，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 苏娇送走了朱瑞文，这才带着秀巧和秦家的小厮回去。 秦夫人将人叫过去问，“她出去后可老实？” “确实是去买了药材，然后又让陪她一同来的家人回去了，别的并没有做什么。” 秦夫人勾了勾嘴角，一旁的丫头秋云笑着说，“夫人放心，谅她也不敢做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女罢了，难道还敢在秦家放肆不成？” 第110章 不愿意 秦夫人拿了一盅燕窝，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完之后，用帕子擦了擦嘴，才慢悠悠地说，“只要她能治好我的病痛，我也不是不能容她使些小聪明。” 秦家家大业大，秦夫人看了太多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在她看来，苏娇根本不值得一提，顶死了也翻不了天。 “夫人，您真的信她能治好您？” 秋云倒是没那么相信，“之前都请了宫里恩典，让太医大人给您瞧了都不见好，那丫头从小地方来的，哪里能真懂得什么？” “她若是瞧不好，说明之前的名声都是假的，胆敢欺骗秦家，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秋云打了个冷颤，笑着说，“夫人说的是，敢欺瞒秦家，那可是要搭上她整个家族的。” 秦夫人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后宅里的女人，尤其是当家主母，多少人看着，稍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有心人拿出来说。 当家主母若是有个什么隐疾，最容易被人抓住不放，恨不得换个人掌权。 她每月，都要竭尽所能地不让人看出来，有时候那些人还特意挑着她的小日子来，她强撑着应付，之后只能硬生生疼晕在床上。 这一次来这别院小住，秦夫人就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彻底根除，否则，这个秦家，她该怎么待下去？ 若是苏娇治不好，那么，这种没用的东西，也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了！ …… 苏娇给秦夫人诊治的时候，秦家没有再刁难他们，每日吃喝按时送来。 苏娇有时候心血来潮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很快就会送过来，且看起来都相当不俗。 秦夫人的月事前几日，苏娇给她用了温针，等到了月事来了，秦夫人惊诧地发现，每月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疼痛，这一次居然没有那么明显了！ “这几日夫人要注意调养，如今也不用日日针灸，每月行经前施针即可。” 苏娇给她诊察完，如常地想要离开，秦夫人这一次却叫住了她。 如今小腹隐隐作痛，跟从前的疼痛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秦夫人整个人都是轻的。 “没想到你还真有些本事，是不是你说的，只要再两三个月，我就完全不会疼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当如此。” 秦夫人眼里划过一抹如释重负，像是即将要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心尖都隐隐颤抖。 “听说，你在清河镇也以妇人之症闻名，甚至能让多年不孕的人怀上孩子？” “夫人，我其实并非专攻妇人病症，实在因为女子看病很受限制，我是个医女，来找我的妇人自然更多一些，至于让女子怀上孩子……我只是负责给她们调养身子，怀不怀得上，还是得看机缘。” “可有你帮着调养，总归机遇会大一些是不是？” “可以这么认为吧。” 秦夫人的嘴角轻轻地弯起来，“那就好，你果然是个得用的，你放心，只要是有用的人，我从不亏待。” 苏娇不喜不怒，脸上笑容淡淡，带着秀巧退了出去。 “夫人，您是想要用她？” 秋云过来给秦夫人多披了一件衣服，“可她只会治病啊。” “这就够了。” 秦夫人靠在床上，“她是有真本事的，有她给我调养身子，还怕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到名声传出去，自然会有人求到我面前来，便是京中，值得信任的医女也没几个。” “可是，她若是不愿意呢？” 秋云觉得苏娇就是个不安分的，她还从没见过谁在秦家这么无拘无束，一点儿也不拘谨。 秦夫人笑了笑，“秋云，你知道该如何拿捏一个女子吗？” “奴婢不知。” “对一个女人来说，出身是第一次投胎，嫁人就是第二次，只要她们嫁了人，不管什么样的女子，都只能安安分分地伺候家里的男人。” “她这种身份，往后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我到时许她一门亲事，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她也就只能为我所用。” “夫人要将她许给谁？” “家里外院那个展木就不错，他若是娶了我的人，还怕往后传不回消息来？” 秋云一惊，慢慢地垂下头，又听见秦夫人说，“这个苏娇生的实在不错，想来老爷那里也不会反对，配展木不算辱没了。” 秋云的手捏起来，可是展木，是她倾心的人，秦家的下人丫头们，就没有不对展木倾心的。 那样俊俏能干的展木，大家都在暗暗地攀比，就指望着主子开恩，能将自己许配过去。 凭什么要便宜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低贱医女？ …… 苏娇并不知道秦夫人的盘算，回去之后趴在书案上给朱家写信。 “出来了好些日子，怕他们担心，报个平安吧。” 苏娇将信纸放在旁边晾干的时候，想了想，又再次动笔，给宁白写了一封信。 信里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却在最后提了几句秦家的事情。 “未雨绸缪。” 苏娇将两封信装好，让秀巧送出去，“你主动提出让人陪着，但信你要亲自送出去。” “姑娘放心，我明白的。” 秀巧变得越发机灵，拿了信跑了出去。 耿大夫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成日跟苏娇在院子里面对药材药方也不觉得无聊，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她讨教。 “耿大夫，等我再见到秦夫人的时候，会试着跟她提出先送你回清河镇。” 耿大夫摇摇头，“没用的，秦家的做事方式你还看不出来吗？如今既然你的诊治有效，她就更不会让你有任何不给她诊治的可能。” “那就要委屈你，在这里陪我了。” 耿大夫呵呵呵地笑，“不委屈，老夫受益匪浅。” 苏娇也笑起来，还好有耿大夫，她若是一个人待在秦府里，怕是会抑郁的，一抑郁，她可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 日子一日日地过，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秦夫人这一次小日子来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什么感觉。 她心里大喜，没有压力的滋味实在太美妙。 “我只需再给夫人巩固一次，夫人便能大好了。” 苏娇语气平静，“说起来我来这里已经两个月有余，也该是时候跟夫人辞行。” 秦夫人一身轻松地靠在床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你很好，确实不负盛名，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窝在清河镇实在是可惜了。” 苏娇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起，这女人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我身子养好之后便要回京，我打算带你一起回去，你往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秦夫人的语气根本不是征询，而只是在通知她。 苏娇觉得她有病。 “秦夫人，我上有高堂，全家都在清河镇，我哪里都不想去，多谢秦夫人抬爱。” “你在清河镇能有什么出息？你并不是朱家的人，不过是义女，往后能说上个什么人家？无非寻常商贾，满身铜臭。” 苏娇真是忍不住想反驳，铜臭有什么不好，她就喜欢啊，但她忍住了，她想看看秦夫人后面会说什么。 “我秦家在京中也是清贵人家，等你跟我回去之后，我做主给你配一个家中的管事，说出去也有头有脸，受人敬仰的。” “你也不用太惶恐，虽说你的身份是差了一些，但在我身边做事，这点体面还是有的，只要你往后用心替我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秦夫人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像是在等苏娇感恩戴德地给她谢恩一般。 苏娇很想将袖子里的银针都飞到她的脸上，但是不能。 “多谢秦夫人，只是我的亲事，自有我娘给我操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秦夫人的脸色微变，“你不愿意？” “不愿意。” 苏娇不会也不喜欢弯弯绕着说话，秦夫人额角轻轻跳动，眼睛眯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苏娇离开之后，秋云给秦夫人送茶，被她一把挥开，茶水浇在了秋云的绣鞋上。 她忍着疼上前，“夫人别生气，是这个丫头不识好歹，您别动气。” “要不是看在她还要给我施针的份上……” 秦夫人从没想过一个低贱的医女也敢拂了她的意思，反了天了！ “夫人，您何必与她置气，您只要拿那朱家要挟，不怕她不松口。” “我不是要她一时听命于我，我是要她从心底忠于我，为我所用！必要将她的性子磨平才行。” 秋云的眼珠子转了转，“夫人，奴婢觉得您之前的法子好，只是展木管事并不在这里，不如……就让跟您来越城的齐管事配了她？” 秦夫人瞥了她一眼，秋云讨好地说，“奴婢觉得，齐管事虽不及展木管事，却是夫人的心腹，更得重用，并且……若是那苏娇失了贞洁，她还有脸回朱家吗？那就只能有一条路可走了。” 秦夫人的表情渐渐变得舒心起来，“你的主意倒是不错，这些年没白跟着我。” “奴婢不敢居功，不过是不愿夫人如此为难。” 第111章 一个都别想逃 秦夫人立刻让人去将齐管事叫来，秋云默默地站在旁边，脚背火辣辣的疼她都不在意。 幸好，那个苏娇是个不知好歹的，她那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展木掌事？ 随便给她配一个就已经是抬举她了！ 齐管事很快过来，膀大腰圆的身子在秦夫人面前跪下，越发像一颗球。 他听出秦夫人的意思，要将苏娇配给他的时候，喜的脸上的肉都在不住颤动。 “小人多谢夫人，小人定当为夫人尽心尽力。” 那个苏娇他是见过许多次的，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他哪里有不愿意的？ 原本之前他还瞧上了府里的几个丫头，想着什么时候能弄到手乐一乐，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个福气！ 秦夫人喝茶不说话，秋云上前，脸上满是和善的微笑，“齐管事的忠心，夫人都看在眼里，只要对夫人忠诚的，夫人绝不会亏待。” “多谢秋云姐姐。” 齐管事在秋云扶起他的时候，还装作不经意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摸得秋云心里直犯恶心。 不过想到这个人要做苏娇的夫君，她竭力忍下，她可不想见到那个小狐媚痞子往后在夫人面前比自己还得脸。 “只是齐管事，苏姑娘性子有些害羞，夫人想要成人之美，也得事出有因，你说是不是？” 齐管事的脑子立刻动了起来，忽然眼睛一亮，笑容无比谄媚。 “小的明白了，小的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辜负夫人的一片心意。” 秋云又暗暗往他的手里塞了一点碎银子，齐管事笑得脸上的肉堆作一团，又再三谢恩才肯退出去。 秦夫人微微皱眉，“这个齐管事说起来，配苏娇是差了些，也不知她会不会生出怨怼来。” “夫人，只要这事儿成了，不管苏娇的性子再如何，不也得就此死心塌地跟着男人讨生活？况且齐管事在夫人手里做事，素来是妥帖的，夫人这是抬举她了呢。” 秦夫人被秋云一顿劝，又觉得有道理，便也没再管，只等着齐管事的消息就是。 …… 苏娇回去之后，一张俏脸冰寒冰寒。 耿大夫瞧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娇在桌边坐下，默不作声地喝了两碗茶。 “耿大夫，你之前说，治病救人，是我们身为医者的本分，哪怕对方作奸犯科，只要她病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我听你的，还是给秦夫人诊治了，没有暗中用手段，规规矩矩地治了。” “可是我治好了她，她却要来算计我，这是何道理？” “难道就只应该医者守本分，旁人想要怎么对医者都是可以的吗？那我当初为何还要治好她？” 耿大夫跟秀巧打听了事情的原委，也在她身边坐下。 “我实在没想到，秦夫人会有这种打算。” “很难想象吗？那是为了让我来治病，根本不将你的命当做一回事的人，她连活活饿死你都做得出来，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 苏娇冷哼了一声，“以这个秦夫人的脾性，我虽拒绝了，她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以为她是谁，是我娘吗？还想给我许配亲事？这事儿就算闹到公堂之上，她也是不占理的！” 耿大夫轻轻地叹了口气，“苏娇，是我连累了你，你若不是因为我……” “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得赶紧想想法子，先离开这里再说。” 秀巧出去看了看，白着一张脸回来，“姑娘，咱们院子外面多了好些人，都、都带着刀。” 苏娇的眼睛眯起来，“她们还真不怕撕破脸，可她就算是秦家，就能逼迫百姓嫁人吗？” 耿大夫沉吟了一会儿，“或许，她们还真的就能做出来，你就是想告官，却被禁着足根本出不去，长年累月，等你不得不妥协之后，身为女子根本不可能再生出告官的心思来。” 苏娇气得后槽牙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从前在社会新闻上还看得少吗？ 那些被拐卖进大山的女人们，哪一个是心甘情愿的？可是逃也逃不走，等到生下了孩子，那些恶棍就利用她们的母性得逞，大多数女人都会选择留下。 可凭什么？ 苏娇要炸了，若是真有人敢这么对她，她宁愿跟对方同归于尽！ 反正她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苏娇，我知道你很愤怒，这种时候，我再跟你说什么医者仁心也是枉然，可是我只是想告诉你的是，恶人不该由医者去惩罚，这是不对的。” 耿大夫忐忑地看着她，他不愿这个姑娘误入歧途，若是因此让她往后无所顾忌地用医术来审判心里的对错，终会铸成大错。 苏娇还没说话，秀巧已经忍不住了，“耿大夫，我家姑娘都被人算计成这样了，难道您还要为了那个秦夫人说话？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给她治病！” 秀巧气呼呼的，她家姑娘的命怎么这么坎坷？也难怪姑娘不愿意成亲，换了谁都会不愿意的吧？ “秀巧姑娘，可是话不是这么说的……” 耿大夫想要辩解，苏娇却摇了摇头，“我明白耿大夫的意思，秦夫人就是那样的人，给她治病之前我就是知道的，如今我无愧于心，但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从窗户看向外面，小院子被围了起来，人数还不少，想要硬闯是不可能的。 秦夫人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要给她巩固这件事？她也真是好笑，以为这样对自己，她就会顺着她的意思，不会心生怨怼？ 抱歉她的奴性可没那么高！ 苏娇想着，秦夫人不会罢休，一定会有所举动，果不其然，给他们院子里送东西的人，立刻就换了一个。 “齐管事。” “苏姑娘，这是夫人让我给你们送来的，要说夫人对你可真是好，处处想着姑娘。” 齐管事一边说，眼珠子一边往苏娇的脸上贴，真是美啊，这姿色，就是在京城里也不多见，他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善事才能有这么大的美事儿落到他身上？ 苏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稍稍想一想便能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秦夫人几句。 “夫人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夫人可说了什么时候能让我离开？我家里的人怕是都惦记着呢，见我迟迟未归会担心的，若是误会了秦家的好意，将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姑娘就安心住着，你家里那边，夫人已经让人去传信了。” 苏娇脸色一冷，“传信？传的什么信？” “自然是对姑娘有好处的信，姑娘就别操心了。” 齐管事恋恋不舍地离开，真想再跟自己的小媳妇儿多呆一会儿，啧啧，不知道那嫩嫩的脸蛋摸起来是个什么滋味，一定很销魂。 苏娇气得将他送来的东西都给砸了，反正又不是她的她也不心疼。 “岂有此理！他们秦家这是要逼良为娼！” “姑娘，您这词儿用的不对……” “哪里不对？他们算计着什么我看不出来吗？我真是，太好心了，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苏娇怒不可遏，“还给我家里传了信？以为他们会相信吗？” “姑娘，如今可怎么办？” 苏娇阴着脸，她真想不到什么办法，这里是秦家，她能对付三四个人，可秦家难道就这么几个人不成？ “如今，只希望家里收到秦家的信之后发现不对劲，赶紧报了官来救我……” …… 只是苏娇还是低估了秦家的无耻，他们根本没有等信送过去，是秋云建议的秦夫人，说是怕夜长梦多，早些成事儿也就早些没有变故。 秦夫人将此事交给她，秋云便去叮嘱了齐管事，让他务必成事儿，被人发现闹出来最好，到时候朱家人找上门，也没脸再将人接回去。 “秋云姑娘放心，我必定办的妥妥当当。” 齐管事拍着胸口保证，别的事儿他不敢说，这种美事，他怎么可能会搞砸呢？ 苏娇听说秦夫人想见她，要跟她说说耿大夫的事情，不疑有他地就去了。 结果到了一个偏院的外面儿她立刻发现不对，拉着秀巧转身就走。 “给我拦住了！” 周围窜出了不少婆子，秀巧拦在苏娇的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把她拉开！” 秀巧拼命挣扎，却哪里能敌得过那么多双手？她哭喊着姑娘，嘴很快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娇这里也不好过，她奋力反抗，确实将靠近自己的人踢开了几个，可大家一拥而上，她也不是神仙，只能被牢牢地抓住。 “小贱蹄子还会动手呢？” 苏娇的胳膊上被掐了好几下，为首的婆子泄了愤，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把她嘴给我塞住，送到屋子里去！” 苏娇被抬了进去，双眼血红地看着，这些卑鄙无耻的人渣，这些人，她都记住了！ 倘若她今日不死，她一定要让这些人统统付出代价！一个都逃不掉！ 第112章 举手之劳 苏娇被那些婆子捆住放到床上，还有一个婆子干脆将她的衣服扯开，露出里面鹅黄色的小衣。 “啧啧，没想到看着年纪嫩，身子却像模像样，真是便宜老齐那个混货了。” “闭嘴，咱们赶紧走，等事儿成了去找夫人领赏去。” 几人离开，不忘将床帘放下。 苏娇拼命地挣扎，可她的手脚都被绑住，嘴里也塞了布团，根本无济于事。 她心里恨得能流出血泪来，这些人渣，这些垃圾，这些根本不将别人当做人的恶魔！ 她就算逃不出去，也别想她会妥协，她一定会杀了这些人，一定会为自己报仇！ 苏娇满腔愤怒，在听见外面有动静的时候，身体里的血瞬间冰凉。 不、不要…… 她还是会害怕的，为什么她要遇到这种事？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 这不公平！ 苏娇奋力地想要缩到角落里，哪怕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本能地想要求救。 谁来救救她？有谁能来救救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床边，苏娇的眼睛睁大到极限，她心底的恐惧就快要从里面溢出来。 但她强忍着，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越是恐惧，就越是会让对方得逞，她才不愿意！ 她要将这个人的样子牢牢记住，日后，她才不会忘记，才会将今日自己受到的屈辱，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从床帘外伸进来一只手，苏娇死死地盯着，看到那条缝隙越来越大，被人一把拉开。 “啧啧，这些人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苏娇看着这人，眼眶里慢慢蓄积出了眼泪来，将她的视线变得无比模糊。 “哎？怎么就哭了呢？” 那人赶紧将她嘴里的布团拿出来，又给她的手脚松绑。 “我也不是故意来迟的，谁知道这秦家会做这种事？不过好在留了个心眼，让人留意秦家，也算是赶上了。” 苏娇的手脚被松开，抱着膝盖发出呜咽声，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 她需要一点时间将心里的恐惧宣泄出去，如此大起大落，饶是她承受能力不弱，也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当然她还要思考一下，为何这个人会在这里？ 那个雨夜闯入自己屋子的帅哥，苏娇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特意来救自己的？ 苏娇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身上的衣衫穿穿好下了床。 萧离然眉头微挑，鹅黄色的。 “多谢公子相救，不知道外面的人你将他们如何了？” “没怎么，我一个人来的，这里到底是秦家，哪里能明目张胆地带人进来？” 苏娇想想也对，“那公子还是赶紧走吧，免得被人瞧见。” 萧离然问，“那你呢？” “我？我应该在这里，当然得留下。” 那个齐管事应该就快到了吧？怎么处理他好呢？苏娇的脑子里瞬间就转过好几个念头。 萧离然看到她眼里闪过的凶狠，心里忍不住想笑，这丫头可真是个急性子，吃了亏恨不得立刻就报了。 “让我留你一人在这里啊？那可不行，再说你要等的人，怕是不会出现了。” 苏娇皱眉，却听萧离然轻轻说了声“得罪”，整个人都轻了起来，被他横抱在手里。 风在耳边呼呼地略过，苏娇下意识地抓紧萧离然胸口的衣服，萧离然微微垂眸，嘴角悄悄上扬。 …… 很快到了地方，萧离然将苏娇放下。 “这里不是秦家？” 苏娇去了窗口，能看到外面的街道，很显然，这个人直接带她出了秦家。 “不是呀，怎么，难道你想回去不成？” “我的丫头还有耿大夫还在秦家，我若是不见了，他们……” “姑娘！姑娘你在哪儿？” 苏娇话说到一半，忽然听见了秀巧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立刻开了门出去，萧离然闲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后，这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 秀巧看到苏娇从屋子里出来，眼泪汪汪地跑过来，“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 苏娇看到她身后，耿大夫也跟着，“你们怎么来的？秦家没有刁难吗？”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进屋说吧。” 萧离然提议，秀巧好奇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姑娘，这是谁？” 苏娇想起来，那晚上秀巧不在，应是不认识的。 “说来话长，进屋说吧。” 到了屋子里，苏娇急切地想知道秀巧他们的事。 “姑娘被人叫走之后，是耿大夫率先发现了不对，耿大夫说，秦家不会放他离开，还有什么好跟姑娘说的？于是我就要去找姑娘，可那些人不让。” 苏娇忽然皱起了眉，拉住秀巧的手，将她的袖子拉高，上面破了好几处。 “他们打你了？” “没有。” 秀巧将手缩回去，“我就是着急，跟他们推了几下，不碍事的。” 苏娇眼里光芒微冷，“然后呢？” “然后就有人来给我们传话，让我们收拾好的东西，说要送我们回去，我自然是不信的，那些人说……他们说姑娘您已经与那个齐管事……说不需要我们了。” 秀巧咬牙切齿，“他们胡说！姑娘一定是被陷害了，我们就想冲出去找你，跟他们僵持着的时候，那些人不知道怎么的就都倒下了，然后有人将我们带了出来，说是姑娘在这里。” 秀巧后面也稀里糊涂的，“姑娘，您没事吧？那些人说的……” 苏娇不欲多提，三言两语将自己的事情交代了一下，说到她被人绑在床上的时候，秀巧眼睛血红，满屋子乱看，像是要找个什么趁手的杀回去才好。 “幸而得这位公子相救，才得以脱身，想来将你们救出来的人，也与他有关。” 苏娇去看萧离然，萧离然嘴角翘着，“举手之劳，你也帮过我。” 秀巧看看苏娇，又看看萧离然，这位公子与姑娘认识吗？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秦家想来这会儿也该发现了，他们可不是善茬，公子，此番恩情我记在心里，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不过我们该走了，秦家指不定会如何报复。” 苏娇心里惦记着朱家，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先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 萧离然却拦住了苏娇，“别急啊，你就不想看看，秦家的下场？” “下场？” 苏娇不明白他的意思，“秦家势大，他们也仗着如此才会肆无忌惮地迫害与我，何来的下场？” “秦家算什么势大，在他上头多的是官压着，秦家做的事情没人想追究便无事，可若是有人有这个意思，秦家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苏娇眼里的光芒渐渐亮起来，“公子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秦家不能再为非作歹？” “肃清败类乃是我的职责，你信不信？” “信！” 苏娇想都不想地说，眼里熠熠生辉，像是嵌入了星子一般。 萧离然眯了眯眼睛，“我很高兴你这么信我，不过好像咱们还有些事情要说，比如……大花姑娘？” 苏娇：“……” 哎？他怎么还记得？ …… 剩下的话，萧离然表示想单独与苏娇说，秀巧在苏娇的示意下先出去休息。 等屋里没有别人了，苏娇才有些不好意思，“还请公子理解，那会儿小女子自身难保，因此不想被搅入任何纷争中，欺骗公子也是实属无奈。” “你知道我后来让人去找过你，我受人恩惠定是要报答的，结果发现那个村子里压根就没这个人。” 萧离然将心里的抑郁表示出来，苏娇汗颜，“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那不对，我的命很值钱的，你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萧离然觉得苏娇的观念得纠正，“不过还好，我们两人终究有缘，便是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也能找到你。” 说到这个苏娇才是真的奇怪，“公子的意思我并不明白。” 萧离然微微一笑，俊美无双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笑意，夺人心魄，“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吧？我叫萧离然。” 萧离然…… 苏娇第一反应这名字还成，不难听，然后……萧？ 她猛然抬头，“……难不成，宁大人常提到的萧帅……” “应该就是我了。” 一片片碎片在苏娇的脑子里开始拼凑，宁白见到自己的时候，还曾提过什么玉佩，他莫名其妙地一次次帮自己，又说是因为对妹妹的思念之情…… 所以她这些年受到的照顾，并非是因为宁大人，而是因为……萧离然？ “我说了，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救过我，这份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的。” “可是……” 可是好像他还的早已经超过自己给的，尤其是这次，若是没有萧离然，苏娇怕是一定不会善终。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好了，这一次，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了吧？” “萧大人不可能还不知道吧？” “这不一样，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苏娇：“……” 哪里不一样了？ 第113章 她堕落了 苏娇不说话，萧离然就一直微笑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让苏娇越来越扛不住，这人未免也太好看了一点！ 之前那个雨夜给她的冲击力就已经很大了，但那会儿的萧离然状态并不好，受了伤，又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十分颜色至少损失了四分。 就那样，都能让苏娇被美色给吸引，就更别说现在了，苏娇觉得自己根本不能一直看着他，她会被影响判断。 “我只是想知道姑娘芳名，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姑娘为何不愿同我说呢？” “我叫苏娇。” 苏娇妥协，干脆利落地如他所愿。 她从身上将那块玉坠子拿出来递过去，“这个是当日大人留下的，如今总算见着了大人，可以还给你了。” “这枚玉坠……你居然随身带着？” 萧离然睁大了眼睛，眼里有点点欣喜。 苏娇无语，重点在这里吗？这坠子看起来就很贵好不好，她贴身带着，也是预防如果某一日有需要的话，她可以随时用来换银子。 “我想着，或许哪天就能见到公子，可以当面还给你，因此才会带着。” “这坠子既然送给了你，我也没想着要拿回来，当日你救了我一命，救得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命，这玉坠你拿着理所应当。” 萧离然没有去接玉坠，反而笑了笑，“况且，我也收到了回礼。” “……回礼？” 苏娇没听明白，她可不记得自己回过什么礼。 萧离然也没再说别的，“苏娇姑娘暂且在这里住着，我保证，朱家那边不会受到牵连，这个秦家，也会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 秦夫人正在处理从府里送来的账务，即便她人不在秦家，手里的权利也是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夫人，你不在家中坐镇，那个贱蹄子就耐不住寂寞了，听说总往老夫人跟前儿跑，想要得到老夫人的欢心站稳脚。” 秦夫人冷笑一声，“你是说乔姨娘？她也就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觉得得了多大的脸，老夫人是什么出身，会理会她？” “夫人可别大意了，乔姨娘是豁的出去的，听说主动将她儿子送到老夫人身边，说是想让老夫人含饴弄孙，乐享天伦，夫人，她那小儿子正是玉雪可爱的一团，有了这个调剂，老夫人怎么也会高看她一眼。” 秦夫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她倒是真舍得！拿自己儿子做算计，瞧瞧咱们家，妾室生养的孩子不养在主母名下，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您也别生气，老爷也就瞧着她那狐媚样新鲜，等她往后失了姿色，还不是照样被您踩在脚下？” 秦夫人脸色很不好看，“若是那个苏娇是个听话的，我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这丫头的姿色可是比乔姨娘要好上数倍，可惜了。” “那苏娇瞧着就不是个老实的，若日后不好拿捏可就不好了，如今夫人盘算正好，等她老实了，给夫人调养好身子，夫人再生个孩子，家里哪里还有乔姨娘的地方。” 秦夫人面色稍缓，“齐管事那里，应该也该有消息了吧？去个人问问，事情闹大也不要紧，别将人弄坏了，我还有用。”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问。” 秦夫人惬意地靠在那里，她是秦家的主母，这事儿永远不会改变，她多的是手段好好整治那些人。 过了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夫人，不好了，人没了！” 秦夫人眼睛陡然睁大，“你说什么？怎么回事？齐管事下手太重了？还有没有得救？” “不是，是真没了，连个影儿都找不到！” “那就更不可能，这里是秦家，她能飞了不成？小院子里找过了没？” “找了，都找了，就连小院子里她的那个丫头和那个老大夫都不见了！” 秦夫人满脑子的荒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呢？那么大的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去把齐管事叫来，我要问问他。” “夫人，齐管事也不见了，我已经让人去找，到现在还没个回话。” “连他也不见了？” 秋云忽然开口，“夫人，咱们府里守备森严，如何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莫不是什么人将他们救走了？” 婆子拍了拍腿，“秋云姑娘哟，若真是如此，做什么要将齐管事也一并带走？咱们府里的守备，齐管事是再清楚不过的，一定是他将人放走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是因为那个苏娇长得漂亮，齐管事之前就念叨过被人听见了，我看啊，他一定是贪图美色，小美人一哭就心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秦夫人猛地一拍扶手，“去追！他们想必也跑不了多远，枉我那么信任他，好事也想着他，他却这么报答我？” 老婆子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秋云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秦夫人震怒的表情，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 秦家一个角落里，方才从秦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老婆子，声音断断续续，“我、我都按着说了，夫人已经认为是齐管事背叛了她。” “……你放了我的孩子吧，我已经照做了。” “……求你别伤害他们，我知道该怎么做。” …… 秦夫人对齐管事背叛的事情深信不疑，各种迹象都表明，确实是因为齐管事的缘故，那几人才可能逃得掉。 她心里气愤不已，“他老子娘的身契都捏在我手里，我看他是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 秋云劝到，“夫人，其实可能未必是齐管事做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等我找到了他，我一定会让他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秦夫人一心要将齐管事给追回来，完全没有要去清河镇的意思，如此正合了萧离然的心意。 苏娇观望了几日，“秦夫人迟早是会发现的吧？一旦她察觉出不对劲，心里的怨恨就会更大，岂不是后果更加严重？” 萧离然笑笑，“那也要她还有精力做别的事情，争取了几日的时间，也够了。” “你打算做什么？” 萧离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眼睛弯起来，“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苏娇默默地转过头，没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会将“妖孽”这种词往一个男子的头上套。 她堕落了！ …… 秦夫人让人去追寻齐管事数日，终于觉得不太对劲。 “他们根本没有出城，齐管事的东西也没有少，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追不到。” 秋云这才说，“夫人，或许此事真的跟齐管事没关系，夫人已经将苏娇给了他，他又何必带着人跑？他性子虽是有些贪心，可总算还是个孝顺的，如何会不理会老子娘的死活？” “可若不是他，还会是谁？” “苏娇那个女人不识好歹，也许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什么，所以……” “她孤身一人在府里，身边的丫头和老大夫都在我们手里，她要怎么脱身？” “夫人，她在清河镇的时候可是与当初的知州大人有关系，如今的知州也对她照拂有佳，会不会是……” “知州在秦家的面前又算什么？我是不信她能从秦家凭空消失。” “那此事……就算了吗？” 秦夫人冷笑一声，“怎么会算？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她还是朱家的义女，她就永远也逃不了，朱家若是有个什么，她还不会乖乖地出来？” 秋云浅笑，“夫人英明。” “去，叫几个人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夫人，夫人不好了！家里来人了！是老爷身边的人，要将夫人押回祠堂！” 秦夫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听见了外面的声音，瞳孔骤然猛缩，什么？ …… 秦家上下都乱了套，秦家主母被敲了登闻鼓，状告她草菅人命，迫害良民，人证物证齐全。 告状的人不知道背后有什么背景，专属直奏上达天听，根本连压下来的机会都没有，连秦夫人的娘家都第一时间表示，若事情属实，他们绝不姑息，以表廉明。 秦夫人还想着去清河镇，命令还未下，就被秦家派来的人毫不留情地扭送回了秦家。 她得知事情之后几乎疯癫，被押送回去抱着自己的娘哭嚎，“我没做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娘，娘您救救我！” 这不可能，这些事情自己早已经处理干净，怎么可能还会被翻出来？ 秦夫人不相信，她小心谨慎这么多年，绝不会留下把柄在外面。 “孩子，娘也……娘也没办法，如今宫里都下了旨意，要彻查彻办，爹和娘想尽了办法也……” “我做了什么？我也只是想自保而已，我在秦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这里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为什么偏偏要我倒霉！” 秦老爷冷哼了一声，“我已经奏请皇上，定会秉公办理，念在你嫁入秦家操持这么多年，我不会休了你，可你连累了秦家上上下下的名声，秦家也不能留你。” 第114章 都是这样的 秦夫人不相信秦老爷会如此无情，她可是他的原配嫡妻，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这样对自己！ “不，你不能这样做，你的名声不要了？我娘家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秦夫人发现，她曾经依仗的一切，如今都好像、都好像什么都没了…… 爹娘虽然心疼她，却根本帮不了她，秦老爷也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生怕连累了秦家。 可她有又什么错？都是那些人不好，都是他们不肯听自己的话，这些事情，原本就不该被翻出来，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秦夫人在被押送去内狱之前，乔姨娘换了身低调的装扮来送她，在秦夫人被押上车之前，悄悄地凑到她耳边。 “夫人，您就是调理好了身子，又如何？您呀，就是没那个命，明明遇上了贵人，却生生将自己的前程断送，所以做人，还是不能太过心狠手辣。” 秦夫人猛地抬头，从乔姨娘弯弯如同月牙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嘲弄和得意。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什么贵人？什么断送前程？” 乔姨娘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可就要您自个儿想了，幸而没有影响到秦家，夫人放心，你在内狱的日子，家里我会替你守好的。” 秦夫人目眦欲裂，“你这个……” 乔姨娘一把捏住她的嘴，往里面塞进去一个布团，“老爷说了，打着秦家的名号仗势欺人，结果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还能留你一条命已是开恩，夫人，您就好好地去吧。” 她往旁边退开，那些人押着拼命挣扎的秦夫人离开。 乔姨娘心里一阵唏嘘，前不久还掌握着家里的生杀大权，自己小心翼翼，见缝插针才能有立足之地，这一晃眼，秦夫人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该说她时运不济，还是自己福星高照？ 乔姨娘翘着嘴角，那个无意中从老爷嘴里漏出来的名字，若是自己往后能有那个机缘，她定要好好地经营一番！ …… 苏娇对秦家的事情知道得并不详尽，可也看到秦家就再没有追究过她的事情。 她在越城特意等了许多日，“这就……没事了？” 萧离然点头，“没事了，秦家再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安安心心地将心放回肚子里。” “大人原来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此次多谢大人相助，苏娇铭记在心。” 苏娇放了心，她记下萧离然的恩情，能让她记住的人不多，萧离然算是一个。 “不必客气，如今越城这里的事情完了，我送你回去清河镇？” “这如何好劳烦萧大人，左右秦家的事情解决了，我自己回去便是，耽搁了萧大人的要事，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萧离然撇撇嘴，“你方才还说要铭记在心，这就要跟我划清关系？” “我是不想再多欠你恩情，我很不喜欢欠别人的感觉，还请大人见谅。” 萧离然眯起了眼睛，他头一次见苏娇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与众不同。 胆大，心细，手巧，聪明，她不是不害怕，却下意识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明哲保身。 她身上有种特别吸引自己的地方，那会儿萧离然还分辨不清楚，如今隐隐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姑娘不同于任何女子，她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不甘示弱，什么都能往肩上扛的气息。 “若我执意要送呢？” 苏娇：“……” 那她能有什么办法！还能这样的吗？ “姑娘姑娘，瑞文和瑞樟少爷来了，就在楼下，他们都要急坏了，您快去看看吧。” 秀巧在门外拍门，苏娇站起来，“我两位兄长都已经前来，更不必劳烦大人。” 萧离然点点头，“如此，我知道了，总觉得姑娘与我十分生疏，往后再说吧。” 苏娇觉得他话里有些自己听不懂的意思，不过萧离然已经笑着催促她，“赶紧去看看吧，自己妹妹险些出事，身为兄长确实会着急的。” 苏娇于是跟他行礼，转身出了屋子。 还没下楼，苏娇就听见了朱瑞樟的嗓门，“我是她哥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苏娇赶忙下去，看到朱瑞文居然敢跟那些护卫动手，她吓了一跳，这些护卫可都是有本事的，一不小心伤着了可怎么好。 “瑞文哥哥，瑞樟哥哥。” 她一出现，那些拦着的人都悄无声息地退开，朱瑞文疾步冲到苏娇面前，语气急切，“你怎么样？秦家将你怎么了？” “这事儿说起来就长了，不过我没事儿，有人救了我。” 苏娇脸上的笑意让两人一路上都悬着的心，这会儿总算放了下来。 “先去楼上吧，给你们引荐一下救我的人，若是没有他，我恐怕是脱不了身的。” 苏娇带着朱瑞文和朱瑞樟上了楼，却哪里都没有找到萧离然的踪迹，连秀巧都回来说，楼下那些护卫都不见了。 “他这是走了吗？” “这是什么？” 朱瑞文忽然看到桌上有个东西，苏娇过去一看，正是那块萧离然留给她，她打算还回去的玉坠。 “这是那位大人留下的，先放我这里吧。” 苏娇将玉坠收好，然而朱瑞文却迟迟没有收回目光，若是他没有看错，之前这坠子就好像在苏娇身上出现过。 她与那个大人一早便相识？ 朱瑞樟是个急性子，呱唧呱唧将事情说了出来。 当日朱瑞文回去之后，急着将手里的事情了结，但生意上的事十分复杂，一时半会儿他也没办法赶过去。 就在他总算快处理完之后，秦家的人来了朱家。 “那些人说什么你跟他们家一个管事两情相悦，甚至还私相授受，暗行苟且，我娘气得要将人打出去。” “他们说你不回来了，就要在秦家跟那个管事过日子，秦家也不会亏待了你，这种鬼话谁会信？一定是秦家耍的花样，我跟哥哥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朱瑞樟夸张地拉着苏娇，围着她转了两圈，“我就说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到底怎么回事？” 苏娇也不太想回忆这种事情，于是简单地寥寥几句交代一下。 “万幸的是我确实没事。” 刚刚还满脸放心笑容的朱瑞樟，在听到秦家将苏娇捆了去，要污她清白之后，砰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们居然敢这么做，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别激动啊，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若是没有那个萧大人，你不就、不就……” 朱瑞樟急得脸色发青，苏娇赶紧将他拉坐下来，拿出针囊给他针了几下。 “都过去了，总之我一切安好，你们就放心吧。” 朱瑞文没有如同朱瑞樟一样表现得激动，但他额角的青筋是爆出来的。 他当初就不应该离开越城！苏娇被秦家算计的时候，在这里孤身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会是何等的无助？ 这会儿还要来安慰他们，险些，她整个人生都要被毁了！ “那位萧大人如今人在何处？此等大事，我们朱家全家都要感谢他。” 苏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往后遇上了再说吧，哥哥，我们先回去，别让娘太着急了。” 苏娇去吩咐秀巧收拾东西，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的账已经被结了，苏娇默然，萧大人真真是个好人呐。 朱瑞文沉默地看着苏娇的背影，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经历如此险境的样子。 但凡是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怕都是会惊恐万分，消沉颓丧，可她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其实她心里一定是害怕的吧，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紧要关头出现？为什么将她救下来的不是他呢？ 路上，朱瑞樟担心苏娇，一路上都跟她粘着，说清河镇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 苏娇心里觉得不必如此，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于是始终笑盈盈地听着。 “你那个经常来家里玩的好友，好像要说亲事了。” 苏娇微怔，“你说的是齐萱瑜？” “正是她，我也是偶然才听说的，好像议亲的人家就在清河镇，这倒是好了，往后你也能常见到。” “可是，她才多大？” 齐萱瑜如今的年岁，也就十六七吧，高一高二的年纪，真的就要嫁人吗？ “不小了，她这个年纪的，清河镇里不少人家的女儿都许了夫家，再迟可就相不到什么好的。” 朱瑞樟的语气稀松平常，“有的女子及笄之后就要许人家，再在家里留个两年就可以出阁，都是这样的。” 苏娇：“……” 都是这样的？ 小小的人儿，如花的年纪，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家里讨生活，稚嫩的身子要扛起家里的琐事，和开枝散叶的重担。 怪不得来找她瞧病的女子那么多，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不得病才怪呢！ 朱瑞樟忽然眨了眨眼睛，“你好像只比她小一岁，如今还想着不嫁人的念头吗？” “嗯，托哥哥的福，念头更坚定了。” 第115章 心态崩了 苏娇的意思，让两位哥哥回去之后，无需跟娘说她在越城的事情。 “娘生了辰儿之后，身子便有些不大好，左右也没出什么事，就别让她操心了。” 朱瑞樟撇撇嘴，“那你是低估娘了，再说，秦家的人话都送到了家里，娘会相信没什么事？” “那便说秦家有这个心思，但不巧秦家陡生变故，一时间也顾不上我这里，于是不了了之，娘就算让人去越城打听，也只能打听到这些而已。” 至于秦家想要让她就范的手段，秦夫人不需要知道。 苏娇回去了朱家，朱夫人牵着朱瑞辰特意出来门口等她。 朱瑞辰挥着胖胖的手臂扑过来一把抱住苏娇的腿，仰起头口中直叫姐姐。 “哎哟我的宝贝哟。” 苏娇将他抱起来，朱瑞辰就搂着她的脖子，两人黏黏糊糊。 朱夫人急切地看着苏娇，见她好端端的，脸上的笑容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心里才放心。 “辰儿，快下来，别累坏了你姐姐。” “娘，不碍事儿，几个月没见辰儿还记得我，我也想他了，我再多抱会儿。” 苏娇听说小孩子的记忆是很短的，她还以为自己回来，辰儿都要不认识她了呢。 朱瑞樟在一旁笑，“娘日日在辰儿面前提你，他怎么会忘？” 苏娇抱着朱瑞辰入了府，抱进了屋子之后，朱瑞文将他接了过去，“他今日胖了些，你一会儿手会酸的。” 苏娇不好意思地揉了揉手臂，确实有些酸。 朱夫人让人将辰儿带下去，她一把拉住苏娇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儿？秦家那边说……” “娘，秦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见我长得好又本事，就想拿个管事的来糊弄我，我能被糊弄过去吗？连老天都瞧不过眼，让秦家自己出了事儿，哪里还能管我？我这不就回来了。” 苏娇说的有鼻子有眼睛，朱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一点儿都不磕巴。 朱夫人听完，只觉得这事儿顺利得都有些不真实。 “这么容易他们就算了？等秦家回过神来，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不会，秦家是什么人家，怎么会跟我一个小丫头死磕呢？娘放心吧。” 安慰了朱夫人一通，朱夫人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却将朱瑞文给留了下来，想来是还想再问问他。 苏娇离开之前，给了朱瑞文一个“你懂得”的目光，朱瑞文被她怪模怪样的表情逗得嘴角微微上扬。 真是个不简单的姑娘，秦家的事儿一点儿也没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 回去了自己的院子，朱夫人让人每日扫洒打理，里面干干净净，苏娇扑到床上，能闻到暖暖的日光的味道。 “还是自己家舒服。” 她抱着枕头来回滚了几圈，头发乱了也不管。 秀巧将她拉起来更衣，“已经给姑娘备了热水，姑娘洗洗换身衣服先睡一会儿，晚些用饭的时候我再叫您。” 秀巧将苏娇身上的衣衫换下，将那枚玉坠子放到了妆奁里。 洗过换了衣衫，苏娇躺在床上，秀巧将床帘子放下，“姑娘睡吧。” 苏娇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屋里是她闻惯了的味道…… 可她发现，自己没办法睡！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在那个黑黑的屋子里，床帘外那个齐管事就站在她床边，时刻要掀开帘子扑过来。 她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乱想，这里是朱家，她已经从那件事里脱身了，但是收效并不大。 苏娇忽然猛地坐起来，掀开床帘光着脚下地，快步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将那枚玉坠子取出来。 她回去床上，将玉坠子放在了枕头底下，然后闭上眼睛，多想了几遍萧离然掀开床帘，骤然出现的俊脸…… 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苏娇的气息渐渐沉静，总算陷入了甜睡中。 …… 一觉睡醒，苏娇满血复活。 她换了衣衫打算去朱夫人跟前儿腻歪，却听说朱瑞文来找她。 “瑞文哥哥？先送了茶水过去，我马上就到。” 苏娇梳好了头发要出门，临走到门前又折回，从枕头底下将玉坠子摸出来揣上。 “姑娘，您从前不是不戴这玉坠的吗？说是怕被人发现？” “那是之前，如今，我不戴着心里不安。” 她的阴影需要这玩意镇着才行。 朱瑞文喝了两口茶，苏娇就已经到了。 “瑞文哥哥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朱瑞文放下手里的茶盏，“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思前想后，觉得秦家的事情还有些不清楚，那位萧大人如何能那么凑巧地救下你？你当时身在秦家，他却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帮你，他图什么？” “原来是这事儿啊。” 苏娇笑了笑，拿了手边的果子吃，“其实我与萧大人之前有过一些缘分，我无意中帮过他，因此他才想着也帮我一次。” “那他是如何知晓？” “我此前给宁大人写过一封信，这位萧大人与宁大人相识，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知晓。” 朱瑞文的嘴唇轻抿，竟然是这样？那这样看起来，这位萧大人竟然是特特赶来帮她的。 当初宁大人对苏娇的态度，朱瑞文就怀疑过，世上哪里来无缘无故地好？莫非……也是因为这个萧大人？ 苏娇尝到了熟悉的果子，吃的不亦乐乎，不过她脑子里也是在转着的。 自己在清河镇顺顺当当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萧离然，这位萧大人究竟何许人也，胳膊腿儿这么粗的吗？ 这一次秦家的事情，让苏娇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时代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都是一个奢望。 自己安分守己，却架不住别人用权势来欺压。 身份地位，就好像一座座高山无法越过，没有背景，就只能任人鱼肉。 萧大人这条大腿，自己要不要去抱一抱呢？ 她喝了口茶，满口生香，“瑞文哥哥，我们去给娘请安吧。” 朱瑞文神色有些微妙地点点头，“好。” 当初宁大人对苏娇只说是兄妹之情，那这位萧大人呢？难不成，也将她当成妹妹？ …… 苏娇回了朱家之后休养调整了几日，生龙活虎一般。 不过，那些来请她诊治的帖子，苏娇一个都没应下，她承认自己怂了，再遇上秦家那种事，她心态会崩的。 于是她只窝在家里，朱瑞文和朱瑞樟知道真相，两人换着花样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 “你不出去治病也好，朱家如今重新起来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哥哥们也能养你一辈子。” 苏娇接到了齐萱瑜相请的帖子，在家里闷了这些日子也怪无聊的，又听说齐萱瑜要议亲，苏娇立刻就应下。 去了齐府，苏娇一见着齐萱瑜就皱起了眉，“你这瞧着，可不像是要嫁人的模样。” 齐萱瑜的小脸儿都尖了，“你是想瘦一些穿嫁衣好看？” 齐萱瑜瞪了她一眼，“连你也打趣我？亏得我知道你回来了，就巴巴地让人去请你。” 苏娇在椅子上坐下，“我应该主动来恭喜你才是。” “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连我要的嫁的是谁都不知道！” 齐萱瑜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我不想嫁人，苏娇，我一点都不想嫁人，我不想去别人家里，伺候不认识的人，我、我……” 她眼睛里溢出水光来，苏娇能从里面看到胆怯和惶恐。 苏娇有些心疼，这才多大的年纪啊，小孩子心性还没褪去，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但是，她又能如何？她是真的很后悔从前跟齐萱瑜说的那些，她没有办法帮她改变，当初就不该多嘴！ “齐姐姐，从前我与你说的那些，你也是吓到了吧？可是齐夫人是你的亲娘，往日又那么疼你，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好，定是会给你精心挑选的。” “那又如何？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嫁去了夫家，还不是要面对婆婆姑嫂？天底下哪里有好相处的婆婆？我该怎么办啊……” 齐萱瑜忍不住哭出声音，她的性子本不弱，可遇上了这种事情，也忍不住崩了。 苏娇耐心地劝慰，“怎么没有？你不是常说你娘对你嫂嫂就很不错吗？若是那家家风端正，做婆婆的就不会无中生有地刁难你，日子长了，有了感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看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们也都怕啊，可齐姐姐是个勇敢的，怕了，就不战而败吗？那岂不是辜负了齐夫人的一片心意？” “齐姐姐心性淳朴，周围鲜少有人不喜欢你，想来就算去了夫家，也一定会招人喜欢。” 苏娇脸上笑容浅淡，心里却有着淡淡的苦涩，盲婚哑嫁的时代，是要有多大的福分，才能够往后两情相悦？ 她忠心地希望齐萱瑜能嫁得好人家，平平安安，诸事顺遂…… …… 从齐家出来，苏娇的情绪有些低落，回去了朱家却被人告知，耿大夫一早便来了，在门上等了多时。 第116章 一咬牙就寄了 苏娇有些诧异，以耿大夫的性子，一般若是没见到自己，也会先留了话，等她方便的时候再说。 “我去瞧瞧去。” 苏娇提了裙子进门，去了偏厅，果然见到了耿大夫坐在桌前，面前摆着茶水果子，一旁伺候的丫头又去冲泡了一壶新茶。 “耿大夫，让你久等了。” 苏娇过去坐下，“我今日去了齐家，不知耿大夫来寻我可有何事？” 耿大夫面露歉意，“也是我来得唐突，与苏姑娘有何关系，可我这心里总不安定，请姑娘莫怪我贸然上门。” “耿大夫说的什么话，您有什么事儿可直说，我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 耿大夫脸色略显严肃，“听说，苏姑娘这阵子，不曾继续行医了？” 苏娇端着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她其实已经隐隐猜到耿大夫的来意，听见他的问话，苏娇将茶盏放下。 “确实如此。” “我可能问一问为何？” “秦家的事情，对我的影响很大，如今我晚上偶尔还需要喝宁神汤才能入眠，有了秦家的前车之鉴，让我觉得或许我不去行医，便能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 “苏姑娘，老夫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行医并不单单只会碰到不好的事，在妙仁堂住着的那个叫瓜皮的孩子，每日见了我都会问起你来，心心念念想要将自己折的东西送给你。” 苏娇没说话，那孩子是她亲手救回来的，送到妙仁堂的时候已经不成了，耿大夫不想放弃，让人赶紧叫了自己过去，没想到真的将人从阎王殿抢了回来。 那孩子性子开朗，每每见了苏娇都一脸崇拜，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要留给她。 “他……应该快好了吧？可以跟爹娘回去了。” “明日就能走了，走之前特别想再见见你，我以为你总会去妙仁堂走动，想着总能见到，却没想到你没有再行医。” 苏娇的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不治病的时候，前两日是舒坦的，感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三四日之后，苏娇就会觉得，一整日的时间竟然这样的长，怎么总也过不去呢？ 她习惯地想要去摸一摸药碾，要去整理采买回来的药材，那都是她亲自去一样一样挑拣回来的。 针囊她也总时不时拿出来看，实在手痒了，就给家里人扎几针。 “苏姑娘，我今日来，并非是要劝你，其实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一个姑娘家行医确实不容易，我只希望若是你得空，去妙仁堂看看去吧，大家都很想你。” 耿大夫站起身来告辞，苏娇送了他之后回去了院子。 整个朱家，只她的院子里能闻到药草的气息，她不爱熏香，香气混在药材的味道里更怪，长此以往，连她穿的衣衫上都染了药草香。 苏娇的心慢慢地定下来，她本来，是真想要慎重考虑一下行医这件事的，可如今她发现，不行医，自己做什么呢？ 当初来到这里，满脑子的惶恐生怕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自己会些医术，才撑下来的吗？ 这是她拥有的，为数不多跟原来的自己有关的东西了，她不行医，莫非要跟这里养在闺阁中的小姑娘一般，整日跟着学一些后宅的权数吗？ 她又不打算嫁人，学那个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的钱还没有存够啊！ 苏娇顿时醒过神来，是了，她这会儿的身家，说起来是够自己过一辈子。 那也仅仅是够而已，可要舒舒服服，挥霍无度地过，还是差一大截的。 “巧儿，明日我去一趟妙仁堂。” “姑娘，您是去看瓜皮的吗？” “嗯，顺便，也看看这些日子，妙仁堂可又收了什么疑难杂症没有。” …… 第二日，苏娇让下人套了马车，果真去了妙仁堂。 耿大夫瞧见她的时候很高兴，“瓜皮还没走呢，他要见了你，一定很开心。” 瓜皮一家今日就要离开清河镇，回去他村里。 苏娇一出现，瓜皮的爹娘又是不住地感激，“苏姑娘，若是没有你，我儿子可就没命了，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回去我们就给你立长生牌，为你祈求福寿。” “大叔大娘你们不用这样，我既然能救自然是要救的。” “苏姐姐，你等我长大了就来找你报恩。” 瓜皮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苏娇，“这是我给你折的蚂蚱，我还会用草叶编别的东西，可惜这里没有那种草。” 苏娇接过来，编的并不精细，却处处透着用心。 “谢谢你，我会好好收着的。” 瓜皮看到苏娇脸上的笑容，小脸红扑扑的。 苏娇送走了瓜皮一家，妙仁堂里有不少人见到了苏娇，都打算过来问她，因为苏娇不同于别的大夫，她不会私藏，只要自己知道，都有问必答。 只是耿大夫将人都拦下了，“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我来跟他们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你让他们过来问吧，巧儿，带茶叶了没？去给我泡一壶来。” 苏娇上了楼坐下，耿大夫眼里浮现出点点惊喜，“你这是……” “我不像别家姑娘，不会琴棋书画，女红也一点儿都不成，我不会吟诗作赋，也不懂家长里短，我会的，只有这个了。” 苏娇自嘲地笑笑，“我若连这件事也不做了，那我可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你不是说，秦家……” “那我是真的怕了，越想越后怕，但我又想了，我若是因此不行医，对得起我的师父吗？他老人家怕是会气病的，我做不到。” 至多，往后多注意注意，尽量少跟位高权重的人家有关系就是。 耿大夫心情复杂，又是担心苏娇，又是为她的医术感叹，“总之，你决定了就好。” “嗯，决定了。” …… 苏娇又开始出诊，作息恢复了先前。 朱家的人也由着她，只是家里多找了些会拳脚的小厮，苏娇出诊的时候都给她带上。 一晃，齐萱瑜的亲事定下，成亲前日，苏娇去看她，给她送了贺礼。 齐萱瑜的屋子装点得喜气洋洋，齐府里处处能看到红色。 “之前给齐姐姐的香膏你可用了？出嫁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齐萱瑜点点头，“用了，苏娇，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慌呢？” “换了谁都慌，关键的是，慌完了，要怎么做。” 苏娇给她送一对莹润雪白的东珠耳坠，“我年纪小，也不能多告诫你什么，不过齐姐姐，不管在哪里，面对什么人，你都不能失了自己的风骨，你得先瞧得起自己，才能让别人瞧得起你。” “我、我知道了。” 苏娇怕她因为害怕，就慢慢放低自己底线，去迎合别人，到最后，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齐萱瑜嫁了人，苏娇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宁白那里的信还是照常送来，然后苏娇发现了一件事。 她觉得，宁白给自己写的信，有可能不是他自己的写的！ 原因是在一封信里，宁白提到了秦家，问她如今可好，里面居然写了她挺喜欢越城的一种果子，这次正好顺路就给她送了一些过来。 这事儿宁白怎么会知道？萧大人也不可能将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告诉他，也没那么闲。 所以……这些信到底是不是宁白写的？ 苏娇考虑了一整日，给回了一封信，信里感激萧大人相助，若是可以，请萧大人也回信一封，以示安好。 苏娇管他们见到了信会怎么想？反正寄出去了就不能反悔了，萧离然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这就是见不了面只能通信的好处！苏娇在心里由衷地感叹，写信能让人脸皮厚实。 …… 萧离然收到了信后，看完居然笑出了声。 宁白拿过来看了一遍，一脸忧愁，“萧帅，你还笑得出来？你暴露了！” “那又如何？” 宁白楞了一下，忽然恍然，“你是故意的？故意让苏姑娘发现端倪？” “总不能总让她以为，她是在跟你通信吧？凭什么啊。” 宁白才想问凭什么，拿自己的名义跟苏姑娘书信往来的可是萧帅，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来来来，你也写一封，一会儿一并寄出去。” “萧帅，一会儿该去宫里了，可耽搁不起。” “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迟去早去，他们都有话等着我，我做什么那么着急？” 萧离然混不在意，自己拿着墨研开了。 宁边没办法，只能过去写信，提了笔却又发愁，写……写什么呢？ 之前都是萧帅跟苏娇联系，只不过借了他一个名头，这会儿忽然让他给苏娇写信，宁白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 他偷偷扭头去看萧离然，人家奋笔疾书，好像有写不完的话。 宁白咬了咬牙，他也不能输，不知道写什么，那就瞎写吧！ …… 苏娇从寄出了信之后，头一次对宁白的信有了期待，又觉得宁白收到了自己的信之后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人萧大人哪里来的闲工夫？ 这寄信，怎么没有一键撤回的功能呢！差评！ 第117章 不奉陪了 书信还是在那几日准时送了过来，苏娇立刻让秀巧拿过去。 “姑娘，又给送了好些吃的东西，你说宁大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你送吃的呢？要说将你当做妹子，可对你也太好了。” 苏娇来不及答话，手一捏在信封上，就感觉里面厚厚实实。 将信拆开，里面果然滑出两封信来。 两封信上的字都不同，苏娇直接拿了字体眼熟的那一封，刚准备拆，结果愣住了。 这上面写的是啥？萧离然？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将另一封拿起来，宁白的字无比的陌生，中规中矩。 怎么回事？那自己先前收到的那么多封信，到底是谁写来的？ 苏娇傻了眼，动作麻木地撕开信封，先看了再说。 宁白的信……她看完了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此人行文很有章法，文绉绉的，但是内容嘛，是完全没有的。 感觉这信写了与没写没有两样。 放下宁白的信，苏娇又去看萧离然的，一看之下发现，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文风。 没什么规矩可言，想到什么写什么，写出来的内容却都很有意思，栩栩如生。 看完了信，苏娇默默地放下，盯着两个名字看了半天，忽然她又不甘心地抓起信从都到尾看了一遍，两人一个解释的字眼儿都没有！ 他们当自己傻子吗？ 苏娇气呼呼地将信扔回桌上，给自己倒了茶灌下去两口。 秀巧见状，给她捏捏肩膀，“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从前给姑娘写信的就是萧大人，可那会儿萧大人与姑娘素不相识，他怎么会这么做呢？” 苏娇眯起眼睛，有宁白在，萧离然想知道什么不难，但她不理解萧离然为什么会给自己写信。 那瞧着就不是个空闲的主儿，他哪儿来这么多闲工夫？ 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然而他们就这么拨乱反正了？也没人跟自己解释一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姑娘，你可要回信？外面的人还等着呢。” “回什么回？我忙着呢，让他回去吧。” 苏娇将信放好，呵呵，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小姐姐不奉陪了。 救命之恩归救命之恩，帮了她的恩情，若有机会她一定会相报，但这么耍着她玩，她可不乐意。 …… 萧离然给苏娇送来的东西，苏娇一样没留，让秀巧给其他人都分了去。 秀巧瞧出了苏娇的不痛快，按着她的话照做，送去朱瑞文院子的时候，朱瑞文多问了几句。 “又是那边儿送来的？” “是的，姑娘让我每个院子分一些。” “……把我这份给母亲送去吧，这些果子瞧着水灵，辰儿一定喜欢。” 朱瑞文在秀巧离开后，眸色微动，如今他知道给苏娇送东西的，怕不是宁白，而是那个萧大人。 那么宁白将她当做妹妹的说辞，就说不通了。 他虽没有见过萧离然，却莫名地觉得，这个萧大人对苏娇的心思不简单。 不过……以萧大人的身份地位，与他们朱家相差甚大，苏娇又是个有心气的姑娘，断不会与人为妾。 朱瑞文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他可以这辈子只娶一个女子，萧大人行吗？ 就算他也可以，他能娶一个医女，一个孤女，一个村女吗？ …… 苏娇的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她扎扎实实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每日治病救人，赚到的诊金统统收好，闲来无事拿出来清点一番，能喜得在床上打滚。 齐萱瑜嫁了人，过得不算差，也不算太好，天底下的婆婆好像天生是儿媳的仇家，齐萱瑜小心作陪，也总是能被挑出刺儿来。 好在齐萱瑜娘家陪嫁给的多，腰杆子直，她也记得苏娇之前的话，没有一味的卑躬屈膝，虽然受些气，但也动不了根骨。 齐萱瑜没事儿就来找苏娇，家里婆婆以体恤她为由，根本不让她掌家，所以她空闲的时间特别多。 “整日没什么事儿，却还偏偏让我站在一旁伺候，说到什么要紧的又将我支出去，当真以为我觊觎那点儿权利呢？” 齐萱瑜冷笑着扯着手里的“草”，苏娇瞧见了赶紧叫停，“别拽了，那是我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药材。” “不就几根药材，我给多买点送来。” 苏娇笑着将药草拿过去，“你呀，不是说你婆婆当家，总是克扣你的用度，要你自己贴补吗？你哪里来的闲钱给我买药材。” 说到这个，齐萱瑜总算有了点笑容，“如今不会了，她不敢。” “她克扣我用度，我也不跟她闹，但我也不贴补，官人来我屋里的时候，要什么没什么，我还劝他别去同娘说，许是娘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咱们做子女的吃点亏又如何？” “官人还夸我大度贤惠，可一个月这样，两个月这样，接连几个月下来，我出去赴宴穿的衣衫首饰都不换，院子里的用度一再缩减，我又说，若是我贴补嫁妆，让人瞧出来还以为家里揭不开锅了，能过就过吧。” “如今是官人看不下去，说是母亲若是真的糊涂了，如何还能管着家里的事务？如此苛待儿媳，传出去家里几个妹妹都别嫁人了。” 齐萱瑜咯咯咯地笑，“你猜怎么着，母亲哭着说，她没有克扣，是底下的奴才私藏了，官人一气之下连着发落了几个老奴，都是母亲身边的，如今啊，日子还不到，用度就巴巴地给送来。” “我也知道，母亲心里定是不痛快，可我想着，我对她的孝敬一丝不少，做什么还要忍气吞声？她这会儿也只能让我立规矩，再不然，就往我院子里塞两个人。” 苏娇抬头，“她给你塞人了？” “塞了啊，还是一对姐妹花儿，你说有趣不有趣？我这才成亲多久啊……” 齐萱瑜眼里浮现出寒光，冰凉凉的，“苏娇，我真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呢？这么多烦心事儿躲都躲不了，你说女子嫁人，图什么呢？” “齐姐姐……” “我真希望能有一日，女子不想嫁人的话，就可以自己做主不嫁，不用依靠任何人，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 苏娇鼻头有点发酸，齐萱瑜是个多开朗的孩子，如今，却也要开始算计，也会有这样的眼神。 “会有那一日的。” “真的？” “真的，一定会的。” …… 苏娇不给萧离然回信之后，他的信还是如期而至，还是一如既往地写一些细碎的事情。 苏娇看完之后都会收起来，但一封回信都没有寄出去，萧离然送来的东西，她也都分分干净。 萧离然摸了摸下巴，“这是生气了，这丫头的气性可真大，这都多久了，还没气完呢？” 宁白皱着眉，正在疏离路线图，“萧帅，咱们这就要离京出任务，您就别总想着这事儿了。” “你说她为什么不消气呢？因为我骗了她，没有跟她道歉？是了，以她的性子，这个歉恐怕是少不了的。” “萧帅！此行危机重重，咱们的行踪早透露出去，路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您能不能想些正紧的？” 萧离然委屈，“我想的都是正经的，那图你还有什么好看的，左右几条路上都定会遇到埋伏，选哪个都一样。” “陛下也真是狠心，居然让你……” “宁白。” 宁白愤愤不平地将嘴闭上，萧帅是神勇，但他也不是天神，也是血肉之躯，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陛下就当真这么不喜欢萧帅吗？ 萧离然却浑然不当一回事，瞄了那线路图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哟，有一条路离清河镇不远呢，那就这条吧，瞧着顺眼。” “您这也太草率了……” 宁白合上线路图，转身去安排。 萧离然靠在那里，“不草率，缘分这种事儿，可玄乎着呢。” …… 夜，苏娇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 屋里并不亮堂，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秀巧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屋里灯烛都给点上，苏娇立刻遮住了眼睛，夸张地喊，“太闪了，我的眼睛……” “……姑娘，咱在自己的屋子里，就大大方方地数银子，没人会瞧见的。” 苏娇于是放下手，“我就是觉得，这些银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怎么都看不够。” 一个个圆嘟嘟，胖乎乎，闪动着诱人的光泽，看了自己心里就踏实。 秀巧早已经习惯，“姑娘，再看一会儿就得收起来，赶紧睡了，不然明早又起不来，等起来了又跟自己怄气晚上没早些休息。” “知道了，再看一会儿我就睡。” 苏娇打算再数一遍就好，可她才数了几个，房门忽然开了，一阵风将屋里的灯火吹得飘飘摇摇。 “啊！你们是……” 秀巧一转身，看到屋里多了两个人，本能地想要惊呼。 其中一人捂住了她的嘴，另一人居然是宁白！ “秀巧姑娘，若是你能不出声，我就让他松开。” 秀巧拼命点头，那人松开手，宁白走到床边，“苏姑娘，萧帅有难，请姑娘相助。” 第118章 算他命大 宁白不似苏娇印象里那样潇洒从容，他眉间俱是急色，身上还染着血迹，污浊不堪。 苏娇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巧儿，替我换衣服。” 宁白其实是一刻都不肯等的，不过他没想到苏娇如此配合，竟连问一问都没有就收拾东西，不由地松了口气。 “多谢苏姑娘……” “行了，走吧，若不是事态紧急，你也不会闯到我屋子里来。” 苏娇要开门出去，宁白却没让。 “苏姑娘，此事不能声张，还望姑娘宽恕。” 苏娇嘴角抽搐，“不从大门走吗？那……” 宁白朝她抱了抱拳，拿出一块黑布将她裹巴裹巴，扛了就走。 苏娇：“……” 呵呵呵呵，这笔账，等以后再清算。 …… 被人扛着的滋味十分不好，苏娇胃里一阵难受，被放下来的时候险些站不住脚。 秀巧也好不到哪里去，原地蹲着干呕了几声。 “得罪了，请姑娘跟我去里面。” 黑布掀开，苏娇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林子里，面前有个简易的帐篷，门口有两个老大夫垂着头，一脸颓丧。 “姑娘赶紧进去吧。” 宁白掀开帘子让苏娇进去，门口的大夫拦住他，“大人，老夫没办法了，里头的人任谁来都不管用，您放我们回去吧……” 宁白脸色冷肃，直接吩咐身边的人，“带他们下去，好生招待着，得到命令前，不准任何人离开。” “大人，大人您不能这样，我们真的尽力了大人！” 宁白垂着的手轻轻颤动，萧帅不会有事的，他不能有事！ “刷”，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秀巧一脸苍白，神色却很镇定，“要锋利的剪子，热水，干净的布，姑娘带的药不够，你按着这张单子赶紧去弄，越快越好。” 宁白瞬间睁大了眼睛，“苏姑娘、苏姑娘有办法救他？” 秀巧翻了个白眼，“你再啰嗦，可就没办法了。” 宁白立刻拿了单子就走，急声地吩咐下去，以最快地速度满足苏娇的要求。 当初萧帅选这条路，实在太正确了，仿佛冥冥中，就注定了一样。 萧帅千万要平安无事才好！ …… 苏娇主攻中医，萧离然的情况对她来说，并非她擅长的，可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 血水一盆盆被端出去，药物止不住血，只能用针灸止血，还要刺激穴位，吊着他的气。 一直到天亮，苏娇只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异常艰巨的战斗，脑子晕晕乎乎的。 “姑娘，萧大人不烧了，您先去睡一会儿，这里有我守着。” 苏娇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一点，“不用，若是有个突发状况，一刻耽误不得，我就在这儿。” 她四下看了看，这帐篷有够简陋的，除了萧离然躺的床榻，连个桌子都没有。 “我……我就在这儿趴一会儿。” 她说完，一点儿不讲究地直接趴在萧离然的床边，太长时间精神集中，若是不休息才会坏事。 苏娇眼睛闭上，神志立刻就恍惚起来，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咕哝，“有……事儿，叫我……” 秀巧心疼的不行，姑娘何时累成这样过？她寻了一件厚些的衣衫给苏娇盖上，尽职尽责地守着。 两个时辰后，帐篷的帘子轻轻掀开，宁白侧身闪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看到已经陷入昏睡的苏娇和她面前的萧离然，轻声问，“秀巧姑娘，萧帅……” “嘘……” 秀巧立刻制止他，等苏娇皱起的眉恢复之后，才拽着宁白出去。 “别吵，姑娘累了一整个晚上。” “那萧帅……” “姑娘说，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只是暂时的，还要观察，特别是什么……并发症炎症什么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宁白是不大听得懂，听着还是危危险险的。 “对了，我们就这样被你们带出来，这会儿朱家该发现了，他们一定会着急的，姑娘让我送个消息回去。” 宁白带着秀巧去写个条儿，秀巧让他赶紧的，她还要回去守着姑娘呢。 帐篷里，一直双眼紧闭的萧离然，睫羽忽然动了动，他居然没死啊…… 真是小看了那些人，下了血本要让自己在这里送命。 没死，真是太好了，他就喜欢看到别人吃惊的样子。 萧离然眼睛无神，头微微侧了侧，目光定住。 苏娇趴在他身边，睡得正沉。 她侧着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长长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毛绒绒的。 她的呼吸很轻，精巧的鼻翼微微轻动，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看着就累坏了。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能活下来，又是托了这个姑娘的福…… 说起来，自己也就狼狈了这么两次，却次次都因为遇到她，化险为夷。 这姑娘，莫非是上天给他送来的宝贝？ 萧离然想笑，然而牵动了伤口，身子一阵痉挛。 苏娇猛地惊醒，眼里的焦距还涣散着，但是瞬间就重新凝聚，落到了萧离然的身上。 “醒了？这恢复力真是不得了，你现在不能动，需要继续观察，如果没有出现炎症，那就是万幸。” 苏娇动作麻利地给他试温度，诊脉，又检查了伤口的情况，酌情给他又扎了两针。 萧离然想说话，却发现好像做不到，只能眼睛跟着她转。 苏娇检查完发现无异常，松了口气，“算你命大，我来的时候你这里还有大夫，都说你没救了，我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皱起了眉，“你不是官位还挺大的吗？怎么老遇上这种事儿呢？这官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萧离然听见她说话就想笑，这姑娘怎么这么有趣呢？ 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萧离然再不情愿，也只得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秀巧进来，带了刚熬好的药，苏娇给萧离然喂了几口。 “姑娘，萧大人醒来过？那是不是就没事了？您去休息一会儿，宁大人给您安排了地方。” 苏娇之前趴了一会儿，这会儿感觉好了不少，“不用，就算他醒了，也不能大意，回光返照听过没？” “咣叽”一声，从门口传来响动，苏娇和秀巧齐刷刷地转头，看到宁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一只水壶掉在脚边还打着转儿。 “回、回光返照……” 苏娇：“……” “苏姑娘，萧帅救不好了吗？他已经要……” “宁大人，方才是我不好，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萧大人的情况目前来看还成。” “可你刚刚说……” “真胡说的。” 宁白显然已经不信了，那张清秀的脸皱成了花卷，苏娇在心里叹气，她这是作的什么孽哟。 宁白坚决不肯离开帐篷，苏娇也不强求，她让人在床边放了个可以让她靠一会儿的椅子，让秀巧每两个时辰一定要喊醒她。 秀巧虽然心疼，却不得不照做，期间萧离然有一次情况不好，整个人都烧得滚烫，苏娇就一直守着，每十分钟看一次，眼睛熬得通红。 但幸好，是熬过去了。 萧离然恢复了清醒，可以自主喝汤药，基本算是救了回来。 苏娇头重脚轻，无视萧离然想要跟她说什么的表情，深一脚浅一脚被秀巧扶着去隔壁的帐篷，一头栽倒在塌上，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陷入了昏睡。 宁白都佩服她，“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合眼了，换成个男子都未必能撑下去，苏姑娘实在令人敬佩。” 萧离然听他跟自己说，苏娇如何不眠不休地救他，他的嘴唇慢慢地绷直。 “这种恩情，我必是要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报了冤仇，那些人若是知道我没死，一定会很高兴吧？” 宁白：“……” 萧帅快别笑了，瞧着怪渗人的…… …… 苏娇这一睡，就睡足了两日，醒来的时候像是又穿越了一样，不知身在何处。 “姑娘你醒了？你先喝些水，我熬了粥一直温着，这就给你拿来。” 苏娇捧着水杯到处看，这才反应过来，哦，这里是萧大人的地方。 她洗漱过后喝了些粥，让秀巧给她梳了个简单的辫子，去了萧离然的帐子。 掀开帘子进去，苏娇就皱起了眉，“谁让你坐起来的？” 萧离然居然坐着，他疯了吗？ “苏姑娘，你可休息好了？这些日子真真是劳烦你……” 宁白此刻见了苏娇，那感觉就像是见着了菩萨，赶忙笑着上前嘘寒问暖。 可苏娇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他，“知道劳烦我，就不要浪费我的辛苦，静养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吗？他的伤这会儿能坐着？” “这……萧帅身上肩负重任，一直躺着的话……” “那你还找我来干嘛？早死晚死不都一样？还省的我白费力气。” 宁白是知道苏娇的脾气的，她特别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谁她都不会给面子。 萧离然这会儿居然还能笑出来，“宁白，你先出去，我跟苏姑娘单独说两句。” 宁白巴不得赶紧离开，忙不迭地往外走，心里同情萧帅，单独说两句就有用了？这姑娘可不好忽悠。 第119章 我争取好快一点 帐子里只剩下萧离然和苏娇，苏娇脸上一丁点儿笑容都没有，静静地看着萧离然。 他倒是并不着急，往后半靠着，紧绷的肩膀松缓了下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宁白和奎忠都说过，你最是不喜欢病人不安分，觉得是辜负了你的辛苦，我也并不想惹你不高兴，只是……我其实，就是不想你太辛苦，才会如此。” “萧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的伤有多重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合着你不顾伤势，一会儿又倒下了就是不想我太辛苦的表现？” 萧离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 他觉得苏娇就该是这样，之前自己记忆中一直忘不掉的人儿，如今鲜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居然跟他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你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呀。” 萧离然似乎伤口有些疼，嘴角虽是笑着的，眉头却隐隐皱了两下。 苏娇想当没看见，眼睛转开了两秒，又恨恨地转回来。 她走到萧离然的面前，很不温柔地将人推倒，“好，你说，我听着。” 她一边说，一边检查萧离然的伤口，有血已经从布条渗了出来，又要重新包扎。 萧离然低着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 宁白和奎忠从苏娇那里回来，提到苏娇的时候一个个心有余悸，在自己这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居然提到个姑娘家一脸的畏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娇性子多凶悍呢。 可是萧离然却知道，这姑娘看着不好相处，实则心里软着呢。 “姑娘有所不知，若是我这会儿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兴许会出现更多受伤的人，苏姑娘医者仁心，到了那会儿不是会更加辛苦？” 苏娇冷哼一声，“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这点小事不用客气。” 苏娇：“……” 这男的脸皮比她要厚…… 萧离然忽然正色，“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要劳烦姑娘，此次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很感激，如今的境况，我们怕是不能在这里久留，我想请姑娘做我的随行大夫，在我的伤痊愈之前，能留在我身边。” 苏娇手脚麻利地换好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直起腰来。 “随行大夫？” 她纤眉微挑，“我一个姑娘家，做大人的随行大夫，恐怕不太好吧？” “苏姑娘瞧着并非是拘泥于这些的俗人。” “不，我俗，我可俗了。” 苏娇接的很快，少给她灌迷魂汤，她不吃这一套的。 萧离然闻言轻声地笑出来，苏娇默默挪开目光，美男计也不成，别以为笑的好看自己就会松口。 “苏姑娘，我的伤是你治的，听宁白说，你来之前也找了大夫，都说治不了，我这条命是姑娘救回来的，姑娘若是不管，只怕……” “就大人这般随意对待自己身子的态度，我就算医术再好又有何用？” “姑娘聪慧，定是能理解我的难处，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还请姑娘成全。” 萧离然目光执着，面色严肃，被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如此盯着，苏娇表示……她有点扛不住。 “你的伤想要养好，怎么也得三五个月，若是你不肯静养，或许一年半载也无法痊愈，那么我就要在你身边待这么久？” 萧离然真诚地看着她，“我争取，好快些。” 苏娇：“……” “另外，此事确是我的不情之请，姑娘放心，诊金是少不了姑娘的。” 他抬手，像是要拿什么东西，苏娇皱起了眉，“要拿什么你说，我才包扎好的伤口。” 萧离然歉意地笑笑，“那就麻烦苏姑娘了，那边那个红色的小匣子，还请姑娘拿一下。” 苏娇将匣子拿过来，递给萧离然的时候，他却没有接过去。 “这个是给姑娘的，只算是一半的诊金，以示我的诚心。” 苏娇半信半疑的晃了晃匣子，不是很重啊，她打开来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全是银票，还都是大额的银票！ “……我是不是拿错匣子了？还有一个红色的匣子吧？” “就是这个，你若是觉得不够，也好商量的。” 苏娇：“……” 她又认真数了一遍，喉头吞咽了两下，巨款啊！ 这这这，这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她想要拒绝的念头根本生不出来！ 可是、可是要一年呢…… 萧离然看着苏娇挣扎的小表情，心里暗笑，宁白说她是个小财迷他还将信将疑，如今总算是确定了。 苏娇想到自己的终极梦想，好一番挣扎之后，还是将匣子收了起来。 “那我就试试吧，不过你若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做命，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平平安安……到时候定金也是不退的。” “那是自然，姑娘能答应，我实在太高兴了。” 萧离然朝着苏娇笑起来，苏娇吸了口气，这人还病着，脸上还惨白着，还能笑出这么摄人心魄的效果来，真真是妖孽。 …… 答应了做随行大夫，苏娇恪守本分地给他诊察了情况，随后让宁白进来。 “萧大人坐着已经是极限，切不可走动，若是要挪动地方，你就找几个人将抬着他走。” 萧离然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苏娇立刻打断他，“我知道你们要面子，但这事儿没得商量，你若是现在就想着走动，随行大夫这事儿就免了吧，我也不是大罗神仙，救不了一心寻死的人。” 宁白心里闷笑，脸上却异常诚恳，“是呀，萧帅您就听苏姑娘的吧，苏姑娘不会害您的。” 萧离然：“……我知道了。” 苏娇交代了一通，带着秀巧离开，宁白特崇拜地看着萧离然，“萧帅，你怎么做到的？你坐起来苏姑娘居然没生气，只是不允许你走动，这太神奇了。” 萧离然看了他一眼，“你还是想想怎么对外瞒住我受伤的事情，明日就得转移，否则他们定然会生疑。” “就按着苏姑娘说，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弟兄，将你……” 萧离然盯着宁白，宁白摸摸鼻子，将幸灾乐祸的表情掩饰好。“要不然，给你蒙块黑布……” 萧离然忽然勾起嘴角，“你这么期待？” 宁白心里咯噔一下，萧帅这个笑容不对劲，他立刻摇头，“不不不，我一点儿也不期待。” “既然你这么期待，不成全你也不合适。” “萧帅……” …… 萧离然的队伍离开的时候动静很大，宁白鬼哭狼嚎地被人抬着，赚足了所有人的目光，萧离然则默不作声地被人扶上了一辆马车，掩人耳目。 为了以防万一，苏娇跟萧离然在同一辆马车上，以便应付特发情况。 马车外面看上去很不起眼，里面却已经让人精心布置了，铺着厚厚柔软的垫子，保证行进的路上不至于太颠簸牵动伤口。 苏娇坐在窗边，从窗帘缝里往外看，“萧大人是将军吗？手底下这么多兵马，宁大人也称您为萧帅。” 萧离然此刻很想潇洒地坐着，但是苏娇一定是不允许的，于是他只能躺着。 “我并不算是将军，不过惯于领兵就是。” “惯于领兵的，不就是将军吗？” “这其中有些复杂……” “那就算了，说了我也不懂。” 苏娇立刻放弃，一点儿没有刨根问底的精神。 “我跟着大人身边，家里就得让人去说一声。”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让宁白去办了，想来朱家这会儿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那就好。” …… 朱家，从那日朱家发现苏娇不见了踪影之后，便一直惶惶到如今。 苏娇和秀巧两个大活人，居然无声无息地在院子里失去了踪迹，家里那么多个护卫下人，一个都没有察觉，这是何等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苏娇的屋子里，在她的床上还铺满了她喜爱的银子。 这说明什么？小财迷一样的苏娇，怎么会不将这些东西收好？那一定是在极仓促的情况下被人掳走的！ 朱家着急上火，立刻就要去报官，紧要关头却收到了秀巧让人送来的消息。 “说是出去治病了，可谁家治病大晚上的将人带走？还不是从正门出去？” 朱夫人仍旧着急，抓着送信来的人要去找苏娇。 谁知送信的人瞧着一身灰衣，身手却了得，不伤朱家任何一人轻松逃脱。 于是朱家更加惶恐了。 朱瑞文冷着脸，盯着秀巧送来的消息看了良久，朱瑞樟在一旁转来转去，“哥，这是秀巧写的吗？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字是秀巧的字，我见过苏娇让她练字的样子，只是这里面虽然说了是去治病，却只字未提给谁治病，这太奇怪了。” “你的意思，苏娇这次治病的人，身份不能透露？所以他们才要偷偷将她们带走？” “所以，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让秀巧送来的。” 朱瑞文怕的是这个，之前的秦家，朱家就已经束手无策，这一次若还是同样的处境，他该怎么救苏娇？ 第120章 白眼狼 朱家虽然见到了秀巧传回来的消息，心里却将信将疑，不过秀巧说她们很安全，很快就能回来，朱家也只能等。 然而等着等着，却又等来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苏姑娘给我家主子治病，或要一年半载才能归来，她怕你们担心，因此特意让我来传个话。” 朱家哪里能相信，说好了很快就回来的呢？忽然就要一年是怎么个意思？ 朱瑞文脸色冷然，“一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们要见苏娇，除非她亲口说，否则我们绝不相信这是她的意思！” “苏姑娘如今不方便见人，恕难从命，不过她此刻确实是安全的。” 朱瑞樟叫起来，“你说安全就安全？什么叫不方便见人？她一个大活人，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朱公子，我只是个传话的，苏姑娘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朱瑞文眯起眼睛，“你就不怕我们报官？还是你觉得以你们的地位不怕报官？我告诉你们，便是去敲登闻鼓我们也是不怕的！” “朱公子莫激动，请你们多想想苏姑娘的处境，苏姑娘还让小的取一些她的东西，她等着用。” 那人也不便久留，拿了东西就走，朱家就是再不肯放人，也阻止不了他离开。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哥，报官吧，平白绑走了家里的人，管他是什么人，去报官吧！” 朱瑞樟急匆匆就想往外跑，朱瑞文却冷着一张脸，“不可冲动……那人说的没错，如今苏娇下落不明，报官对她来说，只会加剧危险，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谁的手里。” 这比在秦家的时候更不如！他们连那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哥，那就这样不管了？苏娇怎么办！” “不会不管，看那人找的东西，应该真的是苏娇交代过的，所以暂时她不会有事，说是治病也能相信，再等等，再等等她会不会再传回来什么消息……” …… 朱家因为苏娇的失踪乱成一团，苏娇这里却意外地平静。 原本她瞧着那么多兵马，觉得此行定然不太平，兴许萧离然三五不时伤口就得崩一次。 她连续命的药丸都做好了备用着，那可是她下了血本儿的，买那些珍贵的药材她花了多少银子，有些给银子可都买不到。 不过萧离然安分得出乎苏娇的意料，整日也不折腾，就乖乖地在车里躺着。 有什么事宁白或者别的人会悄悄进来跟他汇报，得到了决定之后再出去安排处理，十分有条不紊。 苏娇就纳闷了，“萧大人，如此以你这般休养，实在不用我随行，随便哪个大夫跟着就成。” “那自然不成，我也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才会定下心来，不一样的。” 苏娇：“……” 他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怎么听着不太像患者和病人的关系？ 萧离然眼角带着笑，苏娇跟他在一个车厢里，想着反正也躲不掉，总是不去看他也显得自己没礼貌，因此干脆大大方方欣赏起来。 是真好看！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好歹自己也是曾经知道一些明星的，但精修过的图片，都没有面前这个人扎眼。 尽管是躺着的，却浑身散发着英气，给人极大的安全感，那张脸每一个部分都恰到好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躺在那儿跟自己说话的魔鬼角度都撑住了。 “萧大人，是不是很多人称赞过你的相貌？” “唔……好像是有一些。” “怎么会只有一些？萧大人生的很好看。” 萧离然微怔，自己的相貌确实不错他是知道的，一些女子见到他，目光都会装作不经意地偷瞄他，萧离然并不在意，不过一张皮囊罢了。 这幅样貌给他带来过便利，也带来过闲言碎语，萧离然早已经不当一回事，左右如今也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多说什么。 可他没有想到，苏娇如此大大方方地称赞他长得好！而他的反应居然还挺高兴？ “是吗？多谢。” “我实话实说而已，大人不必道谢。” 苏娇说完又低头去看书，这是请送消息的人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十分好打发时间。 “苏姑娘也很好看。” 苏娇抬头，眼睛眨了眨，“嗯，我知道，不过没有萧大人好看。” 萧离然默然，她语气里有点遗憾的意味是什么？ “这……我觉得苏姑娘比我……” “大人，我长眼睛的。” “姑娘，你喝点水。” 秀巧往苏娇手里塞了一只水杯，满脸的木然。 姑娘跟萧大人是多无聊，居然聊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夸一个男子比自己好看人家会高兴吗？ 然而苏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萧帅，前方有人要见你。” 宁白掀开车帘进来，眉头皱着，表情甚是严肃。 “谁？” “全志高，他说一定要亲眼见到萧帅你，才肯将他手底下的人收编。” 萧离然冷笑一声，“他是不相信我安然无恙，心里存的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萧帅，怎么办？全志高的手下也算不得威胁，不如我带着人将他……” “不成，他不过是打头阵来探情况的，真正在看的人，藏在暗处，我若是不出面，全志高是不难对付，可剩下的，便会成了麻烦，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到。” 宁白应声离开，车帘放下，萧离然一扭头，看到苏娇早已经没在看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 “苏姑娘……” “萧大人安分了这么多日，就在这儿等着呢？” “所以我才说，不是苏姑娘在我身边，我心里不踏实。” 苏娇心里其实很生气，萧离然这种情况他还想走？听他们刚刚的意思，还打算不让人看出来？是不是还要打上一场才好啊？ 可是方才宁白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自己，苏娇也不是傻子，萧离然怕是非要出去不可。 她收回目光，将手里的医书放下，拿了药箱跪到萧离然的身边，给他将伤口重新牢牢地加固。 “尽量时间不要长，最好让人不着痕迹地架着你走，能不用力就不用力，这是你自己的身子，你爱惜一点。” 萧离然微笑着看她，“我会的，我可一点都不想死。” “呵呵，那我可真没看出来。” 萧离然还是出了车厢，他被宁白架着，听到车厢里隐隐传来的急切声音，是苏娇在吩咐人准备各种急救的东西。 他扬了扬嘴角，“我的命，是苏姑娘给的。” 宁白脸颊抽动，“那萧帅打算怎么偿还？这可是救命之恩。” “你们上次去勾栏瓦肆里听来的戏文里是怎么说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萧帅，我觉得咱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想以后的事儿吧。” 萧离然微微轻笑，身形慢慢直起，瞧着当真一点儿都不像只能躺着的人。 …… 苏娇在车厢里掐着时间，“太慢了，怎么还不回来？不要命了吗！” “姑娘您别急，我再去瞧瞧。” 秀巧刚打算出车厢，车帘刷的一下掀开，宁白满脸急色，“快，小心点，苏姑娘，苏姑娘您赶紧救救萧帅。” 苏娇面色陡变，萧离然已经昏死过去。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宁白也不敢多言，只她问一句自己才答一句。 “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快走到马车，实在撑不住了。” “他除了走动，还做了什么？” “不、不曾，萧帅都圆过去了，不过他提过一把刀，全志高扔到了他的脚下，萧帅不拿的话……” “刀多重？” “这……” “行了，都出去。” 还问什么啊，萧离然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说明了一切。 妈的诊金还是要少了，跟阎王爷抢人的活计是那么容易的吗？ 苏娇脑子出奇的冷静，大概之前已经有所预感，她立刻剪开伤口重新处理，给萧离然扎了几针护住心脉，贵的要死的药丸不要钱一样地给他灌下去。 这些，往后自己都要记账的！ …… 宁白在马车外焦急地踱步，地上生生给他踩出一个圈儿来。 “宁副帅你可别再转了，俺头晕。” “你知道个屁，若是萧帅有个万一……” “知道，咱们都要跟着掉脑袋。”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忽然，车帘总算有了动静，秀巧小心地掀开车帘走出来。 “秀巧姑娘，里面可是要什么？萧帅怎么样了？” “姑娘要喝粥，还要吃肉。” 宁白：“……” “那、那萧帅……” “姑娘说，下次再这样，她就要吃御膳！还不快去准备，别让姑娘饿着。” 下次？那就是救回来了？ “感谢大罗神仙，萧帅没事了。” 秀巧翻了个白眼，“是我家姑娘救了萧大人，你感谢的哪门子大罗神仙，白眼狼。” 她反身回去了车里，宁白笑出了声音，“听见没，白眼狼，还不赶紧让人去熬粥买肉！” “她说的是你……” “还不快去！” 第121章 我护着你 苏娇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萧离然实在是个狠人，这可是他自己的身子！他就一点儿不觉得疼吗？ 苏娇自问承受能力不算弱，给萧离然处理伤口的时候，手心都全是汗，生怕他给活活疼死。 秀巧端了东西进来，“姑娘，您先吃点，有力气了才好守着萧大人。” 苏娇也不讲究，捧着碗喝了一碗粥，又打开油纸包裹的烧鸡，直接抱着啃，她也需要补充营养。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觉端倪，队伍还需要行进，马车里虽然铺了厚厚的垫子，一点儿不颠簸也不科学。 萧离然实在经不起再折腾，苏娇就一刻不敢合眼地守着他，生怕自己去休息一会儿，睁开眼看到一具尸体…… 如此心惊胆颤地熬了两日，萧离然终于醒了。 苏娇觉得简直是奇迹，这男人的生命力实在有些顽强，厉害了。 萧离然眼里慢慢的才有焦距，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扯嘴角，“我还活着……” 他真高兴，自己的命很大呀。 苏娇在旁边凉凉地开口，“是啊，恭喜。” “果然，我就知道，有你在……” “别，别给我扣这些名声，我可担不起。” 苏娇给他检查了一番，“让你的人过来守着，我跟我家秀巧要去休息。” 情况算是稳定了，苏娇头疼得很，直接将萧离然撂下，带着秀巧换了辆马车去补觉。 宁白赶紧爬上车，激动得不行，“萧帅，太好了，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这次真的要救不回来了……” 宁白这会儿想到萧离然当时的样子腿都软，“还好有苏姑娘在，萧帅，这次你真得以身相许，不然无以为报啊。” 萧离然方才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已经没了力气。 他不说话不要紧，宁白有嘴啊，他嘚吧嘚吧地说着这两日苏娇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苏姑娘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在旁边瞧着都我佩服，萧帅你的眼光可真好，幸好将人留下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离然闭上眼睛，他的眼光，向来很好。 …… 苏娇和秀巧睡了个昏天暗地，起来的时候外面儿天很亮堂，好像已经晌午了，也不知道她们睡了多久。 秀巧伺候苏娇洗漱更衣，“姑娘莫急，没人来叫咱们，说明萧大人没什么事儿。” “那我也得先去看看……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病人，等安定下来，我得去烧烧香才行。” 秀巧就咯咯咯地笑，“姑娘还信这个呢？” “信，只要他能让人省点心，我什么都信。” 苏娇去了萧离然的车厢，宁白朝她竖了手指，轻声轻气地说，“苏姑娘，萧帅喝了药才刚睡，你放心，一切安好，辛苦姑娘了。” “知道了，你也去歇着吧。” 苏娇钻进马车，宁白想了想，吩咐人去就近买点好肉好菜地备着，得给苏娇补补，看这姑娘瘦的。 车厢里安安静静，萧离然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车厢的帘子都很厚，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不过苏娇还是能看得见。 她跪坐在萧离然身边看了一会儿，睡着的样子当真能唬人，一点儿看不出是个不要命的。 她轻轻地给萧离然诊了脉，伸手想去看看他的伤势，手还没碰上去，手腕忽然被猛地抓住。 苏娇抬头，看到刚刚还闭着眼睛的萧离然，不知何时醒了，他眼里的光芒如同锐利的刀，让苏娇本能地从心底生出畏惧。 然而看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丫根本没有清醒，条件反射而已。 “……” 吓了她一跳！ “松手，疼。” 苏娇甩了几下，萧离然才像是恢复了神志，“苏姑娘？” 他慢慢放开手，“抱歉，没伤着你吧？” 苏娇低头，自己手腕一圈儿都红了，一会儿怕是会更明显。 “你睡觉就好好睡，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她没说什么，继续给萧离然检查伤口。 萧离然笑笑，强撑着精神，“习惯了，也改不掉。” 这应该涉及他的隐私，苏娇没有多问，但是能养成这样的习惯，他生长的环境该是什么样的，苏娇不愿去想。 “萧大人，我有必要让你知晓，此次你能救回来已是不易，再有一次，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知道，这次，多谢你……” “不客气，诊金我也不会少收，你知道就好。” 苏娇给他整理好，“你再睡会儿吧，我不会随便接近你了。” 萧离然看她缩到了角落里，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又拿了医书安静地看。 柔和的光芒让她的脸都显得越发温柔，明眸轻垂，娴静温婉……萧离然就这么看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中。 …… 让苏娇庆幸的是，此等作死的事情，后来没有再出现过。 萧离然还算是个听话的病患，特别积极地配合她养伤，如此一来，伤势也在逐步好转。 一晃过去一个月，萧离然已是能坐起来，靠在那里与苏娇聊天。 “这次出来的事情也差不多要了结，我们得回去，我的伤怕是还要麻烦姑娘，不过其实，姑娘也不必如此辛劳地随行，只要在离我稍近一些的地方就成，清河镇着实远了一些。” 苏娇从医书上抬眼，“这样也可以？” “当然可以，只要你离得近了，我便可以随时去找姑娘复诊， 并且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你解决。” 苏娇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这话的意思是…… “苏姑娘的医术不输给任何人，然而因为你是个女子，在世间行走势必要难一些，我愿意给姑娘保驾护航，不说别的，就以那秦家为例子，十个秦家捆一块儿，我都能保你平安无事。” 苏娇：“……”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不太懂官场上的事，秦家是几品官员我也不甚清楚，可若是官阶比秦家再高上一些的话……” “高个几阶都无事，王侯将相，只要你惹得不是当今陛下，我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这个牛吹得就有点过头了…… 苏娇的理智告诉她谁信谁傻，可她看到萧离然的表情，却又想要盲目地相信，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萧离然也没打算让苏娇深信不疑，时间慢慢会说明一切。 “如今有两个地方可以供苏姑娘自行选择，一个是凉州，稍稍远一些，但民风淳朴，另一个则是青州，更加繁华，更加便利一些。” 秀巧正在按着苏娇的吩咐给药材分类，闻言忽然手一抖，手里的药材又落回了筐子里。 她猛地回头，“姑娘……” 苏娇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兴趣来，她漂亮的眉毛轻轻上挑，眼角都透着几分趣味，“青州？” “青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四通八达，因此很是繁华，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那里。” “喜欢，我当然喜欢。” 苏娇粉嫩的嘴唇翘着，她太喜欢了。 “萧大人方才说，只要我不得罪当今陛下，你都能护着我？” “是，我说过。” “那我就放心了，我若是想在青州开个小医馆，萧大人可能保我平安？” “你想做什么都成。” 萧离然觉得此刻苏娇眉眼弯弯的模样，特别像一只小狐狸，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算计什么，招人得不得了。 “那我们就去青州。” …… 从萧离然的马车里回去自己的马车，秀巧急忙问，“姑娘，真要去青州？那里、那里……” “你不是都听见了嘛，那里四通八达，很是繁华，这么好的地方为何不去？” “可是，可是那个白家就在青州啊。” 秀巧从没忘记过在白家受过的屈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姑娘就性情大变，她是怕姑娘再受到什么刺激。 “你说白家啊……” 苏娇笑起来，“难道我要因为白家在青州，我就不去了吗？他们有那么重要吗？” “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 “没什么好怕的，萧大人不是说了嘛，一切有他，如今咱们也是背后有靠山的人，怎么也得挺直了脊梁才好。” 成功抱上一条粗壮的大腿，苏娇还担心白家不出现呢。 她这人有个特别好的优点，记性好，得罪过她的人，过了多长时间她都记得住！ …… 宁白待在萧离然身边，一脸迷茫。 “萧帅，你真打算让苏姑娘去青州？你不是打听过，知道曾经苏姑娘被退过亲，那户人家就在青州吗，你还让她去？” “那又如何？” 萧离然放下手里的公文，捏了捏鼻梁，“她的性子，有什么事一直憋着可不好，等她出了气，这事儿才算正式完结，她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有我在，她就是想将户人家给拆了都不打紧，只要她心里痛快了就好。” 宁白：“……” 萧帅从前可不这样。 “萧帅，从前总有姑娘说您不体贴，不细致，属下觉得是她们错怪你了。” “你知道就好。” “属下觉得，她们该说你没心没肺才对。” 这会儿是又体贴又细致，说到底，还是因为萧帅上心了。 第122章 你运气好 重回青州，苏娇特别矫情地生出了感慨来。 啊！这里就是一切的开端！ 不过苏娇也就感慨了一下下，很快就失了怀念的兴趣。 当初在青州醒来，便要面对白家的唾弃和驱逐，狼狈的匆匆离开，苏娇压根儿没有瞧清楚青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如今再看青州，她觉得萧离然是真没有骗她，青州果然是个好地方。 街上热热闹闹，挑着担子的，路边摆个摊子的，街边铺子里的伙计出来吆喝，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苏娇在大路上就下了车，与秀巧相伴着往前走。 路边摊子上的瓜果水灵鲜亮，一串串造型漂亮的灯沿街铺开。 书画摊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精致的扇子整齐地排列着。 对面包子铺传来一阵阵香气，摊主时不时地吆喝，“热腾腾包子，好吃不贵……” 卖茶叶的门口一个小炉子，咕噜咕噜的水壶冒着热气儿，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茶盏供人尝试，茶香四溢。 酒肆里穿着短衫的短工搬着酒缸进进出出，粥铺外放了几大口锅，布坊里的姑娘，一个个都穿的鲜亮，跟铺子里的客人介绍着铺子里的布有多漂亮。 小孩子围着卖糖人的摊子，久久不肯离去，来往的商人围在一处，高盛阔论，茶馆里书生也不甘示弱。 街口的车马驿停着一辆辆马车，马棚的骏马喷着鼻息，大口吃着草料。 这比起清河镇来，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苏娇的眼睛都要用不过来…… “姑娘你看，那个脸谱好有趣。” “那里在卖鸟雀？那是什么鸟？竟然生的一身花羽毛。” 秀巧原本心里还惦记着这里是青州，她得时刻注意着姑娘的情绪，结果看到了这些，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逛了一会儿，苏娇去找萧离然，“我瞧着前边儿有家客栈还不错，先将我们的东西放在那儿，再慢慢去寻落脚的地方。” “不用那么麻烦，青州这里我本就有空闲的宅子，里面也有人伺候，你们直接住进去就成。” “不成的。” 苏娇摇摇头，“那样我会不自在，我也不是没钱。” 手里有银子傍身，就是这样有底气，连住处都要沾萧离然的光，那后面再要诊金的时候，苏娇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这可不行。 见苏娇执意如此，萧离然也只得顺了她的意思，“不过，你们初来乍到，对青州很不熟悉，置办宅子这样的事情免不了需要有人帮忙，这样，我让人去帮你挑，也能帮你省些银子。” 这个理由苏娇无法拒绝，“那就麻烦萧大人了。” 萧离然浅笑起来，“是我麻烦你了才是。” 那如画的眉眼让苏娇看一次迷一次，什么叫赏心悦目？就是不管什么时候见到这样一张脸，都会惊叹。 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往后若是自己发了，想要谈恋爱调剂的时候，一定要找好看的，就算找不到这么好看的，也要以这个为标准。 …… 萧离然让苏娇在青州一家口碑最好的客栈先落脚。 苏娇对客栈的环境十分满意，也就不在乎钱，贵就贵点，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省不得。 她以为要找到合适的住所，怎么也得半个月一个月吧？结果第二日，萧离然就来跟她说，找了个地方带她去看看。 “这么容易的吗？” 苏娇想起当初在清河镇，朱瑞樟帮她买的宅子也花了不少功夫，这才多一会儿？ “刚好遇上，也未必你能看得上，不满意的话还得继续找。” 苏娇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在心里跟自己说，也别太挑剔，只要不是太不能接受，差不多就得了。 然后苏娇就跟着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宅子，就是她再挑剔，怕是也挑不出什么来！ 两进的宅子，院子却异常的大，里面的庭院做的错落有致，绿植山石一个不缺，极有意境。 宅子平日里维护得很好，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在院子的角落里有支起了一个大大的架子，上面爬着葡萄藤，长势喜人，架子下居然是个秋千，还是那种 苏娇几乎能想象得出坐在上面，吹着风，会有多舒服，等到了葡萄成熟，还能尝到新鲜的葡萄。 “后面还有一小片地，特意开出来种了好些瓜果，等结了果子尝尝鲜也是不错。” “水井有两口，水很清甜。” “这条街很安静，周围都是读书人家，几乎没有过吵杂，离市口也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采买东西也方便。” 介绍的人说一条，苏娇就心动一下，真真是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不过……这么好的宅子，想必租下来也不便宜吧？ 苏娇略有犹豫，站在她身后的萧离然，悄无声息地给了介绍的人一个眼神。 那人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姑娘，不瞒你说，你是真走运了，原本这宅子好几家都想要买，主家却一直不松口，如今主家急着要银子周转，那几户人家又犹豫了，觉得不肯相信。” “你听我说，这主家是真真遇上了事儿才急着贱卖，你若是买下来，那就是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苏娇的眼睛亮晶晶的，倒不是因为占便宜，而是这宅子真的很不错。 “不过，我只需要赁一年左右，没有必要买下……” 她在清河镇已经有一个宅子了。 “那也成，不过那就可惜了，这宅子真是不贵。” 苏娇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膨胀了，“那，若是买下的话，要多少钱？” …… 最终，苏娇还是将宅子给买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价格在她的预期中。 这个价格能买这么个好宅子，相当划算！ 苏娇心里美得不行，不动产可是个保障，不管何时都能让人心安。 “多谢萧大人，若不是你的人有门道，我也遇不到这样的好事。” 萧离然从她买了宅子之后，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这丫头怼起人来冷冷冰冰，每一句话都带着刺一样，可如今她心情好，每根头发都散发着柔软。 她嘴角始终上扬，眼睛弯弯的好似月牙，看起来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让他的心情都忍不住变得好起来。 “不用谢我，那也是因为你运气好。” 苏娇觉得也有道理，转头去跟秀巧商量起该如何收拾家里，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也得多找几个人回来打理才成。 萧离然始终笑容淡淡地陪着她，宁白一直站在他身侧扶着他，“萧帅，这宅子那么麻烦，您何必花那个力气去弄来，这里也不是没有其他合适的宅子。” “我想着，她一定会喜欢那个葡萄架和秋千。” 宁白：“……” 那成吧，当他什么都没问。 …… 萧离然不能在青州久留，看着苏娇基本安顿妥当之后就打算离开。 “这两个护卫给你留着，这是周申，善于管家之事，你这里要添人的话让他去办就成。” 周申笑容憨厚，给苏娇行礼，苏娇也客客气气地回礼。 萧离然又给了她一个小匣子，“这些你先用着，到时候我会让人定时将花用送来，青州我让人打点过了，你想要开医馆，也可找周申商量，他会给你一些建议。” “多谢萧大人。” 苏娇转身去了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也拿了个盒子。 “萧大人的伤不能大意，今日站的时间已经过量了，往后切切要注意，里面都是我开的方子，看着时间喝药调养，大人身上的差事了结之后，若是有时间，请务必让我复诊。” “我知道了。” 萧离然很快离开，坐在马车上，他将那个盒子打开。 里面一张张的药方，上面详细写了何时该用哪一张，用的时候有那些禁忌要注意。 除了药方，还有不少药膳的方子，说是配合使用可以有助于恢复。 再就是…… 萧离然从里面翻出了一盒口脂！ 下面还压了张字条。 萧离然茫然地打开，是苏娇的字迹，上面说她知道萧离然对口脂有兴趣，她偶尔抹一点的时候总是发现他会看，她表示很理解，虽然她觉得男子对口脂有兴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她一定不会说出去。 萧离然：“……” 好像，自己确实会盯着看，苏娇不施粉黛的时候，就已经十分亮眼，她若是抹上一点口脂，便会有种异常的风情，所以他才会多看几眼。 但……她为什么会以为自己对这东西感兴趣？ 宁白正好有事进来，一眼就看到萧离然手里的口脂，他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地离开。 萧离然却混不在意，动作极其自然地将口脂收到了袖子里。 宁白：“……”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两句。 “萧帅，其实我也觉得苏姑娘是个好姑娘，又漂亮又能干，性情也好，可是萧帅，您就是再喜欢她，以您的身份，也不能娶她呀，苏姑娘瞧着就不是愿意不要名分的人。” 萧离然微楞，随后将盒子关上，“我也不是就 第123章 这么不经逗 萧离然对苏娇的感觉，并不是如同宁白所说，到了要娶她的地步。 只是当初自己危难之时遇到苏娇，被她所救，又觉得她性情不同于他人，心里起了怜惜。 于是之后才处处照顾，一是想要报恩，另一方面，是不希望看到这样难得的姑娘受委屈。 “只要她有需要，我都会护着她，仅此而已。” 宁白在心里翻白眼儿，呵呵呵…… 还以为萧帅以自己的名义给苏姑娘写信，能写出什么感悟来，啧啧啧，是自己高看他了。 “您说的都对，不过我瞧着，苏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等您伤好了她回去清河镇，她家人就会给她张罗婚事，也就不用萧帅您费心护着，她的夫君自然会护着。” 萧离然特坦然的面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苏姑娘年纪尚小，我瞧她也不是会随便将自己嫁出去的。” “那肯定不会随便，她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一定会给自己好好选一门亲事，萧帅就放心吧。” 宁白一边说，目光一边不着痕迹地落在萧离然的脸上，没错过他微微皱起还不自觉的眉头。 萧帅还真不是口是心非，他就是单纯地对男女之事不明白。 这么多年暗中帮苏娇的忙，若是换了别人，巴不得做一点儿事都会让对方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宁白没再说话，若是萧帅在苏姑娘嫁人之前都无法明白，或许，也会少些事端。 毕竟连他都知道，萧帅与苏娇姑娘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一般深远…… …… “苏姑娘，家里要添人口，明日我让人带些得用的来让你挑一挑，您何时有空？” 周申恭恭敬敬地询问苏娇，苏娇想都不想，“随时有空。” 她哪儿有别的事儿哟。 “那我便安排在午后，您上午也可多休息休息，青州这里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您可带着玄山玄水出去逛逛，家里有我看着。” 玄山，玄水，就是萧离然给苏娇留下的护卫，看着就很不好惹，脸上都没个笑容，但是感觉相当可靠。 苏娇瞧着左右也真的没事儿，于是干脆真的带着他们出门。 家里寻常用的东西都有，可是要添的也不少，苏娇也挺喜欢青州的市集，热热闹闹充满了生气。 “这个颜色好看，等家里人手够了，让丫头们给玄山玄水做两身衣服，总穿黑色的显得年纪大。” 玄山玄水：“……” 姑娘说的是她手里的料子？可那是、那是杏红的吧？姑娘在开玩笑？ 好在秀巧的观念还未出错，“姑娘，这颜色不合适吧？” “我跟你说，这颜色往后可是大热呢，衣衫的样式简洁一些，配上这颜色，特别贵气。” “姑娘说的有道理。” 玄山玄水：“……” 怎么就有道理了？哪里来的道理？秀巧姑娘是不是屈服得也太快了些？ 可萧帅说，苏姑娘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玄山玄水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欲哭无泪。 他们能不能坚持到萧帅回来…… 苏娇买了不少东西，瞧着不错就让秀巧付钱，就然后让玄山玄水找了个板车拖着。 “买东西不用考虑价格的感觉真好。” 购物使人心情愉快，苏娇逛累了，便随便找了一家茶馆进去坐。 一壶香茶，几碟点心瓜果，坐在那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苏娇觉得十分惬意。 “姑娘，青州这里可真好。” 秀巧也由衷感慨，苏娇往她嘴里塞了几瓣橘子，“是啊，真好，往后若是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好，我就干脆在这里常住算了。” 繁华便利，关键是又有宅子，美滋滋。 秀巧这会儿也不提什么白家了，感觉姑娘这里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提的？ 再说青州这里这么大，哪里就那么巧，刚好能遇到白家人？ 秀巧正陪着苏娇说话，忽然一阵动静，茶馆里的人都惊动了，好些人围到了楼梯边儿。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快些去请大夫！” “先把人扶起来啊……” “扶、扶不起来！哎哟……” 哀嚎声夹杂在喧闹里，玄水过去看了回来说，“有个老者从楼梯上摔下来，好像扭伤了腰，动都不能动。” “扭了腰？我去瞧瞧。” 上了年纪的人扭伤可不是小事，苏娇走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在他身边两个小厮惊慌地跪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将人围在当中，老者的脸色瞧着都吓人。 “让开，都让开，再围着会休克的。” 苏娇沉着声音驱赶人，但旁人瞧着她是个姑娘，根本不当一回事，直到玄山玄水动手将人强行赶到一旁，才有人叫起来，“你们是何人？居然赶在青州动手？” 苏娇理都不理他，上前给老者检查一番，人疼的已经意识模糊，腰部痉挛，急性扭伤。 “这有房间吗？得让人躺下才好施针。” “有，有，后面有两间厢房。” 小二急忙过来，才说完就让掌柜拉到了身后，“姑娘，后面那厢房已经有人住了，你看……” 苏娇看到小二脸上从惊诧变成了黯然，心里哪里不明白，店家这是不想多事。 那两个小厮嚷嚷起来，“我家老爷是在你们店里摔的，你们连个地方都不愿意拿出来吗？” “秀巧，你去看看这里附近可有……” 苏娇不打算花时间跟他们掰扯，病人最要紧，但她话还没说完，一旁走出来一个男子，“旁边有家铺子我熟，里面有厢房可以给你们用。” 苏娇看了他一眼，是个看着就很正派的人，“多谢公子。” “不必多礼，我们赶紧过去吧。” 苏娇让玄山将老者抱起来，动作迅速地跟着那个公子去了一旁的铺子里。 茶馆里没了热闹可看，众人又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各自的桌前。 “方才那个姑娘瞧着像是大夫？” “别乱说，这年头哪里有好人家的姑娘去做大夫的？我瞧着她派头十足，怕是哪家千金。” “反正我是没在青州见过，那摔伤的老者也不认识，嗨，管他呢。” “不过刚刚是白家的二少爷吧？果真一表人才，确实有些他祖父的风采。” “这白家二少爷是最得白家仙逝的老爷子喜欢，与白家其余几个少爷，实在是不一样。” “那是自然，另外那几个……呵呵，不提也罢，所以白家对这二少爷自是当做宝贝一样，往后光宗耀祖，可都在他身上了。” “也不知道白家会给二少爷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想必定会是 对白家有所帮助的才是。” “你操那份闲心做什么？来来来，喝茶喝茶。” …… 苏娇已经进了厢房，玄山将人在塌上放下，苏娇取出针囊，先在老者水沟穴进针，直刺两分，反复捻转两分钟。 老者手上的后溪穴，取对侧往合谷方向进针，深刺一点五寸，大幅度捻转提插，强刺激两分钟。 然后苏娇帮着老者活动腰部，扶住他章门、京门穴附近，活动二十次左右。 老者的脸色肉眼可见好转一些，也能发出声音，轻轻地哼唧。 “老大爷，还疼的话你告诉我。” “还、还疼……” 苏娇点点头，将人轻轻翻过去，用针深刺大肠腧，并在委中刺血。 呻吟声渐缓，“姑娘，我好些了，真是多谢你，不然我这条老命可经不住折腾。” “疼痛虽然减缓，您还是得休养一段日子。” 苏娇让人拿了纸笔写了一张房子给老者的小厮，“回去煎药喝，上面都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千万别忘了。” 小厮面有异色，“我家老爷不缺……” “云墨，赶紧将方子收好，多谢姑娘。” 小厮立刻感激了苏娇，苏娇不甚在意，瞧着老者好了不少，“那我便先告辞了，这厢房是这位公子借的，你们多谢他才是。” 白玉清赶紧摇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多亏了姑娘妙手，我在一旁瞧着都觉得惊奇。” 苏娇这才有空多瞧白玉清两眼，很、很好看啊…… 跟萧离然的英姿勃发不同，眼前这位男子，浑身气质儒雅，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到“温润如玉”这样的词，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苏娇的态度了好了许多，谁让她颜控呢。 “公子过谦了，当时那样的场合，公子能挺身而出实在让人佩服，青州能有公子这样的善良正义的人，是青州的福气。” 秀巧默默地在后面给苏娇收拾东西，充耳不闻的架势，是已经放弃了。 姑娘吧……有时候她真的瞧不透，说了不想成亲，可瞧着好看的公子，又会忍不住逗一逗。 瞧瞧眼前这位儒雅公子，耳朵好像都红了。 苏娇也觉得惊奇，怎么这么不经逗呢？还挺可爱。 白玉清被她直白的夸赞说的有些不自在，“姑娘过誉，在下、在下可当不得……” “当得当得，公子这般才俊若是当不得，谁还当得？” 苏娇眉眼弯弯，“能遇见公子，是我的幸运呢。” 第124章 运气真好 遇见一个翩翩少年郎，又性子内敛一逗就脸红，苏娇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那老者身边的小厮追出来，“姑娘，请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我家老爷改日要亲自奉上诊金。” 苏娇帅气地摆摆手，“无妨，今儿我高兴，不收诊金。” “那怎么成？您是我们老爷的恩人，自是要登门拜谢的。” 苏娇瞧着他们态度恳切，便说了如今的住处，小厮千恩万谢送她离开。 苏娇惬意地走在路上，“偶尔做做好事的感觉也不错。” “姑娘，咱们赶紧回去吧，再逛下去，玄山玄水大哥身后的车可放不下了。” 苏娇回头看了一眼，“成，对了咱们之前吃的那家食肆，味道不错，我们去叫一桌席面送回家去，晚上一起好好吃一顿。” …… 翌日，周申找了个牙婆，带了十七八个小姑娘来了家中。 “这些丫头都是学过规矩的，不需要费心另外教，扫洒采买，织绣做饭都会，直接就能用。” 牙婆可没因为这家小门小户，就瞧不上苏娇，人一开口就要最好的，那就是不差钱儿，再瞧瞧苏娇的模样，指不定是哪个大官养在外头的，可得罪不起。 苏娇没功夫理会牙婆的心思，目光落在这些小丫头身上。 好些瞧着……才十三四岁吧？也就刚上初中的样子，最是该跳脱张扬的年纪，如今却一个个垂着头，低眉顺眼，眼睛里露着隐隐的期待和忐忑。 这么些水灵灵的小姑娘，多招人疼哟…… 苏娇一挥手，直接留下了一半，“要不是我这儿地方不够大，我都留了，哎……” 她还挺遗憾，周申本还想说，其实他们这儿一半都用不上，不过……苏姑娘高兴就好。 牙婆可乐坏了，她手里的这些丫头确实都是好的，就是相貌都比旁人手里的丫头标致，可越是标致的丫头吧，有时候就越棘手。 有些人家挑丫头，头一个就要将长得最出挑的几个给剔除出去，也有的家里存了心思，就要好看的，但下场通常都不美。 牙婆也不喜欢总干缺德事儿，但留在手里也不是个办法，苏娇这么一挑，可算帮了她一个忙。 “姑娘心善，这些丫头跟着您，那是她们的福气。” 牙婆高高兴兴地去跟周申交接身契和银两，苏娇已经将那些丫头都叫到了身前。 “我这里规矩不多，算起来，只两条，一是忠心，二是诚实，手脚笨些不打紧，只要别生出什么心思来，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在我这里做事。” 苏娇不喜欢刁难人，尤其这些小丫头，只要她们是好的，她一定也会好好待她们。 几个丫头齐齐地行礼，娇娇弱弱的声音听得苏娇毛孔都通透了，“哈哈哈，好，秀巧，你去给她们安排活计。” …… 苏娇的日子美了起来，家里一下子添了好些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她每每瞧见都觉得赏心悦目。 她只需要等萧离然来复诊，其余没有别的事，小日子滋滋润润。 苏娇没想到，自己帮了的那位老者，当真亲自上门了。 苏娇出去接待，发现他是被人扶着的，“怎的还没有好吗？” 薛老在椅子上坐下，坐稳当了才叹出一口气，“人老了，恢复得也就慢，大夫说让我多走动走动，我就想着来跟你道个谢。” “老人家不必客气，我通些医术，能帮就帮一下也是应该的。” “话不是这么说，当时那么多人，只姑娘想都不想过来帮我，我心里实在感激。” 想起那会儿蚀骨的疼痛，薛老都要窒息了，若是没有苏娇帮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苏娇看着薛老一会儿换个姿势，一会儿又动一下，瞧着就连坐着都受不住，忍不住走过去。 “老人家，我给你瞧瞧吧？按理说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怎么也不该还如此难耐才是。” 薛老哪里有不应的，“那就劳烦姑娘，姑娘叫我薛老就好。” “还请薛老移步旁边的暖房，薛老也唤我名字苏娇就是。” 去了一旁的暖房，苏娇让薛老在塌上趴下，按压了几处，心里大致有了数。 “我给薛老针几针，药方应是不会错，照常吃就是。” 她取出针囊给薛老进针，别说，薛老刚刚还怎么都别扭，疼得他浑身毛躁，苏娇给她扎了几针之后，疼痛真的有所缓解。 “丫头你是真的有本事，你不知道我这两日晚上都睡不好，疼的翻来覆去不知该如何才好。” 薛老这会儿舒坦了一些，满脸的感激，“丫头，我明日，能不能也来找你施针？” 苏娇将针囊收好，“还是别了。” 薛老还想说什么，又听她说，“大夫让你适当走动，也只是说在家里稍微走两步，过度是不行的，明日还是我去您府上吧。” “那、那太感激了，丫头，真是多谢你。” 薛老立刻让身边的小厮送上诊金，“你千万别推辞。” 苏娇直接让秀巧接过去，“不推辞，薛老放心。”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我喜欢，没想到啊，来青州一趟，还能遇到你这么个有意思的姑娘。” 薛老也没有立刻告辞，很有闲情逸致地跟苏娇聊天，苏娇才知道他并非青州的人，只是家里有些不省心的事儿，所以想来青州小住一阵子，放松放松。 “谁知道才刚到这里就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没想到。” 薛老自嘲地笑笑，“这下，是真的要好好休养了。” “对了，那日借了我厢房的公子，姑娘可认识？” “不认识，怎么了？” “那位公子也是个好心肠的，瞧着有急事要先走，像是担心我没有银子，所以留了不少，我想要还给他。” “这……也是那位公子的一番心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苏娇觉得那公子真是不错，虽然爱脸红一点，但是人品贵重，是个君子。 薛老在苏娇这儿待了好一阵子才回去，第二日，苏娇便按着薛老留下的地址上门。 “秀巧，你觉着，能住这宅子的人，大概会是什么身份？” 秀巧木然地看着面前，“不管什么身份，都不普通。” 苏娇深以为然，她本以为薛老只是个寻常老者，现在才觉着，她想的太简单。 这宅子比起自己买下的那个，就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这么好的宅子在昨个儿薛老的口中，就只是个尚可落脚的别院。 呵呵呵…… 有钱人的世界她还是不太懂。 薛老早让人在门口迎她，进了院子还要坐滑竿，苏娇脑阔痛，这里面是有多大？ 宅子果然没让她失望，大的夸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苏娇才滑竿上下来。 “苏姑娘里面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 …… 给薛老扎了针，薛老笑呵呵地让人给她拿了诊金，“若是早知道，我哪里还会去请别的大夫？昨个儿我总算睡了个好觉。” 他比昨日精神好了许多，给苏娇上的茶点都是最好的。 “丫头，我有个老友，听闻我来了青州要来看我，他那身子骨，还不如我呢，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也请你给瞧瞧？” “当然可以，不瞒薛老，我打算在青州开个小医馆，薛老的朋友愿意找我问诊，那是看得起我。” 薛老眼睛一亮，“是吗？我也觉得以你的本事，若是开个医馆，一定会非常出名，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暂时不需要。” 苏娇自己都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不打紧，若是需要的话，老头子没什么本事，也多多少少有点门路，到时候定能帮得上。” 苏娇一点儿不怀疑，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哟，初来乍到就遇上薛老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看来青州还是她的福地呢。 苏娇回去之后，找了周申商量医馆的事儿。 “我也不打算开个多大的医馆，就一间铺子那么大就成，我也不准备请大夫坐堂，只我一人诊治，所以简单一些就行。” 周申将她的要求都记下，“我先让人去寻个合适的铺子盘下来，里面的修饰到时按着姑娘的意思来，必是要让姑娘满意才成。” “劳烦周管家。” “姑娘客气了。” …… 周申那边很快有了消息，他一共瞧上了两个铺子。 “位置都不错，里面格局也好，姑娘可前去瞧瞧再做决定。” 于是苏娇去了，果真都很满意，铺子所在的街道很热闹，里面也方方正正。 若说区别的话，就是其中一间铺子的斜对面，就是一家人来人往的医馆，百草堂。 “周管家，百草堂的口碑如何？” “在青州，若是生了病要寻大夫，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百草堂，百草堂不止青州有，就是在京城都有一家，在青州，算是家喻户晓。” 秀巧着急了，“姑娘，那不成，若是你的医馆开在百草堂对面，岂不是一个病人都不会有？” 苏娇却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就这儿了，这种位置，难得得很。” 第125章 自己手艺不错 秀巧不是很理解，“姑娘，既然百草堂在这里名气那么大，那还有谁会注意到别的小医馆？” 苏娇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非也，非也，左右我的医馆也不指望开多大，跟百草堂抢什么流量？你知道生病了的人，对于健康有多渴望吗？” 那是明知道可能是骗子，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会奋不顾身地去尝试。 苏娇见过太多被骗的例子，什么包治百病的祖传药方，吹得天花乱坠，一听就不可信，然而在病人的眼里，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就这儿吧，这里离家里也近，有什么事情也顾得上。” 苏娇直接拿了主意，周申自然是都听她的，既然定下了地方，剩下的就该都操办起来。 医馆虽然是个小医馆，却也得有个名字。 苏娇觉得这个马虎不得，在家里写了数张纸，取了许多个都不满意。 “姑娘，萧大人来了。” 苏娇抬头，赶紧拿帕子将沾了墨的手指擦干净，“哪儿呢？” “前厅，您别急，已经让小丫头去伺候奉茶了。” 苏娇是提了药箱过去的，去了以后才发现，前厅里……人挺多啊。 诚然，萧离然是好看的，是苏娇在这个地方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所以她也不是不理解。 家里那些小丫头，端茶送水偷瞄，或是拿着布擦擦柜子，然后偷偷去看一眼。 苏娇感叹，年轻真好…… 萧离然坐在那儿，眉头隐隐皱着，自己这才走多久，苏娇这儿怎么多了这么些人？ “公、公子，您用茶……” 丫头半夏红着脸，将一盏茶放在茶几上，萧离然瞥了一眼，那里已经有三盏茶了。 宁白站在萧离然身后，瞧出了萧帅的不自在，“行了，你们都出去。” 半夏壮着胆子，“公子是客人，没有招待好，姑娘会怪罪的。” 宁白没想到她们居然还敢回声，苏姑娘是不是也太惯着这些丫头了？ “我不怪罪，你们招待得很好，先都出去吧。” 苏娇慢慢走进去，想着法儿偷瞄的小丫头们都有所收敛，丁香带着她们都退了出去。 然而半夏却没有挪动脚步，姑娘素来是个好说话的，也时常招自己过去赏茶点吃食，半夏觉得，姑娘定是高看自己才是。 “姑娘，我留下给姑娘帮衬吧。” 半夏脸上带着笑容，姑娘说过，她这样笑起来很好看。 只是这一次，苏娇脸上没有喜欢的情绪，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半夏从未见过，像是能刺穿她的天灵盖一般。 半夏心里陡然慌了起来，刚低下头，就被玄水给拎了出去。 “萧大人，后面有暖房，咱们去那儿吧。” 苏娇恢复原样，抓紧时间想要给萧离然复诊。 萧离然收回目光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还需要宁白扶一下。 进了暖房，苏娇丢下一句“把衣服脱了”，便转身去开药箱。 屋里的秀巧和宁白狠狠楞了一下，僵在那里。 倒是萧离然十分自然地就开始脱起来，苏娇回头的时候，他已经脱的只剩里衣。 “哎哎，等等。” 苏娇出声制止，“秀巧，你去外面吧，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去……按着方子煎一副药来。” “姑、姑娘，我……” “快去吧，我等着用呢。” 秀巧哪里肯走，她走了，暖房里不就是只剩姑娘一个女子？ 宁白这会儿回神，拉着秀巧就往外走，“赶紧的，我陪你去，别耽误了苏姑娘治病。” 门关上，苏娇才松了口气。 萧离然在她身后发出低沉的笑声，“莫非你还怕坏了你丫头的名声？” 苏娇转过身，“秀巧脸皮薄，她往后还要嫁人呢，再说这里确实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萧离然去解里衣的扣子，“那你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苏娇看他顾着伤口解了半天都没解开，叹了口气走过去，微微仰着头帮他解扣子。 她淡淡的呼吸就在萧离然鼻子底下，没有甜的腻死人的香气，而是浅浅的药香，意外的令人心情平静。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那日我被人追着，别无他法才会去你家里躲一躲，当时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怕？” 苏娇的眼睛一抬，灵动的眸子如同黑葡萄一般，闪动着诱人的光泽，“我怎么不怕？我怕得要死，所以就想着给你处理伤口，赶紧将你这位大佛给送走才好。” 苏娇解好了扣子，替萧离然将衣服给脱下，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之前在路上给萧离然治病，他这副模样苏娇也没少看过，可是吧……这会儿再看，她还是会有些惊叹。 就跟艺术品似的，就算不是治病，她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苏娇定了定心神，扶萧离然坐下，去检查他的伤口。 萧离然低着头，看到苏娇的眼神十分专注，就是这样的目光，当初在那个雨夜让他记忆犹新。 认真诊治的苏娇，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着迷的气息，特别是那样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萧离然一路上隐隐作痛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苏娇很快皱起了眉，“你的伤……有别的大夫诊治过？” “也瞒不过你，确实有，我……推辞不得。” 苏娇脑子飞快地转，约莫是他的家人给他请的大夫，确实也不好拒绝。 “处理得还行，就是……不够果决。” 苏娇去拿了自制的清创工具，给他重新清理伤口。 萧离然弯起嘴角，“他们，从来都各种忌讳，当然谈不上果决……”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苏娇抬起头来，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萧离然：“……” 感觉被人哄了是什么鬼？ 关键他觉得自己居然还挺受用？ 苏娇已经又低下了头，确实有些疼，但对萧离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苏娇小心翼翼不想弄疼他的做法，在萧离然心里，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处理好伤口，苏娇给他扎了几针，活血化瘀，有助于伤口愈合。 包扎伤口的时候，因为伤在腰部，她需要将布条绕过萧离然的腰。 萧离然这会儿是坐在床上的，不好让苏娇围着他转。 苏娇略一思索，上去环住他的腰，一圈圈地开始裹。 她这个姿势，手伸到萧离然后面拿布条的时候，就像是抱住了他的腰，脸离萧离然的胸膛近在咫尺，一股股馨香的气息如同羽毛一般从他胸膛上拂过。 萧离然忽然抬起头，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蠢蠢欲动的手给克制住。 苏娇浑然未觉，只想着赶紧将伤口包扎好，她打上了结之后，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手艺，心里表示很满意。 “衣服穿上吧。” 苏娇想到刚刚他解扣子都那么费力，顺手将就衣服拿过来给他套上，然后帮他扣扣子。 “姑娘，药……煎……好了……” 秀巧的声音弱下去，她瞧见姑娘给萧大人穿衣服的样子，竟是那么登对，一时间竟有些晃了神。 苏娇也正好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药好了？给萧大人喝吧。” 萧离然忽然瞪了宁白一眼，宁白莫名其妙，他怎么了？萧帅这是嫌自己跟秀巧来的太早？ 那药煎好了啊，他还能拦着不成？ 宁白委屈。 萧离然穿好了衣服，手里捏着药碗，“你的医馆选好地方了？” “嗯，周管家十分能干，已经去寻人按着我的想法重新修饰铺子里面，还要找几个得用的。” “可想好医馆叫什么？” “……还没。” 苏娇想到这个就头疼，医馆不外乎那么几个名字，她又不好直接拿现成的用，又要朗朗上口，听一遍就记得住。 萧离然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完，就看到苏娇本能地将一碟子蜜渍梅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她明显在因为医馆的名字走神，这个举动完全是无意识的，却让萧离然很高兴。 然后宁白就看着从不碰这些东西的萧帅，特自然地拿了一颗梅子扔到嘴里，吃的还有滋有味。 真想让其他人看看萧帅现在的样子。 “不着急，名字慢慢想，我今日也没办法久留，晚一些就要离开，一会儿一起用个饭吧。” 苏娇这才回神，“也好，正好今日不用去薛老那儿。” 萧离然自然是知道哪个薛老，他目光微闪了两下，“这位薛老为人很正派，你可以多与他接触，不过薛老身边的几个友人，你得多长个心眼。” “这是何意？萧大人认识薛老？” “认识的，虽然并没有怎么接触，但该知道，我也知道一些。” 萧离然朝着苏娇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不过你都不用在意，我说过，我会护着你，我就一定能做到。” 苏娇一瞬间觉得有点心动，自己需不需要另说，有人如此铿锵有力地要护着自己，她想，这世上没有哪个能毫不动容吧？ 她也是人啊，况且是这么个大帅哥，如此霸道总裁地言论，苏娇摸摸心脏，跳得有些快。 第126章 自不量力 不过苏娇很快平静下来，她心里对萧离然的定位很清晰，大腿，靠山，爸爸！ 苏娇不会愚蠢地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异乡人，就要有别具一格的骨气，不求人不靠人，不存在的。 她的目标仍旧明确，她要好好地活着，能有靠山再好不过！ “多谢萧大人，我记下了。” 苏娇吩咐秀巧，晚上做些萧离然爱吃的东西。 萧离然听了眼睛一亮，“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萧大人之前送来的信里有提过。” 苏娇十分自然地解释，丝毫没有翻旧账，到如今萧离然为什么会假借宁白的名义给她写信，她没有兴趣知道。 她如此体贴的举动，却让萧离然有点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她不问呢？ 不过她若是问了，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萧离然愁了一会儿，觉得不问也好。 宁白就冷眼瞧着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他简直要为萧帅觉得心塞。 萧帅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尽在掌握，有时候又让他觉得，那都是萧帅碰巧撞上的。 这么好的机会啊！换了旁人，绝对会在苏姑娘这里提高几个档次的存在感，萧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提了？ 他到底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宁白也有些弄不准。 晚上的菜色，果然都是萧离然喜欢的，苏娇在吃东西方面，一直以来都有着强烈的追求和天赋。 比如惯常吃的蒸肉，这里一般都是将肉蒸熟就行，苏娇花了许多银子买了糖，与调料一并将肉腌制，然后将米炒熟压碎，把腌好的肉沾了压碎的米上笼蒸。 再比如鸡汤，苏娇让人在鸡肚子里塞了药材和糯米，糯米吸收了鸡的鲜味和药材的营养，很是补人。 一顿饭萧离然吃得十分满足，“往后，我该常常来你这儿才是，竟比我在京里吃过的东西都要美味。” 苏娇听他提了京里，耳朵微微动了动，不过她并没有追问，浅浅地笑起来，“萧大人想什么时候来都成，不过你觉得好吃，只是因为换了个口味，觉得新鲜罢了。” “不是，你这里的厨子哪儿找的？确实有两手。” “大人若是喜欢……” 苏娇想着，若是能讨好萧离然，一个厨子她还是舍得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若是心里惦记了，自己来就好。” 萧离然拒绝了苏娇的好意，又坐了一会儿随后告辞。 出门后，他跟宁白嘚瑟，“苏姑娘对我实在很好，自己的厨子想都不想就要送给我。” 宁白不想说话。 “她瞧着对旁人不假以辞色，我却应是特别的。” 宁白忍不住了，“萧帅，就一个厨子，苏姑娘有什么舍不得的？做饭的时候秀巧姑娘不是都不在吗？很明显那菜都是秀巧姑娘指挥着做出来的，换一个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这就不懂了，重要的是厨子吗？重要的是那是苏娇的心意。” 宁白：“……” 萧帅高兴就好。 …… 苏娇身边，除了秀巧这个贴身丫头之外，原先伺候的半夏，换成了丁香。 苏娇也没藏着，让秀巧去与丫头们说个明白。 “姑娘先前就说过，这院子里最重要的只两点，忠心，诚实， 姑娘怜惜你们娇弱，平日里也不拘着，可该干什么的时候，就要干什么，姑娘惯着你们，不是让你们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那些小丫头一个个都垂着头听着，她们都羡慕过半夏，因为她长得好看，姑娘却不忌讳，反而很喜欢的样子，与她说话也是最多的。 可是如今，也是半夏，头一个被姑娘退回到牙婆身边，其实比起寻常人家随意发卖好了许多，可她们谁都不想回去，在这里的日子，那么松快自在。 如今她们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做工伺候的，不是来做主子的，姑娘宽厚，她们想要留下，就不能越过那条线。 “是，奴婢们记下了。” 苏娇只让秀巧敲打一下就好，“大多数都是听话乖巧的，她们也不容易。” 秀巧给她换衣服，“姑娘做的对，你若是心软留下半夏，她便会得寸进尺，往后才会铸成大错。” “放心吧，我知道。” 就是可惜了，半夏长得真挺漂亮，看着楚楚动人，只没想到是个心气高的…… …… 医馆的名字最后定下了，叫“一线堂”，取义一线希望，对病患来说，这很重要。 萧离然听说之后，特意让人送来了他亲手写的匾额，苏娇打开来一看，满脸黑线，他写的是“医仙堂”。 “去告诉萧大人，我还没有那么自不量力。” 萧离然知道自己弄错了还很奇怪，“这哪里算自不量力？苏娇实在是太谦虚了。” “萧帅，苏姑娘是稳重谦和，那什么医仙堂挂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议论呢，我就说，苏姑娘怎么会取如此高调的名字。” “哪里高调了？管别人怎么想。” 萧离然一边觉得这名字可惜，一边又重新写了“一线堂”让人送过去。 萧离然的字，苏娇是服气的，飘逸灵动，散发着力量，她直接让周申拿着去做招牌。 薛老的腰慢慢好转，苏娇也不再去了，一心都放在了一线堂上。 里面的摆设装饰，都是她亲自挑选的，里面只有一个大夫坐堂的地方，还有顾及隐私的小隔间，用于诊察。 不过抓药的地方和后院却不小，厢房药库一应俱全。 她专心忙碌的时候，百草堂里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 “瞧见咱们斜对面的铺子了没？看样子，是要开个医馆？” “真的假的？那也太想不开了，别是你弄错了吧？” “昨个儿就瞧见招牌送来了，盖着红布，这些天就还有送药材的，不会错，就是医馆。” “那可真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敢在我们百草堂对面开医馆，我瞧着脑子得来治一治。” 两人乐得笑出声音，这事儿太可笑了，他们得告诉别人一同乐一乐才好。 于是一线堂还未开张，已经成了百草堂眼里的笑话。 秀巧发现，总有人看好戏一样地来他们铺子面前张望，被瞧见了也不走，只嘲弄地说，想知道这铺子的主人是谁。 “是我，你们瞧够了就赶紧去忙吧，别耽误了我这里的事情。” 苏娇大大方方地站出去，早看到了这些人，不想搭理罢了，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 瞧见居然是个漂亮姑娘，百草堂来看笑话的人，心里更乐了。 “原来是姑娘啊，姑娘这也是打算开个医馆？不知道请的哪一位大夫？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这里的大夫就是我。” “……” 苏娇说完，又转身进了一线堂，留下几脸懵逼的人。 “她方才说什么？她是大夫？她一个女人，要坐堂给人治病？” “疯了疯了，本以为是个脑子不好的，结果是个疯子，哪里有女子坐堂治病的事儿？” “怪不得能做出在百草堂对面开医馆的事情来……我们赶紧走，别在这儿了。” 苏娇也顾不得这些人回去会说什么，她的一线堂，就要开张了。 这种事情，萧离然怎么会错过？他略一思索，寻思得弄得隆重一些，于是请了杂耍舞狮，还让人给街坊铺子都发了喜钱。 到了那日，苏娇木然地看着门口噼里啪啦敲锣打鼓的盛况，心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她原本，只想安安静静，放几盆花，放些爆竹就算了。 她本想让一线堂走文艺路线，现在倒好，引得整条街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儿，苏娇头疼，随他们去闹吧。 不过秀巧却很开心，“姑娘您看，多热闹啊，这下大家都知道咱们一线堂开张了。” “嗯，是挺热闹的。” 苏娇看了看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微妙，不少人都在一线堂和百草堂之间视线徘徊。 这样也好，大张旗鼓地开张，至少知名度会高一些。 “苏丫头，哈哈哈哈，恭喜恭喜啊。” 薛老笑容满面地出现，送上了贺礼，“老夫没有来迟吧？” “没有，多谢薛老来捧场。” “应该的应该的，你的医术我心里可清楚着呢。” 薛老身边还站着一名老者，看着就没有薛老平易近人，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在热闹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薛老笑着介绍，“这就是我与你提起的友人，你可称孟老，老孟啊，这就是苏娇丫头，医术厉害着呢。” 苏娇与孟老行礼，孟老却上下扫了她几个来回，“老薛说，他刚好扭到了腰，你刚好在场，刚好救了他？那真是凑巧得很。” 苏娇立刻觉得不太舒服，这个孟老的意思，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算计的一样。 她不咸不淡地说，“是啊，我也觉得很凑巧呢。” 孟烨立刻察觉到她没了热情，笑了两声，“小丫头倒是很有个性。” 薛老啥都没听出来，笑呵呵地夸赞，“可不是嘛，老孟我跟你说，我与这丫头一见如故，若不是与你交好，我可不会替你牵这根线。” 第127章 习惯不了 孟烨便是薛老口中所说，身子骨不大好，要找大夫看一看的那一位老友。 苏娇观他面色，是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她觉得，此人的防备心很重，未必就会愿意让自己给他诊断。 孟烨身子确实不太爽利，老薛给他传信，说是遇到了个神奇的大夫，医术超群，正好自己要过来看看他，趁着机会调理一下他的身子。 孟烨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最清楚，在京中找过多少太医瞧了都没有起色，难不成一个青州的大夫还能比太医更好？ 不过这也是薛老的好意，因此他就没拒绝。 然而，当他看到薛老口中医术超群的大夫，居然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他觉得，薛老一定是被骗了！ 丁点儿大的女娃娃还谈什么医术？指不定是瞧着薛老好忽悠，甜言蜜语地诓了他，薛老又是个忠厚老实的性子，可不就上当了？ 孟烨一个字儿都没提诊治的事儿，苏娇自然也不会提。 三人表面上瞧着乐呵呵的，苏娇请他们进去坐一坐，“里面准备了茶果点心，还有一些药茶作为小礼物。” “是嘛。” 薛老一乐，抬腿就要往里走，孟烨却拽住了他，“你不是说急着要带我去个地方？” 薛老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说的？ 孟烨已经拉着他跟苏娇告辞，“茶点什么时候都能吃，今日我们来只是为了恭贺一番，先告辞了。” 苏娇笑吟吟地相送，“两位能来，是我的荣幸，不过既然来了，礼还是要送的。” 她让秀巧将药茶拿来，也不往孟烨面前送，而是都给了薛老，“您不妨尝尝，这个我也不常做。” “好，好，你做的，那一定是好的。” 薛老忙不迭地收下，稀里糊涂地被孟烨拽走了。 秀巧陪着苏娇站了一会儿，“姑娘，那位孟老瞧着好像……对姑娘有些偏见？” 苏娇拨了拨头发，“也算不上，其实他的态度，才是正常人的态度，薛老只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这倒让她想起了朱瑞樟，当初也是心大地直接让自己诊治，这些都是她的贵人，她心里都记着呢。 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朱家收到了没有。 “好了，咱们进去吧，应是也不会有人来了。” 苏娇转身进了一线堂，外面的热闹依旧，看热闹就能得喜钱的事儿，谁不喜欢？ 苏娇没有瞧见在街角站了一个人，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身影。 “她居然开了个医馆。” 白玉清很是诧异，他对苏娇的印象十分深刻，只是那日也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见着了。 “一线堂……” 白玉清抬头，看着那遒劲的招牌，轻喃出声，如此侠义的女子，往后若是有机会，应会再见面的。 …… 朱家收到了苏娇写的信。 “确实是苏娇的字迹，这下总算能放心了。” 朱瑞樟松了口气，“这丫头，不声不响地去了青州，还不能说给谁治病，不过瞧着她还有闲情逸致逛街买了东西送回来，想来处境也并不危险。” 朱夫人点点头，“她是个知道分寸的，如今得知她一切安好，我也就安心了。” “可是一年，也太长了，她一人孤身在外，万一遇上个什么事儿，我想，我还是过去看看的好。” 朱瑞文将信收好，“左右青州那里，咱们家也有些生意来往，顺路确定一下她的安危，大家都能安心。” 朱瑞樟歪着脑袋，“咱们家在青州也有生意吗？我怎么不知道？” 朱夫人瞪了他一眼，“瑞文说有，那就是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让你平日里不好好上心……” 朱瑞樟最怕他娘碎碎念，慌忙讨好地赔不是，朱夫人余光扫过朱瑞文，露出一抹了然的浅笑。 这孩子若是不去的话，想来是不放心的，也罢，就让他去瞧瞧吧。 …… 薛老被孟烨拽着从一线堂离开，满脑子雾水，“我说了要带你去哪儿来着？” “回去收拾收拾，我刚到青州，需要拾掇的东西太多了。” “那些让下人去做不就成了？我跟你说，如今一线堂才刚开张，趁着人少赶紧让苏丫头给你瞧一瞧，免得往后人一多，就排不上号了。” 孟烨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药茶罐子，“你就那么相信那个丫头？她才多大？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医术？老薛，从前我就总提醒你，你太容易相信人，怎么都这把年纪了，还是改不掉呢？” “你才是疑心病太重，这种事情，我能随便相信吗？她是个真能干的，若不是她，我这会儿就得躺着见你了！” 薛老瞧着他总瞄自己的药茶，赶紧塞到小厮手里让他们收好，免得给孟烨扔了。 “算了算了，以你的性子我也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相信，也罢，你这次告假离京也不容易，许久没同你下棋了，回去厮杀一番如何？” 孟烨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那还等什么？我如今可有的是时间陪你。” …… 一线堂开张，人最多的，也就是开张那日。 之后便如所有人意料中一般，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苏娇却丝毫不在意，每日都去一线堂，没人上门问诊，就去旁边碾药看书，清闲自在。 她请来的掌柜是周管家找的，也十分得用，一点儿都不急躁，稳稳当当地维持着一线堂的平静。 百草堂可就等着看一线堂的笑话，毕竟这么些年敢在百草堂附近，还是斜对面开医馆的，也就这么一家。 他们都在猜，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医馆，究竟能存活多久？若是没得太快，那可就没意思了。 苏娇不着急，秀巧自然也不着急，姑娘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姑娘您尝尝，萧大人让人送来的枣子，甜着呢。” 苏娇拿了咬上一口，果然十分得甜，“萧大人可说什么时候来复诊？” “说了，三日后就会来青州。” 苏娇点点头，也差不多是这个日子，希望这次他的伤能好一些。 “请问，这里，可以看病吗？” 一个轻轻的声音从门那里传来，苏娇抬头，瞧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门边，他穿的衣服上好些补丁，站在门口不进来，像是怕弄脏了里面。 “这里是医馆，自然是可以看病的。” 苏娇放下书走过去，“是谁病了？” 小男孩愣住了，他没想到苏娇会走到他的面前，还蹲下来跟他说话，他慌忙就想往后躲，靠的这么近，那些好看的小姐都会生气的。 “躲什么呀？你不是来找人瞧病的？” “我、我……不是我，是我爹，他快不行了……” 小男孩不安地踩着脚尖，“百草堂也瞧过，说是没救了，可、可我爹明明还活着，怎么就没救了？他若没了，那我……” 苏娇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太多人远远比自己更不容易。 “你爹在哪？我去看看吧，你可是一线堂第一位客人，不收你诊金。” 小男孩抬起头，眼里一下子绽放出光来，“真的吗？” “真的。” 苏娇让秀巧去拿药箱，带上玄山玄水跟小男孩去看他的父亲。 可是苏娇没想到的是，她终究还是没能帮上忙，他们到的时候，小男孩口中那个已经无法坐起来的父亲，已经悬在梁上自尽了。 没人知道一个病入膏肓，不能动弹的病人，是如何做到自尽的，可苏娇知道他这么做，或许只是不想继续拖累自己的孩子。 可这样一个一点点大的孩子，如今又该如何？ 她看到小男孩咬破了嘴唇默默流泪，单薄的身子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眼神无助又茫然。 她从学医开始，这样的情况见的多了，生离死别，天人永隔，学长学姐都说，看多了也就会习惯，可苏娇到如今也没能习惯。 苏娇没能看上病，帮着小男孩将他父亲下葬，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久仁，也知道他早没了母亲，是跟着父亲来青州寻亲，结果没有寻到。 苏娇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他，“那你愿意，来我这里做事吗？好歹能有一口饱饭吃，往后等你长大了，想要去别处也成。” 久仁当场就跪下来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苏娇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久仁都已经磕完了。 “快起来，干嘛呀这是，我又不是、又不是白养你，你还是要做事的。” “姑娘的大恩大德，久仁无以为报，来生、来生做牛做马……” “别，我来生不打算放牛牧马。” 苏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孩子……看着也就七八岁，真拿他使唤吧……苏娇还真下不去手。 算了，她救不了那么多，但是既然遇上了，也不好放着不管。 于是苏娇依然算是没开张，却捡了个小孩子回来。 她让秀巧将久仁拾掇了一番，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衫，脸上白净了之后，居然是个相当清秀可爱的男孩子。 “往后姑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这一套套的，跟哪儿学来的？” 第128章 我都记着的 久仁就在苏娇身边留下了。 于是一线堂还未开张的时候，苏娇又有了新的事情打发时间。 “可念过书没有？” 久仁垂着脑袋摇头，“没有。” “那没事儿，现在学也来得及。” 反正他这年纪，也就是一二年级的事儿，从头学刚好。 苏娇让秀巧去买了启蒙的书回来，手把手地教他认字写字。 久仁很珍惜这个机会，格外努力用心，苏娇发现他是真聪明，那些字教他一遍他就会，一开始写的不好看，他就耐心地一遍一遍练，特别勤奋刻苦。 苏娇意外的相当有成就感。 但是久仁觉得，自己是来伺候姑娘的，就总想着找些什么事情做。 “做什么做？你这才多大？先把书念好了，往后才能更派的上用场。” 苏娇的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自己刚上小学那会儿，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幼稚到连自己都不愿意想起来…… 一线堂虽然没人上门问诊，却也不清冷，苏娇看医书，久仁就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写字，偶然苏娇会看一看，给他纠正一下。 一线堂的药香里夹杂着淡淡的墨香，也怪好闻的。 萧离然走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莫名和谐的场面。 “萧大人？” 秀巧率先看到了他，苏娇闻言抬起头，将手里的书放下，“萧大人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知道你如今整日都在一线堂，所以直接就过来了，不过看起来，你这里一点儿都不忙？” 萧离然笑着欣赏一线堂的摆设，很是用心别致，令人眼前一亮。 苏娇请他坐下，这次没瞧见宁白扶着他，想来伤应该好了许多。 “医馆生意惨淡，说明生病的人少，该高兴才是。” 她随口应着，给他倒了杯药茶，“你尝尝，我做的药茶，可凝神静心，滋阴润肺。” 萧离然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我从前也喝过药茶，总是不习惯浓重的药味，将茶香遮掩的一丝也不见，可这个倒是更能衬托出茶香来，你怎么做到的？” 苏娇就眯着眼睛笑，“秘密。” “很好喝，你果然是个厉害的。” 被人称赞，苏娇自然是高兴的，尤其被好看又有能耐的人称赞，高兴会翻倍。 “这次做的不多，也没送出去多少，都给萧大人带着。” 她特别大方，让秀巧去将药茶拿出来，她则请萧离然去里面的屋子，要给他诊察伤处。 萧离然站起来，目光扫过一旁埋头苦写的久仁，苏娇身边怎么会多了个孩子？ “这是……” 苏娇脑子一抽，“我养的儿子，厉害吧。” 萧离然：“……” 秀巧：“……” 众人：“……” 久仁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他，茫然地抬起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沾了些墨。 “你继续写，写完这张就休息一下，出去往远处看一看。” 苏娇觉得自己难得的幽默没有收到效果，想快些将这茬揭过去，拽着萧离然的衣袖就把他往里面拖。 秀巧都要哭了，姑娘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她的名誉，她的名誉就那么不重要吗？要是真有人当真了…… 秀巧努力想了一会儿，好像，对姑娘来说，也没什么别的影响？姑娘就没想过嫁人……但，但是这样也不对！ …… 萧离然被苏娇拽到内间，听见她硬邦邦地让自己脱衣服。 他照着做，却惊异地发现苏娇的耳朵红红的。 苏娇也不知道自己为毛有点不好意思，想一想也就镇定了。 “萧大人这些日子应该按着我写的那些注意了吧？” 萧离然听见她的语气又恢复，心里略略可惜，他点点头，“你的话我都记着的。” 那就好。 苏娇帮他将衣服放好，掀开内里的衣衫，只看了一眼，苏娇的脸色就黑了下去。 她扬起眉，吊着眼睛去看萧离然，“我的话，你就光记着了，却不按着做？” 萧离然：“……还是做了的，只是有时候……” “什么有时候？你觉得你的伤的很轻吗？这还有什么有时候？为什么恢复的这么慢？让你忌口你忌了吗？让你每日静养你静了吗？” 苏娇的声音都传到了外面儿去，宁白一脸的解恨，“萧帅这是活该，也该有人能治一治他了！” 自己在旁边苦口婆心为了他好，萧帅是一点儿不领情，说的多了，他还嫌自己婆婆妈妈。 自己是为了谁啊！ 有本事，来一线堂之前不要装啊，还非不让自己扶着他，呵呵呵，当人家苏姑娘的医术是假的？ 秀巧莫名其妙地看着宁白一脸舒爽，给刚写完一张的久仁剥了个橘子递过去，“走，我陪你出去看看，姑娘说了，得爱惜眼睛。” 苏娇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把萧离然当做自己的靠山，这就是个最让医生不省心的病人！ 萧离然陪着笑脸，“我那不是，都有苦衷吗？我只喝了御赐的酒，旁的能推都推了，静养……静养是不成的，但我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真的，不骗你。” “那我还得夸夸你了？” 萧离然舔了舔嘴唇，“……也不用，我后面一定注意！” 这话苏娇要是再信，那她就是个傻子！ 她冷着脸，给萧离然处理伤口，本以为应该有所好转，结果却发现，离自己预期的要差上一大截！ 自己将他救下来容易吗？他这么不爱惜，迟早是要出事的。 但苏娇也能听得出来，萧离然似乎也不容易，否则，他也不用将自己安排在这里。 苏娇虽然态度不好，但是动作却依旧细心轻柔，清理了伤口换了药，重新包扎好，萧离然没话题也要找一点出来，便问了久仁的事儿。 “他是个命苦的，我这里也不缺他一口饭，能留就先留下，至少得养大了再说。” 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去死，苏娇也做不出来。 萧离然眼里划过一抹暖意，别看苏娇骂起他来都不含糊，可她的心是真软。 换了旁的女子遇到这事儿，顶多给多一些银子，也不会去管这孩子能不能保住银子，银子用完了又该怎么办。 她倒好，直接就自己养了，也不顾后果，这样的姑娘，如今不多见了。 “说起来，我那里倒是有一些给小孩子开蒙的书和字帖，等回去了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是吗？多谢萧大人。” “我这次回去一定会多注意你说的，我保证。” 苏娇白了他一眼，呵呵呵。 从内屋里出来，久仁正好跟着秀巧从外面回来，萧离然走过去看了久仁写的字，将他叫过去，一点一点地指点他。 苏娇坐到宁白的身边，“宁大人，你回去之后多提醒着点萧大人，他再这样下去，那伤怕是好不完全，若是日后留下了病根，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宁白面色严肃，“苏姑娘有所不知，我劝了的，可萧帅他……也是身不由己。” 宁白叹了口气，“萧帅若是想保全他自己，有的是方法，可他又想护着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他如今处境飘摇敏感，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旁人的算计，所以他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哪里还能顾得上伤。” 苏娇没再说话，细白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了点，“今儿你们要留下吃饭吧？” 宁白不知道这事儿怎么一下子转到了吃饭上，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萧帅说是要留一个晚上的。” “那成，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 苏娇靠在椅子上，那是她专门让玄山玄水拖回来的一把摇椅，靠在上面晃来晃去，舒服得很。 …… 一线堂早早地关门，苏娇和萧离然一道回去。 吃饭的时候，苏娇提了一件事儿，让萧离然筷子上的菜落到了桌子上。 “你说……你要跟我一块儿回去？” 宁白秀巧也惊呆了，苏娇却神色如常，给久仁碗里夹了个四喜丸子。 “你的伤这样不成，你隔了许多日才能来我这儿一趟，又做不到按着我的嘱咐休养，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我既然给你治了，就不能允许自己治不好。” 萧离然放下了筷子，“这不行，我身边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不适合。” “我也不打算就这样跟着你回去，随便扮做个伺候的丫头跟着，秀巧我也不带，一个人的话，应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姑娘！” 秀巧睁大了眼睛，“这怎么成？我、我不能让姑娘一个人……” “你帮我守着家里，若是顺利的话，至多两三个月，伤势稳定了我就回来，到时候便是他稍微折腾一些，应是也不妨事了。” 但现在她得跟着，她小看了萧离然作死的能耐，虽然伤势已经不至于危及性命，可这样下去，苏娇也说不好。 萧离然的眉头皱着，他知道苏娇是为了他好，可是…… “这样，太委屈你了。” 苏娇抬了抬眼，“我是扮做丫头，又不是真的丫头，换身衣服去治病罢了，有什么好委屈的？莫非你不打算给我诊金？” 第129章 阳奉阴违 萧离然自然不会不给她诊金，他只是没想过要将苏娇带在身边。 不过，苏娇的意思是，他若是不想死的话，就照着她的话做就是，萧离然又怎么会想死？ “行了，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苏娇没再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吃完了饭，苏娇便让秀巧帮她去准备些东西，“萧大人一会儿就该走了，我会跟着一块儿离开，家里的事情都听周管家的，一线堂那里，你明日让人去知会一声，先关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秀巧不放心，“姑娘，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吧，我不在你身边，谁伺候你？” “萧大人身边本就没见过使唤丫头，一下子多两个太显眼，再说我也不需要人伺候。” 苏娇摸了摸秀巧的脸颊，“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姑娘……” 苏娇不想太显眼，带的东西也不多，她让秀巧去找了件丫头的衣服来换上，又将所有的饰品都拆了，只用最简单的钗环。 “看起来还像个样子吧？” 秀巧看了一会儿，心里更不放心了，“姑娘，你这哪里像是伺候人的？” “不像吗？” 苏娇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觉得没问题啊，衣着打扮都素到发指，谁能看得出来？ 她去了外面让萧离然和宁白也看一看，那两人的反应，比秀巧还要大。 宁白夸张地张大嘴巴，“苏姑娘，你这谁见了，也不能把你当下人来看吧，旁人还以为萧帅带了个相好的要……唔！” 宁白捂着肚子，萧帅还带着伤呢，能不能出手轻一点！ 萧离然想了想，语气委婉，“要不，咱们换个方式？” “换什么？我若是扮做小厮，不是更扎眼？” 苏娇听出了他们的意思，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萧大人如今可有议亲的人家，或是心仪的女子？” “不曾有。” “那若是让人误会你有什么的话，可有影响？” “……也并无影响。” “那就这么着呗，旁人觉得我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待在你身边。” 苏娇一点儿不介意，稍稍安排了家里的事情又回来，“成了，咱们可以走了。” 萧离然看着她素净一身，不施粉黛却依旧明媚动人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好，咱们走吧。” …… 然而苏娇没有料到，这次走，是没有马车的。 “我与宁白都是骑马过来，也没想到你会要跟我们一起走，这会儿再找马车怕是来不及……” 萧离然的声音越说越低，他瞧见苏娇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苏娇眯起了眼睛，“骑马？” 她的眉头挑起，又问了一遍，“骑马？” “不是，我们骑得慢，不影响的，路程也短……” 萧离然瞥了宁白一眼，意思让他也帮着说上两句。 宁白撇撇嘴，“是啊，苏姑娘，也只能骑马了，不然根本来不及，就连来你这里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苏娇忍得很辛苦，骑着马来找她复诊，何必呢？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可是事到临头，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此刻不骑马，飞回去吗？ “我不会骑马，跟宁白共骑一匹吧。” 苏娇直接走到宁白身边，萧离然是伤患，这么安排顺其自然。 结果宁白的身子都僵了，“跟、跟我共骑一匹？” “有什么问题吗？我虽然不会骑，但我聪明，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是，可我……我……” “他不喜欢跟人同骑一匹马。” 萧离然忽然出声，“他一直有这个毛病，还请苏姑娘体恤。” 宁白：“……” 你才有毛病！ 苏娇于是皱起了眉，她身为大夫是能够理解的，可这怎么办呢？ 萧离然朝她招了招手，“你与我骑一匹吧。” 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 不过苏娇拒绝坐在前面，“会碰到你的伤。” 她跨坐在萧离然身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扶，于是很自然地，轻轻圈住萧离然的腰，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 “若是疼了你就说，我在后面也看不清楚。” 萧离然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好。” 三人两骑就这么上路了，骑马比起马车来颠簸数倍，苏娇的心思全程都放在萧离然的伤口上，没事儿手就去摸一摸，看看有没有渗血出来，提心吊胆的。 而萧离然的心思，则全都放在了身后。 苏娇的手怕碰到他伤口，于是不敢使劲，只虚虚地扶着，导致她的身子与萧离然贴得很近。 萧离然忽然就有些忘了怎么骑马，那速度，宁白在一旁就干着急，这和雇一辆马车有什么区别？啊？ 但萧离然浑然不觉，一垂眸就能看到苏娇的手臂环着自己，后背软玉温香，他觉得这就是最快的速度了，没有再快了！ 到了地方，苏娇等萧离然先下去，看着他离地面还有一点儿距离就往下跳，心都要揪了起来。 “你急什么？” 她赶忙也从马上下来，看的萧离然和宁白心惊胆颤。 宁白轻咳了一声，“苏姑娘，咱们到地方了，您看……” 苏娇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如今穿着打扮都是个侍女，如此跟萧离然大呼小叫是不能够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瞥了萧离然一眼，然后垂下头，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后。 萧离然却因为她那一瞥，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感觉这帐她先记下来，以后再慢慢跟自己算？ 苏娇根本不知道自己来了哪里，她稀里糊涂地跟着萧离然进了一座巨大的宅子，薛老的别院跟这儿比起来，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别院。 她跟着萧离然进了个院子，进去之后才觉着萧离然紧绷的后背微微放松下来。 “这个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你往后就住在这里，我有时候应酬不回来的话……” “那我就跟着去。” 苏娇随口接道，“赶紧去看看伤，你居然敢骑马？我实在是没想到。” 萧离然跟她进了屋子，苏娇看到伤口的时候简直要气坏了，这还有什么特意去找她的必要？ “一会儿没事了吧？赶紧去躺着休息，明日我会去叫你起床。” 萧离然：“……” “不用如此，进了这个院子也就不碍事了，外面儿的手还伸不到这里。” 苏娇嗤笑一声，“萧大人觉得我来是做什么的？来你这儿开眼界？还是我时间比较多闲得慌？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若是光待在这个院子里，那我来有什么意义？” 苏娇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将萧离然的伤养好，越快越好，养好了，她才能够回去。 萧离然见状，也就没有再劝，给她在自己屋子旁边安顿下来，苏娇瞧着没她什么事儿，就先去收拾一下。 “萧帅，苏姑娘也是为了你好，只是你日后要去的场合……有她跟着，不太方便吧？” “随她吧，也不妨事，我总能护得住她。” 萧离然说话的时候，眼角染着淡淡的笑意，宁白很少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哎，这往后，到底该如何才好？ …… 苏娇穿了侍女的衣服，就得做出个样子来。 平日在家中，都要秀巧三请四催才肯揉着眼睛醒来，如今是不好再赖床的。 她强撑着精神起身，没想到洗漱的热水都送来了，苏娇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辫，用一根银簪挽在脑后，干净清爽。 她洗漱之后便去了萧离然的屋子，发现他也已经起身，且穿好了衣衫，手里拿了一把剑正要出门。 苏娇眯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剑，萧离然愣了半晌，默默地又将剑挂了回去。 “苏姑娘起的这么早？呵呵呵，我听秀巧说，你平日这个时候尚未起身……” “萧大人也很早，瞧着是有什么例行的事情要做吗？早起是不是得活动一下身子？” “不不不，那怎么会呢？姑娘的话我都记着呢，我这是……饿了，赶着吃东西去。” 苏娇皮笑肉不笑，她想到了萧离然定是对她的医嘱阳奉阴违，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老实！ 带着伤还要去练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正好，我也饿了，不如一起吧。” 萧离然见她眸色微冷，心里懊恼自己今日就不该有侥幸心理，这不，惹人生气了吧？ 于是吃饭的时候，萧离然特别热情地招呼苏娇，亲自给她布菜，“这算是这里的特色，你多吃些。” 苏娇不咸不淡地说，“这些，萧大人都让人给我送过。” “哦？是吗？呵呵呵，那可合你的口味？” “东西是好的。” 意思人就不一定了。 萧离然自知理亏，这姑娘向来不喜欢有人辜负她的努力，宁白和奎忠都说过的。 苏娇用好了饭，将筷子放下，等萧离然也吃饭了，才平静地开口。 “虽然我并不知道萧大人是何官职，可我遇见你两次，你两次都危在旦夕，想来也是极为不容易的，有时候处境不允许人放松，我明白。” 第130章 你不信我信啊 苏娇语气很平静，不是刻意压制的平静，她说的是真心话。 “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难处，让你无法顾及自己的身子，可是萧大人，你只有身子安康，才能考虑别的，我不能强求你一定照我说的做，只希望萧大人能多爱惜一些自己。” “毕竟，宁大人也说过，你的身子可能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若是垮了，牵连甚多。” 苏娇这算是难得的苦口婆心了，若是换做旁人，她大概都懒得搭理，作的又不是自己的身体，想怎么作怎么作去。 但萧离然吧，在苏娇这里显然是不一样的，苏娇还指望着他罩着呢。 萧离然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某处微暖，“你的意思我明白，这几日我都会在家里多歇一歇，你说得对，是我太急切了。” 他生长在一个稍有不慎就会送命的环境里，一直以来也确实将自己逼得太紧，已经成了习惯，他也改不掉。 但如今，他想试一试，这些年总算也成了一些气候，稍稍放松一下，应是也不碍事吧？ 苏娇松了口气，萧离然能听进去，就再好不过，虽然他说只能歇几日，但聊胜于无。 …… 苏娇不在青州的日子里，一线堂都是不开门的。 这可把百草堂的人无聊坏了。 “这就……关了？这才开了几日呀？” “有什么奇怪的，也没个人上门，开铺子请人不用花费的吗？” “那也太快了，至少，至少得撑满一个月吧？可这也……” “哎，谁让她想不开要在百草堂对面开医馆，若是换个地方，或许还能碰碰运气。” “啧啧啧，可惜了。” “你们都不用做事吗？还有时间在这里闲聊？” 一声呵斥，凑在一块儿说话的人作鸟兽散我，一个满脸严肃的老者，抬眼看了一眼闭门的一线堂，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身离开。 “张大夫，晚些时候有个约诊，有些来头，您千万小心应对了。” 张宏革依然严肃，“我对任何病人，都是一视同仁。” 医馆里的掌事心里暗暗撇嘴，这怎么能一视同仁呢？就张大夫这脾气，若不是因为他医术过硬，哪里还能待到今日？ “您稍微上些心吧，这里离京城不远，多的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请张大夫心里有些就数才好。” “老夫就一个看病的大夫，病人事情如实说便是，哪里需要那些弯弯绕绕？你若不放心老夫，换个大夫去就是。” 他要是能换早换了！ 掌事心里气的不行，这个张大夫，脾气比牛还倔！可谁让他是百草堂里最拿得出手的大夫？ “张大夫，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算了，你自己瞧着办吧。” 掌事心累，也没办法继续同他多说什么，免得把自己气出病来。 张宏革面无表情，到了时间便等人上门，等来两位老者。 薛老满脸不赞同，“都说了，苏娇丫头的医术比起别家来要好不少，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孟烨朝着一线堂努了努嘴，“你不也瞧见了，关着门呢，我总不能一直等着吧？百草堂的名气我也听过，在京城里也有铺子，我是信任的。” “那你可就错了，当初我的腰就是找的百草堂的大夫，结果呢，还不是靠着苏丫头才这么快好的？” “那是凑巧了。” “跟你说了你怎么总不相信呢？” 薛老拿她没办法，不过见到了张宏革，他眼睛一亮，“我记得你，那会儿就是你给我看的腰。” 张宏革显然也记得薛老，“您老的腰不妨事了？” “不妨事不妨事了，早多少日子就好了。” “那恢复得是挺好，你说的那个大夫，确实是有本事的。” 薛老得意地给了孟烨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孟烨暗暗撇嘴，他才不相信。 孟烨的身子也是老毛病了，他浸淫朝堂多年，殚心竭虑，落了一身的病，旁的倒还好，他还能忍受，可唯一一样总是时常头疼，让他很是痛苦。 不发作的时候还好，就如同常人一般，可一旦疼起来，他什么事都做不了，疼的眼前一阵阵地晕，甚至干呕，只有硬熬过去，然后终于能睡一觉，睡醒了才像是又活过来。 孟烨因为这个毛病，身子越发不行，这才准许告假，出来休养身子。 在京里的时候，他不知道瞧了多少太医名医，都只能暂时缓解，可头疼却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张宏革给孟烨诊察了一番，认真地斟酌，开出一张方子来。 孟烨接过来扫了一眼，“张大夫确实是个医术精湛的，只是同样的方子，我已经用过不少了。” 他从怀里拿出几张方子，摊开放在张宏革面前，张宏革每看一张，眼里都会惊奇几分。 “老夫还是远远不足，这些方子都是极好的，用的药也应是更有效，若是都无法根治，老夫很惭愧，我还是学艺不精。” “张大夫不必自责，这些有的都是好几位大夫联手开出来的方子。” 孟烨将方子重新收好，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失望，他本就没抱着希望来。 “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孟烨让小厮送上诊金，张宏革却不收，“老夫受之有愧，请大人原谅。” 从百草堂出来，薛老就忍不住了，“我说什么来着？都说了去找苏丫头就好了，可不是白来一趟？” “……说了，关着门呢。” “那不要紧，我知道那丫头住哪儿，我们现在过去？” 孟烨叹了口气，“老薛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跟你说句实话，我跟本不信那丫头会治病，她小小年纪，又是个姑娘家，从哪里学来的医术？没有岁月阅历的累积，如何就能给人治病？这是胡闹！” 孟烨的语气严肃起来，“我不管她是怎么诓了你，让你如此相信她，但我是不信的，我寻思着，便是不管这头疼之症，我还能活个几年，也能再为朝廷做些事情。” 薛老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他与孟烨认识多年，早知道他什么脾气，他认准的事情，你花费多少口舌都听不进去。 “罢了罢了，还是先回去吧。” 薛老因为这事儿十分发愁，愁到心烦气躁，对弈连输给孟烨几局，他觉得不能如此，便趁着孟烨去更衣，让小厮将苏娇给他的药茶泡来喝。 薛老之前也喝过药茶，因此喝到苏娇的药茶时，眼里露出了些许惊异。 孟烨瞧见了，“怎么了？莫非你还私藏了好茶？” 他也拿了杯子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薛老都没来得及阻止。 孟烨抿了抿嘴唇，“这是什么茶？倒确实有几分别致。” 薛老松了口气，“我也忘了，来来来，继续下棋。” 那壶茶，最后被孟烨喝了大半，不止如此，第二日的时候，他居然还特意提了起来。 “昨个儿的茶可还有？” 薛老诧异，“有是还有，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特别的。” 还有个原因孟烨没说，他昨个儿睡得很沉。 一直被头疼困扰，孟烨的睡眠变得很浅，就是无人干扰都睡不沉，已经很长时间了。 可昨夜，他居然一觉到天亮，起来后头也不发沉，许久没有如此神清气爽过。 孟烨想了半天，唯一与之前不同的，好像是就是那壶茶，但他也不能确定。 薛老没想到孟烨会喜欢，于是又让人去泡了来，一连几日，孟烨心里便能确定，确实与这茶有关。 “老薛，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茶？可还有买的？” 薛老惊奇，“你真就这么喜欢？我品着虽然味道不错，但也比不上你家里藏的那些个极品吧？你的嘴有多刁我可是知道的。” “也……不是，只是我喝了这茶，晚上居然能睡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若真是这茶叶的缘故，多贵我都要买一些回去。” 薛老忽然笑起来，“我就说吧，你总是不信我，如今你总该信了吧？那茶叶我收的时候你不也瞧见了，苏丫头送的，你不要，我就都拿着了。” 孟烨一愣，慢慢地想起来，那日他陪薛老去恭贺一线堂开张的时候，那个小丫头确实给薛老塞了药茶，说是她自己做的，莫非，自己喝了几日的茶，就是那个？ “你觉着苏丫头年纪小，不信她，我也理解，可我的腰确确实实是她治好的，因此我信，老孟啊，你有时候这古板的脾气也该改一改，小姑娘人真的不错，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薛老一脸得意，孟烨默不作声，说起来，薛老这一辈子最值得炫耀的，就是他看人的眼光，那人究竟是善是恶，是忠是奸，不管装的再如何逼真，他就是能分辨出来。 “这茶你若是要，咱们就去找苏丫头问问，顺便，也让她给你诊诊脉，如何？” 这一次，孟烨没有拒绝，薛老就当他是默认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去了苏娇那里，只见到了秀巧。 “姑娘出远门了，并不在家中。” 第131章 我也不知道呀 薛老有些诧异，“苏丫头不在呀？怪不得一线堂没有开门，她去哪儿了？” “姑娘去出诊，一两个月可能才能回来。” “这样啊，那我们就先……” “两位请稍等。” 秀巧叫住他们，回了院子捧出一个红色的茶叶罐子来。 “姑娘走之前交代了，若是薛老和这位大人上门的话，就将这个给你们，姑娘还说，这种药茶能缓和大人头疼的症状。” 孟烨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我有头疼的毛病？” “姑娘瞧出来的，具体的我也并不知晓，姑娘说大人愿意收下便收，若是不愿意也不妨事，她理解大人的顾虑。” 秀巧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在她心里，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这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姑娘。 不过姑娘跟她说了，这没什么好生气，她们只要珍惜那些愿意相信她的人就成。 孟烨想起自己这几日难得的好眠，又看了看秀巧手里的红色茶叶罐。 “如此，等你家姑娘回来，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秀巧笑了笑，送两位出门，回去院子之后看到久仁，“怎么还在写呢？姑娘不是让你写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的吗？” 久仁摇摇头，“我写的不好，就要多练习，我不浪费纸的，你看，我都写在旁边……” “不是这个意思，姑娘给你买了许多纸，用不完的，只是你年纪小，如此费眼睛，长大了可不好。” 秀巧将他手里的笔拿下来，拉着他去院子里往远处看看。 “咱们很幸运呢，能遇见姑娘。” 久仁在一旁点头，是啊，很幸运，他从不曾想过，自己还能过上如今不愁吃穿，有地方遮风避雨的日子。 他要好好念书，才能变得有用，才能报答姑娘！ …… 萧离然在家休息了几日，有苏娇在身边给他调理身体，情况略有好转。 “只是今日不出门是不成的，你……” “我已经准备好了。” 苏娇身上仍旧是侍女的衣衫，神色淡然。 萧离然劝她，“并不用如此，晚些时候我就回来了，你能够在我身边每日给我换药已是十分的好，哪里需要你时时刻刻贴身跟着？” 苏娇想了想，“若是实在不方便的话……” “不是不方便，是没有那个必要。” 萧离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苏娇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宁白忽然从外面进来，“萧帅，差不多该走了，这几日恐怕都回不来，你……” 他说到一半，猛地瞧见宁白在跟他眨眼睛，宁白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都回不来？” 苏娇去看萧离然，在他脸上看到一脸的茫然，“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宁白于是心里有了数，萧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是想将苏姑娘给留在这里。 苏娇也不想证实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我是要跟着，我已经收拾好了。” 萧离然只得同意，“那好吧，我们这就走吧。” 他走之前，又狠狠地瞪了宁白一眼，宁白已经麻木了，瞪吧，瞪了又不少块肉，他才不怕呢。 这一次出行是坐马车的，苏娇只觉得那马车的规格挺高，看起来很气派，坐进去之后里面也很舒适。 萧离然见她只是略略惊叹了一下神色如常，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吗？” 苏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萧离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妙，当初我也是随便找了一家小院子闯了进去，如今却与你坐在一辆车里。” “唔，是挺有缘的。” 苏娇点点头，那日若不是自己碰见了他，或许萧离然都已经不在世上了，那么深的伤后面还有追兵，想要平安无事可不容易。 萧离然知道她是真的没看出这辆马车的蹊跷，不过或许就算她看出来了，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萧离然莫名有这种自信。 马车走了半日才停住，苏娇从车里下来，已经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角色，低眉顺眼地跟在萧离然身后，眼睛都不乱飘一下。 门口有人将萧离然迎进去，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一个水榭中。 里面早已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耳边尽是寒暄和客套的话，听着都十分官方。 萧离然进去之后，倒没有什么人来跟他打招呼，苏娇心里嘀咕，看样子萧大人的人缘儿不是太好啊？ “哟，七弟你来了？怎么就缩在角落里？那多无趣？” 一个声音传过来，苏娇眼角的余光看到萧离然往她身边站了一步，几乎将她完完全全挡在身后，以至于她压根没有瞧见那人是什么样的。 萧离然语气淡淡道，“近日身子不适，若非大哥相请，我是一步都不想出门。” “那看起来，还是大哥更有面子啊，我往日想请七弟入府一聚，七弟都各种搪塞，实在令人伤心。” “五哥误会了，先前确实事情繁忙，抽不出空来，往后若是五哥相请，我一定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哈。” 声音笑着慢慢地远去，苏娇才得以伸头看了一眼，只觉得从那人的背影里都透着富贵。 “萧大人，您有这么多的兄弟吗？” 苏娇很是好奇，那得是多大一家子啊。 萧离然嘴角微微勾起，“是啊，兄弟众多，不过都不是一个娘生的。” “……” 苏娇心里立刻上演了一出让人头脑发昏的宅斗大戏！ 哪家这么想不开？娶那么多小妾的吗？那每日烦不都烦死了？ 萧离然被她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模样给逗笑，“走，左右我只是来这里凑个数，他们不会在意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苏娇在心里默默地给萧离然添人设，家中不受宠的庶子，怪不得成长环境看着就不太好。 不过不得不说，这里的东西实在没的说。 花样精致不说，味道也细腻丰富，各种果子酥饼味道就没有重样的，萧离然还拿了一碗樱桃酪给她吃，吃的苏娇眼睛都眯了起来。 “回去得让秀巧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萧离然笑着看着她，“樱桃寻常不好买，到时候我给你送一些过去。” “多谢萧大人。” 吃到好东西的苏娇特别心满意足，整个人的气质都慵懒的好似一只幼猫，哪里能看得出来她还藏着爪子？ 萧离然特别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想着说不定她就会用脸颊轻轻蹭自己的手…… 然而萧离然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脖子后面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这是怎么了？ 来了宴请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哪怕萧离然再是个凑数的，也免不了举杯。 苏娇在他身后微微皱眉，想着去给萧离然端一盏茶来。 她走去茶水间，里面都是丫头婆子，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拿了一盏放在托盘上出了门。 这个…… 刚刚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茶水间一出门有三个月亮门，通往三个院子，每一个门都有下人络绎不绝地来来往往。 苏娇傻眼了，她该往哪里走？ “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些将茶水送过去？” 苏娇一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绿衫的丫头瞪着她，她赶忙问，“小姐姐，宴请的院子是哪一个？” “今日府里好几处宴请，你问哪一个？” “我是萧大人的侍女，不知姐姐可知道该往哪里走？” “中间那个，快去吧。” 苏娇如释重负，急忙端着托盘穿过中间的月亮门。 那女子在她身后白了一眼，“谁不知道府里新来了个姑娘，还特意穿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苏娇捧着托盘，发现越走人越少，她一脑门的问号，这不对啊。 可是刚刚那人又那么肯定地说是这里，苏娇硬着头皮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确定，自己走错了！ 她当机立断地掉头，不认识路就别乱指啊！幸好她多了个心眼，特意记着来时的路。 结果走了两步，苏娇瞧见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加快步伐，想要赶紧回去。 “站住。” 那人却直接叫住了她。 苏娇懊恼地闭了闭眼，还是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绕过她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忽然，她的下巴被人捏住抬了起来，她被动地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又是个帅哥，不过看上去感觉不太妙。 “你是哪个院子里伺候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公子的话，我是萧大人的侍女，今日随我家大人来赴宴？” “萧大人？哪个萧大人？今儿来的可都是萧大人。” 那人说着话却还不放开自己，苏娇皱了皱眉，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那人眼里清晰地划过一抹诧异，像是没有料到她敢这么做。 “倒是个有趣的，你叫什么？不管你是哪个萧大人的，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苏娇：“……” 这是什么牛皮哄哄又中二爆棚的台词？这位帅哥要不要让她看个脑子？她可以不收钱的。 “大人说笑了，我家大人还等着我。” “我从来不说笑。” 第132章 睡不着 苏娇感觉有些不太好，眼前这个男子让她觉得很危险，虽然他是在笑着，却莫名让苏娇觉得自己被蛇给盯住了…… “我家大人还等着我……” “你的主子如今是我，还不将茶放下，过来伺候？” 那人往苏娇面前进了半步，苏娇当机立断，扔下托盘就跑！ 萧离然在哪？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种神经病！ 然而她还没跑两步，手腕已经被身后的人给拽住，一阵生疼。 “你说你是侍女？我可没见过哪个侍女，有你这种胆子，倒是很值得我……好好盘问盘问。” 苏娇后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先放手，疼。” 这人好死不死抓的是她右手，便是想用针都不行，苏娇软了口气，想着只要他一松手，自己就能扣住袖子里的针。 “这么一看，居然如此姿色出众，你特意混进府里来，为的是接近谁？老四？老五？” “三哥，你拉着我的侍女是做什么？” 苏娇焦急万分之中忽然听见了萧离然的声音，她立刻转过头，果然在身后瞧见了他。 萧离然神色平静地走过来，“让你拿一盏茶，拿了这么些功夫都没回来，还要我来找你？” 苏娇委屈地不行，却知道此刻萧离然是她货真价实的依仗。 “对不起大人，我走错道了，惊扰了这位大人。” 萧离然抬头，“三哥，我的侍女不懂事，多有得罪，回去之后我定然重重责罚。” 萧离渊扬了扬嘴角，抓着苏娇的收却并没有放开。 “这是你的侍女？” “是。” “可我记得你身边，伺候的不都是小厮，何时有过侍女？” “此前我身子不适，便想着侍女做事心细，伺候起来也用心，于是收了一个。” “如此的话，这个便给我吧，我给你再送两个得用的过去。” “三哥，你该知道，我从不会将我的人随便换出去。” 萧离渊眯起眼睛看他，里面仿佛闪过一道光亮，“我从前是不是……漏看了些什么……” “三哥可能放开她了？说起来，大哥方才还问起你来，这里就算是我们兄弟，也是不该来的吧？” 苏娇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她立刻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小心地躲到萧离然的身后。 “多谢三哥，我就先过去了。” 萧离然没有耽搁一刻，苏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萧离渊又追上来。 只是她走了很远，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 重回到人多的地方，萧离然找了个角落压低了声音，“没事吧？” 苏娇摸了摸手腕，“没事，是我太蠢了，连端个茶都做不好。” 萧离然这才轻笑起来，“无妨，你之前也没做过，这里的茶，便是端来了，我也不会喝。” 苏娇诧异地抬头看他，萧离然朝着她笑笑，“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成，这种地方，可不像表面上这样花团锦簇。” 苏娇后来才知道，萧离然一发现自己不见了，立刻连客套都顾不上赶紧来找她，以至于又牵动了身上的伤。 她之后也没有再想着做什么，发现这并不是寻常的宴请，她没有再离开过萧离然的身边，始终默默地跟着他。 宴请结束后，他们确实没有回去，而是被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 那院子格局很精巧，里面好些貌美的丫头，软玉轻言地想要近身伺候。 “都出去，我有人伺候。” 苏娇抬起头，在那些丫头脸上扫视一圈，等人都走了才去将门关上。 “萧大人，这里……” “嗯，屋里就无妨了，只不过……怕是会被旁人以为你跟着我有别的作用。”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漂亮侍女留在屋中，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苏娇并不在意，“我给你看一下伤口。” 她顾不得别的，方才已经注意到萧离然偶尔有刻意护着伤口的举动，她让萧离然别动，自己给他将衣服脱掉。 果然有开裂的迹象，苏娇面色发沉，一言不发地给他换药包扎。 “也……不是很疼，不碍事的，先前可比这个厉害许多。” 萧离然见她一直不说话，且表情隐隐有些自责，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苏娇等处理好了伤口，才闷着声音开口，“这次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乱跑，你找过来的时候很急吧？才会弄成这样。” “……那也没办法，是我没有告诉你这里有多危险，不过幸好，没出什么事，还是赶上了。” 萧离然当时看到苏娇被萧离渊拽住，心里的感觉他此刻都无法形容出来。 焦炉裹扎着恐慌，多年的韬光养晦瞬间就可以抛之脑后一般，万幸的是，自己发现的早，苏娇没有受到伤害。 否则，萧离然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苏娇不这么认为，她向来自诩不是个蠢人，这一次却因为她的鲁莽，让萧离然的伤口开裂。 她很自责，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这个屋子很大，床榻旁边放了一个很小的卧榻，苏娇从床上抱了一床被子过去，打算在这里睡一个晚上。 “我睡这儿，你去床上睡。” 萧离然走过来，苏娇轻轻地将他推开，“这不行，这里我睡还可以伸直了腿，你是不成的，你还不赶紧去躺着？别一会儿伤口又疼。” 她干脆拉着萧离然去床上，让他躺好。 又从床上顺了个枕头抱着去了旁边。 其实这个小卧榻对苏娇来说，并不算很小，她下面垫了垫子，并不影响睡眠。 苏娇也不很介意跟男子同一个房间睡觉，她相信萧离然的人品，因此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反省了一下今日的错处，然后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然而萧离然却与她相反，平日闭了眼睛就能睡着的体质，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睡不着！ 总觉得，鼻尖有股香香的味道，舍不得就此睡过去。 他竖着耳朵听见苏娇的呼吸变得均匀，躺在那里瞪了一会儿眼睛，然后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萧离然看向那个小小的卧榻，他长年习武，眼睛在晚上也能看得很清楚。 苏娇侧着身子，手掌可爱地垫在脸颊下，身子缩在被子中鼓起一小团。 萧离然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然后又躺下。 他发觉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哪儿哪儿都让他觉得可爱的人！ 这太神奇了，明明他心里知道，苏娇与寻常女子不同，性子强硬，个性硬朗，但凡不高兴也不会藏着掖着，一定要表现出来才舒服。 这样的女子在旁人眼里，是离经叛道的，是不招人喜欢的，女子，就该温柔似水，贤良淑德才是。 可该死的他却就觉得苏娇特别的好，莫非他对女人的想法异于常人？ 萧离然罕见地失眠了，睁着一双眼睛直到天亮，听着苏娇轻轻的呼吸声，反而觉得这个夜晚怎么这么短的呢？平日里熬夜也没觉得。 卧榻上的苏娇微微动了一下，萧离然瞬间闭上眼睛，快的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干嘛装睡啊？ 但他耳朵里已经听见苏娇悉悉率率起来的声音。 她动作放的很轻，像是怕吵醒他，萧离然根据声音判断，她拿了衣服去屏风后面更衣，然后又听见苏娇似乎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她在干什么？她在看自己吗？ 萧离然闭着眼睛，他若是想装睡，便是宁白也发现不了，因此苏娇完全没发觉他其实是醒着的。 平常萧离然清醒的时候，苏娇也不大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她也没什么机会看到萧离然睡着的样子。 这会儿苏娇算是可以过一把赢，盯着萧离然的脸看个够。 真是好看啊，赏心悦目，心情畅快的那种好看，苏娇都忍不住在心里歌颂造物主的神奇。 不过就是可惜了，萧离然的身份应很是显赫，自己也只能远观，不知道这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苏娇在心里剧烈挣扎了半天，还是算了，她这要是动了手，那就是乘人之危地骚扰，那可不行。 苏娇于是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听见门的响动，萧离然慢慢地睁开眼睛。 好险，若是苏娇刚刚给他诊脉的话，一定能发现他其实是醒着的！ 不过她站在自己身边那么长时间，在想什么呢？ 萧离然迫切地想知道，他太好奇了！ “怎么宁白没跟过来呢，不然就能问问他……” 萧离然很是懊恼地抓抓头发，算了，回去再问吧。 …… 住在这里的几日，苏娇特别低调，每日与萧离然同住一间屋子，给他换药疗伤，可苏娇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萧离然的精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疲惫。 “萧大人是没休息好吗？瞧着眼底都有青色了。” 苏娇十分不解，他睡床榻应该更舒服才对，难道他认床？ “不妨事，最近需要想的事情有些多罢了。” “萧大人需知思虑过甚对你的伤是没有好处的，可巧了我还带了一些宁神的药茶，一会儿泡来给你喝。” 第133章 那边比较舒服 苏娇单纯地以为他是真的心里有事，于是好生劝慰，将自己带来的药茶泡了来送到他面前。 萧离然端着茶盏，“这几日，辛苦你了。” 苏娇摇头，“我有什么好辛苦的？这里吃喝不愁，我也不需要做别的事情。” 她对着镜子都看过了，脸色红润，健健康康，反正比萧离然要好太多。 萧离然笑起来，“也是，左右明日大概就能回去了。” “我一直很想问，为何一定要在这里不能回去呢？” 苏娇早想走了，住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意义，也都没有人来管他们，这种情况有什么必要要一直待在这里？ “这个嘛……” 萧离然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惯例罢了，有些人喜欢用这样的手段，显示自己的能耐，于我也无足轻重，没有必要特意反抗。” 苏娇听不大懂，也不需要懂。 萧离然忽然说，“我能去卧榻上躺一会儿吗？” 苏娇：“……” 床是空着的啊？ “累了？我给你将床铺一下。” “不用，我就想在卧榻上躺一躺，总觉得，那边比床舒服。” 苏娇困扰地皱起眉，想着他是病人，还是顺着为好，但他从哪儿得来这种莫名其妙的结论？ “也……成。” 苏娇起身之后，早已将卧榻收拾妥当，这会儿见他要躺，又将被子铺好。 萧离然走过去，在小小的卧榻上躺下，他比苏娇高不少，因此腿是无法伸直的，只能委屈巴巴地蜷着。 苏娇怎么看怎么别扭，“要不，还是去床上……” “晚上瞧着你睡得香甜，因此也想试一试，好像，是比床舒服一点。” 苏娇无语，她完全看不出哪里舒服，卧榻对于萧离然来说，太憋屈了。 但萧离然似乎又是认真的，靠在上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苏娇能怎么办呢？只能去拿了被子，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 萧离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居然蜷着身子就在那卧榻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馨香，然而腿却麻了。 他睁开眼睛，苏娇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垂着脑袋在看书。 她真的很特别啊，随时随地都能翻出一本医书来，就算反反复复地看，也一点儿都不腻的样子。 萧离然还挺想就这么看她一会儿，然而腿上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吸了口气，苏娇已经听见了动静。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苏娇往窗外看看天色，“两个时辰吧？腿是不是麻了？我就猜到会这样，针囊都准备好了。” 萧离然：“……” “那真是……麻烦你了。” “无妨。” 苏娇走过来，手脚利索地给他针了几下，腿上刺痛的感觉很快消失。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神奇，银针在你手里像是什么都能治。” “医术博大精深，我这才懂多少？要学的还多着呢。” 苏娇收好针囊，又重新拿起那本医书，这是她无意中淘到的孤本，里面记载了好些案例，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如今同你一般刻苦的人不多见了。” 苏娇抬眼，脸上却没见到太多的得意，“我这哪里就算刻苦？真正刻苦的……” 她话没说完，很快又低下头去，真正刻苦的，是拿这些当做一辈子事业来对待的，而她，如今只是将之当成一门生活的手艺。 萧离然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就是现在这个表情，苏娇偶尔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让萧离然觉得遥不可及。 明明她人就在面前，却好像，永远都靠近不了一样。 “别看了。” 萧离然忽然开口，“天色都暗了，再看眼睛会坏的，秀巧不是总念叨你吗？等明日天亮一些再看。” 苏娇想了想也对，于是合上书，出去叫摆了饭。 晚上休息的时候，萧离然提出想跟她换地方睡，被苏娇拒绝。 “别闹，两个小时腿脚都已经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晚上？你就算认床，明日也差不多能回去，将就一下。” 她给萧离然铺好了被子，吹熄了灯回去自己的卧榻上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萧离然无法，只得也躺下，忽然鼻尖又嗅到一点淡淡的香气，他这才发现，苏娇给他铺的被子，是她之前盖的，两床被子都是一个花色。 萧离然愣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呼吸渐渐均匀…… …… 第二日，萧离然神清气爽，满血复活。 苏娇笑眯眯地邀功，“都说了那药茶很不错吧？不过我做的少，等你伤好了我多做一些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萧离然顺着她的话道谢，也没多说什么。 他猜得不错，早上用过饭之后，便有人来通知他们可以自行离开。 苏娇撇撇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勋贵人家。” 萧离然笑起来，“别说你了，就连我，有时候也弄不明白呢。” 既然能走，苏娇和萧离然多一刻都不想留，立刻收拾了东西走人，萧离然带着苏娇去与主人打了招呼，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见他，只是让下人传了话，表示知道了。 “走吧。” 萧离然混不在意，带着苏娇直接出门，然而在门外，他们又遇见了萧离渊。 苏娇保持着镇定跟在萧离然的身边，任凭萧离渊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只当感觉不到。 “七弟，你真不考虑，把这个丫头给我？从前跟你要过什么，你可都没有拒绝过。” 萧离然笑容淡淡，“三哥宽厚，也不至于非要抢我的一个侍女吧？” 萧离渊眯着眼睛，“看样子，是我真的想错了，往日你予取予求的样子，不过是那些东西并不重要，我本来，还以为七弟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 “三哥，恕我先走一步。” 萧离然朝着他行礼，随后立刻带着苏娇上车。 车帘放下，才隔去了萧离渊的目光。 他其实不该这个时候跟萧离渊有过节才是，所以从前不论萧离渊问他要什么，他都满不在乎地给，因此萧离渊的算计，从来都是绕过他的。 估计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萧离然知道如今不是时候，可也没办法。 他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苏娇，她不用知道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决定，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她只要好好的就成。 …… 回去了萧离然的地盘，一切如常照旧，让苏娇安心的是，此后一个月的光景，萧离然都没有出去过，只待在府里。 苏娇给他检查了一番，“我可以回去了，日后只要细心调养，应是不会再有大碍。” 萧离然点点头，“我让宁白送你。” 苏娇这一个月给萧离然做了好些药茶，统统给他留下，“药还是要喝的，平日里稍加注意，避免伤神，最好每个月能过来一趟让我复查。” 她也惦记着家里，自己不在这一个月，也不知道秀巧想她了没。 萧离然让宁白亲自护送苏娇，并且掩人耳目地离开，他怕萧离渊真的注意到苏娇，对她做出什么来。 好在，苏娇顺顺当当地回到了青州。 秀巧见到苏娇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姑娘！您回来了！” “想我了没？给你带好吃的了。” 苏娇指了指身后，都是萧离然让宁白给她准备的东西。 秀巧又想哭又想笑，听见苏娇的问话拼命点头，“姑娘回来就好，你不在家里，家里冷冷清清的，姑娘晚上想吃什么？我先让人烧了水给你沐浴更衣，你的屋子我每日都打扫，干干净净的……” “好好，我也可想你了，家里都还好吧？” 秀巧有一箩筐的话要跟苏娇说，宁白让人将东西放下，跟玄山玄水交代过之后，跟苏娇辞行。 “你多提醒着萧大人，虽然有所好转，但也别太逞强，到了日子若是能抽出时间过来最好，实在不成，稍微晚一些也是可以的。” “苏姑娘放心，我会的，萧帅交代了，苏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尽早告诉他，不管什么，他答应过会护着你，就一定能做到。” “替我谢谢萧大人。” 苏娇送走宁白，跟秀巧窝在屋子里说话。 “瑞文哥哥来过？” “是的，瑞文少爷特意找过来，应是想问问姑娘好不好，只是没能见着，他等了好一阵，前几日刚走。” 秀巧有些遗憾，“若是姑娘早回来几日，或是他再等几日，应是就能见着了。” “无妨，瑞文哥哥事情繁忙，怎么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你跟他说了我的事儿？” “说了的，不过瑞文少爷听见是萧大人的事情，似乎有些担忧，他说过阵子等不忙了会再过来的。” 苏娇点点头，“其余呢？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薛老和孟老来找过你，我把茶叶送过去，孟老收了，薛老让人递了话来，等你回来以后派人去跟他说一声，他会再来的。” “久仁特别勤奋，你让他练的字他都很努力地练了，这会儿应是午睡快起身了。” 苏娇很欣慰，自己不在家中一切安好，不错不错。 第134章 男孩子个子很重要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 苏娇回来之后，全身心放松，也不急着开一线堂，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两日。 又能过上可以赖床的日子，苏娇满意的不得了，早上非得秀巧忍不了去掀她的被子才肯起。 “姑娘，久仁都起来许久了，你该给他做个好的样子才是。” 秀巧无奈地给苏娇梳头，苏娇懒洋洋地说，“我就赖到今日，明日该去一线堂了。” 不过久仁这个孩子……也太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了，正该是贪玩贪睡的时候，他却跟个小大人似的，特别自律。 吃过东西，苏娇便去看了久仁，他这会儿又已经在桌前站着，手里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 “写了多久了？” 听见了苏娇的声音，久仁抬起头，赶忙把笔放下，“小姐。” “……叫小姐姐。” 苏娇走过去，久仁小小年纪，就是再刻苦勤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写好字的。 “念书写字有意思吗？” 久仁垂着手，“有意思，我爹说，只有念了书，才懂得道理。” “你爹说得对。” 苏娇忽然让人将那些笔墨都收了，“行了，我们出去转转吧，这些往后也用不上了。” 久仁身子一震，头垂的更低，“我知道了。” “明儿起，你就得去学堂，出去给你买些需要的东西去。” 久仁猛地抬头，看着苏娇笑吟吟的眼睛，不敢相信地低喃，“学堂？” “这你得多谢萧大人，我本以为很麻烦的，结果他动动嘴就成了，你在家里肯定是不如去学堂好的。” 明日一线堂重新开张，苏娇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教他，送去学堂是最好的选择。 久仁的表情久久没有变化，呆呆地看着苏娇，“我真的、真的能去学堂？” “有什么不能去的？不过你之前没基础，可能有些跟不上，一开始的时候会吃力一些。” “我不怕。” 久仁眼里隐隐有些激动，膝盖一弯就要给苏娇跪下。 苏娇就防着呢，直接将人给拽了起来，“干嘛呢这是？要跪也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有压岁钱拿，不要动不动来这套，我不习惯。” “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久仁没齿难忘！” “叫小姐姐！” …… 苏娇带着久仁去了街上晃悠，她也不知道这孩子去学堂该准备些什么，只能自己揣摩着买。 不过也没多费神，去了铺子里，直接让人去拿孩子用的文房四宝，差的还不要。 苏娇对上学这事儿是有记忆的，她不攀比，可她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久仁经历了这么许多，又早慧敏感，苏娇是不希望他被影响到，因此给他买的都是不错的东西。 然而久仁始终很惶恐，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付出去，小脸惨白惨白。 “小……姑娘，我不需要这些的，寻常的纸笔就成，这些，这些太好了，我用不惯……” “用用就惯了。” 苏娇寻思着去给他买新衣服新鞋子，被秀巧拉住，“姑娘不在家的时候，已经给他做了好几套，比买的合身。” “也是，那咱们再转转，一会儿外面吃个饭再回去。” 苏娇又给久仁添置了一些新的用物，找了一家人多的食肆进去坐下。 点了些菜，苏娇一本正经地跟久仁说，“去了学堂之后要用心，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先生，若是出了什么事，只管回来说，切不可瞒着。” “我知道了。” 苏娇觉得差不多了，又笑吟吟地跟他说，“一会儿多吃些，你又不爱睡懒觉，怎么长个子？我跟你说，男孩子的个子很重要， 现在不注意，往后会后悔的。” 秀巧：“……” 她就没见过有人撺掇别人睡懒觉的，还是撺掇一个孩子。 苏娇说什么，久仁就听什么，乖巧听话的样子让苏娇很是安慰，养个孩子也没什么麻烦的嘛，她运气真好，捡到一个省心的，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家食肆的东西味道还行，苏娇等人吃完之后，付了钱就打算回家。 结果出门的时候，外面刚好有人进来，久仁年纪小，避让不及，被其中一个人给撞了，往后跌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儿？走路不长眼睛吗？没看见我家姑娘在这儿？” 久仁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道歉，却忽然看到苏娇看着自己的目光。 是了，他不是从前处处卑躬屈膝的时候，如今他是姑娘的人，姑娘一定不喜欢他随便道歉的。 久仁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我好好走路的，是你们横冲直撞，撞到了我。” 苏娇嘴角上扬，不错不错，就该这样。 然而对方就不能接受了，身后的家丁过来就想将他拎起来，苏娇一个眼神，玄山玄水站过去，都不用动手，靠着浑身的气势就制止住了家丁的动作。 “久仁，过来吧，有些人出门是不长眼睛，啧啧，白瞎了一张脸。” 那位姑娘俏脸发白，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菱香，出什么事了？” 苏娇一抬头，哟，熟人。 白玉清也瞧见了苏娇，朝她淡淡笑了一下，田菱香没瞧见，转身的时候已经换了另外一副模样。 “玉清哥哥，没什么大事儿，那个孩子撞了我一下，弄脏了我的裙子，不过他只是个孩子，我也不会同他计较。” 田菱香温柔大度的模样，令苏娇叹为观止。 “这位姑娘，方才你的下人要教训孩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说呢？” 苏娇凉凉地出声，田菱香转身，“我方才也是愣住了，还请姑娘莫怪，小孩子调皮是常有的，不过下一回可要注意，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我一样不与他计较。” “这话说的，轮得到你计较吗？” 苏娇脸色一板，“我家孩子走的好好的，被你撞倒，还恶人先告状要教训他，如今装什么大度？要脸吗你？” 田菱香的眼瞳骤然收缩，鼻孔都气大了不少，“你、你胡说什么？” 她的侍女站出来，“明明是你的孩子乱跑撞到了我家姑娘，我家姑娘的裙子可贵着呢，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秀巧站到那人对面，“哇，你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你们府上的家教吗？目中无人地走路撞到了人还反咬一口，啧啧真是叹为观止。” 秀巧说完回头，“姑娘我这个词儿用的对吗？” 苏娇噗嗤一声笑出来，点头赞许，“不错。” 秀巧立刻洋洋得意起来，姑娘都夸她了。 白玉清的目光落在苏娇浅笑的脸上，又看了一眼久仁，忽然问，“他是你的孩子吗？” 苏娇被问的莫名其妙，自己这小身板，瞧着也就刚刚及笄，生的出这么大的孩子吗？ “我家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此次是我们不对，我替她给你们道歉，还望姑娘原谅，这孩子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定会负责到底。” “玉清哥哥！” 白玉清脸色诚恳，苏娇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行吧，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她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若不是田菱香咄咄逼人，也没这么多事儿。 再说这个玉清公子，为人也很是不错。 苏娇要离开的时候，白玉清忽然问，“姑娘的医馆一直闭门，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苏娇一愣，“你怎么知道？” “医馆开张那日，我无意中瞧见了，不过此后路过的时候发现一直都关着。” 苏娇笑起来，“没什么事儿，明日会重新开张的。” 苏娇带着人走远，田菱香看到白玉清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为止，心里暗暗咬牙。 那个女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什么医馆？她怎么不知道？ “玉清哥哥……真是是那孩子撞的我……” 白玉清回神，“他只是个孩子，即便是他的错，也无需动怒，我们进去吧，你不是饿了吗？” 白玉清温润如玉的模样，让田菱香很快不记得此事，脸颊微微泛红，跟在他身后进了食肆。 …… 第二日，苏娇果然没有再偷懒，一大早便起了身，亲自送久仁出门去学堂。 “我们也该去一线堂了。” 一线堂终于有了动静，可把对面百草堂的人激动坏了。 “这是被别人盘下了？我也没瞧见有人来看铺子。” “什么啊，牌匾还挂着呢，是又要开张了！” “莫非是不死心，还想再碰碰运气？何必呢，谁跟银子过不去？” “这一次你们猜，多久会再关门？” “怎么也得……撑过一个月吧？太短就更丢人了。” 几个凑在一块儿的人余光扫见张宏革的身影，立刻迅速散开，做出很忙的样子来。 张宏革看了一眼对面正在开门的一线堂，抿了抿嘴，背着手又进去了。 一线堂虽然许久未开张，却一直都有人管着，里面的药材保存的好好的，铺子也干干净净。 苏娇很满意，一高兴给铺子里的管事们都发了赏钱。 管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啥也没做，结果月钱一文不少，还能拿赏钱的吗？ 第135章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苏娇是财迷，但她迷的有个度，主要如今不缺吃喝，稍稍缓解了她财迷程度。 一线堂重新开张，问题是依然没有人上门问诊。 苏娇也不着急，这事儿要看缘分，久仁不就是因为跟她有缘才找来的吗？ 苏娇不慌不忙地重新投入到懒散中，慢条斯理地侍弄药材，做药丸，练针法，充实的不得了。 “哈哈哈，丫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来说一声？” 苏娇听见了声音，将手里刚称好的药材又放下，“薛老，您来了？” 薛友德笑着进来，“不错不错，上一回来的匆忙，也没能进来看看，你这小医馆倒是像模像样啊。” “让薛老见笑了，我们去雅室坐坐吧。” 苏娇热情又不失礼数地接待，对于薛老身后的孟老也没有疏忽，却不像对待薛老这般，只是点到即止地行了礼。 孟烨朝她点点头，闷不做声地跟着去了雅室。 一线堂的雅室是苏娇的得意之作，幽静清雅，令人心情放松。 薛友德赞叹地到处看，口中念叨等自己回去了，也要弄出这么一间雅室来。 秀巧送上了茶水，出去将门关上。 苏娇给亲自给他们斟茶，“我也是才回来，想着过两日再去给薛老请安，没想到您今日就来了。” “我可是等了你许久，能不着急吗？光是你家里我都跑了好几趟，你那丫头没跟你说？” 苏娇有些纳闷，没说啊，秀巧只说他们来过，给了药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薛老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我？” 薛友德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孟老，他有个头疼的老毛病，一直也不见好，这不是喝了你的药茶，似乎精神了一些，便想着找你看一看。” 苏娇的目光移到孟烨的身上，孟烨难得的有些局促。 起先他是一点儿都不相信苏娇的，他打心底里觉得，苏娇这种长得漂亮的姑娘，多半是空有其表，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到处骗人。 孟烨还很奇怪，薛友德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上这种当？ 可是后来那些药茶才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他用过不少药茶，先不说味道如何，收效是不大的，只是做个心里安慰罢了。 然而苏娇的药茶却不一样，是真的有效果，哪怕孟烨心里怀疑，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晚上的睡眠变得踏实，白日里精神头足，连带着头疼的症状都似乎减少了。 孟烨这一次告假休养，是着着实实在休养，浑身哪哪儿都舒畅。 这可就由不得他不信了，因此得知苏娇回了青州，一线堂重新开张，他第一时间就跟着薛友德来了这里。 “不瞒姑娘，我一直都有头疼的症状，只是找过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我也差不多就要放弃了，不知道姑娘可有法子？” 孟烨放下了高傲的心态，态度是很诚恳的，谁也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苏娇浅浅地笑起来，“我得先给您诊脉，才能下定论。” 谁说一线堂没有生意的？这不，生意可不就上门了吗？ …… 张宏革听着自己的小药童说话，问道，“你瞧清楚了？” “看的清楚着呢，确实是之前来找您瞧过病的，后来您也没给开方子，他们进了一线堂。” 张宏革点点头，让小药童忙自己的去。 他是有印象的，那日孟烨拿出来的方子，张张都很精妙，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可他怎么会去一线堂？莫非，是去瞧病的不成？ 张宏革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被病痛折磨的人，哪怕有一点希望都想要紧紧抓住，只希望他们别被人骗了才好。 一线堂里，苏娇给孟烨诊察了，又参照了他之前的药方。 “方子都还成，略略调整一下就可继续用，配着针灸治疗会更有效果。” 孟烨都给她说愣了，那是太医会诊开出来的方子，他还从没听哪个大夫对这方子有别的意见，结果这丫头上来就要调整？ 他条件反射地就想提出质疑，却又生生将念头压下。 左右也就这样了，调就调吧。 “我今日先给你施针一次，孟老，请随我来。” 孟烨看了薛友德一眼，薛友德眨了眨眼睛，半天才领悟过来，试探地问，“丫头，我能跟着吗？老孟他……他怕针。” 孟烨：“……” 自己怕他个头！ 苏娇不以为意，“当然可以，我也明白孟老的顾虑，你放心，我并非谋财害命的神棍，薛老在旁边看着你也安心一些。” 她说完，扬声让秀巧进来，让她带着孟烨和薛友德去诊疗室，她自己去准备施针。 诊疗室也是苏娇精心设计的，最大限度的营造出现代感来，孟烨瞧着那一张张床心里有些慌，这是干什么呢？ 等苏娇进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还不脱衣服呢？” 孟烨就跟炸了毛一样，“苏丫头，你一个姑娘家怎好说这些？你说的施针，不是就在手上或是头上吗？怎么还要脱衣服？” “头上要针的，背上也要，华佗夹脊针法就是在背上施针，对偏头痛很有效果，您穿着衣服不方便。” 孟烨为官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但一个小姑娘嫌弃自己脱衣服慢，他是真没见过！ 苏娇免不了还要开导一番，“您有什么好顾忌的，我是个女子都不介意，您老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孟烨一张老脸红得像擦了胭脂，薛老在旁边背着身子不出声，耸着的肩膀狂抖。 “成、成何体统，难道你给薛友德治腰的时候，也让他脱衣服了？” 苏娇淡定地点头，“脱了啊。” 孟烨猛地去看薛友德，薛友德还没止住笑，却也跟着点头，“那会儿我都动不了了，他们要脱我衣服，我也拦不住啊。” 孟烨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娇也不着急，左右也没别的病人。 “孟老，我是大夫，不论男女在我眼里都只是病人，没有性别，没有高低贵贱，所以你不用在意，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治病，仅此而已。” 苏娇始终淡然的态度，让孟烨终于慢慢地松懈下来，宽衣解带趴到了床上。 苏娇用针从悬颅穴刺入，向率谷方向捻转进针，她手很稳，没有丝毫优柔寡断，浑身透着令人信服的感觉。 可薛老看在眼里，看着她手持银针，扎在孟烨的脑袋瓜里还捻转提插，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薛友德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扰到苏娇，让她一个手抖扎错了地方可就完了，孟烨是朝廷命官，极有权势地位的那种，他若是出了什么事…… 薛友德这会儿才开始考虑，带着孟烨来这里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苏娇留了针，开始在他背上进针，薛老就盯着孟烨脑袋上晃动的银针看，心跟着针柄一块儿颤动。 所有穴位都要留针半小时，每隔十分钟，苏娇又会去运针一次，孟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薛友德撑过了三十分钟，掌心满满的汗。 等到了时间，苏娇将针取下，让孟烨的随从进来给他更衣。 “明日也请孟老来一线堂，连针七日后，便可拉长施针的时间，若是忽然头疼发作，使人来叫我过去就成。” 苏娇将那药方稍作调整又还回去，“我才刚回青州，过两日会再做些药茶，到时候一并让孟老带走。” 孟烨已经穿好了衣服，虽然才刚针一次没什么太大的感受，他倒是很欣赏苏娇淡定的性情，是成大事的人必备的。 “我明白了，明日还是这个时间，我会再来一线堂。” 薛老心里欣慰，老孟这么说，就是总算肯相信了。 …… 今日一线堂就孟烨一名患者，为了表示重视，苏娇亲自将他和薛老送出门。 对面的百草堂，张宏革站在门边上往这里看，确认了果然是孟烨和薛友德。 瞧着他们的样子，是真的让那个女子给瞧病了？ 张宏革眉头微皱，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若是她打着行医的幌子草菅人命，自己是绝不会姑息的！ 苏娇送走了人，回去了一线堂继续捯饬药材，秀巧很高兴地说，“姑娘，孟老也认可您的医术了呢，真是太好了。” “我行医，也不是想要得到谁的认可，不过是竭尽所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罢了。” 秀巧星星眼，姑娘说的话好超凡脱俗！ “那样才能赚到钱。” 秀巧：“……” 没事儿，前半句超凡脱俗就够了。 …… 一线堂算是正儿八经地开张，有了实际意义的第一个患者，就是孟烨。 此后的几日，他果然很守信用地按时前来，苏娇给他施针。 薛老也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一边看心一边抖，抖着抖着也就习惯了。 “丫头，要我说你这医馆位置地方选的不好，对面就是百草堂，能有什么生意？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地势好些的铺子？” 薛友德觉得很可惜，明明苏娇的医术出众，却无人问津。 苏娇摇摇头，“不需要，酒香不怕巷子深，医馆，也是一样。” 第136章 开张吃三年 苏娇从不担心没有病患，医术很依赖口碑，宁白和奎忠，不就是因为自己给萧离然诊治了才来找她的？ 还有孟烨，孟老如此夹生的性子，这会儿老老实实地让自己扎针，也是因为薛老牵线才有的机缘。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近，周围街上又热闹，我很满意。” “我说你别生气啊，可我瞧着也没人来找你看病。” 薛老一说这话，孟烨就瞪了他一眼，“老夫不是人吗？” “啊？哦，你不算。” 孟烨翻了个白眼，心里默念不要跟他计较，他有病在身。 苏娇轻笑了两声，“这也没什么，刚开张是正常的，往后等二老离开青州，遇上需要找大夫的事情能想起我，我不就有生意了？” 薛老点头，“这是当然，要我说，你一点儿不比京里的大夫差，在青州是埋没了。” “也不至于，这里是枢纽，又热闹又繁华，我还挺喜欢的，不过若是往后有机会，也是会去京中见见世面。” 苏娇将孟烨身上的银针取下，清理干净收好。 “孟老最近可有再犯过头疼？” 孟烨一边穿衣服一边摇头，“不曾，你很有本事。” 哇……孟老这是头一次夸她耶。 苏娇还挺有成就感，“那就好，之后也不用针那么频繁，按着方子吃药调理，隔三差五针灸一次，对了，您在青州还能呆多久？” 孟烨算了一下，“差不多，还有十日就该回京了。” “那行，这十日好好巩固一下。” 其实十日是有些少了，孟老的情况，最好能坚持针灸三到五个月，不过孟老怕是没这个时间。 “要不丫头，你跟我去一趟京里？你放心，我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孟烨深受头痛的困扰多年，如今终于有希望能摆脱这个困扰，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但苏娇是不愿意的，她没想过做私人大夫。 “这样吧，若是等您回京之后，头痛再发作的话，我再去京里，我的医馆也才开张，总不好三天两头地关门。” 孟烨这会儿有些懊恼自己从前对苏娇的态度，早知如此，他该多笼络笼络才是。 “那样……也行。” 不过孟烨还提了另一件事，“那些药茶，你卖不卖？” 苏娇就为难了，当初做药茶也是因为一时技痒，做一些四处分一分，可如今成效却超出她的预料。 莫非，自己的医馆还能另辟出一条门路不成？ “药茶做起来有些麻烦……” “只要你做，多贵我都买。” 送上门的生意，苏娇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成，孟老肯照顾我的生意，是我的福气。” …… 苏娇于是趁着孟老还没离开青州，给他多做了一些药茶，孟老也爽快，给足了银子，一线堂的账房都有些吃惊，这医馆走的什么路数？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意思？ 苏娇心满意足，不亏就成，往后医馆兴许能赚得更多。 百草堂的张宏革近来十分关注对面一线堂的动静，他发现那两位大人见天儿地往一线堂跑。 张宏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当初一眼就能看出两位大人并非等闲之辈，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频繁地进出一线堂？ 张宏革在治病问诊的空余，心里的好奇逐渐滋长，那两位瞧着也不是庸人，不会上低浅的当，那么一线堂里是果真有什么名堂？ 这日，张宏革瞧见薛友德和孟烨从一线堂出来，他刚好手边没有病人，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出了门，将两人拦住。 “二位大人，不知可还记得老夫。” 孟烨抬头看了看百草堂的牌匾，“自然是记得的，你有什么事？” “老夫想给大人再诊治一番，还请大人允许。” “没那个必要，我如今已是好了不少。” “大人可是在一线堂看的病？可是那位女大夫？” 薛老皱起了眉，“大夫是男是女有什么问题吗？别的地方治不好，一线堂能治好不就成了。” “因此老夫就更想确认一下，大人的病症是否真的有所缓解。” 张宏革态度不卑不亢，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验证一番，薛友德沉默半晌，“也好，老孟你就让他瞧瞧吧。” “老薛，你这是……” “那丫头的医术，总得有人知道才好，这位大夫很合适。” 孟烨跟着张宏革去了百草堂，一番诊察过后，张宏革脸上浮起了不可思议。 “药方也改动了？可这是什么用意呢？” 张宏革明显对药方更有兴趣，都不管薛友德和孟烨还在就陷入了沉思。 孟烨也不去提醒他，与薛友德离开了百草堂。 薛友德步履缓慢，“那位大夫我觉得并不是个嫉妒贤才之人，让他了解苏丫头的本事，是一件好事。” “你觉得是好事就成，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 张宏革惊异于孟烨的变化，醉心于研究那张方子，但其中的关键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忍了几日，终于没忍住，悄悄地去了一线堂。 “请问，你们这里的大夫在不在？” 一线堂的管事可热情了，不容易啊，一线堂总算有新人上门了。 他立刻将张宏革请进来，让人去请苏娇。 苏娇正在后院晒药，闻言净了手来前面儿，瞧见了张宏革。 “您是来看病的吗？” 张宏革摇了摇头，“不，我是百草堂的大夫，我今儿来是……” 他将那张方子掏出来，“这是你开的方子吧？我有几个地方不明白……” 张宏革今日来是做好了要被人赶出门的准备，他身为大夫，最是知道这种事情有多荒唐，谁会将自己的方子说与外人知道？ 然而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看了那方子一眼，很随意地说，“这样啊，去雅间说吧，秀巧，重泡一壶茶送进来。” 苏娇说完就往雅间带路，张宏革在原地挣扎了一小会儿，才迈步跟上去，脑子里还没怎么理明白。 进了雅间，苏娇请人坐下，将那方子铺在桌上，“哪几味药材不明白？” 张宏革游魂一样木然地指了几个地方，苏娇想了想，开始解释，“这里原本是川穹，我换成天麻的原因是……” “你真的要告诉我？” 苏娇一愣，莫名地看向张宏革，“你不是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就愿意告诉我吗？” “为什么不呢？” 苏娇一脸疑惑，张宏革却比她更疑惑，她是不是不知道对大夫来说，药方有多重要？那可是大夫维持生计的根本，在百草堂李，哪怕是个治牙疼的方子，都不会轻易告知别人。 “你就不怕我偷学了去？” “学呗。” 苏娇浑然不在乎，“学了，往后遇上相似的病人就能多救一个，有什么不好吗？” 苏娇一点儿没有私藏的概念，她学这些的时候，也没有谁私藏过，只有自己能力有限学不过来，也因为如此，才有如今的苏娇。 张宏革却因她所说的怔忪了一瞬，看向苏娇的目光也变得略微不一样了一些。 “你还要听吗？” “要的，请姑娘指教。” 苏娇将那张方子上张宏革想不明白的几处解释了一番，对于效用，张宏革还要自行确认才成。 “这是应该的，实践出真知。” 苏娇很是欣赏，她会的这些，也是经过了多年临床才得出的结论，张宏革会不相信也是正常。 张宏革将药方收好，“那位大人的头疼之症，也是你治的？” “是啊。” “不知道姑娘师承何处？” “家师不让报名讳。” 张宏革在苏娇这里待了一阵，都不想走了！跟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话，让他受益匪浅。 “师父，那边有病人找您，催您回去呢。” 张宏革的小药童过来找人，张宏革只得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回头，“往后……我还能经常来你这会儿吗？” “您高兴就好，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人。” 苏娇自嘲地笑笑，跟他招招手，又去了后院。 真是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小姑娘…… 张宏革笑着摇摇头，回去了百草堂。 一会去，张宏革就被人团团围住，“张大夫，你去一线堂了？” “你去那儿做什么？” “是不是去教训他们去了？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开医馆？也太草菅人命了。” “张大夫，那里面的大夫是不是真的是个女子？你说说好好的姑娘家不在家里待着，却跑出来开医馆？伤风败俗的……” 张宏革的脸冷了下来，“背后嚼舌根，你们若是这么好奇，自己去看啊？医者不分男女，都是治病救人，她一个姑娘家能有这样的觉悟，你们凭什么说她伤风败俗？败的谁的俗？” 众人：“……” 好端端的，拿他们出什么气？ “张大夫，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也觉得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医术，没的害了病人……” “那是之前，此事我会与她道歉，我先去看病人去。” 张宏革板着脸进了内间，留下几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一线堂，立刻就人改观了？一线堂里住着什么勾人心魄的鬼怪不成？” 第137章 都准备准备 百草堂的人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住着勾魂的妖怪，张大夫能这样？” “别乱说，怪吓人的。” “可是张大夫什么性子，居然去一趟就变了个想法，这一线堂啊……我看不好对付。” 百草堂议论纷纷，张宏革却不为所动，苏娇说的一些东西，是他之前不曾接触过的，像是忽然间开拓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的异样，让百草堂众人对一线堂越发猜测，张大夫这是中邪了？一线堂那个姑娘施的什么法术？ …… 孟老和薛老二人，商定了一同离开青州。 “老夫来青州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刚好跟老孟路上也有个伴。” 薛友德笑呵呵地与苏娇说，“丫头，不然你干脆将这一线堂开到京城中去，左右在这里也没成气候，去了京城有我和老孟给你撑腰，不比在这里强？” “多谢薛老的好意，只是我如今在青州是有原因的，等往后，不需要我一直留在青州我会考虑去京里。” “原因？什么原因？” 苏娇呵呵地笑了笑，“其实在这里，我也有人撑腰。” 她眨了眨眼睛，趁着留针的时间，去前面的药柜里给孟烨去配药。 孟烨趴在床上，瞧着守在他床边的秀巧，语气忽然变得有诱导性。 “秀巧啊，你家姑娘是个好姑娘，瞧着张牙舞爪的，其实心里善良着呢。” 秀巧可骄傲了，“孟老先生说的是，我家姑娘就是心地善良。” “是啊，你能遇上这样的主子不容易，往后呀，你定是要多看顾着她些，苏娇心肠有些软，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别人蒙骗。” 秀巧心有戚戚，甭管别人怎么想，在秀巧心里，苏娇就是个特别善良特别心软，如同小白花儿一般的存在。 “你瞧这一线堂，成日里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她还说她有人撑腰，我是担心她太容易相信别人，往后是要吃亏的。” “应该不会，萧大人很信任姑娘的。” 薛友德在孟烨跟秀巧说话的刹那，就明白了这老家伙想要套话，但他也没拦着。 他也确实担心苏娇这丫头被人利用，苏娇表面很桀骜不驯，实则吃软不吃硬，长得漂亮又有一手厉害的医术，难免不会有人惦记，算计。 所以弄弄清楚也好，因此薛友德一直没吭声。 直到秀巧说出了“萧大人”三个字，他的目光立刻跟孟烨的交汇了一瞬，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 孟烨很快掩饰下去，语气丝毫不变，“萧大人？哪个萧大人？秀巧姑娘我跟你说，在京中我们也认识几个萧大人，但是……性情都不一，我们也算是对他们有所了解，你想不想知道你们认识的萧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秀巧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这样好啊，她也觉得她们对萧大人的了解甚少，那人可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们从朱家带走，若当真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可若是…… 于是秀巧趁着苏娇不在，将萧离然的事情挑了不重要的说，她也明白有些事情自己是不能乱说的，很有可能会连累姑娘。 但够了，光是知道萧离然这个名字，对孟烨和薛友德来说，都够了。 这事儿在苏娇回来之前就已经结束，她回来之后也没人提起，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从一线堂里出来后，孟烨和薛友德的脸上表情都挺严肃。 “居然是这一位萧大人，老孟，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你也知道我的，我与这些个萧大人都不能太过亲近。” “不过听秀巧说，这位对苏娇还挺客气，要换一个，恐怕就……” “行了，苏娇看人的眼光也还行，咱们就将事情埋在心里，装作不知道就行。” 薛友德呵呵地笑了几声，哪里那么简单？装作不知道，就真的不知道了？ 原本只是想弄清楚苏娇在青州的依仗靠不靠谱，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能说，一切自有天意。 萧离然此刻也并不知道，他从前艰难前行的路，已经开始变得顺利，虽然即便没有他也能自己砍出一条来，但能顺顺利利的，他就能有更多的经历放在别处。 …… 苏娇不知道这些，她忙着给孟烨做药茶。 “要的也太多了吧，药茶不经放，放久了药性就散了，没什么用的。” 苏娇在听到孟烨要多少药茶的时候都傻了，委婉地劝了一番。 然而孟烨说，“不妨事，你做就是，不用替我省银子。” 就这一句，苏娇完全没了怨言，能赚银子，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孟烨还嫌少呢，就这些带回去，撇除自己要喝的都不够送。 他还记得最先自己对苏娇的偏见，但他这个人也要强，跟苏娇正儿八经地道歉也做不到，于是就想着给她宣传宣传，一线堂病人少不要紧，可以发展副业嘛。 苏娇于是埋头苦做，总算是在孟烨和薛老要离开之前搞定了。 “苏娇丫头啊，我们这就要走了，你若是得了空来了京里，就来这些地方找我们。” 薛老给苏娇留了地址，他与苏娇认识的时间虽短，却很欣赏这个姑娘。 苏娇接过来收好，“如有机会一定上门拜访。” “哈哈哈哈，记得你说的啊。” 孟老我安静地让小厮接过药茶，自己给了她一个荷包，苏娇接过来，沉甸甸的。 “往后……若是遇上了什么事儿，比方说你的靠山欺负你了，也不用怕，来找我。” 苏娇睁大了眼睛，孟老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老夫在京里也算能说上一两句话，帮你出出气是可以的。” 可是萧离然瞧着就不是寻常的贵人，也行吗？ 孟烨给了苏娇一个高傲的眼神，行！ 苏娇微笑道谢，与两位老者道别，目送他们离开。 “其实做大夫也挺有趣的，能遇上各种各样的人。” 秀巧点头，“不过有时候也不全是好的。” “无妨，那些人不用在意，可是好的病人，是一种馈赠。” …… 不用紧锣密鼓地做药茶，苏娇一下子闲得塌了下来，只想葛优躺度过每一日。 孟烨给的诊金和药茶的钱，能让一线堂就这么开个一两年都无妨。 “好烦啊……没有动力了。” 秀巧黑线，给苏娇捏了捏肩膀，“姑娘，明日久仁要从学堂回来，您这副模样……他会跟着学的。” 苏娇摆摆手，“没事儿，明日我在振作，今日在躺会儿。” 秀巧没办法只能由着她，不过一会儿她出去给苏娇泡茶进来，抿着嘴笑，“姑娘，今日怕是不能躺了，张大夫来了。” 苏娇：“……” 她一咕噜从卧榻上爬起来，“已经来了？” “在前面候着了。” 张宏革每次来，都会带着各种问题，苏娇疲软的精神又打了起来，“请去雅室，我随后就到。” “是。” 秀巧好笑，每回一提到跟大夫、医术有关的事情，姑娘就来了精神。 张宏革这次并没有带着问题来，而是带了个病人。 “是我收的病患，可我却有些犹豫，此病症之前我也见过，却很惭愧，都没能治好，因此我想着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种举动也是在大夫间见不到的，但张宏革莫名觉得苏娇一定不会介意，他也是不想再看到病人眼里的绝望。 果然，苏娇也是二话不说，“成，我试试，病人呢？” 张宏革松了口气，“一会儿我就让他过来。” 张宏革又匆匆出了门，苏娇揉了揉脸颊，“都准备准备，要有病人了。” 一线堂管事：“……” 要准备什么呢，他们这里……又不忙…… …… 过不了一会儿，当真有病人上门，有些忐忑地说他是张大夫介绍来的。 “知道知道，来吧，我给你诊察一下。” 也许是张宏革事先说了苏娇的情况，病人对她是个女子这件事没有丝毫的质疑，特别虔诚地配合她。 苏娇没想到，一线堂的生意，便开始这样一点点走上了正规。 张宏革束手无策的病人，他都会挑为人老实地建议到一线堂来，他一有空，也会来一线堂跟苏娇请教 苏娇知无不言，张宏革受益匪浅，一时间他竟有种当初跟着师父如饥似渴学习的感觉。 张宏革是觉得充实了，可百草堂其他人却不这么觉得。 “张大夫，你这是做什么？三天两头往一线堂送病人，你以为我们眼睛瞎了吗？那一线堂里的人莫非是你亲戚？” 百草堂其他大夫终于忍不了，将张宏革拦住，义正言辞地质问。 张宏革神色坦然，“我并没有送病人，不过是我才疏学浅治不了，因此建议他们去一线堂试一试，或许有一线生机。” “什么一线生机？你是不是故意的？谁都知道一线堂是个笑话，能有什么一线生机？你都治不好的人，一线堂能治得好？” “能。” 张宏革见证了几次，心里已经坚信不疑，可旁人却不信。 “我看你就是技仗着在百草堂有些地位，才肆无忌惮，可百草堂到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医馆！” 第138章 又套进去一个 张宏革如今充实得很，懒得跟他们争辩，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们若是不信，下次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我先让你们试一试，你们若是能治好，也省的我操这份心。” 他说完转身就走，大夫不同于旁的，是完全靠能力说话，技不如人，连开口的份都没有。 不管百草堂里怎么闹腾，一线堂总算有生意了。 苏娇治好的都是些顽症、难症，病人从绝望到希望，自动自发地就会给她宣传。 也不用太多，偶尔能有一两个病人主动找上门，苏娇就很满意了。 她觉得自己的小日子很舒坦，每日治治病，做做药，赏赏花，发发呆，美滋滋。 “姑娘，这几日我总发现有人在一线堂门口鬼鬼祟祟的往里面张望，一有人出去立刻就走了。” 秀巧从外面儿进来，皱着眉头说，“会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可能，相看就让他们看呗，看了一线堂也不会怎么样。” 苏娇太清楚了，一线堂开在百草堂对面儿还能有生意，好奇的可多了去了，不用管。 秀巧这才放了心，去拿了温热的帕子来个苏娇擦手。 苏娇的手因为整日要跟药材接触，并没有那么细腻温软，指甲里都染了淡淡的颜色，洗都洗不掉。 秀巧心里一阵难过，旁人家的姑娘对自己的手可爱惜了，又是用什么羊乳洗手，又是染凤仙花汁，将手养的细细嫩嫩，可她家的姑娘就可着劲儿地造，一点儿都不心疼。 “姑娘，我给你在手上抹些香膏吧。” “抹那个做什么？没的让药材染了气味，这些药贵着呢。” 苏娇可宝贝她淘来的药材，都是自己一家一家药铺跑，精心挑选的。 秀巧于是只能作罢，长叹一口气，给苏娇去做点吃东西，她食补总可以了吧？ …… 秀巧说的在外面往里窥探的，确实有一部分是百草堂的人。 自从张宏革发了话，他就当真这么做，自己觉得棘手的病人，也没什么顾虑地邀请百草堂的大夫都来诊治一番。 他还做的特光明正大，让那些人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那些大夫也一脸为难，语焉不详地给不出治疗的意见，张宏革才委婉地建议病人去一线堂试试。 然后那些大夫就想要去看看，一线堂究竟能不能治好，便有了鬼鬼祟祟的一幕。 “我还就不信了，连咱们都束手无策的病人，一线堂里的那个丫头能有什么法子！” “别是装神弄鬼，给支些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我非戳穿了她不可！” 病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百草堂的眼睛一双双盯着一线堂，等着个结果。 张宏革一点儿不着急，依旧有空就往一线堂跑，回来之后每每有所感悟，一来二去医术也精进不少，大家都是大夫，这点都能察觉的出来。 “张大夫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有所长进，莫非真是一线堂的缘故？” “老郑我看你是糊涂了！你也相信那个一线堂？” “我只是……相信张大夫，与他共事这么些年，他从不会信口胡说。” 郑大夫开始松动，忍不住私底下去找了张宏革，委婉地提出他去一线堂的时候，自己能不能也跟着去。 “我问问，多半是可以的。” 张宏革二话不说，下一次去一线堂的时候，就把郑大夫也给捎上。 苏娇没什么意见，跟一个人是商讨，跟两个人也是商讨，她也想多接触接触这里的大夫。 郑大夫从一线堂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张宏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开始也这样，慢慢就习惯了，你不能把她当做普通小姑娘来看，她懂的，比咱们多。” 郑大夫晕乎了几日，便积极加入去一线堂的阵营，再有人在他面前嘲讽苏娇，提一个他怼一个，他的脾气可不如张宏革好，骂起人来丝毫不含糊。 百草堂人心惶惶，这不，又被套进去一个！ …… “姑娘，就是这里，上次您让人查的那个女子，就在这里面。” 一线堂外，不远的地方停了一顶轿子，轿子的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田菱香盯着一线堂的牌匾，慢慢地眯起眼睛，“玉清哥哥真与那个女人认识？” “奴婢跟玉清少爷身边的小厮打听了，是认识的，偶然在街上遇见了个老者摔伤，那姑娘是大夫，玉清少爷也帮了一些忙。” “呵，我还以为什么玩意，居然是个大夫？” 田菱香勾着笑容放下帘子，“行了，走吧，一个大夫而已，哪里值得我惦记？” “是。” 轿子抬起，越行越远，田菱香放心了，玉清哥哥绝不会与一个女大夫有任何关系，害她白担心一场。 回去了白家，田菱香进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温婉甜蜜，一点儿没有方才在街上的尖酸气儿。 “梅姨，昨个儿您不是说城南黄记的樱桃煎很不错吗？菱香便特意去给您买了来，您尝尝。” 田凤梅坐在贵妃榻上，身后靠着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你有心了。” “梅姨爱吃我就高兴。” 田菱香笑容甜腻，田凤梅却转手将她送来的樱桃煎给了身边一个妇人，“你家的孩子不是这几日闹着不肯吃东西？这个给他尝尝，小孩子就爱这些。” “多谢夫人赏。” 刁妈妈赶忙道谢，却仍旧一脸愁容，“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让大夫来瞧了？” “瞧了的，可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开了方子，硬生生灌了两副，像是更没精神了。” 田凤梅和刁妈妈说着话，田菱香只能在一旁坐着，自己绕了半个城买来的樱桃煎是白费了。 “你也宽些心，玉清这孩子小时候也多病多灾，他祖父还特意带他去庙里拜过，如今还不是慢慢就好了？” “夫人，我家那个泥猴子哪里能跟玉清少爷相提并论？玉清少爷是天上的云，我家的呀，也就是地上的泥。” 田凤梅浅笑，“你呀，哪儿有这样埋汰自己孩子的？这个大夫不成，再换一个不就成了。” “多谢夫人恩典。” 田菱香的眼睛忽然一转，“梅姨，说到大夫，我倒是知道一个女大夫，玉清哥哥也认识的，不如去将她请来给刁妈妈的孩子瞧一瞧？” 田凤梅的眉头微皱，“玉清怎么会与这样的人认识？” 田菱香便绘声绘色地将事情说了一通，“……玉清哥哥心地善良，遇上这样的事情出手相助实在令人佩服。” 田凤梅抿着嘴，嘴角有些骄傲的弧度，“这孩子的性情就是这样……不过那个女大夫，跟玉清走的很近？” “那倒没有，我跟玉清哥哥遇见过一回，瞧着也只是认识。” “那便不需要他去，菱香，你帮刁妈妈走着一趟吧。” 田菱香是有些不太愿意的，让她帮一个下人的孩子去请大夫？凭什么？ 可想到刁妈妈在田凤梅心里的地位，田菱香露出一个柔顺的笑容，“菱香乐意之至。” …… 田菱香是故意提起苏娇，并且打着想跟着白玉清一块儿去请人的念头，也好让那个女人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过没想到她要一个人去请，请就请吧。 田菱香可不会亲自去，让丫头拿了一张帖子去了一线堂。 一线堂的掌事收到了帖子，便拿去给秀巧看，“秀巧姑娘瞧瞧，若是无妨，我就让外面的人回去复命了。” 秀巧只看了一眼立刻拉住掌事，“你去回了。” “秀巧姑娘，姑娘不是说有人下帖子请她看病是好事吗？为何要回了？” “去回了就是，这家的出诊咱们不接。” 秀巧将帖子塞到掌事的手里，匆匆进去找苏娇，掌事低头，白家，那可是青州大名鼎鼎的人家，真的不接吗？ “姑娘，姑娘！” 秀巧跑进屋子，气喘吁吁的，苏娇腾出一只手给她倒了杯茶，“做什么这么匆忙，我耳朵好使，怎么了？” 秀巧捧着茶盏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才缓过来，“方才，有人送帖子来请姑娘去出诊。” “是吗？都有人请我上门了？” 苏娇眼睛一亮，“帖子呢？拿来我瞧瞧。” “我让人给回了，姑娘，是白家的帖子。” 苏娇：“……” 她撇了撇嘴，“怎么是白家，我跟他们这么有缘的吗？” “白家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会。” 苏娇说得斩钉截铁，低头又继续看书。 “他们要是真知道，巴不得跟我划清界限，免得让人知道我那位尊贵的前未婚夫曾经有过一个被退了婚的未婚妻，那多丢份儿。” “姑娘，您别这么说。” “傻秀巧，我早不在意了，你瞧瞧咱们现在的日子多好，我们往后见了白家人，还得感谢他们呢。” “感、感谢他们？感谢他们什么？” “感谢他们不娶之恩。” 苏娇可爽了，终于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她可不怕白家，咱也是有靠山的人。 第139章 怎么就这么巧？ 秀巧在看到白家的帖子之时还略微有些慌乱，此刻听苏娇这么一说，嘿，是一点儿不乱了。 “姑娘说的是，只是这白家，咱们最好能不见就不见，省的麻烦。” 苏娇眯着眼睛，“他们既然来了一线堂，应该是有人病了，想请我治病的吧？当初怎么说来着？白家这样的人家，我如何高攀得上？我是高攀不上，不过我是大夫，治病救人天经地义。” 秀巧张了张嘴，“姑、姑娘，您不会是打算……还给他们治病吧？” “治啊，为什么不？不过他们的诊金跟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谁让他们白家高攀不上呢。” 苏娇晃着脚尖儿，神色恬静淡然，白家瞧不上她，她也瞧不上白家，既然有求于她，那是能坑一笔是一笔，机会难得。 秀巧被苏娇这一开导，顿时想开了，姑娘就是姑娘。 …… 田菱香那里收到回报，说是一线堂拒绝了。 “什么什么？你听清楚没有，她拒绝了？” “是的姑娘，里面大夫看都没看，是她身边的丫头，直接就给拒绝了，一看就是没什么教养，一个丫头也能替主子做主。” 田菱香嗤笑出声，“她算什么主子？一个低贱的医女罢了。” 不过一个低贱的医女竟敢拒绝自己，这让田菱香很是恼火。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不是瞧见了是白家的帖子，不想上门让玉清哥哥看到她给人治病的模样，呵，真是笑死人了。” “那姑娘，就这么算了吗？”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 田菱香嘴角扬起一个恶意的弧度，“她不是想给玉清哥哥留下一个好印象吗？我就偏不让她如意，若是玉清哥哥亲自去相请，你猜，她会不会愿意？” “可是、可是白夫人不是说，不要让玉清少爷……” “我又不会傻得跟玉清哥哥直说，到时候就算知道了，也追究不到我头上。” 田菱香信心满满，这种事儿，她可是熟门熟路得很。 田菱香让一个小丫头无意间在白玉清的面前说漏了嘴，她还赶忙阻止。 “怎么回事？这种小事怎么还要在玉清哥哥面前说？快下去吧，我只当没听过，若是让梅姨知道，定会问你的罪。” 小丫头千恩万谢地下去，田菱香表现的十分宽厚，“玉清哥哥，此事你千万只当不知道，梅姨不想让这种事打扰你。” 白玉清眉头微皱，“刁妈妈是想请一线堂的大夫？” “是呀，说难得有个女大夫，想来也会细心一些，梅姨让我去将人请来，可我却是个没用的，让人给拒绝了。” 田菱香自嘲地笑笑，“兴许，是那位大夫瞧不上我……” “不会的，那位姑娘不是那种人。” “玉清哥哥与那位姑娘很熟吗？” “并非如此，只是之前有些事情接触过，但她是个很热心肠的女子。” “可是……可是我却是请不动她……” 白玉清想了想，“那……我陪你走一趟吧，孩子的病耽误不得。” “这样好吗？若是梅姨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娘的。” 田菱香眼里闪出点点倾慕，玉清哥哥就是如此温柔体贴，她若是嫁给了这样的人，往后一定会很幸福。 …… 白玉清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早知道一线堂是苏娇开的，他对苏娇的印象很深，也十分愿意与之结交。 不过他没有理由，总不能把自己弄病了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是读书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如今刚好有个理由，白玉清便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 他和田菱香很快来到一线堂，进去之后提出想要见一见苏娇，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是你？” 苏娇还记得白玉清，对他的印象也很好，是个热忱之人。 “公子可还记得我？” 白玉清点点头，“记得的，当时若是没有姑娘，那位老者的情况恐怕不知道会如何，也不知道那位老者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前些日子刚离开了青州，原本还想与公子道谢，只不过并不知道公子的身份，老先生还很遗憾。” “举手之劳，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借了个屋子。” “那已是很不容易，那么多人只有公子愿意出手相助，足以证明你是个热心的人。” 两人寒暄了一番，田菱香早不耐烦了，多大事儿啊？ 不就是顺手帮了个小忙，也值得玉清哥哥记这么久？这个女人就是在趁机勾引玉清哥哥！ “玉清哥哥，正事儿要紧。” 田菱香出声提醒，白玉清便说明了来意，苏娇听闻他想请自己去治病，一口便应下了。 田菱香期待中，她应该羞愤、挣扎、失望的情绪一个也没出现，全程坦然自若，在白玉清面前没有半点无地自容。 呵呵，倒是装得很像！ “苏姑娘可真是仁心仁术，你应得如此干脆，莫非是看在玉清哥哥的面子上？” 苏娇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是大夫，有人来请我出诊看病，我自然会去，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是吗？那莫非是我弄错了？苏姑娘有如此觉悟，为何我让人来请你的时候，你却拒绝了？苏姑娘原来还是看人下菜的呀，这可不好。” 田菱香用帕子掩着嘴，低声吃吃地笑起来。 苏娇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秀美的眉头浅浅地皱起来。 若说自己回绝了治病的请求，满打满算也就只那么一次，白家递过来的帖子。 这么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白玉清，“公子……姓白？” 白玉清朝她拱了拱手，“正是，在下白玉清。” 他说完，就看到苏娇的眼里滑过一抹明显的遗憾，随之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不那么热情。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巧呢……”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回椅子上，“那我就明白了，之前的事儿确实是我的丫头处理得不好，不该直接拒绝，生病求医，天经地义，我也不该因为自己的喜恶就随便拒绝。” 田菱香目露嘲讽，“苏姑娘这话说的，不过你既然知道错了，我们也不会……” “不过白家的人要请我治病，得付上比其他人高三倍的诊金，否则，就请出门往右，百草堂在那儿呢。” 田菱香的笑容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说的话有那么难懂吗？你的理解水平不行啊，有空多念念书。” “你……” 要不是有白玉清在这里，田菱香怕是就要扑过去撕她的嘴了。 白玉清纳闷苏娇突然改变的态度，不解地问，“苏姑娘，这又是为何？” 苏娇看了他一眼，人是真不错，可谁让他姓白呢？ “白公子在白家，排行第几？” “我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大哥。” 秀巧在一旁给苏娇倒茶，手一抖茶水都漫了出来。 “赶紧擦擦，这有什么的。” 秀巧低着头抖着手，这是怎么了？青州这么大，怎么就真给她们碰见了？ 苏娇回头，“白二少爷，久仰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白玉清一头雾水，又听见苏娇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我这人，天生不喜欢姓白的，还请白二少爷多海涵。” “你这人好没道理！身为女子怎可如此没有教养？你爹娘没教过你吗？” 苏娇纤眉一挑，刚想说话就听见“哐”的一声，秀巧将茶壶用力放在桌上。 “你才没有教养！我家姑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要你多管？白家怎么了？白家就有教养了？捧高踩低，背信弃义，你们还有没有事？没事赶紧走，省的碍了我家姑娘的眼！” 苏娇：“……” 厉害了我的巧，从前那个害羞内向的小姑娘，被白家人羞辱只能气得头上冒烟，这会儿都能如此勇敢地怼上去。 苏娇一阵成就感。 田菱香气得仰倒，可在白玉清面前她又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只能跺跺脚，“玉清哥哥，我们走，这样的人谁敢让她去看病？手里的丫头跟个泼妇似的！” 苏娇慢条斯理地说，“好走不送，另外，我丫头说的没问题。” 田菱香拉着白玉清就要离开这里，可白玉清却没有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又朝苏娇拱了拱手，“苏姑娘，在下实在不解，可是之前白家曾无意得罪过姑娘？若真是如此，在下愿意给姑娘赔不是。” 他就觉得苏娇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子，拥有一颗善心的姑娘绝不会是骄纵的，此事必然有什么原因。 白玉清态度诚恳，没有半点不情愿，田菱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都无动于衷。 苏娇盯着白玉清看了一会儿，忽而感叹白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家，居然也能养出如此明事理的孩子来。 白玉清想要弄明白事情的原委，苏娇觉得白家与自己退亲，或许他都不甚清楚。 “若是白二少爷真想知道原因，不妨回去问一问你的家人，旁的也不用多说，只说我姓苏，就是她们知道的那个苏。” 第140章 好久不见呢 白玉清和田菱香离开了一线堂，两人脸上的表情都若有所思。 “玉清哥哥，这个苏娇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田菱香想了半天，难道苏娇与白家有过节？ 白玉清没说话，他心里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苏这个姓并不特殊，但他曾经在祖父的口中听过，并且那个苏，还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白玉清心里非常乱，如果、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 “玉清哥哥？” “啊？哦，我也、我也不知道，既然苏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也不用强人所难，让人去百草堂请个大夫吧。” 田菱香察觉到白玉清的神情有些恍惚，暗暗皱眉，却顺着他应了下来，“就按玉清哥哥说的做。” “对了菱香，苏姑娘的事情，先不要跟娘说，只说她抽不出空就成。” “我知道了，玉清哥哥放心。” 田菱香一口应了下来，但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只要跟白家人说她姓苏就成了吗？她不用说，白家人自然会知道。 …… 田菱香回去之后，将百草堂的大夫给刁妈妈送了过去。 “菱香没能请来一线堂的女大夫，梅姨，那个苏姑娘一听我是白家的人，直接将我赶出了门，是我没用，梅姨责罚我吧。” 田菱香沮丧地垂着脑袋，很是自责。 “她将你赶出了门？这可真是奇了……” 田凤梅不当一回事地轻笑了一声，只当是个笑话，他们也不是非要女大夫不可，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然而刁妈妈却一愣，眼睛微微睁大，随后附在田凤梅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就见原本慵懒靠在软枕上的田凤梅，忽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你说，她姓什么？” “梅姨，她姓苏，叫苏娇，我听她言辞间，似乎对白家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呢。” “苏娇？你确定她叫苏娇？她多大的年纪，长得如何？” 田凤梅追问起来，田菱香一五一十地答了，说到苏娇的样貌时，眼里隐隐有些不甘，“长得是挺好看，就是瞧着不很正派。” 田凤梅的眼睛眯起来，“这个年纪，不会错的……” “梅姨，什么不会错？这个苏娇跟白家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今日你也该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田凤梅这么一开口，田菱香就是再不愿意，也得行礼告退。 这个苏娇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田凤梅一听到她的名字，脸色都不对劲了？ …… 苏娇并未对田菱香和白玉清隐瞒自己的名字，笑话，理亏的人又不是她，她怕个球。 “姑娘，白家那边肯定是会认出你来的，说不准还会来闹事，这件事要不要跟萧大人说一声？” 苏娇晃着脚尖，“还没到那一步，白家知道我的存在，他们才该慌，当初十两银子就打发了我，这会儿那位白二少爷瞧着好像也没成亲，他们就不怕我又回来闹？” 她可镇定了，“你让他们上门试试，事情闹大了，我反正是没想过要成亲，难道白家二少爷的名声也不值钱？” 提到这个秀巧就咬牙切齿，白家这些渣渣，当初那么对姑娘，害得姑娘心灰意冷，从此对成亲深恶痛绝，都是白家的错！ “他们、他们要是再敢对姑娘你做什么，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秀巧雄赳赳气昂昂，苏娇瞧着好笑，她这会儿还真挺盼着白家的人找上门来，也好看看秀巧怎么不轻易罢休。 “别激动，咱们是医馆，开门治病的，就是白家再来，也不好将人往外推，顶多多收他们诊金，这是他们欠我的。” 十两，就打发了一个孤苦无依，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投靠来的小孤女，呵呵呵，很嚣张啊。 这笔账，她会替惨死还无人知晓的苏娇小妹妹，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 田凤梅得知了苏娇的身份，难得的有些烦躁。 “清哥儿与她认识，莫非是这苏娇故意来勾引了他，还想着好事儿要嫁进来？她做梦！” “夫人稍安勿躁，玉清少爷是个拎得清的，断不会被乌七八糟的人迷了眼。” “可她若是想尽办法蛊惑清哥儿，清哥儿一心只知道念书，哪里经受得住旁人有心的诱惑？不成，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青州。” 田凤梅三两下就做了决定，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让苏娇从青州消失，绝了她扰乱白家的任何可能！ “你去，让人将她打发了，她不是开了个医馆吗？找些人上门去闹，闹到她开不下去，闹到她在青州活不下去！” 刁妈妈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孩子，一把年纪得了个儿子，她宝贝的不行，于是嘴里满口应下，一出门便回去了自己那儿。 “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他都这样好些日子，人都瘦了一圈儿，整日无精打采的，我这心里……” 白玉清请来的人正是张宏革，他在百草堂的口碑十分好，因此白玉清才特意请了他来。 张宏革眉头微皱，给孩子细细地诊察了，又看了之前大夫开的方子。 “这些方子都对症，便是老夫，也只能略略增减一些，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那、那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思饮食，反复高热，精神虚弱，然而身上并无痛点，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老夫只能诊出他肝部疏泄不及，精神抑郁，嗳气太息，胸肋闷胀，肝胃不和，只能慢慢调理。” “可我用了方子，不管用啊。” 刁妈妈急得要死，这些个大夫一个个说的文绉绉的，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好！ 张宏革叹了口气，“老夫惭愧，实在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诊断，不过……你若是有机会，便去百草堂对面的一线堂，里面有个女大夫，兴许她有办法。” 刁妈妈：“……” 那不就是苏娇？ 她都被张宏革说蒙了，怎么百草堂的大夫还要给自己推举苏娇？莫非她真的会医术不成？ “她虽是个女子，医术却相当卓越，老夫记得之前似乎也有一个孩子，与你家的情况相近，甚至还要严重一些，进了一线堂只五天就有所好转，可惜那会儿老夫没能过去瞧瞧……” 张宏革一脸遗憾，摇了摇头，让药童拎着药箱离开了。 刁妈妈看着自己萎靡不振的孩子，脑子里想着田凤梅让她做的事儿，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 刁妈妈第二日，就带着孩子登上了一线堂的门。 秀巧一见到她就气坏了，这人，这人不就是那日去客栈里驱赶她们的那个人吗？ “你来干什么？” 秀巧护住地挡在刁妈妈面前，刁妈妈脸上没有半点跋扈的神态，手里抱着个孩子，态度卑躬屈膝，“姑娘，从前是我不好，可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听命行事的，求求你家姑娘救救我的孩子吧！” 秀巧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确实不大好。 可她记恨着刁妈妈对姑娘的侮辱，记恨着她嘲讽着往地上扔了十两银子，故意让她们去捡，刁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将姑娘往死路上逼！ “秀巧，你去洗个帕子洗到哪里……” 苏娇从内间出来，一掀帘子便瞧见了刁妈妈，“呀，好久不见呢。” 秀巧：“……” 刁妈妈：“……” 刁妈妈反应极快，扑通一声跪在苏娇面前，“姑娘，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给您磕头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 苏娇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那孩子的情况。 “啧啧，有阵子了吧？是不是喝药也没用？如今可能吃的下米汤？” “早上吃了半碗，后来还是吐了。” “那就对了，再拖个几日，也就用不着寻大夫，在家等着吧。” 刁妈妈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恐慌立时真切起来，“苏姑娘，苏姑娘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您救救他，我什么都愿意的！” 苏娇站直了身子，“我之前也说过，救可以，诊金可得付别人的三倍，我的诊金不便宜。” “只要您救得了他，我哪怕倾家荡产，我一定会付清诊金的。” “那就抱进来吧。” 苏娇往里面走，刁妈妈赶忙爬起来跟了进去，秀巧咬了咬嘴唇，她也不是真想那个孩子怎么样，可就这样吗？姑娘也太委屈了！ 张宏革听说刁妈妈将孩子送到了一线堂，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就在一旁观摩学习，刁妈妈瞧着苏娇娴熟的诊治，眼里滑过一抹暗芒。 …… 白玉清想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便去了田凤梅那里。 “娘，当初祖父给我许了一门亲事，如今我年岁渐长，也该去找那个姑娘了。” 田凤梅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茶，轻轻地放下茶盏，“那叫什么亲事？不过是你祖父跟旁人开玩笑罢了，算不得数。” “祖父曾经跟我说过，他并不是开玩笑，知恩图报，别人帮了他，我们照顾他们的子女，乃是天经地义。” “玉清！这些事情娘会看着办的，你就别管了。” 第141章 都是垃圾 田凤梅是一点儿都不希望白玉清提到苏家，提到苏娇，那算是什么东西，也想跟他们白家攀上亲事？ 白玉清抿着嘴唇，好一会儿轻轻开口，“娘若是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我会去直接问苏姑娘，我求她告诉我，苏姑娘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她会告诉我的。” 白玉清说完便要往外走，田凤梅急了，用力拍了拍桌子，“你回来！” 那个苏娇可真是个祸害！她的儿子向来听话孝顺，可苏娇一出现，就让玉清不听她的话！ 白玉清停住了脚步，“娘是要告诉我了？” 田凤梅深呼吸了几下，“你坐下，这件事也与你有关，我虽然懒得去提，但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白玉清走过去坐下来，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田凤梅。 田凤梅叹了口气，“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娘。” “知道了知道了，你祖父确实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但口说无凭，只是当时一时兴起，就是那个苏家，也就是那个苏娇。” 白玉清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的有些快，“这么说，苏姑娘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田凤梅心里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有些遗憾，“只能说，她与我们白家无缘。” “这是什么意思？” “好几年的事儿了，当时你在书院念书，她忽然找上门来，要问我们白家要银子，当然我们不缺那点钱，但我瞧不上她理直气壮的态度，谁知后来她竟是用亲事做要挟，总之，我给了银子，她毁了婚约，就这么简单。” “……毁了，婚约？” “是啊，所以如今她与我们白家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谁知她又出现了，玉清啊，你可得小心谨慎，她必然是贪得无厌，还想从白家讹些好处。” 白玉清愕然，怎么会……这样呢？ 他印象里的苏娇，并非这样的才对，可、可娘也没必要骗他…… “我与苏姑娘的相识实为巧合，她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姓白。” “你别傻！那个丫头狡猾着呢，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不然偌大的青州，为何单单遇到了你？怎么可能就这么巧？” 白玉清心里有些乱，田凤梅软着声音，“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总以为别人是好的，可谁知道那些人心里都在算计着什么？往后啊，你可得多长长心眼！” 田凤梅让人送白玉清回去，今日让他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了。 白玉清恍惚地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他忽然想起苏娇知道自己姓白之后的反应，那可不是什么想要拉近关系来讹诈的样子。 她之前的热情一下子变成了疏离，连口气都不一样了，还要了三倍的诊金，分明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这里面，应该不可能就跟娘说的那么简单。 白玉清虽然念书，但并非书呆子，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别的上面，却不表示他什么都不懂。 苏姑娘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这件事，给白玉清造成很大的刺激。 他之前也没多想成家的事儿，同窗偶尔开玩笑问过他，可有想过往后要娶什么样的妻子，那会儿白玉清脑子里什么概念都没有。 他觉得成亲就如同例行公事一样，还需要有什么期盼吗？ 可此刻他觉得，是有的，知道苏娇与他的关系，他不是毫无感觉，他是有点高兴的。 那样一个鲜活生动的女子，他愿意往后好好对她，照顾她，爱护她。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 苏娇给刁妈妈的孩子治病，因为有张宏革在一旁相助，进展迅速。 刁妈妈原本还不相信苏娇的医术，结果就两日，孩子肯吃东西，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她顿时松了口气。 “还要再养一养，别给他喂药，伤肝，好生照料，有时间带过来施针。” 苏娇这两日没休息好，眼睛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无精打采，“行了，可以带回去了，记得诊金付一下。” 三倍呢，一线堂又有进账了。 刁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瞧着他似乎已无大碍，便将他交到别人的手里。 “诊金，自然是不会忘的。” 她拿出一个大钱袋，看起来就沉甸甸的，“只是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苏娇抬了抬眼皮，啧，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地付钱，烦不烦？非要来这套。 “你是想赖账不成？” “那也不至于，可你这家黑心的医馆，讹诈病人钱财，我们白家的人撞见了，也不能不管是不是？” 刁妈妈又恢复了苏娇印象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很快连官府的人都来了，她也不在一线堂里闹，特意跑去了外面。 “就是她，仗着自己会些医术，漫天开价，趁机讹诈他人钱财，这种黑心的医馆，天理不容！” “官爷，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青州城里绝不能容许这种败类存在！” 刁妈妈气势十足，唱演俱佳，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苏娇是真的困了，她一困，脾气就不好，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胡说！苏姑娘治病前是跟你商量好了诊金，如今她给你儿子治好了病，你就想不付诊金？哪里有这样的事？” 张宏革最见不得出尔反尔的人，尤其是这个刁妈妈一脸的不安好心。 这还是他推荐到一线堂来的，张宏革觉得很对不住苏娇。 “张大夫，我知道你惜才，可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女人心都黑了，她趁着我心急如焚，问我要三倍的诊金，那会儿我敢不答应吗？这就是乘人之危啊！” 刁妈妈一心想将事情闹大，抱过孩子坐在地上哭嚎，“我也是个没用的，只是个下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一线堂往后还不知道会逼死多少人呢！” 苏娇头开始跳疼，眉头一点一点皱起来，“那成，正好官差在这里，我也说一说我为何会要你三倍诊金。” “姑娘！” 秀巧急了，这、这怎么能说呢？说了不就成别人口中的笑话了？ 苏娇却没那么多顾虑，妈的敢阻止自己去睡觉的都是垃圾，谁管他们去死？ “那我自己说吧，不过可能会简短一些。” 秀巧急忙拉住她，“我说，我家姑娘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刁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她们是疯了吗！她们莫非要说跟白家的婚约不成？说了的话，她还想不想嫁人了！ 苏娇反正是不想的，秀巧也明白，于是往前站了一步，挺直了胸脯。 “我家姑娘从前，与这个人的主家，也就是白家的少爷有婚约。” 围观的众人哗然，刁妈妈一头冷汗，“你、你胡说！” 人群里，白玉清也刚刚到，他想了几日，还是决定亲自来问一问苏娇，却没想到撞见了这样一幕。 “无凭无据，你们不要信口开河地妄想攀上白家！” “此事天地可鉴，当初我家姑娘的爹娘惨遭不测，姑娘无依无靠想要寻求白家的帮助，却被白家冷嘲热讽，还将婚书都骗了去，若非上天怜见，我家姑娘恐怕就要活不下去了！” “我们才不稀罕与白家的婚约，也不想跟白家有任何关系，不过姑娘慈悲，说她是大夫，有人生病了也不能看着去死，只是白家的诊金，就是比旁人要高三倍！” 秀巧越说越生气，“你们白家好不要脸，求人的时候又是下跪又是道歉，结果人一好，立刻翻脸不认人，真真是让人长了见识，幸好我家姑娘跟白家没了关系，否则，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欺负呢！” 哇…… 苏娇在心里给秀巧喝彩，厉害了，如今是一点儿不怕刁妈妈，气势凌人，自己养的真好。 刁妈妈脑子嗡嗡地响，“我呸！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攀扯白家？官爷，赶紧将她们抓起来，她们就是在胡搅蛮缠，什么婚约，听都没听过。” 白家在青州的势力颇大，官差也都有眼色，见状便朝着苏娇走过去。 结果半路就被玄山玄水给拦住，连苏娇的一片衣袖也没让他们碰到。 “你们想干什么？妨碍官差办事，是要掉脑袋的！” 为首的官差高声喝到，噌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刀，玄山玄水看都不看一眼，一脚给他把刀踢飞了。 “刁民，刁民！给我统统拿下！” 官差的刀还没全部拔出来，立时又冲过来一队官差，动作迅速地将人拦住，“还不统统滚回去！你们才要担心自己会不会丢脑袋！” 情况急转直下，新来的官差对着苏娇客客气气地行礼，“苏姑娘，此事是我们办事不利，受到了小人挑唆，一线堂绝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请姑娘原谅。” 苏娇困得意识飘忽，哦了一声便转身回去一线堂，她要睡觉！谁都不准打扰！ “姑娘！” 秀巧赶忙跟进去伺候，一会儿姑娘说不定连鞋子都不脱就睡过去了。 刁妈妈目瞪口呆，“官爷，你们就这么放过她了？她分明是讹诈啊……” 第142章 大错特错 然而新到的官差，可不像之前的对刁妈妈言听计从。 “把这个刁妇给我绑起来，妖言惑众，污人清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若是不肯付诊金就不该应下，对面就是百草堂，答应了又反悔，哪里有这种道理？给我带回去，让你们主家来赎人！” 刁妈妈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捆了个结实。 “官爷，官爷冤枉啊！” “冤枉什么？人家是没给你治病吗？啊？我可是打听过了的，你的孩子看了多少大夫都不成，一线堂苏大夫给你治好了，你却恩将仇报，我哪一点说错了？” 官差的声音不低，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人窃窃私语，都对刁妈妈指指点点。 “那可是白家的管事妈妈，啧啧啧，看样子是退了人家小姑娘的婚事还不够，要逼得人家走投无路才好。” “白家可真是造孽啊，让管事妈妈出来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丢死人了。” “刚刚不是说吗，人家小姑娘爹娘双亡，这么可怜都不肯帮一把，白家薄情寡义到让人心寒。” “谁说不是呢，哎，也可怜小姑娘能撑过来，好不容易开个医馆谋生，却还要给白家赶尽杀绝。” “不过这一线堂我听过，听说这位苏大夫医术了得，治好了好几个百草堂都治不好的病人呢。” “真有这么神奇？” “方才官差大人不也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 苏娇这会儿已经陷入了昏睡中，哪里知道有人帮她怒刷了一波存在。 刁妈妈被官差毫不客气地带了回去，人群里，周申管家舒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没让苏姑娘受太多的委屈。 他得回去写封信跟大人汇报一下才成。 周申匆匆离开，人群也渐渐散去，角落里，白玉清呆呆地站在那儿，像一根木桩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 他猜到事情一定不像是娘说的那样简单，却没猜到居然如此不堪。 苏姑娘走投无路想来寻求白家的帮助，这件事他竟然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白家骗了苏姑娘的婚书，还驱赶她，一个刚刚失去父母庇护的小姑娘，该怎么活下去？ 白玉清想一想身上都发冷，他们白家居然做了如此不堪的事情？ 他今日本是想要来问一问苏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此刻，他的脚就跟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一步都挪不动。 刁妈妈不会无缘无故地在一线堂闹事，她是娘的贴身管事妈妈，从来都只听命于娘，所以想要让苏娇的医馆开不下去的，是娘！ 白玉清浑身冰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脑子里浑浑噩噩。 娘为何要这么做？她跟苏姑娘有什么仇？就因为她瞧不上苏姑娘的身份？那就可以任意阻断别人的生路吗？ 白玉清冲回家里，径直去了田凤梅的院子。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苏姑娘？你明知道她是祖父给我定下的亲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擅自退了婚？你还让刁妈妈去刁难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田凤梅眼睛睁得硕大，牙齿紧紧地咬着，“你发什么疯？没瞧见娘这里还有客人？” “祖父过世之前还记得这门亲事，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对待那个女子，你却违背祖父的意愿擅自给我退亲，你怎么对得起白家的祖宗？” “放肆！” 田凤梅猛地站起来，手指着门外，“赶紧给我回去！大白日就开始说胡话！” “你知道我说的是不是胡话！祖父教我做人要讲诚信，要守信用，你却陷我于不义，还要加害苏姑娘，我回去跟她道歉，不管她原不原谅我，我都不能辜负她！” 白玉清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田凤梅急得脖子上都起了青筋，“玉清，玉清你给我回来！” 屋子里，陪坐着的田菱香面容扭曲，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那个苏娇原来是玉清哥哥的未婚妻？还好被退婚了！ 难怪苏娇知道玉清哥哥姓白之后，会有那样的反应，老天保佑，梅姨简直英明，早早地就断绝了那个女人的心思！ 不过这屋里坐着的另外一个女子，脸色就精彩了，“白夫人，原来你家清哥儿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呢。” “姜夫人您误会了，玉清这孩子也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您千万别当真。” 姜艳站了起来，“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我这次来的意思你也知道，你家清哥儿也差不多该到年纪娶妻，可不成想竟听到了这么一出，也罢，那我就先回去了。” “姜夫人，姜夫人您别急啊……” 不管田凤梅如何拦着，姜艳都没有再多留，田凤梅只好亲自将人送出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玉清呢？” “少爷回去院子了。” 田凤梅沉着脸往白玉清的院子里，她正在气头上，也无暇注意到田菱香还跟着自己，田菱香就低调地跟在她身后。 白玉清在院子里坐着，脑子里千回百转，一会儿想着此刻就去找苏娇，跟她说明白自己的心思，一会儿又觉得不能如此仓促，他得有些实质性的表现才能让苏姑娘相信他。 田凤梅急匆匆地走进来，直接走到白玉清的面前，“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刚刚娘接待的是谁？那是姜娘子！青州多少人家想要结亲都会通过她，你这么一闹，给姜娘子心里能留下什么印象！” 白玉清看了田凤梅一眼，“娘，我说的，都是事实而已。” “那算什么事实？咱们家跟姓苏的早没了关系，哪里是什么事实！” “祖父一再强调，这桩婚事是他亲口答应下来的，万不可失信于人，怎么会没关系？” 田凤梅简直要被白玉清给气死！ “你祖父那是老糊涂了！不过是顺手帮了他一把，他居然就将你的婚事给应允了出去，他是疯了吗？玉清，你是咱们家里最出息的孩子，如何能去一个村子里的村妇？” 白玉清跟祖父的关系很亲厚，年幼时更是养在祖父膝下，他平常性子软和，可听到田凤梅如此说祖父，也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祖父是极重情重义之人，受人点滴，必涌泉相报，这是祖父的风骨。” “他的风骨，却要拿你的亲事来做人情！凭什么？” “就凭我从小养在祖父膝下，受祖父日复一日地教诲。” 田凤梅头疼，白玉清继承了白老爷子的聪慧和儒雅，却也继承了他耿直的性子，天生不会绕弯子。 “玉清，娘怎么会害你呢？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往后定是要走仕途，一门相宜的亲事对你来说是极大的助力，否则，你如何才能步步高升？你不是从小就想报效朝廷？” 白玉清冷着脸，“我尚且不能替祖父报答恩情，还谈什么报效朝廷？我如今都被人认为是不仁不义之人，往后以何服众？” 他自嘲地笑了笑，“此事，娘是大错特错，好在并非不可挽回。” 田凤梅睁大了眼睛，“挽回？你想要如何挽回？玉清，你切不可再跟那个苏娇有什么瓜葛，她很快就会离开青州，你信娘的。” “所以，你叫了刁妈妈去一线堂捣乱，就是想要逼她离开青州，可惜，娘算错了，刁妈妈已经被官差抓了起来，过一会儿应该就有人来府里通知。” “这怎么可能？” “刁妈妈的孩子旁的大夫都治不好，还是苏姑娘宽厚，不计较白家所为给她治病，结果她的孩子病一有起色，立刻反咬苏姑娘一口，幸而官差明察，还了苏姑娘一个公道。” 田凤梅的眉头隐隐皱起，怎么会，他们白家在青州的官府里是有几分面子的，此事刁妈妈也做了打点，想要闹垮一个刚开没多久的医馆，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玉清，你别胡说，刁妈妈可不是那种……” “夫人，夫人，有官差来咱们府上，说是刁妈妈出事了！” 田凤梅一怔，嘴里后面的话愣是没能说出来，真出事了？这些年白家给官府的打点竟然一点儿没派上用场？ “叫人来见我！我倒想问问，平白将我的人抓了去是何道理！” 田凤梅甩着袖子去了前面，刁妈妈的她得用的人，先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然而田菱香却没有跟着过去，而是留在了白玉清这里。 她在白玉清对面坐下，“玉清哥哥，苏姑娘与你，竟然是这种关系，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白玉清脸色疲惫，“我还不知道，今日瞧着苏姑娘也很疲倦，且过两日再说吧。” 田菱香心里动了动心眼，“玉清哥哥，不如我替你先走一趟，刁妈妈的事情总要先去道歉才行，最开始便是因为我无意间提到一线堂的事情，刁妈妈才会注意到苏姑娘，说起来，我也有不是。” 田菱香在白玉清面前始终是懂事乖巧，善解人意，如今她先一步自责，又要去跟苏娇道歉，白玉清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怪你。” 第143章 多大脸呢 田菱香不管白玉清怎么想，执意道：“不管如何，我也是有责任的，我去同苏姑娘道歉，兴许能让她减轻对白家的敌意。” 白玉清见她态度诚恳，“如此，便劳烦菱香表妹，我……我要想想该如何面对苏姑娘。” “不麻烦的，能够为玉清哥哥排忧解难，是菱香的荣幸。” 田菱香担心田凤梅记起自己来，很快提着裙子离开了，一出白玉清的院子，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全数消失。 “玉清哥哥还想着挽回？” 田菱香眯起了眼睛，想都不要想，这桩婚事已经不存在了，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让她想想，她该如何才能让玉清哥哥死心！ …… 苏娇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之后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秀巧？” “姑娘醒了？” 秀巧快步进来，“我寻思着姑娘差不多也该醒了，让灶房给你温了汤，一会儿先喝一碗开开胃。” “我睡了多久？” 秀巧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一整天了，这会儿天刚亮，不耽误的。” 苏娇：“……” 自己可真能睡。 秀巧觉得自己姑娘特别好伺候，不管是累了还是心情不好，不像别人会发脾气，姑娘就喜欢用睡觉来排解，在秀巧眼里，苏娇好的如同天上的小仙子一般。 喝了汤，苏娇又吃了东西，顿时满血复活，这才记起刁妈妈的事情来。 “后来怎么说了？” “周管家来处理的，说是不需要姑娘费心，刁妈妈已经被官差带走了，姑娘无需在意。” 苏娇倒是很惊奇，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这种医闹其实很烦人，尤其是刁妈妈是白家的人，一看就是故意要找自己的麻烦，定是不会轻飘飘地松口，兴许还在官府那里打点过。 苏娇可没想这么容易就能脱身，谁想自己不过睡了一觉，事情就解决了？ “周管家这么厉害的吗？” “那可不，总之啊，这件事姑娘就别管了，周管家说白家往后都不会上门闹事。” 苏娇笑了笑，周管家之所以这么厉害，大概是因为萧大人的关系，之前她对萧大人会罩着她这件事真没多少概念，此刻才真正体会到。 上面有人的感觉还不错。 “姑娘，您一会儿去前边儿瞧瞧吧，白家这么一闹，倒是让一线堂被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时辰都已经有病人上门了呢。” “哦？是吗？” 苏娇赶忙站起来往外走，有病人是好事，她正手痒呢！ 秀巧没有骗苏娇，一线堂果然有病人愿意上门了，虽然表情里还是夹杂着一丝不全信任，但比起从前完全没有人敢进门已经好了太多。 苏娇精神振奋，忙了一个上午觉得十分充实，完全将白家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结果下午，一线堂就来了个人提醒了她。 “苏姑娘，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谈谈。” 田菱香带着她的丫头出现在一线堂，笑吟吟地看着她。 苏娇不太想跟她打交道，但人都找上门了，她也不可能避开。 “你来的可真巧，刚好我手里没了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掐着点儿来的呢。” 苏娇擦了擦手，“里面请吧，秀巧去泡壶好茶来。” 田菱香在心里嘲讽地讥笑，想着她这种身份的人，能有什么好茶？ 然而茶水一送上来，田菱香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秀巧泡的茶，茶汤金黄，色泽清透，香气沁人心脾，一看就是顶好的。 这些茶叶是萧离然给苏娇送过来的，苏娇平日里也不爱喝茶，顶多弄些牛乳茶喝，这些茶叶她就用来做药茶，或者来人的时候装装逼。 苏娇喝了一口，萧离然送来的茶叶还是不错的，一点儿苦涩的感觉都没有。 “姑娘有什么要找我谈的？我与姑娘似乎没什么交情吧？” 田菱香还是没忍住，喝了一口茶，顿时有种荒谬之感，听见苏娇的话，她赶紧将手里的茶放下。 “我与你没什么交情，但我与玉清哥哥交情匪浅，你又与玉清哥哥关系不一般……” “你这话错了，我与白公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田菱香眯着眼睛看苏娇，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违心的蛛丝马迹，然而她发现没有。 但这怎么可能呢？玉清哥哥人品贵重，相貌堂堂，又前途无量，放在青州都是多少姑娘心里的如意郎君人选，她苏娇一个小医女，又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说明，这是个难缠的对手！擅长掩饰，欲擒故纵！ 田菱香心里已经将苏娇列为阴险狡诈之人，戒备异常。 “苏姑娘可真会说笑，你若是当真觉得自己与玉清哥哥没有关系，为何在与他解除了婚约之后，又特地来青州？你的出身我可是打听过的，离青州很远呢。” “天大地大，我去哪儿你也要管吗？” 苏娇听出了田菱香语气里的意思，来者不善，那她的口气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田菱香稳了稳心神，“苏姑娘，我今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刁妈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白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你来青州到底是因为什么，白家都只会认为你是想要挽回那门亲事。” 田菱香说的时候，秀巧就在一旁撇嘴，那白家可真是想多了。 怕是白家这会儿求着姑娘嫁过去，姑娘都会给一个“呸”。 “玉清哥哥说他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也很同情你的遭遇，心里很是愧疚，所以让我来先跟姑娘陪个不是。” 田菱香笑容里有着隐隐的得意，她这话的意思，表明了自己是玉清哥哥能够推心置腹的知心人，苏娇若是要脸的话，就不该再纠缠玉清哥哥才是。 苏娇……苏娇完全没有听出来，或者她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嗯，你们是要跟我好好道歉，还有你们白家那个刁妈妈的诊金还没付呢，你看是不是先付一下。” 苏娇想起来了，翘着嘴角，“白家是大户人家，姑娘又是白少爷的知心人，一定不会赖账的是不是？” 田菱香一愣，什么时候了她还惦记着诊金？ 她笑容微微僵硬，“那是自然。” 苏娇于是很愉快地报出了一个数，田菱香的眉头皱了起来，“苏姑娘，你这是诊金？” “是呀，三倍诊金，外加刁妈妈污蔑我一线堂的精神损失费。” “精神……什么？” “她公然污蔑我一线堂的名誉，影响了一线堂的生意，不该赔偿吗？” 苏娇说得大意凌然，“我这还是看在跟白家的关系上，抹掉了零头。” “苏姑娘，你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张口闭口的银两诊金，满身铜臭味，你好意思？”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娇笑起来，“我凭本事吃饭，拿我应得的报酬，反而是欠了我银子不给的人，那才该不好意思，欺负我一个小医女，丢不丢人？” 田菱香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阴着脸将银子付了。 这笔银子，她怕是没办法从梅姨那里补回来的，梅姨要知道自己来了这里，还给了苏娇银子，指不定会多生气呢。 苏娇得了诊金，心情极好，“姑娘果然是白家的人，你这么明事理，我很高兴啊。” 田菱香憋着火没地方发泄，硬生生地忍下来，“苏姑娘，既然这事儿已经了结了，你瞧着也并没有意思要嫁入白家，这事儿是不是就应该断个干干净净？” “你想我怎么干干净净？” 苏娇好笑地看着她，“是我主动去招惹白家的？我是最不想跟白家有所接触，糟心，分明是白家人脑子不好使要来针对我，田姑娘就算想要劝和，是不是劝错人了？” “可你人在青州，白家不得不多想，又那么巧刚好跟玉清哥哥相识，有这么巧合的吗？说你没有算计谁信？” “哦，就因为白家我还不能来青州？多大脸呢？” 苏娇露出客套的笑容来，“田姑娘若是想来劝我离开青州的话，还是免开尊口，我凭什么，又不是给了我一座金山银山。” 苏娇想着，若是白家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而是用银子来砸她的话，说不定……她会考虑考虑。 田菱香冷哼了一声，瞧瞧，露出马脚了吧？她根本就是想赖在青州，好接近玉清哥哥！ 甭管她表面上装的多不在意，心底里怎么想的，自己一眼就看透了！ “苏姑娘，我实话跟你说，你与玉清哥哥已经不可能了，你惹了梅姨生气，也就是玉清哥哥的娘，她是绝不会同意让你进门的。” 苏娇不耐烦了，这人有完没完，怎么又扯到了这上面呢？来来回回就一个意思，让自己别痴心妄想。 她妄想个球！ 苏娇站起身来，“抱歉了田姑娘，我这里还有点忙，就不陪你说话了，你若愿意就在这里多坐一会儿，我先去忙了。” 田菱香看着空荡荡的一线堂，忙？ “苏娇！今日是我来找你，你应该庆幸，我只会温和地劝你，可若是梅姨来的话，你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第144章 你信吗？ 田菱香听到苏娇的问话忽然愣住，昨个儿便有官差来了白家，梅姨是亲自见了的，可今儿早上她去给梅姨请安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刁妈妈的身影。 田菱香还注意到梅姨的情绪十分不好，莫非，刁妈妈真没被放回来？ 苏娇笑容不变，“白家不会放过我？那我等着，田姑娘，你相信这世上是有天理的吗？” 苏娇说完便离开了，她确实很忙，那么些金贵的药材宝宝都在等着她宠幸呢，如何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田菱香枯坐了一会儿才惊觉起身，匆匆离开了一线堂。 走出门的时候，她转头望了一眼，“一线堂”三个字在阳光下有种莫名的沉静。 这世上……是有天理的吗？ 呵。 田菱香冷笑了一声，她不信！ …… “姑娘，田姑娘已经走了。” “知道了，往后她若是再上门，就说我没空吧，反正诊金已经到手了。” 秀巧：“……” 合着姑娘今日肯见田菱香，就是为了诊金？倒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苏娇将诊金多出来的银子交给秀巧，“去多买些好吃的果子糕饼，给铺子里的人都分一分。” “是，不过姑娘，田姑娘说的话……白家也太过分了，咱们根本没有想去招惹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 苏娇摸了一把秀巧气鼓鼓的脸颊，“好了，白家不讲道理你是今日才见识到的？别气了，省的气坏了身子。” “我就是……替姑娘委屈！明明是他们对不起姑娘，却还要步步紧逼……” “谁让他们是大户人家呢？这样的人家天生眼睛里看不起比他们地位低的人，不希望我这样身份的人污染了他们白家的血统。” “姑娘……” 苏娇呵呵一笑，“我开玩笑的，不过你看，咱们也没吃亏呀，你得相信人贱自有天收，咱们行得正站得直，不是很幸运地遇上了萧大人吗？” 苏娇可还记得萧离然跟她说的话，除非自己得罪了天子，他都能帮她摆平。 苏娇虽然不会真的傻乎乎全信，但白家这样的人家，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秀巧又来了精神，“姑娘说得对，幸好有萧大人，白家才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这么想就对了！走，干活干活去。” …… 田菱香回去了白家，没有先去白玉清那里，而是往田凤梅的院子过去了。 还未进屋，田菱香就听见里面一阵碎瓷的动静，还有田凤梅气急败坏的声音，“这些官差都不是个东西！收银子的时候一点儿不手软，让他们做事儿却推三阻四！” 田菱香定了定心神才走了进去，地上一个被砸碎的茶碗，小丫头跪着在哪里收拾。 “梅姨，做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田菱香过去给她请安，田凤梅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烦躁。 “梅姨可是因为刁妈妈的事情？她还没有回来吗？这些官差到底怎么办事的？” 田菱香义愤填膺，田凤梅也是郁闷到了极点，忍不住说，“那些人，可不就是想多要些银子？一个个贪婪至极！” “梅姨，他们当真这么暗示了？我听说刁妈妈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质疑了苏娇讹钱，哪里就那么严重？别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能有什么缘故？她苏娇一个村子里的野丫头，难不成能有什么背景不成？若真是如此，当初也不会……” 田凤梅及时止住了话头，但要是刁妈妈是因为苏娇才会糟此一难她是不信的。 这种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本事？ 田菱香心里隐隐放心，她就说，苏娇那个女人是在虚张声势。 “梅姨你别急，只要能知道问题在哪里就好解决，他们不就是要银子吗？刁妈妈年纪大了，孩子的病有刚有起色，在那种地方可待不了。” “我如何不知道？已经让人拿了银子去打点了，只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田凤梅是觉得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心里才不痛快，“这事儿，我得找个机会跟老爷说一说才好！” “梅姨，这种琐事儿何必闹大呢？只要刁妈妈好好地回来就好，剩下的，咱们可以慢慢再……” “夫人，萍儿回来了。” “让她进来。” 很快，田凤梅身边的萍儿匆匆进来，手里还抱了一个小包裹。 “夫人，这些东西他们不收，说是除非一线堂的大夫肯罢休，不然这事儿，有的闹呢！” “你说什么？” 田凤梅气得坐直了身子，“这些人想干什么？还要那个姓苏的丫头罢休？她有什么资格？” “官府的人一点儿都不肯通融，非说、非说此事关乎苏姑娘名誉，白家仗势欺人，要想将刁妈妈赎回来，得让苏姑娘亲口原谅了她才行。” “她做梦！” 田凤梅胸口起伏剧烈，眼睛睁得硕大，“疯了疯了，我必须告知老爷才行！咱们白家在青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平日里对官府的孝敬打点是一点儿不少，这种时候居然敢拿捏我们？” 田凤梅抓起手边刚送来的茶盏，又狠狠地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都没能让田菱香回神。 怎么会这样？官府要的不是银子，而是要苏娇的原谅？苏娇有这么大的脸面不成？ 田菱香想不明白，但事情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官府是帮着苏娇的！ 她没有惊动暴躁的田凤梅，轻悄悄地出去了院子，一扭头去了白玉清那里。 “菱香妹妹，如何了？你可是去见过了苏姑娘？” “去见过了，只是……玉清哥哥，梅姨这会儿很生气，官府不肯将刁妈妈放回来。” 白玉清听她说见过了苏娇，连忙问，“苏姑娘可说了什么？” 田菱香心里撇撇嘴，脸上却不显，表情有些犹豫地说，“苏姑娘……她不肯原谅，她似乎对白家很有敌意，也因为这个，刁妈妈到这会儿都还在官府手里，不知要遭多少罪。” “她……不原谅也是应该的……” 白玉清叹了口气，“是我们白家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要轻易原谅？” “玉清哥哥，可是刁妈妈怎么办呢？她年岁已大，定是受不住的，梅姨又十分依仗她，如今因为这事儿，梅姨都快倒下了。” 白玉清垂下眼帘，刁妈妈是娘的心腹，她做过些什么事情，白玉清不想去知道，心里却还是有数的。 “她是该受些教训的，做人不能失了根本，恩将仇报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田菱香：“……” 玉清哥哥实在是正直的有些令人咋舌，那可是他母亲身边的贴身婆子，都一点不徇私。 白玉清沉吟了一番，“可是这歉还是得道，今日就不该让你去替我跑一趟，我该亲自登门致歉才是。” 白玉清深吸了一口气，“本就跟我有关系，娘用了手段诓骗了她，让这桩亲事化为乌有，但我是认的，我要告诉她，我并非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田菱香的血一下子涌到脑袋上，“玉清哥哥你疯了吗？梅姨不会同意的！” “娘同不同意我都得这么做，这是我应该做的，否则，我有什么脸去读圣贤书，去考功名？不如沦落到如苏姑娘一般境地，那时娘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田菱香觉得自己要吐血了，白玉清脸上的坚决刺得她眼睛疼。 苏娇这个祸害！梅姨是对的，就该早早地斩断这桩孽缘，不过遗憾的是，梅姨之后便没有再关注苏娇，让她有机可乘，又出现在玉清哥哥的面前！ …… 白玉清说到做到，第二日一大早便来了一线堂。 苏娇听闻他要见自己，皱着眉犹豫了好一会儿，“你说知道了白玉清就是跟我有婚约的人，我再见他心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秀巧撇撇嘴，“大概是因为白公子跟白家其他人都不一样，姑娘不好疾言厉色所以别扭吧。” 苏娇恍然，“对的对的，就是这个，我原先还想着跟他能做个朋友，难得遇上真正称得上儒雅又纯真的男子，结果没想到……” 苏娇遗憾地摇摇头，“算了，既然来了，还是见一见吧。” 依旧是那个雅间，依旧是一壶好茶，苏娇面对白玉清的时候，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白公子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我是来跟姑娘道歉的。” 白玉清站起来，朝着苏娇一揖到底，弯着腰半天都没有直起来，以示诚意。 苏娇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白公子快起身吧，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所以她就说别扭啊！对着白玉清这么坦诚的人，她就是再不喜欢白家，也不能摆出狠声恶气的派头来。 “此事，想来白公子之前也并不知晓，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 白玉清摇头，“苏姑娘宽厚，可此事确实是我不好，我早从祖父那里得知有这件事，也一直都明白我娘并不赞同，可我却没能早些去找你，我实在是……” 第145章 不用旁人费心 白玉清十分自责，将所有的责任都扛到了自己身上，真心实意地跟苏娇道歉。 苏娇这人吧，就是吃软不吃硬，白家人若是跟之前那样，高高在上一副想要捏死自己的嘴脸，她立刻就能让玄山玄水给轰出去。 可白玉清这般诚恳地来道歉，苏娇的气焰也就自动平息了。 “这怎么能怪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怎么办？” 苏娇轻笑出声，“白公子的为人我略有了解，这并非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白玉清见苏娇眼中当真并无怨怼，心里不禁对田菱香说的话生出疑惑来，她不是说苏娇不会原谅白家的吗？ “苏姑娘如此宽宏大量，在下十分佩服，此事，我必然会为苏姑娘讨回公道，你放心吧。” “有白公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要求也不高，跟我道个歉，陪个不是，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挺好。” “苏姑娘言之有理，此事我实在是……” 苏娇阻止白玉清再次跟她道歉，“白公子，我的意思你可能没明白，我要的不是你跟我道歉，你何错之有？我想要的，是当日折辱欺压我的人跟我道歉，你觉得是谁？” 白玉清愕然，苏娇说的是刁妈妈……和娘？ “苏姑娘，此事……我会回去说清楚，确实是我白家的错，我也明白姑娘的委屈，我会让姑娘满意的。” 白玉清态度非常好，但苏娇觉得这事儿……悬。 不过若是白家真的愿意道歉，她会既往不咎，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干嘛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那就好，青州是个好地方，我还挺喜欢这里，往后若是在这里常住，我也不希望有乱七八糟的事儿。” “苏姑娘说得对，此事，我定然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苏娇：“……”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看向白玉清，他眼里闪动着隐隐的羞怯，却真情实意，苏娇顿时头皮一紧。 “白公子，那个什么，我想要的，只是你们白家的道歉，道歉过后，我与你们白家便再无关系，我懂医术，维持生计是不成问题的，就不用白公子多关照了。” 白玉清怔忪了一下，随后苦笑，“我知道，姑娘是对白家寒了心，不过姑娘放心，这门婚事乃是我祖父亲口应下，我便不会反悔，即使我娘暂时不同意，我也会说服她。” 苏娇头开始疼了，果然她猜想得不错！ “白公子，你也不用费那个心，我……” “我定然会让姑娘风风光光地过门，我往后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是，当我知道与我有婚约的女子是姑娘你的时候，我很高兴。” 苏娇心里生出一阵悸动，白玉清如此纯净直白的表达，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不是都说古时候的人都含蓄吗？哪里含蓄了？ 苏娇不知道白玉清本性如此，直率清透，不喜欢藏着事情，他既然已经在心里决定要娶苏娇为妻，便想着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秀巧站在苏娇身后，看到苏娇难得有些慌乱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她也觉得白玉清其实挺好的。 尽管知道姑娘一直以来都说什么不要嫁人，但与白玉清的婚事之前就定下，如今又遇上，可以说是命中注定了。 若是白公子往后这能善待姑娘，不啻为一件好事。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雅间，将地方让给姑娘和白公子。 “两位玄大哥，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我给你泡一壶茶。” 雅间里，苏娇揉了揉太阳穴，“白公子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这么着，我就挑白了说，我与白家的婚事已经没了，那就是没了。” “这桩婚事其实并不相称，你我也都知道，我与你们白家悬殊甚大，根本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其实如今的结果是最好的，只是过程让我很不愉快，所以我才想要道歉而已。” 苏娇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直白的，也是事实，白家夫人的担忧无可厚非，可但凡态度温和一些，有些良心一点，苏娇是愿意和平和谐地退婚。 毕竟自己只是个无爹无娘的小孤女，嫁入白家之后，没有一丁点儿依仗，白家于她来说，并不是好归宿。 “我也明白白公子的好意，可我有自知之明，白公子怕是应该见多了后宅的琐事，你觉得孤女嫁入高门大户，最有可能的下场是什么？” 白玉清几次想要说话，嘴巴张开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他不能昧着良心说不知道。 “可是，我会尽全力护着你，我娘那边，我也会尽力改变她对你的看法，苏姑娘人那么好，我娘如今只是对你不熟悉，等她知道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那个必要，我的人我会护着的。”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苏娇一跳，她转过头，吃惊地发现萧离然居然站在那里！ “萧大人？” 苏娇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您怎么会来？周管家也没有说呀。” 萧离然看了白玉清一眼，脸上的表情与平日无异，可眼睛里的温度似乎低了一些。 “我刚好有事情要来这附近，便顺路过来看看你。” 萧离然走到桌边，苏娇很自然地提了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态度十分随意。 白玉清眼神微闪，这是谁？ 萧离然喝了一口茶，“这茶你喝着如何？秀巧说你不喜欢茶的苦涩，这个是我特意留下给你的，应该不苦了吧？” “嗯，这个还能入口，做起药茶来正合适。” 萧离然就笑，这可是贡品啊，总共就那么一点儿，到了苏娇这里却成了还能入口，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还挺高兴？ “我听说了你药茶的事儿，不过下次做得多的话，还是用别的茶叶，我会给你多送一些，用这茶做，太浪费了。” “药茶我也只是偶尔才做，不需要那么多的。” “那可未必，或许再过不久，你就得多做一些了。” 苏娇莫名，萧离然却弯起嘴角，孟老将苏娇的药茶带回了京中，作为礼物送了不少人。 孟老的身份，可是不少人都梦寐以求想要接近的，他这次送礼物的时候，都还特意强调了这些药茶的功效和来源，苏娇怕是就要接大生意了。 白玉清从萧离然出现开始，就没能插上话，他隐隐觉得这个男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可自己从没有见过他呀？ “苏姑娘，这位是……” 苏娇这才想起来给他介绍，“这位是萧大人，是……我的病人。” “原来如此。” 白玉清不知为何送了口气，只是苏娇的病患吗？他方才说什么他的人他会护着，白玉清还以为他跟苏姑娘是什么关系呢。 想来也是因为对苏姑娘感恩，所以想要护着她吧。 萧离然对这个身份不是很满意，就只是病人吗？ 不过他也没反驳，“我听周申说了事情，你可被那些闹事的人伤着了？” 苏娇摇头，“并没有，玄山玄水很厉害的，都不曾让人近身。” “那就好，他们两若是连几个泼妇都制不住，就自己回去领罚吧。” 白玉清有些难堪，可萧离然也没说错，刁妈妈所为确实让人不齿，他无法反驳。 “好了，反正我也没事。” 苏娇想打圆场，萧离然忽然动了动肩膀，“最近几日总觉得伤口发痒，我也不敢让别的大夫看，你帮我瞧瞧？” 苏娇立刻站起来，“那去诊察室吧，白公子，我先失陪了。” 白玉清摇摇头，“不妨事，苏姑娘正事儿要紧。” 苏娇朝他笑了笑，拉着萧离然就往外走，白玉清发现萧离然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朝自己笑了一下。 那笑容……说不出来的微妙。 …… 诊察室里，苏娇让萧离然先脱衣服，她要先检查一下伤口。 萧离然一边脱一边不经意地问，“方才那人，就是白家的少爷吗？就是跟你退婚的那个？他还想着要娶你？” 苏娇转身将他的衣衫挂起来，“这位白公子是个人品很好的人，他只是觉得亏欠我而已。” “哦？人品有多好？” 苏娇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好到我都无法开口要求钱财补偿。” 她说的是真心话，要换了旁人，苏娇必是要狠狠敲一笔，可面对白玉清…… 这孩子吧，苏娇还挺愿意给他留个好印象，太正直了，让人觉得稀少，忍不住想要保护一下。 萧离然心里咯噔，这对苏娇来说，已经是特殊范畴了，这丫头的性子可是很骄傲的，轻易看不上什么人，这个白玉清居然能得到她这么高的评价？ 萧离然在心里一拍大腿，幸好自己一得知白家的消息，立刻处理好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苏娇给萧离然检查了伤口，细细地查过之后，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恢复得不错啊，理应这个时候不该发痒才是……” 第146章 我是个讲道理的 萧离然面不改色地胡扯，“……我也不知道，也不敢乱动，不过你看过之后，好像稍微好点了。” 苏娇：“……” 这该不会，是心里作用吧？也挺正常的，有些人哪里不舒服，只要一见到医生就会好，属于心里上的依赖。 不过苏娇还是给他诊断一番，又扎了几针，“这几日你是不是有些疲劳过度？虽然你还年轻，身子骨结实，可若是不爱惜，长此以往也会累积出病症来。” 萧离然动了动胳膊，“最近是有些忙……” 哪里是忙？简直跟陀螺一般，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前想要做点事，只能去捡别人不愿意做的，最危险的事情，如今却总有人将事情塞到自己手里。 但虽然忙，却是绝佳的机会，是萧离然求之不得的，因此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得不断地蓄积力量，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别人的势力给撕碎，这是他的命，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就是忙成了这样，一收到周申的消息，他还是竭尽所能地来了这里。 自己可是说过要罩着苏娇的，一个欺负过她的白家，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清算，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还有那个白玉清…… 都跟人退婚了还想着重新将人娶回去，谁给他的脸？ “好了，我一会儿给你开些宁神的方子，你也稍微注意一些，我这里还有些药茶，都给你带走。” 萧离然将衣服穿好，“我今晚不走，对了，你养的那个娃娃呢？后悔了没？” 苏娇看了他一眼：“久仁晚上回来，他一点儿都不让人费心，有什么后悔的？” 苏娇还觉得挺好，一个懂事的娃娃能让人心情愉悦，觉得这世上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可计较。 两人出了诊察室，没想到白玉清竟然没走。 他诧异地看着苏娇和萧离然从里面走出来，眼神有些飘忽。 他当然知道苏娇是大夫，可是、可是即便是大夫，她也是个女子，如何能跟一个男子孤男寡女地待在一处？ 那男的还在整理他的衣襟！ “白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就是还有两句话想单独跟苏姑娘说一下。” 苏娇点点头，目光扫向萧离然，意思让他回避一下，萧离然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甚至还笑了起来，“晚上吃什么？我让人买两壶梨花雪回来？” “问秀巧吧，顺路再带一只何记的香酥烤鸡，久仁爱吃。” “知道了，那我先回去等你。” 萧离然笑吟吟地朝白玉清点点头，后者一脸呆滞。 苏娇回过头，“白公子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啊……我……方才那位大人，与姑娘住在一块儿？” 白玉清无意识地问出去，瞬间就后悔了，恨不得将话收回来吞回肚子里才好。 苏娇倒是不太介意，“萧大人需要定期过来复查，我会来青州，也是因为他的缘故，萧大人来青州的话，都是借宿在我家里。” 白玉清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妥，可是苏娇态度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扭捏，又让他觉得，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苏姑娘，其实我很佩服你如此有能耐，若设身处地，我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不过，你是个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白玉清一番话，令苏娇有些意外。 这位哥可以啊，算是她遇到的男子中，对女子的处境很有同理心的一位了。 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替人看病惊世骇俗，抛头露面犹有辱名声，他倒是又让自己惊讶了一番。 “多谢白公子，我会小心谨慎的。” 白玉清觉得自己表达的可能不太清晰，他是想提醒苏娇，就像方才那样，她与萧离然从屋子里出来，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传言。 但白玉清也不好意思说得更明显，只得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 苏娇等人走了以后，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白玉清可有放弃要再娶自己的念头？ 好像被萧大人这么一打断，就没再提了。 放弃了最好，若是没放弃……苏娇叹了口气，总能让他放弃的，瞧着他也不像个说不通道理的人。 一线堂到了时间关门，苏娇立刻换了衣衫回家。 家里已经飘起了饭菜的香气，秀巧将她送回院子，自己匆匆去了灶房帮忙。 “姐姐，我回来了。” 久仁从学堂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来苏娇这里。 “小姐姐”这个称呼是不成的，于是久仁如今便唤苏娇为“姐姐”。 苏娇也挺开心，一点儿没有占人家小朋友便宜的自觉。 “回来啦？让我瞧瞧瘦了没？学堂的饭食是不是没油水，瞧着脸都尖了。” 久仁就任由她折腾，这话自己每次回来都得听一遍，他是照过镜子的，完全没有瘦！ 久仁乖乖地告诉苏娇他在学堂都学了些什么，说话条理分明，一副小大人的架势让苏娇心里欢喜。 小朋友都是这么可爱的吗？ “好了，先去换衣服，萧大人回来了，一会儿让他给你看看你写的字。” 久仁眼睛一亮，萧离然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的，“那、那我回去先再写几个。” 他抱着书袋哒哒哒地回去，苏娇感叹，“这孩子啊，还是得有个榜样，瞧着学东西都勤奋。” 晚上菜色繁多，萧离然买回来的梨花雪清冽可口，度数不高，苏娇很喜欢。 热热闹闹地吃了饭，苏娇让久仁先去睡觉，她则和萧离然去了花厅。 秀巧送上了消食的茶汤，萧离然喝了一口，开始跟她谈正事儿。 “白家那个管事婆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苏娇想了想，“若是秉公处理，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稍稍想重一些的话，应会杖责十下，赔偿银两。” “十下……很重吗？” “看情况，如果不徇私的话，也不算轻了，要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动。” “那就这么办吧。” 苏娇捧着茶碗小口小口地喝，她也不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可上赶着来闹事，总得受些教训不是？ 萧离然看着她喝茶的动作，两只白白的手捧着，脸微微垂下，睫毛纤长，一张清丽无双的脸丝毫无害。 可他知道这姑娘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因此还挺诧异她就这么算了。 “这么便宜了白家？” 萧离然眸色微动，“莫非，你是想看在白玉清的面子上？” “也……算有一些吧，他跟我道了歉，我这人也是讲道理的。” 苏娇喝了一会儿放下茶盏，“他有诚意，那我的气也就消了，给她们点教训就好。” “那若是……她们不知悔改呢？” 苏娇忽然冲着萧离然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笑容，“那就要劳烦萧大人罩着我啦。” 萧离然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神，只觉得自己见过的所有景色，都不如眼前的明丽。 苏娇眼睛弯弯的，眼角亮光闪闪，像是嵌了星河一般，花瓣似的嘴角翘着，浅浅的梨涡仿佛盛满了清甜的蜜汁。 他笑起来，“好。” 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吗？越是知道苏娇性子里的倔强，就越是会被她反差的表现给迷惑。 这会儿这个姑娘才多大？等她再长大一些，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还不知道会迷住多少人。 萧离然垂下眼睛，心里微微有些不太舒服，可他也没在意，让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 萧离然只留了一个晚上，不过第二日他出去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说，都打点好了。 苏娇完全不明白他打点了什么，萧离然也没告诉她。 “往后白家的人再上门，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萧离然手里拿着苏娇给他准备的药茶，“还有那个白玉清，我觉得，他并非良配。” 苏娇愣住，他在说什么？ “白家已经对你有了成见，他瞧着又像是个孝顺的，你的性子若是嫁进去，只会把自己给气死，得不偿失。” 苏娇：“……” 自己给萧离然诊察的时候，忘了检查脑子了？ “萧大人，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又不傻，你还是赶紧赶路吧。” “我是怕你一时失了理智，毕竟白玉清温文儒雅，又生的俊美……” “不会不会的，他还没你好看呢。” 苏娇想赶紧将这个话题揭过去，想也不想地随口说，却没想到萧离然居然愣在了那里。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娇，“你这么觉得的吗？” 苏娇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一想，自己实在夸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我从来不骗人。” 萧离然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转头离开，步履显得有些匆忙。 苏娇莫名其妙，“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秀巧从外面进来，跟萧离然擦肩而过，她站到苏娇的身边，将手里的巧果放下。 “姑娘，刚刚萧大人怎么了？我瞧着怎么有点脸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娇：“……” 她嘴角的弧度逐渐诡异，脸红……了？ 第147章 这还用猜？ 苏娇觉得有趣啊，一直以来都给人狂拽酷炫感觉的萧大人，脸红了？就因为自己夸了他好看？ “嗯，可能是因为屋子里温度有点高。” 秀巧呆萌地看了几眼开着的窗户，哪里高？ …… 刁妈妈被送回白家的时候，半条命已经没了，若非白夫人给她用了好药，兴许救不回来也是有的。 请回来给刁妈妈瞧伤的大夫看了一眼，“哎哟哎哟，这可不得了，这怎么治呀？或者，你们让人去一线堂试试？” 刁妈妈听到“一线堂”三个字就立时撅了过去，白夫人换了好几个大夫才答应试一试。 “夫人，刁妈妈的伤大夫说了，就算治好了，往后走路可能也会受点影响，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就先开了药方养着，大约一年半载就能养回来。” 白夫人脸色铁青，刁妈妈这就算废了！ 她如此倚重刁妈妈，多大一件事儿啊？不过是让她去弄倒一个小医馆，竟然会变成这样？ “老爷回来了没？” “刚进门。” 白夫人等不及了，提着裙子就往白老爷的院子里去。 进门的时候，白老爷才刚换下衣服，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眉头都是皱着的。 “老爷！” 白夫人跨进去，还未说话，白老爷猛地转过身来，“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白夫人一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憋住，“老爷有事儿要找我？” “你养出来的刁奴！居然去找个孤女的麻烦，那姑娘是不是姓苏？你是不是打算着要将人给赶走？” “老爷怎么……” 白老爷气笑了，“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官府都找到我头上了！” “什么？他们怎么敢？” 白夫人气急败坏，“他们忘了咱们白家这些年的孝敬了吗？白家在青州也是……” “可闭嘴吧你！” 白老爷一声呵斥，吓得白夫人赶忙止住了话。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手指朝着白夫人不住地颤抖，“你以为那些算什么？不过是让官府在白家顺畅的时候帮一下，如今呢？那丫头身后可是有人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去动她？” “有、有人？有什么人？” 白夫人睁大了眼睛，“她不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能有什么人？老爷，别是你被骗了！” “呵呵，你当我是你吗？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不然你以为，你身边的刁妈妈如何会落得这个下场？” 这么说……当真是因为苏娇的关系，刁妈妈才会失手？ 可……苏娇哪里来的人脉？苏家她是找人详细地查过的，不过寻常的农户，连白家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然当初退婚也不能那么顺利…… “刁妈妈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往后你若是再不长眼睛去惹苏家的丫头，你自己掂量着办！” 白老爷怒气匆匆地出了院子，白夫人的丫头跟着去了又回来，“老爷上裴姨娘那儿了。” 白夫人这才浑浑噩噩地反应过来，“什么叫，过去也就过去了？刁妈妈的这顿板子，算是白挨了？” 她在青州这么多年，还从未收到这样的折辱，那可是她的身边人，这就是打了她的脸！ “夫人，玉清少爷回来了，想要见您。” 白夫人心里不痛快，却还是去见了白玉清，想着这个让自己骄傲的儿子，兴许会让她痛快一些。 结果白玉清见着了她，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娘，您和苏姑娘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此事是您做得不对，好在苏姑娘宽厚，只要您给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儿子愿意按着婚约迎娶她。” “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夫人用力拍着扶手，脸色铁青，“我跟她道歉？她也不怕折寿！她还宽厚？你瞧见刁妈妈的伤了没？她那叫宽厚？最是恶毒不过！” “那也是刁妈妈应受的惩罚，她若不去一线堂闹事，又怎么会这个下场？” 白夫人皱着眉盯着白玉清，看了他好一会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看你是被那个死丫头给迷了心窍！居然指责起你的母亲来，圣贤书上都是这么教你的吗？” “儿子只是就事论事，并无偏颇，我希望娘能够诚心地跟苏姑娘道歉，虽然是有些丢人，可勇于承认错误，也不是一件……” “你给我滚出去！” 白夫人生平第一次，对白玉清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这是一直以来都让她骄傲的儿子，她从来轻声细语，可如今，白夫人觉得自己再听一个字，她就要跟刁妈妈一样厥过去了！ 白玉清看出了白夫人的异样，想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于是只能沉默着行了礼退了出去。 “苏娇……” 白夫人狠狠地磨着牙，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 苏娇从萧离然离开后等了几日，果然没再见着白家的人上门，当然，她也是不怕的。 “姑娘，您别一副可惜的表情，白家不跟咱们有牵扯那才好……不过，白二少爷当真是与白家不同的，对您又从不看轻……” 秀巧觉得这个可以有啊，苏娇听了不以为然，“别提他了，赶紧的，我让人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吗？” 苏娇从京里忽然接到了一笔订单，她一个大夫，居然接到了订单，是不是很有趣？ 有人想要买她做的药茶，跟之前萧离然说的对上了。 萧离然走后第二日，就让人送了数量不少的茶叶过来，不过药材就需要苏娇自己搞定。 苏娇原本不想接的，自己是正经的大夫，做药茶只是她的消遣。 然而随后送来的定金，让苏娇立刻妥协。 金主啊！大手笔啊！她都在考虑要不要转行专门做药茶算了。 秀巧点点头，“都送到了，我去给姑娘拿单子来。” 一线堂保持着那么一两个病人，苏娇剩下的时间，统统用来做药茶！ 她不知道她的名声，已经无声无息在青州传开了。 青州只要有头有脸的人，没人不知道刁妈妈是白夫人的心腹，官府却毫不避讳地杖责，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有些心细的人便会暗中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容易就能查到苏娇。 白夫人踢到了一块儿铁板，这块铁板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医女，却能让白夫人栽一个跟斗，这后面值得深思的事情就多了。 苏娇的药茶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她与白玉清曾有过婚约一事，正被传的沸沸扬扬。 白玉清神色匆忙地来找她，“苏姑娘，我也不清楚这消息从何而来，但你放心，我会跟所有人解释清楚。” 苏娇拉住他，“白公子打算如何解释？” “自然是说清楚，你与白家的婚约并未取消。” 苏娇觉得自己拦住他实在是太明智了。 “白公子稍安勿躁，秀巧，泡壶茶来。” 苏娇先安抚住白玉清，“白公子，这个传言只有知道此事的人才能传得出去，且传出去之后会带来什么影响，白公子不妨想一想。” “我身为女子，被白家退了婚，往后还有谁家会娶？所以这传言不会是从我这里出去的，那么，白公子觉得是谁呢？” 还能是谁？不是白夫人就是田菱香，苏娇觉得自己花时间去猜都侮辱了她的智商。 白玉清面色不好看，苏娇觉得不能啊，这是有多难猜？ “既然是你们白家放出去的传言，想来也不会让你像刚才那样解释。” 苏娇摸了摸自己的指尖，刚刚被药材划了一下，有点疼。 “说不定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找你，说有要紧的事要你回去一趟。” “这是为何？” 白玉清话音刚落，真的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少爷，夫人晕倒了，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苏娇揉着划破了一点皮的指尖，不屑地勾起嘴角，真是一点儿创意都没有。 白玉清还在恍惚，人已经被拉走了，苏娇好心情地跟他招招手，之后恐怕有一阵子，她都不能见到这位盘正条顺的儒雅帅哥。 秀巧的药茶这会儿才送上，苏娇惬意地喝了一口，“我们巧儿泡茶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姑娘，白公子真的会被白家关起来？” “那不然呢？让他跟别人说他要娶我？那不是打白家的脸嘛，那白家还有什么必要放出传言？” 苏娇觉得白家至少有种，以为她会怕自己的名声受损？ 可去他妈的吧，她还真就不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被退婚了才好，自己也能清净一些。 不过…… 苏娇浅浅地翘起嘴角，她跟白家的恩怨，怕是解不开了。 …… 白玉清被带回去才反应过来苏娇的意思，转身就要往外走，院子门却已经被人拦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清眼里出现怒意，护卫声音冷硬，“夫人让我等保护少爷安危。” “我不需要！你们给我让开！” 可他气急败坏的，却一步都出不去。 白玉清心里发凉，真被苏娇说中了，她甚至猜到了白家要将自己软禁起来！这一切，又是白家做的！ 第148章 还是太心软 苏娇算算日子，正主儿也该出现了，田凤梅的马车便很快停在了一线堂门口。 “巧儿，咱们从被退婚到现在，都没亲眼见过这白夫人长什么样呢，你好不好奇？” 秀巧：“……” 她一点儿都不！ 不过秀巧本以为自己会害怕的，白夫人在她心里可是十分危险又可怕的人，然而马车现在就停在门外，她内心却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白家的下人进来通传，苏娇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白夫人？那就请进来吧，我这里地方小，白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那人出了一趟又进来，“我家夫人的意思，想请苏姑娘去茶楼一见。” “你家夫人多悠闲啊，但我可是大夫，一线堂离了我一刻都不成，去什么茶楼？” 苏娇直接拒绝，“是你家夫人找我，可不是我找她，嫌我这里不好，慢走不送。” 下人将苏娇的话转达到，田凤梅气得脸都白了，“没有教养的贱蹄子，就这样还能勾得玉清为他顶撞我？” 田凤梅深吸了一口气，“下车！” 她从马车里下去，头上戴着帷帽，许是怕人认出来一样。 苏娇嘴上说忙，不过此刻一线堂里并没有病患，让田凤梅松了口气。 田凤梅听田菱香形容过苏娇，说是长得还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很正经。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苏娇本人。 那个丫头只是简单地坐在那儿，并没有别的举动，就足以让人挪不开眼睛，这叫只是长得不错？ 田凤梅心里明了，怪不得能将玉清给迷住，这张脸，若是再过个两年，还不知道要如何勾人！ “你就是苏娇？” 田凤梅在她对面坐下，身边的丫头给她摘下帷帽。 她衣着雍容华贵，一看就是有心想要震一震苏娇，让她知道她们之间的差距。 “我就是，夫人有何指教？” “我以为，当初你既然同意了解除婚约，就不会再没脸没皮地来纠缠白家，看来是我将你想得太好了。” 田凤梅轻笑一声，“莫非当初给的银子不够？” “对呀，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苏娇毫不迟疑地接话，刻意露出贪财的表情，“这门婚约怎么也得万儿八千的吧？你就让下人给了我十两银子就骗去了婚约，那怎么成？” “好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婚约在你眼里，居然用银钱来衡量。” “那总比只知道坑蒙拐骗，仗势欺人要好得多，白夫人，你怎么有脸说我的？” 田凤梅惊呆了，她头一次见到苏娇，也头一次被人当面说这种话！ “你这个不要脸的丫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以为我今日来是跟你商量的吗？” 田凤梅也懒得再跟苏娇绕弯子，“你别以为你迷住了玉清，我就会同意你嫁进白家，你想都不要想！就算你真有些不为人知的靠山那又如何？只要我不同意，我就不信，还有人能逼着我们白家让你进门！” 苏娇蓄积的气势顿时就消散了，果然白玉清和这一位是一家人，抓的重点都是歪的。 “谁告诉你，我要进白家？” 苏娇嫌弃地皱起眉头，“你以为你们白家是多好的地方，是个人就要上赶着嫁过去？谁想要你这样的婆婆？你自我感觉是不是太良好了一点？” “我以为你今日来，是跟我道歉的，既然不是，赶紧走，我这儿还忙着呢。” 苏娇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田凤梅头顶几乎要冒出烟来。 但她来这一趟，不是为了单纯来跟这个臭丫头吵架的！ 田凤梅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小厮上前，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小厮将箱子打开，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闪闪发亮。 田凤梅手一挥，箱子翻掉到地上，里面的银子滚得到处都是。 “你说十两不够，这些，总够了吧？你拿了以后，就离我儿子远一点！” 苏娇笑出了声音，这怎么穿越一场，还感受了一回总裁小说里恶婆婆甩支票的桥段呢？ 她余光扫到秀巧，发现小丫头脸上有些紧张，她该不会是以为自己那么爱财，爱到没有底线了吧？ 田凤梅扬着下巴，“这些，放在你们村子里能讨四五个媳妇了，你若是还嫌不够，未免胃口也太大了些！赶紧拿着银子给我滚出青州。” 苏娇在秀巧极度忐忑的目光里，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锭银子，秀巧眼睛都红了，这、这怎么能拿呢？ 然后，她在秀巧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将银子砸在了田凤梅的身上。 银子分量可不小，田凤梅疼的叫了一声。 苏娇遗憾地拍了拍手，“可惜了，我瞄准的是脸。” 她坐回椅子上，“小山小水，你们准头好，你们来砸吧，一锭不剩地都给砸回去。” 玄山玄水走出来，玄水微微侧头，“姑娘，咱们能换个称呼吗？” “不好听吗？多亲切啊，不然，阿山阿水？” “……就小山小水吧，亲切。” 玄山玄水按着苏娇的指示，将地上的银子都捡起来，砸向田凤梅等人。 他们两人的准头那是指哪儿打哪儿，砸的众人嗷嗷直叫，护着脸往外退。 “苏娇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等着，你……” 田凤梅的声音渐渐远去，玄山玄水过了一会儿进来，“都砸到她马车里了。” “辛苦了，你们的身手就是好。” 秀巧过来站到苏娇身边，“姑娘，我还以为您会收下银子，答应远离白玉清呢，你对白公子不是也没那个意思……” “我想跟谁接近，是我自己的意愿，凭什么听别人的？再说，那点儿银子她也拿得出手？人家都是给支票随便填的。” “……姑娘您说什么？” 苏娇从脑内的桥段里清醒过来，“没什么，白夫人好像很忌惮我跟白公子走得近啊，还说什么我勾引他，我勾引他了吗？” 秀巧疯狂摇头，苏娇摸了摸下巴，“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不这么做一做，是不是显得有些吃亏？” “姑娘……” 苏娇翘起嘴角看她，“你说，白夫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会肯来给我道歉？咱们不如打个赌吧。” 苏娇也被惹毛了，心底的恶趣味被勾了出来，秀巧忽然打了个寒颤，白家，自求多福吧。 …… 田凤梅想将白玉清关在家里几日，等她解决了苏娇，给了她银子让她离开青州之后再放出来。 然而苏娇银子没收，她倒是收到了一脑门的包。 “轻点儿！你要疼死我？” 田凤梅一巴掌打在给她擦药的丫头脸上，没有刁妈妈在身边，她就是不习惯。 “夫人，老爷来了，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田凤梅立刻坐好，将被砸肿的地方用帽子盖住，刚戴好，白老爷气冲冲地走进来。 “是你不让玉清出院子？你疯了吗？他正在念书！” “老爷，玉清这孩子被那个苏娇迷得……” “你消停点吧！让你别再管这事儿，你是聋的吗？我告诉你，若是玉清因为你落后了学业，我把你也关起来！” 白老爷过来只为了发一通火，出门就将白玉清放了出来，并且在家里放话，往后前院的护卫，都不准听田凤梅的。 田凤梅知道之后躺在那里哼哼，头疼欲裂，“去，快去请大夫来给我看看！” 白玉清重获自由，头一件事儿就是去了一线堂。 “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娇回身，看向白玉清的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她起身走过来，语气有些担心。 “白公子才是，家里应是为难你了吧？我知道白公子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可是，公子往后还是别来了，免得让人误会。” 白玉清觉得苏娇简直太善解人意，太单纯无辜了！ “你别怕，我没事的，我……” “白公子，令堂昨日来找过我。” 苏娇垂下眼眸，嘴角一抹苦笑，“她给了我银子，让我从此不要再与公子见面，让我拿了银子离开青州，白公子，我虽是孤女，却也是有自尊的。” “苏姑娘……” “我没有收，我不想与公子的友谊，断送在一箱银子上，我做不到，可是，我也不愿公子与家里为难，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公子往后，都不要与我见面了。” “这不对！” 白玉清提高了声音，“对不起苏姑娘，我不知道我娘会这么做，可是你相信我，我对姑娘并没有轻慢之意，我是真心想与姑娘相敬如宾一生的。” 苏娇想，自己方才切切实实说的是“友谊”吧？她还特意加重了语气，这人怎么就跟没听到似的？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姑娘也不会信，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等我消息。” 苏娇：“……” 白玉清已经跑了，背影显得特别坚毅。 “我还是太心软，既然想着勾引，就不该这么点到即止，我该无意中扑到他怀里，然后红着脸推开，然后……” “姑娘……这就够了，咱没那必要。” 秀巧及时制止苏娇的念头，就姑娘方才几句话，白家都一定会不得安宁好一阵。 第149章 叫爸爸 秀巧劝苏娇差不多就成了，别为了生白家的气真把自己的名誉给搭进去。 苏娇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也是，白公子虽然看着儒雅，可瞧着胸口没几两肉，我就算要真扑……” 苏娇一愣，为毛说到这个，她眼前就能浮现出画面来？ 腹肌，人鱼线，胸口的线条……确实是极品。 苏娇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就算真要扑，也得找个像萧大人那样身材的人扑才行。” 秀巧：“……” “姑娘，您这话往后在心里想想就成，不用说出来的。” …… 白家果然闹腾了起来，白玉清从没对白夫人如此失望过。 “您居然想用银子去打发苏姑娘，您觉得白家做的错事还少吗？” 田凤梅头上被银子砸出来的包还没消下去，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那个女人来质问她，田凤梅气死了。 “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你因为一个女人连母亲病着都没看出来吗？” “再说我怎么了？我难道没有给她银子？是她贪心不足不肯要，她就是想打白家的主意！” “苏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不是傻了？被她那张脸迷得是非不分了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从前你多么孝顺，可现在呢？” 田凤梅恨不得去捶白玉清的脑袋，“你还说她不是狐狸精？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她别想进白家一步！” “母亲，儿子从来敬重您，可您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白玉清满脸失望，转身离开。 田凤梅抖着手，“他说我什么？不可理喻？他居然……” 田凤梅简直要喘不过气，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眼前都发黑。 一旁帘子后面站了好一会儿的田菱香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梅姨，喝药了，温度刚好，我还给你拿了甜嘴的梅子来。” “我还喝什么药？死了倒是称了他们的心意！” “梅姨您说的都是气话，玉清哥哥的为人您也不是不了解，从前您有个头疼脑热，多远都会亲自去请大夫，出去见着好东西都想着您，整个青州还有谁比他更孝顺您？” “那是从前！” “如今也不过是想岔了，等他回过神，他依然是您最骄傲的儿子，您还能跟他置气？” 田菱香很是劝了一阵，田凤梅心里才好受一些，将汤药喝了。 田菱香放下药碗，去她身后轻轻给她捶肩，“要我说，玉清哥哥也并非就真的喜欢那个苏娇，不过是因为此前接触的姑娘不多，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忽然遇到一个妖妖娆娆的，被迷住了也不稀奇。” “我觉着呀，您不如真的给玉清哥哥定一门亲事，等玉清哥哥发现这天下不止她苏娇一个女子，慢慢这心思也就淡了。” 田凤梅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说起来白玉清的年岁也确实可以议亲，只是自己才刚让人将苏娇的事情捅出去，突然议亲，怕是会被其他人非议。 田菱香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梅姨也别担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玉清哥哥人品贵重，在青州都是有名的，多的是人家愿意与咱们家结亲。” 她浅笑了一下，“若是一个对玉清哥哥了解的人，会更好呢。” 田凤梅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一样，若有所思，先不说外面的风言风语，只要白玉清定了亲，那苏娇只能善罢甘休。 或者她不要脸地想要做个妾，只要玉清喜欢，也不是不成，一个半个奴才的妾室放家里，还能让自己出出气。 田凤梅拍了拍田菱香的手背，“你是个聪慧的，等这事儿了结了，梅姨定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田菱香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田凤梅的意思，是不考虑自己？她如此奉承田凤梅，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地图什么？不就是看中白玉清人好又前途无量？ 谁要她不亏待？她不让自己嫁给白玉清，就是亏待了她！ 田菱香忍着没有发作出去了，田凤梅看着她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她也想做我儿媳妇？我们田家能给我儿子带来什么助力？更别说她只是个旁支的女儿。” 田凤梅如何不知道田菱香的心思，但在她心里，田菱香可配不上她的儿子。 “扶我起来，去给姜娘子下个帖子，我要亲自去拜会她。” …… 苏娇饶有兴致地听铺子里的小药童们给她说故事，说的都是外面传的她与白玉清的版本。 苏娇听得津津有味，一点儿不生气，有时候听得高兴了还有赏。 “厉害了，居然传的如此跌宕起伏，我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苏娇乐得不行，“瞧见没？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些人不去写话本都浪费。” “姑娘，您还笑，您没发现最近来一线堂看热闹的比看病的都要多吗？” 秀巧心里不痛快，那白玉清不是说交给他来处理的吗？然后呢？他就嘴上说说不成？ “我是看错白公子了，还以为他能有什么法子。” 苏娇反过来安慰她，“哎呀你不要报什么希望嘛，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能为了个姑娘忤逆长辈？他们脱离了家里，就什么都不是，你指望这个做什么？” 苏娇目标很明确，就是捣乱，能让白夫人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有没有人啊？苏小娘子呢？还不赶紧出来给我瞧病？” 外面忽然有人在高声叫喊，苏娇和秀巧对视了一眼，双双起身走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男子，那气派，活脱脱的纨绔子弟的典范。 他瞧见了苏娇眼睛猛地一亮，“你就是苏小娘子？妙哉，妙哉啊，怪不得白兄为你神魂颠倒，啧啧啧，你当真会医术？” 苏娇本着来者是客，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容来，“这里是医馆，我是大夫，公子哪里不舒服？” “哎哟，见着了小娘子，我浑身都不舒服……小娘子给我摸摸……不不不，给我治一治？” 秀巧眼瞅着就要去找东西，苏娇却笑吟吟地应下，“好啊，不过我这里诊金可不低呢，并且得先付。” “小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小娘子尽管开口。” 那公子一脸荡漾，苏娇也不跟他客气，开口要了个不低的金额，毕竟治脑残很费事的。 “嘿嘿嘿，小娘子胃口还真不小，但小爷喜欢。” 他一看就不缺钱，甩手就给付了，苏娇也不跟他绕圈儿，“公子里面请，你的病症，我要细细诊察才成。” “好，好！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苏娇眼睛弯着，这么喜欢自称小爷，一会儿让你叫爸爸。 …… 进了内间，苏娇柔声让他躺下，那阔少没有不应的，迫不及待地踹了鞋子躺上去。 “公子，小女子治病不喜欢有旁人瞧着，你让你的随从都出去。” 苏娇一边说，一边微微红了脸，看得那阔少眼睛都绿了。 “出去，都出去！” “少爷……” “没带耳朵吗？让你们都出去，别耽误小爷好事儿，滚！” 随从没法子，只能在出去之前瞪了苏娇一眼，“你老实点儿，我家公子可是姓赵的，伺候的不好，有你好果子吃！” 苏娇笑语嫣然，“您放心，保准让他舒舒服服的。” 然后苏娇关上门，眼里闪过一抹冷然，还姓赵的？姓什么跟她有毛关系？ 不过苏娇转回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旧，“赵公子这么关照小女子的医馆，小女子一定会用最拿手的医术招待您，以感谢您的厚爱。” 她说着，手已经摸上了针囊。 …… 内间里传出第一声嚎叫时，外面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还琢磨着怎么医馆里养了头猪？ 随后赵家的随从才回过神要往里面冲，被玄山玄水牢牢地拦住。 秀巧漫不经心地站在门口，“急什么，没瞧见我家姑娘在你们少爷治病吗？听听这声音，一听就是病的很严重，你们在外面等着就成。” 赵家的随从哪里是玄山玄水的对手？一个个趴在地上哭喊着少爷。 里面赵鹏的声音也没歇过，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在跟外面呼应似的。 苏娇皱着眉，“叫什么叫，这套针法我可轻易不会使出来，你该荣幸才是。” 赵鹏也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浑身动一下就酸疼不已，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她蹂躏。 “你这个、这个毒妇！啊……” 苏娇一根针扎在她的穴位上，“啧啧啧，小爷不成啊，方才还说人家是小娘子，这会儿就变成毒妇了？我好伤心。” 苏娇转动银针，赵鹏身子都抽筋了，“你……你……” “你什么你？叫爸爸，爸爸今儿心情好，给你施展一套失传的针法，保证你这辈子都记忆犹新！” 妈的敢调戏自己，既然敢做，就得有胆子承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苏娇笑容阴森森的，手里的银针闪着寒芒，赵鹏瞪大了眼睛看着，忽然身子一软，竟然厥过去了。 “啧，真是没用。” 苏娇撇撇嘴，还以为能撑多久呢，就这样也敢自称小爷？没意思。 第150章 活该落到她手里 苏娇从内间出来，秀巧赶紧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手。 “姑娘，您没事儿吧？其实让玄山玄水打一顿就好了，何必您亲自动手？” 苏娇让她慢慢地擦拭，“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平日也没机会练针法，因为太疼，送上门的为什么不用？” 她让玄山玄水也别拦着，放了赵家的随从进去。 “赶紧将人抬走吧，留我这儿也占地方。” 那些随从瞧见赵鹏凄惨的样子心口发冷，回去还不知道他们会被怎么样呢！ “你给我等着，赵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好，等着等着。” 苏娇挥了挥手，“说得好像是我惹是生非了一样，你们赵家那么霸道？只准你们找别人麻烦，就不准别人还手的？啧啧啧，真是奴才和主子一个德行。” 她毫不收敛地嘲讽，就得理不饶人了怎么着吧。 赵家随从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先将人抬回去，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别真出了事儿。 等人走了，秀巧才有些担心，“姑娘，这些人瞧着好像有些来头。” “那又怎么样，有些来头就可以在外面调戏良家妇女？这幸好是我，换了别人呢？之前指不定害过多少小姑娘。” 苏娇最看不顺眼这种事，活该落到她手里！ …… 这个赵家，是真的有些来头，赵鹏并非青州本地人，而是跟着舅舅来青州散散心，结果听见了苏娇的传言。 传言里别的他都没听进去，就听着苏娇长得漂亮了，且好几个版本都是如此。 赵鹏才心里痒兮兮的，想要来亲眼看看这个让白家交口称赞的公子心心念念的小医女究竟有多好看。 郑光明知道自己外甥的脾性，他出去的时候也没拦着，反正是个医女，赵鹏想去就去吧。 结果他人是竖着出去的，却横着被抬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 郑光明头都疼了，赵鹏可是他姐姐的命根子，跟着自己出来一趟若是出了问题……他可不敢想！ 跟出去的随从将事情这么一说，郑光明却没有跳脚，“那个女子如此肆无忌惮？” “可不是，我们请了大夫回来，赶紧先让大夫给少爷看一看，千万不能出事啊！” “啊？哦，好，先去看看。” 郑光明有点心不在焉地跟过去，那位大夫给赵鹏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皱起了眉。 “公子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就是虚了点，老夫……开些方子给他调理一下？” “你会不会看病？我家少爷都厥过去了，你说他没什么事？” “……不是说虚了点嘛，身子有亏损，厥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 “行了，大夫你开药吧。” 赵鹏确实也没大事儿，就是被吓到，又因为太疼了，所以才晕了过去。 赵鹏的随从护主心切，“老爷，我带人去将那个一线堂给拆了！” “你等等，我听说……上一次官府就没有偏颇白家，你帮我给官大人下个拜贴，再给我多准备些打点的银两。” 郑光明为人谨慎，听说苏娇毫无顾忌，心里忍不住起了疑虑，还是先打听清楚地好。 赵鹏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才转醒，醒了之后一时半会儿见不得尖的或者闪着寒光的东西。 “那个臭丫头！等小爷好了，非要将她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下来！” 赵鹏躺在床上发狠，随从只得劝着，郑光明说了，在他回来之前要看牢了赵鹏，千万别让他再去一线堂。 随从觉得……就是不看也没事儿，少爷也就是嘴上说说，叫嚣了半天连床都没下…… …… 郑光明去见了官府大老爷，回来的时候脸上神色极为微妙。 那个苏小娘子，竟然是那一位护着的？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郑光明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回去之后便写了封密函送了出去，然后搓着手在家里等消息。 “小舅舅！你不会不帮我吧？我居然在一个丫头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我还从没有这么丢人过！” 赵鹏见到了郑光明，腰杆子又直了起来，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你一定要帮我将人弄到手，我倒要看看等她落到我手里，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赵鹏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苏娇现在就在他面前，任由他摆布折腾才好。 郑光明瞪了他一眼，“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啊？被一个女人戏耍，传出去你在京里的名声还要不要？” “小舅舅你怎么说我？分明是那个女人狡猾恶毒，我、我就没见过像她一样的女人，跟他妈妖精似的！” 可别说，还真特么勾人。 “那个苏娇，你先不准动她。” 赵鹏眼睛睁大，激动了，“为什么？小舅舅，她可是害了我这么惨，你还让我别动她？干嘛啊？你也看中她了？是我先看中的！” 郑光明一巴掌扇在赵鹏的后脑勺，“看中你妈看中，你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没有别的了？” “那你干嘛不让我动手？” “这个苏娇背后有人，若是我没有弄错，这可是个讨好一个贵人的机会……总之，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擅自出手坏了我的事儿，以后别想我会再带着你出来！” 赵鹏不敢吱声了，他在家里实在无聊得紧，爹性子古板，成天对他要求众多，也就跟小舅舅在一块儿的时候自由自在，小舅舅还会帮他遮掩自己的错事。 “行行行，你赶紧弄清楚了，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 苏娇本以为那位拽的二五八万的赵公子会卷土重来，结果并没有。 “什么赵家，说的跟真的似的。” 苏娇可惜着那套针法最后还有一点儿没有结束，要是有机会再来一次就好了。 “姑娘，不来才好，真来了怕是又要劳烦萧大人。” 苏娇点点头，“也是，那就别来了。” 赵鹏是没有来，可白玉清倒是三天两头地往一线堂跑，且每次来都深情款款，让苏娇颇有压力。 “苏姑娘，我娘身子近来有些不大好，你放心，等她身子养好了，我便跟她提出求娶你，不管如何，总是会让她答应的。” 苏娇嘤嘤嘤嘤，“白公子不必如此，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跟令堂不睦，我会觉得愧疚。” “苏姑娘说的什么话，原本就是我们白家亏待了你，你这般善良，我……我很幸运……” 苏娇嘤嘤嘤不出来了，妈蛋的白玉清为毛是这么纯真的一个孩子？完全没有遗传到他母亲的品性，自己真的很有负罪感啊。 如此两三次之后，苏娇觉得不行，要不，咱还是换种方法吧。 还没等苏娇想好该如何补救，白家传出了白玉清要定亲的消息来。 苏娇听说了之后，率先松了口气。 “成日听他要娶我，我这心都挺颤的，定亲好啊。” “可是姑娘，您不是要让白家跟您道歉的吗？” “那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嘛，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脑抽地想到勾引他，哎你那会儿怎么不拦我？” 秀巧无语，“我可拦不住，不过姑娘也没做什么，就是嘤嘤嘤嘤了一阵子，算不得勾引。” 苏娇：“……” 这丫头是一天天的胆儿大了。 白玉清知道他要定亲的消息，还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恭喜白兄啊，成亲的时候可别忘了请咱们喝一杯酒。” “恭喜恭喜，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姑娘那么有福气，我家妹妹知道了，这几日可是躲在后院里哭呢。” “哈哈哈哈哈，谁说不是，白兄可是咱们青州姑娘们心里的如意郎君，你这一定亲，不定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当事人白玉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定亲？你们说我要定亲？” “哎呀都知道了，你还装什么傻？请客是别想逃掉的。” 友人见白玉清的眉头严肃地皱起来，这才收敛了笑容，“你真不知道？不是，这可是你定亲啊，外面都传开了，怎么你不知道呢？” 白玉清脸色微沉，告罪了一声匆匆离开。 他身后两位友人眼里透着八卦，“这可真是奇了，这么说是白家的意思？” “我看没错，之前白兄跟那个苏家的姑娘传的沸沸扬扬，白家怕是也着急了，才想着赶紧给他定一门亲事。” “那位苏姑娘我上次有幸见着了，哇那真的是……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我要有那么个未婚妻还不美死？” “呵呵，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你要娶一个医女试试？” “……那还是算了吧，咱没那个福气。” …… 白玉清步履匆匆地赶回家里，直接去找田凤梅。 “娘，为何外面都在传我要与人定亲了？” 也真就那么巧，之前那位姜娘子，这会儿又在。 田凤梅笑呵呵地朝他招招手，“玉清啊，来见过姜娘子，这次可多亏了姜娘子，才给你找了一门可心的亲事，娘瞧过了，姑娘人长得好，家事也好，更难得的是对你也有心。” 田凤梅开心极了，上哪儿找如此合心意的亲事？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然而白玉清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第151章 不能晓之以理 “娘，我的亲事，祖父已经有了安排，别的亲事儿子无法接受。” 白玉清语气坚定地将话说出口，田凤梅脸色刷的拉了下来。 “我看你是得了病了！姜娘子可别信，什么祖父定下的？一无婚书二无聘礼，怎么就定下了？” 姜娘子捧着个茶碗低着头喝茶，白家的事儿她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没想到这一对母子当着她的面儿就意见不合，也是让她开了眼。 田凤梅见这一次姜娘子没有立刻就走，心里稍安，扭头瞪了白玉清一眼。 “你犯的什么糊涂，之前由着你闹腾，以为你从来是个懂事的，慢慢自己便会想明白，可没想到你冥顽不灵，好坏不分，拿自己的前程都不当一回事！” 田凤梅端着架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玉清眼里的失望却越来越盛。 “您说我冥顽不灵，我不过是想为了祖父兑现承诺，您说我好坏不分，您为了退婚骗取苏姑娘手里的婚约，让她一个孤女无处可去，我又做错了什么，在您心里我的前程比我这个人还要重要？” 白玉清也不管姜娘子是不是还在这里，他只觉得很难受。 连他的意愿都不肯听一下就给他定亲，所以他在母亲的心里是什么？一个没有思想的物件儿？ 田凤梅深吸了几口气，“玉清，你是白家的孩子，难道不该也为白家考虑考虑？你想要娶一个医女，你想过你娶了之后，别人会如何看我们白家？家里还有未出嫁的女儿，你让她们往后如何说亲？” “家里对你百般栽培，为的是什么？就是想要你往后能光宗耀祖！所有的好东西都紧着你，你爹爹，花了心思才求到好的先生来教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娶一个医女？” 田凤梅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能晓之以理，理不过他的，得动之以情。 白玉清生来心软，田凤梅是他的母亲，太知道该从哪里瓦解他。 “玉清，咱们白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医女，置全家于不顾？” 白玉清的气势在田凤梅一句句的逼问里渐渐沉默，田凤梅哀求的表情让他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明明，最受伤害的是苏姑娘，明明，自己也没有错，可母亲的话让他犹豫了，他如今吃的用的，都是白家给的，他连顺从自己的心意，都做不到…… 田凤梅见他不说话了，将眼里隐隐的得意按下，又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我们补偿苏姑娘不就成了？让她衣食无忧地过日子，也算是替你祖父照顾了她，你说是不是？” “玉清，难道你真要让白家不得安宁才行？难道一个白家，还比不过那个苏娇？” 田凤梅步步紧逼，白玉清哑口无言，不论他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姜娘子这才放下了杯子，“白夫人，我也跟你说实话，其实你家这档子事，我是真不想掺和，你也知道前阵子你家二少爷在外面的传言。” “可是呢，这门亲事也确实难得，那姑娘对你家二少爷十分倾慕，也不介意这些莫须有的传言，所以才托了我来走这一趟，我敢说，这门亲事绝不辱没了白二少爷。” 她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是你们白家的福气，不然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白家原先是高攀不上的。” “姜娘子，你也知道我心里对你是感激的，我也将话放在这里，此事只要成了，你便是我们白家的恩人。” 田凤梅心里无比满意，反正不管如何，这门亲事必须成！ 白玉清站在那里，仿佛格格不入，她们在谈论的是自己的亲事，却像是与他毫无干系。 “玉清，你先回去休息，此事娘一定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风风光光！” 田凤梅眉眼间都是喜色，转头又跟姜娘子热络地说话。 白玉清双腿沉重，就这样了吗？可是，苏姑娘怎么办呢？ 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跟苏娇保证，他一定不会辜负她，他心里也是这么坚信的。 可是原来，他这么没用！ 什么青州才子？什么白家的希望，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懦弱，如此不堪！ …… 白玉清无法反抗白家的意思，他要定亲的消息被坐实，来一线堂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苏娇也不在意，那些人顶多将目光黏在她身上，倒是没有做出别的举动。 可是有一日，来了个姑娘，端庄沉静，一看就不像是无聊闲的慌的人。 但她也确实不是来看病的，来了之后就盯着苏娇看。 苏娇忙的告一段落了之后，那姑娘身边的丫头特别有礼貌地想请她过去说两句。 苏娇喜欢有礼貌的小姑娘，特别是小姑娘长得还好看，于是一口应下，将人请去了雅间。 “苏姑娘这里的茶水十分不俗，我倒是极少喝到。” 苏娇就笑，她这里拿得出手的东西，萧大人送来的茶叶是一样。 “很抱歉打扰姑娘，只是我心里实在是好奇，想要看一看你，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那位姑娘说话和和气气，眼里带着笑意，让人心里愉悦。 “不冒犯，我也不在意被人看，尤其是漂亮的姑娘，我瞧了心里也高兴。” 那姑娘掩着嘴吃吃地笑起来，“苏姑娘实在有趣，我若是白公子，怕是也要对你一见倾心。” 苏娇于是心里有数了，“姑娘莫非就是与白公子定亲的那位？” “我叫曲芙，姑娘唤我阿芙即可。” “可不敢，曲姑娘，今日一见我可有点嫉妒白公子了，能有这个好福气娶到你。” 曲芙弯着眼睛，“其实来之前，我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可若说我毫不介意又是在自欺欺人，不过幸好来了这一趟，才知道外面的传言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呢？” 曲芙一愣，又听苏娇说，“外面都传我美貌过人，我觉得也不算骗人。” 曲芙：“……” 两人忽然都笑起来，笑得秀巧和曲芙的姑娘面面相觑。 这两人的身份见了面，怎么能做到这么和谐？秀巧方才听苏娇说曲芙是白玉清定亲的对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下一刻就要喊小山小水来了！ “巧儿，去将刚买的樱桃煎拿来。” 苏娇吩咐了之后转头，“这家樱桃煎很难买的，非得一大早去排队才能买到，本来我是藏着打算回去慢慢吃。” 曲芙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那我今儿可是有口福了，只是遗憾，我今日来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补上，苏姑娘爱吃樱桃煎的话，不知可喜欢桂花糖糕？” “很喜欢。” 苏娇也不客气，曲芙于是应下下一回给她带桂花糖糕来，是她尝过滋味最佳的。 苏娇和曲芙就这么聊上了，就着茶水和樱桃煎，聊的不亦乐乎。 苏娇才知道，曲芙之前见过白玉清，便被他的才华倾倒。 “也不怕苏姑娘笑话，那会儿我便想着，往后我若是嫁人，就要嫁这样的。” 曲芙有些不好意思，瓷白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红晕。 “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女子更是不好有所表示，直到白公子与苏姑娘的传言传出，我才有种说不定可以争一争的想法生出来。” “这些话，我也是见过了苏姑娘之后才决定说的，我认为外面的传言不实，是我发觉苏姑娘对白公子似乎并没有任何想法？” 曲芙看着苏娇，她正吃的腻了端着茶碗小口小口地喝。 苏娇将茶碗放下，“世人都说是我纠缠着想要嫁进白家，我便不是也是，毕竟我与白家的地位悬殊，不是我想要高攀，难道还是白家求着我不成？” 曲芙浅笑，“如今看来，确实是白少爷对姑娘放不下。” “也不算，我故意的，因为白家确实对不起我，还不准备道歉，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苏娇也实话实说，“曲姑娘对白公子一往情深令人佩服，不过这个白家……我并不看好。” “苏姑娘是在担心我吗？不过姑娘放心，白家在曲家面前，还是得掂量掂量。” 曲芙松了口气，“今日知道姑娘对白公子无意，我就安心了，剩下的，我总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那就祝愿曲姑娘心想事成。” “苏姑娘，往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当然，你可别想赖掉桂花糖糕。” 曲芙从一线堂离开，上了马车，她的丫头有些不解。 “姑娘，您何必对一个医女如此坦诚相待？还屈尊纡贵地特意过来看她，白家既然已经应下了，必然不会反悔。” 曲芙靠在车厢上，“这位苏姑娘实在是个秒人，我也并非应付她，我若真是个男子，当真会被她所吸引，这样的人，做朋友比做敌人安心。” “可您的身份……” “这有什么关系，凡事留一条路总是不错的，况且我是真的与她投缘。” 曲芙想，幸好，苏娇对白玉清无意，否则她约莫就可以放弃了。 第152章 糟不糟心？ 曲芙走后，苏娇还意犹未尽。 “瞧见没，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人又好看又温柔，这门婚事，我准了。” 秀巧：“……” 姑娘大概是糊涂了，这事儿哪里需要她来同意。 苏娇晃着脚尖，“我觉得挺好，曲姑娘虽然性子不错，可也不是任由人揉捏的，又有曲家撑腰，白公子那样的人，配这样的姑娘再好不过。” 她还挺高兴，“好歹也跟白公子缘分一场，看他有个好的归宿，总是开心的。” 秀巧忍不住了，“可是姑娘，您呢？” 秀巧心里有些酸，“白家对不起您，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损失，白公子更是有曲姑娘这样的人倾慕，天作之合，可您呢？” “我怎么了？我不也挺好的？” 苏娇把秀巧拉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不要总是跟别人比，可以跟自己比嘛。” “你看，我们原先是不是一无所有，白家给的十两银子都舍不得砸回她们的脸上？住在村子里还被人指指点点。” “你再看看现在，不是你姑娘吹牛，我们的家底就是坐吃山空都不虚，吃的好住的好，还有自己的事业，不用看人脸色，想做什么做什么，咱身后还有个牛掰的靠山，这日子，上哪儿找去。” 秀巧被苏娇一壶一壶地灌迷魂汤，“白家日子就好了？你想想你姑娘脾气多好，嫁过去那不就是任她们揉捏，但这会儿是曲姑娘嫁过去，白家未必就能消停。” “男人嘛，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担当的男子要了干嘛？那就是给自己添堵，赚钱未必行，还整天自以为了不起，眼睛还盯着好看的姑娘，挑三拣四地想往家里带，你说糟不糟心？” “糟、糟心……” “所以说嘛……” 苏娇觉得自己的口才棒棒哒，正要总结一下，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听起来，好像是挺糟心的。” 苏娇和秀巧都是一愣，回头看到萧离然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点点笑意。 苏娇：“……” 自己刚刚说什么了吗？ “萧大人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儿，怎么能偷听我们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呢。” 萧离然：“……” 他好笑地走过来，“苏姑娘的悄悄话，有点惊世骇俗，不过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耳朵太好使了，也不能怪我是不是？” 萧离然真不是存心的，可听着苏娇软软的充斥着诱惑力的声音，他就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想要多听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苏娇一本正经在说的，居然是男人的话题…… 这小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可萧离然听了之后，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她这么想才正常。 苏娇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实话实说而已，“那自然也怪不到萧大人，大人这个时候怎么来了？上次复查也没过多久。” “事情暂时了结，过来休息一阵子。” 秀巧在旁边听了直皱眉，姑娘这里是休息的地方吗？怎么听着有点点不太对劲？ 苏娇却点点头，“成，秀巧，你一会儿让人去买些萧大人喜欢吃的菜，萧大人，一线堂还有病人……”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苏娇也不跟他客气，当真去做事去了。 萧离然找了把椅子坐下，果然没有去打扰苏娇，不过苏娇却始终在他的视线里。 忙完了是真话，不过来休息却不尽然。 过了一会儿，宁白悄无声息地进来，“萧帅，确实是郑光明打听了苏姑娘的事情，咱们劫到的密函是真的。” 萧离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让人盯着他，这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明白，不过萧帅，要不要跟苏姑娘说一声？” “……我来说吧。” 宁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要跟他抢？ 萧离然最近的局面很微妙，先前不顺畅的事情莫名顺畅了起来，可从前视他如无物的人，却总是针对他。 前者萧离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后一样他是知道的，在他意料之中。 这本可以规避掉，但萧离然没那么做，有些事情可以妥协，有些不可以。 左右都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是从前没有丝毫底气只能一味蛰伏的萧离然。 自己在青州给苏娇撑腰的时候并没有掩饰身份，有心想查的话很容易，所以…… 萧离然是来道歉的，他可能给苏娇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 …… 郑光明收到了密函的回复，眼睛骤然发亮。 “真是天助我也啊，这趟青州来的值！” “小舅舅，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帮我出气？我这会儿还难受着呢！” 赵鹏憋得难受，他几时也没受过这样气，又听闻白家已经给白玉清定了亲，“虽然那是个蛇蝎美人，但弄回来我心情好还是能安慰安慰她的。” 郑光明将密函烧了，“成，就依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个苏小娘子瞧着也着实可怜，被人如弃敝履，咱们帮一帮也是人之常情，你若真的喜欢，不如给她个名分？” “好好好，不过回去之后小舅舅可得帮我美言几句，不然我娘那边……” “放心，你娘那边有我。” 赵鹏舒坦了，有小舅舅这句话，他还怕什么？ 一想到苏娇那个小娘子就要任由他摆布，赵鹏感觉连毛孔都张开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让人将她绑过来。” 郑光明笑了笑，“你急什么？绑过来怎么成？她虽然是个医女，却不是贱籍，如何能随便强迫？” 赵鹏急了，“那、那怎么办？” “女人嘛，都是要哄着的，你上次惹了苏小娘子不高兴，可不得去给她陪个不是？” “小舅舅……” “陪不是总得敬几杯酒意思一下，女子不胜酒力，你到时候得多照拂照拂才行。” 赵鹏于是懂了，“还是小舅舅有办法，对，我这就准备准备，去给小娘子赔不是去。” …… 苏娇这里吃饭是不讲究什么分席的，原本就没几个人，分一分干脆一人一桌算了。 所以她这里的家宴总显得十分热闹。 “一阵子没回来，你的名字在青州是越发响亮了。” 萧离然觉得很有意思，这成就，没几个女人能达到。 苏娇不满意地托着下巴，“我更希望我是因为医术出众声名在外，而不是因为这些。” 因为跟一个男人的绯闻出名，丢不丢人？ 秀巧就在一旁安慰她，“姑娘，如今来找您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总有那么一日的。” “秀巧说得对，并且也许很快就会实现，不过我见过那位白公子，算得上人中翘楚，青年才俊，我觉得他对你也不是完全无心，你就这么轻易让他定亲了？” 苏娇有些奇怪萧离然对这种事亲感兴趣，却还是如实地点点头，“嗯，别人定亲别人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离然浅笑起来，“你跟旁的女子还真不一样，这世上的女子大多数都想找一个可依靠的人，遇上了好的便会争取一下，事关后半辈子好几十年，你往后说不定会后悔。” “不会。” 苏娇说得斩钉截铁，“便是后悔，也是他们白家后悔，我不需要依靠谁，我自己就能够站得直。” 萧离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果然很欣赏这样的女子，因为少，才显得特别珍贵。 “你说得对，白家一定会后悔的，来，我敬你一杯。” 苏娇仗着自己酒量好，来者不拒，清甜的酒水入喉，让她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听说之前有人来医馆里闹事，让你给治回去了？” “闹事？谁？” 秀巧轻声提醒，“那位姓赵的公子。” “哦哦，那位啊，不提我都忘了，出现的时候霸气侧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呵呵呵呵呵。” 苏娇真快不记得这人，但她还记得自己的针法，没施展完。 “此人你之后若是见了，务必谨慎一些，他之前或许对你只是好奇，如今……怕是有什么盘算，说起来，原因也在我。” 苏娇一愣，微微抬头。 萧离然坦然地看着她，“人总是会有些对手，我在京里的对头可能知道你与我的关系，这位赵公子的舅舅想讨好我对头很久了，总算给他找到个机会。” 苏娇：“……” 她扶着额头皱着眉，在脑子里试图将萧离然的几句话理顺。 萧离然也不催她，看着她微微染了醉意的脸上，疑惑一点一点消散。 “也就是说，本来你能给我撑腰，现在有人因为你给我撑腰，所以想要对付你，然后觉得我比较好下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行吧。” 这回轮到萧离然愣了，他试想了苏娇的几个反应，最后可能的是生气，以她的脾气，肯定会觉得凭什么自己要遇到这种事儿？ 可她就两个字，行吧。 “你就……没点儿别的话要说？” “有的。” 苏娇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萧大人，你那对头要拿我杀鸡儆猴，你还能不能保我？” 第153章 你让我两招 苏娇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当初萧离然可是说了的，除了天子皇帝，他都可以保自己平安无事，那这次呢？ 苏娇的眼睛因为喝了点酒，没有平日那么锐利，而是像蒙了一层轻柔的薄纱，给人一种专注又温柔的错觉。 萧离然因为她的目光愣了一会儿，就又听见她说，“不能也没关系，我会尽力自保。” 萧离然：“……” 她是觉得自己没说话是在犹豫吗？ “不需要你自保，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萧离然说话声音不大，却令人觉得十分踏实，还很悦耳。 苏娇这会儿在自己家里，异常松懈，又多喝了几杯，闻言托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我说过没有，萧大人声音是真好听，听得耳朵都要怀孕了。” 萧离然：“……” 秀巧：“！！” 姑娘在瞎说什么鬼！ “姑、姑娘，您醉了。” “醉什么呀，这种糖水我再喝几壶都不会醉，哎，萧大人，你再说两句听听。” 萧离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刀光血影面前都撑得住，临危不乱，面不改色。 可苏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期待自己再说两句，萧离然觉得自己的定力还有提升的空间。 他竭尽所能地稳住，“苏姑娘今日确实有些喝多了，秀巧，扶你姑娘去休息吧。” 苏娇不乐意了，怎么个情况，一个个都说自己喝多了，她喝没喝多自己没个数吗？ “干嘛呢，这才喝了多少？你们不会因为我刚刚说的话误会了吧？我说的耳朵怀孕，意思是……” “姑娘！” 秀巧忽然提高了声音，吓了苏娇一跳，“怎么了？” “姑娘，我陪你去洗个手吧。” “洗手？我手没脏啊。” “我、我手脏了，姑娘陪我去吧。” 苏娇眨了眨眼睛，“成。” 她站起来，有些抱歉地看向萧离然，“先失陪，我家巧儿难得撒娇，我得陪她去。” 萧离然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目送苏娇和秀巧离开。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拿在手里却半天没有喝，“宁白，我刚刚，是不是被调息了？” 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宁白抬头，一脸茫然，“啊？什么？” 萧离然也就随口问一句，没指望他作答，苏娇的意思，是说他声音好听是吧？ 身为男子，因为身份的缘故，从小萧离然听到的夸赞并不多，就算有，也只会因为他的地位，他还是头一回听人夸他这个人，与身份无关，就夸他这个人。 感觉，挺好的。 苏娇果然没再回来，萧离然将剩下的酒喝完，朝着宁白招招手，“走，陪我练两招。” 宁白一脸苦逼，“萧帅，这不好吧，你看你喝了酒……” “那你让我两招。” 宁白都要给跪了，萧帅莫非也喝多了？他让自己两招，自己都未必能撑得住，还让他？ “萧帅，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早点休息。” “嗯，所以快点，早点打完早点去睡。” 宁白：“……”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苏姑娘调戏萧帅，萧帅有本事调戏回去啊，拿自己泻什么火…… …… 苏娇美美地睡了一觉，昨个儿自己说过什么早忘了。 她精神百倍地自个儿去了一线堂，医馆还没开门呢，外面就有人在候着了。 “苏姑娘早。” 苏娇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哟，赵公子。” 赵鹏可是兴致勃勃来的，然而他一看到苏娇，特别是她脸上甜甜的笑容，嫩嫩的嘴唇中露出一小排洁白的贝齿，他浑身就感觉有点疼。 这小娘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可太深了！ 苏娇之前都快把这人给忘了，昨个儿萧大人才提起来，没想到今儿就见着了，动作很快嘛。 苏娇笑容显得更加甜软，“赵公子可是来找小女子复诊的？还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赵鹏浑身抖了一下，小娘们儿这副模样实在是勾人，让人心里痒痒的，又有所忌惮。 小妖精！ “苏姑娘可是取笑我了，我这次来，是想为了上一次的鲁莽给姑娘陪个不是，此前是我糊涂荒唐，后来回去之后我深刻地反省，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望姑娘能给我这个机会。” 赵鹏严格说来长得居然还算周正，也不知道是不是平常糊弄他爹糊弄惯了，表现出来的样子倒是像模像样，十分具与欺骗性。 若不是萧离然提前跟她说了，说不定苏娇真的会给他骗上一会儿。 “来给我赔不是呀……” 苏娇拖长了声音，语气软萌软萌的，十分好忽悠的模样，“那好吧，我接受了。” 赵鹏因为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差点以为自己之前经历的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这么甜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对自己下狠手呢？ 要不是他条件反射的疼痛感，赵鹏都快信那不过是一场梦了。 苏娇笑眯眯地看着他，“赵公子的歉意我接受了，不过我这里一线堂要开张，就不招待赵公子了。” “苏姑娘，我之前实在混账，吓到姑娘了吧？我也是因为被我爹扔到青州这里，心情不好才会做出混账事，姑娘如此宽宏大量，在下心里实在佩服！” 赵鹏表现的越发有诚意，“姑娘可否赏脸，让在下宴请你向你正式赔罪？” “那就不必了，我心领了。” “苏姑娘。” 赵鹏上前拦住她，“姑娘不愿意，那就是还不肯原谅赵某，赵某也知道自己混账，既然姑娘不肯原谅，赵某就每日来与姑娘道歉，直到姑娘同意为止。” 苏娇纤眉轻挑，这跟耍无赖有什么区别？所以这顿饭，他是一定希望自己要去？ 里面若是没有蹊跷，她苏娇的名字倒过来写！ “赵公子这又是何必……” 苏娇叹了口气，干净利落地转身，爱来来呗，每天看他影帝似的跟自己道歉，也是一件乐事。 赵鹏早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这丫头可不好糊弄，因此也没觉得什么，为了表明态度，他并未过多纠缠，很快离开了。 然后苏娇就听了秀巧一整日的念叨。 “姑娘，那个赵公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您可千万别上当！” “连萧大人都说了他们另有算计，这人太坏了！” “明日他敢来，我就让小山小水把他轰出去！” 玄山玄水：“……” 他们的名字难道就这样定下来了？ 苏娇也不觉得烦，秀巧说一遍她就应一声，“知道了，不去。” 晚上，萧离然就知道了这事儿。 “他若是再来的话，你就应下吧。” “应下？” 萧离然点点头，笑道，“这个赵鹏和他的舅舅是什么样的人，能想到的法子也就那么一两个，只要知道了便不难对付，可若你总不答应，他们就得换法子，麻烦。” 苏娇这么一想也是，“成，那我就应下，然后呢？” “然后……就不需要苏姑娘做什么，我会处理的。” 苏娇就喜欢这么省心的事儿，“那就麻烦萧大人了。” 她眼睛弯起来，如同月亮一样，狡黠又讨喜，萧离然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怎么会有姑娘如她一般，像是带着光一样！ …… 赵鹏想着，自己怎么着也得被拒绝个五六次才能得手，谁知道他这才第二日来，新想的词儿还没说完，苏娇就应下了。 “赵公子实在很有诚意，小女子也不能拂了公子的好意，况且……上一次小女子也多有得罪……” 不就是影帝吗，谁不会啊。 苏娇略有愧疚和不安，忐忑羞怯的表情让赵鹏心里跟猫抓似的！ “哪里那里，苏姑娘肯赏脸，实在是赵某的荣幸，那我们这就……” “赵公子，此刻这个时辰怕是不合适，不若等一线堂关了门，再找个地方慢慢吃？” “好，好！” 赵鹏哪里有不答应的，但他也不敢进去一线堂等她，阴影了解一下。 “如此，我便先告辞，等到了时间再来请姑娘。” 赵鹏兴滋滋地离开，苏娇既然答应了，他得好好准备准备，今晚，想来定会格外销魂！ …… 苏娇如常地在一线堂里忙了一日，到了晚上，赵鹏果然如约而至，且还换了一身衣衫，显得彬彬有礼。 “苏姑娘，你这里若是忙完了，那咱们就走吧。” 苏娇也干脆，“好。” 可她身后带着玄山玄水，赵鹏对这两人有所忌惮，当初若不是这两人将他好几个家丁拦住，自己能疼的昏过去？ “苏姑娘，你这两个下人身手很是了得啊，你从哪里找来的？” 苏娇看了玄山玄水一眼，两人特低调地低着头走路。 “这是我跟神仙哥哥求来的。” “啊？” 赵鹏呆呆地看着苏娇一脸的严肃，“小女子出生贫寒，从前只是一个村子上的农女，且双亲过世，赵公子觉得我如何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赵鹏脑子转不动了，“为何？” “是因为我们村子里供奉的神仙哥哥，那是真的灵！” 苏娇抬头，目眺远方，眼里满是虔诚，“只要你诚心祈求，便能如愿以偿，我学会了医术，遇见了贵人，有了生计的本事，哦，小山小水也是这么来的。” 第154章 名不副实 苏娇随口瞎扯，险些都要忘了赵鹏问的是什么，又赶紧将玄山玄水给带上。 “他们便是我诚心祈求之后，从路边捡的。” 玄山玄水垂着脑袋，早已经放弃了反抗，苏姑娘想怎么说都随她，她高兴就好。 赵鹏看着苏娇一本正经的模样，又看到她身边的丫头和那两个护卫淡然的反应，心生惊异，难道真的是如此？ “那、那么灵验吗？” 苏娇笑得高深莫测，“不然赵公子想一想，我一个孤女，怎会有今日，还住在高门大院，还能开个医馆？不是神仙庇佑又是什么？” 萧大人生的俊朗无双，搁在现代那必是有一大群小迷妹追在后面喊神仙哥哥的。 苏娇瞎扯的一点儿不亏心。 赵鹏当真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好像……还真的很蹊跷。 那个什么神仙哥哥那么灵吗？赶明儿他要不要也去拜上一拜？ 在苏娇的眼里，这个赵鹏怕也就是个炮灰的存在，哪里需要认真对待？ “赵公子想不想也拜一拜神仙哥哥？包你心想事成。” 苏娇的笑容极为甜美，甜软迷人，加上这张眉眼绝色，清纯娇俏的脸，她若是有心想要迷惑谁，就没有不成功的。 赵鹏的魂儿都被她笑飞了，“当然想，苏姑娘是要为我引荐吗？苏姑娘领着我去哪里我都是愿意的。” 苏娇加深笑容，“有机会的，说不定啊，赵公子很快就能见到了呢。” “那太好了。” 苏娇笑眯眯的，自己可没骗他，很快呢…… …… 赵鹏选来给苏娇赔罪的酒肆很有些档次，店小二直接将他们领去了后院的雅间，周围清清静静，无人打扰。 苏娇心里默默想，这么私密的地方，又没有个摄像头，怕是发生什么都没人知道吧？ 赵鹏很热情，“苏姑娘请，这家酒肆是我特意找的，店家有自酿的果酒，名曰美人醉，我寻思着正适合姑娘，还望姑娘原谅我唐突。” “哦？那美人醉很有名吗？” 瞧出苏娇对美人醉感兴趣，赵鹏精神大振，“那是自然，不过姑娘放心，美人醉是店家专门为女子所酿，实则并不醉人，苏姑娘尝了便知。” 赵鹏随意地点了一桌子菜，却一下要了好几壶美人醉，一掷千金的模样倒是显得很有道歉的诚意。 寻常的美人醉自然是没有那么醉人的，可店小二给苏娇他们拿上来的美人醉里，却混了一壶不一样的。 味道与寻常美人醉一般无二，可若喝下去半杯，就能毫无知觉地睡上一整日。 赵鹏殷勤地主动给苏娇斟酒，然后自己率先一口饮尽。 “这一杯，是我鬼迷心窍，唐突了姑娘。” 他又倒了一杯喝光，“这一杯，是敬姑娘宽宏大度，不计前嫌。” 第三杯，“这一杯，在下对姑娘无比钦佩，若能与姑娘结交好友，乃是在下的荣幸。” 赵鹏在心里补充，等过了今晚，那可就不仅是好友那么简单了…… 他率先喝了三杯下肚，诚意十足，苏娇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拿起来也喝了一口。 滋味果然不错，没有苦涩的口感，入口也不太辛辣，确实挺适合女子喝的。 苏娇忍不住想起齐萱瑜来，那个酒量不错，天性开朗的姑娘，也不知道嫁了人之后，到底怎么样了。 还有黄诗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往家里给她寄信了…… 苏娇喝了杯酒走了神，被赵鹏误以为是她不胜酒力，心里立刻更加欢喜，说不定啊，都用不着那壶酒。 要真的昏死过去，不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苏姑娘好酒量。” 赵鹏给她添上，又一句句的奉承劝酒，一开始还遮掩着一些，等苏娇多喝了两杯，他想要灌醉苏娇的意愿昭然若揭。 可赵鹏也不敢做什么，苏娇的两个护卫在那儿呢。 他眼珠子转了转，“苏姑娘，咱们在这里喝酒聊天，让伺候的人也趁着时间去吃点东西，我在旁边也让人要了一桌酒菜，你看……” 他觉得苏娇对身边的人都挺纵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苏娇点了点头，“赵公子想的很是周到，小山小水，你们就去隔壁吧。” “是。” 玄山玄水知道自己在这里也碍事，于是听话地离开，雅间里只剩秀巧还伺候着。 赵鹏是不将秀巧当一回事的，一个小丫头如何能坏他的事。 “苏姑娘，我再敬你一杯。” 赵鹏只觉得十拿九稳，看着苏娇染了淡淡红晕的脸，人都要醉了，就恨不得她立刻醉倒了才好。 可其余的几壶酒就快见底，苏娇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淡淡的甜味，却愣是保持着清醒。 赵鹏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可也顾不得别的，伸手去那那壶酒。 苏娇眸色一动，来了。 她特么又不是个傻子，那壶酒之前明明离赵鹏很近，他却特意绕过去拿别的酒壶给她斟酒，当她瞎嘛？ 并且之前那壶酒明显还剩下一些，他却在给他自己倒了一杯之后装模作样地摇了摇，表示里面空了，那酒水晃动的声音，他是聋了吗？ 特意换了一壶新酒专门给自己斟满，苏娇心里面无表情，谁喝谁是傻逼。 “苏姑娘，美酒虽好，你是个姑娘家却也不好贪杯，喝完这杯，在下便送你回去。” 赵鹏特正人君子地派头，苏娇脸上笑眯眯，心里呵呵呵，他是生怕自己不知道这杯酒有问题。 苏娇忽然露齿一笑，美丽的容颜在赵鹏微醺的眼里都有些晃眼。 赵鹏瞧见她盈盈地起身，细软的腰肢轻摆，纤纤素手拿起桌上的那杯酒，款款走到自己身边。 苏娇俯下身，与赵鹏的距离很近，近到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苏娇嗓音属于绵软的类型，因此平日里她会刻意提高音量让声音显得脆一些。 不过此刻，她的声音越发轻柔无骨，“今日我才发觉，赵公子与我想象的，很不一般呢。” 她手轻轻地搭在赵鹏的肩膀上，赵鹏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眼里越发神志不清。 “没想到，赵公子竟是这样一位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男子，让小女子心里委实仰慕，小女子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公子……” 苏娇呵气如兰，媚眼如丝，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公子敬了我这么多杯酒，小女子也想敬公子一杯，公子可愿意？”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赵鹏，眼里仿佛能滴出水来，勾得赵鹏神魂颠倒，目光呆滞。 “愿、愿意……” 苏娇唇边漾出一抹笑意，娇柔地将手举到赵鹏的嘴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公子，我喂你喝。” 赵鹏就跟着了魔似的，自动自发地张嘴，毫不抗拒地将酒给喝了下去。 秀巧在一旁死死地憋着，几乎要憋出内伤，她知道姑娘有分寸啊，可、可姑娘何必要牺牲这么大？萧大人不是说交给他就行了吗？ 说不定萧大人这会儿已经在门口了，姑娘这是何苦呢？ 微凉的酒液滑入赵鹏的喉咙，微微唤醒了他一丝神志，赵鹏顿时僵如石头，呆坐在那里。 苏娇已经站直了身子坐了回去，脸上魅惑人心笑容已经散去，变成了淡淡的嘲弄。 “看赵公子的样子，这杯酒的滋味定然不俗啊。” “你……” 苏娇在手里玩着空酒杯，“怎么，赵公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看来这美人醉也名不副实，你又不是美人，怎么还能喝醉呢？” 赵鹏的意识开始涣散，他拼命地想要清醒，用力甩头，却只能让自己更晕。 苏娇不咸不淡地说，“你们就不能有些创意？但凡要害一个女子，必要从她的名声贞洁入手，在你们这种人心里，女子就该被这些所束缚是不是？” 他想灌醉自己，灌醉之后会发生什么，苏娇根本不用想。 一次两次，苏娇都觉得可笑，这世上的人是不是觉得，只要女人失了贞洁，要么就该听话地跟着害了她的人，要么就该以死保全名声。 都他妈是神经病！ “你该庆幸，你没有得手，否则的话……” 苏娇嘴角慢慢上扬，眼里却逐渐冰冷，“否则就算你得手了，只要你不弄死我，我都会弄死你，弄死你全家，然后活得好好的。” 赵鹏完全失去意识之间，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咚”的一声，赵鹏栽倒在地上，苏娇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平息心里的怒气。 雅间的门被推开，苏娇动都不动，秀巧行礼，“萧大人。” 萧离然表情微妙地看着地上的赵鹏，隔壁厢房里，赵鹏的人已经都被捆住了。 “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苏娇闭了闭眼睛，睁开之后，眼里的冷漠让萧离然心惊，她这是生气了。 可……自己多无辜啊，她不能因为赵鹏这个败类是男的，就迁怒于所有男的吧？ “这里就拜托萧大人，我们先回去了。” 苏娇起身，萧离然上前拦住她，“那个，外面恐怕还有赵鹏的人，我送你回去，宁白，这里交给你了。” 宁白：“……” 第155章 这都第几次了 萧离然也不管苏娇愿不愿意，执意陪着她离开酒肆。 外面的风吹在苏娇的脸上，隐隐吹散了一些怒气。 “萧大人，那个赵鹏，你会如何处理？” 苏娇转头去看萧离然，“他不是你对头的人吗？你会把他怎么样？” “你想我把他怎么样？” 萧离然反问，苏娇轻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想的？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可若换个姑娘，就不一定了。” 苏娇心中一片悲凉，这个时代对女子怎么就这么不友好呢？女子的地位这么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算计，还不是因为成本太低的缘故？ “这个赵鹏，手里有过几条人命，但他本身没什么本事，靠的是他的舅舅帮他遮掩，我知道你看不顺眼赵鹏，但也不急在一时，总得连根拔除了才干净，痛快。” 萧离然没有敷衍她，很如实地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苏娇并非毫不讲理的人。 果然，苏娇眼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真的没有太激动。 萧离然陪着她走了一会儿，他方才确实早就在门外，随时都可以出现，赵鹏但凡想要对苏娇做什么，他都能及时出现。 他之前也跟苏娇说过此事，让她遇到什么情况都不需担心， 有自己在呢。 可是在赵鹏要给苏娇喝那壶酒的时候，苏娇却并没有去指望别人，而是自己想办法去化解。 “你当时，明明不用自己去面对赵鹏，你就算不喝那杯酒，他也绝对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实在不必……牺牲色相去应对……” 萧离然出现的时候，赵鹏已经不省人事，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不出现，苏娇自己也能脱身。 苏娇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笑了起来，“也并没有让他占到便宜，美人计能奏效，我还挺高兴的。” 萧离然默然，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她从一开始，好像就不太相信任何人。 这个女子，哪怕嘴上说着，想要让自己罩着她，将自己摆在一个弱女子的位置，动不动说自己是孤女，希望自己能有个靠山。 可实际上，她打从心底里，就不曾想过要依靠别人。 她本能地想要自己扛起所有的事，骨子里不想欠任何人恩情，这样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养成的？ 苏娇却浑然不觉，“可能也是因为知道萧大人在，所以我才会无所顾忌，都是萧大人的功劳。” 萧离然：“……” 一点儿都不开心是怎么回事。 萧离然将苏娇送回了家，“你先歇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去解决。” 苏娇点了点头正要进门，忽然听到萧离然喊她，“苏娇。” 她停住脚步转身，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天色里忽明忽暗。 萧离然顿了顿，“这世上是有赵鹏那样的败类，却也不全都是。” “……我知道了，多谢萧大人。” 苏娇朝他福了福身子，转身走进屋中。 萧离然皱了皱眉，总觉得，苏娇是在敷衍他。 赵鹏…… 萧离然眼睛眯了起来，都是因为这人坏了苏姑娘的心情，落在自己的手里，算他倒霉！ …… 苏娇回屋，将自己扔在床上。 秀巧去让丫头给她煮醒酒汤，回头瞧见苏娇无神地放空，有些担心。 “姑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那酒、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苏娇闷闷地说，“没有，有问题的我给他灌下去了，有问题也是他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姑娘放心，萧大人一定不会放过那人的。” “那可未必。” 苏娇一声冷笑，“他们可都是男人，在他们看来，赵鹏所做哪儿算得上什么大错？不就是看中了个姑娘，不就是不择手段地想毁了人家名节？赵鹏不是手里都有几条人命都能压得下去吗？” “可萧大人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都说了吗？这世上也不尽是赵鹏那样的败类。” “他就算不放过赵鹏，想必也是因为赵鹏是他的对头而已，男人嘛，做错点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一悔改，立马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女人呢？” 苏娇就是觉得特别不公平，特别憋屈！ 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是迁怒，一棒子打死了所有的人，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在这里当个男人多轻松啊？投生女人简直就是选择了地狱模式！ 秀巧知道苏娇心情不好，说的也让人无法反驳，可是吧，秀巧觉得萧大人还是挺无辜的…… “姑娘，萧大人不是那种人，我总觉得他对姑娘真的很好。” “那是因为我救过他，他知恩图报。” 好像也对，不过……秀巧觉得还是不说了，时机不对，反正、反正她也说不上来，万一真的是自己感觉错了。 苏娇抬眼看到秀巧皱着眉头的样子，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她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该不会以为萧大人对我有意思吧？” 苏娇都要无语了，“巧儿啊，你不能因为你觉得你家姑娘优秀，就总觉得别人喜欢我，我又不是银子，哪儿能人人都喜欢，你算算到如今，你都第几次这么认为了？” 秀巧一愣，好像……还真的挺多？ 但、但她真的觉得那些人是喜欢姑娘的呀，她能看出来……莫非都是自己的错觉不成？ 苏娇觉得这样不成，她从床上爬起来，“巧儿啊，下次咱们这样，咱们不能硬猜啊，别人若是真的亲口说了对我有意思，你再觉得是真的对我意思行不？不然显得很自作多情。” “虽然吧，我确实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但自作多情是不对的，再说我也有自知之明，你都瞧着我与旁的姑娘不同，旁人不更觉得古怪？” 秀巧急了，“姑娘才不古怪！” “那是，可你想，别人听见我异于常人的言论，是会觉得我超凡脱俗呢？还是异想天开？” “姑娘……” 苏娇摸了摸秀巧的头，“我一点儿不介意，我也从没想着要让谁喜欢我，巧儿啊，你跟着我看了那么多，觉得女儿家容易吗？一个喜欢，有什么作用吗？” 秀巧这一次，却没有像之前那般懵懂地点头，她抬头看向苏娇，“姑娘，其实有用的，真的会有人特别特别喜欢姑娘，会帮姑娘挡下所有的伤害，一定会有的。” 苏娇笑起来，“我们巧儿啊，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哪里会有那样的人？嘴皮碰一下就能说出喜欢两个字来，可是值几个钱？ 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喜欢了。 …… 赵鹏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是蒙的。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颜色，赵鹏头疼欲裂，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逐渐看清眼前的东西。 他慢慢地想起来了，自己打算灌醉苏娇，结果被那个臭丫头给阴了！ 现在呢？那个臭丫头打算怎么对付自己？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小舅舅好好帮自己出气！ 赵鹏满脑子的怨气，他此刻手脚都被捆着，嘴里塞了布团，如同一只毛毛虫一样只能奋力扭动。 忽然，赵鹏的耳朵里忽然听见了小舅舅的声音！ “……我侄子分明是在这里不见的，你们却说不知道？” 赵鹏拼了命地想要制造出动静来让郑光明听见，可他身下是厚厚垫子，他费了老鼻子的劲儿都无能为力。 “这位客官，咱店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您说的那位确实给了一笔钱，要了个雅间，然后还让店里的人不准上前，我们哪里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不可能！一定有人来过，是不是有别人来过这里带走了他？” “客官，我们的人想要送酒菜，都只准走到后院的门口，来没来人我们也瞧不见啊。” 郑光明的声音气急败坏，一定是萧离然，除了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赵鹏若是出了事，他可就成了赵家的罪人，往后自己想要疏通关系该去哪儿要钱去？ 郑光明阴着脸，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得愤然离开。 屋内的赵鹏疯了似的疯狂扭动，也无济于事，只能心头滴血地听见郑光明离开。 “有没有体会到绝望？” 漆黑的屋子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赵鹏顿时毛骨悚然，头最大极限地扭动，想要看看那人在哪儿。 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丝毫没有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太可怕了！ 可赵鹏居然看不到，只能听见那人的声音，“任人鱼肉的滋味，赵公子怕是还没有尝过，不过没关系，之后你会彻彻底底地感受一遍。” “唔……” 赵鹏想要说话，想要告诉这人，他小舅舅是郑光明，他是赵家的公子，京城赵家！想要动他的话自己掂量掂量！ 可他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你小舅舅肯定是不会放弃你，但那又怎样？他找不到你，最后也许只能去找他的贵人，你猜，那位贵人会不会帮他？” 萧离然在黑暗里站起了身，低沉的声音如同掺着冰水，“你就在这里呆着，那些因你而死的亡魂，一定会很高兴……” 第156章 对得起谁？ 赵鹏等了一会儿，发现那人不再说话了，就好像完全从屋子里消失了一样。 他怎么做到的？他是谁？为什么要绑了自己？还有什么亡魂？难道他是为了那些自己寻死的女人来报复的？ 可又不是自己让她们去死的！是她们自己，她们自己…… 赵鹏忽然觉得身子有点冷，他身下明明是厚厚的垫子，可为何总有点一丝丝阴冷渗进身体里？ 赵鹏的牙齿开始打颤，方才那人带着凉意的话，一遍一遍地在他脑子里重复。 什么亡魂，无稽之谈！人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亡魂？ 可是那漆黑的角落里，是不是好像蹲着什么东西？那是不是有一点点什么亮着的？那是什么？ 赵鹏备受惊恐折磨的时候，郑光明也急得头发直掉。 “只有可能是萧离然，只有可能是他！没想到他对那个丫头如此关注，竟被他发现了，是巧合？不，赵鹏不能有事！” 郑光明在屋子里转到头晕，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此事，只有一个人能帮他，自己为了那人也是做了不少事，只是帮他要一个人而已，想来贵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郑光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萧离渊，求他帮自己这一次，往后他定会竭尽所能地报答。 可萧离渊那里，却全无回应。 郑光明用尽了方法，都无法得到帮助，他简直惊恐万分，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对贵人而言，如此微不足道？ 那，赵鹏怎么办？ 郑光明没有办法，赵家还是知道了，他姐姐冲到了青州，扯着他问他要人，郑光明哪里能交的出人？只能将苏娇给扯出来。 赵夫人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丝毫不怀疑，直接叫嚣着要去找害了她儿子的小贱人。 苏娇见到赵夫人的时候，正在一线堂里看诊，外面忽然闹腾开了。 “巧儿，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秀巧出去了一趟回来，“姑娘，是那位赵公子的家人，说是要问姑娘要人。” “要人？” 苏娇冷笑一声，“让小山小水将人赶出去。” “姑娘放心，人根本就没能进门，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 苏娇于是不再搭理，专心地给病人施针。 等她的诊治结束，外面吵闹依旧，她的名字被人一遍遍地叫着，苏娇才慢慢走出去。 一线堂外面早围满了人，还有人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围观。 “这一线堂啊，可真有意思，在青州开张也没多久，隔三差五有热闹可以看，如今我寻思着咱青州怕是没有不知道一线堂的了。” “谁说不是，我一听有人说这边有热闹可看，不用猜就知道是一线堂，这位苏大夫也真是个奇女子，怎么就能惹这么多事情？” “瞎说什么，苏大夫可是难得的好大夫，不过是因为生得好看，所以才会被人误会，我跟你说，我家婆娘的病就是苏大夫给治好的！” “谁也没说她医术不好，可这三天两头有人上门寻事，她也不是完全没责任吧？不然为什么这些人不找别人就找她？” 围观的人说什么，苏娇完全不在意，她出了门，赵夫人一眼就锁定了她！ 这么个妖妖娆娆的女人，也怪不得能将自己儿子给迷住！ “你这个妖女，我儿子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苏娇荒谬地笑出了声音，“这位大婶您哪位？光天化日的来我医馆门口闹事，妨碍我治病救人，我可以报官的。” “你去报啊！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我儿子！” 苏娇跟看神经病似的看她，“那你就等着吧，青州的官府可是很公正廉明，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成。” 赵夫人知道赵鹏不见了许多日，早就失去了理智，朝着苏娇就想要扑过去。 然而玄山玄水可不管她是哪家夫人，下手一点儿不客气，赵夫人带来的家丁根本就不管用！ 正胶着着，官府的人果然来了。 赵夫人哭哭啼啼地说苏娇害了赵鹏，赵鹏是跟她吃饭之后不见的。 “官爷，我是与赵公子吃了一顿饭，但那是赵公子要向我赔罪，才请我去的，至于他去了哪里，我如何会知道？” 苏娇语气平静，“我这里每日也有不少病人，要是来过一次，谁不见了都要来我这里闹，我还过不过日子了？赵夫人如此污蔑我，莫非有什么证据不成？” 赵夫人能有什么证据？只是听了郑光明的话而已，心里一时着急才会来这里。 官差也同样在看赵夫人，“你可有证据？” “……我儿子不见之前最后见过的就是她，难道不算证据？” “这算什么证据？地方是赵公子选的，时间是赵公子挑的，与苏姑娘有什么关系？” 官差义正言辞，“倒是你，无凭无据无人清白，跟我回去一趟吧。” 赵家在京城很是有些地位，一般的官差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奉承着，如今却有观察毫不客气地要带走她，赵夫人表示不能接受。 “我可是京城赵家的人，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家，我儿子若是找不回来，我不会放过你们青州的！” “威胁官差，罪加一等，我们好怕啊，你正好可以好好想想，要任何不放过我们。” 苏娇其实不怕跟这种人纠缠，不过萧离然打点妥当，一点儿都不给苏娇机会。 从官差出现开始，就像是没有她的事儿了，这场闹剧就可以结束了。 秀巧在苏娇身后语气有些激动，压低着声音，“姑娘，看吧看吧，萧大人是真的对姑娘很好。” 苏娇翻了个白眼，“这事儿本就是他弄出来的，他把人给弄没了，他不处理难道还要我来处理不成？这也算对我很好？” “可……可萧大人也没有让姑娘费心……” “那不是应该的吗？” 苏娇就纳闷了，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哦。” 秀巧情绪平静下来，“那姑娘，咱们进去吧，这里风大……” 苏娇当真回去了一线堂，外面的人一看没热闹可看了，才慢慢地散去。 “这苏大夫也是神了，回回全身而退，她怎么做到的？” “连我都听说过京城赵家，居然在苏大夫面前也不管用，你要说苏大夫身后没人，我都不信！” “那必须有人，之前的白家你忘了？往后啊，怕是也没人敢来招惹苏大夫。” …… 赵家的人也没能找到赵鹏，反而在青州吃了亏，但这人，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消失！ 郑光明走投无路，只能想办法接触萧离然，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赵鹏能回来，他都得咬着牙答应。 郑光明没费什么功夫，因为萧离然就在青州，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萧离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与他交易的样子，就好像赵鹏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萧离然一派坦然，“赵鹏与我从前有过一面之缘，那会儿我就想过，他若再一意孤行，伤人性命，迟早就会有报应。” “大人，我往后定会好好管教他，求大人开恩。” “你可是求错人了……” 萧离然浅笑，“你该求的人不是我，或许，你换个人来跟我说一声，我就能想的起来了呢。” 郑光明明白了他的意思，赵鹏动了苏娇，萧离然是不会罢休，可若是萧离渊来说一句话，他也许会看在萧离渊的面子上放人。 可问题是，萧离渊根本就不屑搭理他！ 自己也是为了讨好萧离渊，才在知道苏娇与萧离然的关系之后这么做的，萧离渊也不是不知道。 如今出了事，萧离渊却置之不理，郑光明心底的怒气高涨。 “大人，若我能帮的上你忙，你可否能想起来什么？” “那就要看，你能帮上什么忙了。” …… 赵鹏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巨大影响，苏娇全然不知，不过赵家来闹过之后，一直避而不见的白玉清，又一次出现了。 苏娇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白公子你这是……” 白玉清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几乎要脱相，眼底的乌青十分明显。 “苏姑娘，我实在没脸来见你，我……” “白公子说的什么话，你可找大夫瞧过？如此下去你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就会熬坏的。” 苏娇看着心惊，之前多儒雅俊秀的一个翩翩少年，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愧对苏姑娘的信任，我、我无法反抗家里的决定，与曲家定亲并非我所愿，我没有脸来见你，可又听说你这里有麻烦，所以……” 苏娇的眉头皱起来，“白公子，即便你不愿，你也与曲姑娘定亲了，再说这种话，怕是不合适吧？” “订了亲，便多了一份责任，难道你要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曲姑娘身上？” 苏娇有点不高兴，“既然反抗不了，就不要再愧对曲姑娘，这点道理白公子是读书人，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呢？来告诉我你要娶曲姑娘，可心里还想着我？怎么，你想全了齐人之福？你对得起谁？” 第157章 注定有缘无分 白玉清一直以来，都觉得苏娇是个特别温柔可亲的女子。 她乐于助人，性子绵软，心地善良，心胸宽广，每一次白玉清见到她，都如沐春风。 他还从未见过苏娇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忍不住愣在了那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娇也懒得再装，放弃勾引白玉清搅浑白家的念头。 “那你倒是说说，你几个意思？你当初觉得愧对我，想要对我履行婚约，先不说别的，至少是个有担当的，可你只能嘴上说说，你做到了吗？” “没有，你无法违背家里的意思，哪怕你知道你们白家有愧于我。” “你无法反抗家里为你定下的亲事，跟曲家定了亲，那你就不该再到我面前来，说什么心里还放不下我这种鬼话，放不下你能怎么样？啊？是不是要我感激涕零，自轻自贱地非要给你作妾你就满意了？” 苏娇说一句，白玉清的脸就白一份，等她说完，白玉清的脸已经惨白如纸。 他干燥的嘴唇轻轻蠕动，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辩解…… 不是这样的，他并非那样龌龊之人，他从未在心底有过这样贪心的念头，他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呢？ 是不甘心，是放不下？ 白玉清心中一片寒凉，是啊，苏姑娘说的对，他来这里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顾着想要倾诉自己的心情，却没有考虑别人的心里会怎么想，他什么都做不到，却还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苏娇说痛快了，不过看到白玉清摇摇欲坠的模样，又于心不忍，可不这么骂醒他吧，苏娇也不想看他一个好苗子往渣男的方向发展…… 秀巧给苏娇拿了水过来润润喉，“姑娘别激动，嗓子都哑了。” 苏娇，“……” 一不小心声音说劈叉了而已。 白玉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苏姑娘……骂得对……是我的错，都是我太没用，不够果决，才会……” 苏娇脑阔疼，这人还是有的救的，但他不太会抓重点啊，这样的人往后真的能混官场？ “白公子你还是没弄清楚，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啊！你这样才更会伤了别人的心你明白没？我们反正都已经不可能了，你就必须专心地对待曲姑娘，否则便是对不起她！” 苏娇也是服气，曲姑娘那么通透一个人，喜欢他什么？这张脸吗？那也不是顶级的啊？ 要真说到看脸，萧大人的脸才是…… 苏娇：“……” 妈蛋的怎么又想到了萧离然？这人有毒吧？自己怎么总是拿他做标准？ 深吸了一口气，苏娇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见过了曲姑娘，平心而论，她是个特别不错的姑娘，与白公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虽然我对白家有意见，但始终觉得公子是不一样的，也打从心底希望公子能有个好的结果。” “所以白公子但凡还有些担当与责任，就不要再辜负了另一个女子，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的。” 苏娇清丽的脸上满是通透，淡淡的疏离瞬间驱散了白玉清心头的迷雾。 她好像……一点儿都不难过自己定亲？ 所以她才会那么清醒，才会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苏姑娘，若是没有曲家这件事，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白玉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个问题十分唐突，可他突然很想知道。 苏娇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愿意骗你，所以，即便没有曲姑娘，我也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你们白家对我而言，并非是个好归宿，我这人很自私，最爱的第一位是自己，第二位是自己，第三第四到第十位，都是自己，所以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里，你们白家就是个麻烦。” “可我也会护着你……” “呵呵。” 苏娇冷笑了一声，“护着？白公子你是不是有点天真？连你都无法反抗你爹娘的意思，你还指望成亲之后就能护着我了？一个孝字压下来，罪名可大了，你家里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 白玉清沉默良久，苏娇说得太直白，直白到他无法反驳。 “可我，是真心想要弥补你……” “我知道。” 苏娇柔柔地笑起来，“白公子是个善良的人，可这世上，光是善良，是不可靠的，所以我才说，曲姑娘与白公子很相称，她可以帮你避开许多麻烦的状况，能让你的善良一直维持下去。” 或许换个时空，换个社会，白玉清这样的人会很受欢迎，苏娇也会因为他的温柔倾心。 但在这里不可能，苏娇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让自己陷入循环且看不到尽头的困扰中。 从一开始，在青州的那个小客栈里，就注定了他们有缘无分。 …… 苏娇想要给白玉清诊个脉，开个方子，可白玉清没有肯，他极为狼狈地想要离开一线堂。 苏娇目送白玉清踉跄的背影，有些感叹，“往后白公子怕是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可惜了一个俊俏少年……” “你喜欢这种模样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苏娇一跳，萧离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边，眯着眼睛看她。 “萧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想啊……大概是，‘最爱的第一位是自己，第二位是自己’那个时候吧。” 苏娇：“……” 他就不能发个声吗？ “这位白公子不是听说已经定了亲？还来找你，想来是对你一片真心，苏姑娘不感动？” “嗯，不敢动。” 苏娇看了他一眼，“萧大人正事儿办完了？瞧着春风得意的样子，收获颇丰？” “托你的福，确实收获不小，不过收获与风险成正比，苏姑娘怕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承蒙萧大人照拂的一个小喽喽，哪里会有人将我放在眼里。” 萧离然但笑不语，恐怕，苏娇得失望了。 青州这里的事儿传回京城，苏娇都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可不管什么样，都会跟他绑在一块儿。 萧离然忽然有点慌，感觉，不敢跟苏娇说啊……这丫头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用针扎他？ “那个，苏娇啊，你有没有想过去京城？” 萧离然试探地问，苏娇动了动眉，“去京城做什么？我这一线堂才开张没多久，我这人做事喜欢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心里才踏实。” 萧离然抬头看了一眼一线堂，“这医馆已经声名在外，你完全不用担心，现在青州就没有不知道一线堂的，也是时候去别的地方发展发展。” “萧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了这么刺耳呢？” 人尽皆知，那也得看是因为什么人尽皆知！ 苏娇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总不会是因为她的医术，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热闹才是一线堂出名的关键吧。 “多谢萧大人盛赞，但是小女子还是有些志气的，暂时不打算挪窝。” 萧离然只好作罢，心里很是遗憾，若是在京城，好歹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过青州也不远就是了。 “那成，我对你也有信心。” “……那真是谢谢您了。” “赵家的人我已经让人处理好了，之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安心开医馆就是。” 苏娇撇撇嘴，“萧大人，我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来到青州便事情不断……” “这算什么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往后……往后再说吧。” 萧离然本想说，往后可能自己会给她添更大的麻烦，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苏娇也没问他赵鹏到底得到了什么报应，萧离然也没说，两人就像心照不宣一样，彻底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萧离然在青州待了一阵子，果然一线堂又恢复了平静，他才放心地离开。 苏娇的日子一下子安逸了许多。 每日家里和一线堂两点一线也不觉得枯燥，家里有久仁调剂气氛，一线堂里张宏革大夫三五不时地找她探讨病情。 曲芙姑娘偶尔也会过来，给她带一些新奇精巧的点心或是美酒。 苏娇乐淘淘的，觉得这才是当初来青州之初畅想的日子。 来一线堂找她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还有别处的病人特意前来。 苏娇心花怒放，自己也算是慢慢地有了口碑。 某日一线堂已经即将打烊，苏娇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没人了吧？巧儿，咱们准备准备回去吧。” 秀巧才开始收拾，药童脸色发白地被人给推了进来，在他身后，一个穿着玄色衣衫，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根本看不清面容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地匕首顶着药童的后背。 “谁是大夫？” 秀巧反应迅速，“我们大夫，已经走了。” “小丫头想骗我？我在一线堂外守了那么久，可没瞧见有大夫离开！说！否则我杀了他！” 小药童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苏大夫，你救救我！” 第158章 陷入险境 小药童朝着苏娇的方向求救，苏娇立刻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秀巧恨不得捂住小药童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就是这里的大夫？” 那人声音阴冷，“听说，你比百草堂的大夫更厉害？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苏娇：“……” 这让她怎么说，自吹自擂？ 她斟酌了一下，“我只是……比别的大夫稍微多见过一些病症，这位……大侠？你可是家中有病人？不若你把刀放下，我们有什么话慢慢说。” “别跟我耍滑头，你身边的两个护卫很快就会回来，你过来。” 秀巧一把抓住苏娇，姑娘不能去，去了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数到三，你不过来，这个药童就得死，下一个，你猜是谁？” 苏娇胆子大，但不意味着她不怕这些，小药童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可怜兮兮地翻着白眼要晕过去，苏娇拉开秀巧的手，走了过去。 “姑娘！” 秀巧勇敢地跟过去，“你是想掳走姑娘给人治病？那你最好带上我，我可以给姑娘打下手，否则很容易耽误事。” “秀巧，你闭嘴。” 苏娇看向那人，离得那么近，斗笠仍旧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真切。 “我一个人就成，不需要多一个丫头，也容易暴露行踪。” “我不会的，姑娘，您就让我陪您吧，治病的时候我可以去煎药，给您递东西，大侠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有用，我家姑娘是担心我，可我很有用的，你就带上我……” 苏娇心中焦急，这人可不是萧离然，他身上当真有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能躲一个是一个！ 可秀巧一根筋地就要跟着，那人没有时间墨迹，大步走过来，一挥手，苏娇脖子剧痛，然后昏了过去。 昏之前，她在心里痛骂，伤了老子脊椎，老子跟你玩命！ …… 苏娇是被疼醒的，她觉得自己后脖子都快断了，心里忍不住骂娘。 颈椎特么的多脆弱啊，瞎打什么？一不小心会弄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她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一声，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 “醒了？真是个娇气的，这么半天才醒，再不醒，我就要让人拿水将你泼醒。”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苏娇听见了秀巧的声音，赶忙强撑着睁开眼睛，瞧见秀巧就在自己身边，手被捆着，焦急地看向自己。 “你怎么……真的跟过来了……” 苏娇眼前还有些发黑，胸口闷闷的直犯恶心。 “姑娘，你还好吧？你们放开我，我家姑娘不舒服！” 秀巧拼了命地想要解开手上的绳子，旁边的人不耐烦地想要对她动手，苏娇声音沙哑，“你动她试试，你是要我去救人，还是去杀人？” 她们此刻在车厢里，光线昏暗，那人居然还带着斗笠，苏娇都觉得那斗笠是不是长他脑袋上了。 可能是苏娇的话起了作用，那人制止了手下的动作，顺便给秀巧解开了绳子。 秀巧爬到苏娇身边，声音里带着哭腔，“姑娘，你哪里难受？” 苏娇摇了摇头，还活着，就表示自己运气好，没伤着脊椎。 只是她浑身软绵绵的，只能靠在秀巧的身上。 “你们若是想请我看病，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来，何必搞这么复杂神秘？” 她实在搞不懂，这些人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身后也有追兵不成？ “闭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苏娇：“……” 她好怕哦。 是真怕，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玄山玄水被调虎离山之后，很快反应过来，然而回去的时候苏娇和秀巧已经被人带走了，只剩下一个吓得尿了裤子的小药童。 “她们人呢？带走她们的人长什么样？” 小药童支支吾吾地说不完整，玄山玄水立刻给萧离然送了消息，然后全力追踪。 他们两人算是萧离然身边很有能耐的人，居然有人能从他们手里将人掳走，小山小水觉得受到了重创。 苏娇在马车里颠了几个时辰，颠的都要麻木了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 “下来。” 斗笠男沉闷着声音，手里还拿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苏娇撇撇嘴，戒备心可真重，这样她可怎么出手？只能乖乖地听话下车。 天色已深，周围黑漆漆的压根什么都看不出来，苏娇和秀巧跟在那人身后往前走。 好像是个小镇子？却又不太像，她努力地想要辨识，但时间不够，他们来到了一个屋子前面。 “进去，好好呆着。” 苏娇愕然，“不是找我来治病的？” 那人忽然将斗笠摘下，一只眼睛上一道伤痕，眼睛是闭着的，看着是不能视物。 “我说了，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哦，好。” 苏娇带着秀巧进了屋，心里严阵以待，却没想到屋里只有两个同样瑟瑟发抖的女子。 这是什么意思？ 门在她们身后关上，苏娇远远地打量了一番，那两位姑娘应是无害的，见着了自己抖的比她们还要厉害。 苏娇没有贸然接近，远远地坐下，“你们别怕，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是被强行抓来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那两个姑娘抖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胆子看起来稍大的小心开口，“你们、你们也是医女吗？” “……是，你们不会也是吧？” 另外一个姑娘立刻就哭了起来，“我们也是，可我们什么人都没有得罪过，莫名其妙地被抓来了这里，呜呜呜，我害怕……” 她瞧着年岁比苏娇要大，苏娇柔声安慰，“先别怕，他们抓的都是大夫，一定是有病人想要让我们看，只要治好了就会没事的。” “姑娘，你太天真了！原本这个屋子里，是有三个医女的，可被他们带走了一个，就再也没回来，然后你就来了，你觉得那个医女是被放走了吗？” 苏娇心里一惊，抿着嘴沉默，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哭泣的姑娘哭的更大声，“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 “闭嘴！” 一声呵斥从小小的窗户传进来，“再哭一声，明日就选你去！” 小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默默流泪，苏娇瞧着于心不忍，这叫什么事？ 她能听见屋子外面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没有弄清楚状况，她也不好试着贸然逃脱，只能跟秀巧靠在墙角休息，绝不能让自己没了精神。 那两个小姑娘看她们居然还能闭上眼睛养神，觉得神奇的不得了，她们就不怕吗？外面那些人，真的会杀了她们的，新来的这个女子又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会遭遇比死更痛苦的事情！ 苏娇当然害怕，好端端的日子忽然变成了这样，她怎么可能不怕。 但怕，就有用了吗？怕就能脱身的话，她可以表现一段五体投地三百六十度回旋的害怕来。 苏娇闭目养神的时候，脑子里预想过许多个可能，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屋子的门一有动静，她立刻惊醒过来，戒备地看着门那里。 有人给他们送了吃的东西和水，还不算丧尽天良。 只有白面馒头和冷水，苏娇和秀巧一点儿不在意地吃着，她们肚子早饿了。 那人将她们掳走的时候，她们正要回去吃晚饭！ 苏娇一口馒头一口水，将肚子吃饱了，又有人开门进来，指了指墙角昨天哭得厉害的姑娘。 “你，起来，跟我走。” 苏娇就眼睁睁看着那姑娘心态直接崩了，惊恐地嚎叫起来，“我不去！我不要去！”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爬起来就往墙上撞过去，苏娇还来不及反应，咚的一声，那姑娘的身体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头破血流。 “啊！” 秀巧吓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苏娇也吓得够呛，却第一时间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这姑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就是奔着寻死去的，血染了苏娇一身。 她只在苏娇手里抽动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来叫人的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皱着眉啐了一声，“晦气！” 很快有人进来将人拖走，苏娇愣愣地跪坐在那里。 昨夜还好端端跟她说话，还活生生害怕的直哭的姑娘，顷刻间失去了生息。 她只觉得荒谬，这些人毫不在乎的态度，他们就没有王法吗？就那么无所畏惧吗？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个姑娘死了，也没人再从她们的屋子里叫人，晚上又送来了吃的东西，三个小姑娘却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不想吃也得吃。” 苏娇塞了一个馒头到秀巧的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个，发狠一样的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塞。 吞不下去，她就用凉水往里灌，胃里犯恶心，就强忍着，等一阵子恶心消退了，继续往里塞。 她不想死，所以必须吃！谁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去面对！ 秀巧如法炮制，姑娘能做到，她也一样能做到。 第159章 永远只有自己 另外那位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娇和秀巧，她们就像是跟那馒头有仇一样，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吃掉。 “你们……居然还能吃得下去？这里刚刚死了人，你们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苏娇竭力不让自己去回想，那个姑娘流出来的血的温度和触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那种令人崩溃的感觉排出体外。 “她死了，我们还活着，难道你也不想活了不成？” “我……我当然，想活着！” “那就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该怎么活。” 苏娇一整日什么都没做，却莫名觉得疲惫，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好像一片鲜红和粘腻。 这一夜，苏娇几乎没有合眼，第二日天亮的时候，眼底都是血丝。 依然如故地逼着自己吃了东西，门又开了，这一次，进来的人指了另外那个姑娘。 “我去吧。” 苏娇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怎么能做到这么镇定。 “姑娘……” 秀巧睁大了眼睛，苏娇却没有看她，“都是一样的不是吗？那就让我先去吧。” 再在这个屋子里待上一天一夜，她会受不了的，她宁愿面对新的问题，有事情可做。 那人看了她一眼，“也成，就你吧，跟我走。” 苏娇站起来，带着秀巧一块儿往外走，留下的那个姑娘眼神微妙，却始终没有出声，目送苏娇离开。 苏娇跟着那人出了屋子，才发现这里并非是个小镇子，应该说……是个寨子？集聚地？ 反正规模也不小，屋舍田宅样样不缺，可苏娇注意到，这些人脸上并没有对生活的向往，而是麻木了一样，只专心在做自己的事情。 苏娇看得心惊，所有人都表现出一种莫名的敬畏，这里莫非有个土皇帝？ 她和秀巧跟着那人来到了一个格外宽敞的宅子里，还未进去，苏娇就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药味。 生病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进去吧。” 带着她们过来的人，脸上有一丝施舍的怜悯，苏娇瞬间想起那两个姑娘的话，被带走的人，就没有回去过。 她们去哪儿了？ 可这会儿由不得苏娇深想，她被推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也同样宽敞，苏娇一眼便瞧见了一个巨大的药柜，比她在百草堂见到的都要齐全，这里是个医馆？ 忽然，内间的帘子掀了起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光景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面相宽厚，却在看到苏娇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愤怒和不忍。 “你是他们新找来的大夫吧？哎……你随我进来吧。” 那人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示意苏娇跟他走。 苏娇别无选择，进去了内间，发现里面确实有一个病人，是个怀了孩子的妇人。 她躺在床上，样子十分不好。 那名男子没有让苏娇立刻去给女子诊察，他让苏娇站在一旁，给她看了好些药方。 “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被抓来的，可你是我这阵子见到的，最镇定的一个。” 男子叫川梓，“我阻止不了他们这么做，你们这些医女，本不该遭此一劫，可……” 川梓喉头轻动，有些说不下去。 身为大夫，他被禁锢在这里，看着一个又一个医女命丧于此，他于心不忍，又无能为力。 “川大夫，他们要我做什么？” 苏娇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那些方子都看了一遍，大多是解毒之方，“这位妇人中毒了？” 川梓惊异于苏娇的胆色，之前的医女来到此地早就方寸大乱，可她却并没有。 “是中毒了，中的，还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毒，会将孩子扼杀在妇人的肚子里，胎心渐停，最后化为淤血，就像是被妇人给吃掉了一样。” 川梓的话让秀巧毛骨悚然，手指尖儿都哆嗦了起来，紧紧地抓着苏娇的袖子。 苏娇却是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这是什么毒？这要怎么救？” “我若是能救，便不会让你们出现在这里。” 川梓眼里浮现出一丝破釜沉舟，他压低了声音，“姑娘，若你愿意，我有法子让你毫无痛苦地离世，我不愿瞧见姑娘无法令他们满意，受尽折磨……” 苏娇定定地看着他，她看得出来，川梓是好意。 自己这副皮囊，便是没有了用处，也会招惹一些丧心病狂的人，反正都是救不了，与其被他人虐杀，不如轻松干净地离世。 可苏娇不想死！ “多谢川大夫，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总要争取能活下去。” 她虚弱地笑了笑，或许多活一日，就多一点获救的可能。 希望萧大人能神兵天降，尽快找到自己…… …… 萧离然已经知道了苏娇失踪的消息，然而他却走不开。 朝廷在江湖上始终有一根刺，墨莲教教众甚多，在各个地方都有据点，几次与朝廷作对。 墨莲教教主沈默莲，是个奇人，手段高超，杀伐决断，多年来让墨莲教规模越发强大，让朝廷很是头疼。 原本这事儿不该落到萧离然的头上，但可能因为郑光明和赵家的事儿，惹怒了萧离渊，这般棘手的事情，就变成了萧离然的包袱。 萧离渊当着众臣的面，笑里藏刀地让萧离然不接都不行，捧杀地逼他立下军令状，他若是无法解决墨莲教，恐怕就无法继续往下走。 萧离然不能不接，他从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是他与萧离渊之间的博弈，赢了，便能挣下势均力敌的局面，输了……他不能输！ 苏娇那边，萧离然尽自己所能地派去了心腹追查，哪怕自己的安危暴露出来，但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他无法亲自去追查苏娇的下落。 萧离然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鼓鼓的，他这会儿就算放弃了一切去救出苏娇，接下来也保不住她！ 萧离渊……他不是想见到自己拿墨莲教没办法吗？那他最好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 …… 苏娇给那位妇人诊察，妇人的样子呆滞，始终昏昏沉沉。 “她这样，也是因为中毒？” 川梓神色哀伤地摇头，“她这样，是因为我，若她清醒，怕是……会比现在更痛苦万分。” “因为中的毒？因为孩子？” “……算是吧。” 苏娇这会儿还不明白，川梓口中的“算是”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个妇人怕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会死，所以不肯面对现实。 她参照了之前的方子，询问了川梓一些问题。 “这些方子她用了，都有什么样的状况？” 川梓一一回答，有的妇人喝了药反应很大，身体剧烈抽搐，呕吐不止，腹痛加剧，有的药性不强，毒性不解，孩子心跳骤停。 苏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虽然昏昏沉沉，却还算安好的妇人。 “川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些症状，确实在这个妇人身上出现过？这不可能。” 川梓脸色麻木，“是啊，出现这些症状的人，已经死了。” “……” 苏娇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脏极为不舒服，要稍稍弯腰才有所缓解。 死了？他的意思，有很多中了同样毒的，怀了孕的妇人？为什么？ “死一个，就又会送来一个一模一样症状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见过了多少个。” 苏娇忽然胃绞的厉害，干呕了两声，心跳如雷。 “真正中毒的，另有其人是不是？这些妇人，只是实验品是不是？” 苏娇生理性的不舒服，嘴唇都在发抖，川梓虽然没听过实验品这个词，但他懂得意思。 “是……” “怎么会有，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些都是人命啊！” 苏娇自以为强大的定力分崩离析，她根本都不敢去想这件事有多残忍。 怪不得，这些妇人都要昏昏沉沉，她们或许是生活安逸，怀了孩子正憧憬着未来，却被抓到这里喂下毒药，换了谁能受得了？谁能不疯狂？ 川梓目露痛苦，“可我们，又能如何？” 川梓强颜欢笑，表情比哭更难看。 “我连寻死都不敢，我还有妻女，我的女儿如你一般，我若死了，她们会怎么样？或许也会被送到这里来……” 川梓的嘴唇都让他给咬破了，谁愿意助纣为虐？可他们逃不掉！ “姑娘，这就是命，连反抗都无门的命……” 苏娇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她的命，就没有好过！ 莫名地死掉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无依无靠受人欺辱，什么都要靠着自己，一路波折不断，好不容易安稳一些，却又遇到这种事！ 凭什么她就不能遇上点好事？为什么就非得将她往死路上逼？老天爷放她一马不成吗？ 苏娇松开手，掌心一阵阵刺疼，大概是破了。 所以这天底下，没人能救她，能救得了自己的，永远，就只有自己而已！ “川大夫，你再给我讲讲，但凡你知道的，关于毒性症状，请您都告诉我。” 第160章 天大的功劳 川梓曾是某地很有名望的大夫，曾经是。 他家庭美满，受人敬仰，一度觉得此生无憾，他只需要在有生之年做一个好大夫，便无愧于心。 可是突然之间，他的生活被全部打乱，他被带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监管着一个个匪夷所思的怀了孕又中了毒的妇人。 他甚至还要看一个个被抓来的医女在自己面前崩溃，他从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手里慢慢沾染了血腥，他不忍心看着无辜的医女惨死。 川梓以为，自己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却没想到有一日，竟能遇见一个没有被吓破胆，比他还要顽强的姑娘。 川梓倾囊相授，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苏娇脑子里再没有别的情绪，眼睛只看得到这个可怜的妇人。 她拼命地思索任何可能性，在那些方子里挑挑拣拣，斟酌再三先给妇人施针，然后冥思苦想地调整药方。 川梓冷眼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是真的没有放弃希望，自己那颗已经麻木的心，似乎也重新跳了起来…… “你这里面可以再增添几味药，我之前留意过……” 川梓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在绝望的人面前，他也看不到希望，可在奋力挣扎的人面前，他同样想再做最后的努力。 秀巧对药材已经十分熟悉，不用苏娇吩咐就能及时取来她需要的药材和分量。 苏娇也不敢托大，针刺放血，药性不敢用重的，时不时去探胎心，生怕忽然就听不见了。 “之前，送来的人都还听不见胎心，这会儿的月份却是已经大了，苏姑娘，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等真正需要的人没了耐心，他们都得死。 苏娇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时间也没办法，总要一步一步来。” 一日下来，有人过来查看情况，见他们做的有模有样，妇人气息稳定，还有些惊讶。 “我以为，又会死一个。” 川梓心神一凛，他暗中做手脚的事怕是已经被发现了。 “在这个妇人死之前，你就一直住在这儿，放心，也不会太久。” 那人说完就离开了，很快又让人送来了吃喝的东西，倒是比之前在屋子里的稍稍丰盛了一些。 “这算不算是……断头饭？” “姑娘！” 秀巧眼眶都是红的，苏娇检讨，“好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说了，那不是因为想要调节下心情吗？不然，当真是一口都吃不下的。” 气氛太过压抑，残酷的现实让苏娇连呼吸都要用力，否则就有窒息的可能。 她安静下来，沉默地吃了些东西，随后继续守在妇人身边。 给她针灸，放血，艾灸，用药……苏娇争分夺秒，生怕浪费一点时间。 她一夜都没有合眼，川梓嘴上说着让她注意休息，实则也几乎没有闭眼。 “丫头，你来看看她的舌苔！再听一下胎心？” 天蒙蒙亮的时候，川梓忽然兴奋地去叫正在配药的苏娇。 苏娇抬头，脸上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药进了内屋。 妇人仍旧迷迷糊糊，可她的脉象却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 “这是……有起色了？” “有了，有了！你给她放血的几个穴位有什么依据吗？之前从未见人这么做过。” 苏娇哪有心思给他教学，见自己的做法当真有效，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我也不确定，她怀着孩子，体质特殊，等过些时间才能再试一次。” 苏娇谨小慎微，她手底下是活生生的人命，经不得一点儿马虎。 妇人有所好转，尽管很是细微，却也足够让人精神振奋。 苏娇和川梓可谓废寝忘食，当年她备考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看管他们的人越发觉得惊奇，同样麻木的脸上，也出现了不一样的神采。 “川大夫，此妇人当真开始好转？你要知道，你若是说了假话，也保不住你们二人的命，到时候……下场会是什么样的，我希望你应该很清楚！” 川梓轻笑一声，“我比谁都知道，这不用你强调，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另外再找人来诊察。” “川大夫的为人，我们还是相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请你过来。” 川梓呼吸有些粗重，对他们无耻，简直愤怒到了极点。 那人丝毫不在乎，“倘若此妇人当真有救，你们可就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他很快离开，想是去跟谁汇报这个消息去了。 川梓颓然地在椅子上瘫坐下来，“他们居然，把这称作为请？这些人心底根本不将别人当做一回事！” 苏娇看向床上躺着的妇人，大大的功劳？谁给与他们的权利，将这种事情当做功劳？ 苏娇和川梓的待遇稍稍提高了一些，还让人给她送来了换洗的衣衫，苏娇这才发现，她一直都穿着之前的衣衫，上面还有那个撞墙自尽的姑娘流的血。 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哪里会注意到这些，苏娇换了衣服，稍稍觉得舒服了一些，仍旧寸步不离地守着妇人。 川梓找苏娇商量，“我本以为，她也坚持不了多久，如此浑浑噩噩地去了，对她也是一种拯救，可如今这样，我已不能继续让她昏昏欲睡，对她和腹中的孩子都不好。” 苏娇也早就注意到了这点，想着也差不多是极限。 “我明白的，只希望她清醒之后，能够情绪平静地继续配合我们。” 苏娇觉得这是个问题，设身处地，若换做自己是这个妇人，她应该也做不到镇定。 不过川梓没有别的办法，他不能继续给妇人用药，于是两人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恢复神智。 “……你们？” 那妇人清醒过来，眼里迅速被惊恐占据，眼看着就要疯魔，苏娇半蹲在她的床前，让自己低于她的视线，降低她心里的威胁。 “姐姐，你救救我吧，我被他们抓来这里，他们会杀了我的……” 苏娇大大的眼睛顿时蓄积出眼泪来，睫毛湿漉漉的，浑身散发着小可怜的气息，还真就镇住了几乎崩溃的女子。 川梓和秀巧虽然觉得时机不合适，但都不可避免地在心底生出一种可笑的敬佩来。 川梓都蒙了，相处了几日，他认为苏娇是个极为有韧劲，甚至胜过大多数男子的姑娘，可这会儿……他又不敢认了…… 苏娇的眼泪跟不值钱一样一颗一颗往下落，哭得让人心碎。 “姐姐你中了毒，他们让我救你，我本以为救不了，没想到，姐姐开始好转了，姐姐，等你好了他们是不是就会放我回去？姐姐你一定要赶快好，我不想待在这里……” 苏娇单薄的肩膀轻颤，如秋风中的落叶。 那女子是被抓回来的，喂毒的时候她还是清醒的状态，她所有的记忆里都刻着惊恐，她恨不得与谁同归于尽才好。 可这个小姑娘说，自己开始好转了吗？她也是被抓来的？也与自己一样吗？ 自己可以好起来，然后离开这里吗？ “你……真的能帮我？” 苏娇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哽咽地说，“能的，我是大夫，这位也是大夫，我们就是被抓来给你解毒，若治不好你，我们都会死，姐姐，我不想死，我们一起活着好不好？” 女子的眼睛里也落下泪来，谁会想死？她还有孩子，还有家人，谁会比她更不想死？ “好……” 川梓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抱头痛哭，却庆幸这位妇人的情绪真的被稳定了。 她若是执意寻死，他们或许连阻止都没有资格。 川梓背过身，抹了抹眼角，去房门那里跟外面的人争取更好的待遇，妇人的身子虚弱，得更加精心调养才成。 苏娇心里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子半坐起来，耐心地开导她。 病人的心情对病症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她告诉她孩子的情况，告诉她孩子很坚强，她需要调整心态配合他们。 川梓让人给妇人拿来了温补的食物，妇人没什么抗拒地喝下去，苏娇不敢让她一个人呆着，自己有事离开的时候，就让秀巧陪着她，跟她说话，一步都不能离开。 出了内间，苏娇脸上如沐春风，温和无害的笑容荡然无存，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堆积在了一起。 “苏姑娘，能这样已经最好的结果，多亏了你。” 川梓由衷地感激，苏娇却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我从不喜欢说没把握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我只能这么做。” 那女子的情况是有好转，但绝不像是他们所说那样有把握，苏娇几乎不敢想象，一旦给了人希望又夺走，那将会是何等绝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苏姑娘有所不知，在你来之前，这个大屋子里才叫真正的炼狱，你无需自责，这都是你的功劳。” 川梓不想去回忆之前的事情，事实上能先保住这个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 可他们谁都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甚至，还不算是真正的开始…… 第161章 天大的玩笑 妇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一日日坚持着，他们这座大宅子门口守着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森严。 不时会有面生的大夫战战兢兢的进来，给妇人诊脉。 苏娇竭力地稳定住妇人的情绪，她知道这些人是怕她和川大夫说谎，因此又抓了大夫过来确定。 但事实就是事实，妇人和孩子都没事，且她中毒的症状确实也减轻了。 差不多来过四五位大夫看过之后，某日，苏娇被允许去外面的院子走动。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图，但在这屋子里闷了这么多日，能够重见天日的机会，苏娇是不会放过的。 不仅如此，她还为妇人也争取到了同样的待遇。 “你也该每日走动一会儿，对你身体有好处。” 苏娇对这位妇人的态度始终温和可亲，外面的院子十分大，苏娇扶着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去，等妇人喝了药睡下了，出了内间，忽然看到秀巧一脸惊恐地站在门边上。 “怎么了，跟看到鬼似的。” 苏娇只是想开玩笑逗逗她，没想到秀巧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牙齿都在发颤。 “姑、姑娘……我恐怕，是真的见鬼了！” 苏娇：“……” 这种地方，真的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你别乱说……” 秀巧眼泪都逼了出来，脸色惨白，“我、我……” 苏娇拉着她坐下，“怎么回事你说说，别自己吓自己。” “姑娘，你方才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不是让我回去给她拿一条披风的吗？” “嗯，不过你后来没拿来？” “我……我吓得走不动路，我瞧见了、瞧见了……” “瞧见了什么？” 秀巧目光呆滞，“我瞧见了，已经过世的老爷……” 苏娇：“……” 大白天她打了个冷颤，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她还以为秀巧瞧见了什么无法解释的现象，她却说，她瞧见了苏娇已经过世的爹？ 这是什么操作？ “你……看清楚了？” 秀巧脑子早已经混乱，“我不知道，姑娘，我应该不会看错，可这怎么可能呢？” 苏娇揽着秀巧的肩膀，“你先别乱想，不管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都不用怕，我爹也不会伤害我是不是？” 苏娇脑子也是蒙的，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爹长什么样。 一来到这里就被告知自己爹娘双亡，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苏娇一直以为自己的爹娘就是普通的农户。 秀巧的话有些吓到她的了，可如今的处境，苏娇觉得也没有更可怕的事情，她都快保不住命了，还怕亡魂不成？ “指不定，是我爹见我身陷险境，因此想要出现惩罚坏人，没事没事的。” 苏娇先将秀巧安抚下来，虽然自己脖子后面也是一片凉，她猜大概率是秀巧看岔了眼，有些人某个角度会引起误会也不奇怪。 这事儿，苏娇就不打算再提，可到了晚上，有人来请她过去。 “只我一人吗？川大夫呢？” “就你，赶紧去吧。” 来人的态度对她倒是还可以，大概是因为她的医术，要是弄出个好歹来，他们可赔不起。 苏娇有些不大愿意，她想到就这两日应该会有地位更高的人出现，但她觉得不应该只见自己才对。 不过苏娇还是去了，带着秀巧出了这个大大的院子，跟着引路人的灯火去了别处。 走到一座屋宅门口，引路的人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苏娇觉得自己的袖子被秀巧给拽住，忍不住回头，“怎么了？” 秀巧的脸色又有些不对劲，紧挨着苏娇不肯松手。 看把这孩子吓的，苏娇朝她安抚地小小，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放心，他们还要用我，暂时不会动我。” 可苏娇的话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秀巧小幅度地哆嗦着，进了屋子之后，眼睛睁得大大的。 两人绕过屏风，便看见一人坐在堂上，秀巧只看了一眼，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老、老爷……” 苏娇赶紧抬头，那里坐着一个男子，玄青色的衣衫，面容显得宽厚，可眼睛里的光芒却不是那么回事。 “……” 这是她死去的爹？那自己这会儿，应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才行？ 苏娇的脑子飞快转动，脸上因为还没来得及想到该如何应对，显得呆滞僵硬。 在外人看来，倒也情有可原。 忽然间见到自己过世的爹，被吓傻了再正常不过。 那男子倒是先自己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父女，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我原先也没有想过。” 苏娇渐渐反应过来，调动起全身的情绪，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字，“……爹……” 她觉得自己尽力了…… 效果好像也还不错，那男子看到苏娇摇摇欲坠的目光，笑容渐渐收敛。 “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懂得医术，这几年，你过得还好？” 这人好像还真的是自己的便宜爹！但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一副不像是好人的样子？ 苏娇的戏瘾上来了，眼泪说来就来，真情切意泪眼朦胧地看着男子。 “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她眼里的惊喜和悲伤淋漓尽致，那男子抿了抿嘴唇，“我……其实并不是你的爹。” 苏娇：“……” 靠！ 瘫坐在地上的秀巧渐渐回过了神，她像是怀疑人生一般死死地盯着男子。 “老爷，您在说什么？您和夫人不是在路上遇难了吗？我和姑娘亲手操办的丧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眉头微皱，“先把眼泪擦干净。” 苏娇抽抽噎噎地擦眼泪，再长些时间她也坚持不住了，已经没再往外涌泪水了。 看到苏娇没再哭，男子才稍稍松开眉头，“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只要知道我们都并非你的爹娘，是因为受人所托才会照顾你。” “我们的离世，也是因为不需要了，所以做出来的假象。” 苏娇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她是觉得，幸好，真正的苏娇已经不在了。 一个爹娘双亡，年龄尚小的孩子，孤苦无依如何才能在这世间存活？ 好不容易熬到了如今，陷入绝境的时候重新见到了自己的爹，却听见他如此冷淡地说，自己只是受人所托？ 若她当真是苏娇，怕是彻底要绝望了吧…… 苏娇心里一阵阵寒凉，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就算受人所托，到底也养育了原主那么多年，竟是一点儿亲情都没有培养出来吗？ “老爷，这是真的吗？” 秀巧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心里的观念彻底被颠覆。 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怎么会是真的呢？ 她像是在做梦一样，死去的老爷忽然就活了，然后告诉她们，他们不是姑娘的爹娘？ 男子看了秀巧一眼，目光多数情况都停留在苏娇身上。 他怎么说也养了苏娇好多年，对她的性子算是十分了解，她听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 苏一峰很惊异，他想象中苏娇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接受不了，这也是为何自己现在要见她的缘故，总不能等去了主子面前在发作，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苏娇并没有崩溃，她只是面上有些呆滞，却远没有到声嘶力竭的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还没说，你何时会的医术？” 苏娇正在给秀巧顺气，小丫头受到的打击不小，都要恍惚了。 “没了爹娘的庇护，我总得会点什么谋生的手段，慢慢也就这样了。” 苏娇潦草带过，垂着眼眸，“我想着，就算只我一人，我也要努力活着，可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见到爹爹。” 苏一峰比她还没想到。 之前听说有人能够医治这种毒性，是在他管辖的这个寨子里，苏义峰还挺高兴。 可在院子里看到苏娇的时候，苏一峰都没顾得上隐藏身形。 怎么会是苏娇？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个丫头，她或许都已经无法生存地消失了。 结果，那个医术高超，稳住了妇人性命的医女，居然是苏娇！ 苏一峰觉得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 但这事儿已经让上面知道了，他也不可能瞒着，只能硬着头皮现身。 “过几日，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安安分分给她治病，你便还能回去你从前的日子。” 苏娇与从前不一样了也好，苏一峰省去了不少事情。 “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你记住一句都不要多问，多说，否则，恐怕我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了。” 苏娇点头应下，态度平静的让苏一峰都生疑。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苏娇抬头，眼里明晃晃的光让苏一峰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我很感激你们那几年的照顾，可是你们始终娇养，又突如其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其实，并没有想要我活着吧？” 第162章 你别吓我 苏娇认为自己并非是胡乱猜测的。 从看到苏一峰，听到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时，她就隐隐有这种感觉。 娇惯，只能让一个小姑娘丧失生存的能力，如同温室的花朵一般柔弱无力。 当初在浣溪村的时候，苏娇没少听人说过她爹娘的事情，说是将自己娇惯得不成样子，家底却一点儿都没有存下来。 那会儿苏娇有些疑惑，怎么会呢？ 难道他们都不打算往后过日子的吗？越是娇养女儿，不就越是要给她赞银子，往后才能衣食无忧吗？ 可苏娇的爹娘没有，就像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一般，活在当下，完全不考虑后果。 然后，在苏娇还是个懵懂少女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突然就没了。 能想象得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吗？生无可恋，孤助无援，惶恐到恨不得也随着去了才好。 小丫头也确实没能撑得住，只尝试一般地去找了白家，便一命呜呼，才换成了如今的苏娇。 当初让那个小丫头丧命的原因里，白家占了几分，爹娘突然过世的绝望又占了几分，谁能说得清楚？ 他们是故意的。 苏娇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苏一峰，苏一峰竟有些想要回避的冲动。 但他又如何能让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震慑？ 苏一峰笑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可真是让爹伤心。” “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 苏娇扶起备受打击，已经快神志不清的秀巧，“很遗憾，我没有寻死，可能让你失望了，不过希望你能念在一场父女情分上，在我治好了病之后，放我离开。” 苏一峰眯了眯眼睛，“放心，我比你更不愿意跟你有牵连。” “谢谢爹。” 苏娇故意恶心他一下，忽然展颜一笑，让苏一峰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娇已经带着秀巧离开了。 “这真是……” 苏一峰笑了一下，眉头慢慢地皱在了一起，感觉，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苏娇一样，明明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 “……不愧是他的女儿，当初夫人的担忧，是正确的。” …… 苏一峰的事情虽然也给苏娇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但跟秀巧天崩地裂来说，就显得冷静过了头。 秀巧心态都崩了，坐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 川梓见状忍不住问苏娇，“这丫头怎么了？出去一趟，像是丢了魂一样。” 苏娇去给秀巧配了一张安神的方子，一边抓药一边说，“可不就是丢了魂，世界观都颠覆了，能这样已经算是不错。” “……你说的话，有时候我听不大懂，但是要不要紧？是不是他们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川梓有些担心，苏娇这个姑娘不仅仅懂医术，更是生的漂亮，女子在这世上生存不易，他实在担心苏娇被迫害。 “那倒是没有，比起别的，我觉得他们更看重我的医术，川大夫不必担心，我虽然身处困境，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就算死，她都一定会拖两个垫背的陪葬！ “苏姑娘，他们让你去给别人看病了？什么时候去？那这个妇人……” 川梓往内间看了一眼，她的情况算是稳定了下来，但也是建立在苏娇废寝忘食医治的基础上。 虽然如今自己可以帮上忙，可若是情况出现变化，苏娇又不在的话……川梓心里是没有把握的。 “川大夫，若他们要带我走，我无法反抗，所以这几日可能要劳烦大夫辛苦一下，我会尽量交代清楚。” 苏娇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苏一峰什么的，暂时在她这里还算不上要紧的事情。 “要继续排干净体内的余毒，我们也不知道毒素对孩子的影响到了哪一步，还望川大夫细心观察。” 要是有b超就好了，可是没有，苏娇也无能为力。 川大夫认真地记下，生怕有一丝一毫地疏漏，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等苏娇离开，这里只能够靠他一个人撑着。 在秀巧的世界破裂重组的时候，苏娇已经竭尽所能地倾囊相授。 等有人要来带走苏娇，秀巧才能重新启动了一样。 “姑娘，姑娘你不能去，这太危险，太危险了呀！” 秀巧总算是肯接受事实，这个突然出现的老爷，不是个好人啊！ “那也由不得咱们，好了，既然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苏娇很欣慰，至少秀巧没有固执地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危机，进步颇大。 “可是姑娘！”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以为我们不去，就不危险了？呵呵呵，死得更快。” 秀巧无言以对，崩裂的事实让她的承受力都麻木了，对，她们不是来这里做客的，她们是被人抓来的！还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与生死相比，什么死人死而复生，什么不是亲生爹娘，那算什么事儿？ “走吧，川大夫，拜托你了。” 苏娇朝川梓行礼，跟着来人往外走，川梓身边站着的妇人目光急切地看着她，苏娇对她来说，有莫大的安抚支撑作用，可她怎么就要走了呢？ 川大夫轻声地安抚她，两人看着苏娇的背影渐行渐远。 来这里的时候，苏娇是被塞到一辆马车里，没想到离开也是同样。 只不过此刻，跟她一辆车的，变成了苏一峰。 秀巧还是很不适应，缩在苏娇身边跟只鹌鹑似的，眼睛只敢偷偷地去瞥苏一峰。 苏一峰倒是大大方方地盯着苏娇看，他实在有些好奇，从前说话软乎乎，性格羞怯怯，遇到一点事儿就哭得梨花带泪的女娃娃，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虽说遭遇突变，性情有些变化能够理解，但这变得是不是有些太彻底了一些？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被逼入绝境还能有这种效果？ 苏娇就任由他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将他当做陌生人一般。 “你就不好奇，我会把你带到哪里去？” 苏娇抬头，“我问了，你会说吗？” “那要看我的心情。” “哦。” 然后苏娇就不问了，她现在心情就不大好，不想问。 苏一峰觉得还挺新奇，说实话，从前那个苏娇对他来说，就只是一道命令，因此收到命令让他们离开的时候，苏一峰连犹豫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他在一个村子里一呆就是好些年，就为了这么个一点儿用没有的小丫头，如今可以离开，他简直求之不得。 可这会儿又见到了苏娇，苏一峰从没发现如此陌生过，若是当初苏娇是这么个有趣的性子，说不定他还会上点心。 苏娇虽然不问，苏一峰有些事情还是得说的。 “想必你也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你既然能救得了那个妇人，自然也能救得了同样症状的人，你只需要竭尽所能地救人。” “那个中毒的妇人，是你们从哪儿抓来的？” 苏娇忽然没头没脑的问，苏一峰眼睛眯起来，“我说过，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问。” “她的身子好了之后，放她回去吧，她太无辜了，成亲也没多久，日子刚刚好一些……” 苏娇垂着眼眸，这些都是她断断续续从那妇人口中听来的，她不敢多问，怕激起妇人心底的绝望。 “这些事不该你多嘴。” “我要治病的人也怀着孩子吧？人要积德的，否则就算是我尽力而为，也未必是同样的结果。” “呵呵，若有差错，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苏娇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让苏一峰心惊。 “你们将我一个人丢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会儿的苏娇，已经死了，也不在乎多死一次。” 苏一峰冷冷地看着她，苏娇与他对视，眼里的冷淡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目光？ “此事，我会安排，既然她好了，也不用留在这里。” 苏娇缓缓低下头，她能为那妇人做的，也就这么多，她自身都难保……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若那人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那人是？” 苏一峰没再继续说，眼睛挪向了窗户外。 …… 车行了很久，晚上都没有选择落脚的地方，就在马车里凑合。 苏娇自知她如今的处境是绝对安全的，在没有给他们口中的那人治病之前，没人敢动她。 但她也不会刻意作死，而是静静地观察。 他们随行的车马还不少，然而一点儿人声都没有，静的可怕，这是个什么组织？ 苏娇觉得有点歪门邪道，毕竟能干出那人做实验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但她实在也没看出些什么来。 倒是秀巧，忽然有一日，紧张兮兮地拉着苏娇。 苏娇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你不会……又看到我娘了吧？” 秀巧紧张的表情一下子就给苏娇给打散了，莫名的荒谬让秀巧都觉得可笑。 “姑娘……您别乱说，我冷汗都出来了……” 第163章 心眼儿真小 秀巧被苏娇这么一打岔，几乎要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轻轻拉了拉苏娇的袖子，示意她看向马车的某个角落。 苏娇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发现在黑漆漆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雕刻，是一朵……黑漆漆的荷花？ “这个审美……” 苏娇觉得有点迷啊，有任何美观的效果吗？ 秀巧压低了声音，“姑娘，我在好几个地方都瞧见过，这是不是，什么特殊的符号？” “你很有想法。” 苏娇夸赞地拍了拍秀巧的肩膀，确实很有可能呀。 不过，这对她们的处境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 苏娇在担心，这已经是离开的第几日了？ 需要让她诊治的人，究竟在哪里？ …… 如此煎熬了数日，在苏娇以为苏一峰要将她带到荒郊野外杀人灭口的时候，马车外忽然喧闹了起来。 苏娇往外看出去，惊愕地发现他们进了一个村子？ 就是极普通的那种村落，不过很是热闹，比浣溪村的规模要大数倍。 窗户可供视物的地方不大，苏娇只能看个片面，但她发现，马车外或劳作，或聊天的村民们，对于他们的马车队没有任何反应一样。 苏娇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奇异的表现，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没等苏娇想出点什么，马车已经停下了。 下了车，面前是个庄子，瞧着应是哪家在这里置办的田庄，还很朴素的那种。 可苏娇瞧见了门口穿着朴素护卫，腰间是挂着刀的！ 进去之前，苏一峰走到了苏娇的面前，“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你若是想保命，最好能放聪明一点。” 他说完也不管苏娇怎么想，直接就进了宅子，苏娇无语地跟上，进去就发现，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庄子。 庄子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可里面却另有玄机。 庄子极大，里面的摆设看起来都很有讲究，最关键的是里面的人，一个个瞧着都是有功夫的！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庄子？ 苏一峰走在前面，有人见了他给他行礼，他停下来，“大当家回来了没有？” “还不曾。” “我知道了。” 苏一峰继续走，苏娇已经迅速脑补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里难道是什么土匪窝吗？还大当家？ 往后一直走到宅子后面，苏一峰才在一个院落外停住。 门口两个打扮干练的侍女对他拱了拱手，“苏管事。” “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夫人。” “苏管事身后这位就是那医女？你带她直接进去便是。” “不妥，我有些事情想要先跟夫人说。” 两个侍女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进去通传，另一人的目光则落在了苏娇身上。 过了一会儿，苏一峰被告知可以入内，苏娇和秀巧继续在外面等。 她看到院落的门上，右下角也雕刻着一朵小小的荷花，想来这是主人的爱好了。 门口两个侍女不住地打量苏娇，却一个字也没跟她说过。 苏娇头顶被一直晒着也不舒服，径自走到一旁的树下避一避。 刚站过去，忽然肩膀上落了个东西，苏娇扭头，瞧见了一只癞蛤蟆蹲在自己的肩膀上，丑陋地鼓着嘴。 苏娇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太失态，要换个多节蠕动的虫子，她怕是就要叫出来。 淡定地将癞蛤蟆抖下去，苏娇抬头，看到树上坐着个人，一个瞧着比她年岁还要小一些少年。 五官长得很清秀，只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邪气，看着不大讨喜。 苏娇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碍了他的眼，本着不惹事的原则，她几步从树荫下又走了出去，晒就晒一会儿吧，反正自己也晒不黑，天生丽质。 没想到那个少年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噙着笑容走到她的面前。 “你就是来给我母亲治病的医女？瞧着不像呢，倒像是被抓回来做我爹小老婆的。” 什么倒霉玩意。 苏娇完全不想搭理他，但他似乎对自己有很大的兴趣。 “我爹就喜欢你这种的，若到时候我母亲要杀你，你也可以来求我，杀了你怪可惜了。” 苏娇越是不理他，这少年就越是觉得有趣，他还没见过来到这里还能保持淡定的人呢。 “不过我爹应该比你爹都要大，不如我将你留下吧？母亲应该会答应的。” 苏娇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挑了挑眉，像是很期待苏娇的反应。 苏娇沉默了一会儿，“你毛长齐了吗？”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一点儿没有嘲讽的意思，纯粹只是好奇，又不耐烦了才脱口而出的。 那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的表情让苏娇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好好的作什么死呢？自己这会儿身陷险境的，这小子一看身份就不低，弄死自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少年大概这辈子被人问过这种问题，脸都要爆了，眼里流泻出恼羞成怒的杀意，让苏娇有点后悔。 “你别恼啊，我身为大夫，纯粹就是关心关心你……” 苏娇还试图描补，秀巧心都在颤，姑娘好不容易撑到了现在，是要因为这句话断送吗？ 少年齿缝里挤出一丝声音，还没挤全，苏一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爹……” 苏一峰浑身一抖，就瞧见之前那个让他有些发怵的丫头，冲着他一个劲地甜笑，动作极其干脆地走到他身边，目光切切。 “苏管事，她是你女儿？” 少年狠厉的目光看向苏一峰，苏娇状似柔弱地待在他身边，十分的无害。 “衡少爷，她是给夫人瞧病的医女，夫人现在要见她。” “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爹……我怕……” 苏娇可怜兮兮的，声音如同幼猫，苏一峰都要混乱了，怎么她又变成自己印象里那个粘人又爱娇的苏娇了？ “苏管事，我爹说你在外多年回来，是个功臣，可也不意味你的女儿能在我面前放肆！” 苏一峰的脸色十分诡异，表情几度微妙，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朝着沈衡行了行礼，转身带着苏娇往院子里走。 等身后死盯着自己的目光被墙挡住了，苏娇才松了口气，那小子瞧着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大好啊…… “你跟他说什么了？” 苏一峰瞧着苏娇胆怯娇弱的样子忽然又没了，心里觉得好笑，她可是变得够彻底的。 苏娇很无辜地耸耸肩，“也没说两句，不过是身为大夫，见到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关心两句。” 她叹了口气，“大概是到叛逆期了。” 秀巧：“……” 苏一峰：“……” 她在说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 苏一峰不想管，反正目前最重要的，是夫人体内的毒素，其余的，他什么不想管！ 走到屋宅面前，苏一峰停住脚步，转身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提醒你一遍……”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你已经提醒过很多遍了。” 苏一峰的话被卡在喉咙里，苏娇皱着眉，“我知道了，我要见的人有那么可怕，让你一遍一遍地提醒我？” “哼，随便你。” 苏一峰冷哼一声，“进去吧。” “我自己？”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不赶紧进去？” 苏娇：“……” 一把年纪了怎么心眼儿这么小呢？ 苏娇见苏一峰当真没有打算陪自己进去，稳了稳心神，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舒适，温度宜人，清清爽爽，采光也十分讲究。 里面没几个伺候的人，她在丫头的指引下绕过屏风，在一张贵妃榻上瞧见了一个妇人。 她半卧在塌上，身下是柔软的皮毛垫子，身后靠着软枕，穿着宽松的衣衫。 她的相貌倒不是很出众，眉眼有股锋利的感觉，此刻，那双眼睛正盯着苏娇。 “走近些，让我看仔细了。” 妇人发话，苏娇依言又往前走了两步。 “真是漂亮，便是苏一峰不说，我也能认得出你来，你跟你娘长得很像。” 寻常到了这个时候，苏娇应该问一问她娘的事情，可她却什么没问，静静地站在那里。 妇人让丫头将自己扶着坐起来，“我是真没有想到，你会是个医女，你说，这是不是命？” 苏娇瞧见妇人眉间的疲色，“夫人不妨尽早让我给您诊治，我所会的法子是有限制的，月份越大，越不管用。” 她冷静的声音让妇人异常惊异，可苏娇的话让她无法再装模作样下去。 “你过来吧。” 苏娇走过去给她诊察，切脉，又摸了肚子，比在川大夫那里瞧见的妇人月份要小一些。 “你若是能保得住我肚子里的孩子，之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妇人看着苏娇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眼里忽然滑过一抹厉色，“可你若是保不住，便去给我的孩儿陪葬吧。” 苏娇头都没抬，“怀孕最忌讳情绪波动，夫人要想保住孩子，还请配合我放松心情，对您腹中的孩子有好处。” 戾气这么大，呵呵呵。 但苏娇也不想死，立刻着手给妇人针灸，刺血，配药…… 让自己给她的孩子陪葬？那么大脸的吗？ 第164章 一个轮回 因为有了之前那位妇人的经验，苏娇如今给这位妇人治起来，算是得心应手。 她看得出来这位妇人在这里有着极高的地位，为了保证她能安静休养，院子里没有多少人，却也时不时有人想要见她，请她裁决事情。 但更多的时候，她只静静地待在那里，手抚着自己的腹部，目光像是在看稀世珍宝一般。 苏娇见过这样的目光，那是身为母亲对腹中孩子的怜爱和期待，是这世上最为纯粹的感情。 她也在之前那位妇人身上瞧见过，那位心中惊惧到了极点，却为了孩子硬生生压住恐惧，配合她和川大夫治疗的妇人，无意识的，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苏娇于是对面前这位，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只有她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就不是吗？ 墨素素始终冷眼看着苏娇给自己诊治，这个丫头瞧着也就十来岁，可她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 知道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还活着，知道他们并不是自己的爹娘，按照常理，这个年岁的孩子不得崩溃？ 可她身上却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你就不好奇，你的爹娘到底是谁？” 苏娇给墨素素施针完毕，正在整理针囊的时候，听见了她的问话。 苏娇奇怪地看她，这个女子是不是巴不得看到自己痛苦纠结的样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夫人可是想告诉我？你就不担心我情绪受到影响，耽误了夫人的治疗？夫人就那么想让我给您腹中的孩子陪葬？” 墨素素楞了一下，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也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可瞧见苏娇如此镇定的样子，她就浑身不舒服！ 但苏娇说得对，她这条贱命，如何比得上自己的孩子？暂且先忍一忍，等她顺利生出了孩子…… …… 苏娇的待遇也不算差，大概是因为她还能用得上。 除了她，隔三差五就会有大夫来给墨素素诊脉，想来是还并不相信苏娇的意思。 苏娇也不介意，只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祛毒是一件消耗时间的事，在墨素素没有顺利生产之前，她应该都不会有事。 如此在这个院子里待了一阵子，这日苏娇正在院子里收拾晒干的药材。 在这里只要她提出要求，不管多珍贵的药材都会送到她的面前，只是有些还需要她重新加工。 她正和秀巧一块儿翻动竹匾上药材，忽然看到秀巧愣住了。 苏娇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到一个人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那是个……让人看一眼便会印象深刻的男子，年岁与苏一峰大概相当，瞧着却年轻不少，更重要的是，苏娇觉得他有些眼熟。 是不是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那个男子也瞧见了苏娇，目光毫不掩饰里面的惊异。 他大步走到苏娇的面前，高高的个子迫使苏娇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你……是素素找来的医女？” 苏娇想了想，“应该是吧。” 那人听见她的回答笑了起来，“什么叫应该是？你这丫头倒是有趣。” 他看着苏娇的目光里，慢慢地凝聚起一些陌生的情绪，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 “你今年，多大？” 苏娇立刻戒备起来，脑子里顿时想起在院子外遇见到小屁孩，他说他的爹就喜欢自己这样的，这个大叔该不会，就是他的爹吧？ “我……” 苏娇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让他意识到这种想法是犯罪的时候，从来多一步不肯走动的墨素素从屋子里出来了。 “大当家回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呢？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吗？” 沈默莲的目光这才从苏娇的身上挪开。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我陪你进去歇着。” 两人进了屋，苏娇眯起了眼睛，这就是大当家？啧……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沈默莲在墨素素的院子里待了很久，两人的感情貌似很是不错，他出来的时候，眼睛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瞧见苏娇。 “去让苏一峰来见我。” 沈默莲交代了一声才离开，门边上，墨素素的衣裙浮动，靠在那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 “还真是，只看了一眼就上心了，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张脸，是不是很有趣？” 她身边的侍女不敢吱声，墨素素勾起嘴角，“可惜啊，这个丫头，他是注定动不了的，呵呵呵呵呵。” …… 苏一峰在沈默莲面前垂着头，想着这日迟早是要来的，大当家见到了苏娇，一定会来找他。 “那个医女，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她在青州小有名气，据说会治一些不常见的棘手的病症，所以……” “嗯，你们将她掳走，不会惹出乱子吧？” “她……是孤身一人在青州。” “是个孤女？倒是挺让人唏嘘的，这么说，这个姑娘无依无靠，自己一个人讨生活？” 苏一峰头皮有些发麻，“大当家，她的医术确实不错，只有她保住了那些妇人腹中的孩子。” “嗯，是个能干的。” 沈默莲有些心不在焉，“她若是保住了素素的孩子，也算大功一件，她一个小姑娘家很是不容易，若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落脚……” “大当家，这恐怕……不妥。” 沈默莲清冷的目光扫向他，“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 沈默莲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也从不敢对他的事情置喙半分。 但此刻，苏一峰不得不顶着沈默莲的威压劝阻。 “大当家息怒，这个孩子的名字，叫苏娇。” “所以呢？她与你同姓，莫非是你的女儿不成……” 沈默莲的冷笑忽然停滞住，眼里涌起一丝丝不敢置信，他眯起眼睛，“这个苏娇，如今年岁几何？” 苏一峰如实相告，心里明白，大当家怕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苏娇，其实是大当家的女儿。 …… 沈默莲是个十分有手段和才干的人，他有谋略有胆识，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墨素素乃是江湖墨家的女儿，对他一见钟情。 可是嫁给沈默莲之后她才发现，沈默莲还是个多情之人。 他爱权势地位，也爱红袖美人，他并非对自己无情，只是控制不住也对别的女子有情。 可墨素素是谁？墨家的女儿，有着骄傲的自尊，怎能容许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子动情？甚至生下孩子？ 但她发现，自己阻止不了。 墨家曾经得罪过一些人，那些仇人对墨家恨之入骨，墨素素是墨家的掌上明珠，也成了报复的对象，身中奇毒，她生不出孩子。 不管多少次，她的孩子都会在她的腹中化为淤血，她无法为沈默莲传宗接代，又怎能阻止沈默莲与别的女人生孩子？ 墨素素逼不得已，也只能接受孩子，生出孩子的女人，她是绝不能容忍的。 好在沈默莲多情且滥情，喜欢的时候，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不喜欢的时候，多看一眼都不耐烦。 他也不喜欢跟女人生孩子，因此墨素素还能忍耐。 然而忽然出现了的一个女子，让墨素素感觉到了威胁，她就是苏娇的生母。 墨素素从未见过沈默莲对一个女人如此在意，她心里极度嫉恨，却不想惹沈默莲不高兴。 但她是墨家的女儿，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于是当苏娇出生之后，墨素素便跟沈默莲摊牌，想要留下这个女人她不反对，但女儿不行。 反正也不是儿子，这个女儿她要来处理。 沈默莲对女儿并没有什么感情，于是想也不想地同意，他只在意那个女人。 可沈默莲并不明白，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孩子有多重要。 墨素素成功地让那个女人对沈默莲只有恨意，让她带着对沈默莲的痛恨，郁郁寡欢地离世。 她很容易除掉了自己心头的刺，也让沈默莲根本不想再提起那个女儿。 后来，沈默莲才隐隐得知墨素素的手段，她没有杀了自己的女儿，而是让苏一峰养着。 墨素素还说，因为这是他的孩子，自己自然不会伤害她，沈默莲还因此心生动容，却根本没想过见苏娇。 苏一峰回来的时候，曾说过那个孩子已经没了！ “你若是敢骗我……” “属下不敢。” 沈默莲已经不怀疑了，苏娇的那张脸，和她的年纪说明了一切。 可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轮回？他以为早已经死了的女儿，变成了唯一能够保住墨素素肚子里孩子的医女？ 沈默莲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然而他此刻，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 “她……就是苏娇，她知道这件事吗？” “她只知道我并非她的父亲，剩下的，一概不知。” “那也就先不用让她知道，让她专心给素素调养。” 苏一峰点头应下，正要出去的时候，又听见沈默莲问，“她……若是问起你她爹娘的事情，你准备如何作答？” 苏一峰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想这个问题，那丫头，根本就没有打算问过…… 第165章 不想 既然沈默莲问了这个问题，苏一峰认真想了一下，“大当家希望我怎么跟她说？” “你……还是什么都别说吧。” 苏一峰：“……” 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啊！ 苏一峰沉默着退出去，沈默莲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竟然有如此蹊跷的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也就是说，那个苏娇，是自己与她的女儿？ 她到临死前都不肯看自己一眼，弥留之际轻喃着的，都是那孩子的乳名，若是她看到苏娇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吧？ 可惜，她看不到了。 沈默莲体会不到这样的心情，曾经有个高僧跟他说，他的子女缘极浅，沈默莲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墨素素真的生不了孩子，他到如今，也只有沈衡一个儿子，生母也已经不在了。 他不觉得有什么，有一个儿子也就够了，可墨素素却执意想要给他生一个，沈默莲便想着，那就随她吧。 没想到忽然间，他又多出个女儿来，还是跟她娘亲生的如此相像的女儿！ 这倒是，出人意料。 …… 苏娇可不知道这些事，她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工作，上次在院子里见着的大叔，却很频繁地出现。 每一次，她都能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看，看的苏娇心里越发发毛。 “巧儿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是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秀巧不明所以，“命吧？” “我也觉得，如果我脸受了伤，应该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觊觎是不是？” 秀巧吓了一跳，“姑娘！你别乱来！” 苏娇摸着自己细腻光滑的脸，“我也不想，我也怕疼，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么做。” 就怕到时候招人惦记，啧，长得漂亮也不全是好处啊。 墨素素也看出来沈默莲来自己这里勤快了很多，她也不说破，有时候还特意将苏娇叫过来，让她给自己诊脉。 “苏一峰当真没找错人，你给我治疗之后，我身子都舒服了许多。” 墨素素当着沈默莲的面夸赞苏娇，苏娇浅笑不语，她没有攻击性的时候，眉眼显得特别温婉，像极了沈默莲记忆里的那个人。 “大当家觉得呢？苏娇是不是与我特别有缘？就好像，她就是为了我体内的毒才降生的一样。” 苏娇心里恶寒，说的什么鬼话！ 她忍不了找了个借口匆匆出去，沈默莲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大当家可是知道她是谁了？” “嗯。” “当初我怜惜她是个婴孩，让苏一峰养着，不成想如今她却能救我的孩子，你说，这是不是我的福报？” “你怀着孩子，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休养才是正经。” 沈默莲对此事不想再提，换了个别的话题。 苏娇快步走出宅子，才深深地呼吸了一番，“还是外面舒服。” 她叹了口气，忽然瞧见了苏一峰的身影，他才刚刚走进来，似乎瞧见了自己，又想转头离开。 “爹爹！” 苏娇想要转换一下心情，声音异常甜腻地喊他。 苏一峰浑身抖了一下，就看到苏娇已经提这裙子快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爹！” 苏一峰压低了声音，大当家在夫人这里呢！ 苏娇却全然不顾，依旧笑容甜美动人，“我反正也不知道我爹是谁，都叫了你这么些年了，就这么叫着吧。” “你不要这么叫我。” “一个称呼而已，爹爹怎么这么凶？从前不是很疼我的吗？” 苏娇声音娇憨，表情俏丽，不管苏一峰多么抗拒，她都能甜甜地跟他说话，完全不在乎他的态度。 “从前？从前你可没这个胆量！” “人总是会变的嘛，人常说女大十八变，我若总是从前那样，可不得让爹爹失望了？” 苏娇也没什么正经的事情要跟他说，不过就是想恶心恶心这人，他越是不想跟自己有牵扯，苏娇就越是巧笑倩兮地不想放过他。 沈默莲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苏娇笑容可掬，甜美温婉，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看着苏一峰，里面像是有星星一样。 她一边笑着一边微微嘟嘴抱怨，“爹爹是不喜欢我了吗？我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呢。” 苏娇说得自己都快扛不住了，但既然能恶心到自己，想必对苏一峰的冲击更大。 苏一峰果然脸色发绿，这个小丫头又在玩什么花招？她是不是故意耍自己玩呢？ “你……” “爹爹，我会乖乖的，你别不要我啊。” 苏娇眯起眼睛，眼里的情绪让苏一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恨不得今日没有来过这里才好！ 沈默莲看着苏娇明媚的笑颜，心头一时怔忪…… 曾几何时，这是他最喜欢的表情，他能一直一直看着都不会觉得腻。 可后来他就再也看不到了，那双会对着自己笑的眼睛里，盛满了失望和怨恨，再到后来，就连这些情绪都不愿意给自己。 她的女儿可真像她啊……只是这样的笑颜，仍旧是对着别人…… 沈默莲忽然觉得十分不舒服！ “苏一峰。” 苏一峰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正打算动怒的时候，听见了沈默莲喊他的名字。 他心里一凛，立刻转头，疾步走过去，“大当家。” 苏娇也瞧见了沈默莲，转身打算回屋子里。 “你等等，过来。” 苏娇假装没听见，他又没指名道姓，谁知道他在喊谁？ 苏一峰发觉苏娇居然对沈默莲的话置之不理，连忙提高了声音，“苏娇！大当家在叫你，还不过来！” 苏娇：“……” 就你多事！ 她无奈地只能走回来，只是低着头，并不去看沈默莲。 沈默莲问苏一峰，“她喊你什么？” “大当家，苏娇之前……” “他是我爹爹，我自然是喊他爹爹的。” 苏一峰头疼，“我不是你爹。” “爹爹……” 苏娇微微皱眉看向苏一峰，委屈的不行。 苏一峰才想哭，他才委屈！ 这丫头想干嘛呀？啊？她想干嘛？ 沈默莲看向苏娇，“他不是你爹。” 苏娇抬头，“我知道，他告诉过我了，但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他好歹养过我几年，所以我觉得他就是我爹。” 苏娇的眼神极为平静，没有丝毫怨恨和悲伤，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她真正的父亲是谁。 “他……苏一峰对你很好？” “爹爹对我自然是好的，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若是没有他，我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苏娇说的并不违心，哪怕他们后来是真的要让自己自生自灭，也确实因为他们，苏娇才能无忧无虑地活这么多年。 沈默莲沉默，连苏一峰的眼睛里，都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但他到底不是你的生父，你就不想知道你生父是谁？” 苏一峰诧异地看着沈默莲，大当家这是怎么了？他不是说不要跟苏娇说这些的吗？可怎么瞧着，他好像很想告诉苏娇的样子？ “不想。” 苏娇毫不犹豫地表态，“他大概也不想要我，我何必要去知道他是谁？” 她说完，朝着沈默莲点了点头，“我还要去给夫人配药，先告退。” 沈默莲没有阻止她，目送苏娇进屋。 苏一峰有点坐立不安，他也想走…… “你跟苏娇的关系原来这么好？” “大当家，其实并不是这样，从前的苏娇不是这个性子，她……” “也好，你好像还没有跟我细说过她是个什么样子的，我如今倒是真想听一听。” 苏一峰：“……” 大当家不是不在意的吗？他该怎么说才好呢？ …… 苏娇这两日总有些走神。 有时候手里拿着药材想要炮制，半天都没有动静。 秀巧担心她，“姑娘，您太累了，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苏娇这才反应过来，“没事儿，我不会让自己太累着，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秀巧，你瞧见那位大当家长得模样了没？” 秀巧摇了摇头，“我不敢看……” “那你下次看看，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大起来。” 苏娇脑子里有一团迷雾，好像就要能看出点什么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 “你给我倒杯水吧。” 秀巧给苏娇拿了一杯茶过来，苏娇拿在手里，还没喝呢又走神了。 秀巧无奈，“姑娘？” “啊？哦。” 苏娇回神想起来自己是要喝水的，杯子举到面前，里面的茶水轻轻晃动，能看到自己一小部分的脸。 “哐当”一声，她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茶水打湿了裙摆。 “姑娘，您没事吧？可烫着了？” 秀巧急急忙忙地要来收拾，被苏娇一把拉住，“巧儿，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熟悉了！” 总有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在镜子里啊！那个大当家，好像跟自己有微妙的相似！ 所以……莫非……他不会就是自己的亲爹吧？ 苏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的身世一定要这么曲折离奇，这么魔幻的吗？ 她这拿的是什么剧本啊！ 第166章 不行 苏娇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这位大当家对自己莫名的在意也有解释了，为何苏一峰会养她几年，好像也说得通了。 不，也说不通，大当家又没死，怎么会让自己的手下养自己的孩子？ 苏娇又陷入了另一个死结里，这都什么跟什么？ 在她想不明白，甚是困扰的时候，苏一峰也被折磨着。 沈默莲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盏茶，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听你形容的，与我看到的，并非一个人？” “这……许是之后，她的性子慢慢地变了，我见到她的时候，也不太敢认。” “为什么她会变呢？” 苏一峰在心里呵呵，那还能是为什么呢？ “夫人下令让我们回来，那孩子可能是忽然自己一个人不习惯，所以才会性情变化。” 苏一峰说的很委婉，但他相信大当家一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夫人所做的事情，大当家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沈默莲沉默了一会儿，“那也难怪，不过倒是因祸得福，你口中所说的苏娇，可没有如今这个让人在意。” “大当家，属下奉命归来之后，便不曾再与她见面，后面的事情，属下一概不知。” 不要再让他说有关苏娇的事情了，他一点儿都不想说！ “我瞧着，那丫头虽然性子变了，可对你却依赖得很，你们感情不错？” 苏一峰冷汗都要下来了。 当初他就不愿意接手这个任务，大当家的孩子，虽说他一点儿不在意，夫人又是这样的态度，可万一呢？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苏娇，这让苏一峰一度很纠结。 因此在奉命养育苏娇的这些年，苏一峰并未对苏娇有任何苛待，不过他也明白夫人的用意，对苏娇可以说是溺爱。 苏娇也确实对他们十分依赖，可那样的依赖对苏一峰来说，只是个负担，他一点儿不喜欢一个无法自理的孩子天天指望着他们。 但真不是大当家说的这样啊！ 如今的苏娇，哪里是依赖他？那丫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心里都在发毛。 这叫哪门子的依赖？ “可、可能，因为苏娇只有我们这两个亲人，本以为我们已经不在世，忽然又见到了，所以才会……” 苏一峰硬着头皮解释，沈默莲若有所思，“这么说，是因为她只将你当做亲人？” “大当家，是我们，还有如烟……” 不能光他一人被大当家惦记啊！ “那若是她知道的生父另有其人……” “大当家，这样怕是不妥，夫人那边，会不高兴的。” 沈默莲淡淡地扫了苏一峰一眼，“她为何会不高兴？难道那丫头不是我女儿？” 苏一峰不说话了，夫人可以让自己和如烟那样对待苏娇，也是因为大当家的默许，但他若是在意苏娇了，夫人无法违逆他的意思。 沈默莲半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起来，我还没有养过女儿，应是跟养儿子的感觉，不大一样吧。” 苏一峰脑子疯狂地转动，他得想法子出一趟远门，越远越好！ …… 苏娇对自己的猜测十分震惊，但她不会在墨素素面前表现出来。 她发现，墨素素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她怎么会故意在大当家在的时候频繁喊自己过去？ 也不为个什么事儿？ 苏娇都已经脑补出好几个剧本，个个凄惨可怜，这个名叫苏娇的小姑娘，命数实在是不太好。 来给墨素素复诊的大夫，面色越发惊异。 “夫人，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您和您的孩子至今安然无恙，简直是奇迹！” 老大夫对墨素素的情况很是了解，之前墨素素有了几次身孕，也都是他经手的。 老大夫看向苏娇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老大夫算是墨素素的心腹，他既然这么说，墨素素是相信的，她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舒心笑容。 苏娇瞧见，嘴角也微微上扬，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她没有回答老大夫的问话，手里也没有拿针囊，此刻应该是给墨素素诊治的时间，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墨素素摸了一会儿肚子才发现苏娇的异样，她抬起头，瞧见苏娇正在朝着她笑。 这张脸……有着墨素素最厌恶的影子，清丽出尘，不染铅华。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夫人，我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唯恐家里人担心，夫人让人将我的侍女放回去吧。” 秀巧身子一颤，“姑娘，我不……” “闭嘴！” 苏娇鲜有地对秀巧如此严厉，转过头去，又变成了无害的笑容，“夫人可答应？” 墨素素的眼睛眯起来，“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有啊，夫人肚子里孩子的命，比我这丫头要金贵吧？” 苏娇特意等到了现在，等到墨素素彻底燃起希望，完全不再怀疑自己的医术，提这样的要求才会管用。 方才老大夫已经证实了她的用处，墨素素甚至已经想象出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她不可能不答应。 墨素素冷笑起来，“苏娇，你可知道我若是想让你做什么，有一百一千种法子，比如你身边这个小丫头，我会让人在你面前一刀刀活剐了她，你能不救她？” “能，有夫人的孩子陪葬，秀巧不会怪我的，对吧？” 苏娇面不改色，还去征询秀巧的意思。 秀巧拼命地摇头，“秀巧不怪姑娘，不管发生什么，秀巧都不怪姑娘。” “傻丫头，没事儿的，姑娘会拉些人替你陪葬。” 墨素素呼吸急促起来，这个苏娇才多大，竟然能有如此定力？寻常这个年纪的娃娃若是听到自己的话，至少心情会受些波动才是。 苏娇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夫人当然也可以让别的大夫继续给你诊治，不过这位大夫应是也能看得出来，夫人余毒未清，孩子月份越大，就越是危险。” “再过些时候，夫人怕是就能感受到他在你肚子里动弹，若是到时候出了意外……我不过是一死，夫人需知道，身为大夫想要从酷刑里解脱，也不是一件难事。” 墨素素看着苏娇一脸纯洁无害的表情，说出威胁自己的话，只觉得荒谬。 可她却无法不承认，苏娇说的，都是她在意的。 好不容易留住了，好不容易保下了，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再一次消失？ “只是送这个丫头回去？” “是，她是无辜的，从小陪着我长大，至少，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你倒是个菩萨心肠，跟你那个娘……也罢，既然你想这么做，那就……” “不行。” 就在墨素素即将应下的当口，一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沈默莲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步履沉稳地走进来。 苏娇面无表情，心里恨不得将这个人撕成八段！就差一点，她就能让秀巧脱离险境，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不行？ 墨素素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大当家怎么来了？不过一件小事儿，大当家为何不同意？” “她极有可能暴露我们的所在，自然是不行的。” 苏娇淡淡道，“我们被送来时，被关在马车里，什么都不知道，送她走也可如此，何来暴露？” 沈默莲转身看她，看到这丫头佯装平静的眼睛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怒气，显得眼睛越发明亮。 他在心里轻笑，跟一头狼崽子似的，果然是自己的女儿。 若不是刚好听见，他都不知道这个那么像她娘的丫头，能面不改色地威胁墨素素，笑语嫣然，没有一点儿在怕的。 苏一峰和如烟将她养的不错，沈默莲忽然微微皱眉，若她是养在自己的身边，怕是会比现在更加出众才是…… “我说了，不行。” 沈默莲连解释都不屑，这里他说了算。 苏娇的拳头捏的紧紧的，但没有冲动地继续质问。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既然大当家并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死活，我无话可说。” 苏娇拉着秀巧大步离开，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想打爆沈默莲的狗头，尽管她知道自己打不过。 墨素素在苏娇离开之后，脸上才显露出焦急来。 “大当家，咱们这里那么多年都安然无恙，无人察觉，绝不可能因为送出去一人就会暴露，从前，也不是没这么做过。” 沈默莲在她身边坐下，挥手让老大夫先出去。 他拍了拍墨素素的手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朝廷似乎换了个旁人来追踪我们的消息，这种时候万不可大意。” “那我的孩子呢？” 墨素素盯着他，“苏娇能做得出来，她若是不给我继续诊治，我的孩子怎么办？” 沈默莲轻叹了一口气，“素素，这都是命，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 墨素素猛地甩开他的手，“我想要一个孩子！我自己为你生的，而不是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素素，你别激动，对身子不好。” 第167章 果然还是个孩子 沈默莲平静地安慰墨素素，墨素素看着她，乌黑的眼睛里有着异常复杂的光芒。 她最开始喜欢上的，便是沈默莲这种清冷疏离，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性子。 墨素素觉得，这样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一旦动了心，必然会死心塌地。 而自己，一定会是让他动心的那个人。 可墨素素如今，看着沈默莲依旧清冷疏离的眸子，心中忍不住升腾出恨意来。 自己肚子里的，可是他的骨血呀！他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都是命？ 什么叫命？明明可以保住孩子的命，明明她已经找到了法子，为什么他却不肯？ 他分明知道自己这些年为了此事有多痛苦！他分明是知道的！ “默莲，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他！” 墨素素手抚在肚子上，第一次，面对沈默莲毫不退让。 “不过放走一个侍女，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这个条件我必须答应！” 那个侍女死了不要紧，苏娇死了也不要紧，可她的孩子不能有事。 “苏娇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默莲，她也是你的女儿，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的，只要顺着她，如今只能先顺着她……” 沈默莲轻轻地摸着墨素素的头发，他与墨素素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这样，看着十分的亲密，任何人瞧着他们之间都只有羡慕。 这样亲昵的对待，让墨素素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拥有了这个男人的心，可慢慢地她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素素，她虽是我的女儿，可她并不知晓，我们如此对她，她的丫头只要放回去，定是会想办法救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手底下还有这么多人要讨生活……” 沈默莲的语气与墨素素截然相反，理智到……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那就让她知道！一旦她知道你是她的生父，她怎么可能还会害你？对，只要让她知道，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为我调养……” 墨素素睁大着眼睛，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若是如此，兴许、兴许苏娇连这个要求都不会提出来！ “默莲，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个孩子，你一直都知道的，如今总算有了机会，我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素素，我若是认下了这孩子，那便是铁定的事实，她就必须以我女儿的身份被所有人接受。” 那样的话，便不可以有任何人轻慢苏娇，包括墨素素。 可此刻的墨素素，满心只有她的孩子，多一个苏娇又怎么样？只要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才会是沈默莲最重视的！ “苏娇那孩子命也苦，可她既然能来到我们面前，不正说明了她与咱们有缘？你认下她，我是同意的。” 沈默莲轻轻笑了笑，“既然你坚持……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让你如愿以偿。” 墨素素心底升腾出一丝丝的暖意，他还是爱自己的，尽管她不经常能感受得到，可如他所说，自己的要求几乎都实现了，她还是做到了的。 …… 苏娇带着秀巧离开，秀巧刚出门就紧紧地拉着她的袖子，“姑娘，我不要离开你，我生死都要跟姑娘在一起！” “傻子，死有什么好？人总得活着。” 苏娇握住秀巧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我也不想死，我比谁都不想。” 秀巧睁大了眼睛，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共患难的主仆，令人动容。 “你居然还当真有些能耐，是我小看你了。” 院门口忽然有人说话，苏娇侧身，微微挡住秀巧的身影，秀巧已经快速将东西收了起来。 是上次与苏娇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依旧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样子。 苏娇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不得不说沈默莲这基因不错啊，生出来的孩子相貌都很上乘。 “你看什么看？” 沈衡被苏娇审视的目光看得毛了起来，想要进来教训苏娇，却又碍于这里是墨素素的院子，只能站在原地朝着苏娇释放凶狠。 莫名让苏娇联想到哈士奇…… “看你长得好看啊，怎么，还不许别人看？” 苏娇这会儿可不想刚来时那样，谨小慎微，低调内敛，她一点儿都不怕沈衡。 倒不是因为她怀疑自己的身份，她仰仗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本事，墨素素定会罩着她。 沈衡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这个女的在说什么？ “不知羞耻！” “过奖。” 沈衡眯起了眼睛，“你倒是挺得意，不过你恐怕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医女，等你落到我手里，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应该能吧。” 苏娇朝着沈衡甜笑，笑容温和无害，摄人心魄。 沈衡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完全弄不懂她在想什么，也好像根本不怕自己。 怎么能不怕呢？自己可是沈默莲的儿子，这里的人，就没有不对他恭恭敬敬的，可她凭什么不怕？还一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 “这种话，等到了时候，你再说。” 沈衡阴着脸笑了笑，决定今晚就去跟墨素素提要求，让她用不着苏娇之后，把苏娇给他。 苏娇就跟他对笑，笑容怎么甜美可人怎么来，笑的沈衡脸色越发不好，最后甩着袖子离开。 “这种叛逆期的小男生真是麻烦。” 苏娇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忽然间瞧见好几个人朝着她们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秀巧拖走。 “你们要干什么？” 苏娇要追上去，然而却被拦得死死的。 “大当家吩咐，姑娘不是要将你的丫头送走吗？这是带她去准备。” 苏娇指尖已经捏着银针，准备鱼死网破地抗争，听见了这话，她冷着脸，“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要对秀巧不利？” “出发前，会让你们再见一次面，等送她回去，自然有办法让姑娘相信。” 那就是，真的有一线生机！ 苏娇指尖的寒芒消失，只要秀巧能离开，能活一个是一个！她非常厌恶死亡，若是秀巧能活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娇安静地等着，在这之前，她拒绝给墨素素诊治。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也没人来为难她，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她也看的出来饭菜都是干净安全的。 这就很迷啊，苏娇可不觉得墨素素是如此大度好说话的人，她不该用尽手段逼迫自己就范吗？ 但是没有，如此平静的两日之后，苏娇真的见到了秀巧。 不过却离得很远，根本不让她们有交流的机会。 沈默莲不知何时来到了苏娇身边，“你这样的性子是成不了大事的，若我有机会，绝不会提出如此无用的请求，一个丫头的命，算什么？” 苏娇眼神定定地落在秀巧身上，看着秀巧焦急的目光，她缓缓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我没想过要成大事，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苏娇朝秀巧摆摆手，像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虽然她也知道没啥用，但如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沈默莲嘴角翘起兴味的弧度，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点倒还真是像他。 “想的很好，只是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能随心所欲？没有身份地位，这样的脾性只会害死你。” 秀巧的马车已经瞧不见了，苏娇这才收回目光，平静地去看沈默莲。 “那也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我高兴就好。” 沈默莲笑出声音，“果然还是个孩子，不过你这样的，倒是很合我心意。” 苏娇忽然打了个颤，他这话什么意思？ …… 晾着苏娇的时候，沈衡真的去找了墨素素。 “夫人，我想跟你讨一个人。” 墨素素这几日心情十分不好，苏娇虽然年纪小，但沉稳冷静的性子，当真能安抚人心，让人不自觉地信任她。 可她这几日不在，墨素素心有点慌。 自己的身子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她的孩子会不会保不住？大当家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认下苏娇！ “你身边的人早同你说过，让你别打她们的主意。” “夫人不必担心，我瞧中的并非她们。” 墨素素揉着太阳穴，“是吗？那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要讨谁？” 墨素素想赶紧打发他走，只要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就随他吧。 沈衡心喜，“就是那个医女，叫苏娇的那个。” 墨素素猛然抬眼，眼里的光芒让沈衡愣住，怎么了吗？为何要这样看他？ “你说，你瞧中了谁？” “夫人莫怪，我也知道如今她对夫人来说有用处，我也不是想现在就讨她过去，等夫人腹中的孩子安然出生之后，夫人可能将她交给我？” “不能。” 墨素素想也不想地拒绝，“旁人都还好说，苏娇不行。” 沈衡皱眉，这还是墨素素头一次拒绝他的要求。 “这是为何？夫人可能解释一下？” “你以后就知道了，她就是不行。” 墨素素头疼，沈衡却不依不饶，“可我就看上她了，夫人若是不愿意，我便去找父亲要人去。” 第168章 瞎猜的 沈衡的性子，已经不是骄纵能形容。 沈默莲对子嗣什么的并不上心，墨素素又一心想养废了他，因此将他惯得无法无天，唯我独尊，想要什么从没有得不到过。 若是平时，墨素素定会好生安抚一会儿，这会儿听见他还要去找沈默莲，心里生出不耐烦来。 “你去找吧，就说是我不同意。” 她懒得跟沈衡多说什么，敷衍地将他打发走。 沈衡可真是好眼光，居然看中了苏娇？他根本不知道苏娇是谁！ 墨素素能想象得到，沈衡真去找沈默莲，将会有什么后果，但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墨素素如今唯一在意的，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沈衡如何，与她何干？ 或许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苏娇的身份公布出来，她已经快等不及了！ …… 沈衡当真去找了沈默莲。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要一个医女，身份再尊贵的人他都要得，一个医女，如何要不得？ 沈衡胸有成竹，心里已经想着该如何让苏娇后悔对他的挑衅，怎么着也得让她吃点苦头。 不过若是她听话的话，自己也不是不能对她好一点。 沈衡去了沈默莲面前，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爹，我只是要个医女，夫人却推三阻四，我也说了，等她顺利生产之后再要人，这也不成吗？” 沈衡还挺委屈，自己已经考虑的如此详尽，她怎么能不答应？ 沈默莲的目光静静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然而沈衡却莫名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你说说，为何是她？” 沈衡再仔细观察，又观察不出什么不对劲，他定了定神，“我就觉得她很特别，她不怕我，不对，应该说她骨子里好像什么都不怕。” 沈衡眯起了眼睛，“爹，这样的人很难得不是吗？” “哈哈哈哈……” 沈默莲忽然笑出了声音，神情十分愉悦，沈衡松了口气，方才的寒意应是自己穿少了，爹这不是挺高兴的吗？ “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能瞧出那丫头的与众不同。” “这都仰仗爹的教导，那这个苏娇……” “不行。” 沈衡愕然，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爹不是也觉得她……” 沈衡忽然愣住，眉头一点点纠结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爹该不会……是自己瞧上了她吧？可那苏娇，她才多大？爹的年纪可以做她父亲了！ 沈默莲扫了沈衡一眼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于这个儿子，沈默莲是一点儿期望都没有给予，他的事业，往后绝不可能让沈衡承担。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莫非爹还想将她纳为己有？夫人那里必然不会同意，爹，就不能给我吗？就一个女人，你也要跟我抢吗？” 沈默莲一挥衣袖，沈衡整个人往后跌出去，重重地撞在椅子上跌落在地上。 沈默莲心里叹息，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住，他的儿子居然如此不堪，真是不配姓沈！ “这里，我说了算，你以为，有你质疑的余地？” 沈衡惊愕不已，爹竟然为了个女人跟自己动手？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打过自己，这是怎么了？ 苏娇猜的不错，沈衡这个年纪正值叛逆期，他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呼吸急促地瞪着沈默莲。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也是因为瞧上了苏娇，才不肯将人给我？不然还能为什么？可你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 沈衡恼羞成怒地胡言乱语，沈默莲对他越发失望，又一次将人抽飞。 “你以为事情都如同你所想的那样？你的脑子里除了这些东西，还装了什么？” 沈默莲语气冷然，眯着眼睛看着他，强大的压迫力让沈衡无法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 “你若是敢动她一下，便再不是我沈默莲的儿子，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按着规矩，你该唤她一声姐姐。” 沈衡残留着余怒的脸一点一点凝固，仿佛能碎裂一片片落下似的。 他的眼睛无意义地眨动了数下，并不能理解沈默莲的意思。 爹在说什么？他莫不是方才打自己太投入，走火入魔了吧？ “……姐姐……” 沈默莲恶意地欣赏着沈衡的错愕，脸上的笑容浅淡。 “是啊，她年岁比你要大，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轰”的一下，沈衡的脑袋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了，让他整个人都蒙了，目光无比呆滞。 “同父异母的……姐姐？” 他像是只能重复别人的话，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爹这是怎么了？他在同自己说笑吗？ “事实如此，不过你既然会觉得她与众不同，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默莲心情很好地敲着指尖，“明日我便会给她正名，你不过是提早了一日知晓而已，回去吧，正好想想明日该给你姐姐送点什么见面礼才好。” 沈衡几乎是飘出去的，宛若游魂，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对他有多大的打击。 苏娇若是自己的姐姐，那、那他往后岂不是根本没办法拿捏她？ 这个人、这个人如今就很难缠了，若她坐实了身份…… 沈衡忽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 苏娇此刻还并不知道沈默莲的打算，送走秀巧之后，她始终耐着性子在等。 墨素素那边她坚持着不去，没人强硬地逼迫她，不过苏娇心里也隐隐担心，生怕墨素素那边生变，自己仅有的筹码消失。 秀巧如今如何了？有没有平安回家？ 他们会不会说话不算数，等自己看不见了便害了秀巧？ 苏娇脑子里浮现出无数可能，几乎要将她的精神折磨殆尽。 就在这个时候，沈默莲来到了她这里。 “你那个丫头，已经回去了。” 苏娇猛地抬头，昏暗中仍然锐利的眸子，如同幼狼一般，让沈默莲十分欢喜。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沈默莲递给苏娇一样东西，“这是你那个丫头让我的人带回来的，她说你离不开这个。” 苏娇的眼睛睁大，这是……她的宝贝针囊！ 从一线堂被人掳走的时候，她正好将针囊整理好放在一旁，根本没有机会带上。 “她真的，平安无事了？” “我从不屑说谎，那是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做的。” 苏娇见沈默莲确实不像是在骗她，一颗心重重地落下。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给夫人诊治，我说过的话，也从不食言。” 沈默莲满意地笑笑，“不急，明日再说。” “这难道不是最要紧的事情吗？” “并不是，你如今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苏娇诧异，却瞧见沈默莲身后一队侍女鱼贯而入，手里一个个都捧着托盘。 “这些，是你明日要穿戴的东西，明日之后，你便是我沈默莲的女儿，怎能还穿的如此落魄。” 苏娇：“……” 妈的还真是啊！ 可他什么意思？他这是想认回自己？为什么？ 沈默莲说完这句话，目光便在观察苏娇，他看了一会儿，眉头微挑。 “你并不惊讶，莫非你早知道这件事？” 苏娇也不否认，“稍微猜到了一些。” “怎么猜到的？” “瞎猜的。” 苏娇觉得如今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你要认我？为什么？”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你我的关系，认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不是。” 苏娇摇了摇头，“我是猜到的，可你们必然不是，我爹是你的手下，你应该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没有理由，绝不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想的倒多，我以为，在苏一峰挑明了他并非你生父之后，你会很乐意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沈默莲在苏娇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欣喜，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苏娇平静地看着他，“若我的生父，不是将我掳走，危及到我生命的人，我恐怕会稍微乐意一些。”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有趣，不愧是我的女儿。” 苏娇抿着嘴唇，冷静地观察着自己的便宜爹，心里做着取舍。 这种时候认她，必然是有原因的，可苏娇想不到原因在哪！ 是想让自己尽心尽力地给墨素素调养？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这么做，她要保命。 还是说见自己医术不错，是个人才，想要吸收为他所用？ 这个好像靠谱一些，但她不会助纣为虐！ 苏娇的脑子飞快运转，觉得好像除了这个理由，也没有别的站得住脚的了。 “你若是想让我为你做事，大可不必如此，我也从没有想过去找我亲生父母的下落。” 沈默莲表情微妙，“你不愿意？” “不愿意。” 苏娇看着他冷下来的表情，镇定地说，“爹娘这个词儿不是白喊的，养恩大于生恩，在你决定将我交给别人的时候，已经是放弃我了，又何必还想着再找回来？” “你这是在怨我？” “那倒没有，不过我心里已经并不在意这件事，不想徒增困扰而已。” 第169章 再横啊？ 苏娇的态度很明确，已经用“困扰”这样的词来形容，在她说完之后，沈默莲的表情已经有些微妙。 他想过苏娇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没有一种，是她不愿意！ 任何人都不会不愿意吧？在身处险境之中，忽然能有一个强大的羁绊保护自己，谁会拒绝？ 可这个丫头却毫不犹豫地说，她不愿意。 沈默莲轻笑了两声，“你觉得，你有不愿意的权利？” 苏娇点点头，“有的。” 她很认真地说，“不过换个名分，难道就能左右我的想法？大当家，您觉得人是那么简单可以摆弄的物件儿？你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 苏娇眼角带着一点点挑衅，这样鲜活生动，让沈默莲还真舍不得放弃。 其实以他的脾性，他是不会勉强什么，可这个丫头就是很对他的胃口，再想到她是自己的女儿，沈默莲莫名有种骄傲。 “那就先换了名分，剩下的，日子长了再说。” 沈默莲让人将东西都搁下，“不过我劝你最好想透彻了，此事于你来说，只有好处，你想想吧，明日，你的身份便会公之于众。” 他说完，带着侍女们离开，走了之后房门没有再锁上。 苏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一样一样地看他送来的东西。 新衣服，新首饰，鞋袜钗环样样不缺，瞧着都还是极品。 这个便宜爹还挺舍得的。 苏娇在椅子上坐下，这会儿才觉得腿有点软。 她怎么会不愿意！ 什么都不如自己保命要紧，如今得知大boss要认自己，苏娇简直要欢呼起来，至少生命安全能稍稍得到保证不是吗？ 可她本能地去想，沈默莲为什么要认她？他要真在乎自己这个女儿，早认了，还能等自己威胁墨素素送走秀巧之后才想起这茬？ 所以苏娇认为，定是因为某个缘故，让沈默莲原本打算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她大着胆子做了尝试，想要试探沈默莲容忍的底线在哪儿，她也知道一旦失败，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便会离她而去。 好在，她成功了，沈默莲执意要认她，哪怕知道自己不愿意。 这么说，自己对他还是有些价值的，苏娇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巧儿啊，我好像暂时不会死了，你不着急啊，慢慢来……” …… 秀巧被送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人救苏娇。 她没有回去清河镇朱家求助，秀巧以最快的速度要求见萧离然。 她想的很清楚，若是萧大人都没有办法，朱家也只能干着急。 秀巧先见到了宁白，他瞧见秀巧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秀巧？你家姑娘呢？已经没事了吗？” 秀巧眼眶刷的就红了，但她强忍住没哭，简单明了地告诉了宁白苏娇的处境。 “你说什么？苏娇还在那些人手里？” “是，姑娘让他们放了我，她应是还有些时间，她要诊治的人还有一会儿才会生产，还用得着姑娘，宁大人，请您赶紧让萧大人去救救姑娘吧，那些人、那些都是坏人！” “你别急，你们失踪之后萧帅一直有在让人追查，但他们的行踪太过隐蔽，一时半会儿也追查不到，不过你既然去过，你可还记得什么？” 秀巧摇头，“被绑走和送回来的时候，我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好像是在一个村子里……” 宁白头疼，光是青州附近的村子就不少，整个国朝村子千千万，要如何找？ “萧大人呢？他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帮我求求他，求求他救救姑娘，我给他磕头！” 宁白赶紧安抚秀巧激动的情绪，“你冷静点，萧帅怎么会不救苏娇？可萧帅如今分身乏术，等他将手里的事情处理了……” “那姑娘就危险了！” 秀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到姑娘独自一人在那龙潭虎穴，她就恨自己为何没有坚持留下。 对了，她离开之前，姑娘是给了她一个东西的！ 秀巧被送走的时候，有侍女进来搜查了她的身子，秀巧为了不让人发现，将东西巧妙地藏在了头发里，险险地过了关。 “姑娘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姑娘给的一定很关键！” 秀巧急忙从贴身的荷包里将东西倒出来，一个一点点大，纯黑的墨玉雕刻，雕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宁白看到玉雕的瞬间，眼瞳紧缩，他一把将墨莲玉雕抢过去，拿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半晌。 “这是，苏娇给你的？” “是，我也不知道姑娘从哪儿弄来的，不过我们被抓去的地方，偶尔也能看见跟这个类似的图案。” 宁白神色凝重，“你需要跟我去见萧帅，若是这东西是真的，苏娇所在的地方，正是萧帅要找的！” 秀巧不懂他的意思，但见萧离然她是愿意的。 她跟着宁白见到了萧离然，萧离然也仔细地看过了玉雕，“苏娇，她还好吗？” “萧大人觉得那样的地方，有什么好可言吗？姑娘为了活下来，整夜整夜地不睡想法子给人解毒，我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秀巧无比自责，她能活到现在，都是沾了姑娘的光，她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却还要姑娘保她的命！ “她素来是个是个坚韧的女子……” 萧离然用力捏紧了那枚玉雕，“你们被抓去的地方，极有可能是墨莲教的所在，我一直在追查他们的据点，却一直扑空，没想到他们会藏匿在村子里。” “不是藏匿在村子里，姑娘说，那个村子全是他们的人，他们是在用村子来掩饰，萧大人，这个什么墨莲教，是不是很可怕？” “是，他们教众甚多，行事极端，弄出了不少事情，最惨烈的一次，让整整一个村子的人都消失了。” 秀巧听了摇摇欲坠，“姑娘、姑娘可怎么办啊！” 萧离然又再次看了那枚玉雕，“他们有求于苏娇，暂时不会伤害她，可等苏娇没有了价值就说不好，所以我们必须尽早找到她的下落，这枚玉雕，来的及时。” 他盯着通体墨黑的玉雕，仿佛能看到苏娇乌溜溜的眼睛。 这个姑娘真是自己的福星，她果然，是上天送来给他的幸运！ …… 这枚玉雕，是苏娇从墨素素那边顺手摸来的。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可墨素素将它藏的很隐秘，那就一定有用。 她提出要让秀巧离开才给了她，就是想若是可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不过如今苏娇已经顾不得想这些，她焕然一新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消瘦的面颊上，带着一抹清冷，竟是与沈默莲有几分相似。 沈默莲瞧见她也有一瞬间的晃神，她这张脸，与她的娘亲很像，却远没有那么娇弱。 在她的身上，沈默莲同时看见了她的娘亲和自己的影子。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此时此刻，沈默莲才真切的觉得，子嗣的存在原来如此奇妙。 苏娇沉默着走到沈默莲的身边，沈默莲满意地笑笑，“你果然是个聪慧的，知道做出正确的选择，往后，你定会感激你今日的选择有多明智。” 他带着苏娇见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朝着苏娇行礼，态度恭敬。 苏娇落落大方地应了，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沈默莲也看越欢喜，这比沈衡要强多了。 苏娇也见到了沈衡，那个叛逆期的孩子……好像受了伤，行走之间有些不大便利，脸上也青了一块？ “此前你们应是已经见过面，沈衡，从今日起，她就是你的姐姐。” 苏娇看着沈腾，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弟弟这是身子不舒服？姐姐也没什么见面礼好送你，不如帮你治一治如何？” 沈衡身上的毛瞬间炸开，“你别太得意，我可没打算认你！” “哦？” 苏娇歪了歪头，“那你是打算与大当家脱离父子关系了吗？小小年纪有如此抱负，真是令人佩服。” 沈衡直接就想对苏娇动手，却被沈墨离轻描淡写地化解。 “她说得不错，她如今是我的女儿，你若是不想认她，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苏娇瞧着沈衡的世界观崩塌，怕是已经怀疑人生，觉得自己的父亲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要断绝跟他的关系。 苏娇却不觉得奇怪，沈墨离此人，冷心冷情，大概除了他自己，对其他任何人都没什么感情。 沈衡到底还是惧怕沈墨离的，怕他当真跟自己断绝关系，为了个野丫头，划不来！ 沈衡不情不愿地喊了苏娇一声姐姐，喊得苏娇通体舒畅，臭小子不是挺横的吗？再横啊？ 苏娇的身份，就此定下了，她在墨莲教中的待遇，也陡然提升，从一个阶下囚成为了教主千金。 住的地方换了个院子，起居有人伺候，吃食变得精致可口。 沈默莲特意来问她，“可还习惯？” “有人伺候有什么不习惯的？只不过没有我自己的丫头趁手。” 苏娇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我又何苦将秀巧送回去？” 第170章 我还得感谢你们？ 苏娇后悔的语气真情实感，像是当真很可惜秀巧不在自己身边。 沈默莲轻笑了两声，“那也是她没福气，不过听说你很会赚银子，有那些傍身，她也不亏。” “秀巧是个忠心的，不过也罢，我发觉人生在世，都是有命数的。” 她弯着嘴角，“至少我从没有想过有一日，我的爹会另有其人。” 她狡黠的眼角流泻出一抹兴味，在沈默莲说话之前又开口，“好了，我也该去给夫人诊脉了，这几日没去，我心里也不踏实，说起来，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的弟弟妹妹呢。” 苏娇眉头轻挑的模样很让沈默莲哭笑不得，这还是没养在自己跟前儿，若是打小养大的，怕是个妖女吧？ 去了墨素素面前，墨素素早等着她了。 她半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眼睛盯着苏娇，“我都听说了，不成想你我居然如此有缘分。” “是挺有缘分的。” 苏娇给她诊了脉，拿出针灸的针囊，却不是秀巧让人带回来的那一个，她可舍不得。 她检查了墨素素的情况，心中略安，与自己想的没差多少，虽然自己的身份算是一道免死符，但比起这个，她更愿意依赖自己的医术。 “如何？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苏娇抬头，“夫人身边不是有大夫吗？没有每日给您请脉？” “我只想听你说，如何了？” 墨素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苏娇有种盲目的信任，那也没办法啊，她身边的大夫束手无策，苏娇却能保住孩子，高低差距立显。 苏娇平静地说，“暂时没有问题，我会继续给你诊治。” 苏娇没说的是，她其实也不能保证这个孩子就真的能平安降世，或者生出来，是个健康的。 条件太有限，她保证不了，如今能确保墨素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胎心已是不易，剩下的，恐怕只有听天由命。 墨素素听见了她的话，脸上溢出淡淡的笑意，她身边的大夫也说了，她的身子并无大碍，她只是想听苏娇亲口说而已。 墨素素的手在肚子上轻抚着，“你确实是个能干的，也难怪大当家会想认你，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对自己的孩子上心过。” 苏娇忙着调整药方，闻言抬头看了墨素素一眼又低下，像是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 墨素素嘴角的笑意更甚，“你该觉得荣幸，你可是他唯一的女儿，与别的不被承认的女儿不同，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的荣幸。” 苏娇语气平静，里面泄露的一丝丝异样，让墨素素心里很高兴。 就算是女儿，也不能挡着自己孩子的路。 她不允许苏娇跟沈默莲之间父女情深，他们之间的间隙本就存在，只是苏娇不知道而已。 苏娇不知道，那自己就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墨素素等苏娇忙完了，没让她离开，而是让苏娇在她面前坐下。 “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既然你是大当家的女儿，有些事情就该知道一些，大当家事务繁杂，便由我来告诉你，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墨素素语气和蔼，眼里闪烁的笑意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苏娇只当看不懂，“夫人请说，我听着呢。” 随后，苏娇便明白了为了自己会被苏一峰带走，养在一个落后的村子里，为何沈默莲认了自己，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渣男啊！ 苏娇直吸冷气，渣的惊天动地，嘿，他怎么还有脸要认回自己？ 妈的将自己随手交给正房处理，生生逼死了自己的娘亲，听墨素素的语气，沈默莲还挺喜欢自己的娘？ 那她娘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被沈默莲喜欢上！ 墨素素虽然说，她是不忍自己流落在外，才派了苏一峰和一个叫如烟的照顾她，但苏娇已经从苏一峰那里隐隐确认过，他们只是想将自己养废了，再自生自灭。 这可比弄死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有趣得多，至少可以让自己充分地体会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呼天天不应叫地地地不灵。 苏娇也不拆穿，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墨素素声音轻柔，“你也别怪大当家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他这么做其实也只是想让你做一个平凡快乐的孩子，若不是你我有缘，或许你仍旧什么都不知道，平平顺顺地嫁人生子，度过一生。” 苏娇沉默着看墨素素表演，她想着这世上是真的有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的人，睁着眼睛将黑的说成白的。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们才对？” 苏娇忽而弯起嘴角，“也对，若不是你们，我从哪儿学的一身医术过活？” 她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墨素素，“夫人是不是很担心我与大当家之间太过亲近？你放心，不会的，所以夫人安心养胎，便是身为大夫，我也绝不会做刺激到你的事，你心里所想的情况，绝不会出现。” 有一瞬间，墨素素觉得自己被苏娇的目光给刺穿了，通体透凉，无所遁形。 这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为何竟会有如此看透一切的心境？自己应下让沈默莲认她，是不是做错了？ 墨素素想否认，“苏娇，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说这些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余光瞧见沈默莲走了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 沈默莲噙着浅笑，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墨素素弯起眼睛，“也没说什么，与苏娇说几句贴心话罢了。” 苏娇从凳子上站起来，“是的，只是一些往事，不值一提，我该去给夫人煎药了。” 她从容地走出去，沈默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墨素素的时候，含着一丝危险。 “往事？我也挺想听一听，是什么样的往事。” “大当家，你既然认了苏娇，不该让她知道曾经的事情？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知道你是为了想让她平平顺顺地长大才送她离开，苏娇很感激。” 墨素素脸上笑容不变，放在锦被里的手却微微地蜷起。 “她很感激？” 沈默莲不知道为何笑出了声音，那个机灵聪明的丫头，她会听不出端倪？还很感激？ 沈默莲笑了一会儿慢慢平静，沉静的眸子变得不可捉摸，“素素，在她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我并不关心你如何对她，可既然她如今是我的女儿，那便不是你想怎么对待都可以的。” 他轻轻摸了摸墨素素的头发，动作语气十分轻柔，却生生让墨素素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站了起来，“这一次就算了，我不想再有下一次，嗯？” 墨素素的手骤然攥紧，掌心刺痛。 “我知道了，大当家放宽了心。” “这才好。” 沈默莲又陪了她一会儿才离开，他一走，墨素素的身子一下瘫软下来，像是脱力了一般。 “我没做错，这都是为了我的孩子，只要等他出生，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对，只要我的孩子平平安安……” …… 苏娇从墨素素那里听说了往事，除了当时气愤了一会儿，并未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又不是真要跟沈默莲父慈子孝，他是个薄情寡义的渣男，跟自己一点儿关系没有。 苏娇尽职尽责地给墨素素诊治，忽而有一日，墨素素拉住她。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藏哪儿了？” 苏娇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你也不用与我装傻，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会拿走，你放心，我还没有与大当家说，只要你还回来，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苏娇紧紧地皱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偷了你的东西？我如今的身份，还需要眼馋你什么东西？” 她态度很不忿，像是受到了侮辱，却又因为自己的性情压抑着。 墨素素缓下了口气，“你也别激动，我并非在追究什么，那东西对你来说并无价值，所以你只要……” “你说来说去到底是什么东西？钗环？银子？首饰还是珠宝？” 墨素素紧紧地盯着她，“你真打算拒不承认？你要知道，如今你还回来，一切都可以当没发生，可若是等被人搜出来……” “那你赶紧去搜吧。” 苏娇一脸不耐烦，“我知道夫人心底不待见我，但也无需用这种手段栽赃吧？我其实早猜到我与大当家的关系，却从没想过要攀附什么，夫人实在不必这样忌惮我！” 苏娇直接将话挑明，“我说了让夫人放心，便会信守承诺，夫人想让我与大当家关系疏远，你也成功了，曾经那些事情我也不会当没发生，所以夫人就别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不成吗？” 墨素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苏娇眼里流泻出嘲弄，“夫人若是没事儿，我可以走了吧？” “等等。” 墨素素身后的帘子被掀开，沈默莲的身影出现在那儿。 苏娇诧异地扬眉，看了看沈默莲，又看了看墨素素，眼里的嘲弄更甚，“……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171章 倒贴银子都不要 墨素素更加有口说不出，原本是想让沈默莲看一看他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哪知道这个苏娇如此滴水不漏，反而说什么自己不待见她！ 她是不是故意的！ 苏娇当然是故意的，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她的戏瘾还没过足呢。 沈默莲走出来坐下，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素素说她丢了一枚玉雕，还说这些日子只有你可能接触过，你见过没有？一枚黑色的莲花玉雕。” 苏娇伸手将头上的玉雕钗环拔下来放在桌上。 “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我对这些玉啊石头之类的也不感兴趣，我是被请来做客的吗？我是被强行抓来的，拿了那什么玉雕能做什么？能换银子？还是可以打扮？” “那可不是单纯的玉雕！那是……” 沈默莲阻止墨素素继续说话，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苏娇，苏娇也不怕他，坦然地与他对视。 怕他个鬼哟，死无对证的东西，谁来她都不怕。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侍女，附在墨素素耳边说了什么。 墨素素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看仔细了没有？” 侍女点点头，沈默莲绷直的嘴角弯起来，“好了，这件事是个误会，你先回去吧？” 苏娇反而不急着走了，“误会？我看不是吧？或者要不这样，还是让人看守着我来得好，也能避免这种误会不是吗？” “此事你是受了委屈，我会给你个交代，你是我的女儿，不是被抓来的犯人。” 苏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带着自己的药箱离开，眼里赤裸裸的不信任，让沈默莲有些生气。 “默莲，你就信她？那东西只可能是她拿的，说不定，她已经让那个丫头带走了！” 沈默莲回头，“你觉得她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送走丫头又是在我认下她之前，她会冒这个险？” “可是……” “你什么都没有找到，当初给那个丫头搜身的也是你的人，你可搜到了什么出来？” 墨素素那会儿哪里在意过这事儿？只一心想着早点将人送出去，苏娇就能早点给自己诊治！ “说到底，是你没有看顾好东西，你这里这么多人，只说是苏娇拿的，你可有证据？” “这还要什么证据？默莲，我这里的都是我的心腹，她们不可能……” “苏娇也是我的女儿，她受了冤枉，我这个做爹的，总得替她讨回公道，是不是？” 墨素素张大了嘴巴，“……你想要，如何讨回公道？她是故意的，她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这么说，你没跟她说曾经的往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默莲……” “我说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既然如此不愿意我认她，为何又要提出来？你该了解我的，做出了决定，我便不会更改。” 沈默莲叹了口气，“苏娇这孩子脾性像我，寻常安抚怕是不管用，你手里一些权力，我会分给她一些，也让她有些安稳的感觉。” 墨素素要疯了，沈默莲说什么？他要将自己手里的权利分给苏娇？她何德何能！ 就是沈衡，手里也并无实权，沈默莲是怎么想的？ 可沈默莲瞧着并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墨素素的心慢慢地凉了，沈默莲做出的决定，她根本无法反对！ 墨素素在沈默莲离开后气得砸了一只梅瓶，然后才想起来苏娇让她务必要保证心情舒畅，赶紧喝了口水顺顺气。 “再忍几个月，没想到这个丫头是个狡猾的，我且再忍她几个月！” …… 苏娇回去了自己的院子，眼尖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秀巧离开后，她的贴身物件儿都没有让下人来收拾，都是她自己亲手拾掇，因此有没有人动过，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是趁着自己在墨素素那里的时候，已经让人过来搜过了呀。 苏娇假装不知道，他们就是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她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那枚小小的墨色玉雕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好像墨素素很紧张？ 那就好，紧张说明那东西还是有价值的，希望能派上用场。 苏娇从这日之后再出门，门都不关，头上所有瞧着贵重的饰品一个不戴，只用了一支极普通的木簪子将头发挽起来。 沈默莲连着瞧见她几次，次次都不很愉快地皱眉，这丫头是再跟他怄气？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但沈默莲还真拿她没办法，苏娇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他能如何拿捏？ 于是沈默莲冷眼瞧了几日，只能选择自己去哄。 “你也不必如此，此事是素素太过莽撞，我听大夫说，怀了身子的女子性情都会有些反复无常。” 苏娇抬头看了沈默莲一眼，“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种情况也常见，我只是在避免下一次反复无常，并非跟谁置气。” 沈默莲就看着她睁眼说瞎话，还说的特别坦然。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行，你没跟谁怄气，不过既然我认了你，你也不好整日清闲，如今有几件事情交给你来处理吧。” 苏娇心头咯噔一下，尽量不让脸上显出端倪。 他放心让自己做事情？天，这人究竟是什么脑回路？他是不是对他自己迷之自信，觉得她能当他的女儿就会感恩戴德，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哇…… 苏娇有点迷茫。 或许，若她不是苏娇，而是从前那个依赖爹娘的小姑娘，是真的会如此，怎么说也是亲爹，又屈尊纡贵地认了她，呵呵呵…… 苏娇心里疯狂刷弹幕，脸上却异常平静，“我并非整日清闲，给夫人诊治、配药、施针、艾灸……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多余的精力。” “素素的情况已很安稳，我瞧着你每日至多在她那里待上一个时辰，其余的时候你就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不会很无趣？” “不会。” 苏娇说的理直气壮，沈默莲轻笑了一声，“那也不成，小小年纪不该如此懒散，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苏娇吊起眼睛，“夫人也同意你如此安排？我什么都不做尚且要冤枉我一下，我若接手了什么事，岂不更麻烦？我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沈默莲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暗沉的光芒让苏娇心惊，他说，“在这里，还是我说了算。” 苏娇慢慢眯起眼睛，“那就好。” 沈默莲交给她的，是几个院子的分例安排，并不繁重，苏娇之前也操持过，因此得心应手。 借此她至少能了解一些这里大概的人数，都是什么地位，虽然很浅薄，但聊胜于无。 就这么敷衍的一个差事，苏娇没想到都能惹得人眼红。 沈衡在一个角落里堵住了苏娇，眼神锐利地瞪着她，“你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居然会让你帮他做事？” 苏娇歪着头，“大少爷，做事是伺候人活计，你以为是我求来的？” “这不可能！从前这些都握在夫人的手里，怎么会轮得到你？我警告你，你可别再我爹面前耍心眼，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多谢你的警告，我会小心的。” 沈衡炸毛，“你果然有耍心眼！” 苏娇叹了口气，“我说你能不能正常点？你要是嫉妒我受宠，就赶紧去你爹面前邀宠，你跟我这儿闹腾什么？你都多大了？啊？是不是还要姐姐疼你啊？” “你这个……” 沈衡呼吸急促，脖子涨得通红，苏娇都怕他下一瞬厥过去。 他赤红的眼睛瞪着苏娇，“我才不会把你当姐姐！我、我讨厌你！” 然后，沈衡就撒腿跑了。 苏娇：“……” 行吧，叛逆期的小男生嘛，可以理解，就是这台词实在太中二了，奶凶奶凶的，就没有更霸气一点的？ 苏娇摇摇头，她可不觉得沈默莲对自己有多好，这种冷心冷肺的渣爹，倒贴她银子她都不要！ …… 苏娇就这样在墨莲教里慢慢地站稳了脚跟。 沈默莲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见人的时候总喜欢带着她，尤其听见有人说苏娇像他，他的心情会奇妙的不错。 不过苏娇却根本不怎么搭理他，反而对苏一峰很热情。 “爹，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苏娇在外面遇到苏一峰，扬着可爱的笑脸跑过去，苏一峰一脸苦逼，“大小姐可千万不要这么叫我，我受不起。” “咦？这是为什么呢？从前我可是叫过你千千万万声爹呢，已经是习惯，改不了了。” 苏一峰心里苦啊，他想领个差事离开这儿躲一躲，却没来得及，大当家说近来外面有些不太平，让他就在这里呆着。 但他宁愿去外面承担不太平的风险，也不想跟苏娇这丫头待在一处！ 这丫头就是个小妖女，到如今都没有唤过大当家一声“爹”，反而一见到自己就爹长爹短的，苏一峰觉得自己都折寿了。 “苏娇，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我无冤无仇，当年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就非要害死我吗？” 第172章 乐享天伦 苏一峰都要疯了，他都恨不得躲着苏娇，一看到她头就疼。 苏娇跑到他面前，忽闪着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看起来要多清纯有多清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爹爹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死你呢？我对您可尊敬了。” “你少来！你以为我会信？我当年也算是没有亏待你，你就放过我不成吗？” 苏一峰堂堂男儿，都要哭了，那他还能怎么着呢？这可是大当家的女儿，难道还能呵斥不成？ 苏娇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不信呢？那爹爹以为我想要你怎么样？我能让你怎么样？” 苏一峰：“……” 虽然他也真的想不到，但他就觉得不对劲！ “我虽然在这里的身份不一样了，可所有的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只有你是我熟悉的，看到爹爹的时候，我心里就会稍稍安定一些……” 苏娇的眼睑半垂着，平日里显得慧黠的目光，此刻带着淡淡的伤感和一丝丝脆弱，让她与之前的气质截然不同。 苏一峰的气势瞬间就减弱了一大半…… “那什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如今是大当家的女儿，他才是你亲爹，你该叫他爹爹才是，我并非你的父亲。” “我知道，可是……” 苏娇抬起头来，“有些习惯一旦时间长了，哪里有那么容易改？” 苏一峰的神色甚是微妙，每一次他想跟苏娇摊开来把话说清楚，苏娇都能给他带偏儿，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苛责什么呢？换了任何一个她这么大的姑娘，怕是都会如此吧…… 苏一峰心里却想着，苏娇怎么能与其他人一样呢？她可是苏娇啊，被抓到这里，被告知真正身份都能处变不惊，还让大当家认回了她。 她怎么能是寻常的女孩子能相提并论的呢？ “我……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苏一峰再一次落荒而逃，每一次面对苏娇，先逃开的总是他。 苏一峰还能够感受得到苏娇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步子越发快了。 苏娇清透的眼睛一直凝视着苏一峰，直到再也看不见也没挪动方向。 她……其实是故意的…… …… 沈默莲不止一次看到苏娇与苏一峰相处的场景。 那个丫头面对沈默莲时候的表情，与在自己面前截然不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柔软的不可思议。 而其他时候，苏娇也会笑，却是毫无破绽，让人无法窥视情绪的笑容。 沈默莲还感叹过，这个年岁的小丫头，怎么就能拥有这样的笑容？难道她天生如此？ 可看到苏娇跟苏一峰笑的时候，沈默莲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她也会露出小姑娘特有的柔软表情，眼睛里都闪动着星星，那种情绪……好像是叫孺慕之情吧？ 沈默莲皱着眉观察了几日，沈衡看他的时候似乎也有这样的情绪，但苏娇对自己却全然没有。 不仅如此，她一直对自己的称呼都是“大当家”，她好像从没叫过他爹爹？ 沈默莲不着痕迹地制造机会，让苏娇喊自己，但这丫头回回面不改色地称他“大当家。” “这些本应该让夫人过目，不过夫人如今的状况不宜劳神，因此请大当家看一下。” 苏娇将手里的账目递过去，如今交到她手里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她都无法理解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沈默莲的目光从她手里的账目上扫过，并没有接过去，这孩子，没看出来自己在刻意讨好她吗？怎么还是“大当家”呢？ “你为何总是喊我大当家？这样不妥，往后跟沈衡一样称呼我就是。” 苏娇眨了眨眼睛，沈衡那个中二病，对其他人颐气指使，唯独对沈默莲很是畏惧，张口闭口爹爹的，她才不要。 “我对大当家心存敬畏，如今的称呼就成。” “你是不愿意喊我爹爹？” 苏娇一点儿不奇怪沈默莲的直截了当，她抬起头，将举累了的手臂收回来。 “如果大当家想听的话，我可以喊，大当家想听吗？” 沈默莲与她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这会儿喊出来的，大概也不是他想听到的。 苏娇嘴角弯起，又将账本递过去，“那这些……” 沈默莲挥了挥手，“你自己做主，我瞧过你之前的处理，都很妥当，素素没法儿理事，这些都由你来做。” “好。” 苏娇也不推脱，事实上她求之不得，能掌握越多这里的情况，对她越有利！ 也不知道墨素素的孩子能坚持多久…… …… 墨素素先是对苏娇掌权心里有很大的不痛快，但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只能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苏娇，他今日动的很厉害，晚上我都没办法睡着。” 苏娇低着头整理针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很活泼啊。” 墨素素于是笑起来，手放在肚皮上，很容易能摸到里面的动静，“是啊，一定是个男孩子。” 苏娇没说话，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样的反应其实并不正常，有动静是好事，但如此动静剧烈，苏娇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说到底，她对妇产科并不太熟悉，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天知道！ 苏娇只能竭力维持墨素素身体状况的稳定，再多的，她不是神，也无能为力。 给墨素素扎了针，苏娇要起身的时候，忽然被墨素素一把抓住了手腕。 苏娇吓了一跳，抬头看她。 “我的孩子出生之后，你便是他的恩人，我一定会好好重谢你！” “……多谢夫人，我职责所在。” 苏娇波澜不惊，墨素素慢慢松开她，往后靠在软枕上。 “大当家从来对子嗣不看重，你却是个例外，苏娇，我真的很欣赏你。” “夫人谬赞。” 墨素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娇，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可是没有，苏娇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自己称赞的并不是她一样。 “你放心，往后就算我的孩子降生，也挡不了你的路，我其实也希望大当家能子女双全，乐享天伦。” 墨素素不知道是不是怀着孩子，带着笑容说这些的时候，毫无违和感。 可苏娇却记得，他们做过什么。 他们的手里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为了自己的孩子，迫害无辜的女子和她们的骨肉。 苏娇记得自己被送来的时候听到过，说只她这里的妇人存活了，说明还有别的地方，也在发生同样的悲剧。 这种人，根本不配子女双全，乐享天伦！ “苏娇明白。” 苏娇压制住心底汹涌的怒意，语调平静，“夫人，我该给你开方子了。” “……去吧。” 墨素素眯了眯眼，她不信苏娇听不出来自己在跟她示好。 沈默莲似乎很中意这个女儿，墨素素想着恐怕就算自己孩子出生，也不能让苏娇无声无息地消失。 那既然如此，便把她拉过来当自己人也成，可自己暗示过几次，这个丫头都全无反应，她这就是不愿意了？ 还以为是个聪明的，呵呵，果然还是小丫头，如此，自己也不必着急。 …… 沈默莲近来忽然忙碌起来，整日里都见不到人。 苏娇乐得见不到他，表面上兢兢业业，实则暗中打探这里的情况。 倒是苏一峰，有一日见到她的时候欲言又止了半天，匆匆丢下一句，“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小心点。” 苏娇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弯起嘴角，这里不太平，她的机会才会到！ 像是印证苏一峰的话，苏娇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出现了变化。 她经手的账目也显示，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难道是，萧大人要来救自己？ 不对，那绝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秀巧应该告诉过他这里人数众多，正面相抗绝不是明智之举。 或者，这种歪门邪道的聚集地引起了朝廷重视，朝廷派了人来围剿？ 这倒是有些可能，但……那会不会把自己也给算进去？怎么说自己如今名义上已经是沈默莲的女儿了。 苏娇心里默默流泪，别啊，她是打入地方内部的自己人啊…… 苏娇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苏娇？你是苏娇！” 她扭头看去，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子，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 女子身材高挑，面容温婉，看向自己的眼睛里仿佛还闪着泪光。 苏娇的脑子急速转动，她从苏一峰那里听说过，自己的娘也是墨素素安排的，不过他回来之后，这个叫如烟的女子便被墨素素弄去了很远的地方。 苏娇寻思着女子可能多愁善感一些，墨素素大概也是怕如烟跟自己真有了母女之情才会出此下策。 那么眼前这一位，应该就是如烟，她的娘？ 苏娇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复杂惊诧的神情，脚步都无法移动，站在原地看着如烟，嘴唇微微抖着，声音轻不可闻，“……娘？” 那女子立刻落下泪来，苏娇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173章 他不动了 如烟收到命令要离开苏娇的时候，她有一阵子神情恍惚，甚至想过要带着苏娇远走高飞。 若不是苏一峰时刻看着自己，如烟是真的能做得出来。 那个孩子，是她从一个婴孩开始，自己一口奶一口饭地养大的，看着苏娇一日日长大，甜甜地叫自己娘亲，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头一个就想到她。 如烟做不到毫无感情地抽身，那就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女儿。 可是后来，苏一峰强行敲晕了她带她离开，直接被墨素素让人送去偏远的地方，不久后又收到消息，说苏娇已经死了。 那时候的如烟，心如刀割，日渐消瘦，像是丢了魂一样。 若非接到要紧的消息要他们都回来，如烟怕是根本不会想再回到这里，她怕自己对大当家和夫人生出恨意！ 那是她倾注了感情的孩子啊，为什么要这么心狠，她宁愿自己一辈子养着她，为什么要害死她？ 然而如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再次看到了苏娇！活生生的苏娇！ “苏娇，苏娇……” 如烟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几步跑过去紧紧地抱住苏娇。 苏娇素来不喜与人太过接近，尤其是不认识的人，可被如烟抱住的一瞬间，她却没有丝毫排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如烟身上的味道让她陌生又熟悉，像是曾经频繁地出现在梦里一般，让苏娇眼里的泪水汹涌。 大概是残存在她身体里的，属于真正苏娇的灵魂记忆，苏娇毫无阻碍地对眼前的女子释放出信任的情绪。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如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娇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一下原委，错综复杂的让如烟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么巧？” “我也觉得，太巧了，大概是孽缘吧。” 苏娇浅笑，如烟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愣神，“你与从前，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自然呀，我若再如从前一般，哪里还有命活到今日？” “对不起，娘……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得了你……” 如烟泪如雨下，她以为再也见不着这个孩子了，如今满腔的歉意不知道该如何倾倒出来才好。 “娘，这不怪你。” 苏娇不想看到面前这个女子伤心的样子，她拉着如烟的手，“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不会让我一个人的，是不是？” 如烟拼命点头，苏娇心里想，这就够了。 真正的苏娇小丫头，并不是没有人真心疼爱的，并不是没有人要的。 她摸了摸心口，那股莫名的激荡已经缓缓平息，像是终于得到了平静。 “娘，我想离开这里。” 苏娇忽然开口，眼眶肿胀的如烟愣了一下，很快赞同地点头，“对，这里并不适合你，你不该参与到里面来。” 她想都不想地开始为苏娇考虑，“不过近来有些变化，出入森严，并非脱身的好时机，再等等，娘一定带你走！” 如烟神色那么认真，苏娇心里安定，正好跟她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烟如实地相告，她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名为墨莲教的总坛。 朝廷早就想围剿墨莲教，却从没有找对过地方，顶多剿灭一两个分坛。 但墨莲教分坛众多，少十七八个都不算什么，然而也不知道为何，这一次朝廷的探子却已经窥探到了总坛的边缘。 “兴许很快朝廷的人就会攻过来，因此在外面的人都被召集了回来。” 那就与苏娇心里猜测的差不多，这里果然是个歪门邪道的地方！ “娘，若当真到了那一日，你觉得我可能趁乱脱身？” “不管如何，娘都会帮你！” 苏娇于是在这个龙潭虎穴里，收获到了第一份不可动摇的助力。 …… 事态似乎越发严重，回到墨莲教总坛的人越来越多，但苏娇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墨素素的情况开始有些不对劲。 她开始肚子疼，一阵阵的，疼的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她形容说，就像是肚子里的孩子在翻跟斗，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苏娇心中慌乱，诊察过后只能施针，止痛，镇定，安神…… 药方也以这些为主，可药效过后，墨素素仍旧疼的万分痛苦。 苏娇能看到她肚皮下的动静，那根本就不正常。 她将墨素素身边的大夫拉到无人的地方，“您觉得，夫人的情况如何？大夫，我年岁小，跟您说实话，我对妇人生产当真没有经验。” 老大夫如何不知？这丫头小小年纪，能看过几个妇人生孩子？ 他沉吟片刻，“夫人腹中的孩子总归还是活的，只要他还活着，夫人就能撑得下去。” “可如今的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小丫头，夫人的孩子这是第一次坚持到这个月份，已经是奇迹了，饶是老夫，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就是他们两人都是两眼一抹黑。 苏娇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就尽力而为吧，先生帮我多安抚安抚夫人，她如今的情绪至关重要，您是她信得过的人，您说的话她能听得进去。” 老大夫只能照做，夫人好不容易得了希望，若希望破灭，恐怕自己也不能善了。 于是苏娇和老大夫轮番守着墨素素，听着她痛苦的呻吟一日比一日更加剧烈，身体的脉象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 墨素素挣扎的这些日子，沈默莲居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苏娇一边在心里骂渣男，一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墨素素。 可千万再撑些日子啊，别朝廷的人马还没到就出了问题，墨素素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苏娇的祈求，某一日，外面忽然间骚乱起来。 如烟急匆匆地来找她，“苏娇，围剿的兵马就在外面，你赶紧换一身衣服，等一有机会我就带你……” “苏娇，夫人那边请你过去。” 苏娇听见外面的声音心里一动，扬声道，“我马上就过去。” “夫人现在就想见你，一刻都等不了。” 她心底不妙的预感慢慢扩大，可外面的人根本不走，就守在门口，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如烟心里焦急，机会时刻会出现，可不能耽误错过了。 “苏娇，我陪你先去夫人那里一趟。” 苏娇下意识想拒绝，如烟已经替她应了下来。 来相请的小丫头也没反对如烟陪着一块儿，只冷着脸让她们赶紧过去。 墨素素的院子，这些日子只要一靠近，就能听见她压抑不住的呻吟声，今日却安安静静。 苏娇走进去，看到墨素素躺在床上，脸色仍旧苍白如纸，却没有痛苦不堪的的表情。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小腹，手习惯性的在高高隆起腹部摩挲。 一旁地上跪着老大夫，垂着头一声不吭。 墨素素像是不知道苏娇来了，自顾自地抚摸着小腹好半天，才幽幽地抬起头，看向苏娇。 “他不动了。” 苏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猜测被印证，她耗费心力努力想要维持久一些的假象，终究还是破灭了。 “他怎么会不动呢？难道是睡着了？明明昨日还动得我睡不好觉，怎么会呢？苏娇，你不是已经给我解了毒了吗？” 墨素素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娇，那目光如同蛇一样冰冷。 “我给夫人诊脉吧。” 墨素素咯咯咯地笑出来，“这天底下会诊脉的，可不是只有你苏娇一个，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看来老大夫已经跟墨素素确认过孩子没了的事实，苏娇想要近身钳制墨素素的机会没了。 “我说过，我的孩子好端端地降生，我会感激你，你想要什么都行，可他如果出了事，我便要你陪葬！” 墨素素的表情一瞬间犹如索命的修罗，如烟下意识想挡在苏娇的面前。 苏娇却没有被吓退，“大当家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呵呵呵呵呵，所以啊，我才这个时候叫你过来，等大当家知道了，也晚了。” 墨素素笑容扭曲，“我比你了解他，比起一具无法挽回的尸首，当然是活着，还有价值的人更重要一些。” 门口有了响动，一个黑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手里提着一柄剑。 苏娇的心狂跳，拉着如烟往角落里躲，“你难道不想再试一次吗？这一次是因为我出现的晚，若我一开始就给你调养，说不定会成功的！” 其实苏娇这样的说法，应该能够说服墨素素放过她才对。 可此刻的墨素素，已经进入了癫狂，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失去了心跳的孩子。 她迫切地想要找人为自己可怜的孩子陪葬，苏娇首当其冲！ “夫人，夫人您就放过苏娇吧。” 如烟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如此，方才就该打晕那个丫头，找机会先跑才是。 黑衣男子的剑落下来，苏娇会医术，也会些拳脚功夫，但那些在锋利的兵器面前没有任何卵用。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 第174章 有下辈子的话 墨莲教有很深的根基，旁枝错节，与朝廷里还有一些暗中勾结。 因此在萧离然带兵到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做足了防御。 不过沈默莲打听到，这次带兵的将领年岁不大，根本就没有想过逃走。 也是时候让朝廷知道墨莲教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让他们不要再妄想着能够铲除墨莲教。 可很快，沈默莲就后悔了。 “大当家，他们冲进来的！” “外面的守备呢？” “被冲散了，几个防御陷阱都没有起到效果，领军的将领很厉害！”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守，大当家，您赶紧先走一步！” 沈默莲沉默，奇异的发现自己居然没多少慌张的感觉，就好像墨莲教就算完了，对他来说，也只是失去了一个玩意。 “我与你们共进退。” 沈默莲语气镇定，坦然自若的模样，让不少教众心里瞬间安定下来。 有这样的大当家，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可朝廷的兵马势如破竹，一扫从前的窝囊样，长驱直入真的冲了进来。 萧离然身披盔甲，手里拎着长剑，寒光混着血色，令人生畏。 “姑娘，我家姑娘呢？我家姑娘在哪里？” 从他身后钻出秀巧焦急的身影，她知道这种场合自己不该跟过来，但她实在忍不住。 秀巧抓住节节溃败的教众，晃着他们，“我家姑娘呢？苏娇，苏娇在哪里？” 没人能回答她，他们脑子里已经被溃败所占据。 眼看墨莲教就要失守，苏一峰守在沈默莲的身边，“大当家，我护着你先退吧，我已经让人去护送夫人离开，等你们安全了，墨莲教就不会消亡！” 可他去护送墨素素的人却很快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大当家，夫人、夫人的孩子没了！” “什么？” 苏一峰忽然一个激灵，“那苏娇呢？” “夫人要杀了她。” 沈默莲脸色微动，脚步转了方向似乎想要往墨素素的院子去，可情势并不允许。 “大当家，来不及了，您快些先走吧！” 官兵已经近在咫尺，苏一峰手里的兵器舞起，抵御冲上前来的人。 沈默莲犹豫再三，只得在护送下先一步离开。 苏一峰武功不弱，不然也不能在沈默莲身边护卫，他很快浑身染满鲜血，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喘着粗气，拖延了这么会儿，大当家应该足够脱身了吧？他也该离开了。 “……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姑娘！” 苏一峰忽然看见了秀巧，小姑娘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单薄瘦小，却勇敢地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搜寻着苏娇的身影。 好不容易脱险被送了回去，没想到她还有勇气回来，这势如破竹的官兵，兴许也与她有关系。 真是……不枉苏娇冒险救了她。 苏一峰的剑锋一转，人朝着官兵更多的方向去了。 秀巧一声声颤抖的呼唤夹在在痛苦的呻吟里，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姑娘在哪儿，姑娘呢，姑娘千万不能有事啊！ 忽然，一把剑架在了秀巧的脖子上，秀巧抬头，眼睛骤然睁大，“老爷！老爷您知道姑娘在哪儿吗？” 苏一峰一脸的血污，看着秀巧眉毛吊起来，“你姑娘已经死了。” “不可能！姑娘不会死的，你骗我！” 秀巧看向苏一峰的眼神变得愤怒，在这种情况下，剑就架在脖子上，随时可能血溅当场，她居然有胆子愤怒。 苏一峰不知道为何很开心，咯咯咯地笑起来。 他想起苏娇每回见到他都会发亮的眼睛，灵动慧黠，带着一丝丝狡猾，熟悉又陌生。 明明是个心思剔透的姑娘，也明明知道自己跟她没有关系，她却偏偏执意要喊他爹，大当家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了。 苏一峰该苦恼的，他也真的一直很苦恼，不过此刻，他却莫名有些高兴。 “好像知道她在哪儿的人，这里也只有我了。” 只有他和大当家知道墨素素要杀苏娇，大当家已经走了，要是等这丫头自己找到苏娇，怕是尸首都凉了。 “你……” “噗嗤”一声，苏一峰腹部被一柄长剑穿透，剑尖一滴滴的落着血。 “老爷！” 苏一峰脚步趔趄了一下，嘴角流出一些血沫，他扯了扯嘴唇，想正儿八经地当一次爹，代价还真大。 他手里的剑戳在地上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在墨素素那儿，你现在找去，怕是还能……见到个……活的……” “老爷，你……” “迟了，可就难说……了。” 秀巧撒腿就跑，萧离然追着跑过去，走两步又交代了两句，倒是没人再上来给苏一峰补刀。 可已经足够了，苏一峰觉得今日，自己怕是就得交代在这里。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和如烟被安排要做苏娇的爹娘，带她去村子里过活的时候，苏一峰看着那柔软娇小，尚在襁褓里的苏娇，觉得这简直是在跟他说笑。 这样一个小东西，他定是养个几日就没了性命，这怎么可能能养得活？ 不过那样也好，等这个瓷娃娃一样的东西没了气息，他也就能重新回去。 可苏一峰再也没想到，这个好像碰一下就会死去的脆弱小生命，真的活了下来。 她一点点长大，出落的玉雪可爱，每每看到自己，眼睛都会弯起来，嘴角露出一颗梨涡，脆生生地喊他爹爹。 有时候苏一峰都在想，是不是墨莲教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他其实就是苏娇的爹？ 但苏一峰比如烟清醒，他知道不是，所以他自始至终都对苏娇保持着距离，他知道夫人不会放过这个孩子，自己若是投注了感情，总有一日会痛苦万分。 看吧，果然，他多明智？ 可苏一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迟了啊。 打晕如烟带走她，是怕惹怒了夫人，夫人会用更不可挽回的手段对付苏娇。 暗中打探苏娇的情况，得知她好端端地活着，苏一峰在心里说服自己，他只是想着往后夫人问起，他也好有个交代。 但他从未跟墨素素提起过。 知道苏娇是给那个妇人治病的大夫时，苏一峰莫名的愤怒，他自己都解释不了。 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为什么又要跟墨莲教扯上关系？是哪个不长眼的将她抓来的？ 苏一峰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应该，还来得及吧？ 那丫头，福气大着呢，若是真能活下来，希望她，别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呵呵，好歹跟她父女一场，可千万，要活下来啊。 …… 秀巧拼了命地跑，她知道墨素素的院子在哪里。 墨素素为了养胎，住的院子很是偏远安静，无人打扰。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她这里却诡异的平静。 所有要阻拦秀巧的人，都被萧离然解决，他看到了院子之后，拎起秀巧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在院中，随后便听见了苏娇哀恸的声音。 萧离然眼瞳收缩，放下秀巧一脚踹开了门，看到一柄长剑劈头要落到苏娇的身上。 他什么也顾不得，将手里的剑猛地投过去，砸开了那柄剑的准头。 剑尖擦着苏娇的手臂落下，划开她的衣服，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看到苏娇居然还没死，床上的墨素素死死地抠着床，“快杀了她！快啊，杀了她！” 萧离然已经飞身上前，将剑重新拿在手里，与那个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苏娇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任由自己的伤口流血不止。 在她怀里，如烟遍体鳞伤，整个人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 “娘，娘……我现在就救你，你撑住，我是大夫，我能救你的……” 苏娇苍白着脸，嘴唇不住地颤动，如烟拽着她的袖子不松手，咳出了几口血，居然扯着嘴唇笑了出来。 “有人，有人来救你了，太好……了……” “娘！” “我、我没救了，我自己，知道，可太好了，你没事。” 如烟眼睛里全身血，视物已经很吃力，可她努力想要看清楚苏娇，多看一眼也好。 太好了，她的女儿没事，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娘，我会救你的，你信我，我……” 如烟已经听不太清楚苏娇在说什么，她只是用尽全力地拽着她的袖子，嘴唇轻轻地动着。 “若是，人有下辈子，你真的，做我的女儿，好不好……” 不是任务，不是做戏，她一定会倾尽所有地爱护她，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好不好？ 苏娇拼命点头，点一下，眼里的泪就落下一颗，与如烟的血混在一块儿。 像是感觉到了苏娇的举动，如烟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紧紧攥着的手也松开，垂落在地上。 “娘！” 苏娇痛呼出声，紧紧地抱着如烟的身体，床上的墨素素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个贱人，竟敢违抗我的命令，她早该死了！” 若不是她，苏娇早就已经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墨素素恶毒地诅咒着，冷不丁与苏娇充满了恨意的眼睛对上。 第175章 不成，也得成 苏娇自认为她是个心性凉薄之人。 特别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也会开心，但不会欣喜若狂，她也会难过，但不会痛不欲生。 她的心里像是潜意识地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与这里所有的一切像是被一条线划开。 但此刻，她只能感受到愤怒在灼烧她的精神，烧得她的脑仁一阵一阵地疼！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如烟，拿起一旁如烟为了护她，沾满了鲜血的匕首，就靠着这把匕首，如烟与那黑衣人搏命周旋，坚持等来了救她的人。 匕首上粘腻的触感，像是要烫掉苏娇掌心的皮肤，她用力死死地握住，一步一步走向墨素素。 墨素素疯狂的表情，在看到苏娇拿着匕首走过来的时候，开始有一丝惊慌。 “你敢杀我？大当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别以为你是他的女儿他就会放过你！” 萧离然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秀巧也呆若木鸡，这个女人莫不是疯了吧？ 苏娇面无表情，“你不是说过，无法挽回的尸体和活着的人，是无法相提并论。” “就算如此，墨家，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苏娇，你要是敢伤了我，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那时候，反正你已经死了！” 苏娇手里匕首的尖刃在隐隐颤动，只要刺下去，只要刺下去就可以为娘报仇！ 可是，她为什么还不动手？ 墨素素似乎看出了苏娇的犹豫，眼神再次变得疯癫，“咯咯咯”地笑出声音。 “苏娇，你做不到是不是？你没有杀过人吧？你怕不怕做噩梦？这种感觉，会一辈子跟着你的！” 苏娇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呼吸开始急促。 她在心里一遍遍跟自己说，不怕，面前这个人，是坏人，就算自己杀了她，就算她手上沾了鲜血，那也是在替娘报仇！ 苏娇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里面的恨意更加浓烈，做个坏人也无所谓！ 墨素素讥讽而疯狂的笑容戛然而止，苏娇双手握着匕首，破釜沉舟一般朝她刺过来。 可匕首并未扎到墨素素的身上，一只手在半路紧紧握住了苏娇的手。 萧离然的身子贴在她背后，像是将她拥在怀里。 “这种人，不值得脏了你的手，苏娇，你是大夫，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 萧离然循循善诱的声音，让苏娇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她没杀过人，她毕生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人。 可是难到她的娘就这样白死了吗？ 萧离然从苏娇的手里将匕首拿过来，把她颤抖的身子拥住。 “剩下的，交给我吧，她会得到应得的报应，我发誓。” 苏娇瘫软下来，捂着脸，无声地痛哭…… …… 之后的事情，苏娇都亲眼见证。 墨莲教被捣毁，却没有抓到沈默莲。 苏娇见到了已无声息的苏一峰，仰面朝上，惯用的剑就在手边。 秀巧说，他原本应该能逃走的，可他说，他是唯一知道苏娇在哪里的人。 苏娇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她的爹娘并非她真正的爹娘，却第二次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苏娇求了萧离然，亲手埋葬了苏一峰和如烟，墓碑上，苏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爱女苏娇立”。 立碑的当日，萧离然告诉她，墨素素不成了。 苏娇抬眼，萧离然苦笑，“本应该押解回京，可她腹中的死胎必须落下来，找了几个大夫和稳婆都……” “落下来了吗？” “嗯，只是亲眼瞧见的稳婆，都被吓跑了，那个胎儿……生的太过可怕……” “墨素素呢？” “她大受打击，似是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怕是活不成了，不过，她说想见你一面。” 萧离然觉得苏娇应该会拒绝，没想到苏娇想了一会儿，居然答应了。 墨素素的屋子里满是血腥气，苏娇全无反应一般走进去，站在离她两步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墨素素的脸如同白纸，见到了苏娇，意外地染了一丝颜色，那是愤恨的怒色。 “是你！让我的孩子成了怪物！” “不，是你自己。” 苏娇看着她，“这是报应，你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和孩子，你还想生出孩子来？若真让你成功了，那才是老天瞎了眼！” “你……” “墨素素，你不配为人母，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没有资格！” 墨素素的呼吸急促，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苏娇却丝毫不肯放过她。 “不，你没办法转世投胎，你看到没？周围那些等着你咽气，好去阎王爷那里鸣冤，要送你上刀山下油锅的冤魂，你看到没有？他们都在看你，都在等着你。” “你会永生永世在地十八层地狱受煎熬，墨素素，这都是你的报应！” “不，你们敢，你们敢！” 墨素素眼神变得混沌，她脸上的生气越发稀薄，拼命挣扎着，像是真的被人死死地盯着。 苏娇冷眼看着她，拳头握得死紧，她不想再看到墨素素，转身走出去。 很快，有人出来说，墨素素没了。 “真是，太便宜她了！” 苏娇咬着牙，她恨不得将墨素素挫骨扬灰！ 不过墨素素求了一辈子的孩子，最终只是一个怪胎，还夺走了她的性命，或许对墨素素来说，也算是最令她痛苦的死法。 “姑娘，萧大人来了。” 秀巧看到了萧离然，苏娇目光扫过去，说起来，她还没跟萧离然说声谢谢。 “你别再继续想了，墨素素也是罪有应得，我知道你如今的心情定然很不好，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先问清楚。” 苏娇点点头，她是相信萧离然的。 萧离然带她去了另一个屋子，开门见山地说，“墨素素说你是沈默莲的女儿，此事可是真的？” 苏娇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她简明扼要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饶是萧离然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感叹世间的奇妙。 “这么说，沈默莲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娘已经过世了，苏一峰和如烟只是奉命养育了你？” “在别人看来，就是这样吧，只是在我这里，我刚刚亲手安葬了爹娘。” 萧离然深吸了一口气，“对，所以你知道的事实，得改！” 若苏娇是沈默莲的女儿，那就是魔头之女，朝廷必然不会放过，可若是别人的女儿，萧离然还有办法周旋。 萧离然也没费什么功夫，就给苏娇改了身世。 她就是苏一峰和如烟的女儿，他们对苏娇爱若至宝，因此不想让她被墨莲教牵连，常年养在村子里。 谁知道因为苏娇的医术引起了沈默莲和墨素素的注意，苏娇没有办法，干脆与萧离然将计就计，混入墨莲教成为内应，帮助朝廷一句剿灭墨莲教。 至于沈默莲非要认她为女儿，只是因为想要让她更忠心地为墨莲教做事，才会弄出的把戏。 天底下哪里会有人亲爹将自己的骨肉交给手下养育多年的事情？这是个人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嘛。 浣溪村的人可以证明苏娇的爹娘是谁，这里的人也能看得见苏娇险些被杀，是苏一峰和如烟拼死相救。 如若不是亲生父母，谁会为了女儿拼命？ 沈默莲？沈默莲早跑了！ 苏娇目瞪口呆地听萧离然给自己完善身世，各个细节都有着严丝合缝的证明。 听着听着，她都要信了。 “萧大人，这样成么？” “成。” 萧离然一个字掷地有声，不成，也得成！ 于是关于苏娇的身世，成了当前最扑朔迷离的事情。 …… 萧离然亲自护送苏娇离开墨莲教。 “是回青州吗？我义母那里可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一线堂如何了？” 苏娇有太多的问题要问，萧离然耐心地一样一样回答。 “朱家知道了，因为见不到你人，也瞒不住，他们一直在找你，不过大概并没有头绪，墨莲教太危险，我不能透露给他们。” “先回青州吧，你在墨莲教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先好好休息一番。” “一线堂暂停开张，你这个医馆着实开得坎坷，闭门的时间比开张的时间都要长。” 苏娇苦笑，“好像是呢，或许我并不适合开医馆。” 萧离然听出她的语气里有着消沉，她整个人，如今都没精打采，像是脱力了一般。 “我很抱歉，若是我能来得稍微早一些，或许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萧大人有什么可抱歉的，若不是你，我爹娘怕是就要白死了。” 苏娇没有被伤心蒙蔽心眼，萧离然没有错，她该心存感激。 “多谢萧大人相救。” 萧离然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心底有种强烈地挫败感。 好像花费了时间才有了小小的进展，又一次，退回到原地。 苏娇骨子里的疏离变得更加明显，她再一次拒绝与别人有过深的牵扯。 那个墨素素，果然太便宜她了。 苏娇从萧离然这里还打听到了一些别的事。 那位同样被墨莲教抓来的川梓川大夫，也被成功解救，同时还有他诊治的那位妇人。 第176章 你是个啥？ 萧离然说，除了他们，官府的人还扫荡了好几处类似的据点，解救出了不少无辜的百姓。 “总算是件好事，川大夫，是个好大夫，如果可以，烦请萧大人能帮他一帮。” 苏娇是担心官府的人认定川梓助纣为虐，其实并不是那样。 “这个你放心，不过他诊治的那位妇人好像不日就要生产，川大夫的意思，想要助她生产过后才返家。” 苏娇极浅地笑了笑，“那真的是个好大夫。” 这位川梓后来，在摆脱了罪名之后继续行医数十年，尤其擅长女子和孩子的病症。 他持续不断地救助，开了好些医坊，收容病弱的女子和孩子，被世人赞扬。 然而川大夫却从不在意这些虚名，他被人问起为何会有如此大爱的时候总是说，这哪里是什么大爱，这是我在赎罪。 “向谁赎罪？” “向那些，我连一声对不起都无法传达的人……” …… 苏娇这会儿正在回青州的路上，她有些累，很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混混沌沌地过一阵子，或许她能缓过来。 但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事与愿违。 他们的马车被人拦住，萧离然前去处理，等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十分不好看。 “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离然沉着声音，“恐怕，你暂时回不了青州。” 萧离渊竟然会亲自带着口谕找过来，这倒是出乎了萧离然的意料。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是来恭贺自己剿灭墨莲教的。 所有涉及墨莲教的人一个不留都得押解回京，萧离渊看着萧离然时眉角浮上的笑容都透出恶意。 “七弟这次立了大功，父皇一定会很高兴。” 萧离然抿着嘴，他有时候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皇子的身份，或许会更自在轻松一些！ 因此他在外下意识地遮掩自己的身份，比起皇子，他更喜欢自己真刀真枪搏来的将领之名。 如今剿灭了墨莲教，萧离然是不怕萧离渊的，此事了结之后，他怕是会一跃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他韬光养晦多年积攒的势力，绝不输给萧离渊。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此刻就将苏娇给摘出去。 “我们得上京，墨莲教牵连甚广，朝廷对此十分重视，必须得全部押解回京等待审判。” 秀巧听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地问，“萧大人，姑娘也要被审判吗？可姑娘分明是被抓去的，这与姑娘无关啊！” “你们先别急，此事我会来安排，你家姑娘一定不会有事。” 苏娇倒是很理解，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沈默莲那个大魔头的女儿，他认了自己之后，带着见过了多少人？想要无声无息地瞒过去是决计不可能的。 “去就去吧，总不会比我在墨莲教的处境更糟糕。” 苏娇也发现自己变得比从前更消极，但她也没办法，也并不想控制。 萧离然没说什么，这姑娘怕是要消沉好一阵，不过她刚失去了爹娘，也无可厚非，甚至更能证明她与苏一峰和如烟的关系。 于是车队调转了方向，苏娇终日在马车里，有时候光是从窗口看天，一看就能看一整个下午。 萧离然让人给她送来的衣衫都是素色的，苏娇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被告知自己的爹娘刚过世不久，可那会儿的她完全放在心上。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苏娇，对秀巧口中的老爷夫人也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可这次不同。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疼，心口想起来，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萧离然知道她难受，没有让任何人来打扰她，就连萧离渊借故要看一眼魔头之女是否存活，都被他强硬地挡回去了。 萧离渊阴测测地笑出声音，“七弟这是何意？莫非我听到的传言是真的？” “不管三哥听到的是什么传言，安然将人送到京城是我职责所在，还望三哥体谅。” “七弟啊，为兄劝你一句，回头是岸，若是让父皇知道，你与墨莲教教主的女儿牵扯不清，你猜父皇会不会生气？” “多谢三个提醒，不过，这就不劳三哥操心了。” 萧离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曾几何时这个丝毫没有存在感，不得宠只能靠着拼了性命搏杀才有一席之地的萧离然，竟是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果真看走了眼，本以为是障碍的，不过只是草包，这个不起眼的萧离然，才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保不保得住这个人。” 萧离渊阴着脸离开，萧离然将宁白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人赶紧去办，在我们抵达京城之前，务必要传的声势浩大。” “放心吧萧帅，这种事儿我都做熟了。” 宁白拍了拍胸口离开，萧离然微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跟苏娇接触后，他有些摸清楚苏娇的脾性，这姑娘的性子喜欢闷声大发财，她一点都不在乎名声。 不对，应该是她还挺不喜欢出名的，因为她嫌麻烦。 “这次，恐怕她该生气了……” …… 苏娇发现萧离然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具体表现在，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闪烁。 这倒是前所未有过，就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但是碍于自己目前的状况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一样。 苏娇忍了两日，觉得这样不行，正打算主动问的时候，萧离然表情严肃地来找她。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苏娇坐直了歪歪倒倒的身子，总觉得很严重的样子。 “萧大人请说。” “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我的身份，可能我之前没有说清楚。” 苏娇微微皱眉，没明白他这个时候提起身份是什么意思，不过苏娇不明白也不打紧，她安静地听着，萧大人总会有他自己的原因。 “我与你初次见面的时候，给过你一个玉坠，你如此聪慧，恐怕也已经猜到了，之前并非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也不是对身份多看重的人。” 苏娇听得云里雾里，“还请萧大人明示，那坠子……那坠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她就看出来了那玉是好玉，卖的话应该能卖不少钱。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萧离然顿时头疼，他本来是真以为苏娇知道的。 “那也没什么，我是个皇子，此次围剿墨莲教……” “你是个啥？” 苏娇打断萧离然的话，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刚刚风太大，她没听清！ 萧离然只得又说一遍，“我是皇子，排行第七。” 皇子？ 就是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儿子的那个皇子？ 苏娇睁大了眼睛盯着萧离然看，“所以上次那些喊你七弟的……” “那些是我的皇兄。” “我竟然参加过皇家宴请？” 眼看苏娇的关注点奇妙的偏了，萧离然不得不拉回正题。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的围剿，比你想象中复杂要紧的多……” 可苏娇已经走神了。 她的靠山居然如此坚实的吗？怪不得总觉得萧离然气度不凡，人家居然是皇子！ 皇子都这么亲民的吗？跟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走的这么近，简直刷新了苏娇的认识。 “……所以皇上可能会亲审，你心里有个准备。” “啊？哦。” 苏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离然有些惊讶，“就这样？你不怕见到皇上？” “皇上与一般人长得不一样吗？” “……” “都是正常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他又不能生吃了我。” 苏娇以前就觉得，电视里演的那种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砍头杀人的皇帝一点儿都不真实，又不是有精神疾病，谁毕生志愿就是为了当个暴君？ 萧离然翘起嘴角，“你说的也对，其实皇上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虎视眈眈想要权利，不惜葬送无辜生命的人。” “比如说？” “你也见过，我的三皇兄，此次我算是立了功劳，他怕是最不愿意见到的，因此只要有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苏娇打了个哆嗦，她想起来那是谁了，那个一脸俊秀却浑身邪气的男子。 “萧大人，那就拜托你了，你可千万要救我呀，我还不想死。” 苏娇觉得自己命如今宝贵着呢，得好好珍惜。 萧离然失笑，“我必定竭尽所能。” …… 说是押解，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苏娇全程是在马车上度过，衣食住行都被照顾得好好的。 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苏一峰和如烟死去的悲痛中，后面等着她的，还有更麻烦的事情。 苏娇想过自己有一日可能会来京城长长见识，但没想过是以这样的身份。 她不能下车游玩，街道两旁热闹的声音也与她无关，苏娇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处看起来就很严肃建筑面前。 萧离然过来说，“我要先回宫复命，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可能会委屈你一点。” 第177章 慎言 萧离然觉得对苏娇有些抱歉，可苏娇摇摇头，“我本来以为会不会要去牢里，这里已经超过我的预想了。” “想来若不是萧大人，我的处境怕是更糟。” 墨莲教魔头之女，那不得是用铁链锁着，用囚车关着的待遇？ 苏娇觉得自己如今活蹦乱跳的都是一种奇迹。 萧离然放了心，“也只是暂时的，我答应过你会护着你的话，一直都算数。” “多谢萧大人，您真是我的福星。” 苏娇由衷感谢，若不是萧离然，自己怕是要命丧墨素素那个女人的手里了。 那样的话，她死都不会瞑目的。 萧离然笑笑，“谁是谁的福星还不一定呢，你且好好休息，我尽量快些回来。” 萧离然不能在这里耽搁，给苏娇留了几个人，玄山玄水心中自责，如今是一刻也不让苏娇离开他们的视线。 这宅子虽然不起眼，里面却是干干净净，没有多余华丽的装饰，质朴的陈设意外让人觉得心安。 一路上风尘仆仆，苏娇都没有休息好，如今总算可以放任自己在舒适的床榻上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苏娇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姑娘醒了？” “秀巧……” 苏娇拥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她。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尽是些荒诞可笑的事情，她一个出身乡野的丫头，居然变成了魔教魔头之女，你说可笑不可笑？ “姑娘是不是饿了？萧大人没有回来过，不过这里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我做了几个菜温在灶上，随时可以摆饭。” “不是梦啊……” 苏娇喃喃自语，苦笑了两声，穿了鞋子下床。 还以为那些不过只是梦境，自己什么时候脆弱到需要用梦境来自我催眠了？ “摆饭吧，我肚子都饿扁了。” 尝到了秀巧熟悉的手艺，苏娇才像是活过来，吃撑着了在院子里瞎转悠。 宅子不大，外面儿有人守着，也不知道是看着她不让她跑掉，还是护着她不让人接近。 “巧儿，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秀巧陪在苏娇身边，“我什么也没做，把姑娘给我的那个玉雕给了萧大人，他就脚不沾地地领着官兵去找姑娘了。” “姑娘，萧大人真的很辛苦，我瞧着他连着几日都不合眼，虽说可能不全是为了姑娘，可当中一定也有想尽早救你出来的缘故。” “我知道，我很感激他，往后但凡萧大人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秀巧觉得这跟自己想的还是有些微的区别，可看到姑娘眼里疲惫的神色，她什么都没说。 “姑娘，您不用担心，萧大人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发愁，我只是在想，我一次次承了萧大人的情，这恩往后可怎么报啊……” 报不完的吧？ 她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感觉，可萧离然每一次帮自己的都是大忙，苏娇很有负担。 “萧大人瞧着并没有要姑娘回报的意思啊。” “那就更不可以了。” 苏娇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找机会偿还了。 逛了一会儿苏娇准备回屋，却听见大门那里有动静。 “莫非是萧大人回来了？” 苏娇带着秀巧往外走，看到了外面的人，扭头就想走。 这就是萧离然说的他的三哥，上回抓着自己那个阴测测的男人！ “都给我让开，七弟这是做什么？要公然违抗皇命不成？我只是奉命来确认罪女苏娇的死活，你们敢拦着？” 萧离渊噙着笑容，目光已经瞧见了苏娇。 苏娇没有立刻离开，她听到了萧离渊的话，眉头微微蹙起，又瞥见在他身后有个垂着脑袋的人，双手拢在袖子里，瞧着不起眼，周围却有人护着他的安全。 苏娇收回往回走的脚，慢慢出了门来到萧离渊的面前给他行礼。 “见过这位大人，小女子无碍，请大人放心。” 萧离渊眯起了眼睛，“是你？七弟也真是的，这是金屋藏娇呢？上一回便让你扮成侍女的模样带在身边，这次更是不分轻重地要将你摘出去，你对我七弟还真是重要。” 萧离渊的口气充满了暧昧的意味，苏娇若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定是会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问题她不是…… 苏娇神色一正，特正义凌然，“大人，您这话就错了，我与萧帅之间再单纯不过，萧帅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要报答他的恩情，此次虽然以身犯险，但我丝毫不后悔。” 萧离渊的表情有一丝破裂，却强撑着笑了一下，“这是七弟教你的说法吧？他为了你也算是绞尽脑汁，只是你不觉得这样的说辞有些牵强？” “何处牵强？” 苏娇面容坦荡，“事实便是如此，大人可能不知道，但我也不想隐瞒，我的爹娘乃是墨莲教中的人，他们不希望我与墨莲教有牵连，却也险些让我孤身一人无容身之处。” “多亏了萧帅，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我心里十分感激他，因此为了萧帅，我甘愿打入墨莲教，铲除此等邪恶势力，哪怕、哪怕我与爹娘天人永隔……” 苏娇不是做戏，眼眶泛红，眼泪含在眼底要落不落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怜意。 然而萧离渊怜不起来。 他冷笑了一声，“苏姑娘怕是弄错了吧？你的爹如今下落不明，怎的就天人永隔了？” 苏娇抬头，含泪的眸子带着愤慨，“大人慎言！我亲手埋葬了我的爹娘，他们为了救我而身死，如若不然，今日我根本无法站在这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断气……” 苏娇仿佛又回到那时，自己抱着浑身是血的如烟，她的体温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流失。 “明明我是个大夫，却无能为力……” 苏娇眉头紧锁，掩着面泪如雨下，那种悲伤蚀骨的感觉重新回来，几乎让她站不住。 苏娇的情绪根本做不了假，连萧离渊都无法质疑，她痛苦的那么真切，这要是装出来的，萧离渊甘愿拜她为师。 可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父皇身边最信赖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他此刻趁着萧离然没回来带着人过来，为的就是要给这个女子定罪，让萧离然的功劳化为乌有。 “那些被活捉的墨莲教教徒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沈默莲当众认了你为女儿，还带着你四处见人，多少人都能够证明你与他的关系，沈姑娘这是想要抵赖？” 苏娇用帕子擦了眼泪，眼睛湿淋淋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屑，像是看穿了萧离渊的用意。 “大人可成家了？可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若有孩子，根本不会问我这个问题，还是说大人恨不得逼着我承认我与沈默莲的关系？” “你……” “他若真是我的父亲，会将我扔给自己的手下？他又不是死了，退一步说，他不想要女儿好了，可后来为何又要认我？他不怕我恨他吗？” “他想要的，只是我的医术，随便找个名分绑住我而已，他真当我是女儿，会明知道墨莲教危险，还让我抛头露面，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让我暴露在危险之下？他会在我危难之时，只顾着自己逃走？只有真正的父亲，才会放弃逃走的机会，只为了告诉萧帅我的下落，希望我能得救！”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人可以污蔑我与萧帅的关系，只是绝不能污蔑我的爹娘！” 苏娇含怒带泪的眸子，如同刀子一般刺穿了萧离渊的心口，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女子分明知道真实的情况，可她瞧着又不完全像是只为了脱罪。 这双眼睛可真亮啊，感觉摸上去都会是凉凉润润的…… 萧离渊没了声音，苏娇心里有些奇怪，余光却瞥见萧离渊身后的那人动作缓慢地转身离开。 “大人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失陪了。” 苏娇垂下眸子打算回去，冷不丁手腕被人抓住。 她就不明白了，这人什么毛病，没人告诉他不要随便对女子动手动脚的吗？ 她毫不客气地想甩开，玄山玄水也已经上前，逼的萧离渊只能松手。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娇。 “也好，你若就这么死了也很无趣，你说你与萧离然之间关系单纯？行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信了。” 萧离渊的目光让苏娇汗毛孔都竖了起来，莫名联想到某种冷血动物。 “这一次的功劳，就当我送给七弟的，他该想想如何报答我才是，你说我若是当着父皇的面问他要一个人，他会不会给呢？” 苏娇冷冷地看着他，“失陪。” 神经病，这人也是皇子？苏娇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萧离渊噙着笑容，眼睛一直跟着苏娇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也不怪萧离然会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确实是个有趣的，这天底下但凡是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他都得弄到手才行。 他往后乃是一国之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178章 疯了吗 萧离然被萧离渊使计困在了宫里，他知道萧离渊必然会去找苏娇，但他心里并没有太担心。 “那姑娘，比谁都聪慧，她还有股异常敏锐的感觉，必然不会出错，说不定，我那三皇兄都能气急败坏。” 宁白陪在他身侧，“那萧帅，你还愁眉苦脸做什么？” “若是有可能，我宁愿萧离渊来找我，也不想让苏娇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娇……确实很容易招惹一些难缠的人，不过萧帅，三皇子应该只是想要抹煞你的功劳，他看苏娇不会有别的意思吧……” “那可未必。” 门外忽然有人来通传，皇上要见萧离然。 萧离然整了整衣衫，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走出去。 自己回宫复命的时候，看到萧离渊在皇上身边，萧离然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让他出宫。 果不其然，皇上并没有立刻要他回报，而是让他先去偏殿休息。 皇上的命令萧离然不得不从，困在宫里一天一夜，到了这会儿皇上才要召见自己，想来应该心里略有决断。 萧离然去的是皇上的书房，明黄色的色调在他眼里显得有些刺眼。 “父皇。” “起来吧，你长途跋涉一路回京累坏了吧？可好好休息了？” “多谢父皇体恤，儿臣已无大碍。” “此次你剿灭墨莲教有功，朕甚是欣慰，只不过沈默莲却逃走了。” “是儿臣的疏忽，不过墨莲教逃出去的人寥寥无几，各个分坛也逐一击破，沈默莲就算活着也再成不了气候。” “你做的很好，墨莲教一直是朕心里的一根刺，数次出兵都没有成效，你却一出手就将之瓦解……” 皇上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萧离渊在京里没少做手脚，让皇上不得不怀疑墨莲教与萧离然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不然为什么别人屡屡失败，到了萧离然这里却一举成功？ 萧离然语气平静，“这正是我想与父皇说的，此次能够剿灭墨莲教，儿臣身边的一位女子居功至伟，可以说若是没有她，儿臣或许根本无法顺利完成父皇的嘱托。” “是那个沈默莲的女儿？” “她并非是沈默莲之女，她的身世并不复杂，父皇只要派人去浣溪村打听便能知晓，此女身怀正义，对朝廷忠心不二，为了帮助儿臣，甘愿以身犯险，获得沈默莲的信任，冒险将墨莲教的圣物送出，儿臣才能准确地知道墨莲教所在。” 真假掺半的话，最不容易让人怀疑，萧离然呈上墨色玉莲，让皇上亲自去打听苏娇的身世，又清晰地说明苏娇是如何一步步进入墨莲教内部。 一桩桩一件件，具体明晰，毫无破绽。 “虽然她的爹娘也是墨莲教中的人，但她义无反顾，以至于在围剿中痛失父母，儿臣擅作主张，允许她就地埋葬双亲，算是全了她的孝心。” 皇上半垂着眼眸看着萧离然，他说的话与自己的亲信打探回来的很能对的上，所以这一次，萧离然是漂漂亮亮地剿灭了墨莲教。 他对萧离然这个儿子，也就是这几年才慢慢重视起来，从前他似乎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萧离然并非是宠妃所出，而是一个没有位份，品级很低的宫人，产下皇嗣之后封了位份，可也没有很高，到死都不愠不火。 萧离然因为母妃地位低微很是不受重视，皇上的儿子也不少，哪里会有精力特别注意到他？ 在皇上看来，无法让他在意的皇子，都是失败的，只有有能力有手段出现在他面前的，他才会上点心。 不过萧离然也并没有默默无闻这么多年，他很别出心裁地亲自去拼杀出了功勋，始终在皇子中有一席之地。 可如今，萧离然早已经不是一席之地的程度，他能力出众，极有威望，甚至朝中一些从不站队的老臣，都隐隐表示出对他的欣赏。 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很是超出他的预想。 但，这才有资格做他的儿子。 “你这么做，也算妥当，这个女子倒是有情有义，深明大义得很。” “虽然她的爹娘乃是墨莲教里的人，但她此次有功，朕向来赏罚分明，此女立功，自然是要赏的。” 萧离然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满是敬畏，“父皇英明。” 苏娇这个坎算是过去了吧？ 只是他这口气松的似乎有些早，太监进来通传，萧离渊求见。 “正好，让他进来，离渊手里有几件事太过繁杂，你既然回了京，也可以帮朕分担。” 皇上说的是“帮朕”，而不是“帮萧离渊”。 萧离然荣辱不惊地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在皇上的心里，应是能够与萧离渊平齐了。 萧离渊很快进来，行礼之后起身，带着笑容看向萧离然。 “七弟这次回京，为兄还未亲自祝贺，七弟解了朝廷一大难题，实在了得，我也为七弟感到高兴。” “多谢三皇兄。” “谢我做什么？七弟应该多谢那位名叫苏娇的女子，听说这次若不是她，七弟也不能如此顺利？父皇，儿臣有幸见到了那位姑娘，一见难忘。” 萧离然心里咯噔一下，听见皇上饶有兴致地问，“哦，是吗？能让你一见难忘？那想必果然是个不俗的。” “确实如此，十分的与众不同，儿臣从未对那个姑娘家如此印象深刻。” 萧离渊浅笑，“父皇，您可得好好奖赏这个苏娇才是。” “呵呵，朕还是头一次见你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 “是，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想请父皇将此女赐给儿臣为侧室，儿臣定会好好待她。” 萧离然的手骤然捏紧，果然，萧离渊在打这个主意！ “胡闹，那女子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她如何能做你的侧室？” 皇上下意识皱眉，萧离渊正要开口，就听见萧离然说，“父皇说的是，三皇兄身份高贵，便是侧室，也得是京里的大家闺秀才是，苏娇爹娘刚刚过世，身世又坎坷……” 萧离然浅浅地叹了口气，“父皇，这姑娘着实不容易，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曾经许诺，会让她自行选择婚嫁，以报答她的恩情。” 萧离渊侧头，“七弟怎会许这样的诺言，怕不是乱说的吧？” “三皇兄有所不知，苏娇的爹娘怕自己无法照顾她，给她定过一门亲事，希望苏娇能有个好的归宿，可那户人家却嫌弃她门第低微而反悔，此事对她打击甚大。” “苏娇性子执拗，便生出了此生不嫁的念头，我知道她心里是还未放下，因此才应承了她。” 萧离然面朝皇上行礼，“父皇可让人去查探，那户人家在青州，青州的白家，苏娇被退婚之事不少人都知晓，儿臣绝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说一个字。” 萧离渊：“……” 妈的还有这么回事呢？那苏娇瞧着也不像是会被人退亲的样子啊？ 皇上笑起来，“你这些年在外面，遇上的事儿还真不少。”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受人恩惠当点滴相报。” “不错，既然你答应了，朕也不好给她赐婚。” 皇上看向萧离渊，“不过那姑娘若是自己愿意，朕也不介意成人之美。” 萧离渊喜出望外，“多谢父皇。” 他底下头，脸上闪过一抹阴鹜，是他失算了，没将事情查清楚，不过…… 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委身于自己，是什么难事吗？ 萧离渊只觉得萧离然似乎还挺在乎这个苏娇，他在乎的，自己就要夺过来。 …… 萧离然从宫里出来，立刻去了苏娇那里。 苏娇见了他，让秀巧去厨房端些吃的来。 “在宫里没能好好吃东西吧？秀巧做了些易消化的，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萧离渊是不是来过？” 苏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想要套我的话，那我能让他如意吗？你没瞧见，萧离渊走的时候气儿都不顺了。” 萧离然轻笑了出来，“他很少吃亏，这下恐怕要记住你了。” “记住就记住呗，他总不能强加给我定罪吧？这不还有萧大人呢吗？” 苏娇眼睛轻轻弯起，萧离然浅浅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如今能与萧离渊势均力敌还不够啊。 他得压过萧离渊才成，才能让苏娇安然无恙地依赖自己。 “下次，遇上萧离渊的话，尽量避开吧，虽然他无法强行给你定罪，但他好歹是个皇子，他今日去了皇上面前，要收你为侧室。” 苏娇的眼睛蓦地张大，“他疯了吗？” “应该只是想从我这里夺走点东西，你又刚好让他心里不痛快，他大概是以为，你做了他的侧室，他便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几。” 苏娇冷哼一声，“他果然是疯了，他要真逼得我做他的侧室，就做好英年早逝的打算吧。” 明明不是件好笑的事情，萧离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萧大人，皇上不会同意这桩蠢事吧？” “你放心，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意，因此与皇上说了，我曾许诺你自主婚嫁，不得违背你的意愿。” 第179章 万恶的…… 苏娇听萧离然这么说，一口气松了出来，“多谢萧大人，是我想的简单了。” 她哪里能想到还有皇命这一招？从自由婚配世界而来的苏娇，不由地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万恶的封建社会！ 萧离然瞧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想了一下，“但凡换个女子，能成为皇妃，即便是侧妃，也应是会心动的吧，你却如此不屑。” 苏娇一个白眼翻过去，心动个毛线心动。 “萧大人是在与我说笑呢？侧妃？那不就是妾室，我娘将我养大可不是为了让我去作妾的。” “再说，皇亲国戚的妾室更加沾惹不得，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们指不定有什么古怪的癖好，一个心情不好拿你出气，你能反抗得了？我脑子有泡了才会心动……” 苏娇说的时候，秀巧就一个劲儿地扯她的衣角。 苏娇觉得奇怪，“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秀巧无奈地闭了闭眼，隐秘地指了指萧离然。 苏娇：“……” 完了忘了萧离然也是皇子这件事…… 苏娇决定弥补一下，“当然，我知道萧大人断不是这种人，我说的是那些自傲自大的皇子，萧大人不算的。” 萧离然笑出了声音，这姑娘怎么这么逗呢？ “你可真是特别，在别人眼里光宗耀祖的事情，到你这儿成了倒贴银子也不屑做。” 苏娇“嘿嘿”地笑，“萧大人知道我的，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赚银子，别的什么追求都没有，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麻烦。” “可惜了，你最怕的麻烦，怕是很喜欢你。” 萧离然笑着调侃，“我担心萧离渊回京编造是非，先一步让宁白找人回京，让你的名字被人知晓，皇上爱面子，既然百姓知道了你，他便不会不问清楚就听信萧离渊的话处置你。” 萧离然叹了口气，“你已经很有名了。” 苏娇目瞪口呆，“真、真的假的？” “我何时骗过你？” 她宁愿这是骗自己的啊！她是个低调的人啊！ 萧离然吃了些东西，忍不住赞叹，“还是你会享受，在宫里的那些菜也就看着好看，吃起来一点儿滋味都没有，哪里有你这里的饭食美味。” 苏娇还在被冲击着，满脸的生无可恋。 “萧大人喜欢就多吃点，萧大人，往后可要罩着我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苏娇只想做个小人物，开一家小医馆，赚一些足够过活的银子，逍遥自在，美滋滋。 可她要是出了名，达官贵人来找她看病，她看是不看呢？看的好自然是没问题，那要是看不好呢？ 想想都头疼！ 萧离然含笑点头，“好，我罩着你，你不用怕。” …… 皇上那里虽然好像已经没事了，但苏娇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脱身。 她身为此案的重要人员，先暂时由萧离然看着，萧离然怕她担心，将久仁从青州给接了过来。 久仁看到苏娇眼睛立刻红了，想要过来又有些不敢，可把苏娇心疼坏了。 “快来，姐姐抱抱。” 苏娇抱了抱久仁，又捏了捏他的脸颊，“瘦了，你正在长身体，怎么能瘦呢？” 跟着过来的周管家苦笑，“久仁从姑娘不见了之后，晚上一直也睡不好，总说听见你回来了，一晚上起来许多次，后来秀巧姑娘回来才渐渐好一些。” 苏娇听得动容，小小的娃娃这么担心她，“没白疼你一场。” 她虽然很高兴见到久仁，心情确实也好了不少，可久仁的功课可不能耽误了。 “萧大人，我在这宅子里呆着没关系，可久仁不需要吧？你可能给他找个近些的私塾，或者请个先生来教他？小孩子基础得打扎实了才行。” 萧离然好笑地看她，“你对小孩子倒是很上心。” “那当然，自己的娃自己疼。” 苏娇说得大言不惭，活像久仁是她亲生的一样。 萧离然动作也麻利，用不了两日就领了一个先生回来，久仁虽然情绪不太外露，但看得出他很高兴，自己打了水将书房的桌子擦了三四遍。 苏娇托着脑袋从窗户看他，自言自语，“我家久仁往后一定有出息，爱学习的孩子都会有出息。” 她在宅子里无所事事了一阵子，萧离然有一日回来跟她说，“你要准备一下，皇上可能要见你。” 苏娇点点头，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皇上不吃人，对吧？” “嗯，不过有时候，不吃人比吃人还可怕。” 苏娇：“……” 这是亲生的吗？ …… 皇上想见一见苏娇，一来，是因为她的身世扑朔迷离，派去浣溪村的人回来证实了从小将她养大的爹娘确实是苏一峰和如烟，可墨莲教的人又说，苏娇是墨素素让这两人带出去养的。 不过墨素素当初此举，怎么看也不是因为喜欢苏娇，却能让她平安顺遂长这么大，又让沈默莲认回来？这想想并不合理。 另外一个想让皇上见一见她的原因，是因为萧离渊对她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萧离渊素来很得皇上的欢心，他有手段，有野心，像极了从前的皇上，因此皇上对他宠爱有加，是曾经众皇子当中，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不过是曾经。 如今皇上也相当倚重萧离然，只是对萧离渊仍旧比较关心。 他这个儿子对女人一向是没什么兴趣，这次却居然想要将这女子收为侧室，实在令人好奇。 皇上如今年迈，对权利没有那么看重，反而觉得父子君臣之情更让他在意。 他宣苏娇入宫，以为会见到一个柔弱娇媚的女子，结果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苏娇要入宫得盛装，但她爹娘刚过世，只能穿素净的衣衫。 由着秀巧折腾了一会儿，苏娇不耐烦了，“不管了，就这么穿，百善孝为先，皇上也得往后排。” 秀巧举着衣服傻傻地站着，“姑娘，你这可是要见皇上啊！” 她连说出口都带着敬畏的颤抖，姑娘怎么这么不当一回事呢！ “皇上也为人子女，能理解哒。” 苏娇于是真的就穿了平日素净的衣衫入宫，来接她的宫人都有些被镇住。 但苏娇振振有词，张口说辞一套套，宫人没办法，一旁站着的萧离然也不说什么，宫人心一横，“成吧，咱们这就走吧。” 苏娇坐在小轿子里，进了宫门跟着宫人走过长长的宫道。 她如今对皇上还没有多大的概念，在她心里，也就是一个手握大权的人，再大权在握，那也是个人。 是个人她就不怕。 高高的宫墙，时而能瞧见来往的宫女守卫，他们都跪下朝着萧离然行礼。 走了一会儿，前方过来了一队仪仗，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上面身着华衣的贵人被人扶着下了车，姿态万千地走过来。 萧离然行半礼，女子还礼，“七皇子殿下，这是要去见皇上？” 女子虽然在跟萧离然说话，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苏娇身上。 秀巧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小声说，“姑娘，行礼！” 苏娇再次在心里痛斥万恶的封建社会，她身边的人都跪下了，就她还站着，显得异常突兀。 苏娇慢慢跪下行礼，对皇宫产生了深深的排斥，妈的就这一次，往后自己再也不要来了！ 女子收回目光，萧离然浅笑，“父皇还等着我，淑妃娘娘见谅。” “行了，都起来吧。” 秀巧扶着苏娇起身，却见到淑妃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 “这姑娘生的可真是俊俏，可怎的穿成这样？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可是大罪。” “娘娘有所不知，她是个孝顺的人，爹娘刚过世，不好穿红戴绿，父皇是知道的。” 萧离然不欲与她多说，行礼之后带着苏娇离开。 走的时候，苏娇快速瞥了淑妃一眼，这宫里啊，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待的。 …… 路上萧离然跟她小声介绍了淑妃。 “淑妃是先皇亲自赐给皇上的，因此她膝下无子，却能位列妃位，宫里没有人敢轻慢她，但是她并不会无意刁难人，只不过性情有些冷傲，不怎么与人亲近。” 苏娇点头，实则压根儿没往心里去，记这些干嘛呢，反正她又不会再来第二次！ 走了很久，苏娇的腿已经开始抗议了，才勉强算到了地方。 太监公公让他们在外面候着，里面的人进去通传，出来让他们可以进去的时候，公公跟萧离然使了个微妙的眼色。 萧离然笑了笑，与苏娇一同进去。 走了几步，萧离然压低了声音，“今日皇上心情可能有些不好，你……悠着点。” 苏娇莫名其妙，啥叫她悠着点？见皇上啊！她还能怎么样？一会儿必定要跪拜叩首的，苏娇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进了殿内，那种扑面而来的肃穆让苏娇收拾了心情，她半垂着眼眸不敢多看，到了面前直接跪下行礼。 膝盖有丝丝的凉气钻进来，苏娇跪得很老实，这种死她是决计不会作的。 第180章 真是缘分 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苏娇便听见了皇上的声音。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苏娇站起来之后听到皇上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这可是电视剧里常有的桥段啊，该不会，皇上一会儿说要看上她了吧？ 苏娇的小心肝在颤抖，慢慢抬起头来，余光也瞧见了皇上的样子。 上了年纪的皇上并没有显得太可怕，明黄色的衣服上绣着龙纹，给他增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气势。 基本就是个……很有威严的老头子。 苏娇适可而止地控制住目光，却瞧见皇上似乎笑了笑，“果然是个有姿色的，怪不得离渊能对你另眼相待。” 苏娇心里想骂人，碍于骂的是皇上的儿子，没敢骂出声来。 谁特么要那个神经病对自己另眼相待？把他眼珠子抠出来信不信？ 她含蓄低头，免得让眼睛里的情绪流泻出来。 好在，皇上最主要的还是要问她关于墨莲教的事情。 这些苏娇与萧离然早已经对好了说辞，说出来保证滴水不漏。 并且苏娇说的，更详细，更可信，特别是她说到自己如何取信于墨莲教，给那些被抓来的妇人诊治时，她语气流泻出来的痛恨和愤怒，半点都做不得假。 “这些逆贼竟然残暴至此！” 皇上震怒，墨莲教如此残害他的子民，其罪当诛！ 苏娇完全同意，“民女恳求皇上严惩，以藉慰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 皇上脸上的怒容稍稍缓和，“你倒是很忠肝义胆，你爹娘便是墨莲教中的人，如此大义灭亲，你就不怕你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 “皇上，我爹娘或许早已经知道墨莲教的残忍，才会将我养在村子里，跟墨莲教没有丝毫瓜葛，可他们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身为他们的女儿，能做的，只是不想让他们的手上沾上更多的罪孽。” 苏娇态度真诚，皇上也挑不出错儿来。 “你倒是个有见地的，你爹娘糊涂，在养你方面却做得很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上的亲情大抵如此，民女不奢求皇上宽恕民女的爹娘，他们的罪孽，往后民女行医救人来偿还。” 皇上今儿心情是有些不好的，他年纪大了，几个儿子也都到了岁数，朝廷各方面势力蠢蠢欲动。 虽然皇上也不是想要永远霸占皇位，但有人总这么虎视眈眈自己的位置，还是自己的儿子，这种感觉着实不好。 今日宣见了几个朝中臣子，上奏的内容都夹杂着私心，可见形式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皇上看到萧离然的时候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听着苏娇这个小丫头吧啦吧啦说一通，声音平和态度随性，跟他说着亲情的可贵，好像皇上心里那点不痛快就稍稍淡了一些。 “你是个孝顺的，你爹娘能有你这个女儿，也是他们的福气。” “民女不敢当，爹娘养育了我，我身上自然会有他们的影子。” 苏娇一本正经地胡扯，反正也没人知道苏一峰和如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着能尽力为他们争取一些宽恕也好。 皇上似乎很动容，墨莲教里的人都是要严惩的，哪怕死了也不能逃脱。 不过苏一峰和如烟，皇上的意思他们既然已经入土为安，苏娇又立了大功，便将功抵过，不再追究。 苏娇立刻跪下谢恩，谢的心甘情愿。 皇上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然后，话题又绕了回去。 “你能有如此觉悟实属不易，离渊的目光果然不错。” 苏娇：“……” 可别再提萧离渊了成不成？ 但皇上似乎对这种事很感兴趣，“听说，你还曾被退婚？” 苏娇能怎么办呢，她露出苦笑，“回皇上，民女身份低微，爹娘一心只想让民女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但他们又唯恐自己不在了之后民女没有依仗，因此给民女定了一门亲。” “退婚后民女并不怨恨，只是对亲事已无念想，只愿在有生之年，能够行善积德。” “你一个小女娃娃，说什么对亲事没有念想？莫非你还不想嫁人了？就因为被退亲？” “皇上圣明，民女并非因此心灰意冷，实在是觉得，人这一辈子，有许多的事情可以做，相夫教子是一辈子，行医济世也是一辈子，相夫教子多少女子都可以做到，可行医济世她们却未必。” 苏娇浅浅地笑起来，“民女想做个好大夫，就必然要舍弃些什么，皇上心系天下百姓，民女愿意为皇上分忧艰难。” 苏娇与皇上说话的口气里带着笑意，声音轻快甜美，一点儿都不紧张，就像是与邻家长者说笑聊天一样。 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的太监都有些心惊，头深深地低着，不动声色地瞥了苏娇一眼。 这丫头胆子是真的大啊，她都一点儿不害怕皇上的吗？ 皇上也是愣了一下，沉着脸看了苏娇一会儿，苏娇笑容浅淡，波澜不惊，他便哈哈哈地笑出了声音。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得很，不过说的话朕很爱听，朕身为君王，也无法消除百姓的疾苦，若是天底下多些你这样的人为朕分担，朕可就轻松了。” “皇上仁心爱民，必会受到天下人的爱戴，如民女这般的人定然大有人在，只不过他们没有民女有这个福气，能来皇上面前表达自己的忠心。” 苏娇的彩虹屁一波一波，说起来丝毫不带脸红，再配上她娇美俏丽的面容，和真诚无辜的表情，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虚伪。 萧离然觉得，这姑娘绝了，她就应该生在皇家才是，必然会成为父皇的掌上明珠，他几个妹妹都不曾让父皇笑的如此开怀过。 皇上龙颜大开，原本只想见一见苏娇，结果却留了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有些意犹未尽。 若不是外面有臣子觐见，萧离然觉得父皇还能多留她一会儿。 苏娇告退，皇上心情大好地赏了不少东西，苏娇受宠若惊地道谢，眼睛里的惊喜藏得藏不住，让皇上又乐呵呵地高兴了一会儿。 萧离然带着苏娇从殿内出来，看了她好一会儿，赞叹道，“若不是知道你今日是第一次面圣，我都要以为，你是住在宫里的。” “这里有什么好的？去哪儿都要走好远。” 苏娇看着高高的宫墙，想到一会儿还要步行出宫都想哭，那么远啊！ “我让人先送你出宫，一会儿父皇还要召见我。” “萧大人不跟我一块儿出宫？” “嗯，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是宫里，不会有危险。” 苏娇想想也是，“今日多谢萧大人，有你在旁边我心里安定许多。” 她朝着萧离然福了福身子，带着秀巧慢慢离开。 这次换了一个宫人带着苏娇出宫，秀巧方才并未入内，此刻好奇得不得了。 “姑娘，您真的见到了皇上？皇上长得什么样子？” 她怕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偷偷地问，苏娇想了想，“皇上是个，很公正严明，又很慈祥和蔼的君主。” 秀巧“哇”了一声，眼睛忽闪忽闪的发着光。 苏娇失笑，在所有人的眼里，皇上就该是这样一个光辉的形象。 苏娇跟秀巧慢慢走，忽而看到迎面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苏娇想着往边儿上走一走避一避，却发现那人根本就是朝着她来的。 看清楚那人，苏娇心里暗骂了一声，萧离渊。 身边的人纷纷跪下行礼，苏娇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跪下，再次在心里跟自己说，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萧离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让他的阴柔邪气的感觉消散了不少，倒还人模人样的。 “起来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苏姑娘，真是缘分。” 苏娇站起来，“三皇子说笑了，随便碰个面便是缘分，那与民女有缘的人还挺多。” 带路的宫人抬了抬眼又垂下。 萧离渊往苏娇面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材将苏娇笼罩在了阴影里。 他微微低头，声音就挨在苏娇的耳边，“怎么，你不愿意与我有缘？” 苏娇再次体会到被人当做食物一样盯着的滋味，她甚至分神地想，此刻她与萧离渊样子，一定很令人遐想。 她想也不想立刻往后躲了几步，避嫌的意味十足，不给萧离渊留任何面子。 “三皇子事务繁忙，民女就不耽误您了，民女告辞。” 她急匆匆地离开，脸上没有半点羞涩，浑身都是抗拒。 萧离渊的眼睛眯起来，这个女人莫非是欲拒还迎？他可是从不曾在女人身上用心，没想到她居然还不领情？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抢过来的东西，才会令人愉悦。 …… 苏娇出了宫，送她离开的宫人回去了皇上身边儿复命。 宫人不敢添油加醋，如实地将所有的细节都说了。 说到苏娇小声地夸皇上公正严明，又慈祥和蔼的时候，皇上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伺候他的老太监却能感受得到他心情很好。 那个小姑娘可真是厉害，别人就算夸皇上也都是英明神武，治国有方，或者器宇轩昂，九五之尊，她却夸慈祥和蔼？ 她怎么就知道皇上如今特别爱听这样的夸赞呢？ 第181章 我也在这里 宫人后来又提到了萧离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苏娇刻意躲避萧离渊的事儿给说了。 皇上拧着眉，“当真如此？” 宫人跪着点头，不敢有丝毫欺瞒。 皇上摸了摸下巴，这可真是，有趣了。 萧离渊在京里可是出了名的受欢迎，一来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自己一直以来都挺看重他，二来他生的俊美，多少女子想着法儿要往他面前凑。 可这一位倒是疏远的干脆，要说她是碍于身份，不肯与皇子过于亲近吧，她跟萧离然的关系又挺好…… “这种事儿，就让他们自个儿处理吧。” 皇上挥了挥手，让萧离然进来回话。 苏娇也用不着再关着，尽早让这姑娘回去行医，她是个有本事的，别耽误了她。 萧离然应下，又听见皇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与苏娇……是如何认识的？” “儿臣有一次受了伤，多亏了苏姑娘救助，后来见她遇上了困难便帮了一把，她心存感激，因此才会帮儿臣这个忙。” “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往后你多看顾着一些，一个小姑娘独自在世上讨生活不容易。” “儿臣领命。” 出了皇宫萧离然长叹一声，自己这些年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感觉还没有苏娇说两句话讨皇上的欢心来得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回去了宅子，一进门就听见久仁嫩生生的嗓音，在给苏娇背书。 苏娇坐在摇椅上含笑听着，等久仁背完了，往他嘴里塞一块梨子，“润润嗓子。” “姑娘，萧大人回来了。” 苏娇抬头，眼睛一亮，她看到萧离然身后还跟着不少宫人，手里捧着皇上赏赐给她的东西！ 苏娇赶忙过来谢恩，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那些东西。 皇上真是一言九鼎，说赏就赏，这些都是宝贝啊！ 萧离然好笑地看着她，给为首的宫人塞了一只荷包，“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七皇子客气了，那咱家，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太监公公的眼神在萧离然和苏娇身上扫了一圈，笑眯眯地走了。 这边，苏娇已经一样样地看了起来。 “秀巧快来瞧瞧，这碗是一整块玉做的！” 秀巧就蹲在苏娇身边，两人手里捧着一只玉碗，眼睛闪闪发光。 欣赏了一会儿，苏娇又叹了口气，“皇上若是直接赏银子就更好了……” 她将玉碗塞到秀巧手里，秀巧就跟捧了个烫手的山芋，整个人都僵住，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才敢喘气。 苏娇又坐回了摇椅，“这些宝贝好是好，可只能供起来，想换银子怕是都没有地儿肯收……” 萧离然失笑，“你如今早已经过了要典当东西的时候，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银子再多也不嫌多的好不好？人生在世，时时要未雨绸缪，多积攒点家当总不会错。” 苏娇嚼着清甜多汁的梨子，看着秀巧郑重其事地将宫里的赏赐一样一样捧回库房。 “我出宫的时候遇到萧离渊了。” 苏娇语气淡淡地说，萧离然的眼神一动。 “不过在宫里，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可我总觉着……他想勾引我。” 苏娇忽然看了一眼在旁边的久仁，连忙闭上嘴，满脸微笑地哄他先进屋把先生交代的功课给写了。 久仁乖巧地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疑惑地问，“姐姐，你可千万别被人勾引了。” 苏娇：“……我知道了，你赶紧进屋，这不是你该问的……” 萧离然含笑在苏娇身边坐下，用银叉子叉起一块梨子，动作自然地送到苏娇嘴边。 秀巧经常会这么喂她，苏娇自然而然地张开嘴，将梨子咬住，嚼了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这院子里除了苏娇，所有看到的人都呆了一下。 从库房出来的秀巧张大了嘴巴，萧大人在干嘛？ 苏娇浑然不觉，接着刚才的话题，“我能感觉得出来，太明显了，可他要勾引我干什么呢？还跟皇上说要纳我为侧室，我也没觉得他喜欢我啊。” “嗯，他只是……想要将我身边的人都抢走而已。” 萧离然又喂了她一块，他觉得……挺有趣！ 看着苏娇湿润的唇瓣轻启，将自己手里叉着的梨子含住吃掉，萧离然有种莫大的成就感。 “这是他的习惯吗？抢别人的东西？不过我何时变成萧大人的东西了？” 苏娇吃的脸颊鼓鼓的，瞥了萧离然一眼，眼里微嗔的意味让人心驰荡漾。 萧离然在心里叹息，他都不确定萧离渊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只是想跟他抢。 这个丫头再过个两年，怕是会出落得更加耀眼炫目，想要抢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这会儿，苏娇只顾着吃梨子…… “你不用担心，皇上既然没有答应萧离渊的要求，就不会下旨勉强你，所以萧离渊或许才不得不勾引你，想让你动心。” 萧离然又递过去一块梨子，眼睛看着苏娇长长的睫羽，“你会对他动心吗？” 苏娇一口咬住梨子，嚼了两下才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她嗤笑一声，“那一位三皇子殿下，惹不起惹不起，阴晴不定的性子是我最怕接触的，我是活腻了吗？” 她停顿了一下，“虽然长得还不错。” 萧离然：“……” 然后苏娇歪了歪头看向萧离然，“不过萧大人比他更好看，说起来你们皇子的颜值是不是都很高啊？” “什么很高？” “就是脸，长相，也对，宫里都是精心挑选的美人，生出来的孩子都很漂亮也正常。” 苏娇的目光在萧离然脸上停留了许久，由衷地赞叹，确实很帅啊！ 萧离然稍稍有些不自在，喂食的手也停下了，“皇上的意思无需再困着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要回青州吗？” 苏娇这才收回颜狗的目光，手摸了摸自己光洁地下巴，“应该吧，要回去处理一线堂，还要回清河镇报平安，我虽然没有了爹娘，可还有义父义母和兄长。” “……那然后呢？” “然后？” 苏娇眯起了眼睛，然后的话…… “我应该会继续将一线堂开下去，有个属于自己的医馆，感觉还不错，只是没有必要在青州了，萧大人的伤早好了，不过回去清河镇的话……又稍稍……” 比起青州来，清河镇显得略微冷清了一些，并且在朱家身边，他们不会无视自己做一条快乐的单身狗。 苏娇笑了笑，“我大概会选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开一线堂，时常回去清河镇看看，或者去别处转转。”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愿就要实现了，苏娇心里有点小激动呢。 “若是你还没有想好要去哪儿，要不要，留在京城？” 苏娇听到萧离然的话，诧异地抬头，萧离然眸色黑沉，认真地看着她。 “京城繁华富饶，各种新奇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你医术精湛，一线堂也定然会比在别处更容易让人知晓。” “更重要的是，我也在这里。” 苏娇眼睛微微睁大，萧离然眼里的情绪让她感受到了压力，但转瞬即逝。 “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不会再离开京城，萧离渊对你有兴趣，他这个人从来只要看上的东西，不弄到手是不会罢休，你在京城，我好将你护在身后。” 苏娇：“……” 她舒出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吓了我一跳。” 苏娇拍了拍心口，“我离远些也不成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这么极端的吗？” “他就是那样的人，并且如今皇上也知道你与我的关系，你在京城大可以名正言顺地用我的名头行事，不会有不长眼睛的刁难你，你想开医馆便开医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好吗？” 苏娇的喉咙动了几下，萧离然满眼深情地说这种话，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太诱人了！ 苏娇脑子一热，“萧大人这是，在勾引我吗？” 一旁秀巧疯狂咳嗽，苏娇才回神，“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勾引你，那，你愿意上钩吗？” 苏娇与他对视，她觉得萧离然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像是古井深潭，会勾魂一样的漂亮。 她唇角微微上扬，“我考虑考虑，别人一勾引我就上钩，显得我很没立场，虽然我已经心动了。” 萧离然眼里漾起浅浅笑意，苏娇赶忙制止，“萧大人别这样笑，我还想坚持一会儿呢，美男计对我很管用的。” “姑娘！” 秀巧要厥过去了，萧离然却笑得越发欢畅，若是美男计真的管用，让他一直这么笑都成，他很想将这个姑娘留在身边，无论用什么方法。 …… 秀巧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姑娘谈一谈。 晚上给苏娇换好了衣衫洗漱过后，秀巧一脸严肃，“姑娘，我觉得萧大人喜欢你。” 苏娇含了一口水在嘴里险些没咽下去，咕咚一声吞下，喉咙撑的生疼。 “这还没睡呢，怎么就说胡话了呢？” 第182章 还得努力 苏娇以为秀巧觉得自己姑娘天下第一好的毛病又开始了，是个不错的男子都觉得他喜欢自己，因此很不以为意。 然而秀巧的的态度很是严肃，“姑娘不觉得吗？萧大人对你很不一样，他、他今日还喂你吃梨子！这正常吗？” 苏娇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啊？什么时候？” “下午，下午啊！满院子的人都瞧见了，他与姑娘非亲非故，怎能做出如此亲昵的事情来？” “……这也没什么，我不也给久仁喂梨子吗？” “那能一样吗？” 秀巧的声音都劈叉了，“姑娘，我不会弄错的，萧大人是真的喜欢你。” 苏娇叹了口气，“巧儿啊，萧大人是什么人？他是皇子，而且瞧着还是挺重要的皇子，你再看看我，我是什么人？” “我是疑似墨莲教教主的女儿，就算不是，爹娘也是墨莲教中的人，是个爹娘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女……咱们还是赶紧睡觉吧，啊？” 秀巧被苏娇哄孩子一样的口气弄得没脾气，姑娘说的话也确实在理。 可，可她真的觉得萧大人对姑娘是不一样的，但这身份上的差异又犹如鸿沟…… 姑娘的性子，也绝对不可能给人作妾。 秀巧稀里糊涂地被苏娇拉去睡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呜呜呜，姑娘好可怜，萧大人如此正派的人，姑娘却要因为身份错失吗？ 苏娇这会儿已经睡熟了，秀巧的话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哪怕萧离然的长相再是她的菜也不行啊，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是自己的，连想，都不要去想。 …… 苏娇不管之后要去哪里，都得先回一趟青州和清河镇。 萧离然又给她安排了几个人护着，然后建议，先让久仁留在京城。 “先生说久仁很是聪慧，一点儿都看不出比别人开蒙的迟，他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不好耽搁。” 苏娇觉得萧离然说的很在理，“那成，久仁就先托付给大人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没养过孩子，多念书总是不会错的。”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久仁，只是你也别离开得太久，他会想你的。” “我知道了。” 苏娇点点头，秀巧在旁边抿着嘴，姑娘还没决定来不来京城呢，萧大人倒好，将久仁留在这里，姑娘怎么可能不回来？ 还说什么久仁会想姑娘，她看萧大人可不止是这么一个意思。 秀巧正想着，看到萧离然忽然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就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并且对此很赞赏一样！ 秀巧无语，萧大人、萧大人什么意思？ 苏娇被从墨莲教救出来，身边什么也没有，萧离然让人给她准备了完备的东西，让她可以舒适地度过路上的行程。 并且苏娇回去青州的事，萧离然也没多遮掩，大张旗鼓地给她准备，像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苏娇是有他护着的。 萧离渊得知了消息，眼里晦暗不明，“他还真是想要昭告天下，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了？” 萧离渊想起苏娇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副故意做出来的义正言辞，和毫不掩饰的疏离，可她眼睛里的情绪没藏好，亮的惊人。 他喜欢聪明的人，只可惜京里没几个聪明的丫头，只会让他觉得无趣。 “先放一放，我若是萧离然，必然会将人留在身边，她定是还会再回京城，等她回来了再说，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得专心对付萧离然迅速崛起的势力，他这个七弟，藏得太深，以至于自己都没发现，京城里竟被他渗透的如此深。 倒是不容小觑呢。 …… 离开的那日，苏娇嘱咐了久仁一切都听萧离然的安排。 “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多睡，每日不可看太长时间的书，我会让周管家看着你的。” “每日跑跑跳跳不可少，偶尔也出去交交朋友，小孩子整日捧着书也不好，我回来你若是瘦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久仁乖巧地应下，一旁萧离然好笑地看着她，“真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养孩子，往后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苏娇看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久仁乖巧懂事，换个熊孩子试试，分分钟耐心全无。” “熊孩子？小熊？” “反正就那意思，久仁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周管家，拜托您了。” “苏姑娘放心，保证你回来瞧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久仁少爷。” 苏娇放了心，跟他们道别要上车之前，萧离然走到她身边。 “我给你的玉坠呢？” 苏娇从秀巧那里翻找出来，“对了，这个，你不是说这个玉坠有什么来头来着？那还是还给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随便给人？” 萧离然接过来，顺手亲自给她挂在腰上。 “我不是随便给人的，这个你戴着，不准拿下来。” 苏娇呆呆地看着他，萧离然已经扶着她的手，让她上车。 “早去早回，记得我们都在等你。” “啊？好……” 苏娇进了车厢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她的手上还残留着萧离然牵着她的时候的感觉。 暖暖的，宽厚干燥，很令人踏实。 苏娇低头，玉坠挂在自己腰间，莹润透亮，方才他给自己系上时，离的很近，低着头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额。 怎么回事？她想多了吗？ “姑娘！我就说吧！我说的对不对？” “……对什么对，你别乱想。” “姑娘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那就对了！连姑娘都察觉得到……” “我什么都没想，赶紧让车夫上路吧，早些到落脚的地方好早些休息。” 苏娇拒绝跟秀巧分辩，靠在一旁的软垫子上，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不靠近怎么挂玉呢？不就是牵个手嘛，她生活的年代见面都要握手的，也没多稀奇。 苏娇双手交握，啧，不过手感真好，萧离然的手型很漂亮，手指根根细长，骨节分明，让人恨不得能抓在手上把玩…… 苏娇一愣，赶忙停止自己脑海里危险的念头，怎么了自己这是？难道吃的太饱了不成？ …… 萧离然目送马车逐渐远离，垂在身边的手轻轻动了动。 自己就这么自然地牵了上去，好在苏娇没有什么反应，他还以为一定会被挥开。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苏娇心里已经是不太需要防备的人呢了？ 萧离然嘴角缓缓翘起，袖子忽然被拽了拽。 他低下头，看到久仁仰着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 “萧大人还需努力呢。” 萧离然：“……” 他摸了摸久仁的脑袋，“说得对，我还需努力才成。” 努力成为让苏娇可以在他面前卸下防备，全然信任的人。 “好了，我们也进去吧，久仁想不想在她回来之前，给她准备一个惊喜？” …… 苏娇回去的路途很安稳，萧离然让人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等到了青州，苏娇还未进门，便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瑞文哥哥？” 苏娇睁大了眼睛从车上跳下来，朱瑞文看到她，急忙走过来，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语气很是激动。 “你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全无音信？” “瑞文哥哥，我们先进去吧，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苏娇讨好地朝着他笑了笑，先把人带回家里。 家中留下的下人将宅子内外都打扫得十分干净，苏娇与朱瑞文在花厅坐下，秀巧亲自去煮了一壶茶来。 “姑娘，已经让人去买你爱吃的点心，很快就回来。” 苏娇嗔了她一眼，视线转回来，朱瑞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像是还在确认她是不是完好无损。 “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只是事发突然，我没有办法传出消息，我以为这一次会吾命休矣，没想到绝处逢生，我的运气是真的好。” 苏娇语气松快，说出来的话却让朱瑞文更加紧张。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娇简洁地说了一遍大概的情况，省去了里面许多细节，让事情听起来没那么严重，可朱瑞文怎么会没听说过墨莲教？他怎么会相信苏娇如此轻松的语气？ “瑞文哥哥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本来还打算把青州这边医馆的事情处理好，就回去清河镇给你们报个平安，没想到倒是先见到了你。” 朱瑞文心有余悸，沉着脸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莫非还要开医馆不成？这太危险了，说不定又会遇上同样的事情，你还是别开了吧。” “嗯？” 朱瑞文抬起头，“原本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出诊，我们都不放心，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你开的医馆招惹而来，苏娇，这世上有太多丧心病狂的人，女子抛头露面很危险。” 苏娇慢慢挑眉，“可我就只会行医，不开医馆……” “你可以如从前那样，做些有趣的东西放在铺子里卖，我保证，给你赚很多很多银子，你不是 第183章 真不怪我 朱瑞文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苏娇打消再开医馆行医。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回不来了！ 就因为她开了医馆，声名在外，那些人才会盯上她不是吗？只要她放弃了医馆，就不会再发生同样事。 只要她安安稳稳的就好！ 苏娇垂下头，露出一丝浅笑。 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她的错吗？她开医馆，行医救人，做错了吗？ “瑞文哥哥，可我只想开医馆，怎么办呢？” 苏娇抬头，嘴角噙笑，“我只想开个医馆，也想出名，让人赞颂我的医术，这样不行吗？” “苏娇，我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有能耐，可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朱瑞文难得如此苦口婆心，“你是个姑娘家，原本大夫就不是女子做的事情，更何况坐堂问诊。” “你若真想行医，也不用大张旗鼓，只选可靠的人家出诊如何？” “瑞文哥哥从哪里听说，大夫不是女子做的事情？” 朱瑞文看到苏娇的目光，心里微微一动，她不高兴了？ 苏娇唇边的笑容还在，但她很不痛快。 “女子怎么就不能做大夫，怎么就不能坐堂问诊？我爱给谁看病就给谁看病，怎么还要挑选病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再出意外，你的安全最为重要。” “整日待在一个小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是就安全了？因为畏惧这些，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就安全了？那样我也能叫活着？” 苏娇不明白地摇头，“瑞文哥哥，这次事情错不在我，凭什么要我放弃开医馆？这跟我被人调戏了，别人反倒来指责我不该出门一样，凭什么？” 朱瑞文张了张嘴，他觉得苏娇说的不对，却又说不出她哪里说的不对。 苏娇深呼吸了几下，也明白朱瑞文是为她好，但她不接受畏首畏尾的安全。 苏娇喝了一口茶，缓缓将茶盏放下。 “一线堂我肯定是还会再开的，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我很感激瑞文哥哥为我的考虑，我会小心的。” 朱瑞文抿着嘴，苏娇做事情从来很有主见，做出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他并没有要她因噎废食的意思，就只是、只是不愿意再看她身陷险境而已…… …… 朱瑞文决定等苏娇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跟她一块儿回清河镇，苏娇没有意见。 她去了一线堂，许久没有开门，青州的人已经默认一线堂关门了。 聘用的掌柜瞧见了她还很激动，“苏姑娘，您这是……总算回来了呀！” “是啊，这医馆开的，关门的时候比开门长。” 苏娇调侃地笑笑，一线堂里的伙计早走没了，里面存放的药材被百草堂几乎买空，放着也是浪费，百草堂能为一线堂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一线堂人空了，药材也空了，倒是让苏娇省了不少事。 她往后应该也不会常住青州，因此干脆将铺子让人瞧瞧有没有接手的。 “苏娇！” 苏娇站在一线堂外，听见有人喊她。 转身瞧见了张宏革，看到自己步履急促地走过来，“你、你回来了？这阵子你去哪儿了？好些人都来找你，可你都不在。” 苏娇笑起来，“出了趟院门，如今回来了，只是也待不了多久。” “那一线堂……” “不再开了，我会离开青州，之前我不在的日子，多谢张大夫对一线堂的关照。”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医术那么难得……” “张大夫放心，虽然我不在这里开一线堂，但我应该会去别处开，张大夫往后若是听到一线堂的名字，多半就是我开的。” 张宏革呵呵呵地笑了几声，“好，老夫等着。” 苏娇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没什么比自己的医术被同行认同更令人高兴。 一线堂的位置十分好，想要盘下来的人挺多，很快就有人表示要接手。 苏娇瞧着价格差不多便让人去办了，她则站在一线堂门口，有些出神地看着已经撤掉牌匾的门头。 那种每日去医馆里，每日给病人看病的日子相当充实，有那么一瞬间，苏娇觉得自己或许都不曾穿越，这不就是她曾经想要做的事情吗？ “苏姑娘……？” 苏娇失笑，这两日遇见的人还真挺多的。 “白公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不知苏姑娘这阵子可是出了远门？” “是的。” 白玉清看着苏娇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他心里知道，其实不是的。 苏娇出了什么事他可能知道的并不详尽，但她确实出事了。 白玉清也想帮上忙，却无从下手，家里人也不允许他插手。 他与曲芙的亲事近在眼前，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可是他心底，是惦记着的。 “苏姑娘，我很抱歉，没能帮得上你……” “白公子无需道歉，你和曲姑娘的好事将近，那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青州，提前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你、你不是在这里都开了医馆了吗？” 白玉清语气有些急躁，苏娇倒是不慌不忙，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一线堂。 白玉清这才发现，一线堂的牌匾都拆了下来。 “当初若非有需要，我也不会来青州，如今既然已经没事了，我自然是要走的。” “可是、可是青州难道不好吗？” 苏娇看着他，眼角浮起一点点笑意，缓缓摇了摇头，“不好，我怕麻烦，青州就有这种麻烦。” 白玉清：“……” 是啊，白家给苏娇带来多少不必要的困扰？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她？ “我很抱歉，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很抱歉。” 苏娇加深了笑容，“这与白公子无关，白公子是个正直的人，我心里清楚，往后，希望你能越来越好。” 苏娇笑容洒脱，跟他道了别，带着她的丫头慢慢走远。 白玉清站在那里，只觉得有种荒唐的孤寂感。 原本，结局可以不是这样的，他与苏娇，终究无缘无分，他无法改变他的家人，就注定不可能跟苏娇有任何关系。 …… “瑞文哥哥，明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秀巧这里也差不多拾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明日，你离家这么久，娘很担心你，这次你出事我都没敢跟她说。” 朱瑞文之后没有再提医馆不医馆的事情，他觉得还是回去之后让娘来跟苏娇说。 苏娇与娘的关系很是亲厚，应该会听得进去，这医馆，是最好不要再开。 “没说就好，省的娘担心，我一会儿跟秀巧出去一趟，给娘买些东西，我也想她了。” 苏娇也当之前的争执不存在，笑眯眯地准备妥当便同朱瑞文一块儿离开了青州。 凭良心说，她其实很喜欢青州，只是她说的怕麻烦也是实话，不然，她倒是真可以长居青州。 路上朱瑞文跟她说了不少家里的事，说爹娘多想她，朱瑞樟这次也想来接她，不过被朱瑞文否决了。 “秀巧给家里送来的消息，只有我和瑞樟知道，他得在家里待着，免得爹娘知晓乱了分寸。” “瑞文哥哥想的很周全。” 苏娇很赞叹朱瑞文的冷静，怪不得他能将生意做大，不是没有理由的。 朱瑞文笑了笑，“这没什么，爹娘很在意你，等你回去之后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想来他们也会很安慰。” 苏娇就只是笑，她还没告诉朱瑞文自己的打算，她不准备留在清河镇。 等回去了再说吧，总是要说的。 …… 清河镇还如同苏娇记忆中的那样，平和，安宁。 他们到的时候是上午，阳光明媚，苏娇从马车里下来，就看到朱夫人站在门前，殷切地看着她。 “娘，我回来了。” 苏娇走过去与抱了抱朱夫人，朱夫人眼眶微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苏娇有些奇怪，心说娘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接着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朱瑞樟，恨不得将身子缩到没人看的见的地步。 苏娇：“……” 她跟朱瑞文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就不应该将朱瑞樟留下才对！ 朱夫人紧紧地握着苏娇的手，苏娇安抚地笑着，挽着她一边进去，一边回答她的追问。 朱瑞樟想混着也进去，被朱瑞文一把揪住后脖子拎了出来。 “怎么回事？” 朱瑞樟缩了缩脖子，“哥……，我也不想的，就是娘不知怎么的就看了你给我写的信，就、就都知道了……” “你怎么会给娘看到那些？” “娘大概是感觉到了些什么，哥，咱娘聪明着呢，这也不怪我啊。” 朱瑞文闭了闭眼睛，没再说什么，松开手瞪了他一眼，跟着进了宅子。 朱瑞樟在他身后吸了吸鼻子，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真不怪我……” 朱夫人知道苏娇出了事，在家里坐立不安，如今见到苏娇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连连念叨阿弥陀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到了吧？娘明日带你去庙里拜拜，压压惊。” 第184章 如果，可以呢 苏娇心里暖暖的，不过去庙里就算了吧…… “娘，不用的，我真没事，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是你受苦了，你怎么会抓到墨莲教那种地方……” 朱夫人这会儿想想都还有点发抖，墨莲教啊，那种龙潭虎穴，稍有个万一，她就差点再也看不到苏娇了。 苏娇语气轻快，“说起来，也是因为我医术不错人家才会注意到我，娘，我那阵子在青州还挺有些名气呢。” “你这丫头……” 朱夫人被她的语气给逗笑，一时间冲淡了不少伤感。 “都瘦了，这要多久才能养的回来……” 朱夫人心疼地摸着苏娇的脸，怕她刚回来累着，赶紧让秀巧先伺候苏娇去休息。 苏娇一路风尘仆仆，闻言从善如流地先回去自己的院子。 朱瑞文目送她离开，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娘，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 苏娇离开清河镇的时间不短，但她从前住的院子里，却干干净净，屋子里整洁明净，每日都有人扫洒。 苏娇用惯的东西也都好端端地放在原来的位置，就仿佛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热热的洗澡水已经事先放好，苏娇痛快地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 “有人疼真好。” 苏娇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感叹，过了一会儿，秀巧也带着一身水汽，清清爽爽地进来，顺手将苏娇手里的巾子接过来，轻柔地给她擦着。 “姑娘，咱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夫人瞧着很是思念姑娘你呢。” “嗯。” “我觉得瑞文少爷也很担心姑娘，瑞文少爷对姑娘很不一样呢。” “嗯。” “所以我觉得……” “别觉得了。” 秀巧乖乖地闭上嘴，给苏娇的头发擦到半干，苏娇换了一身衣服，去院子里坐着。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有些还是苏娇当初亲手种下的。 “那就……多住些日子吧。” 这里能让苏娇觉得安定，确实挺适合在经历了墨莲教事件之后放松休息。 …… 一家人团聚在一块儿，朱家的家宴格外丰盛。 “苏娇，你要多吃点。” 朱夫人不断给苏娇夹菜，苏娇的碗就没有空过。 “那些日子你受苦了，可怜的孩子，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全都忘了吧。” 朱夫人实在控制不住心里的难受，苏娇一个小姑娘，落到墨莲教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她已经叮嘱过家里所有知道的人，此事绝对不可以外传。 事关女儿家名节，丝毫大意不得。 苏娇倒是不甚在意，“也不算什么，就是一开始日子艰难了点，后来他们觉得我对他们有用，待遇好了不少。” 这是实话，特别是沈默莲认了她为女儿，待遇突飞猛进，立刻锦衣玉食起来。 “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娘让他们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你多吃点。” 这种场合，苏娇忽然很想喝点京城的桃花雪，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酒液清冽甘甜，冰冰凉凉极为爽口。 她在京城的时候，萧离然没少给她带回去，还有京城有名的酒楼的招牌菜，苏娇似乎吃了个遍。 桌上也有一壶甜酒，苏娇喝了一口，觉得过于甜腻，于是放下。 还是桃花雪好喝…… 家宴吃到一半，朱家的下人忽然进来通报，说是有人给苏娇送了东西过来。 “给我的？” 苏娇有些好奇，她这才回到朱家，谁会给她送东西？ 然而拿到了东西，苏娇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姑娘，是桃花雪，萧大人给你送来的。” 正是苏娇刚刚还在心里念着的桃花雪，萧离然给她送了整整一坛子。 朱瑞文看着苏娇脸上娇艳的笑容，眸色微微深沉。 苏娇已经让秀巧去打一壶酒送过来，“娘，这是我在京城十分喜欢的一种酒，名为桃花雪，您试试。” 她亲自给朱夫人斟了一杯递过去，朱夫人拿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眼睛微亮。 “果然十分爽口。” “对吧对吧？我在京城的时候隔几日便会想呢。” 朱夫人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貌似不经意地问，“这位萧大人对你很是照顾，还特意给你送了酒回来？” “萧大人为人仗义，也体贴细致，此次若不是他，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苏娇感叹，“卷入墨莲教中，便是脱身了，怕也无法善了，多亏了萧大人，我并未受到什么牵连，反而得了些封赏。” “那咱们真是要好好谢谢这个萧大人才行。” 朱瑞文语气淡然地接上，“这份恩情必得报答，他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苏娇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不过也没放在心上，“也不必如此，萧大人不在乎这些，我此前也帮过他。” “嗯？什么时候？” “就是这次去青州，其实也是因为萧大人。” 朱瑞文心里隐隐有些焦躁的感觉升腾出来，“怎么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我以为你去青州，只是寻常出诊。” “萧大人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我也没在信里提前告知，不过萧大人是个很可靠的人，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那么可靠，怎么还让你被墨莲教的人给抓去了？” 苏娇微怔，抬眼看向朱瑞文，朱瑞文抿着嘴，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仿佛比平日绷的更紧一些。 苏娇沉吟片刻，“大概是因为我医术比较出名……” 朱瑞文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微微辛辣的酒液让他慢慢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总之，现在都没事了就好，苏娇啊，这个桃花雪果然很是不俗，尤其配这道香酥桂鱼。” 提到吃的，苏娇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跟朱夫人探讨起哪种口味的菜与桃花雪最为相配。 她已经吃出经验来了！ 桌上的氛围又变得无比融洽，朱夫人抽空看了朱瑞文一眼，也能理解，苏娇这丫头对那个萧大人的评价甚高，也不怪朱瑞文会有危机感。 再看自己的亲儿子，他从头到尾就只顾着吃，这孩子！ …… 热热闹闹的家宴结束，苏娇去了朱夫人的院子，逗了一会儿朱瑞辰小朋友。 朱瑞辰正是最有趣的时候，白白胖胖的手臂，也不认生，见着人就露出白白的小米牙笑得口水直流，无比讨喜。 苏娇免不了想到久仁，乖巧听话到让人心疼，那孩子是苦过的，因此如今格外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朱瑞辰这个年岁很是嗜睡，揉眼睛的时候，朱夫人便让人将他抱下去睡觉，她则与苏娇打算促膝长谈。 “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我听瑞文说你在青州开了一家医馆，不过已经关掉了，这样也好，青州那里到底不是长居之地，你若是想开医馆，清河镇也很是不错，你之前不是在妙仁堂待的很好？” “娘觉得，你若去开医馆有些过于辛苦，你喜欢给人瞧病，也可以去妙仁堂，咱们家在妙仁堂也能说得上话。” 苏娇托着脑袋，“娘的意思，是不赞同我开医馆？” “娘是心疼你，清河镇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已经许了人家，不用为生计发愁，日子轻松简单，可你为何要那么累呢？” “因为我喜欢吧。” 苏娇浅笑，“娘，我之前便说过，我没想过嫁人，我如今这样很自在。” “可、可女孩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呢？苏娇，娘从前只以为你是年纪小，又命途坎坷，但越是这样，你就越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有个人疼你，爱你，照顾你，这不是很好？” 苏娇开始体会被人催婚的感受了，就是那种，真的知道对方是为了你好，但说的根本就不是你要的，你要是拒绝了还挺不好意思的感觉。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苏娇就是心里不好意思，她也得拒绝。 “嫁人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娘，女子嫁人犹如重新投胎，一个不好便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我不想冒这个险。” 朱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怕遇到的不是良人，不会对你好，又或是婆家不好相处？” “嗯，都有吧，我的性子娘也知道，并不是多么好相处，我怕好端端地弄出个仇家来就不好了。” 苏娇自己说的都笑了起来，她觉得很有可能啊！ 朱夫人也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正色，“那如果，你能确定要嫁的人一定会对你好，婆家又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地疼呢？” “娘，日久见人心，这种事儿哪里能保证？” “如果，可以呢？” 苏娇没当一回事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她看着朱夫人认真的目光，忽然，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都是秀巧整日在自己耳边说那些有得没的！她现在想的是什么玩意！ 可……可娘的意思…… 苏娇镇定的心境难得有些慌乱，舔了舔嘴唇，笑声有些牵强。 “娘，此事以后再说吧，我这才刚回来，再说我的年岁还没到那个时候……” 朱夫人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瑞文到了。” 第185章 最麻烦了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脑子瞬间有些懵。 她都不用去看秀巧，都知道这丫头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苏娇被朱夫人这句话说的，不知道该如何接上去，想假装没听懂都不行。 “娘……” “我的意思，你应该也明白的，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或许你觉得有些突然，但其实，我早就知道。” 朱夫人摆手阻止苏娇的话，她语气温和，“我是赞同的，瑞文这孩子性子正直，虽然有些不大爱表达，他本性纯良，是个会疼人的。” “其实就算他不跟我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他在你面前笑容最多，话也最多，你出诊的时候，只要他能够抽得出时间，都会找各种理由送你。” “苏娇，你说的对，日久见人心，你与瑞文相识已久，你觉得他是个不能托付的人吗？” 苏娇张了张嘴，嘴唇有点发干。 “瑞文哥哥人很好，这我是绝对认同的，可是……” “那不就成了？他对你有意，你又与他相处融洽，嫁进来仍旧是我的女儿，我们全家都会一如既往地疼爱你，这不是很好？” 苏娇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朱夫人说的信誓旦旦，她也相信，朱家一定会对她很好，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没有了婆媳困扰，朱瑞文瞧着也不像是会三妻四妾的人…… 但苏娇为什么还在想要如何让朱夫人打消这个念头？ 好一会儿，苏娇问，“娘，您认为我嫁了人，还要继续行医救人吗？” “嫁了人，这些就慢慢放下吧，你从前日子过得很苦，行医也是无奈之举，你需要赚钱过活，可是嫁了人之后，你便再也不用担心生计。” “可我若是执意想行医呢？身为大夫，必然要见各种各样的人，为形形色色的人治病，女子行医会是什么名声，娘是知道的吧？” 诊断救治需要近身，需要抛弃女子的矜持和名誉，以病人的安危为重。 苏娇永远记得那句话，“医，小道也，精艺也，重任也，贱工也。” 肩负着人的生命，同时也是地位低下的职业。 莫说是朱家，寻常普通人家也不会让媳妇去行医。 “当初我选择了行医，就没想过半途而废，娘，朱家能接受一个身为医者的儿媳？或者说，瑞文哥哥能接受一个终生行医的妻子？” 朱夫人想起朱瑞文让自己劝苏娇的话，觉得苏娇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一旦说出来，怕是就会生出矛盾。 瑞文是不太赞同苏娇行医的，因此来找了自己，希望她能帮着劝一劝。 其实朱夫人也觉得，苏娇如今早已经不需要做什么大夫了。 不说她是朱家的女儿，她自己手里的银钱，都够她这辈子花用的。 一个小姑娘，没有了生计的困扰，哪里还需要抛头露面去做大夫，不仅会被人指指点点背后议论，还会让她失去很多东西，姑娘家的名声十分重要。 可如今看起来，苏娇似乎已经并不是因为要赚银子才去行医？ “苏娇，你为何会对此事如此执着？或许医术曾经让你从困境中脱身，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你难道不考虑你往后的名誉吗？” “我考虑了的。” 苏娇浅浅地笑起来，虽然朱夫人没有回答她，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您希望我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名声？贤妻良母？秀外慧中？这恐怕很难，因为我本就不是那样的性子，可我若是想搏一个妙手仁心的名头，却极有可能。” “我喜欢身为大夫，治病救人的感觉，我觉得这是我该做的事，是我……来这里需要做的事情，娘，瑞文哥哥确实是个良人，他可能会一时迁就我，但这种迁就，不可能是一辈子。” 朱夫人有些着急，“你先别急着否定，瑞文对你是有情的，这些事情往后慢慢会……” “我不喜欢这样不确定的事，娘觉得我们若是当真成了，到那时他再委婉地提出让我放弃行医，我是不是会半推半就地应了？” “我不会的，我从没有把自己当成过某个人的附属，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到那时，娘会后悔的。” 苏娇说的斩钉截铁，朱夫人怔忪了好一会儿，她感受到苏娇想要表达的强烈情绪，没办法再劝。 怎么劝呢？难道说瑞文一定不会介意？她都不相信，苏娇会信？ “总之，这事儿先不着急，也是娘不好，说的太仓促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苏娇给她行礼，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本该疲惫不堪地倒床就睡，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 秀巧同样没有睡意，趴在苏娇身边，“姑娘，其实，夫人说的我都要心动了，对姑娘来说，似乎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亲事。” 秀巧在一旁数着手指，“瑞文少爷人又好，对姑娘也是一片真心，朱家又美满和睦，家底又丰厚……” 她数着优点，觉得手指都有些不大够用。 “连最最麻烦的婆媳关系，都得到了最完美的解决，夫人那样喜欢您，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苏娇躺在她身边，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秀巧叹了口气，像是摊煎饼似的翻了个身，“可惜了……” 苏娇有些诧异，头扭过去，“我以为你会苦口婆心地劝我。” “还是算了吧，反正姑娘也没这个心，而且……” “而且什么？” 秀巧扭过头嘿嘿嘿地笑，“而且我觉得，不是还有萧大人嘛。” 苏娇：“……” “我感觉姑娘似乎更喜欢萧大人一点，还是姑娘的心意最重要。” 苏娇面无表情地将头扭正，“你感觉错了。” “好好好，就算我感觉错了。” “你就是感觉错了。” “嗯嗯。” 苏娇忽然有些不爽，怎么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深呼吸了几下，“就连瑞文哥哥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做大夫，你觉得萧大人可以？” “……” “咱都不往深了说，萧大人什么身份，他的亲事哪怕是个侧室，都得皇上点头才行吧，皇上能点这个头？我是什么仙女转世吗？” “……” “我亲爹是墨莲教大当家，不是达官显贵富贵人家，估计连给人做丫头的资格都没有。” “……姑娘，您别说了，太惨了……” “更惨的我还没说呢，咱做人得认清楚现实，巧儿啊，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千好万好，恨不得全世界的男人随便我挑，但这就是不现实的。” 苏娇抬手拍了拍秀巧的额头，“咱们啊，还是老老实实的赚银子，赚的盆满钵满，你想看你姑娘撩什么款式的男人都成。” “……姑娘！” 秀巧如今还接受不来苏娇太惊世骇俗想法，苏娇拽了拽被子，将自己裹成一颗球。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睡觉。” 她侧过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 开玩笑的吧？瑞文哥哥真的喜欢她吗？喜欢她哪儿啊？脸吗？ 之前还想着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如今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所以她就说嘛，这种事情，最麻烦了。 …… 睡了一个晚上，苏娇做了一个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以至于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疼，比不睡还累。 秀巧伺候她起身洗漱，朱夫人身边的丫头亲自给她送来了早膳，说是朱夫人想要多睡一会儿，让她不用过去，先吃东西。 苏娇完全理解，朱夫人昨个儿怕是也睡得不踏实。 送来的早膳十分合苏娇的胃口，都是她爱吃的。 清爽的米汤，热腾腾香酥可口的米糕，鲜香四溢的蒸饺，绵软乳香的牛乳小馒头，几碟滴了香油的凉拌菜，一小碗汤汁雪白鱼汤细面…… 苏娇大快朵颐吃了许多，撑的难受在院子里走着散步。 “苏娇！听说你还进宫了？” 朱瑞樟人未至声先至，像一股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苏娇，“真的吗？真的吗？那你见到皇上了吗？” 苏娇叹了口气，“瑞樟哥哥，你不用做事的吗？” “不用不用，我哥都回来了，我还不能休息几日？你快说说，你真的进宫了？宫里啥样？你可见到了什么贵人？” “宫里……富丽堂皇，特别宏伟霸气，贵人的话……我见到皇上了，是最贵的人了吧？” 朱瑞樟连连抽气，“你真见到了？天呐，你也太……那可是皇上啊！” 秀巧给朱瑞樟送来茶水，闻言默默地点头。 瑞樟少爷如此夸张到要跺脚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哪里像她家姑娘，知道要见就很平静地进了宫，见到了皇上，又很平静地出宫，也就看到赏赐的东西激动了一点，其余的时候连提都不大提。 害得她也不好多激动，没的丢了姑娘的脸。 朱瑞樟这会儿因为朱瑞文不在，生龙活虎了许多，他有太多好奇的事情想要问苏娇，于是在她院子里赖了一整日，连午饭都是在她这里吃的。 第186章 真不是个东西 朱瑞樟说的话，苏娇也很想知道，大家都本本分分地活着，怎么就她这么多事儿？ 她轻轻叹了口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朱瑞樟：“啥？” “就是我是天选之人的意思，你不懂。” 苏娇摆摆手，特别做作地自我吹捧了一下，然后肩膀又耷拉下来，她一点儿也不想做天选之人，只想当个小老百姓闷声大发财…… “快，快给我说说你都在京城见到了什么，我哥去过京城，我还没去过呢，那里是不是特别繁华？” 苏娇能说什么呢？她是去过了，但她也不知道呀，坐在马车里被严加看管着进京，全程住在一个小宅院里，除了进宫，每天见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致。 进宫的时候虽然自己并没有太紧张，但条件也不允许她东张西望，对皇宫最深的印象，恐怕就是那些高高的宫墙，和萧离渊…… 苏娇略一思索，开始胡吹。 将她记忆里所有有关于京城的描述统统说出来，朱瑞樟全程捧场，惊叹声持续不断。 秀巧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找个借口去做事，姑娘说的跟真的似的，她都快信了。 等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朱瑞樟才心满意足，“真好，等我有机会我也要去京城看看。” 他此刻对京城充满了憧憬，苏娇慢条斯理地点头，“嗯，有梦想是好的。” “不过你可真是走运，你若是没有遇到那个萧大人，这次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善了，墨莲教啊那可是。” 朱瑞樟对这件事还是最为震惊，“虽说你爹娘已经过世了，可你的身份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抹灭，朝廷居然没追究，这位萧大人手段了得。” “还成吧，我也是立了功的，对了，皇上赏赐的东西我还带回来了，你要不要看？” 朱瑞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要！” “秀巧，你带瑞樟哥哥过去看看。” 朱瑞樟兴奋地跟着秀巧进了屋，苏娇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只胳膊撑着脑袋。 萧离然的能耐，确实了得，毕竟他的对手是萧离渊那样看着就阴测测的人物，能从他手里将自己保住，苏娇觉得自己是不是真要去庙里拜拜？ “姑娘，瑞文少爷来了。” 苏娇一愣，抬头便瞧见了朱瑞文进院子的身影。 从前她见到朱瑞文，都会下意识地露出讨好的笑容，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位不苟言笑的哥哥，特别稳重有安全感。 然而这会儿，苏娇下意识的笑容刚扯了个开头，就扯不下去了…… 她想起娘跟她说的话，到这会儿苏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瑞文哥哥真的喜欢她？ 朱瑞文眼瞅着苏娇表情一点点变得僵硬，眼神飘忽不与他对视，心里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她面前。 “瑞文哥哥，你回来了呀？用过晚膳了吗？时辰也不早了……” “我刚回府，有些话想跟你说。”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对上朱瑞文的目光，里面的认真让她有些心慌。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还给朱瑞文倒了一杯茶，“是吗？瑞文哥哥请说。” 苏娇捧着自己的茶盏，小口地喝了几口，微微苦涩的茶水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朱瑞文也没客气，在桌边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 他轻轻将杯子放下，“娘跟我说了，你不愿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苏娇的手有点抖，不是都说古人含蓄内敛，特别是在感情方面讲究意会的吗？ 这什么情况？怎么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呢！ 她怕手里的茶水泼出来，赶紧也将杯子放下，舔了舔嘴唇，“瑞文哥哥，此事……此事娘应该已经……” “我想听你亲口说。” 苏娇喉咙有些干涩，别看她在朱夫人面前侃侃而谈，一副看破红尘，无比通透的架势，可实际上，她没谈过恋爱。 前世苏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术上，她所有对男女感情的知识储备，都来源于书籍或者电视…… 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真正面对朱瑞文，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拒绝才是正确的。 “瑞文哥哥……” “苏娇，哇，那真是太漂亮了！” 朱瑞樟从屋子里咋咋呼呼地冲出来，看到了朱瑞文立刻闭上嘴，“哥，你怎么在这儿？” 朱瑞文看了他一眼，“你才是，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这儿呀……” 朱瑞樟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也是来想看看皇上赏赐的东西是不是？我跟你说……” “爹好像有事找你，你最好赶紧去。” 朱瑞樟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一张脸都苦了下来，哼哼唧唧的，“为什么呀！我最近都表现的很好！”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快点，别让爹等着。” 朱瑞樟浑身不情愿，却也只能跟兔子一样耷拉着耳朵，颓丧地离开了院子。 朱瑞文看向苏娇，“好了，你继续说。” 苏娇：“……” 她说什么啊就继续说？ “瑞文哥哥，此事也勉强不来，反正，就是这样了。” 苏娇破罐子破摔，朱瑞文语气平静，“总有个理由才是，我会对你很好，照顾你一辈子，你为什么不愿意？” 跟着朱瑞樟出来的秀巧猛地抽了一口气，又赶忙捂住嘴，瑞文少爷这是、这是来跟姑娘摊牌了？ 苏娇头疼，“我从来只将你当做哥哥，我……” “那就从今日开始，你试试将我当做男子来对待。” “哥……”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若是我有哪里没有让你满意，我可以做出改变，我愿意去改变。” 苏娇看着朱瑞文无比真诚的目光，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忽然，玄水从院子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姑娘，萧帅让人从京城给你送来的。” “嗯？什么东西？” 苏娇松了口气，将盒子接过来打开，忍不住笑起来，里面居然是点心！ 她在京城的时候，有一次偶然吃到一种特别好吃的点心，叫仙酿莲花酥，层层酥脆清甜适口，喜欢的不行。 只是后来还想吃的时候，萧离然无奈地说，那家点心铺做仙酿莲花酥的厨子离开了，没人会做这道点心。 “萧帅说，他花了些功夫才请到这位厨子，做好了便让人给您送来，您尝尝可还是原来那个味道？” 盒子里，莲花酥一层层的绽开，就如同真的莲花一般精致。 苏娇从里面拿了一个尝了一口，眼睛微亮，果然还是那个味道，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朱瑞文在一旁看着，这个萧大人着实有趣，又是让人送酒，又是让人送点心的…… 他瞧见苏娇微微眯起来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是因为这个萧大人吗？” 苏娇一愣，将手里的盒子交给秀巧，她垂着眼眸，用帕子将手上的碎屑擦干净，又喝了一口茶。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娇的动作很慢，朱瑞文也没有催促她。 等她放下了杯子，苏娇抬起眼睛，目光直视朱瑞文，“是，瑞文哥哥说的没错。” 秀巧险些将手里的盒子砸了，哎？？姑娘在说什么？ 苏娇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瑞文哥哥说才好，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因此无福消受哥哥的心意。” “可是你这次遇险，不也是因为他！” “这与萧大人无关，谁也无法预料，萧大人一次次帮我，这次更是不遗余力，我心里十分感激。” “所以你对他只是心存感激，而并非是别的。” 苏娇轻轻抬头，看了朱瑞文一眼，“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对萧大人不仅仅是感激。” “可他的身份，与你悬殊甚大……” “我明白，哥，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苏娇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勇敢，挺直了脊背看着朱瑞文的眼睛，“我心里早有觉悟。” …… 朱瑞文离开了院子，苏娇在石桌边独自一人坐了许久。 秀巧用碟子将仙酿莲花酥装好了端过来，她却一点儿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姑娘，您怎么……” “啊啊啊啊，我好渣啊……我真不是个东西……” 苏娇砰的一声用额头砸在石桌上，吓得秀巧都蹦了起来，赶忙过来查看她的额头。 “姑娘！都青了！” 苏娇此刻心里负面情绪爆棚，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青了就青了，巧儿啊，我怎么这么坏呢？” 原本秀巧也打算劝一劝苏娇，不过这会儿她哪儿顾得上？心疼都来不及。 “姑娘从来也不曾对瑞文少爷暗示过什么，您只将他当做值得敬佩的兄长，感情这事儿，也勉强不来，怎么是你的错呢？” “可我一定是伤了瑞文哥哥的心。” “那不然，姑娘干脆从了？” 苏娇瞪了她一眼，秀巧不为所动，“那不就得了？总得伤心一下的。” 第187章 我不愿意 感情这种事，从来强求不得，不是谁对谁喜欢了，另一个人就必须得回应。 苏娇心里十分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换做是别人的事情，她可以冷静理智地分析劝慰，能说的头头是道。 可这事儿发生在她的身上，她顿时就没那么洒脱，负罪感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瑞文哥哥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我却如此伤他的心……” 苏娇抓了抓头发，“不行，我还是得赶紧离开才成，或许看不到我，瑞文哥哥会恢复得快一些。” 秀巧语气有些犹豫，“那姑娘，您刚刚说，对萧大人……” “那是权宜之计，你就别多想了。” 秀巧撇撇嘴，她就知道！ …… 苏娇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让人去打听朱瑞文出府了，她便提着裙子去找了朱夫人。 朱夫人看到她神色十分复杂，“苏娇，你真的喜欢上那个萧大人了？” 苏娇在心里翻滚了一阵，勉强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也省的她再跟朱夫人胡扯一通。 “您知道了？” “瑞文与我说了，他让我好好劝劝你，那位萧大人，实在不是你的良配。” 朱夫人眼里都是对苏娇的担心，“娘不是打击你，可你的身份与他天差地别，你对他倾心，势必会受伤，娘不想见到你那样。” 苏娇心里一阵阵发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真的很喜欢这些家人，尽管与她非亲非故，可有了如此的关心和牵绊，不就是家人了吗？ 只可惜，她不得不让自己远离。 “娘，我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 朱夫人坐直了身子，“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莫非是因为瑞文？” “我很喜欢你们，当初我孤身一人，是你们让我感受到了爹娘和兄妹的情意，我十分感激。”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如果是因为瑞文，我会跟他说……” “娘，瑞文哥哥对我非常好，我真的很不愿意他难过，可只要我在这里，哪怕他表现出如同从前一样的态度，他其实心里也是不自在的。” 苏娇对朱瑞文也很了解，他是个对什么都很认真的人，不可能说让他放弃，他就能心无芥蒂地放弃。 “那也不成！你一个姑娘家要去哪里？你、你难道要去找那个萧大人不成？” 苏娇想了想，恐怕还真的是，久仁还在京城呢。 朱夫人摇头，“这不行，苏娇啊，就算、就算你对瑞文没有念想，可那个萧大人也是断断不妥的，这是注定了没有结果的事情，你……” 苏娇忽然笑起来，“娘，我有分寸，这种看着就是一条死路，我怎么会让自己去走呢。” 朱夫人愣住，“那怎么……” “我只是不想一遍遍地说你们无法认同的理由，与其模棱两可地留有余地，不如干干脆脆地斩断后路。” 苏娇在朱瑞文问她的时候就决定了，“我明知道我与瑞文哥哥不可能，就必须要给他一个绝不可能的理由，长痛不如短痛，让瑞文哥哥还留有希望，才是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朱夫人看了她良久，这个小丫头，从来对自己应该做什么心里十分有数。 她会对自己如此坦诚，便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不会去告诉朱瑞文，是她对自己的信任。 “所以，你并不是对那个萧大人倾心，这都是为了让瑞文死心，你就真的确定，和瑞文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吗？” 苏娇露出一丝苦笑，“娘，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够支持我行医，会以我身为大夫为荣，会尊重我，甚至仰慕我……” “可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男子？” “是啊……” 苏娇笑容浅淡，“所以我才说，这很难，我几乎不抱希望，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不会将就，我不想后悔，也不想失去你们。” 朱夫人脸上的希冀慢慢地消失，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你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做出的决定，也从来不会改变……” 苏娇只能笑，又听见朱夫人叹了口气，“罢了，你们这些孩子的事儿，我也不好插手，你和瑞文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说，你们没有缘分。” “娘，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娘也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非你所愿的，怎么能算是好？可是你真的要去找那个萧大人？” “我得去一趟京城，娘，我收养了一个小孩子，他叫久仁，在信里跟您提过，那孩子特别乖巧，这会儿在京城念书，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 “可你孤身一人在京城，身边也没个依仗……” 苏娇笑起来，“这个娘不用担心，我虽然只是用萧大人当幌子，但萧大人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好几次都救我于水火，之前我对他有恩，因此他一直想报答来着。” “那位萧大人位高权重，这次救了你，往后还能再帮你？” “能的吧，娘别忘了我可是大夫，找我看病的人里也有不少达官显贵，我总能站稳脚跟。” “……你一直是个能干的。” 朱夫人没有理由劝阻她，苏娇说得也对，她在朱瑞文的面前，朱瑞文恐怕就不会考虑自己的亲事。 虽然可惜，可强扭的瓜哪里有甜的？ “成，不过也不好这么着急，娘要给你好好准备准备。” …… 得到了朱夫人的首肯，苏娇便放下心来，让秀巧开始收拾东西。 要走就得走的干脆潇洒，苏娇盘算着用不了两日她就可以离开了，等时间长了，瑞文哥哥成了亲，淡忘了如今的事情，到那时她再回来看望他们。 苏娇本以为娘应该不会跟朱瑞文说，或者等到自己要离开的那天再说，免得他们见了面会尴尬。 然而她没想到，朱家人都很硬核，朱夫人压根儿没隐瞒，大张旗鼓地给苏娇做离开的准备，朱瑞文如何不会知道？ 朱瑞文立刻就来找了苏娇，“你要走？去京城？” 苏娇笑容里都透着尴尬，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的，过两日就出发。” “因为什么？” 苏娇没说话，朱瑞文的情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什么？ “我没想过会这样，若是我知道如此，我不会让娘跟你说这些……” 朱瑞文极少见地露出焦躁的表情，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苏娇摸了摸鼻子，“瑞文哥哥，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一直待在家里，如今也不过提前了一些罢了。” “为何？” “因为我想行医，也因为娘一定会催促我的亲事，我没有那个打算……” 她在朱瑞文面前，说话一向很坦率，“娘不会让我变成一个老姑娘，可我大概率会变成那样，所以不在家里大家都会自在一些。” “苏娇，如果我不干涉你行医呢？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不阻拦你，这样也不成吗？” 苏娇心里一阵难受，瑞文哥哥多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用这样的语气，近乎委曲求全地跟她说话。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不成的，瑞文哥哥，我不想你这样，我要的不是忍耐，迁就，这样的情绪无法持续一辈子，以后总会出现问题。” 苏娇摇着头，“我不值得你亏待自己，我也不希望我一直都很尊敬的兄长受委屈，我会难过的。” “可我愿意……” “我不愿意，我能够想象得到我往后必然不会是个贤妻良母，我更喜欢治病救人，无论贵贱，我的名声必定不会多好，我不想拖累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怕麻烦。” 苏娇近乎冷血地说着，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好，瑞文哥哥对她失望吧，甚至恨她才好，才会早些醒悟，她这样性情凉薄的人，根本不配被人喜欢！ 朱瑞文最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苏娇像是被拧紧的发条，不断地催促着离开的进度，她也亲自动手收拾，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 就这样到了出发的那一日，朱夫人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 “常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苏娇给她擦着眼泪，自己的眼眶也是红的，“我会的，你们要多保重身子，有什么事情给我写信。” 朱瑞樟很不高兴，“你这才回来几日？怎么这么急又要离开？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瑞樟哥哥往后不许让娘多操心，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 “嘿，你这小啊丫头倒是来教训我了，我是你哥！” 苏娇笑起来，“嗯，我知道，你是我哥。”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朱瑞文。 也是，瑞文哥哥怕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到自己才是，这样也好，这样……挺好…… 苏娇与他们依依惜别，被秀巧扶上了马车。 当初初来乍到清河镇，她便受到了朱家的庇护，他们在自己落魄之时丝毫没有嫌弃过她，才让她有底气走到如今。 “姑娘，姑娘……瑞文少爷……” 苏娇回神，一把掀开了车帘，朱瑞文站在路边，正看着她。 第188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马车停下，苏娇从车上跳下来，她没想到，走之前还能见到朱瑞文。 “瑞文哥哥，你是来送我的吗？” 朱瑞文目光落在她身上，当初自己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是个清丽脱俗，美丽动人的小姑娘，那会儿自己还怀疑过她接近朱家的目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苏娇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是从她一点儿不怕自己，还是从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特别的气质开始？ 总之，朱瑞文开始特别关注她。 她对医术的自信，对银子的财迷，对她不喜欢的人不假以辞色的不屑，都与寻常姑娘那么不一样，那么吸引自己。 后来，他本以为是近水楼台，却不曾想，是水中捞月。 若是当初在青州的时候，他能够一直陪在苏娇的身边，她遇到困扰的时候，为她排忧解难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萧大人，是不是结果会变得不一样？ “方才没有见到瑞文哥哥，我还以为今日会见不到你，没想到你在这里等着。” 苏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瑞文哥哥还是来送我了，真好。” “我怎么会不来送你？只是为了送你的东西路上耽搁了。” 朱瑞文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苏娇还疑惑他要送给自己什么东西，结果朱瑞文直接让那辆马车加入了自己的车队。 苏娇：“……” 这一辆马车就是送别礼吗？ “我知道自己无法留住你，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就算在外面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任何时候，这里都是你的家。” 苏娇掐着自己的手，笑着跟他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过得很好，不让你们担心。” “那就好……” 朱瑞文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样子牢牢记住，看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睛，“去吧。” 再不走，他怕是就要忍不住开口挽留，明知道自己留不住。 苏娇嗯了一声，动作迅速地上了车，车帘放下，她眼里有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隔着帘子，苏娇努力控制气息，“瑞文哥哥，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好。” 车轮慢慢地滚动，苏娇捂住嘴巴，抱着膝盖无声地哭。 她真的，太坏了！ 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她能给自己找无数个理由拒绝，却不敢做出一次尝试！ 她害怕啊！因为她不是这里的人，她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故作高冷，对任何人的好意视而不见，她表面上洒脱不羁，其实骨子里恐惧占据了一切。 她其实就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她就是个胆小鬼！ 秀巧手足无措地看着苏娇无声地痛哭，整个车厢里都充斥着悲伤。 “姑娘……” 姑娘这么难过的吗？她难道对瑞文少爷也动了情？那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秀巧心疼苏娇，却并不知道苏娇为何而哭。 她在为她自己哭，为她的懦弱和胆怯，为她只能狼狈地逃离哀悼…… 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 苏娇大哭了那一场，离开了清河镇没多远竟然就病了。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个傻子吗？ “姑娘，又发热了，我们先停一停，找个地方落脚，请个大夫赶紧给您瞧瞧。” 秀巧探过了苏娇的额头，越发焦急。 苏娇白了她一眼，因为正烧着，眼里似是有些水光，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我自己就是大夫，还找什么大夫？” “姑娘我可是听过的，医者不自医，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逞强了。” “我没事儿，小病而已，算不得什么事儿，就是不吃药过些日子也能好。” 苏娇一边说，一边气息变得不太稳，鼻腔呼出来的气滚烫，后脑一阵阵跳疼。 大意了，她怎么就生病了呢？她一向挺注意自己的身子，每日都要腾些时间出来运动运动。 约莫是这阵子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没注意…… 苏娇头疼得厉害，几乎要无法保持清醒，软绵绵地靠在软垫上，嘴里还嘟嘟囔囔不需要看大夫云云。 秀巧哪里肯听她的，直接出去吩咐车夫快些去最近的有大夫的地方。 马车颠簸的让苏娇像是置身于海上，脑子里昏昏沉沉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一会儿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仍旧身在梦里，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醒来…… …… “姑娘，姑娘到了，咱们先下车……我扶您，慢点儿……” 苏娇耳边听见了秀巧的声音，可她浑身一点儿劲都没有，就连耳朵里都像是塞满了棉花，听什么都离得很远。 她的胳膊被秀巧扶住，摇摇晃晃地站起站起来，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几乎倚靠在她身上。 车帘被掀开，苏娇后半边的脑子忽然猛地一抽疼，她膝盖一软，脚底踉跄了一下。 “姑娘！” 秀巧惊叫起来，这可是在车上！她绝不能让姑娘掉下去，她趴在地上都要接住姑娘！ 苏娇也心知不好，可她的身子已经歪了，且根本没有力气补救，只能任由自己往车下落。 她还挺二地想，这下，可真的需要找个大夫了呵呵呵…… 下一秒，苏娇下落的身子停住，预期里的撞击和疼痛都没有出现。 她稳稳当当地被抱住，身上立刻被裹了一张毯子。 烧得滚烫的脸颊忽然触及到一片微凉，“怎么这么烫？” 苏娇耳朵里只能听到嗡嗡的声响，意识也快要散尽，但她能分得出来这绝对不是秀巧的声音，秀巧才没有这么这么粗的嗓子！ 可她刚刚吓了一跳，这会儿浑身虚脱，已经没力气再睁开眼睛，只觉得脸颊贴着的微凉……很舒服。 再蹭蹭，趁着还没拿走，多蹭蹭…… 萧离然低头，看到苏娇烧得通红的脸颊在自己的掌心来回蠕动，心里软塌塌的。 秀巧都呆住了，“萧大人？您怎么会……” “先去看大夫，剩下的，以后再说。” 萧离然抱着苏娇大步往医馆的方向去，秀巧在原地眨巴了半天眼睛，赶忙追了上去。 她不是在做梦吧？ …… 大夫给苏娇诊了脉，开了方子，秀巧煎好了药端过来。 她走到床边，以为萧离然会让一让位置，结果萧离然直接将药碗给接了过去。 秀巧手里空空，莫名其妙。 “萧大人……” “这边我看着，你赶紧让人去煮些粥温着，她一会儿若是醒了会饿的。” “……我已经让人去煮了。” “哦，好。” 萧离然就坚决不让开，用勺子一点一点地给苏娇喂药，一丁点儿都没有漏出来。 秀巧凌乱了，萧大人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抢她的事儿做干嘛？ 秀巧就在一旁瞪他，然而萧离然全然不在意，当她不存在一样将药给喂完，顺手把碗递给了秀巧，拿了帕子小心地给苏娇擦嘴。 秀巧捧着碗深呼吸了几下，转头递给身边的丫头。 “萧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接你家姑娘。” “你知道姑娘急着去京城？” “我还知道，她为何会急着离开。” 萧离然淡然的目光扫了秀巧一眼，将秀巧想要问的话都憋了回去。 怎么回事？萧大人远在京城，怎么会对姑娘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可是皇子啊拜托，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关心琐事，还特意跑到这里来接姑娘？ 秀巧按捺住心里呼之欲出的猜测，拼命回想姑娘跟她说过的话给自己洗脑。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姑娘说的从没有错过，萧大人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虽然她家姑娘哪哪儿都好，可是他绝对不可能对姑娘动真心才对。 床榻上，苏娇的手大概是嫌热从被子伸了出来，萧离然轻轻握住，动作小心地将她放了回去，回头便瞧见秀巧满脸的呆滞。 “你在想什么？” 秀巧楞了一下，随后猛地摇头，“我什么也没想。” “那你还是想一想的好，心里有个数，往后才不会手忙脚乱。” 秀巧：“……” 他要让自己想什么？他是能看见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是怎么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也是因为这个困扰，才只能从匆匆从朱家离开，不是吗？” 秀巧吞了吞喉咙，“萧大人，你既然知道姑娘是因为什么困扰，就不怕姑娘也远离你？” “所以，我不会告诉她。” 萧离然给苏娇擦了擦额上一层薄薄的汗，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在她能感受到足够的安稳之前，我不会告诉她，不会让她困扰。” “……那您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萧离然笑起来，“因为我希望，你能帮我多说些好话，她心底真正信任的人不多，你刚好是其中一个，你说的话，她多多少少会听得进去。” 秀巧翻了个白眼，“萧大人可能弄错了，这事儿姑娘可不会听别人的，否则她也不会离开朱家。” “那也没关系，我不着急，我这辈子从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始终只是尽力活着，生平第一次有了念想，总不能轻易放弃，你说是不是？” 第189章 你要加油啊 秀巧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好，晒得她有点发蒙。 从看到萧离然那一刻起，秀巧就觉得不真实。 就前几日，姑娘还有理有据地跟她强调，她和萧大人是不可能的，她都已经完全相信了！ 然后这会儿萧大人又暗示她，她想的没错，他是喜欢姑娘的。 秀巧抬头望天，光线让她的眼睛忍不住眯起来。 就别跟她说了啊！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好麻烦呀…… 看吧，自己的感觉还是没错的，萧大人果然对姑娘动了心，这可咋办呢，姑娘瞧着，是完全没有那个想法的！ 秀巧慢慢地蹲下，好伤脑筋啊，萧大人让自己帮他美言，她之前早就这么做过了，没用啊。 这也太高估自己了。 …… 苏娇听见自己周围有动静，迷迷糊糊地一点点恢复意识。 身子还很沉，看样子病的不轻。 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心想秀巧果然还是找了大夫，其实没必要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病，养一养就好了。 苏娇口很渴，嘴里有种苦涩的滋味，喝过药了？ “巧，水……” 苏娇虚弱地发出声音，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她被人轻轻扶起来，稳稳地揽着她的肩膀，一碗温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碗里的水干净清冽，看着就很解渴，但苏娇觉得自己喝下去必然会被呛出来。 她眼睛睁得硕大，不敢相信地看着扶住自己的人，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 “萧……大人？” “嗯，是我，先喝点水，你之前出了许多汗。” 现在是喝水的时候吗？苏娇脑子都不转了，萧离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京城的吗？他会分身吗？ 萧离然看她眼珠子都不动了，干脆拿着碗慢慢地喂她。 苏娇受惊过度，水到了嘴边本能地吞咽，喝了小半碗他才将碗拿开。 萧离然将碗放回去，在她额上探了探，“热度下去了不少，饿不饿？秀巧给你煮了粥，你多少喝一点，不然胃里会难受的。” 说完他便让人去准备，苏娇的眼睛还盯着他，里面充满了怀疑，像是不相信这是本人。 萧离然让她靠在软枕上，又给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坐回到床边的凳子上。 “你想问什么，问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路过。” “……这么巧？” “嗯，这么巧，说明我与你有缘分。” 萧离然回答的一本正经，正气凌然，苏娇觉得自己没道理不信。 “那还真是……挺巧的，呵呵呵……” 她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头还疼？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睡会儿，也不着急上路，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走。” 秀巧得知苏娇醒了，端着吃的东西赶忙进来。 萧离然很自然地往旁边退开，秀巧抿了抿嘴，刚刚怎么不退的呢？ 清粥小菜，苏娇知道自己的胃里不能空，即便没什么胃口也强迫自己吃了大半碗。 但吃完了是不能马上躺下的，她就坐着，与萧离然闲聊。 “萧大人还有事儿呢吧？你不用管我，可不能耽误了你的差事。” “哦，我已经做完了，也正好在外面放松一下，等回京怕是又要忙碌，因此也不着急，刚好可以跟你一块儿回去。” “这样啊……” 秀巧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在心里吐槽，信他个鬼，萧大人之前分明说的是特意来接姑娘的。 他这么说，是真不想让姑娘知道他的心意？感觉也怪可怜的…… “久仁在京里还好吗？” “他很聪明，先生夸过他几次，又有灵气又勤奋，往后好好教养定会是个好苗子。” “那是，我养的呢。” 苏娇有些骄傲，自己养的崽就是比别人家的要好。 萧离然笑了出来，“是，你养的很好。” “那……三皇子后来可还有什么动静没有？我真是怕了他了，他可别又去皇上面前胡乱说什么才好。” 萧离然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些，“他最近，怕是没那个功夫，他身边的人接连出事，他应该会焦头烂额一阵子，不然我哪里能安心离京。” “那就好，萧大人，你们身为皇子，彼此之间有争斗乃是命中注定的，你可千万不要输啊。” 苏娇由衷地希望，“你若是输了，我怕是就得隐姓埋名，从此龟缩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都不能安心，那样很麻烦的。” “……” 萧离然怔忪了一下，随后扶额笑出声音来，秀巧拼命给苏娇使眼色，这种话，姑娘怎么毫无顾忌地随便乱说呢！ 这可关系到皇家的争斗，姑娘是不要命了吗！ 苏娇眼睛盯着萧离然看，脑子迷迷糊糊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就觉得萧离然笑的真好看！ 这张脸哪哪儿都是名品，看他笑只觉得心情舒畅，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话？ 萧离然笑了好一会儿，眼角噙着未散的笑意，“好，我答应你，一定不输。” 秀巧倒抽了一口冷气，三两步跑过去将门关上。 “萧大人，姑娘病了脑子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糊涂呢！这种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连累姑娘怎么办！” 苏娇皱眉，“这有什么，有斗争，就有输赢，多正常，傻子才会想输呢。” “姑娘，这可不能随便说的，事关皇家朝廷，若被人知道，是要问罪的！” 苏娇左看看右看看，只瞅见了萧离然一个人，她认真地问，“萧大人会问我的罪吗？” 萧离然好笑地摇摇头，“不会。” 苏娇一摊手，“看吧，没人会知道。” 秀巧脑壳疼，萧大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事就惯着姑娘，算了算了，他一个皇子都不在意，自己那么在意干什么！ 苏娇又揉了揉太阳穴，萧离然扶着她躺下，“你要多休息，再睡会儿，一会儿喝药的时候叫你。” 苏娇听话地躺下，生病的时候她比谁都乖巧，不作死，才能康复的快。 秀巧想要守着苏娇，奈何萧离然并不离开，他连饭都没有吃。 秀巧无奈，只能去让人准备些好入口的东西给萧离然送过去，有人对姑娘好她其实是开心的，但姑娘说的那些话也在理。 就算萧大人对姑娘一片真心好了，他难道还能娶姑娘为妃？还不是侧的那种？ 真让人头大！ …… 因为苏娇特别配合，她的症状很快得到了缓解，人也逐渐清醒起来。 她这一清醒，萧离然就不得不拉开到从前的距离，以免这姑娘察觉到什么。 苏娇虽然还有些不适，但不烧也不头疼了，只要不头疼，她就不会那么娇气，立刻安排上路。 “不用这么着急，等你再休息几日都可以。” 萧离然担心苏娇的身子撑不住，苏娇在他面前蹦了几下，“我已经没事了，萧大人还是赶紧回京的好，免得你不在京里，给那位三皇子有可乘之机。” “你……很在意三皇兄？” “嗯，我还挺怕他的，那人让我觉得很危险，像是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理性可言，我害怕。” 苏娇毫不避讳，她最怕遇到疯子，讲道理威胁都没用，毫无轨迹可寻的人她可对付不了。 萧离然听了点点头，“你的感觉倒是很准，他确实是那种人，不过表面上装得很好，父皇一直都很倚重他。” “所以萧大人，你要加油啊！” 苏娇语重心长，“可别被那种人比下去，这个国家可就危险了。” “我会的，既然你确定没事，那我们就走吧，路上走慢点就好。” 苏娇的车队再次上路，有萧离然保驾护航，苏娇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萧离然似乎并不急着回京，沿途经过的城镇，但凡有些名堂的，他都会安排待个一两日，陪着苏娇逛一逛。 “你不是说你之前除了清河镇和青州，哪里也没去过？这些城镇的风土人情都很特别，难得能悠闲一点，带你都体会一下。” 萧离然懂的东西很多，他能轻易说出每个地方不一样的习俗，和这些习俗的起源，说的引人入胜，精彩纷呈。 苏娇每每都会沉浸其中，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萧大人懂得可真多……” 萧离然不以为意地说，“我年幼的时候就时常离京，去的地方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会多一些。” 苏娇有些诧异，他可是皇子，在她的印象里，皇子不该是养尊处优地生活在宫里，过着精英般的生活吗？为何他好像不是？ “萧大人时常离京，一般都做什么呢？” 萧离然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她开始好奇自己的事情了，这是个好的开端，至少她想要知道自己的事儿了。 萧离然酝酿了一下，正要开口细说，忽然街边一阵骚动，有人拨开人群冲出来，带着哭腔喊，“大夫，哪里有大夫！” “这口音怎么怪怪的？” 苏娇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那里走，要大夫呢，该她上场了。 第190章 我们没可能的 萧离然将自己要说的话吞回去，跟着苏娇走去了人群中。 出来寻求帮助的人脸上已经泪水纵横，茫然失措地看着周围围观的人。 “大夫，哪里有大夫！求求你们了……” “我就是大夫，出了什么事？” 苏娇说她是大夫的时候，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可已经完全慌了神的少年，看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救救我家少主，求您，救救他！” 苏娇被少年拉到了人群里，他口中的少主已经看着快要窒息了。 苏娇迅速蹲下，此人呼吸急促，喉中哮鸣有声，呼气延长费力，双肩高耸，出汗。 秀巧已经将针囊打开，苏娇取针，在他耳穴上的肺、肾上腺、气管、平喘处刺入，反复捻转，予以强刺激，运针并留针。 萧离然让人驱散了围观的百姓，他守在苏娇身边，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呼吸一点点平缓下来。 “只能应急，此症会反复发作，得换个地方。” 哭得眼睛红肿的少年急得不行，“我们，有地方，就在前面，不远的。” “行，先过去吧。” …… 少年说的地方，是个客栈。 跑堂小二瞧见了他们，脸色微微变了变，“这是怎么了？病的很严重？要不几位移步医馆？” “我们找了大夫，她就是大夫。” 少年一边扶着他的少主，一边急切地解释，小二看了看苏娇，眼里的怀疑更加浓重。 萧离然朝着苏娇点点头，“先上去吧，别耽误了，这里有我。” 苏娇便不再理会小二，让少年带路赶紧回房。 小二连声想要叫住他们，只发出了一声声音，苏娇就没有再听见他说话。 耳针只是救急的，她进屋之后仔细地给这位病患诊脉，开方子，施针。 “你家少主有这个病状时间不短了吧？” 少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眼眶又微微泛红，“好多年了，瞧过了不少大夫，一直也根治不了，因为这个病，少主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要是少主有个万一……” “也没到那份上，不过治起来要麻烦些，要配消哮膏敷贴，拔罐效果也不错，就是疗程时间长一些，我今儿也是路过这儿，明日就该离开了。” 躺着的人忽然虚弱地开口，“你能治好我吗？如果时间够的话？” “唔……应该有些把握，不过我不喜欢把话说死，你明白的。” 苏娇朝他眨了眨眼睛，牟朝海心里十分不明白，在他们家乡，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干脆利落才是。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医治我，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苏娇扯了扯嘴角，“这种话可不好随便乱说，万一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岂不是失言？” “说的好像你一定能治得好我一样。” 两人一个立一个卧，视线交汇看了一会儿，苏娇眼睛弯起来。 “我这人很不喜欢激将法，觉得那样答应下来，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牟朝海抿着嘴唇等着她下面的话，苏娇停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加深，“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是什么……” “对我使出激将法的是个帅哥，我心情一好，也不介意顺势应下。” 眼前的眸朝海就是个十分帅气的男子，他身上穿着与这里的百姓相同的衣衫，装扮并无任何异常，可他明显不是这里的人。 带着一丝异域风情的帅哥，此刻还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样子，有种意外脆弱的美丽。 苏娇是颜狗，她早有自知之明。 牟朝海和他身边的少年俱是一愣，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可苏娇已经话头一转说起了正经事，“我可以在这里待一阵子，你尽量配合我，便可早些康复，不过我也不要什么许诺，付诊金就好，我的诊金不便宜。” “诊金定是不会少了你的，可是我说出来的话，也必然算数，身为男子，一诺千金。” “随便你，诊金不少就好。” 苏娇也不跟他纠结，正好萧离然进了屋，她便过去跟萧离然说了此事。 “你要留在这里？” “是啊，谁让我是个大夫呢，遇上了病人总不好治了一半丢在这儿。” 苏娇说着压低了声音，“他瞧着似乎挺有钱，顺路赚些诊金多好的事儿。” 萧离然看了一眼牟朝海，他的直觉让他颇为在意这个人，可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一封密报，需要他即刻回京。 萧离然没有瞒着苏娇，将此事说了，苏娇点点头，“如此萧大人先行回京，切不可耽搁了正事，等我这里完了事儿我会立刻启程去京城。” “……我本想跟你一同回京。” 萧离然叹了口气，身上的气息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委屈，让苏娇心里微微一跳。 不过这样的异样转瞬即逝，萧离然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镇定。 “也只能如此了，我留些人给你，这里还算繁华，也不至于会让你觉得无聊。” 萧离然扫了一眼乖乖躺在床上的眸朝海，“凡事多个心眼，有什么麻烦尽管让人给我送消息。” “明白，多谢萧大人提点。” 苏娇应下，看出了萧离然回京的急切，便一点儿不耽搁地送他离开。 萧离然没有久留，他相信苏娇能够处理好一切。 临行前忽然给苏娇理了理挂在腰间的玉坠，“尽快回来，我……和久仁在京城等你。” “好。” 苏娇没多在意萧离然的举动，自然地跟他摆手再见。 一回头，看到秀巧呆呆的表情。 “进去了，怎么还愣住了呢？” “没、没有……” 秀巧浑身不自在，从前只是她的猜测，看萧大人与姑娘之间的举动并不觉得什么，可这会儿，她发现萧大人很多时候都在招惹姑娘啊！ 就刚刚那动作，让个不认识的人来看，定会以为他们两人是相恋已久的恋人信不信？ 秀巧默默地跟在苏娇身边，她反正是信了，可该如何让姑娘也信呢？这是个问题。 …… 萧离然离开后，苏娇专注于给牟朝海诊治。 苏娇跑了不少家药铺，一样一样地将自己需要的药配齐。 白芥子、甘遂、细辛、干姜、麻黄、元胡……细细研成细末，用鲜姜汁调成糊状…… 这些她都亲力亲为，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起初针灸每日一到两次，稳定后，每日或者隔日一次，空余的时间，便给牟朝海用自己的做的药饼敷贴。 因为他病程久，苏娇每日给他拔罐，定喘、风门、肺腧……穴位轮换，十次为一个疗程。 牟朝海最初显得有些沉默，只将苏娇当做大夫，除了自己的病情，并不与她多说什么。 苏娇也不介意，跟秀巧聊得不亦乐乎。 “昨个儿逛到的那家羊羹铺子，里面有种红红的果子是什么来着？瞧着似乎挺好吃的。” “一会儿我让小山哥给姑娘去买？” “不不不，我还是自己去吧，里面好像还有别的看上去不错的点心。” 苏娇揉了揉脖子，秀巧立刻给她捏起了肩来。 她看了苏娇一眼，状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萧大人可平安抵达京城了。” 苏娇闭着眼睛扭着脖子，“定然到了吧，萧大人可不是那种需要我们来担心的人。” “也是，姑娘，咱们还有多久可以离开？” 苏娇睁开眼睛往窗边看了看，发现牟朝海也在看她，想来心里应是比自己还着急。 苏娇冲他笑了一下，心里默默地算着，“一个半月？这已经算是快的了，也多亏了这位……牛公子配合。” 牟朝海并没有告诉苏娇他的真名，而是说他叫牛大海。 苏娇听到的时候白眼都要翻出天际，还能不能有点儿谱？这比自己当初的大花还要恶俗。 但她也不戳破，每日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牛公子。 牟朝海此刻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不发作的时候，他一身气度不凡，听到了苏娇的话，他忍不住追问，“真的，再有一个半月我就能彻底摆脱病症的困扰？” “之后还是得小心保护你的身体，细心照料，时常注意，应是不会再发作。” 牟朝海眼里浮现出不敢置信。 他身体什么情况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从小瞧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夫，却没太大的好转，等他长大之后，也因为此病，错失了无数机会。 阿娘为此十分自责，觉得是自己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他被人瞧不起。 这次牟朝海来国朝，名义上是想来碰碰运气，可他心里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不过是想安抚阿娘的情绪。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向苏娇，正色道，“如若真能那样，我向你保证，定会满足你一个心愿，圣神在上，我决不食言！” 苏娇有被他流露出来的气势震慑到，可很快又笑了起来。 “多谢……牛公子。” 特么用这种名字糊弄自己，还决不食言，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让她怎么相信，怎么感动啊？啊？他自己听了信不信？ 牟朝海听到苏娇对自己的称呼，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他的身份不适合随便透露出去，也只能如此。 “我……我是说真的，等适当的时候，我也会对姑娘坦诚相待。” 苏娇摇了摇手，“那倒不必，我对公子，只是浮于表面的欣赏，没打算与深交，等你的身子好了之后，咱们便会分道扬镳，牛大海这个名字，挺好，真的。” 牟朝海白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让他身边伺候的少年都看直了眼。 少主脸红了？莫非他眼瞎了？ 不对，眼瞎了怎么能看得到呢？可是少主是出了名的冷情严肃，怎么会脸红呢？ 苏娇心里案子赞叹，好像脸红之后的牛公子更有些人味，更耐看了。 不过，在她心里颜霸的位置依然是萧离然的，对牛大海她纯粹只是欣赏，只有在萧离然身上，苏娇才会表现出痴迷来。 苏娇随性洒脱的态度，让牟朝海也逐渐放下戒心。 他发现这个女子对什么都没有好奇心，有时候明明听到他们用自己的语言交谈，也就跟没听到一样。 她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太热衷，只有在给自己治病的时候，会变得格外专注，严谨，像是变了一个人。 有一日，苏娇正在给牟朝海拔罐，他看着苏娇脸上熠熠发光的认真表情，忍不住问，“苏姑娘怎么会行医的呢？” 苏娇没说话，只抬眼迅速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手里。 牟朝海因为这一眼楞了一下，然后迅速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觉得女子行医不妥，只是好奇，苏姑娘的家人如何舍得让你吃苦。” “我没有什么家人，不行医，才会吃苦。” 苏娇将他穴位的针取下，闪火法迅速下罐，动作熟练流畅，外行人都能看得出她是极有经验的。 牟朝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里有些歉意，“我并不知晓，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这有什么冒犯的？事实而已，我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觉得很骄傲。” 留罐需要时间，苏娇就坐到一旁去等，牟朝海赤着上半身趴在那里，对她完全造不成半点影响。 “难得有女子的性子如此洒脱，我心里很是佩服，没想到国朝也有姑娘这样真性情的人。” “是人都有真性情，不过是会被什么给压抑住，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只是刚好不用拘束罢了。” 苏娇做不到如同寻常女子那样，一辈子将自己拘束在后宅之间，但她也绝不会轻视她们。 她们不愿意又能如何？从小耳濡目染的规矩、孝道、女则……她们身上背负的不比自己少。 牟朝海深深地看了苏娇好一会儿，看到苏娇抬头对他微微挑眉，“牛公子这么看我，莫非倾心于我？最好还是不要，我们没可能的。” 牟朝海：“……” 秀巧：“……” 秀巧掩面，当做没听见面部抽搐地将她刚写好的方子吹干，给牟朝海身边的少年递过去。 第191章 还能抢救一下 少年听到苏娇一本正经的话，人都傻了，接过方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秀巧满眼歉意，这是给姑娘吓着了。 “我家姑娘跟你家公子说笑呢，去让人抓药煎药吧。” 秀巧语气怜爱地哄着，也是个可怜的，约莫从没见到过姑娘这样的，别说他了，自己都有些头疼。 姑娘是越发……怎么说来着？哦对，姑娘说的，叫放飞自我了。 牟朝海也怔忪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解释，“姑娘误会了，我并非那等混账之人，事实上我已有婚约在身。” “我多看了姑娘几眼，是因为对姑娘敬重，姑娘洁身自好，又超凡脱俗的气质实在难得。” 苏娇摸了摸脸颊，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是吗？不过别夸了，再夸诊金也不会便宜你的。” “这是自然。” “不过没想到牛公子还是个专情之人，我寻思着我长得还算好看，便自作多情了，让牛公子见笑。” “苏姑娘闭月羞花，远胜于与我有婚约之人，只是身为男儿不可背信弃义，既有婚约，自当忠贞自爱。” 苏娇连连抽气，看到没看到没！ 这才是订了婚的男人该有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位牛公子到底来自哪个神仙部族？他们那里的男子都是这个端正的三观吗？ 如果是的话，苏娇觉得自己的婚姻还能抢救一波…… “佩服佩服，牛公子往后的妻子真有福气。” 苏娇对牟朝海好感剧增，如此三观相合的人，在这个时代真真是不多见，她忍不住就热络起来，一扫之前的高冷。 牟朝海这才发觉苏娇是个极有意思的姑娘，她说话行事毫无章法，听着忍俊不禁，但有时候很能让人深思。 她看不上某些行为，却也不会痛斥鄙夷，只是以极为理智的态度去分析，还分析的头头是道，有时候他都会不经意地被绕进去。 牟朝海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有做谋士的潜质，至少特别会忽悠。 苏娇也觉得聊得挺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牟朝海不是国朝人的缘故，他对一些所谓的世俗规矩一点儿立场都没有，从不会拿别人都怎么怎么来反驳自己的意见。 有时候他还会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令苏娇心情大好。 两人一旦聊得来，时间就更不成问题。 牟朝海不需要治疗的时候，就会陪苏娇在镇子上到处逛逛，只不过两人对国朝的风俗都挺抓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 两人最常做的，便是找一个视野开阔的酒肆茶楼，凭栏而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 “这里只是国朝一个微不足道的镇子，却没想到如此的繁华，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苏娇闻言，收回目光看了牟朝海一眼，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渴望是那么明显，自己假装看不到都不行。 “这样真好是不是？说明我朝君主圣明，方能庇佑朝中百姓。” “光只是圣明，可不足以做到这样。” 牟朝海意义不明地轻笑了一下，“还要有富足丰饶的地产，得天独厚的地势，这些都是老天爷恩赐的，跟圣不圣明没多大关系。” 苏娇本能地觉得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好，不可以继续往深了说，对谁都不好。 她余光忽然瞥到茶楼下出现了一丝骚动，“那儿出了什么事？” 苏娇趴在栏杆往下看，一个身穿碧色衣裙的女子，在街边跪了下来，引了不少人围观。 “奴家愿卖身为奴，只求有人肯为我死不瞑目的爹娘伸冤！” 女子朝着围观的人磕头，有好事之人好奇地询问原委，苏娇这个距离听不到，玄水转身下楼，混迹在了人群里。 过了一会儿玄水回来，“那姑娘说她被一个恶棍纠缠，她抵死不从，谁知恶棍将她爹娘害死，逼迫她委身，她想要为爹娘报仇，只要有人能为她爹娘讨回公道，她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 苏娇离得这么远，也能瞧出来这个女子相貌姣好，亭亭玉立。 她想起自己也有几次被人调戏，心里升腾出一股怒气。 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就这么容易被人调戏逼迫吗？看围观百姓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并没有太惊讶，就像是，很正常一样。 这正常吗？ 女子朝着围观的人磕头，有人表现出对她的同情，却并没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 这种事情，管了便会惹上一身腥，何况女子所说的那个恶霸，在这个小镇子上似乎还挺有名气？ “他们为何害怕这个恶霸？还不是因为此事就算让官府知道了，也只会不了了之，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空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恩赐，却无法庇佑每一个子民……” 牟朝海脸上的表情有着微妙的嘲讽，他身边的少年用力扯着他的衣袖，像是想让他不要再说了。 苏娇缄默，这种事情，确实哪哪儿都会有，她也看不惯，她也觉得义愤填膺，可是能怎么办呢？ 有阶级的地方注定有不公平，受委屈的注定是最底层的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 “少主！” 牟朝海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苏娇舔了舔嘴唇，他这是打算管这桩事？ 怎么说牟朝海也是她的病人，苏娇想了想，跟在他身后也走出了茶楼。 那女子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娇靠近的时候，正有人嬉皮笑脸地跟她搭讪。 “果真愿意为奴为婢？姑娘如此姿色，着实委屈了，依我看，姑娘也不必纠缠往事，不如多替自己想想，给自己找个下半辈子的依靠不是更好？” “我如今只想为我爹娘伸冤，在所不惜！” “你一个姑娘家，无权无势的，还在所不惜？你能惜的了什么？也就这副皮相出挑了点，不过谁也不是冤大头，会为了个奴婢得罪马家的少爷，不划算。” “我爹娘忠厚老实了一辈子，如今却死的不明不白，我身为他们的女儿，若是不能为他们伸冤，枉为人女！” “闺女啊，你爹娘怕是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听婆婆的话，就算了吧，啊，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马大少草菅人命，我却无处伸冤，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听不进劝呢？镇子上谁敢得罪马大少？他怎么就瞧中了你，没瞧中别人呢？你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如今变成这样，你就没有错处？”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女子，苏娇只听了几句就想打人。 她一脚站进去，“会不会说话？人姑娘爹娘过世，是她想的吗？她有什么错？就你，你刚才说，她有什么错？” 被苏娇点出来的男子急了，“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难道说错了？不然马大少不招惹别人就招惹她呢？” 苏娇扬起手，“啪”一声巨响，她都愣住了，自己这还没扇上去呢？ 那男子已经往后重重跌倒，哀嚎着从口中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出来。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纷纷用惊恐的表情看向出手伤人的牟朝海。 “你这人，怎么好好的打人呢？” 苏娇回过神，看着地上被打蒙了的男子，口齿清晰地说，“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他？说明他有错啊，他方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苏娇垂眸冷冷地盯着他，“舒不舒服？谁让你站这儿的呢？以后你活该被人欺负，因为那都是你自己不好，不然别人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 那男子连滚带爬地跑开两步，抖着手恶狠狠地指着苏娇和牟朝海，嘴里吐着血沫口齿不清，“你们、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报官！” 苏娇精致的下巴微扬，“好，我等着，你有本事过来，我再赏你一耳光。” 秀巧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姑娘，你别亲自动手啊，打的手疼，让小山小水替你出手就好。” 玄山玄水齐齐地点头，那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这会儿围在女子身边的人，都站远了一些，生怕惹上牟朝海和苏娇。 苏娇撇撇嘴转过身，近距离看这姑娘长得更好看了。 “多谢二位仗义相助，这样的话，奴家已经听得太多，不会生气了。” 那女子苦笑，眼角垂着，“他们都说是我的错，说若不是我招惹了马大少，我爹娘便不会死，可我何曾想招惹？” 女子叫冰莲，跟他们道谢过后劝他们还是快些离开，“方才那人定是去报官了，马大少说不定很快也会过来，他将我当做笑话，说是要让我睁大眼睛看一看，可有人会为我做主……” 苏娇胸口憋了一口恶气，太嚣张了！ 他妈的连皇帝皇子都没有这个什么马大少嚣张吧？她还真想看一看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能狂拽酷炫到这份上？ “这位公子，冰莲不想连累你们，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兴许能躲过一劫。” 牟朝海绷着脸，“我还不至于怕这种无赖。” 第192章 谁给你的勇气？ 苏娇发现一件事儿，这个冰莲姑娘好像……到这会儿为止都只跟牟朝海说话？ 不管是道谢还是劝说，她都只对着牟朝海？ 行吧，谁让大海兄长得帅呢，又看起来极为可靠，苏娇很能理解。 牟朝海没有离开这件事，明显让冰莲的情绪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主动说起马大少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动情之处，潸然泪下，惹人怜爱，让方才远离的人又忍不住上前劝慰。 可冰莲没有再搭理别人，眼眸只注视着牟朝海，里面竟隐隐生出了依赖。 苏娇觉得大概是牟朝海一身正气，瞧着就让人觉得特可靠的缘故。 “哟，怎么，还真有人肯为你出头？” 一个油腻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群立刻分开，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挺着肚子，摇着扇子走出来。 苏娇有点想笑，这就是马大少了吧？他怎么能将无赖恶霸表现的如此惟妙惟肖？就跟范本似的。 冰莲下意识地往牟朝海身后躲，牟朝海身形高大，将她纤细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马大少挑衅地看着牟朝海，“你想要跟我抢女人？” 牟朝海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爹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呵呵，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莫不是也被冰莲这小蹄子给迷住了？不过我还没尝过呢，等我玩腻了给你尝尝鲜也不是不可以。” 马大少笑容下流，牟朝海的拳头捏出咯吱的声响，苏娇见状立刻出声，“牛公子，你别忘了你的身子，还在调养呢，可不好动手。” 她这一出声，马大少眼睛倏地一亮。 “呀，我的错我的错，我居然没瞧见还有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马大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娇，眼里哪里还有冰莲的存在。 “美人，你是也要为冰莲出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跟了我，小爷绝对看不上她！” 苏娇被他言语调戏，一点儿没有惊恐羞涩，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挑，“跟你？我可看不上你。” 她一点儿不留情面，马大少脸都绿了，但碍于苏娇的少见的姿色，他并没有翻脸。 “美人，只要你跟了我，保证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逍逍遥遥不愁吃穿！” 苏娇没想到，这个马大少说的还挺合她的心意，她的人生追求也就这些了。 秀巧深知苏娇的性子，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袖，“姑娘，您可千万别听他的……” 苏娇奇怪地扭头看她，“怎么你觉得你家姑娘眼光这么差吗？长得歪七扭八，就是给我金山银山也不成的。” 秀巧于是放心了，也对，姑娘比较喜欢好看的人，这个马大少，决计是入不了姑娘的眼。 秀巧是放心了，马大少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小蹄子给你点脸色你还真要上天了不成？小爷看上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呵呵，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称之为福气，要脸吗？” 苏娇尖锐的语气让牟朝海都侧目，没看出来啊，苏姑娘……是这样的人吗？国朝的女子，也有如此彪悍的吗？ 马大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人鄙夷，顿觉奇耻大辱！这他要还能忍，往后怎么出现在人前？ “臭丫头，给脸不要脸！把她给我抓起来！我倒要好好看看你这张嘴，牙齿是不是都是尖的！” 马大少身边的家丁凶神恶煞地朝着苏娇过来，牟朝海想要挡在苏娇面前，可冰莲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拼命往他身后躲，让牟朝海无法动弹。 苏娇动都不带动的，玄山玄水一个捏着拳头，一个揉着肩膀，从她身边走过去。 片刻后，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马大少被玄山踩在脚底下，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叫嚣。 “你死定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玄山脚底用力，马大少痛呼一声，似乎还能听到骨头咔嚓的声音。 苏娇走到他面前蹲下，笑魇如花，“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马大少现在这种处境，竟然都能被苏娇的笑容惊艳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妖精！ “你等着，等官府的人来，你，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我不跑。” 苏娇的眼睛眯起来，“今儿我心情好，就做一回替天行道的事儿，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也该你遭到报应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已经散的差不多，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上。 “那丫头居然敢对马大少动手，她不想活了吗！” “夭寿哦，那是外乡人吧，一定不知道马大少是什么人，这会儿……唉，想跑怕是也迟了！” “可怜了，本是心善想要替那个女子出头，却将自己搭了进去……” 不少人都对苏娇等人流露出同情，可依旧没人敢上前，玄山就一直踩着马大少，像多了一个垫脚石。 冰莲的神色变得非常焦急，她忍不住对苏娇露出怨怼的目光，却还要强行忍住。 “姑娘，你这么做，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啊！” 就算她想要为爹娘报仇，也从未想过将马大少打一顿，这么做无疑是在找死！ 她一点都不想死！ 这位气宇不凡的公子说不定会有办法，全都被这个女人给搅和了！ 苏娇看了她一眼，“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而已，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怕的话，就先离开吧。” 冰莲略一沉吟，抬头去看牟朝海，“公子，等官府和马家知道此事，就必然不能善了，我们还是……” “我倒要看看，这马家是不是有通天的本事！” 牟朝海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冰莲也只好将话吞回肚子里，她咬了咬牙，也没离开，站在了牟朝海的身后。 官差来的飞快，走在前面的，是方才那个被牟朝海一拳打掉了一颗牙的男子。 他捂着半边脸，口齿不清地指着牟朝海，“就是他！就是那个人出手伤人……” 那人说到一半愣住了，地上怎么躺多人？怎么个情况？ 第193章 得改 男子愣在原地，可官差们一个个都惊了，冷汗从背后刷刷地冒出来。 那边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老、老大，那不是、那不是马大少吗！” 其中一个官差战战兢兢地将大家的猜测说出口，为首的官差倒抽了口冷气，那看样子，就不是自己眼花！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马大少给救出来！” 官差心里直犯嘀咕，完了完了完了！马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他们会折腾出多大的麻烦出来！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伤及无辜，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围观的百姓都不忍心看下去，马大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露出了得意又狰狞的表情。 “你们，就算这会儿求我，也来不及了！我定会要你们十倍，不，百倍地偿还回来！”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玄山又狠踩了一脚，马大少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 为首的官差心都在抖，又不敢贸然上前，就怕对方要给没控制好真将马大少给了结了。 那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还不放人！你们绝对是跑不掉的，如果现在就擒，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缺了牙的男子也在一旁帮着叫嚣，“你们这帮恶徒，我告诉你们，你们死定了！官爷，请您一定为小的做主！” 苏娇瞧着他那样就不痛快，“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来啊，你到我面前来，那两颗牙掉的太少了，我给你补两颗。” “臭娘们你说什么？” “你没长耳朵吗？我说的人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你这个……” 眼看那人口中又要冒出污言秽语，玄水百无聊赖地从地上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头，“嗖”的一声朝着他砸过去。 “啊……！” 话才说到一半的人痛苦地蹲下，双手捂着嘴巴，疼的浑身痉挛，又从嘴里吐出两个牙，和一颗小石子。 玄水手里还掂量着两颗石子，“继续说，我给你将一口牙都砸下来。” 苏娇嘶地吸了一口气，有点血腥啊，玄水这性子，好像比她还沉不住气…… 官差哪里还有功夫理会这等跳梁小丑？跟马大少比起来他算个屁？ “你们再不放人，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玄山不为所动，他脚下踩着马大少不方便行动，于是给玄水使了个眼色。 玄水会意，将石头扔了走向为首的官差，那人脸都绿了，叫嚣起来，“你想干什么？你们快上！拦住他！” 玄水身形矫健地避让过其他人，一把掐住他后脖子，将他带到一旁，用力按着他的脑袋像是在跟他说什么。 其他人看不是玄水的对手，于是换了个方式，想着赶紧将马大少给救出来，全部朝着玄山和苏娇等人动起手来了。 牟朝海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冰莲，稍稍使劲甩脱了她，挡在苏娇的前面。 玄山踢了马大少一脚，“给我老实点”，然后也过去帮忙，情况一度更为糟糕，官差没想到还有人敢跟官府作对，不由地恼羞成怒。 “都不想活了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走出这镇子！都给我……” “慢着！慢着都慢着！给我等等！” 被玄水拐到旁边去的官差首领白着一张脸跑了过来，额上全是汗。 他趔趄了一下才站稳，忙不迭地阻止那些动手的官兵，“谁让你们出手的！” “老大，不是你说……” “我有让你们对他们动手吗？马大少！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还带着家丁四处欺压百姓，你们难道没看到吗？” “老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滚！去都给我把马家的家丁绑起来！” “真绑啊？” “废话，官府做事难道还有假不成？还不快去！” 官兵们只得照做，马大少才刚刚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闻言气急败坏，“你们敢！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马大少，这一次怕是你不想活了，等咱们回去了官府再好好说道说道。” 他说完，疾步小跑到了苏娇和牟朝海面前，脸上笑容极不自然，带着畏惧的颤抖。 “两位，两位贵客，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得罪了二位，二位莫怪，都是小的这些兄弟们眼拙，没伤着你们吧？” 苏娇远远地去看玄水，玄水对她露出灿烂的笑脸。 行吧，萧大人的身份果然灵验，苏娇想，自己也似乎膨胀了，她也是因为萧大人的关系，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苏娇忽然愣了一下，这样会不会不好？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会谨慎对待，绝对不会让自己如此猖狂。 不行，她要是习惯了这样，往后如果一旦没了依仗她还照样改不掉作死的毛病怎么办？ 苏娇决定反省一下，于是态度立刻收敛了许多。 “也是我们不好，给官爷添麻烦了，那什么，你看着处理吧，这位马大少确实做了不少恶事，你们也管一管。” 苏娇如此温言细语，让官差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二位可愿意去官府里坐坐？大人定会很想见见你们。” 牟朝海忽然脸色微微变了变，“还是不必了吧，不耽误大人的时间。” “不耽误，不耽误的……” 牟朝海态度坚定地拒绝，苏娇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那就不去了，小水，你去带我们跟大人打个招呼。” 苏娇看到牟朝海明显的松了口气，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官差见他们执意如此，也不好勉强，马家那里已经收拾妥当，玄水跟着准备回去。 临走前，官差忽然回头，“还请姑娘替我们大人跟七皇子问声好。” 牟朝海猛地转头去看苏娇，苏娇表情不变，朝着官差微微点点头。 “七……皇子？” 牟朝海喃喃出声，苏娇扭头看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牛公子这是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牟朝海转过头，控制住眼里的震惊。 “既然没什么，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第194章 道德绑架 镇子上，有幸见识到这一场闹剧的人，纷纷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睡醒。 “怎么、怎么就抓起了马大少了呢？” “这几位官爷，是真的活腻了吗？他们难道瞎了，没看到那是马大少吗？” “你们才是聋了！听见最后官爷说什么了吗？七皇子！那两人，是七皇子的人！” “什么什么？你真的听见了？” “那还有假？皇子啊！马家在这里再猖狂，能跟七皇子比？人家皇子殿下要捏死他，都用不着动手指！” 众人看向苏娇和牟朝海的目光，瞬间变得敬畏。 还有人偷偷地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马大少总算是恶有恶报！” 苏娇也不大喜欢让人这样围观，因此打算回去。 但她差点忘了一个人。 “公子。” 冰莲走到牟朝海面前，竟是直接跪了下去，身子盈盈，极为柔弱。 她仰起头，雪白柔软的脖子显得那样惹人怜爱，双眸含着浅浅的泪光，充满了感激地注视着牟朝海。 “马大少被官府的人带走，我爹娘的冤屈总算得以洗刷，公子便是我的再世恩人！” 冰莲语气坚决而恳切：“我虽为女子，却也言而有信，公子帮了我，我必要为奴为婢地报答公子。” 牟朝海的神色尚且有些恍惚，看见她此举，立刻摇了摇头，“不用如此，我没有这个意思。” “公子莫非是嫌弃奴家？我什么都肯做的，不会的，我也愿意学？求公子就收了我吧……” 冰莲泪水涟涟，竟是轻轻地牵起了牟朝海的衣角。 牟朝海吓得往后猛退了一步，语气也越发坚决：“不成的，你既然如了愿，便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我并不需要你报答，况且，此事也并非是我的功劳。” 他说完，瞥了苏娇一眼，默然地发现她正在看热闹…… 看到了牟朝海看过来，苏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我不着急。” 牟朝海：“……” 苏娇此刻靠在秀巧的身上，目光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兴味，像是在等着看牟朝海会怎么办。 “姑娘，牛公子说得对，这事儿，那可是姑娘您帮的忙呀，怎的这位冰莲姑娘非要给牛公子做奴婢呢？” 秀巧也没压低声音，皱着眉满脸疑惑。 “这你就不懂了吧，谁让我没牛公子帅气可靠呢？真要到了我这里，那就真的只能为奴为婢了。” “那不就正好是她想要的吗？” “傻巧儿，这世上可不缺心气儿高的人，所以我才特别喜欢你呀。” 苏娇捏了捏秀巧的脸颊，秀巧没大听懂，但姑娘最后说的她懂了，她特别真诚地看着苏娇，“我也特别喜欢姑娘。” 苏娇咯咯咯地笑，这边两人笑闹成一团，气氛着实愉快和谐，冰莲的脸却一点点黑了。 牟朝海离她两步远，听苏娇的话也算是听出了点什么，他让自己身边的侍从去将冰莲扶起来。 “姑娘，我当真不需要你如此报答，我纯粹只是看不惯马大少的行为，说起来，与姑娘无关，任何人受到这样的遭遇，我都会管上一管的，姑娘无需放在心上。” 冰莲就赖在地上不肯起身，她向前膝行了几步，“公子，不管您是为了什么，您都是冰莲的恩人，冰莲、冰莲心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伺候公子报恩，冰莲如今孤苦无依，公子让我一个人去哪儿呢……” 牟朝海有些犹豫，她爹娘双双过世，好像……也真的挺惨的…… 苏娇嘴角轻轻翘起来，“不是，怎么我听着这话，你这是打算赖上牛公子了呢？你爹娘过世是挺可怜，但这是因为牛公子的缘故吗？” 她眉头皱着，满脸的想不明白。 “好像不是吧，牛公子帮了你，你却想赖上他，有你这样报恩的吗？” “姑娘！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一个人活不下去？那也不是牛公子的错儿啊，你这就太不厚道了不是？” 这其实也不关苏娇的事儿，但她吧，就是有点看不顺眼冰莲这样的道德绑架。 “当然，如果牛公子有这个意思，就当我没说，但他若是真不愿意，你这么缠着他，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呢？” 冰莲眼里闪过一抹怨色，语气越发可怜：“像姑娘这样锦衣玉食的金贵人，哪里懂得我的痛苦，一个女子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便如同一片浮萍，随时都会凋零，姑娘又何必对冰莲如此狠绝……” “你这女子好不知好歹，我家姑娘何时对你狠绝了？” 苏娇拉了拉秀巧：“算了算了，跟她说什么呢。” 她抬头看向牟朝海，“牛公子快些决定吧，我已经逛的累了，想回去休息，要不，我先走一步？” 牟朝海赶忙摇头，“我与你一块儿回去。” 他方才确实动了些恻隐之心，可这会儿是没了，“冰莲姑娘，其实女子也并不一定需要依附于别人才能活得下去，我给你留些银子，希望你往后能够平安顺遂。” 牟朝海让侍从拿了些银子给冰莲，也不管她是不是还跪着，肯不肯站起来，转身便跟苏娇离开。 “公子，公子……” 冰莲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想要追，侍从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我家少主都说了不需要不需要，你还上赶着去粘着，你要不要脸的？早知道公子就不该救你，给自己添了这么个麻烦！” 侍从说话，可就不像苏娇还给她留面子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家少主岂是你这种人能高攀得上的？赶紧拿了银子走人，不然，连银子都没有！” 最讨厌有人坑上少主，侍从对冰莲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扔了十两银子在她面前。 冰莲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墨黑色的眼睛里藏着浓浓的怨恨。 原本一定会很顺利的才是，这位公子瞧着就是心软之人，自己又生的美貌，他怎么会拒绝？ 第195章 柔弱不能自理 全都因为那个女人！ 若不是她，公子定然已经收下了自己，这个侍从可是叫他少主呢！ 冰莲胸口起伏剧烈，自己的预想如今都被那个女人给破坏了，都是她…… 地上的银子在阳光下发着光，冰莲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慢慢地低下头，将银子捡起来，却并没有收好，而是远远地砸了出去。 随后她掩面而哭：“为何你们都要误会我，我真的只想报恩，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想我？” 一个柔弱漂亮的姑娘，当街哭得肝肠寸断，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 立刻就有好几个看不过眼的公子走出来，对侍从怒目而向：“你们别欺人太甚，居然如此揣测一个可怜的姑娘。” 侍从也不是吃素的：“你心疼啊？那你收回去好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顺手将地上的银子给捡了收好，不要拉倒。 冰莲从指缝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凭着她的相貌和手段，她想要的，一定能够得到！ …… 苏娇和牟朝海已经回到了客栈。 一路上，牟朝海有着莫名的沉默，与他平日里的做派很不一样。 苏娇就跟没发现一样，他不说话，自己就饶有兴味地看街边的景致，看得津津有味。 等回到了客栈里，牟朝海才斟酌着开口：“苏姑娘，莫非之前与姑娘在一块儿的那位公子，就是七皇子？” 苏娇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让秀巧去将门关上。 “牛公子在打探我国朝的皇子，在这之前，我却还不知道牛公子的真实身份，你觉得合适吗？” 牟朝海抿了抿嘴唇：“我确实不是国朝人，我说了，我是来寻医的。” “哦？若只是来寻医，又怎么会对官府这样的地方敬而远之？你怕什么呢？” “我并没有……” “牛公子最好想一想再说，这里的官府可是很期待我们去做客的。” 牟朝海闭上了嘴，他确实并不想去官府那样的地方。 “苏姑娘，我并非有心要瞒着你，只是……只是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告诉姑娘，也是不想节外生枝。” “那成，不说就不说吧，我也没多大兴趣知道。” 牟朝海一愣，发现苏娇是真的不打算追问，不禁有点手足无措。 苏娇一抬眼眸：“只不过牛公子也不用指望从我这里打听关于七皇子的事，咱们单纯的只是病人和大夫的关系，等你的病症好些了，便从此再无瓜葛，可好？” 苏娇脸上笑容浅淡，牟朝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之后苏娇与牟朝海仍然聊得很愉快，却完全不会涉及皇亲贵胄，苏娇直截了当地挑明，反而避免了猜忌和试探。 牟朝海对她越发感叹：“苏姑娘身为女子，实在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做女子不挺好的。” 苏娇给牟朝海艾灸，头也不抬一下：“女子多漂亮，谁要去做五大三粗的男人。” “可是你若身为男子，必能有所成，你的名字定是会被天下人所知晓，说不定还可以载入史册。” “你又知道身为女子就不可以了吗？” 屋子里，艾草的气味弥漫开来，苏娇慢慢抬眼，眼睛弯弯，里面像是含着一汪清冽的泉水。 “牛公子，可不要小看女子呢。” 牟朝海忽然后背窜起一阵酥麻，一直上升到头顶，若换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他怕是都会一笑了之，当做笑话来看。 可说这话的人是苏娇，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只要她愿意，仿佛真的就能够载入史册，一点儿都不荒谬。 苏娇已经又垂下了眼睛，专心地盯着手里的举动。 …… 本以为马大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谁也没想到那个叫冰莲的女子，居然会找到了客栈来。 侍从在客栈外看到她的时候，险些背过气去。 “少主，我看她就是一门心思想要粘着你不放！这也太过了吧？” 苏娇和牟朝海坐在窗边往外看，果不其然瞧见了冰莲的身影。 苏娇摸了摸下巴，这姑娘还怪用心的。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冰莲穿的就是一身孝服，衬得她当真宛若莲花，特别白的那种。 她也不在客栈门口闹，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柔弱无助的气质，让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忍不住侧目。 客栈门口站着个穿孝服的人算怎么回事儿？客栈的伙计于是很快出去问了，还想将她赶走。 冰莲声音娇弱，说明了来意，她只是想在这里等恩公，并没有要影响客栈做生意的意思。 伙计笑出了声音：“你不想影响？可你已经影响了！我们这里是要做生意的，你要是想捣乱，别怪我不客气！” 冰莲脸上浮现出惊恐，大大的眼睛里立刻流出两行清泪，摇摇欲坠。 伙计压根儿不吃这一套，反而客栈里的客人看不下去了。 “这样知恩图报的女子可不多见，就站门口又没碍着你们什么。” “就是，小姑娘，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外面日头大，别被晒着了。” “小二，你可不准欺负人小姑娘，过来，去给姑娘送口茶水去。” 客人发了话，伙计哪里敢不从？只得照做，给冰莲送了茶水。 冰莲感激地朝着里面的客人盈盈下拜，姿态柔美娇弱，惹人怜惜。 但她只喝了几口茶水，像是渴极了，却并不往客栈里去，固执地仍旧站在原地，倒是让不少人又更加动了恻隐之心。 苏娇轻轻拍手，撞了撞一旁秀巧的肩膀：“瞧见没？这才叫高明，你猜一会儿她会不会站不稳，让客栈里的人帮着她一块儿找恩公。” 秀巧看得目瞪口呆：“姑娘这么一说，我觉得她好厉害啊！” “那可不，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设很吃香的。” “人蛇？人怎么能变成蛇呢？” “我的意思，这样的女子你见了你不会心疼？你不心疼，有的是人心疼，牛公子你说是不是？” 第196章 纯种小白莲 苏娇转头，看到牟朝海一脸黑线。 “苏姑娘有所不知，这样的姑娘在我族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啊？” “我族的女子，皆以擅长骑射为荣，越是不逊色于男子，在族里的地位越高，也越受到崇拜，虽然也有天生体质柔弱的人，族里的人都会照顾，却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牟朝海轻笑了一声：“若是男子体弱，那可就是罪过了……” 苏娇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苦涩，可想而知牟朝海之前过得一定不大好。 她轻轻敲了敲窗框：“那这个，怎么办呢？就让她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若是想等，就等吧，我自问并不亏欠她什么。” 牟朝海转身从窗边离开，苏娇倒是很有兴致地多看了一会儿。 有时候把人当傻子，遇上了清醒的人，可不见得有好下场。 冰莲觉得牟朝海心善，却并不知道他也相当冷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女子的美色所惑。 苏娇撇了撇嘴，要真是那样，自己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她长得这么好看…… …… 冰莲真的还颇有毅力，从那日起，当真日日都来客栈门口等着，她就不信等不到牟朝海出门。 她想着，只要见到了人，自己就在这里长跪不起，总能打动人心。 但冰莲没想到，牟朝海和苏娇，都特么是能熬得住的人！ 她在客栈外等的日子里，愣是没有见到两人露过面，冰莲都要自我怀疑了，自己莫非找错了地方？ 地方是没有找错的，不过苏娇和牟朝海都不是寻常人。 苏娇并不好动，再说这镇子也逛得差不多了，外面儿太阳又大，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窝在房间里看书吃东西岂不美滋滋？ 牟朝海是来治病的，就更不宜走动，他曾经体弱多病，安静的待着对他来说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两人特默契地宅在客栈里，有什么需求，就拿了银子让客栈里的人出去买。 他们别的不多，就银子多！ 客栈里知道冰莲的客人开始劝她：“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儿了？这么多日也没见到你恩公，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可我只知道恩公住在这里……” 冰莲垂泪，楚楚可怜。 “那你总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办法，等不到人的呀。” 冰莲摇了摇头，心里也慌了，那、那怎么办？她就知道这个客栈啊！ 就在冰莲也开始怀疑的时候，她看到了苏娇，从客栈里出来。 苏娇要补充药材了，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因为冰莲在，而让人去随便买 冰莲对她来说可不算什么。 “……一会儿咱们从后面那条街绕回来，有家铺子的甜汤特别好喝，小山小水你们也尝一尝，万一也喜欢了呢？” “不了，我们不爱吃甜的。” 苏娇颇为遗憾：“那得少了多少乐趣啊！” 正说着，身着孝服的冰莲几步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苏娇吓了一跳，往旁边走开两步。 “这是干什么？你这人好好地给我姑娘跪什么跪？晦不晦气？” 秀巧气得要死，穿着孝服跪拜，这是要给姑娘找不痛快呢！ 冰莲连连磕头：“姑娘，求您让我见一见我的恩公，我只想要报恩，求您帮帮我。” 苏娇早猜到冰莲见到她一定会过来，不过没想到她如此豁的出去。 这会儿整个客栈里的人都在看她们。 “冰莲姑娘，你这是找到人了？” “你的意思，是她不让你见你的恩人？” 苏娇听到不少人似乎都挺同情冰莲的，手里的帕子一甩，轻轻掩着嘴角：“姑娘，姑娘你才是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苏娇平日里气焰高涨的时候，只会让人敬而远之，不敢造次。 然而一旦她表现出柔弱来，这张脸也拥有让人动容的资本，再说不还有演技来弥补呢嘛。 苏娇声音虚弱，言辞恳切：“我们瞧着你可怜才帮了你一把，你却总是纠缠不断，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我只是……” 冰莲垂泪，旁边有人帮她补充：“这小姑娘就是想报恩，是个知恩图报的。” 苏娇抬头，眼眶泛着微红：“可知恩图报，就是想要破坏恩人之间的感情吗？” “我与牛大哥心心相惜，不过因为帮了她，她便死缠烂打地想要我牛大哥收了她，你们说说，这样的举动，我能答应吗？” 客栈里也有女子，闻言一个个对冰莲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这还用说？她打得什么主意指望人不知道呢？” 不过也有男子不当一回事地帮冰莲说话：“没准她就是想要做个侍女报答呢。” “但我们不需要，也让人给了她银子，她就是不收，非要追到这里，我们避之不及，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离开过客栈，但凡好人家的姑娘，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娇也是不耐烦了，妈的自己不愿意出去是一回事，被人堵着算怎么回事？ 冰莲没想到她会说的如此刻薄，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极了。 苏娇看着她：“姑娘你若是还有点自尊，若是不想对不起你刚刚过世的爹娘，就赶紧该去哪儿去哪儿，一个女孩子心思龌龊地非要黏上谁，你爹娘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你……” 冰莲睁大眼睛，忽然竟是娇娇弱弱地就倒了下去。 看见的人立刻觉得是苏娇不对，将人逼迫至此。 苏娇不急不缓地掏出针囊：“不用担心，好巧哦，我就是大夫，我有办法让她醒过来呢。” 她真是很久没遇到这种纯种的小白莲了，一时间药材铺也不急着去，兴致勃勃地蹲下身直接给冰莲扎针。 人身上有不少穴位，扎下去无伤大雅，却只会让人觉得疼痛难忍。 苏娇才扎了两下，冰莲已经睁开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苏娇，哆哆嗦嗦地想要离她远一些。 苏娇一脸笑眯眯的：“看，这不就醒了吗？你这又算是欠了我一份恩情，如何，还晕不晕了？” 冰莲咬牙切齿，疼得这会儿还直哆嗦。 第197章 各有各的美 苏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可是跟你说过了，原本是可怜你，但你要真不想要脸面，我也就不会给你，再敢拦我的路厚着脸皮说什么报恩，那这份恩我也不想要了，你猜马家若是知道一切由你而起，你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冰莲的脸迅速一白，牙齿轻轻打颤。 如果那位公子执意不肯收她，她必然躲不过马家的报复！ 苏娇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冰莲咬了咬牙，转头走了，看样子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苏娇的袖子被人轻轻拉了拉，她扭头，看到秀巧一脸复杂。 “姑娘，你方才，不是还准备跟她比柔弱来着？” 苏娇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帕子，长叹一口气将帕子收好。 “还是算了，好像还是这样更适合我一点。” “嗯嗯，我也觉得。” 秀巧配合地点头：“那咱们甜汤还去不去喝？” “当然去，走，先去喝甜汤，喝完再去买药！” …… 苏娇打发走了冰莲，牟朝海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跟苏娇表示感谢的时候，苏娇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是白白这么做的，诊金记得多给点，毕竟我也是孤苦无依一个人在世间飘零，不容易呢。” 牟朝海：“……” 虽然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马家的事情苏娇没有再去管，也没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不过苏娇偶尔也听到有人在谈论，说是马家墙倒众人推，曾经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下子爆发出来，条条罪行罄竹难书。 苏娇就亲耳听到有人感念七皇子的恩惠，还说要给他立长生牌位，以保佑七皇子。 “巧儿，萧大人若是知道了，应该不会怪我吧？” 秀巧舔舔嘴唇还未答话，苏娇已经自问自答了：“应该不会的，不过我真得低调一些才成，免得养成了习惯，日后改不过来。” “姑娘要改什么？” “背后有人撑腰就忘乎所以，得改。” “可是，您是真的有人撑腰呀。” “那如果没了呢？” 秀巧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怎么会没了呢？萧大人对姑娘可不止是想要撑腰的心思呢。 苏娇还在嘚吧嘚吧自我反省：“大概是因为墨莲教的事儿让我膨胀了，以为只要有萧大人在，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得改。” 秀巧沉默不语，呵呵呵，姑娘高兴就好。 …… 牟朝海的疗程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他只觉得神奇，当真没有再出现喘咳的症状，从前甚至不敢多走几步，如今却是没了那些顾忌。 “苏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苏娇一愣：“你不准备付诊金了吗？” “……不是，这个你不用担心。” 牟朝海如今已经深知苏娇对银钱的喜爱，她也喜欢得大大方方：“我一个孤苦无依在世间飘零的女子，爱财怎么了？没有钱财我能活得下去吗？” “诊金自然是不会少姑娘的。” 他让侍从取了一个布包递给苏娇，苏娇打开，眼睛里闪出亮亮的光彩来。 牟朝海摸了摸脑袋：“虽然你喜欢银子，但你之后不是还要赶路？银子应该不方便……或者我去给你换成银子？” “不不不，只要是钱，我是不会嫌弃它的模样的，银子有银子的美，银票有银票的潇洒，我都喜欢。” 苏娇摸着那厚厚一叠银票，脸上的笑容是牟朝海从未见过的。 她还能笑得这么傻呢？ 苏娇高兴的啊，牛公子果然牛气，出手如此阔绰不凡！比她预期的要多不少呢！ “我之前也说过，只要你能治得好我，我便欠你一份恩情，这份恩情你是想要现在实现，还是先留着？” 苏娇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抱着布包摆了摆手。 秀巧替她“翻译”：“姑娘的意思是，先留着，以后若是有缘再说。”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她想要得到的报酬已经得到了，至于其他，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 牟朝海浅笑，“既然如此，那便先留着，这个给你。” 他递给苏娇一把精巧的匕首，苏娇接过去，被匕首上镶嵌的宝石迷花了眼。 “这是……” “这是信物，往后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带着此物来山窑族，我必当报答你今日的恩情。” 牟朝海身边的侍从微微变了脸色：“少主。” 牟朝海却是不太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乃山窑族的少主，牟朝海，之前没能对姑娘坦诚相待，实在抱歉。” 苏娇把玩着那把匕首，山窑族什么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想问。 “其实牛大海这个名字更顺口一些，你觉得呢？” 牟朝海一愣，忍不住笑出来：“你若愿意，我也不介意你一直称呼我为牛大哥。” 两人相视而笑，苏娇将匕首放好：“如此我就收下了，往后若是有机会，说不定我会去山窑族看一看，牛大哥如今虽然只是少主，不过以你的能耐，不会一直是少主的吧？” 牟朝海眼神微闪：“自然不会，从前失去的东西，总该一点点拿回来了。” “那么，我也该走了，祝愿牛大哥往后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苏娇觉得自己也挺牛的，这就结识了一个外族的少主，没准儿往后还能混成族长。 她摸了摸匕首，想着以后如果在这里混不下去，还可以去投靠牛大哥嘛。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她可真幸运。 …… 苏娇与牟朝海告别，牟朝海亲自送她离开，在客栈门口站了好半天。 等车都走的没影了，牟朝海才悠悠地开口：“山窑族在这里，如此没有存在感的吗？” “少主，苏姑娘只是个女子，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也是，不过之前那个人若真是七皇子的话，她迟早是会知道的，到那时，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叫我一声牛大哥。” “……少主，这个名字您认真的吗？” 牟朝海笑起来：“你别说，听多了还真有点顺耳。” “少主……咱们该回去了。” 第198章 姑娘说的有道理 苏娇一路往京城走，路上顺风顺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她心情极好，得了那么大一笔诊金，值！ “姑娘，咱们很快就要到京城了，您之后是打算继续开药铺吗？” 苏娇从发财的情绪里镇定下来，抽过一个软枕抱在怀里。 “其实，我还没想好。” 她抱住软枕：“当初说来京城，也是因为想要早些离开朱家，可要说我想定居京城吧……其实也没有。” “姑娘不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京城不好吗？” “不是太好，太热闹了。” 她给秀巧举例：“我在别处看病，虽然也被人瞧不起吧，但来找我看病的，大都还挺客气，因为他们想让我治病是不是？” “但京城里，多的是皇亲贵胄，便是来找我看病，也定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没准儿我见了他们还要磕头行礼，我干嘛要为难自己啊。” 苏娇想一想就觉得不自在：“我开医馆为了赚钱是不错，那也得愉快地赚钱吧？银子哪里不能赚？何必搞得这么卑躬屈膝？” 秀巧盲从地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 “所以，我先去京城看看，就算去别处，也得把久仁给带上，不过教育资源这种东西，别的地儿绝对不会有京城的好……我也发愁呢……” 秀巧虽然又开始听不懂了，但不妨碍她继续盲从：“姑娘说的有道理。” 苏娇叹了一口气，养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一路上纠结着，京城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次进城，苏娇可以将窗户开得大大的，肆无忌惮地看着外面。 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简陋破败，甚至处处透着精致，那些建筑漂亮的飞檐好看到飞起。 外面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苏娇在车内都能闻到街边卖的东西的香气。 货郎挑着货架走街串巷，街角像是在炸团子，诱人的味道引得小童咬着手指观望。 有卖糖葫芦地从苏娇的窗前走过，艳红色的糖葫芦像是闪着光一样。 酒坊门前堆着几个硕大的坛子，从里面飘出酒香来，身着短衫的男子今日许是得了额外的银钱，笑着要多打一壶酒。 苏娇就趴在窗户上看着，浓浓的人文气息让她有些沉醉其中。 任谁看了都会感叹，这就是生活，真真切切的生活，一点儿不掺假，她也是其中一个，她也是活着的！ 秀巧趴在另一边的窗户上也兴奋的不行，看到什么都要跟苏娇描述一下。 “姑娘，那个摊子上卖的团扇可真好看，绣着蝴蝶呢。” “姑娘姑娘，那儿有卖面具的，哇，好吓人！” 苏娇就含着笑，一边看一边听秀巧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里的人了，她好像也能够融入其中了。 但很快苏娇垂下头，知道这不过是错觉…… …… 还是去了原来那个宅子，苏娇从车里下来，还没站定，就看到久仁从宅子里跑出来，激动地跑到她的面前。 “姐姐！你回来了！” 苏娇捏了捏久仁的脸颊：“嗯，这回是没瘦。” 跟在久仁身后出来的周管家笑容慈祥：“姑娘回来了，大人正在宫里，晚些才能到家，姑娘先进去休息吧。” “辛苦周管家了。” 秀巧立刻往周管家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对自己人，苏娇很是舍得。 周管家也不推辞，笑着收下，领着苏娇进门。 知道她今日回来，宅子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连供她沐浴的水都已经放好。 苏娇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刚将头发擦干，便听到萧离然来了的消息。 她换了一身衣服出去，萧离然果然才从宫里出来，衣服都没换。 “萧大人安好，许久不见，大人依然英姿飒爽。” 苏娇彩虹屁先来一波，吹得是真心诚意，怎么好像萧离然又帅了呢？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审美被更新的还能看得上其他男子吗？ 萧离然脸上漾出浅浅的笑意，“见到你平安归来，我便放心了。” 苏娇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卧槽他怎么敢在别人面前这么笑？不怕被人劫色吗？ 苏娇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缓过来，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美色这种东西对她真的还挺有杀伤力的。 “呵呵呵，让萧大人担心了。” 她挪开眼睛，余光却发觉萧离然一直在看她，专注的眼神让苏娇略有些不自在。 她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话题，忽然灵光一闪：“萧大人可知道山窑族？” 萧离然眉头微微皱起来：“你怎么会知道山窑族的？” “大人可还记得我在那个镇子上遇到的病人？他就是山窑族的，这是个什么样的部族？” “他是……山窑族的人吗？” 苏娇愣了一下，试探地问：“这个山窑族……莫非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可能并不知晓，山窑族，可不是个寻常的部族，不过你与他也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用放在心上。” 萧离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只是觉得没想到，那个男子居然是山窑族的。 萧离然留在苏娇这里吃饭，桌上做的都是苏娇爱吃的菜，她欢呼一声，吃得是津津有味。 “慢些，别噎着了。” 萧离然一边说一边给她夹菜，看她吃的香甜，自己都添了一碗饭。 苏娇满足地喝完一碗汤，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十分餍足。 “路上吃是真的吃不好，有时候随便吃两口对付一下就算了，还是在家好。” 久仁在旁边听得都心疼，默默将苏娇夹给他的鸡腿夹到她的碗里。 苏娇感动地摸摸他的头，又拿了筷子夹回去：“我已经吃不下，暴饮暴食对身体也不好，你乖乖吃掉，晚上早些睡。” 久仁乖巧地点点头，埋头啃鸡腿。 萧离然站起来，让久仁慢慢吃，然后看向苏娇：“刚吃完不好总坐着，会不舒服的，我陪你去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 苏娇正有此意，然而吃的太饱，从椅子上站了一下没站起来，险些又要跌坐回去。 萧离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苏娇站了起来，却不受控制地撞进他的怀里。 第199章 手感可真好 周身忽然被陌生的气息笼罩，让苏娇愣住，连带着脑袋反应都慢了几拍。 旁边秀巧用手挡住久仁的眼睛，久仁面无表情地吃着鸡腿，一点儿都不在意。 苏娇的手此刻正搁在萧离然的胸口，手掌下是温热的肌理，饱含力量。 她脑抽了一样捏了两下，脑子才总算开始运转，然后极度想抽自己，她在干什么？ “抱歉，不是，多谢萧大人。” 苏娇赶忙从萧离然怀里出来，作死的手也深深地藏回了袖子里，像是这样就可以磨灭一切痕迹。 她低着头，袖子里的手轻轻动了动，手感真好呀…… 萧离然轻咳了一声：“下次小心点，走吧，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 “不用不用，我不冷，热着呢，呵呵呵呵……” 苏娇抬脚走在前面，完全不想回头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自己方才投怀送抱的姿势太过经典，经典的都像是故意的。 天知道，她就真的是没站稳而已，萧离然拉她的力道那么大做什么？ 身后传来萧离然沉稳的脚步声，特别稳，特别踏实，苏娇都不用回头看，就能在脑子里描绘出他从容不迫的样子。 不得不说，萧大人此人，真真是极品，一辈子就只能遇到一个的那种极品。 “明日，你若是休息够了的话，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走在后面的萧离然忽然开口，苏娇默念两遍平常心，放慢了步调与他并排而行。 “是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是我和久仁特意为你准备的。” 苏娇来了兴趣：“是吗是吗？那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这个宅子的院子并不大，走一会儿就绕完了，苏娇在一个木头打造的凳子上坐下歇歇脚。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萧大人，我离开京城的话，大人觉得我去哪里比较好？” 萧离然面色不变，在她身边坐下，侧过头看她：“你要离开京城？” 苏娇被他突然放大的特写震撼了一下，有点不太适应地侧过头，冷不丁看到美颜盛世，还是稍稍有些刺激的。 “就……我不太想待在京城。” “原因呢？” “不习惯，我这人比较随性，不习惯卑躬屈膝，不习惯礼数规矩。” 苏娇实话实说，对着萧离然，她已经下意识地坦诚相待。 “上一次进宫，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人下跪，我知道说这些可能有些矫情，但我很不喜欢，别人再觉得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我就是觉得别扭，待在京城，说不定还会遇上同样的情况。” 萧离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有些规矩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存在的。” “所以虽然京城很繁华，很热闹，但我觉得还是去别处比较好。” 苏娇笑了笑：“萧大人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建议能给我？” “唔……” 萧离然沉吟了一会儿，抬头朝着苏娇露出一个诱认的笑容，至少苏娇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吧，明日你跟我去了那个地方，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如何？” “什么地方这么关键吗？难不成还能影响我的去留？” “也不差这一日，今日你好好休息，一路上累坏了吧？” 苏娇闻言也不再提，胃里仍旧有些涨涨的，便跟萧离然说起了路上的事情。 说到马家的事情，她有些歉意地咬了咬嘴唇：“又是借助了萧大人的威望狐假虎威了一次，不过往后我会注意的。” 萧离然轻轻“嗯？”了一声，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提，好看的苏娇心都颤了起来。 “为什么要注意？此事你做的很对，那样仗势欺人的地头蛇，能用我的威望铲除再合适不过。” “就是觉得，次数多了，我会习惯的。” “所以，为什么不能习惯呢？” 苏娇深深叹了口气：“萧大人，你可是皇子啊，你总得有些自觉吧？虽然我是不太懂这些，但皇子间的争斗是必然的，是绝对不能让对方抓住把柄的，我总是滥用你的名声，你就不怕出事被人抓着小辫子？” 虽然苏娇对皇室的概念大多来源于影视，但也能想象的到，必然是凶险的。 怎么萧大人都不当一回事的？ 萧离然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居然笑了起来。 “你还能笑得出来？” 苏娇眉头都皱紧了，“我很严肃地好不好？往后我一定会多加注意，尽量让自己保持低调，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省的麻烦。” 萧离然的笑容越发大了，眼睛里的光芒如同星辰，让苏娇后面想说什么都给忘光了。 “这、这么好笑吗？” 苏娇呆呆地看着萧离然的笑脸，这男人，笑起来更好看啊啊啊。 萧离然兀自笑了一会儿，抬眼看到苏娇毫不掩饰的痴迷表情，眼里的笑意加深。 “苏娇，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苏娇浑身冒出一阵热汗，鼻尖儿都觉得湿漉漉的。 她只能看得到萧离然近在咫尺的眼睛，漂亮到人神共愤，温柔的光一圈一圈地将人往里吸，能把魂儿都给吸进去一样。 美色当前，苏娇很愿意就此沉沦，应该也挺好的，人家夸自己呢。 可她脑子里一遍遍地响着警铃，振聋发聩，让她不得不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呵呵呵，萧大人这么说，莫非是喜欢上我了？” 苏娇手心捏出一把汗来，打算一旦萧离然真跟她告白了，明儿她就收拾包袱逃离京城，跑的越远越好！ 大哥你可是皇子啊，这种级别的人就是长得再符合自己的审美，那也是不行的。 萧离然在心里苦笑，他从苏娇的眼睛里，几乎都能看到她即将转身要跑的准备。 也怪他不好，一时间没能控制得住。 萧离然让自己的笑容更加无害，看着她的眼睛：“你这样为我着想，谁不喜欢？多的是人想要借我的名声耀武扬威，偏你还肯替我考虑，我很高兴。” 说完，萧离然还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苏娇狂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好像，是自己会错意了？ 不是，他这摸自己头跟撸猫似的，应该不会是对待心仪女子的举动吧？ 第200章 太急了 苏娇在心里迅速分析，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含蓄，他要真对自己动了心，怎么也该选个有氛围的时间，含情脉脉地试探，哪有这样毫无征兆地表白的？ 苏娇立刻说服了自己，萧离然八成是无心的。 心里长长松了口气，苏娇伸手将他弄乱的头发摸摸平。 “女子的头不要乱摸，头发会乱的。” “啧，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我很在意的好不好？我不要面子的啊？” 苏娇瞪了他一眼，萧离然在她头上扫了两眼，略有些嫌弃。 “你瞅瞅你头上，素净的连人家府里的丫头都不如，你哪里在意了？” “我觉得挺好的。” “女子的妆饰也能体现身份，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有时候靠着这些能够省去很多事情。” “是吗？不过还是算了，这些都好贵的。” “……改天我送你一些，好歹也算是我的人，这点面子得给我留吧。” 苏娇说话的时候一直偷偷留意萧离然的表情，与往常一般无二，对待自己态度平和坦然。 她终于放心了，大概是自己误会了。 “那就多谢萧大人了。” 苏娇安了心，高高兴兴地应下，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站起来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萧离然站在她身后的树影下，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是自己太心急了，好在，遮掩过去。 他相信自己刚刚要是真的跟这丫头挑明，明儿就一定见不到她。 再……再等等吧，如今光是用美色，好像作用也不是很大呢…… 啧！ …… 苏娇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站在一棵特别梦幻的粉色花树下，风吹过来，自己的裙摆飘飘。 梦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与她面对面地站着。 就是日式动画里常见的告白场景，曾经苏娇心里的告白场景，贫瘠的令人发指。 男子似乎在对她告白，苏娇在梦里宛如一个旁观者，吃瓜围观。 然而镜头还能自行转动的，那个男子的头侧向旁边，苏娇手里的瓜掉了，居然是萧离然！ 那张好看到要死的脸上，是温柔至极的表情，苏娇猛地一惊，从梦里一下子醒了过来。 外头天儿还没亮，她几时这么早醒过？ 苏娇轻悄悄地下了床，从桌上倒了一杯凉水喝下去。 坐在桌边，苏娇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一层汗。 怎么会做这种梦呢？果然是因为萧离然晚上说的那些话。 他身为皇子，怎么说话这么不严谨呢？那往后做了皇上可怎么办？ 苏娇大半夜，真情实感地替萧离然发愁，发现无解，又爬上床继续睡。 天亮之后，秀巧发现姑娘果不其然地又赖床了，赖得肆无忌惮。 “姑娘，还不起身吗？你不是跟萧大人约了出去来着？” 苏娇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口中不清不楚地嘟囔：“困，都怪他。” 秀巧：“……” 姑娘赖床怪谁啊？怪萧大人？ 他怎么姑娘了？ 好在萧离然是知道苏娇的，并不让人来催，随便她睡到什么时候起身。 秀巧不禁感叹，萧大人对姑娘，是真的很好！ …… 苏娇也没有赖多久，稍微清醒一点便记起今日是要出去的。 洗漱更衣之后，苏娇吃了点东西跟着萧离然出了门。 “大人今日不忙吗？” “嗯，打了招呼的，我如今也不需要事必躬亲，有事情也可以让其他人去做。” “比如宁大人？” “嗯，他是逃不了的，还有其他人。” “宁大人若是有空的话，我想给他复诊一番，毕竟如果我离开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到。” 萧离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将话题岔到了别处。 他们的马车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苏娇好奇地下车，心里想着萧离然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 一下车，苏娇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建筑面前。 门庭很漂亮，与相邻的铺面隔着距离，一点儿不会受影响，两旁边各放着几盆正在怒放的花，红的黄的都有，生意盎然。 “这里是……卖什么的？” 苏娇忍不住猜测，好有格调的地方，华丽的低调有没有？ 萧离然示意她抬头。 苏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高高悬挂着的一个牌匾上，用红色的绸子盖住，看不见底下的字。 苏娇不明所以，让自己看什么？ 在她身后的玄山玄水忽然上前，两人身体一轻，竟是轻盈地跳了起来，一人抓住一边红绸的角，将绸缎给揭了下来。 绸缎从牌匾上轻柔滑下，一寸寸露出底下的字来。 苏娇的眼睛慢慢睁大，“一线堂”三个字映入她的眼底。 她张大了嘴巴，眼睛看一眼牌匾，又看一眼萧离然，来回看了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离然笑起来：“趁你不在的时候弄的，久仁选的地方，他眼光相当不错，跟我心里选的一样。” “可是……” 可是苏娇并没有打算在京城开一线堂的意思！ 萧离然打断了她的话，笑吟吟地说：“我们先进去看看如何？也花了不少心思，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苏娇被他好看的笑容蛊惑，茫茫然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与当初青州的一线堂格局很是相似，不过更大，更豪华，里面用的东西肉眼可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说实话，苏娇看了第一眼就无比喜欢。 萧离然带着她在里面四处逛，一边跟她介绍里面一些东西的来历。 “我让人请教了一些药铺的老师傅，药材如何存放，药柜如何顺手都一一考虑到了。” “这些床铺在别的医馆不太常见，但你似乎觉得很必要，所以也照着青州一线堂的样子弄了。” “这间屋子是专门用来做你说那个……消毒？是这么说的吧？专门辟出来的，里面的也照着青州一线堂的样子摆设。” “咱们去后面看看，弄了一个平台用来晒药材，还让匠人做了个可以移动的棚子，免得抢收药材的时候淋了雨。” 苏娇吞了吞喉咙，木然地跟着萧离然往后面走。 第201章 你们高兴就好 妈的越看越中意怎么办？ 简直是理想中梦寐以求的一线堂怎么办？ 苏娇脚底下跟踩了云朵似的，一路走到了后面的院子，晒药的平台她也喜欢，上面的棚子她也喜欢，院子角落里有一个藤条编制的躺椅，上面撑开一把大大的油布伞，她更加是喜欢的无以复加。 晴朗的天气躺在藤椅上，有大伞遮阳，鼻尖嗅着药材的香气，手边是药茶和医书…… 苏娇想一想都要升天了。 “咱们再往后面走走。” 苏娇抬头：“还有后面？” 萧离然但笑不语，带着她打开了一扇漂亮的门。 一个居家的庭院顿时出现在苏娇的面前。 两进的院子，整洁宽敞的房间，绝佳的采光和通风，精致漂亮，干净舒适。 苏娇站在门那里，半天没有往里面迈步。 萧离然回头看她：“怎么不进来？” “我怕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苏娇嘴角微微抽动，如果说前面的一线堂让她疯狂心动，那后面这个院子，绝对能够击溃她想要离开京城的决心。 这是什么神仙府邸！ 这他妈不就是她在心里规划过很多遍，想着一定要实现的梦幻小窝吗？ 住的地方与一线堂近在咫尺，走几步就能到，却泾渭分明，彼此不相影响。 治病的地方专业，居住的地方舒适，不畏缩不张扬，恰到好处。 苏娇站在门口就是不进去，连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看，生怕又看到特别合自己心意的，一下子把持不住。 萧离然笑着摇摇头：“不想出去，那就不出去好了，有什么为难的吗？” “有，我想着离开京城来着。” “那好，关于这件事，我正好想跟你说一说。” 萧离然也不强迫她进来，自己走了出来，带着她来到一线堂一个厢房里。 一进去苏娇就后悔了，这厢房，怎么又那么让她喜欢的呢？ 清雅别致的陈设，还有书架，书架上放的都还是医书！ 忍着想要四处摸摸的冲动，苏娇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下，目不斜视地看向萧离然。 “萧大人要与我说的是什么？” 萧离然也不着急，让秀巧去泡一壶茶送上来，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那些，我想过了，你不喜欢被礼数规矩束缚我明白，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特立独行，不需要去在意这些规矩呢？” “我没听明白，这些规矩难道可以不当回事的吗？” “譬如说，你先给一线堂立下规矩，只要进入一线堂找你看病的人，都不得以规矩来要求你？” 苏娇：“……” 这种要求对身份权势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有约束力吗？ “萧大人你可能不太懂我们小老百姓的难处，就算我这么定了，人家也可以不遵守啊，京城里位高权重的人太多了，他们想对我做什么，我难道能反抗不成？” “不是还有我呢吗？” 苏娇抿着嘴唇看着萧离然，他说得那么自然，自然的自己都要信了！ 抬手拿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大口，苏娇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理智一些。 “萧大人，你的意思是你要光明正大地给一线堂撑腰？这样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啊！” 苏娇的理智迅速消失：“你一个皇子，在京城这种地方大张旗鼓地罩着一个医馆，有例可循吗？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什么？” 萧离然不动声色：“他们能说什么？顶多，私底下揣测你与我的关系不清白，我是不太介意的，你介意吗？” 苏娇张了张嘴，她好像……也不太介意？ 咦？是这么个意思吗？怎么好像听起来也没什么的样子？ 苏娇秀气的眉头皱成毛毛虫，向来精明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她得从头捋一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萧离然也不催她，看她手边的茶杯空了，悠哉地提起茶壶给她续上。 秀巧安静地站在苏娇身后，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都要给萧离然鼓掌了！ 可真能忽悠！ 关键还都忽悠到了点子上，姑娘对什么传言都不会放在心上，这会儿萧大人率先说了他不介意，难道姑娘还会示弱，说她介意不成？ 秀巧看了苏娇一眼，姑娘这么聪明，然而山外有山，遇到一只成精的狐狸没有办法也是正常的。 苏娇从头想了一遍，觉得萧离然说的好像也没有问题。 “当真，只是会有些传言而已？” “不然呢？我虽然身为皇子，也不是不能有营生的，若是别的铺子兴许还会有人琢磨琢磨，可是医馆却不一样，医馆能有什么油水？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他顿了一下，认真地看了看苏娇的脸：“见过你模样的人，只会以为你与我关系不一般，绝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苏娇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我其实亏就亏在长得太好看了，把我其余的优势都给掩盖了。” 萧离然特别认同地点头：“确实如此。” 秀巧叹为观止，你们高兴就好！ …… 苏娇再三跟萧离然确认了可行性，如果真的能够避免那些繁琐的，令人不悦的规矩，其实她还挺乐意待在京城的。 更何况这个一线堂又如此合他的心意。 萧离然摆出了身为皇子的架势：“我曾经说过，除了当今皇上我没有办法，其余任何人，任何事，我都能够帮你妥善处理，你信我。” 苏娇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猛然一点头：“好，我信！” 她倏地站起来，萧离然疑惑地问：“怎么了？” “去看后面的住处，刚刚没敢看来着。” 萧离然笑起来：“去吧，看看哪里还需要调整的，我记下来让人去弄。” 苏娇动作迅速地离开了雅间，萧离然没有跟过去。 他撑着脑袋靠在窗边，看着下面苏娇的身影。 总算是说动了她肯留在京城。 从苏娇进宫出来之后，他就察觉到苏娇对京城的排斥，她应该更喜欢无拘无束，自己可以称王称霸无人制约的日子，她的性子太过散漫。 萧离然明知道这样，却还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将她留下。 第202章 我不会客气的 萧离然知道，一旦苏娇真的离开了京城，怕就如那入了江湖的鱼儿，逍遥的不知所踪。 他不愿那样，他这辈子难得有什么想要的，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说他自私他也认了，她想要江湖，自己就给她创造一个出来。 后院里，苏娇如同欢快的小鸟儿挨个儿从厢房里看过去，萧离然的目光始终随着她的身影转动，像是追着光芒一样。 …… 一线堂后面住的地方，苏娇看了半天也没挑出毛病来，几乎尽善尽美。 完美的完全可以看得出用心，苏娇心里很是动容，这是花了多大的心思。 她去跟萧离然道谢：“多谢萧大人，只是这么大一座宅子，在京城这种地方，不便宜吧？” 萧离然语气平静：“墨莲教的事情多亏了你，你知道若是我剿灭墨莲教失败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苏娇想了想：“会稍有失势？” 他毕竟是皇子，总不至于失败了一次就万劫不复吧？ 萧离然摇了摇头：“会死，不仅我会死，我身后的所有人，都会一个一个被拔除，没有任何活路。” “这……” “这就是我身为皇子的代价，多的是人等着我出错，让我再无爬起来的机会，剿灭墨莲教这个差事甚是凶险，我也并无把握，是被算计了不得不接下的。” 苏娇小心地问：“是……三皇子？” 萧离然斜着眼睛笑看她一眼：“你对他特别在意的样子。” “因为我怕。” 萧离然点点头：“就是我的三皇兄，所以你算是我，以及我身后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的命，不值这一座宅子吗？” 苏娇：“……值。” “所以你用不着多想，安心收下就好。” 苏娇于是不再问了，又转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跟着萧离然回去。 回到家里，久仁像是等了她很久，一见到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姐姐，你看到一线堂了吗？” 苏娇搂住他：“看到了，久仁挑的地方真好。” 久仁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挑了个地方，剩下的都是萧大人做的，姐姐喜欢就太好了。” “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苏娇说得相当诚心，那样完美的一座宅子，就像是从自己的脑子里搬出来的一样，她怎么会不喜欢？ “后面我可能会忙一些，要在京城开一线堂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采买药材的渠道，前期市场如何打开，一线堂的规矩如何立出去，名声如何建立……一样样都需要慢慢来。 萧离然让她别客气，能用上他的人就使劲用。 “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一线堂的背后是我，这样你行事起来也方便。” 苏娇觉得有道理：“萧大人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盘根错节许多牵连，有一些动静，就如同火苗一样，蔓延的人尽皆知。 京城要开一家医馆，名曰“一线堂”，背后是七皇子的势力，一线堂还未正式开张，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某座宅子里，孟烨面前一盘棋，他手里捏着棋子犹豫了半天，正准备落下的时候，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 “咔哒”一声，黑子掉落到了棋盘上，孟老的脸都黑了。 薛友德一脸兴奋的笑容走进来：“你一个人下什么棋啊，多没劲儿。” 孟烨白了他一眼：“怎么笑成这样？京城里还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事儿？” “你的药茶不是快喝完了吗？苏丫头，来京城开医馆了。” 孟烨收拾棋局的手一顿，抬起头来：“苏娇？她决定在京城落脚了？” “可不是，哎你说这丫头身上怎么那么多事儿呢？之前墨莲教的事情，要不是你私底下暗中帮她，她也没那么容易脱身，都离开京城了，又跑回来开医馆，胆儿是真不小。” 薛老捧着孟烨的药茶嘀咕，孟烨继续收拾：“她原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我才没有暗中帮她。” 薛友德瞥了他一眼，老孟这口不对心的性子这辈子怕是改不掉了。 “总之，她既然来了京城，咱们也多照顾照顾，你那老毛病不还是苏丫头给治好的？” “哼，那丫头又不是没人撑腰。” “你说七皇子？老孟，你给我句实话，对这个七皇子你到底……” “打住，这种话你最好提都不要提，涉及天家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薛友德撇了撇嘴：“我那不是替苏丫头着想嘛，她与七皇子走得那么近，万一以后……” 孟烨将棋篓的盖子盖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药茶。 这段时间他早已习惯了药草的香气，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天气大变的时候，朝中年岁比他小的都身子不适告假，他却没什么事儿。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孟烨捧着茶盏，如同看透红尘一般浅啜，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后，孟烨的声音轻不可闻：“……那丫头的医馆开在哪里来着？” …… 萧离然的动向，萧离渊怕是头一个知道的，且知道的也算是最清楚的。 “一线堂？我七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竟也毫不避讳，就在京城给那丫头开个医馆，他是真的没将我放在眼里呢。” 萧离渊慢条斯理地转动手上的扳指，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让人胆寒。 “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了我去找。” 萧离渊看向自己面前书案上送上来的消息，萧离然是不打算藏拙了，从前伪装的那么好，韬光养晦，如今厚积薄发，竟然能跟自己平起平坐。 也罢，这样才有些意思不是吗？ 萧离渊拿过那消息，在手边的烛火上轻轻点燃，纸上燃尽黑色灰尘，如同蝴蝶一样飞舞。 他随手扔在地上，纸张有一个角没有完全燃尽，上面隐隐写着“山窑”两个字…… …… 苏娇有事做的时候，动力十足。 京城的药铺，她亲自一家一家地考察，然后她发现，七皇子的名号是真的好用！ 第203章 预定个十次 京城一些药铺已经收到了消息，一得知苏娇是一线堂的，那招待的规格，十分的隆重。 也没人虚报价格，也不敢以次充好，苏娇头一次发觉做生意这么简单的吗？ 萧离然得知之后笑了笑：“你可是还想做点别的生意？没准儿真能赚个金山银山出来。” 苏娇星星眼，心里疯狂心动。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唯一会的就是医术，还是凭本事吃饭心里不慌。” 萧离然早猜到会如此，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只要你乐意就好。” “都说了女子的头不能随便摸！我收钱了啊！” 萧离然果断地拿出一叠银票：“那我先预定个十次八次的。” 苏娇：“……” 还有这么清新脱俗的赚钱方式吗？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捷径，要不要试试？ 苏娇强行忍住，鼓着脸整理自己的头发，却无意间摸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钗环。 “咦？” 她将钗环拿下来，看到的时候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白玉芙蓉花镶嵌珍珠的发钗，晶莹夺目，玲珑剔透，在自己手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光芒，高贵又低调。 “无意中看见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我确实很喜欢。” 苏娇不爱花花绿绿的发饰，觉得太花哨，她常戴的头饰都很素净，没那么多装点，为此不知道被秀巧念叨过多少次。 但苏娇就是不爱那些，也鲜少见到让她喜欢想买的发饰，她也很无奈啊。 可这个真的就很戳苏娇喜欢的点，她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唔……直觉吧，就是觉得，很适合你。” 苏娇将发钗交给秀巧，让她帮自己戴上，然后看向萧离然：“好看吗？” 萧离然有些被莹润的光泽晃了眼，停顿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特别好看。” “我就喜欢你加特别这两字。” 苏娇笑容灿烂，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从来不大谦虚，用她的话来说，“咱做人要诚实，我要闭着眼睛说自己不好看，那不是故意埋汰嘛。” 秀巧反正也弄不明白，姑娘说是就是。 苏娇很高兴：“多谢萧大人，那什么，我家巧儿刚绣了个香囊，礼尚往来，就当做谢礼了。” 秀巧：“……” 萧离然：“……” 秀巧压低了声音：“姑娘，这不太合适吧？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 “哪儿随意了？我觉得你绣得挺好看的啊。” “……是这个问题吗？” 苏娇想了想：“香囊虽然不是我绣的，但里面配的草药是我精心挑选的，有宁神清心，避蚊驱虫的功效，独一份儿呢。” 萧离然笑容温和：“我的荣幸。” 苏娇钢铁不坏的脸皮微微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撩而不自知，是杀伤力最大的。 …… 一线堂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苏娇也就从现在住的宅子，直接搬去了一线堂后面的居所。 虽说是两进的院子，却比普通的两进大得多，每间厢房都格外宽敞，园子也各具特色。 苏娇给久仁选了一间朝向特别好的屋子，又在旁边单独给他弄了个书房。 久仁心里开心嘴上不说，只小脸红扑扑的，在书房里转个不停，想要自己布置。 苏娇将所有家当都搬了过来，收拾停当，站在庭院当中环顾四周，胸口升腾出强烈的归属感。 若是没有意外，这里往后应该就是她的家了。 或许偶尔也会去别的地方，只是最终应该都还会回到这里。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里，里面设施一应俱全，亭台楼池，花树草木，冬日取暖的地龙，夏日消暑的冰窖，春日赏花的园子，秋日甜蜜的果树……但凡她能够想得到的，在宅子里都能够找得到。 那种不管世间如何变迁，自己都能有一处舒适的容身之地的感觉，让苏娇无比的踏实。 萧离然得空的时候也会过来，在宅子里转一圈儿，不经意地问苏娇也要一间厢房。 “萧大人还缺我这里一间屋子？” “缺的，左右你这里的屋子也用不了那么多，给我留一间呗。” “好。” 苏娇一口答应，这地儿还是萧大人帮忙找的呢。 萧离然已经让人将房契地契都处理妥善，交到了苏娇的手里，如今能够在她这里得一间屋子，他很满意。 “一线堂准备的如何了？我让人选了几个好日子，你看看能不能赶得上。” 萧离然是特意请了人挑选的黄道吉日，苏娇看了，挑中了下个月月中的一日，觉得到那时应该也差不多都能妥当。 “开医馆，讲究的是口碑，我也不指望一开始就能如何，慢慢来呗，反正我如今暂时不缺钱。” 苏娇说得极有底气。 离开清河镇的时候，朱夫人将苏娇的家底都给她带上，当初朱家落难，苏娇倾囊相助，如今朱家重新振作起来，每个月都会单独给苏娇一笔红利，数额可观。 朱瑞文给她准备的那一整辆马车的东西，更是价值不菲，她路上又遇到了一只肥羊……不，是牛大哥。 可以说就算一线堂不赚钱，一直亏本倒贴，苏娇都养得起。 萧离然看她满脸的骄傲，忍不住笑出来，“是，你如今可富有了。” 苏娇就喜欢听人夸她有钱，听着特别悦耳。 一线堂即将开张之前，气势得先造出来。 招人手，选药材，大门两旁刻的对联气势磅礴。 “平等观诸法，悲心救世间” 虽然太佛了点，但好歹带“平等”二字，咱这姿态得先摆出来。 苏娇原本还想用“礼貌经商衡量度公平交易，文明待客老中青一视同仁”这种的，斟酌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差不多准备完毕，也已经逼近了开张的日子。 苏娇同青州一线堂开张一样，准备了一些药茶花茶作为礼物，但是不多，想来到时候也没几个人会来。 不过苏娇猜错了，没有几个人算什么，有一个萧离然就够了呀。 她原本觉得平平淡淡，意思一下放点儿爆竹就差不多了，结果到了那一日，外面热闹的让她都快招架不住。 什么舞狮舞龙的，什么吐火吞刀的请了一堆，给周围街坊邻居发放的喜钱喜饼也数量充足，引了小半个城的人来看热闹。 苏娇依在一线堂窗边吞了吞喉咙：“……我本想，低调一点的……” 这还低调个屁啊。 第204章 平易近人 “丫头，你这医馆开张阵仗可不小啊。” 苏娇听见了声音抬头，眼里露出惊喜：“薛老，孟老，你们怎么来了？” 孟烨撇了撇嘴：“当初就建议让你直接来京城开医馆你还不乐意，这会儿还不是来了。” “谁知道呢，二老请坐，没想你们会来捧场。” 薛老笑呵呵地送上贺礼，“这不是知道了你的医馆开张，来蹭点药茶嘛。” “瞧您说的，我准备了许多，您要多少都成。”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不过你来京城，怎么不来找我们？” 孟烨哼了一声：“忘了呗，咱们两个老家伙有什么可看的。” 苏娇是知道孟烨的脾气的，若这是她头一回见，能不客气地怼回去，但相处之后她发现，孟老其实就是傲娇。 她亲自给二老送上茶水，笑吟吟地说：“哪儿能呢，只是我刚到京城的时候，身上缠着一些麻烦事儿，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这会儿又回了京城，想先站稳了再去拜访你们，心里也有底气一点。” “要什么底气？” “我若什么都没安顿下来就去找你们，你们能不帮上一帮？那多不好意思。” “你就一定知道我们要帮你？” “当然，我这么可爱。” 孟烨没防备笑出声儿来，他就没见过自吹自擂如此自然的女子。 薛友德更是哈哈大笑：“对，对，你是挺可爱的。” 苏娇是真的这么认为，对他们的夸赞照单全收。 “薛老孟老，一线堂刚刚开张，名气全无，还要仰仗二老多多提携，往后你们家里的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都可以介绍来一线堂，我诊金算便宜点。” 薛友德一口应下：“成，你这丫头我实在喜欢，放心吧。” 苏娇于是朝着孟烨甜笑，笑得他撇了撇嘴：“医馆是什么好地方嘛，还要给你介绍生意，你要真在京城出了名，也未必是件好事。” 苏娇心里微动，知道孟老语气虽不好，却也是真心替她担忧。 “孟老放心，我有分寸的，我敢开这一线堂，就不打算被人欺负。” 孟烨的眼角微微吊起：“因为七皇子？” “孟老是说萧大人吗？正是如此，我这一线堂也是背后有人的。” 孟烨看着苏娇明媚的笑容，心里仍旧有些担心。 “你就不怕，押错了宝？你与七皇子的关系越是亲密，他一旦失势，你就越是无法摆脱牵连，你不是个拎得很清的人吗？怎么会允许自己下如此大的赌注？” 苏娇也觉得奇怪：“是呢，我一向自诩小心谨慎，惜命如金，怎么会放任自己如此行事呢？” 孟烨皱着眉：“你问我们？” 苏娇想了半天：“大概是因为……萧大人长得很好看。” 孟烨：“……” 薛友德：“……” 孟烨深吸一口气，跟这丫头说话心口疼！ 苏娇抓了抓脖子：“不是说相由心生嘛，长得好看的人运气都不会差的。” 孟烨激动地拍着椅子扶手：“哪里有这种说法！我看你是糊涂了！” “老孟你别激动啊。” 薛友德忙不迭地劝慰，孟烨瞪着苏娇：“怎么你还想当王妃不成？” “那没有，好端端的我干嘛那么想不开？我跟萧大人是纯业务上的交流，其他的不存在的，再说人皇子殿下也看不上我啊。” 孟烨忽然目光一瞥，冷笑了两声：“那可未必。” 薛友德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立刻起身：“七皇子殿下。” 萧离然从门边上走出来，脸上带着浅笑：“薛老，孟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我们与苏丫头有些渊源，不过这会也该走了。” 孟烨起身，秀巧送上了给他们两人准备的药茶，好大一包。 苏娇送他们二人出门，离开的时候，孟烨不轻不重地说：“你只能祈祷你赌对了，否则无法全身而退，老夫最多，只能保你一条命。” 苏娇怔在那里，回过神来，孟烨已经和薛友德走远了。 薛友德一边走一边数落孟烨：“你呀，就是这张嘴硬，明明挺喜欢苏丫头的，非得跟她吵个两句。” “我哪儿有。” “还不承认，不过若七皇子真的……你当真能护她平安？” “我这张老脸，还是管些用的。” 两人转入巷子的时候，孟烨无意间瞥见苏娇朝着他们的方向深深鞠躬，嘴角不易察觉地翘起来。 怎么办呢，谁让这丫头长得好看又可爱呢。 …… 苏娇回去了一线堂，萧离然正从窗户看向外面，见她回来了，有些邀功地问：“如何？是不是很热闹？” “……我这是开医馆，是不是不那么大张旗鼓的比较好？” “那不成的，总要动静大一些才热闹，我觉得都不够。” “够了够了。” 苏娇生怕他再添些什么，萧离然瞧见薛友德和孟烨送来的贺礼，漫不经心地问：“你与薛老和孟老的关系很好吗？” 苏娇不在意地回答：“嗯，他们都很平易近人。” 萧离然嘴角在抽动，平易近人？这种话让朝堂里的人听见，会哭的！ 薛老已经很少过问朝政，性子也真算得上亲和，但是孟老，他是多少朝廷官员的噩梦？ 严肃刻薄，尖锐无情，想要跟他套近乎，无疑会以失败告终，末了还会得到一顿嘲讽。 就算是萧离然，也从未想过去跟孟烨拉近关系，他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压根儿没想到孟老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说来，之前有一阵子自己得了孟老不经意的支持，行事平顺了许多，莫不是也因为沾了苏娇的光？ 萧离然看着苏娇浅浅地笑起来，这个姑娘，当真像是他的福星一样。 “姑娘，外面又来人送礼了。” 苏娇抬头：“谁？” 她在京城还有认识的人？ “三皇子殿下。” 苏娇：“……” 她看向萧离然：“皇子送的贺礼，能不收吗？” “只要你想。” “……还是算了吧，大好的日子，别因为这个破坏了气氛。” 不就是收礼嘛，苏娇也不觉得为难，让人将礼物收进来。 第205章 镇店之宝 结果出去收礼物的人是抬着礼物进来的，一个体积并不小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层红色的绸缎。 苏娇走过去，好奇地将绸缎拉下来，眼睛顿时都看直了。 好大一尊红珊瑚！ 色泽艳丽，质地莹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它很贵的气息！ “三皇子……这么客气的吗？” 这玩意能把她的一线堂给买下来吧？ 萧离然眸色微深，“盛情难却，他既然送了你，你收下就是。” 苏娇睁大了眼睛转头去看他：“真收啊？” “真收，大大方方地收，在外人眼中，三皇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送的这份大礼，你不必有负担。” 苏娇眼睛发出光来，像是在路上捡到了银子一样。 “巧儿，咱平白捡了个红珊瑚！快给抬前面儿去放好，镇店之宝！” 萧离然目光闪了闪，“抬里面去吧，镇店之宝留着放我给你送的东西。” 苏娇诧异：“萧大人也要送我东西吗？” “那是自然，一会儿就送来了。” 镇店之宝怎么能用萧离渊送的东西？萧离然不同意！ 红珊瑚最后放在了一线堂的雅间里供人观赏，一线堂最显眼的地方，放了萧离然送来的贺礼。 也是相当土豪的手笔，一个硕大的玉石雕刻的葫芦。 “悬壶济世，悬‘葫’济世，比那红珊瑚有意义吧？” 苏娇：“……” 萧大人怎么还比上了呢？ 这两样贺礼，在京城算是出尽了风头，哪家铺子开张也不能如此高调吧？ 有了萧离然和萧离渊带头，苏娇又莫名其妙收到了不少贺礼。 什么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苏娇一个都不认识，送来的礼都还不轻。 “我……收吗？” 她征询萧离然的意见，萧离然大手一挥：“收！” 于是她开开心心地统统收下，到了晚上一清点，在那儿着实发了一会儿呆。 萧离然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怎么了？” 苏娇茫然地抬头：“铺子开张这种事，能不能多来几次？我还开什么医馆啊，光开张就够了。” 萧离然呵呵呵地笑：“也可以试试。” “真的？” “假的，不过你可以安心了，至少目前你在京城的医馆里，可以横着走。” 苏娇也看出来，丝毫不用担心被同行排挤，就算自己医馆一时半会儿没有病人，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睛地算计她。 苏娇目光认真地看着萧离然：“萧大人，我忠心地希望不止是目前，往后我也可以横着走，就再好不过了。” 萧离然笑弯了眼睛：“我尽力而为。” …… 苏娇身为大夫的日子重新开始。 每日她不用起得太早，反正一线堂就在前边儿。 收拾妥当之后去了一线堂，医馆开门。 如同苏娇所想的那样，如今并没有病人来一线堂，但苏娇也没有闲着。 收拾药材，制作药膏，研读医书，练习针灸…… 沉浸在一线堂里的苏娇，每天都过得格外充实。 “但是姑娘，总没有病人的话，也不是个办法啊。” 秀巧为苏娇委屈：“您的医术比别的大夫好多了，却没人上门，怎么这样呢。” 苏娇在她高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这有什么的，别的大夫也一定会有比我厉害的地方，没有病人，等等总会来的。” “知道，您说的缘分嘛，可是……一线堂开张的时候大张旗鼓，如今却门可罗雀，还不知道有人背后会怎么笑话呢。” “这就更不用在意了，他们笑话，有钱拿吗？” 苏娇根本不放在心上，晃着脑袋：“咱们一线堂，有生意就做生意，没生意乐得轻松，又不等着银子吃饭，着什么急啊。” 她可喜欢如此佛系的生活，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多好。 秀巧于是也不再急躁，姑娘都不担心，她就更不担心了。 但秀巧真没猜错，确实有人在背后看一线堂的笑话。 原本京城里就是有医馆的，不但有，还是相当有名气的医馆，里面的坐堂大夫，有的都能与宫里的太医齐名，又或者是祖传行医世家，口碑代代相传。 他们早在京城里根深蒂固，冷不丁居然有人敢在京城开医馆？谁忍得了？ 可问题是这个一线堂，背后明晃晃地站着皇子殿下，谁又敢做什么？ 开张的时候声势浩大，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一副要抢走原有医馆生意的架势，几家医馆心生防备，都提防着一线堂。 哪知道一线堂开完张之后就没动静了。 每日开门关门，根本没有病人进出一线堂也不在意。 几家医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压抑着的情绪也逐渐释放。 “那一线堂就一个大夫，还是个女娃娃，这不是胡闹嘛。” “开张那日我是去了的，瞧见了，长得是相当漂亮，怪不得七皇子那么惯着，可她开个什么铺子不好，非要开医馆，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谁说不是，真以为有皇子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可你们说奇不奇怪，哪有女娃娃非要做大夫的？难道她真会医术不成？” “她那个年纪会个屁！” “那倒未必，你们听说没有，七皇子剿灭墨莲教的时候，便是让了一个女大夫进去做了探子，该不会……”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儿，他们都有耳闻，当初闹得是沸沸扬扬，可谁也没将立了功的大夫，跟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联系上。 “若这是真的……那这个小姑娘……” “你们一个个想什么呢？我跟你们说，这小姑娘没准儿压根儿不会医术，只不过她身份特殊，七皇子又喜欢得紧，不想让她被墨莲教的事情给牵连，这才编造出什么大夫，什么探子。” 有人对此极度不屑：“你们有机会也去瞧瞧去，等你们瞧了就知道我说可不可信，一个黄毛丫头会的哪门子医术？也就是想圆个谎才开的医馆罢了。” 众人又觉得此言也甚有道理，反正一线堂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管他呢。 第206章 我不怕 苏娇保持着佛系行医，终于迎来了一线堂的第一个病人。 也是个小姑娘，站在一线堂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往里走。 苏娇侍弄完了药材正在看书，坐在舒适的椅子上，手边一盏清茶，秀巧在她旁边剥荔枝，剥好了用银签了去了核喂到苏娇口中。 那姑娘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完全无法想象这里居然是一个医馆。 有这么逍遥的医馆？ “姑娘。” 秀巧瞧见了人，轻声示意苏娇。 苏娇抬眼，慢慢地将书放下，声音轻柔地问：“姑娘是来看病的吗？” “你这里，真的是医馆？” “如假包换。” “我……姓薛，是我的祖父让我来的……” 苏娇灵光一闪，“你的祖父是薛老？” 薛筱筱点点头，“我其实就是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事，祖父却让我来这里……你真的是大夫？” “真的是，你别怕，你祖父还能害了你不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都不会进来。” 薛筱筱说话很直，但态度里并没有对苏娇的鄙夷，所以苏娇觉得她还挺可爱的，或者是因为薛老的关系？ 反正苏娇此刻心情很好，热络地领着薛筱筱进了诊室。 薛筱筱年纪跟苏娇相仿，与苏娇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后背微微驮着，很不自信。 苏娇始终态度温和，目光并没有在薛筱筱比同龄人胖了不少的身材上多停留。 薛筱筱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肠胃不适，苏娇这里正好有一味蜜丸很适用。 薛筱筱很高兴：“我特别不爱喝药，这种小丸子倒是方便了许多。” 苏娇问诊的时候显得很专业，一些薛筱筱没有告诉她的症状她都能说得出来，让薛筱筱对她另眼相看，也信任得多。 “祖父果然没有骗我，往后若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再来找你。” 薛筱筱付了诊金打算离开，苏娇却在她离开之前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娇斟酌了一下，轻声问：“我……知道一些法子，能让人消瘦下来，你要不要试试？” 薛筱筱的眼睛立刻睁大，并且迅速红了一圈儿。 她受惊似的快速摇了摇头：“我不想试了，我试过了许多法子，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苏娇一听就知道，这已经成了小姑娘的心病。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哪个是不爱漂亮的，含苞待放的年岁，正该是想要得到所有赞美和瞩目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最好看，最亮眼。 可薛筱筱大概不行。 她跟那些婀娜纤细的小姑娘比起来，太胖了，让人完全忽略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只能关注她的胖。 薛筱筱走路的时候，都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哪怕能看起来，稍稍体积小那么一点也是好的。 明明她的祖父是薛老那样的人物，她却一点儿不自信。 苏娇喜欢小姑娘，特别是漂亮的小姑娘，其实从五官上能看出来，薛筱筱若是瘦下来定会很好看，她的祖父薛老都这个年纪了都能看得出当年的风华，若是能帮得上薛筱筱，她很乐意。 苏娇浅笑着，语气温和：“那些法子不管用，不代表我这里也不管用，薛姑娘，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的祖父，是不是？” 薛筱筱因为自卑眼里都是泪水，因为自己太胖了，她只愿意待在家里，哪儿都不想去，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会一直被人鄙视，遭人嘲笑。 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眼里仍然浮出淡淡的期待。 这个好看的姐姐说的对，祖父是他们家最睿智的人，是祖父让她来这里的，祖父、祖父不会骗她的！ 苏娇对性格好的女孩子特别有耐心，哄着薛筱筱将眼泪收了，鼓励她要勇敢。 “人活一次不容易，总不能因为别人的眼光就让自己过得不痛快，是不是？有人嘲笑你，你难道就会失去什么东西？你家里的人就会不疼你了？” 薛筱筱低着头，苏娇叹气，这种话怕是她已经听了不少，也是，这年纪的孩子，最是心思敏感，会钻牛角尖。 “行吧，我需要给你重新诊察一下，只不过若是想瘦下来，可能会需要你吃点苦……” “我不怕！” 薛筱筱猛地抬头，眼里光芒坚毅，大声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只要、只要我能瘦下来……我什么都不怕！” 再苦，能有被人背后叫“肥猪”更令人痛苦？若是可以，就算是用刀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都行，只要能够让她不要再这么胖！ 苏娇点点头：“也不至于，这样吧，你三日之后再来找我，先把肠胃养一养，我也可以给你做个计划出来。” 薛筱筱不知道苏娇要做什么，但她这会儿已经是苏娇让她干嘛她就干嘛的状态。 “三日后吗？我知道了，我、我这三天能吃东西吗？” 苏娇皱眉：“正常饮食，你以为你的肠胃是怎么不好的？为了消瘦你没少饿自己吧？” 薛筱筱垂下头：“可是饿了，也没见消瘦……” “那样反而对你的身体不利，要真把肠胃弄坏了，或许也能如你所愿地瘦下来，但是代价是你往后一辈子的健康，终日与汤药为伴。” 薛筱筱很不爱喝药，闻言脸都绿了，眼里俱是后怕。 “所以你该怎么吃怎么吃，三日后我会详细告诉你要怎么做。” “太谢谢了，那、那我三日后再来。” 薛筱筱走的时候，比来时的脚步不知道轻快了多少。 苏娇感叹：“这是又找到希望了，这样才好，小姑娘爱漂亮有什么错？” “姑娘，薛姑娘说她试过了许多办法都不成，您真的可以帮她吗？” “巧儿啊，要对你家姑娘有信心，医术博大精深，总能有法子的，是不是？” 秀巧用力点头：“姑娘说的对！” …… 苏娇并不是胡乱答应下来的，她学医那会儿，针灸中医瘦身已经比较成熟了，且有很好的成效。 她给薛筱筱诊断过，小姑娘之前怕是用过不少方法，有些方法破坏了她体内的内分泌系统，恶性循环，会变得更胖。 第207章 真吃苦呀 薛筱筱说她的小日子也不准时，身子时常都不舒服，又因为害怕喝药，一直都偷偷忍着，不让人知道。 对调理身子来说，针灸实在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不过要想有效果，还得配合饮食、运动，和一些药物调理。 “这可是一线堂第一位病人，得认真对待才成。” 苏娇来了精神，连着几日在纸上写写改改，弄出了好几张纸来。 等到了三日后，薛筱筱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陪着一个小姑娘……在薛筱筱的衬托下，小姑娘显得格外纤细瘦弱。 “这位是……” 薛筱筱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小姑娘开口了：“我是筱筱的朋友，筱筱说你可以帮她？她性子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我陪她过来。” 说话的姑娘叫贺雅儿，声音清脆，口齿伶俐，与因为自卑不怎么喜欢说话的薛筱筱一比，显得无比的有灵气。 苏娇并不介意，有没有人陪着她无所谓的。 她朝着薛筱筱招招手：“来，我给你瞧瞧身子好些了没有。” 薛筱筱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走到苏娇的身边：“好多了，那些药丸子很是管用，而且不苦，姐姐比好些大夫都厉害。” “真会说话，我爱听。” 苏娇笑眯眯地给薛筱筱诊脉，确认她确实好了不少。 “姐姐，你真的、真的能帮我吗？” 薛筱筱到现在还是不太敢相信，苏娇眉头轻扬：“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我……” 贺雅儿脆生生地打断薛筱筱的话：“筱筱吃过许多亏，有些根本由不得你不信，结果还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医馆我陪她也去过，并没有谁敢保证一定有效果，你凭什么让她相信呢？” 贺雅儿质问的语气并不尖锐，不是那种一下子挑起人火气的态度，她像是因为担心薛筱筱才会这么问，显得比较仗义。 不过苏娇一向不喜欢跟谁解释什么，闻言笑了笑。 “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立刻证明什么，毕竟这是一件需要花时间才能看出结果的事，薛姑娘，你自己考虑吧。” 贺雅儿立刻将薛筱筱拉到一旁，轻声在她耳边说：“筱筱，你可别糊涂，你看看她，长得也不像是个有能耐的，我听韩家姐姐说她这个医馆，根本像是玩闹一样，你别上当！” “可、可她真的治好了我呀。” “那只是碰巧！给你的药指不定是从哪儿弄来的，你想想，你试过多少次了？哪一次有效果的？都只会让你越来越胖！” 薛筱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受伤和怯懦，万一，万一比现在更糟的话…… “对了薛姑娘，上回医馆开张的时候你祖父也有来，我做了些新的药茶，一会儿你带回去帮我转交给他吧。” 提到自己的祖父，薛筱筱咬了咬嘴唇，甩开贺雅儿的手走回到苏娇身边。 “苏姐姐，我想好了，不管有没有效果，我都感谢你帮我。” “这就对了。” 苏娇在她软软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手感真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苏娇楞了一下，这个感叹好像之前有过？ 哦，上次摸到了萧大人的胸……好胸…… 苏娇将脑子里的杂念甩开，牵着薛筱筱往里走：“那我们开始吧。” 贺雅儿见状也要跟进去，苏娇回头，让玄山拦住她：“我的诊治可是不允许别人看的。” “那谁知道你想对筱筱做什么？” “做什么，也与你无关是不是？巧儿，让人给小姑娘送些茶点。” 苏娇转回头，与薛筱筱一块儿消失在了帘子后面。 进了苏娇精心布置的诊室，薛筱筱有些不安。 诊室里放了一张床，干净漂亮，色泽雅致。 苏娇走到角落里燃了一颗香，盖上香炉的盖子，很快淡白色的香雾袅袅升起，慢慢消散开来。 她撇撇嘴，若是能再有些放松心情的音乐就更好了…… “不用紧张，我要给你施针，这里很安全，你去屏风后面将衣服都脱了，那儿挂着一件白色的罩衣，换了过来。” 薛筱筱咕咚一声咽了下唾沫，“脱衣服？都、都脱了吗？” 苏娇一边在做针灸的准备一边点头：“嗯，都脱了，什么都别留。” 薛筱筱犹豫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去了屏风后。 淅淅索索一阵，她披着那件罩衣很不好意思地出来。 苏娇抬头看见她这样，安抚地笑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是女子，你有的我都有。” 薛筱筱脸更红了，这个姐姐说话，怎么一点儿不讲究呢。 让薛筱筱躺在床上，苏娇给她其他地方盖上，只露出需要针灸的地方。 关元，下腹部，前正中线上，当脐中下三寸；三阴交，当足内踝尖上三寸；支沟，前臂背侧腕背横纹上三寸…… 苏娇手里的银针，丝毫没有颤抖地扎入穴位中，薛筱筱起先身子还紧绷的厉害，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令人舒服的香气，还是苏娇脸上平静又令人信服的表情，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体针要留针半小时，苏娇在薛筱筱的耳朵上找到胃、内分泌、缘中等耳穴，将王不留行籽贴敷其上，用食指、拇指捻压，让薛筱筱感受到酸沉麻木为止。 “回去后，像我刚刚那样，每日自行捻压三次，感到方才的感觉就可以了。” 薛筱筱乖巧地应下，苏娇特别喜欢这样的病人，让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留针时间到了之后，苏娇将银针取下，让薛筱筱穿好衣服。 “这些你都看一下，每日的饮食我已经帮你规划好，还有每日需要完成的运动，一会儿出去再给你开一副方子，每日需服用一次。”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是小丸子吗？” “不，是汤药。” 薛筱筱的脸立刻皱了起来，苏娇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是说，能吃苦的吗？” “……原来苏姐姐说的，是吃真的苦呀……” 苏娇觉得她格外可爱，又捏了一下她的脸：“是啊，为了漂亮，总得付出些代价的。” 第208章 我又不是神仙 从诊室里出去，贺雅儿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也就是这里的茶水和果子都很不错，不然，她早就坐不住了。 “筱筱！” 贺雅儿立刻冲到薛筱筱的身边，眼睛上上下下地扫了她几遍，随后松了口气，眉毛皱起来：“还不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吗？” 苏娇正在写方子，闻言嗤笑了一声：“妹妹，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立竿见影。” 她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太着急只会让人变得急躁。” 薛筱筱却比之前要镇定得多，将苏娇手里的方子接过来：“苏姐姐，我知道了，我会照着你说的做的。” “嗯，那就好。” 薛筱筱带着苏娇给她的东西，与贺雅儿一块儿离开了一线堂。 出了门，贺雅儿立刻让薛筱筱将苏娇给她的东西拿出来看。 看了一会儿，贺雅儿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这是什么？她以为自己开的是食肆吗？居然写这些吃的东西给你？” 薛筱筱将纸拿回来，折好了小心地收好：“苏姐姐其实很厉害的，你别那么说她。” “我说什么了？筱筱，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怕你受骗啊。” “她不像是在骗我。” “难道她要骗你，还会告诉你不成？” “她、她能骗我什么呢？” “银子啊，名声啊，什么都有可能！筱筱，我劝你还是放弃吧，那地方人影儿都瞧不见一个，若她当真很厉害，怎么偌大一个医馆，却连个病人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刚开张吧……再说是我祖父让我去的……” “你祖父也是老糊涂了。” 薛筱筱停住脚步，脸色很不好看：“你不准这么说我祖父！我祖父最疼我，也最厉害！” 贺雅儿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可她见薛筱筱不听自己的，也忍不住有些恼火。 “既然这样，那我可不管你，到时候被人骗的哭，你可别来找我！” 贺雅儿不再理她，带着自己的丫头大步离开，薛筱筱紧紧地抿着嘴，这一次却没有追上去。 “谁都不可以说我祖父的坏话，我才不会去找你呢，哼！” …… 薛筱筱回到了家里，捧着苏娇给她写的东西仔细地看了几遍。 贺雅儿觉得苏姐姐是骗子，可薛筱筱不那么认为。 在那个屋子里的时候，她看到苏姐姐脸上的表情特别的认真，让她心里一点儿怀疑的念头都没有了。 苏姐姐说，想要变漂亮就得付出点什么，她愿意的！ “跟灶房的人说，从明日……不，从今日开始，按着这上面写的送到我院子来。” “去把药煎了送过来。” 不就是苦嘛，眼睛一闭就喝下去了，她才不怕！ 晚上，薛筱筱的娘走进薛筱筱的院子，震惊地发现她在做奇怪的事情。 “筱筱，你这是在干什么？” 筱筱身下铺着一张柔软的垫子，她躺在上面，扭动着胖胖身体，看起来极为怪异。 薛筱筱见到是娘，从垫子上坐了起来，拿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一下额头和脖子。 全是汗。 “娘，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想动一动，好累啊……” 她喝了一点水，气息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可把薛夫人给心疼坏了。 “累就好好歇着，你看看你这出的汗，衣服都湿了，赶紧去换了免得受了风寒。” 薛筱筱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没事儿的，我还没做完呢，一会儿再换。” 薛夫人皱着眉看她：“怎么忽然做这样的事情？筱筱，你可是心里又不痛快了？你不用理会外面的人说什么，你这样，娘觉得也很好。” “可是娘，我觉得不好。” 薛筱筱难得没有沉默，她笑了笑：“不过娘放心，我也不是不痛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女儿脸上的笑容做不得假，里面没有刻意隐藏的伤心，薛夫人心里半信半疑，目光又瞧见了她的耳朵。 “这又是什么？” “娘，您就别问了，您先回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呢。” “筱筱……” “我真没事，冬雪，你送我娘出去。” 薛筱筱这会儿气息总算喘匀，苏姐姐跟她说该怎么做的时候，她还觉得挺简单，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 现在知道了，哪儿那么简单？ 她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做到！ …… 薛筱筱如今隔一日，就会去一次一线堂针灸。 她越来越享受躺在床上的感觉，私密的空间让她什么都不用害怕，特别的放松。 尤其是苏姐姐还会跟她说一些好玩的事情，还会夸她的皮肤好，会给她身上涂香香的油。 每次从一线堂出来，薛筱筱都觉得自己走路都好像能挺直了背一样。 “苏姐姐，你给我擦的香脂真好闻，是从哪里买的？我也想买……” 苏娇笑了笑：“那些是我自己做的，别处买不到……别动，我给你换耳穴的敷贴。” 薛筱筱坐在床上，晃着两只腿，闻言惊诧地眨眨眼睛：“苏姐姐自己做的？怪不得我让人去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 “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一些。” “不用不用，就是……我能跟姐姐买一些吗？你不知道，回去我再用自己的香膏，都觉得味道不好闻了，那些还是我托了人才买到的呢……都不想用了。” 薛筱筱鼓着脸，眼里期待地看着苏娇。 苏娇顺口应了下来：“成，你喜欢就好。” 薛筱筱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太喜欢这个姐姐了！ 在苏娇这里，她一点儿负担都没有，苏姐姐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从不会提到任何让她难过的字眼，对她和气又温柔，薛筱筱每回离开心里都十分不舍。 “这些日子，有按着我的要求做吗？” “有的有的。” 薛筱筱掰着手指，她有按着苏娇列的单子吃东西，有每日乖乖地喝药，有按时揉捏自己耳朵上贴的东西，有保质保量地完成苏娇要她完成的运动…… 其实一点儿都不难，比起从前饿肚子滋味，现在最起码不会挨饿了，喝药也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就能喝完。 就是那些运动……一开始的时候，简直是灾难！ 第209章 我想再试试 苏娇在一线堂手把手地教给她该怎么做，薛筱筱看她做的轻巧，结果回去之后，愣是花了半天才完成。 并且累得跟狗一样，第二天浑身酸痛。 她还不敢说，生怕娘太担心而阻止她继续。 那些日子，薛筱筱真的是咬着牙挺过来的，只有在苏娇面前，她才委委屈屈地哼唧两声，求表扬。 苏娇也不吝啬夸奖，鼓励的话都不重样儿的，然后帮薛筱筱缓解酸痛。 薛筱筱其实隔一日来一次就成了，但她几乎天天来，偶尔有一日不能来，都会让丫头过来跟苏娇说一声。 苏娇重新敷贴了耳穴，往后退了两步，眯起了眼睛。 “因为你很乖地照着我说的做了，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瘦了一点？” 薛筱筱猛地睁大眼睛：“是吗是吗？真的吗？” 她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 苏娇点点头：“效果是有的，不过时间还是太短，看不太明显。” 薛筱筱已经没在听了，上上下下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猛看，想要看出到底瘦在了哪里。 “我、我其实也有一点点察觉到，穿衣服的时候，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但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薛筱筱扁着嘴，她不敢说，怕说出来让人笑话。 苏娇摸摸她的头：“不是错觉，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你有恒心，我就一定能帮得上你。” 薛筱筱都要哭了，一把抱住苏娇的腰，在她身上蹭了蹭，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姐姐这么细的腰呀…… …… 苏娇确定了她是瘦了一点点之后，薛筱筱回去的路上，觉得天都比往常蓝一些。 她回到了薛家，丫头们告诉她贺雅儿来了，正在她院子里等着她。 “怎么让她进我院子了？” 薛筱筱赶忙往自己院子走。 贺雅儿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乱转，上一次她负气离开之后，以为薛筱筱会跟从前一样，过不了两日就会来找自己，跟她道歉，说好话求她原谅。 毕竟肯接近薛筱筱，肯跟她做朋友的也只有自己了。 但贺雅儿等到了现在都没有等来薛筱筱来找她！ 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才忍不了自己找了过来。 因为薛筱筱只有贺雅儿一个朋友，从前几乎对她马首是瞻，予取予求，因此薛家的人见她来了，直接让她进了薛筱筱的院子。 “这些都是什么……” 贺雅儿看着廊下铺着的垫子，薛筱筱为了方便没让人收起来。 “贺姑娘，我家姑娘回来了。” 贺雅儿收起不屑的目光走到院子当中，刚好见到薛筱筱进来的身影。 她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眼瞳骤然收缩。 一阵子没见到薛筱筱，她是不是……瘦了？ “雅儿，你怎么来了？” 薛筱筱其实当时真的很生气，但她的性子并不记仇，这会儿见到了贺雅儿，又能笑着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了。 贺雅儿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说话，而是围着薛筱筱转了两圈。 薛筱筱好脾气地笑，眼睛里闪着隐隐的期待，贺雅儿是不是发现她瘦了？ “我就说那人是骗你的，还说什么需要时间，这都多少日子里，你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胖！” 贺雅儿皱着眉冷笑：“你也该醒悟了吧，那就是个骗子！” 薛筱筱眼里的光芒微微暗淡下去，咬了咬嘴唇：“苏姐姐说、说我瘦一点呢。” “呵，她骗你的，不骗你，你怎么还会愿意去她那里？” 贺雅儿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她说你瘦了，瘦哪儿了？是胳膊瘦了还是腿瘦了？又或者是你的腰？” 她说一样，眼睛就从薛筱筱的身上扫过，眼神像是有实体一样，让薛筱筱恨不得将圆滚滚的手臂和腿藏起来才好。 薛筱筱的婢女都有些听不下去，可是怎么办呢，姑娘很看重贺雅儿，说是若她都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自己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我……” “别你呀你的，筱筱，难道我会害了你不成？我可是你的朋友，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是不想看到你上当，被人当做蠢货一样地欺骗。” 贺雅儿的语气放的柔软下来，从前每次她只要这样跟薛筱筱说话，薛筱筱什么都会听她的，从无例外。 可是这一次，薛筱筱却并没有当机立断地放弃。 她眼睛里很犹豫，想了一会儿，却居然摇了摇头。 “我想再试试，雅儿，这次我真的觉得可能会有效果，我觉得苏姐姐不像在骗我，我也觉得我的身体好像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有什么不大一样的？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才认识的人，而不相信我吗？” “不是这样的，我……” “随便你吧！” 贺雅儿有些气急败坏，让薛筱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无措地低喃：“你别生气……” 贺雅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鼻尖却闻到了一股别致的馨香。 她轻轻抽动鼻子，发现那味道竟然是从薛筱筱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换香脂了？” 薛筱筱笑了起来点点头：“嗯，是不是很好闻，是从苏姐姐那儿买的。” 贺雅儿刚想说闻的还不错，一听她后面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说什么来着？她可不就是想骗你的钱财？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我觉得挺好闻的呀。” 薛筱筱将胳膊凑到鼻尖闻了闻，越闻越喜欢，她好像慢慢地越来越喜欢自己了呢。 贺雅儿深呼吸了几下，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如今的薛筱筱，怎么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听自己的话了呢？都是那个一线堂，还有那个长得妖妖娆娆的女的！ “筱筱，你若是不肯听我的劝说，还要继续去一线堂的话，那么我以后，都不会再做你的朋友了，我不会再来找你，不会再跟你说话，以后就算看到了你，我也会当做没看到。” 贺雅儿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地看着薛筱筱。 薛筱筱愣住，眼里顿时惊慌起来：“雅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苏姐姐、苏姐姐真的不像坏人……” “苏姐姐苏姐姐，你那么 第210章 是瘦了 “雅儿……” “你自己决定吧，不过你想清楚了，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薛筱筱急得眼睛里都溢出了水光，她真的很重视贺雅儿这个朋友，可是，让她放弃一线堂和苏姐姐，她…… 贺雅儿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心里越发不耐烦。 这还要想吗？自己在她身上浪费了多少时间，她跟那个女人才认识几天？ “你想好了没有？你若不肯听我的，我现在就走。” “我……” 院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厮，恭恭敬敬地说：“筱筱姑娘，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薛筱筱赶紧擦了擦眼泪：“祖父找我吗？” “老爷在宣竹厅。” “我这就过去。” 她转头看向贺雅儿：“雅儿，我、我一会儿回来，你先在这里坐一坐。” 贺雅儿很是恼火，却也没法子，薛筱筱这个胖子从来也不会违背薛家老太爷的话。 她微微抬着下巴：“你快些，回来立刻给我答案，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薛筱筱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小厮往宣竹厅去了。 …… 宣竹厅很是幽静清雅，周围种了一圈竹子，当中一条石子铺成的步道，走在当中听到竹叶簌簌作响，格外有意境。 走过竹林小径，便是一个开阔古朴的屋子，有一面只用了卷起来的竹帘遮挡，竹帘卷起，里面便是一间幽静的茶室，薛友德坐在那里，等着薛筱筱。 “祖父。” 薛筱筱走到薛友德面前行礼，站起来的时候，薛友德看见她微红的眼睛。 “刚哭过？” 薛筱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肯多说。 薛友德也不勉强她，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我有阵子没见到你了，你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了不少，身子可还会觉得不舒服？” “不会了，多谢祖父关心。” “是去了一线堂？” “是的。” 薛友德点点头，又看了几眼，微微皱眉：“你是不是……瘦了？” 薛筱筱猛地抬头，眼里大盛的光芒吓了薛友德一跳：“怎么了？” “祖父，我真的瘦了吗？您再仔细看看。” 薛友德闻言，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会儿，确定地点点头：“是瘦了。” 然后他忽然有些不悦：“你又不好好吃东西了？” 薛筱筱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丝丝明亮的笑容，祖父是最不会骗她的，既然祖父这么说，那自己就是真的瘦了！ “没有没有，祖父可以去问的，我每日都有好好吃东西，是苏姐姐，她帮我的。” “苏姐姐？苏娇？” 薛筱筱用力点头，将苏娇说可以帮她消瘦下来的事情说了。 “祖父，苏姐姐说的是真的是不是？我可以相信她的对不对？你看我真的瘦了。” 薛友德想到苏娇那丫头，忍不住笑起来：“嗯，她呀，不喜欢说做不到的事情，既然她这么说了，说明心里是有些把握的。” 薛筱筱立刻开心起来，心里都像是轻了许多，叽叽喳喳地跟薛友德说起苏娇的事情。 她说苏娇多么多么温柔，多么可亲，她特别特别地喜欢。 薛友德眼里一点一点迷茫起来，温柔？可亲？那丫头？ 呵呵呵，自己这个孙女，大概是挺合苏娇眼缘的，那丫头哪里温柔哟，一开始跟老孟都敢怼，可亲个鬼哟。 看着薛筱筱与从前大不相同，说起苏娇的时候，身上一点儿畏畏缩缩的感觉都没有，孟老思忖着，是不是再给苏丫头送点什么东西去？ “你方才，为什么哭？” 薛友德随口问了一句，薛筱筱脸上的笑容眼瞅着逐渐消失。 她一想到贺雅儿还在院子里等她，她心里就很是焦虑。 抬头看了一眼祖父，薛筱筱决定问一问祖父的意见。 她慢慢地将事情说了，说完之后，一向在她面前脸上都带着笑意的祖父，笑容消失不见了。 薛友德扬了扬嘴角，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自己这个心思单纯的孙女明白，有时候所谓的朋友，可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才会待在你身边。 但他琢磨来琢磨去，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你从前想要让身子清减一点的时候，贺家丫头可有这样想要阻止你？” “没有，那会儿雅儿都很支持我。” “所以你都没成功不是吗，那这一次，她为何如此强烈地想要阻止你呢？” “……她、她说怕我上当受骗。” “难道你之前做的那些，都不要银子不成？那会儿她就不怕你上当受骗了？”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来。 对哦，那是为什么呢？ 自己从前听信偏方，花了多少银子，可比如今多多了，也没见雅儿用不跟她做朋友威胁自己放弃，她甚至还鼓励自己再试一试。 薛友德没再说话，自己这个孙女是单纯，但也不愚蠢，她如今也大了，自己的事情，也该自己好好想想才是。 茶室里一片安静 ，薛筱筱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只能听得见外面竹林的喧嚣。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薛筱筱忽然抬起头。 “祖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去吧，我也只是想问问你身子如何了。” 薛筱筱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身：“对了，苏姐姐让我给您带了些药茶，一会儿我让人给您送过来。” 薛友德眼睛一亮：“是吗是吗？赶紧让人送来，刚好一会儿我要去老孟那里，是她新做的？” “嗯，姐姐说她就做了一点儿，用的药材很难找，所以先只能让你们尝尝鲜。” “这丫头也太客气了。” 薛友德笑得一脸褶子，薛筱筱也笑着行礼，转身离开。 …… 薛筱筱回到了院子，贺雅儿早不耐烦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再不回来我可就直接回去了。” 薛筱筱刚刚离开的时候，逃也似的，浑身都不自在，可这会儿，她举止从容不迫，没有先回答贺雅儿的问题，先让人将药茶拿出来给祖父送过去。 “薛筱筱，你的答案呢？我是认真的，你不听我的劝阻，我也就没必要跟你做朋友。” 第211章 等着就等着 薛筱筱转过身面对贺雅儿，露出了然的表情：“我知道了，可是我不想放弃，我从前总是什么事都听你的，这次我想听我自己的。” 贺雅儿的脸色异常难看，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薛筱筱仍旧冥顽不灵！ 她气得发抖，伸手指着薛筱筱：“你被人笑话辱骂的时候，是谁还肯跟你说话？别人连靠近你都嫌恶心的时候，是谁还愿意跟你走在一块儿？薛筱筱，你可真是好样的。” 薛筱筱在宣竹厅想明白之后，这会儿越发的能看清楚。 贺雅儿是愿意跟她走在一块儿，愿意跟她说话，可她总是能轻易说出让自己难过的字眼来。 可若她真的将自己当朋友，会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心情，随口将“蠢货”，“恶心”这样的词说出来吗？ 苏姐姐就不会。 苏姐姐每次跟自己说话，都如沐春风，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与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因此每次从一线堂出来，薛筱筱都能开心好一阵。 “雅儿，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去一线堂？” “连祖父都看出来我瘦了，我不信你一点儿看不出来。” “你虽然肯跟我说话，却总是打击我，让我一次次更加自卑。”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瘦下来？” 贺雅儿抿着嘴，看向薛筱筱的眼神微微闪动。 薛筱筱似乎并没有一定要她回答，其实从她的眼睛里，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原来真是这样……” 薛筱筱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如今都想通了，她惨淡地笑起来，“我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有朋友呢。” “呵，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跟你站在一起，连我都会被一块儿笑话。” 贺雅儿这会儿连遮掩都没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如果你不是薛家的姑娘，你以为我会这么委屈自己？不过，你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我什么吗？心善。因为只有我肯跟你说话，薛筱筱，你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虽然猜到了，可亲耳听见贺雅儿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薛筱筱表情惨淡：“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的，我那么信任你，依赖你……” “你觉得我需要？” 贺雅儿勾起嘴角：“我什么样的朋友找不到，你算什么？” 其实贺雅儿知道自己不该此刻跟薛筱筱撕破脸，薛筱筱虽然长成这样，可是她还是薛家的女儿，与她在一块儿的好处并不少。 但贺雅儿今儿也是真的气到了，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够瘦下来变漂亮？别做梦了！说你瘦了，不过是看你可怜安慰你而已，你居然还当真，还因为跟我翻脸？薛筱筱，那咱们就等着瞧，你看看你往后还会不会有人愿意搭理你！” 贺雅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薛筱筱天生不会与人吵架，气得浑身发抖，也只能朝着贺雅儿的背影大吼一声：“等着就等着！” 她慢慢地蹲下，抱住胖胖的自己哭起来。 并不是能完全不在意，她曾经以为，自己能遇到贺雅儿是她的福气，有人能不嫌弃她跟她做朋友，她一定要好好地珍惜才行。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薛筱筱心里难过的不行，眼睛都哭肿了。 薛夫人晚上或许是听薛老说了什么，特意过来看她，心疼的不得了。 “是不是那个贺家的丫头，娘帮你出气去。” 薛筱筱一把拉住薛夫人的袖子，摇了摇头：“娘，不用这样，其实贺雅儿也没对我怎么样，她至少、至少也帮过我一些。” 薛夫人将薛筱筱搂在怀里：“我的孩子，你这么善良，往后一定会有好事出现在你身上的。” 薛筱筱依偎在薛夫人身上，真的吗？她真的，能够遇见好事吗？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遇到呢？ …… 第二日薛筱筱得去一线堂针灸，然而她的眼睛还是肿着的。 “怎么办，苏姐姐若是问起来的话，我该怎么说呢？” 薛筱筱的丫头给她出主意：“姑娘就照直了说，苏姑娘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 薛筱筱的丫头也是被贺雅儿气坏了，但她们又没办法，自己姑娘这么个性子。 不过，不要紧，苏姑娘看起来，好像很可靠的样子，姑娘又很听她的，没准儿，苏姑娘能安慰安慰姑娘呢。 到了一线堂，苏娇看到薛筱筱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这是？哭的？” 薛筱筱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过、不过我还是喝了药的，一口都没剩。” “嗯，乖。” 苏娇捏捏她的脸，拉着薛筱筱到一旁坐下。 她亲自给薛筱筱泡了一壶消肿安神的药茶过来，给她倒上，又让秀巧拿了些不会发胖的点心。 “要跟我说说吗？” 薛筱筱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吃着苏娇塞给她的点心，一边将事情说了出来。 说到一半的时候，苏娇就已经猜到了。 上一次见到贺雅儿，苏娇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个劲儿地撺掇薛筱筱放弃，有这样的闺蜜吗？跟见不得人好似的。 “所以你现在，是在为这件事伤心？” 薛筱筱的眼眶又湿润了，嘴巴扁了起来。 “收住，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该高兴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薛筱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掉不出来了，她呆呆地看着苏娇：“为什么呀？” “你如今就已经看明白了此人，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好得多，是不是？” “这叫及时止损，难道你希望自己一直什么都不知道，被她耍的团团转？你看，这会儿她就不能再骗你拿你开心，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薛筱筱呆呆地看着苏娇，这本来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她难过的早上连饭都吃不下，一想起来鼻头就发酸。 可是这会儿听苏姐姐这么一说，好像……又真的很有道理？ 苏娇觉得薛筱筱此刻茫然懵懂的样子特别可爱，趁着机会在她脸上捏了好几下，软乎乎的。 第212章 帮她收下 苏娇安慰薛筱筱：“我知道你心里面肯定还是会有些生气，但没关系，你这么想，等有一日，你变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她面前，定然会吓她一跳，到时候她想要跟你做朋友你都可以不理她，是不是有点痛快？”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眼里慢慢恢复了神采。 贺雅儿不是说她永远都瘦不下来吗？那她就得争口气，让她好好看看才行！ “苏姐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真乖。” 单纯的孩子果然最可爱。 苏娇给薛筱筱针灸完了之后，与她在一线堂里坐着聊天，薛筱筱心里的委屈和郁闷慢慢地消散。 她有时候会偷偷地看苏娇几眼，苏娇看过来的时候，她又迅速挪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 几次之后，苏娇哪里还发现不了？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薛筱筱的脸一点点变红，微胖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衣带，半天才吭哧吭哧地说：“苏姐姐，雅儿说，没人会跟我做朋友，我就想……就想问问，你为什么愿意对我这么好呢？” 苏娇叹气，这孩子是自卑到了何种程度？ “因为我喜欢你呀，筱筱，你身上有许多让人喜欢的东西，只是你没发现，总觉得自己不好，你可是你的爹娘精心呵护着养大的，你若是觉得自己不好，他们该多伤心？” “可是……” 薛筱筱的鼻尖又开始发酸了，她……也有让人喜欢的地方吗？ 但是那些人见到了她，都只会嘲笑她，嫌弃她，说她胖，一点儿小姑娘的样子都没有，说她穿衣服费布料，做一身衣服的布料，都够别人做两身的。 她们笑话她，说她半夜是不是不能翻身，不然床都会塌，她家里的椅子是不是特质的，才不会被她坐坏…… 薛筱筱每一次听到，心里都会怨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胖，她怨恨自己一定给爹娘丢人了，因此她慢慢地不肯出门，她怕听到这些话，所以越发卑微地想讨好别人…… “你是独一无二的薛筱筱，是你爹娘的掌上明珠，你就算为了他们，也不该妄自菲薄才是，筱筱，其实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你，你只是没注意到而已。” 薛筱筱睁大了眼睛，里面的震惊希冀的光让人心酸：“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不就是很喜欢你吗？” 苏娇摸了摸她的头发，薛筱筱扁了扁嘴，用力点点头。 …… 这一日薛筱筱回去的很早，看样子像是领悟了点什么，反正出门的脚步比起往常都轻快不少。 她身边的侍女落后几步，朝着苏娇深深地行礼，才追着出了门。 苏娇面带笑容，看吧，确实有不少人都很喜欢她呢。 “你这个医馆开的还真挺有趣，连为小姑娘开解心结都涉及吗？” 苏娇回头，瞧见萧离然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萧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离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说：“来了一会儿了，不过瞧见你跟薛家的姑娘说话，不想打扰你们，就在里面待了一会儿。” 一线堂的雅间弄得都很漂亮，萧离然在里头待的也不无聊。 “那是薛老的孙女吧？连我都听过她的名字，薛老倒是很挺喜欢她，弄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留一份。” “我要是薛老，我也喜欢她，筱筱这孩子心思单纯，比那些七窍玲珑心的姑娘们讨喜多了。” 萧离然好笑，说别人是孩子，好像她年纪多大似的，算起来比薛筱筱也大不了几岁而已。 “不过总算，一线堂算是正式开张，我寻思着怎么也得送点东西来庆贺一下。” 听见这话，苏娇的眼睛亮了起来，嘴上还特别客气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让萧大人破费了……” 萧离然噙着笑容，拿出一个漂亮的紫檀木匣子。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搁我那儿也实在没用处。” 苏娇将匣子打开，霎时就被里面璀璨的光芒给闪花了眼。 她倒吸一口气，怎么也没想到里面居然是一匣子宝石？ 红的绿的透明的，亮的闪的发光的，她还看到一颗红宝石，足足有男子拇指那么大一个！ 苏娇：“……” 她默默地将盖子盖上，忍着心痛将匣子推了回去。 “萧大人，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为什么呢？” 苏娇吸气，萧离然居然一脸茫然地问她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这么一匣子东西我哪好平白收下？” “是我愿意给的，为什么不能收？” “萧大人你就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动摇了。” 萧离然笑出声音，低沉的笑声让离得近的苏娇一阵战栗，真他妈好听。 “我说了，放我那儿实在没有用处，都是些姑娘家用的，我身边可以给的人，也只有你了，你不愿意帮我收下吗？” 神特么的帮他收下！ 苏娇心里微囧，合着自己不收还是不给他面子是吗？ 她开始挣扎，萧离然笑吟吟地盯着她，在一旁时不时地说出动摇她的话。 “我是真心想送给你，把你当成朋友一样对待，诚心诚意想要祝贺一线堂有了生意。” “我都拿来了再拿回去，若是被人瞧见了，会笑话的。” “并非无功不受禄，往后我或许有不少地方需要你帮忙呢。” 苏娇心里的天平轰然倒塌，舔了舔嘴唇：“你怎么就能找出这么多理由来呢？” “因为我希望你接受我的心意呀。” 萧离然一边说，一边朝着苏娇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苏娇只觉得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匣子已经被萧离然塞到了手里。 萧离然笑看她将匣子交给秀巧去保管，在心里想，还是美男计管用！ 今日萧离然来找苏娇，也并非只是来给她送贺礼。 “是这样，有这么一种症状，头部突然发生斑状脱发，嗯……呈圆形，大小不一，但皮肤是正常的，也没有别的症状……” 第213章 我运气真好 苏娇一听就明白了：“斑秃，有人得了此病？” “也找了大夫看过，但并说不出是什么缘故，开了方子喝了也似乎没什么效果……” “这种病症病因确实不大清晰，可能与自身免疫与遗传因素有关。” “……我也听不明白，只是你能治吗？” “可以试试，对这样的病症梅花针应该是管用的，我也会做复方斑蝥酊，病人人呢？” “她的身份，不方便来你这里。” 苏娇一愣，忽然动了动眉毛：“该不会……是那里面的贵人吧？” 萧离然无比欣慰：“跟你说话实在很轻松。” 苏娇却一点儿都不轻松，她下意识地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这辈子都不太想再进宫一次，累得慌，也不自在。” “我知道，所以我提前便说好了，让你免去一切礼数。” “这样也行？贵人肯答应？” 萧离然笑起来：“若是个不好相处的，我也不会来跟你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必定不会委屈了你。” 这话听得实在窝心，苏娇心里动容，萧离然应该不会骗她。 “那我要如何入宫呢？” “如果你愿意，我会来帮你安排，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诊金一定会让你满意。” “好的，我愿意！” 最后这一点最能打动苏娇，有银子不赚可不是她的性格。 萧离然让她也不用着急，先准备些日子，等他的消息。 苏娇刚要也要配制用的药，于是两人商量好等萧离然通知。 萧离然晚上想歇在这里：“三皇兄大概是觉得我太清闲了，整日给我找事情，只要我一回府，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人要闹上门来，麻烦得很。” 苏娇瞧见他脸色果然有些疲惫，想了想起身去后面，半晌给他端了一个小盅过来。 “喝了吧，能让你睡个好觉，你的屋子下人们每日都扫洒，干净得很，喝完去休息吧。” 小盅里飘出来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药材的味道其实是有些怪异的，但萧离然却觉得无比惬意。 他低头将汤喝了个干净，看苏娇吩咐人去给他准备洗漱的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一时间看的竟有些出神。 苏娇交代完一回头，与萧离然的目光正好撞上。 “萧大人？” “我觉得，我运气真好，若是那个雨夜我翻墙进入的是另外一户人家，或许就会是另外一个故事，但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好，我真幸运。” 苏娇笑起来：“这么说，我也该庆幸一下。” “……你也这么觉得？” 苏娇认真地点点头：“若是没有大人，我恐怕不会这么轻松地衣食无忧，能早些做个小富婆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萧离然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点头：“你说的对。” 他进去了后面的宅子，沐浴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衫，这间厢房是属于他的，萧离然从未觉得有一间屋子，能够给他如此安稳的感觉。 躺在床上，萧离然闭起眼睛很快陷入沉睡。 …… 薛筱筱从一线堂失魂落魄地回家，惊诧地发现娘在自己院子门口绕来绕去。 “娘……” 薛夫人听见声音赶紧转身，看到了薛筱筱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筱筱回来了呀，娘就是、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你进去休息吧，娘也回去了。” 薛夫人朝着她笑笑，薛筱筱忽然问：“娘，你喜欢我吗？” 薛夫人愣住：“傻丫头你怎么这么问？娘当然喜欢你，你是我的女儿啊。” “就算我又胖又笨，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你也喜欢我？” 薛夫人鼻头发酸，上前几步爱怜地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我的筱筱又善良又聪明，是那些人没有眼光，你是爹娘的宝贝，永远都是。” 薛筱筱眼里的泪落下来，抱住薛夫人。 苏姐姐说的对，她不该那么卑微，她也是有人喜欢的！ 她怎么能对喜欢自己的人视而不见，而去求着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她？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 “娘，谢谢你，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 苏娇第二日并没有瞧见萧离然，只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萧离然身为皇子，身负重职，忙的团团转是常有的事情。 苏娇一如既往地在一线堂里忙碌，做好了药之后，她的重心仍旧在薛筱筱身上。 小姑娘越发认真自律，身上的变化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她终于敢承认自己真的瘦了的时候，激动的又要哭了。 “苏姐姐，我真的瘦了，真的真的瘦了，我还不觉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真的太好了！” 苏娇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就要哭了？那往后你变成一个漂亮苗条的小姑娘，岂不是要每日以泪洗面？” 薛筱筱立刻将眼泪擦干净：“才不会，我是高兴的，我娘都不敢相信，非要跟着我过来，还是我祖父劝阻了她，苏姐姐，我能瘦成什么样呢？” “唔……会瘦成你希望的样子，身子得慢慢调理，只要你能坚持，时间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我已经够惊喜的了。” 薛筱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仿佛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做什么事儿都开心的不得了。 苏娇给她施针的时候，她还歪着头说话：“苏姐姐，你这里的香脂我能多买一些吗？我想给我娘送一点，我娘什么都不缺，但我还是想送她点东西。” “可以，过两日我多做一些。” 薛筱筱趴在床上嘿嘿嘿地笑，苏娇也翘起嘴角：“这就对了，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看不上你的人，你也就看不上他们，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姐姐说得对！” 苏娇又收获一个对她盲目崇拜的小迷妹。 过了几日，薛筱筱拿着从苏娇那里得来的香脂，兴冲冲地跑去找薛夫人。 薛夫人惊讶了一下，开心的心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位苏姐姐做的香脂？” 薛夫人打开闻了闻，发现味道确实不俗，清香淡雅，她很是 第214章 找错了吧 “对呀，苏姐姐可厉害呢，娘，我跟你说，这个香脂可好用了，又好闻又细腻，你摸摸我的脸。” 薛筱筱将脸凑到薛夫人面前，薛夫人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滑润细嫩，称得上肤若凝脂。 自己女儿的皮肤她如何不知道？从前薛筱筱胡乱尝试一些偏方，不光没有瘦下来，皮肤还弄得枯燥暗淡，薛夫人没少发愁。 可这会儿居然好成这样，薛夫人不得不对手里的香脂另眼相看，这么好用的吗？ 薛筱筱捂着自己的脸嘿嘿嘿地笑：“苏姐姐就喜欢捏我的脸，娘，捏的舒服吗？是不是很软？” 薛夫人：“……” 她女儿怎么还是这么单纯呢？若不是老太爷跟她作保那姑娘是个好的，她还真不放心筱筱整日跑出去，被人卖了恐怕都不知道。 那香脂，薛夫人于是就用了起来。 用了一阵子发现，果然是很有效的，早上起身洗漱后都用不着抹粉，皮肤白白净净滑滑嫩嫩，状态出奇的好。 薛夫人平日里会收到不少邀约，她也不大推脱，老太爷虽然隐退了，可老爷还混迹官场，这些应酬是必不可少的。 一向与她交好的几个夫人，无一例外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深宅女子关注的东西也就那么些了。 “薛家姐姐这是从哪儿得了养颜的秘方，怎的这脸一日日变得如此明艳？” “你们也发现了？我是早就想问的，一直也没好意思开这个口，薛家姐姐可愿意也与我们透露一些？” 只要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能更漂亮？ 看到薛夫人容色明丽，多得是人旁敲侧击想要问个清楚。 薛夫人也大方，笑眯眯地炫耀这是她女儿送给她的。 “筱筱素来是孝顺的，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我能有她这个女儿，是我的福气。” 众人联想到记忆里薛筱筱的样子，一个个也不好说什么，敷衍地应和。 “那筱筱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京城不是新开了一家医馆？名叫一线堂，筱筱送我的香脂，便是从那里买的。” “医馆？什么医馆？” “哎哟妹妹你怎的一点儿都不关心外头的事儿呢？薛家姐姐说的一线堂，那可是有来头的。” 有好事之人绘声绘色地说起一线堂，隐晦地提及七皇子。 “薛家姐姐，那医馆真的还卖香脂？” 薛夫人只温和地笑：“我只知道筱筱是这么说的，旁的，我也不甚清楚。” 有人表情明显不相信，有人却盯着薛夫人白皙柔嫩的脸颊，若有所思…… …… 一线堂忽然有人上门了，却并非有病人要看病，而是问起了香脂来。 “香脂？” 苏娇看着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小丫头，笑着问她：“你来医馆里买香脂？是不是走错路了？出门左转，隔两条街有个水粉铺子，还挺有名气的。” 小丫头脆生生地说：“我家夫人想要买薛家姑娘买的那种香脂。” 这苏娇就明白了：“那个香脂啊，我做的不多，不外卖的。” “我家夫人说了，多少银子她都愿意买。” “可我不卖呀。” “那你不是卖给薛家姑娘了吗？” “那是因为我喜欢她呀，你家夫人我又不认识，我也不缺银子，好了，不看病就回去吧。” 小丫头见她态度坚决，跺了跺脚离开了。 可她走了，还有别的人来，一问，也是要来买香脂的。 苏娇笑起来：“没想到我这一线堂，最先有市场的居然是香脂。” 秀巧说：“姑娘，那不是也挺好？从前您不是就将香脂的方子给了瑞文少爷吗？这也能卖钱呢。” “那会儿，我对银子是饥渴难耐，但凡能赚银子的方法我都愿意做，可如今不一样了。” 秀巧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如今哪里不一样。 苏娇一张开手臂，特别豪爽：“如今本姑娘不缺钱了呀。” 不仅不缺，还算得上是个富户了，躺着就能过完一辈子，所以要变得有追求一些。 “香脂这种东西是能赚钱，但我更想做个大夫，我要是真靠香脂出名，别人提起我来，说不定只会认为我是个卖胭脂水粉的，我才不要。” 苏娇嘟了嘟嘴，她要做正事儿，做大夫，就好好地行医救人，那香脂也是她做了自己用，又因为喜欢薛筱筱才卖给她的。 这件事儿，薛筱筱很快发现了。 她来一线堂来得勤，直接就遇上了要来买香脂的。 “苏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薛筱筱紧紧皱着眉，一脸慌张：“可能是我娘说出去的，我回去跟娘说……” “不用，你没发现现在知道一线堂的人变多了吗？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娘呢。” 苏娇的心态异常的好，虽然她不卖香脂，但有越多的人知道一线堂那就是好事。 “倒是你，这些人从我这里买不到香脂，怕是会去找你。” 薛筱筱胸口一挺：“我不怕，谁来我都不理她们！” “也无需如此，我每次做的香脂都会多一些，这东西放不了多久，不用完也是浪费，所以都给你，你自己瞧着办。” 薛筱筱睁圆了眼睛，轻轻牵着苏娇的袖子：“苏姐姐，我、我要怎么瞧呀……” “你觉得喜欢的人就给一点，不喜欢的理都不用理，你可是薛家的姑娘，总得拿出点派头来。” “可是、可是如果我又遇到雅儿那样的，我、我分不出来……” “越是这样，你就越要多见一些人，多与一些人相处，从前你会觉得贺雅儿对你好，是因为你身边只有她一个，你也分辨不出好坏来，这都是需要经验的。” 苏娇觉得这就是个机会：“但凡来找你想要通过你卖香脂的，你也别急着答应，尽量跟她们周旋，细心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人的情绪是掩盖不住的，总会露出来，谁对你客气，对你尊重，谁对你轻慢对你不屑，你要都要去留意。” 薛筱筱的脸苦了下来，听起来，好像就很难的样子…… 第215章 这样就行了吗 “你也不想往后遇到了什么人，都让自己的家人帮你把关是不是？你也该学着如何看人了，筱筱这么聪明，一定能办到的。” 薛筱筱还有些犹豫，结果听见苏娇如此鼓励她，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 “我知道了，我一定努力用心！” 她气势磅礴的让苏娇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她像是要去打一场硬仗似的。 不过也差不多，人总要吃点亏才会有长进，靠着别人永远不能独立，这是必经之路。 …… 薛筱筱捧着那些香脂回去，薛夫人问起来的时候，她将苏娇的话跟娘说了一遍。 薛夫人眼睛微微闪动，回头就让人给苏娇送去一份大礼，特别地贵重，还说明了请她务必收下不要拒绝。 怪不得老太爷对这个姑娘称赞有加，看如今薛筱筱如此听苏娇的话，勇敢地想要尝试，薛夫人遗憾为何筱筱没早些遇到苏娇。 苏娇猜的不错，去一线堂碰壁的人多了，便有人将目光转到了薛家这里。 先是想让薛夫人帮忙，薛夫人却一脸为难：“不是我不帮这个忙，便是我去了一线堂，苏姑娘都是不卖的，她也是很喜欢筱筱才会给她一些，我都是沾了女儿的光。” 如此拒绝了几次，薛筱筱收到了邀约。 从前其实她也会收到邀约，再怎么样她都是薛家的女儿，只是那会儿除非有贺雅儿作陪，不然她都是不赴约的。 但如今她不这样了，她捧着邀约去找薛夫人，虚心地跟她请教她从前不会在意的事情，自己去哪家赴宴比较好，礼数上面有什么讲究。 薛筱筱有些不好意思：“我都答应苏姐姐了，可不能让她失望，我想做好。” 薛夫人喜出望外，耐心地教她，甚至想陪她去。 “不用的，苏姐姐说，我得一个人试着应对，从前爹娘和祖父将我保护得太好，我才会识人不清，我也想让你们骄傲。” 薛夫人爱怜地拥住她：“你已经够让娘骄傲的了。” 这对薛筱筱来说实在不容易，她有多敏感自卑，薛夫人比任何人都知道，尽管她是比之前瘦了一些，可与别的小姑娘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薛夫人如何能放心？ 可是女儿鼓足了勇气，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拖了她的后腿。 到了薛筱筱去赴宴的那一日，薛夫人在家里坐立不安，什么事儿都没心思做，就怕筱筱在外面受委屈。 薛筱筱这算是头一次独自赴宴。 从前她大都走在贺雅儿的身边，还企图将身子藏在贺雅儿身后，笨拙又愚蠢的姿态没少成为笑柄。 这一次，她穿着重新做好的衣衫，忍着怯意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有人来跟她说话她就应，没人来她也不凑上去，苏姐姐说了，姿态最重要，要端着，她的身份不比别人差，谁敢到她面前说什么，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就是，她的身后可是有薛家撑着。 平日里习惯于看薛筱筱笑话的姑娘们，见她这一次很是不一样，心里也十分诧异，但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睛的，欺负薛筱筱欺负习惯了，带着恶意的笑容走过去。 “今儿怎么不做贺雅儿的跟屁虫了？她终于也厌恶了你，不肯跟你在一块儿了？啧啧，真是可怜。” 薛筱筱看了她一眼，这人眼里的恶意根本没有掩饰，一脸想要看自己笑话的嘴脸。 薛筱筱下意识地学起了苏娇，她有一次见到有人非要跟苏娇买香脂，不卖就不行的那种，苏娇身上温柔可亲的气气势一下子就变了，漫不经心地将那丫头说的无地自容，是哭着走的。 薛筱筱震惊地钦佩，忍不住鼓掌的那种尊敬。 这会儿，薛筱筱凭着印象，微微抬起下巴，眼睛浅浅地眯起来，嘴角只有一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筱筱暂时还说不出太狠的话，不过意思到了，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那人。 那姑娘被噎的愣了一会儿，像是没想到薛筱筱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从前不管谁说了什么，薛筱筱都是不敢反抗的！ “你……” 她咬着嘴唇，发现自己还真不敢接着跟薛筱筱撕破脸，薛家人出了名的护短，要是薛筱筱回去告状的话…… 小姑娘不甘心地深吸了一口气，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薛筱筱脸上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心里却茫然的不得了，怎么这样就行了吗？原来，她不想听到那些侮辱的话，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她的余光看向周围，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诧异，却真的没有人敢再过来冷嘲热讽了！ 以前她跟着贺雅儿可不是这样的，贺雅儿虽然嘴上也帮她说两句，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惹得人嘲笑她是贺雅儿的跟屁虫。 薛筱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一步迈出去之后，她觉得原来也不难嘛。 “薛妹妹，那个……我这里有果酥，你要不要吃？” 一个细细的声音让薛筱筱看过去，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姑娘，手里拿着一碟点心。 薛筱筱从前很喜欢吃东西，尤其是果酥，每次能吃整整一碟子。 不过她摇了摇头，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不用了，谢谢你，我每天能吃的点心不多，我要用来吃最想吃的。” 这也是苏姐姐告诉她的，不过原话她听不懂，苏姐姐说的是，每天的卡路里都要吃在刀刃上，她们女孩子可真不容易…… 那姑娘听了咯咯咯地笑起来，将手里的碟子又放了回去。 “说起来薛妹妹与从前大有改变呢，这样也好。” 薛筱筱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你也觉得我瘦了吗？” 她此刻与之前的模样反差太大，让姑娘都楞了一下：“你刚刚还挺让人畏惧的，怎么这会儿……” “因为刚刚那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不过你愿意对我笑，我也愿意同样对你。” 姑娘又笑起来：“我叫素娴，你这样想其实很好，没想到薛妹妹的性子竟然如此直白单纯。”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所以我瘦了吗？” 第216章 有其主必有其仆 素娴掩着嘴咯咯咯了半天，肯定地点点头：“瘦了，薛妹妹瘦下来，一定很好看。” 薛筱筱于是开心地笑起来。 …… 请薛筱筱来赴宴，主要也是为了香膏，很快便有人来找她，想让她帮忙去一线堂买。 她们觉得这还不简单？以前薛筱筱可没少拿一些新鲜玩意儿，想要讨好她们，如今她们肯开这个口，想来薛筱筱是不会拒绝的才是。 可薛筱筱楞是谁都没答应，谁来说，她都没给个准话。 “几日不见薛妹妹的脾气渐长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几罐香脂罢了妹妹却还拿乔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薛筱筱只当没听见，她抬眼看的时候，说话的人又闭嘴了。 薛筱筱这会儿惊奇地发现，她一点儿都不难过。 原来只要自己不在意，这些话都不能影响她分毫。 她也才发现原来跟别人说话也不用那么低三下四，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不好意思！ 薛筱筱像是重新认识了宴请一样，从前自己参加的那都是什么？ 她从没有觉得宴请是如此有意思的一件事，也并不像贺雅儿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对她充满了恶意。 “与薛妹妹说话可真有意思，早知道薛妹妹是这么一个人，我早来找你说话了。” 素娴似乎与薛筱筱很是投缘，薛筱筱也挺喜欢她不紧不慢说话的声音，和咯咯咯笑起来的样子，并且，从头至尾，素娴都没有说出任何刺痛薛筱筱的字眼。 薛筱筱跟素娴在一块儿，比跟贺雅儿要舒服自在得多。 从宴请回去，薛筱筱如同一只欢快的鸟儿，围着薛夫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薛夫人心里无比安慰，这还是薛筱筱第一次表现出对宴请的欢喜。 “你玩得高兴就好，你那位苏姐姐说得对，不管你在外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要怕，有爹娘和薛家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嗯，我知道了。” …… 苏娇那里，萧离然总算是来通知她，要进宫了。 “可我以什么理由进宫呢？宫里有太医的吧？我这么大张旗鼓地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过她话虽这么说，却一点儿怯场的意思都没有。 萧离然轻笑两声，好看的嘴唇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是不大合适，毕竟这种症状让人知道了，也并不好。” 苏娇点点头：“我明白的……但也遮掩不住吧？” “所以很焦急，若非得以，寻常是不会找宫外的大夫。” “那我……这是要偷偷进去的意思？” “恐怕是的。” 苏娇又发愁了，她连进宫都不大乐意，还要偷偷进去，危险系数蹭蹭上升。 “这要是被发现了……萧大人，你能保得住我吗？” 苏娇苦着一张脸，萧离然乐起来：“不用担心，保证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一线堂。” 苏娇吃了颗定心丸，这才放心。 这一次进宫，她又一次扮做了下人，不过不是寻常的下人，是宫女。 “到时候会有人带着你进去，结束之后将你送出来，你放心便是。” 苏娇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有点不太适应。 “我是不是还要学一点宫女的规矩礼数？” “没那个必要，时间也不够，宫女的规矩你要真学的话，怕是两个月都学不完。” 苏娇在心里告辞，那还是算了吧…… 到了那一日，她将必要的东西带着，坐上了一顶小轿子。 秀巧不能跟着，担忧地看着萧离然：“萧大人，请一定要将姑娘平安地送回来啊……” 萧离然点头：“放心吧，也不至于就生死离别了。” 这一对主仆都特有意思，有其主必有其仆？ …… 小轿子晃呀晃的，中间好像停了一会儿，苏娇有点紧张地抓紧了帕子，结果并没有人掀开轿帘，而是直接又放行了。 苏娇松了口气，轿子颠呀颠的，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落了地。 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苏姑娘，请出来吧。” 苏娇掀开轿帘钻出来，面前站着的，是几个与她穿着同样衣衫的宫女。 “苏姑娘请跟我来。” 宫女一点儿多余的话都没有，朝着苏娇点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苏娇照做，发现有个身量与她差不多宫女低头钻进了轿子里…… 这一次进宫比上次更加仓促也无聊，上次她还能看一看单调的宫墙，这一次却是连头都不太敢抬起来。 路上遇见需要行礼的场合，苏娇就跟在宫女们身后依葫芦画瓢地照做，她将自己藏在后面，特别地不显眼。 如此倒也顺顺利利地到了地方，并未出现意外。 她进的这一处宫殿很是幽静，并且很漂亮，苏娇猜里面住的一定是个很得宠的妃子。 “主子在里面等着，苏姑娘赶紧进去吧。” 进了宫殿， 走过层层珠帘，苏娇瞧见了半靠在美人榻上的贵人。 她穿着翠色的衣衫，清雅脱俗，头上并没有梳发髻，想来是有所顾虑，怕头发落得更多。 萧离然事先跟苏娇说了这位贵人的情况，她是玉昭容，性子柔婉，相貌动人，娘家又有些助力，因此在宫里的地位很稳，也很得皇上的宠爱。 可也因为皇上对她始终很好，惹了宫里不少人的嫉妒，只是又对她的娘家有所顾虑不敢轻易出手，这一次玉昭容忽然得了这种病，若是让其他人知晓，恐怕会被落井下石。 “给娘娘请安。” 苏娇并没有跪下行礼，只蹲了蹲身子。 玉昭容身边的大宫女皱起了眉头：“见到了我家娘娘，你居然不跪？” “杜鹃，不得对苏姑娘无礼。” 玉昭容出声，嗓音十分好听。 “苏姑娘莫怪，你今日能来，我心里很是感激。” 她态度很客气，苏娇是别人对她客气，她也会对别人客气。 “娘娘，时间紧迫，请让我给你诊治吧。” 玉昭容让人都出去，只留了贴身的丫头，她看着很是平静，可苏娇给诊治过后发现，玉昭容心里其实很着急，仅从脉象就能看得出来，想来，玉昭容这阵子过得并不舒坦。 第217章 肯讲道理就好 也是，美人如玉，可若是有了瑕疵，这宫里想要取代的人，不在少数。 苏娇立刻沉下心来，尽职尽责地给她诊治，在玉昭容的头上用梅花针叩刺，从脱发区边缘开始呈螺旋状向中心绕刺，然后再从不脱发区向脱发区中心绕刺。 玉昭容的症状已经有些明显了，之前怕是还能蒙混过去，若是再继续严重，再美的人儿也会受到影响。 风池穴和百会穴，在穴位表面密刺，她检查了玉昭容的头皮，并无明显变化，于是中等刺激叩刺，使局部充血潮红为止。 等头上叩刺好了了，苏娇让玉昭容趴下，由她后颈部直至尾骶部叩打脊椎两侧和脊柱正中，反复叩打数遍，各椎体间横刺三下。 全部叩打完毕，苏娇拿出她自己配置的复方斑蝥酊，动作轻柔地给玉昭容涂在脱发区。 玉昭容眉头微皱，立刻听见苏娇说：“有微痛灼热感是正常的，娘娘无需担忧。” 玉昭容的眉头这才松开，浅笑着称赞：“我听说苏姑娘是极有本事的，但愿我的身子能够好起来。” “娘娘蕙质兰心，贤淑典雅，必定会得上天庇佑。” “如此，便承你吉言。” 玉昭容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有请相熟的太医看过，只是他们也并不能做出有效的诊断，只是开了方子，却不大管用。” 宫里的太医定然不能如同苏娇方才那样，让娘娘脱光了给她叩打，虽然也有医女，但医术又不如太医精湛。 “好在，得知了有你这般医术高明的医女在京城，实在是我的运气。” 玉昭容对苏娇的印象不错，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萧离然跟她说苏娇不愿意进宫，除非免除她的礼数的时候，玉昭容心里对隐隐有些担心，如今见了，反倒是觉得这个女子落落大方，温柔稳重。 “我的病症，需要多久才能见效？” “娘娘至少每隔一日要治疗一次，一般来说你十五日为一个疗程，娘娘的情况大概需要两到三个疗程，中间还要间隔五到七日，差不多……两个月左右。” 这与玉昭容心里所想的，也相差无几。 “那这两个月，就要劳烦苏姑娘了。” “这是我的荣幸。” 一旁的宫女杜鹃忽然开口：“苏姑娘不若就在宫里住下吧，左右也才两个月，这样也便利。” 苏娇看向她，轻轻但是很坚定地摇头：“这恐怕不成，我手里还有别的病人，断不可能一下子消失两个月。” 杜鹃皱眉：“什么病人能比咱们娘娘重要？” “对我来说，只要是让我行医问诊的，都一样重要，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这种话在宫里说很不合适，但苏娇就是这么想的，也是她开一线堂的宗旨。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玉昭容：“还请娘娘体谅。” 玉昭容忽然笑起来：“也难怪你会让人如此在意，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既然如此，本宫也不会为难你。” “多谢娘娘体恤。” 苏娇给玉昭容留下了一个方子之后，又宫女带着她回去了那个小轿子，里面的宫女钻出来，换了苏娇进去。 轿子颠簸了一阵子，再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一线堂门口。 “姑娘！” 苏娇从轿子里出来，秀巧迫不及待地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太好了。” 苏娇失笑：“难道你还怕我丢了什么在宫里不成？” “姑娘，那地方虽然富贵却也凶险，您的性子，恕我直言，我是真的很担心啊……” 秀巧自然是觉得苏娇千好万好，但她心底里也是明白的，宫里那种地方，稍有不慎便会生出事端，姑娘也实在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不用担心，今儿我遇见的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肯讲道理我就不怕，走吧进去吧，我肚子饿了，可有什么吃的？” “灶上温着新鲜熬煮的鱼汤，给您下一碗面可好？” “再好不过了。” 苏娇进了宅子，一碗色泽雪白，鲜香无比的鱼汤面下肚，一身疲累统统消失。 她在一线堂里休息了片刻，萧离然踩着时间一样地来了。 他刚坐下，鼻尖动了动：“好香啊，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秀巧于是又往灶房去，苏娇在她身后扬声：“里面卧个鸡蛋。” 很快秀巧又端出一碗鱼汤面，上面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让人看上去就食指大动。 萧离然顾不得说什么，先大口地吃起面来。 苏娇就坐在旁边瞧着，之前她给萧离然治伤的时候，也有发现他身体其实是有亏损的，此人一定没有按时吃饭的习惯。 萧离然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放下碗筷满足地叹了口气。 “萧大人，这是你今日吃的第几顿饭？” 萧离然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很快又补上一根。 苏娇也不戳穿他，让人送些消食的茶水上来：“大人可是听说了我从宫里出来才来的？” “嗯，今日进宫如何？可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 苏娇便细细地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萧离然，末了还感叹了一下：“原本以为宫里的人都是那种说一句话里能藏三四个意思的，没想到并没有那么夸张。” “那样的人宫里不少，或许也是因为玉昭容并非如此，才会让皇上对她宠爱有加。” “玉昭容的病症大约需要两个月，这期间每隔一日我都得混进宫中去吗？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苏娇认为一次成功都需要运气，两个月内，隔一日就要尝试一次，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萧离然摸了摸下巴：“确实如此，之前也并未料到需要两个月之久，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苏娇点点头，萧离然一旦说他会想办法解决，就真的可以不用担心，她并没有意识到萧离然在她心里已经变得十分可靠。 大概是要去想法子解决问题，萧离然没有待多久，很快又匆匆离开。 苏娇也累了，这一日提心吊胆的，很是消耗心力，于是也去休息。 第218章 是我的造化 苏娇第二日便跟薛筱筱说，让她来挑准了日子来找自己，免得扑空。 “苏姐姐要去哪里吗？” “我要去给人看病，对了，你的宴请去的如何？” “特别特别好玩！苏姐姐，原来宴请也挺有意思的，从前每次去过回来我都会有很长时间不高兴，可这次，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宴请了。” 薛筱筱情绪很是高涨，不知道下一次又能遇到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再见到素娴姐姐，能不能再交一个朋友…… 苏娇看着薛筱筱终于笑得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这样才对，这种表情才好看。” …… 萧离然说他来想办法解决，没想到真的很快想到了法子。 苏娇后来又进了一次宫给玉昭容诊治，玉昭容在结束之后，默默地看了苏娇一会儿。 苏娇收拾好东西，察觉到她的目光摸了摸脸：“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只是觉得，苏姑娘可真好看。” 苏娇大方地接受：“多谢娘娘称赞。” “好看的姑娘，比起旁人自然要幸运得多，也招人喜欢得多，我一点都不奇怪。” 这话苏娇就听得一头雾水，但玉昭容没打算跟她解释，只说了，她往后不用再冒险来宫里。 苏娇回去之后，萧离然已经等在了一线堂里。 她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出来：“玉昭容为何说，我往后不用再进宫？那她的病症怎么办？” “皇上已经准许她出宫养病，只是养的这个病自然不是你要治的那个。” “玉昭容能出宫了？” 苏娇睁大了眼睛，如此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不进宫，她都是不怕的。 “嗯，去城郊的行宫休养，那里人少清净，也方便行事。” “这就太好了。” 苏娇笑起来，感激地看着萧离然：“多谢萧大人，如此一来，我就安心了。” 萧离然很好奇，他觉得以苏娇的胆子，怎么也不该反应如此之大，这会儿像是脱了层枷锁似的。 “当初因为墨莲教的事情让你进宫，你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怎么如今如此不愿意进宫呢？” 苏娇斩钉截铁：“因为麻烦！” 她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那会儿不进也不成，怕也没什么用处，可如今我并不是非进去不可，若是能让我选，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我不喜欢里面循规蹈矩的气氛，不喜欢动不动给人下跪磕头，我不想整日提心吊胆揣度贵人的心思，要让我活在里面，我怕是会憋死。” 富贵是富贵了，却失去了自由，凡事都得步步为营，讨好地位高的贵人以求更高的地位。 那样的生活或许对有的女子来说，是光宗耀祖的荣耀，可在苏娇这里，跟她如今的日子都无法相提并论。 萧离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一丝微妙。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这样想，也好，总之暂时是不用进宫了，往后，我也不会再让你进宫。” 这一次是他考虑不周，本以为苏娇上一次瞧着并不胆怯，所以没想这么多。 “多谢萧大人。” 苏娇朝着萧离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萧离然弯了弯嘴角，自己好像拿她没办法呢。 …… 苏娇开始真正地忙碌起来，玉昭容的病症她很慎重对待。 虽然不用再进宫，每隔一日去城郊的行宫，也并不轻松。 好在薛筱筱这里已经不用每日针灸，她又特别乖巧听话，不需要苏娇费心，让苏娇很是安慰。 如此，一晃，忙碌的两个月过去，玉昭容没有再出现落发的症状。 “若不是遇上你，我真不知道会如何，宫里其实并非铁桶一样，怕是已经有人得了风声，只等着我回去看笑话，我很感激你。” 玉昭容摸着自己柔顺的长发：“怕是要让她们失望了。” “娘娘福慧双修，这是娘娘的造化。” “是，能遇到你便是我的造化。” 玉昭容也爽快，朝着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立刻奉上赏银。 苏娇接过来，沉甸甸的，拿在手里都重的慌，她立刻觉得这两个月的付出是值得的。 “多谢娘娘。”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玉昭容说完，忽然看了杜鹃一眼，杜鹃会意，带着贴身伺候的宫女们都出去，将门关好。 苏娇心里微动，心知这是玉昭容有话要跟自己说。 玉昭容将头发撂到身后，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又看向苏娇。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有细细地观察苏姑娘，觉得你是个异常聪慧伶俐的人，遇事沉稳，又真的很有本事，向你这样的女子，真的是不多见了。” 苏娇听她这么夸自己，心里生出了警惕来，随后便听到玉昭容开口说：“你可愿意为我所用？在我身边，也不会委屈你做宫女，我往后的荣耀和富贵，都有你一份，如何？” 苏娇心里隐隐猜到了，听玉昭容说出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苏娇将诊金放到一旁，姿态真诚地朝玉昭容行礼。 “多谢娘娘谬赞。” 她随后站直了身子，语气诚恳道：“只是请恕民女没有那个福气，民女毕生的意愿，便是行医救人，若我只想拥有荣华富贵，其实也有别的路可以走，可我不愿意那样。” 苏娇说的倒是事实，玉昭容也认同，瞧着七皇子对她在意的程度，她想要什么没有？ “民女曾经一度面临生死，是医术让我得以苟活，我那时候便起了誓，定要潜心行医来报答，因此只能辜负娘娘的好意。” “你为我做事，也可以行医。” “不一样的。” 苏娇笑了笑：“待在娘娘身边，民女所接触的想必都会是王权富贵，可他们就算没有民女，也依然有太医大夫为他们服务，可有些人，能看大夫都是奢侈，娘娘是想象不到的。” 玉昭容眸色微闪，脸上笑容浅淡了一些：“我如何，想象不到？” 与从小锦衣玉食，后来又被送入宫中成为人上人的嫔妃不同，玉昭容尽管娘家有些势力，却并非从一开始就被重视。 第219章 我是开正经医馆的 玉昭容怕是这宫里的嫔妃当中，唯一过过苦日子的人，也或许正是这样，她才会与萧离然有一丝丝的共鸣。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世上能有你这种想法的女子，本宫这是头一次见。” “请娘娘宽恕民女的不知好歹。” “不，你很好，我也只是惜才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希望自己的身边，也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不过比起在我身边，你在别处的用处或许更大。” 玉昭容并没有生气，反而眼里对苏娇的赞赏更甚。 在玉昭容看来，她甚至都有些羡慕苏娇，羡慕她能够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像她，只能被家人送到这宫中当做金丝雀，靠着与旁人不相同的经历祈求皇上垂怜…… 玉昭容后来便没有再提此事，苏娇给她留了几张调养身体的方子，带着诊金离开了行宫。 苏娇出门之后，从马车的窗户里往外看了一会儿，总觉得玉昭容这样的性子，在宫里一定不轻松。 所以皇帝讨那么多小老婆干什么呢？最是无情帝王家，做帝王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苏娇回去了一线堂，秀巧本以为姑娘会因为丰厚的诊金开心不已，然而姑娘却意外的没什么精神。 苏娇回来之后，便将诊金放在一旁，让秀巧收起来，她则倚在窗边趴着，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外面。 “姑娘，哇……好多圆滚滚的银子……要不你看一眼？” “银子是好银子，收起来吧。” 秀巧惊了，姑娘这还不是普通的没精神，连她最喜欢的银子都没兴趣了？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莫非那位贵人为难你了？” “没有，贵人很通情达理，比我想象中更加善解人意。” “那您这是遗憾以后不能见到贵人了？” “也不是，我虽然喜欢好看的女孩子，但也是有分寸的，那可是皇帝的老婆。” 秀巧：“……” 姑娘在说什么鬼哦！ 苏娇趴在那儿，胳膊挂在外面晃啊晃的：“我就是觉得，做女子真是不容易，哪怕身份贵重如嫔妃，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活着，反而更加心惊胆颤。” “可是，她们是嫔妃啊，谁见到她都要跪拜叩首，不是很威风吗？” “她们也是要对别人跪拜叩首，一举一动都要受人制约，怎么走路，怎么说话都有规矩，难受的时候不能表现出来，高兴的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你觉得这样很好？” 秀巧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好，不好。” “但多得是人趋之若鹜，为了泼天的富贵，和将人踩在脚下的地位……这都是命。” 苏娇叹了口气：“银子呢，拿来我看看，还是圆嘟嘟的银子招人喜欢。” 秀巧忙不迭地送上银子，姑娘肯看了就好，肯看了，就一定没什么大事儿！ …… 不用再去玉昭容那里，苏娇浑身一身轻。 薛筱筱来找她的时候，苏娇都吓了一跳，围着薛筱筱转了几圈。 薛筱筱笑得几乎绷不住嘴，期待地瞪大了眼睛，等着苏娇夸她。 “你这是……脱胎换骨了一样，筱筱，你竟然瘦了这么多。” 薛筱筱笑着嘟起嘴来：“苏姐姐这阵子心都不在我身上，才发现吗？” “嗯，之前也没仔细在意。” 苏娇说着，又在薛筱筱脸上捏了一下，肉少了不少，可手感还是软乎乎的。 薛筱筱捂着脸颊嘿嘿嘿地笑：“苏姐姐你不知道，前几日我见着了贺雅儿，她看我的目光就想看到了鬼一样，她一定没想到我真的能瘦下来，还瘦了这么多。” “心里痛快了？” 薛筱筱用力点头：“嗯，痛快了，之前我还挺想做些什么，让她知道我有多生气，可我如今一点儿都不生气了，哪里有那个功夫呢，苏姐姐，素娴姐姐还邀我去她家里玩呢。” 苏娇看着薛筱筱与从前判若两人，心里也为她高兴，那个怯懦的薛筱筱消失了，如今的薛筱筱，神采飞扬，健康开朗。 薛筱筱好久没能跟苏娇撒娇聊天，苏娇给她针灸之后，她也赖着不走，跟苏娇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姐姐给我的香脂，我送了人，并没有收她们的钱，她们用过之后都特别惊喜，让我问问姐姐以后可有开水粉铺子的打算，她们一定都会来捧场。” “没有，我是开正经医馆的人。” 薛筱筱就咯咯咯地笑，然后特别赞同地点头：“姐姐的一线堂以后一定会很出名的，我跟她们都说了，若是没有姐姐，我怕还是原来那个胖乎乎不敢出门的薛筱筱。” 苏娇想着，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线堂陆陆续续地有了些生意，敢情筱筱给她做的宣传？ “往后我香脂会稍微多做一些，每月一次放在一线堂里卖，能不能买得到就看缘分了。” 反正也是顺手，薛筱筱听到之后，高兴极了：“回去我就跟她们说去！” 能让薛筱筱更受欢迎一些，苏娇也愿意帮她。 苏娇还并不知道，因为薛筱筱的关系，她已经小有名气了。 薛筱筱的胖，并不是一日两日的而已，她在京城里靠着胖早就出了名，谁提到薛家的姑娘，第一时间就会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来。 “哦……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嗯……特别圆润的姑娘。” 便是没有见过薛筱筱的，头一回看见她，也都能一眼认出来，毕竟胖成这样，胖的人尽皆知的姑娘，全京城就这么一个。 还有不少好事之人私底下看笑话，想看看薛筱筱往后能找什么样的婆家，薛家为了能将她嫁出去，不得可这劲儿地送嫁妆？或许连聘礼都要倒贴才行。 总之，薛筱筱在京城是个笑话，连她自己都承认。 可如今，薛筱筱走出去，别人见了只会觉得她是个稍微丰满的姑娘，还是个面容姣好，皮肤细腻白嫩，干净标志的姑娘。 与旁人比起来，她还是有一些胖的，可早已经不是令人嗤笑的程度。 这种变化堪称神奇！ 第220章 另请高明吧 京城里凡是发现薛筱筱有着改头换面变化的人，都会忍不住私下打听她是如何做到的，薛筱筱也根本没想过遮掩，苏娇这个名字便很容易被人打听出来。 “就是那个一线堂，听说有七皇子撑腰的那个。” “可不是说，那是七皇子的外室为了好玩才开的？她当真会医术？” “怎么不会？她若是不会，薛家姑娘能变的这么瘦？瞧着还比从前更漂亮了，你看看她那张脸，吹弹可破的。” “是呢，她用的那个香脂，不是说也是一线堂弄出来的？” “这么说这个苏娇，果真是有点本事的？” 薛筱筱的变化，一下子让苏娇的名字被许多人知晓，特别是女子。 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爱漂亮？看着薛筱筱如今的样子，许多人心里痒痒的。 不过暂时也没有太多人会去一线堂，毕竟女子行医并不常见，大张旗鼓开医馆，更是闻所未闻。 更多的人都只是在观望，想看看有没有第二个敢去尝试的。 还真有。 并且那身份拿出来，都不一般，是一位国公夫人。 苏娇见到这位夫人的时候，她正在一线堂里跟秀巧说笑，将她在话本里看到的段子说给秀巧听。 秀巧被她逗得咯咯咯直笑，一抬头，赶紧提醒苏娇：“姑娘，有人来了。” 苏娇回头，瞧见一个夫人，雍容华贵，被她的丫头们扶着进来，那通身的气派让苏娇认定，这可不是寻常人。 一线堂的伙计上前招呼，苏娇站起来，让伙计去做事儿，她亲自接待。 “这位夫人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夫人身边的丫头上前一步：“你这里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有，请诸位随我来。” 苏娇转身，带着人去了雅间，还是那间有红珊瑚的雅间。 进了屋子，夫人的目光从红珊瑚上略过，微微有些讶异。 “夫人请坐，秀巧，送壶茶上来。” 苏娇在夫人面前坐下，面带微笑：“夫人觉得这里可适合说话？” 夫人又环顾了一周：“都说苏姑娘来头不小，我本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呵呵呵，也没什么，我比较有钱罢了，来一线堂的都是些身患疾病的人，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感觉更舒适一些。” “你倒是有心。” 夫人先做了自我介绍，苏娇才知道，眼前这位居然是一位国公夫人。 但苏娇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淡淡地笑着询问：“夫人来一线堂，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秀巧刚好送了茶水进来，国公夫人拿起来，浅浅地喝了一口，眉头微扬：“好茶。” 这就是不想这么快直奔主题的意思？ 苏娇眯了眯眼睛，成，反正也不是她着急。 于是苏娇很热情地招呼国公夫人喝茶吃点心，她也不再问了，一样吃吃喝喝，惬意地不行。 等一壶茶都要喝完了，苏娇吩咐秀巧再去泡一壶来：“再看看早上买的莓果酥还有没有，这次买的挺好吃的。” 她还扭头去问国公夫人：“夫人可有什么爱吃的？我让下人临时去买。”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今日我来，并不是来这里吃茶的。” 苏娇让秀巧先去拿东西，她轻笑了一声：“是吗？我以为是的呢。” 国公夫人其实一直在等苏娇再问她一次，她身在高位，习惯了凡事要摆摆架子，拿拿乔，何况此事也确实不太好开口。 可她没想到，苏娇就真的不问了，悠闲自得地喝茶吃点心。 到了这会儿，国公夫人若是不说的话，想来苏娇是不会再问，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语气。 “此事，有些难以启齿，苏姑娘，你曾经在清河镇住过？” 苏娇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夫人这是……调查过我？” “也是巧合，我府里有个婆子，她的女儿便是嫁到了清河镇，那姑娘回家省亲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了你，听闻姑娘在清河镇还是小有名气，那会儿便已经在行医？” “夫人说的不错。” 国公夫人又说：“你在清河镇最出名的，是为自己的义母调理身子，让她多年不孕的身子，又怀了孩子？” 苏娇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国公夫人的来意了…… “你真的，可以让女子怀上孩子？” “那是不行的，夫人，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哪里有这个本事。” 苏娇皮笑肉不笑地开玩笑，国公夫人身边的丫头皱起了眉头：“我家夫人问你话，你如实作答就好。” 苏娇耸了耸肩：“确实不成，我只是个大夫，帮人调理身子，也不能够保证就一定会有效果，夫人以为呢？” “可你不是让那位朱夫人又怀上了孩子？她多年都不曾生育，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夫人，医术不是万能的，每个人的体质不尽相同，症状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身为大夫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之后究竟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保证不了。” 国公夫人手里抓着帕子，捏得紧紧，骨节都有一些发白。 “你既然能做到一次，就一定能做到第二次才对！你不是大夫吗？” “我是大夫，但我不是神仙。” 苏娇的脸色渐渐地沉下来，她不太喜欢如此不讲道理又咄咄逼人的病人。 国公夫人的表情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她听说了苏娇的事情，简直喜出望外！ 若是、若是自己能够再生出孩子，婆母就不会总拿这个事儿给老爷纳妾！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清理干净！ 她今日是抱着多大的希望来的？然而苏娇却说，她不能够保证？ 她怎么能不保证？凭什么她可以治得好别人，却有可能治不好自己？ “若是，我要你一定治好我呢？” 国公夫人身上的气势瞬间变了，变得高高在上，气势凌人。 苏娇眨了眨眼睛，没在怕的，她还能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那就只能请夫人，另寻高明了，小女子才疏学浅，伺候不了夫人。” 第221章 正当防卫 “苏娇，你是不是觉得你身后有七皇子撑腰，便万事足矣？你恐怕不知道，七皇子，也是需要拉拢势力的，他如今正是需要人支持的时候，你觉得我家老爷若是站在他的对面，他还能护得住你？还愿意护你？” 国公夫人的声音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轻柔无害，而是有种冷血动物一般的粘腻感觉。 苏娇弯了弯嘴角：“夫人怕是也不知道，我就算没有七皇子做依仗，也依然能活得下去，夫人以此作为威胁，不觉得太幼稚了吗？如此重要的事情，是夫人能够决定的？” 国公夫人的眼睛睁得硕大，却无法硬气地说“我可以”，因为她真的不可以。 国公老爷到底会如何抉择，即便她是国公夫人，她也没有丝毫办法左右。 国公夫人紧紧地抿起了嘴，半晌，才又幽幽地开口：“你说的不错，我家老爷不会因为我的意愿做出决定，但我想，七皇子同样也不会因为你，跟我家老爷生出嫌隙来才是。” 她一挥手，伺候在两侧的侍女朝着苏娇走过去，瞧着手上都有些功夫。 “夫人这是要对我动粗？这不好吧？” 国公夫人冷笑，这会儿知道怕了？不过晚了，总得让她受些教训，她才会乖乖听话，一个医女而已，竟然如此狂妄，不知好歹。 苏娇坐在那里动都没有动，根本没有国公夫人想象中惊慌逃窜的情况出现。 那两个侍女还未走到苏娇身边，门就开了，玄山玄水从门外冲进来，将那两人朝着苏娇举起来的手一把抓住，用力一拧。 苏娇皱了皱眉，她似乎听见了骨头的脆响？ 侍女被丢回国公夫人身边，国公夫人瞪着眼珠子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抖着手：“你竟敢……” “夫人息怒，哪儿有要被人打不还手的道理？我这是正当防卫。” “你可知道我是谁？” “夫人莫非记性不好？方才你说过了呀，国公夫人嘛。” 国公夫人胸口剧烈起伏，苏娇淡淡地笑起来：“所以我刚刚才说，这不好吧……” 玄山玄水就站在苏娇身侧，国公夫人的两名侍女，捂着手腕面容痛苦不堪。 苏娇情绪很平静：“这里是医馆，夫人若是来看病，我欢迎，可若是来惹事，我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夫人地位是高，可你看到一线堂门口的对联了没有？进了我一线堂，就不再有地位高低之分，众生平等。” 苏娇冷静地装逼，装完之后，慢慢地起身：“夫人若觉得我这里茶水还能入口，便再坐一会儿，恕我不奉陪了。” 她走出雅间，底下正好又进来一个病人，身上穿着土黄色的粗布短衫，脚上的的草鞋都是破的，局促不安地站在一线堂干净漂亮的大堂里，做着随时被人赶出去的打算。 然而一线堂的伙计却一脸温和的笑容，语气客气地见他请到一旁坐下，奉上茶水，温言询问是不是他要看病。 男子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坚决不肯坐下，怕自己弄脏了椅子，茶水什么，就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苏娇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一线堂的伙计月钱都不低，平日里也没什么繁重的活计，可以称得上是个美差。 但她的要求是，对待所有人，都必须一视同仁，和蔼可亲，但凡流露出任何捧高踩低的意思，她不会念任何情面，统统辞退，没有第二次机会。 如此辞退过几个，如今一线堂里留下的，都是认同这种企业理念的人，装是不能长久的，总会露馅。 “你去做事吧，这里我来就行。” 伙计眨了眨眼睛，姑娘方才不是招待一位贵客吗？怎么贵客走了吗？他怎么没瞧见？ 苏娇已经走到了男子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我是这里的大夫，你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见到了苏娇直接愣住，像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又好说话的姑娘一样。 他显得更加局促，破掉的草鞋来回踩着：“不、不是我，是我家婆娘，她病了几日了，又不肯看大夫，我就想、就想偷偷给她抓点药回去……” 苏娇方才因为国公夫人有些不大痛快，这会儿听了男子的话，却忽然好了不少。 这世上也并非全都是令人悲观的事儿，这人瞧着日子过得就很拮据，却知道要心疼媳妇。 “那她有什么症状？我不瞧见人，是没有办法给你开方子的，万一不对症就更不好了。” “可她心疼钱，死活不肯来医馆，我也是没法子了……” “这样，你回去跟她说，说我一线堂开张酬宾，你正好是进来的第十位客人，可以免费看病。” 男子睁大了眼睛，片刻涨红了脸：“这个好，这样她一定会愿意的，多谢姑娘，这些你看够不够诊金，不够的话，我再去筹点儿。” 男子掏出一把碎钱，铜板居多，苏娇想象得出他是如何一枚一枚攒下来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并非是诓你，你真的是第十个进我一线堂的人，免费看病也是真的，所以你快些回去将你的妻子带来，生病可不好拖着。” 那男子眼里涌出不敢置信：“这、这怎么行呢，这不行的……” “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快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有些病症瞧着不危险，可一旦时间长了，我也无能为力，你可别耽误了。” 苏娇的话让男子紧张起来，咬了咬牙也顾不得纠结诊金，转身立刻往家里跑。 苏娇心情舒畅，一转身，瞧见国公夫人带着她的两个侍女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眼睛里满是怨怼。 “夫人这就要走了？那恕不远送，夫人慢走。” 国公夫人声音阴冷：“你对这种穷酸的人倒是很有耐心，怎么，忘不掉自己的出身吗？” “是呀，人可不能忘本，夫人这样高贵的人，还是去找更有名气的大夫吧。” 她怎么没找过？ 连宫里的太医她都请回来瞧过几次，可有什么用呢？若是有用，她还会来这里？ 第222章 真好 “你好样的，苏娇，我就看一看你这样的人，究竟能在京城待多久，等你失去了庇护，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为。” “这我就要为自己辩护一下，我做什么了？分明是夫人一言不合就想动手，我的人只是还了手而已，你这也怪到我头上，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国公夫人哪里还肯跟她说话，冷哼一声离开了一线堂。 苏娇在她身后挥着帕子，想了想没将“再来玩儿啊”这句话说出来，那就太拉仇恨了。 玄水凑到她身边：“姑娘，这位夫人心里怕是有气，故意让人将那座红珊瑚给弄倒了，碰坏了一些。” 这座红珊瑚价值高昂，按理说苏娇应该肉疼不已，不过一想到这是谁送的，她点点头，不很在意道：“那也没法子，就放着吧。” …… 过了一会儿，之前那个男子终于来了，手里还拉着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衫，带着木钗的女子。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我真的没什么事儿，家里还有活要干呢。” “那些不需要你做，你先养好了病才是正经，我不骗你，是真的。” 两人到了一线堂门口，女子挣扎的更厉害了：“这地方瞧着就不便宜，我们赶紧回家，我自己可以好的，哪里就需要看大夫了？” “你都病的这样了……” 苏娇从门里出来，一线堂里的丫头特别机灵地过去扶住了女子。 “婶子，你丈夫确实没骗你，不收你诊金，他也是想你快些好起来，你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才是。” 女子见苏娇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一时间愣住了，半推半就地被扶进了一线堂。 进了诊室，女子才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站在那里什么都不敢碰。 “姑娘，我家那口子就是太大惊小怪，我真的……咳咳咳咳……” 女子话没说完，便弯下腰发出一串咳嗽。 苏娇戴上她自制的口罩，眼睛弯弯的，很有安抚的作用。 “婶子你先坐下，左右又不收你们的钱，让我看一看也没什么是不是？” 女子瞧着凳子都是雕花的，光滑漂亮，她哪里敢坐？ “我……我就站着就好……” 秀巧也进来了，戴上了口罩，扶着女子坐下。 “你还是坐着，我家姑娘也方便给你诊断不是？你别担心。” 秀巧特别会安抚人的情绪，没多一会儿，女子便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了。 苏娇给她做了诊断，口罩下的表情有些严肃。 “你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可有咳出过血丝来？” 女子声音怯弱：“有一阵子了，血丝……咳得久了都会有一些。” “秀巧，将她扶到床上去，衣服解开。” 苏娇起身，去外面准备要用的东西。 女子的丈夫等在外面，见到了苏娇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了。 “她这个病症，治起来有些棘手，不过幸好，你来的早，再拖下去，恐怕我也没办法了。” “这么、这么严重吗？” “原本是不严重的，可是时间拖得太长，生出了别的症状来。” 男子表情变得异常自责：“都怪我，若是我能早一点……可她说大家都是这么忍着的，家里揭不开锅，哪里能一生病就往医馆跑，我应该……”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现在进去给她诊治，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苏娇掀开帘子进屋，女子已经在秀巧的帮助下将衣服脱了，很是不好意思地躺在床上，嘴里还喃喃自语：“这么干净的床，我、我还是……” “躺着就好，秀巧，帮她将脸侧着，免得咳嗽的时候不舒服。” 苏娇取针，取穴孔最、尺泽，平补平泻手法，持续运针两分钟，力达气至病所。 留针三十分钟，每五分钟行针一次，丝毫不得松懈。 留针期间，苏娇又以七星针在她一例的颈动脉有规律有节奏地雀啄样叩击，自上至下，周而复始地反复弹刺。 叩刺对手腕要求很苛刻，频率在每分钟一百八十次左右，要持续最少十分钟。 苏娇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底下，精神始终专注。 等给女子诊治完，她的手腕已经酸疼无比。 女子等苏娇取了针，从床上坐起来，态度依旧惶恐。 “大夫，这就、就好了吧？” “你的病症，每日都得来针灸，还要配着喝药才会慢慢好转。” 女子连连摆手：“不用的，我已经好了许多，真的，这点小病……” “你可有孩子？” 女子楞了一下，脸上总算露出一丝隐隐的欣慰：“有两个孩子，年岁都还不大。” “那你可想过，若是你有个什么事，你的两个孩子该怎么过？没有娘疼的孩子该过得多艰难？” 女子脸色变了几变：“总不会，这么严重吧？” “我是大夫，我最知道严不严重，你有孩子，又有关心你的相公，你舍得年纪轻轻地便丢下他们？” “我……我舍不得……” “那就记得，每日都得来，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你的丈夫和孩子，这也是必须的。” 苏娇先一步出门，写了一张方子交给药童，让他们将药抓好给那男人拿着。 “回去后好好让她休息，这些药早晚各一次，吃过饭之后再喝，先用水泡一会儿，然后中火煎煮，她的情况，每日都得来一趟，你回去好好劝劝她。”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她……真的能治好吗？” “如果按我说的做，好好调养，应是问题不大。” 男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等女人从里面穿好衣服出来，赶紧迎上去，牵住她的手。 两人过来就要给苏娇跪下，苏娇赶忙让开：“别别别，我最不喜欢这一套，能治好一个人，我自己也挺高兴的，行了，赶紧回去吧。” 两人再三感激，才相互搀扶着慢慢离开。 苏娇站在门边上，看着男子小心翼翼地牵着女人的手，侧过来的脸上满是担忧。 “啧，真好。” 秀巧伸过头来看了看：“姑娘，哪里好？” 第223章 确实值得 “相互扶持，相濡以沫，这样还不好？” “嗯，是挺好的。” “不过也不好。” 秀巧：“？？” “贫困的时候能够共同进退，可人一旦有了银子，就会生出别的心思来，能同贫困但不能共富贵，当然不好。” 苏娇有些感叹：“想要纯粹的情意就得过苦日子，想要过富足的日子就得忍受变心，哎……” 秀巧试探地说：“姑娘，您会不会将事情想的太……可怕了一点呢？哪里就那么没有指望？” “那你可见过，家里有钱的男人只娶一个老婆，对她忠贞不二白头到老的？” 秀巧于是绞尽脑汁地思考，迫切地想举一个例子反驳姑娘悲观的情绪。 可她想啊想啊……直接就沉默了。 倒是苏娇轻笑了一声：“不用难过，我也没见过，一个，都没见过。” 所以她对这个时代的婚姻是绝望的，也没办法，社会行情在这里，男人一有了钱，不娶个妾室就像是不能证明自己有本事一样。 大家还都觉得理所当然，司空见惯，可谁问过妻子的意思？ 哦，可能也问过，不过从妻子口中说出来的答案只能是一个，否则，便是善妒，是妒妇，是可以被随便休了的。 妈的智障！ 苏娇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不能去想这个问题，想了她就生气。 “我写个方子你让人去煮了，我们都喝一点，尽管如此，我今儿还是高兴。” “姑娘，不赚银子您也高兴？” “嗯，高兴，有银子赚我高兴，不收人诊金我也高兴，只要我高兴，怎么都行。” 秀巧明白了：“姑娘高兴就好。” …… 晚一些时候，一线堂关了门，秀巧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姑娘高兴嘛。 苏娇开了一壶桃花雪，拉着玄山玄水要拼酒，被秀巧阻止了。 “姑娘，小山小水不能多喝，今儿那位国公夫人受了气回去，没准会做什么，他们得保持清醒才成。” “那你陪我喝。” 秀巧一脸苦笑：“姑娘您真的要我陪吗？” 苏娇想了一下，摇摇头，还是算了。 秀巧这丫头的酒量……那就不能称之为酒量！ 半杯！一点儿不夸张，就半杯，她就能醉得头疼好几日。 秀巧笑起来：“要不……姑娘您等久仁长大了，他就可以陪您喝酒了。” 苏娇木然地看着久仁一本正经地点头，头上满是问号：“那我得等多久？” “不久的，再等个几年？” 苏娇被逗得笑起来，拿着杯子自斟自饮：“算了算了，我自己喝。” 不过巧的是，过了没一会儿，萧离然就来了。 苏娇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起来，朝着他招了招手：“萧大人来的正好，一块儿喝酒吧。” 萧离然远远地就看到苏娇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意，小手软乎乎地跟他招手，浑身透着慵懒的劲儿，像极了偷吃到东西的小狐狸。 他大步走过去：“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唔……看见了高兴的事情，萧大人一会儿可还有事？没事的话，喝一点儿？” 萧离然在她身边坐下：“什么高兴的事情，我也挺想知道。” 苏娇给他倒酒，两人一边喝，她一边说那一对小夫妻的事儿。 “难得瞧见如此重情义的男子，难道不值得高兴？” “确实值得。” 苏娇自己之前明显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有人陪她，更是肆无忌惮，很快眼睛里便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醉意。 听到萧离然也赞同她的话，苏娇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忽然凑到萧离然的耳边：“不过啊，这样的情分，只能在过苦日子的人身上才能看得到，是不是很讽刺？” 萧离然没太听清楚苏娇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耳朵旁呼吸的热气，占据了他所有的感觉。 温热中带着桃花雪特有的清甜气息，苏娇耳边垂下来的发丝若有若无地蹭到了他的脖子。 萧离然面容平静，身子稳稳地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可思绪，却早已经飘了起来。 “姑娘，您坐坐好。” 秀巧看不下去了，将苏娇的身子扶正，委婉地说：“要不咱们不喝酒了，喝汤好不好？熬了一下午的鸡汤，油都撇干净了，特别鲜甜。” 苏娇挣扎了一下：“我就再喝两杯，两杯也不会占肚子，喝完了再喝汤。” 秀巧在心里叹气，这哪里是两杯的问题，姑娘一喝多，行为比起平常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儿萧大人还在呢！ 可惜的是，秀巧怕是已经说晚了。 苏娇在没有穿越过来之前，是自诩千杯不醉的，不夸张的说，她就没让一同喝酒的人看过自己醉的样子。 但是这个身子却好像并不是那样，苏娇就不甘心了呀，那怎么成呢？ 这种糖水一般的酒，她怎么就能喝醉呢？ 所以苏娇有意识地想锻炼自己的酒量…… 然而这种事情吧，真的随缘，反正苏娇不事先喝醒酒的汤药，就撑不了多久，她也就放弃了。 但渐渐的，她还挺喜欢微醺的滋味。 苏娇说好了两杯就是两杯，多一杯都没有。 她拿着酒杯，里面清亮的酒液轻轻晃动：“萧大人，干杯。” 苏娇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碰萧离然的，嘴角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还特别做作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给逗笑了，咯咯咯地笑半天。 萧离然拿起苏娇碰过杯的酒，慢慢地喝掉，总觉得，滋味好像跟之前喝的又有不同。 苏娇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萧大人，我今日可能给你添麻烦了。” 苏娇说的很认真：“但我也没办法，她先欺负人，小山小水才还手的，我就纳闷了，也没多大的本事，怎么就那么淡定地让人动粗呢？” 苏娇歪着脑袋，一脸想不明白。 萧离然忍不住笑起来，那些人想要动粗，哪里是仗着手里的人有功夫？不过是笃定别人不敢还手罢了。 玄山玄水已经将这事儿跟他说过，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位国公……唔，怎么说呢，后宅都一团乱，怕也顾不上别的事情。 第224章 秀色可餐懂不懂？ “萧大人，怎么办呢？” 苏娇舔了舔嘴唇，虽然当时她是丝毫不怯弱的，可这会儿迷迷糊糊又觉得，应该还是给萧大人添麻烦了。 萧离然目光从苏娇水润的唇瓣上扫过，舀了一碗鸡汤放到她面前：“先喝汤。” 苏娇眨了眨眼睛：“我还有一杯酒没喝呢。” 她记性很好的。 “喝汤吧，喝了我告诉你怎么办。” 于是苏娇很没有立场地忘记了那杯酒，拿着汤匙慢慢地喝起汤来。 熬了很久的鸡汤，鲜甜滋味全都渗了出来，撇除了油腻，清淡滋养。 她乖乖地将一碗鸡汤全都喝完，擦了擦嘴抬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萧离然，在等他说该怎么办。 萧离然浅笑起来：“不用在意就好，在一线堂里还想伤人，你做得很对，要表扬的。” 苏娇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目光在萧离然脸上扫来扫去。 “怎么了吗？” 萧离然摸了摸脸颊，莫非方才吃东西沾了什么？ “别动。” 苏娇一把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继续盯着。 看了半天，她眼里慢慢地蒙上一层淡淡的迷醉：“可真好看。” 秀巧：“……” 她就知道要坏事！ “姑娘，咱们该回屋歇着了。” 秀巧赶紧去扶苏娇，苏娇却不愿意：“我还没吃完呢。” “那、那你再吃点儿？” 苏娇嘿嘿嘿地笑，朝着秀巧神秘兮兮地摇了摇手指：“秀色可餐懂不懂？” 秀巧脸色僵硬，不懂，也不想懂！ 她继续去看萧离然：“怎么这么好看呢？跟艺术品一样，哎呀真想摆在屋里每日都看……” 秀巧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离然：“萧大人，我家姑娘喝醉了。” 萧离然的嘴角要动不动的，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不过秀巧觉得他还是不知道，不然怎么会一脸浑身舒畅的表情？ “我吃好了。” 一旁默默吃饭的久仁忽然站起来，走到苏娇面前的时候，小声地说：“姐姐，你眼光真好。” “是吧是吧？” 苏娇开心起来，自己的眼光可不就是很好。 “久仁的眼光也很好。” 苏娇一把抱住久仁，吧唧一下亲在他额头上：“我们久仁往后一定也是个大帅哥！赶紧去休息去，多睡觉才能长高高。” 久仁小脸红红的点点头，往自己地屋子里去了。 苏娇自顾自地乐着，她喝醉了酒也不会如何，用秀巧的话说，就是心情特别好，开心一阵子就会乖乖睡觉。 但就是那一阵子，有时候会让秀巧心塞，比如现在…… 苏娇是个颜狗，萧离然又是她在这里见到的，最好看的那一个，这会儿趁着酒意，往常只会让自己露出欣赏的表情，此刻却有些压不住了。 好看好看好看的！恨不得能变出个手机来三百十六度全方位拍照，然后疯狂舔颜。 萧离然神色泰然地坐在那里，眼睛也看着苏娇，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让苏娇心里越发土拨鼠尖叫。 秀巧都要无语了：“萧大人，您行行好别笑了。” “她喜欢。” “姑娘喜欢也没用啊。” 秀巧嘟着嘴低声抱怨，萧离然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语气不变：“这是为什么？” 这让秀巧怎么说？人到底是皇子呢。 可秀巧不说，苏娇却是无所顾忌的，她这会儿也还没醉到那份上。 “那当然是因为，萧大人可算不上什么良配。” 苏娇一开口，秀巧脸都黑了，甚至想强行将苏娇扶回屋子。 萧离然动了动眼神，玄山玄水立刻过来将秀巧隔开，他声音显得更轻柔，更具有诱惑：“这又是，为什么呢？” 苏娇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蔑视，像是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还要问呢？ “你可是皇子，往后是要娶王妃的，侧妃总要两个吧？妾室总要四五个吧，真是心疼你的王妃。” 苏娇叹了口气：“所以，好看是好看的，也就只能看看。” 她像是无奈地收回了目光，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太好看了也不好，往后，我得去哪儿找个替代地欣赏呢……” 萧离然眼瞳微缩：“……替代的？” “对啊，最好是个，跟萧大人长得一样好看，但身份平庸，没钱最好，我也不介意养着嘿嘿嘿……” 苏娇的笑声趋向于猥琐，丝毫没发现身边萧离然的脸色变换了几次，让人无法形容。 她也差不多乐完了，用手揉了揉眼睛：“困……” 秀巧立刻被放行回到了苏娇身边，还不忘瞪了萧离然一眼。 “姑娘，我们回屋吧。” 这一次苏娇没有抗拒，站起来之后，还跟萧离然招了招手：“拜拜。” 萧离然学着她的样子也招了招手，然后垂下，目送苏娇离开。 他一直都知道，苏娇对成亲这种事没有任何想法，他能感觉得到她从心底的不信任，觉得成亲是傻子才会做的。 可萧离然今日是头一次听说，自己不是良配这种说法。 但他也很委屈啊，身为皇子，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怎么就直接不是良配了呢？ “萧帅，您今日要歇在这里吗？” 萧离然将苏娇没有喝的那杯酒拿起来，一口气喝掉。 “不，我有些事情，想要找国公爷聊聊。” …… 苏娇第二日起来头有些疼，坐在床上楞了半天。 秀巧手里端着个碗进来：“姑娘醒了，先喝了吧，能舒服些。” 苏娇闻到了味道，是醒酒的汤药，她扭过头：“我昨个儿，又喝多了？” “姑娘想想呢？” 苏娇抿了抿嘴，先把醒酒汤给喝了。 她喝醉了吧，还跟别人不一样，因为她不会喝的烂醉，所以也不会出现断片儿的情况。 也就是，等她醒过来，她之前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回想起来！ 将碗还给秀巧，苏娇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秀巧面不改色：“姑娘也别太担心，萧大人似乎还挺高兴你说他好看的。” 苏娇扭过头：“可是，我还说我往后要找个跟他一样好看的养着。” 秀巧的表情龟裂了，说了啥？ 第225章 双倍奉上 看着秀巧手都在发抖的样子，苏娇叹了口气，要不短时间内还是先不喝酒了吧。 “萧大人不会觉得我是在调戏他吧？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真的有这么个打算而已。” 喝了醒酒汤，苏娇舒服了一些，起身洗漱吃饭，去了一线堂。 让她欣慰的是，昨日那对小夫妻来了。 女子脸上没有昨日那样抗拒，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见到了苏娇非要她收下。 “都是些不值钱的，姑娘心善，可我们不能厚着脸皮沾您的便宜。” 苏娇推脱不过只得收下，带着那个女子进了诊室。 女子仍旧有些害羞，不过好多了，躺着的时候咳了两声，小声地问苏娇：“大夫，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若是你想治的话。” “我想，我想的。” 女子语气焦急：“昨个儿回去见着我的孩子，我抱着他们就想，他们还这么小，我真的舍不得，所以我得好好的，我好好的，他们才能也好好的。” 苏娇带了口罩转身，眼睛弯弯的：“你能这么想就好。” 病人有求生的欲望，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苏娇给女子诊治，从诊室出来，伙计来跟她说，有贵客来找她，已经请进雅间了。 苏家抬头看了一眼雅间半开的窗户点了点头，先跟男子说了他媳妇的情况，让他们明日继续过来。 送走小夫妻两，苏娇才有空去理贵客。 “又是国公夫人？昨个儿不是才气冲冲地走了吗？今儿就又来了？” “姑娘，不是那位夫人，是个男子。” 苏娇一愣，男子？那倒是稀奇了。 “我去见见去。” 苏娇上了楼，站在雅室外敲了敲门，门直接被拉开，她一眼就瞧见了贵客的样子。 苏娇：“……” 现在假装自己走错了行不行？ 可萧离渊已经转头看着她，脸上是一如既往让人不大舒服的笑容，苏娇看了一眼玄山和玄水，才硬着头皮走进去。 这里可是医仙堂，有、又什么好怕的？ “三皇子殿下，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萧离渊的目光在苏娇身上扫视了几遍，阴测测的笑容更甚：“你要站在门口跟我说话？” 苏娇满心不情不愿地往里挪动，却也没走几步，脸上笑容越发虚假客套：“皇子莫非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只是一线堂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馆，唯恐损伤殿下玉体，殿下不若请宫里的太医看一看？” “怎么我七弟看得，我就看不得？” 当然因为萧大人长得比你明朗好看又性情和善啊！ 苏娇在心里呐喊，嘴里却不敢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民女之前不懂事，冒犯过了七皇子，便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萧离渊冷笑一声，敢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胡扯的，她算是第一个。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听说，你这一线堂开张之日，但凡来庆贺的人，都会得到一线堂送出的药茶作为回礼，怎么，我没有收到呢？” 苏娇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那实在是民女的不是，请三皇子息怒，民女地位低微，收到三皇子的贺礼受宠若惊，以至于疏忽了，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双份的！” 她连解决方法都想好了，企图以两份药茶来打发萧离渊。 苏娇在心里莫名其妙，三皇子也是闲的，就为了个药茶特意来一趟一线堂？ “双份的药茶，你觉得合适吗？” 苏娇特别诚恳地点头，像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合适！ 萧离渊目光落到一旁，他让人送来的红珊瑚上，最旁边的一根珊瑚枝丫已经断了，断下来的枝丫，十分随意地放在盆里。 “‘受宠若惊’？这便是你受宠若惊的表现？苏娇，你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 “不不不不。” 苏娇立马表演了一个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她正了正脸色：“三皇子殿下这就是冤枉民女了，若殿下昨个儿来，必是能见到一个完完整整，被保护的好好的，一天擦三遍的红珊瑚，可不巧，昨日这间雅室里来了一位贵人，她……脾气不大好……” 苏娇笑得有点敷衍：“民女身份低微，没能保住殿下的馈赠，实在是，愧对殿下。” 她还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面容变得很是忧伤。 “哦？还有这种事儿？” “民女可不敢在殿下面前信口开河，这红珊瑚被弄坏了，民女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民女也没什么见识，于是就想着，干脆不要去碰它，免得更加无可挽回。” 萧离渊又不是没有调查过苏娇，也不是不知道朱家，在那个朱家，她怎么可能没什么见识？ 可这丫头说得有理有据，言之凿凿，想来她也不会蠢到去编造，这么说，真有这么回事？ “昨个儿来的贵人是谁？” “三皇子殿下，民女并非想要跟谁告状，况且，此事也无需劳烦三皇子殿下。” 苏娇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门口忽然有了动静，玄山的身影出现：“姑娘，薛家姑娘来了。” “筱筱来了？” 苏娇眼睛一亮，筱筱可真是个宝贝，救她于水火！ 她回过头：“殿下，民女要去给人治病了，请殿下恕罪。” “你好像，很喜欢薛家的姑娘？” 萧离渊垂下眼眸，似是不经意地问。 苏娇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眼里也没有了之前冥顽不灵的光芒。 “是，我是很喜欢她，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伤害到我喜欢的人。” 苏娇知道这个场景或许很可笑，她一个平明百姓，居然在一本正经地告诫当朝的皇子殿下。 任谁见了，怕都是会笑出声音来才是。 不过大概只有苏娇和抬起眼眸的萧离渊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苏娇骨子里就没有卑躬屈膝这根骨头，她清楚地知道面前的人谁，她也是真的再警告他，不要对薛筱筱有任何想法。 不然，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就是这么护短！ 第226章 怎么能算了？ 雅室里一阵令人煎熬的静谧，在苏娇身后的秀巧，手心湿漉漉的，浑身一阵阵发着虚汗。 这位三皇子殿下，可不是寻常人啊！ 可在她面前站着的姑娘，脊梁挺得笔直，声音掷地有声，秀巧不能让自己给姑娘丢人。 萧离渊慢慢地眯起眼睛，好像敢这么警告自己的，也只有她一个？ 这个苏娇，是真的不怕死呢？还是只是仗着萧离然才如此肆无忌惮？ 萧离渊认为是后者，也只有后者才能说得过去，可也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即使没有萧离然，她恐怕也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你这话，仿佛是特意跟我说的？” “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殿下若是没事，我先出去了。” 苏娇蹲了蹲身子，转身走出去。 萧离渊靠在窗边，从那扇半开的窗户往下看，看到那个曾经的胖姑娘见到苏娇，笑容满面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苏娇就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之前那对穷苦的病人也是，苏娇跟他们说话，便是离得远听不到，也能感受到和善温柔，像一个完全无害，无比温顺的女子。 可她在自己面前…… 萧离渊摸了摸下巴，她好像反应都挺过激的？像是本能地在害怕抗拒自己。 可真是有意思。 “殿下，您要回宫吗？” 萧离渊看了一眼红珊瑚，嘴角微扬：“不，去查查，谁那么大的脾气，连我送的东西都敢弄坏，弄坏了人的东西，怎么能算了？” …… 国公府最近有些热闹。 国公爷一回到府里，居然没有去他喜欢的妾室那里，而是径直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国公夫人很是诧异，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得到消息之后特意换了一身国公爷喜欢的衣衫，等着他来，还让人准备了国公爷喜欢吃的茶点。 谁知国公爷来了之后，连坐都没有坐下，直接兴师问罪起来。 “谁让你去一线堂闹事的？” 国公夫人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想起来一线堂是个什么地方。 还是她身边的丫头轻声提醒了，她才想起来，是那个让她一肚子气的医馆。 国公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老爷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一线堂是个医馆，我难道不能去吗？”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一线堂背后站着七皇子，你还去闹事？你是疯了吗？” “老爷，难道是七皇子来找你了不成？那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医女，七皇子糊涂了不成？”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整日不弄些事情出来就不舒服是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会死吗？啊？” 国公夫人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火辣辣地疼。 “老爷，我怎么了？我去求医，那丫头不给我治病，我难道能忍得下这口气？她一个医女，有什么要紧的？老爷却如此给我没脸！” “你要什么脸面？你以为七皇子还是从前那个势弱无害的七皇子？他如今势头正盛，你却去招惹他的人，你还要什么脸面？” 国公爷简直要被气死了，他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搭上七皇子这条绳子，却得知自己夫人做出此等事情，还是七皇子亲口跟他说的，他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你若是不会出门应酬，就不要出门，不是病了吗？那就在家里给我好好养病！” 国公爷一挥袖子，气哼哼地离开，他现在急需要人安抚，看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就来气。 国公夫人手捂着头往后仰倒，跌坐在椅子上，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怎么了？不就一个医女而已？做什么如此小题大做？ 七皇子当真因为此事刁难老爷？他难道真那么喜欢一个提不上台面的女人不成？ 国公夫人胸口郁结，一个晚上居然真的病了。 第二日又听说国公爷正在来她这里的路上，国公夫人心里有气，想着就算老爷跟她赔不是，她也不要这么快原谅老爷，怎么也得、怎么也得让老爷多哄她几次。 国公夫人躺在床上，眼角瞥见了国公爷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伤心和生气的表情。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国公爷的道歉，而是等到了冷冰冰的声音。 “夫人身染重疾，需要去别苑养病，现在，立刻，将她送到别苑里，没有我的话，夫人不可以出别苑半步，免得病得更重。” “身染重疾”的国公夫人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头上放着的凉帕子直直地落到了被子上。 “老爷！你在说什么？你要将我送到别苑去？” 国公爷远远地站着，冷着一张脸让丫头们动作快一些，别耽误了时辰。 “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这些年你一个一个往家里抬人，我咬着牙都忍了，如今是怎么，揪着我一点儿错就要让我给那些贱人腾位置吗？” “一点儿错？” 国公爷铁青着脸转过头去看她，目光恨不得将她给活吃了。 “你以为这事儿是我意思吗？是我想让你禁足别苑？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啊？这是你自己造的孽！” 国公夫人眼瞳收缩：“……是七皇子？是七皇子要你这么做的？他疯了吗？” “呵，七皇子真还不屑这么做，说起来你在一线堂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七皇子顶多敲打我一番。” “不是七皇子又会是谁？谁还会被那个医女迷住？” “算了，还是告诉你吧，你在一线堂里，是不是弄坏了一尊红珊瑚？” 国公夫人愣住，她记得的，那尊红珊瑚看着就挺贵重，那会儿自己心里气不过，想着就算能让苏娇不痛快也是好的，所以趁着人不注意，将那珊瑚给推倒了。 “那尊红珊瑚，是三皇子送给一线堂开张的贺礼。” 国公夫人脸色瞬间煞白。 “三、三皇子……” 怎么会？三皇子怎么会给那丫头送贺礼？那个医馆不是、不是七皇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若是不去别苑，会害了一大家子，反正这也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 第227章 有这么重要吗 国公爷催促下人动作快些，国公夫人这会儿终于害怕了，不断地摇头：“不，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由不得你不去。” 眼看国公夫人开始挣扎叫喊，国公爷朝外面使了个眼色，立刻进来两个婆子，给国公夫人灌了一碗汤药下去。 国公夫人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看着国公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我也没办法，三皇子可不是好敷衍的，为了国公府，只能委屈你了。”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国公夫人虚弱地伏在床上，挣扎着不肯昏过去，她喘着粗气：“那我何时……能……回来？” 国公爷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三皇子的意思，夫人就在别苑那里安心住着，你放心，一应用度都会按着当家主母每月给你送过去。” 国公夫人的眼睛睁到极限，里面一片灰败。 三皇子这是要她永远在别苑里，直到死吗？ 就因为弄坏了他送的一个红珊瑚，她可是国公夫人，他竟然如此蛮狠霸道吗？ 她不在府里，还算什么当家主母？这个家，她还怎么当的下去！ 国公夫人的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她心里无限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踏进一线堂，就好了…… …… 苏娇是不知道这回事的，她本还防备着国公夫人来找茬，特意吩咐玄山玄水这阵子多警惕一些。 “天干物燥，若是见了身份不明的人在附近徘徊，千万不可放松警惕。” 那可是国公府，就算萧大人说没关系，苏娇心里还是会在意的。 然而一连数日，一线堂都安安稳稳，没有任何乱子。 苏娇的心渐渐地放下，想来国公夫人也不会跟她这么个小姑娘多计较不是？ 那对小夫妻还是每日都来，女子已经不会克制不住咳嗽了，脸色也不再蜡黄的可怕，看着柔美了许多。 “还需要针灸巩固，切不可放松，方子我做了调整，依然是要喝的，另外不可以太过劳累，不然恢复的会很慢。” 小夫妻连连点头，男子看了女子一眼，女子有些惶恐地开口：“大夫，我去倒药渣的时候，有人好奇看了，说是、说是你给我用的药并不便宜，我……” “药就是药，对症就好，什么便不便宜的。” “可是，可是我们实在无以为报，怎能平白受您如此大的恩惠。” 苏娇将调整好的方子交给药童去抓药，脸上笑容淡淡：“因为我喜欢听你们喊我大夫，我高兴。” 别人要么喊她“姑娘”，要么喊她“丫头”，或者“医女”，他们每次见到她，都会诚心诚意地喊她大夫，满心的信任和感激。 苏娇每次听了心情都会很好。 小夫妻忐忑不安，药童将药抓来，苏娇直接塞到他们手里：“我乐意这么做，你们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小夫妻还想说什么，一线堂外走进来一个神色拘谨的女子，咬着嘴唇，能看得出很是犹豫。 苏娇勾了勾嘴角：“我又有病人了，你们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小夫妻感激地离开，苏娇朝着那个女子面前走过去。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女子像是受惊了一样往旁边让了几步，然后定了定心神，声音稍稍有些低：“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女大夫？” 苏娇笑容越发甜美：“没错，我就是这里的女大夫。” 女子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苏娇：“您就是？” “是呀，难道我长得不像？” “……有些太漂亮了。” 这话苏娇爱听极了，是个实诚人。 “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里面说话？” 那女子的手拽着衣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进了诊室，里面淡淡清雅的香气让人放松心情，秀巧送了茶水进来，出去后将门关上。 “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人，姑娘不用顾忌，有什么困扰尽可以说出来。” 女子姓陶，是嫁到京城来的，她说她与夫君成亲已有两年之久，却到如今都没有孩子，也并非不能怀上，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都会滑胎。 陶倩说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和伤心，她还告诉苏娇，她的小日子也不太准，这两年用了不少法子，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让她十分困扰。 “幸而我的婆家宽容，并没有因此而看轻我，我、我也提出过给夫君纳妾，夫君却说还没到那一步，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可这种事情，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寻医，寻常医馆里的大夫都是老先生，也实在不便。 因此她听说新开的一线堂里是个女大夫，心里立刻又燃起了希望，今日鼓足勇气想来找大夫看看。 苏娇耐心地听她说完，她其实也猜到自己开一线堂，接诊的女子一定在多数。 女大夫在这个时代里太不常见了，男子与女子之间又讲究礼数，要男大夫去给女子看病可以，但只能是普通的，一些私密的病症，先不说大夫肯不肯看，首先大部分女子都是不肯的。 后宅女子有很多得了私密的病症只能忍着，或是去找神婆之类的人，但效果全凭运气，大概率是没有任何作用。 “大夫，你能帮帮我吗？” “我试试。” 苏娇一口应下，陶倩脸上总算是露出有指望的笑容来：“太好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有没有孩子，对嫁了人的女子来说，那么重要吗？” 苏娇轻声感叹，被陶倩听见。 “大夫还未嫁人吧？” “嗯，这辈子也没这个打算。” 陶倩：“……” “不用这么惊讶，我这性子，一个人过比较好，就不坑其他人了，会愿意娶女大夫的人想来也没多少，他们愿意娶，我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再说，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陶倩被她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明明是惊世骇俗的想法，偏偏被她云淡风轻混不在意的口气说出来，莫名就好像没什么一样。 她只能喃喃地说：“大夫，您一定能遇到一个对您好的人。” “那你不如祝我一夜暴富。” 陶倩：“……” 第228章 能帮得上她就太好了 苏娇开始给陶倩诊断，她年岁并不大，年轻，恢复力强，习惯性流产其实很复杂，但她愿意试着帮她。 陶倩的身子有些发虚，怕是因为滑胎的关系伤了元气。 “你先不要想着怀孩子，先把身子调理好才是正经，总这么反复滑胎，会让你身子亏虚。” 陶倩面色犹豫：“可是，可是我拖不起，婆家如此待我，我就想着，能尽快给他们留个后。” “你的身子不调养好，便是怀上了，也无济于事，若你身子真的亏空坏了个彻底，我也无能为力。” “我……我知道了。” 陶倩点点头，苏娇便开始给她调理。 陶倩小日子不准，苏娇细问了之后，还有旁的症状，但她之前羞于启齿，因此没有跟苏娇说。 苏娇跟她交代了，最好等自己的消息，告诉她身子已经调养完毕再做怀孕的准备。 陶倩连声答应，一问诊金居然并不贵，喜出望外。 “若大夫您能治好我，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会给你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不必如此，这是我分内的事儿。” 苏娇给她开了药，目送她离开。 秀巧看了看苏娇的脸色：“姑娘，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就是觉得，做女子真不容易……总是落胎，伤的是自己的身子，却还一心想着要为夫家传宗接代，好像不做这件事，她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一样。” 秀巧趁机说：“可姑娘您看，那也是因为她的夫家对她好呀，她生不了孩子她的丈夫都没有纳妾。” “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倘若她这症状也我没办法，你觉得她的夫家，能够一辈子不纳妾，愿意不留香火？” “这……” 秀巧张了张嘴，她没法儿昧着良心说愿意，一般情况下，怕是……都不愿意的。 苏娇忽然带着嘲弄的意味笑起来：“你知道这世上有的男人就是没办法让女人生孩子吗？可他们成亲之后，女子是不会因为丈夫生不了孩子而闹着和离，若换做女人生不了孩子，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休妻也休得，不休的话往家里一个个纳妾，旁人还要说他没有休妻有情有义，不能生孩子对女子来说，就像是判了死刑一样，你说有不有趣？” “姑娘，寻常人家都是很看重香火的……所以才会……” “所以女子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我明白的。” 苏娇怎么会不明白，所以才恶心这种盲婚哑嫁。 “不过陶姑娘还算幸运，没遇到个恶婆家，我若是能够帮得上她，就好了。” …… 苏娇开始帮着陶倩调养身子，间或一线堂零星地也会来几个病人，或感染风寒，或磕磕碰碰，都是小事儿。 但，这也表示一线堂开始被一些人接受了。 苏娇心情很好，虽然她也知道，这些病人当中，看在熟人的面上来捧场的比较多，但她一样高兴。 “你的身子亏损的厉害，要慢慢温补调养，至少大半年时间都不要受孕为好。” 苏娇大致给陶倩定了个时间，陶倩虽然点头，可看得出她眼睛里还是有些挣扎的。 她就恨不得立刻就可以给夫君生个孩子才好。 苏娇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可没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叮嘱她，告诉她如果急于求成，到最后只能是一场空，到了那时，她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大夫，我、我会听您的。” “那样最好，我很希望自己能治好你，但这也需要你的配合。” 陶倩眼睛里流露出感激来：“我夫君知道我来一线堂，他也很支持我，希望这一次能有效果，我不想辜负了他。” “你是个有福气的。” 苏娇笑了笑，对陶倩的情绪略微复杂。 她觉得这个女子，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夫家，完全不考虑自己，可那夫家对她似乎也很好，她就一时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不过看到陶倩脸上温柔盈盈的笑意，苏娇叹了口气，还是为她高兴吧，能遇到这样的夫家，也着实不容易。 送陶倩出去的时候，苏娇瞧见了萧离然。 她脑子里轻轻嗡了一声。 从那日自己喝醉了酒之后，便没有再见过萧离然。 苏娇还挺庆幸，觉得时间一长，那晚上自己说了什么怕是都会不记得。 然而她一看到萧离然的脸，那些话清清楚楚地又浮现了出来，像是怕自己忘不掉一样，仿佛在脑海里加粗还标红了。 怎么回事儿？ “萧大人。” 苏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再自然一点，笑容再亲切一点。 她没忘不要紧，只要萧离然忘了，也是一样的。 萧离然慢慢走过来，好看的脸在苏娇眼里逐渐放大，最后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站定。 “你可找到了人了没有？” 苏娇目露疑惑：“找什么人？” “不是要找个跟我一样好看的，养着吗？那可不太容易，要我帮忙吗？” 轰的一下，苏娇难得地觉得自己脸在发热，火烧火燎的。 他也没忘啊…… “萧大人，那是我醉酒之后的话，您不用记得那么清楚。” “可怎么办呢，你说的话，想让人忘记都不成。” 苏娇自我反省了一下，也是，在这种时候是有些惊世骇俗，怕是给萧离然留下深刻印象了吧？ 苏娇舔了舔嘴唇：“我这会儿没病人，萧大人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要。” 萧离然扫了一眼苏娇泛着粉色的脸颊和脖子，心情很好地抬脚走了进去。 “这里如今也有病人了吧？” 苏娇提着茶壶给他倒茶，一边说：“是有一些了，筱筱给我介绍了不少，还有是冲着每月的香脂来的，都是一些头疼脑热，不过已经很好了。” 萧离然拿起她倒的茶盏喝了一口：“那是他们还没有发现你有多厉害。” “应该发现了吧，萧大人可见过筱筱如今的样子，连我都有些想不起她原来的模样，小姑娘变得相当漂亮。” 苏娇每每见了薛筱筱，除了为她开心，还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第229章 说的有道理 苏娇尚且如此觉得神奇，薛筱筱身边的人，应该更加惊讶才对，所以自己的医术到底如何，怕是也有不少人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所以我不着急。” 萧离然笑起来：“说起这个，我倒是与有荣焉，毕竟一线堂后面总会带着我的名字。” “对了萧大人，昭容娘娘回宫之后，你可再见过她？她的病状如今没有再出现了吧？” 萧离然摇摇头：“我虽经常出入宫中，却也没办法轻易见到后宫嫔妃，与玉昭容相识也极为偶然，不过我听说，玉昭容似乎又更得圣宠，怕是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 苏娇这就放心了，一线堂的售后服务还是要保证的。 “我听闻，玉昭容有心想要让你去她身边？” 苏娇抬眼，萧离然脸上神色坦然，并没有试探的意思，她耸耸肩：“娘娘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拒绝了，宫里那种地方，我真的是吃不消的。” 她又没有受虐的倾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拒绝了也好，玉昭容确实受宠，可她的娘家却对她很不上心，不然这些年，她也不会止步于昭容。不过玉昭容对他们也是一样淡漠，她在宫里的处境并不十分稳当，你若真答应了，我怕是也要劝你的。” “萧大人放心，我没什么野心，如今能在萧大人的看顾下开一家医馆，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苏娇实话实说，她真的、真的，已经很满足了，这辈子就这样她都高兴。 “这么说，比起玉昭容，你更愿意依赖我？” “那是自然。” 苏娇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萧离然眼里笑意更甚，虽然她不会理解为别的意思，但他就是觉得很高兴。 “国公府那里，你不用在意了，国公夫人身患重病，被送去了别苑养病，这一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得好。” 苏娇愣了一下：“是你的意思吗？” 萧离然摇摇头：“我并没有示意国公爷如此行事，再怎么那也是国公府，我只是提了此事，让国公夫人小受惩戒。” 苏娇赶紧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国公夫人也并没有伤到我，只要她不再来找麻烦就成，我没想过要跟她结仇，那……她是真的病了？可那日瞧着，也不大像……” 忽然，苏娇打了个激灵，想起这事儿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知晓。 “萧大人，三皇子后来来过一线堂，他发现红珊瑚被人弄坏了……” 萧离然叹了口气点头：“我猜也是，能毫不顾忌逼迫国公爷做出这种事儿的，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苏娇沉默，三皇子当真是个不好惹的，希望国公夫人能够恨对人，别把三皇子做的事儿算到自己头上才好。 萧离然沉吟了一下：“他若是再来，你也不用怕，他暂时不会对我的人动手，我会让这种暂时，变成常态。” 可苏娇也知道，这大概不容易。 她刚认识萧离然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一个皇子，怎么能混到被人追杀的地步？ 后来又受了伤，还不能让外人知晓，也正因为如此，苏娇知道萧离然是皇子的时候很是吃惊，随后心里有了认识，他恐怕并非得宠的那种。 不过萧离然也在慢慢刷新苏娇的认知，一点点变得更加可靠沉稳，苏娇觉得自己的眼光是相当的不错，投靠了一位潜力股，涨势惊人。 “萧大人加油。” 苏娇给萧离然鼓劲，这种方式萧离然觉得很新奇，却又很有趣。 苏娇时常会让他觉得与众不同，这是她身上极具有吸引力的地方。 承萧离然的金口“吉言”，第二日，苏娇便再次见到了萧离渊。 “三皇子殿下。” 苏娇的招呼谈不上热情，礼数不少就成，让人奉上的茶水点心也是上乘的，苏娇在心里吐槽，这点心她还没来得及吃呢。 萧离渊倒是不客气地当真吃了两块点心，还给予了赞赏：“你这里的茶点味道都不错。” “呵呵，多谢三皇子。” “药茶我也喝了，虽然有些喝不惯，但似乎有些作用，我七弟的身子瞧着不错，你一直都有给他配药茶吧？” “七皇子与我有恩，做这些理所应当。” “只是有恩？我七弟一表人才，运筹帷幄，你便是喜欢上了他也不奇怪。” 萧离渊有些阴阳怪气，从眼角看苏娇的神态，让苏娇本能地不喜欢。 她认真地点点头：“三皇子说的有道理。” 萧离渊：“……” “可怎么办呢？我七弟再不济，也是个皇子，怕是无福消受你的美意，至多，将你当做一个外室一样养着，不过他一旦娶了王妃，你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萧离渊想看苏娇花容失色的表情，然而在苏娇脸上，他只看到了一成不变的虚假笑容。 “三皇子说的，十分有道理。” 苏娇为表态度，还用力点了点头，说明自己并非在敷衍他。 可萧离渊却变得不悦起来：“你在敷衍我？” “三皇子误会了，借民女一百个胆子民女也不敢，民女只是觉得，三皇子说的话，相当有道理！” 秀巧手里捏着帕子，默默地转开头，她怕自己笑出来…… 萧离渊的眼睛眯起来，紧紧地盯着苏娇，苏娇忽闪着一双纯洁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点儿都不心虚。 对这种摸不着脾气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反驳，反驳就要糟糕。 苏娇实在很想哄着他让他赶紧离开，自己这儿一点儿都不好玩！ 萧离渊怎么会看不出苏娇的心思？可他就偏不。 若往常有人敢敷衍他，他必然会勃然大怒，让那人付出代价，可此刻，萧离渊却没有愤怒嗜血的情绪，只是有种，很想看到苏娇歇下这股什么都不在意的表象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你慢慢就会明白，其实在这京里，能够保你太平的，可不仅仅只有我七弟一个，国公夫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第230章 多多报答 苏娇点点头：“七皇子告诉我了，国公夫人被送去别苑养病，是三皇子做的？” “她弄坏了我送给你的红珊瑚，又来一线堂挑衅，这是她应得的教训，怎么，你不高兴？” “不高兴。” 苏娇摇了摇头：“国公夫人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去了别苑，往后的日子必定会很难过。” 萧离渊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心善，可若留着她，只不轻不重地小施惩戒，她可不会就此放过你。” “即便如此，我也不是会任由人欺负的。” 苏娇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三皇子殿下今日来一线堂，只是为了与民女说这些？”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该如何选择，不过现在看来，你仍旧是有些肤浅，心里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然，在萧离渊心里，苏娇怎么也该投靠他才是，他能帮苏娇做到的，萧离然未必会做。 苏娇也不反驳，低头浅笑：“我身为女子，自然是没有三皇子殿下看得清晰。” 才怪，智障才会选择投靠你！ “此次多谢三皇子，只是我并不想太过张扬，免得让七皇子觉得我是个咄咄逼人的人……” 苏娇婊里婊气地说话，立志让自己在萧离渊心里是个白莲花的形象，让他不要过多地在意自己。 “……我七弟，就那么好？” “七皇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子。” 苏娇在心里迅速罗列出一箩筐的彩虹屁，只要萧离渊敢问，她就敢统统倒出来给他听个痛快。 萧离渊眸色微闪：“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好在哪儿？” 苏娇准备十足，刚想张口，忽然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好在哪儿，我更想听苏娇私底下说给我听，还请三皇兄体谅。” 苏娇赶紧回头，一肚子不带重样的赞美如同青烟一样消散，他……来多久了？ 萧离然看了一眼苏娇略微僵硬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不着痕迹，他上前几步走到苏娇的面前，看似随意的走动，却挡住了萧离渊大半的目光。 “我这几日肩膀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 “哦，好，那我先去准备。” 苏娇步履匆忙地离开，萧离然转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是却少了面对苏娇时的温度。 “三皇兄似乎很是清闲？怎么有空经常来一线堂？” “我想去哪里，需要跟你解释？” “自然不用，我只是担心三皇兄，父皇将南边儿水患的事项交给你，三皇兄如今还在京城，若是一旦没处理好，父皇怕是会生气的。” 萧离渊阴测测的气息更甚，眼睛如同毒蛇一样看着一脸笑意的萧离然。 这事儿素来棘手，萧离然却不声不响联合其他人让自己接下来，他不管如何努力，恐怕父皇都不会满意！ “你可真是好本事，是我先前小瞧你了。” 萧离然弯着嘴角：“三皇兄从前那么关照我，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墨莲教的事儿，他可记着呢。 萧离渊紧绷着唇角，过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起来你是该感谢我，若不是你接了清缴墨莲教的差事，这个苏娇，恐怕不会活到现在？” “所以，我很感激皇兄，往后，也会多多报答皇兄。” 萧离渊：“……” 妈的。 …… 因为萧离然的出现，萧离渊并没有待多久，他走的时候，苏娇就在诊室里装死。 反正有萧大人在，她有病才会出现呢。 过了一会儿，萧离然掀开帘子进来，看到苏娇翘着腿坐在那儿，姿势悠闲。 “你好像，特别容易招惹危险的人。” 苏娇看了他一眼，将针囊铺开：“萧大人这是觉得自己也是危险的人？” “……嗯，好像也是。” “那我就没办法了，天生的。” 她还很骄傲的样子，摆好了针囊，过去拿起萧离然的手腕，给他诊脉。 萧离然身子骨其实应该很不错的，只是从前受的伤比较多，又奔波劳累，不注意保养，因此亏损较大。 苏娇借了他的势之后，一直都有在给萧离然调养，到如今已经养回来了不少。 “萧大人若是能更爱惜身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苏娇满意地放下手腕，开始在他的肩膀上按压：“是哪边的肩膀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样的不舒服？” 萧离然说不出口那其实是他随便找的借口，于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左边，昨个儿练剑的时候出现的，唔……力道大了就有点酸。” “有点酸？” “……还麻，一阵阵的麻。” 苏娇的眉头皱起来，那是个什么症状？ “不疼吗？” “……有一点，但不重” 苏娇想了想：“苏大人把衣服脱了吧。” 她的口气极度自然，说完之后，便退开半步，等着他脱衣服。 萧离然忽然就想起初见的那个雨夜，她好像也是这样，稀松平常的口气让自己脱衣服。 很快，萧离然将外衣脱掉，因为不是外伤，苏娇让他穿着中衣，认真地给他检查左边的肩膀。 “现在按压的地方疼吗？” “不疼。” “这里呢？” “有一点点感觉，但是也不疼。” 苏娇检查过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动的时候牵着了，我给你扎几针吧。” 她让萧离然将左边的手臂从中衣里拿出来，露出左边精壮结实的肩膀，然后给他施针。 专心地扎完针之后，苏娇才在心里感叹，萧离然的肌肉，一块块长得真是地方。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有没有？形状和饱满度都恰到好处，堪称完美。 不过扎完了针，就没有借口摸一摸，扎针的时候，自己也不能分心，啧，委屈。 留针半小时，一线堂里没有病人，她就陪着萧离然聊天。 “三皇子想挖我。” “嗯？” 萧离然抬头看她，苏娇解释：“就是想让我投靠他，让我帮他做事，他以为我是因为倾慕你，才会对你忠心耿耿，我就顺着他的意思默认了，因为比较可信。” 第231章 美色误人 萧离然听到苏娇的话，很是认同的模样，轻笑出声：“嗯，这样也好。” “但你们之间有竞争的话，不是应该格局更大一些？怎么会牵扯到我这样的小人物呢？” 苏娇有些不明白，她这样的身份，投靠谁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何必在她身上花心思？ 萧离然看着苏娇疑惑的样子，轻轻笑着叹气：“你呀，是有些太小看自己了。” 苏娇后脖子忽然一热，她从萧离然的语气里怎么听出了宠溺的意味！这语气真是要人命！ 萧离然却没什么异样，继续说：“玉昭容是主动来找我的，她没有娘家全力的依仗，在送进宫的几个姑娘里脱颖而出，最终成为昭容，可不是光靠外表就能做到。” 玉昭容虽然不喜欢阴损的事情，但她毫无疑问很聪明，得知有苏娇的存在，立刻找到了萧离然，苏娇替她治好了病症，这份人情，玉昭容也会同样记在萧离然身上。 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对于朝堂来说，就像是一个另类的缩影，各宫妃嫔，皇子公主，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受宠了，谁遭到了冷落，与朝堂息息相关，妃嫔自是想要卯足了劲往上爬，但人食五谷，哪里有不生病的？太医能给妃嫔治的病，很有限。 那些可是皇上的老婆，稍有不慎便是冒犯，稍有差错便要牵累许多，太医在妃嫔这里，也都尽量保守治疗，治着治着就没了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算稀有。 反正哪家姑娘没了，家里再送一个更加年轻貌美又听话的进宫也就是了。 因此越发显得苏娇的珍贵。 “玉昭容的病症虽然瞒着，却也不是真的无人知晓，她如今回到了宫里，安然无恙，就一定会有人私下里查问清楚，以备不时之需。” 萧离然朝着苏娇笑：“若非一线堂开得大张旗鼓，你与我的名字始终连在一块儿，或许这会儿你也没法儿安稳地开一线堂。” 苏娇有点明白了，自己治好了玉昭容的病，引起了人注意，往后宫里有个太医不能治的，便会想起她来， 萧离渊是打算拿自己当笼络妃嫔的工具？ 呵呵呵，真是挺无耻的。 “萧离渊此人从不做无用的事情，他会盯上你，我一早便预料到了，谁让你在哪儿都熠熠生辉呢。” 苏娇：“……大人这词儿用的，我真的很低调了。”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萧离然笑得温柔，苏娇看了一会儿都有些扛不住，偏过头看向别处。 半裸美男的杀伤力，是呈几何飙升的，她鼻子有点痒，该不会要上火了吧？ 到了时间，苏娇给萧离然将银针取下，让他再试着活动活动肩膀。 “唔……不难受了。” “那就好，一会儿带人带些膏药回去，有酸痛感的话就敷一敷，尽量别让身子疲劳过度。” 萧离然眼睛里带着光似的看着苏娇：“好。” “……你快将衣服穿好吧……会着凉的。” 萧离然抬头看了看窗户，这大热天的，会着凉？ 苏娇已经不敢去看了，真要流鼻血就太丢人，会被秀巧念叨好几年的！ 萧离然依言将衣服穿好，苏娇才将头转过来。 “往后，我会多加注意，之前并不知晓你对宫里如此抗拒，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 “萧大人不打算让我去给妃嫔看病了吗？这样，不是可以让你事半功倍？” “我还不至于，要拿你来冲锋陷阵，你只需要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萧离然今日来，其实就是想说这个。 又有人托到了他面前，想要让苏娇进宫治病，萧离然已经婉拒了。 他想过来让苏娇放心，没想到刚好碰到了萧离渊。 苏娇呆呆地看着萧离然好半天，忽然转身，去拿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才转回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等萧离然离开，苏娇一个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了好半天，光是茶水就喝了一壶。 秀巧摸了摸茶壶：“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苏娇摸着下巴吸着气，过了一会儿重重一声叹息：“美色误人！” 秀巧：“……” 还是给姑娘添茶水要紧。 苏娇一直都知道萧离然长得好看，可她看到萧离然的时候，大都是以欣赏的目光来看待，但就在刚刚，萧离然朝着自己笑得一脸温柔，苏娇有点受不住了。 就好像这种绝世美色只为了她一个人展现一般，苏娇莫名心跳加速，自然而然地就走了神。 怎么忽然之间，她对萧离然的美色就没有抵抗力了呢？ 苏娇想啊想啊想不明白，秀巧过来说：“姑娘，陶姑娘来了。” “哦，好，我这就过去。” …… 陶倩很重视这件事，每日都按时前来，让苏娇给她调养身子。 “药我也都喝了，之前不管天气冷热，我的手脚都是凉的，可这几日真的好了许多，苏大夫，您可真厉害。” 陶倩对苏娇越发有信心，苏娇谦虚地笑笑，心里却高兴地晃了晃尾巴，那是，自己那么多年的书白学的吗？ “夫君也说我近来气色越发好了，昨个儿还特意给我买了一支发簪。” “是你头上戴的这支粉色的吗？” 陶倩害羞地笑笑，用手摸了摸：“我、我很喜欢。” “嗯，确实跟你很是相配。” 苏娇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一下这对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半年之内，都不要怀孕，更不要喝什么避子汤，对身体只有害处。” 她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没有“避孕”这个概念和措施的，多子多福才是福气，所以她的意思，是这半年，不要行房。 这对男子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酷刑，半年而已，陶倩的夫君对她又很不错，想来也不会介意，陶倩也是为了他们家的子嗣。 陶倩咬着嘴唇点头：“我知道了，大夫放心吧。” 苏娇于是就真的放心了，她没有觉得这是一件需要时时强调的事情，毕竟是为了陶倩自己的身体好。 可只过了一个月，就一个月，她给陶倩诊脉的时候，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第232章 不过如此 苏娇光是诊脉就诊了一刻钟时间，陶倩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苏娇终于松开了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半年以内不要行房的吗？你的身子还没有调养好，怀了孕也很难保住这你是知道的！” 陶倩抬起头，眼里歉意和欣喜交织在一起，语气合适忐忑不安。 “大夫，对不起，我们就是、就是一时没克制住……黄郎说一次没事的，我就……” 苏娇的脸色很难看，陶倩两年内落过三次胎，这对她的身子来说，伤害极大，她还没能养回来，这又怀上了。 “你不要命了吗？” “大夫，可我真的，很爱黄郎，很想给他生个孩子，求您了，您帮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吧。” 陶倩眼里泛出水光，苏娇绷着脸，有心想要撒手不管，这种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她是最不屑的。 可她与陶倩接触了这些日子，能看得出陶倩基本就是个耳根子很软，性子也很软的小女人，她很自卑，也很心善……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我话先说在前面，我不确定一定能够保得住，只能尽我所能。” “谢谢，谢谢大夫，真的谢谢你。” 陶倩的泪落了下来，喜极而泣，她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我一定努力，这次娘一定会努力让你来到这世上……” …… 陶倩才刚刚怀上，怀孕五月之内，苏娇给她取穴中极、归来、漏谷、足三里，她说等孕期到五月之后，再换一组主穴。 苏娇比起之前给她调养更加小心谨慎，让陶倩将药先停了，毕竟怀了身子，不到逼不得已尽量少用药。 “苏大夫，这样行吗？不用喝药？” “不用。” 苏娇想了想，“你怀了身子，每日也不好太过走动，先暂时住在一线堂吧。” 苏娇这么考虑也正常，头三个月最不稳定，陶倩又有落胎史，尽量是要卧床静养的，一线堂里有厢房，自己也离得近一些，有个万一她也好照看得到。 陶倩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后来苏娇让人去她家里说一声，陶倩的夫君跟了过来。 长得还成，面相看着忠厚老实，看向陶倩的目光里也带着担忧。 “大夫，怎能如此麻烦您，我来将她接回去吧。” 苏娇语气平淡：“不麻烦，这样与我也方便，对陶倩也安全。” “还是算了吧，倩倩怀了身子，我娘高兴坏了，她都已经将家里收拾停当，之前几次，也都是有经验的，她不在家里我这心里不安定。” 苏娇也不是不理解，因此耐着心劝说：“正因为前几次没能保住孩子，这一次才要万分小心，我本跟她多次强调，至少要半年才能怀孩子，可如今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得更加谨慎。” “你们若是担心她，每日都可以来一线堂看她。” 黄谷依然摇头：“这样还是不妥，医馆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哪里能照顾的过来，再说这一住几个月的花用，家里也负担不了。” “除了诊金，我不多收别的银子。” “可是……” 眼瞅着黄谷还要说话，苏娇不耐烦了：“我也是为了陶倩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她这样的身子，又怀了孩子，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你偏偏不肯用，是何道理？” “大夫您误会了，我就是，就是担心陶倩。” “你担心什么？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担心她，能帮得上什么忙？” “我……” “今日你们若是执意回去，就不要再来一线堂，保得住保不住，都与我无关。” 苏娇绷着脸，她本就很不高兴，说了多少遍不要行房不要行房，就这么忍不住吗？图一时痛快，可有想过陶倩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亏陶倩整日还觉得夫家对她多好多好，苏娇觉得，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话已经放下，原本已经打算顺着黄谷的意思要回去的陶倩，咬住了嘴唇。 她如今对苏大夫很是相信，自己的身子也确实比从前好了不少，所以这个孩子，她觉得除了苏大夫，没有别人可以帮她保住。 陶倩看向黄谷：“黄郎，我们还是听大夫的吧，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拥有这个孩子，你相信我。” 黄谷脸上犹豫了一下，居然没有再坚持：“既然如此，我自然是听你的，大夫，倩倩就拜托您了。” 陶倩于是在一线堂住下，给她住的厢房朝向光线都十分好，每日也就多一张嘴吃饭，对苏娇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苏娇每日都会去给她诊断、施针，查看她的情况。 令苏娇安慰的是，陶倩的状况比她预想中要好一些，暂时没有出现任何流产的征兆。 “你也忍一忍，等三个月之后，胎像稳定了，就可以去院子里走动走动。” 陶倩躺在床上，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始终带着笑容。 “我不觉得无聊，真的，我能感受到我的孩子安然在我的肚子里，这比什么都让我开心。” 为了孩子，让她在床上躺多久都行！ “不过你家里的人，怎么这么久了也没来看你？” 苏娇觉得这不科学，当时要让陶倩住下来，那个黄谷起先态度坚决地不肯同意，说是一日不见到陶倩心里都不安。 这会儿都多少日了？他得不安成什么样？ “黄郎为了家里的生计，整日奔波在外，有时候好几日都见不到他人，他特别地辛苦，我也不愿意他多跑，能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行吧，陶倩自己都这么说，苏娇也没有别的问题。 “反正你只管在这里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等你的孩子安然出生之后再说。”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黄谷才姗姗来迟，来到一线堂里要看陶倩。 陶倩的状态很稳定，苏娇将地方让给这对小夫妻。 刚好医馆里又来了个病人，苏娇去给人问诊，正开着方子呢，黄谷忽然冲了出来：“大夫，大夫！倩倩的样子有些不大对劲，您快去看看她吧！” 第233章 防患于未然 苏娇吓了一跳，几笔将方子写好交给药童，提着裙摆去了陶倩那里。 陶倩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到了苏娇，抖着嘴唇：“大夫，我肚子，好像有点疼。” 苏娇二话不说上前给切脉，看了舌苔，掀开薄被银针瞬间在穴位上扎下：“怎么回事？之前不都是还好好的？” 黄谷在一旁目光慌乱地盯着陶倩，语气却像是认命了一样。 “之前几次，也都是这样，忽然就肚子疼，然后……然后孩子就没了，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倩倩，倩倩如何能受得了这一次次的……” 苏娇没说话，给陶倩针灸了好几个地方，又用了艾卷装在针尾上，写了张方子让药童立刻煎药过来。 陶倩只能躺在那里，等药煎好了，苏娇让她喝下去，陶倩的脸色比起刚刚，才算是有了点血色。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陶倩眼角湿漉漉的，里面的恐慌还未褪尽。 “没之前那么疼了，我是不是没事儿了？孩子是不是保住了？” “你现在很虚弱，动都不要动。” 苏娇转身看向黄谷：“她需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黄谷这才收回盯在陶倩脸上的眼睛，表情也像是惊魂未定，胡乱地点点头：“好的好的，那我先回去，倩倩，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出门走的匆忙，秀巧却喊住了他：“黄公子，您的食盒忘记了。” 黄谷动作迅速地转身，脸上满是歉意：“我也是着急，我先走了。” 他拎着食盒匆匆离开，苏娇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看向陶倩：“他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陶倩怕苏娇误会，赶忙说：“他们不是怕我在这里吃不好，是娘给我熬的鸡汤，娘做鸡汤最拿手了，我也最喜欢喝这个汤，黄郎才从家里特意给我带了一碗过来。” “汤啊……好了，你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陪你一阵子。” 苏娇说完，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秀巧将她之前没看完的医书送过来，又送来了茶点。 陶倩是真的又累又怕，很快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苏娇面前的医书在同一页停留了许久都没有翻动过。 她看陶倩睡着了，让小丫头看着，她走出房间。 “小山，往后黄谷再来看陶倩，你就在旁边看着，所有他带的东西，都不准陶倩入口。” 苏娇就是觉得奇怪，一直以来陶倩的状态都平稳，怎么黄谷一来，她就立刻不对劲起来？ 说她思想阴暗也好，她只是想防患于未然，杜绝一切隐患。 之后，苏娇会经常去找陶倩聊天，聊的，都是她之前的事情。 “我嫁过来之后，娘对我视如己出，但凡我喜欢吃的东西她都会做，比对黄郎都要好许多，黄郎都好笑地抱怨过呢。” “……之前怀了身子，都是娘照顾我，我从未见过对我那么好的人，比我亲娘都要细致体贴，无微不至，家里什么活都不准我做，什么烦心事都不要我管，我真的很幸运。” “就是我运气不好，总是保不住孩子，娘和黄郎都安慰我，怕我伤心，也不怎么在我面前提这些。” “……鸡汤？娘隔三差五会煲给我喝，怀了身子的时候她听人说，多喝汤水滋补……哎，娘和黄郎对我那么好，我却……” 苏娇这时就会安慰她：“你好好地养着，这次的情况到目前为止都还算好，别想那么多，啊。” 陶倩乖乖地点头，温顺地躺下，脸上带着隐隐的期待。 苏娇的笑容令人心里安心，可她一出门，笑容立刻减淡了不少。 怎么说呢，陶倩口中的黄家，是那么令人羡慕的美满，婆婆慈祥，夫君体贴，她连续落胎他们都毫不在意，还能反过来安慰陶倩。 这应该令苏娇欣慰才是，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里，就显得十分突兀和微妙。 反正就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 苏娇想了想，将秀巧拉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一会儿。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黄谷又一次来看陶倩的时候，手里仍然提着一个食盒。 苏娇见了他，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来看陶倩？她在屋里躺着呢，昨个儿还跟我念叨着想你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黄谷憨厚地朝她笑笑，转身掀开帘子走向院子里，帘子放下没多久，苏娇就听见了一声稀里哗啦的声响。 她抿了抿嘴唇，快步出去，一眼就看到秀巧万分抱歉地给黄谷赔不是，地上食盒已经翻了，里面的碗碎了几瓣，鸡汤几乎全泼在了地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对不起对不起黄公子，是我不好，走得太急了，我……” 秀巧眼泪含在眼睛里，苏娇皱着眉上前，声音严厉地责备秀巧：“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好地撞上了，黄公子来一趟不容易，你就不能小心一点？” 秀巧继续给黄谷赔不是，被骂的眼泪直掉。 黄谷明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苏娇又呵斥道：“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是，我这就收拾。” 黄谷立刻想拦住：“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也是我没有注意。” 苏娇挡住他：“黄公子心善，可也不好助长了丫头们的性子，这里让她来就好了，陶倩还等着你呢。” 她将黄谷轻轻推进房间，关门的时候苏娇回头看了一眼，秀巧正小心地将碎瓷片上残留的鸡汤小心地清理出来…… 这一次黄谷待的时间并不长，只进屋跟陶倩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要走了。 “你不在家里，好些事情娘也弄不清楚，我没人可问，所以很是麻烦，我就想着趁着时候多赚些钱，往后才能让你和孩子过得更好。” 陶倩满眼动容，轻轻靠在黄谷的怀里：“黄郎，此生能够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黄谷的声音就在她头顶，无限柔情：“我又何尝不是？倩倩，我愿与你共白头。” 等黄谷出了屋子，食盒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了他手里，里面还放了一只好看的汤碗。 第234章 欺人太甚 秀巧看着他，眼里满是歉疚，黄谷将食盒接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黄公子，您可真是个好人。” 黄谷朝她点点头，带着食盒离开了。 秀巧一直将他送出一线堂，确定他完全离开了之后，才一溜烟地跑到后面。 “姑娘，他走了。” 苏娇低低地嗯了一声，坐在一把椅子上不动弹，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里，只剩一点鸡汤底，已经彻底凉了。 “姑娘？” “五行草，散血消肿，利肠滑胎，夹竹桃的汁液，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子宫兴奋，加强子宫收缩，孕妇碰了，还会出现昏睡，智力降低……” 苏娇抬头：“上一次之后，陶倩是不是越发嗜睡了？” “姑娘！” 秀巧脸色惨白，吓得浑身冰凉，她看向那个白瓷碗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恐惧。 “您说的是真的？这里面真的有……” “剂量不大，所以上一次我也没诊断出来，怕也是因为这里是医馆，不敢下重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陶姑娘若是知道了……” 秀巧完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陶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怕是会活不下去吧！ 苏娇站起来，走到桌边，顺手将白瓷碗扔到桶里：“她怀着身孕，情绪本就不稳定，这些先别跟她说，免得出事。” 秀巧用力点头，脸上的震惊根本无法消失，她揉了揉脸颊：“姑娘，这两日我还是少去陶姑娘面前吧，我怕我控制不住。” 太可怕了，太气人了，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事情？ 陶姑娘那么庆幸自己嫁了个好丈夫，她连身子都不要了，拼了命地想给黄家生个孩子，却居然，被夫家如此对待？ 秀巧忽然想到一件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姑、姑娘，那陶姑娘之前的落胎……” “八成也是这样。” 秀巧眼睛里生出了怒意，要是黄谷在她面前，她说不定会找根棍子照着他天灵盖敲下去！ “简直欺人太甚！” 苏娇语气淡淡：“是啊，欺人太甚，陶倩的娘家并不在京城，她这一嫁过来，除了黄家谁也指望不上，他们对她做了什么，谁会在意，谁会帮她分析？她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自己过得幸福。” 苏娇眼里的光几乎结冰，可这事儿，真的能瞒得住陶倩吗？ 黄谷两次都没能成功，他会眼睁睁看着陶倩安然无恙地将孩子生下来？ 苏娇眼里迸发出狠意，管他黄家有什么打算，她都不会让陶倩再接近黄家的人！ …… 于是黄谷再一次来一线堂，苏娇直接说了，陶倩现在的身子，不方便见任何人。 是任何人！ 黄谷不明所以：“大夫，我是倩倩的夫君，我很担心她，旁人就算了，怎么连我都不能见了？” 苏娇心里一阵恶心，神特么旁人就算了，旁人或许都没有他这么狠毒心肠！ “陶倩上一回不舒服之后，身子一直都很虚弱，好不容易才有一些起色，她身子重，经不得情绪波动，瞧见了你一激动，怕是又会出什么问题。” “不会的，我一定会注意的，大夫，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倩倩了，你就让我看看她吧。” 黄谷又举了举手里的食盒：“你看我还给她带了她最爱喝的鸡汤，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不能开心，鸡汤也太过滋补，如今并不适合她喝。” “我娘说，只要她高兴，想喝什么都成，大夫你总不能不让我们两夫妻见面吧？” “我是大夫，我只想帮陶倩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苏娇的态度毫不松动，黄谷也怒了：“你这样，你这样就是蛮不讲理！我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那你去吧，可认得路？要不要我让人带你去？” 苏娇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我一心为了你媳妇好，可你却总不愿意按着我说的做，为什么？莫非你并不想让你媳妇将孩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你胡说！” 黄谷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倩倩是我的媳妇，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我是这天底下最希望她能生下孩子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目标算是一致，你就该听我这个做大夫的，等到月份你再来，说不定就能抱到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不是很好？” 苏娇表面瞧着又软和了下来，可她眼睛依旧是冰冷的，只嘴角噙着一点点笑意。 黄谷见她软硬不吃，就是不让自己见陶倩，咬着牙，愤然地离开。 秀巧松了口气：“太好了姑娘，他终于走了。” “可没那么容易，你且看着吧，他若真不想让陶倩生孩子，绝不会轻易罢休，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还没开始呢。” …… 苏娇猜的是一点儿不错，都没到第二日，只是下午，黄谷的娘便来了，开始在一线堂门口哭。 “我可怜的孩子啊，进了这一线堂，我这当娘的竟是连见都不能见上一面，这哪里是医馆啊，这分明是监牢！” “都说医者父母心，可这一线堂的大夫，如此蛮横不讲道理，怎能将病人生生地困在里面，谁知道我的孩子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 “老天有眼啊，你快看看吧，我的孩子正在里面哭啊！” 黄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声哭得撕心裂肺，很快在一线堂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好些都知道一线堂的底细，纷纷窃窃私语。 “这一线堂仗着有七皇子撑腰，是要草菅人命？” “谁知道，不过听说是将病人留在了一线堂，连家里人都不让见，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里面的人说不定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才不让见的吧？” “那不就是草菅人命，怕是指望着七皇子给她善后呢。” 苏娇坐在一线堂里，外面的骚乱她都听得到，可她不在意。 左右一线堂也没多少生意，影响也影响不到哪里去。 “姑娘，就让她这样抹黑姑娘的名声？我让小山小水将她赶走吧。” 第235章 旗开得胜 秀巧气得不行，这黄家一家子都太不要脸了！ 苏娇不急不忙：“赶走了，她就没有腿再来了？总不能将她腿打断吧。” “可是她这样，别人会误会的！明明是他们蛇蝎心肠，姑娘只是想保护陶姑娘。” “随他们说去吧。” 黄老太太这么一闹，一线堂彻底是没了生意，薛筱筱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如同一只兔子一样蹦进去：“苏姐姐！外面是怎么回事？那老太太瞎说什么呢？” 苏娇抬头，瞧见了薛筱筱才有了点笑容：“不用管她，今日也不是你针灸的日子，怎么来了？” 薛筱筱嘿嘿一笑，在苏娇面前转了个圈儿：“苏姐姐看，这裙子我能穿下了！” 苏娇弯起眼睛：“嗯，好看。” 这条裙子是苏娇买了送给薛筱筱的，她和秀巧去店铺里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这条裙子，嫩嫩的黄色，十分青春柔嫩，苏娇立刻就想到了薛筱筱。 薛筱筱收到裙子的时候十分开心，然而一展开，一张脸都苦在了一块儿：“苏姐姐，你觉得这个尺寸，我能穿得下？” 苏娇就忽悠她，让她将裙子挂起来每日看着，总能够瘦到可以穿下的。 薛筱筱压根儿就不相信，可没想到今日，她真的能穿的下，因此她第一时间想要给苏娇看看。 “我都不敢相信，天哪，我竟然瘦了这么多！” 嫩黄色的裙子穿在薛筱筱的身上，就如同苏娇想象中那样好看，她想，没白买。 “对了苏姐姐，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要紧的，你不用担心。” “可她说什么，你扣住了一个姑娘不让离开，还是个怀了孩子的，说你故意要害死她们母女一尸两命，听得我差点没忍住想打人！” 薛筱筱可气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娇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我确实扣了一个怀了孩子的姑娘在一线堂里。” “啊？” 薛筱筱立刻反应：“那苏姐姐一定是为她好才这么做的。” “是，我只是想她好好的，所以，不用去管。” 但薛筱筱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苏姐姐是她最崇拜的人，竟然还有人敢诋毁苏姐姐的名声。 薛筱筱离开的时候，没控制住去跟黄老太太理论，可她是薛家的姑娘，哪里能赢得过拉的下脸皮的黄老太太？ “她就是庸医，就是要谋财害命！不然，为何不让我们见倩倩？我可怜的孩子啊……” 薛筱筱铩羽而归，没能吵赢心里很是郁闷。 黄老太太旗开得胜，闹的越发凶了，一连几日雷打不动地来一线堂这里，从哭闹变得要撞死在一线堂门口。 “天道不公啊……” 好些人赶紧拉住她，也帮着一块儿指责一线堂：“哪里有这样的医馆？人家可是家人，你凭什么拦着不让见？” “就是，别是坏了事情不敢露面吧！” “把人交出来！” 门口越发闹哄哄，苏娇统统视而不见，她原本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如今却实在见不得陶倩被欺负成这样，麻烦她也认了。 只是苏娇没有想到的是，陶倩还是知道了。 苏娇让一线堂的人都不准跟陶倩透露半分，陶倩也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可她起身去洗漱的时候，还是无意间听到了有人在议论，当即让人去将苏娇请来。 “大夫，外面究竟是怎么了？我娘在外面？您为何不让我见他们？” 陶倩脸色慌乱：“我就说，黄郎也有阵子没有来看我了，也是您不让他见我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娇站在门边上，一双黑沉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看的陶倩莫名心慌。 应该也瞒不下去了，苏娇索性在她床边坐下。 “你之前几次滑胎之前，是不是都喝过什么，比如鸡汤，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陶倩张大了嘴巴：“……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黄家对你生不出孩子这件事，从来都不逼迫，他们是真的宽容，还是就根本不想要孩子？” 苏娇冷静的样子让陶倩吓坏了，她哆嗦着嘴唇忽然叫出来：“当然是因为对我宽容！怎么可能是其他的？大夫你到底在说什么？” “上一回你不舒服，是在喝了黄谷送来的鸡汤之后，后来，他又送了一次过来，我让人将鸡汤打翻了，你知道我在鸡汤里，发现了什么？” 陶倩的手将被子抓的扭曲，苏娇继续说：“鸡汤里加了滑胎的料，你如果喝下去，怕是又要来一次，你的孩子能受得住几次？” 秀巧在一旁听得都不忍心，瞧着陶倩的魂儿都似乎没了：“姑娘，陶姑娘会不会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这是她应该知道的！” 苏娇紧紧地盯着陶倩：“所以我不让你见他们，你在我这里，不说十成把握，七八分还是有的，你腹中的孩子可以平安出世。” 陶倩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瞬间，自己的世界仿佛天翻地覆了一样。 黄郎给自己特意送来的鸡汤里，有让她滑胎的东西？ 可他见到了自己，迫不及待地将汤端出来，手指烫红了也不在意，额上一层汗，说是怕鸡汤凉了不好喝，急急地赶来的。 这样的一碗鸡汤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陶倩不信，她一千一万个不信！ 然而自己不敢回想的那几次落胎，好像之前，她真的都有喝了一碗鸡汤…… 是巧合吗？一定是巧合吧！ 对自己那么好的婆婆和夫君，他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骗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只会招惹黄家撒泼，在门口污蔑我一线堂的名声。” 苏娇情绪极为理智，又让陶倩脑子里好像崩断了一根神经。 大夫说的，也有道理，她不可能会骗自己这种事，之前肚子疼，也是大夫千方百计才帮她保住孩子的。 这么说，是真的？ 陶倩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滑落出两行泪来，眼神极度空洞，好似失了魂魄的木偶一样。 第236章 碍着我了 苏娇还是心软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着，任凭他们怎么闹腾，只要你的孩子保住了就好。” 苏娇好生安抚了陶倩，让她什么都不要多想。 第三日，黄老太太寻死的戏码上演了三次的时候，苏娇见到陶倩从屋里出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 陶倩眼睛是肿的，神色有些憔悴：“大夫，我想跟娘回去。” 苏娇眉头瞬间皱起：“你说什么？你如果回去的话……”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会这么对我，那些日子难道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吗？这可是他们黄家的后，他们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 苏娇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你这是不相信我？” “也不是，我只是，想弄个明白。” “你要知道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一次你若是再滑胎了，恐怕往后都无法再生孩子。” 陶倩的脸色越发白了，可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苏娇胸前一口浊气，憋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无法替你做主，只是你只要出了这个门，我便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这些日子，多谢大夫的照顾。” 陶倩低着头给苏娇行礼，苏娇心里无比郁闷，却什么都做不了，陶倩自己要走，她能怎么办？真打断腿吗？” 陶倩一步步往外走，秀巧急得不行：“姑娘，就真的让她回去吗？” “不然呢？拿根绳子绑着她？” 苏娇声音里带着戾气，看什么都不痛快，头一扭，干脆回去睡觉去了！ …… 陶倩从一线堂里出来，黄老太太一瞧见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倩倩，我的倩倩啊！娘总算见到你了！你还好吧？” 陶倩对着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声音清脆：“娘，苏大夫将我照顾的很好，也是我肚子里的胎还没坐稳，苏大夫担心我，才不让我多动，你瞧瞧，我是不是都胖了一些？” 她这番话一出，立刻打消了黄老太太这几日对一线堂的污蔑。 黄老太太民抿了抿嘴，有些不悦：“可哪家医馆有她这里这么霸道？竟然连我们都不让你见。” “苏大夫很是心善，只不过不会表达而已，我这次感觉很好呢，都是苏大夫的功劳，她还不收我住在这里的费用，实在是个好大夫。” 陶倩话头一转：“不过我也不能总这么麻烦大夫，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怕是也稳当了，娘，我们回去吧。” 黄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听她说回去，立刻点头：“好，咱们这就回去！” 围观的人只觉得一阵空虚，这就完了？ 合着闹了半天，一线堂的女大夫是个好的，都是那老太太在无理取闹？ “啧，真是的，闹得要死要活，居然就为了这种事儿，一线堂也真是的，也不说说清楚。” “……好像是说了的，可那老太太听都不听。” “看那女子的模样，身上应是没什么不痛快了，这个女大夫还是挺有些本事的嘛。” 陶倩扶着黄老太太，脸上笑容浅淡。 是啊，苏大夫是个好人，对她那么好，那么照顾她，让一线堂被人污蔑都想要保住她，她怎能让苏大夫的名声被人无故抹黑？ 若当真如苏大夫所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又会如何呢？ 黄家若真不想要孩子，就算平安出生，又能在黄家活多久？ 陶倩想着，至少，自己要将事情弄清楚吧？ 就算是死，她也得死个明白，是不是？ …… 陶倩离开之后，苏娇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萧离然来过一次后发现了，将秀巧叫到边上问发生了什么。 秀巧气的不行，一股脑将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姑娘也不知道该跟谁生气，所以她就跟自己生气，这几日连饭都少吃了不少。” 萧离然点点头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怎么安慰苏娇。 他知道苏娇的性子是不需要人安慰的，所以他只是让人去打听了黄家的事。 苏娇知道以后翻了个白眼：“谁要知道他们家的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离然语气很是纵容：“我只让人打听着，你若是想知道便问，不想知道的话，他们也不会主动说，这样可好？” 苏娇抿着嘴，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萧离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苏娇，幸好你没有生活在宫里，不然，多的是这种事情，你怕是会被气疯了。” 苏娇还嘴硬：“我才不气呢，与我何干？我这人，最讨厌麻烦事儿。” 是，她是最讨厌麻烦事儿，看起来也性情凉薄又高傲，什么都看不上一样。 可萧离然知道，这个姑娘其实心很软，就是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而已。 反正打听消息的人，萧离然是给苏娇送来了，问不问，那就是苏娇自己的事儿，不过萧离然是觉得，怎么可能会不问呢？差别也就是到底能撑几日才问…… 苏娇一开始很是硬气，就不问。 “跟我也没关系，我都跟她说的那样明白，她自己选择离开的一线堂，又不是我赶她走的，我干嘛问。” 苏娇看都不看那人一眼，每日该做什么就继续做，像是一点儿都不会影响到。 秀巧在旁边点头附和，心想其实姑娘也不必说出来的，这里就她们两人…… 又过了几日，苏娇忽然嫌烦了：“你站远些，别总在我面前乱晃，碍着我做事儿了。” 那人委屈巴巴，他都已经贴在墙角了，还怎么站远？钻墙里去？ 苏娇开启全方位看不顺眼的技能，不管那人站的地方有多不起眼，她都觉得碍事。 “你就没别的事儿？怎么总出现在我面前呢？” “苏姑娘，我站屏风后面您也能看得到我？” “哦，看得到。” “……” 苏娇终于不耐烦了，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放下：“不是有什么要说的吗？那赶紧说，说完了就可以走了吧！” 那人磨磨蹭蹭地从屏风后面出来：“我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说，姑娘若想知道……” 秀巧赶紧在他身后轻轻踹了他一脚，这人有没有眼色？没瞧见姑娘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吗？ 第237章 我可怜的孩子 那人总算反应了过来，不再作死了，赶紧把黄家的事情跟苏娇说了。 “苏姑娘，黄家的那位陶倩姑娘，落胎了。” 苏娇：“……” 她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有些可怕，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她知道陶倩回去之后，是一定逃不过落胎的下场，她也跟陶倩说明白了。 可陶倩明知如此，还执意要回去，能怪谁？ 苏娇的声音冷冰冰地说：“然后呢？” …… 陶倩回去了之后，只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再提一线堂的事情，对黄老太太和黄谷的态度，与从前一模一样。 黄家人便相信了一线堂要强行留住她，并不是发现了什么蹊跷的地方。 “总之，回来就好，回来了，我们便能日日在你身边照顾你，什么医馆能有自己家的人照顾的好？” 黄老太太笑容满面，陶倩也甜甜地与她道谢：“又要麻烦娘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们黄家的子嗣，娘不管做什么都乐意。” 黄谷也揽着她的肩膀：“倩倩，等你生下了孩子，便是我们黄家的功臣！你可真好。” 他俯身，在陶倩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陶倩依偎在他怀里满脸笑意，娇羞的如同一个新嫁妇。 回到黄家之后，陶倩一直都很小心，可连续过去了几日，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心里很是分裂，一面觉得，一定是苏大夫弄错了，婆婆和夫君绝不会那么对她，一面又冷静之至地认为，这样也正常，哪里有从医馆一回到家里便出事的，那不是摆明了遭人怀疑吗？ 黄老太太依然隔三差五给陶倩炖鸡汤喝，她每喝一碗，心里就要剧烈地挣扎一番。 等喝完，发现没有出现什么反应，只觉得背后一身的冷汗，又逃过了一劫。 不过，陶倩肚子里的孩子，就快三个月了，她想着，若黄家真打算对自己动手，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一旦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自己还安然无恙，后面再出意外，他们可怎么解释？ 那一日，陶倩怕是永远都记得。 黄谷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汤碗，里面的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倩倩，你最近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娘又给你炖了鸡汤，让你好好补补。” 陶倩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的脸色不大好吗？可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自己当然看不到了，看看，眼底都青了，这几日睡不好吗？这样怎么行呢，你别担心，这次一定没事的，就算万一有什么，你也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都会陪着你。” 黄谷怜爱地用手抚上陶倩的脸颊，陶倩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升腾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来。 “先把鸡汤喝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黄谷将鸡汤端过来，递到陶倩面前。 陶倩低头看着汤碗，淡黄色的鸡汤面上，浮着一丝丝的清油，黄老太太说，怕她觉得腻，都是小心地用勺子将油撇去，她之前听到的时候，心里无比感动。 陶倩忽然有些不太想喝，抬起头来：“黄郎，我不想喝，胃里有些不大舒服。” “倩倩，喝了鸡汤暖一暖，胃里就会舒服了，你相信我。” “可是……” “娘一大早便起床，早早地去挑了一只新鲜肥美的鸡回来，守着炉子炖了一整日，就盼着你能多喝几口。” 黄谷声音轻柔地诱哄着，他知道陶倩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黄老太太做了这么多的事，一定会心里感动才是。 陶倩心里明白了，黄谷的意思是，这碗汤，他是一定要自己喝掉的。 她之前不喜欢的东西，黄谷都会顺着她的意思，可如今，自己不说话，黄谷还在轻声细语地劝她。 陶倩手心里冒出了汗来，浑身冰冷。 她应该将这碗鸡汤打翻，把碗远远地扔出去才好，然而又有什么用呢？打翻了这一碗，还有下一碗，下下碗…… “好，我喝。” 陶倩声音轻轻的，抬手将鸡汤接了过来。 温度刚好，最适宜入口。 她从前就因为这些细节，从不曾怀疑过什么，这样对她好，处处为她着想的人，怎么可能跟她一次次落胎有关系？ “赶紧喝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陶倩看向黄谷，他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曾经让她觉得无比暖心又幸福的笑容，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陶倩垂下眼，狠了狠心，一口气将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那就赌一次吧，赌她究竟是不是一个愚蠢的傻瓜！ 黄谷见她将汤都喝完了，笑容加深，将空碗接过去。 “一会儿胃里就不会难受了，你好好休息。” 他扶着陶倩躺下，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转身出了屋子。 陶倩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屋子里，外面隐隐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可她什么也听不清，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一直看到眼睛发酸发涩…… 陶倩是被疼醒的，熟悉到蚀骨的疼痛来袭，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呼救，而是觉得胸口更疼，一颗心都在被撕裂一样的疼！ 原来她真的，是个愚蠢到令人发指的蠢货！ “疼……” 陶倩发出了第一声呻吟，微不可闻，然而她的房门立刻被推开，黄老太太惊慌失措地闯进来：“倩倩，倩倩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你可千万不要吓娘啊！” 黄老太太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的，真的会被她的惊慌给蒙蔽过去，这样的担心怎么会是假的呢？ 陶倩疼的已经发不出声音，腿间开始有湿意。 我可怜的孩子…… 她昏过去之前，心里默默地吞着血泪，是娘不好，是娘眼瞎，让你们一个一个地离开娘的身边。 娘才是天底下，最对不起你们的人…… …… 陶倩的孩子还是落掉了，她醒来之后，下腹如同有刀在刮似的疼，疼的她无法呼吸。 黄谷就守在她身边，脸上满是担忧，见她醒了，忙不迭地安抚她：“倩倩，没事的，这不怪你，我们还有机会，一定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 第238章 我真幸运 陶倩木然地歪过头，空洞的眼睛看着黄谷悲切的嘴脸。 就是这副模样，骗了她多久？ 他是怎么狠得下心，将杀死自己孩子的汤递到自己手上的？那会儿，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倩倩……” 黄谷被她黑洞洞的眼睛看的有点不舒服，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可怕东西在滋生。 陶倩的眼睛里落下泪来，汹涌而出：“黄郎，我们的孩子……” 看到她哭了，黄谷心里才松了口气，连忙握住陶倩的手，早已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倾泻而出。 他是无可挑剔的丈夫，自己的媳妇落胎几次都对她不离不弃，甚至还关心备至，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他这样？ “倩倩，我知道你伤心，我们也都伤心，可这事儿，都是命啊，我们也没办法，这都是命……” 黄谷的眼眶也红着，似是在压抑着剧烈的悲伤。 陶倩离他这么近，眼睛穿透泪水盯着黄谷看。 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呢？黄谷的眼睛里的悲伤，一点儿都不真实，眼里连一点儿泪痕都没有。 为什么呢？ 陶倩的身子太虚弱了，她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黄谷和黄老太太对陶倩越发无微不至，特别地体恤她，让她什么都不要多想，只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他们给陶倩请了大夫，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一线堂，请的是之前陶倩几次滑胎给她调养的老大夫。 老大夫给陶倩把了脉，也没多检查，给她开了调养的方子。 大夫出去之后，门没有关严实，陶倩躺在床上，能听见外面大夫的声音。 “……怀不上…………落胎的次数太多…………无能为力……” 陶倩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她知道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苏大夫之前也跟她说过，这次若是再落胎，怕是往后，都怀不上孩子了。 呵呵呵，这样也好，反正，他们也没想过要孩子…… 陶倩扯了扯嘴角，过了一会儿，黄谷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煎好的药。 “倩倩，喝药吧，大夫说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还可以再有孩子的，你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机会。” 陶倩被他扶起来，半靠在床头，接过药碗将药喝掉。 她从前最不喜欢喝药，有时候还要黄谷哄一哄才肯咽下去，那会儿她觉得，肯哄自己的黄郎，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可如今，她就跟失去了味觉似的，喝完了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黄谷还有些疑惑，陶倩却已经慢慢地依偎进他的怀里：“黄郎，你对我，可真好……” 黄谷的疑惑立刻被打消，手臂轻轻搂住她，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亲：“你是我的媳妇，我不对你好，能对谁好？” “黄郎，我真幸运……” 这是陶倩经常说的话，她是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黄谷弯起嘴角，声音里带着笑意：“傻瓜。” …… 陶倩这一次落胎，彻底伤了身子，在床上躺了有一个多月。 黄谷和黄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反而劝着她多多休息，家里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甚至家里添了个丫头，用来专门伺候她。 黄家周围的邻居都忍不住感叹：“黄家这媳妇可真是享福的人，哪家做媳妇的还能被人伺候着？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陶倩能起身之后，丫头扶着她每日在院子里走动一会儿，每每听见邻居说这些，她都会浅笑着应声：“是啊，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她与黄谷的关系越发亲密，看向黄谷的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情绪，化都化不开。 就连黄老太太都说：“看着你们小夫妻两感情还这么好，我这个做娘的也就安心了，倩倩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能看得开，娘心里很是高兴。” 陶倩就垂着头，低眉顺眼地应声，乖巧的样子，让黄老太太笑得十分舒心。 黄谷虽然对陶倩很好，可他依然很忙的样子，三五不时地就会忽然整日整日不归家，比起从前来更甚。 陶倩旁敲侧击地问过，却什么都问不出来，黄谷言左右而顾其他，只是安慰她不要多想，自己是为了这个家。 黄老太太也会将陶倩的话头牵到别处，放在从前，陶倩傻乎乎地也就不再问了，反正黄郎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自己好。 可如今，她一千一万个不信。 陶倩在京城举目无亲，娘家离得远，也靠不上，黄谷和黄老太太这么一忽悠，她想弄清楚情况都无从下手。 于是陶倩的心里，突兀地浮现出了一个人来。 “娘，我身子还是有些不大舒服，我能去看看大夫吗？” 陶倩软言细语地跟黄老太太提出来：“我还想去一线堂，那位苏大夫是女子，有些病症，是不好跟其他男大夫提的。” 黄老太太心里不太愿意，那个苏娇，看着就不好相处，长得妖妖娆娆不说，险些坏了他们的事。 可陶倩满脸笑容地跟她撒娇：“娘，您就答应我吧，黄郎整日不在家里，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也想赶紧养好了身子，能帮您分担家里的琐事。” 黄老太太想起最近陶倩会打听黄谷在外面做什么，想着要不让她分散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再说这都多少日子了，想来那个苏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 “成吧，倩倩，只要你高兴，不就看个大夫吗，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那苏大夫娘总觉得有些神神叨叨，你这性子本就单纯，可别太相信她了。” 陶倩笑容更甚：“谢谢娘，娘对我可真好！” 她笑得更加天真，仿佛已经从落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们也觉得自己单纯呀，不，他们应该是觉得自己愚蠢才对。 …… 苏娇知道陶倩还是落了胎，后面的事儿，也就没有再问了，问了也无济于事，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的情绪依然不高，显然是被恶心坏了，连秀巧让人买回来的点心，都无法唤起她的兴趣。 不过苏娇也知道要控制情绪，过了些日子不去想，慢慢地就好了许多。 就是在这个当口，陶倩来了。 第239章 对得起自己 苏娇瞧见陶倩的时候，脸色复杂极了。 陶倩像是生怕被她赶出去，急急地开口：“苏大夫，我有些不大舒服，你能给我看看吗？我会付诊金的。” 苏娇：“……” 她看了陶倩半天，才幽幽地说：“进来吧。” 她才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看在诊金的面子上，有钱不赚怎么对得起自己？ 进了诊室，苏娇坐下，吊着眼睛看向陶倩：“哪儿不舒服？” 她心里其实是不舒坦的，因为陶倩不相信她，导致孩子又没保住，这会儿来自己这里，又有什么用？ 苏娇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说一句话，面前的陶倩“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苏娇一个激灵，表情都僵硬了，险些从椅子里跳出来。 “干、干什么？秀巧，快把人拉起来。” 苏娇难得说话变得结巴，秀巧是知道她的，最不喜欢这种，立刻上前半拖半拽地将人从地上给拉起来。 “陶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家姑娘可受不起。” 陶倩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苏大夫，您说的对，我就是个蠢货……” 苏娇心里疯狂拒绝，她可没说过这样的话！不带这么污蔑人的！ “我也知道我没有脸再出现在大夫面前，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求谁才好。” 陶倩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在苏娇面前打开，里面滚出了不少银子来。 “苏大夫，求求你了，请你帮我这一次吧，我真的、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苏娇镇定了下来：“你要我帮你什么？我之前说过你的吧？人的身子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你这样一次次地落胎，就算我是华佗在世……” 陶倩忽然抬起头来，眼里是异常的坚决：“不，我想请大夫帮我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光靠我自己，我怕是到死都只会被蒙在鼓里。” 苏娇觉得好笑：“你这是在请我帮你查明真相？我这里可是医馆。” “苏大夫，你一定有这个本事的，你虽为女子，却能够自己开医馆，光是这一点，就令我佩服不已，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苏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陶倩又要给苏娇跪下去，秀巧牢牢地架住她才没让她得逞。 苏娇嘴角噙着冷漠的笑容看着她：“便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之前我也告诉过你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又能改变什么？” “苏大夫，我只有这一个请求，来生，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苏娇：“……来生，我也不打算放牛牧马……” 秀巧：“……” 人陶姑娘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先坐下，秀巧，去给她泡一壶安神的药茶来，想要让我查事情，总得将你知道的事情，统统都说出来才好。” 陶倩的身子软在了椅子里，太好了，苏大夫肯答应帮她了，苏大夫真的是一个好人，她不愿接受自己做牛做马的话，自己便结草衔环来报答！ …… 陶倩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巨细无遗地全部告诉苏娇，只是苏娇听完，觉得也没什么可派的上用场的。 “他在外面做什么你也不知道？” “黄郎从不会跟我说这些，他说那是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只要打理好家里的琐事就足够了。” “他放屁！” “姑娘，气质，气质……” 秀巧朝苏娇做了个让消消气的手势，苏娇深吸了一口气：“这明显有问题，然后你就信了，你就不问了？他在外面杀人还是放火，你一概不知道？” “我……我从前，是真的没想去问他，可是最近我问了的，他还是不告诉我，我……” “你也没有办法是不是？你这么好忽悠，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谁会告诉你。” 苏娇还嫌弃上了，所以女人太没有主见没有底线的温柔，屁用都没有。 “行了，从你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 苏娇一扭头：“那个谁，过来过来。” 站墙角的人满脸委屈地走过来：“姑娘，小的叫雀耳。” “这么绕口谁记得的？小雀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打听清楚了来告诉我，务必将黄家的勾当查的仔仔细细，姑娘我最见不得这么贱的人家。” “是，姑娘放心，一定给您打听清楚了……姑娘，咱能不叫小雀吗？” 苏娇认真地想了想：“小耳？” “……那还是小雀吧。” 小耳，小儿？ 雀耳还是分得清好坏的。 雀耳很快离开了一线堂，苏娇说：“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他是七皇子的人，没什么是打听不到的。”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陶倩真心诚意想要给苏娇磕三个响头，以表她心里的感激，可秀巧拉得实在太紧，她压根儿寻不到机会。 “苏大夫，那我过几日再来，就不打扰您了。” 陶倩说着，就想往门口走，苏娇在她身后叫住她：“我这里是医馆，进来的都是病人，我没有习惯让病人来了之后，什么都不做地就回去，坐那儿吧，我给你瞧瞧。” 陶倩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慢慢地蹲下，泣不成声。 一个她认识没多久的人，都能如此善待她，可她打从心底里相信的人，却对她做了什么？ 她所有的运气，是不是都用在与苏大夫相遇这件事情上了？ 苏娇给陶倩做了诊察，她落了胎之后也没养好，身上落下了不少症状。 给陶倩做了温针又开了方子，苏娇劝她：“不管事情是怎么样，身子是你自己的，再走投无路，也要对得起自己，先……好好养一养吧。” 陶倩朝着苏娇感激地道谢：“多谢大夫，这次我一定听您的。” 陶倩离开了一线堂，走到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将那张方子拿出来，深深看了几眼之后，撕成了细小的碎片。 对得起自己？只要能让她的孩子在天之灵得到安慰，就是对得起自己了。 …… 雀耳的消息确实灵通，不过三日，已经将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 第240章 考虑一下 在告知陶倩之前，苏娇先一步知道了所有事情。 黄谷和陶倩，是自小定的娃娃亲。 黄谷的父亲过世之后，陶家人也时常贴补他们，才让他们母子度过难关，之后更是毫不嫌弃地将陶倩嫁过来，只盼着他们能对陶倩更好一些。 黄谷在陶家人面前，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陶倩幸福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娇娇女。 陶家还将黄谷介绍进了一家铺子里做活。 他相貌端正，说话讨人喜欢，做事又圆滑，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引得铺子东家的女儿喜欢上了他。 黄谷做活的这家铺子，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竟然在京城都有分店。 东家的女儿便想法子将黄谷弄到了京城这里来，让他们远离陶家的视线，陶倩虽然心里舍不得，但出嫁随夫，她再舍不得，也只能跟着黄家来了京城。 陶倩起初时常给陶家写信，但都被偷偷地给拦住了，连陶家送来的信，都不曾教到她的手里，时间一长，陶倩便与陶家失去了联系。 铺子东家的女儿也来了京城，黄谷在陶倩和东家女儿两人之间，很轻易地做出了选择，若是能娶到东家的女儿，他这辈子可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可陶倩怎么办呢？ 陶倩自从嫁进黄家以来，从不曾做过出格的事情，孝顺婆母，操持家中事务，她虽然傻了点，但做事井井有条，毫不出错。 若是黄谷毫无理由地将她给休了，陶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铺子那姑娘便给他出主意，若是陶倩一直生不出孩子呢？三年无所出，就可以直接休妻，便是陶家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并且，铺子的姑娘性子高傲，怎么会容许有别的女人给她看中的男人生孩子？ 等黄谷休了陶倩，她才不要做后娘！ 苏娇听得面无表情：“可真是好算计，对陶倩百般迁就纵容，旁人只会觉得黄家对陶倩仁至义尽了，等到三年之后，怕是就算黄家不做什么，陶家自己都不好意思，哪里还会责备黄家？” 秀巧更是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太坏了！这些人简直太坏了！陶姑娘有什么错？凭什么要遭受这种事情？” “没有什么凭什么的，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着了。” “姑娘，这事儿，真的要告诉陶姑娘吗？我担心，她会受不住的。” 苏娇看了一眼秀巧：“那她问起来怎么办？她一连失去了好几个孩子，现在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却不知道为什么，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秀巧咬了咬嘴唇，她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让她知道也好，知道来龙去脉，便可以早些为自己做打算，离三年还有些时间，等陶倩醒悟过来，说不定能找到另外一条路。” 秀巧点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总不好让陶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准备，那就只会让黄家那些恶人如意！凭什么！ 于是陶倩又来一线堂的时候，苏娇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都告诉了她。 出乎苏娇意料的是，陶倩并没有表现的歇斯底里，天崩地裂。 她只是一直安静地听，听苏娇像是说着天方夜谭一样，将她生活的假象撕开，让她不知道的阴谋算计显露出来。 “……原来，是这样……” 陶倩声音极低，听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情绪。 秀巧怕她撑不住，小声地在她身边劝着：“陶姑娘，你也别太伤心，我家姑娘说了，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呢？只要想明白了，不瞎了就好，你现在知道了这些，就可以赶紧为自己打算，你可以先回去陶家，让他们帮你做主。” 陶倩有些失神，秀巧的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苏娇很理解，自己一直相信的东西，忽然间变成了假的，这种冲击力，陶倩能忍着没有崩溃，已经不容易了。 “你若是想回去陶家，我可以帮你。” 苏娇说：“反正也不差这一件事儿了，黄家的做的事太让人恶心，你爹娘一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陶倩忽然抬起头：“多谢苏大夫，可我，还想考虑一下。” “你还要考虑什么？莫非觉得他们会悔改不成？” 陶倩摇摇头：“是我的爹娘，他们从小将我养大，为了我的亲事也多番操心，我不想我都这么大了，还让他们为我担心，我想自己好好想一想，之后该怎么做。” 苏娇也不是不理解她，可是她觉得陶倩如今的处境，她又能怎么做？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陶倩垂着头：“苏大夫，我与黄郎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黄郎还曾说过，要与我生死与共，我、我得想想。” 苏娇要气死了，都这个时候，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想着一夜夫妻百日恩？ 就连秀巧都无法理解：“陶姑娘，黄家可是害死了你几个孩子，还打算以此休了你，你难道对他们还抱有希望不成？” “他们、他们心底应该也是难过的吧……” 苏娇彻底死心，觉得这世上有些人，是没办法拯救的。 她的脸色冷下来：“行啊，反正这也不是我的事，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做，都随便你吧！” 陶倩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畏首畏尾地站起来，朝着苏娇行了礼。 “那苏大夫，我就回去了，我也知道您恼了我，可我、可我也没办法，您放心，往后我不会再来一线堂了。” 苏娇抿着嘴，见她转身要出门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那方子，记得喝！” 陶倩脚下微微晃动，没有回头，她轻轻说了一声：“谢谢大夫”，便快速地离开，不敢回头。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苏娇满肚子的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才好。 秀巧提意见：“要不，让小山小水将那个黄谷用布袋子套住打一顿？” “那又有什么用？没得还会让陶倩觉得心疼！” 苏娇扯着衣襟，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要是换做了她，黄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妈的！ 第241章 我今儿真高兴 苏娇心情不好，玄山玄水想了想：“姑娘，城郊开了一片特别漂亮的花，要不，您去散散心？那里还可以跑马，您不是想学骑马吗？萧帅给您特意找了一匹，您要不要去看看？” “去！走走走，不就是骑马吗？有什么难的。” 苏娇急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被气死。 玄山还说城郊那里设了可以投宿的地方，还有一片湖泊，连着玩许多日都成。 苏娇一狠心，反正一线堂也没什么病人，直接关了门，带着秀巧去换心情去了。 …… 陶倩每次从一线堂回来，黄老太太都会旁敲侧击地问她，一线堂那个女大夫跟她说了什么没有。 陶倩撇了撇嘴：“娘，之前我还觉得，那个女大夫人很不一样，可如今发现，也不过如此，瞧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瞧出来，往后我也不会去了。” “是吗？那样也好，娘也觉得她其实没什么本事，上次还故弄玄虚不让我们见你，你是没瞧见她那嚣张的态度，哪里像个做大夫的人。” 黄老太太喜出望外：“你能早点看清楚也好，赶紧进屋吧，娘给你做了好吃的。” “谢谢娘！” 陶倩笑容满面，跟着黄老天天进屋，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陶倩说，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黄老太太黄郎待她如此亲厚，她实在心里感激，也迫切地想要为他们做些事情。 “总不好让娘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持家里的事，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同样对你们。” 陶倩晚上在屋里拉着黄谷，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黄郎，我就是、就是太感动了，不做些什么，心里总有点惶恐。” 黄谷揽着她，“傻丫头你说什么呢？对你好是应该的。” “可我也想报答你们的好，你们对我来说，就是唯一。” 陶倩失去了孩子之后，难得会跟黄谷如此撒娇，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子如此信赖依恋自己，黄谷心里自然也是得意的。 “好，我明日就跟娘说，倩倩，娶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我又何尝不是，黄郎，我这辈子都不愿与你分离。” 陶倩娇羞地缩进黄谷的怀里，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 真是奇怪，这样的人，居然也有心跳。 陶倩开始忙活家里的事情，忙前忙后，将黄老太太和黄谷伺候的妥妥帖帖，挖心掏肺一样伺候他们。 黄老太太和黄谷享受的理所当然，觉得陶倩会这样也正常，他们对陶倩可是挑不出错儿的，虽然也想做给别人看，但陶倩是自愿伺候他们的嘛，谁又能说什么？ 陶倩也确实无怨无悔，跟黄老太太和黄谷在一块儿的时候，显得特别依恋他们，这辈子离了他们都过不了一样。 黄老太太私底下跟黄谷说：“陶倩其实也挺好的，要不，你去大小姐那儿说说，家里也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娘，你想什么呢？这事儿是没得商量的，我跟你说，等我娶了大小姐，那铺子得陪嫁一半到咱们家，您要想让人伺候，买十个八个丫头不成？还非要惹了大小姐不高兴？” 黄老太太怕是也上了年纪，心里总是比从前软些。 陶倩落掉的那几个孩子，可都是她的孙孙啊，但她也拗不过黄谷，为了黄家，就只能委屈陶倩了。 “哎……算了，这事儿啊，我也管不了。” “娘，您要真可怜陶倩，这阵子对她再好点不就成了，谁让她没福气呢。” 黄谷对自己这个媳妇，心里是一点怜悯都没有，只要没有了她，自己便能平步青云，谁会同情自己的绊脚石呢？ 不过在陶倩面前，黄谷依然是宽容宠溺的夫君，对陶倩百依百顺，呵护备至。 黄谷有一个习惯，在家里基本很少吃东西，晚饭大都是在铺子里吃完才回来。 之前他说，他这是想为家里能省一些是一些，陶倩就信了，还十分心疼他。 如今陶倩觉得，他恐怕是做贼心虚，生怕自己知道了什么，用同样的办法害他。 但可巧了，很快就是陶倩的生日，每年的这一日，黄谷都没有办法推脱，他自己的生日他也大都是不回来的。 陶倩就奇怪，这么明显不对劲的事情，她怎么从前就没有怀疑过？ 陶倩生日那一天，她从早上起来，脸上就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 “黄郎，我今儿真高兴。” 她主动抱住黄谷的腰，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抬起来：“今日你早些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黄谷看着她娇美可人的笑脸，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早点回来，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还会给你带礼物。” 陶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不要礼物，我只要能见到你，就比什么礼物都强。” 黄谷心里不是不得意的，看看，有女人对自己如此死心塌地，足以证明他的魅力。 黄谷出了门，陶倩一整日情绪都异常欢快，她之前包揽了家里的事，黄老太太习惯了，也都不再插手，陶倩还说：“娘，有我呢，哪儿让您费心？您等着就好。” 黄老太太不疑有他，乐得清闲。 陶倩在家里忙忙碌碌，从灶房里还传出了她轻快的歌声，如同百灵鸟似的。 等到了晚上，黄谷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陶倩手很巧，从他们刚成亲开始，他就知道陶倩做的一手好菜，只不过到如今，总共也没尝过几次。 陶倩瞧见黄谷回来了，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黄郎，你回来了？就等你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她身上此刻穿了一件淡红色的裙子，黄谷能认得出来，这是陶倩最喜欢的那件，平日里都舍不得穿，想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一家人坐在了桌前，桌上满满当当，都是黄谷爱吃的东西，还放了一壶酒。 陶倩站起来，亲手给他们三人都倒了酒后放下酒壶，将酒杯拿在手里。 第242章 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 陶倩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人：“娘，黄郎，有些话，我一直很想对你们说，你感谢你们对我做的一切，即便、即便我没能为黄家留后，你们也一如既往地对我，这份恩情，陶倩永世不忘！” 每次一提到这个，黄老太太浑身都不舒服，她赶紧笑起来：“还提这些做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不，要提的，我要时刻让自己记住才好，我敬你们一杯。” 陶倩仰头，一滴不剩地将酒喝了个干净。 黄谷看她喝下去了，这才去拿酒杯：“倩倩，今儿是你的生辰，不说不开心的，你若是想喝酒，我陪你就是。” 黄谷也将酒喝了，陶倩立刻笑开了脸：“好，难得高兴，黄郎可得好好陪我喝几杯呢。” 陶倩语气里夹杂着撒娇的意味，黄谷哪里有不从的。 吃着吃着，陶倩渐渐发现了一件事儿。 桌上所有的菜，都是自己吃过之后，黄谷才会动筷子，哪怕自己先给他夹到了碗里，他也会放着不动，等什么时候自己吃了，他才会吃。 还是知道怕的呀。 陶倩嘴角的笑意越发甜蜜，倒了两杯酒，自己喝了一杯，又风情万种地喂了一杯到黄谷的嘴边。 黄谷只觉得今日的陶倩跟之前的很不一样，不过，好像也不错，见多了她循规蹈矩的乖巧模样，难得露出一点诱惑来，居然别具风情。 一壶酒很快喝完，陶倩还有些意犹未尽，晃了晃酒壶：“怎么就没了呢？” “好了，你的身子也不能多喝，这一壶也就够了。” “不够啊。” 陶倩将酒壶放下，站起身来：“黄郎，我再去拿一壶吧，今儿难得兴致高，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来。” 陶倩往屋后走去，黄谷拿着筷子美滋滋地吃着桌上的菜：“倩倩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若是做个厨娘，也能过活。” 黄老太太有些担心：“儿啊，你不觉得今儿陶倩有些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今日是她的生辰，她那么高兴也不奇怪，难得有一日我能陪着她吃晚饭，乐坏了吧。” “不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别吃了。” “娘，没事儿，这些菜她自己都吃过，不过没看出来啊，陶倩的酒量居然还不错，我从前都不知道她会喝酒。” 黄谷呵呵地笑着，忽然，手里的筷子一僵，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 “嘶……” 黄老太太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要去茅房？” 黄谷手里的筷子已经落了下来，砸在了碟子上，发出脆响。 “儿啊，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 黄老太太吓了跳，赶忙走过去扶住他，可黄谷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渗出来，瞧着十分渗人。 “倩倩，倩倩！你快来呀，我儿这是怎么了？” 黄老太太大叫起来，陶倩正好从屋后走出来，手里没有拿酒壶，倒是拿了好几双碗筷。 “黄郎怎么坐到地上了呢？我这生辰晚宴还没结束呢。” “你还不快去叫大夫！儿啊，儿啊你坚持住啊，没事儿的，娘在呢……” 黄老太太厉声催促，陶倩却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不慌不忙地走到桌边，开始摆餐具。 “陶倩，你在干什么？你没看到我儿的样子吗？你……” 陶倩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餐具摆好。 “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才好，怎么能少得了孩子们呢？” 黄老太太的声音卡死在了喉咙里，她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仿佛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一样。 陶倩的动作和声音无比轻柔：“娘，你看我们的孩子们，他们是不是很可爱？” 黄老太太浑身被冷汗浸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她知道了！陶倩都知道了！ 倒在地上的黄谷，挣扎着爬起来，他浑身都难受的要死，火烧火燎一样，他眼睛里开始充血，死死地盯着陶倩：“是你，要害我？” 陶倩抬头看她，忽然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下来。 她毫不在意地擦掉，扬了扬嘴角：“黄郎，你在说什么啊，只是孩子们想见见咱们，咱们要去跟他们一家团圆呢。” 她的手撑在桌子上，黄老太太这才发现，陶倩的额头上，也同样凝着大颗大颗的汗。 “黄郎，你很难受吗？咱们的孩子，比这还难受，不过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不会怪我的，可你，就不一样了。” 陶倩每说一句话，都会有血滴下来。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将他们从我这里生生夺走，不过你也不配为人父，你该去他们面前好好忏悔才是。” 黄谷简直要疯了，不，是这个女人疯了！ 陶倩的样子，说明她也同样吃了有毒的东西，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想死就算了，居然还要拖着自己一起！ “我要，杀了你！” “呵呵呵呵，好呀，反正你也，杀了我们孩子，也不在乎，多我一个。” 陶倩脚步踉跄地走到黄谷的面前，虚弱地在他面前蹲下，开始渗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黄谷：“黄郎，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呵呵呵呵，没用的，你喝了那么多酒，活不了的，这是你的报应。” 黄谷已经暴起，用手想去掐陶倩的脖子，但他根本使不出劲来，只动了一下，口中便大口大都吐出血。 陶倩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你应该很高兴吧？你不是说，要与我同生共死？那就兑现你的诺言吧。” “我、我不要，我……” 黄谷眼睛满是惊恐，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就快要熬出头了，就快能够成功，偏偏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黄老太太在一旁吓到腿软，直到看到黄谷昏死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跑出去呼救，她也喝了酒！她也要死了吗？ 陶倩还勉强能保持清醒，她看着地上躺着的黄谷，嘴角浅浅地笑起来。 第243章 凭什么 “我曾经以为，自己嫁了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一切，只是个笑话而已。” “你对我，可曾有一句真心？” “没有罢……我也，不在意了……” 陶倩眼前渐渐模糊，她的手，习惯性地放在了小腹的地方，口中含糊不清地低喃：“娘帮你们，报仇了，报仇了……” …… 苏娇从城郊回来，浑身酸痛。 “骑马这么累的吗？不是说那是匹温顺的小马？” “姑娘，那就是一匹温顺的小马。” 苏娇面无表情，那恐怕，她与马上驰骋这种事情无缘了。 不过去外面散散心，苏娇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世界这么大，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何必要为别人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苏娇想通了，回来了一线堂之后，重新开张。 薛筱筱知道她回来，第一时间来了一线堂：“苏姐姐，怎么你出去玩也不叫上我？这些日子我好无聊啊。” “你会无聊？你不是说有不少宴请要参加吗？怎么会无聊？” 薛筱筱：“……反正你不在，就是无聊。” 薛筱筱对苏娇十分依赖，也没什么事儿，就喜欢整日腻在一线堂里。 她如今活脱脱是个小美人，针灸也不用再继续，只要她保持开心的心情和健康的作息，便会一直这么好看。 “对了苏姐姐，上次在一线堂门口骂人的那个老太太，我来的路上瞧见了。” “哦。” 苏娇不是很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她已经决定不再关心他们家的事儿，爱谁谁。 薛筱筱皱着眉：“好像在办丧事呢。” 苏娇手里摆弄的马鞭，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你说什么？你看清楚了？就是上次那个老太太？” “看清楚了，就是她，她还骂我来着，我可不会认错。” 苏娇的眼睛睁大，丧事？谁的丧事？莫非……黄家已经等不及要将陶倩给休了？ “小雀！” 雀耳从角落里走出来，苏娇吩咐他：“你去打听打听……” 她话说到一半愣住，才刚刚决定不要再管这一家的事儿，这会儿怎么又忍不住了呢？ 雀耳却直接开了口：“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您要听吗？” 苏娇张了张嘴，没做声，便是默认了。 果然，陶倩没了，可苏娇没想到的是，黄谷也没了！ 黄家的说法，是陶倩失了几次孩子，没熬得住，疯了，于是下毒杀了黄谷。 雀耳也是这么说的，上一次陶倩请苏娇帮忙打听消息的银子，苏娇全数还给了她，她拿了那些银子去买了毒药，下在了酒水里，跟黄谷两人分喝了。 “她怎么……做这样的傻事呢！” 苏娇的脸色有些白：“什么时候的事儿？” 雀耳说：“姑娘，就前几日，便是您在一线堂也没用，陶姑娘下的毒很猛，当时两人就没了，连最近的大夫都来不及请。” 苏娇一阵阵冒冷汗，所以陶倩说她要回去想一想，想的是这件事吗？当时她怎么就没察觉出来呢？那个丫头，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秀巧也被怔住了：“陶姑娘这是，玉石俱焚啊，为什么啊，黄家那种人，哪里值得她……” 秀巧的眼睛泛红，里面有泪水直打转。 陶姑娘好可怜啊……遇上了黄家这种人，一直被蒙在鼓里，落了几个孩子不说，最后还要赔上命，她怎么这么可怜！ 雀耳忽然去了旁边拿了个东西过来：“姑娘，这个是我在一线堂门口发现的，应该是给您的。” 那个布包，苏娇看得很眼熟，陶倩拿来过，她就是用这个布包包了许多银子来求她，请她帮忙查清楚真相。 苏娇将布包解开，里面是两件婴孩穿的小衣服，和一封信。 陶倩在信里说：“苏大夫，这辈子若是没有遇见您，我恐怕到死，都只会怨恨自己，幸而，老天待我不薄，能让我遇见大夫您，一次次让您失望，我真的很抱歉，可我忍不下这口气，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的孩子，他们那么小，那么可怜，凭什么黄谷还能好好地活着？” “苏大夫，您这份恩情，下辈子我结草衔环来报答，这两件衣服，若是可以的话，请您帮我烧了它，是我亲手做的，我怕我烧的，我的孩子们不愿意收。” “苏大夫，您一定觉得我很傻，可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愿您能够一生平顺，事事顺心，陶倩绝笔。” 小衣服针脚细腻，布料柔软，可以想象陶倩在做的时候，倾注了多少感情。 可这样好的衣服，最终只能烧掉。 苏娇捏着那封信，面沉如水，连薛筱筱都不敢开口说话。 她将信和衣服收好，重新用布包包住，让秀巧先放好。 “黄家那边，如今什么情况。” 雀耳知无不言：“黄老太太大病一场，黄谷做工的铺子给了一些银子，便没有动静了，几个知道黄谷和那姑娘事情的人都被铺子解雇。” “消息已经传给了陶家，陶家的意思，他们会给黄老太太养老送终，说是他们陶家对不起黄家。” “他们还对不起了？” 苏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动静之大让薛筱筱大气都不敢出，往墙角里缩了缩。 “黄家是打算将这事儿粉饰太平，只让世人唾骂陶倩，生不出孩子又毒死丈夫，他们怎么有脸的！” 苏娇气得肝都要炸掉，陶倩那封信，字里行间都沁着血！ 一个女子被逼到这种地步，死了还要被人唾弃，凭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回到后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薛筱筱从秀巧那儿知道了来龙去脉，目瞪口呆，天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事情，这么无耻的人？ “所以姑娘是气坏了，我从来没见姑娘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秀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去敲过姑娘的门，苏娇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把秀巧给急坏了。 苏娇在屋子里关了一整日，连一口饭都没有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她就是觉得很难过，很自责，很……迷茫。 第244章 她就活该吗 “姑娘，姑娘您出来吃一口吧，就一口，姑娘您开开门啊。” 秀巧在苏娇门前转个不停，正急得没办法的时候，看到萧离然的身影。 “萧大人，您快劝劝姑娘吧，这都一整日水米未进，姑娘的身子会熬坏的！” 秀巧担心过度，见了谁都想求助，帮忙劝一劝苏娇，萧离然点点头，走到门前。 秀巧轻声说：“门敲了许多次，可姑娘根本不理睬，我……” 秀巧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萧离然靠近门不知道做了什么，锁着的门居然就开了……就开了？ “你去送点好消化的东西来。” 萧离然说完，闪身进了屋，轻轻地将门重新掩好，留秀巧一个人在门外个，跟个傻子一样。 秀巧要疯，还能这样的吗？萧大人有这样的本事，万一不用在正道上…… 她甩了甩脑袋，还是赶紧给姑娘准备吃的比较好。 萧离然虽然进了屋，却没有乱走动，这里到底是姑娘家的闺房，他不想冒犯了苏娇。 “苏娇，你在吗？” 他轻轻地扬声，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了动静，苏娇皱着眉走出来：“你怎么进来的？” “哦，那个门栓……我会开。” 萧离然还朝着苏娇讨好地笑了笑，苏娇默然，那好棒棒哦，是不是还要夸奖他？ “我很抱歉，失礼了，可秀巧说你一整日没吃东西，你是大夫，该知道这么做对身子有多大的伤害，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 “我不饿……” 苏娇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一想到才见过不久的活生生的人，忽然间就没了，苏娇胃里便很不舒服。 “我听雀耳说了黄家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可有些事，换了谁都无能为力，陶家姑娘有她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她如了愿，便没有了遗憾。” “可代价是她也死了！” 苏娇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就一次的生命，却要葬送在那种恶毒的人身上，这不公平！” “是，是不公平，但她那样的处境，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激烈，也是唯一的方式。” 就算陶倩知道了一切，她愤怒，她痛苦，但她能怎么办呢？ 指责黄家做的事情？暂且不说黄家完全可以不承认，就算承认了，她又能如何？ 黄家也只是跟她撕破脸，提早将她扫地出门，黄家大可以说她入门两年都没有生下孩子，还心生嫉妒污蔑夫家，休了她易如反掌。 苏娇不认同：“她可以来找我，她不是来找过我一次吗？为什么不来找我第二次？我可以帮她，揭露黄家母子的罪行！” “陶姑娘，或许是不想这样，她应该，挺喜欢你的。” 苏娇的眉头蹙着，眼里满是愤怒。 “所以呢？她就活该？就活该让黄家玩弄，到最后连命都赔上？他们算什么东西？那种垃圾恶心的男人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陶倩这样做！离了他比死还难受吗！就活不下去吗！” 萧离然看到苏娇眼里崩溃的神色，知道陶倩的事情刺激到了她，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曾经她手里的病人。 “苏娇，不是所有女子都如你一般有能耐，她们不事生产，没有办法独立生活，她们从小被灌输的，便是名声大于一切，出嫁从夫，在她们看来，被夫家休弃，就是比死都不如。” 苏娇死死地咬着牙，知道自己是在钻牛角尖，她不该问“为什么”这样的问题，这样的社会环境，没有为什么。 可她就不是不甘心！陶倩明明只要向自己求助，自己就一定不会不管她，为什么非要用死来解决！ 萧离然极少见到苏娇失态，可此刻，她的眼眶泛着红色，嘴唇紧抿，像是竭力地在抑制什么。 他心里有一块地方柔软的酸胀，浅浅的一声叹息，上前一步，单臂将苏娇拥住。 苏娇的身子僵硬，只听见萧离然在她头顶上方，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令人心安的气息说：“苏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神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足够好……” 苏娇紧绷的神经忽然就崩断了，在心里压了一整日的悲伤，倾泻而出。 她呜咽出声，手抵在萧离然的胸口，眼泪一颗颗地从眼睛里落下来，打湿了他的前襟。 她真的太难过了。 苏娇一直都在跟自己说，这不关她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陶倩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与她无关，她一直都在给自己洗脑。 可听到陶倩用了毒药跟黄谷共归于尽的时候，苏娇才发现，那些暗示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她就是为这个女子不甘，明明陶倩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却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解脱，苏娇愿意帮她的，若是那会儿，她没有眼睁睁看着陶倩离开一线堂，陶倩是不是还活着？ 萧离然听见苏娇哽咽的声音，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个从来坚强无谓的姑娘，自己遇到了事情都能咬着牙死扛，却见不得别人遭遇世间的不公。 所以他就说，苏娇是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善良的姑娘，难能可贵。 门外，秀巧手里端着东西却没有进去。 里面传来姑娘隐隐压抑的哭声，秀巧鼻头发酸，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姑娘应该就会好受一些。 “秀巧姑娘，我替你拿着吧，怪重的。” 玄山将托盘接过去，秀巧朝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一旁。 今儿的天气实在不错，阳光刺的人眼睛酸疼。 …… 苏娇哭得眼睛疼，她极少会大哭，等她将情绪都宣泄完之后，脑子里的cpu好像才重新开始运转。 眼前被自己揪得不成形状，还湿漉漉的布料，是萧大人的衣衫？ 苏娇哭得太凶，这会儿还时不时抽一下，她用手不着痕迹地想将衣服抹抹平，发现只是徒劳，这件衣服怕是救不了了。 这可怎么办呢？萧大人的衣服看起来……还挺贵的…… 她偷偷抬眼，却发现萧离然正低着头看她。 第245章 很重要 苏娇吓了一跳，急忙退开一步，有些不大好意思：“让萧大人见笑了，我平常，也不这样。” “无妨，能让你哭一场，是我的荣幸。” 苏娇：“？？” “现在可是舒服了一些？可是饿了？” “……萧大人，不然你先回屋换一身衣服吧。” 苏娇看到萧离然胸口的泪痕和皱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她刚刚犯了什么蠢事。 萧离然低头瞧了瞧，语气有些为难：“这件衣服……还真没有可以换的。” 他看了苏娇一眼：“这是父皇赐的锦缎，只做了这么一件衣服，参加宫宴的时候穿的。” 苏娇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没被噎住。 这都不是贵不贵的问题了，她弄毁了一件什么玩意？ “那、那……萧大人赶紧脱下来，我让秀巧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苏娇红肿着眼睛，语气焦急，唯一一件啊！还是皇上御赐的，这玩意萧大人没事儿怎么就穿出来了呢？自己哭的时候，他就该将自己推开啊！ 不对，参加宫宴的时候才会穿的话…… “萧大人莫非，今儿要进宫？” 萧离然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半，闻言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本来是这样。” “……那现在呢？” “唔，现在衣服也这样了，去父皇面前也是不敬，我便不去了罢。” 苏娇：“！！” 那不是更不敬！ 萧大人怎么回事？他能不能有点身为皇子的自觉？别的皇子怕是卯足了劲想要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好为自己争抢皇位添上一笔分量，他倒好，这就不去了？ “巧儿！” 苏娇扬声，秀巧很快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清淡的粥菜。 她看到苏娇和萧离然的时候，手里的托盘差点砸了。 萧大人的衣服怎么脱了？他到底是怎么安慰姑娘的？ 苏娇迫不及待地将托盘接过来放在桌上，把萧离然的衣服塞过去：“你去看看能救不？这件衣服，很贵！很重要！” 秀巧看到衣服上的痕迹，一口气才松出来：“我去试试，姑娘您赶紧吃点东西，不然胃会难受的。” 她拿着衣服出门，想了想，还是将门掩上。 这会儿姑娘也没有在一线堂里，又不是给人看病，若是让人瞧见姑娘跟萧大人衣衫不整地独处一室，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就算衣衫不整的人是萧大人，那也不行！ 哭过一场之后，苏娇真的感觉到有些饿了。 她也不在意萧离然在，拿了碗从陶锅里舀出一碗粥开始吃。 粥米熬的开了花，软糯香甜，再配着爽口的小菜，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秀巧大概是怕苏娇饿狠了，送来的东西分量十足，但饿了一整日的苏娇，充其量也只能吃的下两小碗，陶锅里还有大半锅粥。 苏娇不是喜欢浪费的人，对着粥发愁，一会儿就该凉了…… “萧大人……要不要也吃点？” 她就顺口问了一句，结果萧离然微微楞了一下，便将托盘拉了过去，直接用舀粥的勺子吃了起来。 苏娇并没有觉得什么，她是用勺子将粥舀出去的，锅里的粥都是干净的，所以她很自然地问一问萧离然，若是不浪费也是一件好事。 可苏娇并不知道，在这里，男女之间即便是这样也是不可以的，是会被人诟病，当做笑柄，唾弃指责的。 但萧离然什么也没说，很快将东西吃完，吃的干干净净，苏娇看的十分舒心。 粒粒皆辛苦有没有？ 萧离然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着苏娇稍微好了一些的脸色，慢条斯理地问：“黄家那边，你打算如何？” 苏娇的脸一下子又阴了下去：“陶倩都死了，黄家还想将脏水泼到她身上，他们做梦！” “黄老太太并没有事，不过她死了儿子，对陶倩也是憎恨的，抹黑陶倩绝不会手软，这事儿她已经抢先一步宣扬了出去，你想要再推翻传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容易，我也不会让黄家得意，陶家也信了黄家的说法，还说要给黄老太太养老送终，陶家的女儿被黄家害成了什么样，他们这么做，陶倩地下有知，怕是都不得安宁！” 苏娇又开始咬牙切齿，鼓着脸颊的模样，让萧离然莫名觉得很可爱。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这种时候，绝不能笑。 “所以这件事，还是我来吧。” 萧离然说：“黄家让陶倩落胎的药从何而来，黄谷和别的女人的计谋总会有人知晓，我的人查起来，更容易一些。” 苏娇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离然，萧离然顿住，莫非苏娇不愿意？她想亲手替陶倩洗脱？ “请萧大人务必将黄家龌龊的事情揭露出来，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看看，他们将一个可怜无辜的女子逼迫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萧离然目光柔软下来：“你放心，我会的。” “不能让黄家好过！” “好，不让他们好过。” “也不能让那个女人清清白白地脱身！” “好，一定不让她逃脱。” 苏娇提什么要求，萧离然一口就应下来，不管她是不是在蛮不讲理，萧离然统统接纳。 “萧大人，天底下的男子，恐怕都不会觉得黄谷做错了吧？” 苏娇忽然说：“对他们而言，女子不过就是个传宗接代，操持家务的存在，换了哪一个都一样，他们都会觉得，黄谷这样做情有可原，是陶倩想不开，还心思恶毒地下毒，她该进地狱才是吧？” 陶倩的悲剧是她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的呢？大概也有许多女子，遭受着同样的事情，即便没有被一次次地落胎，也在孤寂和苦闷里挣扎，相当于慢性自杀。 没有人会觉得哪里不对，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苏娇苦笑，却看到萧离然摇了摇头：“也不是天底下的男子，都是如此，天底下这么大，总会有不一样的，就如同你，与天底下的女子也如此不一样。” 她不同啊，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第246章 我怕 苏娇低着头没有反驳，萧离然却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不认同。 “世间有黄谷这样的男子，也有陶倩这样的女子，但他们不是全部，苏娇，你不必为了一两个人便对所有人失望，你想要公平，可你这样的想法，也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萧离然不喜欢看到苏娇暗淡的目光，像是就完完全全地置身事外，与所有人都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 这会让萧离然觉得很不舒服，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都碰不到一样。 苏娇摇了摇头：“不是一两个……” 她抬起头来：“这种事情，我见到的，何止一两个……” 多的她都习以为常了，也罢，这样的话，她本就不该跟别人说才是，今儿怕是自己的状态不好，才会跟萧大人说这些。 苏娇忽然笑了笑：“萧大人不必在意，不过是我胡言乱语罢了。” 萧离然正想说什么，秀巧抱着衣服进来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姑娘，我尽力了。” 那块皱褶被小心地熨平，可与周围还是有明显的差别。 苏娇的脸苦下来，忐忑地看向萧离然：“萧大人，这样的衣服，怕是不好穿去宫里的吧？” “嗯，有些麻烦。” “那、那怎么办呢？” “那就只有不去了。” 苏娇痛心疾首：“都是我不好，耽误了萧大人的要事。” 萧离然不甚在意地将那衣服接过来，让玄山去他屋里拿一件替换的衣服过来。 “今日的宫宴，我心里也并不想去，正纠结着，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帮我做出了选择。” “可这衣服是坏了呀，那下一次宫宴呢？” “下一次……我可以再向父皇讨一匹同样的料子，父皇应是不会吝啬才是。” 苏娇：“……” 还可以这样哦。 萧离然让人将坏了的衣衫收好，这是御赐的，哪怕坏了，也不能随便处置。 “黄家的事儿，你不用操心，等着就好，免得被黄家牵扯进去。” 苏娇下巴轻扬：“我不怕。” 萧离然笑容浅淡：“我怕。” 苏娇：“？？” “那我就先走了，不能去宫宴，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来才行。” 萧离然潇洒地离开，秀巧心里对他很是佩服，若不是萧大人，姑娘还不知道要跟自己怄气到什么时候呢。 “咦，这些姑娘都吃了？” 秀巧收拾桌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以为会剩不少呢。 苏娇看了一眼：“萧大人吃了一大半，好在是没浪费。” 秀巧几乎憋死，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干脆什么也不说，将东西都给收拾了。 姑娘和萧大人之间，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就这样呗。 …… 薛筱筱知道了黄家做的事情，心里义愤填膺，每日都来苏娇这里，就为了能痛骂黄家的无耻。 在薛家，她是不好这么做的。 “简直卑鄙无耻，恶毒下作！” “太不要脸了！他们还是人吗？不是！他们是恶鬼！是要下地狱的！” 薛筱筱用她贫瘠的骂人的话，排列组合着骂黄家，苏娇原本心情不大好，听着听着忍不住都想笑。 “筱筱，所以你往后找婆家，眼睛一定得擦亮了才行，可别让人给欺负了。” 薛筱筱胸口一挺：“我才不会，要有人敢这么对我，我非要、非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才行！” 苏娇坐直了身子：“不，这不对，别人做了坏事，你同归于尽个什么，你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让他们遭到报应才是！” “可是，那我怎么办呢？我难道还能回娘家不成？” “你想啊，你成亲了，薛家一定会给你一大笔嫁妆是不是？要真有人意图伤害你，你就和离，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带走，也不用回娘家，找个地方住下，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不行就来找我。” 薛筱筱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里面亮的像是有星星一样，怎么好像，那样的日子也挺美的？ 秀巧拉了来苏娇的袖子：“姑娘，以薛家的势力，薛姑娘怕是不会有那样的一天才是。” 苏娇想了想，也是。 但薛筱筱好像已经心神向往了：“苏姐姐，这样想来，遇到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好像也不是件坏事，我觉得姐姐如今的日子就很好，特别好。” 她年纪小，又因为刚瘦下来，才肯出门跟人交往，没有被同化的厉害。 “那样的话，我是不是想做什么都行了？素娴姐姐跟我说，她出嫁的姐姐很辛苦的，每日早早就要起身，去给婆母请安，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还要伺候婆母用完了饭才能自己吃一点，有时候饿的腿都站不住，我听了就害怕。” 可这些，都是小姑娘们往后避不开的，薛筱筱从小被爹娘娇宠，是真的害怕。 若是能够不用遭遇这些，她还挺高兴。 苏娇也挺唏嘘：“成了亲，这么惨的吗？” 薛筱筱来了劲头，将从素娴那里听到的事儿都说给苏娇听。 “惨，特别惨，素娴姐姐的姐姐嫁的算是京城的高门，里面子嗣众多，她进门的时候，那一房还有两个小姑子没有出嫁，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她的麻烦，她也就只能受着。” “新嫁妇刚进门都是要立规矩的，伺候婆母就寝，伺候用饭，在婆母身边站着看她如何理事，一站就是半日，连水都没得喝，腿都是肿的。” “那姐姐觉得心里委屈，可她的夫君也没法子，一边是媳妇，一边是母亲和妹妹，姐姐说了几次闹了不愉快，就只能自己忍着，素娴姐姐跟我说的时候，都心疼的哭了呢。” 薛筱筱越说心情越是低落：“那位姐姐后来慢慢地管了事，都是些繁琐不堪的事情，忙的时常会病倒，一旦出了错儿，就会被婆母好一顿责骂，后来还是怀了身子才好一些。” “可是素娴姐姐又说，都是这样的，多年媳妇熬成婆，一开始都会艰难一些，等后面慢慢的就好了。” 苏娇勉强扯了扯嘴角：“呵呵。” 第247章 活着更重要 立规矩，就是要将新媳妇磨平了锐气，完全拿捏在手里，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听话，不准有半点反抗。 多年媳妇熬成婆，刁难人的婆母也曾经受过刁难，所以就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媳妇受到同样的刁难，心里才平衡？ 苏娇不予置评。 “苏姐姐，我可怎么办呢？” 薛筱筱哭丧着脸：“要我饿着肚子伺候别人吃饭，我会哭的。” 苏娇：“……” 她忽然就笑了，捏了捏薛筱筱的脸颊：“没事儿的，你福气大，一定会遇到一个不会刁难你的夫家。” 薛筱筱每日都来，除了跟苏娇骂黄家，更多的是带来了黄家的消息。 “苏姐姐，官府说黄家的事情很是蹊跷，要重新调查，那个老太太吓坏了，好像又病了。” “外面的人都在猜，为何官府会突然要重新审理这件事，都觉得一定有重要的缘故。” “苏姐姐，黄谷做工的铺子被封了，里面的管事都跑了，官府正派人在抓呢！” “如今黄家的事儿扑朔迷离，已经成了京城最受关注的事，我在别家都听见有人在说这个。” 苏娇心里有数，这怕是萧大人做的。 要想破坏一个成了形的流言，就要将事情无限放大，让人自己心里生出疑惑，才会肯相信别的可能。 就好像如今，本来都坐实了是陶倩生不出孩子，羞愤难耐，一时间疯魔了下毒杀人，可官府又是重新调查，又是封铺子，如此大张旗鼓，声势浩大，谁都会觉得真相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苏姐姐，陶家来人了，去了官府，黄老太太称病在家，被官府的人生生地抬了过去！” 薛筱筱激动不已：“这是要让陶姐姐沉冤得雪了！” 黄家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官府开审的那一日，许多百姓都慕名好奇地去围观。 苏娇没有去，她带着那两件小衣衫，和陶倩写给她的信，去了埋葬陶倩的地方。 不过她不去，也能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卖落胎药给黄家的人被找了出来，铺子里知道内幕的管事也被抓了回来，曾经给陶倩诊断的老大夫被请了过去…… 反转的剧情，向来最受人欢迎。 一样样的罪证摆出来，黄家从受害者，一下子变成了罪大恶极，心思歹毒的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血都下得去手，让不少人都忍不住当堂唾骂。 黄老太太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很快就供认不讳。 陶倩虽然下了毒，但她一连失去了几个孩子，生不如死，黄谷身为她孩子的父亲，却对孩子痛下毒手，实在恶毒。 最终陶倩没有办法完全脱罪，她到底是做了傻事，可黄家，再也不是清清白白，可怜无辜的人。 这就够了。 苏娇站在陶倩坟前，地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纸钱，一半黏在地上，一半在风中摇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忽然有人走动的声音，苏娇回头，瞧见了几个没见过的人。 她们眼里都含着泪，苏娇猜，应该是陶家的人。 “倩倩……” 被人扶着的一个女子，几步上前，什么也顾不得跪在了地上，悲痛的声音令人心碎。 “我的儿啊！” 妇人瘫软在地上，保养的细白手指抠在泥地里，似是渗出了血来。 “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让你嫁给这等虎豹豺狼，娘害了你啊！” 旁边的人想去扶她，可妇人伤心欲绝，根本无力起身。 “娘，倩倩瞧见您这样，会难过的。” 她身边一个男子，架着她站起来，眼眶也泛着红。 妇人靠在他身上，哭着说：“你妹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苏娇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陶家人的伤心不似作假，可陶倩为何不愿意回去陶家呢？ 因为她若是活着，陶家怕也不会答应让她和离。 女子和离了，就只能回娘家，孤独终老，会影响陶家其余未出阁的女子，陶家会愿意？ 可陶倩现在死了，陶家的伤心，悲痛，也只是伤心，悲痛罢…… 苏娇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不该想法这样黑暗，可她也相信，自己猜对了大半，这个时代的女子，就是这么可悲！ …… 陶家人终于意识到了苏娇的存在，一个女子走过来：“敢问姑娘，也是来祭拜陶倩的吗？” “是，受人所托，给她烧些东西。” 苏娇上前，玄水递上火折子，秀巧拿出纸钱，开始烧起来。 火苗旺盛，照的苏娇脸上一片通红灼热，她打开布包，将那两件小衣服拿出来，慢慢地放进火焰里。 火苗舔舐着衣衫，精美的绣纹瞬间变形，焦黑，皱成一片，露出里面的棉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 身后陶倩的娘睁大了眼睛，陶倩的女红是她手把手教的，那不是…… 苏娇动都没有动，将另外一件衣服也放了进去，黑色的烟气升空，带着飘起一片片黑色的灰烬，也不知道，另外那个世界的陶倩和她的孩子，能不能收到…… 火苗渐渐转小，苏娇最后将陶倩写给她的那封信，也放了进去，纸张瞬间燃起，将陶倩的绝笔烧得干干净净。 苏娇站起身来，对着陶倩的坟墓静静默哀，转身准备走。 “姑娘，你等等。” 陶倩的娘叫住了她：“你认识我家倩倩是不是？你方才烧的，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苏娇迈步离开，没有一刻停留。 陶倩其实，可以将那些衣服留给她的家人，或是在信里，给她的家人留些话，可她没有，连一个字都没有。 大概那会儿陶倩也觉得，即便自己留了，陶家人知道了，怕也是不会大费周折地替她伸冤吧。 反正，人都死了，活着的，才更重要…… …… 苏娇这阵子都没什么精神，就指着薛筱筱提神。 然而薛筱筱说，她要进宫了，说不定还要留在宫里过夜。 “苏姐姐，我从来没有进宫过耶，这是第一次，一定是因为我忽然变好看了，她们才会允许我进宫的。” 第248章 不能吃亏 薛筱筱好奇得不得了，连贺雅儿都进宫过，只她没有。 苏娇没劲地坐在那儿：“进宫也没意思的，而且规矩有很多，特别麻烦。” “我娘也这么说，苏姐姐，明日我就不能来你这儿了，我娘请了一位嬷嬷来教我规矩，听说很是严厉呢。” 苏娇心疼，萧大人跟她说过，要真想学宫里的规矩，两个月都学不完。 “……一会儿我给你开两张提神的方子，姐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薛筱筱拿着方子离开了一线堂，她对宫里还是很憧憬的。 贺雅儿从前进宫出来之后，跟她足足炫耀了一个月，说宫里有多好多好，宫里的娘娘有多漂亮多温柔，宫里的点心有多精致多美味，衣衫有多华丽多贵重…… 反正听得薛筱筱心驰神往，对高高的宫墙后充满了渴望。 如今想想，贺雅儿说的那些大概不全是真的，她就是想让自己知道，她能进宫，自己进不去，因为自己胖！ 薛筱筱如今不胖了，但她对宫里的向往还是存在的，约莫是那会儿留下的毛病。 回去了薛家，薛夫人给她请的嬷嬷已经到了。 那果然是个极为严厉的嬷嬷，瞧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一张脸板着，发髻梳得丝毫不乱，旁边还放着一根戒尺！ 薛筱筱觉得，苏姐姐不该光给她开提神的方子，还得给她一些化瘀消肿的药才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薛筱筱果然没有再来一线堂。 哦，中间来过一次，苏娇都惊呆了，薛筱筱眼睛底下的乌青那么明显，人又瘦了一圈儿。 “这是怎么了？” “苏姐姐呜呜呜呜……” 薛筱筱抱着苏娇猛哭，委屈的不行。 “进宫好可怕啊，我不想进了……” 苏娇：“……” 薛筱筱能被放出来这一日十分不易，她为了学会那些繁杂的规矩，学的是欲生欲死。 薛夫人看这样不成，于是求了嬷嬷一日空闲，让薛筱筱来苏娇这里“恢复一下元气”。 苏娇听着薛筱筱跟自己诉苦，那语气，老悲壮了。 “跪拜的时候，头离地面的距离都不能错儿，嬷嬷、嬷嬷就用尖的东西放地上，拜下去狠了就会扎到，姐姐你看我这头，是不是都能漏水了？” 苏娇看着薛筱筱完好无损，只有些红印子的额头，伸手揉了揉：“没有没有，还好好儿的。” “站的时候肩膀不能歪，不能动，嬷嬷就在我肩上放馒头，只要掉了，就要吃下去！我的天！” 薛筱筱说的激动不能自已：“我吃了多少个馒头？我现在说到馒头都要吐了……呕……” 苏娇给她拍拍背：“不说了不说了。” 薛筱筱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苏娇怀里滚来滚去：“我不要学了，不要进宫了，进宫有什么好玩的？大家都进我就要进啊？我不！我没进去过才显得特别！” 苏娇心里笑疯了，这孩子，被规矩逼的都说胡话了…… 她就这么跟薛筱筱说：“你看，你都学了这么久了，吃了那么多馒头，扎了了那么多额头，你这会儿不干了，对得起你的额头吗？” “……姐姐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是还挺愧疚的。” “反正也不差多少是不是？吃什么都不要紧，关键不能吃亏，你这半途而废，这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薛筱筱稀里糊涂地被苏娇这么一忽悠，顿时觉得，姐姐说的真有道理！ 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又回去，接受挑战。 半个月后，哭唧唧地又回来：“呜呜呜，她又给我吃馒头呜呜呜我不干了！” 如此周而复始，薛筱筱的规矩总算小有所成，她也终于，要进宫了。 这一个多月下来，薛筱筱又瘦了不少，苏娇心疼她，来一次给她调养一次，又写了不少药膳的方子，让薛筱筱的丫头给她做了吃。 薛筱筱穿着庄重华贵的服饰，露出来的皮肤雪白如凝脂，气色也极好，美丽动人。 薛夫人喜极而泣：“我的筱筱出落成大美人了。” “小美人，娘，苏姐姐才是大美人呢。” 薛夫人对苏娇万分感激，心想若不是她，筱筱怕也撑不下来，她得好好谢谢人家。 不过当务之急，是进宫。 宫里为何会要召见薛筱筱，薛夫人也不很清楚，可既然来了旨意，这宫就非进不可，筱筱将规矩学好了，才不会在宫里出错，才能平平安安地从宫中出来。 好在，薛夫人是可以陪着的。 薛筱筱终于走进了那道高高的宫墙，她对什么都无比好奇，可依然记得规矩，只敢用余光去扫视。 哇，这就是宫里啊，那些屋顶都是漂亮的琉璃瓦，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宫里有宫女捧着托盘匆匆前行，身上穿的衣服可比他们家里的侍女好看多了。 薛筱筱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苏娇待的时间长了，对什么都少了几分敬畏和恐惧，反而会在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她们要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是贵妃娘娘，这是流程，乱不得的。 薛筱筱并不指望能见到皇后娘娘，贺雅儿进宫回来的时候跟她说过，皇后娘娘身份贵重，她们这些人哪里有那个福气见到？只隔着屏风在外面行了礼请了安就离开了。 等到了皇后娘娘的宫殿，薛筱筱随着薛夫人走进去，屏风呢？ 反正她没瞧见，只见到高高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却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这莫非，是皇后娘娘？ 薛夫人果然带着薛筱筱跪下磕头，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赐座。” 薛夫人心里也在抖，怎么就真见到皇后了呢？并且只她们母女两，就没有别的命妇进宫请安吗？ 薛筱筱小心地在绣墩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皇后娘娘就是再漂亮她也忍着不多看一眼，特别的守规矩。 可她不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是要看她的。 “这便是薛公的孙女儿吧，过来，来本宫面前，让本宫好好看看。” 第249章 传言不可信 薛夫人比薛筱筱还要紧张，刚想用眼神安抚薛筱筱不要慌，薛筱筱已经起身，从容地朝着皇后娘娘走近了几步，盈盈下拜，嘴角含笑，落落大方。 “果真是个美人，外面的传闻实在不可信。” 皇后的目光在薛筱筱身上看了一会儿，脸上始终带着慈和的笑容，让人赏了薛筱筱一件首饰便让她们离开了。 出了皇后的宫殿，薛筱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小声地跟薛夫人说：“娘，皇后娘娘夸我了呢。” 薛夫人垂下的手握了握薛筱筱的，没说话。 皇后娘娘说，传闻不可信，什么传闻？只可能是她的筱筱之前在京城女子当中体型最为特别的传闻！ 从前那会儿，每逢年节京中命妇都可携女进宫请安谢恩，筱筱却从没有资格去，渐渐的，薛夫人也就能不去，就不去了。 传闻不可信？现在说不可信了？ 见过了皇后，薛夫人就要去给淑妃请安，淑妃与他们薛家算起来是有些牵连的，这些年也多多少少照拂一二，薛夫人每回进宫都必会去淑妃面前坐一会儿。 然而忽然来了个宫女：“宸妃娘娘想见一见薛姑娘，薛姑娘赶紧跟我走吧。” 薛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说：“那我们……” “宸妃娘娘只说了想见薛姑娘，薛夫人这会儿，该是要去给淑妃请安吧？” 宫女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宸妃娘娘只想见薛筱筱一个，薛夫人又紧张起来，用力握着薛筱筱的手不肯放开。 倒是薛筱筱明白，贵妃召见，自己是飞去不可的。 她轻轻挣脱开薛夫人的手，朝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才笑着看向宫女：“劳烦姐姐带路。” 宫女福了福身子，带着薛筱筱离开。 薛夫人看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一直当做小孩子宠着的女儿，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 去见宸妃的路上，宫女没有跟薛筱筱说话，薛筱筱也不问，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前两日她去一线堂的时候，苏姐姐跟她说了，在宫里也不必太过害怕紧张，那样反而会坏事，虽然那些贵妃娘娘们位份极高，但大家都是人不是？ 是人，就总是讲点道理的，平常心对待就成。 苏姐姐还跟她说，她去见皇上的时候也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大概也是太过放松，以至于她都不记得皇上长什么样了。 薛筱筱想到这儿忽然轻笑了一声，走在前头的大宫女回头看了她一眼：“薛姑娘想到什么事儿那么好笑？” 薛筱筱扬起可爱的脸庞，声音讨喜：“让姐姐看笑话了，我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能见到宸妃娘娘，便高兴的没忍住。” “那么高兴么？” “姐姐有所不知，这是我第一次进宫，便能有幸见到宸妃娘娘，往后出了宫也好跟我相熟的友人炫耀呢。” 她语气天真，笑容纯净，宫女不疑有他，只觉得这个姑娘心智尚小，会这么想也人之常情。 到了宸妃的宫殿，薛筱筱在门口候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不少声音。 她心里一紧，里面不会有很多人吧？ 薛筱筱猜对了，她走进去的时候，满眼珠光宝翠，雾鬓云鬟，香气扑鼻。 薛筱筱定了定心神，给各位娘娘请安，并没有表现出局促来，倒是让人很惊讶。 “都说薛家姑娘性子羞涩内敛，似乎瞧着并不是？” 薛筱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只是浅浅害羞地笑，苏姐姐教她的，说她笑起来特招人喜欢，不想答话的时候，笑就是了嘛！ 坐在首位的便是宸妃娘娘，她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柔，安抚地看着薛筱筱：“别怕，宫里的娘娘们对你都很是好奇，刚好你今日入宫，便叫了你过来说说话……坐吧。” 薛筱筱小心地坐下，立刻有人跟她说话：“之前也没见过薛姑娘，没想到你居然生的如此标致，薛家可真有福气。” “娘娘过奖了，娘娘们才是美丽动人，仪态万千。” “呵呵呵，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 宸妃似乎性子很好，因此她这里的妃嫔说话极是放松，也更加直白。 “听说薛姑娘从前身材颇显丰腴？” 薛筱筱抬头看了一眼，这说的就委婉了。 她觉得，她从前胖成球的形象，早就传进了宫里，人尽皆知才是。 “回娘娘，确实如此。” “那你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屋子里闹哄哄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她回答一样。 薛筱筱忽然就有些明白，她这次入宫的原因是什么。 她一下子瘦了这么多，变好看了这么多，但凡见到她的人都会大吃一惊，有些人甚至都不敢认，因此她在京城里的名声反而更加高涨。 若说京城对变漂亮这种事儿最在意的人，怕是就数宫里的娘娘们了。 薛筱筱浅浅地笑起来：“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从前我很不懂事，也不听爹娘的劝说，胡乱用了一些所谓的偏方，将身子生生弄坏了，于是越来越胖，无法收敛。” “后来找了大夫调理身子，每日进食的分量也做了调整，自然而然地就瘦下来了。” 薛筱筱没有将苏娇说出来，她下意识地不想说，可她也知道，自己是去了一线堂才瘦下来的这件事，自己不说，别人也不会不知道。 果然，立刻就有人问：“不是听说是个女大夫帮了你？从前你也不可能没瞧过大夫不是？怎么他们没治好，这个女大夫却帮你调养好了呢？” 薛筱筱得用洪荒之力才能压制住自己想疯狂夸赞苏娇的念头，她抿着嘴歪头想了想：“也有可能是从前的时候，我交友不慎，并没有坚持下来的缘故。” 贺雅儿跟薛筱筱“绝交”之后，在外面可没少编排薛筱筱的坏话，说自己从前对她多么多么好，薛筱筱却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云云…… 尤其是贺雅儿发现薛筱筱当真有瘦下来的趋势时，她便更加肆无忌惮，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厌弃薛筱筱才好。 第250章 一点儿不好玩 因此贺雅儿和薛筱筱的交恶的关系，满京城都知道，薛筱筱这儿一说交友不慎，这些妃嫔娘娘们居然也都明白了的样子。 薛筱筱：“……” 这个贺雅儿可真是讨厌！ “可若是这个女大夫医术不精，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是不是？” “娘娘说的是。” 薛筱筱应了一声，就没声儿了，也不跟她们炫耀苏娇到底如何医术精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都在跟薛筱筱打听苏娇的事儿，薛筱筱就只含蓄地应声，不多说一句，娘娘们问什么，她就捡最不重要的回答。 薛筱筱听苏娇说起皇宫的时候，语气并不热络，苏姐姐似乎对宫里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甚至很排斥，她可不能害了苏姐姐。 忽然，坐的离薛筱筱最近的一个妃嫔，伸手在薛筱筱的脸上摸了一下，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呀，宸妃娘娘，薛姑娘的皮肤实在滑嫩，您还记得从前听说的？说是薛姑娘皮肤粗糙不堪，抹几层粉都遮不住呢。” 宸妃娘娘还没有说什么，倒是有其他妃嫔也过来捏薛筱筱的脸。 薛筱筱心里很不舒服，可脸上还要做出荣幸娇羞的表情，实在太难为她了。 “确实如此，细腻润滑的，比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皮肤要好上不少。” “从前可不止一个人说你的皮肤暗黑粗糙，如今竟然能变成这样？莫非也是因为那个女大夫？” 薛筱筱想了想，她要是总否认也不成，一线堂香脂的事儿总会有人知晓的。 “可能、可能与一线堂里的香脂有关，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用了之后，皮肤确实会变得好一些。” 薛筱筱立刻又补充：“不过一线堂每个月香脂都不多，什么时候有也不一定，又或许其实作用也没那么大，不过是因为我瘦下来了，清减安康的缘故。” 但这些娘娘们的眼睛里，已经若有所思。 哪怕真的只有一丁点儿用处也是好的，只要能让自己的容色更美丽一些，能让皇上停留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再久一些，一切都值得尝试。 薛筱筱在宸妃那里待了很久，薛夫人给淑妃娘娘请安的时候，有些心绪不宁。 淑妃瞥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碗：“你也不必担心，她们不过是听说你女儿脱胎换骨，也想如法炮制罢了，宸妃惯会做好人揽这种事儿，不会对你女儿做什么的。” “娘娘莫怪，我只是担心筱筱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娘娘们。” “即便那样她们也不会计较，哪里有那个心思？说不准往后，还要通过你女儿与那位女大夫牵上线呢。” 淑妃忽然抬了抬眉：“说起来，那位女大夫我应该是见过的。” 有一回在宫里，她见到七皇子身边站着一名女子，身上穿的极为素净，在这宫里太过惹眼不合规矩。 七皇子说她是墨莲教事件里立了功的大夫，只爹娘才此事里身故，因此才会作此装扮。 也就那么一瞥，淑妃却到现在都还记得，可见这个女子给人的印象有多深刻，她已经想不起来苏娇的眉眼，只很确定地记得，那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看着很安分守己，站在七皇子身边不动不说，可那双眼睛…… 淑妃闭了闭眼，再睁开，里面已经一片平静。 “说起来你女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能有如此变化，那医女确实有些本事。” “娘娘说的是，苏大夫医术精湛，又为人温和，筱筱与从前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性子也越发开朗娇俏，我心里实在安慰。” 淑妃说宫里的人不会刁难薛筱筱，她就真的被全须全尾地送到了薛夫人身边，还带了一大堆赏赐。 薛夫人看的都傻了眼，哪家姑娘头一回进宫能有这样的待遇？ 淑妃娘娘瞧见了，转头也让宫女去给薛筱筱拿了一只镯子过来，薛夫人诚惶诚恐，薛筱筱却大大方方地谢恩。 淑妃笑了起来：“这就对了，有人赏就收着，左右这些玩意，我留了也没用。” 她膝下无子，这些身外之物，死了也带不走。 …… 薛筱筱跟着薛夫人出宫，她今儿的见识，可比贺雅儿强多了。 贺雅儿只说了宫里有多富丽堂皇，华美贵重，却根本没见过几个娘娘，薛筱筱今儿是见全了，还得了这么许多赏赐，怕是会让京城的姑娘们都羡慕的。 “娘，往后我可不想着再来宫里了。” 薛筱筱偷偷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还隐隐作疼，有的娘娘捏的时候没轻没重，她疼了也不敢说。 还是苏姐姐好，捏她脸的时候都特别轻柔，非但不疼，还挺舒服的呢。 薛夫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心心念念都想进宫？”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宫外好，嘿嘿。” 薛筱筱朝着娘傻笑，薛夫人牵着她的手，心里也想着，若是可以，她也不希望筱筱被繁琐的规矩束缚，左右也进过了，往后能不来就不来了吧。 出宫的路上，但凡遇到身份地方高的贵人，薛夫人和薛筱筱都会退到旁边行礼，等人过去了再继续前行。 一路上都平平顺顺，眼看着就要出宫了，又遇到了贵人。 薛筱筱心里都呕死了，膝盖光今儿一日就要跪肿了，怪不得苏姐姐跟她说，会给她准备好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着。 在旁边候着，等贵人过去，薛筱筱才扶着娘准备继续往前走。 “慢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们母女的脚步停住，方才过去的贵人居然回头了。 薛筱筱一转身就愣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站着的人，他好好看啊…… 萧离渊刚刚没认出来，不过这会儿看清楚了，这不就是苏娇宝贝的不行的那个姑娘吗？薛公的孙女。 好像比起自己之前看到她的时候，又瘦了，也更漂亮了。 “给三皇子请安。” 大宫女行礼，薛筱筱和薛夫人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立刻也跟着行礼。 三皇子…… 那不就是苏姐姐耳提面命，让她见着了就赶紧跑的人吗！ 可苏姐姐怎么也没说，三皇子居然长得如此好看？ 第251章 大出风头 “你是薛家的姑娘吧？” 萧离渊浅笑着问话，薛筱筱看到他唇边淡淡的笑容，忍不住耳朵有些发红。 “回三皇子的话，是的。” “比之前又漂亮了些，也不枉费她那么费心。” 他没头没脑地说着薛筱筱听不懂的话，忽然往前了一步，抬手勾起薛筱筱的下巴。 一旁的薛夫人急坏了，恨不得上前将薛筱筱拽到身后，可萧离渊的动作很快，只抬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薛筱筱呆在那里，一双纯净无辜的眼睛眨了眨，脸颊粉粉嫩嫩的。 啧，还是算了，他如今可没心情浪费时间。 萧离渊想了想，转身离开。 “筱筱，你怎么样？” 薛夫人急忙拉住薛筱筱的手，薛筱筱朝着她安抚地笑笑：“娘，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咱们赶紧出宫去。” 这宫里，她是一刻都待不住！ 薛筱筱跟着薛夫人往外走了几步，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萧离渊的身影已经不见踪迹。 她心想，三皇子，可真好看呐。 …… 从宫里出来，薛筱筱蹦蹦跳跳地去找苏娇，苏娇直接掀她的裙子，在膝盖上看到了淡淡的乌青色，一脸她就知道的表情。 “所以我才不喜欢那里，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跪，看人下跪就那么有意思吗？” 苏娇将准备好的药膏拿出来，让薛筱筱坐在床上给她揉开。 薛筱筱笑眯眯地说：“苏姐姐，我今儿跪的不亏，见到了好些娘娘，一个个长得都跟花儿似的好看，她们还赏赐了我许多东西。” “没有刁难你就好。” “没有，不过苏姐姐，她们像是对你很在意呢，问的都是与你有关的事儿，她们是不是想要让你也帮她们调养身子？” 苏娇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肯定是的呗，那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她给薛筱筱减肥成功的事情在明，还有就算知道也不能说的，她给玉昭容治病的事儿，宫里应是也得了风声，所以会对她好奇并不奇怪。 “苏姐姐，那你会进宫吗？” “不会。” 苏娇说得斩钉截铁，放下手里的药膏去洗手。 “宫里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太医，有我什么事儿？我就守着这一线堂过活就成。” “可我觉得，苏姐姐的医术可比有些太医好多了。” 薛筱筱嘟囔着嘴：“祖父之前也请了太医来家里给我瞧过，开的方子……我现在想起来胃都不舒服。” 那药苦到薛筱筱怀疑人生，还一个劲给她说良药苦口，薛筱筱含着血泪吞下去，并没有任何作用。 “术业有专攻，或许给你瞧的那位太医，在别的病症上特别优秀，总之宫里什么样的太医都不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大夫，老老实实地尽自己的本分就成。” 苏娇给薛筱筱敷了药，她进宫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不过薛筱筱在京城里，可算是大出风头。 各宫娘娘们的赏赐就令人艳羡，不少人得知了消息，一个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见着了贺雅儿都忍不住挤兑她。 “筱筱如今可比你风光多了，你之前不是也进宫了吗？可得了什么？” “从前都以为是薛姑娘沾了你的光，如今想来，似乎也未必如此。” “雅儿，薛筱筱怎么离开了你，变得越来越出众了呢？” 贺雅儿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那种唯唯诺诺，只敢躲在自己身后的胆小鬼，什么时候竟然有这种造化？ 她就该一辈子又蠢又胖才是，就该离了自己过得越来越不顺心才对，她凭什么忽然就与众不同起来？ 就因为遇见了那个医女，若不是她，薛筱筱此刻定然还是原来那副蠢样子，做什么都要问自己的意见，自己说一她绝不会说二！ 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成为这些人的笑柄？但凡薛筱筱有点什么事儿，自己都会被当做笑话来对待！ 贺雅儿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她真的就那么风光？不过是宫里的娘娘怜悯，可怜她罢了。” 她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她都这个年纪的才头一回进宫，有什么可羡慕的。” “听说娘娘们对她很是赞赏，你可没得过这样的赞赏吧？如今谁见了薛筱筱不觉得惊艳？薛家的姑娘，又相貌娇美，啧啧啧，比起有些人可强多了。” 贺雅儿听不得这样的嘲讽，甩着脸色离开。 从前只配做自己陪衬的薛筱筱，现在处处都压在她头上，她的名声是越来越好了，自己呢？被人记得还是因为薛筱筱的缘故！ 贺雅儿很不甘心，她就故意出现在薛筱筱的面前。 薛筱筱不来招惹她，贺雅儿就找由头与她说话。 “筱筱，你如今当真是变了，再不向从前那样，遇到什么事儿就往我身后躲，我倒是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 贺雅儿是想让薛筱筱想起从前她们两人的关系，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事实上，她与薛筱筱疏远之后，确实混的越发凄惨，所以她后悔了，想要重新笼络薛筱筱。 不过贺雅儿没想到，如今的薛筱筱哪里还会上她的当？ 苏娇觉得薛筱筱这孩子太单纯，耳根子又软，谁说什么很快就会相信，特别地好骗。 她觉得这样不成，于是在薛筱筱疏远了贺雅儿之后，她就拿贺雅儿作为反面例子，一点一点地剖析，将贺雅儿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拆开来告诉她，让她知道人心有多险恶。 苏娇还说：“等你变得越来越受人欢迎的时候，她说不定会回来找你，一定会提到从前的事情，你脑子要清醒一点，从前可不是她帮你，她只是喜欢用你的不幸，来衬托她自己，顺便博个心善的名声罢了。” 因此薛筱筱见到贺雅儿当真来找了她说话，当真提起了从前的往事，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叹，反而觉得，苏姐姐简直太厉害了！这她都猜得到！ 薛筱筱正色：“我一点儿都不怀念，那会儿是我这辈子最想要忘掉的，我劝你也忘了，免得想起来心里不痛快。” 第252章 是个好人 “筱筱，你是变得好看了，可你的性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从前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姑娘，那会儿的你多单纯善良……” “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时候的我，傻得可怜。” 贺雅儿说一句，薛筱筱就反驳一句，气势丝毫不弱，让贺雅儿心里恨得不行。 但她忍住了，脸上的表情软和下来，从前她如此和颜悦色地跟薛筱筱说话，薛筱筱能感动的什么都给她。 “筱筱，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么久，之前与你置气，也是担心你，怕你误入歧途，如今瞧见你能有如此大的改变，我心里也替你高兴，我们两，就不能回到从前那样的吗？” 薛筱筱皱着眉看她，看的贺雅儿脸上的笑容险些要绷不住。 “雅儿，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她脸上有着浓重的失望，看向贺雅儿的眼神越发淡漠。 贺雅儿有点慌：“我、我哪样了？” “你为我的改变高兴，会到处跟别人说，我用的是歪门邪道，令人不齿的法子才成功的？你担心我，会背后跟其他人说，我迟早还会变成原来那副样子？雅儿，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以为你做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薛筱筱嗤笑着摇摇头：“苏姐姐让我不要生气，不要跟你计较，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如今我知道了，我果然不该跟你计较，因为你不值得我将精力浪费在你身上。” 薛筱筱头也不回地离开，贺雅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自己都这般低声下气，薛筱筱还如此不近人情。 “你！你往后别后悔！” …… 拜薛筱筱所赐，一线堂如今每日都会有人来，还都是同一批人，像日常打卡似的，天天都守在门口，问有没有香脂。 苏娇并不打算做香脂的生意，只是每回给自己做的时候，都会多做一些，多出来的，就放在一线堂，谁想买谁买。 有幸抢到香脂的人，喜出望外，问了价钱毫不犹豫地付了，抱着就跑，活像后面有人追一样。 也确实有人追过去，想要匀两瓶，最后到底匀没匀，苏娇就不知道了。 她的一线堂慢慢有了名气，也陆陆续续有了主动自愿来瞧病的患者，倒也不是只有女子，男子也不少。 不过他们在看到苏娇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会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苏娇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谁的目光令她不愉快了，直接让小山小水拎出去，毫不客气，几次之后，来一线堂的人都有所收敛，医馆渐渐步入正轨。 有一日，薛友德独自来了一线堂，见到苏娇正在问诊，便也不打扰她，去了雅室待了一阵子。 等苏娇诊治完毕，得知薛老来了，赶紧洗了手过来。 “薛老，您怎么来了？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薛友德摇摇头：“没有，我的身子骨如今好着呢，也就是来你这儿看看，顺便，跟你道声谢。” 苏娇在他对面坐下，薛友德笑着说：“筱筱那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筱筱是个很可爱很讨喜的孩子，我很喜欢她，没有什么添麻烦的。” “她从小胆子就不大，后来因为胖了，就更加胆怯，不爱与人相处，可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这次多谢你，帮了筱筱如此大的一个忙。” “我是大夫，这是我分内的事儿，薛老不必如此，我可是收了诊金的。” 薛友德看着苏娇笑着摇摇头：“也就你有这个本事，如今筱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有时候说话都有几分跟你神似，她是真的很崇拜你。” “唔……那她挺有眼光。” 苏娇一点儿不谦虚，薛友德呵呵呵地笑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薛友德忽然压低了声音：“丫头，筱筱这次进宫，你该猜到是为了什么吧？宫里有些贵人对你很感兴趣，宫中富贵也凶险，若能得一个医术精湛的医女作为心腹，对贵人们来说，是极好的。” “我知道，筱筱同我说了，不过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也是因为七皇子护着你，你怕是不知道，七皇子先一步去皇上面前替你求了恩典，赶在所有人开口之前，说你感念皇上的恩情，此生要在宫外行医，为皇上积攒百姓的福报，皇上似乎还很感动。” 苏娇撇了撇嘴：“我开医馆，给皇上积攒福报？” “你小声些哎，七皇子这不也是为了你，你莫非真想进宫不成？” 苏娇自然是不想的，心里对萧离然的举动很是感激。 上一回玉昭容的事情之后，萧离然说往后都不会让她做不喜欢的事，他就真的信守承诺，主动帮她断绝宫里人的念想。 薛友德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娇：“七皇子对你，可谓十分用心啊……” “嗯，萧大人是个好人。” 薛友德翻了个白眼，好人？那宫里，哪里来的好人？ 萧离然去皇上面前这么说之后，苏娇是清净了，没人会来逼迫她，可萧离然此举，必然会被一些心胸狭小的人记恨，对他而言，有弊无利。 谁这么无聊，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做好人？ 不过薛友德瞧着苏娇好像真的只是这么认为，撇撇嘴没说什么，他也不大看好苏娇和七皇子。 苏娇这个丫头，就如同天边的浮云，如何能禁锢在一个地方？她不会肯的，怕是她自己也明白，因此才会与七皇子主动拉开距离。 薛友德从苏娇这里又买了些药茶回去，乐呵呵地说：“与我相识的那些老家伙们，也有来照顾你的生意吧？” “确实如此，多谢薛老，一线堂里如今就数药茶卖的最好。” 香脂不算。 苏娇笑嘻嘻地给薛老多塞了一些药茶，薛老心满意足地离开。 苏娇送走他之后，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薛老说，萧大人对她十分用心…… 苏娇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个傻子，说她一点儿没感觉到，也不太现实。 之前苏娇真的不会往这方面想，可自从朱瑞文跟她表白了心迹之后，苏娇对这方面的感悟稍稍提高了一些。 第253章 很说得通 苏娇也觉得，萧离然对她有些太好了，如今是自己把他当做靠山，没见过哪个靠山对自己护着的人如此上心的吧。 但这事儿……苏娇并不想去细想。 也是巧了，薛友德来过之后，晚上萧离然便出现在了一线堂，瞧着心情似乎很好。 “给你带了桃花雪和蜜汁肘子，晚上让秀巧做个酥炸鱼吧。” 苏娇将东西接过来递给秀巧，秀巧拿了去灶房，顺便让人赶紧去买鱼。 “萧大人今日看起来挺高兴？” “是很高兴。” 萧离然坐下来喝茶：“我三皇兄，精于算计，尤其喜欢在背后算计，这一回却将自己算了进去，怕是有一阵子不能动什么手脚了。” 苏娇睁大了眼睛：“那确实是好事，该庆祝。” 萧离然失笑，苏娇对三皇兄的印象，那是十分的不好啊。 萧离然每回来，都会问一问一线堂的情况，虽然他大概都知道，但也不排除苏娇怕麻烦他，没让人跟他说的情况出现。 “都很好，没人来一线堂捣乱。” “那就好，若是有……身份特殊的人来，你也不用在意，直接拒绝就成。” 萧离然担心还有人不死心，明知道苏娇是他护着的人，先斩后奏地将人弄到宫里去。 苏娇想到薛老说的那些，正了正色道：“萧大人，今日薛老来了一线堂，跟我说了一些事儿，宫里有人想要让我进宫，你帮我一劳永逸地解决了？” “你对宫里不是不感兴趣？” “是，可这件事对萧大人来说，并不容易吧？” 萧离然垂下眼眸，确实，不大容易。 先是父皇那关就不大好过，将一个人弄进宫里容易，让一个人永远不进宫，难度何止翻倍？ 萧离然铺垫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提出来，又要父皇心情好，对他的话更加重视，又要有孝道伦理的事情作为先例，才不会显得突兀。 好在父皇并未怀疑什么，只以为他是顺口提到的苏娇，也就应下了，还夸了苏娇两句。 但他这么做，宫里那些对苏娇很有兴趣的娘娘们，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等于绝了她们的念头。 因此萧离然之前有一阵子并不大好过，若非将萧离渊坑离了京，没准日子更加艰难。 这些，他从未跟苏娇提起过。 “萧大人为我做的这些，我实在感激，只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大人为何如此善待我。” 苏娇的语气听着像是疑问，可她的眼睛，却直直地盯在萧离然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萧离然心里当即就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都都不敢动。 她这是又察觉到了什么？怕不是薛老跟她说了什么吧？ 萧离然面色平静淡然，心里却飞快地闪过各种念头，竭力控制住脸部的表情。 “苏娇，你其实救过我三次命，你知道吗？” 苏娇一愣，怎么好好地说到这儿了？ 萧离然声音低沉：“若是未遇到你，那个雨夜我可能就无法熬过去，后来受了重伤，也是你帮我遮掩，渡过难关，墨莲教的事儿，我若是无法让父皇满意，如今大概也已经成为了三皇兄的手下败将，下场，不言而喻。” “你对于我来说，是救命的恩人，我的命很值钱的，所以我为你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苏娇心里恍然，对对对，这个很能说得通，原来是这样。 她神经又放松下来，脸上再次浮现出没心没肺的笑容来，就说嘛，自己是想多了。 从灶房回来的秀巧简直惊呆了，这种话，萧大人说了不下三次了好吗？怎么每一次都能管用，都能让姑娘放下戒心，全然相信呢？ 是，确实很有道理，但报恩也没规定一定要如此挖心掏肺吧？ 姑娘那么聪明，怎么这事儿上总是会被萧大人带跑呢？关键姑娘还觉得一点儿问题没有。 秀巧忽然看到萧离然扫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干嘛，她又没说什么，想想都不行吗？ …… 萧离然心情很不错，萧离渊那里，就截然相反。 萧离渊的书房里，门窗紧闭，处处都散发着阴测测的气息。 “这次是我大意了，萧离然，他的势力竟然渗透至此！” 他离京一趟，该洪涝的地方照样洪涝，赈灾疏通耗时耗力，还不得好，拨出去的赈灾款，层层盘剥，便是萧离渊也无能为力。 遭难的百姓流离失所，各地消息往京城一报，皇上震怒，对他大失所望。 萧离渊实在冤枉，他能做什么？盘根错节的腐败贪污，又岂是他可以轻易动摇的？若是他当真动了根本，到时候出的篓子比如今更大，他所拥有的支持，必然会所剩无几。 所以这是一件两难的事儿，不管他怎么做，都注定讨不到好处。 萧离渊一肚子火气，本打算报复萧离然，回京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京里安插的一些势力，在他离京的时候居然被全部拔出，换了萧离然的人！ 萧离渊险些没控制得住去找萧离然，但萧离然在皇上面前频频立功，皇上此刻对他十分信任倚重，萧离渊根本无法有所举动。 “砰”的一声，萧离渊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到了墙上，雪白的镇纸断成了两半，掉落在地上。 至此，萧离渊和萧离然之间，没有任何差距，他从前那么多年的优势，被萧离然一举追平，萧离渊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今只有忍，他不能再露出任何破绽让萧离然抓到把柄，萧离然也是个厉害的，滑不溜丢，让自己也无计可施。 不过…… 萧离渊眯了眯眼睛，让萧离然难受难受，他还是能够做到！ …… 萧离渊变得安分了不少，皇上对他很是不满，他也心无怨怼的样子，每日都会去皇上面前，态度特别的好。 皇上的心思并没有那么容易转变，对萧离渊并不客气，他也不介意，态度越发诚恳，令人动容。 如此坚持了许久，皇上再冷硬的心，也只会慢慢软化，毕竟萧离渊原本也是他很是看好的孩子。 第254章 那是要炸了吧 天气渐渐转凉，皇上一个不注意感染了风寒，萧离渊将手里的事儿统统放下，守在皇上身边照顾，令皇上十分感动。 “你也不必担心，朕年纪大了，身子越发不好，往后，就是你们的天下。” “父皇，儿臣只愿父皇能够龙体安康。” 萧离渊满脸担忧，忽然不经意地提起来：“七弟身边不是有个医女吗？听说医术极好，尤其擅长给人调理身子，父皇可知道薛公家的孙女，如今出落的如花似玉，便是那个医女为之，她的还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极为难得，父皇不如将那医女找进宫，为您调养身子？” 皇上也记得苏娇：“小七同我说过，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倒是也很懂得感恩，说是要在宫外行医为朕积攒福报。” “如此说来，确实是个难得的，不过既然她愿意为父皇积攒福报，若能亲自为父皇调养，必定也是求之不得才是。” 萧离渊浅浅地笑了笑：“这也是父皇给她的恩典，她一定会更加感恩。” 身而为人，就没有不怕死的。 皇上尽管知道自己年岁不小，生病乃是正常的事儿，但听萧离渊说苏娇的医术十分不俗，也不免动了心思。 “既然如此，朕便给她这个恩典吧。” 萧离渊笑容加深，侍奉的越发尽心，萧离然不是不想让苏娇入宫吗？那他就偏偏不让他如意。 虽然不至于动了萧离然的根基，能让他不痛快，自己就会很痛快！ …… 苏娇在一线堂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虽然忙碌，但她忙的心甘情愿，如同一只快乐的小虾米。 如萧离然所说，还当真有人摆着架子要让她“走一趟”，苏娇统统强势拒绝，反正有萧大人做后盾，没在怕的。 “姑娘姑娘，外面儿来人了，说是宫里来的！” 秀巧急急忙忙地进来通报，苏娇摆摆手，示意她先安静，她将手里的银针一根根拔出来，又给人开了方子，嘱咐他要注意些什么。 病人千恩万谢地走了，苏娇才一边洗手一边说：“慌什么，也不是没见过，一律先婉拒，婉拒不成就态度强硬地再拒绝就是。” “不是的姑娘，来的人说，是皇上的旨意！” “什么？” 苏娇手里的巾子落入了水盆中：“皇上？” 一线堂门口，闲杂人等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苏娇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为首的公公似是已经不耐烦了。 “苏姑娘，皇上的口谕在此，你居然耽搁了这么久？” “公公莫怪，民女为表敬重，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耽搁了一些。” 苏娇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她长得好看，脸上笑眯眯的时候，让人生不出不满来。 公公于是没再追究，将皇上的口谕给传了。 “恭喜姑娘了，能让皇上钦点入宫行医的，姑娘可是头一份儿，祖上都会冒青烟的。” 公公笑的满脸褶子，苏娇……苏娇笑不出来。 祖坟冒青烟？那是要炸了吧？ 宫里那么多太医御医不够用吗？好端端地让自己入宫去太医院任医师，这是什么操作？这是脑子不好的操作啊！ 秀巧看着自家姑娘呆住不动了，赶忙上前，将一个厚实的荷包塞到公公的手里：“大人，我家姑娘是高兴坏了，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个您拿着，劳烦公公来这一趟。” 公公满意地将荷包塞入袖子里，眯着眼睛笑：“这也情有可原，你家姑娘可是直接为正七品医师，比那些医女高了不少，这都是皇上的恩典。” 秀巧笑着应付，将公公送走之后回来，发现姑娘还保持着呆愣的状态。 “姑娘，又来了病人，您还看不看？” “……看。” 苏娇忽然双手用力拍了拍脸颊，雪白的脸顿时就红了不少。 先看病，看完了再说！ …… 晚上，一线堂关了门，苏娇就如同电池用空了，瘫在躺椅上目光呆滞。 “有病吧？哎，巧儿，你说是不是有病？” “姑娘！你等等。” 秀巧赶紧让伺候的人都出去，姑娘说话没个轻重，若是传出去，后果可不堪设想。 “姑娘，小水已经去找萧大人了，您先别急，兴许还会有转机呢。” “有什么转机？萧大人说的是，只要不是皇上的意思，他都可以帮我，可问题是，这就是皇上的意思啊！” 所以苏娇才颓废的这么彻底，萧大人总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不是，我就纳闷了，好好儿的怎么会想起我来？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到我，一定是谁故意的！” 苏娇要疯了，她不要进宫啊！她一线堂开的好好的，去宫里做什么医师？谁稀罕？一线堂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 “啊啊啊啊……” 苏娇抱着软枕在躺椅上扑腾，像一只从水里捞上来的鱼，扭个不停。 秀巧也没法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在萧大人来的快，她赶忙去将苏娇拉起来：“姑娘，萧大人来了。” “哦，来就来吧，你去泡壶茶。” 苏娇颓丧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在萧大人面前她也用不着顾及形象，继续做一条废鱼。 萧离然看到她的样子有一些想笑，可一想到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又笑不出来。 “我……” “萧大人无需自责，这事儿也怪不了你。” 苏娇在他想道歉之前抢先说：“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迁怒于大人，不过，大人可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忽然要我进宫？我可不信皇上还记得我。” “……是萧离渊。” 萧离然轻叹了口气：“此事我确实脱不了干系，萧离渊是对我心里有怨，又动不了我，因此才会出此下策，跟我对着来。” “他有病吧！你们之间的问题能不能不牵扯别人？我跟他有仇是吗？” 萧离然想了一下，居然轻轻点了点头：“或许是有的，我能有今日，你的功劳不小，跟你有仇也正常。” 苏娇嘴角抽动，卧槽。 第255章 我冤不冤？ 苏娇又叹息着躺下去，想想就要哭：“我是非进宫不可了吧？我真的很不喜欢宫里，没准儿进去几天就要被拖出去斩了，凭什么啊……” “……我很抱歉。” “跟你没关系，你没什么好道歉的，能做的你都做了……都是那个萧离渊，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我非……” 苏娇说得咬牙切齿，其中悲愤不言而喻。 自坐家中的萧离渊打了个喷嚏，默默的给自己披了一件衣服。 此事，不管苏娇愿不愿意，她都得去，萧离然也没有浪费口舌，去跟苏娇解释，他得提前做好安排，尽量在宫里安插可以照顾苏娇的人。 毕竟是宫内，萧离然不好再如此肆无忌惮地与她接触。 薛筱筱知道苏娇要进太医院，先是睁大了眼睛惊讶了一番，然后才担心起来：“苏姐姐你这个性子，在宫里会吃亏的呀，嬷嬷跟我说的，在宫里没有性子才最安全。” “你这个嬷嬷说的是实在话。” 苏娇头疼，忍不住又骂了萧离渊一通，薛筱筱眨了眨眼睛，轻声地问：“苏姐姐，三皇子为什么这么做呀？” “他神经病呀！” 薛筱筱：“……” 算了，还是不跟苏姐姐说她觉得三皇子很好看的事儿，免得惹姐姐不开心。 “我进宫之后，你也要记得好好吃东西锻炼身体，这样才能美美的，知道没有？” 薛筱筱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苏娇一进宫，她就不能这样想什么时候见她就能什么时候见她了。 薛筱筱愣了一瞬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那我想你了可怎么办呀。” 苏娇哭笑不得，好生安慰一番，薛筱筱才哭哭啼啼地被丫头带走。 皇上的旨意是容不得拖沓的，苏娇在一线堂里转悠了一阵，心里满是不舍：“每一次都是才有起色，就又会生出事端，莫非是我一线堂的名字起得不好？” 她走入雅间，一眼就瞧着萧离渊送来的红珊瑚，断了的那根枝丫还放在盆里，红艳艳的，让人看着就来气！ 苏娇冷着脸走过去，握住其中一根枝丫，使劲一掰，“啪”的一声，枝丫断了下来。 “苏姑娘这是就对我送的珊瑚有意见呢，还是对我有意见？” 身后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苏娇回头，看见萧离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枝丫放回到花盆里，拍了拍手：“一线堂今儿停业，三皇子请回吧。” “怎么，你好像不大高兴？” “三皇子觉得，我为什么要高兴？” “你身为女子，能入宫为官，乃是天大的机遇，又是皇上钦点，这样的殊荣，还不值得你高兴？” 苏娇冷着脸：“三皇子可真有意思，这确实是殊荣，可你凭什么觉得这是我想要的？” “你与寻常女子很不一样，又是学了医术，又是开了医馆，难道不是想要做人上人？你入宫行医，若是能有机缘，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这样不好？” “不好。” 苏娇连犹豫都没有：“听说这事儿是三皇子的手笔，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小女子必然会铭记在心！往后重重‘回报’你！” 苏娇说得咬牙切齿，不是说宫里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行啊，三皇子这么坑她，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萧离渊怔忪了一下，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愣了。 原本以为萧离然不让苏娇入宫，只是他自己的意思，不想让这个女人脱离他的掌控，现在看来……好像还真不是！ 他以为苏娇特立独行，一定会愿意去宫里大显身手才是，这……他是给自己埋了个不安分的因素？ 但萧离渊后悔也来不及了，皇上的口谕一下，苏娇算着日子，就要去宫里报道。 她走之前搂着久仁嘱咐了许久，让他好好念书，往后才能有出息，做个公正厉害，不讨人厌的人。 久仁也很舍不得她：“姐姐，你去了宫里要处处小心，千万不要像在家里这里随性，有什么事儿别强出头，可以去找萧大人……” 苏娇：“……” 她这是被久仁叮嘱了吗？自己在他们心里就这么不靠谱？不能啊…… 不管怎么说，苏娇要进宫了。 她觉得简直神奇，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村庄里，以为是自力更生的种田旋律，后来有了银子，又卷入墨莲教，心想会不会变成家庭伦理的勾心斗角，这会儿又特么要进宫转宫斗了？ 累不累？她都累得慌！ …… 进宫那日，苏娇最后看了一眼闭门的一线堂，在心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苏娇可以带着秀巧进宫，这算是恩典。 到了宫门口，有人领着她往里走。 “姑娘初来乍到，是要先学规矩的，在宫里什么最重要？规矩最重要，一步不得行错踏错，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苏娇以为一入宫就能进太医院，她还是想的太天真…… 她和秀巧被领到了一处住处，交给了一位面容异常严厉的嬷嬷。 “这是管嬷嬷，她会教你们宫里的规矩，过了管嬷嬷这一关，姑娘便能去太医院任职，还望姑娘潜心受教才是。” 宫女说了一番话离开，苏娇中规中矩地跟管嬷嬷打了个招呼。 管嬷嬷长了一张令人生畏的脸，就是那种，你都想象不出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她从头到尾都收拾得一丝不乱，服服帖帖，衣服上连个皱褶都没有。 “苏姑娘请跟我来。” 管嬷嬷带她去了住的屋子，里面熏着淡淡的香气，并不难闻，干净敞亮。 “姑娘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每日的饭食会送到屋子里，姑娘日间要跟我学一学宫里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宫里多得是贵人主子，一个不小心，便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望姑娘切记。” 苏娇点点头，这就是她为何不愿意进宫的理由。 没什么道理可言，地位高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制约，无处伸冤。 第256章 都是绝路 可如今苏娇已身在其中，只能遵守游戏规则。 头一日，管嬷嬷只让她好好休息，并未急着教她规矩。 苏娇在屋里瞎转悠，看了一遍摆设后觉得没意思，在椅子上坐下开始盘算。 进宫也是无奈之举，她总得想法子再出去才行。 这事儿苏娇咨询过萧离然的意见，萧离然说，在宫中做事的人想要出宫，或是年岁到了，会放出宫成亲，或是求了宫里主子的恩典，出宫回家，再就是犯了错误，被赶出去。 苏娇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进宫，想求恩典，那就得皇上点头，她才能出得去，至于犯错误被赶出去，是不能考虑的，那样的人出宫之前也必然会收到责罚，让他们出宫的意思，大抵是不想让人死在宫里。 那么苏娇就只剩下第一条路走。 到了年岁，出宫成亲。 这尼玛，对她来说也是一条绝路啊！ 苏娇想了半天，想的脑阔痛，让秀巧将屋里的熏香灭了，换了她自己做的醒神的药香。 管嬷嬷做事麻利干脆，苏娇从宫外进来，能带的东西有限，管嬷嬷很快让人给她都送了过来。 日常用品和衣衫，都是簇新的，苏娇换上，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 “居然还挺好看。” 秀巧给她整理领子：“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苏娇臭美了一会儿，肩膀又耷拉下来：“好看也没用，我可不觉得管嬷嬷会因为我好看就手下留情。” 学规矩啊……苏娇听薛筱筱学规矩的经历就够呛了，这会儿轮到了她，苏娇有很强烈的预感，她会不会在规矩学成之前就被打一顿赶出去？ 很有可能啊！ …… 在宫里过得第一个晚上，苏娇本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然而睡的很沉，一觉睡到了天亮。 秀巧叫她起身的时候，语气有些担忧：“姑娘，咱们会不会迟了？” 苏娇揉着眼睛看向外面，天都已经亮了，在她的记忆里，薛筱筱好像被要求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来着？ “……我尽力了。” 苏娇平日这个时候还没醒呢。 两人收拾好去了管嬷嬷那里，管嬷嬷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苏娇讨好地笑笑，不过她心里在想，若是管嬷嬷因此惩罚自己，她怕是也不会忍气吞声，这宫里又不是她自己要进来的！ 可让苏娇奇怪的是，管嬷嬷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她先去吃点东西，吃过之后她们再开始。 苏娇喜出望外，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管嬷嬷瞧着如此严厉刻薄，其实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她跟秀巧快速地吃了东西，管嬷嬷果然开始从最浅显的规矩教起来。 薛筱筱之前说，教养嬷嬷都是十分凶的，那样才会让你怕，让你学的更快，记得更牢。 然而苏娇发现，管嬷嬷就不一样。 她跟苏娇将规矩解释的很透彻，即便苏娇一开始没有做对，她也只会耐心地再跟她提醒一遍。 这样的气氛让苏娇渐渐松了口气，学的也特别地快，管嬷嬷不止一次对她露出惊艳的目光。 苏娇心里得意，九年义务教育白学的吗？ 不过等到学着该如何给宫里不同的人行礼的时候，苏娇心里的抵触又出现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从前那个世界，就应该让自己极力适应才好，让自己慢慢融入这里，说不定会活得更轻松。 她都知道，但她做不到。 朝着与自己无关的人下跪磕头，苏娇的膝盖弯不下来，她浑身都难受。 管嬷嬷说到这些的时候，苏娇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她有自己的坚持的自尊，哪怕在这个世界显得如此可笑，她也想保持住，能让自己还记得，苏娇的身体里存在的灵魂，是来自哪里的。 苏娇硬着头皮等管嬷嬷让她按着自己说的做，可管嬷嬷居然没有逼着她跪下，而是只告诉了她该怎么做，这事儿就过了。 这怎么就过了呢？ 苏娇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管嬷嬷即便再好说话，也未免太照顾她。 管嬷嬷却从没有跟苏娇说过什么，每日教完苏娇，便跟她行礼离开，并不多做交流，苏娇想要问都找不到机会。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苏娇旁边空着的屋子里来了人，还是两个。 她站在窗边探头去看，是两个小姑娘，长得都很漂亮，一个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一个气质冷然，身材高挑，但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苏娇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就喜欢好看的姑娘。 “走，咱们去跟邻居打招呼去。” 苏娇带着秀巧晃达晃达地去了旁边，特别纨绔子弟的派头：“两位妹妹怎么称呼呀，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秀巧嘴角直抽抽，姑娘还记得这里是宫里吗？ 苏娇显然是不记得了，眼睛盯在两个小姑娘身上挪不开了，是真好看，娇弱有娇弱的动人，冷傲有冷傲的飒爽，这两人的姿色……莫不是进宫做贵人的吧？ 两个姑娘没想到会有人来与她们说话，都楞了一下，却也跟苏娇互通了姓名。 娇滴滴的小妹妹叫徐雪儿，说话的声音都细声细气，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苏娇的时候，让她隐约觉得看到了薛筱筱。 另一个气质高冷的姑娘叫莫颜，虽然瞧着不太好说话，但其实也并非如此，你问什么她都会说，很是直爽。 苏娇一问才知道，这两人，居然都是入宫当医女的。 不是，怎么入宫做医女，对颜值也有要求的吗？ “你们懂医术？” 苏娇对她们更感兴趣，徐雪儿声音轻柔：“我祖父行医，可我父亲不愿意，祖父便将医术教了我，他老人家觉得我有天分，便托了从前的旧识为我谋了医女这个差事。” 莫颜则是出身穷苦，被一个老大夫收养，老大夫临终前担心放心不下她，便求了曾经医治过的一位贵人，帮莫颜得了医女的差事。 “这么说，咱们往后应是能常见面的。” 苏娇很开心，她在这里每日学规矩，其余时候也无事可做，这会儿多了两个同行，令她欣喜不已。 第257章 她好心虚 徐雪儿和莫颜也是来学规矩的，因此没有太多时间跟苏娇说话，苏娇就想着，等她们清闲下来再说吧。 可过了几日苏娇发现，怎么回事儿？这两人怎么就没有个清闲的时候呢？ 徐雪儿和莫颜身体力行地为苏娇重现了薛筱筱的悲剧，两人从早到晚都在学规矩，苏娇见她们一日比一日憔悴，纳闷的不得了。 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跟她们说话，苏娇瞧着她们都心疼。 “怎么搞的？是受责罚了？管嬷嬷脾气很好，不应该呀。” 徐雪儿和莫颜怪异地看了苏娇一眼，雪儿小心翼翼地问：“苏姐姐觉得，管嬷嬷的脾气很好？” “很好啊。” 从来也不曾说一句重话，又耐心又体谅人，知道苏娇早上起不来，便将学规矩的时间往后推了推，也从没让她饿着，渴着，学一会儿便必定会让苏娇休息一会儿，免得太累。 这样的嬷嬷让苏娇一度怀疑薛筱筱遇到的是不是假的。 莫颜轻轻叹了口气：“管嬷嬷是教新入宫的人规矩里，最为严厉的一个，宫里人都说，只要落到管嬷嬷手里，必然会脱一层皮，她教导过的人，也是宫里最不会犯错的，脾气好，如何能做到这样？” 苏娇：“……” 雪儿声音都打颤：“我们有一点儿学不好，都会受罚，每日只能睡三个时辰，连吃饭都要自己争取，苏姐姐，你好厉害呀，你一定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犯过。” 苏娇：“……” 她好心虚怎么办！ 现在她确实不会出错，管嬷嬷教她的礼数规矩她一学就会，举一反三，嬷嬷都夸她特别有灵气。 可一开始的时候，谁不会犯错？ 苏娇又是刚接触规矩，错的地方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幼稚，可管嬷嬷也并没有责罚，只耐心地告诉她哪里做错了。 莫非她遇到的管嬷嬷才是个假的？ 苏娇于是见到管嬷嬷的时候，越发留意，以至于一时分了神，错了几个小地方。 管嬷嬷想了想：“可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再练吧。” 苏娇站着没动：“嬷嬷不罚我吗？” 管嬷嬷坐到一旁，脊梁挺得笔直，如同一根标尺。 她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声音缥缈：“我在这宫里待了已经几十年了，不是不能出去，是外面儿，已经没有我回去的地方。” “这些年，我自问在宫里从不求人，从未欠下人情，只一次……” 管嬷嬷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混合着苦涩和哀伤，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第一次求了那么多人，却没人愿意帮我，非常时期，谁都不愿沾上风险，只七皇子，那会儿他自己都无权无势，我也没有去求他，他无意中知道，却愿意帮我……” 管嬷嬷转过脸来：“老婆子一辈子都不喜欢欠别人的，还清了，我才好一身轻松地去下面。” 所以苏娇受到的这些优待，真的是因为萧大人。 她其实隐约已经猜到。 管嬷嬷没有再跟她说多余的话，萧离然到底帮了她什么忙她也没有提，休息了一会儿，苏娇继续跟着学，这一次并没有再出错。 管嬷嬷离开的时候说：“你也不必觉得我都是因为七皇子才对你这样宽容，你确实学的很好，令我都惊讶，虽然你身上能看得出有反骨，但你并不会一味地作死，这样很好。” 管嬷嬷难得的笑了一下：“宫里曾经也有过跟你很像的女子。” “那她如今呢？” “……死了。” 苏娇：“……” 妈妈她要回家！ …… 知道管嬷嬷是因为萧大人的关系，才会对她这么友好，苏娇便不敢在徐雪儿和莫颜面前嘚瑟，免得遭人嫉恨。 但她们两人实在……太惨了。 莫颜还好一些，她性子刚毅，做错了受责罚，咬着牙受着，不喜欢给别人看见，徐雪儿就不太一样，每回见到苏娇，就想见到亲姐似的，红着眼睛跟她求安慰。 苏娇在心里感叹，当真跟薛筱筱有些像啊。 “我们这规矩还要学多久？不是只进来做医女的吗？怎么要学的东西这么多……” 徐雪儿抽着鼻子，小小声地抱怨，瞧着还挺可爱。 莫颜站在旁边声音平静：“往后我们会见到各宫的贵人，自然什么样的规矩都要懂才成，管嬷嬷不是说了吗。” 她身上的冷然气息，也没有刚进宫时那么明显了，在管嬷嬷的教导下收敛了很多，只会让人觉得是个很沉稳的人。 “可是、可是，也用不着学那么多吧，有些贵人以咱们的身份，也是不够资格见的呀。” “万一有机会呢？到时候冲撞了贵人，可没有机会再来一次。” 莫颜很冷静，她并不觉得管嬷嬷的严厉是坏事，虽说真的如同脱一层皮，可就冲着管嬷嬷教导过的人，是宫里犯错最少的，她就都觉得现在苦一些很值得。 不过这个徐雪儿……她在自己面前和在苏娇面前怎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学规矩都是枯燥的，却也不是没有尽头。 苏娇学的很快，管嬷嬷并没有立刻让她去太医院，而是又拖了些日子，又细细地将各宫贵人有哪些不外传的忌讳跟她说了，等徐雪儿和莫颜也差不多学有所成，才让她们三人一块儿离开。 徐雪儿特别高兴：“太好了，能跟苏姐姐一块儿去太医院，我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苏娇就笑：“我其实心里也忐忑着，能有人作陪再好不过。” 徐雪儿和莫颜刚入宫，只能做最下等的九品医女，苏娇的职位则比她们高。 跟着宫女去了太医院，三人见到了院判葛大人。 “管嬷嬷说，你们规矩学的差不多了，管嬷嬷手里出来的人，我都是放心的，不过你们是要来太医院任职，究竟有几斤几两，我总得先心里有个数。” 葛大人不苟言笑，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眉间隐隐不悦。 太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又不是比美的，来的这三人却一个比一个生的娇俏，尤其是这个苏娇，这副模样说是送进来的秀女都没人会怀疑。 第258章 没考过 苏娇居然还是皇上钦点进宫的，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能懂什么？太医院里的医女，哪个不比她年纪大有经验？ 葛大人心中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口气越发严厉。 “不要以为你们进宫了，就万事大吉，一切才都刚刚开始，明日我将会考校你们，若你们无法应对，则不具备在太医院的资格，从哪里来就给我回哪里去！” 徐雪儿和莫颜都恭恭敬敬地应声，只有苏娇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她在想，若是自己没有让葛大人满意，她是不是就可以离开皇宫了？ 葛大人因为苏娇那一瞬间的呆愣，看她的目光更加不善：“苏娇是吧？你也不要以为你是皇上钦点进来的，便与众不同，你若是应对不来，我确实也没有权利赶你出宫，但这太医院里升迁贬罚、要务安排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苏娇在心里撇嘴，啧，不能赶她出宫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真没劲儿。 …… 三人安排住处的时候，十分巧的安排在了一块儿。 住的地方并不拥挤，一个小院子，几间厢房一人一间，比苏娇预想的要好很多。 “巧儿，你先别忙了，屋子就这么大，有什么好整理的？来坐，陪我聊会儿。” 秀巧想将屋子收拾收拾，让苏娇住的更舒服一些，但正如苏娇所说，这里地方有限，想收拾也收拾不出什么来。 “姑娘，既来之则安之，萧大人说会尽量护您周全，您也别太担心。” 秀巧以为苏娇是终于紧张了，将自己能说的话都说出来安慰她。 苏娇却靠在塌上：“我担心什么？我不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咱墨莲教都去过，这儿算什么？” 秀巧觉得苏娇这么比较好像不太合适，但仔细一想，又没毛病。 姑娘就是姑娘，连自我安慰都这么神奇。 “姑娘，明日的考校您心里有把握了？” “没有，没考过这里的。” “啊？那姑娘考过哪里的？” 苏娇：“……” 她考过可多着了！备考时候天昏地暗地经历又一次从记忆里翻腾出来，她居然还挺怀念。 “反正，我也没考过，也不知道他会考什么，到时候临时应付吧。” 苏娇并不在意这些，她对自己医学知识储备还是颇有自信，可是吧，还是会有些脚踩不到地感觉。 “巧儿，咱们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苏娇看向窗外，鼻尖闻到的是她熟悉的淡淡的药香，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瞧见了不少药童端着竹扁在搬动药材。 这本该是让她熟悉到放松的场合，可就因为在宫里，她一点儿都放松不下来。 “要不，我就干脆装的什么都不会，在这里混日子？也不好，那不符合我的人设，可我真不想接触宫里的人，太麻烦了。” 秀巧不懂苏娇说的“人设”是什么玩意，但她也觉得，姑娘是不喜欢弄虚作假的。 “姑娘方才不是说了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一步算一步，往后若真的待不下去，咱们就去请萧大人帮忙。” 秀巧觉得萧大人肯定会愿意帮忙，不过…… 她对姑娘有种莫名的信心，就觉得姑娘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定能做的令人瞩目！ 屋子不算小，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秀巧的手是名副其实的巧，整理的舒舒服服，两人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天不亮，外面就有人来拍门了。 秀巧赶忙穿好衣服开门，看到葛大人身边伺候的人，吊着眼睛站在外面，一脸不耐烦：“都什么时辰了？还要人来请你们？大人都已经到了！” “劳烦你了，我们这就过去。”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敢让大人等着，莫非你们是来宫里做主子的不成？” 来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秀巧赶紧去伺候苏娇起身。 苏娇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 “一个个都不睡觉的吗？黑漆漆的一大早起来干什么？” 苏娇有起床气，还挺严重，有时候起得早了，萧离然都不敢轻易跟她说话。 秀巧给她穿好了衣服，出门的时候，天黑压压的，风吹在身上都冷得慌。 等苏娇过去了，发现徐雪儿和莫颜已经都在了，小脸也冻得雪白。 葛大人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抖着胡子，似笑非笑：“苏姑娘起的可真早。” 苏娇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是太早了。” 葛大人气笑了：“你们当真都是从管嬷嬷手里出来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苏娇不想跟他吵，免得将管嬷嬷牵连进去。 葛洪也没多纠结，深吸了一口气，看都不多看苏娇一眼，开始了他的考校。 先考的是对药材的了解程度，给了她们一些药材，要说出药名，药性，对症…… 哪些药材不能放在一块儿使用，哪些相辅相成有奇效。 然后便是对病症的了解，葛洪提出病症，她们给出解决的法子。 医女最主要的任务是协助太医，抓药熬药，本质与药童并无区别，苏娇虽为医师，做的事情也是陪同太医赴诊，在一旁辅佐的事情。 苏娇并不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反而觉得这样也好，给百姓看病和给宫里的贵人看病是两回事，一上来就让她给娘娘们看病，她也是吃不消的。 葛洪出的考校题目对苏娇来说是最基本的常识，她几乎看一眼就能回答出来，毫不费力的样子，让葛洪心里很不舒服。 等徐雪儿和莫颜已经差不多的时候，他便开始给苏娇提升难度，问起了疑难杂症的解决法子。 这是宫里常有的事情，新进来的人必得压一压性子，免得恃才傲物，骄傲自大，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得让他们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才好！ 苏娇立刻就察觉到了，也没说什么，他问什么自己就回答什么，一点儿压力都看不出来。 葛洪的脸色越发不对劲，等苏娇提出了一个针对腹部疼痛的用药方法，他立刻反驳：“你这样开方子是错的！药性相克，如何能对症？” 第259章 倒还有些长处 苏娇反驳：“是有效的，我用过。” “荒唐！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用药的记录，你要知道，宫里的贵人一个个身子娇贵，怎能容许你胡来？一个不慎，就会害得太医院人仰马翻，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自己开的方子，我担得起。” “你……” 葛洪眼珠子瞪的硕大，就没见过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你从今日起，就在太医院里跟着收拾药材，你这样的人，我绝不允许你给太医院招惹祸端！” “哦。” 苏娇一脸平静地应声，与葛洪涨红的脸呈鲜明的对比。 徐雪儿和莫颜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相比之下秀巧就显得淡定得多，脸色不变，她、她早有准备了。 从葛洪那里出来，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几人去灶房看了一圈儿，只剩下几个冷掉的馒头，和所剩无几的薄粥，里面连米粒都瞧不见几颗。 “姑娘，这可怎么办？” 秀巧有些着急，翻了半天只找出两颗鸡蛋来。 她在家里可从没有让姑娘饿着过！这什么鬼地方？啊？进了宫莫不是连吃都吃不饱？什么破宫殿！ 秀巧急了眼，皇宫在她心里的形象急转直下，气死她了。 苏娇倒是语气平静：“馒头切一切裹上鸡蛋液煎一下，还有些粥，总能垫些肚子。” 秀巧嘴里嘀嘀咕咕，见着什么都看不顺眼，一切只要让她家姑娘受委屈的地方，都是垃圾！ 秀巧的厨艺是没的说的，馒头片煎得金黄焦脆，香气扑鼻，引得外面还有人探头进来望望。 三人才囫囵吃完，外面就有人进来叫：“你们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那么多药材要拾掇，一个个懒骨头，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秀巧怒了，正要说什么被苏娇拦住：“你别激动，她说的对，这里是宫里，咱们的身份要谦虚才行。” 苏娇身为医师，却也只能做收拾药材的活计，她们三个新来的在医女和药童当中十分扎眼，尤其是苏娇。 “你们便是新入宫的吧？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过葛大人那关，还不是跟咱们做同样的事儿。” 苏娇抬头，瞧见一个瓜子脸的姑娘，长得还算有点姿色，比起雪儿和莫颜就差得远了。 “你没瞧出我有哪儿特别吗？” 那姑娘没料到她会反问，一时间愣住，“哪儿特别？” “特别好看啊，这不很明显吗。” 苏娇说的理所当然，这姑娘眼睛是坏了吧，这还要问？ “……你怎么回事儿？以为宫里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你可别打着什么歪主意想下宫里勾三搭四，被人发现是要被杖毙的！” “那你放心，宫里还没什么人值得我为他杖毙。” 苏娇往旁边示意：“站开些，你挡着我了。” “你！” 旁边有人过来拉住她：“榆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若让葛大人瞧见了，会被责罚的。” “怕什么，葛大人最不喜欢没什么本事的人，才不会说什么呢。” 榆甜可一点儿不在意，她来太医院多久了，本还以为苏娇是个医师，必然会与她们不同，结果葛大人连个医师的待遇都不给，伺候的人也没有，用度与她们一般无二，还来收拾药材，想来，也不是个厉害的角色。 苏娇没搭理她，收拾药材她是做惯了的，从不会觉得这是无足轻重的活计，一线堂里所有的药材都经过她的手，这样的药用起来自己也放心。 但其实，处理药材是个很枯燥的事儿。 一整日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反反复复地做同样的事情，会让人的情绪变得很糟糕。 苏娇慢条斯理地坐着，身边有秀巧在，跟她说说话，徐雪儿和莫颜也渐渐凑到她这边来，四人这里的气氛还挺好。 一连几日，苏娇都跟她们一块儿做医女做的事情，葛洪找人过来问：“那个苏娇，如何了？” “回大人，苏姑娘没如何，按着您的吩咐收拾药材，榆甜与她拌了几句嘴，不过没吵起来。” “这么安分？” 葛洪觉得苏娇在他面前的表现，可并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这姑娘，怎么这么分裂呢？ “你去把她收拾好的药材拿给我看看，她若是敢敷衍了事，我定不轻饶！” 苏娇收拾好的药材被送到了葛洪面前，葛洪只看了一眼就微微愣住。 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他自然看得出药材的好坏，苏娇收拾好的药材，完完整整，干干净净，没有碰坏一丝一毫，品相极好。 “这是她弄的？” “是苏姑娘弄的。” “……她倒是还有点长处。” 葛洪抿了抿嘴唇，并没有给苏娇换活做，想到她在自己面前毫不退让咄咄逼人的样子，葛洪就头疼，还是让她再多做些时候，也能磨磨性子。 等……等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再找人带她出诊个几次，不过她那性子……实在不行，就自己带着她好了。 …… 苏娇进了太医院便一直在做医女的活计，一开始有人对她很是好奇，女子做医师可不常见，又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少人都观望着，觉得她或许并非榆甜说那样没有来头。 可这都多久了？苏娇却一直与医女无异，吃穿用度都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哪里像有来头的样子？ 于是大家对苏娇的态度也跟之前不一样，没有那么畏惧。 “哎，苏娇，我看你手脚还挺快的，顺便把这些也给弄好了。” 有人往苏娇面前丢了一只筐，里面都是没被整理过的药材。 苏娇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轻笑一声：“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新来的人总是要好好表现才成，往后大家都在一块儿，你也想早些与大家熟悉一些是不是？” 苏娇脸上没什么表情，秀巧也早不是从前乱激动的性子，想着先瞧瞧姑娘是怎么个意思。 她们两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徐雪儿忍不住，怯生生地走过来：“这分明、分明是你的活计，你怎么能交给苏姐姐做？” 第260章 我有什么错 “呵，有你什么事儿啊？” 那人一边说，一边推了徐雪儿一下，徐雪儿体型娇弱，被她推的往后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嗤笑一声：“识相点，才能在太医院呆的久，哪儿都有规矩，怎么，管嬷嬷没教过你们？” 苏娇忽然站起来，那人扬着下巴看她，没料到苏娇一脚将那筐药材给踢翻在地上。 她声音清冷，口齿清晰：“你的东西挡着我了，捡起来到旁边去。” 那人的眼睛骤然睁大，像是一下子蒙了，等反应过来，朝着苏娇就要冲过去。 苏娇指尖微芒轻闪，只等着她到跟前。 她还没有被人欺负不还手的习惯，受到了欺负，第一次就必须狠狠地反击回去，才会让人知道你不好惹，否则，别人也会有样学样地来欺负。 苏娇深知这样的道理，管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都没在怕的。 忽然，莫颜的声音响起：“大人，就在那儿！” “你们在干什么？” 葛大人看见的，便是有人对着苏娇张牙舞爪，她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浑身像是不沾人间烟气，诡异的超凡脱俗。 想要动手的人立刻气焰全无，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大、大人。” “我在问你们，在干什么？” “大人，苏娇或许是不满跟我们医女在一块儿，将我负责的药材都给打翻了。” 葛洪看向苏娇：“是这样吗？” “不是，她要让我替她做事，我让她滚。” 苏娇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重重的杀气。 葛洪噎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那人脸都绿了：“苏娇，你不要歪曲事实，分明就是你对大人不满，又看不起我们才来找事儿。” 苏娇看了她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找事儿也不会找到你身上，麻烦你回屋照照镜子，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让我在意。” “好了。” 葛洪头疼，知道苏娇不是个善茬，却不知道她居然如此不善，哪个姑娘会说话这么不客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其他人呢？都没有看到？” 徐雪儿立刻说：“我瞧见了，就是苏姐姐说的这样，她、她欺负人！” “你们是认识的，你们联合起来说假话！” “才没有，就是这样，你还说什么，让苏姐姐懂点规矩，让苏姐姐识相点。” 徐雪儿不知为何忽然胆子大了起来，一句句将那人说过的话说出来。 其他的人……其他的人又觉得，苏娇居然敢如此强势，怕不是确实有什么背景？她们一个个缄默不语，那人脸上的神色越发灰败。 葛洪也不需要再问什么了，表情严肃：“太医院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们如此放肆？你不是说规矩吗？那我们就按着规矩来办事！” 那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她在太医院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进了新人哪回不是这样的，这不是约定俗成的吗？怎么到苏娇这儿就不行了？ 怎么就闹得这么大？ 说自己欺负她，她欺负着了吗？ 葛洪让人将那人给带下去，按着规矩杖责，逐出太医院。 众人哗然，如此重的责罚，在太医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个苏娇，果然不能惹！人群里的榆甜脸色发白，想着还好，这次她撺掇了别人去找事儿，而没有自己过去，否则要被逐出太医院的，可就是她了！ 葛洪又看向苏娇：“你可知你错在哪儿了？” “我不觉得我有错。” “呵，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我回去闭门思过，好好想想自己错哪儿了再说！” “哦。” 又是“哦”。 葛洪深吸了一口气，看到苏娇拍了拍手里的灰土，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住处走，那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无比难受。 让她来收拾药材，她也“哦”，然后就来了，让她回去反省，她也“哦”，然后就回去了…… 管嬷嬷之前特意来拜托他，让他稍稍看顾一点苏娇，这让自己如何看顾？她比自己都还有气势！ 苏娇可不管葛洪在想什么，她心里还有气呢。 她有错？她有什么错？她错就错在没及时出手，便宜了来惹事的人。 自己特么在一线堂逍逍遥遥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每日给人看病问诊，充实又自在。 现在呢？来到这个破地方，每日到了时辰不起身，就会错过饭点，吃的东西还不能自己点单，让苏娇憋屈死了！ 还要每日重复做同样的事情，就这样，还有人不长眼地到她面前来作怪，苏娇简直都要崇拜她，找死找的如此精准，也是不容易！ 回到屋子里，苏娇走到桌边连喝了两杯凉水，心里的火气才压下来。 “姑娘，你消消气。” 秀巧走过来给苏娇顺着背：“那些人不值得动气，她们也太过分了！” “我不气。” 苏娇面无表情：“生气伤肝，她们哪里值得我为她们伤肝？我就是心里烦。” 原本进宫她就满心的不乐意，这会儿抵触情绪翻搅出来，让她看什么都烦。 处处受人制约，太医院的人还一副你要好好表现，不然就不会有你出头之日。 她要出什么头？谁愿意谁出去！ “姑娘，那现在，怎么办呢？” 苏娇抿着嘴想了想：“不怎么办，反正我也不用去做事儿，睡觉！” 她要把自己早起的份儿都补回来！ 秀巧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娇当真去睡觉了，心里对她是愈加佩服，姑娘可真是沉着！ …… 葛洪这两日心里总是不得劲，太医院里的那些医女近来一个个都很安分，想来是被逐出宫去的那一个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这也是好事。 可那个苏娇，都过了几日了，也不曾来找他认错！ 葛洪实在没忍住，让人去打听苏娇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反省。 “大人，确实没出院子，连屋子都不怎么出，我问了苏姑娘身边的丫头，她说让我们别吵，她家姑娘在睡觉呢。” 第261章 大家一起憋屈 葛洪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在睡觉？” “是的。” 让她回去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回去睡觉？太医院难道是客栈吗？ 葛洪心里的不得劲无限放大，头疼得紧。 “去把她给我叫来！” 苏娇得知葛洪要见她，也没故意耽搁，收拾了一下过去见他。 “这几日你可想明白，你错在哪儿了？” 苏娇语气平淡：“还没有，不然，我再回去想想？” “你回去想什么？继续睡觉？啊？” 苏娇抿了抿嘴，睡觉不行吗？ “你身为新入宫的人，这才进宫几日便惹出事端，难道不是错处？你需知就算不是你主动惹事，也绝不能将事情放大，你倒好，唯恐天下不乱，难道不是错处？” “葛大人觉得是我将事态扩大？” “难道不是？” “大人说得对，我故意的。” 苏娇说的大言不惭，葛洪一滞，就听她继续说：“我确实新入宫，也听说过不管在哪里，新人总会多多少少被欺负，那人来让我帮她做事，其实只是个试探，我若是想息事宁人帮她做了，那其他人便会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也会一样来欺负我。” “葛大人在宫里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没少见，是不是？” 苏娇眼角一点不屑，让葛洪心里很不舒服，可确实，太医院里这样的情况一直存在，不光光是太医院，宫里不管哪里，都有这样的情况。 “我凭什么要忍气吞声，葛大人是不是以为，我来着宫里，是为了出人头地，步步高升？呵呵，并不是，我并非自愿入宫，我想要的只是明哲保身，这都有人不成全我，我还要忍？我不觉得我有必要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葛洪愣住，她什么意思？ 她是皇上钦点入宫，她还一点儿都不情愿？ 她的意思，是皇上求着她进宫的不成？ 葛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太医院里的医女、御医，哪个不是矜矜业业，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她倒好，直接说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是想告诉自己，自己没有什么筹码可以压制她不成？ 气死人了！ 苏娇就是想说清楚，她在这里太憋屈，她又不想自己一个人憋屈，所以能拖一个人下水，她也高兴。 葛洪果然也憋屈了起来，已经不记得他找苏娇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进来一个人，跟葛洪说：“大人，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来了，说娘娘玉体欠安，想要让苏医师去给她诊脉。” 葛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娇，发现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苏医师”指的是她自己。 他板着脸对苏娇说：“你现出去，我这里有事。” 苏娇起身从容地走出去，葛洪这才见了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苏医师刚来太医院不久，且她并没有给娘娘问诊的资格，我会另行安排一位御医去给娘娘诊脉。” 宫女的眉头皱起来：“娘娘指明了要苏医师，葛大人这是不将娘娘的命令放在眼里？” “下官也要为娘娘的玉体负责，若是苏医师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 “我只负责传娘娘的命令，葛大人是知道娘娘的性子的，您擅自换一个御医去娘娘那里，出了什么事，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过您。” 葛洪垂下眼，德妃娘娘的脾气在宫里是数一数二的，太医院在她那里折损了多少人，葛洪都算不过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苏娇过去。 就苏娇刚才说的那些话，怕是去了就基本回不来…… 可是，宫女说的也不错，若是德妃想要的人没要到……下场恐怕更加麻烦！ “苏医师只是医师，必要辅佐御医出诊才成，这是太医院里的规矩，也不可更改，德妃娘娘既然要见苏医师，那我便带着她去给娘娘请脉。” …… 苏娇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说让她去葛洪那里。 秀巧嘟着嘴：“干嘛呀这是！欺负人是不是？故意这么刁难姑娘，有意思吗？” 苏娇却觉得，葛洪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莫非跟刚才的传话有关？方才那个人说的苏医师，是在说她？ 苏娇立刻又去了葛洪那里，果然见到他身边站着个宫女。 葛洪冷着脸：“你准备一下，跟我去给德妃请脉。” “我没什么可准备的。” 苏娇是医师，本该有个自己的药箱，可她没有，带进宫里的东西又有限，她有什么好准备的？ 宫女眼神微微异样，葛洪只当看不见，带着苏娇往德妃那里去了。 管嬷嬷跟苏娇说起过德妃，宫里有名气没名气的妃嫔，管嬷嬷都挨个儿跟她说了一遍。 这个德妃，给苏娇留下的印象还挺深。 她是个宠妃，很得宠的那种宠妃。 但凡宫里妃嫔有什么赏赐，德妃都会有一份，若是只有一份，她也很大几率独得一份儿。 但凡是宠妃，都会有些脾气，德妃也不例外，她因为受宠，脾气便极难伺候，一个不如意便会从宫里抬出去几个，连皇后娘娘都管不了她。 苏娇听到这些，当时就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不要跟这么危险的人扯上关系。 可是如今，呵呵呵，一上来就难度sss级的。 她今儿要是被人从宫里抬出去了，做鬼也要诅咒这不公的世道！ …… 德妃的宫殿富丽堂皇，就是宠妃应该有的范儿，比苏娇从前见到的玉昭容的宫殿，要更加尊贵精致。 苏娇跟在葛洪的身后往里走，两人在殿外等候了一阵子，进去通报的人出来说，娘娘小憩着还没醒，让他们等会儿。 葛洪似是习惯了，苏娇心里却在嘀咕，让人来叫人给她诊脉，然后自己小憩？ 不刁难人显示不出宠妃的派头是不是？ 可她能怎么样呢？也只能在外头等着，幸而日头不大，苏娇也能站得住。 德妃这一小憩，时间还不短，葛洪时不时地看一眼苏娇，生怕她站着站着倒下去，女子体弱，可在宫里没人会体谅，只会让人觉得不敬，受到惩罚。 第262章 你们聊得很开心嘛 不过幸好，苏娇从穿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很注意调养自己的身体，每日刻意锻炼，就是不想让自己变得娇滴滴的，因此不过就是站一会儿，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葛洪在担忧中，总算等到了德妃娘娘小憩醒来，让他们进去。 进了宫殿，德妃娘娘正靠在美人塌上，身边有小丫头伺候着她喝甜汤，另一个丫头在她腿边轻捏着，格外逍遥自在。 “给娘娘请安。” 葛洪给德妃娘娘行礼，苏娇也福了福身子。 “大胆，见到德妃娘娘居然不下跪请安？” 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高声叫了起来，德妃微微抬眼，去看苏娇。 德妃生的很是艳丽，眼角眉梢都带着勾人的风情，特别符合宠妃的风格，她微微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苏娇，似乎下一秒，就要让人将她给拖出去。 葛洪小心肝都要从口中跳出来了，他就说吧，他就说吧！ 这个苏娇哪里是入宫的性子！她是疯了吗，就这么不懂规矩想要找死？自己不放她出太医院是明智的！ 葛洪绞尽脑汁正想着该如何才能让德妃娘娘放她一条生路，就听到苏娇浅浅的笑声，她还笑得出来？ “娘娘恕罪，我是头一回见到娘娘这样美丽娇艳的人，一时间看得愣住，便忘了礼数，请娘娘宽恕。” 苏娇笑容浅淡，却没有犯了错的惊慌失措感，德妃的眉头微挑，嘴角带上了一丝玩味：“哦？” “不过娘娘若是晚上能安睡，美丽自然能更加耀眼，娘娘可愿意让我为您诊脉？” 德妃挥了挥手，宫女将甜汤端走，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垂着眼眸：“果然如传言里一样，你如何知道本宫晚上无法安眠？” “娘娘国色天姿，只眼底擦了极少的香粉，夜里能不能睡好，从面向和眼睛里都能看得出来，娘娘怕是不仅夜里无法安睡，还有偶尔口中发苦，小腿发涨等症状吧。” 苏娇从容地站在那里，语速缓慢语气却很是肯定，令人信服。 德妃便没有再去管行不行礼的事情，这个医女说对了，都说对了！她甚至不曾给自己诊脉，便能准确地说出她身上的症状。 比起那些给她请了脉，还要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大夫来，这个医女很是合她心意！ “你倒是个有真本事的，本宫对得用的人，向来厚待，你若真能给我调养好身子，在本宫这里，你便是不行礼也使得。” “娘娘宽厚，是苏娇的荣幸。” 苏娇居然就这么应下来了，葛洪心里极度不安，赶忙开口：“娘娘，苏娇乃是医师，尚不具备给娘娘问诊的资格，且她刚刚入宫，对各宫娘娘的情况并不知晓……” “那又如何。” 德妃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话：“本宫想要让谁诊治就让谁诊治，还轮的到你来教我？”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娘娘玉体，苏医师经历单薄，万一伤了娘娘……” “那她便只能死了。” 苏娇：“……” 好嘛，你们聊的很愉快嘛。 德妃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染着淡淡的粉色，娇艳欲滴：“说起来，我可没说要请葛大人来，来人，送葛大人出去。” “娘娘请稍等。” 苏娇出声，德妃又看了她一眼，这个苏娇，胆子很大嘛。 “娘娘，可否让葛大人将药箱留下？说不定会需要。” 葛洪一口气险些背过去，他还以为苏娇会说什么！人可以走，东西要留下？ 这有何难？葛洪被宫女请离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苏娇，里面是重重的警告，警告她不要胡来，否则今日她怕是就回不去了！ 苏娇居然还冲着葛洪笑了一下，放心吧，她很惜命的。 葛洪离开了，苏娇上前，要给德妃诊脉。 德妃眯着眼睛看着苏娇漂亮的小脸，语气懒洋洋的：“你似乎不怕本宫？” 苏娇微微诧异，“我要怕娘娘才可以吗？” 她笑了笑：“娘娘这样好看的人，我为何要怕。” 德妃觉得很稀奇，这宫里，还没有谁不怕她，这个医女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苏娇已经开始给德妃诊脉，她的动作很熟稔又轻柔，也没有如同别的御医那样，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很快便心里有了定论，眼里闪过一抹异样，不过转瞬即逝。 “娘娘可愿意针灸？会比喝药方管用一些。” 苏娇怕宫里的贵人不愿意针灸，因此只能先问一问，不敢贸然举动。 “只要能让我夜里睡得安稳一些，无妨。” 哟，苏娇心想，德妃居然还挺好说话？ “那便请娘娘更衣，容我准备一下。” 苏娇进宫带的东西不多，针囊却是不能不带的，她进了内屋，中规中矩地给德妃施针，尽量不弄疼她。 德妃娘娘并未多刁难，只看向苏娇的眼睛里，总有些淡淡的兴味。 她在这宫里多年，每日瞧见的，都是相同的人，在她面前恭恭敬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自己有个什么举动，立刻能吓得跪伏一片。 德妃起初很是得意，他们怕自己，说明自己的地位远高于旁人。 可时间一长，德妃也会觉得腻味，连个敢在自己面前多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 这个苏娇却很是不一样，胆子大，嘴又甜，却也没有多阿谀奉承的嘴脸，语气淡淡的夸赞，像真那么回事儿，重要的是还真有些本事。 德妃觉得很有意思，因此苏娇给她诊治完毕，德妃心情不错的赏了她两件东西。 苏娇谢了恩，浑然不觉能从德妃娘娘手里拿到赏赐，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尤其是女子，有些姿色的女子，居然还能讨德妃娘娘欢心，实在令人称奇。 但苏娇并不知晓，带着秀巧回去了太医院。 葛洪见到她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愁的掉下来了一大把。 “回、回来了？那就好，德妃娘娘可有什么吩咐？你给开方子了？” 葛洪有太多的问题，在看到苏娇得的赏赐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第263章 被逼无奈 “这是……德妃娘娘赏给你的？” 葛洪的语调上扬，德妃娘娘啊，太医院公认最难伺候的主子，谁去心里不是提心吊胆，只要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结果苏娇去了，不仅好端端地回来，还得了赏赐？ 苏娇将自己开的方子跟葛洪说了一下：“不过是静心宁神的方子，葛大人觉得可有什么问题？” “……没有，你开的方子，很合适。” “娘娘让我隔一日再去给她复诊，先跟您说一声。” 苏娇示意秀巧将药箱放下：“大人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我没动过。” 葛洪面色复杂地看着药箱，再抬头去看苏娇平静的表情。 苏娇去了德妃那里一趟，还要再去，怕是宫里的人都会知晓，他便是再打算将人藏在太医院里，也无济于事。 “你身为医师，也该有自己的药箱，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葛洪停顿了一下：“还有身边伺候的人和药童，之前没给你配，你往后要在各宫中出入，身边跟着的人多一些才方便。” 苏娇眨了眨眼睛，还有这种好处的吗？ “你可以选两个医女跟着，或者就跟你相熟的徐雪儿和莫颜吧，一会儿我将她们的名字登记入册，往后就跟在你身边，辅佐你出诊。” 苏娇点点头：“行，那就劳烦大人了。” 徐雪儿和莫颜好歹她也算认识，倒是省事不少。 “苏娇，我希望你能够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也不管你到底愿不愿意进宫，你如今已经身在宫中，就需要遵守宫里的规矩，这样才能平安长久。” “多谢大人，我心里明白。” 苏娇对葛洪并没有任何怨怼，她其实知道葛洪连着她一块儿惩罚，是怕她的性子出去惹事，虽然也会牵连到太医院，但到时候最危险的，还是她自己。 他大可以不陪着自己去德妃那里，葛洪明知道德妃难相处，却还是主动带着她过去，想来也是想能帮上忙。 苏娇朝着葛洪行了礼，慢慢回去了她的院子休息。 德妃娘娘赏赐的东西都很不俗，她宫里随便什么拿出来，都很能拿得出手。 苏娇回去之后捧着把玩了一会儿，虽然也不能换成银子，但应该也挺值钱的吧…… “姑娘，徐姑娘和莫姑娘来了，就在外面。” “这么快？让她们进来吧。” 徐雪儿和莫颜进了屋，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喜色。 “苏姐姐，我们往后就能跟着你了吗？太好了！” 徐雪儿开心极了，围着苏娇转圈圈，娇俏的脸上满是笑容，莫颜站在旁边，表情也是放松的。 苏娇点点头：“嗯，往后你们就跟着我吧，不过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其实跟着我，风险还挺大的，也说不准能在宫里活多久。” 秀巧：“……” 不带姑娘这样吓唬人家的。 可奇怪的是，不管是徐雪儿还是莫颜，都没有对她的话有任何反应，苏娇微微蹙眉，她们当真不怕？ 徐雪儿笑容讨喜：“才不会呢，苏姐姐好厉害，我都听人说了，你已经能给德妃诊治了。” “你听的不对，不是我能给德妃诊治，是德妃要我去诊治，我不得不去。” 苏娇苦笑，德妃那种脾气的人，如果可以，苏娇一辈子都不愿意招惹，但怎么办呢？她让人来请，自己难道可以推脱不成？她还不想死。 “反正、反正苏姐姐就是厉害的。” 徐雪儿朝着苏娇嘿嘿嘿地笑，笑的十分娇憨。 苏娇也忍不住弯起嘴角：“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小姑娘。” “真的吗？那苏姐姐很喜欢她吗？若是喜欢的话，你也能那么喜欢我就好了。” 徐雪儿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苏娇的眼睛轻轻弯了弯：“嗯，我挺喜欢她的。” 站在一旁的莫颜，垂在身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徐雪儿和莫颜本就和苏娇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也不用做什么调整。 苏娇的药箱送来了，她终于可以不用去做医女做的事，她有了自己的地方，可以配制药材，整理药方…… 不过第二日，葛洪让人来叫她，让她随他去给宫里的贵人请脉。 葛洪脸色认真：“说到底，你只是个医师，就算你在宫外有多有名声，你对宫内的事情也一无所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需要长时间的摸索才能明白，既然你得了德妃的赏识，便抓紧时间对宫里多了解一些，对你有益无害。” 苏娇明白其中的重要，点点头：“多谢大人。” “你也不用谢我，太医院里有人出了事，我也不好交代，我只会带着你出诊，至于你往后能否在宫里生存下来，还要靠你自己。” “我明白。” 苏娇也不想死，葛洪说得对，反正也躲不掉，她也没想好出去的法子，可不就得卯足了劲生存下来。 于是苏娇开始跟着葛洪给各宫娘娘出诊。 苏娇的装扮很低调，身边也没带徐雪儿和莫颜，因此跟在葛洪身边的时候，所有人只当她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医女，并未多在意。 苏娇也乐得如此，从旁协助葛洪问诊，暗中观察出诊中需要注意的事情。 葛洪诊断十分中规中矩，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问题不问，对贵人娘娘们的身子，他也都点到为止，从不擅作主张给出什么建议。 出来之后，葛洪曾与苏娇说：“这宫里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处处陷阱，一旦出了事情，贵人娘娘们的身子都是金贵的，可我们并不是，所以更不能行差半步，免得日后追问起来，脱不了干系。” 苏娇点头，知道葛洪给她的建议都是重要的。 她曾经与玉昭容接触过，玉昭容就提过宫里御医的事情，说他们不尽心，一个小小的病症都要推三阻四，必要好几位御医合诊，才能给出个含糊的方子来。 这还不是被宫里逼的？ 治得好，有赏，治不好，掉脑袋，谁能保证碰到的病人个个都能治得好？ 第264章 我不愿意 在宫里行医，说起来光宗耀祖，可一个弄不好，就要丢了小命，谁还敢尽心尽力地诊治？为了保命，只能糊弄过去，期望不要惹火烧身。 “所以，我才不愿意来宫里。” 葛洪瞥了苏娇一眼：“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若是让人听见，你便是没做错什么，也是大不敬。” “我知道，所以我只在大人面前说。” 葛洪：“……” 她就敢肯定自己不会弄死她？ 苏娇是敢肯定的，她自问看人的眼光还是能够说得过去。 “葛大人，明日我又该去德妃娘娘那儿了。” “你给德妃娘娘用针灸调养是个法子，可拖得时间太长，贵人娘娘们的性子阴晴不定，今儿心情好，赏你一些东西，明儿心情不好，就能拿你出气，实在不是个上策。” 苏娇抿着嘴，确实如此，她后来又去过几次，每一次，嗯……德妃娘娘的情绪都不大一样。 第一次赏了她两样东西，第二次便怎么看她都好像不顺眼，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第三次倒是又好了些…… “我心里也知道，可我更擅长于此，想着我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应是没什么大碍。” 葛洪就用“你太年轻”的目光看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等你遇上了便知晓，若都做好分内的事便无大碍，宫里何至于如此小心谨慎。” …… 苏娇去了德妃那里，这一次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动静。 啧啧啧，就跟不要钱一样，这宫里的东西可都不便宜啊。 苏娇寻思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着要不要先回去避一避，等德妃娘娘心情好一些自己再来？ 可宫外的宫女瞧见了她，急忙进去通报，生怕她跑了似的。 不一会儿，从里面抬出来一个宫女，下半身的衣裙都透着血，人已经撅了过去，面色如土。 “苏医师进去吧。” 苏娇心里一凛，身后的秀巧更是脸色苍白，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进去了。 屋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德妃这里独特的香气，怪腻味的。 “给娘娘请安。” 苏娇福了福身子，一抬头，看到德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里面的余怒未消。 她心头发紧，声音语气却丝毫不变：“德妃娘娘近日睡眠可有改善？” 德妃嘴角微微上扬：“睡得沉了，又如何？” “睡的沉了，身子自然会养的越发康健，比旁人少生些病痛，娘娘需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生一场病，会让人损耗多少元气。” “呵呵呵，你是真会说，可我就算一直不生病，难道就能比得上那些比我年轻貌美的女人不成？” 苏娇心里大概知道德妃的根结，这是跟其他妃嫔较上劲了？ “娘娘何需同别人比？我以为，只有站在同样高度的人，才能拿来相比，娘娘以为呢？” 德妃：“……”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的怒气居然有渐渐消退的迹象，可看向苏娇的目光，让苏娇心里的警报仍旧未解除。 苏娇如常地给德妃请脉、施针，动作一丝不苟，认真专业。 但她能感受得到，德妃的目光始终在她的身上，满含不明所以的意味。 “娘娘的身子比起之前好了一些，只要再稍作调理，平日里多注意，应是能一直康健。” 苏娇决定还是少来这里为妙，便说往后她也不必来施针。 德妃这一次却没有直接让她离开，而是让人给她搬来一个绣墩，又送上茶水。 “坐下，也陪本宫说说话。” 苏娇能怎么办呢，只得提高警惕地坐下，心里半点不敢懈怠。 德妃当真只是跟她聊聊一样，语气随意的问了苏娇的年纪，是哪儿的人，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没有。 苏娇全部避重就轻，捡最不容易出错的回答。 “你是个有福运的，这般年纪便能入宫行医，需知女子做到医师可不容易，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个年纪的医师，可见是个有能耐的。” 德妃将苏娇好生夸赞了一番，夸的苏娇心虚又紧张，德妃可不是这个性子，反常即有妖，她想干嘛？ 果然，德妃夸完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艳丽的嘴角轻轻往上翘。 “你有这个能耐，又有这般姿色，倒是比宫里不少妃嫔都强多了，倘若你做了妃嫔，定会比那些个小妖精要让本宫放心得多。”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德妃心里是这么个盘算。 她有病呢？ 德妃伸手拨了拨鬓旁的碎发：“本宫并非不能容人的人，只也要看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仗着比本宫年轻便去魅惑皇上，那样的东西，确实也不配与本宫相提并论。” 她看向苏娇：“你就很好，本宫相信，以你的资质，定能入了皇上的眼，再有本宫从旁相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哪里还有机会去皇上面前？” 苏娇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呵呵，她就说，德妃今儿的不对劲必然是争风吃醋，这是有比她年轻漂亮的妃子得了皇上的宠爱？ 你不甘心就自己去争啊，你不是宠妃吗？算计到她头上是怎么回事？ 德妃扬着唇角，带着微妙的笑意看向苏娇：“你可愿意为本宫所用？” 葛洪苦口婆心的劝慰，此刻早从苏娇的脑子里飞了个干干净净，什么小命要紧，什么委曲求全，统统不存在的。 “我不愿意。” 苏娇的声音根本没有从脑子里过，她本能地脱口而出，哪里还顾及得了后果如何？ 德妃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冷了下来，一双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德妃娘娘，我不愿意，我入宫是为了行医治病，并没有别的所求。” “呵。” 德妃轻笑了一声，她身边的大宫女厉声呵斥：“在娘娘面前，还由得了你不愿意？” “娘娘，请您三思，我如今并不愿意，您若是执意逼迫我，到那时您就不怕我恨上了您，得不偿失？” 第265章 经不得吓 苏娇此刻心里毫无恐惧，德妃再可怕，可怕得过去给皇上做小老婆？ 她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拒绝，做你妹的小老婆！谁敢？她非弄死他不可！ 德妃笑容没了，苏娇语调直板：“我志在行医，娘娘请我治病，我必竭尽所能，在所不辞，可娘娘让我做不想做的事儿……我知道娘娘定是有那个本事要挟住我，可我如今是个孤女，娘娘不怕我得到了恩宠，舍弃一切与娘娘作对？” 她说得似乎很随意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可越是这样，德妃心里就越是晃动。 这个苏娇确实与她之前见过的女子不大一样，虽然人都是有弱点的，但有一种人，便是抓住了弱点也没有任何作用，曾经她就见过那么一个…… 苏娇脸色淡然，德妃盯着她看了许久，都不曾见她有任何怯懦的痕迹。 “可真有趣，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宫面前说这些？” “娘娘恕罪，我只是觉得，跟娘娘说话，不需要转弯抹角，那才是对娘娘的不敬重。” “怎么好像什么话在你嘴里都挺有道理。” “皆应娘娘是明理之人。” 苏娇又开始面不改色地吹捧，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说的真心诚意，德妃明明该生气，居然有人胆敢拒绝自己的要求，可她的怒气始终软绵绵的，对着苏娇无法宣泄出去。 “行了，你出去吧，趁着我这会儿心情好，不想见血。” 苏娇早等着了，立刻行礼离开，出了德妃的宫殿，背后一层冷汗。 她不是不怕的，再强横，心里再不甘心，方才德妃让人将她拖下去，她就是得被拖下去。 会点拳脚功夫又如何？打得过宫里的侍卫吗？医术再不错又如何？有人会珍惜吗？ 苏娇绷着脸，快步回到了太医院，葛洪见到她回来喊了她一声，苏娇压根没听见，径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进去之后将屋门紧闭，连秀巧都没有让她跟进去。 苏娇不想让人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压力太大了。 苏娇原本已经彻底放松了心情，觉得就算穿到这里，没有手机网络她也能过得很好，她已经学着适应和享受这里的一切！ 可因为进宫，这些放松都毁了！ 时时提心吊胆，命悬一线的感觉，让苏娇很不好，特别不好，她恨不得…… 苏娇独自坐在屋子里深呼吸，想要将心里烦乱的心思排挤出去，她试着让自己放松，然而刚刚逃过一劫的压迫感，让她做不到放轻松。 她甚至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要不干脆真去做皇上的小老婆，把这些能威胁到她的宠妃贵妃统统弄死算了！ 但苏娇很快清醒过来，不能魔障啊！ …… 苏娇在屋子里待了一个晚上，晚膳都没有用。 第二日葛洪又要带她去出诊，见苏娇脸色不好，皱起了眉头：“你这样到了娘娘面前，很容易出问题的。” “葛大人，我不想去了，要不，我就做个医女吧，你给我降个职。” 葛洪：“……” 太医院这是招了个什么玩意？ “你以为，这事儿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若是可以，你以为你能去给娘娘们看病？” “哦，那算了，是难为葛大人了。” 葛洪听了心里怎么那么不是个滋味儿呢？ “你昨个儿回来就不对劲，德妃娘娘为难你了。”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将涌上来的怒气又压下去。 “没有，呵呵，娘娘要捧我做贵人呢，哪儿是为难我。” 苏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葛洪心里抖了一下，随后立刻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 “行了你不要说了，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苏娇：“……” 葛洪也开始深呼吸，太医院里这些个医女，有不少心里都有着这种那种的念头，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可以从此锦衣玉食，宫女环绕，过上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日子。 可她们哪里有这个机会？娘娘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德妃这样的身份，居然要抬苏娇去做娘娘？她这么看得起苏娇？ “要不，你今日还是别去了，在太医院里休息吧。” 葛洪想着苏娇不去也好，如今她只招惹上了一个德妃，若是再惹了别的什么娘娘注意…… “葛大人，婉昭仪递了牌子来说她身子有恙，请您……带着苏医师去瞧瞧。” 葛洪一愣：“来的人提到了苏医师？” “是，特意强调，请苏医师务必跟着一块儿去。” 葛洪神情无奈地看着苏娇：“你便是想赖在太医院里不出去，也由不得你了。” …… 苏娇很郁闷，才刚刚可以不用去德妃那里，又来了个婉昭仪，她才进宫不久，这些娘娘们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打听自己的？ 可婉昭仪的话传来了，苏娇就不能不去，情势不明，她没有带上徐雪儿和莫颜，只带了秀巧跟着葛洪去了婉昭仪那里。 葛洪跟她说，婉昭仪的脾气，也不太好，让她自己多加小心。 苏娇轻哼一声：“您就说说这宫里，哪一位脾气好吧。” 葛洪想了想：“还是有的，玉昭容娘娘算是宫里比较好相处的。” “哦，还有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你往后多见见也就知道了。” 那就是没有了呗。 苏娇耸耸肩，想着婉昭仪脾气再不好，能比德妃娘娘更不好？ 没想到，真有的。 婉昭仪生的不比德妃雍容华美，她属于娇柔甜美那一挂的，尤其是笑起来，十分清甜可人，长得很符合苏娇的喜好。 可她喜欢不起来。 “你就是苏医师？早听过你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婉昭仪一双眼睛就盯在苏娇的脸上，里面情绪微妙。 没想到这个姓苏的医女居然长得如此勾人，也难怪会得七皇子的喜欢。 这张脸在德妃那里居然还能活得下来，德妃是怎么了？亏得自己故意在皇上面前转悠惹怒了德妃，本以为这个医女绝对活不过昨日…… 第266章 其心可诛 苏娇在婉昭仪面前始终淡淡应对，绝不多说一句话，婉昭仪问她话，她就含糊应过去，能敷衍就敷衍，极为低调。 婉昭仪也感受得到苏娇的淡漠，嘴角扬了扬：“诊脉吧，我这些日子总头疼，你们赶紧给我治好。” 葛洪立刻就要上前请脉，婉昭仪却说：“让苏医师来吧，都说苏医师医术出众，连德妃都赞不绝口呢。” 这就太假了，德妃什么时候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过？ 苏娇心里呵呵，面上恭恭敬敬地上前请脉。 婉昭仪有些内火，可也不至于总头疼，苏娇想了想，给她开了清火祛毒的方子。 “听说苏医师擅长针灸，在宫外的时候，就靠着针灸调养将薛家的姑娘养得漂漂亮亮，不如你也给我针两下？” “回娘娘，针灸需对症，娘娘的症状，无需针灸。” “娘娘让你针就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婉昭仪身边的宫女大声呵斥，葛洪上前一步：“娘娘，针灸并非随意为之，娘娘身子娇贵，寻常汤药便可。” 婉昭仪笑得千娇百媚：“葛大人的意思，是要教我如何做事？”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我说我头疼得紧，你们却不给我诊治，该当何罪？” 苏娇看着婉昭仪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心知这是故意在刁难她了。 她这一针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葛洪还想说什么，苏娇轻轻上前半步，拦住了他。 “既然娘娘如此要求，下官自当遵命。” 苏娇拿出针囊，葛洪在她身后着急不已，这分明有问题，苏娇怎么还要施针呢？ 苏娇从针囊里拿出银针来，不施针怎么办？跟婉昭仪扯皮吗？扯到最后，倒霉的不还是他们。 “娘娘请伸手。” 苏娇握住婉昭仪的手腕，银针对准手腕上的穴位扎下去，不足半寸，婉昭仪便叫出了声音，另一只手的指甲就朝着苏娇的脸上挥过来。 苏娇早有防备，头往后躲开，银针已经取了出来。 “大胆！竟敢弄伤娘娘！还不将她抓起来！” 宫女立刻架住了苏娇，婉昭仪遗憾地看着苏娇美丽依旧的脸庞，没能在上面留几条印子，实在是可惜了。 “本宫请你来给本宫治病，你却因为德妃娘娘刁难过你，对本宫怀恨在心，其心可诛！这样的人，怎能留在宫中？” 苏娇脑子一转就知道了婉昭仪的心思，敢情惹了德妃发脾气的就是她呀。 她这是看德妃没弄死自己，借着德妃的刀也要弄死自己？妈的谁才是其心可诛？ 婉昭仪眼眸轻抬，看向葛洪：“葛大人说，是不是这样呀？” 葛洪面色如水地站在那里，他看见了婉昭仪嘴角的笑容和眼里的威胁，这位娘娘可不光光是脸长得漂亮，光靠着容色哪里能做到昭仪，还能将德妃气成那样？ 婉昭仪见葛洪不说话，笑容又加深：“葛大人？” 屋里的气息越发粘稠，像是要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苏娇看了葛洪一眼，他脸上的肉都在轻轻颤抖。 只要他说是，婉昭仪就能直接弄死苏娇，并且坐实了苏娇是因为在德妃那里受了委屈，来报复婉昭仪，被婉昭仪给处罚。 苏娇觉得葛洪应是不会让婉昭仪失望，婉昭仪和自己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想要在宫里好好地活下去，人就不能有良心。 “昭仪娘娘，苏娇只是医师，且刚入宫不久，弄疼了娘娘是她学艺不精，但她必然不是故意的。” 婉昭仪的笑容冷下来，目光阴冷地看着葛洪：“你是说，她不是故意要伤了本宫，是本宫冤枉了她？” “苏娇与昭仪娘娘无冤无仇，怎会做出故意伤害娘娘的事情，还请娘娘明察。” 苏娇愕然，她没想到葛洪居然会这么说，他就不怕被婉昭仪记恨吗？ “呵呵，葛大人身为太医院院判，便觉得已经高枕无忧了是不是？” 葛洪一下子跪下：“娘娘，微臣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苏娇初来乍到，有些规矩并不清楚，还望娘娘原谅。” “你是为了苏娇呢？还是七皇子呢？” “娘娘慎言，微臣只是太医院微不足道的院判，苏娇是太医院的医师，微臣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苏娇被人架着一动不能动，十分不舒服。 婉昭仪身为后宫娘娘，居然提到了七皇子，她要弄死自己，就必然不会是七皇子的人，宫里与萧大人针锋相对的，莫非，她是站在萧离渊那边的？ 婉昭仪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娇俏的嘴角又再次扬起，天真无邪。 “本宫虽然不如德妃娘娘得宠，但也是皇上面前得脸的，在我宫中弄伤了我，还没人能够好端端地离开，既然葛大人于心不忍，本宫也不为难你。” 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那便割了她的舌头，就饶了她吧。” 苏娇眼瞳猛缩，已经在脑子里花式辱骂婉昭仪了，骂的飞起！ 割她的舌头？这个毒妇居然轻描淡写的说要割她的舌头，还算饶了她？ 苏娇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恨不得用银针将她扎成刺猬才好！ “娘娘息怒，苏娇虽然有错，可也不至于……” “葛大人，你可是在太医院待的太顺风顺水了？本宫记得，你家里还有两个在朝中为官的儿子？好像，有一个才刚刚做了父亲……” 葛洪猛地抬头，那是他的二儿子，刚为人父，他才见过自己的小孙子，一点点大，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婉昭仪这是一定要跟苏娇过不去！割了苏娇的舌头，她半条命都没了！往后就只能是个废人。 葛洪身子剧烈地颤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昭仪娘娘。” 苏娇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居然听不出一丝颤抖。 “我与您之前从未谋面，您却如此想要致我于死地，您若是想要我这条舌头，我也留不住，不过请您记得，我苏娇，从来有仇必报，还会千倍，万倍地报回来！” 第267章 涌泉相报 苏娇乌沉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婉昭仪，让婉昭仪心里微凉，继而便是无尽的嘲弄。 “是吗？那我可真是得等着看看，你要如何千倍万倍地报回来。” 她是昭仪娘娘，苏娇不过是个七品的医师，别说一条舌头，就是将她四肢一条一条地割下来，她又能如何？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动作快一点，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苏娇身边的宫女立刻捏住了苏娇的下巴，秀巧控制不住地大叫挣扎起来：“姑娘！你们放开姑娘，放开她！你们不准碰姑娘！” 秀巧被扇了一耳光，声音大的苏娇都心疼，自己好生养着的丫头让别人给打了，这笔账她也记下了！ 苏娇余光瞧见有人拿了刀子过来，刀锋的寒芒冰冷锐利。 呵呵呵，还以为是宫斗呢，这是要变复仇的节奏。 但凡伤了她的人，苏娇便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皇上有旨，宣医师苏娇即刻觐见。” 门外太监公公尖锐的声音，如同一柄利刃，破开了绝境。 婉昭仪眉头微皱，正想让人加快速度，太监公公却已经走了进来：“昭仪娘娘得罪了，只是情况紧急，皇上需要立刻见苏医师。” 他像是没瞧见苏娇被人架着的窘迫，笑眯眯地与婉昭仪讨人。 人都到跟前儿了，婉昭仪也不好再继续下手，脸上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公公说的哪里的话，皇上的旨意，本宫怎会违抗？只是这苏医师对本宫不敬，本宫正准备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那就请昭仪娘娘行个方便，人我这就带走了。” 公公压根儿没接话，婉昭仪咬了咬牙，让人松开苏娇。 苏娇的胳膊疼得不行，得了自由之后，立刻去看秀巧，她半边脸已经肿得老高。 “苏医师，咱们这就走吧，可不好让皇上等着。” 苏娇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的冷芒看的婉昭仪心惊。 “昭仪娘娘，下官告辞，娘娘对下官的恩情，下官，没齿难忘，必会，涌泉相报。” 婉昭仪脸上微微抽动，她才不怕呢，不过就是个医师，她就是个医师而已！ 苏娇已经不看她了，正要带着秀巧跟着公公离开，忽闻外面又传来了动静。 “昭仪娘娘，苏医师可是在您宫中？三皇子殿下偶感不适，想请苏医师去瞧瞧。” 苏娇的脚步微顿，三皇子？萧离渊？ 她余光往婉昭仪的脸上扫去，刚好捕捉到婉昭仪眼里一闪而过的愕然。 走在苏娇前面的公公使人去说了，皇上要见苏医师，三皇子殿下身子不适，还是赶紧请太医院里其他的御医去问诊吧。 “苏医师，我们走吧。” 苏娇低着头，跟着公公离开，袖子里的手，攥得生疼。 这宫里，地位高一点就能压死人，无权无势，就只能任人拿捏，毫无反抗之力。 苏娇从前只在心里知道这么个道理，如今，却真正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哀！ 这是第一次，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她还在这个宫里，就必然会遇到同样的困境，难道次次都能靠着运气躲避过去不成？ …… 苏娇之前见过一次皇上，但印象不深。 那会儿她还挺紧张自己在墨莲教里的身份，因此全程精神紧绷，生怕说错一个字，连皇上长得什么样都没顾得上细看。 “苏医师且在此稍作等候，待咱家先进去通报。” “有劳公公。” 苏娇是别人对她有礼貌，她也会同样回报，公公进去之后，苏娇仔细检查了秀巧的脸颊。 仍然肿着，并且还有几道指甲的划痕，都见血了。 “很疼吧，回去我给你敷药，保证好了以后一点儿疤痕都看不出来。” 苏娇都不敢去碰，秀巧却并不在意，只担心着苏娇的处境：“姑娘，那位婉昭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没能得手，定会有下一次，我们、我们去找萧大人吧！” “这里是宫里，萧大人又能如何？” 苏娇朝着焦急的秀巧轻轻笑了笑，可她的眼睛没有弯起来，里面是冷冷的光芒。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你挨的这一巴掌，往后我一定会让你扇回来！” 秀巧微微恍惚，这样的场景，从前似乎也有过。 那会儿她们还在那个小村子里，是别人口中的可怜虫，有人欺负了自己，姑娘也是这般强势地带着她，要让她扇回来…… 如今想一想，那时候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公公出来传话，让苏娇进去。 苏娇从秀巧手里拿过针囊，独自跟着公公入内。 屋子里的香气并不浓，比起后宫妃嫔那里的清爽舒服很多，不愧是皇上享受的待遇。 在皇上这里，苏娇是不敢不行礼的，她还没有作到那个程度。 “起来吧。” 苏娇听见声音起身，余光轻扫，看到皇上坐在桌案前，手里拿了一支笔正在写写画画。 皇上不吱声，苏娇也不敢乱动，等皇上似乎处理好了手里的事情，放下笔，头往后仰，闭着眼睛紧锁眉头，手揉了揉脖子。 苏娇福至心灵，声音轻柔地开口：“皇上可是脖颈酸痛不适？下官会一套针灸之术对此症有奇效。” 皇上慢慢睁开眼睛：“哦？你的针灸，比太医院的揉捏更为有效？” 这时候是绝不能怂的，苏娇一脸正直地点头：“有效，皇上一试便知。” 皇上轻笑了一下：“如此，便让你试试吧。” 一旁的太监公公先过来，要苏娇先给他针灸，苏娇懂的，皇上龙体尊贵，必不能让自己贸然尝试。 苏娇让公公将后背的衣服往下拉，取穴颈椎棘突旁开半寸的夹脊穴，第五第六穴下针，四十五度角刺入，提插结合小幅度捻转…… 两分钟后缓慢出针，揉按穴孔片刻，在大椎穴快速进针，缓慢送针一寸半，拇指食指夹针柄小幅度快速捻转，而后改为自上而下有节奏捻转，运针半分钟。 苏娇行针时，皇上在一旁看着她。 第268章 想想就生气 一个人是否有真本事，装是装不来的，皇上的眼睛多毒啊，看了一会儿便心里有数，苏娇在京城里会小有名气并不是浪得虚名。 过了一会儿，苏娇将银针取出，公公前后左右转了转脖子，有些惊讶道：“皇上，好像……是松快了不少。” 苏娇一边清理银针一边轻声道：“公公的症状不明显，皇上日理万机，肩颈负担过重，长此以往不仅会颈背疼痛，手指发麻，下肢无力，还会有头晕，恶心，视物模糊，心动过速等症状，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皇上面不改色的听着，手指轻轻动了动，微微有些发麻。 他今日是有些不大舒服，才会听了旁人的建议，让人将苏娇找来。 不过让人去找之后，皇上就有些后悔，一个小丫头，难道真能比太医院里德高望重的御医管用不成？ 当初会将她召入宫中，也是心血来潮，皇上早忘了有苏娇这么个人存在。 可这会儿，看着这个小姑娘如此从容不迫，神态自然，给人诊治时淡定专注，皇上又觉得，没准儿这个丫头当真有自己的一套。 “你说的这些症状，朕偶尔都会有，既然有奇效，那也给朕试试吧。” “是。” 苏娇娴静温婉地上前，动作愈加轻柔，小心谨慎。 给皇上针灸完毕，留针的时候，苏娇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皇上，随后忽然落下泪来。 她赶忙侧过头擦去，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等取下银针，苏娇脸上又是淡淡的笑容，询问皇上可有什么感受。 “是松快了不少，看来你这奇效并非吹嘘。” “多谢皇上，只皇上心系百姓，劳累过度，症状已是略微严重，需每日施针，十次为一个疗程，两个疗程之后便可隔一日施针，再辅以拔罐治疗，方可早些恢复。” “嗯，多福，你来安排吧。” 太监总管应了一声，苏娇收拾好东西，便打算跟着离开。 “你方才，哭什么？” 皇上忽然漫不经心地问，苏娇愕然地抬起头，脸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的羞愧之色，似是没想到自己丢人的模样被皇上瞧见了。 她缓缓低下头：“下官只是，思及自己的爹娘……若他们还在世，下官便能将医术用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平顺安康……” “朕记得，你的爹娘……” “他们已经过世了，请皇上恕罪，下官方才只是觉得皇上慈眉善目，像极了从前努力攒钱给我买糖吃的爹爹，一时间心有感触才……” 苏娇说着说着眼睛周围又红了一圈：“如今，再没人会那样对我……” 宫中女子千千万，但凡有机会能出现在皇上面前的，大多数都恨不得让皇上注意到她们的美丽动人，只要龙心一悦，没准儿就能从奴才变成主子。 但想跟皇上认爹的，那是少中又少，如同苏娇这般真情流露，动人心魄的，更是没见过。 苏娇这会儿瞧着是又可怜，又坚强，哪怕说的话于理不合，皇上也没有责备她，反而轻轻感叹了一声：“说起来，你与朕的六公主一般年岁，也是个不容易的。” 苏娇不再说话，沉默着随着公公离开了屋子。 出了门，公公看苏娇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苏医师，咱家让人送您回去，明儿再使人去接您。” “劳烦公公了。” 苏娇神色淡淡地道谢，带着秀巧跟着引路的宫女离开。 太监公公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啧啧称奇，这位苏医师可不简单呐，往后得小心伺候才成。 …… 回去的路上，苏娇便想清楚了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宫里谁的地位最高？皇上！她只要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就不信婉昭仪之类的还敢对她出手！ 但是小老婆是不行的，这辈子都不行，苏娇心里都有阴影了，于是尽量让皇上觉得她是晚辈，这个概念一旦形成，就不会轻易动摇。 剩下的，便是趁着针灸的日子，努力让自己成为皇上的心腹。 从皇上身边的太监出现救了她，苏娇就已经如此决定了，只要地位比婉昭仪重要，连个太监都可以不搭理她的话！ 秀巧跟在苏娇身边，脸颊肿痛让她说话不如从前清晰：“姑娘，这一次真的是太惊险了，幸好，皇上让人来请您，不然的话……” 她想想都后怕，苏娇眸光微闪：“是啊，幸好，也太巧了些。” 皇上要找她，怎么不去太医院等着呢？怎么直接就让人闯了进来呢？若是按着规矩在外面传话，婉昭仪也可以先稳住，快速割了她的舌头再出去说话。 想到婉昭仪，苏娇舌头就微微发麻，敢打她身体的主意，往后可别怪自己小心眼！ 还有后面跟着的三皇子，也莫名其妙地来婉昭仪这里要人…… 苏娇带着秀巧回到了太医院，徐雪儿和莫颜瞧见了秀巧的模样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将秀巧打成这样？” 徐雪儿眼眶立刻就红了，莫颜赶紧拿来了伤药，给秀巧轻轻地抹上。 “秀巧交给你们，我去找葛大人。” 苏娇去了皇上那里之后，也不知道婉昭仪可有刁难葛大人。 她记得葛大人为自己说的话，若不是他，或许就不是割舌头的事儿。 割舌头也不行！妈的想想就生气！ 葛大人正在做事儿，瞧见了苏娇，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疾步走过来。 “你回来了？如何了？真见到了皇上？婉昭仪的人可有再去找你？你这样不成的，不若干脆称病吧，兴许过些日子婉昭仪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苏娇笑起来：“葛大人觉得婉昭仪会忘吗？” 葛洪：“……” “不过大人不必担心，至少最近，婉昭仪动不了我，一会儿应是会有公公来跟大人说这事儿。” 苏娇暂时得了块免死金牌，正努力要将免死金牌在身上挂牢了。 “婉昭仪后来可有为难大人？” 葛洪摇了摇头：“倒也没有，一般情况，她们也不会轻易与我们交恶，威胁确实能管用，但也会让人寒了心，往后不会再有人愿意为她所用，得罪了太医院的人，并不明智。” 第269章 金大腿 苏娇咬牙：“婉昭仪是一心想要弄死我，弄不死也得弄残。” “你曾经得罪过婉昭仪？” 苏娇嫌弃地皱眉：“我这是头一回见她，我连宫里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如何得罪？” “那就奇了，婉昭仪怎么会……” “不奇怪，我虽然没见过婉昭仪，但外面都该传开了吧？我受到七皇子的庇护。” 葛洪抿了抿嘴，原本以为苏娇不会想到这些的。 “葛大人，婉昭仪与三皇子的关系是不是挺好？” 葛洪眼睛睁大，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些事情不该问的别问，免得惹火烧身！” “哦。” 葛洪又听到这“哦”，心里憋气得很：“在宫里做事最忌讳搅入这些事情里，到时候便身不由己，连抽身都做不到，我这是提醒你，你若是想自己找死，我也管不了。” “葛大人觉得，我如今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苏娇浅浅的笑着，若有若无的自嘲让葛洪又说不出话来，她什么都没做，便被婉昭仪如此针对，怕是…… “但、但也未必，你从婉昭仪那里离开后，三皇子便到了，想来是听说了什么，特意想帮你一把。” “呵呵，他更有可能是去看看我死透了没。” 帮他？踏马的要不是萧离渊，她能进宫受这气？她能在宫里憋屈成这样？ 苏娇对萧离渊的印象差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葛洪觉得不能吧，三皇子急匆匆赶过去的样子，瞧着就像是担心婉昭仪做了什么，但他见苏娇这样也不敢说，还是算了吧。 …… 婉昭仪很委屈，她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帮萧离渊，苏娇不是萧离然的人吗？弄死了她，定会让萧离然心绪紊乱，三皇子不是正好可以解解气，趁虚而入，扳回一城？ 然而萧离渊却警告她不要再对苏娇动手。 “这是为何？三皇子，七皇子将苏娇送入宫中，有什么企图一目了然，连德妃似乎都对她很不一样，你还要放任苏娇在宫里结识妃嫔，为七皇子铺路吗？” 萧离渊沉着脸，没说苏娇进宫压根儿就是他的手笔，他当时怕是脑子坏掉了。 “总之，此事不需要你插手，我心里自有决断。” “三皇子……” “昭仪娘娘，我曾许诺过，若我成了事，必让你如愿以偿，可你若是违逆了我的心思，我只能当这个许诺并不存在，你明白吗？” 婉昭仪看着萧离渊阴柔美丽的脸庞，只能将想说的话吞回腹中：“我明白了。” 送走了萧离渊，婉昭仪甜美的脸上笑容阴鹜：“男人都是一样，见着好看的女子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可是七皇子的人，三皇子也动心了？呵呵呵，真是笑话！” …… 葛洪很快知道了苏娇所说的意思，他接到公公传话的时候，楞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下官领命，请公公放心。” “葛大人可得安排妥当了，皇上那里何时得了空，便会来让苏医师过去，因此这段时间苏医师最好是哪儿也不去，免得让皇上等着。” “一定一定。” 传话的公公这才离开，葛洪怔忪半晌，幽幽地说：“果然是不用担心，苏娇这丫头，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 如此，再有什么妃嫔娘娘来请苏娇，太医院一概拒绝，这可是皇上的意思，谁敢不遵？ 没人敢，苏娇终于暂时放下心来，等候皇上的召唤。 去给皇上施针的时候，苏娇就带上了徐雪儿和莫颜，两人脸上俱是兴奋，太医院的医女也极羡慕她们。 “居然能见着皇上，天呐，也不知我这辈子有没有这个福气！” “雪儿妹妹和莫颜妹妹可真是走运，若是早知道，我也定会巴着苏医师不放。” “得了吧，苏医师刚来的时候，你可没少在背后挤兑。” 医女们心里大都后悔，尤其是榆甜，悔不当初！ 若她能早些知道，跟苏娇打好交道，说不定如今也能跟着去见皇上。 那可是皇上啊！自己生的这样貌美，极有可能就入了皇上的眼，到那时，她哪里还用得着每日早早起床，侍弄这些灰不拉几的药材，弄的浑身都是难闻的药味？ 榆甜心里动了心思，开始每日主动给苏娇那院里送膳食，不用她们去膳房领饭，莫颜见了她并没有什么举动，接过膳食道一声谢，徐雪儿却是很看不惯榆甜这般做派，每次瞧见她都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万般不屑。 榆甜心里气得不行，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忍气吞声，却不肯放弃。 只是苏娇对榆甜做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她一心都在如何能抱上金大腿上。 皇上每日批阅奏折，颈椎成了问题，不仅如此，苏娇给他诊脉之后发现，皇上积劳损伤的地方并不少，尤其是心脏…… 皇上很是勤政，每日很迟才会入睡，早上又早早地起身，作息如此紊乱，身子怎么可能吃得消？ 苏娇这还没有得到允许细细问诊，就已经看出了不少问题来，可想而知，皇上的身子已经亚健康到了何种地步。 这阵子，苏娇几乎每日都能见到皇上，但她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认认真真地给皇上施针，拔罐，细心专注，完事儿了直接就走人，绝不多说半句话。 这日，皇上的心情似乎挺不错，早早的就传召了她去针灸。 “这阵子朕的脖子是舒服了不少，低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再觉得眩晕，你的医术不错。” “谢皇上。” 苏娇十分低调地谢恩，随后表情略有些犹豫。 皇上瞥了她一眼：“有话要跟朕说？” 苏娇赶忙开口：“回皇上，下官进宫之前，每月都会做些药茶给一位薛老先生送去，如今……老先生的药茶也该喝完了，下官就想着，皇上可否允许下官做一些送出宫去？” “薛老先生？” “正是，老先生此前来找下官问诊，后多加调养，身子一直不错，只老先生年纪大了，那些药茶也做日常保健功效，老先生觉得效果不错，因此一直都有从下官这里买。” 第270章 一点就通 公公凑到皇上身边儿小声说：“皇上，苏医师口中的薛老先生是薛公，还有此前告假养病的孟老，都在苏医师那里瞧过病。” 皇上来了兴致，笑着问：“你做的什么药茶这么管用？薛卿和孟卿什么样的药茶没有，要每月去你那儿买？” “这个……皇上这么问，下官也不太好意思自卖自夸的……” 苏娇面色为难，眨了眨眼睛：“皇上不如试试？若是有效，下官专门给皇上制茶。” 苏娇生的这张脸，见过就没人说不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能把她自己这个颜狗给迷住。 这会儿她笑得一脸单纯无害，讨喜可人，跟皇上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跟长辈撒娇，看的一旁伺候的公公目瞪口呆，这丫头这么不怕事儿的吗？ 可皇上听了心里还挺受用，自己儿女不少，但因他身为君王，几个儿子不说了，几个女儿见了她，也有些束手束脚，他是父亲之前，先是帝王，怕是公主们的母妃从小便如此灌输的结果。 所以苏娇自然流露的亲近，是皇上这个年纪喜闻乐见的，人老了，总是有些地方会变得软和一些。 “呵呵呵，那朕若是试了没用呢？” “那下官……再试试别的。” 苏娇语气特没骨气，嘿嘿嘿的笑容让人只觉她娇憨讨喜，皇上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说的轻巧，怎么，没效果朕都不用责罚的吗？” 苏娇微微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还请皇上罚得轻一些，下官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拿到呢，罚太重了，下官也付不起……” 她委屈巴巴的，是真委屈！她都多久没穷到这个地步了？头一回入宫啥也不懂，也没往里面带多少银子，谁知道进来之后，干什么都要钱！ 衣食住行，但凡你想要待遇稍微好一些，给钱就行，苏娇悔啊，还以为进了宫什么都不用愁，结果呢，要早知道，她能往里扛两箱银子！ 苏娇越想越委屈，眼睛都有点泛红，皇上瞧着险些没笑出来，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宫里克扣她月钱了不成？ “付不起就慢慢付，不过你的药茶若是有用，朕自然也有赏。” 苏娇的眼睛骤然一亮：“皇上放心，下官必定竭尽所能，一定让皇上赏……满意！” “哈哈哈哈，那朕就等着了。” 苏娇的药茶，皇上让人帮她给薛友德送了去，来取药茶的公公对苏娇很是恭敬，完全超出了对一位医师该有的态度，怕是被指点过什么。 苏娇将药茶递过去，又让秀巧给他塞了个小荷包：“辛苦公公了。” “不不不，苏医师言重了，能为您跑腿那是小的荣幸。” 小公公红着脸，捧着药茶离开，徐雪儿和莫颜对苏娇的态度快要赶上秀巧：“苏姐姐，你可真有本事。” “哪里是我有本事，是皇上心慈宽厚罢了。” 苏娇并不得意，态度依旧如常，专心地给皇上做药茶。 她得尽快讨了皇上的欢心，若是能留在皇上身边为皇上调理身子那是再好不过，就算不行，皇上觉得她做的药茶有用，每月需要她做一些，旁人也就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苏娇想得很透彻，首先得让自己有用，有用了，才有价值，才能让人重视。 苏娇余光瞥了徐雪儿和莫颜一眼，不管自己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她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人架着动弹不得，舌头岌岌可危的绝望，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来的踏实！ …… 萧离然收到了消息，缓缓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只要给了她机会，她就一定能抓住。” 宁白杵在一旁皱着眉：“萧帅，苏姑娘险些遭难，宫里那种地方，实在不适合她，您赶紧想想法子把她弄出来？” “苏娇如今的处境，其实宫里才是最安全的，尤其是得了父皇的喜欢，比在宫外要安全得多，谁想对她做什么都得有所顾忌。” “那倒是，不过苏姑娘会发脾气的吧。” 宁白想到苏娇那性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要在宫里发脾气，那可不得了。 萧离然笑起来：“她素来知道分寸，我也会密切关注她的消息，但我觉得，可能没那个必要。” 苏娇比他预想的更聪明，也更果断，也不枉他在皇上面前铺垫那么久。 萧离然一得知婉昭仪将苏娇叫了去，立刻找机会建议皇上召苏娇，又让去请人的公公一定直接进去要人，切不可耽误了分毫。 苏娇应是一看到皇上的人心里便有了决断，倒是省去了自己给她传话的风险。 就是之后萧离渊出现，看样子，萧离渊也在苏娇身边按了人，希望苏娇能早些察觉才好。 …… 苏娇已经隐隐察觉了，在婉昭仪那里，哪儿就那么巧，关键时候又是皇上又是萧离渊的，若没有人传消息才有鬼。 她身边除了秀巧，就是徐雪儿和莫颜，这两人出现的太巧合，都说来宫里当医女的姑娘年纪都不会太小，她们两人却都与自己年龄相仿，又与她一块儿进了太医院，情分比旁人自然是要亲近一些。 两人都很合自己的眼缘，去婉昭仪那里的事儿她们也都知道…… 苏娇虽然察觉，却只做不知道，依旧以正常的态度对待两人。 “苏姐姐，药已经晒好了，你看看成不成？” 苏娇过去摸了摸竹匾里的药材：“差不多了，再吹个半日就成，你们两也歇一会儿，都出汗了。” 徐雪儿摇摇头：“不累，比一直整理药材清闲多了，对了苏姐姐，那个榆甜又来了，说有话要跟你说，被我挡了回去，她才不会有什么好事呢。” 苏娇笑着摸了摸徐雪儿的头发：“嗯，做得好。” 徐雪儿便娇憨地笑起来，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可爱得很。 莫颜将竹匾放好，拿了帕子擦了擦额头，秀巧端了一个茶盘过来：“姑娘，喝点茶水解解渴吧。” 第271章 区别对待 苏娇招呼了徐雪儿和莫颜一块儿喝茶，徐雪儿听苏娇说一会儿她要亲自炮制药材，忍不住说：“苏姐姐，这些粗活儿还是交给我们来做吧，哪儿能让你做这些？” “不用，左右我也没别的事儿。” 给皇上用的东西，苏娇必定要自己亲自过手才行。 莫颜就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茶，忽然问：“苏姐姐，婉昭仪后来可有再来找你？” “没有了，娘娘贵人事多，哪里能记得起我来。” “苏姐姐切莫大意，如今你是在皇上身边做事，昭仪娘娘定是不敢做什么，可一旦让她有机可乘……” 徐雪儿笑起来：“莫颜，你别吓苏姐姐，婉昭仪怕是早不记得这事儿了，宫里的贵人多忘事，想来那日婉昭仪也是心气儿不顺，才会刁难苏姐姐的。” 苏娇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刚好我送上门去了，总之，昭仪娘娘不记得我是最好。” 莫颜还想说什么，苏娇却看向她：“莫颜，一会儿你帮我去葛大人那儿一趟，我写张方子给你，替我抓些药回来。” “好。” 莫颜点点头，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 给皇上做的药茶，苏娇简直操碎了心，但总算，成果喜人。 她将药茶给皇上身边的公公看过，然后亲自泡了一壶来，给皇上尝尝。 “香气没那么浓重，朕不喜药茶，就是因为每回送来的药茶泡开，都尝不到一丁点儿茶味。” 皇上端着茶碗轻轻吹了吹，浅浅地喝了一口，眉头微微上挑：“薛卿的口味素来刁钻，他觉得不错的药茶，果然不错。” 苏娇弯着眼睛笑，一脸的期待。 皇上轻笑一声：“怎么，这就想要奖赏了？朕这才喝了一口，有没有效果，得过些日子才好说。” “能入皇上的口，下官已经很高兴了，奖赏什么的……下官也……没有很迫切。” 苏娇强行挽尊的模样让皇上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笑着摇头：“朕原本想着，药茶的味道不错也不算多见，本想赏赐一些，既然你并不迫切……” “下官谢皇上赏。” 苏娇当机立断地谢恩，惹得皇上哈哈哈笑出声音来，当真赏了她。 苏娇带着赏赐高高兴兴地离开，伺候的公公笑着说：“苏医师在这儿的时候，皇上连笑容都多了一些。” “是吗？” “是呢，皇上这阵子都没有再头疼得厉害了。” 皇上眉头微动，忽然轻笑了一下：“这姑娘有趣得紧，怪不得小七宝贝得紧，苏娇进宫后，他们两可见过面？” “回皇上，并不曾，七皇子连太医院的人都没见过，苏医师也从没提起过七皇子。” “这倒是奇了，不是都说，小七在外面替苏娇撑腰？怎的入了宫却连问都不问？” “怕是避嫌吧，苏医师到底是个姑娘家。” 皇上抿着嘴笑：“也是，一个姑娘家要靠着行医过活，也不容易。” 他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确实不难喝，茶味和药味中和得极妙，还是薛卿会享受啊，好像孟烨称病告假的次数也少了，莫非他也喝药茶？ …… 苏娇每日都会去皇上那里，她成了太医院里的红人儿，谁见了她都满脸谄媚的笑容，与苏娇刚来太医院时，截然不同。 苏娇的态度一如既往，不骄不躁，能屈能伸，葛洪在心底隐隐赞叹。 想自己起初还打算将苏娇打压磨砺一番性子，如今她却已经能去皇上面前做事，所以这人啊，只要会发光，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看得见。 不过这姑娘对待她身边的两个医女，似乎有些区别。 苏娇经常让莫颜做跑腿的事儿，或拿东西，或传话，反正一有需要出门的事儿，她都会让莫颜去做。 相反徐雪儿，则能一直待在她的身边，有时候徐雪儿主动提出要帮莫颜跑腿，苏娇都会将话题岔开，安排徐雪儿做些轻省的事情。 太医院里的人见状，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的窍门？ 她们开始对莫颜视而不见，瞧见了她不屑地翻个白眼不再理睬，然而对徐雪儿，那便是愈加奉承，想要跟着她也沾一沾苏娇的光。 徐雪儿在苏娇面前甜软娇俏，可对旁人却有些不大看得上：“当初你们是如何对苏姐姐的？现在也好意思凑过来，脸呢？” 有时候苏娇还会劝她：“何必跟这些人计较？没得影响自己心情。” “我就是看不过眼，她们也太会捧高踩低了，对莫颜也是不理不睬的，我都怕莫颜姐姐对我误会。” 徐雪儿鼓着脸颊，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苏娇朝她温柔地笑笑：“不会的，你别乱想，对了，昨个儿秀巧去膳房的时候，有人塞给她一盒糕点，味道还挺不错，你也去吃一点儿。” “哇，太好了，苏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徐雪儿笑着去找秀巧，苏娇继续手里的活计，她在制药丸。 皇上身边的公公说，皇上晚上批阅奏折的时候，时而会觉得头疼，裂开似的，可等太医请来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并且那一阵子过去之后，也没有别的症状。 苏娇心里有点猜测，但也不确定，只想着先将药丸做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的药茶是苏娇精心制作的，用药十分谨慎，生怕会让皇上排斥。 然而令人欣喜的是，皇上似乎对药茶很感兴趣，身边的公公说，皇上如今每日都会泡上一壶，说是喝了晚上睡觉都安稳不少。 “药茶里有安神的功效，皇上日夜操劳，连就寝都心系着国事，令人敬佩，可也伤身子。” “谁说不是呢！” 公公都要愁死了：“可咱家也不敢劝，劝了皇上也不会听，从前就指望着后宫娘娘们能看顾些皇上的龙体，可皇上也不是贪恋后宫的人……” 皇上的身子若是一垮，宫里上下还不乱套？身为皇上贴身伺候的人，公公自然是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 “所以苏医师，你若是能让皇上龙体安康，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啊！” 第272章 聊起来了 苏娇闻言笑起来：“公公，我也衷心希望如此，皇上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苏娇语气十分真诚，萧大人和三皇子之间还未分出胜负，若皇上有个万一，朝堂纷乱，她要如何自保？别逗了，皇上最好长命百岁，等日子久了，自己跟皇上搞好了关系，到时候求个恩典出宫，随你们怎么作妖，爱怎么作怎么作去。 药茶管用之后，之后再见到了皇上，苏娇已经被允许给皇上请脉。 “皇上昨日可是又休息迟了？” 有宫女在皇上身后揉着太阳穴，皇上微微皱着眉：“昨个儿有些要紧的事，无碍。” “皇上的龙体一样要紧，否则还有谁去处理那些要紧的事？” 苏娇说话间已经取出了银针，给皇上扎下，口中声音如软糯，念念有词：“天底下要紧的事儿哪里可以处理得完，可皇上您只有一个，您忙得恨不得劈成几瓣用……” 一旁的太监心里捏了一把汗，这姑娘口不择言说的都是些什么哟！ 皇上却居然笑起来：“你说的不错，朕是恨不得能将自己劈成几瓣，或是生出几个脑袋来，一个人，一双手，实在太少了……” 苏娇叹气，都说帝王位逍遥，能逍遥得了的，必定是亡国的昏君，真正当上了皇帝之后，会忙到怀疑人生，一整个国家的重担都压在肩上，压力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忽然，皇上抬眼看向苏娇：“朕也该让朕的皇子们多替朕分忧才是，你觉得，哪位皇子可担重任？” 苏娇想都不想：“下官就跟七皇子熟一些，连皇上有几个皇子都不知道……” 皇上：“……” 宫里还有人不知道这个？ 苏娇真不知道，她统共就认识两个皇子，一个萧离然，一个萧离渊。 “下官原本一介百姓，靠着行医为生，没有势力没有背景的，上哪儿去认识皇子？能结识七皇子已经是修来的福气了。” 苏娇像是觉得皇上不相信，无奈地替自己辩解：“下官入宫之后，听到最多的也是后宫里的贵妃娘娘们，皇子生了病自有相熟的太医诊断，我打听那个做什么。” 皇上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怎么是小七一个呢？你不是也与小三相熟？小三可是来朕的面前，还想娶你为侧妃呢。”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提起这件事她就恼火！ “皇上！下官与三皇子殿下并无深交，下官也绝无高攀的意思，皇上不是答应下官，让下官自己做主亲事了吗？” “朕何时……” 皇上说着忽然扬了扬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小七替你求的恩典。” “下官虽为女子，还是有自己的追求，嫁人也必是要做正妻。” 苏娇的语气膨胀了：“下官都有这个福缘给皇上诊治，哪儿能给别人作妾呢。” 她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孔雀，对能来皇上面前治病自豪的不得了，若是人能有尾巴，那她的尾巴必然是高高翘着的，看的皇上忍俊不禁。 “你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也好，女孩子有些骨气，往后才不会被欺负。” 苏娇嘿嘿地笑着：“下官没见到皇上之前，其实，也没现在这么有骨气……” “哈哈哈哈哈，朕还有这个本事呢？” “那当然。” 多福公公就眼睁睁看着苏娇和皇上聊起来了，聊起来了！ 苏医师没来之前，皇上还眉头紧蹙，一副不大舒服的样子，这会儿居然笑容满面，眉间早舒展开来。 就连苏医师嫌弃三皇子侧妃的位置，皇上都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那可是侧妃，能跟寻常的妾室相提并论吗？可皇上丝毫不生气，还觉得她很有骨气…… 多福公公默默看了苏娇好几眼，这位苏医师本事可不小呢。 但多福公公并不知晓，苏娇为了能讨皇上开心，下了多大的功夫。 她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小本本，上面写满了她对君王的一些心理分析。 这个年纪的皇帝，会喜欢听什么样的话，会喜欢别人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 每见过皇上一次，苏娇都会回去涂涂改改，将信息更加完善，这可是一份名副其实的帝王攻略！将帝王当爹一样地攻略。 苏娇每次在见到皇上之前，也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小本本做各种演练、预测，猜想即将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她要如何应对，才能提高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天知道！为了生存，命运都把她逼到什么份上了！飙戏有没有？ 苏娇觉得自己如果能传回去，便是不做医生，在娱乐圈没准儿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娇明显感觉到皇上对自己的印象越来越好，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皇上对自己纵容的底线，然后快速刷一波好感度，几次这么轮回，皇上似乎真的对她越来越像是晚辈一样放任。 只要不涉及到皇子。 苏娇哪里有不明白的？从来都很谨慎地避开这些敏感的话题，她就是个治病的，她才不要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苏娇刻意避嫌下，皇上对她的态度越发和蔼，留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针灸结束了之后也没让她回去，甚至有一次，就让她在旁边的隔间里用了饭。 这样的待遇，别说太医院里从未有过先例，就是宫里的公主们，也不是谁都有的。 苏娇安之若素，皇上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吃完了饭困了，就靠在那儿睡了一会儿。 皇上知道的时候笑着摇摇头：“这个丫头，心是真大，没有谁在朕这里还如此放松的。” “皇上，那要不要叫醒苏医师？” 在皇上这里如此随意，是为不敬，多福公公心里都为苏娇捏一把汗。 结果皇上看了他一眼：“她睡得好好的，叫醒她做什么？让她身边的丫头进去伺候，轻声些，别吵醒了她。” 多福：“……遵旨。” 苏医师这待遇，可比宫里不少人强多了！ 第273章 你说我就要信？ 婉昭仪让人去打听了苏娇的消息，得知她在皇上面前越发吃得开，冷笑了起来。 “她倒真真是好手段！还以为她进宫，会帮着七皇子笼络后宫里的妃子，却没想到她压根儿瞧不上那些妃子，直接是冲着皇上去的！三皇子殿下还要姑息她，我看是疯了！” 婉昭仪一想到苏娇离开她这里说的话，心里就焦躁万分。 她原本是不在意的，一个医师，居然对着自己这个昭仪娘娘大言不惭，婉昭仪只当做是笑话，半点也不曾怕过。 可如今，苏娇在皇上面前越来越得脸，听说还得了不少赏赐，皇上还留她用饭…… 这个笑话，就不再只是个笑话，它变成悬在婉昭仪头上，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的一把刀！ “不成，我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她得宠之后来针对我，我得想想法子。” 就算三皇子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婉昭仪也忍不住了。 那个苏娇最后看她的目光，她这会儿想起来，浑身都会冒冷汗，那绝不是个善茬，她必须在苏娇羽翼丰满，足以对付自己之前，先将这个威胁铲除！ 婉昭仪将身边的宫女叫来，俯身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就算苏娇再讨皇上喜欢，她也绝对不会有自己对皇上了解深刻。 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短短的时间苏娇要怎么弄得清楚？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深不可测，反复无常，今儿再喜欢，一旦犯了忌讳，皇上可是绝不会留情的。 这就是帝王，苏医师，怕还从未体会过吧？ …… 苏娇的药茶得到了皇上的认可，让她喜不自禁，这方子她要当宝贝一样地藏着，这可是能保她平安的一道符！ 她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就算针灸疗程结束，就冲着这药茶，她的人身安全也会有些保障。 不过…… 苏娇眯起了眼睛，在宫里某些人心里，自己怕是少一条舌头也不妨碍做药茶？ 不知道婉昭仪心里可还惦记着她了，自己倒是挺惦记的…… “苏姐姐，外面有个宫女想要见你。” 徐雪儿从门外跑进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想要跟您说。” “要紧的事？” 苏娇不为所动，坐在桌前只轻轻扬了扬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她跟你说吧。” “苏姐姐，宫女说，必须要亲自跟您说才行，不可转告别人。” “是吗？她若不想说，那便不说吧，我也没什么心思听。” 左右不会是皇上那边的事儿，那就都不要紧。 徐雪儿想了想，可爱的嘴唇微微鼓起来：“苏姐姐，这宫里盘根错节，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既然她说有事要找您，没准儿是真有重要的事情，您就听听呗。” 苏娇看向她，忽然笑起来：“你觉得我该听一听？” “嗯，反正听一听也不吃亏。” “也对，那就听你的，听一听吧。” 徐雪儿露出可爱的笑容：“那我这就让她进来。” 她脚步轻快地跑出去，苏娇笑着低头，忽而问了秀巧一句：“莫颜呢？” “她在药柜那里。” “让她过来一趟，昨个儿我给皇上拟了张方子，一会儿让她送去给葛大人瞧瞧合不合适。” 秀巧立刻去将莫颜叫过来，徐雪儿带着宫女进来的时候，看到莫颜站在苏娇身边，苏娇低头写些什么。 “苏姐姐，人来了。” 苏娇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去，不甚在意地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说吧。” 那个宫女也看不出是哪里的人，身上穿的极为普通，一张脸也是普通至极，见过一面转个身，怕是就想不起来她到底长什么样。 宫女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声音轻轻地说：“苏医师，我只想跟您一个人说。” 苏娇轻笑了一下：“那不成，我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要害我？” “奴婢不会的。” “你说不会我就信？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 宫女急了：“在宫中做这些事儿，是要被处死的，苏医师放心，没人敢对您不敬。” 苏娇放下笔：“处死？你要真害了我然后被处死，有什么损失吗？自作自受啊，我的命可金贵着，不冒这个风险。” 她眉间隐隐有些不耐烦：“你有话就说，没有就出去，就是皇上有什么吩咐，都不曾要求身边没个人，你比皇上还厉害呢？” 宫女咬了咬嘴唇，徐雪儿见这也不是个法子，于是建议道：“苏姐姐，要不，我和莫颜姐姐出去吧，秀巧姐姐陪着你？” “不需要，我正好找莫颜有事，你……我也是信得过的，没什么可回避。” 苏娇看了宫女一眼：“我瞧着你似乎也没什么想要说的，那就出去吧。” “苏医师，奴婢确实有话要说。” 宫女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地开口：“殿下给您传了消息，请您戌时三刻在太医院西侧门那里相见。” 苏娇的眉头立刻皱起来：“殿下？哪个殿下？” “七皇子殿下，殿下担心您在宫里的处境，想要见您一面。” “萧大人？” 苏娇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宫女话已经传到，立刻退了出去。 苏娇往后靠在椅背上，徐雪儿目露担忧：“苏姐姐，七皇子殿下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冒险了？戌时三刻宫里那会儿虽然应是没什么人，可若是被人发现的话……” 宫里的规矩，是不可私下见人的，尤其是男女之间，苏娇若是去见七皇子，那更是不合礼数 苏娇垂着眼睛微微沉吟：“七皇子不是莽撞之人，急着要见我，应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徐雪儿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般：“苏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苏娇朝她感谢地笑笑，站在她身边的莫颜，眼里却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苏娇之后便没再提起这件事，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虽然不 第274章 帮了大忙 如果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医院对苏娇来说，就好像天堂一样，她在其中如鱼得水，每日泡在药材药方里，可以无所顾忌地研读医书，与葛大人探讨医术，苏娇很是享受。 天色渐晚，苏娇吃过了晚饭，便一直坐在窗边。 徐雪儿蹑手蹑脚地进来，献宝似的打开一只布包：“苏姐姐，这是我偷偷弄来的，你看。” 她从布包里抖出一身暗色的衣衫，是个小太监的装束，颜色和样式都很不起眼。 “晚上你穿这个出去，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苏娇眼睛一亮，不禁夸赞：“雪儿你想的实在周到，若被发现了，我还可以装作是随七皇子进宫的小太监，妙哉。” 徐雪儿娇憨地笑：“能帮得上苏姐姐就好。” “你帮了我大忙了。” 苏娇比了比衣衫，正合身，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似的。 “一会儿我会让秀巧在我屋里扮做我，你们都在自己的房里休息，如同往常一样就好，我猜想也花不了太长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苏姐姐放心，便是有事儿，也有我呢。” 徐雪儿扬着下巴，脸上特别自信的模样，让苏娇唇边漾起浅浅的笑纹。 “那就好。” …… 夜色降临，小院子里如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只几间屋子里亮起了烛火。 苏娇的屋子，临窗的桌案边，能看到一个姑娘家的剪影，撑着头，在看书，那是苏娇平日里惯用的姿势。 徐雪儿和莫颜的屋子里，也能瞧见时而有人走动的身影。 忽然，苏娇的屋子轻轻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小太监模样的身影，从里面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里。 太医院的西侧门极少开放，便是白日里也没几个人会经过那儿，更别说晚上了，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小太监的身影贴着墙角，动作轻盈地往西侧门移动。 等到了那里，她轻轻推开门，伸出头，左右望了望。 “殿下？”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慢慢走到月色下，露出好看却阴柔的面容。 “我真没想到，你会约我来这里。” 萧离渊噙着笑容，看着苏娇的身影，他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愣了一下，真是稀奇，这丫头回回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这会儿居然肯主动招惹他，莫不是转了性子？ 苏娇的身子往昏暗中缩了缩，还没来得及说话，西侧门的灯火，忽然间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 苏娇动作迅速地躲到了萧离渊的身后，萧离渊下意识地配合，将她的身子挡了个严实。 一队侍卫已经到了跟前儿：“三皇子殿下，不知您在这里做什么？” 萧离渊声音淡然：“我做什么，需要与你交代清楚？” “殿下误会了，卑职接到消息，称太医院里有女子与人私相授受，犯了宫里的大忌，卑职奉命前来捉拿。” “有此事？怎的我并不知晓？” “殿下事务繁忙，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惊动殿下，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恕罪。” 萧离渊看了看他们，嘴角微微上扬：“既如此，那我便不妨碍你们，先走一步。” “殿下请留步，您身后的小太监，可否让卑职盘问几句？” “放肆，我的人，你们也敢怀疑？” “殿下，卑职也只是公事公办，您身后的小太监所穿的衣服，并非您府上的样式，卑职不得不怀疑。” 萧离渊勾起嘴角：“你可知道若是想盘问我的人，至少得有个愿意指证的人才成，这个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卑职明白，卑职有人指认。” 从西侧门内，又走出来一个人，慢慢地走到明处，一张天真单纯的脸上，带着一丝忐忑。 徐雪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指向萧离渊身后：“那个人不是小太监，她是太医院的医师，苏娇，那身衣服，是她让我找来的，所以我认得。” 徐雪儿说完便低下头，不敢去看萧离渊的脸。 但她不看，耳朵是能够听得见的。 她听到萧离渊轻轻的嗤笑声，含着冰冷的凉意，从她身上的毛孔里钻入骨头中。 “我倒是不知道，我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狗。” 徐雪儿的双腿开始打颤，不受她的控制。 她是萧离渊安排在苏娇身边的人，见到苏娇之前，她被萧离渊的人训练成了如今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天真无邪，娇憨可人，因为萧离渊说，苏娇喜欢这个模样的小姑娘，薛筱筱就是。 可她到底不是薛筱筱，在宫里见到的世面，让徐雪儿已经不再满意只做一个傀儡，只做别人的替身，她有了更大的野心。 看苏娇就知道，只要得了皇上的青眼，皇子算什么？娘娘算什么？ 她能让苏娇喜欢，也能让皇上喜欢，苏娇能做到的事情，她同样也能做到！ 所以她接受了婉昭仪的建议，她要做人上人，只要除掉了苏娇，婉昭仪就会帮她，她不用怕三皇子，不用怕的…… 徐雪儿不断地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暗示自己，呼吸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苏医师屋子里的是她的丫头，她让自己的丫头扮做她的模样，她则来这里与三皇子私会。” 萧离渊的眼睛轻轻地眯起来，徐雪儿如何能请得动宫中的侍卫？所以……这是婉昭仪的意思？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地危险，徐雪儿在他眼睛里，宛若一个死人。 “三皇子殿下，还请您将苏医师交出来，此事事关您的名誉，和宫中规矩，卑职需秉公处理。” 萧离渊眼皮轻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苏医师？什么苏医师？谁说我是苏医师的？” 那个小太监慢慢从萧离渊身后走出来，仰起头，将脸完全地露出来。 徐雪儿的眼瞳猛然收缩：“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莫颜一脸无辜，从怀里拿出一包药茶：“当然是我，不然会是谁？苏医师让我将这包药茶交给三皇子，这是三皇子之前便与她买的，苏医师说，做人得讲究信誉。” 第275章 有毒吧 莫颜停顿了一下，清冷的目光看了徐雪儿一眼：“此事葛大人也知道，你们大可以去问问葛大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徐雪儿脸色苍白：“明明是苏娇，我明明看到是她！那她屋子里的人是谁？” 莫颜眨了眨眼睛：“苏医师屋里的人，那自然是苏医师啊，还能是谁。” “这不可能！” “你们若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侍卫的脸色也晦暗不明，事已至此，只能去将事情弄清楚。 一行人直接去了苏娇的院子，莫颜上前拍门，很快门被拉开，苏娇身上披了一件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众人微微挑眉：“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徐雪儿在见到苏娇的那一刹那，心如死灰。 她崩溃地问：“你怎么会在屋子里？你不是去西侧门见殿下了吗？你怎么会还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 苏娇皱着眉，十分不理解的模样：“我不在自己的屋里，还会在哪里？” “那莫颜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徐雪儿的话音刚落，莫颜的屋子开了，秀巧端着水盆从里面出来：“姑娘，莫颜的屋子我收拾好了。” 苏娇朝着徐雪儿耸耸肩：“是秀巧呀，我让莫颜出去办事，秀巧帮她收拾屋子，有什么问题吗？” 徐雪儿将嘴唇咬得青白，所以从一开始，苏娇就没有信任过她？可她对待自己一直那么好，毫无破绽，就好像，她是真心疼爱自己一样！ 她是怎么发现的？何时发现的？ 葛洪也被请了过来，问及莫颜的事时，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下午莫颜来给我送方子的时候说起过，苏医师说虽然是之前买的药茶，但三皇子付了定金，她就不能失约，我想着只是让医女送个药茶，也不妨事，因此同意了的。” “可她为何穿着小太监的衣服？” “因为时辰太晚了，穿太监的衣服方便一些，我也问过了葛大人，他说左右也不出太医院，也无妨。” 葛洪又点了点头：“我是这么说过，苏医师想帮莫颜避嫌，我想着也不算什么大事。” 徐雪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嘴角想自嘲地笑笑，却笑不出来。 这一环一环的，大家都知道，就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她还自鸣得意，如此轻易地得到了苏娇的信任，她还做着白日梦，觉得苏娇会喜欢她，让皇上也喜欢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三皇子殿下，药茶您收好，定金之后的银两我也不急着用，您瞧着什么时候方便给我就成。” 苏娇笑眯眯地看着萧离渊，萧离渊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来：“我如今就方便。” “那就太好了，银货两讫，最好不过。” 苏娇笑容更加甜美，她这会儿缺钱，特别缺！若是能敲上一笔，手里定会宽裕很多。 萧离渊从怀里贴身拿出一个暗黄色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翠绿翠绿的玉环，含着笑意递过来：“那药茶我喝着很不错，这个应该够吧？” 苏娇的笑容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地问：“这个太贵重了，殿下还是给银子吧。” “你的药茶值得这个价。” 苏娇：“……” 踏马的三皇子是不是有毒？他怎么做什么都跟自己不对付呢？ 她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 她要的是钱啊！银子啊！白花花圆滚滚的银子，可以给自己加餐的银子！ 这玩意拿去膳房人家肯收吗？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憋得不行，眼睛都要绿了，才抖着手将玉环接过去，忍着想要往萧离渊脸上砸的冲动，声音干涩，咬牙切齿：“多谢，三皇子。” 萧离渊看出苏娇满心的不痛快，可他身上真没银子，他身为皇子，进宫还随身带银子不成？ 再说，这小丫头想的那么周全，不仅坏了婉昭仪的打算，还将徐雪儿从她身边拔掉，就该她不痛快！ 萧离渊其实该生气的，什么药茶？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付过什么定金要买药茶？ 苏娇说得头头是道，将自己算计在其中，还把徐雪儿给抓了出来，他就该否认，看这个小丫头还怎么再继续装无辜才对。 可萧离渊又忍不住在心里觉得，这才是苏娇应该有的样子，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动声色就化解了危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块玉环可不多见，萧离渊给出去居然也没多肉痛，就算是，奖赏她帮自己看清楚婉昭仪和徐雪儿的奖励吧。 “我不过是顺路来拿药茶，却被人诬陷与太医院的女子私相授受，此事，可没这么容易了结。” 萧离渊阴测测的笑容，让徐雪儿身子抖个不停，她完蛋了，真的完了！ 侍卫也是一脸菜色，自己虽然说是职责所在，却冤枉了皇子殿下，脑袋兴许能保得住，可别的……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不着急，冤有头债有主，总得一个个来，是不是？” 萧离渊瞥了一眼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徐雪儿：“这个女子信口雌黄，你们该如何处置？” “卑职这就将她抓起来，严加拷问是何意图。” “不用，我也想知道，她是何意图。” 侍卫立刻明白了萧离渊的意思，一挥手，身后的人已是将徐雪儿给架起，打算送到三皇子府上，希望三皇子能看在他们将功补过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不，苏姐姐，苏姐姐你救救我，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苏姐姐！” 徐雪儿剧烈地挣扎起来，眼睛里满是惊恐，她一双灵动的眼睛含着泪看向苏娇，满脸祈求，期望苏娇能看在之前的份上，放过她。 然而苏娇并没有任何动容，她声音清冷：“你污蔑我的时候，可想过我的后果？” 一旦让人抓住她与皇子私交，后果徐雪儿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上必然会厌弃她，哪怕她做的药茶再有效，也无济于事。 没了皇上的庇护，婉昭仪想对她做什么都行，她在宫里，又会沦为任人欺辱的境地。 第276章 能送多少送多少 徐雪儿明知若是这种事情被发现了，苏娇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却还如此行事，如今还有脸求自己帮她？ “你不用摆出这副模样，人可以装一日两日，但只要那不是你真正的性子，就总会露出破绽，我是喜欢天真善良的姑娘，但你不是。” 苏娇轻笑一声，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这会儿她早该睡觉了。 萧离渊见状，也没再多待，朝着葛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侍卫拖着徐雪儿，毫不怜惜地将她的嘴塞住，也离开了太医院。 葛洪被这阵仗唬住，等人都走了，才抖着声音问：“苏娇，这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有人心术不正罢了，葛大人不必担心。” “我如何不担心！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哪儿来这么多麻烦事儿呢？” 苏娇也皱着眉，一脸的疑惑：“是啊，我也好奇呢，您瞧我本本分分一老实人，就想着好好过日子，怎么尽碰上这些呢？我都同情我自己。” 葛洪摸着心口，他才值得同情！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惊吓！ “总之，总之你自己心里有数，这里是宫中，由不得你恣意妄为。” “我明白哒。” 苏娇笑着跟葛洪摆了摆手，带着秀巧和莫颜进了屋。 进去之后，苏娇脸上轻松的表情慢慢地消退。 秀巧脸色发白：“姑娘，当真与您想的一样，没想到徐雪儿竟然会是婉昭仪的人！” “她并不是婉昭仪的人，她不过是没受住婉昭仪的诱惑罢了。” 苏娇揉了揉额角：“她应该是三皇子的人，放在我身边也不知想要打听什么。” “她是三皇子的人？” 秀巧惊诧，莫颜点点头：“姑娘猜的不错，徐雪儿确实是三皇子的人，在西侧门的时候我听见三皇子这么说了。” 苏娇笑着看她：“所以，你是萧大人送到我身边的。” 莫颜在秀巧满脸惊愕的表情下点点头：“是，萧大人请我看顾姑娘的安危，将姑娘的消息暗中传出去给他，尽量避免姑娘与萧大人直接接触，免得令人生疑。” “上次在婉昭仪那里，皇上的人会来，也是你告诉萧大人的？” “是。” 苏娇叹了口气：“萧大人考虑的很周全，我与他确实不宜直接接触。” “姑娘应是早发现了吧，不然也不会总让我跑腿，给我传递消息的机会，您一直将徐雪儿放在身边，她几乎是与三皇子断绝了消息，才会让婉昭仪的人有机可乘。” “因为徐雪儿不想让我多在意婉昭仪，婉昭仪怕是三皇子那边的，她竭力粉饰太平，我如何会注意不到？婉昭仪对我做的事情我能记一辈子，她居然让我不要在意。” 苏娇觉得这简直是在怀疑她的智商。 “此事，过去就过去了，徐雪儿和婉昭仪自有三皇子来操心，那可不是个仁慈的主儿。” 苏娇弯起嘴角，在心里为她们两人默哀，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莫颜的身份被看穿了，她也不再掩饰：“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我说，萧大人说，只要他能做到，必会竭尽所能……” 莫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娇的眼睛“噌”的一下发出了光来，吓了莫颜一跳。 “你能不能让萧大人送点银子进来？我有不少呢，就是没来得及带进来，你问问萧大人能不能想想法子，我都要穷死了，光靠太医院的月钱怎么活？我好想吃肘子啊！还有鱼，还有羊……” 苏娇说到后面变成了碎碎念，医师的膳食也还说得过去，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想改善一下就得用银子去买，苏娇的月钱全花在上面了！ 莫颜结巴了起来：“我、我问问……” “一定要问啊，能送多少送多少，我也不差钱。” …… 婉昭仪安坐在自己的宫殿里，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打理的圆润的指甲，在暗红色的桌面上轻轻滑过。 “一会儿使人去问问，虽说明儿怕是就能传出来，可我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是。” 今晚上一过，苏娇这个威胁就会被铲除，虽然利用了三皇子，但那又如何？自己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妃子，三皇子也不过生会儿气，还不是要利用自己在后宫里的势力？ 婉昭仪并未当回事儿，三皇子还能为了一个医女跟自己翻脸不成？那医女左右是不成气候了，三皇子总不会也想失了自己的助力。 她心情极好，夜色已经深了都不觉得困顿，一想到自己除了个心腹大患就能笑出来。 过了一会儿，去打听的人匆匆回来，婉昭仪扬着唇角问她：“慌什么，动静再大也牵连不到我这里，可是皇上知道，动了怒？” “娘娘，侍卫将人从太医院给抓走了！” 婉昭仪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满心愉悦：“是呢，就该如此，祸乱后宫可不是什么轻罪，皇上就是再对苏娇有兴趣，也必然会勃然大怒，谁都救不了她，七皇子也别想。” “不是的，娘娘，他们将徐雪儿从太医院抓走了！” “你说什么？” 婉昭仪瞬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徐雪儿？你可打听清楚了？苏娇呢？她如何了？” “苏医师……好端端的在太医院里，确实是徐雪儿被抓了去，葛大夫身边的人都瞧见了的。” 婉昭仪只觉得一丝丝凉气被吸入肺腑之中，怎么可能是徐雪儿，不该是苏娇吗？徐雪儿不该是指证苏娇的行径，让苏娇百口莫辩的吗？ “不会的，三皇子就是再能耐，人证俱在，又抓到了现行，她怎么可能脱身？” 婉昭仪的指甲抠在手上，一下一下地生疼，但她像是感觉不到，嘴唇泛白：“你再去问问，快去！问问清楚！” “娘娘，这个时辰了，出不去的。” “没用的东西！” 婉昭仪随手拿起东西砸在宫女的脸上，宫女惊叫一声，额头留下一丝血线。 “滚出去！” 她心里隐隐发慌，怎么会这样？苏娇为何会安然无恙？为什么被抓走的是徐雪儿？三皇子呢？三皇子殿下是不是知道这是自己安排的？ 婉昭仪之前是高兴的睡不着，这会儿依然睡不着，只不过心情，天翻地覆。 第277章 该懂的都懂 第二日，太医院里不少人便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那些侍卫阵仗如此之大，本意便是想弄得人尽皆知，压都压不下来才好，如今也算是成功了。 “徐雪儿？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见她跟苏医师那么要好，一声声地喊姐姐，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人。” “谁说不是，闭着眼睛污蔑苏医师的名誉，亏苏医师待她那么好。” “就是，谁有她清闲舒服，莫颜整日在外做事，她只要陪着苏医师，逍遥自在，却恩将仇报，我要是苏医师，必不会轻饶了她！” “用不着苏医师，你们知道徐雪儿污蔑的另一个人是谁？是三皇子殿下！徐雪儿有几条命？” 众人哗然，见到苏娇的时候，一个个表情各异。 医师身边可以待两个医女，徐雪儿没了，苏娇身边就只剩下莫颜一个。 医女们心里蠢蠢欲动，跟在苏娇身边的人，就可以见到皇上！没准儿就会换一个活法，不管怎么样，都比待在太医院里枯燥乏味好得多。 苏娇一脸平静，一如往常，对医女们殷切的眼神视而不见。 她暂时不打算再弄一个人放在身边，谁知道挑出来的会是什么身份？ 她正在盘弄太医院里一个经络人偶，这是她在太医院里最喜欢的一个东西，不愧是太医院，人偶做的是精致准确，苏娇第一眼看到就爱不释手，两天不来摸一下浑身就不舒服。 “苏医师！苏医师！赶紧跟咱家走！” 忽然有人闯进了太医院，是个小公公，脸上的汗都在往下滴。 “公公，咱们这是去哪儿？” “多福公公让咱家来找您，天大的急事，您赶紧跟我走一趟！”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将药箱拎上，让人去跟莫颜说了一声，只带着秀巧便跟着小太监离开。 路上，小太监才敢跟她说：“多福公公不让别人知道，是皇上，皇上突然晕倒了，多福公公已经传了太医，但还是让我先带着苏医师抄近路过去。” 听见是皇上身子有恙，苏娇哪里敢怠慢，加快了脚步与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过去。 见到多福公公的时候，公公都要急哭了，一张微胖的脸雪白雪白，迎着苏娇就跑过来：“苏医师，您赶紧给瞧瞧！” “公公莫急，我这就去。” 苏娇二话不说，提着药箱进去，瞧见皇上躺在塌上，双眼紧闭。 她立刻上前诊脉，又在皇上心口听了听，迅速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塞到皇上口中，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苏娇开始给皇上施针，她动作干脆，雷厉风行，效果也实在卓越，皇上很快重新有了意识，悠悠转醒。 “皇上……” 多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您吓死奴才了，皇上！” “多福公公，皇上刚醒，受不得惊吓，您声音小一些。” 多福立刻捂住嘴，只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皇上动了动，苏娇扶着他靠在塌上：“皇上不能动，至少得休息半日。” 皇上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留了针，声音虚弱地说：“我觉得好了不少。” “那是皇上自己觉得，反正这半日，您什么都别做。” 苏娇的语气变得强势了许多：“方才多福公公都吓坏了，见到下官险些瘫倒在地，一会儿还有御医来给您诊治，皇上不妨问问他们，是不是要休息。” 皇上弯了弯嘴角：“你如今倒是管起朕来了。” “下官是大夫，皇上是不知道，下官在宫外行医的时候，可没如今这么好说话，若有病人不听话，下官会生气的。” “呵呵呵呵……” 皇上靠在软枕上，听着她不合规矩的话也不动怒，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朕也不能不听话？” “皇上的龙体为重，下官只愿皇上能龙体安康，无病无灾。” 苏娇面色真诚，皇上瞧在了眼里，心里也微微动容。 过了一会儿，苏娇将银针取下，御医也到了。 她跟皇上商量了一下，去了屏风后面躲一躲。 御医呼啦啦地进来，挨个儿给皇上问诊，然后围做一团，神态急切地讨论商量，你提出一个方子，我否决一下，我提出一个对策，你再斟酌犹豫…… 给皇上看病，必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这本是对帝王该有的态度，可身为医者，长时间的拖沓，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苏娇对待急症向来是争分夺秒，人活着就靠一口气撑着，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她得跟阎王抢人，下手动作务必要快。 御医们谨慎的态度，让苏娇在屏风后听得上火，方才若是自己不来，皇上没准儿就嗝屁了！ 皇上可不能有事啊！ 前面半躺着的皇上怕是也不耐烦了，沉着声音：“都给我下去！” 地上呼啦啦跪了一片，苍老颤抖的声音带着敬畏：“皇上，微臣以为……” “回去你们太医院以为去。” 皇上的话里带了点怒气，人立刻走得干干净净。 苏娇这才从屏风后面探出个脑袋，想要看看人是不是都走了。 “所以朕才不喜欢看御医，磨磨蹭蹭说不出个所以然，做什么之前都要跟朕解释半天，朕要听得懂，还要他们做什么？” 苏娇只觉得好笑，从屏风后出来，想了想还是为自己的同行们辩解几句。 “他们是关心则乱，想要商量出最好的对症方子，皇上龙体金贵，哪里能随意对待？” “等他们商量好，朕怕是就要……” “皇上慎言，皇上洪福齐天，必会福寿康宁。” 苏娇想也不想地打断皇上的话，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又犯了大忌。 多福公公也不惊讶了，次数多了，他都懒得惊讶了。 不过多福公公今儿是真的被吓坏了，等苏娇离开之后，他才斟酌了一下语气说：“皇上，今儿真的多亏了苏医师，她是一路跑过来的，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湿透了，就这样苏医师还说唯恐来不及，您看，是不是将苏医师放在您身边伺候比较好？” 皇上也有此意，苏娇在他这儿如同开心果似的，瞧见她心情都能好几分。 “这事儿你去办吧，给她的职位升一升，就专门伺候朕的脉象汤药。” “是，奴才遵旨。” 多福公公不敢怠慢，即刻就去了太医院宣旨。 他今日会立刻让人去请苏娇，是因为之前，苏娇曾偷偷跟他说的话。 那会儿苏娇还没有资格给皇上诊脉，却是能够准确地说出皇上不曾与旁人说的症状，苏娇跟他说，皇上若是再如此不爱惜身子，极有可能会出现晕倒的症状，一旦出现，希望他能够第一时间将自己叫过去。 多福嘴上并未答应，可心里是记住了，因此皇上果然晕倒的时候，他立刻让人去请苏娇。 苏娇希望皇上平安无事，多福亦是如此，今儿瞧见苏娇脸上的焦急，多福知道，让苏娇在皇上身边守着，有利无害！ 到了太医院，葛洪听到皇上的口谕之后，脸颊微微颤动。 “让苏医师去皇上身边伺候？” “这是皇上的意思，另外，苏医师的身份，也要动一动。” 葛洪发愁，皇上这是当真瞧上苏娇了？也难怪，苏娇那张脸长得如此标致，皇上会看上也正常。 “苏医师可知道？她的身份……” 葛洪猜想，应是不会太低吧，说不定会给个嫔位。 “这事儿葛大人决定吧，皇上的意思，医师有些太低了。” “啊？” 葛洪睁大了眼睛，是这个身份吗？苏娇还算是太医院里的人？ 多福哪里猜不到葛洪心里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葛大人，皇上对苏医师，不过是如晚辈一样爱惜，皇上惜才爱才，您别想到别处去。” 多福一脸的淡然，倒显得葛洪思想不单纯，他的脸上露出羞愧的红晕。 “惭愧惭愧，我这就去办。” 这能怪葛洪吗？谁知道此事不会往这上面去想？晚辈？惜才？ 呵呵。 后宫嫔妃里，与苏娇一般大的妃子也不在少数好吧，长得还不如苏娇好看，正常人得知苏娇要去殿前伺候，难道还会想到什么晚辈上面去？ 葛洪去了苏娇那里，她听了倒是淡定。 “我知道了，我需要什么时候过去？” “多福公公说，晚一些便会安排人来接你，你收拾收拾准备好。”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苏娇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进宫的时候没带什么进来，属于她自己的物件儿，一个小包裹就能全部装下。 葛洪语重心长：“你去了皇上身边，是好事，却也会伴随着危险，皇上跟前儿切忌要万事小心，步步为营，一步错，步步错，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你这个性子，我实在是担心……” “葛大人不必担心，我入宫也有断时日了，该懂得心里都懂。” 葛洪皱着眉：“你哪里来的这般自信？你都懂什么了？三天两头出事儿，能到这会儿还安然无恙，我都觉得稀奇。” 苏娇：“……” 也不用说的如此不堪吧？ 第278章 长得好看 葛洪皱着眉头跟苏娇强调：“总之，你好自为之，皇上的意思，你医师的身份有些太低了，一会儿我会去拟写晋升文书呈给院使过目，晋升你为五品御医，女子为御医，我只在文书里见过。” “哦。” 葛洪吸了口气：“你这漫不经心随口‘哦’一下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我听了浑身都不舒服！你去皇上面前也这样？” 苏娇笑起来：“哪儿能呢？我在皇上面前可乖巧听话了，不然，也不能得到如此眷顾不是？” 她的笑容渐渐转淡：“我知道大人是为了我好，皇上跟前虽然风光，却也危机重重，可我没得选择，婉昭仪那一次让我明白，只在太医院里安安分分做个医师，根本无法护全自己，我需要更高的地位，更强势的背景。” “我也想专心钻研医术，不去理会那些纷扰，可纷扰难道会放过我？葛大人，我只是为了自保，你曾说过，我就算再不愿意进宫，也已经进来了，既然进来了，就得遵守宫里的规矩。” “宫里的规矩是什么？成王败寇，权利大于一切，我不过，是在逼着自己去遵守规则罢了。” 葛洪的喉咙上下动了动，他无话可说。 他本以为苏娇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只有心高气傲，可他发现自己错了。 苏娇能去皇上面前，是她自己刻意争取的，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在做什么。 苏娇在太医院里，沉浸于医术的时候，显得那么高兴自若，她能为了一张方子跟自己争的面红耳赤，她能将自己泡在药材里一整日。 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个小姑娘必然会在医学上做出令人吃惊的贡献。 但她无法专心，她还要去应付周围对她的恶意。 葛洪心里忽然也生出了些许的怨怼，当初到底是谁非要将苏娇弄进宫来？这是跟她有仇吗？ …… 萧离渊侧过脸，又打了个喷嚏。 他身边伺候的丫头关切地开口：“殿下，这里阴寒，奴婢再给您拿一件衣服披上吧。” 萧离渊摆了摆手，眼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牢笼，徐雪儿被枷锁锁着，吊在那里。 萧离渊没打算严刑逼供，没什么好问的，事情是如何，一目了然。 他只是不想让这个背叛自己的人，死得那么痛快罢了。 “婉昭仪那里，如何了？” 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一名穿着玄色衣衫的护卫，低声说：“婉昭仪娘娘昨夜里便称病了，找了两个御医瞧过，说是染了风寒，要好生休养。” “呵呵呵，她病的倒是时候，我还以为，她不怕呢。” 萧离渊喉咙里笑声冷然：“既然病了，就让她好好地休养，我不着急，我这人，记性好的很。” 敢用他来算计人，还策反了他的人，婉昭仪一下子，做了两件萧离渊最讨厌的事。 她这么喜欢病，那就干脆，一直病着好了！ …… 多福公公的手脚麻利，他生怕苏娇还没去皇上那儿，皇上又出现别的症状，因此一刻不敢耽误，苏娇一收拾好，他就派人过来接苏娇过去。 “苏大人，您身边就只这一个医女跟着？要不要再添两个？” 苏娇要去皇上身边伺候的事儿也没瞒着，整个太医院里的人都万分吃惊，特别是医女们，听到多福如此问，一个个恨不得能开屏吸引到苏娇的注意。 “添两个啊……” 苏娇舔了舔嘴唇：“我原本还有一个医女跟着，公公可知道昨个儿太医院里发生的事？” “咱家知道，等皇上休息好，怕是也要知道，事关三皇子，必定会有人上报到皇上那里。” 多福这算是在提醒苏娇，苏娇感激地笑笑：“所以我心里是怕了，莫颜我还是信得过的……也罢，那我就再添一个吧。” 苏娇往医女们的方向走了几步，医女之间隐隐地骚动起来，这是一条出路啊！她们年纪大了，在太医院里熬着日子，虽说也可申请离宫，可离了宫，她们又能去哪儿？ 若是能跟着苏娇，没准儿就能升官，为自己多攒些银子也是好的！ “就榆甜吧，你可愿跟着我？” 榆甜一脸懵逼。 她之前拼了命地讨好苏娇，苏娇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又出了徐雪儿的事儿，榆甜之前对徐雪儿可谓瞻前马后，她觉得苏娇必然会连她一块儿讨厌才是，所以她刚刚都没敢抬头，生怕被苏娇看到，临走前刁难她。 然而苏娇却选了自己？ 榆甜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苏娇。 “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那……” “我愿意！我愿意的！” 榆甜瞬间蹦到了苏娇面前，生怕苏娇后悔一般，都要给她跪下了：“我愿意伺候大人，绝无二心！” “行吧，那你就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莫颜有些不明白：“大人，你怎么会选榆甜？” 刚来太医院的时候，榆甜还来苏娇面前挑衅，就算苏娇不计较，也应该不会将这样的人放在跟前儿吧，苏大人就不怕她居心不良吗？ 秀巧却是一脸“她早猜到”的表情。 秀巧的肩膀碰了碰榆甜：“不奇怪，姑娘喜欢长得好看的。” 这一众医女里，榆甜长得最好看，就榆甜那智商，在姑娘面前也作不出幺蛾子，姑娘瞧着赏心悦目就成。 莫颜：“……”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七皇子想让自己去看顾苏娇的时候，她还问过：“如果苏姑娘瞧不上我可如何是好？” 七皇子看了她一会儿，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你长的很好看。” 莫颜那会儿还以为，七皇子是在给自己鼓劲，如今才知道，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她长得好看，苏大人肯定会喜欢的意思？ 榆甜激动万分，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瞧着比苏娇的东西都多。 多福立刻带着她们，离开了太医院。 …… 因着要近身伺候，苏娇休息的地方，离皇上的书房很近。 “这里已是让人好好收拾过，苏大人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千万不用客气，就跟伺候的小卓子说就成。” 门口站着的小太监，笑容腼腆地看了苏娇一眼，又低下头去。 第279章 皇上也不容易 苏家住的地方居然是个小院子，当然跟宫殿无法相提并论，却比太医院住的地方又要好上许多。 苏娇很满意：“多谢公公，这里很好。” “苏大人先休息着，明日起，您怕是就要跟着皇上了，皇上的起居饮食都要请大人过目。” 皇上的身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要用药，这些都将交给苏娇来打理，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差事。 苏娇点点头：“我明白的，公公放心，我必会尽心尽力看顾皇上的龙体，皇上能平安顺遂，对谁都好。” “正是正是！” 多福心里舒坦了，明白人儿啊！ 有苏大人这样能干的人在，他放心多了！ 小院子的厢房，最靠近苏娇的是秀巧的屋子，莫颜和榆甜一人一间，可让榆甜高兴坏了。 在太医院里，她们都是四个人一间屋，莫颜和徐雪儿是沾了苏娇的光，一开始便能有自己的屋子，她这是头一回。 不过榆甜也没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从太医院出来，她心里就始终有着疑问，为何苏娇会选了她呢？ 这会儿多福公公回去复命，榆甜才磨磨蹭蹭地蹭到苏娇身边，语气极不自信地问：“苏大人，您、您为什么会选我？” 苏娇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愿意？” “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 “你之前不是每日又是拿膳食，又是奉承的吗，做了那些事，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苏娇嘴角噙着笑容，只是看起来显得有些邪恶：“看到徐雪儿的下场了？我对她是不是也很好，然而若是有了二心，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若是有机会，可以去同三皇子打听打听徐雪儿最后如何了。” 榆甜打了个冷颤，脸色白透了，不了不了，她哪里敢问！ 原本她想奉承苏娇，确实也就是想能接近皇上，可昨个儿瞧见了徐雪儿是被拖出去的，从前多风光，昨个儿就有多凄惨。 要不，自己还是老实点？ 榆甜脚底发软地去收拾屋子，秀巧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居然有些同情：“姑娘，她怕是晚上要做噩梦了。” “做呗，多做做就不怕了，这姑娘其实还挺聪明，会审时度势，在太医院那么多医女里，小小年纪能混的跟谁都挺亲昵，这也是个本事，她若是能养熟，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苏娇已经站在了桌案前，面前铺开一大张白纸。 她成功地走到了皇上的面前，如今就算是见到婉昭仪，她也能扬着下巴大摇大摆地脱身。 但还不够。 如她所想，皇上得平平安安，宫里太子未定，多的是事端。 苏娇觉得身为皇子，争夺皇位就是他们的权利和义务，不争，到最后的下场很少会有好的。 所以她心里的指望，便是萧大人能够成功。 只有他成功了，自己才有依仗从宫里全身而退，若是换了别的皇子，譬如萧离渊…… 呵呵呵呵呵…… 苏娇在心里为自己点一排蜡。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萧大人加油啊！ 苏娇开始给皇上拟定有益他身子的膳食和作息，当然皇上一定不会那么听话，那就慢慢来呗，总会有效果的，将皇上养的健健康康，没准儿她能在立太子之前从宫里脱身呢！ …… 换了个地方，苏娇做的事情依然不变，攻略帝王，当爹一样！ 第二日，苏娇便换了一身衣服，早早地起身，将膳食单子交给多福公公。 “这些都是对皇上的身子有好处的药膳，下面我还写了做法，不会让药味太重，皇上应是能入口。” “苏大人费心了，咱家这就让膳房去做。” “皇上呢？” “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再有半个时辰便会用膳，而后上朝理政。” 苏娇对帝王的生活并不了解，多福便细细地跟她说。 皇上每日，早上寅正至卯初起床、洗漱，随后去给太后和前朝妃嫔平安，然后便会在书房里读一读前朝的圣训，这是早读。 辰初用早膳，过后便开始上朝理政，一般会持续一个上午，处理各种较大的政务，小的事情便交给内阁处理，皇上要召见很多大臣，批阅御史奏章。 未时进晚膳，稍作休息，上午有未批阅完的奏折或未办完的事情，下午继续办理，审阅内阁送交上来的各部院及督抚、提、镇的奏章。 下午的时间，其实是让皇上休息的，皇上也是人，可以看书学习、吟诗绘画或由妃嫔陪同看戏、听乐。 但多福公公说，皇上过于勤政，每日批阅的奏章有数十至数百之多！有时候甚至会拖到晚上，留给自己休息的时候便少得可怜。 晚上酉时至戌时，用酒膳，然后沐浴，就寝。 苏娇听得是一愣一愣的，算了半天发现，皇上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有木有？还要请安，还要早读，工作一整日，娱乐的时间寥寥无几，顶多召妃嫔下下棋，听听戏，就算放松了，多福公公还说，有时候连晚上都要理政，这也太拼了！ “皇上如此勤政，身子如何吃得消？公公怎么也不劝劝？” 多福委屈：“咱家劝了呀，那皇上，也不听呀……” 他可怜兮兮的抖着微胖的脸：“又不能多劝，免得惹了皇上不高兴，苏大人往后可得多劝一劝，皇上瞧着对您的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苏娇吸了吸鼻子，觉得，亚历山大。 她这再尽心尽力地调养，也赶不上皇上透支的速度，这要是普通病人她就骂上了，可这是皇上，她能怎么办？ “我……尽力而为吧……” 苏娇很绝望，希望皇上能悠着点儿作死，金大腿啊，她总得多抱一会儿吧？ …… 皇上请安归来，去了书房早读了一阵子，早膳便送了上来。 苏娇跟着进去，膳桌上放的满满当当，十五样菜品，另五道汤品，种类繁多，看着就精致可口。 尝膳的小太监挨个儿试了一遍，垂着首退到一旁。 “今儿的早膳，与往日不太一样？” 第280章 馋坏了 皇上用的膳食种类虽多，但一般都有些什么他也都眼熟得很，这会儿里面有几道没见过的：“这是膳房新出的菜式？” 御膳房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按着多福公公送来的单子做的。” 多福赶忙上前，小声道：“皇上，是苏大人开的药膳方子，说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苏娇？” 苏娇立刻上前，笑容俏丽：“是这样的，皇上尝尝？若是难吃，我再请御膳房的人改进改进。” “哪几样是你新添的？” 苏娇一一指出来，干脆顶替了布菜小太监的活，给皇上盛了放到面前。 “皇上尝尝，若是药味不重，您就忍一忍，对身子好的。” 御膳房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让皇上忍一忍？这个姑娘是有八个胆子吗？居然敢让皇上忍一忍？ 然而皇上只是撇了撇嘴，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药粥。 味道居然还不错，也能尝到药味，但是不重，跟粥品里的肉糜融合的很好，还挺好吃的。 苏娇悬着的心放下，继续给皇上布菜。 从前她觉得，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着她看着这样的场景很不科学，她一定忍受不了。 可这会儿她居然一点儿不排斥，看着皇上吃着她做的药膳，苏娇还挺荣幸，他越是能接受，自己的用处就越大，她就越是安全。 苏娇一边伺候皇上用膳，一边跟他随口说着这些药膳有什么样的功效，多福在一旁低头不语，皇上用膳素来是没人敢说话的，食不言寝不语，谁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可苏娇软语温言，也不是一直说，偶尔解释两句，音色悦耳动听，丝毫不让人生厌。 苏娇给皇上布菜，皇上吃的比之前居然还多了一些，让多福喜形于色。 如此多的菜色，皇上也吃不了多少，剩下了大半都赏给了苏娇。 苏娇眨了眨眼睛，多福提醒她：“苏大人，还不赶紧谢恩，这可是旁人都没有恩典。” “多谢皇上。” 苏娇从善如流，待皇上去上朝，她则在旁边的偏殿里，坐拥一大桌美味。 “小卓子，皇上平日里用不完的膳食，都会赏赐给别人吗？” 小卓子恭恭敬敬道：“皇上没用完的御膳，都会作为赏赐，有时候送到各宫娘娘那儿，有时候赏给臣子，能得到这样的封赏，可都是皇恩，如大人这般独享，奴才从未见过。” 苏娇很高兴，倒不是因为自己得了封赏，而是……皇上的御膳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皇上的御膳都很讲究，下面用了温盘，保持着菜肴的温热，有好些菜肴皇上连碰都没有碰过，也太暴殄天物了。 “来来来，一起吃，别浪费了。” 苏娇招呼大家，却没人敢动。 小卓子嘴角抽搐：“大人，这是皇上赏给您的，旁人用不得。” “可是这么多……” “那也是皇上的恩赐。” 苏娇虽然觉得很可惜，却也没办法，只能尽可能地努力吃，然后吃撑着了…… “姑娘，虽说是皇上的恩典，您也不用如此……” 秀巧煮了消食的汤水过来，苏娇哪里喝得下，瘫在那里哼哼：“馋坏了，在太医院的吃食简直无法相比，一时间没忍住……” 莫颜给她揉捏着手腕上大陵穴，沉默不言，这位苏大人真是时刻都在让她大开眼界。 榆甜今儿是第一次见皇上，全程战战兢兢，眼睛都不敢乱看。 她瞧见苏娇在皇上面前毫不胆怯，谈笑风生，顿时就熄了要吸引皇上注意的念头。 就是给她十个胆子，榆甜也不敢做跟苏娇同样的事情！ 苏娇吃完了饭，便去了朝堂外候着，然后掏出从葛洪胡搅蛮缠要来的经络人偶认真地摆弄起来。 离开太医院的时候，葛洪对她欲言又止，似乎还挺舍不得，苏娇趁机提出想要人偶，葛洪听了胡子都抖了起来。 这个经络人偶可是太医院的宝贝，哪里能轻易给人？ 但苏娇说得振振有词，说她是要去皇上身边，哪里能没个宝贝傍身？ 葛洪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就将人偶给了她。 苏娇得了人偶转身就跑，怕葛洪脑袋清醒了之后反悔，反悔也没用，她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 皇上处理朝政的期间，苏娇就一直在偏厅里呆着，除了盘弄人偶，也让宫女们冲泡她为皇上新调制的药茶端进去。 皇上之前晕过一次之后，状态始终不大好，虽然有苏娇近身调理，恢复不可谓不神速，但他是在太过劳累。 按着苏娇所想，至少得卧床休息十天半个月，皇上哪里肯？ 苏娇也没办法，看了御医们呈上来的药方，稍作调整让多福公公去煎药。 她还跟多福抱怨：“早知道，不该让皇上觉得自己没事儿了，让他多躺两日也好。” 多福赶忙制止她：“苏大人慎言，皇上若是病倒了不能上朝，总归会影响朝政，如今皇上听您的已是晚上早早地就寝，很不容易了。” 苏娇：“……” 睡得再早，还不是要五点钟就起床？ 皇上面前，此刻站着萧离然和萧离渊，他们两人在皇子当中，如今的呼声最高，也确实最有能耐。 萧离然上奏了皇上之前交给他的差事，完成的漂漂亮亮，皇上脸上露出些许舒心的笑容来。 “你做得很好，朕也看到了呈上来的奏折，都是褒奖你处事得当，利国利民，此乃一件幸事。”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接过一旁宫女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离渊，听说你前两日在宫里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儿？惩罚了一个医女？可有此事？” 萧离渊上前一步：“回父皇，确有此事。” 皇上既然已经知晓，萧离渊自然要说的清楚明白：“儿臣离宫之时，顺路去了太医院，皆因此前儿臣与太医院的苏医师买过一些药茶，便想去拿了，却没想到被太医院里一个医女诬陷，引来了宫里的侍卫。” 第281章 去不去都成 “幸而太医院里众人都能作证那不过是诬陷，立刻便还了儿臣清白，可那医女也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此等勾当，儿臣想着将事情弄清楚。” “那你问的如何了？” 萧离渊笑了笑：“儿臣惭愧，那医女只说受人指使，却咬死不肯说到底受谁指使，儿臣又不敢下狠手，因此……” 皇上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心肠太软，胆敢污蔑当朝皇子，必不可轻饶！” “儿臣叩谢父皇教诲。” 萧离然看了萧离渊一眼，心肠太软？呵呵呵，萧离渊若是心肠太软，这宫里可还有心肠冷硬之人？ 太医院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父皇绝不会心里没有数，听说，婉昭仪称病之后，父皇连看都没有去看她一眼，还让她换了一处宫殿，美其名曰安心养病。 那处宫殿，怕是离父皇的寝宫又远了不少吧。 萧离然的目光往偏殿的门那里瞥了一眼，苏娇应是在那里吧？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能干得多，如今是暂时不用担心她了。 只是她要的这银子……如今该怎么给她呢？ …… 萧离然的困扰，如今在苏娇这里，已经不是个问题。 当初在太医院她穷成狗的根本原因，是想改善自己的伙食，所以急于想要银子。 但如今苏娇在哪里做事？在皇上身边！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哪里还缺吃的？ 皇上大概是听说她头一次吃赏赐的御膳居然吃撑着了，后面几乎每一顿膳食都会赏给她一些好吃的东西，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也时常都会有苏娇的一份。 苏娇的待遇急转之上，已经对银子没有那么渴求。 这会儿皇上在书房理政，苏娇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待着。 “苏大人，这是您让膳房炖的补汤，您瞧瞧？” 膳房的人送了补汤过来，苏娇检查过，才让多福公公送进去。 过了一会儿，多福出来，笑眯眯地对苏娇说：“皇上让大人进去说话。” 苏娇一怔，莫非补汤不合皇上的口味？ 她立刻提了裙子往里走，等到了里面，发现皇上正在用勺子喝汤，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 “嗯，坐。” 苏娇在一旁坐下，等着皇上将汤喝完，漱了口，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 “这些日子朕也觉得自己的精神头足了些，你的功劳不小。” “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皇上龙体安康，便是下官的心愿。” “你确实是个能干的，朕几个妃嫔都曾跟朕提到你，想要让你去给她们请脉，你意下如何？” 苏娇抬头，皇上这是在给她发展业务赚外快吗？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懵懵的：“皇上觉得，下官应该去吗？” “呵呵呵，朕在问你的意思，你反倒问起朕来了。” 苏娇的脸颊微微鼓起：“下官头一回进宫，头一回在宫里做事，头一回在皇上身边做事，下官进宫还不足两个月呢，当初嬷嬷也没教我这些……” 她还委屈上了，这些别人会在心里思忖，猜测的事情，她都摊到皇上面前。 皇上怕是也没见过这种事，想不想去那都该是苏娇自己决定，他会根据她的选择，揣测这个丫头心里所想，现在倒好，苏娇什么也不选，甚至还想让皇上帮她决定。 “你就没个主意？” “下官能有什么主意，皇上觉得我该去我就去，反正是治病嘛，我也拿手，皇上觉得我不该去那我就不去，宫里御医也不少，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没什么。” 苏娇分析得头头是道，去不去对她好像都没有影响一样，皇上听得居然觉得还好有道理。 “你倒是说的轻巧，朕的妃嫔求到朕面前，为难的是朕。” 苏娇皱了皱鼻子：“皇上能有什么为难的，娘娘们还不都是听皇上的。” 皇上笑出声，苏娇无赖的语气里，有种对他全然的信任，这样的情绪，皇上在宫里感受到的实在少之又少。 “你在朕这里待着也无聊，那便去吧，做得好了，朕的妃嫔们也都不是小气的，你不是总说月银不够用，让朕少罚你一些吗？” “下官、下官也就那么一说……” 苏娇有些不好意思，这话皇上怎么记这么久呢？ “那你去是不去？” “去！娘娘们要给下官花用，下官先谢过皇上。” 苏娇笑眯眯的样子，瞧着如同喝到了油的小老鼠，满足的不行。 方才皇上提到给后宫嫔妃治病的时候，多福的心都在抖，这要是一个弄不好，极容易让皇上心里产生质疑，他都替苏大人捏一把汗。 然而这就没事儿了？ 皇上非但同意了让苏大人给娘娘们请脉，还瞧着挺乐意。 行吧，苏大人在皇上面前的做派，是旁人学不来的，瞧瞧皇上心情好的样子，只要皇上高兴，怎么都成。 …… 皇上同意让苏娇给后宫嫔妃们请脉，要不了多久，便有宫女来请苏娇过去。 “宸妃娘娘请苏大人去给她请脉，苏大人请吧。” 苏娇从没见过宸妃，但她听过宸妃的名字，从前薛筱筱去过宫里回来之后，将她在宫里遇到的事情，跟自己说了好几遍，其中，便有关于宸妃的。 薛筱筱对宸妃的印象还挺好，她说，宸妃是个十分和善的娘娘，跟她说话温言软语，有别的娘娘想要为难她，都被宸妃笑着给阻止了，帮她解了好几次围。 薛筱筱也是因为这个，觉得进宫也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还说出宫的时候，宸妃给她赏赐了好些东西呢。 如果是这个宸妃，苏娇心里是不怕的，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她如今在皇上面前的恩宠，宸妃就是另一个德妃，她也不会胆怯。 “姐姐请稍等，容我准备一下。” 苏娇同多福确定了皇上这会儿用不着她，才带着秀巧和榆甜跟着宫女去了。 榆甜听到是宸妃娘娘，心里松了口气，悄声地跟苏娇说：“大人，宸妃娘娘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心善，从不会刁难人，大家都很喜欢她。” 苏娇不置可否，面色淡然。 第282章 出手阔绰 心善可不是这宫里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人家都已经是宸妃，光靠心善可是做不到的，苏娇心里明白得很。 不过榆甜既然这么说，想来宸妃的好脾气，在宫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苏娇跟着宫女一路到了宸妃娘娘的宫殿，并未在外面等候太久，宫女进去通传了一声，苏娇便能进去了。 宸妃娘娘的宫殿，与德妃娘娘华丽贵重又不是一个类型，这里更清雅恬然，没有什么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也难怪薛筱筱说她见到宸妃的那一次，许多妃子都聚在宸妃这里，这里实在是个让人容易放下戒心的地方。 可光是能将宫里的妃嫔都喜欢来她这里，只是这一点就不容易。 苏娇进了屋子，转过屏风，进了内间，一眼便瞧见了宸妃的身影。 果然，是个让人眼前一亮，毫无杀伤力，如沐春风般的女子。 “给宸妃娘娘请安。” “苏大人快免礼，赐座。” 宸妃说话的声音都很让人舒服，轻轻柔柔的，充满了笑意。 “不知娘娘身子哪里不适？请容许下官为娘娘诊脉。” “不着急，本宫对苏大人好奇得很，今日总算能见到，苏大人可愿意陪本宫说说话？” 苏娇就猜到会这样，她瞧着宸妃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舒服。 苏娇垂着头，站的规规矩矩，不逾越半分。 “苏大人无需拘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只是对苏大人时有耳闻，此前见着了薛家的姑娘，实在令人震惊，那便是苏大人所为吧？” “回娘娘，那是薛姑娘自己努力的结果，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罢了。” “呵呵呵，苏大人倒是不居功，薛姑娘从前在京城也是遍寻名医，就连宫里的御医也请过一两位，怎么就只苏大人办到了呢？可见苏大人是个能干的。” 宸妃语气亲切，让宫女给苏娇上了茶水糕点，热情地招呼她吃。 苏娇略作推辞，见宸妃执意让她别客气，她就当真不客气地吃起来，味道，自然是没有皇上那里的糕点美味，但已经算是十分不错。 宸妃见状，嘴角又弯了弯。 “我一瞧见苏大人，便觉得与你投缘，也难怪，皇上会对你如此喜欢。” 苏娇一本正经道：“皇上仁慈，博爱天下，下官能有幸感受圣恩，乃是下官的福分。” 宸妃眼角跳了两下，这个苏娇，不是听说她在皇上跟前儿很是跳脱活跃，怎的在自己这儿如此规矩，滴水不漏？ 苏娇不管宸妃跟她说什么，套什么近乎，都四两拨千斤地带过。 她讨好皇上就好了，没有必要跟妃嫔走得近，那样兴许还会让皇上心里生疑，得不偿失。 这位宸妃，从一开始就不断地对自己示好，她们这是头一回相见，哪儿就那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苏娇脑子清楚得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宸妃对自己如此热情，必然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可她想要得到什么呢？自己身上，有什么呢？ 吃了一块糕点，苏娇浅浅喝了一口茶，便垂着手站在那里：“娘娘，下官需在皇上下朝前回去，娘娘若是身子不适，请容下官诊治，若是并没有，下官便先行告退，以免皇上问起。” 宸妃见状，含着笑点点头，让宫女将她的袖子挽起来：“你来给我诊脉吧。” 苏娇从容上前，指尖搭在宸妃的手腕上。 她此刻理宸妃很近，近到能闻到宸妃身上淡淡的香气，苏娇微微一愣，这不是……她做的香脂的香气吗？ 苏娇心里震惊，面上却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苏娇将手指收回：“娘娘脉动略微迟缓，气血有凝滞之征，下官给娘娘开一贴驱寒祛湿的方子，喝几日应是会有所好转。” 苏娇说罢，走到一旁的小桌案旁写起了方子。 宸妃将袖子放下，眼睛随着苏娇跟过去。 她入宫多年，从皇上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便嫁给了他为妾，也是宫里难得儿女双全的嫔妃。 可她的皇儿并不出众，丝毫没有三皇子和七皇子有能耐，也就一个公主，在宫里还算有些出众，可公主再得宠，又有什么用？ 宸妃在宫里左右逢源，是宫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谁提到她不说一声性子和善？然而提到她的皇子，那些人又都会掩着嘴轻笑两声，再夸赞他是个老实本分的。 身为皇子，老实本分算什么？ 宸妃不甘心，她的孩子哪里比三皇子和七皇子差？他只不过是，没有那么爱表现而已，还有她的女儿，皇上又不是没有女儿，居然对这样一个医女宠爱有加，这算什么？ 宸妃就想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苏娇，究竟有什么本事。 “按着方子，煎好了每日餐后服用，连续用七日便可停药。” 苏娇将方子递给宸妃的宫女，又走到宸妃身边行礼。 “娘娘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便是。” 宸妃浅笑起来：“今日劳烦苏大人走这一趟，雨晴。” 一个宫女立刻上前，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这是我家娘娘赏您的。” 苏娇看了榆甜一眼，她立刻将托盘接过去。 “多谢娘娘赏赐，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 苏娇谢恩，宸妃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苏大人不必客气，你入宫时间尚短，往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本宫，若是能帮得上，本宫必然不会推脱。” “下官多谢娘娘。” 苏娇无惊无险地走出了宸妃的宫殿，短短的时间，便得了封赏，一丝危险都没有。 她方才偷偷看了一眼托盘里被红绸盖在下面的东西，是一柄通体翠绿的玉如意。 这玩意……老贵了！ 自己就去请了个脉，开了个寻常的方子，宸妃娘娘就要赏玉如意的吗？那她宫里的东西哪里够赏？ “姑娘，宸妃娘娘果然为人很是和善呢，又出手阔绰，太好了。” 秀巧还挺高兴，她都怕死了，生怕再遇到婉昭仪那样的娘娘。 苏娇轻笑了一声：“宸妃娘娘出手阔绰不错，和善，却未必。” 第283章 得有技巧 苏娇捏了捏秀巧的脸颊：“在这宫里，切不可光看表面，否则，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宸妃让她若是遇到了难处可以去找她，这对一个刚入宫不久的人来说，绝对是十分大的诱惑，苏娇若是在宫里孤立无援，怕是冲着这句话，立刻就会倒向宸妃。 不过如今嘛……她也就听一听，苏娇到底不是混宫斗的，与这些妃嫔们应是没有直接利益上的冲突，也不知道宸妃究竟想要做什么。 …… 回去之后，苏娇挑了个时机，都不等皇上问，主动将去宸妃那里的事情说了，还说的特别激动。 “皇上果然没有诓下官，娘娘们确实个个都是大方的！” 苏娇一脸美滋滋的表情，将皇上逗乐了：“宸妃给你了你什么好东西，看把你给乐得。” “娘娘赏了下官一柄玉如意呢，下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回去就给供起来了。” “玉如意罢了，也值得你这般跟朕夸耀？” “皇上天底下什么没见过？可下官不一样，下官出身贫寒，自小生长在村落中，后机缘巧合才走出来，也只对医馆这样的地方熟悉，哪里有幸能瞧见如此珍贵的物件儿？” 苏娇又低声嘟囔了几句：“要在宫外见着，怕是也让我给换成银子买药材了。” 她一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爱财如命的心性，连说是要用玉如意去换银子，皇上都没有生气，而是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方向：“你这丫头，朕的妃子赏你的东西，你可不准拿出去卖了。” “哪儿能呢。” 苏娇讨好地笑笑，“下官如今在皇上身边也不缺银子，娘娘的赏赐，下官必会小心地收好，没事儿拿出来摸一摸，沾沾喜气。” 苏娇什么事儿都不瞒着皇上的做法，对皇上来说很是受用。 她越是将自己展现得干净透彻，皇上就越是对她纵容迁就，和颜悦色。 多福公公有时候私底下跟苏娇感叹：“咱家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晚辈如此喜欢，苏大人是头一个。” 苏娇并没有多骄傲，她说：“皇上要的是全然的信任，是不掺杂惧怕的敬仰，就将他当做一个寻常的长辈来对待，偶尔跟他撒撒娇，赌赌气都成。” “苏大人说的简单，可多少人能做到。” 所有人在看到皇上的时候，骨子里都会产生惧怕，因为他是帝王，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的存在，这怎么才能当成寻常的长辈？还撒娇？还赌气？ 那些个公主在皇上面前，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似的，生怕惹怒了皇上受到责罚，回去之后又会被母妃责骂。 因此宫里的公主们，没什么事儿是绝对不会来皇上面前蹦跶，除非万不得已，也一心想着赶紧离开才好。 苏娇轻轻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她也是沾了上一世的光，心底对帝王还是没有形成多具体的概念，因此能够在皇上面前稳住心情。 她将自己毫不掩饰地放在皇上面前，她做什么，想什么，都会让皇上知道，皇上与她相处起来，也就不费心思，自然觉得轻松自在。 苏娇想着，就保持着这个节奏，等她在皇上面前刷够了好感，她就可以试着提出出宫，等离开了这道宫墙…… 她就自由了！就不用再费尽心思讨好别人以求自保，就不用见到人都要勉强自己行礼。人人都想进来的皇城有什么好？为了权势和利益要被束缚得寸步难行，就那么值得？ …… 宸妃给宫里的嫔妃开了个头，来找苏娇的妃子变得渐渐的多了起来。 她来者不拒，根本不挑人，谁来请她，她都乐呵呵地去，给娘娘们诊脉，然后拿了赏赐回来跟皇上献宝。 渐渐的，皇上也就不在意这件事。 然后，苏娇见到了玉昭容身边的宫女。 “我家娘娘昨日受了风寒，今儿头有些疼，想请大人去瞧瞧。” 苏娇一口应下，她对玉昭容的印象挺好。 当初玉昭容也动过想要将自己挖过去的心思，可她拒绝之后，玉昭容便不再纠缠，甚至还表现出十分理解，光是这一点，就比德妃娘娘好上不止一个层次。 德妃娘娘……她就不说了，如今是三天两头来让自己过去一趟，苏娇想起来就头疼。 苏娇收拾了东西去了玉昭容那儿，玉昭容仍旧是恬然淡雅的气质，跟宸妃亲和友善又不一样，她整个人都显得柔婉清丽，超凡脱俗一般。 “给娘娘请安。” “苏大人不必多礼，本宫记得，你素来是不喜欢这些的。” 苏娇没想到玉昭容还记得这些，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娘娘这阵子可安好？下官给您请脉。” 玉昭容便伸手过去，声音轻柔地说：“我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你给我调养过后，有一阵子都没有再出现过不适。” “娘娘体寒，之前下官给娘娘针灸拔罐，只是时间过短，如今刚好可以给娘娘再巩固一下。” 苏娇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医术就会很高兴，给玉昭容诊脉之后，便开始给她诊治。 玉昭容很配合，之前自己无端落发，若不是苏娇，怕如今已经无法见人，也必然会失了皇上的宠爱。 在皇宫里，一个失了宠爱的妃子会有什么下场？任人欺凌，空守闺房，再不会有人在意。 是苏娇帮了她，玉昭容对她的医术十分信任。 苏娇给玉昭容留针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我有一个女儿，如今的年岁尚小，不过再过两年就该及笄指婚。” 苏娇不明所以，抬头看向玉昭容，不知道她为何会说起这件事。 “阿箬这孩子生来胆子便小，尤其怕见生人，只对我这个娘亲十分依赖，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问三句话，她都不一定会答出一句来。” 苏娇想着，这不成啊，皇上的性子瞧着也没多有耐心，这般不爱搭理他的话，几次一见，怕是心里就会不痛快，不喜再召见了。 第284章 没出息 果然，玉昭容脸上满是愁容：“我也没有法子，与阿箬好生谈过这个问题，可她就是不应声，她不敢与皇上相处，以至于皇上对她，也只记得名字而已。” 玉昭容抬眼看苏娇：“我想着，你既然能得了皇上的喜欢，可否稍稍教一教她？我也不求她如你这般受宠爱，只求阿箬在皇上心里能略有些分量，等到她及笄之后，能花些心思，给她挑一门好亲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见着她一直如此沉默寡言，皇上对她不在意，往后嫁入的夫家又怎么会看重她？我在宫里如何都无关紧要，可阿箬，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只有她了。” 苏娇听萧离然说过，玉昭容与她的娘家关系并不好，玉昭容在行宫的时候，也用说笑话似的口吻跟她说起过。 她的娘家从始至终都只将她当做一个工具，在发现她并不好控制的时候，还曾多番打压，只盼着她在宫里过不下去回头求他们，他们才好继续拿捏。 可玉昭容并没有如此，她孤身一人在宫里苦苦支撑，终于有了个女儿，才算是在宫里站稳了脚跟。 这个公主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是她唯一骨血相连的羁绊。 玉昭容在行宫养病的时候，人瞧着心情都好了不少，她亲口说她也不喜欢宫里的氛围，可她不得不争宠，不得不竭尽所能地去争取皇上的宠爱。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为了她的女儿，为了她的孩子往后能有个好前程，玉昭容才绝不能容许自己因为斑秃失了宠，牵累了女儿。 苏娇还记得在行宫的时候有一日，玉昭容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从她窗前飞过的鸟雀，神情微微恍惚。 她说：“其实头发落光了，我也不在意，可不能是现在，不能是这个时候……” 那会儿苏娇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但她现在知道了。 “娘娘，就算您这么说，我也实在没什么可教的，我能讨皇上的欢心，是因为我对皇上掩下了恐惧的心情，阿箬公主若是也能如此，她是皇上的女儿，皇上又怎么会不喜欢她？” 玉昭容怔忪了一下，轻叹一声：“可就是这份恐惧，阿箬还做不到收敛起来。” “苏大人，或者你与她相处些日子，跟她说一说皇上平日里的样子，她也许就不会再怕了？” 玉昭容态度恳切，苏娇不好一直拒绝，便只能应了下来。 不过今日阿箬公主并不在宫里，有教养嬷嬷陪着出宫赴宴去了。 “那下官下次再来。” 苏娇给玉昭容诊治完毕便打算离开，玉昭容让她等一等，先是让宫女给了她一对玉镯，然后又捧了一只箱子给她。 “这是……” 苏娇掀开箱子，发现里面居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 玉昭容掩着嘴笑起来：“这是有人让我给你的，他不好亲自将银子交给你，才托了我转交。” 苏娇立刻知道是萧离然所为，之前让莫颜转达了自己对银子的渴望，萧大人果然没有忘记。 “多谢娘娘赏赐。” 玉昭容笑的无奈，别的娘娘都是赏赐玉如意，宝石珠钗之类名贵的物件儿，到她这里，就变成了最为普通的银子，若让旁人知道了，怕是能当做笑话说上一个月。 但苏娇脸上的笑容，是收到赏赐以来笑得最真诚最甜蜜的一次。 她心满意足地带着银子回去了皇上身边，一整日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下来过。 皇上先是故意晾着她，也不问，但苏娇并不在意，兀自乐呵，一点儿没有要献宝的意思。 后来还是皇上没忍住，皱着眉看她：“瞧瞧你的样子，今儿又是得了什么宝贝，笑成这样？” 苏娇傻笑了一阵才说：“皇上，我真喜欢玉昭容娘娘。” 皇上眉间轻轻跳了一下，苏娇只当看不见，笑容满面地炫耀：“玉昭容娘娘赏赐给下官的东西，实在是太贴心了！下官、下官忍不住就高兴！” 皇上声音慢条斯理地问：“哦？她究竟赏了你什么宝贝，让你对她印象如此之好？” 苏娇神秘兮兮地睁大了眼睛：“回禀皇上，娘娘赏了下官银子！” 皇上：“……” 多福：“……” 苏娇嘴边的笑容藏不住：“娘娘怎么知道下官喜欢银子的呢？可把下官高兴坏了，回去就挨个儿摸了一遍，收好了。” 皇上听到苏娇说，她很喜欢玉昭容到时候，心里便微微异样，他是同意了苏娇去给妃嫔们请脉，却并不代表，他不介意妃嫔想要通过苏娇来打探自己的消息。 苏娇对玉昭容如此有好感，皇上不得不怀疑玉昭容用了手段赏了她极珍贵的东西笼络，结果没想到，她赏的是银子？ 苏娇因为得到的封赏是银子，所以高兴成这样，还对玉昭容那么喜欢？ “……玉昭容赏了你，多少银子？” “一匣子呢！足足有五十两！” 皇上心说，高兴成这样，他以为至少得有五千两…… “没出息！” 皇上简直懒得说她，五十两银子，能跟什么玉如意、东珠耳坠相提并论吗？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可苏娇是真高兴，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喜悦，是伪装不来的。 她可不是故意要在皇上面前做出高兴的表情，她就是喜欢银子，比起那些娘娘赏的贵重物品，也不能用来换钱的宝贝，银子就是小可爱，又能花用，又能打赏，有用的不得了。 皇上说她没出息她也认了，她毫不介意，又跑到边上去傻乐，人手里宽裕就是有底气！ 多福在旁边轻轻嗤笑一声，引来皇上瞪他一眼：“很好笑吗？” “皇上……奴才就是觉得，苏大人这样的姑娘，奴才也没见过几个……” 多福委屈，皇上自己方才不也笑了，怎么还不让他笑呢？ “她这财迷的模样，别说你，朕也没见过几个。” 皇上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今日，朕晚上歇在栖玉宫。” “嗻。” 第285章 才、才疏学浅 多福弯了弯嘴角，瞧瞧，皇上方才脸色还有些不对劲呢，这会儿便决定要去玉昭容那儿休息。 所以啊，玉昭容才是有福气的，居然能想起来给苏大人赏银子，能让苏大人喜欢上，那可不就是有福气？ …… 玉昭容得知皇上要来栖玉宫还很惊讶，不过很快猜到可能跟苏娇有关系。 她小心地伺候着，果然听到皇上随意地问她，怎么想起来给苏娇赏银子的？ 玉昭容跪坐在皇上的身侧，手指轻轻地搭在皇上的额角，不轻不重地揉着。 “皇上，臣妾听说苏大人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她能有今日，必定是吃过了不少苦。” 玉昭容的声音轻柔动听：“臣妾明白那有多不容易，皆是因为臣妾从前，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为了生计为了过日子，心底对银钱会变得十分渴求，尽管这不好同别人说。” “如今臣妾和苏大人都已经熬出了头，可臣妾觉得，苏大人那样率真的性子，若是收到银钱必然会很高兴，赏赐也要投其所好，因此臣妾才会如此……” 玉昭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变得有些忐忑：“只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让苏大人想起曾经不愉快的经历……” “呵……她可愉快得很，在朕面前都敢傻笑一整日，朕瞧着是高兴坏了。” 玉昭容掩着嘴轻笑了一声：“苏大人果真如此？臣妾那就安心了。” 玉昭容的解释无可厚非，她确实是皇上这些嫔妃当中，吃过苦头最多的，她也不喜欢在皇上面前提起从前种种，乖巧的样子偶尔会让皇上都觉得心疼，因此每月都必会来她这里数日。 皇上也没再多问，玉昭容赏赐苏娇银两是巧合，苏娇会喜欢她也正常。 等第二日玉昭容伺候皇上起身离开，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 “娘娘，回屋吧，您想什么呢？” 玉昭容摇了摇头：“我不过在想，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不公平的事，有些人的资质与天分，是旁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娘娘说的是……” “没什么，进屋吧。” 萧离然将银子托玉昭容转交的时候，就提点了她若是皇上问起，她要如何应对才好。 那会儿玉昭容还觉得奇怪，不过五十两银子，在妃嫔的赏赐里必然是极为不起眼的，皇上又怎么会特意来问她？ 萧离然就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他说，皇上会问的，苏娇一定会让皇上问起，只有皇上问了，才会让皇上放下戒心，往后再来玉昭容这里，皇上才不会怀疑。 苏娇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职位虽不高，却极为重要。 若她与哪个妃嫔走的近，迟早会让皇上怀疑，所以她若是想经常来玉昭容这里，就得在皇上面前走个明路，大大方方地让皇上知道，自己很喜欢玉昭容。 从萧离然将银子给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了苏娇会怎么做，苏娇也不负所望。 玉昭容忍不住想，皇上会将苏娇当女儿一样地纵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姑娘，谁都会希望，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吧？ …… 玉昭容给苏娇赏了银子的事情，还是被人知晓了，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当日就去了栖玉宫，还连着去了几日。 宫里的妃嫔娘娘们纷纷动了心思，再请苏娇去请脉的时候，也开始送银子了。 不过苏娇没有再收，态度坚决地婉拒了，被皇上问起的时候，她满脸的严肃。 “皇上知道娘娘们要赏我多少银子吗？好多！” 她义正言辞：“下官在宫外给人治病，收的诊金最多也就几两银子，当然，娘娘们玉体金贵，出手阔绰，多赏给下官一些，下官自然也高兴，可太多了不行。” “下官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该得到什么样的回报，玉昭容娘娘赏给下官五十两，情理之中，可娘娘们一出手就是上百两，还要添些别的赏赐，皇上，下官可不敢拿。” 皇上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出来：“你不是喜欢这些？该是很高兴才是。” “那不一样，下官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下官如今在皇上身边儿做事，就更该心里清楚，下官刚进宫的时候，管嬷嬷都教过的，下官记得可牢了。” 皇上看她可骄傲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朕知道管嬷嬷，规矩从来教得很好。” “那是，管嬷嬷教得可好了。” “可朕瞧着你的规矩，也没学的很好？” 苏娇：“……” 她无话可说…… 当初管嬷嬷大概也没想到她有一日会混到皇上身边吧？若是管嬷嬷早知道的话，怕是一定会让自己学个彻底才是。 “下官……下官才疏学浅……” 皇上哈哈哈笑出来，这种时候她倒是自谦的毫不含糊！ 等他笑够了，皇上才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心里能如此明事理，也是一件好事。” 苏娇的气势又慢慢地恢复，只要不跟她提规矩，一起都好说。 皇上发了话，苏娇不愿收银子，那就不收，旁人也不用再送，后宫之中赏赐银两这种风气，才渐渐收敛。 苏娇每次去玉昭容那里的时候，都要跟皇上请示，跟去别的妃嫔那里次数比，多不了多少。 皇上奇怪地问：“你不是挺喜欢玉昭容？宫里的事情也枯燥乏味，怎么也不见你多往那儿跑？” 苏娇就有些为难地看着皇上：“下官能常去吗？” “为何不能？朕难道还怕你把真的妃子给带坏了不成？” 苏娇皱了皱鼻子，小小声地说：“那可未必……” “你说什么？” “下官说，请皇上放心，下官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皇上挥了挥手，像是驱赶她一般，笑着将她赶出去。 苏娇得了皇上的明话，这才敢放下心来往栖玉宫跑。 在栖玉宫里，苏娇见到了玉昭容的女儿，阿箬公主。 那会儿苏娇正在给玉昭容艾灸，一个宫女进来说，阿箬公主回宫了，玉昭容忘了自己在艾灸就想起身，结果被烫了一下。 第286章 没谁不怕 “娘娘可要紧？下官这就给您瞧瞧。” 苏娇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艾条去查看，玉昭容摆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是我给忘了，去将阿箬叫进来。” 过了一会儿，苏娇便瞧见了阿箬公主。 身形纤瘦，身上穿的衣衫并没有苏娇见过的别的公主那样华丽，头上的饰品也中规中矩，毫不出挑。 “母妃。” 阿箬公主给玉昭容请安，便垂着首站在一旁，像是碍于这里有外人，她不愿多说话。 “阿箬，这是苏御医苏大人，她比你年长些，你可称她姐姐。” 苏娇慌了：“娘娘，不可如此，折煞了下官。” 结果阿箬公主已经朝她福了福身子，口中唤道：“苏姐姐。” 苏娇眼疾手快地让开她的行礼，太激动都喘了起来：“公主殿下不可如此，下官怎能承受得起。” “母妃让我这么做，定是有母妃的道理。” 苏娇脸上的肉都在抽动，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别的公主也不这样啊，那些金枝玉叶娇惯着长大的公主们，不少都在中二叛逆期，看自己的目光里隐隐都带着不屑，虽然她们碍着皇上不敢轻贱自己，但心里是瞧不起的。 这位阿箬公主倒好，眼睛里都没什么自己的想法，玉昭容说什么是什么。 “苏大人，阿箬自打出生之后，身子骨也不大好，你去她的屋里也给她瞧瞧如何？” 苏娇手里还捏着艾条：“娘娘的艾灸……” “我不打紧，我也没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先去给阿箬看看吧。” 玉昭容迫不及待想让苏娇开导开导阿箬，再过两年她就要及笄了，就可以指婚了，指给谁到时候都是皇上说了算，她绝不想让阿箬随便嫁人，这关系到她一辈子啊！ 苏娇只好跟着阿箬回去了她的屋子里，阿箬公主的屋子，明明摆放的东西很华贵，但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清感。 “公主殿下，我给你诊诊脉吧。” 苏娇走到阿箬公主的身边，她慢慢地将手臂伸出来，快速抬眼看了苏娇一眼。 苏娇：“……” “我听说过你的。” 阿箬声音很轻，苏娇发现了，她就是在玉昭容那里，说话的声音都不大。 “我知道你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后宫中的人都知道你。”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你……你不怕父皇吗？” 许是苏娇的年纪比她也大不了多少岁，阿箬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苏娇收回手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怕，那是皇帝，稍有不慎惹了他不悦，我就会丢掉性命，我如何不怕？” “可……” “可他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有七情六欲，心里保持着一块地方尊敬就好，若我战战兢兢，缩手缩脚，我怕是更活不长。” 阿箬眨了眨眼睛，这些话，没人跟她说过。 娘总是劝她，父皇不可怕，她是父皇的女儿，她不用怕他。 但现在面前这个父皇面前的红人却跟她说，要怕的，那是帝王，谁会不怕他？ “公主殿下会不敢跟皇上相处，下官能够理解，下官也很羡慕，因为即便公主殿下这么做，您也依然是皇上的女儿，皇上依然不会不管你，可下官不一样。” “下官在宫里讨生活，步步艰辛，行差半步，便会粉身碎骨，公主以为我不怕皇上，是不对的，我怕，但我更怕什么依仗都没有，在宫里任人欺凌。” 苏娇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却不知道在阿箬的心里，引起了多大的风浪。 好像这样一想，自己比苏大人的处境要好太多了，她就算不得父皇的喜欢，也还有母妃护着，还有锦衣玉食，还有公主的身份，没人会对她不敬。 “苏大人比我勇敢多了……” 苏娇轻笑起来：“我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因为有比害怕更重要的事情在，也就顾不上害怕，往后公主也可以试一试与皇上相处，他总不会吃了你的，公主的退路，可比下官多得多。” 阿箬莫名觉得苏娇的话特别有道理，母妃和她身边的宫女，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别怕，克制住害怕的情绪去讨好父皇，但她真的做不到。 可苏大人说，没事儿，害怕也没事儿，做错了也没事儿，她就算没成功，也不会变得更差。 这样的说法，她更能接受一些。 “公主殿下年纪小，下官就不给您开方子了，下官留一些药膳的方子，再教殿下一些活动身子的法子，这法子我也同样教给了薛家的姑娘，效果不错，您平日得空做上一做，能强身健体，比吃药管用得多。” 阿箬听苏娇提到了薛筱筱，眼睛里的光芒变得亮了一些。 “我也见过薛姑娘的，薛姑娘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便是用了这套法子吗？” 苏娇笑起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没有不爱漂亮的。 她点了点头：“也有一部分的功效，多让身体动一动总是没错的。” 苏娇便将让薛筱筱做的运动又教给了阿箬，阿箬公主太瘦了，苏娇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脚步都不太稳的样子，说话也是气息微弱，缺乏锻炼，太缺乏锻炼。 不止是阿箬公主，这宫里的妃嫔公主们，统统缺乏锻炼！ 苏娇给不少为妃嫔娘娘们请过脉，大多都体虚寒凉，那就是长期不运动的结果啊。 做什么都有人伺候着，出门便是步辇，唯一的活动，也就是去御花园绕一圈儿，最多走个一刻钟便累了，长此以往，只会让身子更加虚弱。 “公主先练着，下官过阵子再来给您请脉。” “多谢大人。” 阿箬在苏娇面前略微放松了情绪，苏娇离开栖玉宫的时候，阿箬居然也去相送了，让玉昭容心里很是惊奇。 要知道除非是皇上来了，阿箬必须得给皇上请安以外，她基本不会主动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玉昭容看向苏娇的目光陡然就不一样了，这才见过一面，居然就有这般功效吗？ 第287章 不值一提 等苏娇离开，玉昭容迫不及待地去问了阿箬，苏娇都与她说了什么。 阿箬正在让宫女们在地上铺软垫子，一边小声地说：“苏大人告诉我，她也怕父皇的。” 玉昭容：“……” “她很羡慕我，我就算不讨父皇欢心，也依然是公主，苏大人若是做不到，她在这宫里，下场怕是会很糟糕。” 阿箬抬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异色：“母妃，我若是惹了父皇不高兴，父皇生气的话，会罚我什么呢？” 玉昭容想了想：“前些日子，你二姐姐在父皇面前出言不逊，被皇上责罚闭门思过，又罚了一个月的月钱，还要抄写五遍经书。” 阿箬眨了眨眼睛，才慢慢地说：“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闭门思过的话，她本就不爱出门，月钱自己从前也不怎么会用上，抄书的话……那就抄呗…… 她就算犯了错，也只是会得到这样的惩罚吗？ 玉昭容本想说什么，在看到阿箬若有所思的目光之后，将话又吞了回去。 她好像自己想到了什么，这种事情，别人说的再多也不管用，还是得自己想明白了才成。 玉昭容悄悄地离开了阿箬的屋子，走的时候，看到阿箬站在垫子上，开始做奇奇怪怪的动作。 罢了，只要阿箬能变得比从前稍稍勇敢一些，苏娇这份恩情，她永世都不会忘！ …… 苏娇从玉昭容那里离开，隐隐显得有些沉默。 有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有人却只能出生在穷困潦倒的人家，老天多么的不公平？ 可老天也是公平的，不管出生在何处，人都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总会遇上这样那样的困境。 “姑娘，您要不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阿箬公主？” 秀巧瞧出苏娇是想帮她们的，姑娘如今在皇上身边，找个机会随口提一下，应是没什么问题。 然而苏娇摇了摇头：“不，我不会提，太危险了，一个弄不好，会牵累不少人。” 苏娇是想帮，但绝不能是在皇上那里下功夫，不仅收效不大，也有极大的危险性。 她莫名其妙到皇上面前给阿箬刷好感，皇上不会察觉出什么？皇上难道还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改变心里对阿箬的印象？ 这怎么可能。 苏娇能做的，只能是让阿箬自身做出改变，只有这样才是最稳妥，也最有效的。 “不过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来吧。” 苏娇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在门口就瞧见了德妃娘娘的宫女，似乎等了很久。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德妃到底想干嘛？她又动不了自己了，还总这么三天两头地来召见她，有意思吗？ 可苏娇也只能带着笑容走过去，一点儿不耐烦都不能表现出来。 “苏大人，娘娘有请。” “德妃娘娘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大人去了不就知道了。” 苏娇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呢，也省了事：“成吧，那就走吧。” 德妃娘娘的召见，苏娇是推脱不了的，早见完早安生！ …… 德妃的宫殿，苏娇来了真的是许多次了。 德妃娘娘是主位，她宫里还有两个位份低一些的妃嫔，苏娇基本没见过，想来在德妃娘娘这里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苏娇在宫外候着，德妃也懒得在进门这件事儿上刁难她，很快便传她进去。 “给德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德妃依然是雍容华贵的模样，语气都一如既往的懒洋洋。 “苏大人这是……直接从玉昭容那里过来了？” “下官听闻德妃娘娘召见，也顾不上整理仪容，请娘娘恕罪。” “你这三天两头往玉昭容那里跑，玉昭容那儿，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不成？” 苏娇表现出愕然来，开始认真地跟德妃算起来：“下官这个月，去玉昭容那里三次，来娘娘这里五次，去宸妃娘娘那里两次，去……” 德妃嗤笑一声：“行了，本宫难道不知道这些？怎么，你对来本宫这里，不乐意？” “下官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你有皇上给你撑腰，本宫都要思量着对待，你还有什么不敢？” 苏娇不说话了，每回德妃这么阴阳怪气的时候，她都什么都不想说。 这不是找茬呢吗？ 所以她不太喜欢来德妃这里，也不知道德妃为何总是要召见自己，看自己不顺眼又弄不死自己的感觉，不是应该很难过吗？她怎么还上瘾了呢？ “本宫听闻，你还会做香脂，在宫外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因为这个香脂，抢的不亦乐乎？” 苏娇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香脂的事情，愣了一下，才斟酌着回答：“那是下官之前，偶尔做的小玩意，不值得一提。” “呵呵呵呵，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为何宸妃会有，还当做是个稀罕物件儿四处炫耀呢？” 苏娇：“……” 她茫然的表情真情实感，之前在宸妃娘娘那里，她也确实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但苏娇没往心里去。 自己进宫之后，就没再做香脂了，宸妃那里的就算真是她做的，也跟她没关系，许是不知道是谁送去给她的。 但是炫耀……那就真的没有必要了。 “德妃娘娘，下官从前在宫外，为了生计确实做过香脂，只是并未以此为生，下官到底还是个大夫，那会儿下官正给薛家姑娘诊治，顺带卖给她一些，薛家姑娘心性单纯，对下官很是信任，因此可能对那些香脂的效用夸大了几分，但其实，不过是香脂而已，能有多神奇？” 苏娇说得很是谦虚，平淡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有道理。 “娘娘您想，要说这香脂哪里的最好，自然是宫里了，宫里各位娘娘用的，那都精品、珍品，从各地筛选采买回来的，下官的香脂之所以会小有名气，还不是因为没有与宫里的香脂做过比较？宫外的人没见过娘娘们用的金贵东西，才会觉得下官做的那些有点意思。” 德妃从她的话里完全挑不出错儿来，说的有理有据，有条不紊。 第288章 多谢夸赞 德妃呵呵了两声：“所以你能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本宫是一点儿不奇怪，你这张嘴，只要你想，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娘娘谬赞。” 德妃：“……本宫是在夸你吗？” 苏娇眨了眨眼睛，哎？不是吗？她以为是的呢。 “总之，你那些香脂到底有没有作用，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本宫最是瞧不得旁人有的东西，本宫这里没有，宸妃在众妃嫔当中夸赞了几回，对你做的那些香脂是赞不绝口，本宫瞧着，她的气色好似确实好了几分。” 德妃冲着苏娇弯起了嘴角：“本宫的意思，你听清楚了？” 苏娇脸上浮现了几丝为难：“德妃娘娘，如今下官在皇上身边，给皇上调养身子，这做香脂的活计……” “怎么？难道皇上还会不允许？本宫去和皇上说。” 苏娇叹了口气，德妃是她见过在宫里最为气势嚣张的宠妃，皇上来她这里的次数最多，她的要求，皇上怕是也不会拒绝。 自己又要重操旧业，开始做香脂口红不成？ “若是皇上允许，下官自当领命。” 德妃瞧着她不乐意的模样，白眼就翻上了天：“苏娇，你可真是个蠢的，本宫当初说抬举你做妃嫔你不愿意，如今还不是只能靠着皇上庇佑？还要终日在宫里奔波，你图什么？还不如当初听了本宫的话，日子定要比如今逍遥快活。” 苏娇淡淡地笑起来：“娘娘此言差矣，若是我当初答应了娘娘，娘娘如今对我的态度，怕是就不会如此温和可亲。” 德妃：“……” 她什么时候对她温和可亲过？ “下官更喜欢现在这样，靠着本事留在皇上身边，不与人相争，不会身不由己，下官可能，天生是劳碌命吧。” 苏娇笑得很憨实，德妃又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再嘲弄。 人各有志，苏娇说的也对，若她今日是皇上的妃子，德妃觉得就冲着她如今在皇上面前得脸的程度，自己未必能拿捏得住她，到时候自己怕是要被气死。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经常召见苏娇，在宫里待得没意思了，便随便找个由头将人叫过来。 明明这个苏娇一点儿都不听话，说出来的话要么是自己不爱听的，要么是故意说她爱听的，放眼这宫里，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德妃心里一边嫌弃，却也不得不承认，苏娇身上，有着宫里大多数人没有的东西。 那些长年累月在宫中磨去了棱角，变得千篇一律的模样，见到谁说什么话，连语气都一般无二的人，她这些年，也看腻了。 怕也是因为如此，才想在苏娇还未变成那样之前，都看两眼，图个……新鲜？ 苏娇回去的路上，表情有些发沉。 她在想宸妃的用意。 苏娇之后也见过宸妃几次，每一次，宸妃都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柔，像一个知心姐姐一样，又是告诉她宫里一些不为人知的规矩，又是提点她在皇上身边该注意什么。 反正是热情又赤诚，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接近她。 不过苏娇心里始终有所防备，大概也是前世宫斗影视剧的后遗症，总是觉得越是这样无害的人黑化的几率就越是大，因此不敢太过信任。 如此几次之后，宸妃应是感受到了她刻意的疏离才是，怎么会又用香脂做起了文章？ 苏娇定了定心神，若是宸妃真在算计什么，她一定会知道的，且先等着看吧。 …… 德妃当真跟皇上说了香脂的事情，皇上颇为惊奇，特意问了苏娇。 “你还会做那些？” 苏娇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回皇上，在宫外下官要养活自己和我的丫头，就得挖空心思赚钱，不过也只是尝试了一番，还是老老实实看病问诊了。” “你倒是什么都敢尝试。” “皇上谬赞。” “朕是在夸你吗？” 苏娇：“……” 不是吗？她真觉得是啊！宫里人说话怎么都这么别扭？ “既然德妃想让你做，你就做吧，需要什么跟多福说就成。” “是。” 苏娇应下，也不去麻烦多福公公，只跟身边伺候的小卓子列了需要的东西，趁着闲暇时做了一些香脂出来。 “姑娘，您做这么多都是给德妃娘娘的吗？” 苏娇苦笑：“娘娘们知道我做了香脂给德妃，难道不会来找我要吗？娘娘们开了口，我难道能拒绝？” “那、那德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会吧，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没什么权利的御医，弱小无助，但是能吃。” 苏娇不当一回事地将香脂放好，德妃不高兴就不高兴呗，除非她让皇上下一道旨意，这香脂不准给别的娘娘，否则其他人跟自己要起来，她可拒绝不了。 苏娇让宫女将香脂给德妃娘娘送去了，之后的日子里，但凡有娘娘跟自己开口，她都笑呵呵地送上。 德妃用了之后，觉得果然不错，可知道了别的宫里也都用上了，气哼哼地将苏娇找来。 “是本宫让你做的香脂，你居然到处都送了出去？” “娘娘，下官冤枉啊！” 苏娇委屈的不成：“各宫娘娘们跟下官要香脂，下官、下官怎能不给？下官既然会做这些，拒绝娘娘们就是违抗命令，下官哪里有那个胆子。” “那当初我让你做的时候，你怎么推三阻四，不怕违抗命令了吗？” “下官那不是怕皇上不允许嘛，娘娘与皇上一说，皇上一答应，下官立刻就给娘娘做了，做了好多呢。” 德妃就是觉得心气不顺，哪哪儿都不顺，就像是自己种下的果子，被别人摘了去的不顺！ “你好样的，本宫说什么你都有话反驳是不是？” 苏娇更委屈了：“那、那下官不说了……” 德妃：“……” 她是真想赏苏娇一顿板子，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情，可饶是得宠如自己，她也不好动皇上身边的人。 “还不滚出去！本宫现在不想看见你！” “遵命，下官告退。” 第289章 眼光独到 苏娇溜得贼快，她也不喜欢总在德妃这里拉仇恨。 苏娇转了个弯，去了玉昭容那里。 玉昭容见了她，眼睛直接弯了起来，让宫女去上好茶好点。 “阿箬在屋里呢，我让人去叫她。” 玉昭容吩咐完之后，看向苏娇的眼睛里带着感激。 “苏大人，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才好，前两日皇上来这里，阿箬居然主动给皇上送了茶水来请安，皇上顺口问了她几句话，她都回答了！” 苏娇：“……” 玉昭容好像有点太容易满足了？问了几句话都回答了，哪一点值得玉昭容如此激动？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连皇上都惊讶不已，我实在没想到阿箬居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玉昭容看样子是高兴坏了，絮絮叨叨与苏娇说了好一会儿自己心里的感受，一直说到阿箬进屋。 “苏姐姐。” 阿箬瞧见了苏娇露出一个笑容，苏娇跟她行礼她都让开了。 “苏姐姐不必多礼，这些日子我照着苏姐姐说的做，自己都觉得身子轻了不少呢。” 玉昭容点头：“不错，阿箬近来胃口好了许多，从前每回用饭只吃小半碗，如今有时候还能再添半碗，脸上也不再是煞白煞白的。” “我瞧着她每日做那些动作，做完都是一身的汗，可脸上气色越发健康，连我都想试一试。” 苏娇给阿箬诊脉，一边说：“娘娘自然是可以跟着练的，只要注意适度，对身子会有好处。” 她给玉昭容和阿箬送了香脂过来，阿箬得了很高兴，说她也有东西要给苏娇，开心地回了屋子去拿。 玉昭容目送阿箬离开，忽然轻声说：“婉昭仪，殁了。” 苏娇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睁大了眼睛：“什么？” “我找人打听过，正是你从太医院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婉昭仪便开始称病，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能去，后来，皇后娘娘的意思，让婉昭仪换个清静点的宫殿单住，好安心养病，可她的病，就一直没有好过，前两日才传来的消息，病逝了。” 苏娇张大了嘴巴，此事……此事与萧离渊，脱不开关系吧？ 婉昭仪买通了徐雪儿诬陷自己和三皇子，苏娇知道萧离渊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之后的事情，她一直都没有过问，想着反正有萧离渊在，这些人必然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但她再也没想到，婉昭仪居然会直接病逝！萧离渊怎么做到的？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苏娇此刻心里居然还在想，萧大人的对手是萧离渊这样的人，可怎么办哟！ “你不用担心，你从太医院离开之后，便没再与婉昭仪接触过，让她搬离宫殿休养，皇上也是知情的，此事与你无关，皇上怕是也不会追查。” “我不是担心这个……” 玉昭容的眼睛忽然一亮：“莫非，你在担心七皇子？” 苏娇诚实地点点头：“嗯。” 玉昭容：“……” 她如此直爽地承认，自己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本意并不愿来宫里，如今想再出去，能指望的也就七皇子了，但这位三皇子……真的很成问题，也不知道七皇子能不能搞定。” 苏娇头疼，萧离渊都能够左右一个妃子的生死，这得是渗入了多大的势力？萧大人可千万得撑住，要是被萧离渊得了天下，大家都玩蛋去吧。 玉昭容轻笑出声：“苏大人不必如此消沉，此事，我们着急也无济于事，不过苏大人可相信自己的眼光？” “……相信的，我能混到如今靠的都是我的运气和眼光。” “……那就好。” 苏娇又振奋起来，是了，她看人还是很准的，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萧离然，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厉害，最有前途，也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多谢娘娘告诉我这些。” “是我该多谢你。” 玉昭容看着她：“我这一辈子，到如今就只剩下一个惦念，若是了了心愿，我便再没什么牵挂，此番恩情，我必涌泉相报！” …… 苏娇从阿箬公主那里得了一套夜光杯，爱不释手。 因着玉昭容总让苏娇跟阿箬在一块儿说话，苏娇就随便说，想到哪里说哪里，提及自己之前正在锻炼酒量的糗事，阿箬便记下了。 她说用这夜光杯盛美酒，放在月光下，杯中就会闪闪发亮，煞是好看，苏姐姐若是不善饮酒，瞧见了这样的景致心里也会高兴的。 “阿箬公主真是客气又细心，她这样的性子，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 秀巧对此表示奇怪。 苏娇笑起来：“是啊，不过等皇上注意到阿箬公主，恐怕就会不一样了。” 苏娇对此十分有信心，她跟阿箬接触之后发现，小姑娘心里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说罢了。 这样性情直爽的小姑娘，一旦敞开了心扉，会跟薛筱筱一样讨人喜欢。 皇上近来挺喜欢来玉昭容这里，从前便是如此，如今更甚，也因为如此，玉昭容在宫里虽只是个昭容，却是连皇后娘娘都会高看她一眼。 只不过从前皇上来玉昭容这里，阿箬公主来给他请个安便会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皇上也习惯了，可如今，阿箬却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皇上这日又来了栖玉宫，玉昭容给皇上更衣，换了身舒服的衣衫，让人去泡了他爱喝的茶送上来。 “皇上可是累着了？瞧着无精打采的。” 皇上微微闭了闭眼：“都是朝堂的事情，烦不胜烦，你这里清静，朕也能休息一会儿。” 玉昭容从不会想法子在皇上面前表现什么，琴棋书画她其实都会一些，但素来不肯主动展现，总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对皇上来说，反而自在舒服。 “朝堂的事情臣妾也不好多言，只皇上龙体为重，切不可太过操劳才是。” 皇上轻笑了一下：“这话，朕这阵子听得耳朵里都要起茧子了。” 玉昭容声音轻柔：“可是苏大人常对皇上说起？” 第290章 说故事 “还能有谁？朕就纳了闷，这丫头怎么就那么说不腻？每日不在朕面前说个几遍就浑身不舒服一样，朕迟一些休息她也要管，谁给她的胆子？” 玉昭容觉得好笑，谁给的？还不就是皇上给的？ “苏大人也是担心皇上，才会大着胆子谏言。” “朕知道，所以才纵着她总在朕耳边嘀咕，说起来她也是有本事，同样的内容，总能说出新意来。” 玉昭容抿着嘴笑，皇上嘴上说着不耐烦，可脸上是带着笑意的，这样的殊荣，在宫里她真没见到几个。 过了一会儿，阿箬得知皇上来了，赶忙过来请安。 请安完了之后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一旁安静地站着。 皇上之前便觉得惊讶，见状便问了她几句近来在做什么。 “回父皇，儿臣近来看了一册书。” “哦？看的什么？” 阿箬便挑了一个故事，说给皇上听。 玉昭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极是安慰，她觉得阿箬能做到这样已经十分难得，在皇上面前面不改色地说故事，虽然仍旧能听出嗓音有些干涩，许是依然害怕，可能这样，已是超出了她的所想。 阿箬说，从前有一个渔人，捕鱼的技术特别好，十分受人尊敬，可他的三个儿子，捕鱼的技术却都很平庸。 于是他经常向别人诉说心里的苦闷，对此非常不能理解，他总说：“我真不明白，我的捕鱼技术这么好，我的儿子们为什么这么差？我从他们懂事起就传授他们捕鱼技巧，从最基本的的东西教起，告诉他们如何织网最容易捕到鱼，怎样划船最不会惊动鱼，怎样下网最容易请鱼入瓮。” “他们长大了，我又教他们怎么识潮汐、辨渔汛。凡事我长年辛辛苦苦总结出来的经验，我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们，可他们的捕鱼的技术，竟然比不上那些不如我的渔民的儿子！” 一位路人听见他的诉说之后问：“你一向手把手地教他们吗？” “是的，为了让他们得到一流的捕鱼技术，我教得很仔细耐心。” “他们一向只跟随着你吗？” “是的，为了让他们少走弯路，我一直让他们只跟着我学，旁人捕鱼的技术根本不如我。” 路人说：“这样说来，这就是问题了，你只传授给了他们技术，却没传授给他们教训。” 阿箬一开始的时候说的还很生涩，可慢慢的，她说得越来越流利，细致入微，绘声绘色。 皇上居然听得还挺入神，一直等阿箬说完了，都没有打断她。 阿箬已经说完了，但是皇上没说话，她也不好问什么，乖巧地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皇上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这书里的故事倒是有趣得很，朕也是头一会儿听，你看的书，叫什么名字？” 阿箬眨了眨眼睛：“父皇若是喜欢听，阿箬就多讲几个给您听吧，您平日里忙于政务，阿箬给您说故事，您就当做乐子解解闷？” “哈哈哈，也好，那你再说一个给朕听听。” 阿箬当真说了起来，这次她说的，是一个名医的故事。 话说这位名医家里有兄弟三人，皆精通医术，可年纪最小的那一位，最为出名。 有一次有人好奇地问他：“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那到底哪一位医术最好呢？” 名医说：“长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 那人又问：“那为什么，你却是最出名的呢？” 名医回答：“长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一般人看不出他能事先铲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中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初起，一般人只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本乡里；而我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一般人看我于经脉上穿针管放血、在皮肤上敷药，所以以为我医术最为高明。” 阿箬的声音轻柔，说话的时候娓娓动听，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听进耳朵里。 皇上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他的表情渐渐变得认真，听阿箬说完，居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玉昭容在旁边捏了一把汗，阿箬说的这些个故事，莫非不妥当吗？ “阿箬，你觉得这个故事，可有意思？” 皇上缓缓开口问，阿箬点了点头：“有意思的，阿箬觉得，起初瞧了只觉得能打发时间，而后却觉得很有道理，并且里面说的道理，儿臣平日里都接触不到，因此觉得格外有意思。” “朕也觉得，挺有意思……” 皇上笑了笑，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欣慰，“阿箬如今，是大姑娘啦。” …… 皇上留了阿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她离开，玉昭容在一旁瞧着，心中的喜悦甚至要溢出来。 这般父慈子孝的场面，她只在梦里想过，不曾想如此轻易地就见到了。 皇上对待阿箬的态度那样和蔼，语气那样的柔和，若是皇上能这样渐渐地重视阿箬，他往后兴许定然不会委屈了这孩子！ 玉昭容喜不自禁，越发用心地伺候皇上，小意温柔，为皇上纾解疲乏困倦。 皇上从栖玉宫离开，眉间的疲惫已是消散，却变成了若有所思。 阿箬说给他听的那几个故事，起初到真不觉得什么，可是越想，越觉得有深意。 渔人手把手教了自己的孩子最精湛的捕鱼技巧，却让他们失去了得到教训的可能，结果适得其反。 宫里的皇子们，接受的教导，也是最为正确细致的，也是为了让他们少绕弯路，如此，会不会得到渔夫孩子那样的结果？ 说起来，小七这孩子，好像是个例外，他此前甚少在宫里，更多的时间在宫外，靠着自己拼到了功勋，自己才慢慢注意到他，但也是因为如此，小七在处理事情上面，比他所有的皇子都要想的周到，稳妥可靠。 所以也是这个缘故？是因为小七拥有更多的经验和教训，才使得他如今比别的皇子更优秀？ 那个名医的故事，就更加令人深思，皇上想着，自己从前对孩子们的认识，会不会也因为如此而有所偏差？ 第291章 要吵出去吵 “皇上，三皇子和七皇子到了。” 皇上此刻坐在书房里，听见了多福的声音，才慢慢回过神。 “让他们进来吧。” 书房门口，萧离然和萧离渊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居然都带着笑容。 只不过萧离渊的更阴柔危险，萧离然则是淡然处之。 多福亲自来了外面通传，瞧见了两位皇子小心肝都在颤，这两位主儿，在皇上面前总是针锋相对，每每看得他提心吊胆。 “两位殿下赶紧进去吧。” 萧离渊弯着嘴角：“七皇弟今日许是与我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萧离渊语气淡然：“就算如此，我与三皇兄怕也不会是同样的意见。”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挪开了视线，稳步走入书房内。 皇上每回同时召见萧离渊和萧离然的时候，内心都极为复杂。 一边觉得，自己的皇子才华横溢，政见出众，他很是自豪，一边又觉得头疼。 他们没有一次是能心平气和相处的，瞧着好像语气都不算激烈，可之间那股杀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次皇上找他们过来是有事商议，一开始还能勉强心平气和地商讨，到了后面，果不其然地又开始气氛紧张起来。 “七弟的意思，是要放任此案涉及的贪官污吏吗？” “并非如此，不过是想顺藤摸瓜，三皇兄觉得，如今被翻查出来的就是全部？皇兄未免有些过于天真，只将这些绳之于法，根本伤不到筋骨。” “哼，七弟以为没有人会察觉到？你想顺藤摸瓜，到最后怕是连这些人都会打草惊蛇，结果一场空罢了！” 萧离渊冷笑了两下：“七弟如此坚持，莫非这些人里面，有你心里顾忌的人？” 萧离然沉着应对：“三皇兄执意不肯深挖，难道怕其中牵扯到什么不成？只如此草草收场，怎对得起在此事中连命都豁出去的人？雷声大雨点小，根本不会对真正贪官污吏起到震慑的作用！” “七弟说得轻巧，好像动动嘴皮子，这事儿就能够如你所愿一般，国朝这么多年来，数次彻查贪污受贿，但结果呢？” “难道就因为屡次受挫，皇兄便从此止步不前？如此墨守成规，岂能成事儿？” “萧离然！” “皇兄无需动怒，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皇兄从前做事，很是有胆量魄力，在这件事儿上，却执意不肯有所举动，瞻前顾后，妄图打消所有人想要彻查此事的念头，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离然语气平静，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柄利刃一般，带着毫不退让的杀气。 萧离渊的脸色有些可怕，他在皇上面前极少失态，如今却是按捺不住。 两人当着皇上的面唇枪舌剑，气氛越发紧绷。 皇上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好了。” 但也不知皇上的声音是不是有些小，萧离然和萧离渊并未停下，且说出来的话越发尖锐。 “朕说，够了！” 一声呵斥，萧离然和萧离渊才住了口，然而抬眼望去，皇上的脸色有些发白，手捂着胸口，气息不稳。 “父皇。” “父皇。” 多福公公吓坏了，赶紧让人去旁边，苏娇的身影迅速出现。 她一瞧皇上的举动便心里有数，立刻给皇上服了两粒药丸，当机立断地在皇上手上的神门穴、劳宫穴、后溪穴下针…… 皇上的症状慢慢地消失，体征渐渐恢复，苏娇才松了口气。 “秀巧，去让人给皇上送一壶川穹茶来。” 皇上气息变的平稳，摆了摆手：“朕没事儿了。” “怎么会没事儿？下官总跟皇上说，让您一定避免情绪激动，对您的身子有害无益。” 苏娇态度强势，看的下面萧离然和萧离渊都为她捏把汗，然而皇上似是习惯了一样，居然还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朕没有激动，不过是一时没能缓过来……” “总之，皇上先稍作休息，喝一盏茶缓一缓。” 苏娇压根不买账，转身看向萧离然和萧离渊，朝他们二人福了福身子：“两位皇子殿下，烦请你们议事之时克制一些，皇上龙体贵重，若是想吵架，可先去外面吵个够，吵赢了再进来回话。” 她语气硬邦邦的，吓都要吓死了。 苏娇给皇上详细地诊过脉，皇上的情况，是有猝死的可能，这要是万一一激动当真过去了，宫里还不大乱？ 皇上这会儿没力气，瞧着苏娇炸了毛似的教训两个皇子，觉得还挺有意思，于是也没说什么，靠坐在那里看戏。 萧离渊一直知道苏娇这个女子胆子大，性子跳脱，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敢当着皇上的面如此不客气地跟自己说话。 “苏大人误会了，我们并未争吵，不过是互相提出异议罢了。” “三皇子殿下，下官身为女子，对朝政不便说什么，只请殿下多克制自己的情绪，免得影响到皇上。” 萧离然眼里滑过一抹笑意：“苏大人所言，我记下了，往后定当注意。” “多谢七皇子殿下。” 苏娇吊着的心缓缓放下，转身又去看皇上的情况，川穹茶送了上来，皇上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这茶的味道不算好。” “那皇上觉得，是这茶好喝呢，还是药好喝？” “……” 皇上于是又喝了几口，苏娇才将茶盏接过去。 “皇上，请您切记不可过于激动，再大的事儿也没有您的身子重要，您有诸位能干的皇子和大臣在，必能够为皇上您分忧解难。” “朕知道了。” 皇上对苏娇的话早已经免疫，不管她说什么，皇上都不会觉得她僭越，更僭越的话她也不是没有说过。 可萧离然和萧离渊是真的震惊到，他们只知道苏娇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对她十分纵容，但他们并不知道，皇上对苏娇的容忍度竟然如此之高！ 苏娇在皇上面前这么随意的吗？皇上还就不生气，就顺着她的意思。 萧离渊眼里闪过一抹暗芒，他当初提议让苏娇进宫，可不是打算让她在皇上面前如此出风头，毕竟这丫头的心，可是向着萧离然的。 第292章 骄纵坏了 苏娇很快退出去，萧离然和萧离渊也没待多久，皇上乏了，此事日后再议。 两人退出去之后，萧离渊笑容阴冷：“七弟应该很开心吧，苏娇在父皇面前如此吃得开，对七弟而言，可是一件幸事。” “三皇兄此言差矣，苏娇本不愿入宫，我也从没有过这个打算，可她却入了宫……” 萧离渊脸皮微微跳了一下，这踏马他也在后悔好吗？ 萧离然轻轻叹了口气：“苏娇能有今日，是凭着她自己的本事，她是个通透又勇敢的姑娘，在哪里应是都能做到最好，可她心里，怕仍然更愿意在宫外。” “呵，七弟莫不是傻了，苏娇如今的身份，她怎么会还愿意出宫？宫外能有她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她如此游刃有余，往后兴许能有更大的成就，她会不愿意？” “嗯，她会不愿意。” 萧离然连犹豫都没有，轻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苏娇能做好，也不意味着她就愿意紧绷着神经去够更高的位置，这个姑娘，骨子里向往的是自由散漫，是每日睡到自然醒，能随心所欲吃到想吃的东西，发一整日的呆也觉得开心的日子。 她还想着，要找个如同自己一般相貌俊美的人养着，秀色可餐来着…… 萧离然笑出声，摇了摇头，笑容又微微收敛。 这样一个满心憧憬着悠哉日子的人，如今却在皇上身边，因为皇上有任何不对劲，都控制不住嘴唇发白。 方才见着了苏娇，萧离然只觉得她浑身都绷得很紧，随时可能会绷断一般。 还是从前的苏娇更好。 萧离然想，他得尽快想想办法，将她从宫里带出来，他不需要苏娇在皇上身边为自己说话，这些他自己能办到。 世上需要靠女子才能成事的人，在萧离然看来，不管有多大的成就，都是失败者！ …… 皇上身子出现症状之后，苏娇对嫔妃们的相请统统拒绝，寸步不离地守在皇上身边，就怕再出现问题。 她小心谨慎的模样，让皇上都很无语。 “朕如今已然没有大碍，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下官该做的，就是保证皇上龙体安康！” 苏娇跟赌气一样，一直盯着皇上，用膳也不能迟了，汤药也不能断了，耽误了休息更是不可以，就算皇上动怒，她也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分毫不让地劝说。 皇上简直拿她没办法，气势摆得再凶狠，最后也只能妥协。 对此，多福觉得他怕是也要请苏娇看一看了，再这么下去，自己没准儿很快就要被吓死了。 皇上发现对苏娇来硬的不成，于是只得换了语气：“上一次真的只是个意外，朕也没做什么，如今是真的不要紧，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 “……皇上之前也这么说过。” 皇上：“……” 有吗？ “那朕跟你保证，一定更加注意可好？” 苏娇想了想，总算是点了头，默默地下去了。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想想又觉得好笑：“真是……这宫里朕居然还要跟她保证，简直是骄纵坏了！” 多福不敢吱声，对于苏大人的事儿，他反正是越少掺和越好，自己这要是跟着皇上指责苏大人的不是，皇上反过来说不准还要责罚自己。 果然，皇上也就是说说罢了，不甘心的抱怨一下，结果还是更加注意自己的作息，生怕被苏娇逮着，又没完没了地跟他生气。 皇上按时休息的时候还特意强调：“朕是嫌她总说来说去烦，才会如此。” 多福了然地点点头，一副皇上说得都对，他绝不会多想的态度。 但到底是怎么样的，呵呵呵，心里知道就行。 …… 苏娇见好就收，揣度着也差不多是皇上纵容的极限了，果断撤离。 她自然不会真做到让皇上厌烦的态度，她的坚持能让皇上对自己的身体更加重视，也让皇上知道她的忠心，不过差不多就得收手，免得皇上真的不耐烦。 苏娇从皇上那里出来，见到了好几位娘娘身边的宫女。 自从她成了皇上身边得用之人，娘娘们召唤起她来是越发的频繁。 也不为个事儿，有的连头疼脑热的借口都懒得找，叫她过去好生招待着，只与她说说话。 妃嫔在宫里依仗的，便是皇上的恩宠，皇上在自己宫里住一晚，妃嫔的腰杆都能直几分。 此前皇上在栖玉宫连去了几晚，妃嫔们都将这功劳算在了苏娇的身上，因此如今是竭尽所能地想要与她交好，希望也能得到如此殊荣。 不过苏娇去各位嫔妃娘娘们那儿，素来循规蹈矩，认真对待，从不会将皇上的事情泄露出去，也从不会答应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情。 但越是这样，就值得娘娘们越是努力争取，苏娇谨慎的性子，一旦可以为她们所用，必然能派上大用场，还不会轻易露馅。 苏娇想了想，决定去宸妃娘娘那里。 德妃告诉她宸妃那里有自己做的香脂之后，苏娇就没有再去见过宸妃，做出来的那一批香脂，宸妃那里也没派人过来要。 宸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苏娇是真的很想知道。 到了宸妃的宫殿，里面传来轻柔的欢声笑语。 那是宸妃娘娘殿里的另外两个妃嫔，与德妃那里的气氛不一样，苏娇来宸妃这里，经常能瞧见宸妃与她们在一块儿说笑，气氛十分的好。 苏娇进去之后，跟宸妃和两位娘娘行了礼。 宸妃脸上带着笑容，友善地看着她：“苏大人不必多礼，刚好我跟两位妹妹们正说到苏大人呢。” 苏娇就浅笑着看着她们，等着宸妃给自己解惑。 “苏大人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的人才，此前我偶然得了你做的香脂，就觉得十分得用，如今宫里的妃嫔娘娘们也都赞不绝口，可见是真的很好用。” “多谢娘娘谬赞，下官也只会做这些小玩意，不值得一提。” “如何是小玩意，苏大人难道不知道，你做的香脂如今在宫里已经有市无价，炙手可热了吗？” 第293章 操碎了心 苏娇心里一动，抬头去看宸妃，她脸上依然是温和至极的浅笑，眼里笑意盈盈，也在看着自己。 “苏大人或许不知道，在这后宫里，容色比什么都重要，各宫娘娘们为了能够更美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宸妃加深了笑容：“不过苏大人如今知道，也不迟，以苏大人的聪明才智，应是很快就能够明白。” 苏娇已经明白了，宸妃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用那些香脂来敛财？ 或许真的可行，宫里的人最不缺的怕就是银子，各种渠道弄来的银子，花用起来也不心疼，只要自己做的香脂真的有效，她们一定会愿意花大价钱来买。 苏娇稍微想一下就觉得心跳微微加速，她也不是只能卖香脂，她还会做口脂，兴许研究一下，还能开发出一整套的彩妆出来！ 女人的钱，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女人的钱，是很好赚的！ 苏娇几乎是立刻就心动了，可也不过心动了几秒，她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旦自己开始敛财，她怕是跟着深宫，就牵扯不清了…… 她是财迷，对银钱没什么抵抗力，但苏娇也并不是一味地扑到钱眼里，以至于愿意放弃别的追求的东西。 苏娇眨了眨眼睛，仿佛反应慢了一拍：“娘娘的意思，下官自然明白，只是下官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做出那么多来，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下一次下官尽量争取多做一些，好让每一位娘娘都能够得偿所愿。” 她笑容天真，宸妃脸上的笑意却有一瞬间的凝固。 自己是这个意思吗？她跟苏娇说这些，是为了让她多做一些，各宫各殿都能送到，不厚此薄彼吗？ 宸妃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苏大人怕是没明白，苏大人拥有的本事，可以让你在后宫里炙手可热，你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这是旁人没有的幸运，苏大人难道并不在意？” “娘娘，下官没有必要在后宫里炙手可热，下官从始至终，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下官是个大夫，能够给人治病便心满意足。” 苏娇这算是将话说明白了，她看到宸妃的脸色并不好看。 想来宸妃是想提点自己的吧？故意跟旁人炫耀苏娇做的香脂，让德妃知道，要求苏娇做出来，等她的香脂在宫里供不应求的时候，再提点她该如何做。 一旦苏娇动了心照做，必然会对宸妃心生感激，宸妃也会暗中握住苏娇的把柄，往后两人怕是就得牵扯不断了。 可苏娇居然毫不动心……其实是动了的，但可以忽略不计……她决绝地拒绝了宸妃的提议，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 在宸妃看来，这根本没有人能拒绝才是！ “苏大人可想清楚了，这宫里，可没有苏大人想的这么简单，只会看病就成了？苏大人在宫里待的时间还不长，有些事情还并不知晓……” 宸妃的话一落，她身边的两个妃嫔，也都纷纷开口。 “苏大人，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娘娘最是不喜欢管这些事情，为了大人算是操碎了心，你往后就知道娘娘的苦心了。” “说的是呢，娘娘为了大人可是盘算了许久，此事对大人来说只有好处，苏大人如今是风生水起，可花无百日红，大人又怎能保证往后一直如此呢？尽早替自己打算，才是正理。” 两位妃嫔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宸妃自己倒不说话了，只脸上表情淡淡，似是有些吃力不讨好的伤心模样。 苏娇心里觉得也是绝了，宸妃实在是将自己的人设贯彻到底，一副为了她呕心沥血的表情。 这本身就很让人起疑心啊！自己跟她什么关系，她会为自己打算到这个地步，苏娇才刚进宫，跟宸妃见过几面？哪里来如此深厚的友谊？ 不过苏娇也理解，宸妃平日里怕也是如此做派，旁人瞧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但她觉得！ “下官对娘娘的好意无比感激，感激涕零，可下官只是个女子，没有太大的抱负，如今能在皇上身边做事，已是觉得祖上冒了青烟，并不敢有别的想法。” 苏娇始终就一个意思，她胆小、怕事，且知足、愚钝，对于娘娘的心意，只能心领，别的就算了。 宸妃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语气越发温和：“如此，也是本宫想岔了，苏大人这样也好。” 她眼里并没有负面的情绪，瞧着让人如沐春风，倒是让苏娇警觉起来。 这位娘娘又要干嘛？ 这么看来，德妃娘娘还更好一些，至少德妃娘娘想要刁难她，都是直接开口的！ “慕桃，去瞧瞧公主可在屋里，昨个儿听见她说胃有些不大舒服，刚好苏大人在这里，也让苏大人给她看看。” 总算到了诊治的环节，苏娇松了口气。 宸妃娘娘的女儿倾月，苏娇之前也见过一面，印象……嗯…… 倾月公主的年纪与阿箬公主相仿，两人在宫里也时常会让人拿出来做比较，苏娇便听见过一二。 都说倾月公主性子活泼，喜笑，见了人都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与她的母妃很是神似，因此在宫里的名声很是不错，皇上似乎也挺喜欢见到她。 阿箬公主就与之相反，不爱说话，生性孤僻，从来也不多与旁人多说两句，更别说笑了。 因此倾月和阿箬同时出现，倾月总是能得到更多人的注意，将阿箬的存在完全掩盖住。 不过苏娇更喜欢阿箬，因为这位倾月公主，太公主了…… 倾月就是从穿着打扮上，也与阿箬截然不同，倾月穿的衣衫，十分的华贵艳丽，头上的珠钗佩饰珠光宝气，明艳照人，一看就是公主的架势。 苏娇见到倾月的那一次纯属偶然，她那会儿正在给宸妃娘娘诊脉，倾月从外面跑进来，怕是也没瞧清楚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太医院里的医女，嫌苏娇站的地方碍了自己的事儿，抬脚就想将她踢到旁边。 第294章 特别贵 后来还是宸妃娘娘厉声喝止了，不然苏娇怕是要受到无妄之灾。 等倾月知道了她是苏娇，知道她便是在皇上面前做事的人，脸上这才换了幅表情，换成大家口中说的，满脸笑容。 倾月之后对她就十分客气，但大概是苏娇见过了她卸下笑容的模样，苏娇瞧着觉心里十分不得劲，她总能从倾月偶尔显露出来的眼神里，看出不屑和鄙夷。 苏娇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别人对她不屑和鄙夷，她又不是银子，自然不会人人都喜欢她，可她实在是不喜欢明明看不上她还要装得一副热情热络的模样，特别的难受。 宸妃让人去请倾月过来，苏娇安静地在那里等着，过了一会儿，倾月便带着一身香气走了进来。 “母妃，苏大人。” 苏娇给倾月公主请了安，倾月立刻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瞧着还挺想挽她的手臂。 “苏大人不必多礼，对了，苏大人做的那些香脂可还有？我用了觉得很是不错呢，苏大人可真是有本事。” 倾月生的貌美，这宫里的公主，大多都很漂亮，娘娘们的基因在这里呢。 后宫中不光是娘娘们，公主们之间，也会暗中攀比，比容貌，比才华，比人气，倾月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苏娇的香脂，她如何能错过？ “公主能喜欢，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往后会多做一些。” “那就先谢谢苏大人了。” 苏娇脸色平和：“下官听闻倾月公主身子有些不适？请容下官为公主请脉。” 宸妃笑起来：“你们去倾月那里吧，你们年纪相仿，也能说得上话，没有我们在，应是能相处得更愉快。” 倾月立刻应下，亲昵地拉起苏娇的手：“苏大人我们走吧，昨个儿我从哥哥那儿得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正愁没人陪我玩呢。” 苏娇被她拉得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匆匆给宸妃行了礼就被拉出了门。 宸妃在她们身后掩着嘴轻笑：“瞧瞧，倾月这丫头可是很少会与人这么投缘呢。” “是呀娘娘，公主似乎很喜欢苏大人呢。” “她们年纪差不了几岁，正该是刚好能说得上话，也不奇怪。” 宸妃垂下眼，嘴角的笑意迟迟不退。 她的皇子能耐不如别人，在宫里籍籍无名，可倾月不一样，倾月在这些公主们当中，应数皇上最为在意的才是，皇上但凡提起公主，总会想到倾月。 可近来，宸妃却从皇上口中几次听到了阿箬的名字。 那个阴沉胆小，毫无存在感的丫头，何德何能让皇上记得她？ 宸妃只暗中让人打听了一下，居然又是苏娇！ 好像是自从阿箬见过了苏娇之后，便开始有了变化，也敢在皇上面前说话了，也肯表现自己了。 那样不中用的丫头都能有如此巨大的变化，若换了自己的倾月呢？她比任何一个公主都要好，都要聪敏，若是她，必然会成为皇上最喜欢的女儿，没有之一！ …… 倾月拉着苏娇去了屋里，一脸天真烂漫地拿出许多东西来，与苏娇如同朋友一般跟她分享。 “这是我皇兄特意从宫外给我带进来的，出自名匠之手，你瞧这小兔子雕的，活灵活现，像是随时能蹦起来一样。” 倾月往苏娇手里塞了一幅玉雕，雪白的玉色极为莹润，雕功上乘。 苏娇对这些风雅之物欣赏不来，只觉得……很贵…… 这玩意若是碎在自己手里，她恐怕赔不起吧…… 苏娇赶忙小心地将玉雕放下，生怕自己一个手抖。 “苏大人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的，只是太贵重了，下官惶恐。” 倾月咯咯咯地笑起来：“苏大人可真爱说笑，你在父皇身边，什么样的宝贝见不着，还说什么惶恐。” 倾月又开始给苏娇介绍起别的宝贝来。 别说，她这里的东西，当真都是宝贝。 饶是苏娇对这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也能看得出其中的价值。 “公主殿下，还是让下官给你诊脉吧。” 苏娇就想着赶紧完事儿能赶紧离开，她捉摸不透倾月这是什么意思。 倾月抬起头来：“苏大人，为何我觉得你总是对我有些疏离呢？难道倾月有哪里做得让苏大人不高兴吗？”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下官对殿下始终敬重，何来疏离之说？” “可我听闻苏大人与阿箬妹妹的关系更好一些，我也想与大人更亲近一些，若是我有哪里不如阿箬妹妹，苏大人尽可以直说，我一定会改。” 苏娇震惊了，倾月说的是什么鬼话？ “倾月公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阿箬公主也并非十分亲近，不过是给她调理了几次身子而已，承蒙公主殿下厚爱，下官感激不尽，不过下官身份卑微，如何敢逾越跟殿下亲近？” 苏娇说的很是谦卑，余光始终注意着倾月的表情，不出意料地从她脸上又瞥到了一抹得意。 这位公主殿下怕也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配与她交好吧。 倾月确实如此觉得，她是谁？国朝的公主殿下，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医女，哪里有资格跟自己亲近？ 可是母妃却让她这么做，倾月心里不乐意，只是也知道母妃的话是不会错的。 再说，她怎么能让阿箬那个闷葫芦爬到自己的头上？前两日听闻父皇还特意赏了阿箬一些东西，都没有赏给自己！ 因此倾月尽管心里不愿意，还是听话地来接近苏娇，希望她能告诉自己，她是如何让阿箬变得能引起父皇的注意的。 “苏大人怎能如此妄自菲薄？连我母妃提到大人，都赞不绝口，苏大人若是没本事，如何能在父皇身边做事？我对苏大人心里十分钦佩，都身为女子，大人却如此能力出众，令我自愧不如。” 倾月表现出来的样子倒是像模像样，只可惜，苏娇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 “公主殿下实在是太高看下官了，下官只是个行医的大夫，靠着手艺吃饭而已，公主殿下，我来这里的时间太长了，一会儿皇上该找我了，下官还是先给殿下诊脉吧。” 第295章 要不来我送你 苏娇再一次提出请脉，且搬出皇上作为由头，倾月吸了口气，只得将手腕伸出去。 苏娇诊过脉之后，开了张方子给她，便提出要离开。 倾月特别热情地亲自送她出去：“苏大人，往后若是没事，我也能去找你吗？” “这个……恐怕不成，下官事务繁忙，唯恐殿下扑空，那便是下官的不是了。” “我挑你不忙的时候去。” 苏娇笑容浅淡：“公主殿下金尊玉贵，下官一介粗人，实在惶恐。”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大想与倾月相处，若是自己答应了，让皇上瞧见倾月来找她，还以为她和宸妃有什么关系呢。 倾月的好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她本就性子高傲，哪里能忍受得了苏娇对她的冷漠？自己如此给苏娇脸面，她却始终不知好歹！ 倾月的眼睛里的光冷了下来，也没再继续说话，任由苏娇离开。 宸妃在苏娇离开之后，将倾月找了过去：“如何了？她可说了阿箬究竟是为何会忽然有了改变？” “说什么说？母妃，那就是个医女而已，您为何非要我如此抬举她？她根本就不识抬举！” 倾月在没人的时候，脸上再没了平易近人的笑容，眼色狠厉地发着脾气。 “她算什么东西？我一次次给她脸，她连接都不接一下，还真将自己当成什么玩意了！这种人，您还让我特意跟她亲近？我才不要！” “她真的没说什么？” “说了啊，她说她身份卑微，不敢与我亲近，这倒是实话，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宸妃慢慢地眯起眼睛：“可阿箬就是因为跟她接触之后，变得不一样起来，你父皇已是多次提起了她的名字，倾月，你难道想被阿箬那样的人比下去？” “我当然不想！可这个苏娇软硬不吃，我能有什么法子？母妃，会不会是您弄错了，父皇不过是偶尔记起了阿箬而已，她那个死气沉沉的模样，哪里能因为一个人就有了转变？” 宸妃垂下眼眸，莫非，真是她太敏感了？ …… 皇上近日得了一批贡品，都是适合年轻姑娘们裁衣的料子，颜色鲜嫩，很适合宫里的公主们。 “趁着节礼，将料子给各宫公主们都送一些去。” 多福应下，刚准备让人去做，又听见皇上叫住了他。 “这批料子里是不是有两匹月华缎？” “回皇上，是有两匹。” “把这两匹……给阿箬送去，朕瞧着她身上穿的衣衫太素了。” 多福低着头：“是。” “朕的那方灵兔镇纸也一并给她送去。” 皇上吩咐完，复又低下头批阅奏折。 多福抿了抿嘴角，立刻下去差人去办事，末了小心叮嘱：“阿箬公主那里，必要小心伺候了。” 这位阿箬公主，不声不响地便让皇上记在了心上，皇上从前对公主们可没什么偏倚的，大家皆以为倾月公主算是皇上最喜爱的女儿，如此看来，都猜错了。 阿箬得了那两匹月华缎，倒是没有多开心，可那方灵兔镇纸，着实让她喜笑颜开。 “多谢父皇赏赐。” 阿箬捧着镇纸爱不释手，从前她偶然在父皇那里瞧见过一次，当时就很是喜欢，可这是父皇的东西，她也只敢看看，并且看的机会还不多。 后来苏大人知道，苏大人便怂恿她大着胆子跟父皇讨要试试。 阿箬连连摆手，这不成的，她怎能跟父皇要东西呢？ “有什么不成？不过一块镇纸，皇上那里还缺这个？你就瞧着皇上何时心情好，直接开口跟他要，要不来我送你一个。” 苏娇说得大言不惭，天知道她哪里有这种宝贝能送人哟。 但阿箬被她镇定自若的劝说给唬住了，于是当真按着苏娇说的，在一次皇上夸了她之后，跟皇上提出了想要这块镇纸。 没想到，皇上想都不想就应下了，这就给她送了来。 阿箬心里又涌出一丝丝的勇气，好像，一点儿都不难。 父皇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那么可怕。 阿箬高兴地去玉昭容面前嘚瑟了好一阵：“母妃，我想给父皇抄写几遍经书，保佑他福寿安康。” 玉昭容点点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去吧，你父皇一定会高兴的。” 多不容易啊，阿箬与皇上当真如同天底下最寻常的父女一样，玉昭容觉得就算她此刻死了，皇上也应是不会亏待了阿箬！ 阿箬步履轻盈地回了屋子，玉昭容认真地看了看那两匹月华缎，吩咐人去绣坊找几个手巧的宫女来，这是皇上的好意，得做的漂漂亮亮让阿箬穿着给皇上看了才成。 …… 临华殿，倾月瞧着宫人送来的锦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倾月谢父皇赏赐。” 她谢了恩，身边的宫女给小太监们塞了荷包，倾月上前，笑容满面地问。 “公公，听闻这次进贡的锦缎里，有两匹月华缎，怎的我没瞧见？莫不是父皇没赏赐下来？” “这……” 小太监面露犹疑，倾月噙着笑容又在他手里塞了个大的荷包，小太监才压低了声音：“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奴才似乎瞧见，有人捧着月华缎往栖玉宫的方向去了。” 倾月脸上的笑容，陡然出现一丝裂痕，她险些没能绷住。 “原来是这样啊，阿箬妹妹平日里不争不抢，穿着打扮也着实素净了些，父皇惦记着也是应当的。” 她笑容勉强，让贴身宫女将小太监们送出去，脸上的表情立时就变了。 “父皇怎的如此偏心！月华缎我连一匹都没有过，却两匹都赏给了阿箬？” 倾月气得随手拿起一样东西砸在地上，砸完才发现，那是哥哥送她的玉雕。 她身边的小宫女大气不敢出一声，倾月慢慢侧过脸，眼睛眯起来：“你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敢弄坏了我心爱的玉雕？” 小宫女都吓蒙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想要替自己辩解，可倾月已经喊人进来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下去杖毙。 第296章 天壤之别 一地的碎玉让倾月的怒气更甚，她冲到了宸妃那里：“母妃！” 宸妃瞧了她一眼，转过头对两位妃嫔笑道：“两位妹妹先回去吧，明日我再与妹妹们好好说说话。” 等两人走了，宸妃才不认同地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都与你说过，不管何时，都不该让人瞧出你心里在想什么才是？” “我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母妃，皇上竟然将两匹月华缎都赏给了阿箬，她凭什么？” 宸妃喝了一口茶：“不过是月华缎，也值得你如此生气？你从前得的赏赐，比阿箬可多多了。” “那也不成！那些本该就是我的，父皇到底是怎么了？是觉得阿箬可怜吗？” “或许真是如此，你在宫里的名声比她高出许多，又与她计较什么，我让你去接近苏娇，你又不乐意，这会儿你又要抱怨。” “母妃，难道我没有按着您说的做？分明是那个苏娇不识抬举，我能如何？” 宸妃叹了口气：“你呀，还是太过稚嫩，不管是当初的薛筱筱也好，还是阿箬，她们都是那种不被人重视，甚至受人欺负的小姑娘，苏娇却愿意帮她们，这说明什么？” “说明苏娇是个烂好心，觉得帮助她们，能显得自己更加高尚，这样的人，你不能硬来，你得让她对你也产生高高在上的凌驾感，她才会愿意帮你。” 倾月听得云里雾里：“那、那我该怎么做？” 宸妃笑起来：“你往后再见到苏娇，便找机会在她面前诉苦，怎么可怜怎么说，多说几次，以她如今的地位，怕是就会成了。” …… 宸妃自以为看穿了苏娇的行事，苏娇却没工夫去研究她们母女两，她在宫里见到了薛筱筱。 “苏姐姐！” 薛筱筱瞧见苏娇的时候，眼泪汪汪的就扑了过来，搂着苏娇的腰嘤嘤嘤：“苏姐姐，我好想你啊！” 苏娇也是喜出望外，搂着薛筱筱看了好一会儿：“又漂亮了，你怎么来宫里了？” 薛筱筱跟她腻歪了一会儿才说：“我是跟着娘进宫的，我就想着能不能见到苏姐姐，没想到真的见到了！” “薛夫人呢？” “我娘去淑妃娘娘那里请安了，苏姐姐，你进宫这些日子，我真的想死你了，恨不得能进来陪你才好。” 薛筱筱本质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这么久没见到苏娇，变得越发爱娇，粘着苏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线堂关门之后，我也时常会过去看看，苏姐姐，有好多人都打听一线堂怎么关门了，还有人给你送了许多东西，说是感激你之前对他们的帮忙。” 苏娇面带笑容听着，自己在京城开的一线堂时间尚短，却也被人记住了，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往后我若是再开医馆，想着要不还是改个名儿吧……” 苏娇琢磨着，大概是这个名字的风水不好，开几次都没能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为什么，我觉得一线堂很好听呢，特别容易让人记住。” 薛筱筱跟她说了些宫外的事情，但总的还是撒娇，像是要将之前的给补回来一样。 “对了苏姐姐，这次我能见到你，多亏了三皇子殿下，若不是他，我怕是进了宫也只能白跑一趟。” 苏娇顿时警觉起来：“谁？三皇子？” “是呀。” 薛筱筱浑然不觉：“我与娘进宫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三皇子殿下，他便问我可想见一见你，我当然想了！他就让我来了这里等着。” 苏娇心里了然，怪不得，她就觉得奇怪，宫里这么大，薛筱筱也没有提前说要来见她，怎么就能这么巧刚好遇上？ 可居然是萧离渊……他想做什么？ “苏姐姐，你之前跟我说过，让我离三皇子殿下远远的，可我觉得，皇子殿下人挺好的呀，你是不是误会了他什么？” 苏娇在薛筱筱头上揉了一把：“你还小，还分不出好坏来，总之，我不会害了你，你远一些总是好的。” 苏娇也没有办法跟薛筱筱说清楚，她心里在揣测着萧离渊的用意，一时间走了神，没注意薛筱筱眼睛里淡淡的光芒。 为什么苏姐姐那么抗拒三皇子殿下呢？可她觉得，三皇子殿下真的是个好人，又亲切，又耐心，若不是他，自己怎么能顺利地见到苏姐姐？ 而且…… 薛筱筱低着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而且三皇子殿下，生的那样好看，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里面含着的笑意让人心跳的很快。 薛筱筱今日跟着薛夫人进宫，也不好在外面待很久，很快被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给请走了。 走的时候，薛筱筱依依不舍，牵着苏娇的手不肯放开，眼眶都红了。 “苏姐姐，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苏娇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如今变得很好，便是我不在，你也没问题的，筱筱长大了，在宫外一个人，也不要被人欺负了去。” 薛筱筱用力点头，眼泪汪汪地被宫女带走。 苏娇笑起来：“筱筱如今居然变得这么漂亮，再加上她这个性子，喜欢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秀巧也看着薛筱筱离开的背影：“姑娘，薛姑娘跟刚见着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呢。” 她刚来一线堂那会儿，身材胖胖的，声音轻不可闻，怯懦地问苏娇是不是大夫，那时候，谁能想到她可以蜕变成如今的模样？ 苏娇满心想要开医馆，也正是因为这些。 她希望自己花了巨大的时间和心血学会的东西不要浪费了，希望就算自己换了一个时空，也依然能变得有用，她开的医馆，可以给别人带来希望和用处。 而如今…… 苏娇抬头，高高的宫墙将天空挡住了一小半。 她被困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 苏娇难得地感叹了一番，带着秀巧继续走，转过一道宫墙，苏娇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她面前，站着萧离渊。 第297章 色令智昏 “三皇子殿下。” 苏娇丝毫不停顿地行了礼就打算离开，萧离渊也不去拦，只懒洋洋地问。 “苏姑娘可见着了薛家姑娘？” 苏娇的脚步停住，转过身去看他：“三皇子此言是何意？” “你别多心，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瞧着你似乎挺喜欢薛家姑娘，因此特意将她送到你面前，想要讨你欢心，见着了她，你可高兴？” 苏娇……苏娇一点儿都不高兴！ “殿下，我与筱筱关系亲厚，因此更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她的性子不适合进宫，还请殿下往后不要多此一举。” “啧啧啧，真是凉薄。” 萧离渊微微摇了摇头：“薛家姑娘心里可是总想着见你一面，我说我能够帮她的时候，她眼睛里亮起来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心动呢。” 苏娇的表情倏地冷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离渊。 萧离渊却反而弯起了嘴角：“又是这副防备的表情，你怎么只对我这般抗拒呢？你在七弟面前，也是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 “七皇子殿下不会跟您一样，对我身边的人虎视眈眈。” “你这词儿用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薛姑娘如今出落得楚楚动人，我瞧着心动，难道不是正常的？” 萧离渊就是忍不住想要激怒苏娇，看她到底会对自己做什么。 苏娇忽然动了，上前几步走到萧离渊的面前，与他的距离十分接近，让他能更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的警告。 “三皇子殿下，我这人如今，孑然一身，没什么可在乎的，所以我的脾气并不太好，筱筱是个单纯的孩子，皇子殿下若是还有良知，就请放过她。” “她叫我一声‘姐姐’，我应了，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误入歧途，三皇子还请，三思而后行！” 苏娇这不是第一次警告萧离渊，不过这一次她显露出来的气势，让萧离渊啧啧称奇。 “‘误入歧途’？苏姑娘说的未免严重了一些，我只是觉得，薛姑娘的身上，隐隐能看出你的影子。” 萧离渊仍旧慢条斯理：“我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不明白。” 苏娇木然着脸：“三皇子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三皇子，请好自为之。” 苏娇带着秀巧和榆甜面无表情地离开，总算是表现出了皇上面前红人儿的架势来。 萧离渊在她身后，缓缓扬起嘴角：“瞧着还挺能唬人，明明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走了很远，苏娇胸口才渐渐平复下来，仍旧气的不行。 “筱筱还说什么，觉得他是个好人？这丫头的眼睛上蒙了什么玩意？如此识人不清？” 秀巧安慰：“薛姑娘也是个聪明的，应是能看得清楚三皇子殿下的真面目。” “我是怕她被美色所惑，一时间昏了头。” “哪儿能呢，哪儿有瞧见美色就昏头的人。” 苏娇看了秀巧一眼，秀巧默默闭上嘴巴，哦，她家姑娘好像就有这个毛病。 在一旁一直装哑巴的榆甜，此刻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这位三皇子殿下似乎对您……有讨好的意思，您为何如此拒绝呢？” 苏娇叹了口气：“还记得徐雪儿吗？” 榆甜脸色一白，她一点儿都不想记得！ “她就是三皇子的人，婉昭仪病逝了，你猜猜看，徐雪儿会是个什么下场？” 榆甜身子抖了抖，结结巴巴道：“大人还是、还是与三皇子殿下保持距离为好。” “孺子可教。” 苏娇很是欣慰，这就对了，薛筱筱对萧离渊有不清醒的认识，约莫还是她并不知道萧离渊都做过什么，等下次自己再见到她，一定要详详细细地跟她说明白。 …… 薛筱筱天真烂漫地跟在母亲身边，跟她说今日见到了苏娇，她有多高兴。 “娘，苏姐姐还夸我了呢，我可不能让她失望。” 薛夫人就笑：“你呀，就只听你苏姐姐的话。” “哪儿有，我也很听娘的话。” 薛筱筱笑容可掬，忽然两人被拦住，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地站在她们跟前儿。 “给两位贵人请安，三皇子殿下想请薛姑娘移步说两句话。” 薛夫人有些紧张：“三皇子殿下找筱筱说什么话？公公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夫人无需担心，皇子殿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薛姑娘，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薛夫人心里是不乐意的，好端端的，皇子殿下有什么问题非要问筱筱？ 可薛筱筱脸上，却悄悄飞上一抹红晕：“娘，我就去回两句话，您放心，三皇子殿下人很好，不会为难我的。” 薛夫人：“……” 在宫里拦路就已经是为难了好吗？ 不过三皇子殿下的意思，薛夫人也不好违抗，只是再三嘱咐了薛筱筱不可失礼，才心中忐忑地让她跟着过去。 与薛夫人的忐忑相反，薛筱筱心里很是期待，又能再见到三皇子。 薛筱筱跟着小太监走了一会儿，便得偿所愿地瞧见了萧离渊，她看到他脸上令人心动的笑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三、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我想见一见薛姑娘其实并不合礼数，难为薛姑娘并不介意。” “三皇子殿下又不会做什么，我为何会介意？” 薛筱筱不敢多看他，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萧离渊。 天底下如何会有这般好看又温柔的男子？让薛筱筱见过的其他男子都黯然失色。 萧离渊怎么会注意不到薛筱筱的举动，他只浅浅地笑着，心里想，苏娇对自己那般不信任，不顾身份的一次次警告自己，好像是他不择手段一样。 那是因为苏娇没瞧见薛筱筱的模样，哪里还用自己对她做什么？ “殿下，想要问我什么？” 薛筱筱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免得被三皇子殿下瞧出什么来，那就太丢人了。 “唔……你可顺利见到了苏娇？” “见到了，多谢殿下，若是没有您的帮助，今日我怕是见不到的。” 第298章 好可怜哦 薛筱筱眼里十分开心，真诚地跟萧离渊道谢。 “见到了就好，她在这宫中也没个认识的，我瞧着她对你很是喜欢，想来见到你，一定也会很高兴。” 薛筱筱愣了一下，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想问你这个而已，薛姑娘赶紧回去吧，别让薛夫人等久了。” 萧离渊朝着薛筱筱弯起眼睛，又笑了笑，才风姿翩翩地转身离开。 “薛姑娘，我们走吧。” “哦，好。” 薛筱筱跟着带她来的小太监，原路又回去，走了几步，她回头去看，已是看不见萧离渊的身影。 “筱筱，你怎么了？” 薛夫人见到她，立刻察觉出她的情绪，薛筱筱回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娘，我们出宫吧。” 原来是这样。 薛筱筱也很奇怪，自己又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为何三皇子殿下会主动要帮她见苏姐姐呢？ 原来是因为苏姐姐的关系。 想想也不奇怪，连她都那么喜欢苏姐姐，三皇子殿下喜欢苏姐姐的话，实在太正常了，苏姐姐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招人喜欢，谁会不喜欢她呢？ 回宫的路上，薛筱筱心里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负面的情绪，她只是微微有些失落。 原本她对三皇子殿下，就没有太多非分之想，只觉得他真的很好，哪儿哪儿都好，那样的人，喜欢上了别人，只能说明，那人是值得的。 事实证明，确实值得。 可苏姐姐对三皇子…… “唔……三皇子好可怜哦。” 薛夫人听见薛筱筱莫名其妙的叹息，眨了眨眼睛：“筱筱，真的没事儿？三皇子殿下跟你说了什么？” “真的没什么，不过是问问今日可有帮到我。” 薛筱筱扬了扬嘴唇又落下，三皇子在背后为苏姐姐做了这些事儿，苏姐姐却对三皇子十分忌惮，真的，好可怜啊…… …… 薛筱筱认为，苏娇是因为不知道萧离渊做的一切，才会对萧离渊有所偏见，苏娇也同样认为，薛筱筱是不知道萧离渊做的事情，才会被猪油迷了眼。 苏娇无意间见到了萧离然，也顾不得避嫌了，赶紧上前叫住他。 “七皇子殿下。” 萧离然站住，苏娇在宫里见着他，一向是会避开的。 “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大人可能在宫外的时候帮我看顾一些筱筱？那丫头……好像被三皇子给迷住了，我怕三皇子会对她做什么。” “薛筱筱？” 萧离然微微扬眉：“我记得三皇兄喜欢的女人，似乎不是薛筱筱那样的？” “嗯，他喜欢我这样的。” 萧离然：“……” 秀巧：“……” 苏娇一时也是急了，解释道：“三皇子约莫是瞧中了我的本事，想要让我为他所用，我没答应，他好像将筱筱当成了我的弱点，反正、反正我也知道他不是喜欢筱筱，就是这样我才担心。” 萧离然想了想：“我明白了，我会让人多注意的。” “多谢萧大人。” 两人反正已经说上了话，萧离然干脆多与苏娇说一会儿。 “你在宫里待得可还成？我会想法子让你出宫，不过父皇最近对你很是倚重，他的身子也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所以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出不去。” 苏娇红嫩的嘴角弯起来，果然理解她的，只有萧大人。 其他人都那么羡慕她，以为她会对如今的日子感恩戴德，觉得这是她的造化。 可只有萧大人让她别着急，他会想办法帮自己出宫。 “多谢萧大人，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苏娇笑容可爱：“我这会儿还应付的来，萧大人不必担心，不过萧大人，请你一定要加油。” “……这是在为我鼓劲？放心，我会的。” 萧离然淡然的微笑，让苏娇很是安心，她绝不会看错人，萧大人定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便去找玉昭容，她会帮你，如果情况紧急，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会竭尽所能地保住你。” 这是萧离然对苏娇最大许诺，苏娇明白，她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举动，可这份保证，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幸好，我当日遇到的是萧大人。” 苏娇圆圆的眼睛弯起来，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她进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崩溃，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有退路的，或许艰辛，但萧大人绝不会不管她。 …… 苏娇心里得到了安慰，人稍稍松懈了下来。 如萧离然所说，皇上近来的身子康健了许多，气色上就能看得出来。 皇上自己也感觉得到，对苏娇很是嘉许。 “你在朕耳边整日说的那些话，没有白说。” 苏娇很想翻白眼，但她不敢。 “皇上能明白下官苦心就好，只不过皇上切不可大意疏忽，人的身子是最诚实的，您怎么对它，它便会做出真实的回报。”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朕哪里能不明白？你往后嫁了人可怎么得了，定是会将家里管得严严实实。” 皇上拿她逗趣，但凡是姑娘家提到嫁人成亲之事，都是会不好意思的，皇上还没见过苏娇不好意思的模样，还怪好奇。 然而，这次皇上依旧没有见到。 苏娇听到皇上的话，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可是记得皇上总是将她跟萧离渊凑一块儿的事，谁要跟萧离渊的名字放在一块儿，真要凑，她宁愿跟七皇子凑一块儿！ ……当然，苏娇也就这么想想，她没有要当妾室的意思。 “皇上，下官往后没打算嫁人。” 苏娇勇敢地说了出来，脸上认真的表情让皇上一愣，随后微微皱眉：“你一个小姑娘胡乱说什么？” “下官并不是随便胡说的，下官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 “你一个女子，不嫁人，不生子，那你想干什么？” “下官想行医救人，悬壶济世。” 苏娇说得大言不惭，说的越是豪气万丈，就越是能唬得住人。 “胡闹！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女子到了年纪就该嫁人，相夫教子，这才是正理。” 第299章 闹脾气要命 “皇上你先听下官说完啊！” 苏娇语气里带上了撒娇，软软糯糯的打消了一些皇上的不悦。 “你说。” 苏娇正色道：“皇上有所不知，下官行医，所遇到的病人当中，十之七八都是姑娘家，女子不易，身上许多顽症又不好对寻常的大夫说，下官的出现，能帮得上她们。” “可下官若是成了亲，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家里，如何还能去行医救人？不过是牺牲下官一个，便能造福许许多多的女子，皇上觉得，难道不对吗？” 苏娇绝口不提什么男女忠贞之类的话题，提了这事儿就不能善了，她换了个切入点，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说法皇上应是能够听得进去才是。 果然，皇上脸上浮现出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自己呢？” 苏娇笑容讨喜可人：“下官这辈子，已经很值了，能自力更生一步步来到京城，能给皇上调理身子，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够如下官一般幸运，所谓有得必有失，下官没什么好遗憾的。” 皇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再提此事，苏娇松了口气，自己不想嫁人的念头，算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了吧？ 这样就好，她就怕皇上觉得她讨喜可爱，一冲动给她指一门婚事。 皇上指的婚，她怕是也没办法拒绝，那到时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苏娇会这么想，并不是她自命不凡，是皇上当真对她很是喜欢，连宫里的家宴也让人算上了苏娇一份。 苏娇得知之后莫名其妙：“我？我去参加什么宫宴？我只是个大夫！” 多福公公笑的一脸褶子：“苏大人过谦了，这宫里谁会只将您当大夫来对待？是皇上亲口说的，要您一块儿参加。” “不能不去吗？” 多福楞了一下，摇摇头：“不能不去。” “可宫宴，我去干什么呀！” 苏娇觉得有那个时间，她情愿用针灸人偶多练习几遍针法。 多福公公头疼，这种殊荣落到谁头上，那都会是欣喜若狂，感恩戴德的反应，能参加宫宴，是莫大的荣耀，怎么到苏大人这里，她居然还有些不情愿呢？ “苏大人，您去了就成了，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荣耀，皇上还让奴才给您送些行头来，你只管谢恩便是。” 苏娇犹豫了一下，还是谢了恩，多福公公一口气才喘匀咯。 “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多福公公走了两步又回头，语重心长地说：“苏大人能得皇上的欢心，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还望大人珍惜，皇上是个宽厚之人，定是不会亏待了您。” “多谢公公提点。” 苏娇知道多福是为自己好，但她真心觉得，这样的赏赐是不成的，皇上若是赏她银子，她一定会开开心心地谢恩。 多福送来的行头，秀巧和莫颜去整理了一番，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艳。 “姑娘姑娘您快看，这衣衫也太好看了吧！” “还有这珠钗，天哪，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我在外面可是极少见到这般精致的。” 苏娇看过去，秀巧手上的衣衫和首饰闪着盈盈的光泽，看起来就不俗。 “好看是好看，但并不适合我，皇上赐予我参加宫宴的资格，我也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才是。” 莫颜想了想：“大人，可是这些是皇上特意赏赐给您的，您若是不穿……皇上怕是会不高兴吧……” 苏娇：“……” 会的，皇上会闹脾气！ 别的人闹脾气要紧，皇上闹脾气要命。 苏娇用手指拎着那件漂亮的衣服，一个头，两个大。 …… 宫宴，是皇家成员王公贵族联络感情的纽带，平日里疏于亲近的关系，可以在宫宴上找补回来。 宫里的人对宫宴很是看重，一旦让皇上高兴了，好处不可谓不多。 当然，有人聚会的地方，就有攀比，宫宴上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娘娘们之间，公主之间，皇子之间……两两组合都能斗得风生水起。 苏娇想想就头痛，却也不得不让秀巧帮她将衣服穿好，重新梳理头发。 榆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自告奋勇地请命：“大人，我会梳头发，嬷嬷都夸过我。” 秀巧立刻让开，姑娘喜欢简单方便的法式，要梳个复杂的她真的已经手生了。 榆甜没有说大话，她梳出来的头发精致又大方，还不累赘，再戴上搭配好的首饰，榆甜往镜子里看的时候，都看得呆住。 “好看吧？” 秀巧可得意了：“姑娘天生丽质，只可惜她平日里从没有心思好好捯饬，总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我瞧着都觉得暴殄天物。” 秀巧皱了皱鼻子，叹了口气，榆甜呆呆地点头：“好看。” 她在宫里也见过妃嫔娘娘们，那一个个的，已经是极为好看了，可是苏大人好看的很不一样，一低头一垂眸，都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那种独特气质的美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魅力，让榆甜连一丝嫉妒都生不出来，倾慕就完事儿了！ 苏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皱眉：“我觉得，这样有些太高调了，太过惹人注意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只想毫无存在感地找个角落窝着，尝一尝宫宴里的食物，然后混过去就可以了，可她这样出现，怕是存在感十足。 “姑娘，这是皇上赏赐的……” 秀巧还想再劝，苏娇扶额：“知道了知道了，只能穿不是吗？你说皇上哪里来的闲工夫还给我赐这些？他不是忙着政务时间都不够用吗？” “姑娘……” 苏娇没再说什么，脱又不能脱，还能怎么办呢，就忍着呗。 …… 等到了时辰，小卓子进来请苏娇，他看到苏娇的时候，居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大、大人……” “可是到时候了？我该去哪儿才是？” 小卓子这才如梦初醒：“大人跟奴才走就是。” 小卓子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红，眼睛只盯着地上转身就走。 第300章 不合规矩 苏娇抿着嘴，天底下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长得漂漂亮亮，容色出众？她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还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镜子里见到她的模样，心里绝对是高兴的。 可此刻，在宫里，苏娇却觉得美貌并非一件幸事。 自古以来有了权势之后的男子，想要的无非只有两样东西，美人和天下。 苏娇当然不是怕皇上对自己起心思，她已经成功让皇上对她只有对晚辈的纵容，可这宫里，有权势的人，不仅仅只有皇上一个。 宫宴设在含光殿内，苏娇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听得见人声。 地位低的人会先一步来殿内等候，按着位份逐渐来人，皇上和皇后娘娘最后才会出现。 苏娇心里还是抱有希望的，觉得就算自己能参加宫宴，那也该是最先去的，她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猫着，应是也不会吸引太多人注意才是。 然而苏娇进去之后，里面的人纷纷将目光转过来看她，她只扫了一眼就傻了。 特么这些皇子公主们怎么都来的这么早的吗？他们为何比自己先到？小卓子是不是弄错时辰了？ 偌大的含光殿，有一瞬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看到苏娇的人，心里第一个反应，是在想她是谁。 宫里何时有过这号人物？为何他们之前没有见过？ “苏、苏大人？” 阿箬离门口近，不敢相信地轻声低语，是苏大人吧？瞧着，真的很像苏大人啊！ 苏娇扫了一圈，瞧见了萧离然，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萧离然眼里满是惊艳，这是苏娇？他都快不敢认了！ 苏娇低下头，跟着小卓子走到她的位置上，苏娇深吸了一口气：“我坐这儿？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能坐这儿呢？” “错不了，是多福公公特意跟奴才说的，不会错。” 小卓子说的斩钉截铁，苏娇有种荒唐感。 她是挺想认皇上为爹的，多拉风？可她毕竟不是。 苏娇十分清醒，对自己的身份认得很清晰，可皇上这是何意？将她的位置安排在一众公主当中？这是故意给自己拉仇恨呢？这也不合规矩啊！ “多福公公呢？我去问问他。” 苏娇不肯坐下，小卓子满脸为难：“多福公公，这会儿自然是在皇上身边，苏大人怕是一时半会儿见不到。” “那给我换个位置，我想……” 她扫视了一圈，朝着最角落的位置努了努嘴：“我就坐那儿就好。” “大人，宫宴的位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可不能胡乱来。” 小卓子可着急了：“苏大人，您就安心坐这儿。” 苏娇面无表情，她怎么安心？这让她怎么安心？ “苏大人？” 阿箬悄悄地凑了过来：“是苏大人吧。” 苏娇给她行礼：“阿箬公主。” “真的是苏大人！你怎么……” 阿箬面露欣喜：“苏大人今日可真好看，真的，特别好看。” “多谢公主夸赞。” “居然是苏大人？” 倾月也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地将苏娇看了个透彻，眼里闪出意味不明的光芒。 真是疯了，她一个医女，居然也敢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宫宴上，她有什么资格？ “苏大人为何会来这里？苏大人怕是不知道，今日的宫宴乃是家宴，闲杂人等是不能出现的，不过苏大人身份不一样，可你这是……” 倾月欲言又止，苏娇叹了口气：“倾月公主说的在理，下官深以为然，要不，下官就先行告退？” 苏娇的眼睛都亮了，到时候就说是倾月公主让她离开的。 倾月也不傻，虽然说的话酸溜溜的，却也意识到了若不是皇上的意思，苏娇也来不了这里。 “我跟苏大人说笑呢，苏大人会出现，自然有苏大人的理由，倾月只是觉得苏大人与往日很不一样，才会觉得好奇罢了。” 倾月压下心里的酸意，没想到苏娇一个医女，打扮一下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平日里还真是小看她了！她该不会，就是用了这种下作的手段，才让父皇对她另眼相待的吧？啧啧啧，真是够豁的出去的。 倾月打从心眼儿里对苏娇不屑了起来，却还不敢放在脸上。 站在苏娇身边的阿箬，方才出现的时候，也引起了一小阵骚动，她身上穿的衣衫，正是用月华缎做出来的，行走间华光溢彩，与她平日默默无闻的形象很是不一样。 这含光殿中不少人都像是刚刚才认识阿箬一般，眼睛里都带着惊艳。 这些惊艳的目光，本该都是自己的！ 倾月恨不得将阿箬身上的衣衫脱下来，穿到自己身上才好！ 她才应该是宫里最为瞩目的公主，所有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才对！却偏偏无端地冒出个阿箬来。 倾月的目光从苏娇身上扫过，本以为父皇只是偶尔才会想起阿箬，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若是偶尔想起，又怎么会将两匹月华缎都赏赐给她？这样的弥补，是不是太过了？ 苏娇在这其中究竟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倾月还弄不清楚，但一定是有的，所以倾月哪怕再不屑，她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阿箬见到了苏娇很是高兴，她从来在宫宴上都不会惹人注意，她也不想惹人注意，可今日，母妃偏要她穿这月华缎的衣衫，以至于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让她颇不自在。 不过这会儿见到了苏娇，阿箬莫名地有些安心。 “苏大人，我们坐在一块儿呢。” 阿箬拉着苏娇坐下，倾月的位置在别处，却也在苏娇旁边坐了下来。 “苏大人这是头一回参加宫宴吧？你也不必紧张，宫宴并没有太多规矩，只是听父皇说几句教诲，偶尔回答几个问题而已。” 倾月热情地跟苏娇介绍宫宴的流程：“这样的宫宴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有时候父皇还会考校公主皇子们的学问，只要回答出来，父皇都是会有赏赐的，我便得过许多。” 倾月很是引以为荣，一旁阿箬也怯生生地点头附和：“倾月姐姐学识出众，总能让父皇满意。” 第301章 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倾月勾起嘴角，算阿箬识相，比起阿箬，她能胜出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母妃说得对，她不能着急，只要弄明白了阿箬到底是怎么讨父皇欢心的，她一定能做的比阿箬好千倍百倍！ 妃嫔娘娘们也渐渐来了含光殿，倾月坐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 整个殿里，就苏娇和阿箬这个最为显眼。 阿箬生的很好看，只平日实在不注重装扮，难得精心打扮一番，效果着实惊人。 苏娇就更加让人惊讶，两人放在一处，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玉昭容身边的妃子眼里露着惊讶：“玉姐姐，阿箬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有些变化。” 玉昭容满脸欣慰，瞧见阿箬偶尔扬起的笑容，心都化了一般，她的女儿能如此开怀喜悦，比什么都好。 可也有不少妃嫔瞧出了门道来。 “阿箬身边是苏娇吧？她居然能来参加宫宴？” “怕是皇上的意思，否则她哪里来的胆子？说起来，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她，连宫宴都让她参加，呵呵呵呵，或许再过些日子，她就要跟咱们姐妹相称起来了。” “啧啧啧，也是个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可也能理解，哪个女子进了宫，对这泼天的权势不着迷的？就连我宫里的小宫女儿，都会生出心思来。” “姐姐可得小心着些，那些贱皮子一个个只想往上爬，以为让皇上瞧上了便能翻身，这样人，最不能留了。” “我自是知道的，狠狠教训了几个，剩下的都算乖巧，不过这个苏娇，咱们怕是没有法子了。” 妃嫔心里对苏娇十分忌惮起来，这还没有给她位份呢，就能让皇上偏宠成这样，若一旦真成了宫里的妃嫔，还不宠冠六宫？还有她们什么事儿？ “希望皇后娘娘能看清楚这个女子的真面目，以给皇上调理身子为由接近皇上，其心可诛！” 妃嫔们看向苏娇的目光变得不善，可却影响不了苏娇，她原本对旁人就不是很在意。 “阿箬公主，这宫宴要多长时间？中途可不可以离开？” 阿箬怔忪了一下：“苏大人为何要离开？” “你不觉得我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只要是父皇的意思，苏大人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苏大人安心在这里就好。” 苏娇生无可恋，她觉得奇怪，特奇怪。 苏娇抬头，无意间瞧见了萧离渊，离得不算近，但她居然能看出萧离渊眼里的兴味。 她大概跟这个男人天生就不合吧，苏娇叹了口气，转眸又瞧见了萧离然，他也正看着自己，极度好看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很有安抚的作用。 看看，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 苏娇心里稍安，不再到处乱看，安分守己地坐在那里。 过了许久，含光殿里的人越来越多，各宫妃嫔之间互相寒暄，相熟的皇子公主们也小声说着话。 苏娇余光还瞧见了有一些大臣，应是有功之臣，特许了他们参加宫宴的资格。 那些大臣脸上受宠若惊和欣喜若狂，与苏娇平淡中带着一丝不耐的表情成鲜明对比，看的萧离然只觉得好笑。 父皇的本意是想给她奠定一下在宫里的地位吧，这丫头却不大想领情，也是奇了怪了。 苏娇正坐着，忽然一个宫女来到她身边。 “苏大人，德妃娘娘请你过去说话。” 苏娇：“……” 她抬眼去看德妃，德妃脸上一如既往的跋扈嚣张，瞧见她看过去，眉头微微上扬，就是平日里想搞事情的表情。 苏娇在心里犹豫了一秒，还是站了起来。 德妃娘娘暂时还惹不起。 从苏娇站起来开始，含光殿里的声音不知为何小了许多。 苏娇步履从容地走到德妃身边：“德妃娘娘。” 德妃的眼睛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番：“怪不得人总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话一点儿不假，你如此盛装打扮，本宫都要不敢认了。” “娘娘蕙质兰心，下官变成何样，娘娘都一定能认得出来。” 德妃闻言笑了笑：“你今儿倒是乖觉，挑着本宫喜欢听的说？” “下官何时都只想着让娘娘开心。” 德妃冷哼一声，听苏娇说话的大多时间，她都不开心！ “是皇上让你来这里的？” “娘娘明鉴，这样的场合，下官怎敢斗胆私自前来？” 苏娇心里一动，一直垂着的眼睛抬起来，闪闪发亮地看着德妃：“不过下官觉得自己的身份低微，德妃娘娘若是瞧不惯，下官这就离开。” 德妃让她离开的话，皇上应该不会怎么刁难吧？ 德妃可是宠妃，自己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听德妃的话？ 苏娇在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行，看向德妃的目光里满是期待，看得德妃眼睛都眯了起来。 “能来这儿是你走了运，本宫做什么看不顺眼？你觉得你能碍着本宫什么？” “……没准，没准会影响了娘娘的胃口？” “……你好像不太乐意？” 德妃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边笑容慢慢加深，苏娇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德妃说：“你不乐意？本宫就还挺高兴的。” 苏娇：“……” 她心里滚过了满满的弹幕，全都是需要被屏蔽的话。 德妃心情莫名好了起来，顺手从头上拔下一只珠光宝气的发簪：“来，本宫亲手给你簪上，保准你今日大放异彩。” 苏娇面无表情：“娘娘，这就不必了吧，下官往后还要给娘娘做香脂呢。” “怎么，本宫的赏赐你还瞧不上？” 德妃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能瞧着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不好过可不容易！ 苏娇与德妃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只得低头，让德妃给她将发簪簪上。 “不错，还挺适合你。” 德妃瞧着苏娇生无可恋的眼神，心里一阵畅快，恨不得让人去宫里把那些个名贵的宝贝都拿来给她穿戴上才好，金银珠宝有什么的？能瞧见苏娇连话都说不出来，德妃可高兴了。 第302章 关她毛事 苏娇声音直板：“下官多谢娘娘赏赐。” “行了，回去吧。” 苏娇在心里泪流满面，没什么力气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阿箬看向她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奇迹：“苏大人，您与德妃娘娘的关系那么亲近吗？” “阿箬公主，下官明日去栖玉宫给您诊治一下眼睛。” 阿箬：“……” “难道不是吗？这根发簪可是德妃娘娘很喜欢的，时常能见她戴着，娘娘居然赏赐给了你，我、我去给德妃娘娘请安，都不敢说话的。” 苏娇愤然地抿着嘴不说话，德妃娘娘为了让她不舒坦，可真是大手笔！ 不止是阿箬，旁人瞧见了苏娇和德妃的互动，也都只觉得苏娇与德妃关系好，德妃还亲自给苏娇簪上了发簪，德妃娘娘何时这么对待过旁人？ 苏娇不想说话，心底只盼着宫宴赶紧开始，赶紧结束，她要撑不住了。 …… 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最后出现的，含光殿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等皇上皇后娘娘坐下了，众人方才落座。 说是宫宴，也就是找个机会吃吃喝喝，皇上依着心情随便挑几个人出来，或说说话，或考校学问，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御膳房送来的菜一碟碟地送了上来，苏娇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 “苏大人，这道梅心花酿我在宫里都不常吃到，趁着凉的时候吃，滋味异常好。” 阿箬指着苏娇面前白瓷碟子里雪白凝脂，中间几点淡红色，如同梅花盛开一般，瞧着就赏心悦目。 苏娇还没吃就能闻到淡淡的乳香，清甜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她想着来这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于是拿起勺子正打算舀的时候，忽然身边的阿箬碰了她一下。 苏娇转头看她，听见阿箬小声地说：“皇后娘娘在叫你。” 苏娇这才发现，含光殿里的人都在看自己。 她立刻放下了勺子，施施然地起身。 皇后娘娘面带笑容：“果然是个天姿国色的姑娘，本宫听皇上多次提及你，得知你秀外慧中，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能让皇上开心，本宫心里十分安慰。” 苏娇谦虚地道谢，然而皇后娘娘又开了口：“既然皇上这么喜欢，本宫便做了主，破例封你为婕妤可好？” 苏娇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眼睛瞪得老大，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恐。 含光殿寂静无声，好些人都在看皇上的表情，发现皇上……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此刻，忽而听见德妃娘娘一阵轻笑：“皇后娘娘怕是没注意苏大人坐的地方，皇上如此重视苏大人，往后苏大人的婚事，怕是真要皇后娘娘操心呢。”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苏娇的位置在一众公主当中。 皇上声音低沉：“德妃所言极是，朕瞧着苏娇头上的簪子，似乎是爱妃之物？” “皇上好眼力，嫔妾也是觉得与苏大人很投缘，身为长辈，将喜欢的东西赏赐给了她而已。” “多福，前几日送进宫东西里，可是有一斛东珠？一会儿差人送到德妃那里去。” 德妃笑盈盈地谢恩：“多谢皇上。” 德妃在宫里得宠并非偶然，她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皇上对苏娇只是长辈的心思，德妃一早便觉出来了，因此她才从未将苏娇当成一个障碍。 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见状让人也给苏娇赏了东西，德妃都赏了，她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也不能没有表示。 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是将苏娇当成了晚辈来爱护，皇后娘娘心里吃惊，还能有这种事儿呢？ 就苏娇长得这副动人的模样，又年轻鲜嫩，又讨人喜欢，皇上居然拿她当女儿来疼，这能怪自己弄错了吗？ 苏娇得了赏赐，谢恩之后回去坐下，梅心花酿已经比之前要软塌了一些。 阿箬说要趁着凉的时候吃才好吃，想来这会儿的滋味已经有所逊色了吧？ 苏娇撇了撇嘴，但有总比没有好。 她又一次拿起了勺子，耳朵却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可糟了，苏大人医术卓越，咱们哪里比得过，父皇怕是要偏心了呢。” 倾月语气娇俏，带着笑容开玩笑一般地说，苏娇又再次受到了瞩目，只能将勺子又一次放下。 “父皇，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倾月在人前总是一副讨喜可爱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小女儿心态，可她什么都不提，偏只提苏娇医术出众，旁人比不了，便是在提醒众人苏娇的身份。 皇上是宫里看得最为通透的人，从前纵着倾月，是不与她计较，可不代表皇上听不出她的心思来。 “朕偏爱谁，可要得你的允许？” 皇上的声音慵懒，语气很是随意，可含光殿内融洽的气氛，骤然凝固。 宸妃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深切的惶恐。 “皇上，倾月失言，是嫔妾没教导好她，还请皇上责罚。” 倾月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跪下请罪：“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并没有那个意思，儿臣只是说笑……” “说笑？朕听着，怎么并不觉得好笑？” 倾月身子抖了起来，为何她觉得，父皇好像一下子陌生了起来，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前、从前父皇从没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听见她说话有时候还会笑一笑，现在这是怎么了？ 宸妃心里直打鼓，她也是头一次见皇上当中对倾月动怒，就因为说到了苏娇？ 皇上莫不是魔障了，倾月才是他的亲女儿，苏娇是个什么东西？ 苏娇身上的视线骤然多起来，她坐在那里，瞧着镇定自若，然而心里慌得一米。 关她毛事！ 她今儿全程能不说话就多一个字不提，还不够低调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搞得好像是自己害得倾月被皇上责备一样，她做什么了？ 苏娇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红梅花酿，化的全无形状，被身后的宫女撤了下去。 她连一口都没有尝到！她还不够委屈的？ 第303章 舞娘小姐姐 苏娇的余光扫向对面，萧离渊朝着她露出玩味的笑容，萧离然正在跟身边的小太监说话，她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身为男子好啊，没这么多糟心事儿，凭本事见真章，不用勾心斗角。 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挺喜欢自己女子的身份，也挺好。 倾月之后不敢再多话，位置换到了宸妃身边，始终垂着脑袋，再没有平日里左右逢源的活泼劲儿。 皇上也没再跟她说什么，态度温和地与另外几位公主说了会儿话，提都没有提到倾月。 “对了，阿箬。” 阿箬听见了皇上的声音，急忙起身，走到了中间。 皇上看了一会儿，露出赞许的笑容：“这样才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该穿的花枝招展的才好看。” 阿箬神态温婉地谢恩：“多谢父皇赏赐。” “你给朕说的那些故事，朕后来让人去找了，却也没找到，你可愿意将书送给朕瞧瞧？” 阿箬语气柔婉：“回父皇，儿臣得先征求苏大人的同意，方能呈给父皇。” 皇上眉头一挑：“苏娇？” 苏娇茫然抬头，怎么又叫她了？怎么回事？这不是宫里的家宴吗？是没了她都进行不下去吗？ “你的意思，你看的那些故事，是她给你找的？” 故事，什么故事？ 苏娇一脸懵，阿箬看着她轻声说：“就是苏大人给我写的那些故事。” 那些故事怎么了吗？ 皇上看到她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头有些疼：“这事儿往后再说吧，朕给你的镇纸用的可好？” “儿臣十分喜欢，儿臣还给父皇抄写了经书祈福。” 阿箬将经书呈上，皇上看过之后提点了几句，似乎很高兴，让人赏了阿箬好些东西。 如此，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瞧得出来，阿箬突如其来的变化，与苏娇脱不了干系。 宫宴还算热闹，吃的东西都很精致可口，期间还有歌舞助兴，苏娇……很喜欢。 宫廷舞娘们一个个都长得美丽动人，腰肢纤细柔软，婀娜多姿，苏娇看得目不转睛，连一旁阿箬跟她说话都没能在意。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自己往后出了宫，要不也时常请一些舞女来家里跳舞？怪不得那些男子整日喜欢去柳绿花红的地方听小曲儿，看人跳舞，她也喜欢啊！居然是这么享受的事情。 “苏大人看什么这么出神？” “舞娘，真好看啊……” 苏娇喃喃自语地出声，眼珠子就跟黏在了舞娘身上一样。 “那身段，绝了，腰可真软，一定很好摸……” 阿箬：“……” 阿箬都听傻了，苏大人怎么、怎么语气变得有点危险？ 秀巧轻轻咳嗽了一声，妄图帮苏娇寻回理智，结果却没什么作用，苏娇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脸上的表情十分陶醉，让秀巧很是无语。 “姑娘，您收敛一些。” 苏娇很不情愿：“我今晚还不够委屈？看一看美人儿提提神怎么了？我又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您还想做什么？” “没有没有，这可是宫里，我能做什么？” 秀巧面无表情，这要不是宫里，姑娘大概就能做什么了吧？ 漂亮的舞娘小姐姐，算是小小地安抚了苏娇的情绪，让她熬到了宫宴结束。 皇上和皇后娘娘先一步离开，他们两一走，含光殿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了不少。 有许多人都来了阿箬身边跟她说话，一边说，眼睛一边去瞄苏娇。 “阿箬姐姐，父皇赏赐给你的是哪一方镇纸？” 有小皇子声音糯糯地问，阿箬好脾气地告诉他，是灵兔镇纸，小皇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发出“哇”的感叹。 “可是父皇书房的那方灵兔镇纸？我见过的，还悄悄摸过两次，小兔子特别好看。” “我也很喜欢。” 阿箬与比她小的皇子公主相处的都还算不错，倾月离得远远的看着这边，眼里闪动着愤慨，这样的待遇，从前都是她的！ 从前都是她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围着，阿箬根本连星星都算不上，只能在一旁当做陪衬。 可如今，阿箬却俨然取代了她的地位，她凭什么？ 然而倾月再不甘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对阿箬奉承巴结，谁得了皇上的喜欢，谁在宫里就是有地位的，这是不变的准则。 皇上和皇后娘娘离开了，陆陆续续也就有人不想继续待下去。 德妃娘娘几乎是一同离开的，过了一会儿，宸妃带着倾月也离开了含光殿，待下去也只会成为笑话。 苏娇瞧着走了不少人，也动了心思。 “阿箬，我先回去了。” 苏娇跟阿箬打了招呼就要离开，结果出了含光殿就碰到了萧离然。 苏娇松了口气：“七皇子殿下。” “怎么这副表情？你以为是谁？” “三皇子啊，我实在是怕碰到他。” 萧离然浅笑了一下：“三皇兄经常来找你吗？” “有几次，见他一次，我就头疼一次，我都怕了。” 苏娇叹气，复又朝着萧离然露出笑脸，瞧见是萧离然，她就本能地有些开心。 萧离然见到她的笑容，嘴边的笑痕也渐渐加深，从身边的随从手里接过一个食盒，递给苏娇。 “这是什么？” 苏娇接过来，入手便觉得里面凉丝丝的。 萧离然眼睛里溢出浅浅笑意，语气十分温柔：“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今晚上也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萧离然说完，便转身离开，其实他很想跟苏娇多待一会儿，可这里人来人往很不方便，他不想给苏娇带来麻烦。 秀巧从苏娇手里接过食盒：“姑娘，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哦，好……” 苏娇收回看向萧离然背影的目光，朝着自己住的地方离开。 回去之后她立刻打开食盒，里面冰冰凉凉，一个碟子上扣着一只碗。 她将碗打开，碟子上乳白的凝脂呈花瓣的模样，中间几点红色如同梅花盛开，清甜的乳香从碟子里飘散出来。 “姑娘，是梅心花酿！” 秀巧惊讶地叫出声来，姑娘因为没吃到这个有些不高兴，可除了她，约莫没人能看得出姑娘的不高兴，萧大人居然给姑娘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第304章 本子 苏娇拿起旁边的勺子，慢慢地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甜而不腻的滋味在口中散开，化作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入胃里。 “果真如阿箬所说，很甜，很好吃。” 苏娇嘴角弯起，真的，特别好吃。 ……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花心花酿，苏娇觉得圆满了，对于皇上让她去宫宴这件事，也没那么记仇。 不过显然，皇上还没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第二日，苏娇在皇上用早膳的时候见到皇上，就觉得皇上看自己的目光不对劲。 但她就当做没看到，神态自若地在一旁伺候。 “朕一直觉得你很有本事，却也没想到，你会如此有本事。” 苏娇笑得十分谦虚：“皇上谬赞，下官惭愧。” “阿箬讲给朕听的那些个故事，是你告诉她的？” 昨晚上回去之后苏娇就想起来了，她是写过一个本子，权当做是用来练字的。 她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有哲理的小故事都记下来，没事儿翻一翻，陶冶情操，让她时刻警醒一些。 后来她认识了阿箬，这个小姑娘被玉昭容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不喜欢接触人，对人情世故更是不很清楚，单纯得不行，于是她就想到了这个故事册子，送给了阿箬。 阿箬说的故事，怕就是这个。 “下官驽钝，没想到竟能有这个荣幸，让那些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入了皇上的耳朵。” “你少跟朕说这些，那书，朕跟阿箬借来看看可成？” 皇上还从没有过要征求谁的意见，觉得还怪有趣。 然而苏娇头猛烈摆动：“不成不成，皇上若是喜欢，下官重新写一份呈给皇上。” “这是为何？” 苏娇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尴尬：“下官给阿箬公主的册子里面，有些我们女儿家的小秘密，怎好给皇上看？” “哦？” 苏娇瞧着皇上似乎更感兴趣了，眼前一黑。 她、她那上面还写了些记忆深刻的段子，有的还带些颜色，还有男子之间不太纯洁的友谊之类…… 给阿箬看她是放心的，小姑娘顶多闷在被子里脸红一阵子，绝不会外传，可若是被皇上瞧见了…… 苏娇觉得自己怕是可以先选一选埋在哪里比较好。 “皇上，那故事册子不全，下官还有好些故事没写进去，不若下官回去好好想想，写个完善的呈给皇上如何？” 皇上想了想：“也成。” 他身为君王跟自己的女儿要东西也不像个样子。 “不过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些故事？” “回皇上，下官从前生长在乡野，后来自己讨生活，又开了医馆，见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见闻也就略多一些，有些是听说的，有些是从一些杂书里看到的，下官觉得有趣就记下了。” 苏娇回答得很周全，皇上不疑有他，这样的说法也说得过去。 这件事就算是过了，苏娇立刻以最快的时间重新写了一本故事册子，还贴心地剔除了一些涉及敏感话题的故事，毕竟在皇上身边做事，该谨慎还是要谨慎一些才行。 将册子交给多福公公，苏娇才舒出一口气，瘫在美人靠上。 “我觉得，我若是不行医，靠写话本子赚钱也是可行的。” 秀巧照例无脑称赞：“姑娘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不过苏娇也只是想想，她本职工作还是大夫，学了那么多年，可不能荒废咯。 …… 宫宴之后，来相请苏娇的人，就更多了。 谁都能看得出皇上对她有多看重，因此想要与她结交的人只多不少。 尤其是宸妃，几乎已经不加以掩饰地对她示好，频繁地想要见她。 苏娇也避不开，只得去了，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倾月。 倾月一改之前的派头，看到了苏娇立刻过来：“苏大人，之前是倾月不会说话，惹了苏大人不快，还望苏大人别与我一般见识。” “公主这是做什么，下官哪里受得起。” 苏娇诚惶诚恐地让开，倾月贴着不放：“苏大人可是不愿意原谅倾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苏大人消气？” 苏娇脸皮都在颤动：“公主切莫与下官说笑，公主殿下何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下官着实糊涂，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如此是折煞了下官。” 倾月垂着眼眸甚是委屈：“当日在宫宴之上，我称赞苏大人医术出众，原本只是真心佩服大人，父皇却误以为我对大人不敬，倾月当真没有那个意思。”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公主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皇上怕也是误会了。” 苏娇勉强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那日的宫宴，早被她抛之脑后，哪里还会费心记住什么？ “这么说，苏大人是愿意原谅倾月了？” “公主殿下言重，下官哪里有那个资格。” 苏娇特别谦逊：“殿下千金之躯，下官不过污浊之人，公主不论说什么，都是应该的。” 倾月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这人，怎么就不愿意顺着自己的话说呢！ 宸妃这时才缓缓开口：“倾月，苏大人着实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你往后多多注意便是。” “是，母妃。” 倾月应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苏大人也莫怪，那日宫宴之后，我、我都不敢出临华殿，出去也只会遭人耻笑。” 她垂着眼睛，表情瞧着楚楚可怜：“往日我在宫里的地位便不稳固，多少人背后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我只能小心谨慎，不敢行差半步，可到底还是……” “我虽为公主，在宫里的颇有些名声，可我却羡慕阿箬，默默无闻也是福气，但我的处境，又不允许……” 倾月说的十分艰难，眼角流泻出来的伤感，真情实意，仿佛从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倾月公主，真的只是个假象。 苏娇在心里呱唧呱唧地鼓掌，演技派，妥妥的演技派。 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演技卓越的女子，你根本分不清楚她们表现出来的究竟是真是假。 但苏娇能分得出来，她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位倾月公主，又想搞什么事情？ 第305章 脱了吧 宫里这些妃嫔公主们想搞事情打发无聊的时间苏娇不是不能理解，但她们能不能不要总拖上自己？有什么话直说好吗？ “下官……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早日摆脱困境。” “苏大人你肯帮我吗？” 苏娇眨了眨眼睛，目光平静地看着倾月：“下官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上公主什么。” “可你不是帮了阿箬吗？阿茹从前在宫里极没有存在感，父皇十次也不会提到她一次，如今阿箬却很是得父皇的喜爱，这不都是苏大人的功劳吗？” “公主殿下说笑了，下官能有什么功劳？难道倾月公主觉得，以下官的身份，可以左右皇上的喜好？下官若是敢在皇上面前为阿箬公主说好话，兴许就连下官的下场都会变得艰难，公主殿下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可阿箬不就是遇见了你，才会变得让父皇在意？” “并非如此，下官只是个行医治病的大夫，不过是为阿箬公主调养了身子，让她身体康健，心情舒畅罢了，阿箬公主与皇上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下官能干涉的，公主殿下太过高看下官了。” 苏娇眼里浮现出淡淡的荒谬，像是倾月说了多好笑的一个笑话一样，倾月练习了半天才装出来的柔弱都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宸妃才淡淡开口：“倾月，不可让苏大人为难，阿箬会得宠，那是她的造化，与苏大人何干？” “母妃……” “好了，今日是你说一定要见苏大人一面，跟她陪个不是，如今你也做到了，还不赶紧回去思过？” 倾月愕然，却在看到宸妃警告的目光之后，还是乖乖地离开。 宸妃这才又换成了笑容：“也是本宫将她给宠坏了，倾月这孩子，从小就对皇上无比敬重，因此瞧见阿箬与皇上亲近，也想要效仿，让苏大人为难了。” “娘娘言重，下官未能帮上公主殿下，下官惭愧。” 苏娇很遗憾的模样，宸妃却知道，还是倾月操之过急，没能让苏娇对她生出同情的心思。 也没办法，倾月自小便骄纵惯了，让她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只能做出个表面，她骨子里根本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如何能够取信苏娇？ “今日请苏大人前来，除了倾月想要见你一面，还想请苏大人诊断一番。” “娘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宸妃娘娘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 她朝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退出去，很快便领着一个人进来，是个男子！ “儿臣给母妃请安。” 男子如此一开口，苏娇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朝着他行礼：“五皇子殿下。” 这位是宸妃所生的五皇子，名为萧离治，在宫里的存在感……就好比从前的阿箬在公主里一般。 他还不是如同阿箬那样默默无闻，不喜欢张扬，而是上下跳腾，都翻不出水花来，能力可见一斑…… 萧离治让苏娇免礼，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她：“那日宫宴上远远瞧见苏大人便觉得惊艳，如今离得近了，果然美丽动人。” 苏娇：“……” 她大概知道这位五皇子为何混不出名堂了。 宸妃轻轻瞪了萧离治一眼，转而笑容可掬地朝着苏娇说：“阿治最近总说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叫了太医诊脉也没有改善，苏大人的医术连皇上都信任，因此才想着让你给阿治瞧一瞧。” 宸妃听说，苏娇从前也给萧离然治过伤，她若是不愿意，自己便将此事搬出来说，她在宫里为官，对皇子厚此薄彼，莫非心里有什么想法？ 然而宸妃并没有那个机会，苏娇听了宸妃的话，表情连变都没有变一下，云淡风轻地请萧离治去一旁坐下。 “请容下官给五皇子殿下请脉。” “本宫一会儿还要见同住一块儿的妹妹们，你们不如去别处诊察吧，也好仔仔细细地弄清楚，阿治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宸妃体贴地提议，苏娇也没意见，她不怕的，自己如今可红着呢，还担心宸妃母子把她给吃了不成？ 两人被领到了旁边一个屋子里，进去之后，萧离治身边没有带人，苏娇身边则带了秀巧和莫颜。 萧离治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白花花的胳膊，眼睛盯着苏娇细长的指尖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很快，苏娇收回了手：“五皇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脉象，只是平日里要多动一动，对身体好。” 萧离治勾着嘴角：“我最是不喜欢动弹，动的一身臭汗，会让人嫌弃的。” 苏娇在心里呵呵，那只是单纯的不爱干净罢了，萧离然每日都会习武练剑，可身上总是清清爽爽。 “我给五皇子开一张方子吧。” “哎哎苏大人，我这胸口近来总是憋闷，有些喘不上气，你也给我瞧瞧如何？” 苏娇回头，看着萧离治皱着眉头的模样，淡然地说：“那请五皇子将上衣脱了吧。” 萧离治一怔，随后狂喜。 母妃还同他说，这位苏大人很是滑不丢手，不好相处，让他一定用心了，结果怎么着，自己手到擒来，她居然让自己脱衣服！ 萧离治抿了抿嘴：“那……苏大人还是让你身边伺候的丫头先出去回避吧。” “没有那个必要，她们两人跟着我见得多了，五皇子不必介意。” 萧离治：“……” 他好想知道什么叫做见的多了！ “唔，她们不介意，可我还是介意的。” “下官行医，需要有人在旁帮手，五皇子若实在介意，不若还是请太医院的御医们给殿下诊治吧。” “行行行，我脱总行了吧。” 萧离治也不磨蹭了，三下两下地将上衣脱掉，露出白花花的上身。 苏娇瞧着都辣眼睛，这位皇子成过亲了吧？然后就这么放飞自我？瞧瞧这肚腩，还有这胸部…… 苏娇此刻格外怀念萧离然精壮结实的身材，充满了力量的美感，眼前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她本着职业素养，并未露出任何不妥当的表情，一脸平静地上前，在萧离治胸口按了按：“五皇子胸口觉得憋闷，可还有别的症状？” 第306章 怕疼可不行啊 萧离治的注意力都在苏娇柔软的手上，那触感，绝了，他哪里还能听见苏娇在问什么？ “五皇子殿下？” “啊？” “五皇子除了胸口憋闷，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有的有的，会忽然心跳过快，声音大的我自己都能听得见。” 苏娇微微皱眉，皇上的心脏便很不好，莫非五皇子遗传到了？ 她仔细地给萧离治检查，蹙着眉满脸严肃的模样，让萧离治莫名兴奋。 可真是个尤物啊。 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也不一味奉承，说话的腔调带着清冷，让人觉得特别勾人，离得近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跟勾魂的小手似的，招得他心痒痒。 认真的表情，越发的让人喉咙干渴，只想看看她这般严肃态度，一旦软下来哭求着人的模样，该是多么令人着迷。 “五皇子所说的症状多是什么时候出现？前后可有用过什么食物或是汤药……” 苏娇一抬头，瞧见了萧离治眼里没来得及收起的龌龊，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要将手收回，却不想被萧离治一把握住。 “苏大人摸我胸口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苏娇：“……” 妈的真是老套到家的手段，这人身为皇子不咋地，怎么身为个男子，也不大咋地？ 苏娇可没有出现萧离治所预料的娇羞和慌张，猛地一把将手用力抽出来，面无表情道：“五皇子确实有病，下官给您诊治一番。” 秀巧捧着针囊已经准备好了，这个五皇子居然敢占她家姑娘的便宜，是疯了吧！ 姑娘最好将针囊里面的针都扎到他身上才好！ “要、要扎针吗？” 萧离治有些慌。 苏娇忽然朝着他露出一抹笑容来：“要的，下官也时常为皇上用针，五皇子不必害怕，请相信下官。” 这还是苏娇第一次主动跟他露出笑容，离得这么近，萧离治被迷得晕陶陶，头直点：“我相信，我当然是相信的。” 守在屋子外面的宫人们，很快听见了一声声隐忍的痛呼声，从一开始还能忍得住，到最后干脆喊了出来。 宫人们面面相觑，却也碍于萧离治之前的吩咐，不敢擅自入内。 五皇子在叫什么呢？像是遭到了多大的痛苦一样，不是让苏大夫瞧病来着，怎的瞧出了这样的动静？ 动静传到了宸妃那里，宸妃满脸疑惑：“你说谁在叫？” “是五皇子的声音。” 宸妃立刻起身，步履匆匆地出去，刚好瞧见莫颜从里面将门拉开：“宸妃娘娘。” 宸妃无视她大步走了进去，绕过屏风一眼瞧见了萧离治，脸色苍白，脸上满是冷汗。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不是在治病吗？” 苏娇让秀巧将针囊收收好，平静地回答：“回娘娘，正是在治病，五皇子殿下心口有些不大舒服，下官便给他施针，五皇子殿下……似乎有些怕疼。” 这个……好像是有些。 苏娇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下官也时常给皇上用银针调养，皇上并未有任何不适，五皇子殿下该多像皇上学一学才好。” 萧离治还在小幅度颤抖，他是怕疼，但银针入体的疼痛的，他还是耐得住的，但苏娇的施针，那绝不是普通的施针。 怎么会那么疼呢？疼的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宸妃听着苏娇提起皇上，哪里还有什么能说的，皇上都能忍，萧离治忍不了，难道还能以此给苏娇治罪不成，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让母妃见笑了，儿臣只是、只是一时太过惊讶，才没控制住，其实也没有那么疼……” 萧离治努力维持着平静，苏娇淡淡笑起来：“下官给五皇子再开一张方子，五皇子让人煎了来服用，症状定会很快消失。” 苏娇走到一旁，动作潇洒，很快一张方子便开好了。 宸妃脸色有些不太好，也没再多留苏娇，让她离开了。 苏娇走后，宸妃拉着萧离治坐下：“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伺候的人都说你叫的声音很凄惨，她对你做什么了？” “母妃，就针灸而已，我也是真的不大适应，没多大事。” 萧离治还想在宸妃里面逞强，死不承认刚刚差点疼到晕过去。 是真疼啊，那细细的银针扎到肉里，疼的萧离治险些跳脚。 他不承认，宸妃难道还看不出异样来？她立刻吩咐人去太医院里将她相熟的太医找来，让人重新给萧离治诊脉。 “如何了？” “回禀娘娘，五皇子殿下并无不适，苏大人针灸的一些穴位下官也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对劲，都是强身健体的穴位。” “那这方子你再瞧瞧。” “方子也是好的，用的药材都很讲究，喝了对五皇子的身子只会有好处。” 宸妃这才放下心来，这么说，苏娇果真没有耍花样？那弄得动静吓死人了！ 让太医离开之后，宸妃才有心思问萧离治：“你今日瞧见了苏娇，觉得如何？” “母妃，那日在宫宴上，我就瞧中了他，不过那会儿她好像没注意到我，你放心，我若是能娶了她，定当好好对她，绝不会再沾花惹草。” 宸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府里那些莺莺燕燕你也能忍得下去，你媳妇三天两头来我这里哭诉，我实在是头疼，这个苏娇是个能干的，很有手段，你若能娶到她，应是也能将府里弄弄干净。” “母妃，我都听您的，我什么时候能纳了她？可是不是听说父皇很看重她吗？父皇能让她给我做小？” “什么做小？那是侧妃，她一个御医，身份低贱，能给你做侧妃难道委屈了她不成？有几个女子能有她这般机遇？” 萧离治脸上露出微笑：“那就好，母妃可抓紧着些，切莫让别人抢了先，这个苏娇，儿子着实喜欢。” 宸妃浅浅地笑起来，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从苏娇在皇上面前得脸开始，就先于其他妃嫔想着拉拢苏娇，心里打的主意，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第307章 更荒唐了 在发觉皇上越发纵容苏娇的时候，宸妃就越是有要拉拢苏娇的盘算，虽说苏娇的地位实在卑贱，可只要皇上喜欢，她也不介意让萧离治给纳了。 女子成家之后，心里便会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的夫家，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多说什么，苏娇也会为了萧离治的前程打算。 宸妃能看得出来，苏娇是个极聪慧的，有了她在皇上面前做助力，自己就根本不用再担心萧离治。 只不过宸妃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让苏娇与萧离治接触，她本想着将两人初次见面，营造成天作之合的缘分，哪个女子不吃这一套？到时候萧离治与她也会更顺利一些。 但宫宴之后宸妃发现，她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之前苏娇在皇上面前吃得开，还有不少人根本不相信，区区一个小医女能得宠成什么样？因此好些妃嫔不屑一顾，也从不曾想着结交苏娇。 可宫宴上皇上的反应，怕是再不会有人怀疑。 宸妃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抢先了去，只得赶紧让苏娇与萧离治见面，但这效果…… 宸妃心里也没个底，刚见第一面，苏娇给萧离治针灸，萧离治就叫得临华殿所有人都听得见…… 她还记得苏娇轻轻叹息着摇头，说是让他与皇上学一学。 “阿治那孩子，打小就怕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可这一回他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苏娇那丫头的性子很是高傲，也不知道阿治在她心里留了个什么样的印象。” 宸妃叹了口气，她身边忠实的奶嬷嬷劝慰她：“娘娘宽心，有些女子瞧着冷硬，可到底是女子，心里都是会有柔软之处，五皇子殿下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这说明对她全无保留，兴许会让苏娇印象深刻也不一定。” “希望如此吧……” …… 苏娇对这位萧离治确实印象深刻。 回去就让秀巧打了水，足足洗了三遍手，才勉强将手上的油腻感给洗掉。 “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男子，同样是皇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苏娇坐在椅子上，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 “就他那样还想调戏我？疯了吧？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可以在宫里调戏别人？” 秀巧中肯地说：“姑娘，人家是皇子，这个身份……还是有些优势的。” “我呸！七皇子也是皇子，跟他比起来一个是天上的星星，一个是地上的猩猩，也没见七皇子到处调戏人啊！” “那是人七皇子品德高尚，这个没办法的。” 苏娇抿着嘴，秀巧说的在理，就算那五皇子只是一坨肉，只要他是皇子的身份，就一定会有女子对他趋之若鹜。 可她是真看不上，一丝一毫都看不上！ “姑娘，你给五皇子扎的针，不碍事儿吧？我瞧着宸妃娘娘的脸色不大好看，怕是会让别的太医来复诊。” “复就复呗，能复出什么来？我给五皇子扎的穴位可都是好穴位，寻常人都享受不到的。” 苏娇翘起嘴角，这些穴位效用再好，平常她也不会轻易给人下针，因为体验感实在太差。 就一个缺陷，就是疼，让人浑身冒冷汗的疼，苏娇第一针下去，萧离治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说实话，他能忍一下再大叫出声，苏娇都觉得挺不容易的，可谁让他手欠呢。 “那方子也没问题，就是煎出来的药，喝一口都能吐出来，良药苦口，希望五皇子别浪费了。” 苏娇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宸妃娘娘这是特意给我和五皇子制造了相识，她莫非想让我做她儿媳妇儿？” 榆甜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大人，五皇子殿下已经娶了妻的。” “啧啧，那就更荒唐了，是想着让我给她儿子作妾呢？” 苏娇嗤笑一声，她在皇上面前都能大言不惭地誓不为妾，宸妃却在打着这样的算盘，为了她的一儿一女，宸妃娘娘这些年在宫里营造出的形象，似乎有些立不住了呢。 秀巧着急起来：“姑娘，那咱们往后就少去宸妃娘娘那里吧。” “去还是要去的，也避不开，只不过宸妃娘娘怕是打错了算盘，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怪可惜的。” 苏娇并没有畏缩，开玩笑，她豁出了命去巴结皇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宫里横着走，没人能压制得了她吗？ 只要皇上依旧看重她，就没人能够算计到她头上，宸妃也不行。 …… 苏娇给了皇上那本故事小册子，皇上似乎还挺喜欢，看过之后，又给她赏了些东西，夸她心思细腻，善于发现，能记住有趣的事情。 苏娇收的有点心虚，但想着皇上又不是夸她文采出众，自己确实记性挺好的，于是又心安理得地收下，对皇上的身子越发尽心尽力。 毕竟她在皇上身边最根本的作用，便是给皇上调理身子，只有本职工作做好了，她才能站得住脚，否则就是写多少个话本子也没用。 “皇上已经有阵子没有心口疼了，这是好现象，但不可骄傲大意，要继续保持。” 苏娇给皇上请过平安脉之后如是说。 皇上吊着眼睛看她，再也没想到自己成为了皇帝之后，还有人敢告诫他让他不可骄傲大意，这种话，只有他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先皇跟他说过，这会儿听着还挺新鲜。 “你这丫头是越发敢管朕的事儿了。” 皇上眯着眼睛佯装不悦，苏娇早能分辨得出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她依旧笑眯眯的：“下官也是为了皇上好，下官一片赤诚之心，对皇上忠心不二，巴拉巴拉巴拉……” 皇上装不下去，瞧着苏娇面不改色，奉承得认真专注，他就想笑。 “好了，这些话朕都听腻了，你不想说也不用勉强自己说。” “下官句句肺腑之言。” 皇上不屑地笑出了声音，呵呵。 苏娇给皇上用过针之后，皇上忽然说：“近来你似乎见过了不少皇子们？”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皇上：“皇上英明，确实如此，按理说下官的身份，应是不能够时常见到皇子殿下们才是，他们身子有恙，不是应该有专门的御医伺候？” 第308章 都什么毛病 苏娇对皇上的问话表现出很不理解的模样，倒也没有瞒着皇上，反而想让皇上替她解惑。 皇上勾起嘴角：“那你不如问问多福，他对这种事儿熟悉得很。” 多福赶忙上前，弓着腰，苦哈哈地说：“皇上哟，奴才对皇上是一片忠心……” “得了得了。” 皇上打断多福想要照抄苏娇奉承的举动，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你说你就说。” 多福在心里撇嘴，苏大人奉承的时候，皇上不是还听得挺高兴？啧，果然是旧不如新啊。 “苏大人，您在皇上跟前儿做事，做得还挺好，只这一点，就足够宫里的人想要与您亲近，就算不为什么，与您交好也没有坏处。” “下官明白的，之前妃嫔娘娘们时常召下官去说话也是如此，可皇子殿下……” 苏娇皱着眉，她就不明白了。 要说宸妃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让她与五皇子见了面，后来又出现个四皇子和二皇子，苏娇便开始懵逼，这是组团来的吗？ 多福轻笑了一声：“这……恐怕还是得问皇上。” 平日里多福是不敢这么说话的，那不是苏娇在嘛，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苏娇于是看向皇上，皇上忙了一个上午，这会儿总算是能休息一下，语气神态都显得慵懒了不少。 “你年轻貌美，又未许配人家，在朕身边做事的人，朕总不会亏待了，朕的几个皇子，你瞧着如何啊。” 苏娇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皇上，下官平日里瞧着胆子大，可下官是有自知之明的，恳请皇上不要如此吓下官，下官会怕的。” 皇上一阵荒谬，扶着额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你会怕？朕倒是想象不出来你怕的样子。” “皇上明鉴，下官胆子很小的。” “朕的几个皇子，莫非你都瞧不上？” “皇上！这哪里是下官能不能瞧得上的事儿？皇子殿下们身份尊贵，下官在他们面前算什么？如何能入了殿下们的眼睛。” “他们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便是你已经入了他们的眼，你不该是如此妄自菲薄的人。” 苏娇当然不是。 苏娇有时候膨胀起来，能觉得天底下唯我独尊！但那能拿出来说？她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里，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会吃大亏的！ “皇上，请您不要与下官说如此荒谬的笑话，下官已是向皇上禀明了心意，下官并不愿嫁人，荒废了一身的医术，下官更不愿意为妾，一辈子屈居人下，求皇上成全。” 苏娇这一次跪的是心甘情愿，她真的吓死了。 不是都已经摊开说明白了吗？皇上怎么又提起了这种事情，皇上怎么肯将自己跟他的儿子们扯上关系？ 皇上垂着眼皮，看向跪在地上趴伏着的苏娇。 他知道苏娇不喜欢礼数，平日里能偷懒就偷懒，尤其不喜欢动不动下跪，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做没瞧见，可这会儿，她跪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动着，似是真的吓到了。 宫里的事情，没有皇上不清楚的，各宫妃嫔对苏娇起了兴趣，连皇子也来凑热闹，皇上如何会不知道？ 若是换一个人，皇上怕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便制止，可苏娇不一样，他是皇上，比旁人看得透彻，不会局限于身份地位，他觉得苏娇确实值得人喜欢，皇子们会对她倾慕也不奇怪。 “若是，并非为妾呢？” 苏娇抬起头来：“皇上，下官深知下官的脾性，并不适合成亲，下官善妒，又心性倔强，若是下官成亲，是绝不肯让夫君纳妾的，下官自知这样的行径会被他人耻笑痛骂，因此才会干脆绝了成亲的念头。” 皇上：“……” 她自个儿将善妒这样的词都说出来了，皇上还能说什么？ 苏娇说起自己来毫不手软，她不隐瞒，她就是有这个毛病，所以她很自觉地不成亲，多么明白的一个姑娘。 皇上还不好说她什么。 “照你这么说，朕的皇子，怕是都配不上你？” “皇上折煞下官了，是下官性子奇怪，脾气不好，哪里能配得上皇子殿下。” “那你就当真不嫁人了？” 苏娇想了一想：“若下官有幸，能够遇见一个钟情于下官，愿意与下官一生一世一双人，能容忍下官成亲之后继续行医的男子，下官还是会嫁的。” 前提是，这世上真有那样的男子的话。 皇上吸了口气：“你先起来，你不愿意，朕难道还能逼着你嫁人不成？” “多谢皇上。” 苏娇站起来，跪太久膝盖受不住，踉跄了一下。 “你这个丫头怎么事儿就那么多呢？” “下官、下官只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罢了，下官能够大难不死，又有福气来皇上身边做事，天底下怕是也就下官一人，怎能受委屈呢。” 她说得还很有道理的样子，皇上都懒得跟她辩解。 他几个皇子都已经娶了妻，有的虽未娶妻，屋里也早有了妾室，此事怕是…… 皇上忽然愣住，不对，好像还有一个，小七是不是没娶妻，也没纳过妾？ 小七之前很少回京，说是不想耽误了别人家的姑娘，也没心思纳妾，那会儿自己对他也不曾上心，也就没有多张罗。 不过小七…… 皇上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说不定往后他能够成为储君，坐上皇位，那样的话，又怎么可能跟苏娇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上觉得可惜了，想着皇子不行，要不，在年轻的臣子里给苏娇留意留意吧。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着小辈们有个好的归宿，尤其是自己中意的孩子，总想都安排妥当了才好。 这么个姑娘，谁娶了都是福气，看看有没有人有这个造化吧。 …… 苏娇从皇上那里离开，回去之后一身的冷汗，衣衫都浸透了。 她抖着手灌了一杯茶，才面前恢复过来。 “皇上怎么也喜欢给人做媒？这都什么毛病？” 苏娇就 第309章 水性杨花 “姑娘，皇上也是好意。” “我知道，我心领了，可我我也是真的不想嫁人。” 苏娇头疼，怎么只要是女子就非得嫁人吗？不嫁就是惊世骇俗，就是不可饶恕吗？这儿有几个是值得自己嫁的？她也知道纳妾是社会风俗，她改变不了，但她从自己开始止损不行吗？ 莫颜和榆甜对苏娇的想法十分不解，榆甜一脑门的诧异：“大人，三皇子和五皇子就算了，可还有别的皇子，他们难道您都瞧不上？” 榆甜觉得不能吧，对苏娇明确表示很有意思的四皇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听说风评也不错，能耐赶不上三皇子和七皇子，比起旁人来却绰绰有余，苏大人这也看不上？ “说了不是我瞧不上，是我配不上，人皇子殿下是要娶十个八个开枝散叶，繁衍子嗣，也不缺我这一个。” 苏娇不想多说此事，被旁人听了去就是大不敬，但她心里已经响起了警铃，往后对于皇子们，还是绕着走比较好。 宸妃娘娘后来又找了苏娇几次，回回都有萧离治在场。 对于这一位五皇子，苏娇是一点儿面子都不想给了，太过得寸进尺，觉得自己是个皇子了不得，说话间都像是已经将自己视为了囊中之物，居然还提出要她除了皇上之外，不准再给别的男子诊治。 苏娇当时就怒了。 “五皇子殿下这是何意？下官是大夫，大夫的职责，便是治病救人，哪里还能挑着捡着病人诊治？” “你是大夫没错，但你也是个女子，女子就该避嫌才是，从前种种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可往后你定得注意。” “五皇子还要与我计较？您要与我计较什么？您于我而言，也就是个寻常的病人而已。” 苏娇说得毫不客气，一张俏脸板着，没有任何欲情故纵的成分在，脸上明显的不悦。 萧离治皱起了眉：“苏娇，你是不是以为我想要纳你为妾，你就忘乎所以了？我是对你有些兴趣，但你若是……” “我可谢谢五皇子了，您还是别对我有兴趣，下官对您毫无兴趣。” “可你上次……” “什么上次？五皇子若是没别的事，下官先告退了。” 苏娇一刻不想多待，直接掉头走人，萧离治跟宸妃说了此事，宸妃气得不行。 倾月语气刻薄：“她还真的就自命不凡了，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哥哥能瞧得上她是她的造化，母妃，您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否则，还真以为这宫里可以随心所欲不成！” “她是皇上身边的人，我就是想动她，也不是此刻。” “那就让她如此嚣张下去？您听听她是怎么跟哥哥说话的，我哥哥身为皇子，她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没兴趣？谁给她的胆子！” 宸妃眯了眯眼睛：“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有见过苏娇，怕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得意忘形。” “这个苏娇的野心可真不小呢！” 宸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痕，就算如此，她也不会让苏娇好过，皇上最是厌恶女子水性杨花，攀附权贵，若让皇上知道苏娇的嘴脸，她还能再继续受宠？ 没了皇上的眷顾，苏娇还不只能够任由自己拿捏？ …… 宸妃在宫里的口碑十分不错，都说她为人温和，从不与人争执，见到谁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皇上对宸妃也是记得的，她到底生养了两个孩子，即便皇子并不出众，也算是为皇家开枝散叶。 因此皇上每个月，也都会来她这里几次。 宸妃趁着皇上来的时候，隐晦地向皇上抱怨，说那个苏娇她瞧着以为是个老实人，却没想到居然会私底下勾引萧离治，而后又瞧上了四皇子，对萧离治便冷嘲热讽，不屑一顾。 “臣妾知道，阿治的天资不如别的皇子，臣妾也从不多想，只告诫阿治要安安分分，尽力为皇上分忧解难，这些年阿治也从不争什么，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却不曾想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我这做娘的心里，实在不舒坦……” 宸妃向来不怎么抱怨，这样的人，一旦抱怨了，就很容易让人相信，她对此一直很信奉，因此从不会滥用抱怨，只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皇上看了她一眼：“哦？有这事儿？” “臣妾之前一直没有与皇上提过，是怕让皇上难过，皇上对苏娇那么好，她若是让您失望，您心里一定会不舒坦，可这一次，臣妾实在忍不住了，阿治为此郁郁寡欢，臣妾瞧着，心里着实心疼啊。” 宸妃眼里浮现出薄薄的水光，楚楚动人的模样惹人怜惜。 皇上挥了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先出去，只留了多福。 他从宸妃身边站起来走到一旁，多福立刻奉上茶水，又垂着手走到皇上身后，眼皮微抬飞快地看了宸妃一眼。 宸妃娘娘怕是糊涂了，明知皇上很喜欢苏娇，还要给皇上找不痛快，娘娘莫非觉得，苏娇是从前她见过的那些，会等着让人欺负的人吗？ 皇上喝茶的时候，宸妃就只能等着，等皇上放下了茶盏，才听他低声说：“怎么朕听到的，不是这么回事？” 宸妃一愣，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一定是苏娇先一步跟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阿治是您的骨肉，臣妾是您的妃子，皇上难道宁肯相信那样的人，也不肯相信我们说的话吗？难道、难道臣妾会欺骗皇上不成？苏娇惯会口蜜腹剑，也正是因为如此，阿治才会被她勾引住，皇上切莫信她的。” “苏娇那丫头，在朕面前从不曾提起过小五的事儿。” 宸妃：“……” 她张大了嘴巴，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不、不是苏娇？那皇上从哪儿听说了什么？ “朕听说，苏娇对小五一直敬而远之，却还是被拦住，想要跟她拉拉扯扯，苏娇躲闪不及，还摔了一跤，蹭破膝盖……” “这是胡说！皇上是听谁说了这样的话？苏娇在后宫中混的如鱼得水，她想让人帮着她乱说也不是没有的，皇上切莫相信啊！” 第310章 质疑眼光 宸妃急了，皇上却语气更加平淡：“跟朕说这些的人，是淑妃。” 宸妃猛地愣住，淑妃？ 那个在宫里淡泊名利，极少搭理外面的事情，也从不曾见她请过苏娇去瞧病的淑妃？ “淑妃嫁给朕这些年，朕知道她的性子，绝不会胡乱说话欺瞒朕，爱妃可要将淑妃请来，与她当面对质？” 宸妃张了张嘴，脸色苍白。 “淑妃、淑妃姐姐自是不会欺瞒，可她会不会是误会了？皇上您是知道阿治的，他如何会做那样的事情？分明、分明是……” “爱妃是觉得，淑妃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朕也糊涂了？” 宸妃立刻跪下：“臣妾不敢，请皇上恕罪。” 她抬起头，脸上泪水涟涟：“臣妾也只是心疼阿治，瞧着他这些日子茶饭不思，臣妾心里一时着急就……可苏娇确实也招惹过阿治，不然阿治怎会为了她牵肠挂肚？皇上，淑妃娘娘瞧见的，怕是苏娇心里另外有了打算，才会对阿治如此决绝，阿治也只是想令她回心转意……” 宸妃虽然慌了，却还理得清思路，继续为萧离治洗白。 皇上轻笑起来，宸妃睁大眼睛看他，皇上摆了摆手：“朕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儿。” 事实上淑妃瞧见了那事儿，不带任何繁杂情绪地告诉了皇上，只是因为她瞧不惯罢了。 用淑妃的话来说：“宫里耳目众多，五皇子殿下毫不讲究地动手动脚，实在不雅，传出去会让人笑话，倒是苏娇，想着法儿躲开，嫔妾顾及她的名声并未吱声，皇上不妨让五皇子注意一些。” 皇上听了转头就去问苏娇，还是用极为严厉的表情问她，是不是与五皇子私相授受。 苏娇一脸的震惊，等听自己问完之后，满脸不敢置信地委屈。 “五皇子？皇上是觉得下官与五皇子私相授受？皇上，下官冒死斗胆说句大不敬的，下官就算想要攀附权贵勾引皇子们，也不会挑五皇子吧？皇上为何如此怀疑下官的眼光！” 这话……确实是大不敬的，以至于她说完，多福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可苏娇的表情实在太令人捧腹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算皇上要治她的罪，她也要豁出去澄清一样，一边害怕一边鼓着脸不服气，又勇敢又怂的模样，让皇上严厉的表情没能维持住多久。 这会儿，皇上听见宸妃说苏娇招惹了萧离治，脑子里忍不住就浮现出她委屈巴巴的表情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娇不是那种人，她与小三、小七的关系更为亲密，朕也不曾听说她做出不妥的事情。” 宸妃、宸妃无法反驳，萧离治跟萧离渊和萧离然相比，差距……连她这个亲妈都没办法否认。 “可、可阿治他……” “朕这些年，甚少给小五安排什么差事，你可知为何？” 宸妃抿着嘴没说话，皇上也没等她回答，“小五尚且连他的后院都管不好，又哪里能做得好什么差事？他在京城里的名声，朕如何没有听过？不过是觉得麻烦，不想去管罢了。” “小五如今开了府，成了家，朕想着也该是时候让他离开京城，自己去历练历练。” 宸妃猛地抬头：“皇上！” “怎么，你不愿意？” “臣妾、臣妾……” 宸妃喃喃自语了几句，最终低下了头：“臣妾，替阿治谢皇上恩典……” …… 皇上从临华殿离开，宸妃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娘娘，你别太担心，五皇子到底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定是不会亏待了他。” 奶嬷嬷在一旁劝着，宸妃呵呵呵呵地笑出声音。 “骨血？不会亏待？其他皇子还在京里，单单让阿治离京就是亏待！” “娘娘您小声些。” “为什么要小声些？就是让人听见了又如何？皇上又哪里会在意？” 宸妃平日里的贤良淑德荡然无存，变得面目狰狞。 “皇上为了那个小贱人，居然这么对待阿治，难道那个小贱人是皇上遗落在宫外的龙种不成？” 奶嬷嬷连忙让人将门窗都关好，才匆匆回到宸妃身边：“娘娘，您可不能这样自暴自弃，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那就是重罪啊！” “他都能这么做，还不让人说？” 宸妃的心态完全崩了：“还有那个淑妃，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儿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要去皇上面前嚼舌根！她自己没有儿子，就看不得别人家的儿子过得好吗！” “娘娘！淑妃娘娘就是那样的性子，宫里谁人不知？您与她置什么气。” “若不是她，皇上如何会不信我的话？如何会这般对待阿治？她不过仗着皇上对她有所亏欠，在宫里我行我素，这一回却是弄到了我的头上！” 宸妃对淑妃是恨上了，苏娇她也没放过，所有害得她儿子要离京，从此一丝一毫可能性都没有的人，她都恨！ 可是恨极了之后，宸妃心中一阵空虚，自己辛辛苦苦在皇上心里营造的形象，怕是毁于一旦，更令人可恨的是，居然什么样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萧离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让淑妃瞧见了那么重要的事情！ …… 苏娇开始做第二次的香脂，德妃已经让人来催了。 她这次稍稍调整了配方，做出来的香脂香气又更加清雅了一些，连苏娇自己闻了都很是喜欢。 但凡知道她做了香脂的娘娘，都让人来要了去，秀巧悄悄地跟苏娇说：“姑娘，咱们要不要让人给淑妃娘娘送一份去？” “淑妃娘娘不曾让人来要，上赶着送过去，怕是也不会领情。” “可是姑娘，您不是说，淑妃娘娘应该会帮您一个大忙吗？” 苏娇笑了笑：“是啊，是个很大的忙呢。” 萧大人说淑妃娘娘的性子正直得可怕，且她说出来的话，皇上都会相信，因为她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利益而欺瞒，苏娇对萧离然说的话深信不疑，因此他说可信，自己就相信。 第311章 想洗眼睛 苏娇从不曾与淑妃接触过，却算好了时机，想了法子让淑妃看到她和萧离治在一块儿的场景，让萧离治看起来对她不择手段。 事实上苏娇也没费多大的劲儿，萧离治对她确实是不择手段，仗着自己是皇子的身份，觉得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手到擒来。 苏娇对宸妃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人家在宫里多年，人设已经很完善了，冷不丁在背后捅她一刀，她都未必能反应的过来，所以苏娇要提前为自己打算。 “淑妃娘娘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然会竭尽所能，不过她若是没有想要与我接近的意思，我也不会凑上去，免得令娘娘生厌。” 苏娇那日被皇上质问与萧离治的事情，心里简直乐坏了，淑妃娘娘威武，效率感人！ 她如今就巴不得宸妃将事情弄到皇上面前，她就能彻底摆脱萧离治的纠缠，经常性地看到萧离治的脸，和他肥硕的身子，苏娇这几日连饭都少吃了不少，没胃口。 “唉，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七皇子……” 她轻声感叹，秀巧眼睛一亮：“姑娘是想念七皇子了？” “是啊，迫切地想洗洗眼睛。” 秀巧：“？？” …… 宸妃将萧离治召进宫中，表情极其难看地看着他：“你与苏娇两人，在宫里拉拉扯扯，可有此事！” 萧离治还不明所以，脸上的笑容猥琐促狭：“母妃，这种事情你怎好就这么说出来？” “连你父皇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离治愕然，脸上惊讶的表情让宸妃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在宫里就不能老实一些，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后院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母妃，我没有，我不就是想跟苏娇多亲近亲近吗？怎么，她跟父皇告状了？” 萧离治被宸妃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态度给吓了一跳，随后又不当一回事地笑起来：“那不是正好嘛，您就跟父皇说，是她勾引得我，儿子还不计前嫌，愿意纳她为侧妃，父皇如何会不答应。” 萧离治想的美滋滋，咧开嘴笑了出来。 “你想得美！” 宸妃恨铁不成钢地吼了一声，想要拿什么打他一下出气，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趁手的，只能用力拍了拍椅子扶手。 “她什么都没说，是皇上从别的妃嫔那里听说，只说是你品行不端，你还想纳她为妾？” “母妃，那可怎么办？你赶紧想想法子，我就要她做我的妾室，您就赶紧帮帮我吧，儿子从来也没在别的事上求过您，不过一个女人，母妃您可是宸妃娘娘，给自己儿子弄个女人应是不会做不到的吧？” 萧离治觍着脸求着宸妃，丝毫没有考虑他做的事被皇上瞧见有什么后果，一门心思地还想着女人。 宸妃气急了，抬手一巴掌扇在萧离治的脸上，活活将萧离治给扇蒙了。 “女人，女人！你满脑子只能想得到女人吗？你可是皇子啊！别的皇子卯足了劲只想着如何讨皇上的欢心，你呢！心里只惦记着女人！你这样扶不上台面的东西，本宫真是后悔生了你！” 萧离治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五条印记，可见宸妃并为留手。 他捂住自己的脸颊，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你打我？你居然因为这种事情打我？” 萧离治腾的一声跳起来：“我就喜欢女人怎么了？你让我去讨父皇的欢心，父皇压根就不喜欢我，你让我如何讨他的欢心？” 这是宸妃第一次对萧离治动手，打完之后她心里也有些后悔，可听见了萧离治的话，宸妃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不喜欢你，你可有做什么让他喜欢的事情？小的时候，皇上对你可比对萧离然好多了，可是现在呢？你有本宫做母妃，还有一个妹妹，本宫在皇宫里为了你四处逢迎，你呢？你就知道女人，也不看看你后院里多少莺莺燕燕，皇上提都不想提你半句！” “母妃这是恨不得七弟才是你的儿子是吧？那你就去找七弟啊，他娘死的早，你怎么不早点把他抱到你跟前养？也好过养了我这么个废物！” “你……” 萧离治心中郁结，他从前是比萧离然风光，可也因为他是宸妃的孩子，多少人都觉得他就该出人头地，稍稍做的不好，便会被人在背后耻笑，偏偏那会儿还有萧离渊在，他始终被压着，他能怎么办？ 如今，不管是萧离然还是萧离渊，都能力名声远胜于他，萧离治还有什么争的余地？ “母妃连一个女人都没办法帮我弄到手，还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您若是能耐，干脆把我送上皇位好了，我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 “你这个……” “皇上驾到……” 近在咫尺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将宸妃和萧离治炸得魂不附体。 两人僵硬的脖子缓缓扭动，看向门口的方向，屏风后，一道人影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迈步走了出来。 “朕没让人通报，还真是听了一出好戏。” 皇上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宸妃和萧离治双双跪下，额角大颗大颗地往外冒汗。 “皇、皇上……” 宸妃率先反应过来，朝着萧离治劈头盖脸地打了几下，又膝行到皇上脚下：“皇上息怒，是臣妾教子无方，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饶了阿治这一次，他是无心的。” “无心？” 皇上冷笑一声：“是不是无心，朕能分得出来。” 他的目光扫到了萧离治身上：“你对朕的皇位很感兴趣？你想坐，你的母妃就能送你上去，你们母子好能耐啊。”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儿臣只是口不择言胡乱说的，儿臣心里绝无那样的心思，请父皇明察。” 萧离治跪伏在地上哆嗦，说话都结结巴巴，心底的恐慌几乎要将他给淹没。 皇上信步走到一旁，掀开衣摆坐下，嘴角带着笑意，眼里却越发冰冷。 第312章 都要会背了 “朕回去想了想，觉得如今让小五一个人离京，总是不太妥当，本想着再缓一缓，现在想来，倒是朕过于仁慈了，朕的儿子和妃子，私下里竟是对朕如此不满，可真是令朕害怕。” “皇上，皇上不是的，请皇上饶恕臣妾这一次吧，阿治也实在是无心之失，求皇上宽恕……” 宸妃泪流满面，瞧着还怪可怜的，然而皇上心里，一点儿都怜惜不起来。 她从前表面功夫做得太足，皇上一直都以为，她是个恬淡如水，温婉大度的女子，就算膝下儿女双全，在宫里也并没有骄纵任性，反而越发谦和。 就因为这个，皇上对宸妃多有照顾，有什么东西也都想着她，给了她宸妃的位份。 可忽然一下子，皇上像是瞧见了宸妃的真面目，惊讶之余，便是浓重的愤怒，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的假象骗了这么久？ 她在自己面前的柔婉通透都是装出来的？ 简直可恨！ “朕也有看错的时候，你们在朕的宫里四处盘算，把朕当做傻子一样来对待，宸妃，你可真是个能干的。” 宸妃摇摇欲坠，脸色如同纸片一样的白。 她就该听奶嬷嬷的话，不管何时都要慎言才是，怎么就没能沉得住气？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宸妃能说的，也就只有这句话。 但她了解皇上，皇上最厌恶别人的欺骗和戏弄，这一次，怕是全完了。 …… 五皇子萧离治，不日离京，去往封地，无圣旨终生不得入京。 宸妃德行欠佳，降为贵仪，搬离临华殿，入住清凉阁，在殿内自省，无传召不得擅出。 后宫一阵动荡，宸妃在宫里的地位和名声颇高，怎么一下子却受到了这般的对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有心人四处打听，却也打听不出什么来，皇上顾及颜面，将此事压了下来，只说宸妃德行亏欠。 苏娇表情严肃：“咱们在外面一个字儿都不要提到跟宸妃有关的事情，谁若是提了，别怪我不客气。” 秀巧三人立刻应下，苏娇轻蹙的眉头还没有放下来。 该不会……跟她的事儿有关系吧？ 皇上就算知道五皇子在宫里对自己欲图不轨，也不该连着宸妃一块儿罚得如此重，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分量，那么，难道跟皇位有关系？ 苏娇只能这样猜测，宸妃和萧离治莫不是背地里算计什么，牵扯到了皇上，皇上才会发如此雷霆之怒，她这么想着，就更加一点儿都不愿意跟宸妃扯上关系。 太凶险了！ 皇上对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小老婆都这么下得去手，自己若是做错了什么，那下场…… 苏娇吞了吞喉咙，她到底何时才能离宫啊啊啊啊…… …… 宸妃的事情之后，后宫中着实安分了好一阵子，就连德妃娘娘那里，动静都小了不少，也不经常找苏娇过去刁难解闷了。 苏娇在皇上面前如履薄冰，变得拘束不少，皇上起初没管她，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在朕面前无需谨慎顾虑成这样。” 苏娇目露惶恐：“可是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下官思及从前所为，觉得好些事情都很是不妥，皇上却并未追究下官，下官实在感激涕零。” 皇上：“……” 大概是自己弄错了，这丫头何时会怕过什么？ “只要你对朕忠心，朕便不会亏待了你。” “皇上明鉴，下官对皇上的忠心，犹如……” “可以了，那些话朕都要会背了。” 皇上白了苏娇一眼，苏娇讪讪地笑起来，心里舒出一口气。 幸而，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并未因为宸妃而改变，害她白担心一场，只是往后，自己得更加注意才行。 …… 宫外，薛筱筱听闻了宫里的事情，心里无比担心苏娇的处境。 可她又不能随意进宫，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要是能碰见七皇子就好了，就能问一问苏姐姐在宫里到底好不好。” 薛筱筱叹气，连参加宴请都打不起精神，一个人溜达到一旁独自苦闷。 “筱筱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记得，苏娇说你很是喜欢热闹才是。” 薛筱筱猛地回头，萧离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淡定自若的笑容，一双眼睛在薛筱筱看来，就好像是那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 “三、三皇子殿下！” 薛筱筱赶忙给她请安，懊恼自己怎么连话都说不顺畅。 “薛姑娘无需多礼，我不过是偶尔路过这里，瞧见了薛姑娘的身影过来招呼一声，你脸上似是有愁容，这样不好，薛姑娘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好看的。” 薛筱筱因为萧离渊的话，头顶都好像要冒出烟气来，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萧离渊在心里好笑，这么个害羞的姑娘，与苏娇的性子截然不同，苏娇却喜欢得不行。 “薛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也不知我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薛筱筱抬头，脸颊染着微微的红晕：“三皇子殿下，我就是、就是听说了宫里近来不太平静，心里担心苏姐姐的安危，只是我也无从知晓苏姐姐的处境……” 萧离渊眉头轻抬，倒算是个知恩的。 他轻笑起来：“你苏姐姐若是知道你在宫外如此担心她，心里一定很高兴，她在宫里还算稳当，你也该知道苏娇的能耐，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够待得很好。” “可是苏姐姐那样也会累的……” 薛筱筱垂下眼睛：“苏姐姐一直都很能干，我十分羡慕，苏姐姐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解决，很少将指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她很厉害，可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有人能一直不需要别人帮忙的呢。” 萧离渊看着薛筱筱脸上的表情，里面满是担忧。 明明苏娇可比她聪明多了，薛筱筱能有今日，也都是靠着苏娇的帮助，薛筱筱却对苏娇如此真情实感地担忧。 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苏娇才会对薛筱筱如此 第313章 出宫放风 “你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薛筱筱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出绯红，气势全无：“我、我也没有三皇子说的那样……” 萧离渊见多了小姑娘在她面前脸红的景象，越发觉得薛筱筱脸红起来的时候，格外可爱，显得脸颊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看看是不是如同自己心里所想的那种柔软。 “你的心意，我会替你转达，薛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苏娇能够照顾好自己，若是她知道你因为担心她而郁郁寡欢，怕也会不安。” 萧离渊说完，跟薛筱筱告辞，风姿翩翩地离开。 薛筱筱在他身后傻愣了许久，眼睛水汪汪的。 三皇子殿下真的是……太温柔，太体贴了！ 这样的人才配站在苏姐姐的身边，若是苏姐姐嫁给了他，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真好。 …… 苏娇在宫里确实暂时不需要担心，她在皇上身边慢慢适应了，对各种事情都能够有准确地处理，绝不会让自己触到皇上的逆鳞，因此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但她时常会抬头看着宫墙外，那里有熙熙攘攘的街道和小贩，吆喝声翻着花样，语气热情的接受讨价还价，末了还会搭个小玩意给你。 酒楼食肆互相之间抢着生意，谁家的招牌菜知名，都要千方百计地学上一学，还有苏娇十分喜欢的桃花雪，入口清甜甘醇，带着桃花淡淡的香气，不知不觉间就能喝掉一小壶，享受微醺的滋味。 来了宫里，她是绝对不会碰任何酒液，她需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才行。 不知道她的一线堂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上次来找她看病的小姑娘可如愿以偿地怀了孩子，城南街口卖馄饨的大娘说，会有新的菜式，她还没去尝过…… 宫里锦衣玉食，做什么事都有人伺候着，吃穿用度一应都是好的，是宫外比不了的，随手拿的一块帕子，都是宫里绣坊的宫女精心绣出来的，花样精致，布料贵重。 可时间长了，苏娇还是会想念宫外，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每日里都能够遇见不同的人和事，不像宫里，只有一成不变的规矩，见着了谁，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语气都不会改变。 不过苏娇也知道，进了宫门，再想出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因此，当皇上特许她出宫的时候，苏娇整个人都傻了。 “皇上，您说……我可以出宫？” 苏娇漂亮的小脸上充满了惊愕，比起平日显得十分傻气，皇上瞧着很是受用。 “怎么，不想？若是那样的话……” “想，想想想！我想！” 苏娇激动的在皇上面前连“下官”都给忘了，脸红扑扑的，跳着打断了皇上的话。 多福在一旁小声提醒：“苏大人，还不谢恩呐？” 苏娇这才反应过来：“下官多谢皇上恩典。” 她的眼睛睁得硕大，闪闪发亮，里面像是有小星星在一眨一眨，能出宫了，她居然能出宫了！ 皇上瞧着她兴奋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得劲：“怎么，宫里亏待你了？能出宫，就这么高兴？” “皇上，下官自小生长在宫外，对外面更加熟悉，宫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不是有句话嘛，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下官浑身都沾惹了宫外世俗的气息，离得久了，心里就忍不住会想念。” 苏娇笑嘻嘻地回答，整个人都仿佛轻盈了一圈儿，皇上几乎能看到苏娇身后的尾巴，开心的疯狂晃动一样。 他笑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过出宫几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能让这丫头开心一阵子也好。 苏娇的心里已经如同小猫抓似的，可还是认认真真地诊察了皇上的身子，确定没有任何变故，才放心地准备起来。 “姑娘，真是太好了，不过皇上怎么会忽然提出让你出宫？” 苏娇满面喜色：“不知道，但不管什么原因，我都高兴……帮我把那套德妃娘娘赏的文房四宝带着，久仁正好能用得上。” 秀巧去取东西，苏娇看了看莫颜和榆甜：“你们要跟我一块儿出去看看吗？” “我……我想出去，可以吗？” 榆甜轻声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如今外面是什么样的，我、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当然可以，那就一起出去吧，左右宫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娇在宫中没有任何秘密，要说有什么是她在意的，也就是从各宫娘娘那儿得来的赏赐，她打算都带着，放回家里存着。 第二日一早，苏娇难得不需要秀巧叫她起床，早早地就爬了起来。 小卓子说，她已经可以出宫了，苏娇连饭都不顾不上吃，带着秀巧三人便往宫外走。 站在宫门口接受盘查，苏娇心情如同归巢的鸟雀，欣喜万分。 禁军守卫点了头，她便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矫情，但苏娇真的觉得，外面的空气都似乎充满了自由的味道哈哈哈哈。 “苏姐姐！” 苏娇听见有人叫她，刚一抬头，薛筱筱就如同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过来，拉着她蹦蹦跳跳：“苏姐姐，我好想你啊！” “筱筱，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先上车，上车再说。” 薛筱筱拉着苏娇上了马车，开心的情绪充满了整个车厢。 “天呐天呐，我真没想到真的可以见到苏姐姐，我真的，太高兴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能出宫？” “三皇子殿下告诉我的，让我在这里等着，我本来还不相信，苏姐姐，三皇子殿下对您可真好。” 苏娇秀气的眉毛轻轻上挑，萧离渊？ 她能出宫，是萧离渊所为？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是吗？那以后见到了他，我要好好谢谢他呢。” 苏娇不咸不淡地说，复而又高兴起来，她之前在宫里见到了薛筱筱，却没有时间让她们好好说说话，这会儿总算能痛痛快快地聊一聊。 第314章 浪起来 马车很快到了一线堂，苏娇从车下去，站在一线堂面前抬头。 牌匾拿了下来，不过门口的对联还在。 她走进去，一眼就瞧见等在门口的周申，满脸笑容的正等着她。 “姑娘回来了？久仁少爷知道您今日回来，特意跟书院告了假，正在院子里呢。” “你们都知道我今日出宫？” 周申笑而不语，苏娇已经听见从里面传来的久仁的声音，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跑步声。 “姐姐！” 他的身影从内院里冲出来，在苏娇身边停住，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姐姐，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阵子不见，久仁长高了不少呢。” 苏娇摸了摸久仁的脑袋，小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不肯低头，开心地看着苏娇：“我、我给姐姐准备了东西，姐姐赶紧进来吧。” 外面一线堂已是不需要有人看着，左右也不开门营业，苏娇跟着久仁一路进了内院，莫颜和榆甜好奇地四处看。 内院，依然是苏娇离开时的模样，院中她喜欢躺着的躺椅上，还放着她让秀巧特意做的一个起司猫头的保证，圆溜溜黑乎乎的眼睛，三角的小嘴巴可爱至极。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姐姐，你等一等。” 久仁跑开，苏娇在躺椅上坐下，顺手将抱枕抱进怀中揉了揉，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好啊！” 薛筱筱咯咯咯地笑：“苏姐姐这话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姐姐是去了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呢，那可是宫里！” “你不懂，宫里的规矩太多了，做什么都得瞻前顾后，我就想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可宫里不成。” 这是苏娇心里的痛，她跟在皇上身边做事，皇上用膳之前她都必须在，皇上的作息，真可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有时候苏娇都一头雾水，大家为何都对这个皇位趋之若鹜，不觉得累得慌吗？ 薛筱筱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我听娘说过的，宫里的规矩大着呢，我难得进去一次，都缩手缩脚，生怕说错做错，半句话不敢多言，就这样都会回来被娘训斥，哪里做得不够好，苏姐姐，你在宫里该多不容易。” 薛筱筱皱起了眉头，心疼的表情让苏娇心里熨帖得不行，没白疼这孩子。 “也没到那地步，暂时还成，皇上宽厚，对待下人也没有那么严苛，日子还能过。” 这话若让多福听见了，他白眼怕是都能翻上天去。 苏娇在宫里的日子那哪儿叫还可以？分明是飞上天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久仁又快步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碟子，小心翼翼的送到苏娇的面前。 “姐姐，你尝尝。” 苏娇诧异地看着碟子里，居然放了几个像模像样的点心。 “这是……” “这是我自己做的，从前姐姐喜欢吃秀巧姐姐做的点心，但秀巧姐姐跟着姐姐去了宫里，我便学着做了，往后姐姐想吃点心，我也能做给你吃。” 苏娇无比动容，都说君子远庖厨，久仁不会没学过，这个时代的男子，还指望他们进厨房？想都不要想。 苏娇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点心，手感温热，应是久仁掐着时间做好，等她回来刚好能吃。 她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真好吃。” “真的吗？” 久仁开心地笑起来，苏娇点点头，几口将点心都给吃掉，认真地说：“特别好吃。” “太好了！” 久仁兴奋的小脸微红，苏娇离开家里这么久，他却一日都没有被忽略过。 家里留了充足的银子供他念书，每日的吃食都是新鲜味美的，久仁跟周管家提过，他不用吃这么好，只要不饿肚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周申说，这是苏娇离开前嘱咐的，还特意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了哪些东西对久仁的生长发育有帮助，让他每日观察久仁的情况，酌情安排饮食。 苏娇就算不在家里，也没有疏忽久仁，衣食住行样样不缺，他身上穿的衣衫，腰间的配饰，去书院用的文房四宝都是上好的，在书院里，从没有人看不起他过。 久仁也想为苏娇做些什么，可他的能力实在有限，除了不辜负苏娇的期望念好书，他也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会让苏娇高兴的事儿。 “我们久仁真棒！” 苏娇毫不吝啬夸赞，看到久仁开心的笑脸，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开怀。 优质男子就要从小培养，往后才会对媳妇儿好。 苏娇颇有成就感。 …… 皇上给了苏娇三日的时间，苏娇本以为，自己会有许多事情要做，可真到了家里，她就只想赖在家里不动弹。 “姑娘，您不是说要去城郊赏花的吗？” 秀巧第二日一大早便在苏娇的床头站着，头疼地喊她起身。 苏娇身上裹着被子来回翻滚：“再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姑娘，日头已经那么高了，您这么下去等回了宫，一定会更起不来的。” “我不管，我就想赖一会儿。” “您都已经醒了……” 秀巧看着在床上装死的苏娇，叹了口气，出去跟莫颜和榆甜说：“姑娘一时半刻起不来，你们也去休息休息吧。” “秀巧姐姐，大人不出门吗？” “是要出的，等姑娘起身了，就又会兴起各种各样的念头，所以我才让你们先去休息，免得到时候应付不来。” 榆甜一脸懵懂，没明白什么叫应付不来。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苏娇磨磨蹭蹭好不容易起身，懒洋洋的气质在用过早饭之后荡然无存，站在院子中间意气风发。 “这种难得的机会，怎么能浪费？走！浪起来！” 莫颜眨了眨眼睛：“浪？” 秀巧拽了她一下：“无妨，咱们跟着姑娘就是，姑娘做什么，我们只要陪着就成。” 然后苏娇便带着她们三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家。 也不坐马车，就这么在京城里浪开了。 “这家的炙烤乳鸽十分地道，皮脆肉嫩，陪着店家独特的酱料，我一个人能吃两只！” 苏娇手一挥，先要了十只。 莫颜：“……” 榆甜：“……” 第315章 来日方长 秀巧对苏娇的做法早就已经习惯了，拉着她们和小山小水一块儿坐下，等菜上来，她率先陪着苏娇一块儿啃。 莫颜和榆甜哪里敢动手，这也太没有规矩了。 “吃吧，姑娘就喜欢吃东西的时候有人陪着她，说是这样才吃得香。” 秀巧和玄山玄水都是习惯了的，莫颜和榆甜一开始仍旧束手束脚，可是苏娇的态度热情无比，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算上她们一份，渐渐的，也就放下了心，心情轻快地跟着苏娇在京城里乱晃。 “走走走，也不知道这个时辰桃花雪可还有了，桃花雪每日只卖那么多，迟了可就买不到了。” 苏娇逛了许久才记起桃花雪这件事来，去了一问，说是早就没了。 “姑娘明日请赶早。” 小二笑眯眯地说，苏娇叹气：“还是来晚了一步。” 然而她很快抬头：“不过没事儿，京城里还有好些地方咱们都还没去呢。” …… 这一日，榆甜和莫颜真真切切对京城有了一些细致的了解。 哪条巷子里有什么好吃的，哪个街角的点心最正宗，哪家铺子里卖的东西稀罕又物美价廉……苏娇带着她们统统感受了一番。 到最后，榆甜的小腿肚子都开始发酸，却仍旧兴致勃勃。 苏娇的体力比她们要好不少，却也注意到了大家脸上的疲惫。 “行了，回去吧，今儿也都累了。” “大人，不继续了吗？” 榆甜努力做出轻松的神情，天知道她往后何时才能再出宫？她恨不得这一日就将京城给走个遍才好！ “来日方长，京城这么大，一日也逛不完，留着还有明日和后日呢。” 苏娇看出了榆甜的意犹未尽，笑起来：“皇上能让我出一次宫，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往后有的是机会。” 榆甜这才松懈下来，疲惫之色浮上脸颊。 秀巧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我说什么来着？平日里就让你们多锻炼，在姑娘身边做事，可不好比姑娘还体弱呢。” “秀巧姐姐说的是，回去之后我便好好地强身健体。” 回去的时候，苏娇让玄山玄水叫了车，省的明日一早榆甜和莫颜的腿发软。 等回到了家里，她让秀巧将今日在外面买的东西给大家都分一分。 “我进宫这些日子，别的没什么，银钱却是得了不少，宫里的贵人娘娘们都很大方，随手赏赐的东西都价值连城，够我躺着坐吃山空几辈子的。” 苏娇乐呵呵地将德妃赏的文房四宝拿出来：“久仁，快来瞧瞧你可喜欢，我一见到就寻思着适合你。” 久仁站在文房四宝旁边，愣是不敢伸手摸一下：“姐姐，这些、这些我哪里有资格用？” “不过是些死物，什么资格不资格的，用了它们才有价值，否则只能放在库房里烂掉。” 苏娇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久仁的怀里：“一定要用啊，这可是德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秀巧在心里默默吐槽，德妃娘娘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心意…… 周管家那里，苏娇也送了一份大礼，玄山玄水自然也是不会少的，家里每一个下人，都得了礼物，破费丰厚。 他们欢欢喜喜地来苏娇面前感谢，苏娇看起来很高兴：“不用谢我，这都是你们应得的，天道酬勤，只要用了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有钱的感觉真好。 苏娇喜滋滋地让秀巧将剩下不好送人的都起来：“往后……等时间久了再拿出来送人应该没关系吧。” “姑娘……这都是宫里的东西……” “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我还不能送人了？那跟寻常的石头有什么不一样？” “这不一样可就大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出声，苏娇转头，看见了来人惊喜地出声：“七皇子？” 正是萧离然，他嘴角带着笑痕，站在离苏娇不远的地方：“在宫外，我更喜欢听你唤我萧大人。” 如果可以的话，喊他名字更好……不过萧离然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一想。 苏娇从善如流：“萧大人，你怎么会有空过来？” “听说来你这里有礼物可拿，我可不就过来了吗？也不知道赶上了没有。” 萧离然跟她说笑，苏娇眼瞅着秀巧已经将东西都收起来了，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墨色的玉石来：“萧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个送给你。” 萧离然一怔：“……我同你说笑的。” “我没有说笑，这块玉石我瞧着似乎不俗，但我也不明白这些东西，送给萧大人刚好。” 萧离然笑出声，上前将玉石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这是……皇上赏你的东西吧？” “萧大人好眼力！” “不过是之前见过，有些印象，这是上好的墨玉，找个技艺高超的玉石匠人雕刻好，便能价值连城，你舍得送给我？” 苏娇听到“价值连城”四个字，眼睛眨了几下，然后点了点头：“舍得的，一块玉石而已，跟萧大人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萧离然心里颇为欣慰，自己在苏娇眼里，已经能跟“价值连城”这样的字眼相提并论了吗？ 好兆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萧离然将玉石收下，自然地在苏娇身边坐下：“这次出宫，你可有什么要做的事情？皇上只许了你三日的时间，也不知道够不够。” 苏娇想起薛筱筱跟她说的话，她说这次皇上会让自己出宫，乃是萧离渊的功劳，所以薛筱筱才会知道，在宫外等着她。 但苏娇不信。 她不觉得三皇子殿下是个如此善解人意的人，那个人做事，应该只会做对他有利益的事情才是，自己出宫，对三皇子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 苏娇想了想，抬起头来：“萧大人，你可知道，皇上为何会让我出宫？” 萧离然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或许是皇上觉得，你一定会想念宫外的日子，菜特意准许让你出来散散心。” 苏娇觉得也不是。 第316章 不醉不归 当今皇上的性子确实不难相处，可皇上日理万机，哪里会注意到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有什么样的需求？ 宫里那么多人，皇上要真一个个操心，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萧离然也说不出什么缘故来，苏娇在心里想，不会真的是三皇子的意思吧？ “对了，有个好东西给你。” 萧离然笑着示意身边的人，两个随从出去，然后抬进来一筐东西。 苏娇低头一看就激动起来：“桃花雪？原来是萧大人给买了去，我去的时候店家已经都卖完了。” “正好顺路，知道你出宫一定会想念这个滋味，便提前给你买下来，今日……不醉不归？” 萧离然脸上笑容实在太过好看，仿佛能勾人心魄似的，苏娇出了宫，魂魄里都透着对自由的向往，从筐里拿起一壶桃花雪对萧离然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不醉不归！” …… 在宫里被约束了那么久，如今在自己的家里，周围都是自己的人，端上来的菜色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苏娇招呼大家都坐下：“咱们今日都是沾了萧大人的光才有这个口福，京城的桃花雪是我的心头之好，便是在宫里都尝不到的。” 萧离然带来的桃花雪数量极多，哪里是顺路买的？分明是将店家的桃花雪买空了好几日才能有这个数量。 苏娇带着众人举杯，欢声笑语中喝了一杯，脸上陶醉的表情让萧离然忍俊不禁。 秀巧在一旁小声地劝着：“姑娘，您可千万悠着点，您忘了上一次你喝醉之后，都说了什么？” 苏娇回头，脸上染了浅浅的红色：“说了什么？” 秀巧：“……” 这可怎么好哟！ 但是，难得姑娘这么高兴，萧大人又是个可堪托付之人，就由着姑娘吧。 苏娇大概是在宫里被压抑狠了，一自我释放便有些收不住，气氛嗨起来之后，秀巧就已经放弃了，随姑娘高兴。 苏娇自己喜欢喝桃花雪，也喜欢四处推荐别人也尝一尝，她的推荐的方式直截了当，就是敬酒。 “来，莫颜，咱们喝一杯，我告诉你，这桃花雪不醉人的，味道可好可好了……” “榆甜，我一瞧你就是能喝酒的，被我猜中了吧？要不要试试桃花雪？不骗你，是真好喝……” “巧儿……” “姑娘，你要跟我喝一杯吗？” 苏娇想了想，将秀巧面前的杯子拿走：“不了不了，你就算了。” 秀巧：“……” 有点委屈怎么回事儿？ 苏娇这么一轮下来，也喝了不少杯，眼里染了些醉意，让她更加亢奋。 “萧大人，你陪我喝一杯吧。”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萧离然，萧离然哪里有不应的，轻轻地说了一声“好”，然后拿起酒杯。 苏娇面容一怔，眼睛忽闪了几下：“萧大人再说一次好。” “好。” 苏娇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好听呀！ 这样的面容，这样的音色，简直是造物主的恩赐！ 之前因为五皇子败掉的胃口，如今神奇地恢复，到底是哪个天才发明出“秀色可餐”这样的词？太特么贴切了！ 苏娇不知道旁人的酒量，但萧离然她是知道的，桃花雪对他来说，就如同糖水一般，因此苏娇十分敢跟萧离然喝酒。 萧离然也惯着她，只要她想喝，自己就作陪，苏娇时常会让他重复一些话，他也照做，看苏娇脖子后面都微微泛红，萧离然心里也是高兴的。 “萧大人的声音真好听。” 苏娇不由自主地感叹：“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道往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她带着醉意嘟囔，真情实意地羡慕上，萧大人往后的媳妇，一定很幸运吧，能有个如此清俊貌美，又声音动听，又性子温柔，又能耐强悍的夫君…… 萧离然看了她一眼，眼里微光闪动，却并有说什么。 他知道那些皇子对苏娇的意思，尤其是宸妃的盘算，萧离然都是知道的，所以，他卖了淑妃娘娘一个人情。 因为淑妃的关系，宸妃和萧离治对苏娇够不成威胁，其余人也顾及着皇上的杀鸡儆猴，不敢妄动，苏娇在宫里的处境，暂时很稳定。 但萧离然也知道，皇上对苏娇的亲事莫名的十分感兴趣。 皇上问过他朝堂上还未成亲的一些青年才俊，还特意地问，可有洁身自好，屋里没有伺候的人，家风干净的人选。 宫里的公主们除了嫁出去的，其余都还未到年纪，皇上此刻留意，极有可能是为了苏娇，虽然萧离然也不知道苏娇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姑娘素来对成亲之事极为排斥，想法又惊世骇俗，萧离然真切地觉得，朝中那些个青年才俊，实在没一个能够配得上她。 皇上怕是要白忙活一场。 可这也意味着，皇上是想要给苏娇张罗婚事的。 皇上如今纵着苏娇，往后未必，苏娇就是再得他欢心，皇上从骨子里，还是会认为女子到了年岁就得嫁人，哪怕苏娇再不愿意，皇上也不会一直由着苏娇。 到那时，只要皇上相中了人选，赐了婚，苏娇便躲不开，逃不掉。 那样的情况对苏娇来说，怕是最不愿意见到的吧…… 苏娇这会儿还在兀自咯咯咯地笑，沉迷在桃花雪的清甜香气里无法自拔，对着自己的脸露出痴迷的模样来，一旁的秀巧跟莫颜和榆甜比起来，已经是淡定许多了。 “秀巧姐姐，大人这是……醉了吧？” “嗯。” “那、那咱们要不要扶大人进屋休息？大人与七皇子殿下会不会太过亲近了？” “不用，姑娘心里是有分寸的，姑娘的事情，咱们尽量少看、少问、少说。” 秀巧镇定自若的模样唬住了榆甜和莫颜，两人也渐渐地平静下来，让秀巧在心里扼腕，想当初自己只能干着急的时候，怎么也没个人来安抚一下她？ 苏娇是真有些醉了，她今日开心，因此放任自己多喝了一些，这会儿脑子晕晕的。 第317章 脸有那……么大！ 这里是苏娇的家，她有充足的安全感，所以喝醉了之后，有些平日里一般不会说的话，也能毫无阻碍地说出来。 “萧大人往后，一定会是个好夫君。” 她伸手老练地在萧离然肩膀上拍了拍：“我能看得出来，萧大人是个优质的男子，在我们那儿，就叫、就叫男神！能拥有万千老婆粉的那种……” 秀巧面无表情：“萧大人，我家姑娘喝醉了，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萧离然的余光瞥到苏娇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觉得，我会是个好夫君？” “那是，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有错？” 苏娇自豪得不得了。 “稳重，可靠，性情温和，就这三样已经胜出了大多数的男子，更别说萧大人长得如此好看，赏心悦目，身材又……” “姑娘姑娘，你要不要再喝一杯？” 秀巧端着酒杯及时打断苏娇的话，苏娇眨了眨眼睛，乖乖地点点头，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萧离然瞥了秀巧一眼，正说到重要的地方呢。 喝了酒的苏娇，就没有再接着说了，她这会儿的思绪是乱的，想到哪里说到说到哪里。 “外头那些男的，但凡有点钱，就会想花花心思，恨不得往家里娶他十个八个，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苏娇拍着桌子：“真以为自己是金枪不倒？屋里放那么多个，也不怕把自己榨干了！” “……姑娘，您再喝一口？” 秀巧都要哭了，姑娘在说什么玩意！ 榆甜和莫颜目瞪口呆，两人下一秒就要晕厥一样，秀巧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你们先回屋歇着吧……” “……不，我是要伺候大人的。” 榆甜红着脸摇头，在大人身边伺候，这么刺激的吗？ 莫颜沉默不语，也没有离开。 好吧，秀巧没再劝了，反正、反正总会感受到的。 苏娇又被劝了一口酒，又不记得自己说到哪里了。 “反正我瞧着萧大人这样的，往后就算纳妾，最多、最多也就一两个……” 萧离然轻笑起来，声音微微压低：“你是觉得，我只能招架得住一两个？” “萧大人！” 秀巧气急败坏，都说了姑娘喝醉了，萧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苏娇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不不不，萧大人的身体很好，我诊察过的，四五个不在话下。” 秀巧绝望了。 “不过萧大人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就回去祸害别人家小姑娘的人，这就是萧大人与别的男子不同的地方。” 苏娇对萧离然的评价极高，他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男子里面，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一个。 不单单是他的能耐和样貌，而是萧离然有着对世上女子的同理心，他会站在女子的角度考虑问题，对她们的不容易感同身受。 这在这个世界太难得了，几乎如同奇迹一般，所以才会让苏娇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萧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子，这毋庸置疑，若不是我早早地决定了这辈子不嫁人，怕是会厚着脸皮倒追大人呢呵呵呵呵呵。” 苏娇说着说着傻乎乎地笑了，笑得憨态十足，乐呵呵地去拿桌上的酒杯。 一桌子人，这会儿能动弹的也就只有苏娇，其余的就像被点了定神穴一样，呆呆地僵在那里。 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毫无防备地听到了什么？ 玄山玄水张大了嘴巴，莫颜和榆甜魂不附体，秀巧……秀巧早已经放弃抵抗。 萧离然静静地看着苏娇，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丝小窃喜的笑容。 是……这样的吗？ 她甚至还想着，要倒追自己？她对自己，也并非全无想法的吗？ 这个认知让萧离然很是高兴，然而苏娇的前提是，若她没有早早地决定这辈子不嫁人的话…… 可她如今是已经决定了的。 萧离然定了定心神：“那你为何决定了不嫁人呢？” 苏娇白了他一眼：“这还用说？因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娇又把自己给逗乐了，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才气息不稳地说：“天底下都只要求女子忠贞不二，一辈子嫁一个男人，可却不要求男子忠贞不二，他们能想娶几个娶几个，何其不公？” “要么，大家都一样，你对我忠贞，我也同样对你，要么，干脆让女子也能够一女侍二夫，不对，三夫四夫都行，凭什么对女子要求那么多？女人欠你们的？” 苏娇眼里的醉意越发浓重，声音嘟嘟囔囔的带着鼻音。 “我才不上当呢，心甘情愿嫁人的姑娘们，都是傻子，以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人家过两年就能抬一房更年轻漂亮的回来，她们能如何？啊？一哭二闹？那便是善妒，还要被人耻笑。” “我呸！三妻四妾还引以为傲的丢人玩意不被耻笑，却耻笑女子？他们的脸，有那……么大！” 苏娇的两手张开，比了一个大大的距离。 “所以啊，我才不要做傻子，谁也不能毁了我的人生，我再喜欢的人，若不能与我付出对等的感情，我宁愿不要！” 苏娇昂着精巧的下巴，说的气势高昂，如同一直骄傲的小公鸡，翘着漂亮的尾巴一般，蔑视着世间所有的不公。 然而，她没能支持多久，醉意让她的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困……” 秀巧赶忙扶住苏娇：“姑娘，您今日喝了不少酒，一会儿先喝一盏醒酒汤再睡吧。榆甜，你去灶房将醒酒汤端去屋里。” 榆甜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眼里是未消散干净的震惊，她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往灶房疾步走去。 苏娇还在瞎闹腾，死不承认自己喝醉了：“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你别扶我，我给你走个直线。” 苏娇撑着桌子站起来，眯着眼睛目视前方，努力做出淡定的模样，然后开始走直线。 她怪模怪样地走了几步，身子已经晃得不像样子，平日里轻盈的脚步，这会儿开始表演自己绊自己。 第318章 不宜出门 苏娇脚下一个趔趄，人晃晃悠悠地往前栽倒。 “姑娘！” 秀巧急忙要去扶，萧离然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苏娇的身子被一条健壮的手臂稳稳地托住，她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上面，还好奇地捏了捏，真心地赞叹：“瞧瞧这肌肉，长得真好看。” 她的头一歪便能靠在萧离然的胸口，苏娇的手于是不安分起来，四处摸摸，一边摸一边啧啧称赞：“结实，宽厚，这才叫胸膛，比那个什么，那个谁，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苏娇缓缓抬头，终于瞧见了萧离然的脸，眼睛里露出困惑来：“咦，这不是萧大人吗？萧大人怎么在这里？” 秀巧想赶紧将说胡话的苏娇接过来，却听见萧离然声音轻轻地问：“倘若，有人愿意与你付出同样的感情，愿意对你忠贞不二，你是不是就愿意嫁人了？” 秀巧停住了脚步，默默往后退了小半步。 苏娇的脑子此刻已经迷糊成一团，皱着眉好半天才理解了萧离然的意思。 随后她笑起来：“这世上，不会有那样的人。” “若是有呢？” “谁能保证呢？甜言蜜语谁不会说？赌咒发誓也可以是家常便饭，萧大人可真的见过有人违背了誓言，而被五雷轰顶的人？” 苏娇垂下眼眸，眼睛里闪过一抹嘲弄：“吃亏的都会是女子，只是女子，让我如何敢相信？” 是了，她不敢相信的，哪怕有人到她面前，对上天起誓这辈子绝不辜负她，苏娇也没办法相信，因为他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的话，自己又能怎么办？ 她就会像一个笑话一样，连她自己，都会发笑。 “所以，还是你不肯愿意试着去相信。” 萧离然看着眼睛都快闭起来的苏娇，另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摸了摸：“是我不够好，还不够让你愿意冒这个险……” …… 苏娇第二日在床上醒来，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床幔。 她怎么一点儿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如何躺到床上的？ 不是，她昨个儿什么时候开始喝醉的？第几杯？桃花雪这样的酒都能醉倒断片儿，这副身子是没救了…… 苏娇咸鱼一般地躺在那里，生无可恋。 若是换做从前，红的掺着白的她都能一战，被桃花雪给灌醉，真是耻辱！ 苏娇努力回想昨日的情景，发现什么都记不起来，就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叹息。 是秀巧吧？她又喝醉了，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太丢人的事情。 苏娇坐起来，半天头有些疼，让她轻轻吸了口气。 “姑娘醒了？” 秀巧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热水。 “可是有些不大舒服？我已是让人按着姑娘从前开的方子去煮汤，姑娘梳洗更衣之后喝一碗，很快会舒服很多。” 秀巧走到床边给苏娇更衣，苏娇余光不时地注意着秀巧的表情。 奇怪了，秀巧今儿怎么提都没跟她提自己醉酒的事情？ “巧儿啊，我昨晚上……没做什么吧？” 秀巧镇定自若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姑娘指的是哪件？” 苏娇：“……” 她特么不止丢了一次人的意思？ “最、最过分的是？” “姑娘说，萧大人身子好，至少能应付四五个女子。” “咣当。” 刚进门的榆甜，手里拿着的托盘掉落到地上，她慌忙蹲下身子收拾了干净，匆匆说一句她去重新弄，转身就跑了。 苏娇满脸凝滞，指了指榆甜：“她们、她们也听到了？” “姑娘做事向来一视同仁，大家都听到了。” 苏娇吞了吞喉咙，她是不是疯了？ 萧大人可是七皇子啊，她喝醉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萧大人呢？他什么反应？没有掀桌子走人？” 秀巧给苏娇整理着衣摆，一边说：“姑娘昨个儿狠夸了萧大人一番，说萧大人这也好，那也好，萧大人怎么会生气？姑娘这么说，那是看得起萧大人。” “……我觉得我今日不宜出门，不，是不宜起床……” 苏娇转身就想往床上爬，秀巧拉住她的袖子：“萧大人不在这里，今日一大早就离开了。” 苏娇收回爪子，理了理衣襟，气定神闲地说：“那咱们出去吧，我都饿了。” 反正说都说了，她还能吃回去不成？萧大人只要没生气就好。 苏娇之后的两日，都没再见到萧离然，这也正常，萧离然可是个大忙人。 榆甜和莫颜在苏娇恢复正常之后，偶尔都会走神，盯着苏娇发呆，目光极为诡异，苏娇就当看不到，带着她们将京城游了大半，还去城郊游了湖。 “城郊的画舫极是有名，没游过湖就等于没来过京城。” 苏娇胡乱瞎掰，出手阔绰地赁下一条画舫，还特意请了两个歌女一同上船。 画舫行到湖中，纱幔飘飘，里面熏着清雅的香气，美丽的歌女歌喉动人，怀里抱着琵琶轻柔地弹唱。 苏娇半靠在软枕上，手边是新鲜的果子和茶水，欣赏着美人唱歌，吹着和煦的风，逍遥自在。 榆甜和莫颜看向苏娇的目光越发诡异，哪里有女子这般享受的？大人听歌女弹唱，脸上陶醉的神态，那难道不是男子特有的吗？ 可不得不说，这样的经历，她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小日子过得再逍遥，也不是无止境的，苏娇还是要回宫。 这一次进宫之前，苏娇又详细地叮嘱了一番，久仁很是舍不得，看向苏娇的眼眶都是红的。 “没事儿，我往后还是有机会出来，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将自己养得健健康康，我在宫里便也能安心了。” 苏娇怜爱地摸了摸久仁的脑袋，又给了周申一张单子：“劳烦周管家多费心，久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高矮对男孩子日后很重要的。” 周申笑着点点头，将单子接过去：“姑娘放心，等姑娘下回出宫，保准瞧见一个健健康康的久仁。” 第319章 皇子很了不起吗 交代完了这些，苏娇才放下心来，出门的时候见到了薛筱筱，她要送自己进宫。 依旧是那辆马车，苏娇瞧见薛筱筱满脸的不舍，轻轻叹了口气：“往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总有机会的。” “可是苏姐姐是在宫里，哪里那么容易能有机会？” 薛筱筱说着，眼睛一亮：“不过，苏姐姐可以让三皇子帮忙！三皇子一定不会拒绝的。” 苏娇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三皇子事务繁忙，我怎好麻烦他。” “不麻烦的，说不定三皇子还会觉得很高兴呢。” 薛筱筱觉得机不可失，苏姐姐一直都对三皇子印象不大好，在她看来，三皇子挺委屈的，他为苏姐姐做了好些事情，苏姐姐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苏姐姐，三皇子殿下其实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他对你特别关心，你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 苏娇想也不想地回答，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干脆利落地否决。 “苏姐姐，你这是与偏见，三皇子对你做了什么你要如此否定他？他那么喜欢你……” 苏娇出声让马车靠边，迟一会儿进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搞明白薛筱筱到底哪里来的这样的念头。 苏娇坐直了身子：“筱筱，你哪里来这样的误解？三皇子何许人也，他喜欢我？你在跟我说笑？” “没有啊，三皇子确实很喜欢苏姐姐，怎么苏姐姐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根本没这回事儿！”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三皇子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对女子有什么喜欢的无聊情绪，喜欢我？呵呵。” 薛筱筱急了：“不是这样的苏姐姐，三皇子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能感觉得出来。” “那是你的感觉出了错误，你以为他对哪个女子关注一些就是喜欢？他关注的人可多了去了，筱筱，你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有好感？” 苏娇叹气：“你知道三皇子屋里有几个妾室？那都可以说是他喜欢的人吧？不喜欢，他能往家里抬吗？你觉得一个人究竟能喜欢几个人？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那也叫喜欢吗？三皇子的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 薛筱筱半张着嘴，她挺想为三皇子说两句，但她发现，她无法反驳苏娇的话。 “是不是觉得听起来挺幻灭的？因为这就是事实，你说三皇子喜欢我，转头他回到府里，就会跟那些妾室情意绵绵，这也叫喜欢？那我今日跟你说，我喜欢三皇子，明日便去含情脉脉地对别的皇子表达倾慕，你觉得合适吗？” 薛筱筱无意识地摇头，苏娇勾了勾嘴角：“你看，你也觉得不合适，但你怎么就觉得三皇子的做法很合适呢？还如此真情实意地劝我，还觉得他委屈了，你真觉得他很委屈吗？” “苏姐姐……”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是能够想明白的，别人对我怎么样，我就要同样对待吗？那路边随便来个人跟我说，苏娇我可真喜欢你，我是不是也要欢欢喜喜地接受？” “可、可那是三皇子殿下……” “对我来说，皇子殿下的身份，可能还不如寻常的百姓，他是皇子很了不起吗？是什么让人拒绝不了的理由吗？皇子就比旁人要高人一等吗？是不是地位高了，就想要什么女人都可以？” 薛筱筱不说话了，苏娇知道她对三皇子殿下有好感，但薛筱筱单纯的性子，在萧离渊面前根本不够看，可能被萧离渊利用了，还觉得萧离渊好可怜。 “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三皇子长得是很好看，他对你笑一笑，说话语气温柔一些，你便觉得他是个好人，筱筱，这世上若是什么人都能如此简单的看透，哪里还有什么烦恼？” …… 苏娇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带着秀巧等三人进了宫，慢慢地瞧不见了身影。 薛筱筱在门口站了许久，脸上表情木然。 苏姐姐的话，就好像一根细长的刺，将她心里一个特别美好的泡泡戳破，碎得干干净净。 三皇子殿下……是有好几个妾室，苏姐姐让她没事儿的时候，想象一下三皇子在家里会如何跟他的妾室相处。 薛筱筱真的听话地去想象了一下，然后发现，她有点不太能接受。 三皇子面对千娇百媚的妾室，也会笑得一脸温柔，去握她们的手，揽她们的腰，跟她们卿卿我我…… “怪不得苏姐姐会这么说，苏姐姐肯定是不会喜欢跟别的女人亲热的男子的。” 妾室，那肯定是同床过了呀，苏姐姐从来都很嫌弃来着。 薛筱筱叹出一口气，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薛姑娘，怎的如此的巧，在这里遇见了。” 薛筱筱的心陡然停跳一拍，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她慢吞吞地转身，萧离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一张脸好看得不像话。 薛筱筱不仅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然而却不是害羞的。 她才刚刚想象过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画面，画面的人就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薛筱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萧离渊饶有兴味地看着薛筱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忍不住笑出声音。 当真挺有趣的，怪不得苏娇那么喜欢。 萧离渊正想逗她几句，却忽然瞧见薛筱筱匆匆地朝自己行礼：“三皇子，小女子想起家中祖父好像有事要找我，我先告辞了。” 薛筱筱只瞥了萧离渊一眼就没有再看他，行礼之后提着裙子匆匆转头就跑，一溜烟上了马车，再也瞧不见身影。 萧离渊心里觉得奇怪，通常他与薛筱筱见面，都是自己转身先离开的，走开之后还能感受到薛筱筱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今日是怎么了？ 萧离渊眯了眯眼睛，走到宫门口问：“薛家姑娘怎么今日怎么会来这里？” “那位姑娘是送苏大人回宫的。” 萧离然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明了，薛筱筱对自己的异样，八成跟苏娇脱不了关系！ 第320章 你一点儿都不弱 苏娇才刚进宫门不久，莫颜和榆甜两人静悄悄地跟她身后，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微妙的迷茫。 这几日跟苏娇出宫，两人的三观都似乎被彻底清洗了一番，就方才，苏娇说皇子的身份在她看来，还不如寻常百姓这样的言论，她们就得花一番功夫才能保持住清醒。 苏娇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道理，乍一听简直颠覆，她怎么能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呢？可过后仔细想一想，好像又挑不出毛病。 因此她们两人的脑子都是蒙的，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秀巧是听习惯了的，反正自己姑娘说什么都对。 “姑娘，薛姑娘瞧着像是对三皇子很是倾慕，你跟她说那些，她若是执迷不悟甚至觉得姑娘多此一举了可怎么办？” 苏娇也不敢保证薛筱筱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毕竟小女孩子，在情感方面都会有自己的执着，为了自己喜欢的情郎跟人反目成仇，这样的桥段苏娇见得可不少。 更何况，自己是薛筱筱的谁？ 她虽然喊自己一声姐姐，可自己到底不是她的姐姐，不过是给她看过病的大夫，还是收了钱的那种。 苏娇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若真是那样……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说，大家看男人的眼光不一样而已。” 苏娇往她住的地方走，她得去多福公公那里报到才行。 走着走着，身后有人赶了上来。 萧离渊拦住了苏娇的去路，嘴角带着笑意：“我听说你才刚进宫，便想着能不能追上，还真让我追上了。” “三皇子殿下。” 苏娇给三皇子请安，态度毕恭毕敬，礼数周全。 “无需多礼，我在宫外瞧见了薛姑娘，她见着我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儿？” “下官并不知晓，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 萧离渊看着苏娇脸上客气虚假的笑容，抿了抿嘴唇。 “我听说你这次出宫很是高兴，怎么难道薛筱筱没跟你说，你为何能出宫吗？” 苏娇抬起半垂的眼睛，里面波澜不惊，她轻轻笑了一下：“三皇子殿下是想说，下官能出宫，是托了您的福不成？” 她嘴角的笑意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目光镇定清澈。 萧离渊与她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啧，我还以为以七弟的性子，是不会跑到你面前去居功的，看样子是我估算错了，本还想将这功劳抢到我身上。” 苏娇心里微微一动，表情却丝毫不变：“三皇子又弄错了，七皇子并未跟我说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猜测的而已。” 萧离渊：“……” 他自诩善于揣测别人的情绪，却居然从苏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这么说，她也不知道是萧离然做的，不过是在诈自己罢了？ “呵呵呵呵……你可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萧离渊眼里露出危险的光芒，苏娇可不怕他：“三皇子殿下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三皇子是有大抱负的，何必与小女子过不去？” “不不不，你太过妄自菲薄，你哪里是什么弱女子，你一点儿都不弱。” 这个苏娇也是承认的，跟这里的女子比起来，她是神经坚强了许多。 “下官与三皇子殿下并无利益冲突，下官希望殿下能够不要在下官身上花费精力，下官担待不起。” 苏娇朝着萧离渊行礼告辞，带着秀巧等扬长而去。 萧离渊动了动眉毛，声音低沉地自言自语：“没有利益冲突？只要你是站在小七那边，如何会没有冲突，可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苏娇离开之后一直沉默。 原来真的是萧离然帮了她，她才能从宫里出去透透气？ 可自己那天晚上问了他呀，萧离然什么也没说，还说可能是皇上的意思…… 她就说嘛，皇上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关照她的情绪！ “姑娘，七皇子殿下对您可真好。” 秀巧语气平铺直叙，没什么情绪波动。 苏娇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已经说完了，反正我说什么，姑娘都有一百句话等着我，我不说了。” 苏娇：“……” 秀巧放弃抵抗的态度让苏娇心里跟猫爪似的，萧离然对自己好，那、那不是很正常的吗？礼尚往来，自己对他也不差啊。 好好的关系在秀巧口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啧。 苏娇去了皇上面前请安，皇上瞥了她一眼：“出去玩够了？” “下官心里惦记着皇上的安康，故此也不敢贪玩，皇上，下官给您请个脉吧。” “朕身子好着呢，早上有太医诊过了。” “下官职责所在，您就让我给您瞧瞧呗。” 苏娇不在宫里的时候，皇上身边便没有人会用如此轻快的语气跟皇上说话，他表情软化，状似不耐烦，却还是将手腕给伸了出去。 苏娇给皇上诊了脉，一切如常，心里松了口气，转而去问多福公公：“皇上这几日晚上可按时就寝？可有每日都用汤水？可……” “得了得了，你才刚回来，朕耳边就不的清静，早知道让你在外面多待几日才好。” “皇上，下官职责所在……” “今日朕已经请过太医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在外面玩累了就赶紧去休息。” 苏娇想说她不累啊，可她瞧见了多福给她使的眼色，只得跪安告退。 出去之后，多福追出来，脸上满是笑意：“苏大人，这几日您不在皇上身边，皇上连笑容都比平日少了一些呢，皇上呀是高兴苏大人回来的。” “多谢公公，下官并未多想，皇上说的也是，今日已经有太医请过脉，下官也该回去稍作整理，明日才好继续给皇上调理身子。” “正是这个理儿呢。” 多福笑眯眯地瞧着她，怪道皇上会喜欢，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换了谁不喜欢？ 苏娇刚想告辞，忽然顿了一下，往多福面前走了半步。 “公公，下官有一事不解，还望公公能替我解惑。” 第321章 我会帮你 “苏大人但说无妨，只要咱家能帮得上忙的，定当告知。” “皇上这次为何会想起来让我出宫？皇上日理万机，心里装着天下的黎民苍生，哪里还有闲工夫在意我心里惦记着宫外的事情？我怎么想也不得其解。” 多福闻言，表情有些微妙，苏娇其实也没指望他说什么，皇上身边人嘴都紧，特别是贴身伺候的人，多福就更不用说了，她也没指望能问出来，只不过是想起来顺口问一下罢了。 不过多福顿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上回子七皇子来皇上面前回话，提起自己府里一只鸟雀死了，那鸟雀本是自由神气，因着毛色漂亮，歌喉动人，因此在捉了回来关在笼子里，好吃好喝地养着，结果没想到，还是死了……” 多福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七皇子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这鸟雀很是伤神呢，说的连皇上都动容了。” 他说完，又扬起了笑容：“咱家还要回去皇上身边伺候，就不多留大人了，咱家告退。” 苏娇赶紧福了福身子，起身之后表情木然地转身。 萧大人何时养过鸟雀这样娇贵的玩意？从前跟他聊天，萧大人还对鸟雀这样有尖嘴和尖爪的动物表示过不大喜欢，他会因为鸟儿长得漂亮嗓子好听就抓起来养着？ 呵呵呵…… 萧大人口中的鸟雀，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苏娇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颤，行吧，怎么说也是萧大人的一番心意，赶明儿等遇见了萧大人，自己得好好感谢他才成。 …… 苏娇的日子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每日早早起身，给皇上请平安脉，需要的时候用针，偶尔让御膳房做几道滋补的药膳，哄着皇上吃下去。 闲暇的时间，她便游走在后宫的妃嫔娘娘之中，或治病，或陪聊，然后得一笔赏赐，皆大欢喜。 之前总来自己面前晃悠的皇子们不见了踪迹，她倒是成了公主欢迎的对象。 如今阿箬在宫里的地位天翻地覆，人缘也变得很好，取代了倾月从前在公主当中的地位。 不过她的性情跟倾月并不一样，阿箬待人始终和煦温婉，慢慢的大家也都真的很喜欢她。 对于这件事，玉昭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激苏娇才好。 “若不是你，阿箬怎会变成今日的模样？你不知道，她如今在皇上面前都没了怯弱，偶尔说出来的话让皇上捧腹，赏了她不少好东西，这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玉昭容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娇：“我曾说过，阿箬是我今生唯一的惦念，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就必然要倾尽所有地报答你。” “娘娘言重了，我如今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娘娘不必挂心。” 玉昭容让身边伺候的人都先离开，声音平缓下来：“我知道你很能干，当初你进宫，七皇子百般托我在宫里照拂你些许，可你根本用不着，你比任何人做得都好，甚至得到了皇上的赏识。” “但我说了要报恩，那就是我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与你需不需要并不相关。” 玉昭容声音轻柔，却很坚定：“你如今却是在皇上身边做得很好，在宫里都是大红人，谁见了你都要给你几分薄面，可苏娇，花无百日红，尤其在这宫中，更是瞬息万变，无法预料。” “或许你今日得宠，在后宫之中能横着走，明日便会迅速落败，谁都能踩上一脚，你瞧瞧宸妃的下场，这话我也只有在你面前说一说，她跟着皇上多少年了？皇上动怒，可有顾及往日的情分？” “在天家，情分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你必须要早早地为自己找好退路才是明智之举。” 苏娇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娘娘，我何曾没有考虑过这些？然而我的身份，朝不保夕，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谨小慎微，在皇上身边小心做事。找好退路？我也想过，可我一个大夫，退路在哪儿呢？” “你的退路，应该就是七皇子殿下。” 苏娇一惊，眼睛睁大了几分，这种话，玉昭容如何能轻易地说出来？ “无妨，我只是个昭容，身边伺候的人不多，但都是牢靠的，你不用担心。” 玉昭容被她吓一跳的表情逗笑了，弯着嘴角笑着让她喝茶。 “七皇子殿下文韬武略，在皇上面前已经崭露头角，皇上对他很是满意，只不过三皇子殿下也不遑多让，因此皇上才迟迟不能定下储君。” 玉昭容慢条斯理地捏了一盏茶，轻轻喝了一口，才继续说：“只有七皇子继承大统，你才有可能在宫里立于不败之地，我说的对吗？” “……娘娘聪慧。” “哪里是我聪慧，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在旁人心里与七皇子牵连不断，他一旦失势，你的下场可想而知，只有他成功，你才能安然无恙，才能恢复自由身。” 玉昭容笑了笑：“所以，我会帮你。” “娘娘……” “你不用担心，我在宫里好歹也这么些年了，从前也从不曾有过任何野心，在皇上心里，我怕是这宫里除了淑妃娘娘之外，最不会干政的人，皇上不会对我有所怀疑。” 玉昭容抬起雪白的手腕，摸了摸鬓角一朵珠玉攒成的珠花：“我啊，来这宫里便是不是我本意，可我无从选择，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只想着好好地将这辈子过完，看着曾经苛待我的人拿我没办法，这一辈子便值了。” “可有了阿箬我才知道，哪里就能那么豁达？阿箬是我的女儿，是我留在这世上的痕迹，我为了她也要好好谋划谋划，我若帮你，帮了七皇子，你们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往后一定会多加看顾阿箬。” 玉昭容漂亮的眼睛里是浅浅的欣慰，仿佛已经瞧见阿箬后半辈子的平顺安宁一般。 她做这样的决定一定也十分不容易，在宫里低调了这么多年，陡然间要冒险舍弃自己无欲无求的惬意日子，哪儿那么简单？ 第322章 光明正大地听 虽艰难，玉昭容还是这般决定，为了自己的女儿。 曾经在她身上缺失的东西，玉昭容想双倍地弥补在阿箬的身上，不让她有机会感受到与自己同样的绝望。 苏娇从玉昭容那里离开，心情很是沉重，她发现玉昭容分析得很透彻。 她心底也明白的，因此之前见到萧离然，都有给他加油鼓劲。 可她能不能，再多帮上一点忙呢？也不是帮萧离然，而是帮她自己，让她往后能够离开宫里的机会更大一些？ “姑娘，您千万不能冲动，皇上立太子这件事情很是敏感，一旦让皇上发现姑娘在他面前做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道理连秀巧都知道，苏娇如何会不知晓？ “你放心，我不会作死去送人头的，我惜命着呢。” 苏娇朝着秀巧笑了笑，让她放宽了心，她又不傻，难道还能跑到皇上面前去大说特说七皇子的好话？ 她是想帮忙，但到底该怎么帮，苏娇还没有想明白。 苏娇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可她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皇上要离京狩猎去了…… …… 苏娇脸颊抽动：“皇上不是连批阅奏折的时间都不宽裕吗？怎么还要狩猎呢？” 小卓子耐心地解释：“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有的，去年七皇子殿下猎到了一头熊，皇上十分高兴，摆了好几日的宫宴呢。” “有那么高兴吗？” “有的，七皇子猎到熊之前，好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少爷猎的猎物都比其他皇子们的好，七皇子这一出手，将他们都给压了下去，保住了皇家颜面，皇上自然高兴。” 苏娇有些明白了，这其实是一种展示统治力的炫耀行为，去狩猎的人互相攀比，竞争，在博得皇上的注意，皇子们或是皇上猎得厉害的猎物，便能显示皇家天子的威严。 皇上去狩猎，苏娇自然是要跟着的，又能够出宫，她还挺高兴，积极地跟人打听往年狩猎的事情。 随行的名单很快出来，皇子们都去，宰相监国，妃嫔的话，皇上只带了德妃娘娘和玉昭容。 后宫娘娘们知道后，对玉昭容越发忌惮，那么多个妃嫔，德妃是宠妃，跟着去无可厚非，可玉昭容不过是个昭容，竟也能有此殊荣。 苏娇对此很高兴，要是只德妃娘娘一个，她怕自己在宫外被这位娘娘给玩儿死。 德妃怎么就那么喜欢刁难她呢？自己莫不是上辈子欠了她钱？没还？ 宫里的人对这次狩猎也是议论纷纷，都在猜想这一次又会是哪一位皇子能拔得头筹。 “要我说，一定是三皇子殿下，从前好几年都是三皇子独占鳌头，我看今年也不例外。” “去年可是七皇子殿下猎到了熊，我觉得今年七皇子殿下定然还会出拔得头筹。” “那是个例外，碰巧罢了，哪里能年年都有这样的好事？” “呵呵呵，那可不一定，往年三皇子殿下总是独占鳌头，不过是因为七皇子总是缺席罢了，七皇子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功勋，别的皇子哪里能比？” 苏娇偶然听见小太监们凑成一团在一块儿聊天，她站在花树的后面拼命点头。 是的是的，萧大人别的不说，那体格，那身手，在皇子里头是独一份儿。 其他的皇子苏娇也不是没见过，虽然不至于如同五皇子那般丰乳肥臀，身上的肉却相比较显得松软，也就三皇子稍稍好一些。 但萧离渊在苏娇这里是没有存在感的，所以忽略不计。 “你们都做完事情了是不是？嗯？小心咱家拔了你们舌头！” 管事的太监一出现，小太监们作鸟兽散，苏娇没了可听的，叹了口气，转身险些撞上一个人。 她吓了一大跳，然而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身体本能地放松下来：“七皇子。” “怎么那么快知道是我？我还想吓你一吓。” 萧然笑声低沉，苏娇努力稳住颤动的心脏：“若是旁人，秀巧怎么着也会想办法告诉我，哪里能让人这么近地靠着我？” “也是，不过我还以为，你有别的法子能认出我来呢。” 苏娇确实有的，萧离然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特别淡，不像别的皇子身上的熏香味，倒像是跌打损伤的药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残留的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痕迹，对于苏娇来说，并不难闻。 她想着，萧离然在跌打损伤方面，怕是已经无师自通了吧。 但这个法子，苏娇不想说出来，她觉得……嗯，有点不大合适。 “萧大人怎么在这里？” “来给父皇回话，走到这儿正好看到有个人偷偷摸摸地听别人说话，我就想也来听听有什么有趣的。” “我可没有偷偷摸摸地听。” 苏娇振振有词：“我是光明正大地听，我还用偷偷摸摸？” 萧离然轻声笑出来：“确实不用……不过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那些小太监们正在猜测这次狩猎，哪位皇子能够脱颖而出，七皇子殿下可有信心？” “说起来，去年我侥幸猎了一头熊，国师将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今年可没那么容易猎到比熊更令人吃惊的猎物了。” 就算这一次仍旧是萧离然猎到了最好的猎物，但只要没有超过熊的震撼力，都会让人在心里觉得他没有了之前的威武，这让萧离然也挺伤脑筋的。 苏娇露齿一笑：“七皇子觉得是金子贵重还是石头贵重？” 萧离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金子。” “那是金子贵重，还是宝石贵重？” “这要看是什么样的宝石。” “若是有着传奇色彩，被誉为祥瑞现世的宝石，与金子相比……” “那自然是宝石贵重。” “可宝石，也不过是好看一点的石头而已。” 苏娇眉眼弯弯：“这个时辰，我得去德妃娘娘那边了。” 她朝着萧离然福了福身子，站起来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萧大人如今，可是 第323章 景色宜人 苏娇的脸颊在阳光下，近乎白皙透明，染着淡淡的浅粉色，一双弯弯的眼睛，亮得动人心魄，几乎让萧离然招架不住。 他轻轻点了点头，引的苏娇笑容更甚，转身如同一只蝴蝶似的翩然而去。 萧离然在她身后缓缓失笑：“喜欢的，尤其喜欢，鸟雀展翅飞翔的样子，自在快活，令人心驰神往……” …… 苏娇自然而然地被归在狩猎出行的队伍里，且跟在皇上近身伺候。 出宫那一日，她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皇家依仗，心里不可谓不震撼。 宫外百姓沿途跪拜，虔诚敬畏。 这就是皇室在百姓当中的地位，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跟着出宫的公主们，有些端着身为公主的架子，一张俏脸冰冷高傲，也有些掩饰不住兴奋开心的情绪，从头至尾都笑容满面。 苏娇放下往外看的帘子，安静地坐在车里，本本分分，不再往外看。 这种荣耀对于她来说，亚历山大，苏娇并不喜欢跪拜的礼数，她不喜欢给人磕头，也不喜欢别人跟自己磕头！ 好在，出行的队伍很快出了城，苏娇才重新欣赏起外面的景色。 说实话……哪里有什么景色可言？都是些单调乏味的样子，可她居然也能看的进去，将帘子掀开，翘着二郎腿吹着小风，跟秀巧她们吹牛胡侃，倒也自在。 过不了多久，阿箬的侍女过来说，她想来苏娇这里。 苏娇看了一眼偌大的马车：“公主愿意的话，下官自然乐意之至。 于是阿箬很快过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再无旁人。 有公主在这里，苏娇说话稍稍收敛了一些，毕竟不能带坏小孩子不是？ 然而，苏娇忘记自己给阿箬的那些个故事册子里，有很不单纯的故事，只是她选择性地忘记了。 “苏大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狩猎呢，我、我有些紧张。” 阿箬捂着心口，脸上满是期待和忐忑：“我都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苏娇闲闲地笑起来：“这下官就帮不上忙了，下官也是头一回，不过女眷们应该只要负责吃吃喝喝，等他们猎到了猎物拿回来的时候夸赞几句就成了。” “……那我是不怕的，等到了地方，我能找苏大人玩吗？” “只要公主愿意。” “愿意的，在苏大人身边总是很有趣。” 苏娇：“……” 行吧，能让别人觉得有趣，那也是一种本事。 有了阿箬作伴，时间过得很快，七八日左右，便到了地方。 阿箬跟自己科普了这处皇家狩猎之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便是历代皇上避暑的行宫，母妃说父皇很喜欢来这里，林木葱郁，水草丰沛，动物繁多，野鹿成群，老虎、麋鹿和别的野兽不计其数呢。” 阿箬目光里俱是憧憬，对于这样景色，她也是头一回见。 出行的队伍安顿下来，先一步抵达的军队已经搭好了住处，苏娇很有幸的自己单独一间，且靠着皇上的营帐，安全得不得了。 虽说是临时的住处，营帐却一点儿都不简陋，该有的东西都有，一应俱全。 狩猎要持续将近一个月，这次出来，苏娇只带了秀巧一人，她也挺想都带上的，可只能带一人，苏娇对莫颜和榆甜还很不好意思。 不过莫颜和榆甜双双表示，她们很愿意留在宫里，之前出宫一趟，两人回来之后总是晕乎乎，她们正好需要点时间清醒一下。 “姑娘，床铺都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先歇一下？” “不用，在马车里歇够了，你陪我出去看看风景。” 苏娇方才只下车的时候惊鸿一瞥，便被外面的风光迷了了眼，这会儿等收拾停当，立刻就想往外跑。 出了营帐，苏娇再一次被震撼到。 四周是广袤的草原，绿茵如毡，坦荡无际，真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绝美景致。 举目远眺，蓝天、白云、碧草、牛羊，几乎融为一体，偶尔能听见极远的地方传来马的嘶鸣声，令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再远处便是连绵山丘，有如波浪翻滚，起伏跌宕，雄浑壮美。 碧绿的草原上还能瞧见河道纵横、蜿蜒、水流清澈，如玉带缠绕林中，若隐若现…… “真漂亮啊……” 秀巧都被惊呆了，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眼睛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壮观又秀美的景致……” 苏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仿佛将胸腔内的浊气全数排出。 站在这里，看着如此风光，只觉得人实在是一个极为渺小的存在，身边的那些事儿，此刻都不再是一件事儿。 “是啊，太美了。” 苏娇和秀巧两人就傻傻地站在那里欣赏风景，好半天都没有挪动过。 皇上无意间得知，笑了好一会儿：“那丫头瞧着老练沉稳，却还是孩子心性，也罢，不必管她，让她好好看个够，只注意别让蚊虫将她给抬回去。” 苏娇和秀巧身上都挂着驱虫的香囊，是苏娇亲自调配的，效果卓越，她还送了不少给萧离然，觉得他应该能够用上。 两人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沉，天色渐暗才舍得回去。 晚上的吃食也与在宫里不同，多了好些这里特有的菜色……还都是肉类。 苏娇吃得很是欢实，反正也没人瞧见。 过了一会儿，小卓子进来通报，皇上赏了她几道御膳，苏娇眼睛亮晶晶地出去谢恩，让送菜的公公回去跟皇上说，自己一定会吃得干干净净。 公公掩着嘴笑，回去之后当真将苏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皇上听，皇上好笑地摇头：“这个苏娇，对吃的是真的很喜欢……方才赏赐的是哪几道御膳？再端上来，朕也尝尝。” 德妃坐在皇上身侧，纤纤玉指摩挲着面前白玉琢成的酒杯，皇上也是真的很 第324章 接受挑战！ 苏娇在自己的营帐里，大吃特吃，皇上的御膳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都是选取了最好最新鲜的部分，怎么做都好吃的那种。 她美美地吃了一顿，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日，狩猎活动，正式拉开序幕…… …… 如此广大的范围，苏娇原本还奇怪，要是分散进去狩猎，不会有危险吗？ 然后她才发现，是有人先一步深入密林，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吹响长哨，雌鹿闻声寻偶而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他野兽则为食鹿纷纷聚拢。 将这些野兽包围的相对密集之后，皇上首射，皇子们随射，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猎。 这是一场力量和勇气的角逐，每个人都会卯足了劲想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若是表现突出，就有可能脱颖而出，被皇上重用。 苏娇看着精神抖擞的皇子和王公贵族们，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秀巧，我能回去再睡一会儿吗？” “恐怕不成，姑娘，多福公公来了。” 苏娇打起精神看向多福，多福笑盈盈地朝着苏娇行了礼：“苏大人，皇上让咱家来找您过去。” “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事儿？” “皇上昨晚上似乎多用了一些膳食，这会儿胃有些不大舒坦。” 苏娇立刻拿了针囊跟着多福过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你们怎么也不看着点皇上，怎么能吃撑了？昨晚上怎么也不来叫我？” 多福笑容尴尬：“苏大人，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有那个胆子劝皇上？再说，皇上昨个儿也没表现出来，不过倒是问了大人一声，得知大人早早地歇下，也就没说什么了。” 苏娇没再说话，等到了皇上那里，二话不说给皇上诊脉，又是针灸，又是开方子，让人立刻煮了汤水过来给皇上服下。 两刻钟之后，皇上呃逆了几番，表情明显放松下来。 苏娇这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皇上轻咳了几声：“朕其实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都是多福太大惊小怪。” 多福一脸委屈，苏娇正色道：“皇上，多福公公做得对，您的龙体多重要？有一丁点儿不舒服都与众生百姓息息相关，您也重视一点。” “朕如何不重视了？” “皇上从来严于律己，怎么会忽然吃多了呢？此前也没发生过……” 皇上不想说话，他本来都已经吃完了，结果赐了御膳给苏娇之后，听人说她吃得十分香甜，便也忍不住想尝尝，这一尝……就吃多了。 “行了，朕没事儿了，朕得出去看看。” 皇上挥挥手，示意苏娇可以走了，苏娇撇了撇嘴：“皇上，那下官得陪着皇上。” “你陪着做什么？” “等狩猎开始，猎到猎物那么多，都是新鲜的山珍，万一皇上又没忍住吃多了可怎么办？” “这是个意外！” “下官的存在，就是为了应付这些意外。” 苏娇脊背挺直，很是骄傲的小样子让皇上拿她没办法。 “要跟就跟着吧，我可告诉你，狩猎可不是什么安逸的事儿。” 苏娇心里早有心理准备，但她的雄心壮志还是搁浅在了骑马上。 “这是什么马怎么长这么高？” 苏娇远远瞧着高头大马心里都发怵，在心里酝酿了半天都不敢上前。 “苏大人，这是这里的马场特意挑出来的骏马，膘肥马壮，保准跑的又快又稳。” “我上都上不去还跑什么呀？” 苏娇看着皇上走远的身影气急败坏，之前自己在城郊骑过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这会儿都筋疲力尽，腰酸背疼，眼前这匹骏马让她望而生畏，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苏大人，您别怕，这马儿瞧着高大，可性子都是驯服过的，要不，您试试？” 苏娇吞了吞喉咙，眼瞅着都要瞧不见皇上的身影，心一横，往马身边走了两步，然而骏马喷了个响鼻，苏娇立马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 这马随便抬抬脚就能踹死她啊！ 秀巧难得见到苏娇怂萌怂萌的样子，在一旁捂着嘴无声地偷笑，看着姑娘一会儿给自己打气往前走，一会儿又被马吓回来。 反正皇上早不见了，姑娘随便玩儿呗。 苏娇还真就跟着马耗上了，等她终于忍耐住害怕肯站到骏马身边，苏娇深呼吸了几下，真的，太高了！ 旁边那人还很热情地教她：“大人，您踩这里，您抬抬脚就成。” 苏娇在心里面无表情，这人指的地方都快到她胸口了，她怎么踩？ “你、你先上一个我瞅瞅。” “好嘞。” 那人二话不说，身姿矫健地抬脚只搭了一下，另一条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就稳稳地跨坐在了马背上。 苏娇默默地鼓掌，牛逼牛逼，但她真做不到。 这人是不是还会飞檐走壁？ “大人您瞧，不难的。” 苏娇转身就走：“我回去换身轻便的衣服过来。” 她倒不是临阵脱逃，她是真换衣服去了。 出宫的时候榆甜帮她收拾的箱笼，里面放了好几套骑装，都是新的，色彩艳丽漂亮。 那会儿苏娇觉得没那个必要，自己又不会去狩猎，在营地里喝喝彩也就成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她换好了衣服重新接受挑战，努力想要上马，可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只弄得她气喘吁吁，在一旁扶着膝盖喘气。 “大人，您的姿势不对，很简单的，这里的人上马都用不着马鞍，您再试试？” 苏娇摆了摆手，不试了不试了，她上不去的。 “苏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娇抬头，瞧见阿箬和两位公主骑着马来到她身边，苏娇的眼睛骤然睁大，看了看公主们的马，再转头看看她奋斗了整整半日的马。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的马都那么矮？” 阿箬从马上下来，被苏娇问得一头雾水：“女子骑的马都是这样矮马呀，怎么苏大人想要尝试这样的高头大马？大人能上得去？” “……上不去。” 阿箬：“……” 第325章 智商盆地 苏娇的表情此刻很不好惹的样子，她就记得自己跟着皇上到这里之后，皇上吩咐让人给她牵一匹马来，还又强调了一下，不能欺负她，要跟他们都一样的马。 呵呵呵呵，一样的马…… “苏大人，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呵呵呵呵呵，我就是觉得这马可真俊啊，啧，怎么这么好看。” 阿箬眨了眨眼睛，眼里有着小小的担心，苏大人怎么瞧起来不大对劲呢。 “公主殿下们请继续玩吧，下官告退。” 苏娇朝着她们行礼，然后回去了住的地方，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她可真好欺负。 …… 皇上今日很高兴，瞧着国朝人才辈出，都是国家之栋梁，看得他龙心大悦，回来之后，便召见了不少人来他面前赐宴。 这里的食材新鲜又丰富，做出来的膳食闻着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皇上瞧了几眼笑起来：“苏娇呢？她见着了一定会喜欢。” 多福眉眼弯弯，立刻让人去叫苏娇过来，皇上是真的很疼苏大人啊，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过了一会儿，苏娇身边的小卓子过来回话：“回禀皇上，苏大人身子不适，就不来了。” 多福脸色刷的发白，皇上的命令，苏娇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皇上的表情也冷下来：“身子不适？她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适？” 小卓子跪在下面微微发抖，还是照直说了：“苏大人今日，耗费了一整日的时间就为了能骑上马，结果用力过猛，拉到了腿上的筋，苏大人说也不是大事，养个两三日就能好。” “你说她……在马那儿待了一整日？” 皇上周身冷意奇迹地消散，小卓子点点头：“大人还特意回来换了骑装去，傍晚的时候才回来，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 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破天荒的有点发虚。 不过是让她知难而退才故意刁难她一下，这姑娘不是瞧着挺聪明的吗？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 “多福，让随行的太医过去给她瞧瞧。” 多福应下，过了一会儿，太医过来回话。 皇上问：“真拉着筋了？” “回皇上，是拉着了，苏大人都不敢动弹，碰着就疼。” 皇上：“……” 更心虚了…… “严重吗？开方子了没有？” “苏大人已经给自己扎了针，也开了方子，微臣瞧过了，那方子开得很是不错。” “行了，你先下去吧。” 多福也算开了眼界，头一回看到皇上也有坐立不安的时候。 “朕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皇上，那些个等着开宴的人都在外头等着您呢。” 皇上想了想：“那……多送些御膳去苏娇那儿，挑些她喜欢的。” “嗻，皇上，您到时间该出去了。” …… 宴请本该是高高兴兴的事儿，尤其有资格参加的这些人，各个都兴高采烈，只想着要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才好。 可这场宫宴却总是让人有种微妙的感觉。 苏娇自是不知道的，她兀自在营帐里生气。 “我是不是个傻子？怎么就能拉着筋了？嘶……” 秀巧赶忙过来：“姑娘你别动，你要干什么你说，我来就成。” “我肚子饿。” 苏娇越发委屈，只觉得自己今日过于愚蠢，智商盆地。 “我已经让小卓子去取饭食，姑娘再等等，马上就来。” 秀巧的话音刚落，营帐的帘子就被掀开，宫女们手里捧着香喷喷食物鱼贯而入。 多福公公的陪着笑脸跟在后面出现，瞧见了苏娇，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来。 “苏大人，皇上让咱家把这些给您送来，皇上让您这几日好好休养。” 苏娇声音直板地说：“下官谢皇上恩典。” “哎哟苏大人哟，您可别跟皇上怄气，皇上也没想到您能伤着筋骨，这些都是皇上特意赏您的。” “下官知道，下官哪里敢跟皇上怄气，下官什么身份，不要命了吗？” 多福听着苏娇的语气，心里直打鼓，皇上特意让他亲自来这一趟，可不就是想让自己能劝劝苏大人嘛，可苏大人、苏大人着实不好劝啊…… “苏大人，那您先吃着，咱家这就回去复命。” 多福笑容尴尬，到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一走，苏娇就伸长了脖子去看拿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巧儿，拿个碗，我要吃那个烤的……哎呀我这腿真碍事，剁了算了。” …… 多福回去了皇上那里复命，皇上正在看下面的人切磋武艺，见到了多福，轻不可闻地问：“怎么样了？” “苏大人说没事，但奴才瞧着，挺严重的，苏大人的脸都是白的，营帐里飘的全是药味。” 皇上：“……” 底下的人揣测着皇上的表情，一个个心惊胆战，莫非是他们比试得不够精彩？ “那你觉得，她可有生气？” “……皇上，苏大人到底是个姑娘家，姑娘有些小脾气也是正常的，苏大人年纪轻，小孩子心性，固执地日头下晒了一天，筋疲力尽，又伤了筋骨，生气……生气也是有的。” 皇上的脸色更加微妙了，是的，他居然觉得苏娇生气也很正常，若是换了旁人，皇上怕是都不会这么想。 自己堂堂天子，还有人敢跟自己生气？不想活了吗？ “你……再去送两道她爱吃的点心，就她喜欢吃的豆乳栗子卷，每次能吃一碟的那个。” 多福一头黑线，这个地方上哪儿去找豆乳栗子卷？ 但皇上说要，那就一定得有。 “嗻。” 多福赶紧下去吩咐人快马加鞭去弄豆乳栗子卷去，皇上坐在首位，看着底下精彩纷呈的比试，微微叹了口气。 老父亲哄女儿的心思，怕也不过如此了，他今儿怎么想起来逗苏娇的！ …… 皇上赏赐给苏娇的御膳，都是让多福按着苏娇的口味特意挑的，因此苏娇吃得十分畅快，肚子吃得滚圆，跟秀巧要消食汤喝。 秀巧将温热的汤端来：“姑娘，您也克制一些，您不是正在跟皇上怄气吗？怎么好吃得这么肆无忌惮。” 第326章 有益身心 苏娇忍着饱腹的痛楚喝了一口汤：“皇上知道我的德行，我还能真跟皇上怄气？头不想要了？” “那你这是……” “这叫矫情，在皇上能容忍的程度下作一作，有益身心。” 秀巧表示不明白，但没关系，只要姑娘明白就好。 “姑娘，再喝一口。” 之后的两日，苏娇就没有再出过营帐，阿箬和其他公主们都过来看她，瞧着她行动不便，动一动就难受的模样，阿箬叹了口气。 “父皇也真是的，怎能如此刁难你？苏大人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父皇这么做，实在有些过了。” 阿箬刚抱怨完，秀巧过来说，多福公公来了。 多福进了营帐，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苏大人，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些点心来，味道恐怕不如宫里的，但聊胜于无，给大人打发时间。” “多谢皇上，多福公公稍等，下官这就下床谢恩。” “苏大人哟，您这是做什么？快别折腾了，咱家这就走了。” 多福叹了口气：“苏大人，咱家真是得为皇上说句公道话，咱家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没怎么见过皇上这般纵容旁人，您……您见好就收吧。” 苏娇没说话，多福也只能离开。 阿箬好奇地去看送来的点心，看清楚是什么之后惊讶地叫出了声：“居然是豆乳栗子卷，这里怎么会……” “阿箬公主也喜欢吗？一起尝尝吧。” “不了，这是父皇给苏大人的。” 阿箬轻笑起来：“父皇是在跟苏大人赔罪呢。” 阿箬走后，苏娇让秀巧将点心拿过去，捏起一个扔到嘴里，她在宫里的时候，有一次无意间吃到这个点心，当时就惊为天人，磨磨蹭蹭地在皇上身边吃光了一整碟子才离开。 这事儿被皇上笑了好几次，却时而也会让人送豆乳栗子卷过去，他也不吃，就喜欢看苏娇找理由，自以为掩人耳目地磨磨蹭蹭吃光了才走。 秀巧嘴里被苏娇塞了一个栗子卷，含糊不清地说：“姑娘，您这矫情，要矫多久呀？” 苏娇也鼓着脸颊：“快了，等我的腿不疼了，能走动了，我就去皇上面前谢恩去。” 这会儿嘛，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她再享受两日。 多福打听了苏娇这里的情况去跟皇上说了，皇上听说送去的点心和御膳苏娇都吃了个干净，眼里才有了浅浅的笑意。 “这丫头，先不用管她，狩猎，就要开始了吧？” “回皇上，皇子们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皇上了。” 皇上站起来，明黄色的衣衫意气风发：“走，去看看我国朝的儿郎，能带给朕多大的惊喜！” …… 苏娇在营帐内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让秀巧出去看看。 秀巧回来说：“姑娘，是狩猎，就要开始了，外面好热闹！” “我也要去看！” 苏娇立刻就要下床出去凑热闹，秀巧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住她：“姑娘，你的腿……” “没事儿了，也不严重，我小心些不打紧。” 千里迢迢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凑个热闹嘛，这要是没看着那多可惜？ 苏娇小心翼翼来到营帐旁边，掀开帘子，外面的声响陡然真切起来。 人声，马声，号角声扑面而来，有种能让人瞬间窒息的震撼，庞大的阵仗，奔跑的骏马，鲜艳的旗帜…… 苏娇看得目不转睛，扶着秀巧往前走。 后宫妃嫔和公主们都有专门观看的地方，苏娇也不在乎自己此刻的形象走过去，瞪大了眼睛望着远处。 “苏大人，你来这边坐。” 阿箬招呼苏娇，苏娇过去给她请了安，在位置上坐下。 阿箬身边的几个公主看了苏娇几眼，又叽叽喳喳起来。 “你们猜这次谁会第一个射回猎物？” “笨，自然是父皇了。” “我是说父皇之外，是皇兄们还是京城勋贵子弟？” “我听说啊，这次兵部尚书的三儿子也来了，都说他尤其擅长骑射，百步穿杨呢。” “真的假的？是哪一个？穿什么衣服？” “就那个，穿青色衣衫的那个，瞧见没？” “哪儿啊，哪儿？” 公主们都凑在一块儿，妄图在小小的人影里寻找她们说的人。 苏娇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这能看得到什么？哪里还能分得清人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衫？ 她很快放弃了，公主们对宫外的男子好奇心都旺盛，也是能理解的。 苏娇看着眼前的大场面，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里面认出了一个人来，那个……是不是萧大人？ 众多如同蚂蚁一样的人影里，苏娇觉得其中有一个十分的特别，好像自带光圈一样，混在人堆里都能脱颖而出。 苏娇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越发确定好像真的就是萧大人，她顿时觉得自己很牛，掌握了一门特别的技术。 “七皇兄才不会输给尚书的儿子呢！” 一个小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们这边，奶声奶气地说着话，好像就是上一回来问阿箬灵兔镇纸的小皇子。 公主的心上人被小皇子看扁，语气有些不大好：“你这么点大知道什么？” 小皇子小胸脯一挺：“我知道七皇兄可厉害了！什么尚书的儿子，都不如七皇兄！” “你……” “好了好了，不过是随便猜一猜逗逗乐子罢了，何必伤了和气？” 阿箬笑眯眯地从中调解，从桌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块点心给小皇子吃，看得出来她与小皇子关系还挺好。 可别的公主就没有这样的度量，苏娇就瞧见其中一位，眼睛白了小皇子一眼：“你懂什么？有本事，咱们赌一赌。” 才被安抚下来的小皇子顿时炸毛，也顾不得吃点心：“赌就赌！一定是我七皇兄头一个将猎物拿回来！” “行啊，那我便赌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你能拿出什么彩头来？” 苏娇目瞪口呆，这边居然就开了赌局，并且还有不少人都挺感兴趣？ 一朵朵珠钗，一件件首饰，一锭锭银子……从四面八方送到了阿箬面前的桌上，让阿箬也有戏招架不住：“这怎么就、就赌上了呢。” 第327章 ……极有道理 其他人劝阿箬宽心：“哎呀阿箬姐姐，有什么关系，不过一点彩头，父皇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阿箬姐姐，你看好谁呀？” 阿箬正发愁，玉昭容也让人送了彩头过来，就连德妃娘娘都使宫女送来了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 阿箬摸了摸小皇子的头，微笑着说：“那我也押七皇兄吧。” 她像是因为小皇子的缘故才会如此，阿箬话音刚落，苏娇便顺着开口，“那我也押七皇子殿下好了。” 苏娇顺手从头上拔了一根玉簪放到桌上，动作自然随意，仿佛也只是跟着凑凑热闹。 阿箬轻轻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的时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这边赌局已成，一桌子珠光宝翠，能闪瞎人眼，她们就只等着人传来捷报，看看到底是谁先射中猎物。 皇上率先拉开弓箭，松开手，破空的声音呼啸而去，远处一只野鹿应声倒地，拉开了狩猎的序幕。 女眷这里又害怕不敢看，又不想错过精彩的画面，一边惊叫一边轻呼，忙得不亦乐乎。 苏娇这会儿是再也找不到萧离然的踪迹，乱糟糟的一团人，骑着马奔腾，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应该快了，就该有人来回报了吧？” 公主们心中忐忑，果然很快，一个小太监疾步跑过来：“七皇子殿下率先射得狍子一头。” “果然是七皇兄！” 小皇子蹦蹦跳跳起来，插着腰看着刚刚对他不屑的公主：“听见没，就是我七皇兄，可不是什么三公子四公子的，哼！” “十五弟说的好像那只是你七皇兄不是我七皇兄似的，又不是你射到了，你得意什么？” “我就得意，谁让你们放着自己皇兄不支持，偏支持别人的。” 小皇子开心的不得了，看着满桌的宝贝，让一旁负责记录的太监赶紧给他们分了。 苏娇不动声色的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心情好的不得了，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阿箬往她这里靠了靠，轻声说：“苏大人这么高兴，是因为七皇兄拔得了头筹？” “是也不是，七皇子殿下赢了那些人，我也赢了一笔钱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阿箬掩着嘴笑，见到苏娇眼睛盯着那些东西，眼睛里满是欢乐，她心想，母妃跟她说的原来是真的呀，苏大人居然如此财迷吗？ 萧离然首先射得猎物，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传来了好消息，还有人过来说，兵部尚书之子，带着人往远处的密林去了，似乎是要让所有人大开眼界呢。 “密林里……不是有猛虎出没？很危险的。” “但他若是真能射杀一只猛虎，那便是本事。” “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狩猎要持续二十多日，皇上首射之后，便被人护着回来，毕竟皇上的年事已高，折腾不起。 皇上一过来，就瞧见了苏娇，财迷兮兮地摸着一托盘的东西，挨个儿摸一遍，眼睛都要笑的看不见了，她的一条腿姿势显得很不自然，整个人也僵硬了许多。 皇上在首位坐下，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会儿狩猎的场景，余光却总是会去瞥苏娇的方向。 多福在旁边不着痕迹地踹了小太监一脚，小太监麻溜地弓着身子去了苏娇那里。 “苏大人，皇上来了，您之前不是说，要给皇上谢恩来着？” 苏娇这才从金银财宝里清醒过来，赶紧将自己脸上的傻笑收一收，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才起身往皇上那儿走过去。 苏娇一连串的动作都落入了皇上的眼里，皇上都要笑死了，这丫头怎么就那么逗呢？ 他也摆出严肃的表情，等着苏娇来给他请安。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苏娇都还没走到，皇上看过去，苏娇极为“艰难”地挪动着，走两步就要歇一下，继续走的时候，还做出特别努力的样子。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皇上跟前儿，又要秀巧扶着她才能给皇上请安。 皇上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就少折腾了，赶紧坐下吧。” “谢皇上恩典。” 苏娇毫不犹豫地走到椅子边坐下，规规矩矩的模样，让皇上哭笑不得。 “你方才，在摆弄什么呢？” “回皇上，那是下官凭本事赢来的！” 皇上眉头微挑：“哦？” 皇上身边的德妃和玉昭容，脸上都出现了微微的变化，皇上极是不喜欢宫中私设赌局，每回知道了都会大发雷霆，这个苏娇怎么就这么给说了？ 苏娇已经嘚吧嘚吧地都给说了，还说的无比得意：“……下官可算是沾了阿箬公主的光，才能得了这些呢。”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德妃和玉昭容已经快忍不住要主动请罪的时候，就听见皇上慢悠悠地开口：“既然是沾了阿箬的光，你得的这些，不是应该要分给阿箬一半吗？” 苏娇：“……”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崩了，惊慌又迷茫，觉得皇上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可又实在舍不得那些东西，眼睛里满是挣扎纠结，看到的人都想捧腹。 好一会儿，苏娇才勉强打起了精神：“皇上说的……极有道理。” 几个字，说的苏娇无比挣扎，割肉一般。 一旁的阿箬赶忙上前：“苏大人，这是你的运势，连我都是沾了十三皇弟的光，这样说，岂不是我也要分一半给十三皇弟？” 苏娇眼睛一亮，一双漂亮的眸子立刻看向皇上，像是觉得阿箬公主的话更加有道理，希望皇上也听一听的模样。 皇上被她毫不掩饰的期待给逗乐了，指着苏娇呵呵呵地笑：“朕看你啊，就是舍不得这些东西。” 苏娇诚恳地点头：“皇上英明！” “哈哈哈哈哈。” 皇上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摇头，好一会儿才缓下来：“行吧，既然是你凭运气得到的，你就收着吧，想从你手里把东西拿回来可不容易。” 苏娇微微鼓着脸，有些不想承认，但又无法否认的模样，犹豫半天，还是让秀巧将东西收起来，丢人就丢人一些，银子珠宝才是实实在在的！ 第328章 托皇上的福 德妃和玉昭容全程看下来，心里对苏娇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又有了新的判断。 虽然只是设个彩头无伤大雅，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同样的事情，皇上知道之后的反应，记忆犹新。 可同样一件事儿，在苏娇这里，皇上却连提都没有提一下，反而那态度，就好像是在逗苏娇一样。 这几日苏娇称病，皇上也是各种东西流水一样地赏过去，讨好一般，宫里也没见有哪个公主能有这般待遇，这个苏娇，实实在在是不简单！ 皇上与苏娇说上了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也没再提骑马的事儿，苏娇也不提，只说了多谢皇上这几日的恩赐。 皇上沉吟一番：“腿可好些了？” “托皇上的福，好多了。” 皇上：“……”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苏娇怕皇上不信，还特意站起来走了几步，虽然速度不快，姿势略有僵硬，但大致已经看不太出来，皇上也就自动忽略方才她如此“艰难”才走过来的事情。 “狩猎开始后，猎到的猎物都会趁着新鲜的时候宰杀，宫里请了擅于烹制这些的匠人们过来，多福，你给说说。” 多福公公于是上前一步，开始说起那些猎物会如何处理。 上好的料子会让手艺上乘的匠人硝成熟皮，或当场赏赐，或带回京里，肉类便会用这里最受欢迎的手法来烤制，这里的人都以此为生，各个都有一手好厨艺，被挑出来的人，更是手艺非凡，保准吃了还想吃。 苏娇听着多福说的，那肉抹上秘制的酱料，用山林里一种特殊的带着果木香气的木柴烤制，烤得皮脆肉嫩，肉汁混着油水滴下来，香气扑鼻，能将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 她这会儿光是用耳朵听，鼻子就好像能够闻到那股诱人的香气，嘴唇不由自主地张开，喉咙上下动了动。 好期待啊啊啊啊啊！皇家烧烤，那该有多好吃？ 皇上瞧见苏娇眼睛都在发光的样子，心里憋笑憋得难受，就知道这丫头会感兴趣，看着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萧离然成功射到猎物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报，野兔野鸡居多，野鹿和野猪也时有出现，女眷们听见一次，就小小地惊呼一下，野猪什么的，在她们的心里还是很可怕的存在。 “兵部尚书三子俞风广，猎得野猪一头。” 小太监尽职尽责地来汇报，引起了一小阵骚动。 几个对兵部尚书三公子十分关注的公主们窃窃私语：“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野猪，可比狍子难猎多了。” “这位俞三公子果然厉害呢。” “我还听说，俞三公子长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外面多少女子都倾心于他……” 宫里的几位公主并未到及笄之年，却也差不了多少，女孩子心智成熟得早，已经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令苏娇叹为观止，却也无话可说。 都说女子成亲是第二次投胎，嫁的夫君往后会不会对自己好，夫家好不好相处，所有关系着后半辈子的事情，都在嫁人的时候便注定了。 因此这里的女子，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嫁人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就算是宫里的公主，若是嫁得不好，也未必会过得舒服。 皇上对这位俞三公子似乎也很欣赏，面带笑容地夸赞了几句，这是别的人猎到了猎物所没有的待遇。 女眷在狩猎这项活动中，能得到的乐趣并不多，没待一会儿，就有小公主小皇子坐不住了，带着下人去骑马玩。 “苏大人，您可要一块儿去？” 小公主们或许是因为母妃的交代，对苏娇的态度都十分热情。 苏娇听了这话，脸皮微微抽动了几下，面带笑容地摇了摇头：“下官还是暂时不了，等下官身子爽利了之后，一定去找公主们。” 阿箬是知道来龙去脉的，抿着嘴笑了一下，跟着她们离开。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提了一个笼子过来，里面关了一只小动物，惹了不少惊呼。 “皇上，七皇子殿下在山林里捉到的一只野猫，体型尚小，是个幼崽，七皇子让小的拿过来给公主娘娘们逗个趣儿。” 苏娇好奇地看着笼子，里面一只毛发稀疏的小家伙在角落里缩成一个小团，瑟瑟发抖，看不出身上的花色，瘦弱干瘪。 猫这样的宠物，宫里也是有的，苏娇就记得有一个位娘娘尤其喜爱，殿里养了两只猫，宝贝的到哪儿都抱着，有专门的人伺候，喂养的毛色水亮光滑，体态富贵，懒洋洋的都不愿意自己动。 德妃和玉昭容自然是不感兴趣的，几个年纪尚小的小公主小皇子们围过去看了一会儿，很快也嫌弃地离开。 “一点儿都没有顺容娘娘那里的好看，丑死了。” “就是，还好脏，怎么都没人给它打理打理？” 苏娇在一旁听得好笑，说了是野猫了啊，这些小朋友还是不知人间疾苦。 那笼子很快无人问津，可到底也是萧离然拿来的，也不好随意处置，因此搁在了一旁。 苏娇过了一会儿没事做，走到笼子旁边蹲下去，离得近了，越发觉得小家伙瘦弱娇小的可怜，都不足自己两个拳头大，这断奶了没呀？ “喵……” 苏娇兴致很高地逗了一会儿，小猫没搭理她，兀自哆嗦个不停。 旁边的小太监见了于是说：“七皇子说，这怕是附近哪家养的猫逃进了山林中生下的，想要在那林子里的生存可不容易，七皇子发现的时候，小猫被猎犬吓成了这样，怕是吓坏了。” 苏娇越发觉得可怜，猫妈妈怕是被狩猎的阵仗吓得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留下这么一只小可怜，想来若没被萧离然捉住，也活不了多久。 “小猫是不是饿了？它能吃什么？” 苏娇记得小猫好像是不能喝牛奶的，她记忆里的世界，有专门的猫奶糕还有幼猫猫粮，这里吃什么？鱼吗？ 苏娇举目望去，是有河的，里面应该有鱼，但怎么弄来呢？弄来了怎么喂呢？ 第329章 必有后福 苏娇蹲在笼子面前特别专注地思考，一旁皇上注意到了，开口问道：“你喜欢这个？” “嗯。” 苏娇没反应过来谁在跟她说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明显还没回神。 皇上也不在意，瞥了一眼小猫：“这样羸弱的东西就算养了也活不了多久。” 苏娇抬头，看向皇上，眼睛有微微的光芒溢出来：“也未必，就算再弱小的生命，都有活下去的可能。” 苏娇莫名就想到了自己，她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在旁人眼里，也就如同这只幼猫一样弱不禁风，随便捏一捏就会消失才是。 可她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今日？ 苏娇心里忽然生出了强烈的念想：“皇上，这只小猫可以给我吗？” “你真要养？” “我想试试，它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与我作伴不是正好？” 苏娇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皇上微微皱眉，不过还是点了头。 “宫里有专门侍弄这些个东西的人，不过要等回京才成，这里的人也多少懂一些，多福，去给她找个懂这些的人来。” 多福公公立刻应下，吩咐人去找了。 苏娇的头回过来，盯着笼子里一小团羸弱可怜的小生命，声音轻不可闻：“别给我丢人啊，既然你没死在猎犬口中，也没死在马蹄之下，就加油好好活着……能活着，就不容易。” …… 多福公公的办事效率十分高，不多一会儿就找来了一个人，且事先应是已经了解了情况，带了一只粗瓷小碗，碗里放着一些糊糊。 “大人，这个它应该能吃，不过也要肯吃才行，若是小猫受惊过度，不吃不喝不拉，那就糟了。” 苏娇与那人蹲到一旁，细细地听他说一些喂养的法子，两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皇上看到苏娇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一边听还一边点头，十分专注。 没想到这丫头还喜欢这些东西，不过女孩子也能够理解，只希望这只小猫万一养不活，她也别太伤心。 皇上就没觉得小猫能活下来，没准儿明儿早就没了。 苏娇却不这么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老祖宗说的，一定很有道理。 “皇上，这里人多，我怕阿喵害怕，先带它回营帐了。” 皇上皱了皱眉：“阿喵？你就是这样取名字的？” 苏娇笑了笑：“叫着方便，等它撑过来了，下官再给它好好想一个好名字。” 皇上失笑，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的腿也养一养，别总走动。” “谢皇上。” 苏娇拎着小笼子回了营帐，帘子放下来，隔绝了外面马匹的嘶鸣和猎犬的狂吠声。 笼子里的小猫似乎镇定了一些，身子抖动的幅度没有之前那么大。 苏娇也不着急摆弄它，让它自己待一会儿，才将小瓷碗轻轻地放进去。 瓷碗里的东西带着一点点的腥味，苏娇觉得就像是鱼肉糜，或者是类似的东西用温水泡软了。 放好了东西，她就离远一些，给小猫足够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小猫才从那个角落里探出头来，尝试性地凑到了小瓷碗旁边，小心翼翼地吃了两口，又迅速退回去。 苏娇一颗心放了下来，吃东西了，肯吃就好，只要肯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道理对人对动物都有效！ 苏娇在营帐里待了整整半日，看着小猫进食了两次，她发现阿喵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太瘦弱，体现不出美貌来。 “得多吃啊，看看宫里的猫，膘肥体壮，上次我瞧着一个小宫女想抱来着，第一次都没抱起来，那才是会投胎的猫，你嘛，命途多舛，不过遇到了我，也该改改运了。” 苏娇对着一只猫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无聊。 等到了晚上，小卓子从外面进来说，外头已经架起了火堆，就要准备烤制东西了。 苏娇口中立刻分泌出口水来：“走走走，我们也去，我跟你们说，烤的东西，刚烤好的时候是最好吃的，凉一点都会影响口感，我太知道了！” 她带着秀巧和小卓子出去，果然天色昏暗，前面却亮堂堂的，一个个火堆燃着，火光照亮了那些意气风发的人的脸。 中间堆着好些猎物，后面站着的是猎到的人，正满脸欣喜地听着皇上的夸赞。 苏娇也不过去，这会儿该是大家争相露脸的时候，她等的，是之后的好吃的！ 很快，奖赏完毕，有人来将猎物分掉去处理，苏娇随便挑了个火堆旁坐下，期待万分地看着那些人熟练的动作。 “你怎么坐这儿？大家都去了那边，在等着看怎么处理野猪呢，你不感兴趣？” 苏娇抬头看了一眼萧离渊，无奈地站起来要给他行礼，萧离渊笑了一声：“父皇都免了你的行礼，你也不必跟我多礼。” 苏娇于是又坐下：“多谢三皇子。” “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不去那边看热闹？” 萧离渊指的地方，围了好些人，人群里不时有惊呼声传出来。 那儿有一头野猪，还没有死透，野猪不奇怪，今日也不是没人猎到，可那般獠牙凶狠，体型硕大的野猪，就很不一般了。 方才苏娇有瞥到一眼，也被震惊到，那体型和它旁边的猎物相比，反差超级大。 “三皇子威武，那样的猎物也能猎得到，下官佩服。” 是了，那头与众不同的野猪，就出自萧离渊之手，方才皇上很是好好夸赞了他一番，苏娇记得的，耽误了不少烹饪的时间。 萧离渊笑起来：“运气而已，我若是遇不到，也不能得手。” “嗯，三皇子说的是。” 苏娇也不懂这些，他说什么自己应下就是。 萧离渊又问：“可你怎么不过去看呢？” “下官有些害怕，不敢看那样的场面，下官胆子小。” “呵呵，你未免太谦虚了。” 苏娇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过敷衍，想了想，说了实话：“其实，是因为那头野猪虽然瞧着吓人，但长得太大了，肉质未必好吃，这里又有野兔又有野鸡，才是名副其实的山珍，我对别的不感兴趣。” 第330章 我不忙 野兔营养丰富，脂肪低、蛋白质和氨基酸含量高，健康又美味；野鸡钙、磷、铁含量高，健脾养胃，祛痰补脑，味道更是细嫩鲜美，随便烤一烤滋味都能上天，野猪？野猪是什么？ 萧离渊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他原本还以为苏娇不去，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却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苏娇天马行空的思绪。 他低头看着苏娇，苏娇的眼睛就盯着这边负责烤制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 “听说，你今日还赢了不少彩头？” 苏娇叹了口气，三皇子可真是闲的。 “三皇子，今日您确实大放异彩，猎到的猎物最为出众，可狩猎还有许多日，时间长着呢，三皇子今日如此瞩目，怕是应该有许多人想要与您交流一下狩猎的经验吧？” 苏娇的话像是灵验了一样，话音刚落，就有人过来与萧离渊打起了招呼。 萧离渊在人前的态度向来很好，笑着与人攀谈，余光瞧见苏娇已经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火堆。 萧离渊过来，完全是抽的空，这会儿被人瞧见了，哪里还有空闲再与苏娇说话，很快被人拉着离开了。 苏娇松了口气，想着萧离渊是不是特意来她这儿嘚瑟那只野猪的？ 处理猎物的人手脚很是麻利，不多一会儿便将野鸡和野兔处理的干干净净，抹上了秘制的酱料开始烤起来。 或许是因为苏娇在一旁目不转睛等着的缘故，烤的人隐隐有些不自在，动作也僵硬了许多。 苏娇担心会不会影响的他发挥的水准，因此主动跟他攀谈，缓解他的紧张。 “这个酱汁听说是你们秘制的，里面都有些什么？” “回大人，里面……” “你不用拘谨，我也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听说你们烤东西的手艺十分高超，烤出来的东西特别好吃，所以十分想见识见识。” 苏娇露出了无害甜美的笑容，火光下，青年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她这样的笑容，很少有人会没有反应。 果然，在苏娇刻意东拉西扯下，青年的情绪也松懈下来，跟她介绍起酱汁来。 “里面以山林里特有的一种果子为主，成熟的时候采摘下来，捣烂后用蜂蜜腌制，再放入一些我们特有的香料，用来烤制肉类再合适不过。” 苏娇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青年又给她说起了烤制的树枝来历，又说了这山林中什么样的猎物适合如何处理才最能激发出鲜美来，听到苏娇心驰神往。 “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都不值得一提，大人是宫里的贵人，平日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吃不到，这些也就图个新鲜罢了，吃多了也没意思。” “不一样的，宫里的东西，与你们天高地阔，席地而坐随性烹饪出来的美味还是有区别的。” 苏娇朝着青年笑了笑，青年的目光立刻转到了猎物上，不敢再看她一样。 这时，又有人来到了苏娇身边，语气里带着笑意：“你倒是会挑地方，选的可真不错。” 苏娇转头瞧见来人，习惯性地弯起眼睛笑起来：“我的眼光一向很好，七皇子早该知道才是。” 萧离然就在她身边坐下，点了点头：“我是知道的，你的眼光从来都让人惊讶。” “你不用去应付那些人吗？这样的场合，七皇子该很忙才是吧？” 苏娇有些奇怪，萧离渊都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萧离然弯起嘴角：“今日是我三皇兄大出风头的日子，我有什么可忙的？方才瞧见你这里的东西快好了，赶紧过来等着分一些。” 宁白这次跟着萧离然来的，这会儿站在他们后面，听见萧离然说这话，又有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想要找萧帅的人可多了去了好吧？萧帅却应付的心不在焉，尤其是方才瞧见苏娇跟这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子笑的时候，萧帅都没听清人家跟他说什么，强行找了个借口过来。 苏娇听见萧离然这么说，眼睛亮晶晶地跟他说，野鸡再有一会儿就好了，等下他们两人可以分一只。 “听说，你今日赢了不少彩头？” 萧离然笑眯眯地看着苏娇，说出了跟萧离渊同样的问话。 奇怪的是，苏娇这一次就没觉得不耐烦，反而特别得意地抬起下巴，无比骄傲的样子：“是不是很厉害？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七皇子呢。”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苏娇想想心情就好：“大家都在猜到底会是谁一马当先地先猎得猎物，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干脆设了些彩头。” “所以你押的是……” “七皇子你呀，我想着，别的我或许对你并不了解，但你的身手我是见过的，押你的话怎么样赢面都会大一些，果不其然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苏娇高兴的眼睛都要眯起来，满脸的得意。 萧离然故意逗她：“那这么说，你是不是要分我一些？” 苏娇眨了眨眼睛，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你与皇上果然是父子，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萧离然：“……” 父皇也会这么无聊吗？ “你要的话我一会儿让小卓子给你送过去。” 苏娇特别大方地说，萧离然失笑：“跟你说笑的，你对这些那么喜欢，我怎么好夺人所好？” “不过身外之物，若不是七皇子，我怕是一点儿都得不到呢。” 苏娇忽然顿住了，怎么好像她对萧离然完全没有舍不得的感觉呢？她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若是换一个人要来分她的财物，自己也会如此大方？ 恐怕不会。 苏娇对自我的认知还是很准的，钱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高，是她安全感的来源，她绝不会轻易分给他人。 那怎么萧离然想要，自己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还很顺口的样子？ “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你送回来的那只小猫我求皇上给我了，这会儿在我营帐里，我想试试能不能养活。” 第331章 飘飘然 萧离然想起那只小猫，笑了出来：“这样也好，这只猫还有些特别，我发现的时候猎犬就要扑上去了，它那么一丁点儿大，居然动作很快地站在了我的靴子上，猎犬不敢过来，因此才保住它一条命。” 苏娇：“……” 不是说被猎犬吓傻了吗？这都是怎么传话的？听听这事迹，像是吓傻了的猫能做出来的事儿？ “……那它还，挺聪明。” 苏娇决定一会儿回去再好好观察观察。 “两位大人，野味烤好了，你们现在吃吗？” 苏娇立刻将所有杂念都抛之脑后，眼睛里只剩下那只焦香金黄的野鸡，鼻尖充斥着令人迷醉的食物香气，她深深吸了几口，陶醉其中。 “对，现在吃。” “那我给两位大人将肉切好了……” “不用不用，那多麻烦你，直接切成几瓣就成。” 苏娇赶忙阻止青年的举动，切成一片片的肉，少了至少百分之三十的美味，这种吃法就得直接上嘴啃才过瘾。 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着她说的做了，可寻常宫里的人，谁也不会这么做的，尤其是那些娘娘公主们，不将肉弄得精致好看，她们根本不屑碰一下。 苏娇盯着青年将烤好的野鸡分成几块，用一片片干净的叶子包好了，她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嘶……烫烫烫烫烫……” 萧离然立刻拿过去：“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这么多东西你还怕不够吃不成？” 苏娇的眼睛盯着他手里一条鸡腿，动了动喉咙，嘿嘿地笑了两声，招呼宁白和秀巧一块儿吃。 等萧离然觉得可以了，他才将手里的肉还给苏娇，苏娇打开叶子，赶忙咬了一口，咬开脆脆的皮，里面的肉细嫩柔软，咬下去肉汁溢出来，鲜美异常。 苏娇的舌尖被烫着，赶紧咬了几下吞下去，舌头舔了舔嘴唇：“太好吃了！” 青年有些害羞，又去烤别的。 萧离然也吃了一口：“确实很好吃，比我们从前自己烤的比不知道要好吃多少。” 苏娇已经顾不上说话，往秀巧和宁白手里一人塞一份，又继续低头吃起来，肉质酥嫩，苏娇也没多顾及形象，吃得嘴角都泛着油光。 解决完一条腿，苏娇满足的不得了，拿了帕子将手和嘴擦干净，忽然长叹一声：“这种时候，若是能有……” 她话还没说完，萧离然忽然往她身边放了一样东西，苏娇低头去看，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半天才找回声音，诧异地抬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你应该会这么想。” 苏娇身边放的是一只小壶，是她熟悉的，桃花雪的小酒壶。 刚刚她吃完一条鸡腿，就想着若是此刻能喝上一小杯桃花雪该多好，却没想到，萧离然就给她变了出来。 蹲在一旁吃东西的宁白都愣了，这东西还是他去给买的呢，但萧帅什么时候搁身上的？就一直带着到现在？ 秀巧轻咳了两声，苏娇意会，看了她一眼：“我不喝多，就这么点儿，我就是都喝了也醉不了。” 秀巧想想也对，于是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苏娇选的这一处地方在角落里，极为不明显，这种场合，谁都想成为焦点，因此他们所在的地方没多少人会注意到。 她拿起小酒壶，萧离然又递给她一只十分精巧的小酒杯，她倒出一杯喝掉，通体舒畅！ 爽！ 这样广阔无垠的大草原，坐在篝火旁边，吃着新鲜味美的烤鸡，耳边是欢声笑语，载歌载舞，再喝上一小杯酒…… 苏娇才喝了一杯，都觉得有些飘飘然。 那些宫阙高墙的世界，仿佛离她很远了一样。 苏娇扭头看向萧离然：“萧大人也喝一杯吗？” 萧离然顿了一下才轻轻点头，就瞧见苏娇又倒了一杯酒给他递了过来。 他就带了这么一只酒杯，方才给苏娇用了，他是不介意的，可看苏娇，好像她也压根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但是秀巧注意到了！ 然而她居然被肉给噎着，半天讲不出话来，憋得都要翻眼睛。 这当口，萧离然已经接过酒杯，将里面的桃花雪喝了个干净。 苏娇注意到了秀巧，贴心地给她顺气，又叹了一声：“你慢慢吃，也没人跟你抢，你着什么急？” 刚好那个青年又烤好了一只野兔。 “大人，野兔也像刚刚那样分吗？” “分。” 苏娇兴致高昂，想说今日不醉不归，想想不对，于是张口就是：“今天谁不吃饱都不准离开。” 秀巧：“……” 宁白：“……” 萧离然低着头，肩膀小幅度耸动，笑得手里还没吃完的野鸡直颤。 “好，不吃饱，都不走……” …… 萧离渊在与人交谈的间隙，余光时而瞥向苏娇那里。 他看到萧离然过去了，自然而然地在苏娇身边坐下，也看到苏娇侧脸面对萧离然的时候，脸上像是会发光的笑容。 萧离渊很不能够理解，苏娇为何偏偏不会那样对自己呢？ 他与萧离然相比，差距在哪里？萧离渊想不出来，便是在朝堂，他与萧离然也是分庭相抗，不相上下，在京里，倾慕于自己的人，明显要比萧离然多得多，他分明是占优势的。 可到了苏娇这里，他的优势荡然无存，别说优势了，苏娇见了他，就恨不得将嫌弃摆在脸上。 萧离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并不会放弃。 或许因为他和萧离然，是上天注定的对手吧。 萧离渊去了皇上面前，今日他是所有狩猎的人当中，收获最为突出的一个，十分给皇家争脸面，因此皇上瞧见了他脸上都带着笑容。 “来的正好，努北正说着要将他的女儿嫁给你，你意下如何呀？” 萧离渊眉头微动，看向下面，努北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女子，脸上也蒙着一层红色的面纱，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努北哈哈大笑：“圣上，今日臣见识了三皇子殿下的本事，心里实在赞叹，我这女儿自小就仰慕勇士，如今若是能与三皇子结缘，也算如了她的意，望圣上成全。” 第332章 听他鬼扯 萧离渊注意到那个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特别的亮，毫不掩饰里面的倾慕之意。 皇上也笑起来：“我得问问离渊的意思，离渊啊，你觉得，如何？” 萧离渊知道，皇上当着众人的面问自己，心里便是已经同意了的，他浅笑着回答：“能得努北大人千金的倾慕，乃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好好好，今日三皇子可谓喜事连连啊。” 努北开怀大笑，皇上也瞧着心情不错，萧离渊并不介意自己府里多一个女人，不过…… 他的眼睛扫向角落里，微微眯了眯：“父皇，今日七皇弟才算是拔得头筹，率先猎得了猎物，七皇弟的年岁比儿臣小不了多少，可府里却空空如也，儿臣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是笑着说的，语气打趣儿似的十分轻快：“父皇不若也为七弟打算打算？” “小七……” 皇上提了一句，多福立刻在皇上耳边说了句话，皇上的眼睛便看向苏娇和萧离然的方向。 那是苏娇吧？小七和她在一块儿？啧啧啧，苏娇那是个什么吃法？小姑娘的矜持还要不要了？小七怎么也不管管。 皇上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却看到苏娇转头灿烂的笑容时，又松开。 “去把小七找来，朕也问问他，免得说朕厚此薄彼。” …… 皇上身边的人去了萧离然那里，萧离然立刻收拾干净，站起身来。 苏娇在别人面前还会客气客气做出要行礼的姿势，对萧离然却是不必的，她只跟萧离然摆了摆手就当做打过了招呼，又继续吃起东西来。 萧离然扬了扬嘴角，过去之后看到皇上身边的萧离渊，嘴边的弧度渐渐落下。 “父皇，您找儿臣？” “这种时候你去哪儿躲着呢？怎么也不见踪影？” 萧离然大大方方地说：“儿臣跟着一个对吃的东西很讲究的人，果然吃到了难得的美味。” 皇上笑出来，苏娇对吃的确实很讲究。 “方才，努北说他的女儿想要嫁给离渊，朕也同意了，你觉得呢？” “儿臣以为，三皇兄英勇过人，今日技压群雄，有女子倾心实在是正常之事，如此好事，儿臣心里也为他高兴。” “可离渊说，朕厚此薄彼，光想着他，却忽略了你，你如今府里还没有女子吧？” 萧离然看了萧离渊一眼，这人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见不得自己逍遥。 “回父皇，从前儿臣时常不在京城，因此也不愿耽误了别家姑娘……” “七弟如今也不必长时间离京，这个说法便不成立了吧？不说别的，就连九弟屋里都有人伺候，独独你一直也没往屋里收人，莫非有什么缘故？” 萧离渊很感兴趣的模样，萧离然瞥见皇上的眼睛里也隐隐有些好奇，他轻轻叹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伤感与怀念。 “三皇兄说的实在不错，我确实，是有些缘故的。” 萧离然看向皇上：“儿臣的母妃早逝，可儿臣对她是记得的，尤其记得母妃在儿臣幼年的时候，经常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说她此生能嫁给她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母妃在宫里并不惹人注目，她也不在乎，只时常抱着年幼的儿臣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那些每一季都会绽开的鲜花说，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希望儿臣往后，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那会儿儿臣年纪小，听不明白，可如今年岁渐长，儿臣才稍稍懂了一些母妃的感受，儿臣也想如同母妃一样，能够娶一个儿臣喜欢的，而不是为了填充后院，或是不让别人说闲话，便随便将女子娶回去。” 萧离然站在那里一派坦荡，说出来的话，让热闹的气氛都变得严肃了许多。 皇上的眸色闪动，说实话，他已经不大记得萧离然母妃的模样，只隐约有个印象，是个性子十分柔婉的女子，很爱侍弄花花草草，殿里种了不少。 那样一个如水温柔的女子，素来不争不抢，有时候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可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萧离渊脸色晦暗不明，听萧离然鬼扯！ 他母妃死的时候他才多大？哪里能记得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可真是好样的，知道父皇如今对于亲情变得越发看重，居然将过世的母妃都拿出来说！ 萧离然厉害就厉害在他说的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似是从始至终，他没有娶女人，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并不是忽然想到的借口。 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的母妃将你养得很好。” 萧离然浅笑：“其实儿臣对母妃的印象，也就仅止于此了，因为这个的缘故，儿臣想要铭记母妃对儿臣的期望，儿臣若是并不喜欢哪个女子，将她娶回去也只会委屈了她们，都是别人的爹娘娇养长大的姑娘，儿臣不愿如此。” “朕才知道，小七还是个如此纯情重义之人。” 萧离然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红色，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往旁边站了站，皇上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又再次与努北说起了话。 萧离渊不着痕迹地走到萧离然身边，压低了声音：“七弟真是好本事，怕是又让父皇对你更重视了一些，父皇近来总是怀念旧情，你的母妃应是能让父皇惦念一阵子。” “我母妃是个福薄的，如今能让皇上惦念，她泉下有知，应是也会高兴才是。” 萧离然眸色淡淡，他也不算乱说，他印象里的母妃，对皇上就是着很强的执念。 她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会让皇上另眼相待，她总是想要与众不同，又不屑与旁人争抢。 父皇印象里的母妃，应是很没有存在感才是，可萧离然记忆里的，却完全不是那个模样…… 不过，斯人已逝，留给旁人的印象，那些不好的总会渐渐淡忘，记得的，只有那些好。 第333章 成精了 萧离渊轻笑了一声：“七弟到底还是年纪小，在京城，姻亲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羁绊，你莫非不知道？” “多谢三哥提醒，只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如此，并且姻亲关系其实也没有大家认为的那样牢固，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 “既然七弟如此清高，那为兄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你想要娶一个你喜欢的女人？这种话在皇家连说出来都是一种奢侈，你往后就知道了。” 萧离然没说话，等萧离渊觉得无趣自己走开之后，目光才扫向某个角落里。 苏娇仍旧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一点儿都不惹人注意。 她手里拿着肉，正一边吃着一边跟秀巧说着什么，偶尔也会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萧离然只能看到苏娇的背影，却能想象得出，她眼睛必然是出奇的亮，嘴角的笑容也一定自信嚣张。 他真的很喜欢看苏娇那样的表情，仿佛一团灿烂的光，能够驱散自己心里的暗淡，让他也不自觉地变得积极热烈起来。 这么多年，萧离然只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所以他不想错过，否则那些被照亮的角落，又会重新归于黑暗，且再不复明亮。 他知道是奢望啊，可他也想努力一下…… …… 苏娇怡然自得地在角落里吃了个肚饱，连负责烤制的青年都震撼到了。 秀巧已经让人去煮消食汤，她万万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方，她居然还要煮消食汤！ “姑娘，您可不能再吃了，就是再好吃，咱也得有个适度，再说来日方长，这才第一日，后面有的是机会。” 苏娇艰难地点点头：“主要是太好吃了，一个没注意就吃了不少。” 她站起来走动，想消化消化，走了几步便碰上了阿箬。 “苏大人，您方才去哪儿了？我刚刚看了人宰杀那头野猪，吓死我了。” 阿箬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眼里还残留着震惊。 苏娇正想说什么，没成想打了个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阿箬公主可尝过这些野味了？我刚刚坐那儿来着，那人烤的东西特别好吃，你若还没尝就过去试试，保证不会失望。” “真的吗？既然苏大人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就连父皇都称赞过大人有一条挑剔的舌头呢。” 阿箬对苏娇十分信任，当即带着身后一块儿的两位公主殿下往篝火那儿去了。 “姑娘，咱们要不，先回去？” 苏娇觉得这样也好，结果宁白走过来：“苏姑娘，那请将桃花雪的酒壶给我吧，我给带回去。” “……还有一小半没有喝完呢。” “萧帅会给你收着的，你到底是在宫里做事的人，身边有宫外的东西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好。” 苏娇明白这个规矩，只得将酒壶递过去，眼巴巴地看着宁白收起来。 宁白抬头，一脸无语：“会给你收好的。” “我也没说什么……” 苏娇收回目光，带着秀巧回去了。 宁白叹气，苏娇是没说什么，但她想说的都在眼睛里，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 苏娇回去了营帐，一进门就听见一声细声细气叫声。 “哟，肯叫唤了。” 她走到笼子面前，发现放进去的粗瓷小碗里已经空空如也，一旁的水盆也变得浅了一些。 “不错不错，挺争气的。” 苏娇蹲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小猫仍旧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若是没有空碗，和萧离然跟她说的那些话，苏娇怕是真会以为它今晚就要挂了。 “还知道给自己找活路，成精了吧？” 她看了一会儿，喝了秀巧端来的消食汤，然后想起了什么，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又再次出了营帐。 外面的热闹仍旧继续，皇上已经先行休息。 苏娇去找到了多福公公，给了他一张方子。 “近来饮食多油腻，这方子每日给皇上煎了服用一次便可，能让皇上的肠胃舒服一些。” 多福笑眯眯地接过去：“还是苏大人想的周全，对了，苏大人的腿怎么样了？” “托公公的福，已无大碍，明日一早我会来给皇上请脉，烦请公公与皇上说一声……皇上已经歇下了？” 多福摇了摇头：“哪儿能呢？才送来的一批奏折，皇上正在看呢，晚上怕是……歇不了太早。” 苏娇的眉头皱起来，在外面自然没有在宫里舒适，皇上还要这么折腾，这样的年纪很容易会生出毛病来。 “苏大人，要不……您进去劝劝？” 多福讨好地看向苏娇：“大人说的话，皇上多少会听一些，您是不知道，从前还好，近年来狩猎之后，皇上都会小病一场，还不爱宣太医来看，说是无妨，可再无妨，也是对龙体有影响的。” 苏娇就知道，可她怎么劝呢？ 她这还在犹豫呢，多福已经悄悄地踢了身后的小太监一脚，小太监十分机灵地进去通报去了。 很快，小太监又从里面跑出来，脸上的笑容与多福如出一辙：“苏大人，皇上宣您进去。” 苏娇：“……” 她只得走进去，营帐里灯火通明，皇上端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累成了小山一样的奏折。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方才可吃到了什么好东西没有？” 皇上抬头看到苏娇，将手里的奏折放下，捏了捏鼻梁，稍作休息。 “托皇上洪福，下官吃了不少东西，这里的人烧烤的手艺果然出神入化，不知不觉就能吃掉好多，那滋味，跟在宫里吃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哈哈哈，朕就知道你会喜欢，你对这些最是感兴趣。” 苏娇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微微皱眉：“皇上不是让朝中大臣监国了吗？怎么还送来这么多奏折？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莫不是要都看完了再休息吧？” 皇上：“……” 自然是的，可他若这么说的话，这个丫头一定又会嘀咕个没完。 皇上模棱两可地哼了哼：“能看一点是一点，不是让你多休息了吗？你的腿好了？” “没什么大碍，毕竟下官很爱惜自己的身子。” 第334章 一点儿不困 皇上没说话，这话不大好接。 “没事了就赶紧回去吧，明儿不是还要来给朕请脉？” “皇上身为天子，皇上不休息，下官怎敢休息。” 苏娇左右瞧了瞧，在一张凳子上坐下，坐得端端正正，双手就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皇上：“……” “让你回去休息就休息，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下官得时刻看顾皇上的身子，这个时辰皇上还要处理政务，万一觉得不适，下官在旁边也能派上用场。” 苏娇干脆就不走了，乖乖地坐在那儿。 皇上被她气笑起来：“成，既然你爱在这儿待着，那就待着吧。” 说完，皇上也不理她，继续低头批阅奏折，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想威胁他不成？ 苏娇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待着，她临时兴起来的，什么也没带，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发时间，她也不管，就干坐着。 晚上吃得饱饱的，吃饱了人就容易困，特别是苏娇的易困体质，发了一会儿呆，她的眼皮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要往下耷拉。 她的头猛地往前冲了一下，立刻一个激灵，又将身子坐坐好，然后重复方才的过程。 皇上从她身子开始晃动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余光看到她猛地清醒，过不了一会儿又开始迷迷糊糊，心里只觉得好笑。 等苏娇险些栽倒三次，皇上才将手里的笔放下，叹了口气：“行了，赶紧回去，在这里朕看了碍眼。” 苏娇坐坐好，固执地摇头：“下官不困，一点儿都不困，皇上不用管我，我得看顾着皇上。” “朕不需要你看顾！” “需要的需要的，皇上是一国之君，下官能在皇上身边做事，乃是……乃是……” 苏娇困得脑子糊涂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该用什么合适的词才好，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放弃：“总之，下官不困。” 皇上：“……” 她是困傻了吧？ 皇上觉得有些不高兴，就算苏娇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他也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他，他可是皇上，苏娇此举成何体统？ 他有心不理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她不是不困吗？那就在这里坐到天亮好了！ 可这样的想法才过去一刻钟，皇上瞧见苏娇掩着嘴打着呵欠，偷偷擦掉眼角因为呵欠渗出的泪水，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在那儿强撑…… “朕真是怕了你了！朕这就休息，行了吧？” 皇上满脸无奈，扬声让多福去宣玉昭容来侍寝，多福公公如同看恩人一样地看了苏娇一眼，赶忙出去请人去了。 “朕要就寝了，你还不走？” 苏娇这会儿因为困顿而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给皇上行礼：“那下官回去了？” “不然你再坐会儿？” “不了不了，下官只是希望皇上能多爱惜点身子，皇上康健比什么都强。” 皇上白了她一眼，要不是知道她只有这么个心思，自己还能容她在这儿任性？ 苏娇此刻脑子里只想着睡觉，赶紧回去睡觉，谁也不能阻止她，可她往门口走的时候，皇上却又叫住了她。 “皇上有何吩咐？” “你之前跟朕说过，想要嫁一个专情于你的男子，说是若有那样的人出现，你也不会拒绝？” 苏娇迷迷糊糊，自己断片儿了吗？皇上怎么突然间说到了这件事？ “回皇上，确实……如此，若能遇见一个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人，下官自然也愿意对他一个人好。” 苏娇想也不想地回答，反正这种人，只存在于梦里。 “他若是只专情于你一人，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娶别的女子呢？” “那如何能叫做专情？男子想要女人多的是理由，且听起来都还振振有词，但娶了就是娶了，什么理由都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不是吗？” 苏娇这会儿逻辑有些乱，她有种预感这个时候不能跟皇上说这件事儿，指不定会漏出什么破绽来。 “皇上，下官先回去了，皇上万安。” 苏娇抓紧时间离开，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一头扑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闭上眼睛，舒服！ …… 苏娇离开后，皇上也没有再去批阅奏折，而是在桌案前坐了一会儿。 “玉昭容到……” 多福的声音让皇上回神，玉昭容娉婷温顺的身影从外面进来，柔柔婉婉的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玉昭容起身，走到皇上跟前儿，瞧见他一脸疲惫之色，习惯性地替他揉起太阳穴。 她略微冰凉的指尖，力道温柔轻微，让皇上皱着的眉间渐渐放松下来。 “皇上累了吧？臣妾伺候您就寝吧。” “你说，这世间究竟是人与人的情意重要，还是自身的责任抱负重要？” 玉昭容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她听说了今日萧离然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 她慢慢平复心情，声音温和轻柔：“臣妾觉得，都重要，有情有义之人，再有抱负，那是最好不过的，若空有抱负，却心性冷然之人，臣妾跟皇上说实话，臣妾心里是会怕的。” “哦？” “皇上心怀天下，怜悯众生，才能做出利国利民的抉择，才会受到天下百姓的爱戴，可民间仍旧有疾苦，臣妾也听说过地方官员为非作歹，无恶不作，造成一方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是没有能力和抱负吗？他们不过是冷血无情，不将别人当一回事罢了。” 玉昭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臣妾见识浅薄，也无法为皇上分忧，只是臣妾应是会喜欢有情有义之人吧。” 皇上闭着眼睛，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玉昭容心里打鼓，只希望皇上对萧离然不要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皇上微不可查的声音说：“朕何尝不喜欢，只是身在其位，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玉昭容曾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过，宫里有过一位很特别的妃子，那位娘娘特立独行，又耀眼夺目，很是得了一阵子的宠。 玉昭容听到之后，本能地问：“那然后呢？” 第335章 身不由己 那老嬷嬷脸上复杂又微妙的表情，到如今玉昭容想起来，心里都泛起一阵阵的悲凉，嬷嬷说，“然后？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在这宫中，有时候连皇上都会身不由己……” 玉昭容只知道这么多，她并不知道那位娘娘到底如何了，她与皇上之间又有怎么样的经历，只不过此刻听到皇上的低喃，听到他沉重粘稠的语气，玉昭容下意识地就想到这件事。 皇上握住了玉昭容的手，语气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不早了，就寝吧。” …… 苏娇睡了一觉，第二日早早地醒来，收拾完之后去给皇上请脉。 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多福公公才让她进去。 玉昭容正在给皇上整理衣襟，瞧见了苏娇进来，朝着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走到一旁。 皇上看到了苏娇，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语气戏谑：“还困不困？怎的起这么早，不再多睡会儿？” 苏娇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下官不困，下官见到皇上龙体安康，一点儿都不困。” 皇上失笑，这丫头是真真不怕他，她究竟是如何养成的性子？ “请皇上容下官给您请脉。” 苏娇得到允许后上前，认认真真地给皇上诊察了一番，开了两道滋补的方子给多福公公，都是这里可以猎到的食材。 “传膳吧，你和玉昭容也留在这里用了再回去。” 苏娇已经习惯了，这也是她对皇上印象不错的一个原因，肯让她吃好东西的人，都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玉昭容倒是受宠若惊，谢完了恩瞧见苏娇反应平静，心里忍不住惊诧，苏娇在皇上面前如此得脸，大概没多少人知道吧？ 在皇上这里吃了东西，皇上要去前面，苏娇便和玉昭容去了女眷们那里。 路上，玉昭容与苏娇并排而行，玉昭容侧头去看她：“昨个儿你不是赢了不少彩头，我瞧着里面还有品相很不错的发簪，怎么也不见你戴上？” “下官对这些不讲究，平日里用的就很顺手。” 是了，苏娇对钗环配饰就一个要求，顺手。 叮叮当当的不要，牵牵挂挂的不要，尖锐扎眼的不要，易碎易松的也不要。 她就喜欢耐久高的，随便怎么折腾都行，若是颜值也高则是更好。 比方说她头上经常戴的这个碧玉嵌宝的发钗，干净整洁，除了上面一圈圆润的珍珠，就没有别的装饰，用着落落大方，梳什么发式戴着都很合适，不纠结，特别省事，很得苏娇的喜欢。 一开始皇上见她总戴同一个发钗，以为她没有许多这些首饰，便赏了她不少，赏完才发现，她还是依旧只戴那么一两个，一问才知道她就喜欢而已。 “苏大人说的极是，只要是适合自己的，也不需要换成别的，我有时候，真挺羡慕你。” 玉昭容轻轻拨了拨鬓旁的碎发，笑容淡然：“我们后宫中的女子，在意的也就这些东西，就算本身不怎么重视，也得绞尽脑汁攀比穿着打扮，定要出众才行。” 苏娇注意到，玉昭容今日的装扮，与她在栖玉宫里平日的行头并不一样，在宫中，只要皇上不说要来，玉昭容都是穿的极随意，以舒适为主。 这会儿她刚从皇上身边离开，打扮得娇艳慵懒，楚楚动人。 “娘娘天生丽质，随便侍弄便光彩照人。” 玉昭容轻笑了两声：“你可真会说话。” 走了一会儿，玉昭容忽然声音轻轻地说：“大人可知道昨个儿皇上将七皇子叫去说了什么？” 苏娇摇头，后来她就没再见到萧离然了。 “七皇子这个年岁，府里一个伺候的女子都没有，比他年幼的皇子都有好几个妾室，只他例外，昨日皇上将努北大人的女儿许配给了三皇子，于是也想起了七皇子。” 苏娇的脚步略略慢了下来：“七皇子答应了？” 玉昭容余光看了她一眼才说：“没有，七皇子跟皇上说，他想要娶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又提及了他的母妃，皇上感念七皇子重情义，此事便不了了之。” “七皇子真这么说了？” 苏娇一脸的诧异，萧大人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在皇上面前说这种话？ 他是要竞争皇帝的啊！哪家皇帝还能娶自己喜欢的人？他怎么…… “确实是这么说了，我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幸而皇上并未说什么，许是想起了七皇子的母妃，觉得情有可原罢。” “可这种话，让皇上听见了并非是好事。” 玉昭容轻轻点点头，说得不错，皇室里的男子专情，有时候，甚至是灾难。 帝王皆薄情，感情用事，很容易会出现偏倚，这正是为何昨晚上皇上问她那些话都是时候，玉昭容心慌的缘故。 或许暂时皇上是会觉得萧离然重情重义，可时间长了，弊端便会显现。 三皇子殿下府里的女子多，那些女子身后代表的世家就越多，七皇子呢？就只能够靠自己，差距必然会逐渐出现。 玉昭容没有再跟苏娇多说别的，到此为止就好，她不知道苏娇与七皇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苏娇是个聪明的毋庸置疑，只要让她知道这些就成。 …… 今日是狩猎的第二日，所有人依旧斗志满满，苏娇还听见有人私下里说，一定要猎一个比昨日的野猪更加震撼的猎物来。 小皇子小公主们是坐不住的，难得来到这样广阔的草原，必然要玩个痛快。 “苏大人怎么也不跟着去？跟咱们坐这儿，多没意思呀。” 德妃语气懒洋洋的，眼光在苏娇和玉昭容身上扫来扫去，昨个儿苏娇去了皇上那儿，皇上就召了玉昭容侍寝，她们关系可真好。 “多谢娘娘提醒，下官这就也去试试骑马。” 苏娇笑眯眯地站起来，德妃此刻的表情她太熟悉了，一定又在想要怎么刁难自己，她当机立断地走为上计。 德妃还没反应过来，苏娇已经行了礼快速离开，一下子就没了影儿。 第336章 它没吃饱！ “……本宫难道会吃了她不成？” 德妃翻了个白眼，又瞪了玉昭容一眼，觉得实在没趣儿，干脆回去休息去了。 狩猎什么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苏娇说是要再去挑战骑马，然而她过去之后，看着骑着马儿欢腾的别人，心里又开始发怵，皇上特意给她挑的那匹马，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姑娘，你别勉强了，不骑马也没什么的。” 秀巧就怕她再给拉伤自己，一直嘀嘀咕咕在她背后小声地劝。 苏娇深吸一口气，让人去给她挑一匹矮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一项技能，有备无患。” 技多不压身，苏娇想着既然有这个机会，干脆学会了才好，万一以后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苏娇一语成谶，只是这会儿她并不知道，她满脑子只想着能遇上一匹听话乖巧，性情温顺的马才好。 很快，一匹毛色雪白的马被牵了过来，苏娇围着绕了几圈儿，松了口气，转身对秀巧说：“若是那日是这样一匹马，我早骑得很好了。” 这差距着实太大，简直缩小了一圈儿，这才是苏娇常识里的马，上次那匹，皇上从哪儿让人给找来的？ 牵马的人笑着说：“大人放心，这匹马性格温顺，且特别亲人，你摸摸就知道了。” 苏娇走过去，将信将疑地才伸出手，马儿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主动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苏娇都惊呆了，这匹马……好漂亮…… 水润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看向自己的时候，苏娇的心都要醉了。 “它可真好看……它有名字吗？” “回大人，它叫纤羽，羽毛的羽，您别看她身量小，跑起来可有劲了，脚步轻盈，像是踏在羽毛上一样，是咱们这儿有名的骏马呢。” 苏娇抬头，摸着纤羽的手不肯收回来，“它这么有名吗？我……不会骑马，你把它给我骑会不会不合适？” 那人笑起来：“这匹马就是特意给大人准备的。” “谁给我准备的？” “……大人现在就试试吧，我给您调整一下马鞍。” 那人并不回答，整理了马鞍之后请她上马。 苏娇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若是皇上准备的，没有必要不回答，这匹马，是七皇子给自己找的吧。 她轻轻扬了扬嘴角，一只脚踏在马镫上，腿上一用力，拉着缰绳稳稳地跨坐在了上面。 纤羽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抗拒，温顺地等她坐稳了，才在原地踏了踏步。 苏娇之前在城郊也骑过，牵着缰绳让纤羽慢慢地走动，脑子里却在想玉昭容跟自己说的话。 诚然，她觉得以萧离然的处境，实在不该跟皇上说这么一番话，可苏娇在听到玉昭容说，萧离然想要娶一个他喜欢的人时，心里还是漏跳了一拍的。 娶一个喜欢的人，曾经在苏娇生活的世界是多么正常的事，在这里，却罕见的有些荒谬。 她觉得这个地方的男子，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才是，却从最不可能的人口中听见了，让她在那一瞬居然在想，若是萧离然是个寻常的男子该多好？ 不是皇子这样特殊的身份，是一个就算一夫一妻也没人会多说什么的身份，说不定，她会打破自己不想成亲的念头，试一试也无妨。 可他是皇子，还是一个极有可能成为皇帝的皇子。 苏娇极其迅速地打消了念头，心里只余遗憾。 真是……可惜了，一个注定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的男子，苏娇不敢去碰。 她闭了闭眼睛，忽然一抖缰绳，让纤羽跑的快一点，风吹在脸上，像是就能将她心里的遗憾吹散一般。 “姑娘！” 秀巧在她身后着急，姑娘怎么就跑了呢？ “给我也牵一匹马。” 秀巧也要了一匹，只不过跟纤羽的性子是不能比的，秀巧花了好一会儿才坐上去，然后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它往想要的方向去。 “哎哎哎，你去哪儿啊？这边，这边！” 秀巧左右左右地拉着缰绳，然而马儿并不听使唤，走得相当随心所欲，任由秀巧在它背上着急上火。 “别吃了！快跑啊……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吃？” 秀巧头疼，忽然听到一声轻笑，扭过头瞧见是宁白和萧离然，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宁白笑得不行：“跟苏姑娘在一块儿时间长了的人，是不是都会如她一样有趣？” “七皇子，姑娘骑马往那个方向去了，她一个人，我追不上。” 萧离然眉头轻皱，点了点头，举手打出一个呼哨，一匹通体墨黑，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马嘶鸣了一声跑到他的身边。 萧离然翻身上马，朝着秀巧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秀巧在他身后看得目瞪口呆，七皇子怎么做到让马这么听话的？她连让自己身下的这匹马跑起来都做不到。 萧离然离开，宁白没跟着去，在萧离然身边久了，这种眼色得有。 “秀巧姑娘说你追不上？那可真是说的太谦虚了，你哪里在追了？” “我有什么法子，这匹马没有吃饱，一直在吃草。” 一旁喂养马匹的人委屈极了：“喂饱了的，每匹马牵出来都会喂饱，它就是比较懒，装模作样的吃草也不肯跑。” “那怎么办啊，要不我换一匹。” 秀巧说着就要下马，可正吃草的马儿大概是觉得秀巧好欺负，她一动它就动，她不动了它就继续吃草，急得秀巧只嚷嚷：“我怎么下来啊？它怎么不让我下去？” 宁白在一旁笑的捶地，秀巧气急败坏，压着性子求救：“宁大人若是方便，可否帮我一下？ “唔……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人吧，不喜欢无缘无故地帮别人。” “那你怎么才肯帮？” “我也还没想好，要不这样，我先帮了你，你就算欠我一个人情，往后有机会再问你讨要，如何？” 秀巧被这匹马弄得没了耐性，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都行，你赶紧帮我下来。” 第337章 实在太帅了 宁白这才信步走到马匹面前，单手揪住缰绳，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马的面前。 刚刚还喷着鼻息吃的欢畅的马忽然不动了，也不乱走乱逛，乖乖地站在原地。 秀巧小心翼翼地从马上下来，看着乖巧安静的马，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这是刚刚耍她玩的马？看人下菜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吧？ “宁大人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宁白这才松开手，马撒开蹄子嘚嘚嘚地跑到了牵马人的身后，离宁白远远的。 宁白笑起来：“可能我比较受马的欢迎吧，秀巧姑娘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呀。” “哦，多谢宁大人。” 宁白这才满意的笑眯眯走远。 秀巧回头，鼓着脸，看着乖巧听话的马碎碎念：“他为什么就比我受欢迎呢？” 牵马人笑起来：“姑娘，那位大人应是上过战场的吧？马儿都通灵性，能感受到人身上的血腥和杀气，所以才会老实收敛，您不必在意……要不要我再给您换一匹马？” 秀巧看着茫茫的草原，姑娘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幸好有萧大人在也不必担心。 “不用了谢谢，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秀巧又转头看了一眼宁白的背影，血腥和杀气啊……她每次见到宁大人，他好像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被萧大人给气着，一团孩子心性。 没想到这样人身上，居然有能让马都胆颤的杀气…… 她的直觉居然比不上一匹马？ …… 苏娇确实在城郊骑过马，那里有一个专门供人骑马的场地，场地虽然广大，却也有木栅栏围着，怎么也跑不出去。 但这儿…… 苏娇从未在草原上跑过马，骑的时候只觉得风驰电掣，凉风拂面，十分爽快，地方又不受限制，仿佛能跑到天荒地老。 然而她偶尔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她刚刚是从哪个方向跑来的？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隐隐绰绰好些地方都有人影，哪里是她刚刚出发的地方？ 苏娇扯了扯缰绳，结果纤羽误以为她要加快速度，于是跑的更快起来。 “错了错了……” 苏娇回想着该怎么让马停下才好，用力拉着缰绳，却效果微弱，纤羽跑起来果然脚步轻盈，但她更不想迷路。 苏娇干脆让纤羽调转方向想要跑回去，跑了一会儿她又隐隐觉得好像方向又错了？ “完蛋了，要是在这个地方迷路……” 苏娇有些心慌，干脆松开缰绳：“你随便跑吧，反正到了晚上你应该也会回去是不是？到那时把我带回去就行。” 她觉得要不干脆自己趴在马上会不会省力一些？ 就在这时，苏娇听到身后有马蹄的声音，她赶忙抬头往后看，一颗心轻轻地飞起来。 好像每一次在自己遇到困境的时候，萧离然都会出现，不管是在墨莲教的生死关头，还是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萧离然仿佛从天而降，准确地来到她的面前。 伏在墨黑骏马上的萧离然，身姿潇洒，看的苏娇隐隐心动，这种时候不可能不动心，此刻的萧离然看起来，实在是太帅了！ 萧离然骑到了她的身前，将纤羽给拦下，噙着笑容看她：“还以为你会对骑马没有那么热衷，没想到跑了那么远。” “呵呵呵，都是萧大人给我挑的马好，日行千里恐怕都不在话下。” “你知道纤羽是我挑的？” “嗯。” 苏娇说着，忽然垮下了脸：“不过我好像没有学会怎么让马停下来，在城郊马场的时候，都是有人帮我喝止的……” 萧离然清朗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所以你才会跑这么远啊……那若是我没来，你该如何回去呢？” “……等她跑累了，或者等晚上了，萧大人选的马匹，应该很聪明，会自己找回去吧，我就趴在她背上……” 苏娇还没说完，萧离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手自然而然地在苏娇的头上轻轻揉了一下：“你想的很对，她是会自己找回去的，不过要等她跑累可不容易，还好，我来了。” 苏娇脸颊微微发热，如此英俊潇洒的男神，对自己做出亲密的举动，脸热是正常反应，她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不过好像萧离然从前也跟她有些亲近的举动，那会儿她怎么就心止如水的呢？苏娇不知道，也不记得有这事儿了。 萧离然过来之后，有他在，纤羽与他的马保持着统一的步调。 苏娇瞧见黑马时不时将头伸到纤羽面前，像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力，然而纤羽不为所动，温温柔柔，目视前方。 “萧大人今日不去狩猎吗？好像今日大家的干劲要比昨个儿还要激烈呢。” “狩猎的日子长着呢，也不急在一时，你不是没学会如何让马停下吗，我教你。” 萧离然翻身下马，拍了拍黑马的脖子，示意它去旁边玩。 黑马喷了个响鼻，并不走远，就在周围瞎转悠，苏娇总觉得它在特意凹造型…… “马会对你的坐姿给出反应，比起缰绳，你要用你的腿部让它停下来……” 萧离然给苏娇讲解了一番，然而苏娇一头雾水，他见状，干脆踩着马镫也上了马，坐在苏娇身后。 苏娇的身子忽然间有些僵硬，一匹马两个人坐在上面，她的后背不可避免地靠在了萧离然的胸口。 那胸口……她是摸过不少次的，宽厚，结实，纹理漂亮，充满了力量。 苏娇有些不自在，萧离然的手臂从两旁将她整个人圈住，握住了缰绳，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让苏娇很是喜欢的音色无限放大，每说一个字，都能让她的心颤动一下。 “想让马停的时候，你要这样……” 萧离然示范给她看，一步步仔仔细细地教她，苏娇却没听进去多少。 这还怎么听啊！ 美色误人她要说好几遍！ “……会了吗？” 萧离然的声音，像是在苏娇心口炸开一朵烟花，她条件反射地回头：“啊？” 萧离然：“……” 苏娇：“……” 有时候电视里面演的，也不都是假的…… 第338章 靠意念吗？ 萧离然配合苏娇的坐姿，身子压的很低，苏娇这一回头，嘴唇正好从萧离然的下巴上擦过，鼻尖若有若无地碰着了他的嘴唇。 苏娇猛地回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远方的天际。 啊，草天一色，可真好看啊！ 萧离然看着苏娇的后脑勺，下巴残留的触感久久不散，他微微侧头，看到苏娇白皙的脖子，像是晕染一样，一点点染上了浅浅的粉色，慢慢地扩散开来。 他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长腿一跨，从马上下来，又问了一遍：“会了吗？” “会、会了……” 苏娇胡乱地点头，眼睛根本不去看萧离然，这会儿她滴酒未沾，脑子是绝对清醒的，她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跳极快，就像是……就像是个无赖占了人家的便宜一样，又愧疚还有一点点窃喜，但更多的还是懊恼。 “那你试试。” 萧离然拍了纤羽一下，纤羽带着苏娇跑起来，他则将黑马召过来骑上跟在后面。 苏娇按着萧离然跟她说的法子，试图让纤羽停下，萧离然是怎么说的？ 要靠坐姿让马感受到你的意图，坐姿……萧离然刚刚坐的时候，贴着她的后背，臂膀收拢，真的很让人有安全感啊…… 不对不对。 苏娇甩了甩头，要靠腿部来让马停下。 腿…… 萧离然的腿她也看过，修长解释，上面虽然伤痕累累，但是特别有…… 苏娇：“……” 特么的这让她怎么停马？她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靠意念让纤羽停下吗？ “你先看我。” 萧离然的声音让苏娇回神，他已经驱马与她并肩骑乘了，他正在试图让自己的马停下，想让苏娇照着他的样子做。 苏娇转头去看他，妈的，越看越帅，这张脸这样的动作，谁还在意该如何停马？ 可她也不能就这样痴呆下去，苏娇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从花痴中清醒过来，按着萧离然说的话去做，勉强让纤羽停了下来。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小心地从纤羽上下来，但可能骑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加之之前拉伤了腿还未全然恢复，苏娇腿一软，险些从马镫上摔下来。 萧离然提前预知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在她要下马的时候已经等在了旁边，此刻一把托住她，让她双腿安然地踩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苏娇的心渐渐平稳，萧离然很快松开手，他身边的黑马像是已经等很久了，立刻冲到纤羽面前，喷着响鼻摇头晃脑，脖子上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十分好看。 苏娇就喜欢好看的，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 她手还没有碰到了，黑马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发作，萧离然拍了拍它的脖子，它又老实了，一动不动给地苏娇摸了好几下。 “真是匹好马。” 苏娇也不懂马匹的好坏，好看的就是好马。 萧离然笑起来：“它叫乌金，脚力很不错，就是性子太过活泼，驯服起来不容易。” 苏娇觉得那也没什么，好看就完事儿了。 乌金看苏娇不摸了，又蹭去了纤羽身边，两匹马在广阔的草原上奔跑起来，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飘摇，养眼得很。 苏娇有些累，找了个地方坐下，萧离然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萧大人，那只猫精神头还挺好的，早上又让人给喂了些吃的。” “嗯。” “昨日后来我又吃了不少东西，不过萧大人不在，也不好给你留着。” “无妨。” 苏娇停顿了一会儿，“我听昭容娘娘说了昨日的事情，萧大人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考虑不周全？” 萧离然侧头去看她，苏娇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振翅的蝴蝶一样。 “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苏娇扭头，眼睛直视萧离然深邃的双眸，特别肯定地说：“并非如此，我十分认同萧大人的说法，嫁人、娶妻，都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否则又有什么意义？” 苏娇眸色澄清，里面已经看不出任何花痴和迷乱，她此刻很是认真。 “可是，那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萧大人身份特别，如此苛刻的要求，对你来说只会是阻碍。” “何以见得？” “你志在高远，便注定要舍弃些什么，我虽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却也知道，皇上有那么多妃嫔娘娘的意义，那不仅仅是身为天子特有的权利，那也是牵制朝堂的手段，必不可少的手段。” 苏娇说的很冷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萧离然无法否认。 事实上，因为萧离渊后院那些女子的缘故，她们背后的娘家势力，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成为了姻亲，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都会拧成一股绳，不可谓不强大，这是谁都不会想要放弃的手段，方便又实用。 可即便如此，萧离然也没有松口，他的后院依旧空着，他知道若是自己接受了这样的势力，便会失去其他的机会。 萧离然从前韬光养晦，暗中蓄力，想要越爬越高，是因为他若是一松懈，便会万劫不复，为了不成为他人的踏脚石，他别无选择。 可他真想做皇帝吗？也不尽然。 他自小不受重视，皇家冷暖看得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深受其害，无比厌恶，他幼时也曾羡慕过宫外的普通人，羡慕他们只需要为了生计发愁，不必整日担心有人会谋害生命，他那时候想，若是自己不是皇子该多好。 但这由不得他，萧离然周身都是旋涡，如何能够不被卷进去？ 他一步步被推着与萧离渊成为了对立面，成为了与他两两相搏的局面，成王败寇，不争，等待他的，不仅是失败，还牵连着无数人的命运。 萧离然不能不争，但他一想到成功之后的代价，依旧是无止境的争斗，也会失去他唯一想要陪伴的人，萧离然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犹豫来。 “萧大人不是不知道这些，却在皇上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实在不明智，你就不怕皇上对你不满，偏向三皇子殿下吗？” 第339章 四舍五入 萧离然抬起眼睛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他声音很轻地说：“所以，你希望我将那些姑娘娶回去吗？” 苏娇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才对，她是希望萧离然能够胜出的，他胜出了，自己才有希望，所以任何能够加大他筹码的事情，她都应该希望萧离然去做。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可足足过去了十几秒，苏娇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萧离然那双漂亮的凤眼离她那么近，里面异样的情绪让她心慌，苏娇像是被摄去了魂魄，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想我这么做？” “……我不知道……” 苏娇将头转回去，看向远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理智告诉她，她该劝萧离然接受，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身为皇子，增强自身的实力，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厉害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不是吗？ 可苏娇，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苏娇目视远方的时候，萧离然心满意足。 至少她没有立刻让自己娶别的姑娘，这忒不容易了。 苏娇本质是个十分感性，又十分理智的人，她可以抽离情绪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萧离然本来打算，苏娇一定会让他娶媳妇，结亲家，他到时候可能还要当做玩笑一般地化解。 没想到！ 她居然犹豫了。 萧离然垂在身侧，在苏娇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手一直在拽地上的草，他得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心里的感受。 苏娇一犹豫，四舍五入就是喜欢他了，萧离然反正是这么觉得的。 他看着不远处追逐着纤羽的乌金，也觉得它越发顺眼起来。 “时、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娇坐不住，她怕萧离然再问什么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于是站起来，佯装自然地拍拍裙子提出要回去。 “不再坐会儿？方才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一点儿都不累，真的。” 苏娇还原地跳了几下，试图让萧离然明白自己精力充沛，然而酸疼的腿，让她在心里龇牙咧嘴，骑马真的好累啊。 萧离然失笑，也从地上站起来，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苏娇都没看完整，怕自己流鼻血。 “也好，那就回去吧。” 萧离然打了个呼哨，乌金撒着蹄子从远处跑了过来，顺便将纤羽也给回来了。 苏娇眼睛都看直了：“萧大人这是怎么做到的？马怎么能听得懂？它怎么这么听话？” 萧离然眉眼含笑地看她：“想学？” “想，太帅了！” “学起来可不容易，至少，跟马相处的时间也得有个三五年，朝夕相处。” 苏娇：“……” 她吸了吸鼻子：“萧大人，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回去来着？” 萧离然笑声爽朗，苏娇的耳朵微微发热，也不看他，走到了纤羽身边。 有萧离然在，苏娇是绝不会担心方向的问题，就连纤羽她都不用多操心，纤羽自己会跟着乌金走。 回去的路上，更加闲适，茫茫如海的草原，让人心旷神怡，苏娇总算是体会到了骑马的乐趣，如此自在逍遥。 “来过这里的人再回去宫里，怕是都会不适应吧。” 苏娇如此觉得，萧离然却轻轻摇了摇头：“也未必，有些人一心向往宫墙里的生活，这样自由散漫的日子，他们是看不上的。” “那萧大人呢？” “我？” 萧离然微微挑眉，忽然夹了夹马肚子，让乌金往前疾跑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她。 “与适合的人在一起，无论是哪里，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地方。” 萧离然俊美无双的脸上，是让人震动的自信和满满的气魄，苏娇能够做的，只有呆呆地看着他，将他骑着骏马，神采飞扬，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衬得他如天神一般的模样，深深的记住。 她觉得，或许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 回到了营地，萧离然先走一步，苏娇瞧见了秀巧，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 见到了自己的身影，秀巧赶忙站起来，跑到了她的身前。 “姑娘，您回来啦。” 苏娇从马上下来，爱怜地拍了拍纤羽的脖子，对过来牵马的人说：“这真是一匹好马，千万要好生照顾。” “大人放心，纤羽必会受到最精心的照顾。” 苏娇这才满意地带着秀巧离开。 “姑娘，你瞧见七皇子了吧？” “嗯，若不是七皇子，兴许我也没这么顺利回来。” “啊？” 苏娇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跑远了一些，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不过就算没有七皇子我也不会迷路，纤羽厉害着呢，它能回来我就不会丢。” 秀巧一头黑线，姑娘将希望寄托在一匹马上？ “还好七皇子殿下一听到姑娘一个人骑马，立刻就追了过去，有七皇子在，我就不担心了。” 秀巧松了一口气，苏娇在一旁看的微微皱眉：“你对七皇子这么信任的吗？” “当然呀，七皇子殿下在姑娘的事情上，是最为可靠的，只要有他在，姑娘一定出不了事儿。” 秀巧说的理所当然，又开始跟苏娇说，她让小卓子去打听了今儿有什么好吃的，等到了饭点苏娇又可以饱餐一顿，不过这一次姑娘可千万不可吃得太多云云…… 苏娇已经走神了，完全没听见秀巧的担忧。 萧离然在对自己的事情上，最为可靠？ 这样的结论，苏娇丝毫无法反驳，她若是真想寻求人的帮助，下意识第一个想起来的，一定是萧离然，绝不会有别人了。 “……姑娘？” “嗯？” 苏娇回神，没听见秀巧刚刚在说什么。 秀巧立刻察觉到什么，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地压低了声音：“姑娘，莫非你跟七皇子殿下发生了什么？” 苏家睁大了眼睛：“发生了什么？” “我哪儿知道，不然姑娘怎么会走神，连我说那些好吃的你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第340章 没胃口 苏娇的眉头轻轻皱着：“巧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觉得有问题：“我走了神，你为何不想别的，却说我和七皇子发生了什么？” 秀巧一脸正直：“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 “真的真的，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对了我刚刚去看了阿喵，它精神了不少呢。” 苏娇干脆停下了脚步，秀巧居然还会岔开话题，一定有问题。 “姑娘？” 苏娇站到秀巧对面，离的很近，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巧儿啊，咱们两人素来是同甘共苦的，我有什么事情都从不瞒着你是不是？你有什么若是瞒着我，我会很难过的。” “姑、姑娘……” “咱们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有什么不能说出来？我身上这些事儿已是十分繁琐，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揣测，很费神的。” 苏娇眼角耷拉下来，满是忧愁的模样，真挚的目光让秀巧眼神飘忽。 “我、我也不是想瞒着您，我之前就说过的，可您不信啊。” “说过什么？” “就是，七皇子殿下对您倾慕啊。” 秀巧直截了当地就给说了出来，一点儿都看不出为难：“我都说过不止一次，姑娘却每回都当笑话来看，又是什么身份差距，又是什么三观什么的，反正你都能扯一大堆来说服我，我也就不多提了。” “这……” 苏娇果然，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秀巧快速地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姑娘不用说我都知道的，不可能是吧？既然姑娘觉得不可能，那咱们就不说了吧。” “不是，这事儿怎么就可以不说了呢？” 苏娇觉得问题很大啊：“你这样的想法……” 秀巧语重心长地打断她：“姑娘，也不是我想提的，是您问我的，我就照说了，不管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荒谬，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姑娘不信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成不？” 秀巧反正是说不过苏娇的，也不想争辩。 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事儿七皇子殿下都亲自认证了的，姑娘还是觉得不可能，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苏娇愣愣地站在那里，周围时而有人来来回回地走，见到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苏娇不喜欢礼数，却也从不会疏忽怠慢了，可这一次，她一点儿都没有反应，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似的。 萧大人，喜欢她？ 苏娇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发生才是。 曾经她跟秀巧说的那些不可能的原因，她能一个字不落地重复出来，甚至还能找出别的理由。 如此充分的理由之下，这件事又怎么可能会发生？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为什么她如此急于否认之下，藏着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不管怎么否定，都不能全盘否认干净一般。 萧大人为何不娶妻，明明很简单很有效的法子，他却冒着危险在皇上面前拒绝了。 萧大人在自己面前说的话，自己每一次遇上了困扰，他都如同奇迹一样地出现，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他明明不该是这么闲的，他可是个在争夺皇位的皇子，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筹划谋算，他的心思应该放在更为重要的事情之上，却还在自己进宫之后，想尽办法想要护她周全…… “……姑娘？” 秀巧的声音让苏娇缓缓地转动头去看她，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姑娘，天色不早了，咱们也不好一直在这里站着，先回营帐吧。” 苏娇轻轻点头，面无表情地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秀巧觉得姑娘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总不会因为七皇子殿下才这么反常的吧？ 回到了营帐里，苏娇椅子上坐下来，继续发呆。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情，萧大人明明知道自己不想嫁人的想法，明明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也知道她在宫里唯唯诺诺之下，与常人并不一样的性子，说是离经叛道都不为过，他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喜欢她？ 秀巧也不去打扰她，在笼子旁边逗了一会儿阿喵，就吩咐小卓子去取今日的膳食去了。 没过多久，营帐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总算是唤回了苏娇的一些神志。 秀巧已经在桌上将膳食都摆放妥当：“姑娘，先吃饭吧，你不是说肚子饿的时候不要去想事情，也想不出来。” “对的对的，先吃东西。” 苏娇坐过去，今日的膳食与前几日相比并无区别，同样的丰富又精致，可她只吃了一会儿便搁下了筷子。 秀巧心里诧异：“怎么姑娘不吃了吗？” “嗯，可能连着几日有些腻了。” 苏娇喝了几口汤，连勺子也放下，无精打采地走到一旁。 秀巧看着满桌的美味皱起了眉，姑娘对吃的东西很是在意这件事，在宫里不少人都知道，皇上又对姑娘很是纵容，因此送到她们这里的膳食，每日都是会有变化的，怎么也不该腻才是。 姑娘这是……没有胃口？ 秀巧立刻紧张起来，姑娘何时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再艰难的时候，姑娘都说过绝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情。 “姑娘，要不你再吃一点吧，你今日吃的太少了，一会儿夜里会饿的。” 苏娇摇摇头：“我不饿，你们都吃了，别浪费了。” 她蹲在阿喵的笼子面前，看着它瘦瘦小小的一团，浅浅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也会有因为这种事情没有胃口的一天，早知道，今日不去骑马了。 “喵……” 秀巧楞了一下转头去看，就见自家姑娘蹲在那儿，跟阿喵说话：“喵，喵……” 秀巧：“……” …… 苏娇觉得自己可能要恍惚个几日，却没想到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浪费。 第二日一早，还没有到她去给皇上请安的时辰，多福公公便火急火燎地来找她：“苏大人，皇上宣召，您赶紧过去吧。” 第341章 不太适合我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迅速闪过各种各样可怕的猜想。 该不会……萧大人又去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吧？皇上莫非要将她当成红颜祸水，要制裁她不成？ 事实证明，萧离然没有那么没脑子，还是相当可靠的，皇上找苏娇，有正事儿。 皇上一见到她，根本没时间等她请安，赶紧将人叫到身前，将一本奏折递给她：“你看看。” 苏娇接过来，奏折上写了京城有人身染怪病，过不了几日就会身上溃烂而亡，但凡接触者，很快同样病发，城里人心惶惶，疑是时疫。 “这是今早太医院快马加鞭送来的。” 苏娇认真地盯着上面写的症状，先是头痛或骨节疼，与伤寒、时气、冒暑其状相类，过不了三日，皮肤开始出现水泡、溃烂，喉咙肿胀，出血…… “此病症十分凶险，城里已有数十人因此死去，又因接触到的人很有可能染病，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皇上眉间露出愁色，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下官没有见到患者，还无法定论，只是看奏折上描述的症状，极有可能是时疫，且传染性很大，若是不能控制住，怕是会形成巨大的危害。” “正是如此，因此太医院才上奏，朕想让你回京一趟，你的医术时常出人意料，朕希望你能够提出不一样的见解，共同对抗时疫。” 皇上说的时候，眼睛注意着苏娇的表情。 他觉得苏娇应该会不大愿意的吧，随便换了谁，都不大愿意才对。 已经知道了是时疫，并且有很大的传染性，接触到的人大多数都会染病，在短短的时日里便会浑身溃烂而亡，谁会愿意冒这个危险？ 可皇上并没有在苏娇脸上看到不情愿的表情，她平静地点点头：“下官知道了，下官何时启程？尽量越快越好，在时疫还未大面积扩散之前控制住，否则一旦传染开，后果不堪设想。” “……你愿意回去？” 苏娇怔了一下抬头，茫然地看着皇上，似是不理解为何皇上会这么问，难道她还能不回去的吗？ “此行凶险万分，一个不慎，你也会染病而亡，你不怕？” “皇上，这世上哪里有人会不怕死？谁不愿活着，下官自然是害怕的，但京城里那些惶惶不安的百姓们，心里也一定更害怕才是，下官职责所在，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临阵脱逃，那样的话如何对得起下官之前拿的俸禄。” 苏娇怕死的要命，但有些事情，怕死也得做，不能得了好处，真到该她冒险的时候撂挑子，她会被导师骂的。 皇上默默地看了苏娇一会儿，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朕很惊讶，也很欣慰，你很好，比朕想的要更好一点。” 苏娇皱了皱鼻子：“皇上莫不是觉得下官是贪生怕死之人？虽然下官确实胆小，但也会尽力而为，请皇上放心。” “嗯，事不宜迟，朕让人护送你回去，就……小七吧。” 苏娇眨了眨眼睛，语气犹疑：“七皇子殿下？” “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宫里兴许也会生乱，小七跟你一块儿回去，朕也放心。” 可萧离然跟着自己回去了，他不就没了可以在狩猎场上表现的机会？ 苏娇在心里为萧离然可惜，然而皇上的决定她也只能遵从。 “多福。” 皇上出声，多福立刻上前，手里捧了一样东西递到苏娇的面前，是一块小巧精致的玉质令牌。 苏娇接过去，不明所以。 “这个你带着，宫里若是有人为难你，便拿出来用，只是也不可胡乱用，你可明白？” 苏娇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免、免死金牌吗？不对，好像更高级一点，就是传说中见令如见人的那种神器吗？ 苏娇赶忙点头谢恩：“下官多谢皇上恩典，皇上放心，下官定当谨慎使用。” 有了这个东西，苏娇的心又安了许多，像是有了个定心珠一样，她心里正担心回了宫皇上不在，她不能再狐假虎威了呢。 皇上很快又将萧离然叫来，跟他说了此事，萧离然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吩咐人去准备回宫。 “此事，朕全权交由你来处理。” “儿臣领旨。” 萧离然单膝跪下行礼，从苏娇这个角度看……帅气的不得了。 可她也不敢多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起来，她要跟萧离然一块儿回去哦，她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呢，就要跟他独处吗？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怎么办？ 但没有时间给她多想，从皇上面前离开，苏娇的东西就已经有认收拾妥当，即刻启程，连坐马车回去的时间都没有，要快马加鞭地回宫。 秀巧提着包袱站在苏娇身后，苏娇抬头，看着自己之前的阴影……那种奇高无比的骏马，嘴角微微抽搐。 “是要我……骑这个回宫吗？” 开玩笑的吧？皇上又在捉弄她了？她知道这种马定然脚力很好，但她不会骑有个毛用？ “大人莫急……七皇子来了。” 苏娇回头，瞧见了萧离然，穿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走了过来，他手里还牵了一匹马，是之前看他骑过的乌金，浑身毛发乌黑发亮，昂着脑袋，不可一世的模样。 “七皇子殿下，咱们是骑马回去是吧？我能骑纤羽吗？这一匹……” 苏娇说得很委婉：“好像不太适合我。” “纤羽不成，它经受不住没有休息的奔跑，不过这匹也不是给你骑的。” “啊？” 苏娇诧异，不是给她的，那牵到她面前做什么。 萧离然身后的宁白上前一步，轻松地跨坐在了马上，然后，他朝着秀巧伸手：“秀巧姑娘，我与你共乘一骑，我拉你上来。” “我……” 秀巧将胸口的包袱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也要骑马吗？” “这个随你，你若是不愿意，稍迟一些回京也是可以的，只要苏姑娘赶紧回去就行。” 秀巧立刻伸手，抓住宁白的手艰难地跨坐到了马上：“那就麻烦宁大人。” 第342章 现实教做人 不就是与旁人骑一匹马，有什么了不起的，秀巧才不要离开姑娘身边，耽搁一小会儿也不成。 苏娇见宁白和秀巧已经准备妥当，摸了摸脖子，那她呢？ 萧离然已经将乌金牵到了跟前，眼角淡淡微笑的光芒一点点绽放：“你可愿与我共乘？” “骑乌金吗？” “正是。” 苏娇摸了摸乌金漂亮的皮毛，点点头：“劳烦七皇子了。” “我很荣幸。” 苏娇在萧离然浅笑的注视下挪开了目光，满脑子都是秀巧跟她说，萧离然喜欢她的事儿。 之前她的意志可坚定了，从不觉得与萧离然相处有什么问题，可这会儿，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明明从前很正常来着…… 萧离然先一步上了马，然后将苏娇拉上去，她之前便有过跟萧离然共乘一匹马的经历，这会儿适应得也快。 两匹马很快出发，从狩猎的营地里离开。 之前在草原上骑马，苏娇心里其实是对自己很满意的，她觉得自己骑得挺好，挺快，挺稳，还在心里夸奖了自己一番，可如今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风驰电掣，她才明白萧离然之前只不过在迁就自己的速度。 那风吹在脸上都是疼的，眼睛都睁不开，她原本还想与身后的萧离然保持一些距离，等到马跑起来，她只能身不由己地完全窝在他怀里。 萧离然将身后的披风扯到前面，把苏娇给裹住，苏娇才感觉好一些，可她与萧离然更加“融为一体”了…… 长时间骑马其实很累，尤其是两个人骑一匹马，苏娇都能够想象得到萧离然体力在剧烈地消耗，但他的手臂从始至终都稳稳地护着自己，让她可以安然地坐在马上。 苏娇不敢打扰萧离然赶路，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后背贴着萧离然的胸口，萧离然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让她的心跳反而不正常起来。 苏娇也不是什么看破红尘，清心寡欲可以去修仙的人，她又是个颜狗，萧离然这样长得俊美无双，性格又好，三观又正，还温柔又可靠的男人，对她是有诱惑力的。 她又不打算当尼姑，只不过是觉得这里的男人她不会喜欢罢了，才不想着成亲，但她也没放弃，不还想着养几个小白脸嘛。 萧离然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处处符合苏娇的要求，她怎么会不喜欢？ 可问题是，她喜欢不起。 人家是皇子，自己是什么？ 人家往后可能会是皇帝，自己又是什么？ 苏娇就算往自己脸上贴金，就当萧离然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排除众难，给她当皇后好了，那那些妃子呢？苏娇反正是不会大方到愿意让自己的男人去跟别的女人睡觉，想也不要想！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萧离然身上打过主意，顶多花痴一下脸和身体…… 凉风一直吹着苏娇的头，将她心里的躁动吹的渐渐平息。 也许秀巧说的是对的，萧离然真的喜欢她，并且是那种尊重的喜欢，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强迫，可苏娇，只能够无法回应…… 苏娇的情绪渐渐低落，将斗篷把自己围得越发紧了。 为什么他偏偏就是个皇子呢？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个，自己可以觊觎的身份呢？ …… 再快马加鞭地赶，中间也是要有休息的。 萧离然在一个驿站停下，宁白和秀巧落在了他们后面，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萧离然翻身下马：“今晚在这儿落脚，等一等他们，让马也休息一晚上。” 他朝着苏娇伸手，苏娇此刻的腿，已经酸疼僵硬的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大腿内侧，一直跨坐在马上，磨得生疼。 她瞧着萧离然淡定自若地下马，心里一阵阵绝望，自己怎么这么弱的呢？看看人家，一点事儿没有。 “来，我扶你下来。” 苏娇吞了吞喉咙，稍稍动一下腿，就控制不住龇牙咧嘴，好不容易将一条腿跨过来，她还想踩马镫下，但现实教她做人，她的腿根本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直接软成了豆腐，从马上摔了下来。 萧离然就站在旁边，见状稳稳地抱住苏娇，也干脆不放她落地，就抱着进了驿站的屋子。 苏娇想死，这种弱鸡才会出现的桥段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可她又没办法，因为腿是真的疼，疼的她都不敢弯一下。 进了屋子，萧离然将苏娇放下，苏娇的腿碰到了床，“嘶”了一声。 萧离然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破了？行军时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身边可有用得上的药？或是我去外面问问。” 苏娇也觉得大概真的破了，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 “没事儿，我有药，一会儿擦一下就好。” 她抬头，看到萧离然眼睛里有着担忧，抿了抿嘴唇：“萧大人这是要给我擦药的意思？” 萧离然猛地抬头，立刻就往门口退了几步：“那我、我先回屋了，我的屋子就在你隔壁，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成。” 他说完，拉开门就出去，苏娇眼尖地看到萧离然后脖子一点淡淡的红晕。 真、真可爱…… 苏娇觉得自己膨胀了，居然觉得能让萧离然害羞的自己真了不起。 她轻笑了一声，又苦下脸来，去拿了药重新坐到床边。 撩起裙子，果然是磨伤了，还渗出了血来。 “啧啧，够娇贵的。” 苏娇自嘲，清理了伤处，将药粉一点点洒在伤口上，咬着牙没有喊疼，萧大人就在隔壁呢。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苏娇疼出了一身汗，也不敢动，就坐在床边喘气。 她其实这会儿有些渴，很想喝水，但她才上了药，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也渴不死。 “咚咚咚。” 门上传来了敲门声，萧离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好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萧大人请进。” 萧离然推开门，手里居然拿了一个盆，盆里装着热水。 他先将盆放下，从桌上拿了水杯倒了水走过来递给她：“喝点水，渴了吧。” 第343章 如何收场 苏娇有点蒙地接过来，喝了两口，喉咙干热的感觉降了下去。 她又看到萧离然在水盆里拧了拧，递过来一个热毛巾，顺手将她手里喝空了的杯子拿过去：“擦擦汗吧，一路上风尘仆仆，擦一擦会舒服一点。” 苏娇因为刚刚上药的缘故，头上脖子里确实出了一层汗，黏黏的极不舒服，但她也知道这一路上没那么多讲究和条件，忍一忍就是，却没想到萧离然想到了。 “秀巧可能还要再等一等，你也别嫌我粗手粗脚，我已经让人去准备吃的东西，一会儿给你直接送到屋里。” 萧离然等苏娇擦过一遍，又在水里投干净，再次递给她，做起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似乎一点儿都不生疏。 苏娇脖子和脸上干干净净，仿佛能够重新呼吸一般，她舒了口气，感激地跟萧离然道谢：“多谢萧大人。” “举手之劳而已，我从前是习惯了的，但姑娘家如此急速的赶路应是十分不方便，好在路程并没有太长，我明日会稍稍放低一些速度，让你不至于太难受。” “无妨，救人如救火，京城里情况不明，时疫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能快一些便快一些吧，我不打紧。” “我知道了。” 萧离然看苏娇脸上浮现出疲惫之色，但她还没有吃东西，若是饿着肚子身子会更不舒服，于是他也不离开，只坐在那里跟苏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直说到驿站的人将饭食送进屋里。 驿站只是歇脚的地方，送来的东西跟苏娇在狩猎营地里吃的，有着天壤之别，可她也知道，这种地方根本无法挑剔，况且，比她想象中其实好多了。 一锅软糯的粥，一碟子干切的酱肉，一碟冒着热气的蒸菜，一碟子酱菜，还有一碗鸡蛋羹。 送东西的小哥一边摆东西一边讨好地笑：“这位公子一直恳切地要求，厨房才肯做这碗鸡蛋羹，驿站只剩两个鸡蛋，原本留着要给花娘补身子，匀给了姑娘一个。” 苏娇诧异，不曾想居然是萧离然特意给她讨要来的，她看了一眼萧离然，朝着小哥笑了笑：“实在多谢了。” 小哥憨厚地摸了摸头发：“不用不用，花娘说她瞧着你们感情好，心里也高兴，那小的就先出去了。” 小哥出了门，将门关上，屋子里弥漫着淡淡饭菜的香气，和一种莫名其妙微妙的气氛。 “多谢七皇子。” 苏娇其实没有那么娇气，但有人这么替她着想，照顾她，苏娇心底必然是感激的。 萧离然依旧是温润浅笑的模样：“也没什么，只你回了宫怕是要忙的焦头烂额，路上万万不能太过辛苦，你吃吧，吃完赶紧休息。” 他站起来，走到床边扶着苏娇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才打算离开。 “七皇子殿下……” 苏娇忽然伸手，抓住了萧离然的袖子，萧离然回头看她。 “……送来的东西，我一个人可能吃不完，要不，一块儿吃吧。” 苏娇说完，脸上的笑容有点发虚，她觉得自己怕是脑子坏掉了…… 路上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在心里想明白了，这人她觊觎不起，但她话都没有过脑子就说了出去，这会儿想后悔也是不能了吧？ 应该是不能了，萧离然脸上露出了让苏娇在心里抽气的笑容，温柔到人神共愤，他很自然地就在苏娇身边坐下：“好。” 苏娇于是放开手，开始用小碗盛粥。 粥熬得很粘稠，米粒都开了花，配着酱菜十分爽口，酱肉也劲道十足，很是饱腹。 苏娇最喜欢的还是那碗鸡蛋羹，新鲜适口，上面淋了少许酱汁，鲜美异常，她一勺一勺地吃，将鸡蛋羹吃得干干净净。 “多谢萧大人。” 她莫名其妙地道谢，萧离然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事情，你喜欢吃就好，一会儿也别立刻躺下，休息两刻钟再睡，明早我们迟些出发。” 苏娇吃饱喝足，身体的疲惫逐渐显露出来，让她平日里带着一些凌厉的眉眼都耷拉下来，软踏踏的撑在那里。 “我明日……会早些起身……” 苏娇打了个呵欠，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萧离然笑笑，屋里的烛火并不太明亮，可萧离然的五官仍旧俊朗无双，甚至比白日里更添了一层朦胧的美，看的苏娇都不舍得挪开目光。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苏娇盯着萧离然的眼睛，再次在心里确认，他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男子。 或许往后，她都不会再遇见第二个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 “萧大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娇的声音很轻，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萧离然微微怔了一下，明显没料到苏娇会这么问他，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少许，点了点头：“有。” 苏娇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加速了一些，但她表情显得十分镇定：“是吗？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她是个……很值得喜欢的人。” 苏娇后悔了，她打算怎么收场？ 可萧离然似乎打开了某扇门，不等苏娇接着问，就很自觉地描述起他喜欢的人来。 “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特别，是我见过的女子当中，最为有趣和坚韧的，她也十分善良，看着仿佛浑身都扎着刺，谁都无法轻易靠近，但其实，她是个心特别软的人，有时候我都会觉得神奇。” 苏娇：“……” 她的眼珠子完全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只觉得浑身燥热，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接下来该说什么？ 萧离然无声地轻笑了一声，昏暗的烛火中，苏娇的两只耳朵已经呈粉红色，可她一脸镇定地给自己倒茶，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 她是知道了吧？这么个聪慧的女子，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可是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来找自己摊牌，断绝跟他所有的可能性，这对萧离然来说，便是个很好的开始。 第344章 很过分吗 萧离然的声音微微压低，语调里充满了诱惑的意味：“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苏娇茫然地抬头看他，嘴唇张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此刻的心情……完全无法表达出来，复杂到混乱，以至于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发展。 然而萧离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子的门被大力推开。 “姑娘！” 秀巧风尘仆仆地出现，见到了苏娇，才开始重重地喘气，在她身后，宁白追了上来，嘴里嘀嘀咕咕：“你不是腿疼吗怎么还跑这么快？苏姑娘又不会跑掉，我说你……” 宁白的声音在门口止住，“……萧帅，你也在呀。” 秀巧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坐着萧大人，然后她的眉毛便皱了起来，自己方才推开门之前，姑娘和萧大人就单独待在屋子里？ “你们来了，先吃点东西休息吧，巧儿，你腿不舒服吗？我给你看看。” 苏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觉得此刻的秀巧如同天使一般，她热情地站起来走上前，瘸着腿拉着秀巧的手，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萧离然遗憾地起身：“那我们就先回屋了，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喊一声就是。” “多谢萧大人，萧大人慢走。” 苏娇说的时候，眼睛都没有往萧离然的方向瞥一眼，等他们出去将门关上，苏娇才像是一个瘪了气的气球，浑身瘫软下来。 秀巧眨了眨眼睛：“姑娘，你跟萧大人……” “什么？我跟萧大人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啊……来来来赶紧掀裙子，我药都没有收起来，就怕你也受伤了。” 秀巧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姑娘也伤着了？严不严重？萧大人骑的比宁大人要快，定然更加颠簸才是，姑娘不要紧吧？” “不要紧，我上过药了，该你了，赶紧的，先上了药再吃饭。” …… 秀巧与苏娇晚上住同一间屋子，等两人躺在了床上，苏娇浑身的骨头如同打散了重新组装起来一般，疲惫和困倦同时袭来，她却有点睡不着。 萧离然说那些话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并没有在开玩笑，认真的让苏娇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慌。 她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要问萧离然有没有喜欢的人？明知道撩不起自己还瞎撩个什么劲儿？嘴欠呢？ 苏娇恳切地懊悔，忽然听见身边的秀巧说：“姑娘，您和萧大人，怎么回事？” 苏娇：“……” “我瞧着有点不对劲，莫非萧大人对您说了什么？姑娘，萧大人跟从前那些个登徒子不一样，你就算不喜欢，也不好跟他说的太绝，萧大人是个好人。” “……我睡着了。” 秀巧：“……” 苏娇翻了个身，脑子里乱乱的。 “行吧，反正姑娘知道该怎么做。” 秀巧将被子盖盖好，动作乖巧地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秀巧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苏娇轻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秀巧的睡意登时烟消云散，抱着被子侧过身：“萧大人真的跟您袒露心声了？” 苏娇在黑暗中白了她一眼：“小声些，还没有，但我……” “你能感觉得出来是不是？我就说没有骗你吧，萧大人是真的喜欢姑娘，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姑娘的身份。” “但我在意啊……” 苏娇仰面朝上，轻轻地叹息：“我知道萧大人跟从前那些男子不一样，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姑娘不就是怕成亲之后夫君会变心，会待你不好吗？可我瞧着萧大人不会的，萧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一定会对姑娘好的。” “巧儿啊，萧大人的身份，最次也得是个王吧？你见过哪一位王身边，只有一个女人的？” “……” “若是旁人，我要是真这么喜欢，想尽法子勾引着也不会让他纳妾，可王……是我用尽手段能限制的？” “姑娘，那若是萧大人就算纳妾也并非是本意，他心里只有姑娘一个呢？” 苏娇轻蔑地笑了一声：“我的男人，就得只有我一个女人，我能做到对他从一而终，贤良淑德，他就必须同样地对我，并非本意？什么叫并非本意我不懂，我就知道，我的男人就不能去睡别的女人，是不是本意都不重要。” 苏娇就这么一个底线，什么身份家世，她统统可以退让，但就这个不行。 “我不怕别的，从前说成亲后婆媳妯娌的关系麻烦，我耐着性子也能忍一忍，总不会让自己受欺负，但秀巧，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很过分吗？” 秀巧半天没有说话，苏娇苦笑了一声：“似乎是有点过分。” 她盯着黑乎乎的屋顶，这种时代，貌似会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更显得无理取闹。 “所以，我不成亲，不给别人嘲笑我的机会。” “姑娘……” “你也不用劝我，我其实就是个凉薄的人，就算我也喜欢萧大人，我也不会承认，不会说出来，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既然得不到，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肖想过。” 苏娇慢慢地闭上眼睛，身边的秀巧因为她的话而震惊，姑娘这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她也喜欢萧大人的意思。 可姑娘的语气里，却一点儿都听不出雀跃，反而是深深的无奈和落寞。 苏娇的气息渐渐平稳，她是真的累了，腿上的伤还隐隐作痛，都阻止不了她沉沉地睡去。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就是承认了喜欢又怎么样？她与萧离然，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能的，她不会委屈了自己，也不能要求萧离然放弃他的身份。 无解。 苏娇的屋子里只剩下安静均匀的呼吸声，一墙之隔，宁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萧离然，在嘴巴上做出一个缝补的动作来。 他哪儿知道苏娇和秀巧晚上会如此深刻地谈心？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眼力和耳力都要比寻常人好许多，更何况这屋子……也不大隔音，那边说的话，只要屏息凝神，是可以听清楚的。 第345章 不如脑补 宁白眨着眼睛，确定那边都睡着了，才轻声说：“萧帅，要不，我再要一间屋子吧。” 萧离然静静地看着他，宁白越发不自在：“不是，我也不是故意听的，我保证，绝不会有一个字从我嘴里说出去。” 宁白都要发誓了，才听见萧离然的声音：“你也听见了是不是？她说她也喜欢我。” 宁白：“……” 他在萧离然对面坐下，脸上满是沉重：“萧帅，你就听见了这个？苏姑娘说的别的，你都没听见？她说的是，就算她喜欢萧帅你，也不会承认的。” “那她也是喜欢了。” 萧离然脸上居然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来，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格外地不错。 宁白就纳闷了：“那又如何呢？苏姑娘的要求你也听见了，恕我直言，即便萧帅你自己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的吧？” 就算只是个王，皇上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就只有一个妻子，更别说如今胜负未分，萧帅还是有可能成为储君，那样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宁白嘀嘀咕咕：“苏姑娘这也叫做底线？这世上有几个姑娘会有她这样的底线？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也并不是如此，她能够做到的事情，自然也希望跟她共度一生的人也同样能做到，也不算什么强人所难。” “可是萧帅……” “此事你就拦在肚子里，当做从没有听见过。” 宁白憋屈地点点头，看着萧离然脸上残留的淡淡笑容，心里满是憋屈和苦涩。 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萧帅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当萧帅让他去找苏娇，等见到了人，又对她十分特别的时候，他心里是为萧帅高兴的，想着萧帅终于是开窍了，往后也能有个人陪着，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他与苏娇接触过，也承认苏娇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为人大气又有趣，聪明又能干，若是成了萧帅的贤内助，必然能够帮得上萧帅的忙。 萧帅这样的人，一旦喜欢上了谁，难道还有女子能拒绝的不成？没想到，还真有，还是因为一个无能为力的理由。 萧帅也太委屈了！ ……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苏娇果然很早就起身。 比起儿女私情，她心里更担心京城的疫情。 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她便催促着萧离然赶紧赶路。 “你把这个系上，免得今日又伤着。” 萧离然往苏娇手里塞了个东西，将她推进屋子。 苏娇进屋抖开来，嗯……算是个护腿？不过是护大腿的…… 这一看就是匆匆凑活的，可是料子特别地好，也……特别地眼熟？ “姑娘，这花色，我好像在萧大人身上瞧见过？” 秀巧好奇地翻看了一会儿，越发地肯定了：“好像就是萧大人的衣衫，这料子除了在宫里，别处可见不到。” “哦。” “萧大人是怕你磨着腿，将自己的衣服都给剪了？” 秀巧默默地为萧离然叹息，这么好的人，对姑娘如此细心体贴，可……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呢？ 苏娇心里，也感慨万千，然后给绑到了腿上，不管如何，平安到达京城至关重要，不管用什么手段。 出了驿站，萧离然已经站在乌金的身边等着，看到了苏娇，笑着朝她伸出手。 苏娇慢吞吞地走过去，实则是在欣赏大早上的美男伸手邀约图…… 她好像就是挺喜欢萧离然的，完全理想型，在心里洗脑自己不喜欢也无济于事，反正都喜欢了，那看看也没什么吧？ 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好了。 苏娇过去之后，又被拉上了马背，靠在了萧离然身上，这次他还没动身，就先用披风把苏娇给裹起来。 “把脸挡住，不然被风吹着很不好受。” 苏娇点点头，用披风将自己裹成了一颗球。 她靠在萧离然的身上，萧离然手扯了扯缰绳，掉转马头上了路。 苏娇特意嘱咐他不要放慢了速度，这些不适不算什么，她想要尽早回到京城，萧离然便如她所愿，没有放慢速度。 或许是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情绪，苏娇窝在萧离然怀里的感觉，与昨日截然不同。 背后是萧离然宽厚的胸膛，身边是他结实有力的臂膀，萧离然微微弓着身子，头离她十分近，近到能够感受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呼吸。 苏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魂不守舍，浮想联翩。 她坐在马上也没有别的事儿，就脑子乱七八糟地乱想，都已经脑补出自己跟萧离然生出的孩子一定会很好看这种事了…… 苏娇也觉得自己很无聊，但她实在不喜欢总想着沉闷的事情，与其纠结那么多，不如……脑补多愉快？ 苏娇说服了自己，思绪越发飘忽发散，不受控制，如此一来，路上的行程也不觉得枯燥，她觉得自己回去之后都能多写几个话本子，到时候给阿箬看看。 …… 去狩猎营地花了好几日的时间，苏娇和萧离然快马加鞭，第二日的夜里已经进了城门。 萧离然出示了令牌，城门打开放行，可是这个时辰进宫是不能的。 萧离然直接将苏娇带去了他住的地方：“你且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宫。” “好。” 苏娇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禁有些好奇。 萧离然在京城定然是有御赐的府邸，但她从来也没有来过，苏娇不是个喜欢串门的人，她更喜欢待在自己的地方，不管做什么都无拘无束。 萧离然带着她来到一个院子，里面已经点了灯，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他有些歉意地看着苏娇：“我这里，没有伺候的丫头，不过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就当在一线堂，自便就是。” “没有丫头？” 苏娇左右看了看，好像确实，她从进门开始，只瞧见了小厮…… 萧离然笑了笑：“也没有什么细致的活计一定需要丫头来做，只是如此，便不好照顾你，你的腿还好吗？” 苏娇大腿内侧一阵阵的疼，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程度了。 第346章 当不起！ “多谢萧大人的护腿，否则这会儿，我怕是都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先赶紧去洗一洗上些药，我让人守在外面，等秀巧来了，就让她来找你。” 萧离然说着，忽然伸手，从苏娇的头发上摘下一片细小的草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风吹上去的。 苏娇在他靠近的时候，心尖儿轻轻颤了颤，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萧离然的表情，不过她猜想，此刻萧离然的脸上，必然是让人心动至极的温柔。 萧离然看到苏娇垂着的睫毛微微抖着，微薄的嘴唇翘了翘，将指尖的草叶扔掉，温声说：“进去吧。” “嗯，好……” 苏娇低着头转身就走，进了屋子将门关上，背靠在上面轻轻喘息。 真特么刺激。 她从前也不是没被人撩过，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被撩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可那时候她觉得满心的麻烦，现在怎么就心跳如雷？ 苏娇深呼吸了几下，脸上的热度才渐渐平缓，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摸了几下又放下来，自言自语地嘟囔：“不是这种感觉，啧。” …… 苏娇不是非要别人伺候才能生存，在秀巧到达之前，她已经洗漱干净，上好了药，吃了个半饱。 秀巧一进屋子，苏娇便如法炮制，将秀巧也弄的干干净净，腿上同样上了药。 “咱们也是够拼的，也不大会骑马，却感受了一把八百里加急的感觉。” 苏娇还能笑得出来，晃着脚尖，摇着头：“不亏不亏。” “姑娘，这才只是开始，宫里奏折上说的病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可怕，我一路上都在祈祷，千万不要出大事，姑娘千万要平平安安地才好。” 苏娇咯咯咯地在秀巧脸颊上捏了一下：“你可真贴心，我当然也是这么希望的，但如果……” 苏娇的声音慢慢地消失，只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变化。 如果什么，她没说，秀巧也能猜得到，如果事态当真十分险恶，姑娘怕是也不会袖手旁观，只顾着自己的安危。 姑娘就是这样的人，她是知道的。 萧离然给苏娇准备的住处，自然是十分舒适，苏娇躺在了床上立刻就睡着了，第二日睁开眼睛，秀巧刚好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苏娇平日里穿的干净衣衫。 “是萧大人准备的，姑娘更衣之后吃点东西，咱们就要进宫了。” 换了衣衫，苏娇神清气爽，出了院子看到萧离然的时候，眼睛一亮。 在马上英姿飒爽的萧离然无疑是好看的，可这样玉冠束发，锦衣华服的萧离然，也着实令人心动，谪仙一般的气质，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遥不可及。 “醒了？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进了宫兴许就要开始忙碌，饿着肚子可不行。” 萧离然挥了挥手，小厮将饭食摆上，果然都是苏娇喜欢吃的。 她笑着感谢了萧离然，客气地邀他一块儿吃，萧离然从善如流地坐下，苏娇才发现，饭食的分量她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萧离然一开始就打算跟她一块儿吃。 这个发现让苏娇在心里笑出来，心情居然很是不错，连粥都多喝了半碗。 用完了早饭，萧离然和苏娇便进了宫。 苏娇与萧离然分开，她去了太医院，见到了葛洪。 葛洪瞧见了她，赶忙朝她招招手：“苏大人来了？我们刚好正在说起这个病症，你赶紧过来听一听。” 葛洪身边围了好些太医，岁数都比苏娇年长许多，此刻都看着苏娇，神态表情不一。 苏娇也不在意，径直走过去，跟各位大人请安。 “这可不敢当，苏大人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怎么好跟咱们请安？” 一个太医摸着胡子，阴阳怪气地勾了勾嘴角，眼神在苏娇身上扫了一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葛洪皱了皱眉：“说什么呢？如今当务之急，是京城里兴起的病症。” “葛大人，此症我们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将苏大人从营地找来？她伺候在皇上身边您却把她叫来，也不怕苏大人记恨。” 太医院的大夫，在宫里行医治病的时间比苏娇要长的多得多，在他们眼里，苏娇算什么？一个长得好看的丫头，运气好一点，嘴巴会说一点就被皇上给看重，各种纵容，连带着宫里的大人娘娘们都高看她一眼。 如今在宫里提及太医，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苏娇，凭什么？他们才是在宫里矜矜业业这么多年，这丫头的医术能比他们好多少，却能有如此超然的待遇？ 宫里别处兴许还好，可太医院里，对苏娇是极为看不惯的，就算葛洪多次为苏娇辩解，也依然没办法让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对苏娇有好印象。 苏娇觉得他们这样的表现也正常，天底下多少人能够不去嫉妒别人？她并未放在心上，见状干脆主动询问葛洪病症。 葛洪叹了口气，不再管那些人的态度，跟苏娇细细地说起来。 病症是在宫外发生的，原本宫里不该这么快收到消息，可是巧了，最先开始得病的，是宫里一个管事太监认下的干儿子。 管事太监见他干儿子的病越发恶化，宫外的大夫束手无策，便求了个面子找上了太医院一个跟他有交情的太医，然而太医还没来得及见他呢，人就没了。 太医听了管事太监的描述，心里多了个心眼，觉得此症有些蹊跷，又刚好皇上离京狩猎，宫里的差事轻省了不少，他得了空就让人去宫外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这样的病症并非只有一个人有。 “蔓延的速度并不快，通常一个人病故之后，隔了几日，接触过的人才开始出现症状，从皇上离京开始，已经有十几条命因为此症消亡。” “宫里可有什么对策？” “已是将患病的人找了地方单独安置，不让其他人接触，可我觉得……此症恐怕并不会那么简单。” 第347章 想得美 葛洪眉间焦虑，之前围在他身边的太医，有一个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葛大人，先不说还未确诊为时疫，就算真的是，也未必没有解决的法子，咱们商量出来的方子我看就十分有效。” 苏娇看了他一眼：“已经有方子了？” “哼，这可是太医院的大夫们商量出来的，与你无关。” 那太医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劳烦苏大人跑这一趟，不过事情都解决了，要不，你再回去皇上身边伺候着？咱们可不敢耽误了苏大人的前程。” 葛洪不赞同地朝说话的人皱了皱眉：“太医院的奏折才送到皇上那边，苏大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换了旁人未必会有这样的做派，即便事情解决了，也是要多谢苏大人。” “呵。” 有葛洪这样想法的人毕竟是少数，太医院里大多数的太医，对苏娇并不算友好。 可苏娇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与我无关也好，只要方子管用，我多跑几趟也愿意，葛大人，既然太医院已经商定出了对策，那我就先行一步。” 没事儿了最好，苏娇心里博爱，盼望着天下太平，原本以为情况紧急，她心里还很是担忧，若是真没事儿，被这些人挨个儿排队怼她都愿意。 …… 苏娇也没有待在宫里，直接出了宫，她还是想亲眼见一见病患，光是听葛洪描述，她心里仍旧不踏实。 患病的人统一隔离在城北一个角落里，苏娇到的时候，看见外面有官兵把守，戒备森严。 秀巧瞧见了心里发怵：“姑娘，这病不是会传染的吗？你真要进去？” 苏娇点点头：“我进去就好，你在外面等着。” “那怎么行，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秀巧坚决不肯留在外面，然而苏娇想要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还进不去。 “没有太医院的令牌，任何人不能入内。” “我就是从太医院来的。” “我们只认令牌。” 苏娇：“……” 要不，她将皇上给她的令牌拿出来看看好不好使？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 苏娇正思忖着要不要再回宫一趟，去请个令牌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太医院的人到了。 “那个，我也想进去给病患诊治一下。” 苏娇拦住其中一人，然后就后悔了，这不就是在太医院怼她的人吗？ 果然，那人听见苏娇的话，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这种小事儿，何需劳烦苏大人，已经完事了的，苏大人怎么还在京里呢？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了狩猎营地。” 苏娇耐着性子：“我只是想进去看看。” “没那个必要，苏大人金贵，这种粗活，就让我们来吧，还是说苏大人连这种可以邀功的机会都不想放过？” 那人轻蔑地笑出了声音，出示了令牌，跟其他几人趾高气昂地走了进去，将苏娇留在了外面。 秀巧都要气死了：“姑娘如此紧赶慢赶地回来，他们就这个态度？什么邀功？明明就是他们自己想邀功！” “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 苏娇也没办法，实在不行，明日去跟葛大人要个令牌再来就是。 进去的人转头看到苏娇离开，越发冷笑起来：“还真想把好处都占尽？咱们都已经弄出了方子，她可别想插手分一杯羹！” “就是，还想着诊断？那到时候请功奏折上是不是还得添上她的一笔？她想得美！” “行了，咱们赶紧做事，也好让皇上瞧瞧，谁才是有真才实学值得倚重的，仗着歪门邪道，总不是长远之计！” …… 苏娇回去了一线堂，咬着牙给自己换了药。 她今日是忍着腿上的伤赶去宫里，又坐了很久的马车去城北，这会儿换药的时候，疼得她脸都白了。 “姑娘，要不还是我来吧。” 秀巧想帮忙，苏娇摇摇头，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药换完，着手要给秀巧换药。 秀巧的伤势比她要稍稍好一些，都疼的咬紧了牙冠，她心里想着姑娘得受多大的罪，脸上不禁恨恨起来。 “早知如此，姑娘哪里需要受这种罪？慢慢地回京不就好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万一正需要我的时候我来晚了可不好。” “可现在，那些人那么排斥姑娘，连病人都不让姑娘见一见，那送奏折将姑娘请回来做什么？故意的吗？” 苏娇也在想这个问题，若是今日见到的这些人的态度，他们根本不应该会将自己喊回来，只要成功化解了危机，之后再跟皇上邀功不就得了？ 那奏折，是谁的意思？ 给秀巧换完了药，苏娇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明日我再进宫，跟葛大人要一块令牌，也跟他们说清楚这次我绝不居功，让他们放心。” 苏娇心累，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又进宫，见到了葛洪，便提出想要去看一看病患，并且表明了态度。 “太医院的各位着实辛苦，我不会抢功劳，还请他们放心，我不过是想去给病患诊治一番，心里也有个数。” 葛洪的脸色很不好看，听她说完，神色黯淡地摇摇头：“苏大人，你想要去城北，这恐怕，不能。” “为何？” “昨夜，太医院里有一个大夫，出现了相同的病症。” “什么？” 苏娇倏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已经拟出了方子，给人都服下了吗？他用了方子没有？症状可明显？” “不会错的，原本我也不信，可与他时常在一块儿的太医都吓得要死，这消息，恐怕是瞒不住了。” 苏娇嘴唇轻轻长着，瞒不住……怎么能瞒不住？ 宫里的太医也被感染的话，兴许会蔓延到宫里，这满宫的贵人，怎么办？ “葛大夫，我必须去亲眼看一看情况，请你给我令牌。” “你去的话，也极有可能会染病，你不怕？” “怕就不去了吗？就让那些人自生自灭？如今哪里是怕的时候，真要镇压不住，大家谁都躲不过去。” 苏娇成功从葛洪手里拿到了令牌，一刻也没耽搁又去了城北。 第348章 我信你 苏娇去之前，给自己和秀巧煎了汤药喝下去，又戴了自制的面罩，给了令牌之后，她终于被放行。 这个角落，原先好像就是空着的，里面的屋宅都很破旧，许久没有人用的样子。 空气中弥散着药的气味，混合着其他的味道，让人很是不舒服。 “小姑娘，你也是，被扔进来的？” 阴影里，有人在跟苏娇说话，苏娇目光看过去，狠狠地一震。 那个人背靠在树干上，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溃烂，脸颊浮肿，显现出极为不正常的颜色。 “我……” “你身边也有人得病了吧？瞧着你好像还没事，可他们哪里管，只要是身边有病的，统统都会被送到这里。” 苏娇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就算还没有出现症状，也会被送来？” “是啊，你不就是这样？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她在这人的身边蹲下，声音轻柔地说：“我懂些医术，能给你诊诊脉吗？” 那人咧开嘴，扯了扯嘴角：“医术？那有什么用？到了这里的人，没有哪一个是被医术治好离开的，都是横着，被抬出去，我也快了……” 苏娇已经给他诊察起来，发现他的情况，确实十分严重了。 “其他人呢？” “呵呵呵，他们？都以为自己还有得救，喝了大夫给的药，在屋子里躺着不敢动弹，其实有什么差别？不过是早晚的事。” 苏娇站起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能见到病患，皮肤溃烂，表情木然衰败，仿佛已经提前死去。 葛大夫说送到这里来的能有数十人，可苏娇再怎么看，都已经有百来人，这数字是怎么多出来的？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呜呜呜呜……” 绝望哀泣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传来，苏娇不敢多留，又给两人诊察后，快速地离开。 出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城北的角落上空，都仿佛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阴霾。 回去之后，她个秀巧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番，又喝了预防的汤药，苏娇立刻要去找葛洪。 那个方子不对，她在葛洪那里偷偷看了一眼，并不能对症，病情比她预想的要凶险，得立刻采取措施。 进了宫，去太医院的路上，苏娇远远地瞧见了萧离然，她赶忙大声地叫住他。 “七皇子殿下，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萧离然见到苏娇脸上的凝重，表情也严肃起来：“你说。” “可能，需要封城。” 苏娇一路上已经想过了，这种病症若是散开，她就算想出了该如何治疗，也没办法控制住，城北角落里那些人，来自京城的各个地方，就算将他们隔离了，也难说没有漏网之鱼，京城的百姓都有危险。 但至少，得控制在城内。 “封城？” 萧离然皱起眉头：“封城可不是小事，我此刻正准备安排人手，宫里的娘娘要出城。” “这个时候出城？” 苏娇抿了抿嘴角，莫不是在太医院打听到了什么，想要离开京城避难？ “萧大人，京城里出现的病症，不是普通的病症，若是让人离开了京城，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法预估。” 苏娇极其认真地将她觉得可能会发展的事态，跟萧离然分析了一番：“我个人觉得，最妥当的方法，就是封城，在病症得到控制之前，不要扩大疫情，将伤亡减轻到最小。” 萧离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问她：“对这个病症，你有把握吗？” “……我可以试试。” “好，那你尽管放手去试，封城的事情，交给就行。” 苏娇瞬间感受到了萧离然身上的坚毅，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定然不会容易，可萧离然就这么三言两语地答应了下来。 在萧离然要离开的时候，苏娇忍不住扯住他的衣袖：“萧大人，若是、若是我治不好呢？” 萧离然转头看着她，轻柔地笑了一下：“若是你都治不好，那只能说天意如此，我相信你。” 苏娇：“……” 她松开手，看着萧离然离开的身影，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真特么的帅！ 帅到惨绝人寰，让人呼吸都能停滞。 苏娇深吸了几口气，萧离然如此信任她，她怎么能浪费时间辜负了他的信任？ 苏娇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太医院，将她在城北所见到的情况跟葛洪说了。 葛洪眉头紧锁：“你说什么？远不止上百人？” “是，一些还未发病的人，因为接触了病患就被直接送了过去，里面的情况十分不好，虽说安置在那里，却没人照顾，病患随处可见，对诊治十分没有利。” 葛洪并没有去过城北，太医院里事务繁忙他抽不开身，但他也没想到，事态竟然如此恶劣。 “我给里面的病人诊断过，太医院的方子并不适用，除了方子，里面的条件极差，对病人的恢复有很大的阻碍。” “那你觉得该如何？” 苏娇将心里粗略的打算说了出来，所有病故的遗体必须连同衣衫床褥一并烧掉，里面的病患得有人照顾，保持清洁，避免反复交叉传染…… 她刚说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惊叫起来：“你去过城北了？你进去过了？” 苏娇转头，看到有两个太医离她远远的，脸上满是惊恐。 “我去过了。” “你竟然去过了，还敢来宫里？你难道不知道太医院里已经有人也染上了这个病症，你是想害死我们不成？” 苏娇一脸平静：“我是大夫，不进去如何给人看病？” “你疯了吗？宫外那么多大夫，有的是人肯过去，你去了就不该回来！”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了解病情的？难怪会开出那样的方子。” 苏娇眼里染上了怒意：“都是大夫，你们的命哪点比别人金贵？整日在宫里耀武扬威，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指望着别人给你们卖命，也不觉得丢人。” “你说什么！” 那两人气得发抖，却愣是不敢上前，仿佛苏娇身上带着可怕的东西一样。 第349章 人之常情 其中一人扯了扯另一人的袖子，然后跟葛洪说：“葛大人，我老家来人传了消息，要我立刻回去一趟，我平日也很少离京，这一次确实是情况紧急，您看……” “我也是，家里来人让我回去成亲，我都这把年纪不好再耽搁了，我老娘就这么一个心愿，葛大人通融一下。” 这两人竟是来要求离京的，苏娇冷冷地笑了笑：“可真会挑时间，早不来人晚不来人，一有了情况什么事儿都来了，果然很有出息。” “苏娇，你别以为……” “我别以为什么？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明知道如今事态紧急缺人手，一个个都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城去，之前打算邀功的时候不是都挺积极的？” 苏娇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嘲讽，葛洪见注意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皱了皱眉：“如今正是关键时候，谁也不能离京。” “葛大人，我们是确实有事情，再说宫里这么多人，哪里就缺我们几个，您不让我们离京，也说不过去不是。” “我说了不成就是不成。” 葛洪也来了脾气，坚决不通融，那两人泱泱地离开，眼睛里满是愤恨，看着似乎还得想别的法子。 葛洪重新看向苏娇：“若是按着你说的，此症极易扩散，恐怕事情会很糟糕，京城人来人往，万一……” “葛大人不必担心，即便你方才同意了那两人离京，他们也是离不开的。” “你的意思……” 苏娇浅浅地笑了笑，又说回了正事：“当务之急是城北那些病患，一刻都耽搁不得，葛大人尽早安排才是。” 葛洪从震惊中回神：“人手我来安排，你既然给那些人诊断过，我也相信你的医术，治疗的方法就交给你了。” 苏娇郑重其事地点头，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决绝。 可苏娇也知道，事情哪里会如此顺利？ 太医院里虽然也有热血丹心之人，但养尊处优，不愿意冒险的也大有人在，又听说去了城北的人也染上了病，只要是得了病，就一定会凄惨地死去，不愿意的人就更多了。 最终肯去城北的寥寥无几，苏娇并不意外，跟葛洪说：“实在不成，去宫外找找有没有愿意的人，有时候那些宫里的太医瞧不上的民间大夫，更有血性。” 葛洪脸皮发热，可苏娇说的是事实，他就是身先士卒，那些惜命如金的太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就是不愿意去，平日里的同僚，这种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真面目。 苏娇在积极准备治病的法子，宫里也开始骚乱起来。 宫中妃嫔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一个个都想要离京避难，皇上也不在宫里，皇后娘娘又病着，宫里大乱。 不止是宫中的妃嫔，京城里但凡消息灵通，有权有势之人，都想要离京，萧离然强势封城，引起了巨大的风波。 一些萧离渊的势力暗中推波助澜，让萧离然引起众怒，惹了京城多少人不痛快，可他依然不为所动，说不准任何人进出，就是不准，谁来也不成。 苏娇偶尔听说了此事，咬了咬牙，让秀巧亲自给宫外玄山玄水送了东西，让他们立刻给萧离然送去。 京城里针对萧离然的巨浪很快平息下来，萧离然是奉命行事，手里有皇上的御令，但凡违抗者，以违抗圣旨论处。 但其实，就算苏娇没有将御令给他，萧离然也已经靠着自己的强硬的手段震慑住了想要离京的人。 他说了不准离京，调动了护卫守住城门，有人想要硬闯城门，被他毫不客气地当场斩杀，那人还是京城某个官员的独子，萧离然无所畏惧，随手将剑上的血甩落，看着那些呆若木鸡的人，淡淡地道，下一个。 苏娇听说的时候，眼睛里都要冒星星，这是什么神仙皇子，这等气魄，这世上能有几人能有？ 萧离然应了她会将京城守住，就没有失言，苏娇也想帮他减轻一些负担，她想去找皇后娘娘，请她约束住宫里的妃嫔，让她们老实一点待在宫里，别也想着离京。 可苏娇并未见到皇后娘娘。 “娘娘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 苏娇闻言道：“娘娘哪里不舒服，可需要让下官给娘娘诊断一下？” “苏大人，皇后娘娘的玉体有专门的太医诊脉，就不劳烦大人了，娘娘希望苏大人能够早些解决京城里的病症，有什么需要的，大人尽管开口。” 苏娇看着回话的宫女离自己的远远的，心知自己去过城北的消息皇后娘娘应该知道了。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 她与皇后娘娘没什么交集，从前给娘娘请过平安脉，得了些封赏，那会儿自己在皇上面前风头正盛，皇后娘娘对她很是和颜悦色。 不过这会儿皇后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皇后不愿意约束后宫，萧离然那里的压力，怕是要大了。 苏娇叹了口气，回去太医院的脚步都有些沉重，心里还在想着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给苏大人请安。” 远远有两名宫女恭恭敬敬地朝着苏娇的方向蹲身，苏娇瞧着眼生，她们很快走到了苏娇面前。 “苏大人，奴婢是玉明殿的，淑妃娘娘听闻苏大人在处理京城里病症的事情，特意让奴婢们请大人过去，淑妃娘娘也想为了此事尽点心意。” 淑妃娘娘？ 苏娇心里转了转，她对淑妃的印象，实在淡薄，比皇后娘娘更加淡薄。 这位淑妃娘娘在宫里的存在感并不弱，可苏娇进宫之后，与她并没有见过几面，也就上一回苏娇想要算计宸妃和萧离治的时候，偶然与淑妃娘娘有了接触。 这种时候，宫里的人怕是说话都恨不得与自己隔三丈远，怎么还会有人主动来请她过去？ “有劳了。” 苏娇疑惑地跟着小宫女们去了玉明殿，她还是第一次来淑妃娘娘的宫殿，比起旁的宫殿来，意外的朴素清冷，瞧着哪里像是一个贵妃娘娘住的宫殿？ 第350章 真像 “劳烦苏大人在外面稍等片刻，容奴婢进去禀报。” 苏娇微笑点头，等宫女走后，榆甜在她身后轻声地说：“大人，淑妃娘娘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喜欢清静，玉明殿长年累月地不见客，也就偶尔见一见宫外的命妇，一些宫宴，淑妃娘娘也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不过在宫里，没人敢小瞧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性子清冷，皇上却从不会怠慢了她，宫里但凡有敢说淑妃娘娘不好的，皇上若是知道，必定严惩不贷，因此大家对淑妃娘娘都十分忌惮。” 苏娇微微侧头：“你可知为何？” 榆甜轻轻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以前听宫里有个嬷嬷喝醉时提了一嘴，说是淑妃娘娘死脑筋，都这么多年了还与皇上置气云云，别的，嬷嬷就没说了。” 苏娇不做声，安静地想着，在这宫里还能有妃嫔与皇上置气？完了皇上还不生气，还宠着捧着，这位淑妃娘娘可真有本事。 不多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宫女又出来了，恭恭敬敬地请苏娇进去。 苏娇知道自己去过城北的消息在宫里也传开了，可玉明殿的人对她却全无回避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淑妃娘娘的意思。 苏娇与淑妃接触甚少，但她也是见过的，淑妃娘娘生的一张很美的脸，只是苏娇从不曾见到她有过什么表情，总是冷淡疏离，一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心里发凉。 “淑妃娘娘。” 苏娇给她请安，淑妃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屋子里伺候的人并不多，苏娇离淑妃远远地坐下来，却听淑妃说：“不必坐那么远，本宫知道你去过哪里，但我并不在乎。” 淑妃说话的音色带着凉气，苏娇抿了抿嘴唇，往淑妃跟前挪了一点儿。 “京城里出事了，对不对？宫外的病症并非是小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忽然间都想要离京，七皇子也不会冒着风险封城。” 淑妃语气极为平静，淡淡地陈述着她所知道的事实。 “宫里也不太平，你今日去找了皇后娘娘，是想要让她约束宫里的妃嫔。” 苏娇笑容苦涩：“娘娘蕙质兰心……” “呵，什么蕙质兰心，谁都能猜得到，皇后娘娘可是病了，不能见人？”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事务繁忙，身子不适也是有的。” “皇后的性子，本宫比你了解，她不是个奸恶之人，却耳根子软，又怕事，平日里还好，一旦遇上了要紧的事，生怕会惹了皇上不高兴，能推脱就推脱，她若是肯见你才是奇了。” 苏娇忽然发现，这位淑妃娘娘似乎并非性子清冷孤僻，这么爱怼人的天性，哪里孤傲了？ 淑妃的眸子轻垂，黑沉的眼睛看着苏娇，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 “你想要让宫里太平，我可以帮你。” 苏娇猛地抬起头，像是忘记了身份一般直直地看向淑妃，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淑妃见状，轻轻地笑了一下：“怎么，觉得本宫没有这个本事？” “娘娘误会了，下官怎敢有这个念头。” 苏娇又迅速垂下头，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运转。 她知道淑妃在宫里地位超然，但是能够让宫里的妃嫔都听她的……说实在的，苏娇不大有信心。 宫里尊卑阶级明显，差一个位分，就能差很多，更何况淑妃娘娘平日里低调惯了，清心寡欲一般的神隐，她能够让这些难搞的娘娘们乖乖的？ “你便是这么想也正常，换了平常，本宫也懒得管这种事，不过……” 不过…… 苏娇抬头看了淑妃娘娘一眼，莫非，娘娘是看在萧大人的份上才会这么做？ 淑妃只看了苏娇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轻轻笑出来：“本宫只欠过一份人情，之前已经还完了，所以你不用多想。” 苏娇越发一头雾水，什么人情？ “你只需知道，本宫能让你如愿，让你安心放在病症上。” 淑妃并没有跟苏娇提任何的要求，只不过是让她来告诉她一声，对苏娇来说，再好不过。 可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淑妃示意她可以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一声：“娘娘，下官斗胆问一句，娘娘为何愿意这么做？此事极容易得罪人，连皇后娘娘都病了……” 淑妃忽然笑出声音来，这还是苏娇第一次看到淑妃露出笑容，不禁有些看呆了。 原来淑妃娘娘笑起来这么好看啊，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实在暴殄天物，若淑妃娘娘能多笑一笑，宫里还有其他妃嫔什么事？ 苏娇走着神，一抬眼，发现淑妃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可好像又不是在看她。 “本宫只是觉得，有生之年还能瞧见跟她这么像的一个人，有点好奇罢了。” 苏娇目露不解，淑妃却已经乏了，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苏娇只得走出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冷冷清清，角落里一鼎铜制莲花香炉，飘散出淡淡的冷香，若有若无。 淑妃盯着香炉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角垂下。 “真挺像的，你若是瞧见，怕也会这么做吧……” …… 苏娇回去了太医院，她努力了，剩下淑妃娘娘究竟能不能震住宫里蠢蠢欲动的娘娘们，她也不知道，她也帮不上忙，她只能继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宫里，确实乱了。 “不让出宫？凭什么不让出宫？皇后娘娘只是病了，可她没说不让啊，我才不要呆在京城，我哥哥在边疆，本宫去看看谁敢说什么？” 皇上也不在京城，皇后娘娘又病了，宫里的娘娘们惶惶不安，就怕自己也染了病，凄惨地丧失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 “立刻让人去安排，本宫今日就要出宫！” 一脸焦躁的妃子气急败坏，然而她打发出去安排的人，很快又回来，夹着尾巴一般，身后跟着一队侍卫。 “淑妃娘娘有令，从今日起，各宫娘娘不必再去请安，若无必要，不得离开宫殿一步。” 第351章 担当 “你说什么？淑妃？淑妃凭什么这么做？” “淑妃娘娘说了，若有疑问，大可以等皇上回宫去哭诉，不过如今谁敢违抗，严惩不贷！” 侍卫首领说完，他身后的侍卫们“噌”的一下拔出腰间的剑，又“噌”的一声收了回去，“严惩不贷”的意思显而易见。 焦虑的妃嫔被吓得怔住，等人走了，才大着嗓门冲到门口：“你们以下犯上！我要去请皇上做主！” 宫里各宫娘娘都被传了话，有人胆小的听话，有人沉住气先观望，当然也有人不服气淑妃，根本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淑妃是把自己当成皇后了不成？便是皇后，也不曾有过这样霸道的行为！” “娘娘，皇上对淑妃娘娘很是不一样，她既然敢这么做，也定是有她的依仗。” “什么依仗？啊？什么依仗？她也就不过比我高一个位分，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我才不怕她呢！她不让我出宫，我偏要出宫！这事儿就是说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她！” 宫里就对淑妃看不惯的，冷笑着踏出了宫殿，下一瞬，她身边代表她身份的宫女太监，被一个不留地斩杀，就在她宫殿门口。 “娘娘，外面危险，还请娘娘回去。” 前一刻还说着话喘着气的人，此刻身首分离地躺在地上，地面上沁染出大片的血迹，刺眼夺目。 唯独一个被留下的娘娘，眼睛突了出来，喘不上气地深呼吸了几下，眼睛一闭，撅了过去。 此后，再没有妃嫔强行想要出宫，那队侍卫是皇上亲口赐给淑妃的亲卫队，她从来也没用过，以至于宫里的人都给忘了有这么回事。 她们也渐渐想起来，从前的淑妃，并非是如今低调淡漠的性子，那时候的她，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就算是皇上的话，她都是敢反驳质疑的。 这样的疯子，可比病症可怕多了。 …… 太医院里，苏娇听着榆甜打听来的消息，手停顿了一下。 “淑妃娘娘……真这么做了？” 榆甜一脸心有余悸：“是的，宫里的人都吓坏了，听说那日用了许多桶水，都没能彻底洗净地上的血，太可怕了。” 苏娇眨了眨眼睛，淑妃娘娘，人狠话不多，居然用了这样激进的手段，不过应该是能够镇得住的吧。 葛洪这时从外面进来：“苏大人，你一会儿要去城北？” 苏娇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准备的东西，基本都齐全了，她才抬头点了点：“是，正打算走呢，葛大人，我去了城北之后，就暂时不回宫了，免得引起恐慌。” “我也一块儿去。” 葛洪身后的小太监手里，也拎了一个包袱，鼓鼓囊囊，不比苏娇的轻省。 “葛大人不必如此，您若是也去了，谁来坐镇太医院？我听说宫外已是募集到了不少大夫，我们去就行。” “我会一起去。” 葛洪态度很坚决：“宫里也就这样了，但凡有些血性的，都愿意去城北，剩下的这些，我也不便强求，我人在城北，更能够准确地知道情况，以免再出现疏漏。” 葛洪从前虽然并不会因为太医的身份摆架子，但他也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一些骄傲，他觉得至少，宫里的太医比起宫外的大夫，会懂的更多，责任更大，更能够扛得起事情。 然而这一次，真的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事态，葛洪才发现，并非如此。 就这么几日，来与他告假的太医络绎不绝，平日里表现得谦逊尽责，如今却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愿意去城北，还有的人诚恳地跟他挑明，他怕死，家里就指望着他一个人，他不能死…… 葛洪能说什么？拿刀子架在别人脖子上，逼着他们去吗？那样子去的人，又能够有什么用处？ 反倒是从前宫里的太医根本瞧不上的大夫，走街串巷，或是在医馆里坐堂，只能赚取远不如他们俸禄的银两，这些在外面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大夫们，很是积极地响应了招募。 哪怕他们知道此行凶险，有去无回。 葛洪出宫去见了这些人，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的并不华贵，有些不修边幅，手指甲里的药味浓重，但他们又一个个挺直了脊梁，见到了他，半是胆怯半是急切地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城北，多耽搁一日，病情就加重一日。 那个时候，葛洪莫名觉得脸上滚烫，像是被烙铁灼烧一样，火辣辣的疼。 苏娇那日斥责同僚的话，一声声在他耳边回响，宫里的太医，拿着高额的俸禄，吃着皇家的饭，穿着绫罗绸缎，用着品相最好的药材，看着最为珍贵的医书。 可正该他们担负起职责的时候，他们送来的只是一封封告假书，一个个逃避的借口。 他们凭什么享受了这些待遇却不肯承担责任？ 葛洪收敛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你也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宫里的事情我也已经安排好，如今有淑妃娘娘坐镇，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苏娇见劝不了他，也不墨迹，带着秀巧和莫颜出宫，她将榆甜单独留在宫里，让她在自己不在宫里的时候，眼睛多看一看，耳朵多听一听。 …… 城北角落里的气氛，明显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 苏娇看到还离得很远，守卫的官兵就已经放置了大批隔离的尖桩，他们手里拿着寒光四射的兵器，防止任何一个人从城北出来。 苏娇给大家分发了面罩，有的大夫戴不惯这个，随手放到一旁，苏娇让葛洪强制他们戴上。 “诸位大夫应该也知道，这种病症很容易过到别人身上，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跟病人同归于尽的，因此最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你们一旦被感染上，我们就会损失一名忠肝义胆的大夫。” 苏娇诚心诚意地看着这些人，她在宫里听见那些太医议论过，不屑地认为这些愿意来城北的大夫，都是想要富贵险中求，是想拿命来搏一搏。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来了，比那些胆小如鼠，藏头缩尾还在他人背后议论诽谤的人好上千百倍！ 第352章 草菅人命 苏娇声音诚恳，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情实意地夸他们忠肝义胆，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仿佛星星一样，这些大多上了年纪的大夫们，看她就如同看自己的女儿或是孙女，也就听了她的，将面罩都戴起来。 苏娇还让人去煮了汤药，给大家喝下去，才请葛洪带着他们进去。 这个地方跟苏娇之前看到过的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空气里的味道更加的污浊，死亡的气息也更加浓重，让人看着就觉得呼吸不畅。 那些蜷缩在墙根的病人，那些从窗户门缝里传出来的哀鸣和痛楚，那些抱着自己患病的孩子，一声声凄厉的哭嚎，这里便是人间惨境，是活生生的地狱。 除了苏娇，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被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糟糕的场景给吓住。 “……怎么……这样……” “不是说，已经控制住了吗？不是说只要发现了病患，通知官府的人，就能够得到救治？这就是救治？” 一位老大夫说话都在颤抖，他以为官府的人一定会妥善安置，他亲自让人去通知了官府的人，亲自安抚了病人，将他们送走，竟是送到了这种地方？ 那他跟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葛洪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宫里听说的，远不如亲眼见到的震撼，传话的人只说严重，没说怎么样严重，只说凶险，没说什么样的凶险！ 他竟然拖了这么久才来亲眼看一看情况，竟然以为他们在宫里凭着别人传话讨论出来的方子会有用？ “葛大人，如今一刻都不能耽搁，您赶紧分派任务，等事情解决了再去追悔也不迟。” 苏娇冷静的声音让葛洪回神，他看了一眼小姑娘清冷的眸子，顿时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来的人不少，葛洪让人清点了病人的人数，分给这些大夫们去诊断，又送出去需求的单子，这里病人用过的东西，统统都得全部烧掉，需要大批干净的物资。 食物、清水、药材……苏娇在一旁补充，等单子送出去了，她也去看一看病人的情况。 之前送来的方子没能起到效果，却也不是一丁点儿作用都没有，苏娇负责的病人里，有一个小姑娘，八九岁的光景，最是活泼可爱的年纪。 她的病症还不太明显，是才刚刚送到这里来的。 “姐姐你也是大夫吗？我还以为大夫都是年纪大的人才能当的。” 小丫头叫月牙，长得白白净净，与整个城北角落的氛围不一样，月牙很喜欢笑，刚见到苏娇的时候，就弯起眼睛，当真弯成了小小的月牙一样。 苏娇给她诊脉，一边说：“大夫也不只是岁数大了才能当，姐姐就喜欢医术，所以才会当大夫。” “姐姐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月牙看着苏娇的眼光格外崇拜：“等我出去之后，我就跟娘说，我也想学医术。” “你爹娘都在外面吗？” 月牙的眸色暗了一瞬，忽然又笑起来点点头：“嗯，我爹娘都在外面。” “那你是怎么……” 苏娇话问到一半，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月牙是怎么进来的？还能怎么进来？ 她瞧着并没有明显的症状，寻常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把她抓进来，只可能是她身边的人送她进来的！ 苏娇看着充满了死气的地方，竟然觉得一点儿都不震惊，这种地方这样做太正常了，月牙是个小姑娘，往里面一松，是死是活随她去，谁会在意？ “你别怕，今日不是来了许多大夫吗？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到时候……” 苏娇说了两遍“到时候”，却都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才好。 不过月牙并不在意，圆圆的眼睛看着苏娇：“我知道，我得快些好起来，爹娘还在家里等我呢。” 苏娇心里一酸，恨不得摇醒她，没人等她了，她的爹娘不会要她的，可苏娇做不出来，只轻轻摸了摸月牙的头：“嗯，一定会好起来的。” “姐姐，你能给小绝治一治吗？他有些不大好，我想到时候跟他一块儿离开这里。” “小绝？” 月牙带着苏娇走到身后一间十分破旧的小屋子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已经看不出颜色来。 垫子上躺了一个跟月牙差不多大的身影。 苏娇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也是个孩子，可他的情况比月牙要严重得多了。 “你们都站远一些，秀巧，去葛大人那里拿药！” …… 月牙说，小绝是她的朋友，不过她爹娘并不知道。 “街坊邻居总是说小绝的坏话，我怕爹娘也会这样，因此不敢告诉他们，可是小绝不是坏孩子，他就是调皮了一些，他心肠很好的。” 月牙对小绝很是维护，怕苏娇不信，特意跟她说了好几件小绝做的事情。 苏娇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她的心思都放在小绝的病情上。 小绝身上已经出现了溃烂，之前没有人照顾，溃烂得很严重，喉咙肿胀，连喝水都费劲，苏娇只能让人煮了米汤给他喂一些，又将他挪出那个阴暗潮湿的屋子。 苏娇问月牙：“你们是一块儿进来的？为何他病的如此严重？” 月牙蹲在旁边满脸担忧地看着小绝，闻言摇摇头：“我不是和小绝一块儿进来的，我才刚进来，也才刚刚找到小绝。” 她说，小绝没有爹娘，只有她一个玩伴，有一日她发现小绝不见了，不管去哪里找都找不到他。 “我知道小绝的，他就算是要离开，也一定会跟我说一声，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走掉，我猜一定出了什么事。” “我找了他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然后听说，城北这里被围了起来，里面送了许多人，我就想，小绝会不会也来了这里，所以我才来找他的。” 苏娇听得目瞪口呆：“你过来找他？你怎么能进来的？” “外面的官兵不让我进来，我就骗他们我的朋友在里面，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第353章 算我一个 苏娇：“……” 月牙的身上有种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气质，她的眼睛很纯净，十分漂亮晶莹，看着像是从没有吃过苦头。 “你不是被你爹娘送进来的？” 月牙摇摇头，情绪又微微有些低落：“不是，我不知道进来了就出不去，所以我爹娘……恐怕还不知道……” 她很快抬起头来：“不过，还好我找到了小绝，等这里的人治好了病，我就可以带着小绝出去了。” 苏娇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小绝，心中揪紧，小绝的情况实在不太好，想要治好，谈何容易。 不过她没想到，月牙并非是被爹娘送进来的，这让她很意外。 “姐姐，你若是出去的话，能否帮我跟爹娘说一声？我怕他们担心。” 月牙之前提起爹娘总会情绪低落，想来也是因为这个。 苏娇很遗憾地摇摇头：“我恐怕，帮不上你，我如今也不能出去。”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说好了的，但凡进了这里，再出去，必然会引起恐慌，所以除非必要，他们是不得擅自离开，以免增加病患。 “这样啊……” 月牙抿了抿嘴唇，很快又露出一个笑容来：“没关系，那我等小绝好起来再说，爹娘那么疼我，一定不会舍得责罚我的，我瞧见来了那么多大夫，小绝很快就会好起来。” 苏娇没说话，月牙的心性太过单纯，她可能还不知道，这会儿就算让她见到了爹娘，他们怕是也会离她远远的。 …… 城北这里的小孩子还不少，孩子的抵抗力本就弱一些，也很容易被传染上病症。 孩子得了病，比起大人来，更加可怜。 她就亲眼见到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在别人都凑过来想让大夫救他们的时候，她默默地缩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躲着。 若不是有人刚好瞧见了，或许都不会发现她。 后来苏娇才知道，她怀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声息，妇人情绪崩溃，这里病故的遗体都要被烧掉，她死死地抱着不肯松手，被人强行抢走孩子的时候，凄厉的哭喊声，仿佛能上达苍穹。 可活着的人，还得活着，苏娇没有多余的时间感伤，她不断地改着方子，让病人服下，不断地抢救她手里濒危的病人，好几次，都险险地把命保住。 只是城北这里，仍旧每日都有死亡。 城北角落的角落里，堆着柴火，每当这里冒出了滚滚的烟，苏娇的咽喉都像是被人用手掐住，需要闭着眼睛深呼吸，才不至于被挤出肺部仅有的空气。 不止是她，是这里的所有人，都跟上了发条一样，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没有胃口，也要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因为他们不能倒下，明明困得要死，也要撑着眼皮，生怕自己睡过去的时候，又有人在他们面前断气。 眼睁睁看着人失去温热的气息，对谁来说都是折磨，所有人脑子里都像是绷了一根细如发丝的弦，随时随地都会绷断。 也确实，有人断了。 “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 苏娇听到喧闹的时候，正给小绝喂好了汤药，她闻声走了出去，站在门边上，看见一个大夫眼睛里毫无神采，如同刻板的动物一样，不停地做同样的动作，抱着头来回打转。 葛洪也听见了动静走出来，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那人对所有人都在抗拒，不容许葛洪走近，尖叫着抬头，目露狰狞。 “我要回去！我要离开这儿！” 葛洪心里发酸，他其实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这些人能来这里，已经很不容易，这会儿生出退意，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哎…… 或许开了一个头，后面想要退出的，会越来越多。 葛洪虽然心里遗憾，却也点了头：“你别担心，你想回去，那就回去，这些日子，也让你受累了。” 葛洪的态度，最大限度地安抚住了那人的情绪，他慢慢地镇定下来，疯魔似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恢复神智：“我能回去？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能？原本也不是强逼着你们来的，你放心，就算你们都走了，我也会留在这儿。” “算我一个。” 苏娇随口应和，葛洪看了她一眼，苏娇朝他点点头，又转身回屋，事情多着呢，没闲工夫看戏。 外面平静了下来，在葛洪和苏娇表示他们绝对不会走，其他人若是实在坚持不住，想要离开也可以，这样的气氛，反而打消了不少人心头的紧绷。 苏娇觉得，或许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出不去，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然而，这样放松的情绪，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那个大夫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虽然情绪被安抚了下来，但去意并没有打消，他带着歉意跟葛洪道别，葛洪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走了。 但是，他没能走出去。 守在城北的那些守卫，手里的长枪对准了那个大夫，只要他敢再往前走半步，尖锐的枪头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你们干什么！是葛大夫同意我离开的，我要回去！” “退回去！” 守卫冷冷地说着，葛洪的名号在他们这里不起任何作用。 “皇后娘娘有令，在这个病症被治好之前，任何人，不准从这里离开半步。” 葛洪得知了情况匆匆赶过去，苏娇也让人守着小绝，洗了手赶过去，那里已经围了许多人。 “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这怎么可以？这是要我们跟这些人一块儿去死！” “皇后娘娘不是病了吗？你们胆敢假传懿旨？” “皇后娘娘不可能会下如此的命令，我们要回宫见皇后！” 守卫始终冷冷地看着他们，手里的长枪不曾移动分毫。 “等你们治好了这个病，自然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 葛洪气得抖着胡子上前：“我要见皇后，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葛大人，这是娘娘的旨意，我们也只是秉公办事，葛大人别为难我们，不然，我们也只能得罪了。” 第354章 谁说的！ 守卫阴阳怪气的声音让葛洪心里生出愤怒，那个要离开的大夫，更是再次失去了神志，口中叫嚣着就要强行往外冲。 “你等等……” 葛洪阻拦不及，才叫出声，周围的骚动瞬间消失。 苏娇的眼瞳猛地收缩，耳朵里，仿佛听见了一声轻轻“噗”的一声，那是布帛和血肉被破开的声音，清晰地从混乱喧闹里钻进苏娇的耳朵。 所有看见的人，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成了不会动的木头人，他们的眼睛里，一团团血色逐渐扩散，枪头从身体里拔出来，带出一蓬血雾，那人倒下去的身影，仿佛被一秒一秒地放慢。 “砰”，葛洪跪坐着接住了那人倒地的身影，从他喉咙里喷溅出来的血污将葛洪身上的衣服染红。 “我……我……” 葛洪的袖子被他紧紧地攥着，骨节突出，呈现出青白之色，像是攥住最后一丝希望。 所有人都慌了，连忙往后退，退到长枪够不到的地方，他们的脸上，都是惧怕和绝望。 “你别动，别……” 葛洪还想救人，可那人眼里的光芒迅速褪去，死死攥着的手指，也再没有松开，僵在了葛洪的衣袖上。 血液喷溅的到处都是，葛洪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娇回神，她这些日子见证了不少死亡，但跟这个不一样，这是活生生好端端的人，被刺杀在眼前，这不一样！ “你们……” 苏娇头脑发热地上前，秀巧几乎吓疯了，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生怕那些人带血的枪头会往姑娘身上扎过来。 守卫将长枪收回去：“苏大人，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若是苏大人想离开，我们不会阻拦，大人是皇上面前得脸的，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为难大人。” 苏娇紧紧地握着拳头，在她身后，那些自愿前来的大夫们，脸上的惶恐和茫然交织，有些生出了悔意，早知道来这里是送死，他们当初…… “皇后娘娘的旨意，下官铭记在心！” 苏娇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等到事情结束了，下官定当会去娘娘面前，当面谢恩！” 她浑身都在发抖，不是怕的，是气的。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必须要赢！赢了，才能为无辜死去的大夫伸冤，赢了，才能有资格将真实的情况说给所有人听！ 淑妃娘娘还说什么，皇后没有奸恶之心？这不叫奸恶？给大义的大夫们判了死刑，还不奸恶？ 苏娇不敢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治病，所有的悲愤和怒气，只有在治好了病之后，才会被允许发泄出来，否则，只能烂死在城北的这个角落里！ 苏娇离开了那里，逼着自己继续给病人治病，可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人能够当做不存在。 “葛大人，葛大人！是你说我们可以离开的，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 葛洪抱着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气的身体抬头，头顶上的天空灰蒙蒙，像是马上就会下雨。 为什么？他又如何知晓到底是为什么？ …… 城北这里的气氛更加的低沉，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来。 这里的屋子有不少地方都是漏的，雨水最容易滋生病菌，苏娇让自己忙的脚不沾地，将所有的病人都挪到了干燥的地方。 一连两日，她不敢停下来，不肯让自己有半点喘息的余地。 “我再去那边看看，这里还能多放两个病人。” 苏娇洗了手打算出门，被秀巧强行拦住：“姑娘，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我不累。” “您怎么会不累？姑娘，您忘了你之前说过什么？你们是这里所有的指望，一旦你们谁倒下了，损失岂止是一个大夫，是一个希望啊！” 苏娇说这些话的时候，理智清醒，很能说服人，可现在，她竟然听不进去。 见到的事情太过恶心，让她根本理智不了，只想着让自己麻痹，没有空闲去想这些。 “我真的不累，我就出去看看。” “姑娘你若是累倒了，这些病人就没人给他们看病了，小绝能熬几天？月牙怎么办？咱们这些人，难道真的都要一块儿陪葬吗？” “谁说的！” 苏娇血红着眼睛回头看她，秀巧心里有些害怕，却还是强作镇定：“不是谁说的，是事实如此，在秀巧看来，姑娘是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可若是姑娘累倒了，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秀巧睫毛轻颤，肩膀也微微颤抖，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胆怯和恐惧，她拽着苏娇的衣袖，仰着头看她：“姑娘，您一定得好好的，一定……” 秀巧泛红的眼睛，让苏娇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她肩膀缓缓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定都会。” “我有点饿，可有什么吃的？”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姑娘准备。” 秀巧抹了一把脸，急急忙忙地去将吃的东西拿过来，姑娘肯吃东西就好，不管如何，她只希望姑娘能够好好的。 苏娇将满腹的怒气压抑在心里，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着急上火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没人会在乎，只会让她头脑不清醒。 因此苏娇在吃了一顿饱饭，又抓紧时间让自己休息了一阵子之后，眼睛里一片清明。 “葛大人呢？还将自己关在屋里？我去看看。” 葛洪从那个大夫死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就连给病人换药都没有露面。 其他人也都情绪低落，城北这里一度压抑到让人心焦。 苏娇去拍了门，门口的药童丧着脸摇头，苦兮兮地说：“我们叫了许久大人都不应声，送进去的饭食也没有动过，再这样下去，葛大人怕是自己都撑不住。” 苏娇闻言，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 秀巧以为她放弃了，忍不住问：“姑娘，咱们这就走……”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苏娇提着裙子一脚踹在门上，门打开了一条缝，但还是没完全开。 第355章 不是一个人 苏娇于是又补上几脚，“砰砰砰”的，让门外的药童都看傻了。 秀巧急了，指使药童来帮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踹啊。” 再不帮忙，这门就是她家姑娘一个人给踹开的，传出去可不好。 药童恍然，立刻上前想帮忙，刚提起衣摆，门已经被拉开了，葛洪一脸懵的站在那里。 苏娇扭头看了药童一眼，好像在说，看，这不就开了吗？ “苏大人……” “下官有事找葛大人，咱们进去说吧，去热些饭食送进来。” 苏娇嘱咐了一声，推着葛洪的背往里走，顺手将摇摇欲坠的门给关上。 屋子里有些暗，苏娇让秀巧点了灯，在桌边坐下。 她拎起桌上的水壶摇了摇，里面空空荡荡。 “葛大人这两日闭门不出，可是在想治病的法子？想出些眉目来没有？不如也说给下官听一听。” 葛洪默然不语，眼睛看向一旁，苏娇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擦着什么，仿佛上面残留着洗不掉的东西一样。 苏娇眼睛微暗，眼睛微微眨了眨，看向葛洪。 “那位大夫已经好生安葬，这里其他人，也人心惶惶，葛大人是这里的主心骨，您闭门不出，已经有人心里生出绝望，您应该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出多么不明智的事情，同样的事情，葛大人想再看到一次吗？” “我又能怎么办？” 葛洪被苏娇清冷的语气激出了怒气：“你说的轻松，如今我们都被困在这里，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谁将心思放在治病上？左右都是出不去的！” “我会。” 苏娇淡淡地说：“我不是因为可以随时出去才这么说，我说了，就算所有人都走了，我也会待在这里，葛大人觉得我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呵，只你一个又有什么用？” “若是都能够出得去，葛大人也会离开吗？” “……我不会。” “那么，就不是我一个人。” 苏娇还能朝着葛洪笑出来：“两个人比一个人，要好的多得多。” 葛洪愕然：“为何你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知道，可那又如何？” 苏娇的笑容慢慢淡去：“我也跟葛大人一般，为这里的人鸣不平，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无限地追悔，觉得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被困在这里，那样的话，又能怎么样？” “是皇后娘娘就会感受到下旨让我们都出去，还是能让病人身上的痛处减轻，不再有人死去？若是真能这样，我能在屋子里关到天荒地老。” 苏娇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没有这样的好事，我们就算不放弃，仍旧也有挽回不了的生命，我们能做的本就不多，难道真要撂挑子什么都不做了不成？” 葛洪眼睛里满是血丝，可想而知这两日他根本没能合眼，苏娇的语气又放软了一些：“葛大人，大家都指望着您呢，您让我们等死，我们就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做着等，您让我们再拼一拼，兴许，就是另外一条出路……” “可若是……没有呢？” “没有，我们也算是拼过了，等到了地府，也好跟阎王爷伸冤！” 葛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久久未能合眼休息，让他的眼睛一阵干涩地刺疼。 一条人命，已经让他的肩膀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苏娇这丫头倒是好，将他们所有人的命都压了过来，他哪里还敢自暴自弃？ “苏大人，东西拿来了。” 药童将温热的食物送了进来，苏娇看着葛洪吃了一些，又让药童去煎一副方子给他喝下。 “今日您就先好好睡一觉，那些病人有我们看着，葛大人，我也会撑不住的，您明日千万要重新振作啊。” 苏娇朝他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苏娇脸上的浅浅的笑意很快消失，她能做的就这么多，葛洪能不能缓过来，她也没有把握。 “这场雨，很快就该停了吧？” …… 第二日，苏娇一早起来去给病人换药，瞧见了葛洪之后，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先给病人处理完溃烂的伤口，葛洪才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 “我知道如今情况危急，我会不断地往外送消息，希望早日能够让皇后娘娘解除这里的禁令，但若我们能够将病症消除，凭着自己的能力走出去，我葛洪再次向大家发誓，定不会让你们的辛苦白费！” “葛大人，咱们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我如今是不想什么功勋富贵了。” “就是，我就只想保住这条命。” “葛大人，他们不会生生将我们困死在里面吧？” “就算治好了病，他们也不让我们出去怎么办？” 底下的声音闹哄哄，这两日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如今葛洪站了出来说了这些，他们的一腔怒气自然都是朝着葛洪去的。 葛洪等声音小了，才再次开口：“我也不敢跟你们保证什么，我只敢保证，若是我们当中再有人丧命，第一个死的，就是我葛洪。” 他不会再让人死在他眼前，他想过了，这些人都是忠肝义胆之人，他不能让他们失去如此宝贵的性情。 葛洪说出这样的话，底下的声音渐渐就没了。 他们观望了一阵，忽然有人应声：“葛大人，我相信你，我去看病人去了。” “……我也去了，药该煎好了。”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葛洪脸上隐隐有些激动，苏娇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还是葛大人有魄力，让咱们心里又生出了希望来，葛大人放心，不会再有事的。” 苏娇不允许再出现变故，皇后娘娘的旨意？就是王母娘娘，也不能如此随意地践踏人命！ …… 城北这里的大夫，情绪被安抚住，又开始积极地商讨病症，虽然进展缓慢，但到底是一点一点显出了成效。 可有些人，根本没有心情等待下去。 皇后娘娘的寝宫，里面也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第356章 以绝后患 皇后是真的病了，额上绑着防风布，靠在锦缎的软枕上，低着头一勺一勺地喝药。 她喝完之后，将碗递给身边的宫女，看着床边跪着的一名太医。 “葛大人真的去了城北？还有苏娇也去了？” “回娘娘，都去了，娘娘有所不知，城北那块儿已经乱成了一团，每日都有病死的人被烧掉，烟气一直不断，让京城里的百姓都人心惶惶，不肯靠近半步。” “葛大人的医术本宫是相信的，他一定能够化解此次危机。” “娘娘，葛大人确实医术超群，可这一次的病症非同寻常，已经死了好些人，且但凡跟病人接触过的人都会过上病气，凶险得不得了。” “竟然如此厉害？” “确实如此，还好娘娘明智，将城北那里的人围住不让他们随意出来，否则或许会扩大死伤，那到时候等皇上回来，京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皇后娘娘嘴里含了一颗蜜渍梅子，稍稍冲淡了口中的苦味。 “也是你在殿外跪了那么久，本宫才会见你，听到你说的这些，不过如此一来，葛大人他们，就一直都不能出来？” “娘娘仁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葛大人身先士卒去了城北，去之前便知道此行凶险万分，有去无回，他的这番心意，幸得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便没再说什么，她听说了京城的病症，心里一心想的都是该如何向皇上交代，苏娇来找她的时候，她也犹豫不决，最后称病并未见她。 然而没想到淑妃这种时候却跳了出来，越过自己限制住宫里的妃嫔，皇后只觉得脸上无光，却也不好跟淑妃作对，但她并不想让淑妃太有存在感，正好自己用惯了的太医提出要将城北困死，说的头头是道，皇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才照做。 “只希望葛大人能够尽快化解危机，本宫也就放心了。” 跪在床边的太医忽然往前膝行了两步，离皇后娘娘更近了。 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娘娘，微臣还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后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人，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都下去，“说吧。” “微臣此前有个同僚，正因为去了一趟城北，便感染上了病症，连他的夫人一块儿被送去了城北，此病症比娘娘想象中更加可怕，微臣只怕……连葛大人也无能为力。” 皇后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当真？” “在娘娘面前，微臣哪里敢乱说，葛大人如今也不过只能暂时控制住一些，可等到控制不住呢？病情一旦蔓延，整个京城都会陷入恐慌之中！” 皇后瞬间坐直了身子，手里捏着一块帕子，揉的不成样。 京城……陷入恐慌？ 这怎么行？此事如今还压的住，可若是让皇上知晓…… “不成，依你之见，当如何行事？” “娘娘，下官惶恐，却也知道此等病症实在拖不得，但凡沾染上的人，都会被过上病气，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京城得死多少人？下官觉得，不如，从源头斩草除根，彻底绝了后患。” 皇后的眼睛随着他说的话慢慢睁大，斩草除根？ 如今的根源，都在城北那一块儿，他的意思……是要将整个城北的角落统统都…… “这怎么行，代价也太大了。” “娘娘三思，如今代价是有些大，可娘娘不妨想想，若是事态再扩大，那代价，可就不是娘娘能够担得起的，如今斩草除根，皇上回来还能交代得了，若是整个京城都赔了进去……” 皇后的眼瞳猛地收缩，到那时候，怕是想要补救都晚了！ “本宫再想想……再想一想。” “娘娘须得知道，多耽搁一日，危险就多一分，城北之外的人会染病的可能也就更高一些。” 太医在皇后娘娘身边循循善诱，皇后眉眼里开始松动，若真的只有这一个法子，必定是越早做决定越好，如今，她是拖不得了…… …… 苏娇发现，小绝身上的溃烂并没有扩大，这是个极好的消息，她赶忙去告知葛洪。 “这么说你的那个方子是有效的？” “还未可知，得再等两日看看，不过他们的伤处确实没有再扩大，涂的伤药也应该是管用的。” 葛洪愣了好半天，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肺部的阴霾都吐出来才好。 “总算，没有白费。” 葛洪刚想说什么，外面一个大夫急匆匆地跑进来，面罩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闪着惊惧。 “葛大人，又有大夫染病了。” 葛洪立刻冲出去，这已经不是第一个。 苏娇再三提醒所有人要做好防护，可这个观念对他们来说并不能立刻就适应，有的人嫌带着面罩闷气偷偷地拿下来，有的手上也不戴苏娇自制分发的手套，徒手给病患换药。 苏娇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大夫们说，他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来也没有弄这么麻烦才能接触病患，还是葛洪在苏娇的授意下几次三番地强调，才能让大部分人记住。 出现症状的大夫面如死灰，这会儿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我已经很小心，换完药之后都会洗手，怎么会……” 苏娇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患病的大夫心态崩了，又想爬起来往外冲，被人好生劝住。 葛洪上前按住他，赶紧说出苏娇的方子起作用的事情：“相信很快病症就会得到控制，到时候，大家都会没有事，这里所有的病人都能够好起来。” “真的吗？苏大人，方子真的管用了？” “应该是管用的，但要再观察两日，做些增改。” 苏娇不吝啬给人希望，城北上空的阴霾笼罩的太久，也该是时候散一散了。 “那就太好了！苏大人可能让我们也看看你的方子？” “当然可以。” 苏娇明显感觉到空气都轻了几分，患病的大夫也没有继续崩溃，看向苏娇的眼睛里带着强烈的希冀。 第357章 遵守诺言 苏娇朝他笑笑，这样就好，事情慢慢地往好的方向发展，是最好不过的。 苏娇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只要能有希望，还会有什么阻碍呢？在丧失了那么多病患之后，他们终于能控制住病情，此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吧？ 可就这两日的时间，有些人都不愿意给他们。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每日都会去守卫附近观察的一个大夫。 他很想离开，又很畏惧城北守着他们的守卫，因此每日都会去查看一番，看看守卫会不会接到新的旨意。 这日晚上他去了之后发现，守卫的行为跟之前不一样了。 阻拦的尖桩一下子多了许多，还有许多牛车，拉来一捆一捆的干草，和一只一只的木桶，这些是干什么的？ 大夫心头涌出不好的想法，赶紧往回跑，找到了葛洪将看见的事情说出来。 “他们、他们该不会是想要烧死我们吧！” 葛洪心口猛地一跳，本能地安抚他：“不会的，我们都是好端端的，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真的吗？可是我看他们……” “你别多想，我这就过去看看。” 葛洪不敢妄言，跟着人去了前面，一路上遇见了别的大夫，也一块儿跟着过去。 苏娇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但她手里还有两个病人没有换药，因此只让莫颜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葛洪带着人去了封锁的地方，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些干草和木桶，连守卫的人数都多了起来，手里的长枪直立着，散发出让人胆颤的寒光。 “你们这是……你们想干什么？” 葛洪扬声询问，却没有人理会他，那些守卫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将干草铺开，打开木桶往上面浇液体。 有人声音颤抖：“葛、葛大人，那是油，他们真的是想要烧死我们！” 大夫们疯了，他们被困在这里日以继夜地治病，那些人却要烧死他们？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胆敢做出伤害大家的事情，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 终于，有人从阴影里出来，脸上蒙着面罩，看不清楚表情。 “葛大人，皇后娘娘得知你们全部染上了病症，为了黎民百姓，只能忍痛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你们跟这些病人一块儿消失，也算是成全你们身为大夫的仁心。” “你、你说什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染病，谁说我们都染了病症？” “葛大人何必嘴硬？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您就是再死撑着不肯承认也是没用的，葛大人难道要抗旨不成？” “我要见皇后娘娘，我们都是好好的，我们已经能控制住病情了，只要再两日……” “那下官可等不及，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葛大人到了那边，别恨错了人才好。” 莫颜怔忪地听了一会儿，拔腿就往苏娇身边跑，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赶尽杀绝？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得赶紧告诉大人才行！ 莫颜赶到苏娇身边，苏娇刚好给最后一个病人换好药，转身瞧见了莫颜，顺口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 “大人不好了！皇后娘娘要将城北这里全部烧掉！” “你说什么？” 苏娇手里的巾子落入水盆中，手套都来不及摘大步地往外走。 可千万别先起了冲突才好，皇后娘娘是疯了吗？他们都已经就快要成功了，就差这么一点！ 苏娇走着走着提着裙子跑了起来，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葛大人！” 尖锐的声音传到苏娇的耳朵里，苏娇浑身的血瞬间凉透，耳朵里一阵阵嗡鸣，脚底下加快了速度跑过去，却在离葛洪几步远的地方站住。 就好像历史重演一样，那蓬被枪头带出来的血花，在苏娇的眼前绽放，刺得她眼睛疼痛无比。 “葛大人……” 苏娇总算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已经有人扶着葛洪倒下的身子，她疾步走过去，拦在葛洪的面前，看着守卫若无其事地将长枪重新立好。 “我已经告诫过他，让他不准上前，葛大人既然要找死，我也没有办法。” 那些守卫都带着面罩，离得远远的，在葛洪倒下不远的地方，地上有一条不算清晰的线。 “你们这些染了病症的人，不能越过这道线，我说的很清楚，但凡有人违抗，格杀勿论。” 刺中葛洪的这一枪，并没有让他立刻断气，苏娇跪在他身边，手指按住穴位，抖着嘴唇让秀巧将她的针囊拿来。 一旁同样跪着的一个大夫满脸泪痕：“都是因为我，葛大夫是因为我才……我才应该死！” 他“啪”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葛洪的眼皮艰难地抬了抬：“我说过，我会，死在你们，之前……” “葛大人您别说话了！” 苏娇看着猩红的血，心跳都变得激烈，触目惊心的血液让她呼吸不过来，能救的吧？她应该能救的，她的针囊呢，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没用的，我也是……大夫，知道的……” 葛洪好像对死亡并没有多大的恐慌，看到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好端端的，他就像是松了一口气，幸好。 “苏娇，你能，把他们，安全……” 葛洪说话越来越艰难，落在苏娇身上的目光也渐渐失去了焦距。 苏娇用力点头：“能，我能，你放心。” 葛洪又松了一口气，嘴角轻轻上扬，这件事，很难啊，连他都做不到，却要让苏娇答应下来，但是他就是觉得，如果是苏娇的话，也许真的能做到。 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其实，他还挺喜欢苏娇的，她身上充满了活力和无尽的可能，那是太医院里长久都不曾有过的东西，所以他担心，她会迷失在宫里，所以他不敢轻易让她接触宫里的阴暗。 好在，她还是好好的。 “你……小心……” 葛洪有许多嘱咐想要跟苏娇说，想要告诉她宫里还有哪些秘而不宣的规矩，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跟她说呢？只觉得还来得及，还有时间，可现在，是真的来不及了…… 第358章 跟他们问声好 葛洪的眼皮渐渐沉重，看身边的人都出现了重影，这些大夫在说什么，神态那样的悲伤。 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就好了。 葛洪想，若是能再活一辈子，他还要当大夫，但这一次，他一定不要在宫里做太医，他也想在宫外自由自在地行医，给淳朴的百姓治病，被人夸赞妙手仁心，忠肝义胆…… “葛大夫……” 葛洪的手垂落在地上，与之前被刺死的那个大夫不同，葛洪的脸上表情竟然很是安详。 他应该很庆幸自己兑现了诺言，护住了自己发誓想要护住的人。 “葛大夫！” 大夫们的呼声痛彻心扉，这位从宫里太医院里出来的大人，从不曾在他们面前摆任何的架子，对他们始终和言语色，这样好的大夫，这样好的大人……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冒出了愤怒的光，这样好的一个人，被这些畜生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们凭什么！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身患重病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难道还想反抗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成？” 守卫跟本不在乎，一群手无寸铁的东西，他们若是敢上前，就全部杀死了再烧，反正一把火，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也不可能有人追究。 已经有人失去理智想要冲过去，被苏娇拦住：“你们若是过去，是想让葛大人白死吗？” “横竖他们都是要烧死我们，有什么区别？这会儿，说不定还能拼死给葛大人报仇！” 火把燃了起来，在夜色里显得明亮又狰狞，干草已经放置好了，只要火把点燃，轰，火势就能蔓延开来，这里将会成为一片火海，将所有都毁于一旦。 包括他们的冤屈，和他们的努力。 苏娇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睛盯着那些火把，几乎要将眼睛给灼伤。 她把皇上给的令牌给了萧离然，因为她实在低估了人心的险恶，她觉得他们这些大夫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到城北，怎么还会有人会对他们不利？ 现在该怎么办？自己答应了葛大人要让身后的人都平安无事，她该怎么办才好？ “大人，到时间了。” 有人轻声地说话，守卫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就在他要下令的时候，后方似乎起了一些骚乱。 “怎么回事？” “不知道，小的过去看看？” 有人自告奋勇地前去查看，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回来。 “先烧吧，你们都看清楚了，只要有人过线，格杀勿论。” 干草上的火苗瞬间燃起，再每个人眼里都映出一片火红之色，与苏娇手里沾染的颜色那么的相似。 “姑娘、姑娘我们离远些。” 秀巧带着哭腔要将苏娇拉起来，苏娇一动不动，离远些？又能去哪里？这个角落里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他们能去哪儿？ 她有些歉意地看向葛洪，她怕是要失言了，她也无能为力，要不，临死拉几个垫背的？ “巧儿，针囊。” 秀巧茫然失措地递上针囊，苏娇从里面挑出两根银针捏在指尖，选针的时候，她的动作竟然还透出了一丝从容。 这大概是赴死的从容吧，苏娇还能分神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姑、姑娘，您要做什么？” 秀巧看着苏娇站起身来，居然是朝着那根线的方向走去，外面那些守卫拿着长枪虎视眈眈，姑娘是不要命了吗？ “我过去看看，顺便，跟他们问声好。” “姑娘！” 秀巧后背全是冷汗，她怕死了，她绝不想看到那根长枪的枪头落到姑娘身上，没人能在她秀巧的面前伤害姑娘！ “那我也去。” 秀巧自己是不怕死的，死算什么，她更害怕无尽的后悔和恐惧。 苏娇也没阻止她，眼睛就落在那个杀害了葛洪的人身上。 “后退！否则，我们不会手下留情！” 守卫紧皱着眉看向苏娇，皇后娘娘这一次的旨意里，可没给苏娇特殊的待遇。 苏娇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一步，两步，很快走到了那道线跟前。 守卫手里的长枪倾斜，苏娇忽然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在火光的映射下，明艳妖娆，摄人心魄。 守卫愣了一下，下一秒，苏娇的脚已经从线上跨了过去。 “你找死！” 长枪朝着苏娇的方向刺过来，苏娇指尖银光微闪，身子轻盈地想要躲避，然而“当啷”一声，苏娇怔住，那根朝着她胸口而来的长枪，直直地落到了地上。 从守卫的胸口钻出一个尖头，一滴滴血从尖头上滴落下来。 “唔……” 守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前，想要转身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能倾斜身子栽倒在地，在他身后，萧离然冷着脸的身影出现。 “……萧……大人？” 苏娇怔怔地看着萧离然，像是在看一个虚幻的影子。 真的是萧离然吗？不是自己因为身处绝境，所以幻想出来的泡影？ 萧离然看着苏娇泛红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心疼。 “抱歉，我来迟了，皇后秘传的旨意，送到我那里的时候，人已经都过来了，幸而赶上了。” 在他身后，方才趾高气昂的官兵一个个接连倒下，有人匆忙地灭火，将大夫们围起来护住，苏娇的耳朵里只能听见乱糟糟的声音，像是塞了什么，十分不真切。 “萧大人……” “是我。” 苏娇的眼眶酸胀，她应该庆幸，劫后余生，这样的紧要关头，萧离然如同神兵天降，她应该喜极而泣，感谢上苍，可她真的，喜不起来。 就差那么一点，葛大夫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明明知道这与萧离然无关，他得到消息定然是一点都没有耽搁地赶过来，若是没有他，他们都得被烧死。 苏娇明明知道的！ 可是她的眼泪，为什么就停不下来？ 站在萧离然面前的苏娇，浑身都染着血，发丝凌乱，素来白皙的脸上，暗红的血色触目惊醒。 萧离然顾不得别的，上前两步，单手将她搂在怀里，听见怀里传来的极度压抑的呜咽声，萧离然的眼里俱是厉色。 第359章 答应过的 萧离然疏忽了，他低估了皇后娘娘对她人谗言的听信程度，以为宫里有淑妃娘娘在，应是出不了什么大错，却不想险些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苏娇这个姑娘很少哭，每一次萧离然见到，她都是为了别人在哭，哭得歇斯底里，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在用灵魂控诉着什么。 地上葛洪的尸体萧离然早早地看到，已经有人妥善地安置，那些个大夫一个个失魂落魄，有些跪坐在地上抹着眼泪。 “是我不好，是我来迟了……” 萧离然收紧手臂，苏娇人几乎虚脱，可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葛洪什么事。 从萧离然的怀里抬头，苏娇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萧大人，你来了，我们就安全了吗？” “是，再不会有人威胁到你们的生命。” 苏娇转过头，看向那些大夫们：“你们想走的，现在就走吧，七皇子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这些日子，让你们受累了。” 苏娇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有危险，她答应过葛大人，要让这些人平平安安地离开。 “……我不走。” 人群里有人小声地说，忽而又提高了声音：“我不走，我答应葛大人的，要让这里所有的病人都好好的，我不能走。” “对，我也不走，不是已经快要成功了吗？我们走了，这些病人怎么办？” “我……我……” 有人撑不住，苏娇说他们可以离开，立刻就有人响应，他们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带，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命更重要，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更多的人，选择留下来。 “我相信七皇子殿下，七皇子在这里，我们就是安全的。” “我不能走，葛大夫是为了救我才……我若是走了，猪狗不如！” 惊魂未定的大夫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安葬了葛大夫，回到了各自的岗位，火都烧不死他们，他们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苏娇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谢过了萧离然之后，也木然地往后走。 病人，治病，药方……苏娇竭力让这些占据自己所有的意识，她什么都不要去想，先都不想。 萧离然瞧着苏娇的模样心里很不舒服，却也不肯贸然惊扰到苏娇，宁白在他身后出现：“萧帅，带头将城北围起来的人已经抓住了，另外在附近又抓了两个小太监。” “抓住了？” 萧离然回头看了宁白一眼，宁白暗暗打了个哆嗦，嘶……这样的萧帅他已经不常见到了，看样子萧帅是真的生了气，这些人，怕是要倒大霉。 萧离然要亲自审问抓到的人，他手底下的人取代了之前官兵的位置，将城北围着，却并非监禁，而是护着他们，不让他们再有危险。 所有里面需要的东西，都第一时间满足，与之前有天壤之别。 可城北这里的大夫，心情完全轻松不起来，没有了葛洪在，所有人都像是被抽去一条主心骨，停下手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会茫然。 苏娇发觉之后，迅速填补上这一疏漏，将所有大夫发现的问题集中起来，互相交流病患的进展情况，令人欣慰的是，效果斐然。 “方子就用这个，看起来是有效的，立刻让人熬煮了给所有的病人服下，溃烂处用的药，就用你们的这张方子，我看过了，都是对症的，很有效果。” 苏娇当机立断，沉着镇定的模样让大夫们振奋精神，立刻出去做事。 苏娇抬头，城北上空已经能够看到蔚蓝的天色，云开了，天晴了，可为何，她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苏娇紧紧地抿着嘴唇，就是她这条命不要了，冒着被皇上拖出去斩首的风险，她也得为所有的大夫讨个说法！ 她说了，等事情结束，她会亲自，去跟皇后娘娘“好好”地谢恩！ …… 宫中，皇后娘娘听闻七皇子接手了城北的事情，忍不住皱眉。 “他这是何意？本宫也是为了京城的百姓，七皇子如此一意孤行，到时候可别怪本宫去皇上面前参他。” “娘娘，听闻葛洪葛大人，在城北丧了命。” “……这有什么稀奇的？不是说城北那里每日都有人丧命，葛大人年纪大了，也太不小心了。” 皇后并不将这些当一回事，她只是焦虑萧离然放任城北那个角落存在，到时候出现了岔子连累自己。 “这都他自己决定的，与本宫无关，这孩子，未免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等皇上回来，本宫要跟皇上好好说一说。” 又过了两日，城北传来喜讯，病症已经被控制住。 皇后的心这才放下来，冷哼一声：“算他们走运，没了葛洪，也能让他们弄出治病的方子来。” “娘娘，听说是苏大人写出的方子。” 皇后勾了勾嘴角：“那这个苏娇还真是有些真本事，本宫之前以为她不过哗众取宠，讨了皇上的欢心，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娘娘，之前您让人去城北斩草除根，对这位苏大人并未有额外的待遇，苏大人如今立了大功，等皇上回来，万一在皇上面前说起什么……” “本宫是皇后，她不过是皇上面前一只暂时讨喜的小宠，她在皇上面前说的话，能够影响到本宫？” “自然是不能的，娘娘英明。” 皇后笑出了声儿，之前后宫里的人都对这个苏娇趋之若鹜，她就根本看不上，不过一个玩物，也值得那些人上心？这会儿是她得宠，等皇上腻味了，那些巴结的人再回头瞧瞧，怕是要被自己愚蠢的行为给笑死。 苏娇在皇后心里，对她半点也威胁不了，她死或不死，皇后根本不在意。 “他们既然治好了，也就没事儿了，皇上再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吧？” “正是。” “在皇上回来之前，务必要将京城里肃清，对了，让淑妃来见我，本宫病了这么久，淑妃在宫里受累了，本宫该当面谢她才是。” …… 第360章 她太懂了 城北的病患，或多或少都在慢慢地好转，小绝的病情很是严重，一直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月牙一直都在旁边陪着，鼓励着，给了小绝活下去的力量。 苏娇在一旁冷眼看着，此刻的她看什么都带着负面能量，一点儿积极向上的心气都没有。 “姑娘，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苏娇收拾东西，平静地点头：“嗯，可以了，剩下的只需要大夫们多花些心思给病人调养，这里的病人会一个个好起来。” “那就好。” 秀巧不敢说的太高兴，她知道姑娘心底还压着怒气，葛大人就葬在城北，是姑娘亲自选的地方，视野开阔，能够看见这里的全貌。 姑娘说，葛大人看着这里的人一个个好起来，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姑娘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要哭的样子。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秀巧抬头，眼睛就是一亮。 如今萧离然对她来说，就如同救世主一样，秀巧感谢他全家。 “萧大人，您找姑娘吗？” “嗯，我跟她说几句话。” 秀巧立刻拉着莫颜出门，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说，我们去收拾东西。” 莫颜手里还拿着苏娇一条洗晒过的帕子，茫然地说：“我不是正在收拾着吗？” 两人走远之后，萧离然才进来，苏娇想起来，她还没有正式跟萧离然道谢。 “萧大人，这次……” “我们要尽早回到皇上身边。” “嗯？” “你想要给葛大人伸冤，最方便的法子，便是捷足先登，先一步让皇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等到皇上回宫，东听一句西听一句，那时候你再想让皇上转变观念，就难了。” 苏娇的眼睛里迅速燃起了火焰，她没有考虑，直接点了头：“我们现在就走。” “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留人在城北，护这些大夫们周全，宫里有淑妃娘娘在，应是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尽早赶回去，或许还能赶得上最后的狩猎。” “好。” 苏娇语气里满是信任，萧离然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他说现在出发好，苏娇可以什么都不收拾，直接跟他走。 她如此干脆果决的态度，让萧离然心里一阵心酸，她曾经是个多么谨慎的姑娘，凡事三思后行，如今如此不管不顾，可见心里的悲愤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苏娇，你不必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背着，葛大人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这些大夫，也不是你让他们受到生命的威胁，他们肯来这里，是因为他们愿意，这与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 苏娇的声音清冷，她眼睛里沉静的光芒，如同死水一般没有波动。 “我知道与我无关，我只是不甘心。” 极度嘲讽的笑容在苏娇的唇边绽开：“我不甘心这件事就如此风平浪静地过去，等到事情结束，论功行赏，歌舞升平，那些死掉的人呢？谁都不会知道这些大夫们遭遇过什么，谁都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在这件事里做出了牺牲。” 她太懂了，粉饰太平，所有的痕迹都会在欢欢乐乐的气氛里消失，那死在长枪之下的大夫呢？他们死不得其所！他们委屈！他们明明在救人，只不过有了常人都有的胆怯，就要被杀死。 还有葛大人呢？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追封一个功勋，可他再活不过来了，再不能治病救人，再不能抱一抱他刚出世不久的小孙子！ 苏娇眼睑轻轻颤动：“我没什么能做的，也不能保证皇上会有什么反应，但我想至少要让更多人知道实情，哪怕他们不信。” 她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会良心不安，再多的赏赐，再多的银子，苏娇都不能将良心出卖。 萧离然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了，我会帮你。” 这个姑娘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宫里，类似的事情宫中比比皆是，她如此刚正不阿，很容易被折断。 但他会护着她，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有自己在。 …… 苏娇很快收拾好了东西，跟这里的大夫们交代了一番。 “你们在这里很安全，也并非一定就要在这里待着，七皇子说了，你们可以离开。” “苏大人放心吧，我会等着这些人都好了再走，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就你等吗？我们也没有人说要走。” “对，不看着他们都好起来，我回去也不会安心。” 苏娇朝着他们感激地笑笑，所以她说，这都是一群忠肝义胆之人，一点儿不错。 她要离开之前，有人轻声地叫住她：“苏大人，您会为葛大人伸冤的吧？” 苏娇斩钉截铁地说：“我会。” 那人才欣慰地红了眼：“多谢苏大人，多谢苏大人。” 当初若不是他性子焦躁地想往上冲，葛大人也不会冲过去护住他，葛大人身上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都是因为我，我才该死，葛大人那么好的人……” 中年男子在苏娇面前泣不成声，脖子上的青筋仿佛要爆出来一样。 苏娇看着他哭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葛大人一辈子行医，这是他毕生的事业，你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的，无比珍贵，若是可以，往后你能多救一些人，葛大人地下有知，也会欣慰。” 那人哭得跌坐在地上，不住地点头，他会的，他会将葛大人那一份一并做到，等自己百年之后再见到葛大人，才不会抬不起头，无脸见他。 要离开城北了，月牙蹦蹦跳跳地过来找苏娇。 “苏姐姐，我如今也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可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放心不下小绝，不过大夫跟我说，小绝已经好一些了，我心里挂念着我爹娘，我跟你一块儿出去行吗？” 苏娇的心里微沉，她都能猜得到月牙出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就算她是自己进来的，来了城北，还能什么都没有改变地回去？她爹娘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361章 岂止一两次 可苏娇什么也不能说，只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城北隔离的尖桩还没有撤掉，毕竟里面的病人还没有全部好透，整个京城的人应该也都知道，城北这里的角落，是个多危险的地方，只进不出，死伤无数。 因此苏娇出去之后，根本就没有见到几个人，所有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往里张望，也许里面有他们认识的人。 “月牙！” 苏娇被一个妇人的声音吓了一跳，跟在她身后的月牙已经跑了过去：“娘！” 那是月牙的娘？苏娇停下了脚步，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特意来找月牙的？ 苏娇正这么想着，就见到妇人朝着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月牙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月牙的脸定然肿了起来。 还是这样啊……苏娇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自己心底狂躁的情绪，她正要大步地走过去，又看到妇人一把将月牙抱住，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娘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能跑不见，你怎么能……” 月牙愧疚地抱回去：“娘我错了，是月牙不好，我不知道进去了就出不来，我想给你和爹带个信儿都做不到，娘……”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一旁跟妇人相熟的人也围过来：“找到了就好呀，也不枉你跟孩子爹日日都过来守着。” 还有人摇着头：“为了个丫头片子这么上心，要我说，就算丢了再生一个，没准还能生个儿子，这么大的姑娘再养个几年就是别人家的，有什么可找到。” “谁说不是，看把他们着急的，满京城地找，觉得可能在这里，好几次想要硬闯进去，男的还被守卫打了一顿。” 苏娇怔怔地看着月牙和她娘，心中的戾气像是遇到了风的云雾。 原来是她想错了呀，月牙说她的爹娘很疼她，原来是真的。 她没来得及说一声就被关在了城北这里，她的爹娘都没有放弃过她，真好，真好！ “怎么在这儿？我们该走了。” 萧离然过来发现苏娇呆呆地站在那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月牙母女。 苏娇回过神，朝着萧离然笑了笑：“没事儿，我们走吧。” 萧离然眉头微动，这好像，是苏娇这些日子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 萧离然说，他们得尽早赶回去，否则按着时间狩猎很快就该结束。 因此苏娇仍旧选择跟萧离然一匹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坐在马上的时候，苏娇跟萧离然说：“萧大人不用顾及我，尽快赶路就是，我想要早一点见到皇上。” 萧离然细致地给苏娇裹好了披风，才温声道：“好。” 萧离然果然跑得很快，却也将苏娇照顾得好好的，这一次赶路，他提前给苏娇和秀巧准备了护腿，以免她再手上，路上吃喝的干粮也准备周全，都是苏娇喜欢吃的东西。 苏娇很是感激，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在没有爆发出来之前，她做不到释放善意的情绪，她就好像一根绷紧的弦，要不将箭射出去，要不崩断。 萧离然没有刻意逗苏娇开心，反而跟苏娇说起了她见到皇上该怎么做才好。 “京城的事情太医院会写奏折上报给皇上，不过我给压了一下，我们会在奏折送到之前见到皇上，所以你如何跟皇上说这件事，很重要。” “我想如实告知，此事我参与其中，知晓的最为深切。”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之前与皇上接触，并不涉及朝堂，因此可能并不知晓皇上的脾性，与皇上说这些，得讲究方法。” “萧大人请说。” 萧离然见苏娇还能够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心里放松了一些，幸好，她还未全然失去理智。 萧离然与皇上既是父子亦是君臣，对于如何让皇上听信自己的话，有独特的经验，去狩猎场的路上，萧离然细致地将这些告诉了苏娇，尤其强调让她不能歇斯底里，无法控制情绪。 “皇上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你跟他有条有理地说，他能够听得进去，你若是情绪激动，条理不清，他很快会失去耐心。” “我明白了。” 苏娇低着头，按着她的意愿，苏娇恨不得抱着皇上的大腿控诉，为葛大人的惨死鸣不平，可既然她知道了这样不成，就必然得改一改。 “皇上可以在其他方面容忍，但涉及重要的事情，他会变得十分严谨，有些话你可以说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若是让他听见了不一样的说法，他会亲自派人去查，查出来的结果皇上最为信任，若你能够让皇上私底下查出来的，跟你说的一般无二，你再说什么，皇上都会比较信任。” 苏娇奇怪地看着萧离然：“萧大人说的如此熟悉，莫非你这么做过？” “我做过，岂止一两次。” 萧离然并不在意地笑笑，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这样的手段是必须，他想让皇上相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就得一点一点经营，让皇上一次次对他放心。 萧离然看见苏娇不理解的神情，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皇上的儿子，哪里还需要这样？需要的，在宫里，哪怕身为皇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我最开始，只想要一个一席之地，只要不被人陷害，安安稳稳的我就满足了。” “可后来我才知道，皇子的身份带给我的，从不是显贵，只有虎视眈眈的危险。” “没人相信我什么都不想争，只要我活着，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威胁，可我也不想死，这世上我还没活够，哪里就愿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我能做的，就是一点点去发现对自己有利的方法。” 萧离然说的云淡风轻，苏娇却能够想象得出，他有多艰难。 设身处地，若是自己穿成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依仗没有后台，在皇宫那样的复杂的地方生活，她未必能做的有萧离然好。 第362章 太不容易了 怪不得当初苏娇与萧离然遇见的时候，他会那样狼狈，怪不得，他时常都处于危险当中，自己见他几次都是要给他治伤。 他能有今日的地位，是用命换来的，佩服佩服。 “如今应该好些了吧？皇上对你十分倚重，从前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苏娇露出一个浅浅的安抚笑容，萧离然心里熨帖，她又笑了，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心酸，萧离然自动转化为了心疼。 “如今也不能掉以轻心，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我相信萧大人会成功的，往后萧大人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苏娇才敢说这样的话，谁知她说完之后，萧离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问她：“你觉得，我应该做皇帝？” “为什么不应该？没有不想做皇帝的皇子，萧大人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又心怀天下，你不做皇帝，难道让萧离渊做？” 苏娇想到那位三皇子殿下，心里就发凉，拔凉拔凉。 “你和三皇子殿下水火不容的关系，真要让他成了事儿，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萧离然轻笑出声：“其实三皇兄在政事上，还是很拎得清的，父皇交代他的事情他也都能完成得很好。” “那也不妨碍他对你斩草除根啊，你就说若是他做了皇帝，会不会让你过好日子吧。” 萧离然歪了歪头想了一下，“很遗憾，可能真不会。” “所以，萧大人就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能泄气，更何况你底下还有那么多跟你拴在一块儿的人，比如我。” 苏娇特别惜命，除非必要的时候，她绝不会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 不过她瞧见萧离然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问：“萧大人莫非，心里真的不想？” 她觉得不可能吧。 天底下还有人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就她知道的事例，皇子能为了那张龙椅手足相残，弑母弑父，萧离然真不想当皇帝？ 萧离然垂下眼眸：“你入宫也有些时候了，你喜欢宫里吗？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宫里吗？” 苏娇瞬间摇头，她不愿意。 萧离然苦笑：“所以，我也不愿意，国朝疆土辽阔，多的是丰美富饶的地方，宫里就是再锦衣玉食，也只有那么大的天地，身为皇上，看似万人景仰，实则多的是身不由己，父皇……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无法护住。” 苏娇一怔，抬头去看萧离然，皇上……喜欢的女子？ 萧离然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了两句。 皇上也是男子，也会动情，他怎么会没有心仪的女子？可那个女子如今，在宫里已经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萧离然也只是听说，那个女子性情洒脱，敢爱敢恨，如同天上的一个小太阳，让见到她的人都会沐浴到阳光，皇上对她也是掏心挖肺地宠着。 可是皇宫，从来容不下纯净无垢，皇上的专宠一人，引得后宫很是倾斜，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于是那些朝中大臣的奏折如同雪片一样传到了皇上的殿前。 “父皇想要治理好朝政，朝臣必不可少，他不能让群臣寒了心，后宫的妃嫔，许多都出自这些老臣的家里，丝丝牵绊，那会儿听说还有外族侵袭，父皇必须要依仗朝中骁勇善战的将军，他得安抚将军，于是改而专宠将军的妹妹。” 苏娇默然，这样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稀奇，太正常了。 “将军的妹妹恃宠而骄，对于父皇此前专宠那个女子耿耿于怀，那会儿父皇用得上她的兄长，她在宫里做什么，皇上都不责备她。” 苏娇已经知道了结局：“皇上就眼睁睁看着他喜欢的女子被人设计害死？” 萧离然看了她一眼，“她染了重病，没人知道是怎么染上的，父皇找了许多太医给她看病，都无济于事，她也再不见父皇，一眼都不想看他，听说去了的时候，近身伺候人听见她说什么，这样也好，眼不见为净，她当初就不该进宫云云。” “那然后呢？” “父皇心痛不已，觉得她的病来得蹊跷，让人去查了，可最后，也不了了之。” “什么也没查出来？”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位将军的妹妹，宠冠一时的贵妃娘娘，最后是得了跟那个女子一样的病症过世的，死状凄惨。” 苏娇：“……” 真是个……俗套又无聊的故事。 “这样看着，做皇上也挺可悲的。” 萧离然笑起来：“这话你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大不敬。” “我知道，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我也就现在说说。” 所以，萧大人是不想做皇帝的，可他面前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苏娇觉得萧离然实在是不容易，太不容易。 …… 苏娇比回来的时候要适应得多，很快便回到了狩猎营地，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第二日便是最后一场狩猎。 苏娇到了之后，皇上先见了萧离然，与他说话的时间不长，很快多福公公便过来让她去给皇上请安。 “公公，皇上这些日子身体都还好吧？” “好着呢，苏大人给皇上调理过一番之后，皇上很久没有头疼不适了。” 多福笑眯着眼睛：“苏大人这些日子不在，皇上瞧见了好吃的东西还惦记大人来着。” “那真是下官的荣幸。” 苏娇整了整衣衫，进去了皇上的营帐。 皇上一见到她就皱了眉：“怎么搞得，这才回去多久，怎么人都瘦了一圈儿？回去京城没有好好吃东西？” 苏娇给皇上请安行礼，脸上浅浅的笑意里，透出了几丝疲惫。 “下官幸不辱命，总算是阻止了京城的疫情蔓延，消瘦的可不止下官一个，那些大夫们一个个都脱了层皮，下官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事儿我听小七提了几句，不过他说你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是，七皇子殿下守住了整个京城的太平，治病的事情，下官确实比他更清楚。” 第363章 草芥也有人权 皇上也没急着问事情，让苏娇起身坐下，又让人送了些吃的东西进来：“小七说你们还没吃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平日里总在朕耳边念叨什么作息，轮到你这里就顾不上了？” 有宫女端来热水给苏娇净手擦脸，很快一碟碟热腾腾的食物被送了进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得苏娇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响。 她怔怔地看着那些吃食，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雾蒙蒙的，落下一滴泪来。 苏娇迅速反应过来，抬手将眼泪擦掉，背过身像是不想让皇上看见一样。 可皇上早已经看见，眉毛又皱起来：“这是许久没有吃到东西了？怎么还哭了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苏娇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捂着脸跪下请罪。 “起来起来，朕就没见你哭过，是出了什么事？” 苏娇放下手，头一次在皇上面前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把皇上都给震住了。 在皇上的印象里，苏娇是个多乐观向上的姑娘，何时见了她，她都是笑嘻嘻的，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笑起来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讨喜，像是一抹明亮的阳光，让宫里的颜色都鲜亮了几分。 能让她哭成这样，皇上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缘由。 苏娇哭得打嗝，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官，险些就再也吃不到这些东西，再也见不着皇上，就差一点，呜呜呜……” 她捂着嘴呜咽，浑身都散发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不是回去治病的吗，怎么会……你先起来，慢慢说。” 皇上难得看到苏娇脆弱的一面，给足了耐心，让多福亲自去扶她。 苏娇顺势起身，又拿了温热的巾子将自己的脸擦干净。 她五官生的精致漂亮，皮肤又细腻白净，这会儿红肿着眼睛，眼眶和睫毛都湿淋淋的，让人看一眼都会心生怜爱。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七怎么也没提这事儿。” “回皇上，此次若不是七皇子殿下，下官恐怕无福再侍奉皇上。” 苏娇一边抽噎着，一边口齿清晰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只是当中略去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只说她人在城北，并不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旨意。 “下官身为大夫，对那些愿意舍命去城北为病人治病的大夫很是敬佩，葛大人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募集民间大夫，那都是一些热血丹心之人，却险些全数丧命，若真是那样，下官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家人。” 苏娇没有再哭，只红着眼睛，眼眶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着实可怜。 “葛洪呢？他如今人在何处？” 苏娇捂住心口，缓缓地闭上眼睛，脸上满是悲痛：“葛大人，为了护着我们，被那些官兵……” 皇上的脸色极为难看，苏娇余光扫到，脸上仍旧是胆怯和痛楚，完美的表现出一个受足了惊吓的姑娘，能够撑到现在该是什么模样。 她清楚地将事情告知了皇上，一点儿都没有疏漏，有理有据，随便皇上问谁，都挑不出错儿来，她故意在皇上面前示弱，她性子再异于常人，也只是个女子，也会害怕。 她在皇上面前显露怯意，流露出对皇上的敬仰和依仗，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父母面前哭诉一样。 皇上很久之后，才微微叹出一口气：“没想到葛洪……此事，等朕回去，定会好好问清楚。” 苏娇也不谢恩，她又不是来跟皇上告状的，不过是倾诉了自己心里的恐惧罢了。 她拍了拍胸口：“如今见到了皇上，下官才像是又活了过来，皇上，那些大夫们真的很不容易，皇上回京若是能够奖赏他们就好了。” “你这是在替他们跟朕要赏赐？” 苏娇眼睛还肿着，闻言肯定地点点头：“嗯，虽然皇上赏罚分明，但下官经此一事，与那些大夫同生共死，有这个讨赏赐的机会自然是要用一用的。” 皇上阴沉的脸上这才有一丝笑容：“你倒是不肯放过机会，行了，朕心里有数，你先吃东西吧。” “皇上，下官能不能将东西拿回营帐里吃？在皇上面前，下官不敢吃的太过放肆……可这些冷了，就不好吃了……” 皇上无语，让多福找人将吃的东西给她送回去，苏娇立刻谢恩，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皇上脸上淡淡的笑意在她离开之后荡然无存：“让小七来见我。” 萧离然来的速度极快，显然是早等着皇上再次宣召，他进去之后见到皇上的表情，心知苏娇已经将事情跟皇上说了。 说了就好，剩下的有他呢，她没能做到的，自己会给她一点点补全了。 他之前没跟苏娇说，身为帝王，心存疑虑是必须的，只要让皇上心里生出一点点疑虑，他都必然要弄个清楚，苏娇那么想为葛大人伸冤，自己怎能不帮她？ …… 苏娇客客气气地谢了多福公公，红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着将他送出去，等多福离开之后，她却并没有急着吃东西。 她眼睛有点疼，这几日哭得有些太频繁，她给自己弄了敷眼睛的，半躺在塌上，无声无息。 京城的皇宫里，那群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人，手里摆弄着权利，让人为他们卖命，却又将那些百姓的命不当一回事。 在他们眼里，人命算什么，死了也不过就死了，反正能填补上的大有人在，死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后补。 呵呵呵，多讽刺，就他们的命值钱，别人就都是草芥？ 苏娇的手臂用力按压在自己的眼睛上方，按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口中发狠，就是草芥，也能让那些人栽跟头！就是草芥，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当草芥没有人权吗？ 苏娇重新睁开眼睛，里面一片冰冷，那些美味的食物已经散了热气，她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不管什么时候，吃饱最重要。 第364章 凑一脚热闹 只有吃饱了，苏娇才有力气去想，该怎么提前坑宫里的人。 秀巧是后半夜到的，她轻手轻脚地不想吵到苏娇，没想到苏娇根本没有睡着。 “给你留了吃的东西，桌上的茶水也是热的，先吃点东西吧。” 秀巧看着面容平静的姑娘，险些哭出来：“姑娘，您又哭过了？瞧这眼睛肿的，明日可怎么见人，我先找东西给您敷一敷。” “用不着，这样才好。” 苏娇没说什么，陪着秀巧吃了东西，让她赶紧睡觉。 “姑娘……” “我没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先睡吧，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苏娇吹熄了灯，眼睛继续睁得大大的，她睡不着。 她只要一闭眼，鼻尖就好像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眼前就能看到葛洪浑身是血的模样。 病故的人她见了不少，她不该怕这些才是，可她就是没办法入睡。 葛大人死的太冤枉，苏娇疲惫地想，或许在葛大人的事情有了结之前，她都睡不了吧，这可怎么办呢。 苏娇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又惊醒，外面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 “姑娘您怎么就醒了？这个时辰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苏娇坐起来：“不睡了，起身吧，一会儿该去给皇上请脉。” 苏娇换了衣衫，洗漱过后便去皇上那里候着，多福瞧见了她吓了一跳。 “昨个儿天色暗咱家也没细看，苏大人怎的憔悴了这么许多？” “可能累着了，不碍事的，皇上可起身了？” “起了，在看奏折呢，今日一早便有京城的折子送来，皇上也不知怎么的要先看一会儿，不过平日里皇上都会先用了膳再看的。” 苏娇心里微动，京城里的折子，想来必然会提到疫情吧，皇上这么急着看，是察觉到里面有什么不对劲了？ “劳烦多福公公进去劝劝，皇上的身子要紧，先用了膳再说，这些折子也跑不了。” 多福朝她笑了笑：“这话咱家可不敢说，要不大人进去劝一劝？” “那就请公公替我通报一声。” 多福进去之后，很快出来，笑容满面地请苏娇进去：“咱家就说了吧，这话，皇上也就肯听大人说。” 苏娇抿着嘴朝他笑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皇上的脸色有些暗沉，手边放了不少奏折，见到她进来，眉头一皱：“比昨日瞧着更难看了。” “皇上昨日见下官是晚上，看不真切，这会儿天色大亮，自然觉得更难看了，下官尽快养回来，不让皇上瞧着碍眼，皇上可能容下官给您请脉？” 苏娇说话的语气倒还轻松，皇上于是将手里的折子放下，将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 例行请脉，苏娇很认真地给皇上诊察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皇上脉象平和，这阵子应是没有头疼眼晕的症状了吧？” “嗯，身子轻省了不少，给你记一功。” “不过皇上略微有些火气，这里的食物吃得太多了，下官给您开一副清火的方子，皇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你以为朕跟你一样贪嘴？” 有了苏娇在旁边说话，皇上脸上黯淡的神色消散了许多，还赐了她一块儿用膳。 苏娇也不推辞，陪着皇上用了早膳，皇上看她放下了筷子，语气疑惑：“怎么吃得这么少？可不像是你了。” 苏娇用帕子擦了擦嘴：“许是路上赶得太急了，伤了肠胃，养几日就好，瞧着皇上胃口大开，下官也就腹中饱足。” 苏娇笑眯眯地说话，皇上也没多想，“你来的实在巧，今日便是狩猎的最后一日，多少人都等着这一日好大显身手，许是会出现特别的猎物。” “那下官可有眼福了。” 皇上说着，忽然话题一转：“你在京城的时候，宫里是淑妃管事？” 苏娇自然地回答：“下官跟着葛大人一直在城北，宫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晰，不过那会儿下官担心宫里妃嫔受惊吓，想请皇后娘娘约束宫中各位娘娘，只是皇后娘娘病了没有见下官，离开的时候偶遇了淑妃娘娘，下官心里着急便跟她说了这事儿。” “皇后病了？是什么病？” “下官惭愧，下官本想给娘娘诊治，只是……娘娘说有相熟的太医诊断，没能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上的眼睛眯了眯：“与你无关，皇后就是这么个性子。” 皇上说完，没有再提这事儿，而是说起了狩猎的事情，苏娇表现出很期待的模样，恭送皇上出去。 男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轮番在皇上面前表忠心，皇上心情似乎很好，挨个儿夸赞一番，令狩猎的队伍士气大涨。 萧离然与萧离渊站在一处，两人离得很近，瞧着像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七弟赶在狩猎结束之前回来，莫不是还想再试一试？” “三皇兄英明，如此盛大的事情，我自然是想要参一脚热闹。” “呵，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已经有人猎到了一头熊，风头足以盖过曾经的你，你这会儿再想出头，已经晚了。” 萧离渊示意他看过去，有一个男子站在皇上身侧，意气风发，正是兵部尚书三子，俞风广。 “将门无犬子，俞小三爷也是有真本事的，往后定然会为了朝廷做出贡献。” “七弟倒是一点儿都不嫉妒，我还以为你特意赶回来，就是为了能够再次一鸣惊人，难道我猜错了？” “三皇兄没猜错，可是这时运谁也说不准，若是我没有那个运气遇到更加惊人的猎物，也只能认命不是？” “呵呵呵，七弟看得可真是通透。” 萧离渊眯着眼睛，在萧离然脸上来回扫视，看到的都是一脸平静。 他心里冷哼一声，视线又转到了俞风广身上，本以为这一次萧离然不在，定然会是自己拔得头筹，结果这个俞风广不声不响地猎到了一头熊，瞬间让人注意不到别的猎物。 萧离渊跟萧离然可不同，他做什么都只想做到最好，俞风广突然的鹤立鸡群，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只能将心思放在这最后一日狩猎上。 第365章 如何不喜欢 萧离渊眯起了眼睛，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萧离然，他本以为萧离然赶不回来。 “今早我瞧着父皇的脸色并不大好看，莫非是京城里来的那些折子上，写了些不好的事情？七弟在京城的时候怎么也不多在意一些。” 萧离然看向皇上：“三皇兄恐怕是多虑了，父皇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呢。” 萧离渊不屑地勾起一边的嘴角：“既然七弟这么想，那就算是吧，父皇的性子我们这些做子女的都捉摸不透，他能高兴，自然是最好不过。” 皇上的心情谁都无法揣测，可萧离渊确确实实从皇上的脸上看到过阴沉的样子，那并不是虚幻的假象。 所以，他比萧离然知道的多一些，这让他很高兴。 “今日各凭本事，七弟到时候可别说为兄不让着你。” 萧离渊扭了扭脖子，萧离然一来一去在京城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能比得上他们日日狩猎有感觉？想必最多也只能猎几只野兔，或者野鹿罢了。 萧离然谦逊地笑笑：“三皇兄放心，我还不至于要人让着，父皇方才不是说了吗？无论猎到什么，有收获都是好事。” 他的眼睛在往远处看，隐隐约约瞧见一道身影，跟旁边的人比起来，过分清瘦。 ……这得多久才能养回去？苏娇上次吃了足足半只鸡，这次再给她猎两只，就请上次那个人来给她烤吧。 …… 此刻的苏娇，一出现在人群里，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箬公主惊叹着走到她身边，眼里俱是担忧：“苏大人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消瘦？脸颊都凹进去了。” “有些累着了吧，不打紧。” “可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听母妃说你跟七皇兄回去了京城，很严重吗？” “已经没事了。” 阿箬很是担心，拉着她坐下跟她说话，苏娇看上去都不能久站的样子。 一旁的玉昭容也露出担忧来，这才多少日子，苏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容貌需端庄，苏大人将自己弄成这样，莫非是不想为皇上做事了？” 德妃娘娘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摇着团扇，描画细致的眉眼，往苏娇的方向瞥过去几眼，艳红的嘴角微微勾起：“不过这样的差事，多的是人虎视眈眈，皇上身边还能缺了谁不成。” 苏娇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难看，但她不在乎，越是这样，越是能让皇上知道自己所言非虚。 当然，她也不能一直这样，等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就该恢复之前鲜活亮丽的状态。 她自己也喜欢好看的人，谁愿意一直看着憔悴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荡？ 不过这会儿，皇上显然还没有觉得不耐烦，不一会儿有人特意给苏娇送了一份汤水过来，说是皇上恩赐的。 苏娇恭恭敬敬地道谢：“下官叩谢皇上恩典，定会早些恢复康健。” 多福公公这才露出笑脸：“大人这么想就对了，皇上就喜欢看见大人无忧无虑笑的样子，皇上心情也会好一些。” “多谢公公提点。” 秀巧给多福公公手里塞了赏银，多福很是欣慰地离开。 那碗汤水熬的很不错，用料上乘，苏娇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舀进口中。 无忧无虑？ 她何时真正无忧无虑过？不过做出来的样子，希望能让皇上另眼相待罢了，不过能够收到效果，苏娇已经心满意足。 什么时候她可以随心所欲不被困在宫里，什么时候她能不再畏惧旁人，可能才算得上是无忧无虑吧。 阿箬心生感叹：“父皇对苏大人是真的关心，连倾月姐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兴许是因为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的缘故，皇上对我的好，我铭记在心。” 苏娇朝着阿箬笑笑，一边吃东西，一边问起了狩猎的事情来。 “苏大人是不知道，那位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这几日是出尽了风头，谁也不曾想到他竟然能猎到一头熊，把大家都惊呆了。” “真的吗？那太厉害了。” “岂止是厉害，除此之外，俞公子还猎到了不少其他猎物，父皇对他赞赏有加，昨日还特意为他设宴，热闹得不得了。” 苏娇察觉阿箬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心里忍不住好笑，这位俞三公子在宫里未出嫁的姑娘心里，怕是已经有了很深的印象。 “我还未见过俞三公子，阿箬公主可是见过了，那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阿箬低着头，小声地跟苏娇描述俞风广，苏娇听了十分耳熟，真是不管是什么时候，小姑娘们对偶像的描述都充满了梦幻和夸张的意味。 “竟是这样出彩的一个人物，皇上见到这样的人才，一定很高兴。” “谁说不是，不仅是父皇对他赞不绝口，朝中不少大臣也都十分看好他，说他有大将之风。” 阿箬与苏娇说起了俞风广，很快身边又围过来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整个一迷妹炫耀偶像的现场。 苏娇的心情因为她们好了不少，年轻懵懂的小姑娘，对好看又有能耐的男子倾心仰慕，让人瞧着就很受到鼓舞。 啧，年轻真好啊。 苏娇脸上扬起了笑容，目光不经意地看向远处，十分容易地从人群里看见了萧离然的身影。 她一直给自己洗脑，这辈子不可能会遇到喜欢的人，能满足她喜欢条件的男子，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上。 可忽然，真的有人符合她所有期待和幻想，苏娇察觉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英俊，强大，坚韧，专注，博学…… 方才这些小公主们用在俞风广身上的形容词，全都能完美地套在萧离然的身上。 这样一个男子，从不曾因为自己的身份对女子随意，他很能明白女子的辛苦，苏娇从没有见过他做出任何一件不尊重女子的事情。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比什么都要难得。 这样的人，如何会不令她 第366章 没有人情味 在萧离然仿佛从天而降，将手足无措的她搂住，一遍遍在自己耳边安慰她的时候，苏娇就醒悟了，她好像，真心喜欢上萧离然了。 这种情感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苏娇甚至在来的路上，跟萧离然共乘一匹马，几次认真地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她的背靠在萧离然怀里的时候，心跳的频率增加了不少，她就是在心里默念静心咒都无济于事。 苏娇索性也不挣扎了，喜欢怎么了？还不兴自己喜欢个什么人？萧离然如此优质的男子，自己喜欢就喜欢了，不喜欢才奇怪呢。 狩猎的男子们，在号角声中策马奔腾，苏娇已经将汤水喝完，撑着脑袋一直看着萧离然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也就只能……是喜欢吧…… 这样的人，难道还奢望能成为自己的男人不成？ 她轻轻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苏大人怎么了？” “没有，就是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而已。” 阿箬的眼睛一亮，她对苏娇写的那些小故事十分有兴趣，有时候一遍一遍地读都不觉得腻味。 “什么笑话？” 苏娇笑了笑，开始给阿箬讲故事打发时间。 她说从前有个人去吃凉糕，吃了一碗，付了一碗的钱，可旁人却非要说他吃两碗。 他不管怎么解释，指责他的人都不信，就说他吃了两碗，只付一碗的钱。 周围越来越多根本就什么都没看见的人，也开始附和着指责他，到最后，那人没办法，只得将自己的肚子剖开，将肠子里还没有消化的凉糕倒出来，只倒了一碗，以此证明自己真的只吃了一碗凉糕。 阿箬揪着帕子：“那、那人不就死了吗？” “是啊，就死了，可他的死，谁也不会负责任，那些指责他的人见状，一个个都散开，没人为自己方才的指责道歉。” “他好可怜啊。” 苏娇看着阿箬眼眶都要红了，轻轻笑了笑低下头。 当初看电影的时候，这一段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太深刻了，千夫所指的压力，逼迫着人自杀以证清白，可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所以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苏娇不再在意周围人对她的看法，她活得越来越独，越来越没人情味，以至于被导师拖着出去重新学习社交。 她都不抱有希望，会有人喜欢这样的自己，萧大人的眼光怎么回事？看上她哪里？ 自己这种能吸引麻烦的体质，动不动就陷入困境，又不像别的女子含情脉脉，娇羞带怯。 果然，是脸吗？ 苏娇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过这会儿的脸应该也没多大的吸引力了吧。 …… 阿箬和小皇子小公主们对骑射已经没了兴趣，有些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还以为跟着出来狩猎有多有趣呢，昨个儿晚上我都没睡好，我可想念宫里的床榻，这里的太硬，睡的膈人。” “我也是，从前每日都有点心和糖水，想吃什么往御膳房递单子就成，可这里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东西，我都吃腻了。” “好在今日之后就能回去了，若无意外，头筹应该就是俞三公子了吧？” “来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回去之后我要跟她们好好说说俞三公子呢。” “哎呀你也不害臊。” 苏娇不想干坐着，去找事情打发时间，她让小卓子去打听，之前那只阿喵可还健在。 很快，一个打扮干练的人拎着一个笼子走了过来。 “这是大人的猫，小人代为照顾了一阵子了，大人放心，活蹦乱跳的。” 苏娇皱着眉看着笼子里懒洋洋的阿喵，好像是大了一点点，但它一动不动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来活蹦乱跳？ “这些日子劳烦你了，养的很好。” 阿喵比一开始身上有些肉，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可以从笼子里拿出来吗？” “它身上没有拴东西，或许会跑掉……” “无妨，若是养足了精神，就算跑掉也能活得下去吧。” 苏娇轻笑了一声，没准儿小猫心里根本不想被人捉住当做宠物呢。 这么说着，苏娇顺手打开了笼子，趴在那里的阿喵耳朵动了动，慢慢地抬头。 它在苏娇的注视下，两只前爪往前伸展，腰肢下压，拉长了身子伸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往笼子外面走。 苏娇和秀巧盯着阿喵看，觉得它出了笼子，一定会慌不择路地跑开，结果阿喵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径直走到苏娇的脚边，攀着她的裙摆开始往上爬。 “姑娘，这……” 苏娇瞧着有趣，也没管它，任由阿喵爬到她的腿上蹲下，然后举起一只爪子，旁若无人地舔了起来。 养猫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猫居然不跑，看起来跟大人很是有缘呢，我也是头一次见。” “是吗？” 苏娇轻轻地摸了摸猫的脑袋，它的眼睛立刻眯起来，小小的头在苏娇掌心主动地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说是你与我有缘呢，你若是愿意，我就养着你，你若是不愿意，什么时候想离开都行。” 苏娇魔怔了似的跟一只猫有商有量起来，阿喵似乎被她摸得很舒服，嫩嫩的嗓音叫了一声：“喵……” “姑娘姑娘，它这是在回应你呢。” 秀巧很是兴奋，苏娇笑起来：“不过是碰巧罢了，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有灵性的猫。” 苏娇的注意力被转移，猫这种生物，素来以美貌打动人，对苏娇来说很有吸引力。 她跟阿喵玩着玩着，时间不知不觉地被打发了。 “狩猎的队伍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特别的收获？” 秀巧掰着手指算着已经出现过的猎物：“连熊都有了，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苏娇但笑不语，等着看就是。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回到营地，大都满载而归，一些空手而回的人，脸上写满了遗憾，这种重要的时候，运气怎么这么差呢？ “俞三公子回来了，你们快看！” 第367章 小迷弟 有人小声地惊呼起来，苏娇顺着看过去，几匹马正朝着营地奔来，跟在后面的随从手里，都提着猎物，满满当当。 “天哪，俞三公子也太有本事了。” “就是，反正我瞧着是无人能胜过他。” “三皇子也回来了，哇，那是……狼？” 惊呼声此起彼伏，苏娇撇撇嘴，萧离渊猎回来什么她都不感兴趣。 可她不感兴趣，旁人却不一样。 “狩猎头一日便是三皇子猎到了一头巨大的野猪，着实让人惊叹，今日居然猎到了狼？你们快瞧瞧那块头。” “狩猎遇上狼群是极为危险的，三皇子竟然能全身而退，甚至猎到一头狼，简直不可思议。” “我看跟那俞三公子不分伯仲，三皇兄威武。” “回来的人还没齐呢，谁知道会不会还有更加厉害的在后面。” “呵呵呵，还能厉害到哪里去？一些大的动物早就没了，也就剩下野鸡野兔之类的充数。” 她们这些人为了别人的荣耀争执得真情实感，只有苏娇，一边撸猫一边想着，野鸡野兔怎么了？野鸡野兔很好吃的，哪里逊色了？ 之前那个萧离然的小迷弟，说话奶声奶气的小皇子始终不参与讨论，这会儿才开口，“我七皇兄还没回来呢，胜负未定，七皇兄从不会让我失望的。” “七皇子昨个儿晚上才回来，与其他终日参与狩猎的人不一样，怕是手都生了，能猎回东西已是不错，胜负未定？呵呵。” “我七皇兄可有本事了，他什么都能做到！” 小皇子一张嘴跟那么多张嘴吵不过，郁闷地踱步到苏娇附近，一眼看到了她腿上的阿喵，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 苏娇要起身给他行礼，被小皇子一把按住：“你别动，你一动，它就该醒了。” 苏娇：“……” 小皇子蹲在她身边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苏娇：“我能摸一下吗？” “能得到皇子的喜欢，是阿喵的荣幸。” “它叫阿喵啊，真是个好名字。” 苏娇无语，觉得这个小皇子实在可爱得紧。 小皇子满脸爱怜地摸着阿喵，脸颊鼓着：“我从前也想养小动物，宫里的皇兄皇姐都不肯跟我玩，如果我有一只小动物就好了。” 小皇子的年纪并不大，苏娇之前就想过，他的年纪与萧离然相差未免太大了一些，她还曾在心里偷偷给皇上点赞，老当益壮，不简单。 可年纪与兄弟姐妹相差过大的孩子，总是会有些孤独的，成年了有了自己势力的皇子，才会惹人注目，朝中众臣或是支持萧离然，或是支持萧离渊，对小皇子的存在，无可避免地忽视。 “皇子殿下后来养了吗？” “养了。” “那不是挺好？” “可是没养多久，就没了。” 小皇子气愤起来，“我养的猫被宫里华娘娘的猫给咬死了，它才那么小，我想去救它的，可被宫女太监拉住，说那是华娘娘养的猫，金贵着呢，可不能弄伤了，可我的猫那么可怜。” 小皇子年纪小，说着说着就要掉金豆子，苏娇赶忙将阿喵往他手里送了送，当做安抚。 “我皇额娘因为生我过世了，我虽然养在母妃的膝下，可母妃更喜欢皇兄，我明白的，我什么都不会跟皇兄争，可我只想要一只能陪我玩的小动物……” 苏娇实在没办法，看着小皇子嘴都扁了下来，赶紧摸摸他的头：“皇子殿下一片赤诚，小猫不会怪你。” “怎么会不怪我，它一定很疼，地上都是血，却没人敢上前……” 小皇子吸了吸鼻子：“若不是我七皇兄，我怕是连给小猫安葬都做不到。” “七皇子殿下？” 小皇子振作了精神：“我七皇兄可厉害了，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那只坏猫咬死了我的小猫，七皇子掐着它的后脖子它就松口了，我才能将小猫夺过来，好生安葬。” “华娘娘因此还去父皇面前哭诉，七皇兄也不怕，我知道他不必得罪华娘娘，却因为我受了父皇的责罚……我七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兄！” 苏娇明白了为何小皇子会是萧离然忠实的小迷弟，那会儿萧离然许是从小皇子身上看到他自己的影子了吧。 “苏大人，你的阿喵好乖啊，都不跑的，我以为只有华娘娘那两只胖的跑不动的猫才不会跑。” “唔，它应该很喜欢皇子殿下，所以愿意让你摸一摸。” “真的吗？” 小皇子立刻破涕为笑，专心撸猫，蹲在苏娇身边喵喵喵地逗着，引得不少人看过来。 苏娇有些僵硬，但她又不敢动，心想就算是安抚小皇子曾经有过阴影的心灵吧。 …… 回来的人差不多齐全了，仍旧没有看到萧离然的身影。 萧离渊淡定地站在原地，心中有着隐隐的嘲弄，萧离然怕是不甘心，可有什么用呢？今日自己猎到的可是一头头狼，他有信心让所有的目光和嘉奖都落到自己的身上。 皇上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小七呢？” “微臣之前看到七皇子殿下往密林里去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才是。” 说话的是正是俞风广，他经常会被拿来跟萧离然做对比，因此他自然而然地与萧离然呈对立的立场。 “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萧离然拱手：“父皇，七弟是我们几个兄弟当中最擅骑射的，想来或许是七弟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耽搁了，才迟迟未归，兴许七弟会给父皇一个惊喜呢。” “哈哈哈哈，这倒是不像小七的做派，也罢，那就再等一等他。” 萧离渊含笑退下，心里想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等萧离然空手而归，或是只猎到弱小的猎物，父皇对他一定会很失望才是。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萧离然的身影，皇上正打算派人去看看，密林中却有人骑马归来。 “报……七皇子殿下在林中发现一只祥瑞，不敢惊动，让属下先行一步告知皇上。” 皇上的神色微动：“祥瑞？” 第368章 都是奇葩 “正是，七皇子虔心守在一旁，皇上若是……” “立刻带路，朕要亲眼去看看！” “遵旨。” 苏娇远远看着皇上急匆匆地上了马，带着亲信浩浩荡荡地去了密林，过了一会儿消息传过来。 “说是七皇子在密林中发现了祥瑞，皇上亲自去确认了。” “真的假的？是什么模样的？” “这就不知道了。” “怕不是七皇子编出来骗皇上的吧？” “你疯了吗？七皇子何等睿智，编这样的谎话出来，又怎么会请人带皇上过去看？也就只有你的脑子才会想到这种事。” “就是就是，七皇子敢来请皇上确认，那就一定不会有假，祥瑞啊！我也好想亲眼看一看，若是真的，皇上一定会很高兴！” 秀巧听闻之后，也很是好奇：“姑娘，祥瑞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苏娇低头专心撸猫，不管是什么样的，都是七皇子殿下发现的。 狩猎未必就要猎到比旁人震撼的猎物，同样是野鹿，普通的野鹿和罕见的浑身雪白的野鹿无法相提并论，普通的狐狸，和雪白的狐狸相比也不值得一提。 人都能分出三六九等来，更何况猎物？ 不过没想到，萧大人直接弄出了祥瑞来，这对君王来说可是很重要的，这意味着上天对君王的称赞和表彰，皇上怎么可能不重视？ 因为祥瑞的关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密林上，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间，密林上方传出一声长啸，呼啦啦一群鸟儿从林中腾空，在密林上方盘旋了片刻才渐渐散开。 他们离得这么远，都看得目瞪口呆，有人直接惊叫了出来：“果然有祥瑞！” 又过了一阵子，皇上的队伍才从林中出来，走近了之后，皇上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赏赐萧离然。 “重赏！朕从未比今日更加高兴，朕在位这些年所做的国政，上天都看着呢，哈哈哈哈。” 萧离然云淡风轻地领赏，萧离渊在人群里阴着脸，他真是小看了萧离然，这个不要脸的！ 似乎不需要再评判谁在此次狩猎中拔得头筹，这个名头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萧离然的头上。 怎么别人没有缘分遇见祥瑞，他一来就遇见了呢？说明上天也是属意他来发现的。 皇上之后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将萧离然时刻带在身边。 苏娇放心了，萧离然多得到一些皇上的信任，自己的后台就更加坚实一点，她喜欢稳当的感觉。 热闹的气氛又再次弥漫整个营地，苏娇看着面前燃起的一团团篝火，有种不真实的迷茫感。 是不是京城里的险恶处境，只是她的一场梦？她是不是从来也没离开过这里，不过睡得久了一点？ 这里的自在和惬意，与她记忆中阴暗血腥的场景呈鲜明对比，让苏娇都恍惚了。 “苏大人。” 有人叫她，苏娇才回神，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眼熟的男孩子，笑容腼腆，手里拿着处理好的野鸡和野兔。 “我给大人烤东西吃吧。” 男孩在篝火前蹲下，并不怎么说话，手脚麻利地开始烤制野鸡。 很快，勾人脾胃的香气飘散出来，男孩可能是觉得太安静了，强行找话题。 “七皇子殿下送来的这些都十分新鲜，肉质鲜嫩，一看就是特意挑出来的。” 苏娇愣住：“这是……七皇子送来的？” “是呀，七皇子特意让小的给大人烤东西吃，还问我可有什么别的酱料，让您能尝个新鲜。” 男孩内敛地笑笑，专心地给手里的野鸡刷上一层酱料，从鸡肉中渗出来淡黄色的肉汁滴落在火上，“刺啦”一声。 苏娇的目光缓缓挪开，萧离然站在皇上身边，正与人在说着什么，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他很轻易成为众人的焦点。 今日对萧离然来说很重要，要让皇上相信祥瑞的存在，萧离然必定做了细致的安排，皇上岂是好糊弄的？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种关键时候他还有心情给自己猎野鸡野兔？还有心情问人家有没有别的酱料？ “七皇子让我务必烤的鲜嫩一些，若是能让大人多吃一点，我还能拿到赏钱呢，大人放心，我一定用心好好烤。” 火光将男孩的脸颊映的通红，眼睛无比明亮。 苏娇慢慢地低下头，嘴角边无意识地往上勾了勾，有些发干的嘴唇轻抿。 可能，萧大人会喜欢自己并不仅仅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她这么难养，说不定是因为很有成就感…… 但这些野味是真的很好吃，烤好之后热腾腾的，外焦里嫩，吃进口中咸鲜味美，再喝两口果子酒，苏娇的胃里很快生出了暖意。 “这酒也是我们自己酿的，本来也没资格招待大人，七皇子问了许久我才敢拿出来，大人喜欢就好。” “酒……很好喝。” 苏娇的舌头轻轻在嘴唇上舔了一圈，甜丝丝的味道，跟桃花雪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本想再顶着憔悴的模样在皇上面前撑个两日，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明日就该回程，她得养足了精神，宫里应是有人在等着她呢。 苏娇一口肉一口酒，并没有勉强自己，而是真的觉得很好吃，她还招呼秀巧一块儿吃。 “多吃点，人家才能拿到七皇子的赏钱。” 秀巧哭笑不得，坐在苏娇旁边也拿了一只鸡腿吃着，阿喵乖巧地蹲在苏娇身侧，旁若无人地舔着爪子，引得那个男孩看了好几眼。 “大人的这只猫，实在特别，怎的这么不怕人，与大人如此亲近？” “我也不知道，就是在这里抓到的，你们这的猫都不怕人吗？” “大人说笑了，山野里时常有野猫，它们精着呢，根本不往人前凑，跑的还特别快，有的连猎犬都撵不上。” 苏娇瞥了阿喵一眼，那这只真是个奇葩。 不过也好，自己也是奇葩，这猫可真会给自己选主人。 男孩带来的果子酒，喝起来甜甜的，苏娇思忖着与桃花雪也差不了多少，自己怎么说也能有一壶的量。 第369章 就是这个味道 结果那男孩看苏娇喝着喝着，眼神有些犹豫了。 “大人，这酒不能这么喝，您喝着觉得还好，可是后劲大着呢，连我都不能喝一壶。” “啊？什么？” 苏娇脑子晕晕乎乎，吞下口中鲜美的肉，又仰头喝了一口。 秀巧低头这才将手里的鸡腿骨头扔下，动作迅速地将苏娇手里的酒壶给抢过来，她瞪了男孩一眼：“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我……” 他也没想到苏大人会抱着酒壶一个劲地灌啊！ “姑娘，姑娘，咱们赶紧回去吧。” 秀巧着急忙慌地想要将苏娇扶起来，苏娇却挣脱开：“我……还没吃饱呢。” “那咱们回去吃，吃多少都行。” “不，就这儿，这儿有气氛。” 苏娇也不知道哪儿来劲，一把将秀巧又拉得坐下来：“吃、吃，好吃着呢，这可是萧大人特意给我猎的，别处没有。” 秀巧觉得这样的姑娘特别的可爱，可这里人多，万一让姑娘的醉态被人瞧见了，再让人听见姑娘说的一些有悖常理的话，秀巧就觉得头疼。 “姑娘，你不是说吃东西也不能一下子吃撑了，那样对身子也不好，是不是？咱们往后有的是机会吃到，再吃的话一会儿就不舒服了。” 苏娇醉眼朦胧，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她一壶都还没喝完，怎么可能醉呢？ “真的呀？” 秀巧赶忙点头，点的真情实感，“真的，肚子不舒服可难受了，您又不爱喝消食汤。” “对对对，不好喝。” 苏娇似乎将秀巧的话听了进去，放下了手里的烤兔腿。 秀巧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就听见苏娇说：“不吃了，那咱们就光喝酒，巧儿啊，这酒好喝着呢，甜甜的，萧大人可真贴心。” 说完她就要往嘴里灌，秀巧一把抢下，“姑娘姑娘，也不能喝多了，喝多了明儿一早会头疼的，再说，醒酒汤也不好喝是不是？” “我没喝多，我清醒着呢。” 苏娇扶着秀巧晃晃悠悠地就想站起来：“我还能走直线。” 这就是真多了，秀巧哭笑不得，回回姑娘喝多了都要给她表演走直线。 “姑娘当然没醉，我这不是怕你明儿头疼吗，咱们回去先歇着，姑娘这些日子也累了。” 苏娇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下来：“我不累，他们比我更累，更害怕，我一点儿都不累，我不睡，巧儿，我睡不着。” 苏娇可怜兮兮地看着秀巧，秀巧心疼的不行，这么好的姑娘，宫里那些人是瞎了眼了让姑娘伤心。 “姑娘去歇着，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姑娘什么都不要想，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苏娇看着秀巧笑起来，笑容却让秀巧想哭：“真的，姑娘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您别怕，秀巧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哪儿都不去，我们先去歇着，好不好？” 苏娇定定地看着秀巧，她这会儿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头像是要炸开一样。 谁说喝酒消愁，只要喝醉了，就什么烦心事儿都不会记得？ 谁说的？为什么她喝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忘记，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我们回去吧。” 苏娇闭了闭眼睛，想要扶着秀巧站起来，试了几次她发现，好像不行…… “巧儿啊，腿软。” 苏娇整个人软踏踏的，头也开始昏昏沉沉。 好了，她认证了，这个甜滋滋的果酒似乎是比桃花雪要厉害。 “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 苏娇喜欢清静，身边除了秀巧没有带别人，秀巧小心地将苏娇安置好，站起来就去找人。 苏娇就缩成一团，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篝火，一直盯着看，看疼了也不肯挪开。 忽然，她的眼睛被什么遮挡住，苏娇反应比平日里迟钝了不少，没有立刻挪开，后知后觉地认了出来：“萧大人。” 萧离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手仍旧挡在苏娇的眼前：“别一直盯着看，对眼睛不好。” 苏娇说话都带着果酒的香甜气息，声音比平常略微沙哑一些：“因为萧大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哦？什么味道？” “……形容不出来，但是，很好闻。” 苏娇抓住自己面前的手，鼻子轻轻嗅了嗅，又转头，靠近萧离然嗅了嗅，然后自顾自地点点头：“嗯，对，就是这个味道。” 萧离然失笑，没有将手收回去，而是问了那个男孩：“她喝了许多？” “也……不是特别多，半壶样子，我们这里的姑娘，都能喝一壶的，我不知道苏大人这么不能喝酒。” 也是啊，她要是不能喝酒，七皇子还让自己给她送酒做什么？ 萧离然没说什么，这个角落人不多，他俯身，将苏娇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她的营帐里走。 男孩眨了眨眼睛，黝黑的脸上又微微透出一抹红色，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专注地烤剩下的野味。 七皇子殿下对苏大人可真好。 萧离然将苏娇抱回到营帐，苏娇的脸上已经酡红一片，眼睛眯着，昏昏欲睡。 为什么给她送酒？ 因为她若是没有喝醉，怕是依然睡不好，睡不着，再这样下去，她的身子会垮的。 萧离然将苏娇小心翼翼地放在塌上，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苏娇意义不明地哼唧了几声，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在她脸颊上碰了碰，又快速收回。 她也许觉得自己没有被发现，从京城来这里的路上，苏娇就没有睡着过，她怕自己发现，就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了。 可身边的人究竟有没有睡着，萧离然如何分辨不出来？ 京城里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太大，这是旁人无法帮她化解的心结，得要她自己想明白，可是萧离然怕她在想明白之前，就因为无法入睡撑不下去。 帘子忽然被掀，秀巧疾步进来，一眼瞧见了塌上的苏娇，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萧大人，是您送姑娘回来的？多谢大人，姑娘这里有我伺候着就成，外面似乎不少人都在找您。” 第370章 你想多了 秀巧隐晦地请萧离然离开，他和姑娘虽然都不在意，经常独自相处，路上更是孤男寡女共骑一匹马，可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把柄，她家姑娘承受不起的把柄。 萧离然扯了扯嘴角：“让她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也该到极限了。” 秀巧张大了嘴巴，萧离然又看了苏娇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热闹依旧，他借故离开，这会儿有人瞧见他，又热情地凑上来跟他套近乎，七皇子经过此次狩猎一事，在皇上的心里的地位怕是又要提升一些，这会儿不刷一下存在感，等回去了宫里，哪里还有机会跟七皇子走得这么近？ “喵……” 萧离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叫声，他回头，只见到苏娇营帐的帘子动了动。 “七皇子，走走走，今日定然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 苏娇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睡着了？ “姑娘醒了？头可疼？我让人煮了醒酒汤，现在要喝吗？” 苏娇撑着胳膊坐起来：“醒酒汤？我昨个儿又喝醉了？” “嗯，不过没人瞧见，姑娘醉了就睡了，这会儿可还难受？” 苏娇摇了摇头，好像并不难受，甚至难得睡着，她脑子比之前清醒了不少。 “喵……” 在她床榻的角落里，阿喵动了动，抬头叫唤了一声，又埋下头无声无息。 秀巧笑起来：“姑娘昨个儿喝醉，我去找人将你扶回去，结果萧大人送你回来，倒是把阿喵给忘在那儿了，结果您猜怎么着？阿喵自己找了回来，瞧见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这猫可真有灵性。” “……你说，萧大人送我回来的？” “是，萧大人还说，让我别吵着你，让你好好睡一觉。” 苏娇：“……” 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可隐隐约约的，她感受到了萧离然的气息，本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苏娇起身，跟秀巧吃了东西，又让人去给阿喵弄些吃的，才掀开帘子出去。 营地里到处是忙忙碌碌的人，今日他们就该回去了。 苏娇去了皇上那里，皇上却没有见她，多福公公亲自出来说：“要回京了，皇上手边积攒了不少事务要处理，七皇子殿下陪着，苏大人不用担心。” “如此，下官就先回去了。” 苏娇转身离开，心里安定了不少，皇上处理政事的时候让萧离然陪在身边，好兆头！ 她回去营帐的时候，见到阿箬等人，收拾东西自然不需要她们操心，她们都在猜测昨日皇上在密林里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祥瑞。 “我听说，是一匹脚踏祥云的白鹿！能口吐人言，转眼就不见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听说是一只麒麟？威武高大，腾云驾雾消失。” “皇上怎么也不捉住让大家都看看。” “那可是祥瑞，如何能去捉？能见着已经是极难得了，你还想着捉住，不要命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也见一见祥瑞，皇上那样高兴，定然是不俗的东西。” “那是当然，七皇子殿下可真是有福缘，皇上高兴坏了呢。” 苏娇低头快步离开，祥瑞这种东西，她也没亲眼见过，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得而知，不过从皇上的反应看来，他似乎是完全相信的。 萧大人可真有本事。 营地这里收拾起来也快，不过半日已经收回妥当，即将回京。 苏娇的马车仍旧离皇上不远，且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意思，马车里布置得十分舒适，通风又柔软，苏娇没事儿就躺在里面跟阿喵玩。 离开之前她郑重其事地问了阿喵，愿不愿意跟她回去皇宫。 “那里吃的是不用愁，不过有一定的危险，当然不是山林里的那些危险，宫里有作威作福的猫，你怕不怕？” 阿喵头都没抬，在苏娇腿上蹭来蹭去，苏娇就当它是愿意了。 有专门的人给阿喵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还想给它身上装扮东西，被苏娇制止。 这会儿在马车里因为有阿喵的陪伴，也不算无聊。 “姑娘，小卓子去拿了补汤，已经不烫口，您赶紧喝了。” 苏娇将阿喵放下，拿了碗吹了吹，一口气喝尽。 “让小卓子去说一声，不用再炖这些东西，路上也不方便，我已经不需要了。” 苏娇将汤碗递过去，搂着阿喵靠在车厢上。 她觉得自己比起之前刚回到营地的时候好了不少，自从那晚醉酒睡了一觉，她这几日闭上眼睛都能睡着了。 之前总是感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被若隐若现的味道取代，那是萧离然的气息，苏娇假装自己没察觉到。 秀巧给她腿上盖了一层薄毯子：“姑娘的气色是好了一些，可比起从前还是清减了许多，姑娘，咱们回去了宫里可不会清闲，京城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姑娘得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跟那些人对峙。” “你想多了。” 苏娇笑了笑，手一下一下地在阿喵头上摸着，还对峙？ 跟谁对？皇后娘娘？就自己这个身份，别说一个葛大人，就是十个，一百个，皇上也不会让皇后到她面前来对峙。 苏娇心里虽然恨，可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那、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也不成，咱们势单力薄，却也不是一点儿作为没有，总不会让葛大人枉死，旨意是皇后娘娘下的，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想出这么个法子，那就一定有人在背后撺掇，这个人，才是最可恶的。” “可，咱们怎么知道是谁呢？” “咱们知不知道无妨，只要皇上愿意去知道就行。” 苏娇一只手掀开车帘往外看，浩浩荡荡的队伍，见不着尾。 只要皇上愿意追究，此事就一定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到了京城，她必须不能让皇上淡漠了此事。 …… 回去的路途似乎比来的时候短了不少，又或者是苏娇有了阿喵陪伴，很快，行军队伍到达了京城。 京城里的百姓沿街相迎，与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仿佛在这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第371章 不安分 苏娇冷着脸隔着薄薄的帘子看着，这些人只要他们过得还不错，只要不牵连到他们自身的利益和生死，似乎都可以不在乎。 苏娇进了宫，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她寻思着也许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召见自己，她得时刻准备着。 然而一天没有，两天也没有。 苏娇日间给皇上例行请脉，皇上都没有跟她提起之前京城里的事情。 这怎么成？ 难道皇上真的要将此事揭过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娇忍不住了，在给皇上针灸了肩颈之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退出去。 “你还有什么事？” “皇上，下官想要出宫一趟。” “做什么？” “下官离京的时候，城北的好些病人都还未完全康复，那些大夫也都坚持着留在城北，下官心中惦念，想要亲自过去看一看。” “此事……” 皇上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交给了小七去办，你不必惦记。” “皇上，下官身为大夫，没有亲眼见证自己的病人大好，心里始终不安，况且……” 苏娇咬了咬嘴唇：“当时事态紧急，葛大人就安葬在了城北，下官、下官想要去祭拜一番。” “朕已让葛家将葛洪重新安葬，等处理好了你再去祭拜不迟。” “葛大人临终前曾经托付下官，那些民间募集的大夫，必不要轻慢了他们，下官走得急，也未曾好好跟他们打招呼……” 皇上忽然笑了一下：“你这是在提醒朕什么？” “下官不敢，这都是下官真心牵挂的，葛大人浑身是血地躺在下官的怀里，一直等到下官应下了，他才肯咽气，若是下官没有亲眼见着，没有完成葛大人的遗愿，下官寝食难安。” 苏娇毫不慌张，语气沉痛，眼眶隐隐泛红。 皇上戏谑的表情收了起来，撇撇嘴：“此事，朕自有安排，朕知道你为葛洪不平，可朕才回来京城，总得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福在一旁无声地张大嘴，皇上这是在跟苏大人解释？自己又开了眼了。 苏娇抬眼看了皇上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着叩谢，慢慢地退出去。 皇上抬手捏了捏鼻梁：“这丫头，还是沉不住气啊。” 他说着，忽然轻笑一声：“不过这样也好，太沉得住气的，朕见的实在太多了。” 多福适时地插嘴：“皇上，苏大人也不常这样，实在是，兴许太伤心了，葛大人此前一直都很照顾苏大人，时常会与苏大人探讨医术，苏大人的心情，也能理解。” “若是她对葛洪的死完全不在意，朕倒是会有些失望。” 皇上的眸色又锐利起来：“朕不在京城，似乎给了一些宵小之辈得意忘形的机会，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如此不安分。” 皇上回京，一些大臣也早已经等不及了，奏折送去了狩猎营地似乎没有用处，如今皇上回来了，之前在京城吃了亏的人哪里还忍得住。 “皇上啊，微臣就那么一个独子，老来得子，是微臣的希望啊！可七皇子殿下说杀就杀，微臣也不想独活了！” 这一位痛失独子的臣子，用最卑劣的词语控诉着萧离然，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皇上也不多话，直接将萧离然宣召进宫，让两人当面对峙。 萧离然没在怕的，他斩杀那人的时候，特意请了朝中的官员做个见证。 “儿臣一再警告，所有人不许出城，当时与他一块儿想出城的还有好几个，旁人都能听从命令，他却执意要闯城门，京城的城门守备极为重要，关乎着京城的安危，儿臣也是不得已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为之！我儿犯了什么错要被当街斩杀？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 “大人，天底下不是什么样的错事儿都能有机会改正的，若我这一次放过了，旁人有样学样，也都觉得擅闯城门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京城的守备还有什么作用？皇上的百姓们的安危，又如何得到保证？这难道是你可以担得起的责任？” “我……七皇子殿下这是在咄咄逼人，你分明可以先将他抓起来，他难道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 “那么大人觉得，什么才是十恶不赦的大错？是非得要弄得京城守备虚弱，任谁都可以擅闯，最后酿成大祸，才叫十恶不赦？那会儿还有什么必要再追究？” 萧离然朝着皇上行礼：“儿臣始终将父皇的话放在心上，恪尽职守，此次情况紧急，正该是国朝这些青年才俊表现出忠诚和责任的时候，京城如此多的人，不乏地位更高，性子更顽劣的，可他们在危难关头还是以国事皇命为重，儿臣以为，该对此事有着出众表现的人予以嘉奖。” 皇上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来回敲着，底下大人欲言又止，还想为自己死去的儿子辩驳，可皇上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朕也无心再过问，小七啊，嘉奖之事，就交给你来办理，对于一些有了损失的人，你也酌情补偿一些，别寒了人的心。” “是，儿臣领命。” 大人颓然地倒在地上，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是绝对不可能为自己儿子的死要个说法，或许，连他都不用再出现在朝堂之上…… 皇上语气体恤地让人将瘫软的臣子扶下去，只剩下萧离然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才浮现出了赞赏。 “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太医院已经呈上了折子，若是疫情蔓延开来，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控制住，那些满心只有自己存亡，而意图置国朝于不顾的人，杀了就杀了，不可惜。” 萧离然态度恭敬垂手站在那里，又听皇上说：“那日你在营帐里跟朕说的事情，确实千真万确？” “儿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当日儿臣唯恐事态不受控制，带了数量众多的官兵前往，当时的情况，所有人有目共睹，不过儿臣已经让人叮嘱过，不准他们胡乱传出去。” 第372章 害怕 “嗯……” 皇上沉吟了一番，忽而笑起来：“太医院递上来的折子，却对此只字未提，你觉得，是为什么？” “儿臣愚钝。” “呵，你不愚钝，你不过是不敢说罢了。” 皇上收起玩味的表情，摆了摆手：“行了，你也退下吧，朕乏了。” 萧离然告退，皇上叹了口气，多福赶紧让人奉茶，可皇上还没喝到嘴呢，外面有人过来通传，皇后娘娘来了。 皇上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去，拍了拍袖子，漫不经心地说：“她也该来了。” …… 皇后娘娘盛装打扮，见到皇上施施然行礼，却没有等到皇上如常地让她起身。 皇后心里微微怔忪片刻，晃了下神，才听见皇上的声音：“起来吧。” “臣妾得了皇上从狩猎营地带回来的赏赐，已经让人分给了宫中的各位妹妹，臣妾还听说皇上在营地得见祥瑞，特意前来恭贺皇上。” 皇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珠串，嘴角噙着笑容：“朕能够得见祥瑞，乃是上天垂怜，朕在位这些年的努力对得起列祖列宗，朕就心满意足了。” “正是如此，臣妾即便身在宫中，也为皇上高兴。” “朕听说皇后在宫里的时候病了？似乎还很严重？”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是大好，并无大碍。” “你贵为皇后，该多注意一些才是，朕所知道的，皇后的病并非小事，连后宫中的事务都是淑妃帮着你操持，皇后不必为了安朕的心，强装无事。” 皇上语气体恤，“朕也知道，你这些年在后宫中是真的累着了，这样吧，后宫的事情，还是让淑妃暂时管着，皇后只管好好地休息。” 皇后的眼瞳微缩，张口就想为自己辩解：“皇上……” “皇后乃是后宫之主，朕在京城之外，没想到你会病的无法见人，实在令朕心痛，趁此皇后好好养养身子，这个后宫，朕还指望着你呢。” 皇后的嘴慢慢地闭上，在皇上面前跪下谢恩：“多谢皇上怜爱，臣妾，感激不尽。” “起来吧，这不算什么。” 皇上捏了一盏茶，慢慢地吹了吹喝了一口：“对了，听闻皇后身边有个十分得用的太医？医术精湛超群，朕从前也没听葛洪提起过。” “这……这个……不过是臣妾用惯了的，其实医术也并非传闻中那样过人。” “是吗。” 皇上垂眸不再说话，皇后心里却一阵阵地发毛，皇上何时注意过自己身边的太医？皇上既然提了，那必然有深意！ 皇上怕是已经知晓了京城的事情，可那太医不是说了，给皇上呈上去的奏折里，不会提到半个字的吗？ 七皇子那里，自己也找人打点，若他闭口不言，她也不会将他在京城放肆的举动说到皇上面前，七皇子但凡有些野心，都不会想在皇上心里有任何污点才是。 那难道……是那个苏娇说的？ 她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皇上面前嚼舌根，是会被拔掉舌头的！ 皇后在心里百转千回，余光不时地去看皇上的表情，越看，她背后的冷汗就越是渗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很怕皇上，她看过丽妃的下场，是皇上强迫她去看的，下了旨意，让她去送丽妃最后一程，她不得不从。 那个宠冠一时的丽妃，仗着自己的兄长在后宫谁都不放在眼里，以为皇上什么都纵着她，宠着她，便骄纵任性，猖狂无度，可最后呢？ 丽妃死的毫无尊严，比起纯妃来，她死的痛苦百倍，千倍，生生熬了一个多月才能咽气。 皇后那时候都觉得，丽妃可能心里都盼着早点死，可以早些解脱。 她就在丽妃身边整整看了一个月，看着丽妃从容色艳丽的宠妃，一点一点熬得油尽灯枯，丽妃死后，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憔悴到根本无法见人的地步。 皇后时刻都在想，皇上会不会也这么对自己，当初丽妃害死纯妃的时候，她、她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并没有阻止，且暗中为丽妃行了方便…… 皇上是不是都知道了？他是不是、是不是要一个个地替纯妃报仇？强迫自己看着丽妃惨死，是不是就是皇上在警告自己？ 皇后担惊受怕了许久，皇上并未再对她做什么，约莫是因为她没有对纯妃亲自动手的缘故，可从那时候开始，皇后就怕极了皇上。 这会儿，她瞧着皇上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心里的防线迅速溃败。 “皇上，臣妾有事情要说，臣妾病中之时，听到那个太医跟臣妾说……” 皇后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说是她生着病，误信谗言，以为事态紧急，不甚清醒地下了旨意，后来等她病好了，才发现事情根本与那个太医说的有很大的差距。 “这些，太医院呈给皇上的奏折里都应该写明白了，可臣妾心里仍然惦记着，因此想当面跟皇上请罪。” 皇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臣妾的鲁莽怕是给皇上带来了麻烦，臣妾心中惶恐，任凭皇上责罚。”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垂着头的皇后，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节青白，微微颤抖。 他这个皇后啊，大奸大恶之事没胆子做，却喜欢在背后做些小动作，若非如此，他也留不了她到今日。 “宫里竟然有这等奸诈卑鄙小人，敢蒙蔽皇后，妄图扰乱国朝安危，罪无可恕！” 皇上语气里的语气吓到了皇后，心里猛地颤动，越发不敢抬头。 “此等小人，或许是有狼子野心的外族安插到国朝的探子，去将离渊叫来，此事，朕要他彻查清楚！” 皇后鬓角低落一滴冷汗，身子微微晃动。 “皇后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大病初愈，身子还不爽利？” 皇上亲自过去将皇后扶起来，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接手，皇后的额头冰凉一片，虚弱地揉了揉额角：“臣妾、臣妾恐怕是真的还未大好，臣妾先回去了。” “既然如此，皇后就不要多走动了，身子要紧，还不赶紧将皇后送回去歇着？” 第373章 有辩解的需要？ 皇后虚虚地给皇上行礼，脚步晃荡地被宫女扶着离开，她恐怕，要养好一阵子病了。 “皇上，三皇子在外面候着了。” “让他进来吧。” 要彻查此事，皇上并不是随口说说，他将事情交给了萧离渊，因为他当时并没有回京，所以由他来彻查，会少一些偏颇。 苏娇得知太医院里，有人对每一个太医详细地盘查时，心里知道皇上没有骗她，没有打算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揭过。 “是七皇子殿下吗？” 榆甜摇摇头：“是三皇子殿下带的人。” “三皇子？” 苏娇眼睛微微睁大，皇上怎么会让三皇子来管这件事？难道是为了避嫌？ “大人，三皇子身边的人说，有些话想要问您，请您去前面回话。” “……我知道了。” 苏娇放下手里的医书，这些好些都是葛大人给她找来的，说是他已经看过了，也不需要苏娇还给她。 苏娇整理了一番衣着，慢慢地走出去。 萧离渊穿着皇子的尊贵服饰，站在阳光下，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和气势。 苏娇走过去给他请安，抬起头来，看见萧离渊眯起了眼睛：“在狩猎营地的时候没能细看，你回了一趟京城，竟然消瘦如斯，七弟没有照顾好你吗？” “三皇子殿下说笑了，下官何德何能，不过是之前有些事情，下官不得不全力以赴罢了。”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说说吧，之前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娇张口就要说，结果萧离渊摆了摆手：“你就打算在这里跟我说？” 苏娇睁大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问的问题有很多，这要站多久？进去坐下来再说。” 萧离渊说完，率先越过苏娇往里走，苏娇跟在他背后，没忍住撇了撇嘴，在心里想，这三皇子是不是也太娇贵了？站一站怎么了？ 等进到了屋子里，萧离渊坐下，下巴朝一旁的椅子抬了抬：“坐吧。” 苏娇权衡了一下，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离萧离渊没有那么近。 萧离渊见状哼笑了一声：“苏大人对我的成见依旧很深。” “三皇子殿下误会了，下官对三皇子殿下十分敬畏。” “这话你说着不觉得有愧于良心？” “呵呵呵。” 苏娇不回答，只笑了几声，这已经是极限了，再昧着良心说话，她良心还是会痛的，这种事情，三皇子心里知道就好。 再说自己为什么对他成见这么大，他心里就没点acde数吗？ 说的好像自己多纯洁善良，都是她误会了他一样。 苏娇心里白眼漫天飞舞，脸上表现的很是恭顺无害。 萧离渊也不纠结这件事，苏娇对他的偏见，他早已经见怪不怪，这丫头惯会装无辜，没必要浪费时间。 “我这次来太医院，为的是之前京城里发生的时疫，那会儿皇上并不在京城，可你回来过一趟，当时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你跟我说一说？” 苏娇沉吟了一番，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尽量公正客观地陈述她知道的事实。 苏娇不想让情绪影响自己说的可信程度，可当她说到城北角落里，那些心甘情愿冒着生命危险的大夫，在面临着怎样的绝望时，苏娇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过激的情绪，她觉得这会让她看起来很弱势，尤其是在与她不对付的人面前，无疑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所以苏娇从来以云淡风轻为主，连笑容都刻意淡淡的。 只有在萧离然面前，苏娇会有所不同，但面对萧离渊，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始终镇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控制不住眼眶发酸发涩。 “让三皇子殿下见笑了。” 苏娇牵了牵嘴角，立刻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睛里悲愤的情绪压下去。 萧离渊静静地看着苏娇，他还以为这个姑娘当真如同铜墙铁壁，对什么事情都能淡然处之，不动声色呢，她原来也会有如此脆弱的表情？ 等苏娇再转过身，她的眼眶已经没有那么红：“当时下官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凡有半句虚言，下官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她那么胆小惜命的一个人，破天荒地没有去考虑该如何自保，那场荒谬的劫难，若是她退缩了，还有谁能为大夫们抱不平？葛大人难道要死不瞑目？ 萧离渊的头轻轻偏了偏：“苏大人如此义愤填膺，是为了那些人委屈？” “三皇子殿下觉得不委屈？” 苏娇眸色暗沉：“下官就是觉得委屈，此事乃是大义，若无法还大夫们一个公道，三皇子觉得，若是再有同样的情况出现，还会有多少人愿意不顾性命地站出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你说的，不无道理。” 萧离渊眼里浮现出一丝丝深意，皇上让他彻查此事的时候，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儿。 不就是京城出现了时疫，太医院联手京城中许多大夫共同抵御，化解了险情，其中不可避免地有所牺牲？ 却原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萧离渊慢慢地站起来：“你所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便是验证真伪，若当真如你所说的这般，我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娇有些震撼于萧离渊罕见的一身正气，她脑壳子短路了一瞬间：“三皇子殿下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我怎么说也是皇子，自小学的，都是如何令国朝昌荣之道，我与萧离然针锋相对，难道就会做出对国朝不利的事情？” 萧离渊嘲弄的口气让苏娇难得有些羞愧，连忙为自己描补：“三皇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觉得还有辩解的需要？” 苏娇：“……” 好像是没有，她方才，真就是这么想的，苏娇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抱歉。” 萧离渊这下真的有些诧异，没想到苏娇会如此坦率地跟自己道歉，倒是让他吃惊了。 第374章 猪狗不如 “行了，我走了，你忙你的吧。” 萧离渊忽然朝着苏娇面前走了两步，随后皱了皱眉：“别的姑娘身上都是香喷喷的脂粉味，就你，浑身都能拧出药汁来，你也不觉得单调。” 苏娇刚向后退，听见他的话抬起袖子闻了闻：“有那么大的味道吗？” “那是你自己已经闻不出来了，女孩子得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也能大大减少遇到危险的可能。” 苏娇将袖子放下，勾起嘴角笑了笑：“多谢三皇子告诫，只是下官生来便是这样，怕也是改不了，危险就危险吧，下官也认了。” 萧离渊觉得苏娇的口气忽然间变得冷漠了一些，特别是她现在脸上的笑容，假的太明显。 可自己说的难道不对？她这次险些遇险难道还不觉得怕？ “恭送三皇子。” 苏娇眯着眼睛朝着萧离渊行礼，萧离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抿抿嘴离开了。 “姑娘，我怎么觉得，三皇子殿下方才的话其实……” “我能听得出来他没有恶意，可是巧儿啊，遇到危险难道是我不安分的错？分明是造成危险的人才有错，光这一点，我就不认同。”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吧，医书我还没整理完呢，希望三皇子殿下能够言而有信，真的还大家一个公道才好。” …… 事实证明，萧离渊能够与萧离然势均力敌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几日的时间，他已经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萧离渊将奏折亲自送到皇上面前：“兹事体大，儿臣不敢擅做决断，请父皇过目。” 此事顺藤摸瓜，追根究底，居然还跟另外一位皇子扯上了关系，萧离渊并没有多意外，一早他心里就有了猜测，所以才会朝着那个方向，如此轻易地查出了东西来。 啧，其实他心里是有些不大乐意的，因为这事儿吧，还跟萧离然有关系。 朝中呼声最大的皇子，就是萧离然和萧离渊，可除了他们两，还有好几位皇子，他们在朝堂的存在感极小，但不表示他们就没有了追求的野心。 这一次皇上离京狩猎，带走了萧离然和萧离渊，谁知道却出了时疫这样的事，皇上让萧离然回京处理，便有人心里动了心思。 若是自己比萧离然更先一步解决了问题呢？也不过就是多死一些人，到时候将情况说的严重一些，只要能够保住京城，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 更重要的是，能够比萧离然更快地解决事情，足以证明自己比萧离然更有本事不是吗？ 有时候，人心受到了欲望的蛊惑，做出来的事情比猪狗都不如。 萧离渊从心底鄙视这样的行径，他给萧离然使绊子，至少不会牵扯他人。 皇上垂着眼眸一直在看奏折，脸色越来越阴沉，萧离渊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反正父皇这怒气也不会是冲着他来的。 “砰。” 奏折被重重地摔在了书案上，砸中了一堆折子，哗啦哗啦地往下落。 屋里落针可闻，多福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恨不得自己能化成烟消失才好。 等奏折都落完了，皇上低沉的声音开口：“去，找出来。” 多福立刻弯着腰上前，去翻找三皇子送来的奏折，可混在了一块儿，一时半会儿他也没能找到。 “我来吧。” 萧离渊稳步上前，方才皇上扔的时候他盯着呢，他很快从里面将奏折找了出来，放在了皇上面前，然而皇上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盯着奏折，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窟窿才好。 “此事，朕知道了。” 几个字，却透出了一股疲惫。 自己到如今都没有立储，是想要选出一个最适合国朝，能够让国朝更加繁华的储君，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他的这些皇子，眼睛里只有皇位，甚至不惜做出危害百姓的事情！也不想想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啪！” 奏折又让皇上给砸了出去，这一次准准地砸在了墙上，动静极大。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朕的子民，不管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 萧离渊退了出去，在门口见到了等待宣召的萧离然，眼里某种情绪一闪即逝。 萧离然倒是十分友好地跟他笑了笑：“最近没怎么瞧见三皇兄，三皇兄的身子可还安好？” “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 “怎么会呢，我这次的差事办的如此顺利，难道不是七弟的功劳？” 萧离渊不信，此事涉及皇后娘娘，涉及太医院，涉及宫里皇子，原本该寸步难行，却出奇地顺利，萧离渊怎么会感觉不到？ 能在宫里做到这样的事情，除了萧离然，不作他想。 萧离然笑的一脸谦逊：“三皇兄能力出众，哪里有我什么功劳。” 萧离渊：“呵呵。” 所以他心里才不痛快，怎么感觉跟萧离然联手了一样？ “这件事情之后，父皇怕是要有所举动了吧。” “谁知道呢，原本，不必如此。” “皆是因为权势对人的蛊惑太大。” “呵，说的好像你不是如此一般。” 两人谁也没有看谁，声音轻不可闻，擦身而过。 一趟狩猎回来，宫中潜移默化地发生了静悄悄的巨变。 皇后娘娘染病，不能理事，后宫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一向不问琐事的淑妃娘娘。 又有朝臣上奏，皇子成年仍在京中有所不妥，建议皇上封王赐地，以定人心，皇上斟酌再三，准奏，除三皇子与七皇子之外的皇子，皆离京去封地，不过其中有一位皇子，在离京之前触怒了皇上，被剥夺了封号和赏赐，惨淡离京。 原太医院院判葛洪，因公殉职，皇上赐爵，惠其家人。 京城时疫当中，但凡出力的大夫，皆受功名，赐赏银。 榆甜跟苏娇说着她打听来的消息，苏娇一边调制着手里的药茶，一边静静地听。 “宫里都没人敢乱说话，连每日最热闹的膳房都是静悄悄的，想要撬开那些人的嘴越发不容易。” 榆甜感叹，还是之前在太医院的时候热闹，大家闲暇时候围成一团嚼舌根，掩着嘴咯咯咯地能讨论一个下午，那会儿，有面冷心善的葛大人在，她们这些医女其实是不怕的。 第375章 更重要 “确实是不容易，你也辛苦了，秀巧，把给榆甜带的毛料拿给她。” 榆甜眼睛倏地一亮，在看到秀巧捧过来的上等毛皮之后，嘴巴都要笑开花了：“多谢大人赏赐。” “这是你应得的，上次赏你的那匹月蓝色缎子，配这个毛料很衬你的皮肤。” 榆甜小心翼翼地捧着毛皮，眼里满是惊艳，进宫这么些年，她哪里得到过如此上乘的毛皮？她只在贵人小主的身上瞧见过，默默地在心里羡慕，不曾想她也能有亲手摸到的一天！ 榆甜当即就对苏娇死心塌地，她见过苏娇是如何对秀巧的，那种信任和重视起先让榆甜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如此真心实意地对待身边的丫头？那不就是伺候的下人吗？ 震惊过后，榆甜便是隐隐的羡慕和憧憬，跟着苏大人，只要对她忠心，是不是就不会被亏待？榆甜深信不疑。 跟苏娇谢了恩，榆甜捧着毛皮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苏娇将药茶放好，秀巧打了温水来给她净手。 “姑娘，你近日还是休息不好，眼底都有乌青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祭拜葛大人吧。” 葛洪是苏娇的心结，苏娇知道，秀巧也知道。 苏娇的双手浸泡在水盆里，眼眸低垂：“嗯，早该去了……” 苏娇琢磨着该如何跟皇上提这件事，不想皇上主动让多福来告诉她，已经都给她安排好了。 “皇上说，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来心中十分惦记，特意让咱家给大人安排好了，葛大人的坟茔，挑的是一处风水宝地，皇上亲自下的旨厚葬。” “皇恩浩荡，葛大人在天之灵也会安慰的。” 死后再轰轰烈烈，人也活不过来，只能永远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苏娇的脸色忽然十分不好，原本，她也应该如此，一缕魂魄却来到了这里，有了第二次努力活着的机会，这些，其实都是她赚到的，她早应该死了…… “苏大人？” 苏娇回过神，带着歉意对多福笑笑：“让公公见笑了，下官思及葛大人，心里一时悲痛……” “咱家理解，苏大人重情重义实在难得，可人死不能复生，皇上也已经尽力弥补。”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皇上面前谢恩。” …… 苏娇对皇上是感激的，身在高位，有些时候多得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尤其一旦事情牵扯到一些身份敏感的人，就越是容易糊弄过去，因为被揭开的代价太大。 苏娇是真没想到竟然还会跟皇子扯上关系，这不是蠢，是毒，涉及到皇上的儿子，皇上并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娇已经是心满意足。 这份恩情，她是一定要来谢的。 苏娇去皇上面前的时候，皇上姿态放松地靠在明黄色的软枕上，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卷着的书正在看。 “皇上万福。” 苏娇行礼，皇上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随意地说：“起来吧。” 苏娇赶忙起身，将她做的药茶讨好地捧过去：“皇上，这是下官刚做好的药茶，味道下官已经试过了，知道皇上不爱喝药味重的，这次的药茶又稍稍改进了一番。” “嗯，放着吧。” 一旁有宫女过来将药茶接过去，苏娇想了想：“皇上，下官给你扎两针吧，保准晚上您能睡得安稳。” “这几日，朕睡得都还不错。” “那……要不下官给皇上讲个笑话？” 皇上轻笑了一声将书放下，目光转到了苏娇身上：“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苏娇抿了抿嘴唇，手指尖不自在地绞动：“下官就是、就是在讨好皇上，皇上没瞧出来？” “哈哈哈哈，这种事情还能自己说出来，朕也是头一回听说。” 讨好别人苏娇觉得不难，难的是要讨好的人是皇上，她缺乏经验，只能自己揣摩着卖萌，结果还挺有效果。 “朕瞧着你这些日子脸色都不大好，下巴都瘦的尖了……终于放下了？” 苏娇低下头：“是，下官觉得，与其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不如积极往前看，葛大人给下官留下的医书下官还没全部看完，他毕生的希望，只是想做一个好大夫，他没能做到的，下官愿意替他完成。” 皇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小会儿，忽而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过去固然重要，活着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给皇上谢了恩，苏娇便出宫，去祭拜葛洪。 多福没有骗她，就连苏娇都能看得出这里是一处风水宝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葛大人的家眷一个劲地谢恩，“依着老爷的身份，是不能有这个资格的，都是皇恩浩荡，让我们葛家能有这番荣光。” 苏娇没说话，恭恭敬敬地给葛洪磕了头，往火盆里放纸钱。 如今想想，葛洪在宫里的时候，就一直在护着她，在她刚入宫，对宫中还不熟悉的时候，就亲自带着她给贵人们治病，那会儿他始终站在自己面前，有任何刁难，葛洪也都不顾危难地帮她解围。 她要走了太医院的那个经络人偶，若不是葛洪有意给她，她也拿不走，他发觉自己对医书感兴趣，收集了许多孤本，佯装都是自己不要的给她送过来…… “您一直叮嘱我，在宫里切切不可莽撞，每回我要见哪一位贵人，你就会不停地在我耳边提醒我要注意些什么，我都知道的，宫里水那么深，我哪里敢莽撞？” 苏娇手里白色的纸钱一扔到火盆里，就会被火舌舔着，燃起夺目的火光，灰烬随风飘起。 “以后，没人会这么告诫我了。” 苏娇低着头，机械一样地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放纸钱，不小心放多了，火焰升腾，在燎到苏娇的手指之前，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手包在其中。 “小心点，你每日还得给皇上请脉，手指万万伤不得。” 苏娇抬头，脸上的悲伤来不及散去，被萧离然看了个全。 “萧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376章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跟你一样，来祭拜葛大人。” 萧离然放开手，从她手里拿过一半的纸钱，跟她一块儿往火盆里放。 “之前太过匆忙，只来得及让人将葛大人下葬，这会儿才算是正正经经地能来祭拜。” “萧大人有心了。” “葛大人是宫里为数不多，有着自己坚持的人，在宫里的时间长了，能见着这样的人，都觉得难得，我从前也收过不少他的照顾。” “葛大人在太医院十分严厉的样子，可其实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嘴硬心软，只是大家都不说罢了。” “……若是，那日我能早些赶到……”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萧大人，世事难预料，谁也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这不是萧大人的错，萧大人不必因此自责。” “我心里是明白的，可就是会情不自禁地总这么想。” 萧离然苦笑一下，将纸钱都扔进火盆里，千金难买早知道，道理都懂，心里的遗憾，却如影随形。 苏娇瞧见萧离然脸上自嘲的表情，觉得他这样不行，萧离然如今在朝中地位超然，深受皇上的信任，最是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时候，万万不能大意了。 “皇上跟我说，凡事不能总惦记着过去，得往前看，一味追忆后悔没有任何作用，可前头的事情，努努力还是能够改变的，萧大人以为呢？” “父皇还会跟你说这些？” 萧离然诧异，那看起来，父皇当真是挺喜欢苏娇的。 “皇上英明神武，听他一席话，胜读万卷书，下官顿时醍醐灌顶，神清目明。” “这话，你若是让葛大人听见，他一定会火急火燎地制止你，定要让你明白在宫里慎言的重要性。” 萧离然说完，与苏娇对视了一会儿，两人默契地露出一抹感伤的笑容。 是啊，这就是葛大人的性子，虽然他如今已经不在了，但他留给还活着的人的，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且永远都不会消失。 …… 祭拜过葛洪，苏娇不大想这么早就回宫。 萧离然仿佛早知道一般，也不催她，与她同行了一会儿，忽然说到：“之前在我们走后依然留在城北的大夫们，我吩咐了让人在事情了结之后，一个个送回去，你可想去看看他们？” 苏娇立刻点头，“想的，他们都平安无事吗？” “都平安无事，如今应是都已经得了赏赐。” 这些大夫，不少都来自京城的一些医馆，当初太医院想要募集人手，在京城里也引了一阵骚动。 有些大夫对时疫谈虎色变，况且他们在京城里的日子也过得挺滋润，因此并不想冒险，找出了各种理由推脱，最后去城北的，有的是自愿的，有的却是逼不得已，被人硬送过来充数的。 苏娇都明白，谁都爱惜自己的命，人之常情，没什么不能理解。 萧离然带着苏娇在京城里走着，见到那些大夫苏娇也不上前，她只远远地看上一眼，确定他们是真的没事，真的得到了应有的嘉奖就好，她也是在替葛洪在看。 看到曾经共甘共苦，奋战在一块儿的熟悉面孔，如今带着喜悦的笑容，苏娇的心情也情不自禁地好了许多。 “这个人去的时候，家里人都以为他回不来，原本定下的一门亲事都被退了，除了他爹娘，也就只剩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相信他，支持他，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之后，朝廷赐了封赏，他算是有官职在身，往后可以享受俸禄，那个退了亲与别人定了亲的姑娘又后悔了，哭着跟他说都是她家里人做的决定，她其实还是想跟他成亲的。” 苏娇看着那户人家门口挂着的喜庆的灯笼：“所以他们就成亲了？” 萧离然瞥了一眼苏娇冷漠的表情，忍不住轻笑起来：“成亲是成亲了，只不过新娘换了一个，是那个在他不在的时候，时常过去安慰他爹娘的小姑娘。” “真的吗？” 苏娇不相信，男人不都喜欢女子后悔的戏码，本来不看好他，如今又贴上来，多有成就感？ “真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讨一杯喜酒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人一旦经历了生死，就会很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苏娇瞧见那个大夫，笑呵呵地从门里走出来，在他身边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梳着妇人的发髻，微笑着给家门口的孩子一人一块儿糖。 “我就……不过去了，他瞧着过的很好，就足够了。” 苏娇不想过去打扰，就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我很奇怪，萧大人如何对他们的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连人家退了婚都知道？” 苏娇抬头看了萧离然一眼，萧离然捕捉她的目光，丝毫不避开：“我特意让人去打听的，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娇的脚步渐缓，最终停下。 两人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目光交汇，谁也没有先挪开。 苏娇定定地看着萧离然，他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显得无比执着沉稳，她能感受到此刻有一种奇妙的气氛在发酵、蔓延，她应该去制止才是，可苏娇却莫名倔强地不肯。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萧离然笑容逐渐无奈：“你打算，要跟我对视到什么时候？” “萧大人，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苏娇轻柔的声音，仿佛在萧离然的耳边炸开，让他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清俊无双的面容，破天荒地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苏娇忍不住笑起来，清脆的声音咯咯咯地在巷子里回荡，像是十分开心。 她笑了好一会儿，萧离然才渐渐回神，脸色却变得极为严肃。 “你是在跟我说笑吗？我知道你的性子素来是不拘小节，可这样的话往后还是少说，让人听见的话……” “我是说真的。” 苏娇停下了笑容，眼睛弯弯的看着萧离然：“我是真的很 第377章 无能为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苏娇的眼睛又更弯了一些：“我不是木头，萧大人对我的好，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都记在心里，若是没有萧大人，怕是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苏娇，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你这只是对我心存感激，我做这些，并非为了想让你承我的情。” “萧大人，你是不相信我会喜欢你吗？为什么呢？萧大人生的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又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性子更是温柔强大，和善可亲，萧大人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值得被喜欢的人。” 萧离然往旁边走了一步，背靠在墙上。 这些话，他听得出来苏娇说得很认真，并非随口乱说，可他就是不敢确信，苏娇、苏娇就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姑娘，或者说，她在这方面比寻常的女子要凉薄一些。 之前但凡苏娇察觉出一点他对她的特别之处，就会刻意疏远，他需要小心再小心，才不至于吓跑了她。 这样的人，突然如此直白地说她喜欢自己，换了谁也不能一下子就相信吧？ “你让我先缓缓。” 萧离然好看的剑眉微微皱着，眉间的困惑又让苏娇笑起来，这样的萧大人，实在有点可爱啊！ “你还笑！” 萧离然被她笑的有点不自在，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什么预兆都没有，出其不意地这么说，自己能将情绪控制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笑，不笑了……” 苏娇一边摆手一边捂着嘴，过了会儿发现可能暂时停不下来：“我再笑一下，就一下。” 萧离然：“……” 不过，还是这样的表情适合她。 萧离然盯着苏娇看，看她眉眼舒展，眼睛里流泻出来的光芒俏丽灵动，在阳光下如同精灵一般，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是个多么爱惜生命的姑娘，凡事三思后行，特别是入了宫，她可以说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为了能在宫里好好活着，谨言慎行，被规矩束缚住，一步不肯踏错。 这样性子的姑娘，却为了城北那些大夫，为了葛洪，去皇上面前直言不讳，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一件风险多大的事情。 或许她知道，可她仍旧去做了。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皇上心里怕是也有些后悔，何必弄得如此麻烦，时疫不是并没有扩散吗？只要奖赏有些有功之人，安抚一下死去的亡魂不就好了？ 如今牵扯甚广，给皇子封王，让他们去封地，便是彻底剥夺了他们继承皇位的可能，后宫之中，和朝堂上一些大臣心里难免会心中生出心思来，造成朝堂动荡。 可以说，若不是苏娇执意要为这些大夫们抱不平，在皇上面前一次次地提及此事，皇上未必会真的追究到底。 这个看起来淡漠冷然，拒人千里的姑娘，心里柔软温暖的不可思议，他想要让苏娇一直都露出这样开心愉快的表情，能让她多发自内心地笑一笑，而不是敷衍的，客气的，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笑多久都可以。” 萧离然的话，反而让苏娇的笑容渐渐地停下，她看着面前身形挺拔的人，是真的帅啊！ “萧大人不同于旁人，不需要对你遮遮掩掩，我也没那个耐心，我原本想着，这辈子，我怕是都不会喜欢上谁，因为我要求高着呢，普普通通的人可入不了我的眼。” 苏娇还挺骄傲，看的萧离然忍俊不禁。 “不过我那会儿这么想的时候，还没有遇见萧大人，还不知道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让我动心的男子。” 曾经萧离渊以为苏娇喜欢萧离然的时候问过她，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那会儿苏娇憋了一肚子的理由最后没能说出来，今日倒是给了她机会。 “萧大人曾多次救我于水火，英勇不凡，如同神兵天降……”巴拉巴拉巴拉…… “萧大人正直善良……”巴拉巴拉巴拉…… “萧大人……” 萧离然听过无数的奉承，他都能面不改色，微笑道谢，可这会儿，听苏娇词都不带重复地猛夸自己，他有些吃不消。 “要不，咱们跳过这一段？” 苏娇咯咯咯地笑得扶墙，“可我还没说痛快呢。” “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也不一定非要说出来。” 萧离然更想听后面的，他更想知道，苏娇为什么会忽然跟他表白心意，不管是场合还是时机，他都觉得并不合适才对。 苏娇笑得脸上染了粉色，回京之后消瘦的脸颊总算又养了一些回来。 “萧大人可别后悔啊，听我说这些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过时不候。” 萧离然但笑不语，目光灼热地盯着苏娇，让她的眼神有些飘忽。 可既然开了头，总得说下去。 “我是真的很喜欢萧大人，我想着，若是我真的想要嫁人，也必得是萧大人这样的出众的人才行，与我能相处自在，不会拿世俗对女子的束缚约束我，那样的日子，想一想都似乎令人憧憬。” “可是？” 苏娇抬头，唇角的笑容渐渐淡去：“可是，萧大人，是注定要成为万人之上的人，是注定要成为那个遥不可及，令人心存敬畏的人。” “这些日子我在皇上身边伺候，稍稍明白了身为帝王，也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有些事情，哪怕违背皇上的本意，他也得去做，他也无能为力。” 苏娇好笑地摇摇头：“我曾经还以为，做了皇帝便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大家才会对那个位置趋之若鹜，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 苏娇听见萧离然低沉的声音，耳朵微微跳动了一下，目光下垂，盯着脚底的碎石板路。 “所以……我就是再喜欢萧大人，我也萧大人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苏娇在心里轻叹一声，总算，说出来了。 她猛地抬头：“我明白萧大人的心意，我看得出来萧大人对我很不一样，可我认真地想过了，与其知道没有结果的纠缠，不如说的清清楚楚，早些放弃的好。” 第378章 失算了 “所以……” 苏娇以为萧离然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与萧大人就算两情相悦，也必然没有结果，萧大人不该在我身上浪费精力，萧大人对我的好，我会记得，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倾力相助。” 萧离然靠在那里一动不动，颀长的身影有一半被笼罩在了墙面的阴影里。 “我以为，你会说若是有机会，定会以身相许呢……” 一阵异样的感觉涌上苏娇的心尖，她莫名地往后退了半步，明明萧离然的身形没有动弹，阴影里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微笑，但她怎么就感受到一股凉意？ “萧大人说笑了，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我只在话本和戏台上见过，不过是人杜撰出来，博人一笑的桥段。” “有人爱看这样的戏码，说明就有存在的可能，你不若试试？” 苏娇表情变得正经：“萧大人，我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当我发现自己对萧大人动心的时候，我也很慌张，可这种事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萧大人这么好，实属正常。” “可我也清楚地明白，只能到这里为止。” 苏娇偏过头，不去看萧离然：“萧大人该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再喜欢你，也绝不会为了你改变我自己的原则，委曲求全。” 这是苏娇唯一的坚持，她拒绝妥协，若让她接受妾室，接受跟别人分享同一个男子，苏娇的前世，怕是就要从此烟消云散，或许到最后，她都会忘记她到底是谁，到底从何而来！ 萧离然站直了身子，慢慢往前走了一步，从阴影里完全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清谈如烟，一双好看的眸子专注地看着苏娇：“我很高兴，能够听到你说出，你喜欢我这样的话。” 萧离然的表情一瞬间让苏娇越发心动，只觉得周身的声音尽数消失，只剩下他，只剩下自己。 然后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清醒点啊，她跟萧离然表白不是为了继续沦陷的！ “萧大人……” “我对你，也同样如此，虽然我知道你定能感受得到，不过我想，我必须要亲口，明明白白地跟你说清楚才好。” 萧离然的眼神深情起来，苏娇掐自己掐的是越发使劲。 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这场面怎么弄的这么不可收拾了？自己难道没说明白，她不是为了表白才说这些的！她是想让大家都看清楚他们两之间没有未来！及时醒悟，善莫大焉！ 苏娇想要阻止的话，淹没在萧离然温润认真的眼眸里，被这么一双漂亮到令人发指的眼睛盯着看，她真的败了。 “我可能，比你察觉的，要更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苏娇当场表演一个脸颊爆红，双腿隐隐有些发软，不、不就是表白吗？她能不能有点出息？ 可居然是一见钟情！ 妈的，失算了！ …… 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苏娇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让在巷子外面守着的秀巧吓了一跳。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呵呵呵，没事儿，里面有点闷。” 秀巧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萧离然，有点闷？她怎么不觉得呢？ 萧离然神色如常，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看心情就很好的样子。 他还以为苏娇是个定力超然的姑娘，之前见她在生死关头，比一些男子都沉稳，却没想到，自己猜错了。 他只不过实话实说地对她表明心意，这姑娘脸上就能冒烟，以至于后面的话也不好再说出口，只得下回再说。 苏娇脑袋涨涨的，双手捂了捂脸颊，眼睛不看萧离然：“萧大人，我也该回宫了，就此告别。” 秀巧扶着苏娇上了马车，萧离然站在原地，噙着笑容跟她摆手。 “刷”，车窗的帘子落了下来。 宁白凑到萧离然身后：“萧帅，你跟苏姑娘都说了些什么？看把人姑娘给吓的，苏姑娘的胆子可不小呢。” “没说什么，就……互相倾诉了心意罢了。” “倾、倾什么玩意儿？” 宁白表情龟裂，眼睛瞬间睁大：“您跟苏姑娘说了？她没拿匕首捅你？” 萧离然瞥了宁白一眼：“想什么呢，苏娇怎么会那么对我？” “那是萧帅你不知道，苏姑娘生的貌美，我在青州那阵，就瞧见过不长眼的跟苏姑娘表明心意，苏姑娘那反应，啧啧，她对这些是最为不屑的，她刚刚、刚刚脸那么红，难道是……” “嗯，她害羞了。” 宁白觉得自己被口水呛到了，他也不准备自救，呛死算了…… 萧离然目送马车远去，一想到苏娇一脸正气地说，她喜欢自己，他就能立刻露出微笑来。 看，自己的眼光多好，看他喜欢上的姑娘，是个多么与众不同，全天下只有这么一个的宝贝。 至于她说的，只能到这里，仅此而已…… 萧离然不同意。 想要崇高的地位，只要努力，只要肯拼就能够得到，可想遇见一个让自己动心，时刻会放在舌尖心头惦记的人，只能靠运气。 遇上了，就不能松手，谁知道后面的人生，还能不能再遇见呢？ …… 车厢里，苏娇喝了几口水，浑身的热度才渐渐消散，觉得后背因为出汗黏黏的，有些不舒服。 她今日才知道，萧离然是个高手啊，也没有说的多含情脉脉，愣是让自己心慌气短，出了一身的汗，那种无法言喻的娇羞和隐隐生出的一丝丝满足，让苏娇无话可说。 之前还以为自己算是个中高手，跟萧离然比起来，她算个锤子？ “姑娘，要不要再喝点？” 秀巧又递过去一杯水：“方才见姑娘和萧大人从巷子里出来，我还以为姑娘会热得晕倒，巷子里那么闷吗？” “……嗯。” 苏娇接过水杯又喝了几口，“巧儿，你从什么时候发现萧大人喜欢我的？” 秀巧手一抖，水壶放歪了。 “姑娘怎么好好地问这个？是在来京城之后，我慢慢察觉的。” 第379章 贱名好养活 “呵呵，那你发现的也不算早。”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娇伸手将窗帘掀开，看着外面的街道出神。 萧离然说，他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有不一样的感情，后来他还让人去村子里找过自己，可惜的是那会儿自己已经不在村子里，并且村子里也没有一个叫大花的姑娘。 那个雨夜，自己与他不过相处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了吗？ 苏娇下意识地摸摸脸，果然美色不管对谁来说，都挺好用，自己那会儿不是也悄咪咪地犯了花痴。 这会儿，苏娇已经完全回过了神，她发现她今日本想跟萧离然达成某种共识，却完全没有一点儿成果！ “美色误人啊！” “姑娘？” …… 祭拜了葛洪，又确定了那些大夫们的情况，苏娇了却了一件心事，回到宫里之后，渐渐又回复了她原本的性子。 每日给皇上请脉，开方子调理身体，偶尔也去嫔妃那里混个脸熟。 闲下来，苏娇多了一项打发时间的事情，吸猫。 阿喵被带了回来，有专门人检查打理好之后，送到了苏娇面前。 它跟刚被发现抓住的时候截然不同，判若两喵，虽然身形尚小，却愣是能看出一股子高贵的劲儿来。 “也是，怎么说也是进过宫的猫，可不得显摆显摆。” 苏娇还是没给阿喵身上佩戴任何物件，之前灰扑扑的她还没发现，这会儿阿喵毛皮的颜色洗了出来，是亮亮的黑色，等它再长大一些，身上的毛换一茬，怕是会更好看。 “来，跳上来。” 苏娇坐在那儿拍了拍膝盖，阿喵慢吞吞地走过来，轻巧地跃起，跳到了她腿上，转了两圈，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 “嘿，成精了要。” 苏娇一边赞叹，一边用手在它的头顶和下巴轻挠，听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音。 “姑娘，阿喵就好像能听得懂人话似的，也太厉害了。” 秀巧叹为观止，一旁的榆甜也特别惊奇地看着：“大人，我在宫里也见过猫的，没有哪只猫如此乖巧，也不拿什么拴着都不乱跑，不过它的名字就叫阿喵？” 榆甜觉得，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多聪明一猫，就落了个这么随意的名字？ “无妨，贱名好养活，等它再大些再说。” 苏娇越看阿喵觉得越喜欢，瞧这机灵的小样子，瞧这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人的时候，心都能给它，猫这种动物，当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够以美色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皇上也知道苏娇把那只猫养活了，还挺意外。 “这么说，那只猫与你也是有缘，养着就养着吧……它的名字还是那个？” “回皇上，下官觉得阿喵这个名字叫着顺口，它瞧着也挺喜欢的。” 皇上闻言白了她一眼，猫知道个甚？她就是懒的好好取一个而已。 苏娇反正是不在意阿喵叫什么的，她喊阿喵的时候阿喵知道在喊它就行了，它若是不满意，开口跟自己说啊，她又不是什么独裁霸道的人，是吧。 苏娇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她还隐隐听到有人说，立储的诏书，兴许很快就要出来了，她在宫里的日子，也许并不长了。 苏娇打算将这些日子安安分分地混过去，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 “苏大人，淑妃娘娘昨夜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请苏大人去一趟。” 苏娇对淑妃并不了解，但萧离然曾说过，淑妃此人可以相处，且这次京城时疫，淑妃娘娘帮了大忙，苏娇心里感激不尽，她立刻收拾东西跟着过去了。 淑妃娘娘果然是不大舒服，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 苏娇诊断之后皱起了眉：“娘娘的症状，并非今日才出现的吧？” 淑妃用帕子掩着嘴咳了好几声，又喝了两口水，气息才稍稍稳一些，“是有几日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这咳嗽实在麻烦，让我无法专心，苏大人可有法子？” “光治咳嗽，治标不治本，娘娘是金玉之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就该及时诊治才好，怎能如此忽视？” 苏娇的老毛病又犯了，见着不拿自己身子当一回事的人，她就忍不住起毛，不知道一个好身体有多重要吗？ “这是顽疾，总是好了又犯，这些年我也习惯了。” “淑妃娘娘，恕下官失礼，娘娘这样的想法实在不好，有病就要治，治不好就得继续治，任其发展，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娘娘自己而已，难道这苦痛会转嫁到旁人身上？娘娘对自己也太不重视了。” 淑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脸上微微变了脸色，淑妃娘娘在宫里是与世无争，但那都是之前，如今后宫里是淑妃娘娘在管事，谁见了娘娘不都恭恭敬敬的？ 这位苏大人什么意思？是在对娘娘说教呢？真以为娘娘没有脾气的吗？ 苏娇说完，立刻就觉得有些冒失，可能是因为萧离然的关系，她下意识地对淑妃没有太强烈的防备，一时不察话已经说出去了。 苏娇的脑子疯狂转动，想着该怎么圆回来才好，她瞧着淑妃娘娘眼珠子都不转了，自己这是好久没作死，又想尝试一下？ “娘娘，下官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确实是我太不上心，往后我会多注意一些，劳烦苏大人替我诊治吧。” 苏娇想要挽回的话又憋了回去，乖乖地上前，继续替淑妃娘娘诊察身子。 淑妃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苏娇认真专注的表情，眼里浮现出淡淡的伤感。 多少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真的是……好怀念啊…… 淑妃的目光转向窗外，外头日头正好，明媚的阳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阴霾，当初自己刚进宫，刚刚遇见了纯妃，就是在这样一个灿烂的日子。 苏娇给淑妃开了方子，又给她针灸了一番，淑妃按了按额头，一下一下的跳疼似乎没有方才那么明显了。 第380章 娘娘不要乱讲 “苏大人好本事，怪不得皇上会将你在身边伺候。” “娘娘谬赞，下官也就这点能耐，算不得什么。” 淑妃娘娘半靠在塌上，看着苏娇跟自己的宫女嘱咐药要如何煎，说的时候极为耐心，好像她在治病和平常的时候，像是两个人一样。 “本宫很好奇，你这样聪慧的姑娘，怎么会选择做一个大夫，或许之前还能说是为生活所迫，但你早就不需要靠着行医维持生计了吧？” 苏娇嘱咐完，恭恭敬敬地看着淑妃娘娘：“行医对下官来说，确实早已经不是维持生计的手段，它是一种寄托，能够让下官踏踏实实地站在这里，而不需要依靠旁人。” “身为女子，尤其是你这般貌美的女子，分明可以过得更轻松，只要你想，就能够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难道不是更好？” “不好。” 苏娇想都没想地摇头：“娘娘所说的逍遥自在，对下官来说，并非真正的自在，终究还是要看他人的脸色，小意奉承，下官对此并无兴趣。” “呵，那你当如何？你难道还能一辈子不靠别人？你难道要行医一辈子，你觉得你嫁了人也能这样？” 苏娇觉得莫名其妙，淑妃娘娘怎么忽然就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不想过逍遥日子怎么了？ “下官……还没想那么远，成亲什么的，下官暂时也没做打算。” “没做打算？什么叫没做打算？你不做打算，萧离然怎么办？” 苏娇惊了，脸上恭敬的表情碎裂，淑妃娘娘在讲什么玩意？ 可淑妃皱着眉，一点儿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小七这个年岁，之前一直迟迟没有成亲，朝堂上已经是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你居然说你还没打算成亲？” “娘、娘娘，下官不成亲，与七皇子殿下……” “你难道要跟我说，你的亲事与小七没有关系？你是当本宫的眼睛瞎了吗？” 苏娇：“……” 她不是她没有，娘娘不要乱讲。 淑妃娘娘又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抬眼看向苏娇：“小七对你的心思，本宫看得清清楚楚，你对他也并非无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本宫瞧着你也是个聪慧的，怎么这种道理都不明白？” 苏娇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心里有些慌：“娘娘，这种事情……” “怎么，你还想做个老姑娘不成？就算你想，你忍心让小七陪你一块儿孤老？” “娘娘越说越离谱了，下官何德何能，如何能左右皇子殿下，娘娘怕是有什么误会。” “本宫有什么误会，苏娇，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欲擒故纵有时候是很管用，可也不能一直用，会让人不耐烦的。” 苏娇狂跳的心渐渐镇定下来：“娘娘的意思下官明白，但下官从未想过要擒什么，纵什么，下官毕生的心愿是做个好大夫，此外别无所求。” “说的倒轻巧，你别告诉我，你真打算一辈子不嫁。” “下官在娘娘面前不敢欺瞒，下官这辈子，嫁出去的可能性怕是很小了。” “怎么说？” “下官的眼光挑，要求多，吹毛求疵，也不肯将就，若当真遇不到合适的，下官没准真的要自己一人过一辈子。” 苏娇笑起来：“怎么过不是过呢，下官有喜欢做的事情，有能傍身可以过活的本事，定然不会活不下去，也未必就得给自己找一个伴。” 淑妃娘娘又咳了两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娇无语，这两日质疑她这个问题的人有些多啊。 “下官不敢在娘娘面前妄言。” “那你是打定主意不跟小七了？” 苏娇额角的黑线再次浮现：“娘娘，下官跟七皇子殿下真的没有过私相授受，七皇子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只想报答……” “本宫觉得小七可不止这么想。” 苏娇：“……” 淑妃目光带着异色看向苏娇，嘴角微微翘起：“说说吧，你要遇上什么样的人，才会嫁呢？” 苏娇一点儿都不想说，一点儿都不想，她是来治病的，不是来给自己征婚的！ 可淑妃娘娘一脸不说的让她满意就不让自己走的架势，苏娇心态就崩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小嘴一张，叭叭叭地就将她那些个惊世骇俗的要求统统说了出来。 她就这样了，淑妃娘娘斥责也无所谓，娘娘不是想听吗？ 等苏娇说完，她就等着淑妃娘娘的反应，骂就骂吧，反正自己在皇上面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她也不怕。 谁知道淑妃娘娘听完，脸上连诧异的表情都很少，反而有一种……苏娇也说不明白的情绪。 “你是想要找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又与你心意相通的人？” “对，下官就这点追求，也不在意对方是否有家产有地位，只求他能与我同心同德，相守百年，娘娘觉得下官的要求过分吗？” 淑妃的眼睛蓦地睁大，耳边仿佛听见一个久违的声音，清脆娇嫩，带着无限的憧憬：“婉儿，你说我的要求过分吗？” “淑妃娘娘……” 苏娇眼睁睁看着淑妃红了眼眶，她寻思着自己说的话也不感人啊。 好一会儿，淑妃才拿着帕子在眼角按了按：“本宫只是，忽然想起了点事，今日劳烦你来这一趟，去领赏吧。” “多谢淑妃娘娘。” 苏娇退了出去，刚出屋子，就瞧见小卓子火急火燎地过来，看着好像等了些时候了。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阿喵闯祸了！” “怎么回事儿？先走，路上说给我听。” 淑妃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连让她难受了一整日的咳嗽都没了，这个苏娇没有在敷衍自己，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淑妃能够听得出来。 她以为能有纯妃那样天真想法的女子，这世上应是找不出第二个来才对，想什么呢？又要与她心意相通，又要对她忠心不二，这样的要求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谬吧。 纯妃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后呢？还不是被阴谋算计着一命呜呼，淑妃想起自己陪着她的最后那段时光，她虚弱到无法起身，还是 第381章 呵呵，伤得真重 纯妃太傻了，她居然对皇上寄予希望，那可是皇上，天底下最凉薄之人，她豪赌了那么一次，满盘皆输。 “真没想到，还有这么蠢的人……” 淑妃闭了闭眼睛，将眼底淡淡的红色压下去。 外面似乎有宫女在说什么，言语间提到了苏娇的名字，淑妃抿了抿嘴唇，将门外的宫女叫了进去。 …… 阿喵在苏娇看来十分有灵性，因此从来也不曾关着它，有时候它会自己出去遛弯，等溜饿了就回来，苏娇他们也都习惯了。 小卓子说，阿喵今日又不见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可等苏娇去了淑妃娘娘那里的时候，顺容娘娘的宫女突然凶神恶煞地找上门来，说他们养的野猫抓伤了顺容娘娘的心肝宝贝。 “心肝宝贝？啥玩意儿？” “回大人，也是一只猫，在宫里很是有些名气，顺容娘娘宝贝的不行，曾有宫女在给它梳毛的时候弄疼了它，被顺容娘娘直接给杖毙了。” 苏娇的眉头皱起来，脚底加快了步伐，希望阿喵能机灵点…… “来人可说到底怎么伤的，伤在哪儿了？” “没说，只说是伤着了，可是大人，奴才觉着就阿喵那个体型，也不能够弄伤别的猫吧，顺容娘娘的猫奴才见过的，比阿喵能大许多倍，要说阿喵被伤着了还说得过去……” 没有亲眼见到苏娇总是不安心，她快速地来到御花园的鱼池边，吃惊地发现比她想象中更加热闹！ “三皇子殿下这是何意，这个丫头冲撞了我，三皇子莫不是还要护着她？” “顺容娘娘，薛姑娘不过是偶然路过，瞧见娘娘身边的人对一只幼猫追打，说了两句公道话罢了，算不得冲撞吧？” “我说是就是，那只野种弄伤了我的猫，我让人砸死它与旁人何干？” 苏娇脑子嗡的一下涨开，砸死谁？她那么可爱灵性的阿喵，谁要砸死它？ 还有三皇子和薛筱筱又怎么会在这里？ 苏娇来不及多想，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挨个儿请了安，苏娇看向顺容娘娘：“下官听说娘娘养的猫受了伤，不知它如何了？” 顺容娘娘瞧见了苏娇，眼睛眯了起来：“苏大人，听说那只野猫是苏大人带回京城的？呵，也难怪，从外面带进来的，不懂规矩也是正常，可这畜生居然敢伤了我的金珠，罪无可恕！” 顺容娘娘身后的一名宫女，抱着一只猫走了出来，苏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位顺容娘娘可真会取名字。 真是“金猪”啊。 一只毛色雪亮，膘肥体壮已经看不见脖子的胖猫躺在宫女的臂弯里，苏娇看到那宫女的手臂似乎有些在发抖。 苏娇沉住气，“娘娘的金猪伤哪儿了？” 宫女撩开金珠旺盛的毛，仔仔细细地扒拉了半天，自己都好像有点不确定伤哪儿了。 “奴婢听见金珠凄厉的叫了好几声，那只小猫快速地从金珠身边抛开，定是伤着了的。” “呵呵，那伤的可真重啊。” 苏娇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不知道下官的猫，如今在何处？” 一旁的薛筱筱轻轻扯了扯苏娇的衣袖，指着旁边一棵树，“那小猫在那儿蹲着呢。” 苏娇抬头，果然瞧见树杈上蹲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正在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苏娇：“……” 这真是……害她白担心一场！不过这才像是她的猫。 见阿喵安然无恙，苏娇的心放了下来，也有心思应付顺容娘娘了。 “苏大人可知道我的金珠有多贵重？这可是皇上赏赐给我的，如今你养的小畜生弄伤了它，我怎能就这样放过？苏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顺容娘娘笑得阴测测的，对于这个苏娇，她是耳闻已久，却极为不屑，也从不曾请她瞧过病，她根本瞧不上。 什么玩意也敢在宫里兴风作浪，皇上确实是年纪大了，居然被这种小妖精给迷住，还美其名曰当做晚辈一样疼宠？ 呸，谁信啊？ 顺容娘娘反正是不信，她本对苏娇不过只是无视，可皇上一纸诏书，让成年的皇子离京，顺容娘娘心态就崩了。 她膝下就一个儿子，虽然比不上萧离然和萧离渊，但她也是会暗中幻象，会不会有可能老天会眷顾到她，但这一道旨意下了，她的梦彻底就破了。 顺容娘娘哪里甘心，多方面打听，才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都是这个苏娇，非要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她，她的皇儿如何会远离京城，远离权势？ 顺容娘娘越是看苏娇越是不顺眼，虽然她在皇上身边做事，自己暂时动不了她，但弄死她身边一只小畜生膈应她一下也是能解些气的。 苏娇闻言，缓缓笑了一下：“回娘娘，下官介意。” 顺容娘娘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你说什么？” “下官说，娘娘想要弄死我的猫，下官介意。” 身边，萧离然发出了轻微的嗤笑声，苏娇在心里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大胆！” 顺容娘娘身边的太监上前一步，“你什么身份，怎敢在这里对娘娘不敬？莫说娘娘想要一只猫的命，就是娘娘想要你的命，那也是要得的！” “哦，那下官暂时还不能给，下官要留着命为皇上做事呢。” 顺容娘娘声音严厉：“你以为你搬出了皇上，我就会怕了？你敢拿皇上来压我？” “不敢不敢，娘娘误会了，下官哪里有这个胆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娘娘想要下官的命，也只能先等一等。” 苏娇面不改色，沉着应对。 开玩笑，进宫之后，她见得最多的妃嫔怕就是德妃娘娘了，在德妃娘娘那里，苏娇早锻炼出了铜墙铁壁的应对里，要让德妃娘娘知道她在别处吃了瘪，怕也是会不高兴的。 顺容娘娘被苏娇的态度激怒：“我今日就不信了，我贵为顺容，还不能弄死一只畜生，来人，给我用石头把那只小畜生砸下来，砸死！” 第382章 你也管不住 “娘娘三思，娘娘的金猪是皇上赏赐的，下官的阿喵，同样也是跟皇上要来的，皇上昨个儿还问起了它，娘娘若是当真砸死了它，皇上怕是会不高兴。” 顺容娘娘微楞，这只猫是皇上赐的？怎的她并不知晓？ 萧离渊这时开口：“确实如此，这只猫是七弟抓着送去了父皇那里，父皇见苏娇喜欢，就赏给了她，还特意找了人教她如何喂养。” 苏娇看了萧离渊一眼，他叫自己的名字叫的挺自然？ 薛筱筱站在苏娇身后，目光在萧离渊身上落一会儿，又在苏娇身上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垂下头。 听到这还是萧离然抓到的猫，顺容娘娘眼里的犹豫愈发强烈，谁不知道皇上近来对萧离然越发亲厚，极大的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若是可以，顺容娘娘并不想得罪他。 可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名宫女，“顺容娘娘，淑妃娘娘让奴婢过来问问，听闻娘娘的金珠受了伤，可需要让大夫看一看？”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金珠……并无大碍。” “若是并无大碍，淑妃娘娘方才还有几句话没来得及跟苏大人说，奴婢就先请大人过去。” 顺容脸色不大好看，却也不好说什么，她勾着阴阳怪气地笑容看向苏娇：“既是淑妃娘娘要见你，苏大人就别耽搁了。” 等她一走，自己偷偷让人弄死那只猫，谁敢说是她动的手？ 谁知苏娇福了福身子走到了树下：“阿喵，回去了。” 一直坐在树杈上舔毛的阿喵，迈着从容的步伐，爪子勾住树干，慢慢地往下跳，落地之后乖巧地蹲在苏娇鞋子旁边，小小的一团无害极了。 苏娇弯腰将阿喵抱起来，走到顺容娘娘面前时，宫女手中抱的金珠发出了威吓的声音，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阿喵依偎在苏娇的臂弯里，声音嗲嗲地叫了一声，“喵……” 甜甜软软，完全就是个小可爱。 苏娇：“……” 它到底对人家金猪做了什么，看把人家吓的。 “顺容娘娘，下官告退。” 顺容脸都绿了，方才那么多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能将这只猫逼下树，它在树上灵活的像一只猴子！这会儿装什么乖？一喊就下来，这么听话的？ 苏娇带着阿喵离开，走了一会儿，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停下脚步，朝着她福了福身子：“苏大人留步，奴婢该回去复命了。” 苏娇哪里还不明白淑妃娘娘是特意让人来帮自己解围，立刻道谢，“多谢淑妃娘娘。” 宫女离开后，苏娇远远瞧见萧离渊和薛筱筱也过来了。 “苏姐姐，你不是去了淑妃娘娘那里……” 薛筱筱见到了苏娇很是意外，蹦蹦跳跳地过来，开心地牵着她的衣袖。 苏娇朝着她笑了笑，又看向萧离渊：“方才多谢三皇子殿下。” “顺手罢了，不过我很好奇，怎么你养出来的东西，都是这么个奇怪的脾性？养只猫都能闯祸。” “三皇子也看见了，阿喵很乖的，它为什么会对顺容娘娘的猫动手，我也很奇怪。” “笑话，你的这只猫很乖？” 薛筱筱目光从萧离渊的笑容收回来，微微红着脸：“苏姐姐，这只阿喵……方才有人砸她的时候，它故意把树枝往下拨，还跳到人的头上，把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苏娇眯着眼睛看了阿喵一眼，阿喵像是回应她一般，嗲嗲地又叫了一声，“喵……” “它……年纪小，贪玩也是有的。” 萧离渊不屑地嗤笑出声，苏娇懒得理他，“不耽误三皇子，下官先告退。” 苏娇朝薛筱筱眨了眨眼睛，薛筱筱会意，心里微微有些遗憾，脸上带着笑意：“臣女也告退，三皇子万福。” “嗯，下一回再遇到这种事情，记得躲远一些，你可不是某些人，能说会道，又惯会狐假虎威，怎么都不会吃亏，你心性善良是好事，可在宫里，善良有时候，是大忌。” 薛筱筱没想到萧离渊会特意跟她说这些，脸颊越发红了，忙不迭地点头，“多、多谢三皇子殿下提醒。” 萧离渊乐了，这么容易看穿的吗？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苏娇一把将薛筱筱拉到自己身后。 “三皇子殿下，筱筱年纪小，脸皮薄，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与三皇子殿下身边那些女子不一样，三皇子发发善心，就别逗她了。” 萧离渊眉头微挑：“我何时逗她了，我不过是在教她该如何自保，再说，我身边哪些女子，你又知道？” 苏娇理直气壮：“反正总不会是筱筱这样的姑娘。” 萧离渊嗤笑出声，忽然往前凑了凑：“怎么着，我逗弄别的姑娘你不高兴？” “三皇子说笑了，三皇子人中龙凤，女子对您心生倾慕理所当然。”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浅淡，声音压低：“但筱筱不行。” 她眼里的警告无比清晰，毫不掩饰地让萧离渊明白自己的意思。 薛筱筱是个好姑娘，各种意义上的好，人美心善，天真烂漫，苏娇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 萧离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娇不好评论，可苏娇清楚地知道，萧离渊身边的女子并不少，他还不满足吗？还想调戏筱筱，美得他！ 萧离渊眼里起了玩味，缓缓站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你也管不住，这个道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他说完，朝着苏娇身后做了个手势，姿态潇洒地转身离开。 苏娇一回头，薛筱筱跟萧离渊招的手还举着呢。 “筱筱，你跟三皇子殿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今日怎么遇上的？” 薛筱筱的情绪很是兴奋，拉着苏娇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一双眼睛忽闪忽闪，亮的吓人。 她今日进宫，是受了阿箬公主的相请，她们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系变得很不错，时不时地就会见一见。 “阿箬公主有些事情，就让我在御花园里赏赏景，我一时贪看景色走岔了路，就遇上了顺容娘娘的事情。” 第383章 完犊子 薛筱筱低头看着苏娇膝头的阿喵：“苏姐姐，你这只小猫好厉害呢，我其实都看到了，是那只胖猫见到它想要咬它，它不但躲开了，还反击了，这么小一团，打的那只胖猫全无招架之力。” 阿喵打了个呵欠，在苏娇腿上转了两圈卧下，尾巴将自己给绕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那胖猫就叫了，把宫女太监都叫了来，阿喵见状不对，立刻就跑开，然后顺容娘娘就来了，知道她的胖猫被欺负，就让人用石头把爬到树上的阿喵给砸下来。” “明明是胖猫先动手的，为什么要砸小猫呢？我看不过眼，就想去帮它说几句话，可……” 薛筱筱咬了咬嘴唇，苏娇叹气，摸了摸她的头：“方才三皇子说的也对，这件事你是有些冒失，顺容娘娘正在气头上，又没办法抓住阿喵撒气，你这时候出现，她自然是要冲着你发脾气的，吃亏了没有？” 薛筱筱摇了摇头，苏娇肉眼可见她的脸又红了。 “原本，顺容娘娘是想要教训我，可后来……后来三皇子殿下出现了，他帮了我，所以我没事。” 薛筱筱的声音轻不可闻，苏娇仰天长叹，这也太明显了！ “筱筱啊，你怎么会喜欢三皇子殿下的？” 薛筱筱顿时着急着想否认：“我、我没有……” “你就差在脸上写，‘我喜欢三皇子’几个字，还说没有？你觉得旁人看不出来吗？” 薛筱筱连眼底都快染上了红色，支支吾吾，急得满头大汗。 苏娇头疼：“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 薛筱筱的声音比蚂蚁还小：“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其实，很好的……” 妈的萧离渊是不是给薛筱筱下降头了？他很好？他哪里很好了？ “筱筱，你得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三皇子殿下虽然是长得好看，可他就只有那一张脸可看，他为人你清楚吗？他做过什么事情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草率地喜欢上他了？” 薛筱筱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苏娇不敢说的太重，她担心薛筱筱听不进去，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性子再绵软，涉及到自己心上人都是会不理智的。 她打算放软了口气再劝两句，就见薛筱筱抬起了头：“苏姐姐，你说的很有道理，有关于三皇子的一切，我都了解甚少，可我觉得，三皇子其实并不是个坏人。” “我与三皇子只见过几次面，他愿意跟我说话，愿意帮我解围，我也知道，是因为苏姐姐的缘故，三皇子殿下才会注意到我，我从没想过会与三皇子殿下有什么，我就是，就是想多看看他，多跟他说两句话，我就满足了。” 完了。 苏娇下心里绝望。 完犊子。 薛筱筱这已经纯粹是个小迷妹的状态，她就是再跟她科普萧离渊的阴险毒辣，她怕是也听不进去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这么想跟他接近？” 薛筱筱小脸红红，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与三皇子殿下不会有可能，我也从未奢想过，我只要偶尔能见到他就好。” “放屁，明明是他配不上你，你别犯傻啊，你如今的想法还算好，只远观就成，薛老定然会为你选一门得体又合适的亲事，你是薛老的孙女儿，自有光明的前程等着。” 苏娇气的不行，但筱筱都说的这么卑微了，她能怎么办？她或许，只能从萧离渊那里截断源头？ …… 阿喵的事情过后，苏娇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顺容娘娘身上，整日愁眉苦脸，在想着薛筱筱的事儿。 “那孩子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就这么遇人不淑呢？之前那个贺雅儿也是，如今三皇子又是，她这什么体质？” 秀巧给苏娇端来了一碗甜汤：“姑娘，薛姑娘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是正常，三皇子殿下又生的一表人才，在薛姑娘面前笑一笑，说两句好听的，薛姑娘自然会动心。” “有什么好动心的！也就筱筱单纯，看不出他笑容底下的不安好心！” “姑娘别急啊，你先喝汤，一会儿该凉了。” 苏娇端着碗咕咚咕咚地喝掉，还以为自己到离宫之前，都能逍遥舒坦，这让她还如何舒坦的起来？ “姑娘也不必太担心，哪个小姑娘心里，没有过一两个偷偷倾慕的人？等她们年岁大了，嫁了人了，这种心思也就淡了，薛姑娘是薛老十分重视的孙女，就是薛老，也不会让她与三皇子有什么关系的。”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瞧着三皇子那副样子，心里气不顺。” 秀巧说的这些，苏娇怎么会想不到？萧离渊就是故意的，筱筱对他来说，不过随手一撩，也不费事儿，可对筱筱来说，萧离渊的存在，可以占满她的心思。 就那不怀好意的人，凭什么占据筱筱的心？ 气死她了！ “大人，外面有人给您送了东西。” 小宫女端着个托盘走到苏娇面前，苏娇好奇地伸头去看，托盘里放了一只玉色的酒壶，和一个荷叶包。 她顿时呼吸就有些不对劲，她都不用过去细看，就知道酒壶里装的，定然是桃花雪，荷叶包包的，定然是城南宋氏烧鸡。 这是她发现的美味搭档，一口鲜嫩多汁的烧鸡，一口清甜的桃花雪，逍遥似神仙。 “是……谁送来的？” 苏娇根本不用问，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七皇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说知道大人今日没有差事在身，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苏娇：“……” 可以的，连自己今日没事儿都打听好了。 “七皇子还说，烧鸡是他买了就立刻进宫给你送过来，让大人一定要趁热吃，滋味才最好。” “我知道了，放下吧。” 小宫女放下托盘退开，苏娇盯着那两样东西，盯得目不转睛。 秀巧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问：“姑娘不吃吗？” “……吃！” 苏娇说得咬牙切齿：“唯美食不可辜负，七皇子好心送来的东西，怎能浪费？” 有什么问题，等她吃痛快了再说！ 第384章 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萧离然是真的很了解苏娇，她这样的品级，在宫里的膳食也不会有多好，虽然她会三五不时地拿银子开小灶，又或者得了皇上的赏赐打个牙祭，但她心里还是会惦记宫外的美味。 桃花雪配宋氏烧鸡，是苏娇想的最多的东西，有时候想的紧了，她也会花银子让膳房做烧鸡来吃，但总不是那个味道。 苏娇将手洗干净，徒手将烧鸡撕开，鸡肉中渗出一层肉汁，流的荷叶上到处都是。 她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鸡肉酥嫩入味，唇齿生香，再喝一口桃花雪，苏娇都要醉了。 “我可真喜欢萧大人啊……” “啪”，秀巧手里的茶盏掉落在桌上，她慌忙拿起来，让周围伺候的人先都出去。 秀巧将桌上散落的茶水擦干净，在苏娇身边坐下，伸手提起酒壶摇了摇，还是满的啊，没喝多少啊。 “姑娘，这里是宫里，一句话被有心人听见，能拆出十种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感激萧大人心细，可旁人若是听见你方才的话，还以为你是、是真的喜欢萧大人呢。” 苏娇看了她一眼，往秀巧手里塞了一只烧鸡腿：“趁热吃，一会儿凉了滋味减半，那不是可惜了萧大人的一番心意。” 秀巧听话地咬了一小口，又听见苏娇说：“他们那样想也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 秀巧：“……” 她慌忙地想将鸡肉吞下去，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苏娇好笑地给她递过去一个杯子：“也不用吃的这么急，没人跟你抢。” 秀巧拿起杯子就喝，喝到口中才发现不是水，是酒。 她的眼泪终于是没忍住…… 等秀巧好不容易缓过了劲，脑子里开始重新震撼起来。 “姑娘，您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方才说的，哪句话？” “就是，就是你说，你……你……” 苏娇看秀巧着急慌乱的样子，咯咯咯地笑出声音：“我说，我很喜欢萧大人这句话？” “姑娘说就是这个意思，那……” “嗯，我很喜欢萧大人，这事儿，我也跟他说过了。” “什么时候？” “上一回出宫的时候，在那个巷子里。” 秀巧恍然大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姑娘当时脸那么红，还说是巷子里闷的，我就觉得奇怪，明明一点都不闷。” 苏娇觉得秀巧现在的模样特别可爱，或许也是喝了酒的关系，脸颊红红的。 “萧大人也知道了？那萧大人有什么反应吗？” 苏娇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面前的酒菜，“这不就是他的反应。” 秀巧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紧张起来，“姑娘，那你和萧大人不就是两情相悦？那萧大人是不是要娶你呀，那……” 苏娇将鸡腿塞到秀巧的嘴里：“哪儿有这么简单，先吃东西吧。” 秀巧食不知味，满脑子想的都是苏娇和萧离然的事情，姑娘从前说不打算成亲，说她不会遇到喜欢的人，可这不就遇上了吗？ 萧大人也对姑娘一往情深的样子，他应该会对姑娘好的，那、那就真的太好了！ 萧大人也没娶妻，姑娘嫁过去之后，肯定就是正妻，没准，萧大人往后真能继承大统，那姑娘就是…… 秀巧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被鸡肉给噎住了，赶忙捶了捶心口，拿起一杯水灌下去。 她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怎么姑娘表现的这么淡定呢？知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姑娘怎么一点儿没有朝思暮想的感觉呢？ 秀巧偷偷观察苏娇，发现她家姑娘，吃的很专心。 一口肉，一口酒，苏娇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像是在细心品味。 秀巧也不打扰她，想着这可是萧离然送来的东西，姑娘会如此用心地享受也是正常。 等苏娇终于吃完了，秀巧端了水来给她洗手。 “姑娘，你跟萧大人到底……” “我跟萧大人？我跟萧大人能有什么？” 秀巧又惊了：“不是，姑娘方才不是说，你喜欢萧大人吗？那会儿姑娘还没有喝酒呢。” “哦，这事儿啊，对啊，我是说了，我挺喜欢萧大人的。” “那……” “那又如何，也就是喜欢而已，我喜欢他，就得跟他发生点什么啊？” 苏娇笑着拿巾子擦干净手，在秀巧愣愣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喜欢是一种情绪，不是生存必不可少的东西，巧儿啊，你往后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有了喜欢的人，不都是想跟他在一起，长长久久不分离的吗？” 秀巧无法理解，她所知道的喜欢，都是这样的呀，喜欢一个人，难道还能跟原来一样吗？ 方才喝了桃花雪，苏娇这会儿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她坐到窗边，趴在窗台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走动的宫女。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阵清浅的药草的香气。 “有了喜欢的人，是很想要长长久久在一起，那样的话，一定很有趣……” 天空被宫墙院落割裂成不规则的形状，苏娇忽然想起了在狩猎营地看到的天空，完完整整的一大片，广阔无垠，蔓延到地平线上，令人的呼吸都变得自在顺畅。 “可是啊，若是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有期待。” 秀巧走过来：“姑娘，你从前说这世上不会有你喜欢的人，秀巧明白，姑娘那么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可如今，萧大人对姑娘真心诚意，姑娘也喜欢他，那还有什么不能期待的？” 苏娇笑起来：“你忘啦，我想要的，是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人，不会有别的女人，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不可以，你觉得萧大人能做到吗？” 秀巧心里咯噔一下，她就怕姑娘说到这个。 她不是没听姑娘说起过这个，秀巧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觉得，天底下能符合姑娘这项条件的男子，真的有吗？ 就算，就算萧大人对姑娘一心一意，不肯纳妾，旁人会怎么说？他们定会说姑娘善妒，定会用最卑劣的想法揣度姑娘，到时候不论是萧大人还是姑娘，都不会好过。 第385章 还挺有趣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往家里纳一两个妾室，堵住所有人的嘴。 有时候人活着，多的是身不由己，哪里能事事顺心？ 秀巧想了想，打算好好劝一劝苏娇：“姑娘……” 苏娇冷不丁朝着她笑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没那个必要，我还是从前的态度，不管我是不是喜欢上了萧离然，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要求。” “巧儿啊，正因为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对我产生影响，我才更不愿意妥协，我不能让自己落入情不自禁的境地，再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痛心疾首，我不允许自己活成那样，你明白吗？” 苏娇朝着秀巧竖起一根手指，她想安静一会儿。 她将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背上，慢慢地闭上眼睛，谁都不能剥夺她最后的骄傲，谁都不行…… …… 那一个下午，苏娇再也没提起过，第二日的时候，她恢复如初，精神抖擞。 “阿喵啊，最近你就别再往外跑了知道吗？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就安分点在院子里待着，等往后你主子功成身退，去了外面买个大宅子，你想怎么撒野怎么撒野，明白了吗？” “喵～” 阿喵叫了一声，从苏娇的膝盖上跳下去，迈着优雅的步子在院子里散步。 苏娇越看越喜欢，“真是有灵气，巧儿啊，你还记得它当初刚被捉住的样子吗？啧，我都要不记得了。” “当初阿喵是七皇子殿下捉回来的。” 苏娇：“……” 咱能好好说话，不提萧离然成不成？ “苏大人，顺容娘娘让人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娘娘的身子有些不舒服。” 苏娇勾起嘴角：“呵呵呵，这位顺容娘娘前两日瞧着还中气十足，这就忽然不舒服了？” 秀巧有点紧张：“姑娘，咱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娘娘身子不适，请我去诊治那是给我脸面，我如何能拂了娘娘的美意？” “可是……姑娘不是说一会儿得去德妃娘娘那里？” “哎，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去给德妃娘娘陪个不是，谁让我得罪了顺容娘娘，不敢违抗她的话呢。” 苏娇语气满是无奈，可她的脸上，笑容却没有落下去过。 顺容娘娘对苏娇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她让人守在苏娇住处的附近，若是瞧见了那只猫，就立刻弄死，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别让人发现。 可那猫就跟成精了一样，据说之前天天出来溜达转悠，这几日却不见踪影。 顺容娘娘心里的气越发不顺，越想越上火，干脆让人将苏娇叫过来，自己是顺容，对付苏娇一个大夫，总能找到刁难她的理由！ 苏娇去妃嫔娘娘那里问诊的时候，都会拎上她的药箱，不过这一次她没拎，空着手去的。 秀巧还以为她忘记了：“姑娘，药箱不带上吗？” 苏娇扭头甜笑：“不带，重。” 等到了顺容娘娘宫外，秀巧才明白姑娘是什么意思，宫女说顺容娘娘正在处理一些事情，让她们在外面候着。 候了一刻钟也没人出来问一声，秀巧压低了声音：“姑娘，顺容娘娘就是在刁难你呀。” “不然呢？幸好没有带药箱，是不是？” “姑娘明智。” 苏娇呵呵呵，哪里是她明智，这种手段，德妃娘娘那儿早就用烂了，她如今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些娘娘们是什么意思。 顺容娘娘大概是气坏了，一个时辰过去也没让苏娇进去，苏娇也不急，带着秀巧早找了个避风又不晒的地方歇着，顺容娘娘的宫女过来呵斥，她只当听不见，她又不是没好好地等着。 “哟，这里还挺热闹。” 苏娇垂着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痕，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惊愕。 “德妃娘娘万福。” “苏大人在这儿做什么呢？” “顺容娘娘身子不适，吩咐下官来给她诊治。” “呵，你被晾在这儿的时间也不短吧？怎么在本宫那里能说会道，不肯吃亏的，在这里倒是老实的如鹌鹑一样？” 苏娇尴尬地笑笑：“娘娘，下官人微言轻，顺容娘娘有些事情耽搁了，下官也只能等着。” 德妃瞪了她一眼：“没出息！” 说完便抬着头，趾高气昂地往里走，连通报都不需要。 秀巧不明所以：“姑娘，德妃娘娘怎么会来这里？” 苏娇收起无奈的表情：“德妃娘娘在宫里地位超然，说一不二，什么东西她都是要独一份儿，任何人都不能去动她的东西。” “所以？” “所以，她能欺负的人，她约莫是不允许也有别人来欺负的，啧，还挺有趣。” 秀巧：“……” 哪里有趣了！ 姑娘口中被能被德妃娘娘欺负的人，不就是姑娘自己吗！ …… 德妃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顺容娘娘的屋子，顺容娘娘对德妃很是畏惧，这一位可不是什么好惹的，皇上又纵着，她在后宫横行霸道都不敢有人说什么。 “德妃娘娘怎么会来嫔妾这里，嫔妾也没能好好迎接，实在惭愧。” 德妃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几圈儿，看的顺容娘娘心里起毛。 “本宫听闻妹妹病了，特意过来看一看，怎的瞧着妹妹气色尚好，并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顺容娘娘顺势掩着嘴咳了两声：“嫔妾是有些受了风寒，只并不是大事，惊扰了德妃娘娘是嫔妾的不是。” “受了风寒？那可得当心着些，本宫在外面瞧见了苏大人，妹妹让她瞧过了？” “尚未，嫔妾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 “哦？那这会儿可完事儿了？我这来一趟也不容易，赶紧让苏大人给你瞧一瞧，我也能放心。” 德妃压根儿不理会顺容娘娘的意思，直接让人出去将苏娇叫进来。 苏娇很快出现，给德妃和顺容娘娘请安。 德妃脸上笑容阴阳怪气：“起来吧，还不赶紧给顺容娘娘看看？耽搁了病情，你担当得起吗？” 第386章 先留着吧 “是。” 苏娇一脸微笑地来到顺容娘娘身边，顺容看见她就讨厌，原本想了不少刁难她的法子，这会儿碍于德妃娘娘在不好使出来，让她心里十分不痛快。 苏娇给顺容娘娘诊了脉，没什么大问题，心气不顺罢了。 德妃在旁边坐着：“如何了？” “顺容娘娘脉象悬涩，心血瘀阻，心火旺盛，导致肝气郁结，会有胸闷憋气，胸胁胀痛等症状，下官开一道龙胆泻肝汤，服用几贴应是会有效。” 德妃娘娘玩弄着自己染成了绯色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方才顺容跟本宫说，她是着了风寒，怎么与苏大人说的并不一样？” “是吗？” 苏娇困惑地看了顺容娘娘一眼，顺容轻蔑地笑了一下：“听说苏大人医术不凡，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苏娇好脾气地笑笑：“那娘娘可否容下官再诊察一次？” 顺容娘娘刚想拒绝，就听见德妃说：“也好，关系到你的身子，切不可大意，苏娇，这一次你可得认真一些。” “娘娘放心，下官定然全力以赴。” 顺容只得让苏娇再次诊断，这一次苏娇直接顺着她的意思，说她着了风寒。 “风邪入侵容易引起许多病症，若到了那一步，娘娘怕是要吃大苦头，下官擅针灸，见效快，请容下官给娘娘施针吧。” “不必了。” 顺容娘娘立刻拒绝：“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喝药就成，不需要施针。” 苏娇苦口婆心：“顺容娘娘，下官是大夫，自然知道什么是最适合娘娘的，娘娘如此讳疾忌医，可不好。” “我说不必就是不必。” “这是怎么了？妹妹将苏大人请过来，却又不听她的去医治，妹妹这是何意呀？” 德妃娘娘笑眯眯地看着顺容，顺容脸色僵了一下：“德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只是觉得……” “你觉得？你若是能够自己觉得，还用得着请大夫？苏大人是给皇上调养身子的人，她的医术皇上都认可，妹妹的身子莫非比皇上更金贵？” 顺容娘娘立刻跪下：“嫔妾不敢，嫔妾不敢。” “既然妹妹不信任苏大人，又何苦让人相请？罢了，本宫也是多管闲事。” “是嫔妾不是，德妃娘娘赎罪，嫔妾绝无这样的想法，嫔妾是相信苏大人的医术的。” 苏娇顿时满脸的欣喜：“下官多谢娘娘看重，那下官这就给娘娘施针，娘娘莫怕，不疼的。” 她眯着眼睛，笑得纯真灿烂，德妃瞧见在心里冷哼一声，小狐狸。 苏娇给顺容娘娘施完了针，顺容娘娘的气色……比方才更差了，纯粹是疼出来的。 苏娇自然不会真的伤害她，可让顺容娘娘吃些苦头还是必须的，否则今日的情况，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 德妃娘娘方才坐在外面都能听见里面的痛呼声，心里对苏娇是越发感叹，她可真是能下得了手，这丫头是不是当真天不怕地不怕？ “行了，妹妹好好养着吧，既然苏大人也没事儿了，那就跟本宫走一趟，为了来妹妹这里，苏大人可是推了本宫的相请。” 顺容娘娘心头大震，她就说，自己跟德妃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忽然来她这里，原来是因为苏娇！ 这个苏娇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在皇上面前吃得开，还能让德妃娘娘护着她？这比皇上看重她更加不可思议。 谁都知道德妃娘娘最是见不惯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尤其是整日往皇上面前凑的，怎么这个苏娇就这么特别呢？ 苏娇给顺容娘娘行礼告退，往后，顺容娘娘怕是不会轻易找自己麻烦了。 …… 离开了顺容娘娘的宫殿，德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娇：“今日的事情，你要怎么谢我？” “娘娘指的是……” “我若不来，你还不知道要在外面站多久，顺容娘娘的脾气可不大好。” “下官身份低微，顺容娘娘若是想要刁难下官，下官也只能受着，不过在太阳下多站一会儿，也算不得什么。” 苏娇低声说：“下官在娘娘那里也站过的。” 德妃：“……” “你这是拿本宫跟顺容相比？” “不不不，娘娘比顺容娘娘要更雍容华贵，美丽动人，谁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德妃眯着眼睛看着苏娇巧舌如簧的样子，觉得要不把她舌头给拔了吧，省的一天到晚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了刺耳。 德妃这会儿也没了要拿她逗趣的兴致，多看她一眼都嫌烦，“还不赶紧滚？要本宫亲自送你离开吗？” 苏娇求之不得，给德妃行礼之后，忽然朝着她笑了一下。 “下官多谢娘娘相助，下官说娘娘美丽动人，是真心的。” 苏娇带着秀巧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德妃盯着她离开的身影好半天儿，嗤笑了一声：“果然是个油嘴滑舌的东西，这条舌头，就先留着吧。” …… 薛筱筱出宫之后，将在宫里遇到的事情说给了母亲听。 薛夫人听完脸上有些担忧：“筱筱，你怎么这么大意，得罪了顺容娘娘，万一往后有什么事情，你会吃亏的呀。” “可我只是看不过眼罢了，即便她是顺容娘娘，也得讲道理的。” “你这孩子，宫里的事情你还不懂，生活在那道宫墙里，有时候道理是最不重要的，幸而你这次有惊无险，暂时你就别去宫里了，若公主殿下再相请，你找些理由先推了。” 薛筱筱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遗憾，不能进宫，她见到萧离渊的机会，就更少了…… 薛夫人提心吊胆，生怕顺容娘娘会记恨上薛筱筱，进而找机会为难他们薛家，可平安过了许久，也不曾有任何的动静，莫非顺容娘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薛夫人的心渐渐放下，薛筱筱不用一直待在家里，又可以出府玩去了。 她还是很 第387章 当不得真 久仁见到了薛筱筱，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关于苏娇的。 “苏姐姐在宫里还好吗？萧大人有时候会来告诉我姐姐的情况，可我总觉得姐姐在宫里过得再好，她也不会多开心。” 久仁脸色黯然地垂眸，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保护姐姐，让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薛筱筱摸了摸他的头：“你别多想，我这次见着了苏姐姐，她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苏姐姐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她会照顾好自己，你只要也照顾好自己，别让她太担心就好啦。” “我知道，我不会让姐姐担心的。” 见一线堂一切都好，薛筱筱才放心地离开。 作为薛家的姑娘，薛筱筱收到的邀约并不少，但她如今很少愿意去应付。 自己刚变漂亮那会儿，她收到了邀约的帖子别提有多高兴了，只要有人请她就去，她觉得那是别人对她的认可。 可是后来，在苏娇身边待的时间长了，薛筱筱才慢慢地察觉，对自己的认可，并不需要别人来做，自己对自己认可就足够了。 于是现在，薛筱筱不再频繁赴宴，她只会去她愿意去的宴请，只想做她愿意做的事情。 薛筱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忽儿看到红彤彤的冰糖果子买两串，一忽儿看到精巧别致的面具买两个，走着走着，一辆马车忽然横到了她面前。 薛筱筱收住脚步，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抓着一个白色描了红边的狐狸面具，呆呆地看着车帘掀开，从车上跳下来一个身影。 萧离渊噙着笑容看着薛筱筱，小丫头似乎看傻了，红艳艳的嘴无意识地张开，上面还带着冰糖渍，看上去……有点甜。 萧离渊的笑容加深：“一阵子不见，不认得我了？” 薛筱筱陡然反应过来，瓷白的小脸刷的就红了，“三、三皇子殿下。” “嘘……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薛筱筱哪里有不肯的，她脸通红地跟着萧离渊进了一个茶楼，要了一间雅致的茶室。 小二送上茶水和糕点，萧离渊笑着让她试试，“这家茶楼我算是常来，糕点做的尤其别致，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薛筱筱动作僵硬地拿了一块放在口中，眼睛忽然一亮，笑容自然了一些：“确实好吃。” “我猜你就喜欢吃甜的，这些应该都很合你的口味。” 薛筱筱的脸又爆红，三皇子殿下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她的心脏跳动的飞快，她都生怕萧离渊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薛筱筱也不好意思多吃，只吃了两块便放了下来：“三皇子殿下今日没有事务要忙吗？” “嗯，忙完了，回去的路上无意间瞧见了薛姑娘，看你手里的冰糖葫芦似乎很好吃的样子，因此停车想跟你打听一下。” 薛筱筱抬眼便撞上萧离渊笑意盎然的漂亮眼眸，顿时只觉得魂都不是自己的了，她茫然地张了张嘴，忽然说：“那糖葫芦，就、就在刚刚……” “呵呵，我逗你的。” 萧离渊轻声打断了她：“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跟薛姑娘说上话罢了。” 薛筱筱：“……” 她瞬间想起了苏娇跟她说的话，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与萧离渊之间的差距，她不想作妾，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薛家的姑娘，是绝不可能给人作妾的，所以她和萧离渊，注定没有可能。 薛筱筱明明知道，她明明心底清楚，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沦陷。 只不过跟萧离渊在茶楼里喝了一会儿茶，薛筱筱的心，就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 回到家里，她患得患失的样子，薛夫人哪里猜不到，便私底下去问了薛筱筱身边的丫头，问她今日都遇见了什么人。 “谁？三皇子殿下？” 薛夫人不敢相信，眼睛俱是惊诧：“怎么会、怎么会是三皇子，筱筱这丫头……” 她选谁不好，居然被三皇子殿下迷了魂一样，这…… 薛夫人当机立断地去找薛筱筱谈一谈，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筱筱，娘知道你也大了，你这个年岁，已经可以相看人家，前些日子你祖父还跟我提起这件事，娘会给你找一家门当户对，性情合适的。” 薛筱筱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犹豫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喃喃地说：“娘，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还想多陪陪娘……” “傻丫头，女子到了年岁都是要嫁人的，你难道还信不过你娘和你祖父的眼光，必不会委屈了你。” “娘，我就是不想那么早嫁人。” “那你想什么？你难道真的在想三皇子殿下？” 薛筱筱脸色刷白，嘴唇微微颤抖：“娘，我不是……” 看着薛筱筱吓坏的样子，薛夫人心里也心疼，又缓了语气，“娘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不会做出让娘失望的事情，娘只是想告诉你，筱筱，你今日若喜欢上京城随便哪家男子，娘都会设法为你争取一下，咱们薛家的姑娘，嫁到哪家都配得上，可是三皇子殿下不行。” “娘……” “他不行，我们薛家向来中立，从来只效忠于皇上这是其一，三皇子殿下已经有了正妻，薛家的姑娘不能为妾这是其二，皇家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需要步步为营，娘不舍得你后半辈子过得辛苦这是其三。” “筱筱，娘知道喜欢这件事不能强求，娘曾经也有过倾慕之人，可喜欢归喜欢，当不得真的。” 薛筱筱的眸色暗淡，她想起今日在茶楼里，萧离渊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回想起来，只觉得舌尖都是甜的，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令人沉沦。 可所有人都跟她说，这是不行的。 “娘，我知道了。” 薛筱筱声音低微，薛夫人心疼地抱住她：“筱筱最是懂事了，等你到了娘这么大，就知道娘都是为了你好。” 为人妾室，是最卑微，最痛苦的。 …… 第388章 有没有什么表示 苏娇在宫里安分了一阵子，顺容娘娘果然没有再来找她麻烦，德妃娘娘也跟转了性一样，没有再频繁地以刁难她为乐趣。 苏娇逍遥了一阵子，觉得自己是时来运转了。 不过也有让她烦恼的事情，萧离然时不时地会给她送东西来，且送的明目张胆，并不避讳旁人，有时候苏娇都觉得皇上是知道的，可皇上并没有跟她提过，她也不好自己跑去皇上面前辩解。 “萧大人到底想怎么样？” 苏娇捉摸不透，他觉得这样自己就会妥协吗？虽然收到礼物是挺高兴，可苏娇一边高兴一边纠结，滋味着实不好受。 她思忖着还是得找机会跟萧离然当面说清楚，否则长此以往，她觉得会不好收拾。 苏娇还没有想要该如何跟萧离然见面，冷不丁两人就直接见着了。 “萧大人。” “苏娇，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 苏娇看到萧离然脸上的表情，当即收拾好情绪，“萧大人请说。” “薛老的孙女薛筱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昨日有人上门提亲了。” “真的？” 苏娇睁大眼睛，“是哪家公子？人品可好？不对，应该问薛老可应下了？若是薛老应下了，那就不会有不好的。” 苏娇就说嘛，薛家也该是时候给薛筱筱相看人家，等她成了亲，自然不会再对萧离渊有念想。 萧离然轻轻摇了摇头：“薛老没有应下，可这事儿不是薛老不想应，就可以的，提亲的人，是萧离渊。” “你说什么？” 苏娇的声音骤然提高，“怎么会是他？他想干什么？他以为薛家是什么好欺负的吗？” “你先别激动，按着常理来说，萧离渊想要娶薛家的姑娘做侧妃是合乎情理的，只是……” “谁要做他的侧妃？薛老拒绝得好！” 萧离然失笑：“薛老是拒绝了，可是萧离渊似乎并没有放弃，并且薛姑娘，似乎有些动心。” 苏娇：“……” 失算了，没想到萧离渊竟然这么不要脸！ 筱筱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一旦喜欢上了，定会迷失自我，可萧离渊哪里是良配！ “萧大人，你能帮我给筱筱带个话吗？我想见见她，我不希望她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今天来就是这个意思，我会帮你把话带到。” “多谢萧大人。” 萧离然眯笑了起来：“既然要感谢，你可有什么表示？” 苏娇看到萧离然的笑容，心口也扑通扑通地跳，跳的她心烦意燥。 喜欢这种东西，连她都克制不住，也难怪薛筱筱会不理智，就好像现在，萧离然跟她笑一笑，她心里就在土拨鼠无声呐喊，太好看了，太帅了，她喜欢的人怎么能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好？ 可苏娇还要抑制住自己宣泄的本能，在脸上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 “萧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表示？” “唔……我这个香囊用的有点旧了，里面的药草的气味也淡了，你给我重新做一个吧。” 苏娇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萧离然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比如……亲亲咳什么的。 苏娇一边在心里抽打自己，一边继续云淡风轻地应下：“这简单，我给萧大人配一个更加管用的香囊，保准你喜欢。” “我记得这个旧的香囊是秀巧绣的，这一次，你可能亲手给我做一个？” 苏娇：“……” 这个就…… 她讪笑出声：“萧大人应该知道我做绣活是个什么德行，我做出来的香囊，怕是根本就带不出去。” “无妨，你做成什么样，我都会好好珍惜。” “！！” 苏娇心里的土拨鼠又在叫了！ 太勾人了，用这张脸，这个语气，这个笑容说这样的话，就是在犯罪！ 苏娇微微低头，手不自觉地勾了勾小手指：“那……那我试试吧，不过萧大人也别太期待，我的绣功实在不能见人。” “我很期待。” …… 苏娇在萧离然离开后许久都没调整好气息，脑子里一旦回想起萧离然的表情，她就控制不住脸发热，热乎乎的。 “我真是，怎么就应下了呢？” 苏娇有些懊恼，萧离然也给她下降头了吧？连这种要求她都应下了，喜欢这种东西，果然很可怕。 既然答应了，苏娇就不会说话不算数，等着薛筱筱来找她的日子里，苏娇开始做香囊。 原本她想着，自己的手艺就在这儿了，随便做一个就行，反正只要做了就不算食言。 可真的开始动手，苏娇忍不住又想，以萧离然的性子，自己哪怕就用个破布裹一裹，他没准儿也会真的戴出去，那到时候丢人的可就是他了。 “好烦啊……” 苏娇一边抱怨，一边精心地画了一个花样子出来，是一只……卧着的小猫。 虽然苏娇绣活不行，但她画画还是很不错的，寥寥几笔，小猫慵懒散漫的形象跃然而出。 “姑娘，你画的莫非是阿喵？” “……嗯。” “阿喵是萧大人送给你的，你又做一个阿喵的香囊送给他……” 苏娇转头，瞧见秀巧捂着嘴巴，眼睛晶晶亮的样子，顿时觉得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别啊，我不说了，姑娘画的这么好看，而且这个绣起来不难呢，姑娘一定能绣得很好。” “真的？” “真的真的，姑娘你看啊，你要从这里开始……” 秀巧无比耐心地指导苏娇绣香囊，唯恐苏娇觉得麻烦不乐意，姑娘对喜欢做的事情，能够不眠不休，可若是她不感兴趣的，她的耐性真的不大好…… 不过秀巧没想到的是，虽然姑娘在绣香囊的过程中，大多数时间都是皱着眉头，但一直到快绣好了，她都没有说过要放弃的话，一次也没有。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 苏娇洋洋得意，秀巧在一旁欲言又止，算了，姑娘能坚持绣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就算跟她原来画的阿喵天差地别也没什么 那香囊……若是不告诉别人，别人很难看出那是一只猫。 第389章 爱咋咋地 苏娇显然也不能太自欺欺人，闭着眼睛夸了自己一番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然后自暴自弃。 “……反正我说过我就这点本事，这已经是极限了，爱咋咋地。” “姑娘，萧大人一定会很喜欢的。” 苏娇将自己的阿喵香囊递到秀巧眼皮子底下，又随手拿了一个宫中的绣女绣的放在一块儿：“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秀巧：“……” “姑娘，香囊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是你亲手调制的熏香，天底下独一无二，萧大人哪里是那等肤浅之人？你说是不是？” 苏娇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秀巧寻思着该怎么安抚她的时候，听见苏娇说：“这都几天了？筱筱那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薛筱筱和萧离渊的事情，一直在苏娇的心底挥之不去，她相信薛老不会糊涂，可薛筱筱这丫头，情窦初开，苏娇生怕她钻牛角尖。 虽然萧离然答应了帮她传话，但这么久了苏娇也没等到薛筱筱进宫来见她，萧离然应下的事情从不会食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筱筱不想见她。 “姑娘，薛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况且还有薛夫人和薛老，他们不会任由薛姑娘犯傻，您也别太担心。” “我是怕她想左了，萧离渊是因为我才会去接近薛筱筱，她自己跟我说她也知道，可她依然犹豫了，并且不愿意来见我……” 苏娇闭了闭眼睛，将香囊放到一旁，“她若是当真鬼迷心窍执意想要嫁给萧离渊，往后定然会后悔，到那时，我与她，只能渐行渐远。” “姑娘……” 秀巧看着苏娇疲惫的神情心里有些心疼，姑娘是真的很喜欢薛姑娘，把她当妹妹来疼，若是薛姑娘往后因为三皇子殿下恨上了姑娘，姑娘一定会伤心的。 …… 薛家的气氛，比苏娇这里好不了多少。 薛夫人就跟常住在薛筱筱的那里一样，一说话就唉声叹气：“你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当真要去做三皇子的侧妃？说是侧妃，也就是个妾室，筱筱，娘从前跟你说的那些，难道你都忘到脑后了？” 薛筱筱抱着一个软枕不说话，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这样，不吭声，不说话，能让人急死。 “我说你这丫头倒是说说话呀！你祖父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他往日那么疼你，你忍心要让他老人家伤心？” 提到薛老，薛筱筱的眼睛里有了波动，她嘴唇轻动：“祖父……他还好吗？” “能好吗？三皇子特意去找了他，说与你两情相悦，你祖父险些晕过去！” 薛筱筱猛地抬头：“那祖父现在呢？” 薛夫人知道筱筱是个孝顺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若当真担心他，便不要再犹豫了，你祖父被三皇子激的与他打了赌，说薛家的姑娘绝不会答应此事，如今如何决定都在你手里，你却犹豫不决，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薛筱筱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泪水，贝齿将嘴唇咬得雪白。 “你呀……” 薛夫人到底是心疼她的，忍不住搂住她的身子：“娘知道，这是你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这种感觉，娘也体会过，如今能有机会嫁给喜欢的人，对你来说有多大的诱惑。” “可是筱筱，你是喜欢三皇子，可三皇子对你呢？喜欢这种东西，光靠一个人，是维持不下去的，你因为喜欢他便不顾一切地嫁给他，你能够得到同样的喜欢和尊重吗？三皇子有正妻，有侧妃，你越是喜欢他，往后看见他跟别的女子在一起，就越是会痛苦，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娘……” 薛筱筱在薛夫人怀里哭出声，可她真的不甘心啊。 本以为自己跟三皇子殿下永远都不会有可能，却忽然得知他上门提亲，他想要娶自己为侧妃。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薛筱筱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能够飞到天上去，老天竟然如此眷顾她吗？ 她有机会能够嫁给三皇子殿下，能够日日都看见他，陪在她身边，薛筱筱心里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她恨不得冲出说她愿意。 但薛家，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赞同。 薛筱筱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是傻子，大家都在为了她好，她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啊，那是她喜欢的人，是朝着她笑一笑，她的心就能不属于自己的人，要她如何拒绝？ 七皇子殿下给她带了话，苏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想要见一见她。 薛筱筱曾经做梦都想进宫见她的苏姐姐，可如今，她犹豫了。 不光是因为她知道苏娇一定会劝她三思而后行，也是因为，薛筱筱在心底里明白，三皇子殿下之所以提出要娶自己，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自己，而是因为苏娇。 她害怕自己见到苏娇之后，会因为嫉妒苏娇而变得丑陋，她不想看到那样的自己，她也不想让苏姐姐看到这样的她。 “筱筱，你平日里最听你苏姐姐的话，娘已经往宫里递了帖子，明日你进宫一趟，跟苏娇好好说一说，娘希望你能够想明白。” “娘！” 薛筱筱坐直了身子，脸上满是惊惧，“我没打算进宫。” “如今说这些也晚了，苏娇对你一向很是照顾，你也能听得进去她的话，你去问问，看她会不会赞成你的想法。” 薛筱筱心里慌乱起来，苏娇一直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接近三皇子殿下，也不止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让三皇子离她远一些。 苏娇是真的担心她，可自己呢？ …… 第二日，薛夫人也不管薛筱筱愿不愿意，就带着薛筱筱进了宫。 薛筱筱进宫的理由是阿箬公主召见，等她去了阿箬公主那里，一眼就瞧见了苏娇，眼底满是担心地看着她。 “苏姐姐……” 薛筱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苏娇的瞬间，眼泪就冒了出来。 这几日娘天天都在开导她，爹更是看见她就叹气，她想去给祖父请安都不敢去，在家里的巨大压力，让这个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压力过大，几乎崩溃。 第390章 是我误会了吗 “别哭啊，这是怎么了，一见到我就哭？” 苏娇赶紧过去，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可是受委屈了？都是大姑娘了，不兴动不动就哭的，哭了就不漂亮了。” 薛筱筱扁着嘴抽泣，苏娇在心里叹气，孩子也不容易，初恋最上头，这辈子头一个喜欢上的人，却被全家反对，也是凄惨。 苏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不哭了啊，再哭眼睛就要肿了，你肿着眼睛从阿箬公主这里离开，旁人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 阿箬在一旁轻笑：“不打紧，我这就让人去弄些冰块来，一会儿敷一敷，苏姐姐，你跟筱筱就放心在这里说话，我先出去了。” “多谢阿箬公主。” 阿箬浅笑着离开，贴心地帮她们把门关上。 薛筱筱哭了一阵，约莫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哭声慢慢地变小，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苏娇。 苏娇却如同从前一般的态度对她，拿了温热的巾子给她擦脸。 “这阵子你也不好过，是不是？我都听说了，你素来是孝顺懂事的，定是会坐如针毡，我猜都能猜得到。” “苏姐姐……” 苏娇给她擦干净了脸，坐在她对面：“可你不愿意见我，在家里躲着，能解决什么呢？我从前与你也说过，人活着哪里有一帆风顺的事，遇上了事情躲着藏着也无济于事，总要解决了才好。” “苏姐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薛筱筱心里防线崩塌，才干一点的眼睛里又浮现出水光来。 “三皇子想要娶我为侧妃，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他那么遥不可及，高高在上，如今注意到了我，像我伸出了手，苏姐姐，只要一想到我往后能够站在他身边，能够每日看见他，我的心就止不住地雀跃。” 苏娇平静地听薛筱筱说话，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萧离渊这个不要脸的，他一定是私底下去撩筱筱了，一定是的！ “家里不同意，我爹娘，我祖父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都是为了我好，他们不会害我，我都知道……” 薛筱筱脖子上浮现出青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让她放弃哪一边，都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急，先喝口水好不好？” 苏娇递过去一杯茶，温言安抚薛筱筱的情绪。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当局者难道都是愚蠢的吗？旁观者不过是没有处在那个位置，没有切身地体会到那样的情绪，才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清醒的话来。 苏娇明白薛筱筱的挣扎，“我没想到，你对三皇子竟然如此喜欢。” 薛筱筱捧着杯子，眼底是淡淡的微红：“我之前从未肖想过能与三皇子殿下有什么，我也知道，他会搭理我，会注意我，只不过是因为苏姐姐的关系，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我就是……” “那么，你想要嫁给他做侧妃，三皇子殿下是娶了正妻的，侧妃据我所知也有两个，你嫁过去，没有正室的待遇，不能穿正红色的衣裙，但凡三皇子殿下出席重要的宴请，陪在他身边的，都只能是他的正妃，不是你。” 苏娇说一句，薛筱筱的脸就白一分。 这些母亲不是没有跟她说过，可是从苏娇口中说出来，从三皇子在意的苏娇口中说出来，对薛筱筱的意义非同寻常。 秀巧眼瞅着薛筱筱捧着杯子的指尖开始泛白，轻轻拽了拽苏娇的衣袖，苏娇却不为所动。 “他娶了正妃，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能与他并肩而战的妻子，娶了那两个侧妃，或许是因为喜欢她们的性子，娶了你……你方才说，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三皇子殿下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一开始他接近你我就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说是因为我，我也看不大出来，或许他只是觉得逗弄你这样单纯的姑娘很有意思罢了。” “苏姐姐……” “如今他要娶你为侧妃，他明知道薛老不会同意，还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他不怕薛老拒绝面上难看吗？那么多想要笼络薛家的人，偏偏他敢上门，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他在拿你当做敲开薛家的砖头。” “苏姐姐……” 薛筱筱的声音隐隐颤抖，嘴唇都变得青白，苏娇只瞥了一眼，继续开口。 “他成功了，他拿捏住薛老对你的疼爱，用激将法让薛老应下让你来决定，只要你对他痴心一片，非他不嫁，薛家这块硬骨头，迟早会被他啃下来，啧啧，真是好算计。” “记得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三皇子殿下没有我说的那么不堪，其实是我误会他了，你觉得，是我误会他了吗？” 苏娇嘴角噙着冷笑，与方才温柔地给薛筱筱擦眼泪的样子判若两人。 薛筱筱抓着水杯的手指骨节青白，微微发着抖。 “三皇子、三皇子他……” “他是皇子，他做任何事情，都藏着深意，你总说他接近你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吗？还是你其实心里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你们薛家，却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心底舒服一些，嗯？” “我没有！” 薛筱筱猛地站起来：“我没有这么想过，我……” “呵呵，筱筱，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以为一辈子都会有人替你想明白，替你去思考？你的单纯是很招人喜欢，也同样的，很容易被人利用。” 苏娇语气极其冷淡，连眼睛挪开这种小小的举动，都透着寒意。 薛筱筱脑子里被她的话激得翻腾不已，“砰”的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眼睛都气红了。 “是，我是单纯，我是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想得多，所以三皇子殿下会喜欢你，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我从没有想过要用薛家成全我的喜欢，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只是、只是想要竭尽所能地待在他身边，这点愿望都不行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我连 第391章 你不愿意？ 苏娇微薄的嘴唇，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声：“有，当然有，不管不顾以为只靠着喜欢两个字就能过活，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拿周围所有的一切去支撑，我管这种行为，叫愚昧无知。” 苏娇的语气有着说不出来的轻蔑，她从来对薛筱筱都是如春风般温柔可亲，什么时候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薛筱筱，薛筱筱哪里承受的住，捂着嘴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秀巧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姑娘，这样好吗？薛姑娘性子单纯温柔，你跟她说这么重的话，她万一受不了……” 苏娇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凌厉表情已经卸下，有些疲惫，“这就受不了，那真等她嫁给了萧离渊，她该怎么办？那会儿她要承受的，是比我这种强十倍百倍的恶意。” 苏娇也没有办法了，薛家的人一定都已经跟薛筱筱好话说尽，但她如今恋爱上脑，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喜欢这种东西是生命的全部，自己好好跟她说也是白费。 “若筱筱能想明白最好，若是她想不明白，因此恨上了我……那说明迟早有这么一日，早一些迟一些也无所谓。” 苏娇说得很豁达，只秀巧能看得出她情绪是低落的。 “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人各有志，其实如同薛姑娘这样的女子，才是最多的。” 苏娇闭了闭眼，是啊，就如同她曾经遇见的陶倩，若换了苏娇，她绝不会为了那样的男子宁可赔上自己的性命，但对陶倩来说，那就是全部，是她活下去的信仰，信仰没了，她就连死都不怕了。 过了一会儿，阿箬公主敲了敲门进来：“苏大人，我方才瞧见筱筱哭着跑了出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娇歉意地朝她笑笑：“这次有劳公主殿下，下官也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无妨的，苏大人能来找我，阿箬很高兴。” 从安全的角落里走出来，阿箬才能够明白更多的事理，她才会变成今日这般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公主做派，她打从心底里感激苏娇，若没有她，大概自己如今仍然只敢缩在角落。 …… 薛筱筱冲出屋子，嘴唇咬得几乎渗血，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根本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潺潺而下。 薛筱筱躲到一个角落里，双手捂着脸，发出呜咽的声响。 为什么苏姐姐要这么说她？她真的没有她说的那样，她不是想要用整个薛家来作为自己喜欢的代价，为什么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薛筱筱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这里是宫中，她竭力忍耐住，站直了身子擦干眼泪，转过一道宫墙，薛筱筱愣愣地看着前方。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为何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三皇子殿下？ 萧离渊一边走，一边与身边的亲信说着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他抬起头看过去，嘴角微微上翘。 “你先去吧，定要确保信安全送到。” “是。” 亲信快步离开，萧离渊噙着笑容走到薛筱筱的身边，“薛姑娘，好像我走到哪里，都能与你偶然碰见，你说，这是不是很特别的缘分？” 薛筱筱看到萧离渊脸上温柔的笑意，胸腔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萧离渊的一抹笑容，一个眼神，都能够让她情不自禁。 “三皇子殿下。” “不必与我见外，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你就对我换一个称呼。” 萧离渊压低了声音，音调格外勾人，让薛筱筱一个激灵，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而苏娇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她脑中出现，“他要娶你为侧妃，他明知道薛老不会同意，还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他不怕薛老拒绝面上难看吗？那么多想要笼络薛家的人，偏偏他敢上门，为什么？” 薛筱筱轻轻抬起头，看着那张让她神魂颠倒的脸，缓缓地问一个问题：“三皇子殿下，你为何想要娶我为侧妃？” 萧离渊一愣，又加深了笑容：“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三皇子殿下身边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我……我一点都不特别，为何殿下会想要娶我？” 萧离渊眯起了眼睛，他本以为薛筱筱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子，得知自己要娶她，定是会欢欣鼓舞，忘乎所以，她想从自己得到什么答案？ 萧离渊心里知道，哪个女子不爱听好听的，什么山盟海誓，独一无二的誓言，在萧离渊这里最是不值钱，他随口就能编出一箩筐来。 可他一低头，看到薛筱筱明显哭过，还未褪去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已经滚到了舌尖的谎言，萧离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萧离渊心底莫名升腾出一股子烦躁，她这样耿直坦率的性情，是自己最讨厌的！ 萧离渊眼里浮现一抹恶意的笑容：“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他朝着薛筱筱面前走近了半步，说话的气息笼罩在她头顶上方：“你要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想娶你，不就是你想要的？你若是不愿意，我娶旁人也是一样。” 薛筱筱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身子僵硬的可怕，一动都不敢动。 萧离渊低下头来，脸上是她最喜欢的笑容，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是薛筱筱并不熟悉是深邃。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做我的侧妃，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我会等着你的。” 萧离渊看到她像是被吓到了，心底的焦躁才算是消失一些，他直起身子，抬手在薛筱筱嫩滑的脸颊上摸了摸，“有什么好哭的呢？该高兴才是。” 萧离渊扬长而去，薛筱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膝盖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他说，他娶旁人也是一样…… 果然，自己在期待什么呢？难道当真以为，三皇子是因为喜欢她，才会想要娶她的吗？ 她这些天不顾一切的坚持，究竟算什么…… …… 第392章 毁于一旦 薛筱筱从宫里回去之后，便大病了一场。 苏娇知道了也没说什么，长大总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被保护的越好的小姑娘，代价往往越是令人难受。 唯一让苏娇感到安慰的是，她的本职工作做的很好，皇上显得越发精神，中气十足。 “这让朕有种年轻了十岁的感觉，朕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啊！” 多福在一旁笑着：“皇上乃天子，洪福齐天。” “哈哈哈哈，这都是苏娇丫头的功劳。” 皇上难得坦率地夸赞了苏娇，苏娇连连谢恩，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心花怒放，总算对得起自己掉的那些头发。 皇上瞧着苏娇含蓄的模样，忍不住笑容更甚：“对了，朕在朝中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有责任有担当，至今未娶，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更重要的是，朕听说他家里的家训，便是不可随意纳妾，你觉得如何呀。” 苏娇脸上的笑容僵住，后脖子一阵阵发毛。 “呵呵呵，皇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 “忽然吗？朕想着来年阿箬就可以说亲了，你比阿箬还大上好几岁，如今朕的身子也好了许多，也该是时候给你打算打算，免得人说是朕耽误了你。” “皇上，下官心甘情愿侍奉皇上，任凭旁人说什么，下官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朕是在意的，你一个小丫头即便有壮志凌云，也不需要拿自己后半辈子来交换，你若是想行医，朕准了便是。” 苏娇的冷汗悄无声息地渗出来，眼睛的焦距不时变换，不是，皇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不是都说好了她不嫁人了？就这破事儿，翻来覆去跟皇上都表了几次决心了，皇上怎么隔一阵子又拿出来说，有意思没意思？ “朕瞧中的这个俞家三子，很是有能耐，特别是行军征战，比起当年的小七来都毫不逊色。” “俞家三子？皇上说的，莫非是兵部尚书俞家的三公子俞风广？” 皇上眉头一挑，眼睛里带了些喜色：“你听说过？这可真是稀罕了，连名字都打听清楚，看来朕这次没有白费功夫。” “皇上，下官是在出宫狩猎的时候，从公主们那里听来的，那会儿俞家三公子很是出了一番风头，下官可没有特意去打听。” “那也不碍事，这个俞风广朕见过几次，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配你刚好。” “皇上！” “怎么，之前你说想要成亲后继续行医，朕如今准了，到时候没人会敢拦着你，你又说不喜夫君纳妾，俞家家训在这里，也能够达到你的要求，你还想说什么？” 苏娇简直要疯，皇上是不是看她不顺眼？想尽法子想要把她给嫁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 一旁的多福公公急坏了，大着胆子说：“苏大人，皇上如此为你着想，你还不赶紧谢恩？这种恩典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苏娇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合着这还是恩典，自己是在皇上这里刷够了好感度，皇上才会费神费力地帮她盘算，自己还不能不领情。 这叫什么事儿！ 苏娇清楚地明白，若是自己再找借口，只会让皇上不高兴，让皇上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她的表情比她的想法还要快，已经摆出了无比为难和羞涩的模样来。 “皇上，下官十分感激皇上的照拂，可……下官心里……有喜欢的人，哪怕这位俞三公子比皇上说的好千倍百倍，下官、下官……” 苏娇露出罕见的娇羞表情，脸颊染了淡淡的粉色，娇艳欲滴，跟她平日里的形象比起来，相差甚大。 皇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感兴趣地动了动眉头：“哦？你有了喜欢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情？” “其实下官也是忽然发现的，下官对病症自诩很了解，可对这方面，下官愚钝的很，不过幸而，下官也不算蠢钝不堪。” 皇上笑了起来：“还有这种事儿，说来听听，你喜欢的人是谁？是宫里的人？还是……” 皇上忽然停住，苏娇来到宫中之后，每日能见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后宫妃嫔，若是男子的话，也就偶尔能见到他的几个皇子。 如今京城里的皇子只剩下……萧离渊和萧离然…… 皇上想都不用想，按着苏娇的条件，萧离渊是决计不符合的，又有正妃又有侧妃，而萧离然……至今未曾娶妻，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他与苏娇认识的也早，这么说…… 苏娇心里狂跳，心脏能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疯了疯了疯了，她脑子不做主了，就算想要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也不能往另一个火坑里跳啊啊啊啊。 皇上若是觉得自己自不量力，觊觎七皇子殿下正妃的位置怎么办？皇上若是觉得自己脸皮厚，不满意兵部尚书儿子，居然惦记上了皇子殿下怎么办？ 苏娇心如死灰，自己进宫后如履薄冰，难道要在今天毁于一旦？ 皇上看向苏娇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看得苏娇立刻就想要给他跪下，要不咱扎几针，忘了刚才的对话好不好？ “你……” “皇上，有紧急军情，俞大人在外面求见。” 小太监跑着进来通报，军情不能耽搁，皇上顿时就换了一个表情，“宣。” 苏娇自觉地退出去，刚出门腿就发软，等在外面的秀巧一个健步上前扶住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巧儿啊，你姑娘今日怕是要命绝于此了。” “姑娘？” “先回去，今儿中午你多拿些银子，让膳房多做些好吃的，我就算是要挂了，也要作为一个饱死鬼挂，才不枉我在这世上走一遭。” …… 苏娇魂不守舍地回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该如何补救，总觉得只要皇上再提起这个问题，那就是她的死期。 “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说看，兴许我也能帮姑娘想一想呢？” “呵呵呵，皇上要给我赐婚，我不肯，我说我看上他儿子了。” 秀巧：“……” 第393章 完蛋了 苏娇自暴自弃的样子，让秀巧无语凝噎，好半天，默默地去数银子，“姑娘，您中午想吃什么？” 苏娇以为皇上很快会再跟她说起这件事，然而没想到的是，皇上已经无暇顾及。 苏娇之后去给皇上调理身子，皇上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的情绪也越发不好，有时候当着苏娇的面就会跟上奏的臣子发脾气。 在旁边悄悄听了几耳朵，苏娇才隐约知道，跟国朝的战乱有关。 国朝疆土上，接连有几处相继爆发出战乱，危害当地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而这事情居然发生了很久，最近才上奏到皇上面前。 皇上震怒，命人追究下去却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各方都在推脱，如今想要派人去平战乱，又是各说纷纭，皇上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上苏娇的事？ 宫女给皇上端了补汤过去，皇上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汤一次次地凉了，苏娇没办法，挽起袖子亲自端上温热的汤走过去。 “皇上，喝两口汤润润喉咙再看吧。” 皇上的眼睛依旧盯着奏折，似是没听见苏娇的声音，一旁多福示意苏娇还是不要打扰皇上，皇上此刻心情很不好，弄不好会牵连到她。 苏娇想了想，没有退下，而是将汤碗放到了书案上。 “皇上的职责统领天下，使国泰民安，下官的职责，是保证皇上能够身体康健，才能君临天下，各司其职，还请皇上体谅。” 皇上“啪”的一声将奏折拍在桌上，眼风高高在上，充满了身为君王的威慑。 苏娇抿了抿嘴唇：“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皇上若是觉得下官烦人，喝了汤，下官保证立刻滚出去绝不停留。” 皇上：“……” “朕怎么觉得你比朕身边的太监都会说话？” “下官和公公们都是一心为了皇上，才会绞尽脑汁用各种方法侍奉皇上，只希望皇上能安好。” 苏娇说得万分诚恳，恨不得将心掏出来跟皇上证明自己的忠诚。 皇上瞥了她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汤碗几口将汤喝干净。 苏娇提着的心慢慢地落下来，等皇上喝完，立刻要履行诺言地滚出去，然而皇上叫住了她。 “国朝战乱，超过一半的大臣建议让小七去平乱，你觉得如何呀？” 苏娇一头雾水：“皇上，下官哪里懂得这些东西？”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怎么想起来问苏娇的。 “行了，你出去吧。” “是。” 苏娇拿着空的汤碗和托盘出去，走到外面之后，脸色瞬间有一抹异样。 大臣们都想要萧大人去平乱？明知道皇上有意定下储君，却要让萧离然离京，平乱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妥当的，这种时候萧离然长时间不在京城，后果可想而知！ 苏娇不用去想，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萧离渊那张阴柔的笑脸，妈的是他搞的鬼吧？ 苏娇忽然很担心，万一皇上真的同意了，萧离然离京，只剩下萧离渊在京城，皇上若是要立储，立的就算不是萧离渊，没准儿他也能弄成是自己。 她记忆里贫瘠的历史事件一个个浮现，若当真是萧离渊继承大统，自己的下场，她都不敢去想！ …… 苏娇在宫中，做任何事情都会被人知道，她什么都不能为萧离然做，这让苏娇如同困兽，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团团转。 幸而，榆甜是个打听消息十分得心应手的，几乎每天她都能给苏娇带来一些新的消息。 “大人，听说在宫外，俞家三公子跟七皇子殿下打起来了。” “啊？” “听说闹得很凶，都闹到了皇上面前。” 苏娇莫名其妙，想着萧离然跟别人打架的画面，莫名觉得很美。 过了两日，榆甜又打探来了消息：“大人，听说俞家三公子要求与七皇子殿下切磋武艺，结果两人打了平手，并且约了以后再战。” “啊？” “此事宫里都传遍了，说是俞三公子心里一直对七皇子殿下不服气，觉得自己不逊于七皇子殿下，外面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呢。” 苏娇听着宫外的消息，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萧离然要离京的事，俞家三公子什么的，出宫狩猎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好像是一直在跟萧大人别苗头，干嘛呢这是？ 苏娇本没当回事，直到有一日，她听说，俞家三公子主动向皇上请命，要求带兵平乱。 据说他的理由是，七皇子殿下能够做到的话，他也能够做到，并且会做的比七皇子殿下更好。 皇上准了。 苏娇听说没多久，刚好在宫里碰见了萧离然。 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与萧离然走到一旁小声说话：“萧大人，你真的不用离京了吗？” 萧离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当然希望，这些日子我就怕皇上让你去平乱，晚上睡都睡不好，幸好幸好，这位俞家三公子出现的真是及时。” 萧离然摇摇头：“他从一开始就经常被人拿来与我做比较，因此会对我有这样的敌意也是正常的，不过俞风广确实也有真本事，这一次去平乱，他定是会不负众望。” “俞家公子有没有本事我没兴趣，萧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娇抓紧时间，直接将皇上想要给她和俞风广说媒的事儿给说了，还说了自己为了推脱，张口就说有了喜欢的人，皇上怕是稍微想一下就能猜到她喜欢的人是谁。 “萧大人，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后来皇上因为战乱的事情没空管我，可俞风广若是那么有本事，等事情了结了，皇上若是想起来，我是不是就完蛋了。” 苏娇一脸焦急，萧离然捂着眼睛呵呵呵地笑出了声音。 “萧大人，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皇上就是再纵容我，也是会有个限度的，他本来觉得兵部尚书的儿子对我来说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结果我还看不上，我还看上了他的儿子，将心比心，换了谁都会觉得我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第394章 放肆 “我之前还跟皇上说，不做妾室……萧大人，我觉得我这会儿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了。” 萧离然笑的肩膀轻颤，苏娇无奈地等着他笑完，一点儿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萧离然放下了手，看到苏娇生无可恋的表情，知道自己再笑下去她就该生气了，于是努力克制嘴边的笑容。 “此事……你不用担心，父皇问你什么，你照说就是，其实这件事，你这么做很好，皇上想给你一个恩典，就算你真的成功拒绝了这个，也会有下一个，到时候你仍然拒绝，就会变成不知好歹。” “我的话，怕是对你的想法很了解的人之一，你拿我做借口，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当时，就是一时着急，急着想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口不择言地就说了有喜欢的人，怕是……要给萧大人惹麻烦了。” 萧离然抿着嘴浅笑：“这样的麻烦，你多惹几次我都不介意。” 苏娇：“……” 心慌慌，不是害怕的慌，是另一种慌。 害怕自己头脑发热，控制不住过去抱一抱这个长在了她所有喜欢的点上的男人，害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苏娇掐了掐手心，她当初或许不该对薛筱筱那么严厉。 “萧大人，你知道薛家的事情吗？” “我还以为你不问呢。” 萧离然笑起来：“因为战乱的事情，萧离渊要纳薛筱筱的事情暂时没人提了，薛老怕是也能喘一口气，至于薛姑娘，听说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来应酬，不过有薛夫人在，应是出不了什么事，我会帮你盯着。” “多谢萧大人，筱筱年纪小，容易冲动，我只希望她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够了。” 萧离然看着苏娇脸上的担忧，明明她比薛筱筱也大不了几岁，明明她的处境更加需要担心，她心里还在惦记着别人。 就算父皇没有跟苏娇提到亲事，萧离然也已经想好了要主动去说，就算往后有各种各样的困难，萧离然相信，总是有办法能够挺得过去。 …… 见过了萧离然，苏娇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依然每日给皇上调理身子，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跟她提起过亲事，只是偶尔看苏娇的眼神有些微妙。 苏娇在皇上面前如坐针毡，搞不懂皇上微妙的眼神是个意思。 她还没搞懂，皇上又要出宫了。 “这一次是去行宫，只有几日的光景，很快便会回来，因此一般不会带什么人去。” 玉昭容给苏娇解惑：“每年这个时候，皇上都会去行宫住几日，身边没有妃子陪着。” “那是去干什么呢？” 玉昭容笑了笑：“那个行宫，是皇上为了纪念一个人特意建的，大约是去怀念吧。” 苏娇意识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但宫里所有人都对此事闭口不言，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没想到的是，宫里也有个意外。 皇后娘娘病还没好，宫中的一切仍旧是淑妃娘娘在打理，得知皇上要去行宫，淑妃娘娘特意去见了皇上，那会儿苏娇刚好就在。 “皇上此次去行宫，虽然时日不长，但身边怎么能没个人陪着呢？臣妾给皇上拟了个名单，请皇上过目。” 多福抖着手从淑妃娘娘手里接过名单，递到皇上的面前，皇上只看了一眼，根本没有伸手接。 “没那个必要，朕一个人去就成。” “那怎么成？皇上龙体金贵，没个人伺候，谁都不安心，哦，皇上莫不是怕纯妃姐姐会生气？不会的，纯妃姐姐怎么会介意呢？” 苏娇的假装自己不存在，余光瞄见皇上的表情，心里怕怕的。 “淑妃，朕这些年念在纯妃的面子上多番忍让你，不是让你一再挑衅朕的耐心。” 皇上的话说出来，多福已经跪在地上抖了，然而淑妃娘娘却一点儿不受影响，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怎么难道臣妾说错了什么了吗？皇上每年都要去行宫小住几日，缅怀纯妃姐姐，皇上觉得，纯妃姐姐会知道不成？” “皇上留着臣妾，也不是看在纯妃姐姐的面子上要照拂我，而是若我不在了，这世上与纯妃姐姐有关系的人，就一个都不剩了，是不是？” 皇上目光如蛇一般盯着淑妃，淑妃安之若素：“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纯妃姐姐早不在了，在你当年说了会护住她，在她对你完全信任，你却任由旁人害死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皇上何必自欺欺人，每年还去什么行宫，皇上以为姐姐的魂魄还会在那里不成？” “放肆！” 皇上猛地一拍扶手，苏娇心立刻一个激灵，淑妃娘娘却不慌不忙地施施然跪下，“是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苏娇在心里狂吼，淑妃娘娘这是故意在找死吗？ “你给朕滚出去，滚！” “臣妾领旨告退。” 淑妃站起来，瞥了一眼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苏娇，“若皇上与纯妃姐姐的女儿还活着，怕已经是苏大人这个年纪了，纯妃姐姐那么爱她，她那么去求皇上救她……” “滚！” 淑妃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没再说什么，提着裙子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 苏娇提着心不敢呼吸，忽而听见多福公公的声音，才疾步跑到皇上身边，拿出早准备好的药丸给皇上服下，又用银针在穴位上扎下。 “皇上，您慢慢地吸气……对，慢一些，往后躺一躺……” 苏娇真的急了，等皇上呼吸平缓下来，她已经浑身都是汗，淑妃娘娘到底是来寻死的，还是来谋杀皇上的！ 皇上这会儿靠在软枕上，眼睛紧闭着，额上满是汗水。 苏娇站在旁边守着，生怕皇上再出什么事情。 “朕……从前有一个女儿，闺名就叫娇娇。” 皇上的声音十分虚弱，在安静的屋子里，尽显沧桑。 “朕想着，朕贵为天子，定要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朕的女儿面前，可是朕连她的命，都保不住……” 第395章 服气了 皇上忽然抬起一只手，压在了眼睛上，“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娇和多福互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往门外走，退出去的时候，苏娇无意中抬眼，看到皇上的眼角似乎滑落了一点晶莹。 皇上的身子刚刚有过异常，苏娇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坐在美人靠上发呆。 原来自己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也不光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她沾了某个已故公主的光。 淑妃口中的纯妃，便是萧离然与她提起过的，那位皇上真心宠爱，却最后因为将军的妹妹染上了重病而亡的妃子吧。 还有那位闺名娇娇的公主，若是能活着，岁数应该与自己差不多，所以皇上才会对自己格外纵容，是因为皇上心中的亏欠，稍稍转嫁到了自己身上的缘故。 皇上要去行宫，果然与纯妃娘娘有关，淑妃娘娘与纯妃娘娘关系如此之好，也难怪皇上会给淑妃娘娘那样的殊荣。 这与淑妃娘娘在宫里没有儿女有没有关系呢？ “苏大人。” 苏娇回神，瞧见多福公公笑着站在她身边。 “苏大人，咱家知道大人是个懂分寸的，只是咱家职责所在，不得不再叮嘱苏大人几句，皇上的事情，咱们谁都不能随意妄言，否则便是给自己招致祸端。” “公公放心，下官明白，下官惜命的很。” “那就好，苏大人先回去吧，这里有咱家守着就成。” …… 淑妃娘娘去找过皇上之后，皇上去行宫的日程依旧，也依旧没有带任何人，包括苏娇。 “皇上，下官需要为皇上调理身子，就得时刻在皇上身边，下官怎么能……” “无妨，不过几日的时间，朕的身子好得很。” “可是……” “这是朕的命令。” 苏娇：“……” 她真是服气了，悼念爱人也不用这么素净吧，可皇上都说了是命令，苏娇只能将应急的药丸细致地交代给多福公公，又让他千万盯紧了皇上，每日都要喝汤药，切不可大意。 多福公公一脸菜色：“这个……咱家也只能尽力，若是皇上不听我的……” “公公就给皇上硬灌下去。” 多福：“！！大人慎言！” “那多福公公就多费些心，让皇上主动喝下去吧。” 多福公公顿时羡慕起那些可以不用跟着去的人来，每回皇上去行宫，心情都会非常不好，自己还要接下如此棘手的事情，皇上怎么就不让苏娇跟着去呢？ 不管多福公公心里有多怨念，皇上都没有改变心意，孑然一身只带了近身伺候的人启程去了行宫。 皇上这一走，苏娇在宫里顿时无所事事起来。 “幸而也就几日，应是出不了大乱子，我还得好好想想等皇上又提起亲事什么的我改如何应对才是。” 苏娇一边给皇上做一些药备用，一边在心里预演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只要这一关过了，苏娇觉得自己前方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等到萧大人成功成为储君，苏娇就能够安然离开，带着她在宫里得到的大笔丰厚赏赐，逍遥度日，快活似神仙去。 苏娇想一想，就开心的不得了，忍不住哼起了歌儿来。 秀巧给她端来一碗甜汤，瞧见苏娇开心的模样笑起来：“什么事儿让姑娘这么高兴？” “没事儿，就是今儿天不错。” 秀巧抬头，“……是挺不错的，榆甜，一会儿让人将晒着的药草收回来，快下雨了别淋湿了。” 榆甜应了一声，招呼宫女去做事。 苏娇仍旧哼着歌，总觉得她在宫里的日子就该到头了，阿喵在她脚下来回转悠，偶尔用尾巴勾住苏娇的脚踝，毛茸茸的让她发痒。 “别转啦，不会丢下你的，咱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要相依为命呀。” 秀巧：“……” 姑娘这是戏瘾又犯了。 窗外忽然响起了雷声，轰隆隆一连串怪吓人的，苏娇从窗口看出去，天边黑压压一片，瞧着会下大雨。 院子里宫女们来来回回，脚步匆忙地收拾东西，给花盆拉上遮雨的布。 “这场雨不会小呢。” …… 到了晚上，倾盆大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地作响，水流从屋檐落下，如同一张细密的珠帘。 苏娇让宫里的丫头们都别忙活了，有什么事儿等雨停了再说，她也停下手里的活计，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出神。 偶尔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夜色照的雪亮，紧接着便是隆隆作响的雷声。 一场雨，下出了惊心动魄的气势，惊雷和闪电让苏娇心跳都微微加快。 “姑娘，这个时节不常有雷雨呢，可真是奇怪。” 秀巧一边嘀咕着，一边将其他的门窗都关好，免得水汽侵染进来。 苏娇趴在窗口，细密的水汽扑在她的脸上，耳边的雷声不断，几乎响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宫女们又忙活了起来。 秀巧轻手轻脚地进屋，皇上不在宫里，难得姑娘可以不用那么早起身，她想着让姑娘再睡一会儿。 可等她进屋之后，发现苏娇已经坐着了。 “姑娘？你怎么醒这么早？” 苏娇的脸色不太好看，听见了秀巧的声音，慢慢地扭头去看她，用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原来是梦魇了，我让人给姑娘沏一壶醒神的茶来，梦里的事情做不得数，忘了就是。” 秀巧出门吩咐人去沏茶，苏娇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手指尖还是抖的。 她其实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可梦里的感觉还残留着，让她身后满是冷汗。 起身，用膳，做药，制香…… 苏娇如常地过着这一日，可这一日，也注定不平凡。 她院子的门被人猛地冲开，一个小太监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抓起苏娇的手就往外跑。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秀巧反应过来之后，就要上前把苏娇救下来，苏娇却认出了这个小太监，是多福公公身边的小徒弟。 第396章 突变 苏娇猛地反握住他的手，“是不是出事了？我要不要拿药箱？” 小太监疯狂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娇紧了紧手，松开反身以最快的速度去取了药箱，并且让秀巧不用跟着，“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说完，苏娇提着药箱跟着小太监快速离开。 秀巧紧张的手指交叠，这是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事啊！ 苏娇的心里也在抖，但是她走的比小太监还要快，因为她发现，这条路，是往皇上常去的偏殿去的！ 等苏娇确定之后，她都不用小太监带路，背着药箱几乎是一路小跑，在偏殿门口，瞧见了魂不守舍的多福公公。 “苏大人……” “皇上呢！” “里、里面，苏大人赶紧进……” 多福的话没说完，苏娇已经没了影子，她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在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皇上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皇上仰面朝上，腹部明黄色的衣衫已经被血色浸透，那里插着一个刀柄！ 苏娇险些厥过去，她放下药箱上前，皇上的脉搏已经微弱到令人心惊的地步，她立刻拿出针囊，在几个大穴扎下，又从药箱里拿出药丸喂进去，让人去调了盐糖水过来，小心地喂皇上喝下。 多福公公腿软地跪在旁边守着，看着苏娇毫不停歇地忙碌，有种从地狱爬回来的救赎感。 “刀……是怎么扎进去的？有多长？公公可知道？” 那刀柄任谁看了都触目惊心，苏娇将她能做的都做了，气都来不及喘地问多福。 多福公公哭丧着脸：“咱家、咱家实在不知，皇上当时身边谁都不让伺候，到了行宫的晚上，皇上一贯是要自己待着的，我也不敢走远，听见里面有动静不顾一切地闯进去，皇上已经扶着桌子倒下了，行刺的人……自尽了，是个，穿着与曾经的纯妃娘娘十分相似的女子。” 苏娇倒抽一口冷气，那就是蓄谋已久的行刺！ 摸准了皇上会去行宫，摸准了皇上会自己一个人，摸准了皇上对纯妃的愧疚！ “苏大人，皇上到底……” “太医院的太医什么时候来？” “兹事体大，咱家也不敢擅作决定，所以……” “父皇。” “父皇！” 苏娇回头，萧离然和萧离渊同时走进来，脸上俱是惊慌。 “三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 苏娇走到一旁，萧离然和萧离渊脸上的从容荡然无存，一个比一个铁青。 “胆敢行刺皇上，幕后之人必要揪出来。” “苏娇，皇上的情况怎么样？” 苏娇沉着脸摇了摇头：“我连那把刀到底有多长，可能伤到哪些器脏都无从得知，我已经做了我能够做的，剩下的，需要有经验的太医一并商量该如何行事。” 萧离然和萧离渊也都沉着脸，皇上遇刺，危在旦夕，这个消息一旦散出去，朝堂必然大乱，这绝非小事！ “我有两个信得过的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们了。” 萧离然看向萧离渊：“三皇兄在太医院里应是也有心腹吧？” 萧离渊冷着脸，转头跟身边的亲信吩咐了两声，亲信立刻快步离开。 “苏娇，依你判断，父皇能够渡过此劫？” 萧离渊想要一个定论，然而这个定论，苏娇无论如何也给不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竭尽所能，但皇上到底能不能撑过来，我没办法给三皇子一个结论。” 刀插的地方让苏娇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的情况也很虚弱，她咬了咬牙：“两位皇子，还请做好最坏的打算。” 萧离然和萧离渊俱是一惊，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苏娇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一旦皇上真的……没熬过去，那么如今还在京城的萧离然和萧离渊，其中一人必将继位，问题是皇上的立储诏书还没有拟出来！ 苏娇已经能够预想到事态会变得多糟，萧离然和萧离渊显然也能够想得到，两人的眼睛里都浮现出淡淡的微妙之色。 很快，四个太医鱼贯而入，在看到皇上的情况后，其中一个太医腿软地跪在了地上。 萧离渊踢了他一脚：“这会儿不是让你害怕的时候，站起来，赶紧想想法子。” 苏娇语气简洁地将她掌握的情况告知大家，剩下的，就是该如何拔刀。 “刀在皇上体内时间已经长了，若是不赶紧拔出来，恐怕会……” “贸然拔出也不可，刀到底多长，扎了多深，拔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可你要不拔出来，不是也不知道吗？” “只要一动手，再没有别的选择，你担当得起？” “我……” 苏娇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她也不是不理解，面前的病人不是寻常人，是皇上，一旦拔了刀皇上没气儿了，那就是死罪，这种担当谁敢承受？ “好了，现在就一个问题，这刀究竟要不要拔？” 苏娇出声打断争执，四个太医齐刷刷地看向她，然后都点头：“要拔的。” “好，那就是怎么拔了，刀拔出来，首要做的是止血，利器伤及肺腑，可能出现哪些情形？” 立刻有人顺着苏娇的话说，讨论总算是上了正轨。 萧离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娇怕也是心慌的，她的脸色从自己见到她开始就很不对劲。 但她居然能够保持住镇定，她尚且能做到，自己也不能乱了阵脚。 “三皇兄，昨日送到京城的军情，你应是已经见到了吧？” 萧离然的目光从苏娇身上转开，看向萧离渊。 萧离渊的眼睛眯起来：“看到了，本想着等父皇回来商议，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七弟莫非有什么想说的？” “确实有一些，关于这次的军情，我有一件东西，想要让三皇兄看一看。” 萧离然和萧离渊对于皇上的伤势派不上用场，两人便不在这里碍手碍脚，去了一旁的房间，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第397章 早做决定 苏娇以最快的速度跟太医门拟定了方案，“我知道各位大人心里很慌，我也慌，我才这个岁数，活得还不如各位一半长，但皇上危在旦夕，这个时候我们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只能拼了。” 她走到皇上身边，看着皇上微不可查的气息，等吊命的参汤送来了，她的手慢慢地握上了刀柄。 其余所有大夫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手里拿着必要的东西，“苏大人，您……” “拜托各位大人了，咱们是生是死都拴在一块儿，请各位大人务必！一块儿保住皇上的命！”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倒数三二一，握住刀柄的手稳稳地将刀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液仿佛找到了喷射的出口，苏娇踉跄着后退，大夫们一拥而上给皇上处理伤口，一个个脸色苍白如鬼，却到底没有掉链子。 苏娇将刀拿到眼前，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大约是太长的兵器也不好携带，这把匕首的长度没有苏娇想的那么可怕。 “苏大人，快，快帮忙给皇上止血。” 苏娇心头一震，丢开匕首用银针扎止血的穴位，又按住皇上的身子，灌了些参汤。 苏娇时刻用银针刺激皇上的穴位，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皇上千万要撑下去，千万一定要撑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住一样，苏娇后来想起来，也许最多也就几分钟，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皇上依旧在昏迷，可他微弱的脉搏始终没有消失，让苏娇恨不得哭出来。 所有站在皇上身边的人，身上都满是血迹，有一位太医，连眼睛都被血给糊住了，拼命地流眼泪。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皇上的情况十分糟糕，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困难。” 苏娇整个人几乎虚脱，但她不敢有任何松懈，太医检查了皇上的伤口，面色十分难看，“伤口虽然不深，可是位置不好，老夫也无法确定里面的情况，伤口得尽快缝合，否则皇上会更加危险。 整整一天一夜，苏娇和四位太医不眠不休，谁都不敢闭上眼睛，隔两分钟就要给皇上检查一下。 伤口缝合的还算成功，可谁都知道，也只是表面的成功，里面到底怎么样了，他们是真的无能为力。 第二天的时候，皇上开始发热，苏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浑身的细胞都充满了煎熬。 她用尽所有的方法为皇上降温，嘴角起了一串燎泡，疼的她连喝水都张不开口。 萧离然看到了苏娇的模样也无能为力，见她连东西都吃不进去，让秀巧去煮了粥，自己吹凉了一口一口地喂她。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保存体力，不然等皇上醒了你却倒了，到时候谁给皇上调理身子？” 苏娇懂，她都懂，可是她只要看到不省人事的皇上，心里就一阵急躁，烧心灼肺地急躁。 萧离然就耐心地安抚她，喂食喂水，拉着她到角落里，让她在自己肩上靠一会儿。 可苏娇总是靠不了多久，一个激灵突然惊醒，然后飞快地跑到床边去确认皇上的情况。 这样的煎熬，足足持续了两天，一直昏迷的皇上，终于有了动静。 “醒了……醒了！皇上醒了！” 太医的声音在弥漫着药味的屋子里，如同一把破开迷雾的利刃，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苏娇立刻冲过去，皇上的眼睛果然微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 皇上的眼睛只能睁开一半，浑浊又充满了血丝，他的眼珠迟钝地动了动，像是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一样。 “父皇。” 萧离然轻声唤着，萧离渊也站在床边，皇上的眼睛慢慢地转到他们身上，干裂的嘴唇轻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上刚醒，皇子们也不必太着急。” 太医试图安抚，却见苏娇的脸上突然间变得不对劲，转头一看，大惊失色，皇上呕出了一口血，眼睛往上翻，身子轻微抽搐。 “皇上！” 太医吓得惊叫出声，苏娇已经用银针在皇上的前胸和脖颈处扎了下去。 “何大人，按住皇上的身子，千万不能让伤口崩开。” 皇上短暂的苏醒，没有让人有任何喜悦，反而苏娇的脸色越发阴沉。 太医们去跟萧离渊和萧离然汇报情况，一个个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苏娇，究竟怎么样了？” 苏娇闭了闭眼睛：“皇上，怕是熬不了多久……” 她的话像是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让人无法呼吸。 萧离然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苏娇疲惫地摇摇头，若是有办法，她又怎么甘心说出这样的就话？那把并不长的刀，显然已经伤到了皇上的要害，他们不眠不休竭尽所能，也只能止步于此…… 萧离然深吸了一口气，萧离渊的表情也十分不好看。 “皇上的情况瞒不住的，越是往后，怕是会越不好，三皇子与七皇子殿下，还是早些做出决定。” 苏娇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是颤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这下一任的君还不定是谁，国朝，怕是要乱了。 萧离然和萧离渊对视了一眼，苏娇都怕他们立刻打起来，她心惊胆战着，生怕立刻就起了宫变，多福公公也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再也没想到，国朝的储君要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你们务必尽心尽力地照顾皇上，等到朝堂知道了消息，再告知后宫嫔妃。” 萧离然与萧离渊双双走出屋子，苏娇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仿佛深陷泥沼。 …… 皇上后来时醒时睡，大多数时间还是昏迷着，就算醒过来，意识也不清醒，对别人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苏娇在一旁看的无比心酸，曾经的皇上那样气势凌人，杀伐决断，怎么就落了这样一个下场？若是皇上没有去行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朝堂发生了什么，苏娇不得而知，她满脑子都是该如何让皇上的情况好一些，哪怕好一点点也是好的。 第398章 鬼话 后面发生的事情，苏娇总觉得有些恍惚。 过了几日，皇后娘娘便带着一种妃嫔过来皇上面前，跪着，哭着，声声悲切，宫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苏娇因此格外在意储君的问题，既然能够让后宫都知晓，那么朝堂必然也知道了，那么到底众臣支持谁上位？ 她一直在等着萧离然出现，可苏娇渐渐察觉有些不对劲。 萧离渊时常会过来侍奉在皇上身边，然而苏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萧离然。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用担心，萧离然不会那么轻易败给萧离渊，他没有出现，应该是……应该是被事情耽搁了。 苏娇耐住性子，等来了后宫的妃嫔，等来了公主皇子们，等来了皇上身边的亲信，却始终没有等到萧离然。 她心里止不住地慌乱，在看到文官开始拟写传位诏书的时候，苏娇终于忍不住了，拦住了萧离渊的去路。 “三皇子殿下，你可知七皇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小七？” 萧离渊抿着嘴笑了起来，笑的苏娇心里一阵阵发毛。 “我与小七争了这么久，互不相让，机关算尽，如今总算是要有个结论，你猜，他会在哪里？” 苏娇的心猛地一颤，脑子里“成王败寇”四个字不断地盘旋回转，像是要从她的天灵盖冲出来。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将一些不好的猜测甩出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官愚钝，还望三皇子告知，下官有些事情想要找七皇子殿下。” “呵呵和，那你恐怕失望了，小七如今，已经不在了。” 苏娇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苏娇，你瞧着眼前的情形，莫非还瞧不出来？传位昭书只要加盖了玉玺，我，就是下一任皇帝，你七窍玲珑心，如此聪慧的一个人，难道不该为自己寻退路？” 萧离渊饶有兴味地看着苏娇，看出她故作镇定的眼底，泄露出来的一丝丝慌张，心里不由得发笑。 之前瞧见她在父皇面前装乖撒娇，那是因为她需要父皇的庇护，好在宫里不受人欺负，她也做的很成功，没有哪个女子在宫里能混成她这样如鱼得水。 如今她知道自己会是下一任帝王，那么她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方法来寻求自己的庇护？ 萧离渊想一想就觉得有趣，他十分期待苏娇的反应。 然而苏娇明明已经出现了慌乱，却在听见自己的话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而是福了福身子，就这样离开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萧离渊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还真是有趣，不过，她能够坚持几天呢？ 这么心如明镜，又会审时度势，头脑冷静的女子，应该很快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 苏娇绷直了身子离开，走出了萧离渊的视线范围，她伸手轻轻地扶着墙。 不可能的，萧离然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被萧离渊给坑了，她认识的萧离然，不会如此轻易地上萧离渊当，一定是萧离渊在诈自己。 苏娇迅速地想让脑子清醒一点，她找出各种证据企图说服自己，然而萧离然始终没出现是事实，传位昭书开始拟写也是事实。 皇上身边的人，对萧离渊是个什么态度，苏娇也不瞎，她怎么会看不到？所以她才没有沉住气，想要从萧离渊的口中探一探情况。 然而没想到，萧离渊竟然说…… “姑娘，您先别担心，萧大人那么厉害，他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你振作一些。” 苏娇忽然听到了秀巧嗡嗡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一阵耳鸣。 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朝着秀巧弯了弯嘴角：“我没事，怎么就需要振作了？我一直，不都是振作着的吗？我也相信萧大人不会有事的。” 秀巧看着苏娇欲言又止，姑娘怕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勉强，方才脸色煞白煞白的。 苏娇给自己洗脑，一定是她多想了，萧离然那样的人，哪里需要自己担心？她只要看顾好皇上，竭尽所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一定能够见到一个安然无恙的萧离然。 萧离渊的鬼话谁信谁傻！ 苏娇打起精神，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皇上的身上，事实上她也不得不如此。 与她一块儿会诊的几位太医，已经开始表现出消极的情绪来，苏娇偶尔听见他们私底下在谈论，如此吊着皇上的命，又有什么用？ “我是已经无能为力了，看着皇上每日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我甚至觉得……” “慎言！若是让别人听了去，那是要杀头的！”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不止是咱们，其他人不也都这么想吗？只等着……新皇就可以登基了。” “苏大人还没有放弃，每日不懈怠地给皇上续命，有时候我晚上过来巡视，都能见到苏大人施针的身影。” “……唉，要我说也用不着，皇上之前是对苏大人极好，可如今，皇上这样，苏大人还抱着希望，我都瞧不下去了……” 苏娇面无表情地离开，有什么瞧不下去的？她就是不想放弃怎么了？ 皇上从前对自己那么照顾，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苏娇都想要竭尽所能地试一试，这是她的职责所在，万一、万一有奇迹呢？ 苏娇回到了皇上的床边，皇上的模样与她印象中的已经大相径庭，眼眶深深地凹陷，若不是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气息，根本看不出来，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苏娇拿出银针给皇上施针，还未结束，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看了苏娇一眼，眼里滑过一抹暗色。 “给皇后娘娘请安。” 苏娇福了福身子很快站起来，继续手里的针灸。 皇后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忽而轻笑了一声：“本宫从前以为，苏大人能讨皇上欢心是碰巧，如今看来，苏大人对皇上确实是一片忠心，也不枉皇上宠你一场。” 第399章 成全你 皇后也不往床边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可惜，苏大人的运势不太好，如今宫里能让苏大人仰仗的，还有谁？” 她噙着笑容：“本宫可没忘记苏大人做的事，让本宫……很不舒服。” 苏娇抽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对她来说，皇上可比皇后娘娘重要多了。 皇后见苏娇居然不搭理她，眼里浮现一层阴鹜，“既然苏大人对皇上这样忠心，本宫便给你了这份荣幸，等皇上驾崩，苏大人就陪着皇上一块儿去了，也好继续服侍皇上，苏大人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不妥。” 苏娇随口应答，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有空搭理皇后。 “皇上曾许诺下官，让下官此生专心行医，下官怎能让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呵呵呵呵，说到底，你也怕死，本宫还以为，苏大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皇后笑起来，曾经让她忌惮的皇上，此刻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她心底的恐惧总算是烟消云散了，她总算能够喘一口气，拿出她身为皇后的派头。 “你以为，本宫是在跟你商量？” 皇后嘲弄地看了她一眼，“本宫，是好心提前告诉你，你的下场是什么。” 她忽然微微挑眉：“不过本宫想起来一件事，伺候的人，该早些去下面等着才是，这样等皇上去了见到你，也会很开心的。” 皇后朝着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两名太监立刻朝着苏娇的方向逼了过来。 苏娇心里明了，皇后这是，恨不得皇上早点咽气，所以觉得自己碍眼了，想要早点弄死她。 “皇后娘娘，下官还要为皇上医治，娘娘此举怕是不妥吧。” “呵呵呵，只有皇上才会吃你这一套，本宫对你这样离经叛道的人，最是厌恶！当初那个纯妃就是这样，特立独行引得皇上欢喜不已，后来呢？你们这种人，本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眼里满是愤恨，这些年压在心的话，她终于可以说了。 “本宫才是皇后，皇上却对那样的人付出真心，真心？多可笑，身为皇上竟然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住，她纯妃就那么好？他将本宫的脸面放在哪里？” 皇后慢慢地露出笑容：“幸而，丽妃的性子比本宫狠厉多了，她做了本宫不敢做的事，但不要紧，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本宫就仍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没人能威胁到本宫的地位。” 皇后的目光挪到了苏娇的身上：“本宫从刚看到你的时候就不喜欢你，不过没想到，皇上对你竟然只是当做女儿一般疼爱，你该庆幸，否则你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苏娇已经退到了床边，她居然还想着幸好秀巧不在这里，她若是机灵，没准儿还能逃过一劫。 那两个太监一看就不是善茬，体格瞧着也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苏娇的手指微微发麻，忽而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你还有心思笑？果然是个不怕死的。” 苏娇在心里呵呵，她哪里是不怕死，她方才只是在想，自己遇到了好几次险境，每一次，萧离然都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救她于水火，如今她又再次面临生死，他会不会出现呢？ 苏娇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然而却止不住地这么想，如果萧离然出现了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就说明萧离渊说的都是假的！ 不过苏娇觉得，恐怕这一次，她要熬不过去了…… 这两个太监比她想象中更加可怕，苏娇的花拳绣腿在他们看来全然不足为惧，苏娇很快落入了其中一人的手中，另外一人则从怀里拿出一条白绫来。 苏娇在心里破口大骂，特么的还有没有人性？勒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关键还死相惨烈，能不能换一个？ 可苏娇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骂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白绫离自己纤细漂亮的脖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要缠绕上去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皇后娘娘这是在做什么？是想刺激一下父皇，让他早些醒吗？我瞧着演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皇后娘娘的心意，父皇会明白的。” 苏娇的脖子仍旧被掐着，她挣扎着抬眼往门口看过去，是萧大人吗？萧大人真的来了吗？ 门口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苏娇怔怔地看着他，原来是萧离渊。 “放开。” 萧离渊的眸子盯着掐住苏娇的太监，太监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这才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 苏娇伏在床边，额角青筋浮现，用力地喘着气，她白嫩纤长的脖子上，几道淤痕清晰可见，狰狞可怕。 “萧离渊，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苏娇是谁的人？” 皇后娘娘看着还活着的苏娇，心里很不舒服，竖着眉毛瞪着萧离渊。 萧离渊转过身，将苏娇挡在身后，脸上是阴柔的笑意：“她是谁的人，我心里清楚，只不过，我留着还有用，皇后娘娘不会介意吧？” “哼，莫非你瞧上了她这张皮囊？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等你登基为皇，什么样的绝色没有，何必要一个别人用过的破鞋？” 妈的苏娇要炸了，喉咙疼的说不出来，就用眼神骂人，眼睛里仿佛滑过一排排要被屏蔽的弹幕。 萧离渊余光瞧见她的反应，嘴角忍不住上扬，都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不安分，胆子是有多大？ “皇后娘娘不明白，就是这样，才有成就感。” 皇后轻嗤了一声，慢慢地站起来：“也罢，你即将成为皇帝，本宫这点面子是要给你的，你看起来，比你父皇要清醒得多，本宫也累了，就先回去了。” “恭送皇后娘娘。” 萧离渊目送皇后离开，然后才转过身：“能让皇后不顾父皇特意来处理你，你也算是有本事的。” 苏娇的嗓子有些沙哑：“多谢三皇子殿下。” “呵呵，你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你确定要谢我？” 第400章 问心无愧 苏娇面不改色：“要的，下官不喜欢被勒死，怎么说三皇子也是救了我。” 萧离渊正想说什么，却见苏娇转身，开始给皇上取针，“幸好，没耽误时间，我若是死了，怕是皇后也不会在意皇上身上还扎着针。” 萧离渊脸上闪过一丝阴沉，“没想到皇后娘娘已经不顾忌至此，她那么巴不得父皇死吗？” “下官的坚持让皇后娘娘不耐烦了，她会想除掉下官也是正常。” 苏娇忽然抬头看了萧离渊一眼，“三皇子殿下与皇后娘娘想的不一样吗？你难道不想早些登基？下官的存在，也让三皇子殿下不痛快了吧。” “这种大不敬的话当着父皇的面说出来，你是真不怕死。” “不怕的，皇上知道下官是什么性子，这宫里，最希望皇上平安无事的，怕就是下官了。” 苏娇苦笑了一瞬，可惜的是，哪怕她再不肯放弃，再坚持不懈，皇上的情况，仍旧一点一点地恶化，她想着，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苏娇的苦笑落入萧离渊的眼里，让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皇后那边，你暂时用不着担心，她不会再来对付你，你……好好地照顾皇上。” “三皇子殿下。” 苏娇叫住了萧离渊，她手里捏着银针，眼睛里平静的不可思议。 “三皇子殿下当真不打算告诉我七皇子去了哪里？” 萧离渊翘起嘴角：“你还是不死心啊，当真对小七一往情深？我还以为你这样的性子，不会真心喜欢上什么人，不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他表情变得稍稍有些恶劣，“方才见到了我，发现不是小七，你是不是很失望？” 苏娇：“……” 确实是有一些的，苏娇当真以为出现的会是萧离然，她就可以明确地揭穿萧离渊粗劣的谎言。 “先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再去管别人，如今父皇护不了你，你在宫里的处境，可没多乐观。” 萧离渊转身，背朝着她挥了挥手，从容潇洒地离开。 秀巧很快从外面回来，看到苏娇愣愣的样子疑惑地问：“姑娘，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我要的东西都拿来了吗？” …… 如同萧离渊所言，从那日之后，皇后果然没有在来为难她，每日皇后都会过来，表达她对皇上的关心，当着别人的面，皇后都是一副悲痛欲绝，恨不得代替皇上承受痛苦的表情。 苏娇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里只觉得荒唐。 在宫里生存的人，是不是天生就点亮了演戏的技能？是不是没有好几张面孔，都无法在宫里生存下去？ 皇后在没人的时候，也懒得在苏娇面前装，看向苏娇的眼神里噙着嘲讽的兴味，却真的没有再对苏娇动手。 “你果然是好本事，没了皇上的照拂，立刻头也不回地攀上了萧离渊，这宫里要比心机，怕是谁都不比不上你，本宫记得，你从前可是萧离然的人。” “娘娘过誉了，七皇子殿下如今处境堪忧，下官也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是不是？” “呵呵呵呵，还以为你不敢承认，这方面你倒是坦率，也对，在这宫里，谁都得为自己打算，萧离然如今……” 苏娇的精神紧绷着，耳朵竖的高高的，只等着皇后娘娘说萧离然怎么样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门口一道声音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娘娘，这个时辰您应该回宫了，后宫妃嫔都指望着娘娘呢。” 萧离渊站在门口朝苏娇笑，苏娇气得恨不得拿针扎他的小人！ 皇后对于萧离渊有种莫名的忌惮，那感觉就像是曾经面对皇上一样，她看见了萧离渊，就真的起身离开，多一句话都没有。 萧离渊的笑容在看到皇上的模样时消失，“父皇的情况……” “很糟糕，几位太医都劝我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他们说，也就这两日，请三皇子殿下做好准备。” 萧离渊在皇上床前站了许久，苏娇就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萧离渊每日都会来，这很让苏娇惊讶，后来她才发现，萧离渊对皇上的敬仰是真的。 他并没有因为想要早些继承大统而巴不得皇上赶紧咽气，相反，每次见到皇上的情绪更糟，萧离渊的心情也会越加的沉重。 对他来说，皇上不仅仅是一个帝王，还是他的父亲，他给了苏娇所有的权利去治疗皇上，只要她需要，不管要的是什么，都会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最好的东西送来。 光是这一点，萧离渊在苏娇心里算是稍稍拉回了一点形象。 “是吗？” 萧离渊轻声低喃，眼前的皇上已经形如枯槁，若不是苏娇，他怕是早已经没了那口撑着的气。 萧离渊是长在皇上身边的，他在众皇子中又很是出挑，因此皇上对他寄予了厚望，也是最尽心地培养他。 对萧离渊来说，可能比起别的皇子，父皇在他面前更像是一个父亲，小时候的萧离渊，就憧憬着能够成为父皇这样的人，强大，伟岸，无所不能。 但如今这个无所不能的人，已经虚弱到随便谁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萧离渊回神的时候，苏娇已经没有在边上，他整理好情绪走出门，发现苏娇和她的丫头就蹲在门外，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天。 “在这里做什么？” 苏娇听见声音站起来，朝着萧离渊笑笑：“没什么，有点不想打扰三皇子和皇上独处，既然三皇子殿下出来了，那下官就进去了。” 她带着秀巧又进了门，一进去，就跟一只陀螺一样一直在皇上身边忙碌，完全停不下来，明明所有人都说，已经没救了，连她自己都知道，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可她仍旧在忙碌，想让皇上能好受一些。 萧离然轻笑了一声：“皇上没白疼你。” …… 苏娇终究不是神仙，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几乎不可能，几乎不会发生…… 苏娇从床边退下，朝着萧离渊摇了摇头，萧离渊让人去通知后宫妃嫔，皇后很快带着大家出现，齐刷刷地跪在皇上床前。 第401章 人非草木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油尽灯枯的瞬间。 忽然，躺在床上的皇上有了动静，他眼皮睁开，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干涩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枯木上拉锯。 “……” “皇上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急忙扑到床前，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地往下落，“皇上，皇上臣妾在这里，皇上……” 皇后娘娘声泪俱下，她把耳朵凑近了皇上，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苏娇就站在床边，清晰地看到皇后娘娘似乎听见了什么，然后身子一震，哭嚎的声音更加大了。 “皇上……” 苏娇瞧瞧地往床边站了站，仔细地分辨着皇上的声音，发现他在叫着谁的名字。 “小棠……娇娇……” 小棠，娇娇…… 皇上枯槁的手像是想往上抬，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他只能够抬到一半，然后重重的，落到了贵重华丽的锦被上，再没有任何动静。 “皇上！” 丧钟的声音，在皇宫上空敲响，沉重，哀伤…… 宫里所有的人都换上了素净的孝服，头上的首饰全部变为白色，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无尽的惨淡。 苏娇跪在灵堂，耳边是妃嫔悲戚的哭声，没人知道她们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心里都在想着她们到底会何去何从。 小棠，娇娇。 这两个名字，应该是皇上临终前，最想要见，也最惦记着的人。 可她们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皇上后悔了一辈子，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人生，还是有遗憾的吧。 没有了皇上，苏娇在宫里变得没有了方向。 有时候一大清早地自行醒来，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今不需要赶在皇上早读之前洗漱完毕，也不需要每日给人请脉，绞尽脑汁地让人做了药膳哄他吃掉。 “姑娘，再睡一会儿吧，您这些日子太累了，下巴都尖了。” 苏娇抬手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尖了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嗯，这样不好，若是让皇上瞧见了，皇上一定又会念叨，说什么我每日在他耳边嘀咕，结果自己却做不到。” “姑娘……” 苏娇脸上滑下两道泪痕，她嘴角还保持着笑容，“我最初讨好皇上，只是为了保命，是想要在宫里，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只是为了这个……”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皇上，好像真的有了孺慕之情，皇上纵容她，爱护她，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秀巧上前一步，将苏娇搂进怀里：“姑娘，您想哭就哭吧，皇上会知道姑娘的心意的。” 苏娇呜咽着闭上眼睛，为什么她这么没用？为什么她没能将皇上救回来？她还总觉得自己医术不错，洋洋得意，她得意个什么劲？ 门外，萧离渊听见里面压抑不住的哭声，放下要敲门的手，又悄无声息地退开。 皇上驾崩，宫里所有人都在考虑着自己将来的路，改朝换代，人心惶惶，已经有妃子和未嫁的小公主们蠢蠢欲动，会真心为了皇上悲痛的，苏娇算是一个。 也难怪，小七会对苏娇这么不一般，这样的女子一旦动了情，那怕就是情有独钟，至死不渝。 算了，这会儿先放过她，先处理别的事情吧。 …… 皇上驾崩过后，苏娇一直在等着萧离渊来找自己，她觉得萧离渊绝对不会让自己过得舒服才是。 可过了许久，苏娇在宫里的待遇竟然一直如此，让她不禁有些着急，萧离渊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宫里的其他人，不是说有不少人都看她不顺眼的吗？人呢？这会儿皇上不在了，不是最适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怎么都将她给忘了？ 秀巧知道苏娇心里的想法，震惊地几乎想翻白眼。 “姑娘您想什么呢？没人来找咱们麻烦不是很好，怎么着，你还期待着有人来找麻烦吗？” “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吗，这不合常理啊。” “有什么奇怪的，新皇就要登基，大家自顾不暇，谁还会在意咱们呀。” 榆甜也过来附和：“秀巧姐姐说的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必然会有些震动，到时候后宫的娘娘们该如何自处都是个问题，三皇子殿下素来对皇上敬重，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得罪您？” 苏娇还是想不通，当然会啊！她虽然在皇上身边做事，可她身上不是早就贴了萧离然派系的标签，怎么会没人来找她麻烦？ 莫颜这时从外面进来：“大人，新帝登基的日子定下了。” 苏娇猛地咬住了嘴唇，真的定下了？那就是说，板上钉钉了？ 可、可为什么会是萧离渊？为什么他仿佛顺理成章地就成了新皇？为什么朝堂一点儿震动都没有，萧离然一点儿都没有给他造成困难？ 她最后一次见到萧离然，那会儿皇上还在坚持，她也在坚持，吃不下睡不好，萧离然就会将她拉到一旁，让她靠在他肩上眯一会儿。 苏娇就记得自己确实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萧离然给了她一朵墨玉雕刻成的兰花。 “你送我的香囊我很喜欢，这个是我找了匠人雕成的，送给你。” 苏娇那会儿心思哪里在这些上面，只匆匆道了谢，又去给皇上诊断，回头的时候，萧离然已经不在了。 苏娇从荷包里将那朵墨色的兰花拿出来，这兰花雕工精美，线条润泽，捧在掌心里显得格外精致漂亮。 秀巧忽然咦了一声：“姑娘，这玉……怎么好像你送给萧大人的那一块？” “嗯，就是那一块。” 苏娇早就认出来了，之前萧离然开玩笑地说有礼物拿，苏娇便把这一块玉送给了他，没想到他将玉雕成了兰花又送还给了自己。 “姑娘，萧大人……” 秀巧话说到一半又收住，三皇子殿下成为新帝登基，那萧大人的处境……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多半，凶多吉少！ 第402章 你谁啊 苏娇猛地握住墨玉兰花：“萧大人不会有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无凭无据，但我就是觉得，萧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相信！” “喵。” 阿喵蹲在苏娇的鞋子旁边，像是附和一样地叫了一声，苏娇顿时像受到了鼓舞一般，将阿喵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对吧对吧，你也这么认为吧？” “喵。” “嗯，英雄所见略同。” “喵。” 秀巧：“……” ……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驾崩，新皇登基。 苏娇隐隐能够听见朝堂参拜新皇的声音，声势浩大，遮天蔽日。 她抱着阿喵站在院子里，身上仍然穿着素净衣衫，纤尘不染。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曾经苏娇以为，这个位置必然会是萧离然的，却没想到，实际与自己认为的背道而驰。 萧离渊登基，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并没有立刻来处置自己，但苏娇的出行也被限制着。 她没办法出这个院子，外面有人守着，一步都出不去。 不过她若是想要什么又都有人会送进来，不管是药材还是别的，就跟皇上还在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苏娇叹了口气，也对，死刑犯临死前也可以过几天好日子呢。 “姑娘，您站了好一会儿了，进屋吧，外面凉。” 秀巧过来给苏娇披上一件斗篷，苏娇将阿喵放下，拢了拢斗篷转身进了屋子。 “昨个儿我看的医书你给我收起来了？” “在这儿呢，姑娘。” 苏娇拿起医书，看得很慢，她时常会走神，会去想，萧离然到底如何了？ 萧离渊真的成为了君王，以他的性子，是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威胁，他绝不可能手软。 可苏娇又是真的想不明白，萧离渊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坐上皇帝的宝座，之前他分明一直都被萧离然压制，尤其是在狩猎之后，皇上心里的天平隐隐有了倾斜。 这样的局面，萧离渊到底是怎么逆风翻盘的？ 苏娇一坐就是半日，外面天色渐晚，有人送了吃的东西来，菜色不多，不过胜在新鲜美味，左右苏娇这里人也不多，她招呼着大家一块儿吃。 忽然，秀巧从外面进来：“姑娘，三……不是，皇上一会儿要过来。” 苏娇下意识地楞了一下，才将“皇上”跟萧离渊划上了等号。 “哦。” 一旁伺候的榆甜都傻了：“大人您别只是哦呀，皇上要来您这儿，您得赶紧准备起来才行。” “准备什么？” “更衣，梳妆，打扮，所有人见皇上都是这样的。” 苏娇夹了一个糖醋圆子放到口中，外皮炸的酥脆，酸甜可口。 “从前我也不是没见过，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榆甜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苏娇：“大人，如今新皇登基，头一件事儿定会是肃清宫中，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新皇对大人您的态度很是微妙，想来似乎并不打算将大人当做叛党处置，以大人的能耐，若是能够得到新皇的赏识……” 苏娇抬头看了她一眼，榆甜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大人一定很不屑我的想法，但人若是想做什么事，首先得活着，想尽办法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苏娇慢慢地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我没有不屑，你的想法很正确，确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做法，不计一切代价地活下去，她不想死。 苏娇只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她早就该好好考虑要如何生存，这些日子却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一直都在想萧大人的处境。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自然也是不想死的，不过……” 要在萧离渊手里讨生活……苏娇闭了闭眼睛，怎么她本能地有点抗拒呢？ 倒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一想到萧大人很有可能被萧离渊害了，苏娇就一点儿想要讨好他的意思都生不出来。 那个自己才刚刚意识到她有多喜欢的人，可能一下子就没了。 苏娇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你们一会儿收拾了，我进去准备准备。” 苏娇进了内屋，啥也没做就窝在椅子里，一直等到外面有小太监的声音，尖声尖气地叫着：“皇上驾到……” 秀巧进来请苏娇出去，看到她消极的模样也没说什么，给她略微整理了一番衣着，两人就走了出去。 萧离渊身上穿的已经是皇上衣衫，明黄色的布料上，绣着祥云和飞龙，看起来无比高贵。 反观苏娇……一身素净，连头上的发簪都戴的是素银的。 秀巧在她身后悄咪咪想将她衣裙上的皱褶给拉平，姑娘窝在椅子里时间太长了，都皱了。 “下官参见皇上。” 苏娇稳稳地给萧离渊行礼请安，并没有作死，态度还算平静。 萧离渊让她起来，“吃过东西了？” “回皇上，吃过了。” 萧离渊轻笑一声，“也是，朕也没指望你会等我。” 苏娇：“……” 有病呢吧，自己吃饭还要等他？他谁啊？ 哦，他是皇上。 苏娇吧闭着嘴不说话，萧离渊身边的太监却出去让人传膳。 苏娇的眉头微微皱起：“皇上要在这儿用膳？” “不可以？” “您是皇上，自然是可以的。” 苏娇说完，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吃就是了，又不花她的银子。 很快，御膳摆在了苏娇这里，跟她刚刚吃的东西比起来，丰盛精致太多，每一样看着都非常用心的样子。 萧离渊坐在桌边，看了苏娇一眼。 “听说先皇从前用膳的时候很喜欢让你陪在一旁伺候？可会布菜？” “下官不会，下官能有资格陪先皇用膳，皆是因为下官时常会让御膳房做一些药膳，下官要告知皇上那些药膳的功效，才有此殊荣。” “呵呵。” 萧离渊轻笑了两声，他也猜到了苏娇会不愿意，从自己走进来开始，她浑身都散发着懈怠和消极。 不过萧离渊也不介意，在宫女的伺候下慢慢开始吃东西。 第403章 不足挂齿 苏娇就在一旁站着，眼睛也不乱转，盯着不远处地上一个暗色的花纹发呆。 萧离渊吃的不算慢，虽然菜上的很多，但好些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动的几个菜也都浅尝辄止。 等他吃完，宫女们将桌子收拾了，又送上了清香扑鼻的茶水。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清净？” “下官身份低微，受不起皇上挂念，下官过得不错，只是下官心里惦记宫外的家人，寝食难安。” “家人？朕记得当初你说你的爹娘都在围剿墨莲教的时候殒命了？” “对下官来说，并非一定要血脉相连才能称为家人，所以下官还是有家人的。” “怎么，你想出宫？” 苏娇抬头去看他，无比冷静地点了点头：“请皇上准许。” 萧离渊勾起嘴角笑起来：“你觉得，朕会准许？” “下官一介女流，当初进宫也是为了先皇调理身子，如今先皇仙逝，下官宫外又有牵挂，皇上身边能人辈出，下官一个小女子，只求回家与家人相聚。” “呵呵呵，你可不是一介女流。” 萧离渊笑得促狭，“能让先皇如此信任你，解决了京城时疫的恐慌，又让先皇走得如此平静，你怎么会只是一介女流？这样的人才，朕若是放走了你，岂不是朕的遗憾？” “皇上过誉了，下官不敢居功，那都是太医院的太医们经验丰富，下官不过碰巧赶上了而已。” 苏娇十分谦虚，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功劳全部抹煞，她一点都不重要，真的。 苏娇认真地忽闪着眼睛，想要扩大自己单纯的气质，可对萧离渊来说，这样做没用。 他一早知道苏娇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看她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无能，萧离渊只觉得好笑。 “唔……你运气好，也是一种能耐，不然怎么旁人就没有你这种运气呢？” 苏娇：“……” 萧离渊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萧离渊，就是成了皇上，说话也这么让她不舒服。 萧离渊身边伺候的人，却一个个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敢吭。 皇上登基，必须要能服众，因此在所有人面前的气派都很吓人，不苟言笑，雷厉风行。 就这几日，朝堂已经见了几次血了！ 谁在皇上面前不战战兢兢的？便是皇太后在皇上面前，都感觉被压制一头，提出的要求被皇上全盘否定还不敢说什么。 可这位苏大人，竟然能如此淡定自然地跟皇上相处，皇上没发怒就算了，还能笑出来？ 苏娇全然不知， 她只想出宫。 “皇上，下官只是个小女子，当初先皇答应了下官，等下官适龄之时会放下官出宫。” 她语气强硬，先皇的意思，皇上不会不从吧？ “哦？先皇还曾答应过你这种事？” “下官不敢欺瞒皇上。” 萧离渊在心里点头，以父皇对苏娇的疼宠，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是先皇的意思，朕便将这事儿做到妥善，先皇将你当做晚辈疼爱，你若出宫，也没个长辈为你操持，你若是草草嫁人，先皇怕是也不会同意。” 萧离渊眯起了眼睛：“这样吧，你的亲事，交给朕来办，定会不负先皇的挂念，给你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 他忽然凑近了苏娇：“让你做贵妃，你觉得如何？” 苏娇死死地捏住自己的手，克制住想要朝着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这是皇上，打不得，打了就得死，她还不想死。 不过苏娇的情绪还是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萧离渊觉得自己是不是这阵子压力太大，瞧见她那股浑身不自在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什么也不能做的憋屈，心情莫名变得很好。 他挑了挑眉头，笑容越发邪气：“还是说你也瞧不上？那朕再考虑考虑，让你……” 苏娇都气笑了：“皇上是在拿下官开心吗？” “嗯……是挺开心的。” 萧离渊特别坦率地承认，日间的压力和焦虑消失了不少。 “呵呵，皇上高兴就好。” 苏娇更加消极，萧离渊本想再逗逗她，身边有亲信出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萧离渊的脸色骤变。 “去御书房。”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摆驾御书房。” 萧离渊站起来：“朕如今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苏娇简直想撒盐，声音硬邦邦的：“恭送皇上，皇上政务繁忙，下官不足挂齿。” 萧离渊轻哼一声，带着依仗浩浩荡荡地离开。 苏娇走到一旁坐下，抿着嘴不说话。 方才萧离渊离她很近，亲信说话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了几个熟悉的字眼，什么“山窑族”云云。 苏娇立刻起身，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一把匕首来。 “姑娘，您拿这个做什么？” 秀巧不解地问，苏娇拿着那柄匕首来回翻看，她曾经医治过的那位牛大哥，说他是山窑族的少主来着？ “你还记得这把匕首是从哪儿得来的？” “记得，那不是牛……不对不对，是眸公子作为谢礼给姑娘的，还说往后若是姑娘有什么难处，拿着它去……” “嘘……” 苏娇阻止秀巧说下去，又郑重地将匕首重新收好，上了锁。 “姑娘……” “没事儿，我就是想看看还在不在了，如今我人在宫里，想出去都难，更别说别的了。” 苏娇一想起萧离渊耍她的样子就上火，疯魔了吧？谁会想要当他的妃子？别逗了。 秀巧在一旁劝慰：“姑娘，您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这句话苏娇自己从前常说，她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但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哪里有路哟，通往西天的路走不走？ …… 从萧离渊来过苏娇这里之后，她基本隔个两三日就能见到他一次。 每次时间也不长，固定的在她这里吃顿饭，然后坐一坐，说一些让苏娇想发火的话，再施施然离开。 苏娇已经开始喝清火的茶了，早中晚各一壶，抱着茶杯不能松手。 第404章 晕头转向 “你说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榆甜小声地劝慰：“大人，那是皇上，您说话轻声些。” “他都做得我还说不得？实在不行给个痛快啊，这么一天天的精神污染算怎么回事？” 苏娇郁闷的不行，她有时候都想要不一了百了，谁也别阴阳怪气的，到底怎么说爽快一点，他要看不惯自己是萧离然的人，也赶紧的处理她别墨迹。 可苏娇都已经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就差明说作死，要挑战他身为皇帝的权威，萧离渊却就是不动怒，打着哈哈离开，过两天他特么又来了。 苏娇很生气。 “姑娘，那日我听外面守着的太监说，好像皇上从您这里离开的时候，心情都会好一些，所以他才会常来。” “他是抖m吗？我现在连个好脸色都摆不出来，他心情有什么可好的？” “抖什么？姑娘您轻声些……” 秀巧那个着急的哟：“皇上近来似乎遇上了难事，姑娘您可悠着些。” “难事？听谁说的？” 榆甜赶忙举起手，凑过来小声道：“大人，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好像说是战事吃紧，此前派出去的那位俞家三公子也抵御的艰难，朝廷为了这事儿争论不休呢。” “……” 怪不得…… 苏娇就觉得萧离渊最近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刚登上宝座就遇到棘手的问题，他心情当然不会好。 “不是，他心情不好也不能总来我这儿吧？我是个大夫，只会治病救人，他要想缓解心情，去找他的女人们啊。” 苏娇记得萧离渊房里的女人可不算少，对，他还要对薛筱筱动心思呢！ 不过如今萧离渊成了皇上，没准这事儿应该就会这样不了了之了，也算……万幸？ …… 薛筱筱这阵子过得也很蒙，晕头转向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爱慕的人，冷不丁成了皇上，并且自从那日在宫中相见过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薛筱筱心里苦笑，果然在他心里，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筱筱，你也别整日待在家里，出去散散心吧。” 薛夫人怕薛筱筱憋出病来，让她带着丫头出去转转，薛筱筱不想让娘担心，照做了。 可是到了街上，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漫无目的地打转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找了个清雅的茶楼往里面一钻，吹着小风，听着小曲，也算悠哉。 “门口怎么这么吵？去看看有什么事儿。” 薛筱筱听见了喧闹声，让丫头过去瞧了回来说：“没什么，有个阿伯好像是晕倒了，挡住了店门口的路，小二正让人往边上挪挪呢。” “晕倒了？” 薛筱筱想了想，起身往外走。 来到店门口，果不其然看见阿伯躺在路边，紧闭双眼，在他身边还蹲着一个年轻男子，似乎在检查他的情况。 “这位公子可是懂得医术？” 男子抬起头，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庞让薛筱筱看得愣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我跟一位大夫学过一些急救的法子，公子如果懂医术的话……” 那男子浅笑起来：“这么巧，我也只是跟一个女大夫学了一些皮毛，不如我们一起看看吧。” 薛筱筱立刻点头，赶紧看了看阿伯的情况。 苏娇还未进宫的时候，薛筱筱时常会往一线堂跑，苏娇于是教了她一些急救的法子，她说有时候这一两招，就能够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人命。 “这是……” 旁边有人叫起来，“他是被东西卡着了，我刚刚看到的，吐也吐不出来，这会儿连气都快没了。” “卡着了？” 薛筱筱和那位男子一听，两人顿时互相看了一眼，齐刷刷地有了动作。 男子将阿伯从后面抱起来，双手放在他的胸口，薛筱筱帮她调整好位置，他开始使劲。 男子在用力的时候，薛筱筱站在一旁看得好奇，苏姐姐教她这个叫做什么海姆立克急救法之前，她从未见过有别人用过，怎么这个男子知道呢？ “……吐出来了！” 薛筱筱看到阿伯嘴里吐出一颗带着黏液的圆形物件，连忙帮忙将人放下，看着阿伯渐渐有了气息，她才松了一口气。 能亲眼看着一个差点没了气儿的人又活过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令人惊奇。 围观的人一层层地围上来，看薛筱筱和男子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薛筱筱往后退了好几步，心一横，拽着那人穿过人群就跑，一连跑了好几条街，进了一条小巷子才停下。 “幸好，若是被围住了再想跑可不容易。” 男子微微低头，薛筱筱还拽着他的袖子，累坏了一样地喘气。 “姑娘……” 小丫头轻声提醒，薛筱筱才反应过来，火烧似的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脸涨红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男子笑起来：“我该多谢姑娘才是，我初来京城，有些事情也不明白，方才也是一时着急，也没想过究竟能不能管用就尝试了。” “管用的，苏姐姐说这个海姆立克急救法，对卡住呛住是最管用的，若是人人都会，能救许多人呢。” 薛筱筱吐了吐舌头：“就是名字太难记了，我足足记了好几日才记住。” 男子似乎有些怔忪：“苏姐姐？你说的，莫非是苏娇姑娘？” 薛筱筱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难不成公子也认识苏姐姐吗？” 男子笑起来：“认识，她是我的……恩人，我能有今日，都是因为遇见了她，鄙人牟朝海，有幸与姑娘相识。” 遇到一个有的聊的人，薛筱筱顿时觉得一点都不无聊了，她与牟朝海又找了一家茶楼坐下。 牟朝海失笑：“原来苏姑娘教了那么多人这个救人的法子。” “嗯，苏姐姐希望每一个人她认识的人都能或多或少地懂一些，这样万一有需要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薛筱筱说到苏娇的时候，依然一脸崇拜。 虽然那日在宫里，苏娇跟她说了那些话，让她难受了许久，可薛筱筱分得清好坏，她知道苏娇说的都是对的，只不过自己不愿意去听罢了。 第405章 承受不起 “苏姑娘的医术确实超群，若不是她，我也不会站在这里，我这次来京城，也是想再见她一面，跟她道个谢。” “这恐怕……” 薛筱筱面露为难，苏娇如今身在宫中，三皇子当了皇上，以苏姐姐与三皇子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会如何，只一点薛筱筱是明白的，苏姐姐可能不能那么简单地出宫。 “我去过一线堂，那里的人说苏姑娘如今在宫中当差，你可知道该如何才能往宫里带话？我只是想说声谢谢。” “如今宫里戒备森严，眸公子若是能等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薛筱筱毛遂自荐，“说起来，我也有话要跟苏姐姐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多谢姑娘。” 牟朝海笑容爽朗，柔和的目光让薛筱筱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这个人可真神奇，笑容好像能够驱散人心底的阴霾一样。 …… 牟朝海知道她是薛家的姑娘，拜托薛筱筱帮忙，薛筱筱回去之后就往宫里递了牌子。 薛夫人瞧见她的时候还很惊讶来着：“可是在外面遇到好事了？瞧着心情像是好了不少。” “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 薛筱筱淡淡地笑了笑，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前阵子她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胡思乱想，今日见着了眸公子，听他提起关外的种种见闻，那都是薛筱筱从不曾见过的事情，奇迹地让她觉得，自己困扰了这么久的事情，好像也并不算多大的事。 进宫去见苏姐姐吧，去告诉她，自己用她教的法子救了一个人，苏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不定，进宫还能见到……皇上…… 薛筱筱按住快速跳动的心，她就想见一见，见一见她就满足了。 牌子递进了宫，很快传出了消息，薛筱筱到了那日穿着端庄地进宫，进去就直接往苏娇那里跑。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萧离渊居然也在那里！ 薛筱筱见到萧离渊的那一刻，脑子就似乎停止了转动，还是身后的宫女提醒她，她才想起来要行礼。 “起来吧，朕似乎也有阵子没有见到你了。” 薛筱筱起身，控制不住脸颊隐隐的热度，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旁，苏娇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萧离渊是故意的吧？他是不是知道筱筱今日要进宫，特意杵在这儿等着的？ 他是不是瞧着筱筱对自己脸红心跳的样子很爽啊？是不是太自恋了？ 萧离渊真冤。 他还不至于闲到那份上，每日的奏折都能让他忙的晕头转向，他哪里还有功夫管什么女人的事？ 不过既然让他撞见了，萧离渊也不介意逗一逗，说起来，他是有阵子没有见到薛家这个小姑娘了，纯情依旧。 “薛姑娘怎么见着了朕也不抬头？朕有这么可怕吗？” 薛筱筱红着脸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萧离渊又立刻低下去，贝齿轻咬着嘴唇，三皇子成了皇上之后，越发气势凌人，也越发……光彩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苏娇就在一旁抖腿，行，撩，继续撩，听听这闷骚的语气，皇上后宫人也不算少，还不够他发挥是不是？ “一阵子不见，薛姑娘出落的又更动人了。” “皇、皇上过奖。” “不算过奖，听闻薛老夫人当年便是迷倒众生，薛老曾在外面说家中的姑娘，你与薛老夫人生的最为相似，你不必谦虚。” 薛筱筱的脸更红了，快要爆炸的红，被喜欢的人当面夸奖，那种感觉…… 苏娇在心里啧啧，萧离渊真不愧有那么多妻妾。 “朕记得，朕跟薛老提过要娶你的事儿，如今，你考虑的怎么样？” 薛筱筱冷不丁抬头，目光居然是先看了苏娇一眼，然而苏娇并没有看她，薛筱筱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其实苏娇的余光是看到了的，可她能怎么办？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薛家若是不同意，以薛老的地位，是真的可以拒绝，如今萧离渊可是皇上，再让薛家拒绝一个试试？ 况且……薛筱筱又对萧离渊一往情深的样子…… 她就不明白了，薛筱筱就不能换个人喜欢？若是换个人，换谁她也许都能接受。 “回皇上，我……我……” 萧离渊瞥了一眼苏娇，忽然勾起嘴角：“你若是不愿意也就作罢，朕如今有了新的打算，还是说，你想与你苏姐姐做个伴？” 苏娇抬眼，毫不客气地送给萧离渊一个雪白的眼球。 “下官多谢皇上厚爱，下官承受不起。” 她居然都懒得站起来，就坐那儿，一副爱咋咋地的派头。 薛筱筱吓了一跳，生怕皇上会治苏娇不敬之罪，却没想到皇上竟然还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挑眉：“谁说你承受不起，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下官自己说的，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下官还是更了解自己一点。” “苏娇，你可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 “下官心意已决，皇上仁爱百姓，也请对下官宽容一些。” “……你是真不怕死。” 苏娇牵了牵嘴角，不，她怕，但比起刚到这个世上对于生命迫切的渴望，如今的她，有了更多的追求。 特别是目睹了一些生命的逝去，苏娇觉得，有时候毫无尊严的活着，未必就比死幸福。 薛筱筱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娇和萧离渊的相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苦涩。 自己这样平凡的女子对于皇上来说，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力吧，他当初说要娶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薛家的缘故，而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了。 薛筱筱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双澄清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萧离渊。 “皇上，您当初想要娶臣女，可是因为，有一点点喜欢臣女吗？” 苏娇在心里重重地叹息，薛筱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她难道真的认为，已经成为了皇上的萧离渊，会在感情方面有所回应？ 最是无情帝王家，更别说萧离渊这样的人。 可薛筱筱十分认真，甚至倔强，钻牛角尖一样地看着萧离渊。 第406章 该到头了 薛筱筱到底年纪轻，她只想要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 “臣女从第一次与皇上遇见，便对皇上一见倾心，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奢望什么，只远远看一眼皇上便心满意足，皇上想要娶臣女的时候，臣女简直、简直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薛筱筱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人，在心底头一回盛开的花，总是美的令人难忘。 她就是想问一问，皇上可有喜欢过她，哪怕一丁点，也能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付过真心。 萧离渊静静地看着薛筱筱，这个性情单纯的小姑娘，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对自己的喜欢，萧离渊如何不知？ 每次见到自己，倾慕的光彩仿佛能够从她眼睛里流出来一样，他又不瞎。 不过可惜了，若是换做平常，萧离渊还能耐着性子再陪她玩一会儿，可这几日他的心情真的不太好，后宫那几个女人，也闹得让他头疼，不然他也不会总往苏娇这里跑。 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萧离渊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虽然这个薛家姑娘纯粹的仰慕让他很是受用。 萧离渊轻轻地笑起来：“薛姑娘的心意，朕很高兴。” 薛筱筱眼睛立刻一亮，随即便看到萧离渊扯了扯嘴角：“不过你若是回去能说服你的祖父重返朝堂，朕仍然愿意让你入宫，如何？” 萧离渊对于薛筱筱的问话根本不屑回答的样子，让薛筱筱眼里的光芒几乎是瞬间熄灭。 那一刻，萧离渊心底微微有些不大舒服，可是很快他就恢复原样，这么一个小姑娘，等自己有空再见她一面，定是又会重新对自己一往情深。 苏娇忍不了了，起身站到泫然欲泣的薛筱筱面前，转身挡住了她，“皇上，您这会儿该去处理朝政了。” “你这是要赶朕走？” “下官是不敢耽误皇上宝贵的时间。” 萧离渊撇撇嘴，说的好听，还不就是要赶他走？ 不过这个时辰，确实也不该在这里耽搁。 “成，那朕就走了。” 萧离渊起身，余光瞥见薛筱筱的模样，还想往她面前走，被苏娇直接挡住：“下官恭送皇上。” 萧离渊：“……” 啧。 …… 皇上的仪仗浩浩荡荡离开，苏娇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她转身去看薛筱筱，小姑娘眼睛很红，却并没有哭得稀里哗啦，倒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有些浑浑噩噩。 “先坐会儿，巧儿，去泡一杯牛乳茶来，多放两块糖，再拿些点心来，要甜的。” 秀巧应下，将屋子里其余的人都带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苏娇和薛筱筱两人。 苏娇握了握薛筱筱的手，“怎么这么冰？你出门也不知道多穿些衣衫，若是受了风寒，回头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薛筱筱没有反应，任由她拉着坐下，过了一会儿牛乳茶送来了，苏娇倒了一杯，塞到她手里，“先暖暖手。” 她就坐在一旁，将之前看的医书又捧了起来。 屋里安安静静，薛筱筱掌心慢慢地温热，热度仿佛能够顺着胳膊流淌到心里。 她无声无息地落下一颗眼泪，砸在前襟，让那一处的绯红变得更加鲜艳，如同血色一般。 “我……我早知道会这样，我早知道的，可是亲耳听见，我还是……” 还是太难受了，像是有人扯着她的心撕拽，难过的几乎窒息。 苏娇放下书，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你有多难过，只有你自己知道，除了爱你的人，谁都不会心疼。” “苏姐姐，我是不是，很蠢啊……我知道我很蠢，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我心里也知道，却还这样执迷不悟，自取其辱……” 薛筱筱眼里的泪落得更凶，好像要将身体里的水分都挤出来一样。 苏娇摸摸她的头：“也不怪你，小姑娘在感情方面，没几个能保持清醒。” “筱筱，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吗？许许多多，千千万万，在这些人里，想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你，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你不用觉得这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这太平常了。” “哭吧，把不甘心都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这一次苏娇没有阻止薛筱筱哭，薛筱筱真的崩溃到嚎啕大哭，眼泪汹涌而下。 苏娇就在一旁陪着，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拍拍背，小姑娘嘛，谁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呢？能在这种时代因为感情的问题痛哭一场也不容易。 哭了几乎半个时辰，薛筱筱才慢慢收敛，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 “拿着，用凉水敷一敷，不然等你出去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薛筱筱自己拿着帕子，不好意思地抽噎，“苏姐姐，我之前是太不懂事了……” 苏娇好笑地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你如今就懂事了？你还年轻，慢慢来吧，人都会有执念，看到底会为了执念糊涂多久罢了。” 在苏娇看来，薛筱筱对萧离渊的执念就是糊涂，不用想也知道，薛筱筱若是真的嫁给了萧离渊，往后保准会后悔，兴许会很少再露出笑容来，那多亏？ “我也……是该清醒了……” 薛筱筱露出苦笑：“我这样不顾矜持的模样，若是让祖父瞧见了，定是会气坏的，我到底……也是薛家的姑娘……” 该醒了，茫然无措只知道追逐自己的心意，到头来，别人却丝毫没有放在心里，这样的打击对薛筱筱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虽然眼冒金星，却也如梦初醒。 薛筱筱喝了一口牛乳茶，虽然已经凉了，但甜滋滋的味道，还是冲淡了她口中的苦涩。 好像就是从她意识到自己喜欢萧离渊开始，她的情绪就没有轻松过，更是有无数个夜晚自己独自一个人彷徨流泪。 喜欢这样的情绪带给她的虽然也有甜蜜，但更多的，是煎熬，这样的喜欢，也该到头了…… 苏娇看到薛筱筱逐渐清明的目光，心里三百六十度劈叉撒花！ 第407章 无名无分 苏娇无比开心，这丫头可算是要想明白了！可喜可贺，普天同庆！ “对了，你今日怎么会忽然进宫？” 薛筱筱这才想起正事，忙不迭地将自己遇到牟朝海的事情告诉她，并且转达了牟朝海对她的感激。 “你说，你是在京城遇见了他？” “是的，眸公子还救了一个卡了东西的阿伯，用的就是苏姐姐教我的法子。” 苏娇的眉头慢慢皱起，“他可告诉你他的身份？” 薛筱筱摇摇头，“眸公子还有身份的吗？不过他倒是说他才刚到京城不久，应该不是京城人。” “他不仅不是京城人，他也不是国朝人，他是山窑族人。” 薛筱筱很是惊奇，她见到牟朝海的时候，他身上的穿着打扮与国朝人无异，虽然长相确实好像更加棱角分明，但她也没往别处想。 苏娇会将这件事告诉薛筱筱，也是因为薛筱筱的性子……实在有些单纯，再加上她薛家姑娘的身份，苏娇如今太怕她容易被人给骗了。 “原来是这样。” 薛筱筱并不当一回事：“眸公子为人仗义又开朗，我就说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你跟他聊过？” “我与眸公子相处过一个下午，他言谈风趣，学识渊博，说出来的故事闻所未闻，能让人听得入神。” 薛筱筱提起牟朝海的语气要显得轻快许多，苏娇莫名在心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觉得这两人还挺速配？ 苏娇将念头晃出脑袋，“我如今暂时出不了宫，你出去若是见着了他，帮我问一声好便是。” “苏姐姐，你在这宫里……还要待多久？” 薛筱筱其实想问的是，苏娇是不是真的会留在宫里成为妃嫔，但她觉得自己问出口的话，苏姐姐一定会不高兴的。 苏娇闻言对着天上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总之我会尽量想法子脱身，我又不喜欢在这儿。” “可是，皇上怕是不会同意……” “呵呵，谁知道呢。” 苏娇不想再提萧离渊，换了个话题跟薛筱筱聊了一会儿，薛筱筱便要出宫了。 她的眼睛仍然能看得出狠哭过一阵，苏娇在她走的时候又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动作对于薛筱筱来说，特别地受用。 “苏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说的对，谁没有糊涂的时候？可我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糊涂的，就不该再继续下去。” 薛筱筱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心里仍旧不能立刻放下，可她想，等时间长了，她总会忘记的，那时候，说不定她还会感激皇上对自己的决绝。 “嗯，加油。” 苏娇笑着送薛筱筱离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笑容渐渐消失。 牟朝海怎么会在京城？之前无意间听见的“山窑族”，和让萧离渊焦头烂额的战事，与牟朝海有没有关系？ 他说过自己是山窑族的少主，寻常外族的少主什么时候会来国朝的城都？ 求和？会晤？还是单纯来京城体会风土人情？ …… 苏娇猜不到，不过也不需要她猜，很快她就知道了。 小卓子来告知苏娇，要她出席宫宴，苏娇顿时就炸毛。 “我不去。” “大人，这可不是你不想去就能不去的，这是皇上的意思。” “那我也不去。” 苏娇一副没有商量的态度，脸上满是最后的倔强。 什么玩意要她去宴请？是嫌自己太清闲了吗？她这会儿连问诊的工作都没了，还去宫宴？她以什么身份去？萧离渊想都不要想！ 小卓子赶忙给秀巧使眼色，秀巧无奈地劝道：“姑娘，您心里再不情愿，如今皇上发了话，您不去怕是也得去。” “我不去他难道能抬着我去不成？我就不明白了，这种场合我去干嘛？是不是特别想看别人用奇奇怪怪的目光看我他才高兴？” “嗯，朕或许真的会挺高兴。”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子里呼啦啦跪了一片，苏娇特别敷衍地蹲了蹲身子，一点儿不诚心。 萧离渊走过来坐下，笑着看向苏娇：“为什么不想去？之前先皇让你去宫宴上，你不也是挺开心的？” 那是苏娇唯一一次盛装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抹惊艳刻在了所有人的眼里，心里，令人无法忘怀。 苏娇抿了抿嘴唇：“皇上可能弄错了，当初下官会出现，是因为时刻要注意先皇的身子，并且……下官并没有很开心，先皇离开后下官便也离开了。” “那这次朕也允许你早些离开。” “皇上，下官在宫里身份低微，如今更是连太医院的差事都停了，下官无名无分，去宫宴实在不妥。” “那朕这就给你一个名分？” 苏娇就盯着萧离渊看，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将他看出个窟窿来。 萧离渊见状也不逗她，换了一种语气：“这次宫宴，朕要宴请一位重要的人，先前听闻此人从娘胎中带有顽疾，只后来又好了，朕想让你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样的。” 苏娇脑子里“咯噔”一下，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牟朝海，不过萧离渊应是不知道自己与牟朝海认识，此事…… “下官知道了。” 萧离渊本来还想着苏娇未必会愿意听自己的话，谁知道她如此平静地就应下了。 “你这是……答应了？” 苏娇目光澄清：“下官对于本职素来都很重视，皇上不必怀疑，下官毕生心愿便是治病救人，不管是当初在先皇面前，还是在皇上面前，下官都会这么说。” 萧离渊眉头微动，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苏娇在心里给自己点赞，自己可真是小机灵鬼，见缝插针地表明意愿，希望次数多了，萧离渊能够良心发现送自己出宫。 …… 萧离渊如同先皇一样，也给苏娇送来了出席宫宴的行头。 苏娇挨个儿翻检了一番，最后决定就穿自己穿习惯了的。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是去做正事的，穿的花枝招展像什么样子？太引人注目反而会坏事。” 第408章 要看了才知道 苏娇振振有词，就是萧离渊问起来她也这么回答。 她果然就穿了一身素净，只袖口和领口有一些浅色素雅的花纹，头上戴的首饰也极为低调，若不是这张脸，与宫女们相差无几。 到了时辰，苏娇安静地走进了殿内，看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萧离渊还不至于那么不做人，给她安排的位置比较隐蔽，深得苏娇的心。 不过宫宴，再隐蔽再不重要的位置，都是旁人求之不得的，苏娇依然被人注意到了。 她余光瞧见萧离渊的几个妻妾，对她的出现十分关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小桌子，看的气定神闲。 爱看看呗，又不掉块肉。 苏娇一点儿怯场，更大的场面她都见过，萧离渊的妻妾才哪儿到哪儿啊，人又不多。 萧离渊出现，殿内所有人都起身给他行礼，萧离渊余光从苏娇身上扫过，意料之中地看到她并没有穿自己让人送过去的衣衫。 他其实也没指望苏娇会穿，但是万一呢？ 萧离渊让众人坐下，很快便进入了正题，苏娇果然瞧见了牟朝海。 秀巧也见到了，心里惊讶不已，不过如今的秀巧早已经练出了遇到什么事儿都面不改色的本事，只轻轻看了苏娇一眼，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牟朝海与之前苏娇见到的时候，明显壮了不少，那时候牟朝海还是个清瘦的令人发指的男子，这会儿已经能看出健康的气息，皮肤都黑了几度。 牟朝海与萧离渊寒暄，都是外交措辞，说来说去其实什么意思都没有。 苏娇听得有些困，她觉得牟朝海约莫应该是真的康复了，不过他仍旧听话的忌口，有好几道菜他连碰都没有碰过。 苏娇心里欣慰，瞧见没有？听话的病人才能好的快。 确定牟朝海并非是装出来的痊愈，苏娇自觉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于是专心致志地吃起东西来。 她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心里在猜测牟朝海到底为何会来到京城，看样子并非是他个人的意愿，进了宫参拜了皇上，莫非是山窑族与国朝要有什么动作不成？ 宫宴上的节目都十分精彩，舞蹈精妙绝伦，舞剑虎虎生风，苏娇就特别喜欢看那些娇滴滴的舞娘，一个个娇美可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眼睛看一眼就能勾魂儿似的。 不止是苏娇，不少人都看的目不转睛。 等到舞娘一曲舞毕，跪下行礼之时，萧离渊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少主觉得我朝舞娘这舞跳得如何呀？” 牟朝海回答：“甚是赏心悦目。” “少主若是喜欢，朕便将她赐给你，美人与勇士，相得益彰。” 牟朝海起身，走到萧离渊面前行礼，然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拒绝的。 “皇帝有所不知，山窑族的习俗，男人是不能随意纳妾，鄙人尚未成亲，更是不能接受皇帝的赏赐，还请皇帝原谅。” “这么说，山窑族的男子都不纳妾？一辈子只娶一个女子？” “正是，山窑族的图腾是狼，狼这种动物，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就算伴侣死去也不会重新寻找，山窑族的族人对此很是崇敬。” 牟朝海干脆利落地拒绝，萧离渊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如此说来，能嫁到山窑族的女子应是十分有福气呢。” 牟朝海笑得谦虚，就听见萧离渊接着又说了一句，“既然你还未成亲，我国朝女子德行兼备，不如，你就在她们当中挑一个如何？” 苏娇的蟹粉丸子才吃到嘴里，闻言险些被呛死，她飞快地嚼碎吞下去，拿着帕子咳了半天。 乐声停止，角落里只能听见苏娇压抑的咳嗽声，一声声的好不惹人注意。 她都要呕死了，若不是萧离渊神经病一样地忽然说这种话，她能这么丢人吗？ 好半天，苏娇的咳嗽才被压制住，她耳朵竖着，想听一听牟朝海会如何回答。 “皇帝是想给鄙人赐婚？” “哈哈哈，国朝于山窑族联姻，两族交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牟朝海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那可能容许鄙人自己挑选一位合适的姑娘？方才也说了，山窑族的男子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便是她不在了，也不会另娶，因此鄙人想要与一位喜欢的姑娘相伴一生。” “这是自然，国朝闺秀无数，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总会有少主喜欢的。” 此事居然就这样定下了，苏娇目瞪口呆，牟朝海居然会答应？苏娇本以为他一定会拒绝来着。 宫宴结束，苏娇若有所思地回去。 萧离渊想要与山窑族联姻，那必定是有所图，之前战事吃紧，莫非是想要借助山窑族的力量，又担心关系不稳固，因此才提出了联姻？ 那山窑族又是什么想法？牟朝海为什么会答应？ 苏娇想不明白，干脆不想，萧离渊不是要她看一看牟朝海的状态吗？他应该很快会来找自己的吧？ …… 萧离渊如期而至，问了苏娇可见到了牟朝海。 “那位少主瞧着身子并无大碍，若是之前有过病症，怕也是好的差不多了。” 萧离渊沉吟片刻，“朕瞧着也是，这么说来，果然应该可以相信他……” 苏娇眨了眨眼睛：“皇上要相信谁？山窑族的少主？皇上是怕他隐瞒了什么？” 萧离渊看了苏娇一眼，苏娇一脸无辜：“皇上不用多心，下官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兴趣，只是皇上需知道，望闻问切，有些病症光靠眼睛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也有你看不出来的时候？” “下官只是个大夫，不是神，没有那种通天的本事。” “那若是……让你给他诊脉呢？” “那样的话，应是能够确认。” 萧离渊垂下眼眸，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苏娇目送他离开，心里盘算着他何时会安排自己跟牟朝海见面。 苏娇也不知道见着了人能如何，可她觉得，萧离渊对牟朝海很是重视，或许，他可以帮助自己离宫？ 第409章 ……偶尔？ 苏娇想着等自己出宫了，她才有办法试着打听萧离然的下落，她不信萧离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现在在宫里她连自身都难保，寸步难行，所以，她要找一切办法出去！ …… 牟朝海离开了皇宫，随后便收到了薛筱筱的消息，约了他去京城一家茶楼相见。 到了那日，牟朝海在茶楼见着了薛筱筱，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姑娘似乎与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眸公子。” 薛筱筱笑吟吟地跟他行礼，招呼他坐下。 “这家茶楼的点心十分可口，从前苏姐姐也很喜欢来，我想着眸公子才到京城不久，兴许还没来得及尝一尝。” “薛姑娘费心了。” 牟朝海坐下，有些疑惑地问：“今日见着薛姑娘，怎么好像比上一次心情好了不少？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薛筱筱弯着眼睛笑：“……算是吧。” 她将苏娇的问候带到，“苏姐姐告诉我，眸公子是山窑族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山窑族的人，山窑族，那是个什么样的部族？” “山窑族啊……” 牟朝海说起自己的部族，眼睛里有着止不住的明亮。 那是他生长的地方，是他想要守护的地方，他拥有了健康的身子，第一件事便是将族里心术不正的人给踩下去。 他不容许任何人危害到山窑族的族人，哪怕那是他同胞的兄弟，他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可以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与人谈笑、商讨。 牟朝海从心底感激苏娇，他没有说谎，若不是她，就不会有今日的自己，那样的话，山窑族会变成什么样，都未可知。 牟朝海跟薛筱筱说了很多山窑族的事情，那里风景动人，族风淳朴，那里风光无限，所有的人都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和热爱…… 薛筱筱听得入了迷，连她最爱的点心都没顾上吃几口，只不停地问出心里的问题，眼睛亮晶晶的。 牟朝海觉得她的模样十分有趣，耐心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 两人相处的时间十分融洽，薛筱筱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糟了糟了糟了，都这个时辰了，回去我娘一定会念叨的……” 薛筱筱急急忙忙地起身，都来不及好好跟牟朝海道别，出了门之后很快又跑回来。 “眸公子，你记得把点心带回去吃啊，真的很好吃的，我保证！” 噔噔噔的声音渐行渐远，薛筱筱跑出了茶楼，留下牟朝海好笑地摇摇头，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少主，您真的要在国朝娶个媳妇回去？国朝的皇帝分明是不相信咱们的诚意！” “他不相信也没有错，国朝皇帝刚刚登基，底气不稳，行事必然不能有半点差池，他对山窑族有所忌惮，我又何尝不是？联姻若是能够减少这样的忌惮，何乐不为。” “话是这么说，可是国朝的女子，哪里有咱们山窑族的姑娘们性情好？我听说国朝的姑娘都很内敛，说话都遮遮掩掩的……” 牟朝海笑起来：“那可不一定，你见过的国朝女子难道都是这样？” 随从眨了眨眼睛：“哦对，那位苏姑娘是个例外。” “还有方才的薛姑娘，也并非那样的人。” “也对，少主若是能娶个薛姑娘那样的女子也不错，她跟少主很说得来呢。” 牟朝海：“……” …… 牟朝海再次进宫，萧离渊先没有提联姻的事情，而是笑眯眯地问：“听闻少主之前身子不大好，如今朕瞧着是没有了大碍，不过身子为重，宫里有不少医术精湛的太医，不若让他们给你瞧一瞧？” 牟朝海从善如流：“那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配合的态度让萧离渊很高兴，立刻就让人去将苏娇请来。 苏娇带着秀巧两人进来，目光与牟朝海对上，立刻俯身行礼：“下官参见皇上，参见山窑族少主。” 牟朝海抬手想让她不必多礼，一下子将手边的茶盏挥到了随从的身上。 “你赶紧去后面换一身衣服，一会儿就在外面候着吧。” 随从从苏娇身上收回惊讶的目光，低着头拎着湿哒哒的衣服快步出去。 牟朝海歉意地朝着萧离渊笑了笑：“让皇帝见笑了。” 苏娇松了口气，若不是牟朝海，他的随从怕是会露出让萧离渊生疑的表情来。 牟朝海淡淡的地笑着让苏娇免礼，目光淡然地从她身上略过，这姑娘瞧见了自己，却表现的如同陌生人，那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是宫里的苏大夫，虽是个女子，医术却不输旁人，就让她给少主看一看吧。” “那就……有劳大人了。” 苏娇上前，开始给牟朝海诊脉，这场景让牟朝海有些想笑，仿佛回到了从前，苏娇也是每日都给他诊脉，调理身子，自己若是有半点疏忽，她都会毫不客气地开骂，是真的骂。 如今，他们两人在宫里重逢，却要演出形同陌路的感觉，可真有意思。 “少主近来可有心悸、难以入眠等状况？” 牟朝海看了苏娇一眼，这是让自己说有呢还是没有呢？ “唔……偶尔。” “那便是了，少主体魄强健，不过来到京城，应是有些水土不服，下官给您开一贴方子，再扎几针，晚上便能睡个安稳觉。” “有劳大人” 苏娇将药箱拿过来，刷刷刷地写了药方交给旁人，然后打开针囊。 “少主不必惊慌，只是扎几针罢了，再留针一刻钟，会很有效果。” 牟朝海看着那排亮闪闪的银针，心想自己都不知道被扎过多少次，还会拍？ 倒是萧离渊皱了皱眉，“要一刻钟？” 苏娇一本正经：“要的，一刻钟已经算是少的，下官尽量手脚快一些。” 一刻钟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于日理万机的萧离渊，就很宝贵了。 他从苏娇的言语里听出牟朝海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也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你好好地医治少主，朕就先走了。” 苏娇平静地恭送他离开，开始给牟朝海施针。 第410章 你别紧张 苏娇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这是之前就养成的习惯，宫里的人也都知道，因此萧离渊一走，秀巧立刻清场，将人都赶出去，只她留在里面做帮手。 “牛大哥居然真的是山窑族的少主，倒是让我很惊奇。” 牟朝海听见久违的名字，忍不住笑起来：“那会儿我就告诉你了。” “可我不知道山窑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部族，我又没听说过，原来如此厉害，连皇上都要刮目相看。” “山窑族族人骁勇善战，又养的一手好马，族人团结热血，故而战力强大。” “所以皇上是想与山窑族联手御敌？” “只能说刚好合适，这次进犯国朝的部族，也不好对付，恰巧山窑族对于抵御他们很有经验罢了。” 苏娇心里明白了，跟自己猜的差不多。 “不过苏姑娘，我也没想到你会进宫，我原本以为你的性子，是最不适合进宫的。” 苏娇扎下最后一针，然后拍拍手：“你以为的不错，我确实不适合，我是被人坑进来的。” “……被人坑进来的？” “就是当今皇上，我大概是与他八字不合。” 牟朝海：“……” 果然苏娇不适合进宫，在宫里都这么直言不讳。 “之前我进宫是给先皇调养身子，只是先皇驾崩，皇上一时半会儿不肯放我走，牛大哥可有什么好办法帮我没有？” “这个……” 牟朝海皱着眉想了想：“冒昧问一下，皇上对你的态度是如何？他……可是想纳你为妃？” “……他应该是看我很不顺眼，但是又觉得弄死我有些可惜，所以他可能自己也没想好，但是为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 牟朝海失笑，笑得身上的银针跟着一抖一抖。 “苏姑娘还是这么有趣。” 笑了一阵，牟朝海很认真地说：“我虽是山窑族少主，却也无法插手国朝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要不，我跟皇上求娶姑娘？” 苏娇：“……” 她觉得……不大妥当…… 牟朝海自己也笑了起来：“我其实对苏姑娘，只是对妹妹的情意，不过若是你愿意，为了能让你脱身，我也是愿意的，我能有今日，可以说都是苏姑娘的功劳，所以……” “先停一下，我对以身相许这样的桥段并不相信。” 苏娇头疼，想到这个词从前萧离然也曾经说过，就更头疼了。 “我不能为了自己把你的亲事都给搭进去，那就太不是东西了，你们山窑族的男子一生只娶一个姑娘，我压力太大。” 牟朝海又笑了半天，然后收敛了笑意：“可除了这个法子，我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也没事儿，我也就只是问一问，牛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苏娇本就没多指望，她向来信奉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这会儿见牟朝海面露难色，也就干脆地放弃了。 “不过说到亲事，牛大哥当真要跟国朝联姻？” “嗯，山窑族虽然如今安稳太平，但我希望我的族人们能够有一个更加安定的生活，与国朝结盟是个不错的选择，能够帮我的族人们规避到许多不必要的伤害。” “山窑族能有牛大哥这样的少主，是他们的福气。” 牟朝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我能为他们做的太少了，先前因为身子的缘故，我一度只能够旁观，有些事情我明明想要阻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 “我只是想将那些后悔和遗憾都弥补上罢了。” 苏娇从心底佩服牟朝海，他是个天生的王者，为了自己的族人，可以什么都牺牲掉。 “那……牛大哥心里可有人选了？皇上既然提出了这件事，牛大哥应是没少见国朝的女子吧？” 牟朝海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窘迫，“皇上……也是好心，只是……” “只是没遇上喜欢的？那也不要紧，那就多见一些，总会见着合适的。” 苏娇忽然心念一动，语气随意地问：“听说你上回在宫外见着了薛家姑娘？” 牟朝海抬了抬眼：“是见着了，没想到她也认识你，实在是巧合，那次若不是遇到薛姑娘，我怕是也不敢当机立断地救人。” “哦，筱筱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薛姑娘性情开朗温柔，又很照顾别人的感受，与她在一块儿，时间都觉得过得快起来。” 牟朝海说着，忽然瞧见苏娇眉头微动，眼里浮现出一丝丝促狭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不自觉地就挪开。 “牛大哥对筱筱的评价这么高吗？说起来，薛家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联姻的话，也不算辱没了山窑族……” “苏、苏姑娘……” 苏娇弯起眼睛：“你别紧张，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你不喜欢难道我还能逼着你不成？” “我没有不喜欢……” 苏娇：“……” 怎么着，她也能客串一次媒婆不成？ …… 苏娇与牟朝海相处的时间也不能太长，说了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她收拾针囊，外面已经有人拍门了。 秀巧将门打开，进来一个小太监。 “苏大人可已经诊治完毕？” “已经好了，没事儿的话下官先回去了，少主，那方子记得煎来喝，对少主的身子恢复有帮助。” 牟朝海朝苏娇的方向点点头：“多谢大人。” 苏娇带着秀巧平静地离开，回去之后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平，一只脚脚尖晃着。 秀巧给她拿了茶点，压低了声音：“姑娘，您觉得薛姑娘会肯嫁到山窑族去？” “不知道呀。” 苏娇语气轻松，“我不过是将筱筱是个好姑娘的事情跟牟朝海说了而已，他们两人会不会成，我如何知晓。” “我只是觉得，牟朝海对于筱筱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牟朝海为人正直，对待女子性情也温和，这辈子也不会有三妻四妾的麻烦事儿。” 筱筱那样单纯的性子，真的不适合跟妻妾做斗争…… 第411章 扯平了 秀巧点点头：“说的也是，此前与牟公子相处，他对待任何人的态度都很亲和尊重，对姑娘家更是周到有礼，我也觉得牟公子为人不错，可问题是薛姑娘，她……会肯吗？” 秀巧可是知道薛筱筱之前对皇上的心意，这也没过多久，感情这种事，当真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若不愿意，那也没办法，只能说没有这个缘分，但其实她一直留在京城，心里的伤口才更不容易好，离开了，时间长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淡忘，看她自己的选择吧。” 苏娇是挺希望薛筱筱能有个好的归宿，但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究竟如何选择，还是得看薛筱筱自己的想法。 就是牟朝海没办法把自己弄出去，苏娇仰头闭上眼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好烦啊…… …… 牟朝海应下了皇上要联姻的事情，皇上也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找了不少场合让牟朝海与京城的闺秀们接触。 牟朝海生的俊朗，为人又温和可亲，很容易招致小姑娘的欢心，因此在京城隐隐掀起了一番讨论。 “虽然要嫁去外族，可我听说山窑族的男子是不会纳妾，就算娶的媳妇不在了，他们也不会续弦，十分专情。” “真的吗？那岂不是很好？” “可联姻要离开京城，离开国朝，孤零零地嫁过去，若是受了委屈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有什么好的。” “也未必就那么凄惨，我瞧着那位山窑族少主一派正人君子，应是不会苛待的。” “呵呵，那你去试试呀，不过也得别人看得上你才是。” “哎，筱筱你发什么楞呢？” 薛筱筱回神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茫然，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你怎么好像对这些事情都不大感兴趣的样子，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婚姻大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怎么没用，若是皇上赐婚联姻，家里也不能反对呀。” 薛筱筱温和地笑笑，这些小姑娘们又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兴致勃勃。 她却在心里恍惚，苏姐姐只告诉她牟朝海是山窑族的人，却没说他居然是少主，不过也是，那样英姿不凡的男子，是少主也不奇怪。 薛筱筱之后在一次宴请上又见着了牟朝海，他依然为人随和，与人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被小姑娘们围着说话也十分耐心。 薛筱筱没有上前，而是去了一旁清净的地方，让丫头拿了一碟子桂花糕，一个人一边吃一边赏景。 桂花糕清甜爽口，没多久就被薛筱筱给吃了个干净，她有些懊恼：“惨了，苏姐姐让我不要一次性吃这么多甜的，回去得做多久的运动呀……” 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薛筱筱立刻回头，瞧见牟朝海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笑意。 “牟公子。” 薛筱筱起身行礼，牟朝海阻止了她，顺手递给她一碟子桂花糕：“我猜你该吃完了，特意给你拿来的。” “……还是算了吧，苏姐姐若是知道我吃这么多，一定会念叨我的。” 薛筱筱摆摆手，不了不了。 牟朝海微笑：“那……不让她知道？或者一会儿我陪你去别处多走走，消化一下。” 他手中碟子里的桂花糕雪白软糯，上面一层金灿灿的桂花糖，看着就能想象得到一定很甜蜜清香。 薛筱筱挣扎了一番，没忍住，还是去拿了一块：“我就再吃一块，保证不多吃了。” 她也不知道在跟谁保证，捏着桂花糕咬了一口，眼睛都享受的眯了起来。 牟朝海觉得她此刻的样子特别有趣，将碟子交给旁边的随从，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外面那么多人，不出去找人说说话？” “就是那么多人，我才躲在这里偷吃，不然被人瞧着我也吃不下。” 薛筱筱吃完了桂花糕，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然后才让丫头给她擦手。 “牟公子呢？你是山窑族少主，想要跟你说话的人一定很多吧？” “也并非如此，他们或许只觉得好奇罢了，觉得我并非国朝人，所以瞧个新鲜，我还是更喜欢和薛姑娘说话，在你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也能够以平常心待我。” 薛筱筱听着他的话，觉得脸有一点点热，一抬头，她看到牟朝海带着笑意的眼眸，呼吸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呐，里面浅浅的柔和，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冒犯。 “牟公子，牟公子人呢？方才还在这里的。” 不远处有人似乎在找牟朝海的行踪，还是个姑娘，薛筱筱刚想说话，忽然看到牟朝海朝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下一瞬，牟朝海轻轻握住薛筱筱的手腕，拉着她悄悄离开。 两人出了宴请的宅子，牟朝海朝着薛筱筱笑了笑：“说好了要陪你走一走的。” “可是，那些姑娘……” “嗯？” 薛筱筱：“……” 没什么没什么，散步就散步吧…… 牟朝海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薛筱筱又停住，她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袖子，牟朝海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腕。 他赶忙松开，“抱歉，冒犯姑娘了。” 薛筱筱低着头，脖子上似乎有一些微红，但她语气显得很轻快：“没事没事，上一次我也拽过公子，扯平了。” 牟朝海扭过头闷笑，这也能有扯平的说法？ 不过确实，比起应付那些对他满是好奇的姑娘，他更愿意与薛筱筱在一块儿是真心话，这个姑娘会让他觉得很自在、放松，有时候呆萌的样子，又会让他心里忽然软一下。 “我……要在京城的闺秀中选一位女子为妻。” 薛筱筱抬起头来，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然而她看到牟朝海眼睛里的认真，心，漏跳了一拍。 “山窑族的男子，一辈子只娶一人为妻，我会尽我所能地对她好，照顾她，爱护她，就算远离家乡，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受欺负，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第412章 自暴自弃 牟朝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直直地盯着薛筱筱。 薛筱筱反应过来的时候，心瞬间跳的飞快，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瞬间扭头，眼睛只盯着地面看。 他、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种话？ …… 牟朝海在京城滞留的时间并不能很长，在他委婉地提出自己即将离开之时，萧离渊挑了一个正式的场合，重新提起了两族联姻的事情。 牟朝海也很认真，思前想后，说出了一个让萧离渊愣了一下的名字。 “薛家姑娘？” 萧离渊很快恢复正常，“说起来薛家是有两位年龄合适的姑娘，尤其是薛家二房的姑娘，在京城很有才女之称。” “鄙人并不知晓她是薛家哪位姑娘，不过与薛筱筱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觉得她性情柔婉，德才兼备，若是能有幸娶她为妻，是鄙人的福气。” 萧离渊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他怎么会提到薛筱筱？他与薛筱筱确实应该见过，可那个姑娘，什么时候都不是喜欢引人注目的，他怎么就看上了她？ 萧离渊脸上表情不变：“薛家太公，乃是国朝重臣，少主说的这位薛姑娘，是他的宝贝孙女，此事，朕还需要问过薛家的意思。” “这是应该的，鄙人明白，男婚女嫁，女子的意愿也十分重要。” 牟朝海语气平静，似乎对于自己选择薛筱筱这件事，也并非志在必得，不过是刚好有一个他觉得合适的，因此才会提出来罢了。 萧离渊在牟朝海离开后，径直去了苏娇那里。 他没让人通报，就自个儿带着个小太监走了进去。 苏娇这会儿正好在外面晒太阳，躺在一把藤椅上仰着头，脸上盖了一本医书，膝盖上蹲着一只皮毛黑亮的猫，尾巴晃悠晃悠地一甩一甩。 那猫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睛往萧离渊这里瞄了两眼，忽然站起来，在苏娇的膝盖上踩了踩，换了个姿势又蹲下去，尾巴将自己盘成一个圆。 苏娇脸上还盖着书，手却像是无意识的一般，在猫身上摸了两下，又垂了下去。 秀巧从屋里出来，瞧见了萧离渊，眼睛微微睁大，刚喊了一声“姑娘”，就被萧离渊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没能说得出来。 苏娇瓮声瓮气地问：“嗯？怎么了？是不是凝心汤煎好了？一会儿凉一凉你们也都喝一点，啧，皇上就没福气了，不然剩下的也能让他蹭一些，省的忙到爆肝。” 秀巧一脸郁猝，皇上就在这儿啊，姑娘你把书拿下来看一眼啊！ 苏娇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闭着眼睛一边撸猫一边软乎乎的说话，“我好想久仁啊，还有周伯，也不知道久仁长高了没有，我还想把阿喵带给他看，他一定会很喜欢……” “宫里……真的好无聊啊……我好想出宫啊……” 苏娇仰着头，白皙的脖子在阳光下能够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的血管，脆弱又美丽，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放任自己浑身都充满无奈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苏娇没有听到秀巧的声音，一边将书拿开一边疑惑地问：“秀巧？” 她抬起身子，一眼就看到了萧离渊，难得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手立刻轻巧地将阿喵放到地上，然后拍了拍裙子站起来：“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苏娇脸上已经又变成了如常的淡定，她转头去看秀巧，秀巧朝她笑笑，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声地说：“我叫姑娘的时候。” 萧离渊瞧见苏娇的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又恢复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心里都不禁感叹，这丫头装傻素来是得心应手。 “你煎了什么凝心汤，朕也能有福气蹭一些？” 苏娇立刻笑起来：“皇上说笑了，宫里什么不都是您的，我这就让人去给你端来。” 她扭头：“甜儿，快去盛汤，用咱这里最大的碗。” 榆甜有点蒙，还是立刻往灶房跑。 萧离渊被苏娇这么一闹，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进屋坐下，看着苏娇波澜不惊的面容，觉得这会儿的她跟刚刚又完全不是一模样，一点儿属于她自己的气息都不肯释放出来，像是被按在一个模子里一样，规规矩矩。 “在宫里，很无聊？” 苏娇抬了抬眼没说话，眼里的情绪却好像在说，这种问题也能问出来，皇上是傻的吗？ “朕是觉得你同先皇情分深，才免了你差事，让你清闲一些，你倒是闲不住，还觉得无聊。” “便是皇上没有免去下官的差事，下官也很无聊。” 苏娇语气淡淡，“宫里遍地富贵，只是下官待不来，富贵伴随着权利、约束、规矩，下官天生就不是个喜欢规矩的人。” “可你若是处在高位，便也不需要遵守规矩不是吗？” 萧离渊勾起嘴角：“朕一直很奇怪，当初你为了在宫里站稳脚跟，对先皇十分亲近，为何如今不如法炮制？朕也可以给你同样的地位，兴许更高。” 苏娇看着萧离渊，忽然浅笑了一下：“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先皇对下官是怜惜，是对晚辈的爱护，下官自当报以真心，可是皇上，您只不过是觉得我有趣，又或是觉得我没有如您所料，所以心里不忿罢了。” 苏娇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水，能照映得出面前的人所有的心思。 “皇上只是将我当做一个有意思的玩意，下官有自知之明。” 萧离渊慢慢眯起眼睛：“朕若是说，朕并没有那么想，朕是真对你有兴趣呢？” “先皇在世的时候曾经问过下官，可愿意嫁给他的儿子，下官冒死拒绝了，下官虽是女子，却也有自己的追求，不愿与人共享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君临天下。” 秀巧站在苏娇身后，一阵阵地吸着凉气，骨头里都在发冷。 姑娘是自暴自弃了吗？为何要跟皇上说这样的话？皇上一个不高兴，想对姑娘做什么她都是反抗不了的！ 第413章 良药苦口 苏娇知道，惹怒了萧离渊的后果，也许她根本就承担不起。 但她真的被没有指望的宫中生活给逼疯了，她就如同一只困兽，被困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出入无门。 凝心汤也救不了她，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与其这么软刀子一点一点被逼的放弃，她宁愿不忍这口气，激怒萧离渊算了！ 果然，萧离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神色变得很不好看。 但苏娇不怕，她就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坦然。 气氛凝固了许久，萧离渊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就你刚刚说的话，朕就可以定你的罪，要你的命。” 苏娇抿着嘴不说话，萧离渊嗤笑一声：“激怒朕实在是不明智，朕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也不过如此。” “下官愚钝。” 苏娇扯了扯嘴角，门外，榆甜已经将凝心汤端来了，让小太监接手送了进来，果然是好大一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苏娇看到的时候脸皮隐隐颤抖，榆甜也太实在了…… 小太监端来的时候手也在抖，颤颤巍巍送到皇上面前。 萧离渊瞥了一眼，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一大碗清亮的液体，这要是喝下去，他能吐出来。 “这是下官精心调配的凝心汤，有静心凝神，梳理肝气的功效，皇上不妨试试，很是有用。” 萧离渊盯着那“碗”汤，小太监立刻福至心灵，去让人取了精致的小碗和勺子过来，舀了一小碗送到皇上的面前。 凝心汤还是温热的，小太监试过之后，萧离渊仰头喝尽，眉头皱着。 “朕一点儿都不喜欢药味。” “良药苦口，况且这凝心汤药味并不重，也不算难喝。” “那是因为你浑身上下都带着药味，你当然不觉得。” 苏娇不置可否，见萧离渊不喝了，让秀巧将凝心汤端下去，让其他人分了喝掉。 萧离渊揉了揉眉心，“你近来在宫里待得烦闷了，朕让薛筱筱进宫陪你两日吧。” 苏娇心里隐隐一跳，脸上却神色淡然：“筱筱？还是算了，下官并不想让筱筱总往宫里跑。” 她看了萧离渊一眼：“上一回筱筱是肿着眼睛从下官这里离开的。” “哦？莫非是因为朕的关系？” 萧离渊眉头轻挑，苏娇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下官愚钝，不知道呢。” “若真如此，那倒是朕的不是了，朕下旨宣她进宫陪你，你也好好安抚安抚她。” 萧离渊在苏娇这里坐了一会儿，很快就离开，秀巧给苏娇端上温热的凝心汤，目露不解：“姑娘，你说皇上今儿是干什么来了？” 苏娇一口气将凝心汤喝掉，轻轻把杯子放下，嘴角缓缓上扬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来。 “谁知道呢，大概心里正纠结着，自己不要的东西，被别人看上了，这种感觉很微妙的，你不懂。” 秀巧一头雾水，不过瞧着苏娇的表情，姑娘心情好像挺不错的样子，秀巧也就高兴了。 …… 萧离渊还真不是说着玩玩，当真将薛筱筱宣进了宫，且那一日，他又神经兮兮地待在了苏娇这里。 苏娇在心里狂翻白眼，还能不能更明显一些？ 薛筱筱进来瞧见了萧离渊，手脚僵硬的如同木头，始终垂着头不肯抬起来，任凭萧离渊如何逗她说话，她回应的声音轻的好似蚊子哼一样。 “皇上，筱筱性情内向，您别总逗她，她会害羞的。” 萧离渊听见苏娇的话，再看薛筱筱始终低着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朕也不过是想与薛姑娘多亲近一些罢了，既然如此，那朕就先走了。” 萧离渊满足地站起来，走到薛筱筱面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薛筱筱立刻跪下，将他要说的话憋在了嘴里。 “起来吧。” 萧离渊轻叹一声离开，等人都走光了，薛筱筱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使劲地吸了一口气。 苏娇捂着嘴笑个不停：“是不是快憋死了？你怕他做什么？” “苏姐姐，我……” “我知道我知道，一时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人出现在你面前是不是？左右你也不用常常进宫，不用怕的。” “我不是怕，我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薛筱筱在椅子上坐下，语气有些低落：“我想了这些日子，早已经想的明白了，如今我心里已是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可终究是放在过心里的人，瞧不见的时候还好，若是瞧见了，我怕我自己又犯傻。” 苏娇总算放心，薛筱筱大概是真的想明白了。 “可身在京城，天子脚下，总能听见与他有关的事情，或许……等到你嫁了人就会慢慢淡忘。” “苏姐姐……” 苏娇忽然将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筱筱，你想过自己往后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薛筱筱微微张着嘴，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我……” “你这样的性子，那些后宅的勾心斗角一点儿都不适合你，若你遇上个心机深沉的妾室，整日挑拨教唆，你又不屑去与她纠缠，到最后定是只会自己黯然神伤，是不是？”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发现她无法反驳。 “所以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往后能够不会有这些后顾之忧，能够与一个性情温和的男子共度一生，相敬如宾，和和美美。” 薛筱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浮现出了牟朝海与她说的那些话，原本还有些害羞窘迫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个透！ 苏娇揶揄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莫非，我的话让你想起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热得，最近天气有些太热了。” 苏娇挑着眉头看着薛筱筱，看到她手足无措才慢慢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里有人会不想这些，不过筱筱，有些事情，旁人说了不算，得你自己拿主意，往后过日子的人是你，谁也不会为你的人生负责，所以你得想清楚了，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414章 你可愿意？ 苏娇留了薛筱筱说话，却不好说的太明显，萧离渊这个脑子不好的，居然给薛筱筱身边留了个眼线，让苏娇牙龈发痒，却也无能为力。 等薛筱筱出了宫，萧离渊闲下来的时候，将那个宫女招过去问了。 宫女寻思了半天，只说苏娇开导薛筱筱，让她对自己的亲事要有自己的想法，旁的也说不出来什么。 萧离渊轻笑：“她自己都还没着落呢，倒是管起了别人的事情来。” 萧离渊的笑容渐渐转淡，不过这样也好，薛筱筱今日见了自己连头都不敢抬，这样害羞和内向，又怎么会答应联姻这种事？ 京城里有薛家给她撑腰，她喜欢的苏娇也在京城，并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里肯离心上人远一些？ 萧离渊于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十分开明地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薛家。 他将薛老宣进宫里跟他说了此事。 “朕一向对薛老是敬重的，此前也提出过与薛家结亲，后来耽搁了，谁成想山窑族的少主居然也瞧上了薛家，此事朕不便做决定，薛老可以问一问筱筱的意愿，她想如何，朕都允许。” 薛老的脸有点黑，谁准许他直呼筱筱的闺名？ “老臣明白，老臣回去会问一问筱筱。” “其实朕对筱筱那样单纯的姑娘很是有好感，只是薛老似乎并不相信朕的为人？” 薛老跪下：“老臣不敢，只是筱筱是老臣视若珍宝的孙女，她性子跳脱不喜受约束，老臣只盼她能够开开心心地过完此生，便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薛老快请起，朕也就这么一说，不过身为长辈，一向是拗不过子女的，薛老虽然这么想，却也未必是筱筱的想法，你说，是不是？” 薛老从宫里离开的时候，毫不掩饰臭着一张脸，这个萧离渊，他从前也并非看不上，只是此人在家室方面薛老是全无好感。 登基之后还没大选呢，后宫都不觉得空落落的，就算他再是个明君，薛老也不会愿意将薛筱筱送进宫。 送去干嘛？摆明了受欺负吗？他薛家的姑娘生来就是要当正妻，谁也踩不到头上，谁愿意去受委屈？ 薛老回去就把薛筱筱叫到了跟前，薛筱筱看到他满脸的严肃，忍不住吞了吞喉咙，自己这阵子……没惹祖父不高兴吧？ 她都没有提过皇上的事儿，祖父这是跟谁生气呢？ “今日我进宫面圣……” 薛筱筱心里一跳，得，当真是因为皇上的。 她抢着说：“祖父，我已经没有执念了，我不会进宫，您放心吧。” 薛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转好，只眉头还皱着：“真的？” “真的真的，我想明白了，苏姐姐说的对，我这样的性子，进了宫大概也活不了多久，宫里那些弯弯绕就是放在我面前我也弄不明白，苏姐姐还说，让我脑袋发晕的时候，就多想想那些妃子们，不能每天都见到自己的夫君，得轮着来……我……” 薛老：“……” 他表情微妙地点点头：“苏娇丫头说得有道理。” 见薛筱筱似乎对萧离渊是真的放弃了，薛老才松了口气，然后才提到了正事。 “今日皇上宣我进宫，说的也是你的亲事，国朝要与山窑族联姻，山窑族的少主提到了你，你……” 薛老话还没说完呢，惊异的发现筱筱的脸陡然红得如同一个苹果一样，太明显了，他想当没看见都不成。 “……筱筱，你跟这个山窑族少主……” “我跟牟公子什么也没有，我保证！” 薛老：“……” 薛筱筱脸颊发热：“就是，就是我与他偶然见过几次，聊了一会儿。” “一会儿？” “……一个下午，可我身边都有丫头伺候着，我没有做过给薛家丢人的事情。” “这个我相信，你与山窑族少主相识，我倒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们只有过一面之缘才是，也难怪他会提到你。” 薛筱筱的脸继续发烫，薛老笑了笑：“这有什么的，男婚女嫁，薛家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皇上的意思，是要将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答应。” 薛筱筱呆呆地抬头，嘴唇微微张开：“祖父……” “祖父只能给你建议，到时候还是要看你的意愿，山窑族，山高路远，嫁过去，与京城便隔着千山万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封书信也要许久才能送到，薛家能给你的支撑太少了，祖父心里是不忍的。” “不过山窑族对女子又很尊重，祖父曾经也有过一个山窑族的友人，别的不说，他对自己的妻子的情意是我所见过最真诚的，他也说过，山窑族都是这样，尊重女子，部族才能兴盛和睦。” “你的性子，苏娇丫头说的很对，太不适合勾心斗角，京城里的人家，没有几个是不纳妾的，到时候即便是薛家也没办法阻止，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薛老语气里尽是担心，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孩子呀，等自己往后过世了，护不住她了，到时候，她又该如何？ 薛筱筱垂着头听着，薛老给她分析了半天，让她回去好好想想，此事关系到两族的交好，皇上定然会宣她入宫，他们也没办法帮她做主。 从这日起，薛筱筱便将自己关在屋里，薛老也不让人去烦她，两日后，果然有圣旨宣薛筱筱入宫。 这次入宫声势浩大，来传话的人在薛筱筱的穿着上挑了半天，才带着她离开。 等薛筱筱进宫，发现殿内有好些人，她一眼就瞧见了牟朝海，气质温润地站在那里，看到她露出一个安抚的温柔笑容来。 薛筱筱赶紧低头，走到当中行礼。 萧离渊让她起来，声音慵懒：“国朝欲与山窑族交好，如今提出与薛家联姻，朕却不能武断专制，因此特意让薛姑娘前来。” 他看向薛筱筱，语气莫名比往日见到薛筱筱要柔和：“薛姑娘不必害怕，你若是不愿，朕也不会逼迫你，国朝适龄的女子远不止你一人，因此，你可愿意？” 第415章 值得庆祝 薛筱筱缓缓抬头，今日的她光彩照人，让萧离渊有些惊艳。 薛筱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牟朝海，然后慢慢地走过去，朝他行礼。 “小女子多谢少主厚爱。” 萧离渊嘴角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却又听到薛筱筱说：“离开了京城，小女子便等于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少主可能够护小女子周全？” “倾我所有，尽我所能。” “如此，我爹娘也能够安心了。” 她再次福了福身子，转身走到萧离渊面前跪下：“小女子愿意嫁给山窑族少主，愿国朝与山窑族能够世代交好，百姓安康。” 萧离渊嘴角绷得紧紧的，像是弯一下就会裂开一般，他紧紧地盯着薛筱筱：“你真的愿意？” “小女子虽然微不足道，但能够为国朝做些贡献，自然是愿意的，且山窑族少主应允了我会对我好，我愿意相信他。” “……国朝，还没到需要强迫一个女子来联姻的地步。” “皇上，并无强迫，小女子心甘情愿。” 萧离渊不相信，他觉得怎么可能呢？薛筱筱不是喜欢他的吗？不是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进宫的吗？她怎么会愿意离开京城嫁到那劳什子山窑族去？ 可身为皇上，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再一遍一遍地质问，已经有大臣跪下恭贺两族之喜，萧离渊只能压抑住自己的焦虑，接受恭贺。 薛筱筱从殿内离开，紧绷的肩膀慢慢的松塌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可人总得做出选择，苏姐姐说的对，留在京城，皇上若是想要她进宫，如今的薛家也反抗不了。 可她已经不愿意进宫了，她已经，不敢去想了，离开京城，可能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牟公子…… 薛筱筱脸颊微微发热，如果是嫁给牟公子的话，好像，她也没有那么不情愿。 这两天她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牟朝海跟她说的那些话，想一遍，脸红一遍，再想一遍，还能再红一遍…… 薛筱筱用手在脸颊旁扇了扇，这个天儿了，怎么还这么热呢？ “啊！” 薛筱筱走的好好的，冷不丁从旁边的宫道里伸出一只手，将她猛地拽进去，薛筱筱几乎吓死，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等她惊魂未定地看清楚面前的人，薛筱筱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皇上。” 她身子还在发抖的跪下行礼，被萧离渊一把捞起来，“你真的要嫁到山窑族去？” “臣女方才已经……” “朕不信！你之前不是要进宫的吗？朕可以给你一个足够高的位份，你们薛家都可以跟着鸡犬升天，你还可以经常让你娘进宫来看你，这不比去山窑族要好得多？” 薛筱筱看着萧离渊，他还穿着方才的衣衫，瞧着行色匆匆，应是特意赶过来拦住自己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刚进宫的时候，萧离渊也是这么拦住她，帮她去见苏娇，也就是那时候，他在自己心里有了影子，扎了根。 后来呢？后来那些根一根根地被拔掉，他对自己始终是对小猫小狗一般的逗弄，薛筱筱的勇气渐渐丧尽，她也就没办法再维持自己的喜欢了。 “皇上，臣女从前很不好看，因此没人真心喜欢我，别人对我好一点，都能让我雀跃不已，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后来臣女有了转变，才有人愿意跟臣女说话做朋友，但可能是臣女太怕孤独了，还是想要讨好每一个人。” “臣女以为，这样的性子，恐怕不会有人喜欢臣女，可山窑族的少主却选择了我，我……很高兴。” 薛筱筱浅浅地笑起来，这大概是第一个喜欢她的人，薛筱筱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原来她也能被人喜欢，不用总是卑微地仰着头，去看不属于她的东西。 萧离渊冷哼一声：“你才见过他几面？他不过是随口选的人，只是因为薛家在京城出名罢了，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 “也许不是真的，可总是有可能的，臣女只有这些浅薄的愿望了。” 萧离渊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嘴角噙着笑看她：“朕以为，你会是个专情的女子，上次在朕的面前说那些话，如今才多久？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薛筱筱心里一阵锐痛，被曾经喜欢的人如此嘲讽，她的心脏还没有强到那个地步。 薛筱筱眼里慢慢沁出泪光来：“皇上，臣女的心也是肉做的，碰到了墙壁，也是会疼的，臣女只愿，皇上能够平安喜乐，便是到了山窑族，臣女也会记得为皇上祈福……” 她匆匆行礼，赶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转身，苏姐姐说，自己的眼泪只有心疼她、喜欢她的人才会在乎，在其他人面前，都只是懦弱的体现。 从今往后，她会学着不懦弱，为了心疼她喜欢她的人，她会让自己不再愚蠢地受伤。 萧离渊在薛筱筱转身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只是紧紧地攥成了拳。 …… 薛家姑娘要嫁到山窑族的事情，成了京城新的谈资。 苏娇在宫里听见的时候，表情都没变一下，只让秀巧拿了银子去找门口的人，说她晚上想要加菜。 到了晚上，膳房送来的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苏娇吆喝着让大家都坐下：“今儿高兴，都陪我多吃一点。” 秀巧等人才刚坐下，外面的小太监在喊皇上驾到，苏娇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几分。 所有人都站起来，等萧离渊进来之后跪了一地。 “起来，都出去。” 萧离渊眯着眼睛看着桌上：“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苏娇脸上笑意淡淡：“今日下官听闻薛筱筱的亲事定下了，虽然不能当面祝贺她，也想着私底下庆祝一下。” 萧离渊的脸阴下来，冷冷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我将筱筱当成妹妹一样看待，如今她定了亲事，难道不该庆祝？不论这门亲事究竟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都该相信她为她高兴才是。” 第416章 我就高兴 萧离渊对苏娇的话嗤之以鼻：“哪怕她要嫁到山窑族去？嫁过去，你往后就别想再见到她，你也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呢，虽然可能见不到了，但她也许会过得很好，有人爱护，照顾，我们还可以书信往来，也不会全然断了联系。” “你就不想让她留在京城？这事儿若是她想反悔的话，朕……” 苏娇清冷的眸子落在萧离渊的脸上，阻绝了萧离渊后面的话。 “皇上，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朕何时不高兴了？” “难道您不想筱筱嫁人？可这又是为何呢？莫非皇上喜欢上了筱筱？” 萧离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可怕，“是不是朕太纵容你，所以你什么话都敢说？” 苏娇脸色不变：“那就是下官想错了，皇上息怒。” “下官是觉得，筱筱这么选择也没办法，她从前对皇上的心意，下官不信皇上看不出来，那个孩子大概是第一次喜欢人，所以很是在乎，可问题是，皇上不喜欢她呀。” “皇上不仅不喜欢她，还把她当成一个笑话一样，为了这事儿，光是下官瞧见的，筱筱就哭过好几回，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里藏着事情，会憋坏的。” 苏娇笑了笑：“如今不是刚好？筱筱看开了，不再抱着不可能的期待，大概也是不想再因为皇上受伤，她选择离开，皇上也少了一件麻烦事不是吗？” 萧离渊才刚刚因为苏娇说他喜欢薛筱筱而动怒，这会儿哪怕满肚子的反驳也说不出来。 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的这股怒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只觉得薛筱筱明明是喜欢他的，明明就该是自己的东西，一下子要被别人拿走，心里头的不甘和怨气水涨船高，让他坐立不安。 苏娇冷眼瞧着，这叫什么？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自己不要就算了，还不让别人稀罕稀罕？ 做人要不要这么自私？不祸害人小姑娘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萧离渊在苏娇这里待的也不开心，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苏娇见他不开心，自己就开心了，又吆喝着大家一块儿吃东西。 “姑娘怎么瞧着比刚刚更高兴了？” 苏娇在秀巧脸上捏了一把：“我们巧儿就是聪明，我这会儿特别高兴。” …… 薛筱筱是在众人面前应下的，此事便成了定数，她在家中待嫁，苏娇在宫里帮她抗下一部分的怨气。 萧离渊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天天都往她这里跑，来了也不说什么，就阴着脸坐着，讲话都阴阳怪气的。 苏娇也不惯着，该干嘛干嘛，就算萧离渊在，她都敢不当一回事地将他晾在那儿。 不过这么一来，苏娇在宫里又开始拉仇恨了。 “姑娘，皇后娘娘来了。” 秀巧跟苏娇说的时候，苏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皇后娘娘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皇后娘娘，这一位是萧离渊的正妻。 “她来做什么？那你帮我稍微理一理头发吧。” 苏娇坐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容颜她见一次在心里吹一次，是真好看。 她之前就在想，萧离渊不放自己离宫，又隔三差五来她这里刷存在感，他的那些妻妾们都没有反应的吗？ 这会儿总算是有动静了，苏娇撇撇嘴，不知皇后娘娘来找她是为了什么呢。 苏娇稍作整理便出去恭迎，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余光扫了一眼，是个美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皇后打扮的雍容华贵，等苏娇起身，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苏娇：“本宫早就听闻苏大人是个绝色女子，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多谢皇后娘娘谬赞，娘娘才是国色天香，下官自愧不如。” 皇后瞥了她一眼走进屋里，又看了屋里的陈设。 “苏大人这里可真是不容小觑，好些东西连本宫都难得见着。” “回皇后娘娘，这些都是先皇在世的时候赏赐的，下官也不通风雅，见好看就都摆了出来，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闻言没再说什么，坐下后盯着苏娇看了许久。 “本宫听闻皇上时常会来苏大人这里，本宫也知道苏大人精通医术，心里便惦记着皇上莫不是有哪里不适，因此本想宣你问一问，才知道你不方便离开这里，故本宫只好亲自来见你。” 苏娇就说嘛，萧离渊的妻妾怎么会一点儿反应没有？合着是被门口的那些护卫给挡住了。 “娘娘放心，皇上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朝堂上的琐事太多，劳心劳力罢了，有太医院的各位大夫在，皇上必然会龙体安康。” “太医院？怎么不是苏大人给皇上诊治吗？” “下官年纪尚浅，怎能担此大任，下官如今，已经没有在给人治病了。” 苏娇说的很平静，眼睛里毫无波澜，可其实，她心里是没有这么淡定的。 身为大夫连个病人都见不着，苏娇已经竭尽所能地在忍耐。 皇后娘娘眯起了眼睛：“如此说来，皇上来苏大人这里不是为了诊脉，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上的心思，下官如何敢揣测？” “那不如本宫试一试？” 皇后轻轻地笑起来：“皇上既然这么重视苏大人，心里必然是有安排的，如今后宫正空着，本宫便做了这个主，奏请皇上给苏大人一个名分，也好让你换一个更好些的住处？” 苏娇面无表情：“下官多谢娘娘，只是下官更希望皇后娘娘能说服皇上让下官出宫。” 皇后眉头动了动，苏娇已经接着说下去：“下官无意在宫里为妃，下官心里有喜欢的人，请娘娘成全。” 大概是苏娇豁出去的架势震慑到了皇后，皇后脸上终于出现了惊异。 “你不想在宫里？皇上对你如此看重，若是为妃，必能得宠，你居然还要出宫？” “下官说了，下官有 第417章 怎么就是教唆呢 皇后娘娘：“……” 她在鬼扯什么东西？什么人能够跟皇上相提并论？ “请娘娘明鉴，下官当真不想在宫里，奈何皇上的脾性，或许是觉得下官没有对他俯首称臣，因此心里不甘，一直不肯让下官出宫，娘娘，天地良心，下官对皇上万分敬畏，只不过下官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总不好一心二用不是？” 苏娇也是无所畏惧了，直接跟皇后挑明了心思，听得皇后一愣一愣的，关键觉得她说的，还都说得通。 皇上何许人也？人中龙凤，那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该喜欢他？但苏娇因为有了心上人，偏偏没有对皇上动心，皇上于是不高兴了，将她困在宫里，三五不时地过来看看。 皇后觉得，这事儿吧……皇上还真能做得出来…… “皇后娘娘，您一看就特别心善，下官在这宫里住的很不愉快，一想到我与心上人分别已久，就坐立不安，娘娘可否劝一劝皇上，就让我出宫吧，我一个小女子微不足道，皇上心怀天下，何必让小女子扰了皇上的清静？” 皇后表情十分有趣，等苏娇说完缓了老半天才像是回过神来。 “你说的这些……” “下官发誓，下官说的句句属实。” “本宫不是不相信苏大人，只不过这件事，本宫怕是也无能为力。” 苏娇急了：“娘娘，下官真的很冤枉，下官身为大夫，在宫外还开了医馆，如今困在宫里无法治病救人，我辛辛苦苦的学的一身本领岂不是白费了？下官求求娘娘，就帮我说一说吧。” “这……” 皇后从没想过见到苏娇会发展成这样的样子，她原本想着会见到一个妖媚蛊惑的女子，口蜜腹剑，然而苏娇就恨不得能张双翅膀飞出去，让皇后始料未及，深觉今日就不该来这里。 “本宫今日来也就是关心皇上的龙体，既然苏大人说皇上无碍，本宫也就放心了，本宫该回去了。” “娘娘……” 皇后来得快去的也快，苏娇想尽办法也没留住，不禁有些可惜。 “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帮得上忙。” 秀巧睁大了眼睛：“姑娘是当真想要皇后娘娘帮你不成？” “那不然呢？我难道随便说说而已吗？难得的机会，平日里也见不着皇后，可不得好好试一试。” 苏娇说着问秀巧：“我方才表现的好不好？是不是很招人同情？” 秀巧回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应该……是的吧，我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都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就好，若是皇后动了恻隐之心帮我劝一劝皇上，没准儿还真能有用。” 苏娇再次觉得自己真是小机灵鬼，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老天爷看她如此努力，总也该帮帮她吧…… …… 皇后过来苏娇这里的事情，萧离渊很快就知晓了。 “她去做什么？” “回皇上，娘娘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瞧着苏大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朕哪儿是担心她。” 萧离渊嗤笑一声，晚上便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皇后得知他要来，准备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菜，“都是皇上爱吃的，皇上赶紧尝尝。” 萧离渊在皇后的伺候下用了饭，饭后捏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喝。 皇后则在她身侧轻轻地给他捶着肩膀。 “听说你今日，去见了苏娇？” 皇后表情一僵，又很快松缓下来：“确实如此，苏大人是大夫，臣妾担心皇上身子，特意去问了她，得知皇上龙体安康，臣妾就放心了。” “她就跟你说了这些？” 皇后的动作渐渐放慢，眼前又浮现出苏娇诚恳殷切的哀求来，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请求别人，都会很容易得到怜惜。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苏大人说，她如今在宫里也没有在行医，皇上对苏大人，有何打算？” 萧离渊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皇后轻轻咬了咬嘴唇：“苏大人与本宫说了一些，她说她心里有意中人，奈何被困在宫里……皇上，臣妾也觉得苏大人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在宫里，可惜了……” 萧离渊笑出了声音，一边笑一边摇头：“苏娇啊苏娇，朕可真是低估你了，可真是什么人只要你想，都能够说得动呢。” “皇上？” 萧离渊捉住皇后的手，一把将她拽到身前：“往后，你不要再去找她，她就是个妖孽，黑的都能被她说成是白的，你可不是她的对手。” 皇后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扯上对手了？ 说的好像苏娇想要跟她争宠一样，恕她直言，苏娇当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想要亲近皇上的意思，果然如苏娇所说，皇上的自尊心实在太大了一些。 不过这些皇后只敢在心里想一想，面上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她说了她有心上人，还说了别的没有？” 皇后不敢欺瞒，将苏娇想要出宫的迫切也说了出来，萧离渊一脸他早猜到的表情，却越想越不得劲，转身就去找苏娇算账。 “朕的皇后你也敢教唆？朕看你是不要命了！” 苏娇满脸委屈：“皇上明察，下官对皇后娘娘一片敬仰之心，如何说是教唆？” “不是你让她来跟朕说，你要出宫的事儿？” “哦，那个啊，那是下官的真心话，皇后娘娘心慈，下官就想请她帮帮忙。” 苏娇说得面不改色，萧离渊心里的怒气直线上升，“你就那么不愿意待在宫里，那么不愿意投靠我？萧离然能给你的东西，我一样都能给你，他有哪里比我好？” 萧离渊激动的连“朕”都给忘了说，苏娇平静地看着他：“皇上，女子喜欢一个人，是不讲道理的，哪怕您如今贵为天子，萧大人就算降为庶人，在下官的心里他也是天底下最好的那一个，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天下的女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苏娇特别纳闷，萧离渊到底在跟什么玩意较劲？ 第418章 莫大的勇气 苏娇很不能理解萧离渊的暴躁，这位好歹也是个皇帝，一天天的这是干什么？ 但她又隐约猜到了一点点，或许在萧离渊的心里，萧离然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掉以轻心的对手，是不是因为这样，萧离渊才会执着地要跟萧离然分出个胜负来？ 那你们倒是约出去打一场啊，她多无辜啊！ 苏娇板着脸：“皇上已经是这天底下地位最高的人，倾慕皇上的人比比皆是，想要进宫的姑娘更是挤破了脑袋，削尖了要往宫里钻，您何必跟小女子置气？” “哦？可朕怎么觉得，你说的只是恭维呢？你想要出宫，薛筱筱想要和亲，朕怎么没瞧见有谁要削尖了脑袋？” 苏娇：“……” 原来还有这一层在里面呢…… “皇上误会了，筱筱和亲，那是她的大义，她愿意为了国朝付出，希望国朝能够盛世太平，这换了谁，都是应该做的吧？至于下官……下官若是弃喜欢的人于不顾，又迷恋上皇上，如此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下官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你这张嘴，就是骗人的鬼，朕信你才怪！” “下官句句肺腑之言，恳请皇上相信。” 苏娇急了，她说的就是实话啊，她就是想出宫啊，皇上不觉得这样子很没意思吗？ 萧离渊从她眼底看出了急躁的情绪，心情居然莫名好了一些：“你想出宫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小七离开前，曾嘱托过朕要好好看顾你，朕若是放你出宫，岂不是言而无信？” 苏娇的眼睛骤然睁大：“萧大人离开前？他去了哪里？” “啧啧啧，朕现在是真的信你喜欢他了，很想知道？” “想。” “可朕心情不好，不太想说，等哪天朕高兴了再说这事儿吧。” 萧离渊总算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带着一丝得意离开。 可把苏娇给气坏了，她又没有砸东西泄愤的毛病，于是就让人不断地去门口，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 “姑娘您慢些，别咬着……” “嘶……” 苏娇眉头紧皱，很快吐出舌尖来，被牙齿咬出一个小口子。 秀巧叹气：“就怕你咬着舌头，您心里有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呀。” 苏娇气得要死，口齿不清地嚷嚷：“他是不是有毛病？看我不爽他就很高兴是不是？幸好筱筱想明白了，这种心理扭曲的人，谁喜欢上他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秀巧心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姑娘这话若是让皇上听见，怕是就完了。 好在苏娇只吐槽了一阵，就挫败地趴在桌上：“这些东西都没动过，赶紧趁热让其他人都分了吧。” 秀巧照做，喊了莫颜和榆甜进来帮忙，苏娇就一直趴那儿，脑子里想着萧离渊说的话。 这么说，萧离然如今是不在京城的，他离开了，应该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把自己托付给萧离渊，此事必然很凶险。 这件事，会不会跟萧离渊顺利登基有关系？他们两人或许达成了什么一致，萧离渊才能如此顺理成章地坐上皇位？ 苏娇想了一阵子就开始晕晕乎乎，她还是对这些事情太不敏感了。 妈的萧离渊之前还说什么萧离然不在了，离京就离京，说的那么耸人听闻想干什么？ 毛病！ …… 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萧离渊是不是故意想要吊苏娇胃口，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苏娇传话想要在薛筱筱离京之前再见她一面的要求也被拒绝了。 算算日子，薛筱筱也该动身才是。 薛家，张灯结彩，薛夫人陪在薛筱筱身边，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还在不停地擦眼泪。 薛筱筱反倒没哭，还能安慰她：“娘，您别难过，我又不是去受苦的。” “娘就是……舍不得你……” 薛筱筱眼眶红着：“女儿也舍不得您，从前让娘如此费心，女儿还没能尽孝，就要远嫁，女儿不孝。”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如今却要去山窑族……山高路远，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一面，你为什么要答应呀，明明不是你也行……” 薛夫人心如刀割，一想到薛筱筱往后只能孤身一人，她就能哭晕过去。 薛筱筱轻轻笑了笑：“娘，不是我也有别人，山窑族的少主选了我，我又与他相识，我去，是最好的。” “你倒是会为别人着想，可你自己呢？”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留在京城，离皇宫这么近，我怕我自己又犯傻，我不想让自己成为薛家的把柄，我也不想祖父因为我而为难。” 薛夫人定定地看着她落泪，总觉得就这一阵子的事情，筱筱就像变了一个人，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她留在京城，十之八九是要进宫的，皇上不会放过薛家，只要筱筱的祖父表态，皇上便会受到大批的拥护，薛老如此疼筱筱，他不会置筱筱于不顾。 所以若是不带感情的考虑，筱筱和亲，对薛家来说，是一步好棋，又会给薛家带来荣光和名声，又能让薛老逃过皇上的牵制。 可谁能够不带感情？ 薛夫人这会儿恨不得用所有去换筱筱留下。 “娘，您别哭了，其实……我答应下来也不全是因为这些，牟公子，他人很好，我愿意相信他。” 薛夫人将脸上的眼泪擦干，不甘心地说：“若非如此，娘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你去，那位少主，昨个儿来家里了，你祖父亲自见了他。” “真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薛夫人瞪了她一眼：“又不是来见你的，你要知道做什么？” “那、那祖父他……” “见了人之后，你祖父让人将他珍藏的那坛竹叶青起出来招待了他，你祖父若是不满意，也不会这么舍得，他瞧不上的人，连杯水都觉得多余。” 薛筱筱：“……” 像是祖父做得出来的事。 这么说，祖父也觉得牟公子可堪托付，薛筱筱微微低头，想到牟朝海当着国朝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斩钉截铁又温柔坚定的说，“倾我所有，尽我所能”，那几个字，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第419章 她无所畏惧 没有小姑娘会对这样的事情有抵抗力，薛筱筱也是会有小小的虚荣心，她会觉得她也有人喜欢，还是如此不加掩饰的喜欢，明明白白，说不在意不开心都是骗人的。 薛夫人察觉到筱筱在走神，嘴角忍不住软了下来。 这丫头自从喜欢上了皇上之后，一直都郁郁寡欢，多少次自己在屋外都能听见她压抑委屈的哭声，如今这样……也算是好事吧…… …… 薛筱筱离京的那一日，苏娇依然没有见到她，她恨得牙痒痒的，只得让人给薛筱筱送了东西过去。 从苏娇这里出去的东西，都会被送到萧离渊那里，萧离渊看着满满的一匣子金银珠宝嗤笑一声：“她倒是舍得，当真是很疼那丫头。” 匣子里，还放了一封封口的信，萧离渊看了半晌，到底是没有拆开，让人原封不动地给薛筱筱送了去。 薛家，薛筱筱穿着艳红色的喜服，一步一步走向轿子，薛夫人在她身后哭得需要人搀扶着才能站稳。 上轿之前，薛筱筱跪下，认认真真地给薛家人磕头，眼泪一颗颗往下坠，等坐上了轿子，帘子放下，她便与外面的世界好像隔绝了一样，只剩下眼前的一片红色。 轿子出了城才能换马车，这会儿薛筱筱虽然看不到外面，耳朵却能够听得见街道两旁的喧闹，她不是普通的出嫁，她是和亲，是要代表国朝嫁到外族去。 到了城门那里，薛筱筱被扶下轿子，盖头已经被掀开，她抬起头，城墙上站着不少人。 当中那一个，身姿挺拔俊朗，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这会儿离得远了，薛筱筱有些看不清晰他的模样。 城门旁跑来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只匣子：“薛姑娘，这是苏大人给你的，她不方便出宫。” 薛筱筱赶紧接过来捧着，“苏姐姐她还好吗？” “苏大人好着呢，薛姑娘不必惦记。” 牟朝海走过来，轻轻牵起薛筱筱的手，一块儿朝着国朝的皇帝行礼。 萧离渊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薛筱筱一袭红衣，与人并肩而立的模样，他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一点异样都没有，尽管他强烈地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嘛？这样的女子自己遇见过多少个？也不差这一个。 可他看到薛筱筱转身离开，看到她与牟朝海彼此依偎的身影，萧离然的拳头捏的紧紧的，连他自己都能够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疼痛。 那个见到他，会用最单纯热烈的目光看他的，喜欢的情绪就算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姑娘，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人。 她再也不会含情脉脉又努力克制地看着自己，再也不会故作镇定，却一眼一眼地用余光悄悄看自己，那样不掺杂一丁点儿杂质的喜欢，萧离渊只遇到这么一个，如今，也没有了。 薛筱筱坐上了马车，将苏娇给她的匣子打开，立刻被里面的金光灿灿闪花了眼，她忍不住笑起来：“苏姐姐对我可真好，她居然舍得送我这么多东西。” 牟朝海这会儿还陪着她，闻言也笑起来：“苏姑娘对于银钱，似乎是有些过于重视……” “才不是有一些，苏姐姐说了，银钱是最忠诚的伙伴，谁都有可能会背叛你，但银钱不会。” 薛筱筱想到苏娇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这些的时候，笑着的眼睛里夹杂着伤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笑容：“还有一封信呢，里面一定是苏姐姐的祝福，苏姐姐对我可好了。” 她小心地将信拆开，弯着嘴角开始看。 牟朝海就看到薛筱筱很快嘴角发抖，用力地抿着嘴唇，也没办法克制住从眼里滑落的泪水。 “别哭，你苏姐姐知道会难过的。” 可薛筱筱忍不住，她以为苏娇会像其他人一样，祝福她，希望她会有个美好的将来，可苏娇没有，她只是将所有她能够想到的最坏的打算，一样一样地写出来，然后告诉她，如果她遇上了，她该怎么办。 这厚厚的信上，全都是苏娇对她的担心，每一张纸后面都写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遇上了多大的困难，她都要努力活着，然后回来找苏娇。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可以接纳她这个妹妹。 薛筱筱捧着信纸哭成一个泪人，苏姐姐是告诉她，她永远都有退路，永远都不需要将自己逼上绝路，这对独自和亲的薛筱筱来说，是莫大的支撑。 牟朝海轻轻揽住她：“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惦记你，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否则，就让我被山窑族的神明放弃。” 长长的车队慢慢离开国朝，薛筱筱踏上了未知之路，但她的心底并没有多大的恐惧。 她不怕了，她不是从前的薛筱筱，她有那么多人给她勇气，她会好好地经营自己的生活，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等有一日，如果她还能再见到苏娇，薛筱筱想要自豪地跟她撒娇，自己也能够做得到，到那时，苏姐姐一定会夸奖她的。 …… 苏娇在宫里得知薛筱筱已经离开了京城，熬了两个晚上写信的她，终于支撑不住，躺在床上挺尸。 “什么事儿都别喊我，我要睡觉。” “姑娘，那皇上来了呢？” 苏娇也想说别喊她，来就来呗，自己招呼自己不会啊？ 但她挣扎了一下，咕哝了两句，翻个身没回答。 都不让自己见薛筱筱一面，他要是有脸皮就暂时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然而能成为皇上的人，注定是要与众不同，便是脸皮，也比旁人要更厚一些。 苏娇只眯了一会儿就被秀巧叫醒，看着秀巧为难的脸色，苏娇想骂人，“真来了？” 秀巧点点头，扶着苏娇起身给她收拾。 苏娇一边翻白眼一边碎碎念：“真会挑时间，我眼睛里都是血丝你瞧见没？还让不让人活了？” “姑娘，我瞧着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脸色不大好，约莫皇上心情也不好，您悠着点。” 第420章 自找苦吃 苏娇扶了扶头上的发簪：“我悠着点？说得好像我很乐意怼他一样，有那时间，多睡一会儿不好？” “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我尽量。” 苏娇出去迎接，萧离然的脸色果然很不好看，冷冷冰冰，全无表情。 “参见皇上。” 苏娇安安分分地行礼，好半天没听见皇上叫她起来，她蹲的太累了，直接自个儿就起来了。 萧离然危险地眯起眸子：“朕让人起身了吗？” “皇上仁慈，下官就当皇上允许了，皇上怎的这会儿回来了？山窑族的少主已经离开了吗？” “苏娇，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对你怎么样？” “下官对皇上从来真心敬畏，皇上想要治下官什么罪？” “呵，你宫里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让朕想想，当初是管嬷嬷教的你规矩吧？管嬷嬷也是老了，竟然如此疏忽，你说朕治她一个什么罪好呢？” 苏娇的脸色变了变，眼睛里的懒散顿时变得冰冷起来，重新撩起裙子跪下，只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冷笑。 “管嬷嬷教的很好，是下官没学好，皇上要罚就罚我吧，也能让你心里痛快些。” 她冷嘲热讽的模样，更加激怒了萧离渊。 “好，那就罚你，规矩没学好，就在这儿跪一个时辰。” 萧离渊说完站起来就走，院子里的气氛冰冷凝固，秀巧急得要死，“姑娘，您穿的单薄，一个时辰你可怎么受得了？” “一个时辰而已，腿又不会断了。” 萧离渊见她根本没有打算要跟自己求饶的意思，直接出门离开，腿不会断了，那就让她跪着！ 今日的天气有些凉，地上用手摸着都是冰冷的，苏娇穿的单裙，很快凉意便丝丝缕缕地从她的膝盖钻进去。 榆甜在旁边团团转：“大人，您就去跟皇上认个错儿，别真跪坏了身子。” 莫颜也着急，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跪在一旁陪着苏娇。 只有秀巧，在皇上离开后，就没有再劝过苏娇，她知道姑娘不会屈服的，姑娘就是这个性子，让姑娘去求皇上，不可能。 秀巧里里外外地跑着，找出来驱寒的方子，提前让人去抓药，煎上之后又赶紧准备热水，她一声不吭地忙碌着，偶尔心疼的掉几滴眼泪又急急忙忙地擦掉，继续想着还有没有什么自己没能提前准备的。 半个时辰，苏娇的腿已经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她身子有些晃荡，实在撑不住就用手扶一扶旁边的地面，稳住身形继续坚持。 别想她会跟萧离渊那种人低头，想都别想！ …… 萧离渊愤而离开之后，去了御书房，面前堆着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他可以在御书房处理朝政几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可他只看了一会儿，就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了桌上。 “去，给朕看着她，不到时辰不许她起来！” 小太监嗻了一声要走，又听见萧离渊说：“她如果想要认错，朕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小太监眨了眨眼睛，乖乖地退出去，所以自己过去的作用，是让苏大人想认错的时候不至于找不到人，他懂了。 过去了苏娇那里，哪里还需要再让人来看着？旁边就站着监管的嬷嬷。 小太监立刻就将秀巧悄无声息地拉到一旁：“秀巧姑娘，您赶紧劝劝苏大人服个软，皇上今儿心情不好，正好苏大人撞了上来，但皇上也不是那样冷酷的人，这不是让咱家过来了嘛。” “苏大人认个错，道个歉，这事儿就过了，皇上那里也舒坦一些。” 秀巧看着跪在院子里的苏娇，她比谁都知道，姑娘有多不喜欢下跪这个礼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更心疼。 “公公，我家姑娘脾气倔，她不会听我的，公公是皇上派来看着姑娘的吧，那公公就看着吧，公公放心，我家姑娘绝不会提前起来。” 秀巧直接甩了脸子离开，此刻她心里，但凡跟萧离渊沾点边的都是垃圾！ 小太监脸色发白，这一对主仆怎么都这么死脑筋呢？还真要跪到时辰？那到时候，皇上怕是会更不开心了。 小太监不肯放弃，强行挤到苏娇身边劝说，他看到苏大人的嘴唇都有些发白，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着急起来：“大人，您这是跟皇上怄什么气呢？您就顺着皇上的意思来，皇上对您已经是非常纵容了，您干吗要自找苦吃？” 苏娇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青石砖，发干的嘴唇轻启：“我这样看起来很蠢是不是？可我高兴。” 她就不顺着萧离渊，普天之下皆他妈好不好？皇上是了不起，那又怎么样？她就一定得跪舔吗？ 萧离渊能处理得好国事又如何？在苏娇这里，一样是个人渣。 小太监不管怎么劝，苏娇都不肯去认错，到最后苏娇也烦了：“劳烦公公站远些，我知道你来是来看我有没有跪足时辰，你放心，少一秒我都不会起来！” 苏娇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不太好了，眼前间歇性的发晕，一阵阵的，两条腿早就木了，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但她就不要跟萧离渊低头。 垃圾，人渣，活该薛筱筱及时醒悟，自己做了皇帝就要天底下的女人都倾慕他吗？就凭他？ 苏娇在心里冷笑，一天到晚憋着劲要跟萧离然相比，他拿什么比？我呸！ 小太监一脑门的汗，又见到皇上身边的人来叫他回去，他一想到要如何回答皇上的话就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才好。 但他没能晕过去，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皇上面前。 萧离渊瞥了他一眼：“她跪的还老实吧？” “回皇上，苏大人一直没起身过，连、连口水都没喝过。” 萧离渊脸色阴了一瞬，“她可知道错了没有？” “皇上，苏大人定是知道错了，才……才甘愿受罚。” “哗啦啦。” 宫女刚放到萧离渊书案上的茶盏让他一下子掀翻在地，“甘愿受罚？她就是在跟朕较劲！也罢，她愿意跪就跪着，朕之前是对她太好了！” 第421章 啥也不知道 小太监额消无声息地缩到角落里，那皇上还砸茶盏干什么？分明是气苏大人不肯服软。 小太监深呼吸了几下，又默默地站出去：“皇上，奴才方才瞧见，苏大人脸色不太好，一个时辰……她怕是熬不过去……” “那也是她自找的！” 苏娇进宫之后，一开始有萧离然给她保驾护航，后来又到了先皇身边，有先皇宠着，宫里谁敢给她苦头吃？苏娇再也没跪过这么长时间，受不来也是正常的。 萧离渊捏着拳头，那都是她活该，是她故意要用薛筱筱刺激自己，是她不肯认错！ 时间慢慢地挪着，萧离渊坐在舒适的御书房里，鼻尖闻着凝神的熏香，却越发心神不宁。 就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七最后嘱托朕的事，朕身为天子，不能言而无信。” 萧离渊自说自话地往外走，小太监都不想跟过去了，早干嘛去了？苏大人这怕是都要跪完了吧？ 萧离渊出了御书房，大步地走到苏娇的住处，正好听见监管的嬷嬷轻声说：“苏大人，一个时辰到了。” 地上，苏娇还在跪着，脊梁好像就没有弯下去过，秀巧听见了话，忙上前扶住苏娇的手臂：“姑娘，您小心些，慢慢……姑娘！” 苏娇的身子被碰了之后，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倒，秀巧惊叫过后，颤抖着声音让莫颜帮她一块儿硬是将苏娇给架了起来。 一转身，萧离渊已经近在咫尺，看样子还想将苏娇给抱起来。 秀巧强势地挡住，声音冷的如同冰块，视死如归的气势相当能镇得住人。 “不劳皇上，姑娘有我们伺候就够了。” 她甚至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咬着牙与莫颜一块儿将人慢慢地扶到屋里。 院子里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哦，恐怕还没有呢吧。 青石板上，苏娇一直跪的地方，留下了体温的浅浅痕迹，萧离渊皱着眉头盯着那一处，好半晌，才出声，传了太医。 …… 苏娇的倔强让她吃了大苦头，晕过去之后，她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膝盖已经严重淤血，不碰都钻心的疼，像是有人拿钻头在钻她的骨头。 苏娇的额头始终都在冒汗，给她诊治的太医叹着气：“苏大人恐怕要在床上待十天半个月了，唉，这是何苦。” “……劳烦太医了。” 苏娇疼的脸色发青，她靠在床边，嘴唇干裂，秀巧很快拿了温水和汤药来，眼睛肿着伺候她喝下去。 “哭过了？” “……嗯，就哭了一会儿。” “那还是挺有长进的，至少在我醒之前哭完了。” 一句话勾得秀巧眼眶又泛红，苏娇赶忙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说了。” 太医瞧着苏娇好像还不当一回事，笑着摇摇头，去皇上那里复命。 萧离渊此刻周身仿佛放了好几桶冰块，凉丝丝的吓人。 太医如实禀报，说到苏娇的伤势时，稍稍说的重了一些。 萧离渊皱着眉：“她怎么这么没用？不过是跪了一个时辰而已。” “回皇上，女子大都娇贵，苏大人从前也不是宫里的，有些宫中惩罚的窍门，苏大人也都不会……” “什么窍门？” “宫里的宫女太监被罚跪的次数多了，便会总结出该如何省力，如何让自己跪的稍微舒服一些，一个时辰对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苏大人是结结实实跪了一个时辰，动都没有动过，下官方才诊治，若是时间再长一些，血脉不和，难说苏大人的腿还能不能保住。” 太医这话一说，殿内的温度又低了，萧离渊的脸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她自找的……” 太医功成身退，皇上的语气听起来是好像在生气，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生气，他只是个大夫，他啥也不知道。 …… 因为腿的缘故，苏娇连着两个晚上都没办法入睡，秀巧还要执意陪着她，被苏娇勒令回去休息。 “你若是倒下了，谁来伺候我？赶紧去睡一回儿。” 苏娇将秀巧劝走了，就一个人忍着锥心的疼痛躺在那里，靠着在心里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 她还是得想办法出宫呀，若是能出宫，别说不能走动，她兴许都能跳起来。 萧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把自己托付给萧离渊这个神经病，他就不怕自己被萧离渊弄死吗？ 还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放弃了皇位，还有什么比皇位更重要的吗？ 苏娇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耳朵一动，她听见自己的屋外有人走动的声音。 不是秀巧，也不是莫颜和榆甜中的任何一个，苏娇对她们的脚步声是能认得出来的，这种时候，是谁？ 她屏息凝神地盯着门的方向，脚步声就停在她房门外。 一瞬间，苏娇脑子里闪过各种起奇奇怪怪的猜想，然后觉得，能在这个时辰，不惊动其他人，大大方方顺顺利利到自己这儿的，也没几个人吧。 她用力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等着外面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进来，反正她也疼的睡不着，也不困，耗得起。 某人就不一样了，记得身为皇上，都要五点钟就得去早课的吧？ 过了了好一会儿，门终于被推开，苏娇瞥见那一抹明黄色，心想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萧离渊见她没睡，脸上带着傲气稳步走到床边。 “参见皇上，下官这会儿不方便行礼，等下官腿好了，一定给皇上补上。” 萧离渊额角跳了一下，盯着她半天才说：“腿都这样了还不老实，你从前瞧着不是挺聪明的？难道是朕高看了你？” “呵呵，多谢皇上谬赞，下官担不起。” 萧离渊实在很想捏死她，句句话都让自己听得不舒服。 “你这样的性子，能在宫里待这么久也算奇迹。” 苏娇不理他，深更半夜到自己这里来就为了过过嘴瘾，这种幼稚的事情也就萧离渊能做得出来。 第422章 好险 萧离渊身边没带人，这会儿屋子里就他们两人，他拖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有时候朕真是想不明白，你分明很怕死，之前在先皇身边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怎么这会儿又总是试图惹怒朕？你又不怕了？” “还是你当真觉得，朕看在小七的份上，就真得不会把你怎么样？” 苏娇听他说话的时候，腿疼的实在厉害，有时候过分的疼痛，会让人失去理智。 苏娇就有些管不住嘴。 “皇上是要听实话吗？” 萧离渊眉头挑了挑，“你说，朕听着。” “我从前确实怕死，所以我进宫之后，一直对皇上心生怨怼，我本来可以在宫外逍遥自在，却要进宫应对危险，皇上那会儿是不是觉得我还会感激你？” 萧离渊：“……” 虽然不大想承认，但萧离渊确实是这么想的，本来嘛，宫中多富贵，谁会不愿意？没想到她是真的不愿意。 “皇上会这么想，是因为您从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想法，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此自以为是，皇上觉得我对您会有什么想法？” 苏娇觉得自己是疼疯了，她大概是被外星人控制住了，嘴是自个儿在叭叭叭，跟她无关。 “皇上可有觉得女子也是需要尊重的？女人不是你心情好的时候逗一逗，心情不好的时候撒撒气，等有空了再安抚两句，她们就会如同宠物一样不计前嫌地凑过来，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不是谁都会不要脸面地奉承你，大家都是爹娘生下来养大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皇上凭什么觉得伤害了别人，别人就要全部都原谅再对你忠心耿耿？” “没有的，所以我是这样，筱筱也是这样，我知道你是皇上，我知道你可以左右别人的生死，但要我昧着良心奉承你苟活，我就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 萧离渊的脸色难得吓人，苏娇觉得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她依然一脸嘲讽，就算下一秒自己人头落地，她也痛快！ 时间仿佛凝固住一样，萧离渊脸上闪过数次杀意，每一次都狰狞可怕。 外面夜凉如水，连虫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离渊才从齿缝里迸出声音来：“你是第一个跟朕说这种话，还能活着的。” “朕就如此一无是处？” “那倒不是，皇上在治理朝政上很厉害，这就足够别人承您为明君，往后国朝想必也会越来越繁荣昌盛。” “呵，你又知道？还是你想为刚刚说的话描补？” “是萧大人说的，萧大人从不会说假话，他说皇上有能耐那就是有能耐。” 萧离渊瞪着苏娇：“朕有没有能耐，不需要别人来评论。” “下官就这么一说，皇上不必在意。” 苏娇一脸作死的表情，萧离渊都恨不得亲手掐死她算了！自己是有什么毛病吗要把她留到现在？还晚上不睡觉过来找不痛快。 “朕看你的腿跪坏了也好，省的放出去祸害他人！还以为你有多本事，跪一个时辰就成了这样，你还是先管管好你自己吧。” 苏娇疼的不想理他，心里也是有些懊恼的。 她本来对自己的身子还挺有自信的，因此也没觉得一个时辰有多了不起，但后来支撑不住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之前为了给薛筱筱写信，她前一日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失策了。 萧离渊看着她的样子眯了眯眼睛：“也是不巧，朕本想告诉你小七如今的下落，只是你现在的状况，告诉了你也是白搭，那就等你好了之后再说吧。” “皇上现在说就可以，我腿不好，可我耳朵是好的。” “不，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要朕多替你考虑考虑，朕考虑过了，为了让你安心养伤，朕暂时先忍耐忍耐。” 萧离然说完，站起身来往外走，听到身后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一阵痛快。 让她胆大包天地敢说那些话？活该难受！ …… 等萧离渊走了，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苏娇的腿依然疼，疼的她神经都在一下一下地跳，她努力集中精神，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感觉腿就更疼了。 说的时候带着怨气，语气自然是不好的，可萧离渊居然没有跟她计较。 想来今晚他过来，是有一些想要跟自己道歉的意思在里面的吧。 苏娇慢慢地撑着身子重新躺下，自己在萧离渊这里作死的次数尤其多，但他始终都没有做出激烈的反应，也许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恶劣。 不，还是恶劣的，他就不能赶紧告诉自己萧离然的下落？ 这天夜里的事情，除了苏娇和萧离渊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苏娇因为腿的关系，活动范围就一张床，不过待遇有所提高，一应用度都拔高了一个档次。 宫里知道情况的人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皇上狠罚了苏娇，又让人送这送那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皇后娘娘得知之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让相熟的人不要去找苏娇的麻烦，啧啧，皇上也是可怜，爱而不得罢了，她们这些做妃子的，也帮不上忙。 此刻的萧离渊，已经将精力放到了边疆的战况上。 “据探子回报，边疆战况得到了缓解，俞风广那里也传来了捷报，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平息战乱。” 萧离渊看着报喜的军情，脸上一点儿都不开颜。 “那几处作乱的首领可抓到了？究竟是什么人指使的？” “这个，暂时……” 国朝各处忽然出现的叛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当初俞风广主动请命平乱，然而去了之后效果甚微，一度陷入圈套中。 那会儿边疆又出乱子，就刚刚好是先皇遇刺的时候，他和萧离然都认为，这必然有联系，行刺先皇的，兴许就是外族的探子，想要趁着先皇危急之时趁虚而入。 想要稳定朝纲，就必须有人立刻挑起担子，萧离然在那个时候，给他看了一份军情。 萧离然在行军打仗方面，明显比萧离渊要有优势，他给萧离渊分析了几份情报，得出一个结论。 如今国朝之外，有数个外族似乎已经联手，他截到的消息显示，这些人都在等着先皇驾崩，等着朝堂不稳，趁着他们争夺皇位的空子，侵略国朝。 这是必然的，势力相抗便会有伤亡损失，这种时候再出现战乱，没多少人会顾及，也顾及不上，到那时，国朝必然飘摇。 因此，萧离然提出了一个法子…… …… 萧离渊揉了揉额角：“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有任何情况立刻上奏。” “是，皇上，还有一件事，老臣想要启奏。” “准。” “有关七皇子殿下，如今皇上继位，七皇子却不见踪迹，老臣以为……” “此事朕心里自有打算，你退下吧。” 萧离渊打断了他的话，等人退出去，又将军情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萧离然果然是有能耐的，将这些潜在的威胁几乎都掐死在了襁褓里，这会儿再看到这些，萧离渊一身的冷汗，竟然跟萧离然推测的相差无几。 可以想象，若他们当时真的什么都不做，等到先皇驾崩，就算他们不想争得你死我活，他们身后的势力怕是也不允许，到那时，谁也顾不上边疆告急的消息，或许等反应过来，已经国破家亡。 好险…… 萧离渊放下奏折，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苏娇那个脾气不好性子又一塌糊涂的丫头，就让给小七吧，自己怎么说之前也答应过小七，他可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不过……若是苏娇自己放弃了，那可不怪他。 …… 苏娇郁闷的只有阿喵作伴，开始抱怨自己怎么那时候那么死脑筋呢？就不能找个机会偷偷懒，说不定膝盖就没这么严重了。 “巧儿，我觉得我腿好了。” 秀巧正在给她收拾衣衫，闻言头都没回：“姑娘莫急，早上徐大人才刚来给您瞧过，您还得再养个七八日才能动。” “不是啊，我现在就能动了，你看。” 秀巧光速跑回床边，按着苏娇瞎动的腿，一脸严肃：“姑娘，您再这样，我让徐大人再迟些给您下床。” 苏娇：“……” 可是真的好无聊啊，苏娇摸着阿喵的脑袋：“还有七八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皇上昨个儿不是给您送了个玉琢的九连环？要不您再玩一会儿？” 苏娇摆手，玩不起玩不起，那是一整块玉雕琢而成的，自己若是一手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让人玩的玩具怎么能用这么贵的材料呢？还让不让人玩了？ “把医书拿来我看看。” “姑娘，您已经看了一个上午，再看眼睛会坏的。” 苏娇躺在床上挺尸，就没人来解救一下无聊的她吗？ “大人，阿箬公主来了。” 苏娇猛地又坐起来，“阿箬公主？快，快请进来。” 先皇驾崩之后，苏娇就没有再见过阿箬，确切来说，除了上一次见到了皇后娘娘之外，苏娇就没有见过宫里的其他人。 第423章 他认真的吗？ 苏娇也特别想知道阿箬和玉昭容如何了，别的娘娘们都有什么样的归宿，还有那位晋升为皇太后的，怎么就没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她不是很想勒死自己吗？ 苏娇坐在床上搓手等待，很快阿箬便走了进来，身上温婉的气息依旧没变。 “苏大人，得知你腿受了伤，可要紧？我给你带了些温补的药材来，希望能够用得上。” 苏娇见到阿箬就像是见到亲人一样，“多谢公主关心，我的腿没事儿，公主是怎么进来的？外面没有人拦着吗？” 阿箬笑笑：“是皇兄让我来的，说是……苏大人这会儿应该也很无聊了，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苏娇：“……” 萧离渊会这么好心？ “是真的，之前皇兄不让任何人来找你，我如今猜想，或许是想要保护苏大人。” “怎么说？” “皇太后对苏大人……嗯……心里一直有些偏见，父皇过世之后，她跟皇兄提了好几次想把你要过去，皇兄都没答应，皇兄让人把你围得如同铜墙铁壁一样，皇太后的人就无法接近大人。” 苏娇皱着眉：“这只是公主的猜测吧？” 阿箬掩着嘴浅笑：“或许是吧，不过皇兄让我来给苏大人解闷是真的。” “公主和玉昭容娘娘如今可还好吗？” 苏娇问了之后才知道，先皇过世，生育了皇子的妃子，跟着去了封地安享晚年，没有子女，低位分妃嫔可发还家中，不能出宫膝下又没有子女的妃子，则长伴青灯古佛，为先皇祈福。 “我母妃选择去清业寺，我知她不愿再与娘家有任何瓜葛，这是母妃的心愿，皇兄也成全了。” 苏娇心里唏嘘，玉昭容生性恬然喜静，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个好的归宿。 “我们的日子没有什么变化，皇兄对我们都很仁慈，我曾听他对我母妃承诺，会给我选一门好亲事，母妃于是才放心离开。” 玉昭容一直寄希望于萧离然，得知萧离渊登基，说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她那阵子日日惶恐，生怕萧离渊会对阿箬不好。 “不过我母妃不知道，皇兄会答应母妃，其实是七皇兄的意思，七皇兄离开之前特意跟我说，让我别怕，也让我多劝劝我母妃，我们不会有事的。” 玉昭容提起萧离然满心的信任，苏娇问她：“你七皇兄走之前见过你了？那他去了哪里？” “苏大人不知道吗？七皇兄去边疆杀敌了呀。”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萧离渊今天让阿箬过来，其实就是想让阿箬告诉她萧离然的去向？ 苏娇才知道，早在先皇还未驾崩之前，萧离然就已经离开了京城，率领大军去了边塞。 没人知道为什么萧离然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明明紧急关头，先皇弥留已经人尽皆知，谁都知道根本熬不了几日，这种时候离开，无疑是将皇位拱手让人！ 后来也确实如此，萧离然不在京中，他周遭的势力就是再不甘心，也无能为力，萧离渊顺利登基，无形间化解了一场针锋相对的恶斗。 也有人存着心思，觉得等萧离然回来之后，这皇位还不一定是谁的，可更多的人，在感受到了萧离渊雷厉风行的做派后，渐渐的放下了念头。 萧离渊并没有打击萧离然曾经的派系，依然委以重任，且论功行赏，并无偏颇，此番做派，虽然暂时不足以令所有人信服，倒也稳定了大部分的人心。 “七皇兄离开前，让我若是可以多帮衬大人一些，我本还觉得奇怪，没想到苏大人并不知晓吗？” “呵呵呵呵。” 阿箬眨了眨眼睛：“那……那可能就是那阵子苏大人殚精竭虑，七皇兄不想扰乱你的心绪吧。” 苏娇嘴角噙着笑，眼睛却没有了焦点了一样盯着某个地方。 她……其实能猜得到，能让萧离然放弃皇位的，只有国朝的百姓。 也许那会儿他不去，国朝便不会有如今这般安定，他定是与萧离渊达成了共识，在先皇濒危之际，他们两人一个留在京城坐镇，一个率领大军平乱，想要护住他们的父亲没来得及交代的国朝。 苏娇心里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又心酸又骄傲。 也许有时候皇家的斗争，也并不像影视剧里那样赤裸裸的腐败与血腥，也是有满腔热血为了自己的国家可以付出一切的继承人存在。 萧离然也好，萧离渊也好，他们可以互相争斗，但真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也都能够放下恩怨，以国家为重。 曾经萧离渊跟她说，他再不择手段想要夺权，也是从小被国之大义熏陶长大的，他所学的一切，都是如何让这个国家更加兴盛。 那会儿苏娇并没有完全信，但如今，她觉得自己还是狭隘了。 “萧大人离开之后，可有送回过消息来？” 阿箬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接触不到太多这些消息，只不过七皇兄的军情应该会送回京城。” “那就是说他如今还平安无事，我知道了，多谢阿箬公主告知。” “这有什么可谢的，苏大人对我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是。” “公主这么说就折煞下官了，公主性情坦率，为人善良，往后一定会有福报。” 阿箬又跟苏娇说了好一会儿，说她如今也挺无聊，宫里相熟的妃子没有几个，淑妃娘娘去了寺里，德妃娘娘倒是气焰依旧，连皇太后都压得死死的，皇上其实知道，但他对于皇太后的怨言只是敷衍而已。 “其实父皇过世之后，皇太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有点可怕，如今有德妃娘娘在，皇上也不用分太多的心，听说她都被气病了，卧床休养呢。” 阿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苏娇能理解，毕竟皇太后从前做出来云淡风轻的模样，只不过是因为怕先皇而已，那会儿先皇还没驾崩，她就已经原形毕露，要在先皇面前勒死自己呢。 有阿箬陪伴的时间过得很快，苏娇的腿都好像没有那么疼了，等她要离开，苏娇有些舍不得。 阿箬拉着她的手：“苏大人好好养伤，等你的腿好了，宫里怕是也已经被皇兄肃清干净，到时候苏大人便不用再困在这个院子里了。” 苏娇但笑不语，他们这位皇上，心思难猜得很呢。 …… 终于知道萧离然的去向，苏娇可算是放了心，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真像是他能够做得出来的。 苏娇无声地笑起来，萧离然其实并不喜欢夺权，他更向往自在广阔的天地，如今这样，也算是如他所愿了吧。 驰骋疆场，卫国杀敌，又与萧离渊达成了共识，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慢慢睁开眼睛，头顶是鹅黄色的床幔，最上乘的丝绵，最精致的刺绣，她身下是柔软的床榻，身上盖的是轻薄舒适的被子。 她屋里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巧夺天工。 萧离然将她留在了这里，是觉得她更适合这样的生活吗？ 他还将自己托付给了萧离渊，他是认真的吗？ 苏娇的腿又开始疼起来了，疼得她连躺都躺不住。 她就知道萧离渊没安好心，他是不是嫌自己的腿好的太快了，所以要给她找点事情调剂？ 阿箬之后，苏娇又恢复了无聊的境地，并且在知道萧离然的事情之后，她的情绪明显没办法沉静下来。 坚持熬了七八日，徐大人总算说她可以下床走一走，苏娇如释重负，飞快地穿鞋子在院子里一圈圈地绕。 “姑娘，您别走那么快，徐大人说了，要适度地走走就行了。” “我这就是适度，你看阿喵走的都比我快。” 秀巧无语，只苦口婆心地跟在她后面劝着。 走了好几圈，苏娇身上出了汗她才停下来，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能走动的感觉真好。” “苏大人，皇上来了。” 苏娇嗤笑一声，这是踩着点来的呀。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等皇上进来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萧离渊懒得再刁难她，直接让她起来了。 “腿脚总算养好了？这阵子可是憋坏了？” “多谢皇上惦记，下官就算能走了，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何来憋坏一说？” “你不必用这种口气，朕今天来，是给你两个选择，不管你选哪一个，都不用再待在这个院子里了。” 苏娇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萧离渊觉得好笑，递给她一封盖了火漆的信。 “你自己看看吧，这里面说的什么，朕也能猜得到，明日朕再过来听你的答复。” 萧离渊等苏娇接了过去才转身离开，苏娇一头雾水，他就不能让人代为转交，特意过来一趟的意义何在？ 榆甜在一旁感叹：“大人，皇上这是特意来看看您的腿好了没有吧，皇上对大人其实很是关心呢。” 苏娇：“……你是不是忘了我膝盖是怎么伤的？” 榆甜默默地退开，哦，她是忘记了。 第424章 我好高兴哦 苏娇进了屋，慢慢地拆开信，里面的字迹她很是熟悉，是萧离渊的笔迹。 她认真地将信通读完，坐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 萧离然给她写这封信，只说了两件事。 一是他离开的仓促，那会儿苏娇疲于给先皇吊命，精神紧绷到一个极限，他知道苏娇对于治病救人这件事有多看重，因此才会不告而别，生怕影响到她的情绪。 二是他此次出征，艰难险阻，极有可能战死沙场，有去无回，因此他拜托了萧离渊，等合适的时候放她出宫，让她重回一线堂，去过她向往的日子。 苏娇静静地坐了一阵子，又抓起信纸看了一遍，过一会儿，又看了一遍，然后“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几个意思？啊？这是几个意思？交代后事呢？老子是他遗孀吗？” 秀巧才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全数喷出来，烟花一样。 “姑娘你在说什么！” 苏娇将桌子拍的噼里啪啦响：“我说错了吗？这不就是吗？什么他有多少多少家产，已经都交给了周管家，等我出宫就能继承了，我是爱财，但我爱财有道，突然继承个巨额遗产我烫手！” 秀巧征得了苏娇的同意看了一遍信，就觉得吧……萧大人果真是有情有义，危难关头都将姑娘安排的明明白白。 “姑娘，萧大人也是为了您着想，他此行困难重重，临走前还给姑娘铺好了后路，萧大人挺不容易的。” “我就容易了吗？我在这宫里郁闷了多久？就差被憋成神经病了！” “那也是有原因的，萧大人不也说了，让皇上等合适的时机再让你出宫，别的不说，之前你若出去了，宫里那位皇太后想要伤害您就太容易了。” 苏娇知道，她在宫里是必要的，可她就是、就是哪里不痛快！ 一封信写的跟遗属似的，他连临走的时候自己都没见上一面，都没好好道别，只留下这封信，谁心里会舒服？ “姑娘，皇上将信给您的意思，怕是如今差不多到了时候，咱们终于可以出宫了。” “哦，我好高兴哦。” 苏娇没有灵魂地庆祝了一下，秀巧无语，她还以为姑娘会高兴的直接跳起来…… “那姑娘，皇上说您有两个选择，一个肯定就是萧大人安排的，那另一个呢？” 苏娇冷笑一声，呵呵呵。 …… 第二日，萧离渊果然来了。 “信可看过了？” 苏娇点点头：“萧大人请皇上送我出宫，让小女子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嗯，但你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萧离渊拖长了声音：“你可以继续留在宫里，朕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也不会限制你出入，你不是想要治病救人吗？可以继续在宫里行医，在太医院里任职，就补上葛洪的空缺。” “朕记得你一直都很尊敬他，如今接任他的职务，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如何？” 苏娇缓缓地吸气，跟她猜的一般无二，只不过没想到更加有诱惑力，他居然将葛洪搬了出来。 “太医院里有国朝最多的医书，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品相最好的药材，对于你便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你一心钻研医术，再没有比太医院更适合的地方不是吗？” 萧离渊说的每一个条件，都很让人心动。 确实若是单纯地行医，太医院真得很好，徐大人说，太医院已经换了一批人，都是些志同道合的大夫，每日热火朝天地研读医书，讨论病症，致力于将更加完善的方子传到宫外，造福百姓。 苏娇光是听着都很是向往。 萧离渊见状，也不催促她，只淡淡地说：“你可以多考虑些日子，不必急着给朕答复，明日起，你就先去太医院里转一转，看看朕有没有骗你。” 苏娇院子外面的守卫减少了。 第二日，她走到院子门口试着想要出去的时候，果然没有人再拦她，她轻而易举地离开。 去往太医院的路苏娇还记得，一路上见着她的宫女太监都朝她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苏娇默然，萧离渊把自己关了这么久，又经常过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怕是已经跟他不清不楚了。 真是操蛋。 到了太医院，苏娇还没瞧见什么，就听见有人在喊她：“苏大人，老夫不是说你只可在院子里走动，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徐大人。” 徐大人皱着眉，“你的腿还未好透，还是要以休息为主。” “我也没走多久，就是想来太医院看看……许久没来了。” “……那苏大人来得刚好，正巧我有件事要劳烦苏大人。” 徐大人将她迎到屋里，里面好些个年纪轻的大夫苏娇都没见过。 “大家停一停，这位是苏娇苏大人，从前侍奉先皇汤药，医术精湛，之前京城曾有过时疫，也是苏大人最后想出的方子。” 苏娇有些不好意思：“并非我自己想出，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您就是苏大人啊？下官久闻苏大人的名字，一直想要见上一面，今日终得相见。” “苏大人，家父便是之前参与时疫会诊的大夫之一，我时常听家父提起苏大人，说您智勇双全，女中豪杰。” 一波波吹捧让苏娇有些招架不住，但那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却很纯粹。 “好了好了，昨日不是有一例病症你们也没把握吗？拿来给苏大人看一看。” 徐大人转头看向苏娇：“此症有些罕见，便是我也只曾经听闻，不曾亲眼见过，因此也拿不准，苏大人若是得空，也帮着瞧一瞧。” 苏娇本是只过来转一转，等她见到了病症，立刻就走不动路了，热火朝天地与这些大夫们研究起来，就连午膳都是在太医院里吃的。 太长时间没有浸泡在药香里，没有如此真切地接触到病患，苏娇很快进入状态，若不是秀巧催促，她都想不起来要走。 “苏大人，你明日可还会来太医院？方才我说的例子真的是有记载的，我明日就将医书找出来给你看。” “这……好吧，明日我再来。” 苏娇略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如今的太医院，是她喜欢的气氛，摸着良心说，她愿意来。 …… 苏娇在太医院的表现，有专人去跟萧离渊汇报。 他听闻之后，嘴角轻轻上扬，“朕就猜她会喜欢，她对医术的痴迷连朕都觉得意外，不过这才是她。” 小太监觉得皇上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可苏大人是去太医院行医，又不是答应做皇上的妃子，皇上也这么高兴？ 后面一连几日，苏娇都会往太医院跑，她与这些大夫们一同探讨病症的时候，会让她将什么烦恼都忘记。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过了，每每回神，心底都有一种充实感。 秀巧就默默地陪着她，姑娘想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姑娘不管要去哪里，她都会陪在左右。 连秀巧都觉得，苏娇恐怕会选择留在宫里。 在太医院的日子，苏娇过得神采飞扬，面对她熟悉的领域，她如鱼得水，开心的能吐泡泡。 萧离渊觉着，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于是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苏娇面前。 苏娇给他行礼之后，又埋头苦写，萧离渊凑过去：“在写什么这么专注？” “医方，我所记得的方子，想都写出来。” 在她的手边，已经累积了厚厚一摞医方，看着就花费了相当大的心血。 萧离渊笑起来：“也不急在一时，往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写。” 苏娇没说话，将这张方子写完之后才搁下笔，甩了甩手腕：“总算是写的差不多了。” 她朝着萧离渊笑了笑：“皇上说错了，下官并没有太长时间，下官想在出宫之前，尽我所能地给太医院的大夫们留下点东西。” “你要出宫？” 萧离渊的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朕以为你在太医院这些日子过的不错？” “确实如此。” 苏娇悠悠地笑起来：“这些日子，下官着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志同道合，废寝忘食。” “那你还要出宫？” “是的，下官再喜欢太医院，也还是要出宫，下官选择第二条路。” 萧离渊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什么第二条路，第二条路不就是留在太医院做院判吗？ “有人欠下官一个道别，下官最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总要讨回来才甘心。” “你……要去找小七？” 萧离渊语气都变得怪异起来，他冷笑了一声：“你莫不是伤了腿，连脑子都变得不好了吧？你知道小七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凶险？你是疯了吗？” 苏娇不做声，萧离渊又说：“曾经你不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什么人，你那么怕死，居然要去找他？” “皇上，你说过会准许下官出宫，那么下官出宫之后要去哪里，应该都是可以的吧？” “你放着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却要去送死，苏娇，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愚蠢？” 第425章 来都来了 “下官也从没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只不过从来都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而已。” “哪怕知道可能有去无回？” “去的话，还是有回来的可能，可是不去，下官怕是会后悔很久的。” 萧离渊恶狠狠地瞪着苏娇，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他根本没有想到苏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换了任何一个女子，也不可能会轻易地说出要去战场吧？ 她是有多离经叛道？她是疯了吗？ “你真的想清楚了？朕不是在吓唬你，战场这样的地方，对于强壮的男子来说都是九死一生，你一个女的想要平安到达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到那里还要找人，你根本就活不下来！” “你不是从来以自己的医术而骄傲吗？你不是说要行医救人吗，却要将宝贵生命浪费在这上面，你就甘心了？” 苏娇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暗淡，萧离渊瞧见，心里知道自己说到了她的痛处，她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朕觉得你如今不很清醒，出宫的事儿再过些日子吧。” 苏娇的脸都黑了：“皇上，您不能出尔反尔吧？” “朕又不是不允许你出宫，不过是让你迟些出去，免得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况且你不是还有不少医方没有写完嘛。” 萧离渊十分大度的模样，让苏娇牙痒痒的，可谁让他是皇上，他不放行，自己也没办法飞出去！ 苏娇有些后悔自己多嘴，早知道就应该先出宫，然后不声不响地再做打算不就完了吗？ 但确实，她还有不少医方没有写完，她总能想起来一些遗漏的。 于是苏娇仍然泡在太医院里，某日，却忽然见到了太后身边的人。 “太后娘娘身子有恙，请苏大人过去给她诊治。” 苏娇指了指自己，“我？可如今下官并非是太医院任职的大夫，皇太后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娇听见太后两个字，就知道来者不善，太医院里这么多人，偏偏就要请自己，她是觉得弄死了自己心里就会舒坦了是不是？ “大胆，太后的意思，还容得了你愿不愿意？带走！” 小太监身后的人立刻就要过来强行将苏娇带走，苏娇动作利落地往后退，太医院里其他大夫纷纷围了过来。 “太后娘娘这是何意？苏大人确实不是太医院的人，就算要问诊也轮不到她呀。” “太后娘娘不是素来都有用惯的太医，苏大人从前也没给她诊治过，如何就要请苏大人过去？” “你们都要反了是不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你们也敢质疑？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太监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发痛，太医们一个个露出胆怯的表情来，太后娘娘的旨意他们也是不敢违抗的。 小太监露出得意的笑容：“还不赶紧将人带走？” …… 太后的住处，在外面看十分雍容华贵，可里面的人却少的出奇。 苏娇被带进的时候，注意到宫门口站着守卫，不过她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就被推着进去。 进了宫殿之后，那种萧条清冷的感觉就更明显了，让苏娇无端地想到了冷宫，可这里却是太后的住处。 屋子里的光线很好，苏娇进了屋，鼻尖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且好像都是些……药性猛的药？ 绕过屏风，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人带来了。” 苏娇的眼睛落到床上，床上躺着的，还是之前威风凛凛，如同解开了枷锁般的太后吗？ 太后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缓缓落到苏娇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让她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你……” “参见太后娘娘。” 苏娇默默行礼又默默起身，目光审视着太后的样子，瞧着……仿佛已经不需要自己诊治了？ “来人，杀了她！” 苏娇默然，这莫非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娘娘，下官自问从未与您有过恩怨，您为何总跟下官过不去？” 苏娇就很奇怪啊，“难道下官做了什么事情让娘娘不高兴了？” 时疫的事情，苏娇也没敢跟先皇提到太后，这仇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拉的如此稳固？ “呵呵，哀家，就是看不惯你，你这种以色侍人，又有心计的女人，哀家看到你，就浑身不舒服！” “那下官也太冤枉了，长得漂亮又不是下官的错，有心计什么的，娘娘，这宫里谁没有？你不能只针对下官吧？” “给我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太后娘娘睁大了眼睛，“若不是她，本宫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苏娇心里忽然一动，还来不及细想，已经有小太监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杯酒。 “苏大人，这是娘娘的赏赐，您赶紧喝了吧。” 苏娇看着那杯酒，并没有动，“下官多谢娘娘的美意，下官还有些事情要走，请娘娘容许下官告退。” “给、给她灌下去！” 从阴影里立刻过来了几个婆子，一个个动作利落地限制住苏娇的举动，其中一人捏住她的嘴，将那杯酒一滴不漏地给苏娇灌了进去。 等确定她都给喝了，婆子才松开她。 太后娘娘见状，哑着嗓子痛快地笑出来，声带发出的震动听得人毛骨悚然。 “你总会比我先死，从前是，现在也是！” 苏娇没有如同众人所想的那样狼狈地滑坐到地上，她站得很稳，听到太后的话甚至还笑了一下：“娘娘这是将下官当做了谁？” 所有人都觉得苏娇此刻的情况很不寻常，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喝了毒酒？ 苏娇就在那儿站着，还能跟太后娘娘聊起来了：“娘娘可是想到了纯妃娘娘？下官对此略有耳闻，怎么难道纯妃娘娘的死，也跟太后娘娘有关系？” 太后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喉咙里发出“嚇嚇”的声音来。 “娘娘不必这么激动，下官也只是这么一猜，娘娘从前那么害怕先皇，也是因为这个吧？” 苏娇觉得这么说就通了，先皇对纯妃娘娘的心意，宫里人尽皆知，听说那位害死纯妃娘娘的妃子也不得善终，太后是生怕自己也变成这样才会如此害怕先皇。 所以先皇濒危之际，这个威胁没有了，太后才会像是变了一个人。 床上太后的动静越来越大，苏娇瞧着她脸上泛着青红之色，身边却没人出去请太医，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场戏得演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事实上并不需要太久，没过一会儿，萧离渊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睛里闪过一抹懊恼。 “你是存心让朕心里不舒坦是不是？你怎么就知道那杯酒没有毒？你就一点儿不担心那真的是太后给你准备的？” 苏娇给萧离渊行礼，“皇上，下官并非头一日去太医院，太后想要下官的命，早就可以，何必等这么多日？” “就因为这个？” “太后娘娘宫门口有重兵把守，若是没有皇上的允许，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太监也不能顺利地进出将我带进来。” “还有吗？” “来‘请’我的那些人，下手不够狠。” 苏娇扬了扬嘴角：“我见过太后的做法，那是恨不得直接掐死我才好，哪里还会顾忌我的感受？可那些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却没有弄伤我，这就很奇怪了。” 萧离渊轻笑出声：“那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你果然总是会让人惊喜。” “皇上却总是会给下官惊吓，下官不明白您此举的用意是什么？” 萧离渊眯起了眼睛，原本他是想让苏娇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说不定她就会打消心里荒谬的想法，可如今……萧离渊有些说不出来。 人压根儿没有上当，说出来仿佛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萧离渊故作自然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床上，太后娘娘的状态很是不好，但他似乎也并没有要宣太医的意思。 “既然你在这儿，就给太后娘娘看看吧。” 苏娇：“……” 他确定？太后娘娘这会儿的目光能吃了她，肯老实地让她诊断？ 萧离渊一个眼神，立刻有人过去床边，按住了太后的手臂。 苏娇默然，只能吸了口气走过去，大致地看起来。 说是大致，是因为太后此刻的情绪太过起伏，脉象必然受到影响，不过等她给太后大致诊断了一番，苏娇觉得，也没必要细诊。 “娘娘的病情……有些严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苏娇实话实说，太后挣扎的更加厉害：“你竟然敢咒哀家？你……你……” 萧离渊浅笑：“太后对先皇痴心一片，先皇驾崩，太后便郁郁寡欢，随之去了，也算是有情有义。” “你这个……你休想害死哀家，休想！” “太后只管放心了去，朕定会将太后的后事办的体体面面。” 太后脖子上爆出一根一根的青筋，呼吸急促，声音喝喝地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太后还记不记得朕小时候，险些坠入荷花池？” 第426章 这辈子挺值 萧离渊像是在说故事一样，慢悠悠地说：“那次若不是朕命大，也无法活到今天，朕那会儿还小，不记得到底是谁推得朕也正常，太后觉得，朕到底记不记得呢？” 太后的胸口剧烈起伏，萧离渊如同没听见一样，一件事一件事地说出来，语气如沐春风。 苏娇却听得冷汗直冒。 不是说萧离渊从小就在宫里挺受宠的吗？居然也会遭受这么多的危险？那……他都如此，萧离然呢？ 苏娇站在那里没有做声，她猜到太后能如此迅速地病倒，病情又变得这么重，一定不简单，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女人可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她的命。 …… 苏娇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挺值，亲眼目睹了一位君王的离世，又亲眼见证了一位太后的消亡。 太后的呼吸停止之后，萧离渊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动，过了许久，他才语气沉重地开口：“太后，驾崩。” 皇宫里又开始一片素白的景象，苏娇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鼻尖呼吸着凉气，再次体会到宫里的凉薄与无情。 这样的地方，果然不适合自己，一丁点儿都不适合。 她忽然想要急于逃离这里，再次跟萧离渊提出了想要离开。 萧离渊眯着眼睛看她：“你想明白了吗？” 苏娇有些犹豫，是不是她说还是要去找萧离然，他就不同意自己离开？ “皇上，下官想明白了。” “当真？” “当真，下官只想于自己的家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请皇上恩准。”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 “……那皇上要如何才会相信我？不是，我就一无名小卒，就算自己找死，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您就让我出宫，然后眼不见为净不就成了？” 苏娇的性子被磨损殆尽，萧离渊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不耐烦的样子，让萧离渊也忽然察觉到，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是生是死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萧离渊心里忽然发狠：“你想要出宫，朕准了！” “出宫之后，你一切都再与宫里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指望有谁会护你周全，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旁人！” “下官，谢主隆恩。” …… 出宫的那日，苏娇有一种出笼鸟雀一般的兴奋。 她收拾好所有自己的东西，转头看到莫颜和榆甜站在她身后。 “我要出宫了，你们原本是宫里的人，我没有权利带你们离开。” 莫颜面色黯然，榆甜却已经眼泪汪汪起来。 “你们应该会回到太医院里继续当医女，如今的太医院与之前并不相同，徐大人是个很好的大人，他会跟葛大人一样善待你们的。” “大人……” 苏娇停顿了一下，又问：“如果，我能够带你们出宫，你们愿意跟我出去吗？” 在宫里当医女再不好，也是有品阶的，也能拿到月钱，可跟着苏娇，苏娇能给她们的，除了银子就只有医术，一点儿身份地位都没有了。 “我愿意，我愿意的！” 榆甜率先出声：“我本就不是自愿来宫里，因为家里的清贫，不得不被送进来，在宫里做事，永远低人一等，永远要卑躬屈膝，我根本不喜欢。” 她从前为了自保，只能如此，不想笑的时候也得笑，想哭的时候也不能哭，什么样昧着良心的话都能够说出口，为了可以攀高枝，她什么都愿意做，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过得不好。 “大人，我可以给您做奴婢，我可以伺候您，您就带我一块儿走吧。” 榆甜很喜欢在苏娇身边的日子，她见到的，想到的，感受到的东西，从前都没有过，榆甜不想再继续在宫里讨生活，不想再做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可怜虫。 莫颜也往前走了一步：“大人，我也愿意。” 苏娇轻笑了一下，然后……她决定就装作糊涂地带着她们离开，等有人拦了再说。 …… 萧离渊此刻正在御书房，刚刚与一位大臣探讨完事情，这会儿总算能休息一会儿。 他喝了口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人走了吗？” 小太监从他身侧闪出来，：“回皇上，苏大人已经出了她的院子，正准备出宫。” 萧离渊于是没再做声，小太监想了想：“皇上，苏大人身边一直跟着的两个医女，是宫里在册的，但看样子，苏大人打算直接带她们离开……” 萧离然嗤笑一声：“像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小太监眨眨眼睛往后退，怎么看皇上好像对这事儿不大在意呢？也是，两个医女而已，宫里医女多着呢。 过了一会儿，萧离渊叹了口气，“去让人，将那两个医女的身契给她送过去，就当是，朕最后给她的一个礼物。” 他对苏娇这个姑娘，始终有些复杂，最初的玩味，慢慢变成惊艳，变得忌惮，变得想要得到她的注意，之后对苏娇的执著，究竟是真的在跟萧离然较劲，还是其实，只是单纯地因为是她？ 萧离渊如今已经无法分辨的那样清晰。 可他知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与苏娇都已经没有了可能。 这注定是个不会属于他的女人，最后给她留一点好印象，也算是全了他们，相识一场。 …… 走出了宫门，苏娇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终于出来了。 她进宫这么久，心心念念想要离开这个巨大又华丽的牢笼，她终于做到了！ 秀巧手里拿着莫颜和榆甜的身契，心里也为姑娘感到高兴。 “姑娘，咱们先回家吧。” “对，回家，咱们回家。” 苏娇收回目光，这样的天空往后多的是机会可以看。 “喵。” 她抱在怀里的阿喵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仿佛也在催促她一样。 “大人，阿喵真是奇了，怎么能这样乖的？你就是抱着它都不跑。” 榆甜一身轻松，尤其是见到了自己的身契被送过来，她仿佛能够飞到天上去一样。 苏娇摸了摸阿喵：“确实很乖，我也没见过这样的猫，久仁见了一定会喜欢，走，我们回去了。” 一线堂。 苏娇今日出宫，一线堂里没人知晓。 苏娇走到门口，里面安安静静，久仁这会儿怕是应该在书院还没回来。 秀巧上前拍了拍门，门从里面被打开，玄水探出一个脑袋，睡眼惺忪的目光在看到秀巧的时候，瞬间就睁圆了。 “秀巧姑娘？” 他再往后面看，吃惊地叫起来：“苏姑娘！” 一旁一只手将玄水的脑袋给推开，玄山一如既往地沉稳，跟苏娇打了招呼就将门板挪开，然后默默地踹了玄水一脚：“进去告知周管家，姑娘回来了。” 玄水拔腿就往里面跑，玄山已经将门打开了，“姑娘，您今日回来怎么也没人提前报个信？” 苏娇一边抬脚往里走，一边淡淡地说：“因为我这次回来，不用再回去了。” 一线堂已经不是她之前离开时的模样，但大部分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前面的店铺都空着，却依旧干净整洁。 不一会儿，周申赶了过来：“姑娘回来了？我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姑娘赶紧歇一歇，晚上给姑娘接风。” 苏娇微微一愣，笑着看了周申一眼，然后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久仁果然不在家里，苏娇将阿喵往地上一放，它悠闲自得地在院子里散步，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地方一趴，尾巴将自己盘成一只球，打了呵欠。 “阿喵处变不惊的本事，咱们大家都得跟它好好学学。” 苏娇失笑，进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与她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看得出周申定是让人每日都扫洒清洁。 秀巧将从宫里带的东西放下，苏娇扭了扭脖子，换下了一身衣衫。 再走出屋子的门，在宫里长袖善舞，步步为营的苏娇，又变回了为了生计打拼的财迷小医女。 她站在院子当中深吸一口气，满血复活，从宫里毫发无伤地出来，只这一点她都得好好夸奖一下自己！ “咱们晚上吃顿好的，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吧，从今日起，又可以为了自己而活，美滋滋。” 不需要苏娇说，周申已经让人去准备吃的，到了下午，久仁从书院回来，看到在院子里躺得惬意的苏娇，手里的书袋都险些滑落到地上。 “苏姐姐！” “哟，小久仁长得可真快呀，又长高了，再过些日子怕是就要超过我了。” 苏娇对久仁的长势非常乐观，这往后绝对是个大帅哥，个子是绝对的加分项，再加上他的五官如今都能看得出很漂亮，往后还不知道会迷住多少小姑娘呢。 “苏姐姐，你今日怎么会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跟书院告假了，你这次能待几日？” 久仁忙不迭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像小狗狗一样。 她笑起来：“久仁这么惦记我呀？那我这次就不走了。” 第427章 我没生气！ “真的吗？” “嗯，我出宫了，不用再回去。” “太好了！” 久仁几乎跳起来，“我、我先把东西放回屋里，苏姐姐，你等我一下。” 他一溜烟地跑回去，很快换了衣衫又出来，快到苏娇跟前的时候，被旁边窜出来的一个东西吓了一跳。 “这是……猫？是苏姐姐带回来的吗？” 苏娇点点头：“嗯，它叫阿喵。” 久仁到底还是小孩子，对于小动物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蹲下想跟阿喵玩一会儿，结果一玩就忘了时间。 周申给苏娇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还特意让人花了重金去买了桃花雪。 苏娇坐在桌边举杯：“庆祝我们重回自由，干杯！” 大家纷纷举杯，热热闹闹的气氛，莫名让苏娇有种回到凡间的感觉。 这就对了，不用在意繁琐的规矩，没有人会虎视眈眈地等着抓她的把柄，她想笑就笑，想说就说，想怎么跟人相处就怎么跟人相处，不必惦记着合不合规矩。 所有人都很开心，久仁更是被允许喝了一小杯果子酒，脸颊红扑扑的被周申让人扶回房间休息去了。 等家宴快结束了，苏娇忽然看向周申：“周管家，你早知道我这次回来，不用回宫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说要给我接风。” 周申温和地笑笑：“姑娘一直都想出宫，先皇驾崩，姑娘应当会找机会出来。” “不，你是确定我会出宫，所以你见到我一点儿不惊讶，也并没有问我这次出来还会不会再回去，让我想想啊，周管家在宫外，对宫里的事情并不清楚，所以应当是有人曾经跟你说过了什么，是不是？” 周申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什么都瞒不过苏姑娘。” “这又不难猜，苏大人离开京城前，跟你嘱咐了吧。” 周申坐直了身子：“确实如此，原本我想等到明日再跟姑娘说的，姑娘现在要听吗？” 苏娇慢慢地喝了一杯桃花雪，“您请说，不听的话，我怕是一个晚上都睡不好。” 周申说，萧离然离开京城前，在一线堂待了很久。 他告诉周申，在他离开之后，苏娇会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宫里做一名太医，兴许往后能名垂青史，载入史册，要么，她会出宫，回到一线堂，回到她喜欢的平凡日子。 不管哪一个选择，对苏娇来说都是正确的，所以周申要做的，就是在宫外等着。 周申说完，起身回去了屋里，拿出了……厚厚一摞账本来。 “这些都是萧大人的身家，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萧大人将这些都留给了姑娘，希望姑娘往后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衣食无忧，富足美满。” 苏娇看着那一摞账本，离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得到里面的富贵霸气，周申的意思，这些如今都是她的。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上掉馅饼，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用再为生计操心，躺着坐吃山都不会空，出去能横着说家里有矿。 但苏娇的脸却是阴着的…… 萧离然给她留的书信果然是遗嘱啊，你看连遗产都给自己准备好了，呵呵呵呵。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周申努力想了想，“萧大人说，希望姑娘能永远开开心心，说您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让您一定……” “呵呵呵。” 苏娇冷笑的声音，让周申默默地闭上嘴巴，摸了摸鼻子。 “他可真是潇洒，哇，太帅气豁达了，来来来，大家一起给萧大人鼓掌。” 苏娇率先呱唧呱唧起来，莫颜和榆甜第一时间看向秀巧，见她没动，她们两人于是眼观鼻鼻观心。 秀巧手里拿着一只烤鸡腿慢慢地啃着，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姑娘不迁怒别人的这一点，比什么都好。 苏娇冷着脸停下鼓掌的动作，眼神嫌弃地看着那些账本：“我要这些干什么？我养活不了自己吗？这些都是他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我凭什么收下？” “姑娘，萧大人的意思是……” “他什么意思我知道，不就是觉得自己是去送死的，这些他留着也没用，所以干脆留给我，好发光发热吗？我跟他说我喜欢他，就是为了图他这些的？” 苏娇有些气血上涌，深吸了几口气，仇人一样地盯着账本，“他就打算用这些东西糊弄我？” 周申默不作声，莫颜和榆甜也已经学着秀巧的样子拿了东西一声不吭地吃。 桌子被苏娇拍的噼里啪啦地响：“他凭什么把这些留给我？我是他什么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秀巧将差不多啃完的烤鸡腿骨头放下，给苏娇揉了揉红了手：“姑娘，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我有什么好气的？人家给我留了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为什么要生气？” 秀巧：“……” 苏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萧离然做的这些，仿佛就在说，他一定是回不来的，所以提前为苏娇打算好，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就算往后没有了他，苏娇也能够过得很好。 他像是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一样，他想干什么，是想让苏娇一辈子都记得他吗？ 苏娇胸口剧烈起伏，忽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朝着周申歉意道：“抱歉，周管家，我可能有些喝醉了，我先回去休息。”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没让秀巧扶她，自己回去了屋子。 榆甜有些奇怪：“姑娘今日怎么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喝醉了？” 从前不是死不承认，还要走直线给她们看的吗？ 莫颜轻轻地说：“喝醉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醉，会承认的，多半都是清醒的。” …… 苏娇进了屋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眼睛紧紧地闭着。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如今，看到了萧离然将全部身家都留给自己，苏娇才真的感受到，萧离然此行，果然是九死一生。 第428章 有什么不好呢？ 所以萧大人才会给自己找好后路，才会将自己托付给萧离渊，以他的性子，但凡没有全部的把握，他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可能存在的危险之中，所以托付萧离渊，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苏娇忽然爬起来，将萧离渊给她留的信又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再次看了一遍，越看，就越觉得这封遗属写的真特么随意！ 他字里行间都没有带上半点私人情绪，只是告诉她，出宫之后好好地生活，那是她最想要的日子。 苏娇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得到，自己按着他的意思过活，往后会多么的一帆风顺，平安喜乐。 但那样的日子里，没有萧离然的存在。 苏娇觉得自己心态有些崩，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对萧离然更喜欢一些？ …… 第二日，苏娇的酒看起来已经醒了，她见到周申的时候笑眯眯的，看到那些账本也没有一丝恼火，反而很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萧大人的家底出乎意料的丰厚啊。” 苏娇一边看一边咋舌，比她在宫里了解到的皇子的家底，几乎是翻了个倍，富得流油？他怎么做到的？ “这些，萧大人真的都给我了？” “萧大人是这么吩咐的。” “哦，那他可真大方。” 苏娇耐着性子翻看了一会儿，觉得想要将这些看完是个大工程，于是很明智地停手，将账本还给周申。 “那就劳烦周管家继续代为管着这些吧，您也熟悉一些。” “姑娘放心的话，我自然会竭尽所能。” “放心，放心。” 苏娇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好不容易出了宫，这京城似乎变了一些样子，我得抓紧时间多去看看呢。” “姑娘不必着急，从今往后，您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欣赏京城风光。” 苏娇轻轻勾起嘴角：“不，得抓紧时间。” …… 苏娇开始在京城里闲逛起来，每日都出门，今日去这里转悠，明日去那里，像是立志要将京城都走个遍才好。 周申原本以为她回来了一线堂，会准备重新开张，见她并不着急，自己也不着急，觉得苏娇怕是在宫里闷坏了，如今能出来，自然是要多转转的。 京城热闹繁华，苏娇带着小丫头们乐不思蜀。 她明白为什么所有人会绞尽脑汁想要来到京城，这里有最好的机遇，最合适的舞台，萧离然在信上说，她若是想继续开医馆，最好也继续留在京城，如此她的一线堂才会必然声名远扬。 他说苏娇的医术值得这样的赞誉。 “你是……苏姑娘吧？” 苏娇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被人认了出来，她定睛一看，也露出了笑容，“朱大夫。” 这位是京城时疫的时候，参与会诊的大夫之一，参与的每一位大夫，苏娇都能认得出来。 朱大夫似乎很激动，“苏姑娘还记得老夫？” “记得的，你们每一位大夫，我都记得。” “托了苏姑娘的福，如今咱们这些人啊，在京城算是站稳了脚跟，当初若不是苏大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朱大夫十分感慨，得知苏娇没有留在宫里，立刻有些可惜。 “苏姑娘这样的医术，其实正该留在宫中，宫里流出来的医方，每每都让人有所受益。” “我……不大适应宫里的规矩。” “那、那出宫也挺好的，其实在宫外行医也是一样，苏姑娘，你是不是要开医馆？我打听过了，之前那个一线堂就是你开的吧？你放心，等你的一线堂重新开张之际，我们一定会去捧场的！” 朱大夫拍着胸口：“往后若是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苏姑娘尽管开口。” 苏娇被朱大夫的热情感染，笑着应声，与他聊了一会儿才告辞。 秀巧走在苏娇身后：“姑娘，您要打算重新开张一线堂吗？周伯昨个儿晚上也提到了，如果您有这个打算，他立刻能够联系到人。” 苏娇没有说话，秀巧抿了抿嘴，也没再说什么。 等回到了家里，秀巧还是忍不住，“姑娘，其实我觉得，按着萧大人的意思来做，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不是总说，要过上这样平凡顺心的日子吗？如今，又有什么不好呢？” 苏娇自言自语：“是啊……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抬头看向窗外，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明确地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为了那个方向她也在一直努力着，如今，有人给她铺好了路，告诉她可以提前完成目标，可以无忧无虑了，她不该是欣喜若狂，从此躺平了享受美好人生吗？ 理智告诉苏娇，对，她就该这么做。 她应该将心思放下一线堂重新开张上，这一次，一线堂定然不会再只是昙花一现，有了她在京城里的根基，一线堂一定可以跻身京城知名医馆行列。 苏娇可以将全部的心血，都放在钻研医术上，她有这么多银子，想要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此舒爽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去做？ “姑娘，就算你去了边疆，又能做什么？若是萧大人有能耐，他一定会回来京城找你，就算不回来，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让人给你送消息来，若是萧大人运势不好，就算你去了，难道就能改变什么了吗？” 秀巧声音冷静地劝说，“姑娘不是从来都知道怎么做才是最理智的，这些难道姑娘不明白吗？姑娘觉得以身犯险，真的有必要吗？” 秀巧的话，一句句都那么有道理，有说服力，让人想要反驳都做不到。 苏娇的目光依旧没有从窗外收回来，呆呆地看着，仿佛出了神一样。 她都知道啊，从萧离渊说她蠢的时候，她就明白，要去边疆是个多不明智的主意，怕是用脚后跟想出来的。 但不可否认，苏娇在知道萧离然的下落后，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在她的脑袋里，一点儿都不勉强。 秀巧安静地退出去，她是不愿意苏娇冒险的，不过姑娘的任何决定，秀巧都会跟随。 第429章 有些默契 苏娇晚上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过得极度满足，她在京城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医，大家都对她尊敬有加，她有了名声，有了财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好像还真养了个小白脸，那人长得可真像萧大人。 只不过她依旧孤身一人，再没有出现过让她觉得心动的男子。 她在梦里不觉得有什么，笑眯眯地送秀巧出嫁，看她生了孩子，抱回来给自己看，久仁也长大了，娶了媳妇，当了父亲…… 自己慢慢地变老，周围却越来越热闹，小一辈都很尊敬她，爱戴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 梦里的苏娇好像很满意，脸上始终都是带着笑容的，平平静静地老去。 苏娇半夜的时候惊醒，下床喝了一杯水，又躺回去之后，却有些睡不着。 梦里残留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那种不真实的满足感，让苏娇到这会儿还在恍惚。 那样不好吗？无疑是好的，但就没有遗憾了吗？ 有吧…… 她的梦里，再没有萧离然的影子，就仿佛他从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一样。 那样富足的苏娇，在人前笑得一脸慈祥，可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不会后悔，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会怎么样？ 如今的苏娇，她想要的都有了。 她想要过平凡的生活，触手可及，她已经提前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不需要再挣扎再奋斗了。 她以后的生活轨迹，即便是在梦里，她都能预想得出来。 那……所以呢？ …… 苏娇睁着眼睛到天亮，起床后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了门就让莫颜去给她煮点醒神的汤药来。 吃过了早饭，苏娇窝在椅子上掰着手指，“久仁的学堂去过了，薛老和孟老也拜访过了，祭拜过了葛大人，也已经收到了朱家的来信……” 她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一拍大腿，“也差不多了，小山小水，你们跟我出去一趟，巧儿，你跟榆甜和莫颜留在家里。” “姑娘……” 榆甜觉得不太妥：“你身边怎么能没个伺候的呢？” “不必，我要做的事儿，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就在家里吧。” 苏娇笑笑，带着玄山玄水出了门。 榆甜拽了拽秀巧的袖子：“你也不说说姑娘，万一遇上什么事，身边是男的也不方便呀。” 秀巧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呼出一口气，“姑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咱们……也有事情要做。” …… 苏娇带着玄山玄水出去，那是指望着他们能做些力气活儿，这些事情小丫头确实也做不来。 在京城逛了一整日，回来的时候，玄山玄水身后各拖了一个板车，上面满满当当都是东西。 “让人搬进去吧，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到的。” 苏娇一边说一边进门，一眼没瞧见秀巧等人，她奇怪地往屋子里走，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有好些个收拾好的箱笼了。 “姑娘回来了？” 莫颜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过来，在箱笼里放妥，“秀巧在库房，我这就去告诉她姑娘回来了。” “你等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榆甜也捧着东西从外面进来：“这是秀巧姐姐让我们做的，她说姑娘要出远门，让我们先收拾着，到时候也省事儿。” 她看了看地上的箱笼：“应该也差不多了，秀巧姐姐说东西不能带太多，不然路上不方便，我看看啊……” 苏娇心里莫名发胀，有些默契，便是不用说，也能知道。 过了一会儿，秀巧从库房里回来，手里捧着一匣子银子，她见到苏娇立刻过来：“姑娘，出去行走的话银票比较轻便，但银子更稳当，我看了一下咱们可以带着走的银子不少，这些可以换成银票备用，您觉得呢？” “……好。” 秀巧点点头，转头看到玄山玄水带着人搬进来的东西，“等下等下，这些堆到那边去，一会儿我来收拾，马车什么的都备好了吗？车厢里也得提前拾掇，不然不舒服。” 秀巧开始满院子地忙碌，苏娇想帮忙都被她拽到一旁去，“姑娘你就坐着，再想想有什么遗漏的，这次出行与别的不同，可不能大意了，伤药也要备足了，以防万一。” 秀巧往苏娇面前塞了一张纸一支笔，“您列个单子，要带些什么药材，我让人去准备。” 说完，秀巧又撸起袖子去忙活，一点儿看不出来她之前的反对。 苏娇笑着摇摇头，埋头开始写。 等到了晚上，久仁回来瞧见了家里的状况，立刻就呆了。 “苏姐姐，这是、这是怎么了？” 苏娇摸摸他的脑袋：“苏姐姐有一件事情要做，得离开一趟。” “你又要走啊……” 久仁满心舍不得，苏娇才从宫里回来，这才几日啊？ “嗯，这件事，不做不成，等我这次再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再不走了。” 久仁表情不舍，“那我能跟你一块儿去吗？” “久仁要念书，要做学问，你往后不是报效销朝廷的吗？所以你的任务可重要着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件事是苏姐姐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耽误你呢？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就好。” 苏娇笑着安抚久仁的情绪，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出行，出去，找到萧离然，跟他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回来就行了。 看，多简单？ 这一日，周申在家里看着苏娇的举动，并没有多言，直到晚上，苏娇都快歇下了，他才过来找苏娇。 “周伯，什么事情要这么晚了说，明天说不行吗？” 周申的表情略微有些沉重，缓缓摇了摇头：“现在不说，我晚上怕是也睡不好。” 苏娇让人送了茶水进来，客客气气地说：“那您说吧，我听着。” “萧大人离开京城之前，除了嘱咐我将那些钱财之物都留给姑娘之外，他还给姑娘留了一封信。” “什么？” 第430章 精神抖擞 苏娇睁圆了眼睛：“为什么我刚回来的时候您没说？” “这封信，连我都没想到会有拿出来的一天，萧大人也不曾想过。” 周申说，萧离然将信交给他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笑意，“大人还说，若非必要，他也不想看到姑娘能看到它。” “他什么意思？” “萧大人的意思是，只有姑娘下定决心要去找他的时候，才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周申叹了口气：“姑娘今日兴师动众地准备，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苏娇默然，比起别的，她更震惊萧离然连她这个打算都猜到了？ “萧大人说，他更希望姑娘能够平平安安地在京城里过日子，但如果，姑娘要去找他，那么这封信，对姑娘至关重要。” 周申从怀里将一封未拆封的信放到桌上，“姑娘看吧，我出去了。” 信封上，萧离然飘逸潇洒地写着“苏娇轻启”，苏娇却没有匆匆拆信，而是目光微妙地瞪着，像是在瞪萧离然一样。 厉害了，会猜别人的心思了不起是不是？ 自己在这儿纠结来纠结去，也没能逃过萧离然的五指山一样，啧啧…… 她想着想着居然失声笑起来，不愧是萧大人，这种事儿，也就他能做得出来，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给自己写了什么。 苏娇这才伸手，不急不慌地将信拿过来，慢吞吞地拆开，从里面抽出了写了满满的三大张信纸，厚厚实实。 这么一比较，苏娇从萧离渊那里拿到的实在无法相提并论，那都不能称之为信，口讯还差不多。 苏娇开始认真地看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看，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在这封萧离然觉得她不可能拿到的信里，他的感情直接而热烈，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进去，不然没有机会了一样。 苏娇周身的气息很安定，她前两日才领悟，自己可能比自己想的更喜欢萧离然，到了此刻她才发现，比起萧离然对她的情意，她还是差远了。 她知道萧离然对自己有好感，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好感有多深，这封信，让苏娇确切地感受到了，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萧离然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情深，她表示受宠若惊。 脸颊微红地看完了前面两张纸，最后一张，苏娇的眼神又严肃了起来。 后面这一张纸，萧离然居然将如何才能找到他详细地写了出来，从哪里能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他最有可能在什么方向，从哪条路过去最安全，路上要准备些什么，有哪些地方有他的人，他给自己的那朵墨玉兰花便是信物，到时候可以直接差遣他们…… 林林总总，细细碎碎，有些地方明显看得出来不是很流畅，分明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添上去。 苏娇看得很慢，看完之后觉得，有这样一份攻略，自己此行怕是必然会很顺利吧。 他总是想的那么周到，又总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说的肉麻点，他就好像自己的守护神一样，护着苏娇一路走来。 苏娇笑着将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信封里，只觉得这几日压在心头的沉闷一扫而光。 所以这种东西周伯怎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但她也能想象得到，萧离然会有怎样的考虑，就是在这封信里，他都有再劝自己三思而后行，不过也就说了一句，约莫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决定了就不会那么容易更改。 今天外面是圆月，苏娇走到窗口，托着脑袋抬头看，月亮莹润饱满，月华纯净，这样的夜晚，最适合想念一个人…… …… 第二日，苏娇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底气十足。 按着萧离然叮嘱的，苏娇又让玄山玄水出去采购，她则心情很好地亲自挑选药材补品，特别是一些日常用的药，她一边哼歌一边自己动手制作，有备无患。 秀巧看见她脸上轻松的表情，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姑娘好像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样的姑娘，特别让人心里安定。 苏娇的轻松，连带着家里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久仁也渐渐相信苏娇就只是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些日子，总算是准备妥当。 “姑娘，您来看看这马车。” 秀巧骄傲地将苏娇拉过去，马车里已经经过她巧手布置，变得无比舒适又保暖，里面让工匠做了小桌子，上面嵌了一些磁石，能将同样按了磁石的杯子茶壶稳稳地吸住。 车厢里收纳的地方也精巧，又不碍事又便利，特别地实用。 “我们巧儿可真厉害。” “是我们一起想的，只希望姑娘能在路上更舒服一些。” 秀巧毫不居功，将莫颜和榆甜也拉过来，“不过姑娘，此行只我一人陪着你就行了，我觉得莫颜和榆甜可以留在家里。” 莫颜立刻愣住，榆甜更是嚷嚷起来：“那怎么行，我也是要陪着姑娘的。” 莫颜就在一旁拼命点头。 苏娇浅笑：“刚好要说到这事儿，我觉得秀巧说的也有道理，一路上我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你们就在京城等我，我很快会回来。” 苏娇也没想着把人都带上，明明知道前途凶险，干嘛要多拽几个人一块儿冒险？不过她觉得秀巧自己是劝不动的，于是就放弃了。 “姑娘，这一路上跋山涉水，秀巧姐姐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再说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我留下来反而碍事，姑娘就让我跟着吧。” 苏娇摇摇头：“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若是去享福，我恨不得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但这次不是，你们还都是如花的年纪，我已经跟周伯说了，到时间便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或者你们就一直留在这里也无妨，总是可以……” “我不要！我要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姑娘若是不带上我，那我、那我就跟在马车后面跑。” 第431章 她愿意领情 榆甜心意已决，“我跟姑娘出宫，不是为了来享福的，我就想跟着姑娘，我从前不懂事，做了好些错事，若不是遇到姑娘，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明白。” “姑娘，您不是说过自己得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吗？我愿意跟姑娘一起走，我什么样的后果都不怕。” 人都是会变的，渐渐明白了事理，渐渐开阔了眼界，榆甜早已不是当初在太医院机关算尽的丫头，她也想过一个精彩的人生，也想等到自己老了，有故事可以拿出来说，碌碌无为一辈子，她最终会得到的太有限了。 “姑娘，您就答应了吧，我保证不给您拖后腿，遇到了危险我一定跑的飞快，绝不成为您的累赘，我现在每天都有在锻炼的，就按着姑娘您教的法子，每天都不间断，我现在可有劲了！” 榆甜就恨不得立刻找一个石锁抛给苏娇看，证明她身手矫捷，行动迅速。 苏娇哭笑不得，目光落到莫颜的身上，莫颜眨了眨眼睛，轻音清冷地说：“我、我也会追着马车跑的，我跑的，比榆甜还快一些。” 苏娇：“……” 这会儿是在比什么吗？ “你们不要感情用事，此行有多危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与你们的缘分，还未深刻到要赔上你们的命……” “但我们已经决定了！” 莫颜和榆甜毫不退让，秀巧可以，她们也可以，人一辈子遇上值得信任的人，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就算艰难险阻，她们也认了。 苏娇说不动她们，秀巧也帮不上忙，榆甜和莫颜成功为自己挣得位置，忙起来也更带劲了。 …… 万事俱备，苏娇去找了周申。 “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家里就拜托周管家了，若是我回不来了，久仁这孩子，就劳烦您多看顾一些，我留下来的财物，您就看着给大家分一分。” 周申听着苏娇直白的话，一时间有些受不住，“姑娘定会平安无事……” “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能真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后悔没有交代妥当。” 苏娇无所谓地笑笑：“都是正常的事儿，人固有一死，您说是不是？” “姑娘……” “我已经活得很够本了，也许您并不明白，可我真的，很感激来到这里，遇到这些人，经历这些事，这些年的时光，都是我赚的。” 苏娇笑得灵动慧黠，周申有些不明白，她才多大的年纪？可是说起这些来，她眼睛里的光芒又那么坦率感恩。 “所以，我并不怕，我还很高兴，可能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补偿。” 苏娇朝着周申微微鞠了一躬，“往后，就拜托周伯了。” 周伯赶紧让开，“姑娘放心，有我周申在的一日，就必不会让姑娘失望，我和久仁，会在家里等着姑娘和萧大人一起回来。” 苏娇笑容轻轻柔柔：“承您吉言。” …… 出发的那日，苏娇觉得天气都变得很不一样。 蔚蓝色的天空，清透的仿佛触手可及，大朵大朵棉花般的云彩，柔软飘逸。 苏娇站在门口跟久仁和周申道别，久仁眼眶红着，时不时背过脸擦一擦，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苏姐姐，你一定要早些回来，等你回来了，我给你看我的功课，我一定用心念书。” 苏娇的手轻抚他的头发：“我们久仁往后一定会很有出息，会成为一个让大家都刮目相看的人，苏姐姐说的话从来不会有错。” 久仁吸着鼻子点头，他一定会做到，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保护苏姐姐，就像当初苏姐姐收留了他，让他的人生从此变了一个样子。 没有苏姐姐，就没有今日的他，久仁每天都会在心里跟自己说一遍。 周申同样目光切切：“姑娘，一路小心。” “放心吧周伯，我去去就回。” 苏娇露出开心的笑容，有萧离然的那封信，此行，必定会心想事成！ 苏娇朝着大家挥手，然后提着裙子上了车。 马车驶出京城，秀巧忽然放下窗帘，语气有些凝重：“姑娘，咱们的车队一共几辆马车？” “不是五辆吗？” 秀巧的眉头皱起，“可是，咱们这辆车后面还跟了五辆车。” 苏娇眨了眨眼睛，让人停车，跳下马车一数，果然是六辆？ “姑娘，这辆车不是咱们的。” 玄水已经发现了端倪，苏娇疾步走过去，马车上的车夫跳下来，对着苏娇拱手行礼。 “苏大人，皇上知道您要远行，特意让小人给大人送一些东西过来，请大人收下，小的先回去复命了。” 那人也不管苏娇答应了没有，一声呼哨引来一匹马，翻身就跑没影了。 苏娇：“……” 萧离渊是给自己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带这样强买强卖的？ 玄山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的帘子，里面居然堆的满满的。 “姑娘，看过了，都是些药材干粮，不过宫里的东西品相比咱们的要好不少。” “姑娘，这里还有一块令牌。” 苏娇看过去，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随意地放了一块褐色的令牌，与其他东西比起来，实在是不打眼。 “拿来给我看看。” 苏娇将令牌接过去，看清楚之后，忍不住笑起来。 这令牌似曾相识，她从先皇那里得到过一块，如今萧离渊又给自己送来了一模一样的一块……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这么随手扔到车厢里给自己送了过来，真的是…… “皇上的心意，咱们也不好不收，好了，继续上路吧。” 苏娇将令牌收好，这份情她承了，等往后回来之后，再慢慢还，她恩怨分得很清。 …… 宫里，萧离渊见到了出去送东西的人，放下手中的奏折。 “东西送到了？” “回皇上，送到了。” “她收下了？” “收下了。” 应该是吧，反正自己走了难不成苏大人还能将马车扔那儿？ 萧离渊挥了挥手，那人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殿内安安静静，萧离渊没有继续去看奏折，而是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去找萧离然。 第432章 换我了 萧离渊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是有点羡慕萧离然的。 苏娇这个姑娘何等的清醒，何等的理智，却为了他踏上了凶险的路，光是这一点，萧离渊真的自愧不如。 也许曾经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倾慕者，也有人会为了他而勇敢，敢跟一切对抗，不带任何功利地倾慕他。 可现在，没有了。 往后，应是也不会再有…… 萧离渊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重新拿起书案上的奏折。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或许等他到了先皇那样的年纪，他也会觉得终生遗憾，可如今，这才是他想要走的路，为了这条路，他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没有回头的余地。 …… 苏娇没有坐在车厢里，而是选择了骑马，在皇家狩猎场学会的骑术，此刻让她不必闷在车厢里。 “姑娘，您若是累了就进来休息，我给您冲了牛乳茶，还有在京城何记买的莲花酥。” 秀巧掀开窗帘跟苏娇说话，苏娇笑盈盈地朝她点点头，又抬头看向远方。 从前的自己再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冲动的选择吧？ 可喜欢一个人，她不愿意总是只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予她的好，她也想报以同样的感情。 从前一直都是萧离然慢慢靠近她，不动声色地守着她，护着她，现在，该换自己朝他走过去了。 苏娇鬓旁的发丝被风吹乱，吹得她眯起眼睛。 这就是常言所说的，情不自禁，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那枚墨玉兰花，忽然抿着嘴，微微一笑，轻轻一夹马腹，马儿撒开蹄子往前冲。 萧离然，我来了。 不论前途艰难险阻，我都会如同你对我那样用心地找到你。 这一次，你只要等着，我也会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来到你的面前。 跟你说一句。 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 萧离然给苏娇的那封信，实在详细，详细到苏娇有些吃不透，好些地方都看不太懂。 于是她把最后一张纸单独抽出来拿给玄山玄水看。 玄水当即就惊了：“这是萧大人留给您的？这、这姑娘可得收好了，若是落到了旁人手里，萧大人可就危险了！” 苏娇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说得对，萧离然如今领军对战，这种东西若是让对手得了去，他的下场必然凄惨！ 他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留给自己吗？ 疯了吗？ 苏娇顿时有些紧张，幸而玄山玄水都对萧离然忠心耿耿，不过这张信纸，是不可以再给第四个人看见。 玄山玄水相当靠谱，只大概看过之后，便心里有数，让苏娇妥善收好，路上的安排交给他们就行。 从京城到边疆，他们的速度没办法和训练有素的队伍相比，玄山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 “最快约莫也要两个月的光景，若是骑马不停地跑，得二十多日，加上换马、休息、吃饭，得三四十日，咱们还有马车，所以两个月差不多。” 苏娇点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心里急切，但也不差这两个月，她几乎是出宫之后就开始着手筹备离开，一路上也没怎么耽搁，萧离然那样厉害的人，应是也不用她担心。 按着萧离然的行程安排，他们前期会经过不少城镇村落，等到了后面，那些城镇就不那么容易遇上了，所以一定得备足补给。 “姑娘，前面儿有个人躺在路上，瞧着好像厥过去了。” 玄水过来通报，苏娇掀开前面的帘子看过去，路中间果然是躺着一个身影，瞧着还是个女子？ 马车行到面前停下，玄水刚走到那女子面前，忽然周围的林子里一阵骚动，窜出了不少蒙着脸的大汉来。 “这些马车，归咱们了！不想死的就从里面给老子滚出来！” 玄水：“……” 他扭头看了一眼玄山，眼神询问他可以动手吗？ 玄山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玄水只好作罢，耐着性子问：“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们怎么敢在这儿拦路？都不想活了吗？” 为首的彪形大汉插着腰，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老子想在哪儿拦路就在哪儿拦路！你小子才是不想活了，细胳膊细腿的，老子随便两拳就能给你折了。” 玄水脑门上迸出一根青筋来，再次看了一眼玄山，妈的真的不能动手吗？ 玄山估计玄水也快忍不住了，走过来说话：“你们就这么多人吗？好像数量不太多的样子？” 大汉彪悍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小子，咱们这些人对付你们足够了……你们那车里是不是还有婆娘呢？正好，咱们寨主就缺个压寨夫人，快让人出来，给咱们看看咱们的压寨夫人长什么样？” 周围那些大汉都哈哈大笑，眼前这一位笑得尤其畅快，却冷不丁被一脸温和的玄山一个手肘，敲松了两颗门牙，顿时满口鲜血。 玄山微笑着捏捏拳头：“你们就这些人，还真不够看的，再多个十倍，或许还能说说大话。” 他一动手，苏娇车队的护卫就像是得了指令，身形纷纷窜出，个个动作狠厉干脆，有的直接一招就让对方趴下再不能动弹。 玄水如同脱缰的野马，手里随手捡的一根棍子舞的是虎虎生风，就照着这些人的脑门上砸，一边砸一边骂：“来啊来啊，不是要折我的胳膊吗？来来来，给你们折，不折不是人。” 苏娇坐在车里听见外面一声声闷响，觉得过半数得脑震荡…… 玄山玄水身边带的人并不多，但苏娇瞧着就觉得他们很不简单。 这些护卫对玄山玄水极为服从，且自律的可怕，一个个目光坚毅，行为克制，极有纪律性和服从性，是苏娇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最像军人的一群人。 这会儿他们雷厉风行地动手，分分钟将包围他们车队的人放倒，除了玄水憋屈坏了在撒野，其余人很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干脆利落的仿佛之前那场打斗不是他们做的一样。 第433章 白打了 车外一片呻吟，危险解除，苏娇才下了车。 “姑娘，这些人怎么处置？” “报官吧，这里离京城不远，官府的人应该很快能赶过来。” 躺在地上哼哼的彪形大汉，捂着嘴的指缝里都是牙齿流出来的血，听见了苏娇的话，猛地抬头。 苏娇居然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不敢置信的委屈。 他委屈个什么劲？ 大汉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嘴嚷嚷，可苏娇一个字都听不清。 “给他个帕子擦干净了说话。” 秀巧给苏娇拿了个凳子坐下，彪形大汉擦掉了血，只觉得他浑身的气势跟刚刚截然不同，莫名有种奇怪的纯良感。 “姑娘，您也太不守信用了，不是您让咱们这么干的吗？你现在把这些人给打了，你给的那些银子连伤药都不够吧！” 彪形大汉委屈的不行：“您还要报官？官府的人真来的话，那我可什么都说了啊！” 苏娇忽闪着眼睛：“是吗，那你要说什么？” “当然是你想要逃婚，花钱雇我们演的这出戏啊，您可别抵赖，我有人可以作证的！” 苏娇舔了舔嘴唇，抬头去看玄山。 玄山朝她温和地笑笑，然后点点头，对，没错，这些人认错了人，白挨打了。 顿时苏娇对满地哀嚎的人心里生出同情来，甚至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 她的手轻轻扶额，“你觉得，我是哪家的姑娘？” 她这么一问话，大汉当即就一愣，随后眼里的情绪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显然也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他睁圆了眼睛：“你不是涂家姑娘？” 苏娇微笑摇头：“不是。” 那些哀嚎声顿时都停住了，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苏娇叹了口气：“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你们认错人了，我并不是涂家的姑娘。” 大汉猛地推了一把身边一人男的，“黑子！你特么不是说这就是涂家姑娘的车队吗？你眼珠子长来喘气的吗？害得大家白白被打一顿，你看我的牙，看我的牙！” 黑子也苦着脸，半边脸都是肿的：“虎哥，涂家姑娘说了是这个时辰从这条路走的呀，也说了六辆马车，没错啊。” “没错你大爷！你看看怎么办！” 虎哥都要哭了，这事儿闹的，他就说嘛，都说好了是演戏，他们出来吓一下，涂姑娘就会顺水推舟跟他们离开，怎么还会让人真打起来了？还一个个一点儿都不留手？ 他的牙就白掉了吗？ 苏娇瞧着这些人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总算弄明白跟自己没关系，也不是当真来劫道的，于是站了起来。 “既然是你们弄错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说不定一会儿那位涂家姑娘又来了，你们还可以再演一次。” 虎哥说话都不利索：“姑娘，我们都这样了，还怎么演啊？一看都是些残兵败将，谁会害怕？” 秀巧站出来：“可也不是我们的错儿啊，你们这么呼啦啦冲出来喊着要劫道，我们不过是正常应对而已。” 理就是这么个理，虎哥着急上火也无济于事，一咬牙，转身又抽了黑子一巴掌，“都是你害得，你说怎么办吧。” 黑子被抽的一个趔趄，忽然眼睛睁大了往远处看，然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虎哥，涂姑娘，那个一定是涂姑娘！” 苏娇往远处看，果然又瞧见远远过来了一个车队。 虎哥赶紧爬起来：“快，快都站起来啊……这位姑娘，要不……能不能借你的护卫一用？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就站着摆摆样子。” 虎哥满脸祈求，苏娇想了想，应该也不会耽误多少事儿，这些人如今这么惨，确实也是她的护卫打的…… 行吧。 苏娇点点头，转身回去了车上，一切交给玄山玄水来安排。 女眷们都上了车，秀巧和榆甜趴在窗口偷偷地看，越看越是忍俊不禁，轻声说：“姑娘，他们让自己的人都躺下了，装作是咱们的人，太逗了。” 车外，涂家姑娘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儿，领头的察觉到了这里气氛不对劲，立刻停车想要掉头，可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今儿就是轮到咱们走运，瞧瞧，又送上门来一只肥羊。” 虎哥努力让自己说话不漏风，肿胀的牙龈生疼，他也是豁出去了。 “兄弟们，给我围起来！” 玄山玄水面无表情地带着人去走个过场，还没走到跟前儿，涂家的车厢里就传出了嘤嘤嘤地哭声，“好汉饶命啊，小女子跟你们走就是。” 苏娇：“……” 原来这才是正确的剧本，那这些人确实吃了大亏。 涂家妥协的极为迅速，只放了两个人回去报信，虎哥顺顺利利地带走了剩下的马车。 总挡在路中间也不是个事儿，况且那两个回去报信的人，说不定很快会引来官差，于是大家转移了地方，到了个隐蔽处，涂家姑娘才从马车里出来。 “有劳各位了，这里是你们应得的，拿了赶紧离开吧，别被人发现了。” 涂姑娘抓着银子就要往玄山玄水手里塞，虎哥急了：“涂姑娘涂姑娘，您弄错了，这边才是。” 涂晓倩茫然地看着那些浑身挂彩的人，一头雾水。 虎哥三两句将事情解释了，涂晓倩大吃一惊：“怎么会弄错？那可怎么办？那这位姑娘的名声岂不是要被连累了？” 苏娇这时从马车上下来，听见她的话，轻笑出声：“涂姑娘不必担心，我无妨。” 涂晓倩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见到了苏娇，急急忙忙地过来跟她道歉。 “都是我的错，牵连上了姑娘，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赔罪才好。” 苏娇的眼睛看着涂晓倩慢慢地眯了起来，涂晓倩的歉意很是真诚，却见到苏娇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慢慢地停住了说话。 “姑娘？” “抱歉，冒昧问一句，涂姑娘如此担心我的名声，可你用这样的方法退婚，就不在意名声了吗？” 涂晓倩张了张嘴，神色变得黯然，半晌，她才摇了摇头：“没关系，只要能退婚，我不在乎。” 第434章 反正也熟了 虎哥好像有话要说，一脸的义愤填膺：“涂姑娘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发现你要成亲的那个男人品行不端，你又无法违背你爹娘的意思，所以你才会这么做？我跟你说，这种事儿我见的多了，只不过敢如同涂姑娘一样这么做的，少之又少。” “哎……” 虎哥长叹一声：“也是可怜见的，玉石俱焚，他到时候换个姑娘一娶，可涂姑娘你呢？” 涂晓倩摇头：“并非如此，虎大哥不必乱猜，我要嫁的是个很好的男子，他品行端正，温柔善良，并非如你所说的那样。” 虎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让我们……” 苏娇声音轻柔：“可是因为，涂姑娘的身子？” 涂晓倩猛地转头看她：“你、你怎么会……” “我是一名大夫。” 苏娇不便细说，涂晓倩却下意识地将脖子处的领口拢得更紧了一些，脸色也比方才更加苍白。 虎哥看了看苏娇又看了看涂晓倩，不明所以，不过他们的戏份就到这里，后面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再说这一群不少都带着伤呢，还是赶紧回去，要看大夫的看大夫，要休息的好好休息才是要紧。 “涂姑娘，那我们就先走了。” 虎哥带着他的兄弟们浩浩荡荡地离开，按理说，这里也没有苏娇的事情，知道不过是误会，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她就该赶紧继续上路才是。 可她的目光落到涂晓倩的脖子，方才露出来的苔藓样的皮肤，已经被她重新遮住了。 苏娇很快有了决定，她走到涂晓倩身边，温言问她：“你愿意让我诊治一下吗？我是大夫。” 这是第二次，苏娇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怕她不愿意相信自己。 涂晓倩脸上满是伤感：“可是，我已经看过大夫了，没用的。”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爹娘不敢再给我请大夫，怕我的病情被人知晓，这门亲事就会因为此事告终，那样的话，怕是以后也都没有人敢来娶我。” “反正都是同样的下场，我更不希望他娶我之后才发现，到那时才后悔，我不想看到他失望嫌弃的目光，我宁愿没办法嫁给他……” 涂晓倩的心态有些崩，自己的动机如此轻易地被人戳穿，让她一直伪装的很好的坚强撑不下去了。 苏娇轻叹了一声，果然如同她猜的那样。 她还是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姑娘视而不见，若是可以，萧大人就请再等她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她会很快的。 …… “涂姑娘，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你之前也看过大夫，他是怎么说的？可能告诉我让我能有个参考？” 苏娇的态度非常温和，将涂晓倩哄到自己的车厢里，然后才开始给她诊断。 切过脉之后，苏娇又看了涂晓倩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颈部、肘关节伸侧、腋窝、腰骶等多处，都有苔藓样的皮炎，并且有瘙痒感。 涂晓倩不好意思地将衣服穿好，眼底都是红色的，“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么严重，可是后来，喝了药也不管用，还是会越变越大，我娘还为我请了个神婆，她说，我这是被诅咒了……” “她在放屁，我看她这种信口开河的人才是被诅咒了。” 苏娇最烦骗病人钱这种丧德的事情，疯了吗？人家都生病了，还要被这种人说恶毒的话，有时候一旦人的承受能力不行，下场就是悲剧！ 可这些行骗的人呢？拍拍屁股走了，再换一个人来骗，抓住病人想要求生的欲望，榨干病人的血汗钱。 涂晓倩有些蒙，说话这么温柔的姑娘，怎么忽然就骂起人来了呢？ “之前那个大夫说的我知道了，你这个若是我没诊错的话，应该是神经性皮炎，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应该与你越来越紧张的神经也有一定关系，我想给你试一试，你愿意吗？” “可是……” 涂晓倩有些犹豫，苏娇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朝着她安抚地笑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你的名声应该不会收到影响。” 涂晓倩眼睛里有着茫然地感谢，事情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她已经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已经有觉悟以后要常伴青灯古佛度日，可一下子，为什么好像又有了转机一样？这是真的吗？ 她真的不必这么自毁名声吗？可万一，这个大夫治不好自己呢？ 苏娇这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我到时候没办法治好你……你还可以再找那个虎哥一次，反正也熟了，还能让他少收你一点银子。” 秀巧在苏娇身后捂脸，姑娘安慰人的路数越来越清新脱俗了…… …… 涂晓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苏娇的建议给打动，迷迷糊糊地上了马车，带路往自己家里走。 到了家门口，正好遇上要去报官的下人，他们将人拦住，涂晓倩带着苏娇进了府。 “晓晓，我的晓晓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究竟……” 涂晓倩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你要吓死大家吗？怎么会遇上了劫道的？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被那种人给绑走，谁还会相信你的名节？啊？你都是已经定亲的人了，怎么那么不懂事！” 苏娇心里升起一丝不耐烦，脸上却还是端着笑容，缓缓上前一步：“这位夫人莫急，涂姑娘并没有遇到任何事，我刚好经过，那些贼人被我的随从击退，涂姑娘安然无恙。” 涂夫人这才看向苏娇。 苏娇虽然穿的不是特别显眼，但她身上的衣衫，衣料低调却能看得出很是贵重，头上的钗环更是雅致通透，十分不俗。 再加上苏娇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处处都透着尊贵和气派，涂夫人顿时对她在心里有了判定，此人非富即贵，说的话自然也很是可信。 第435章 无缝切换 涂夫人对苏娇的态度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语气都带上了恭敬。 “原来是这样，这一次真的太感激这位姑娘了，小女能够遇上姑娘，是她的福气。” 苏娇笑容浅淡，“那涂姑娘的福气，可不止如此，我这次出行，身边带着一个医女，一眼就瞧出了涂姑娘身上有些不爽利的地方，榆甜。” 榆甜缓步从苏娇身后走出来，朝着涂夫人福了福身子，用的是宫里标准的行礼姿势。 榆甜在话术方面，比莫颜要灵活得多，所以她从前才能在太医院里混的如鱼得水，又可以帮着苏娇打听到一些秘闻。 在回来的路上，苏娇就已经跟涂晓倩商量好了对策。 涂晓倩说，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很好面子的，若是苏娇只是个大夫，她说的话，他们未必会听，可若是苏娇是个不便透露身份的贵人，那他们绝对会言听计从。 所以这一次，苏娇才会说要给涂晓倩治病的人是榆甜。 更重要的是，莫颜和榆甜都曾经表示过想要跟苏娇学医术的意愿，她们两人都是医女出身，苏娇也有心培养她们，一举两得。 涂夫人听见苏娇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瞪了涂晓倩一眼，在她看来，这种事情被外人知道，就是丢人。 不过苏娇的态度始终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涂夫人才露出一丝忐忑，“那真的是……真的是再好不过，只是，这就太麻烦姑娘了。” 榆甜上前一步：“夫人不必在意，医者父母心，身为大夫，若是见着了病人弃之不顾，是会受到上天的责罚，况且我家姑娘与涂姑娘有缘分。” “若是这样的话……” 苏娇轻轻地笑起来：“我会在这里借住两日，秀巧。” 秀巧应声上前，手里递过去一样东西，是一支宫里赏赐的发饰，美轮美奂。 “这个，就当做是叨扰贵府的补偿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涂夫人立刻摆手，“劳烦姑娘身边的人，我怎么还能收姑娘的东西，这不行的……” 苏娇瞧着涂夫人的眼睛有些从发饰上挪不开，不由得心里暗笑，想要就爽快些呗，这样自己还看得起她一点。 “夫人不必推辞，确实也是我们多管闲事，不过是我不想让我的医女失望，才会冒然提出如此唐突的请求，夫人若是不收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只是小小的心意，不足挂齿。” 这对苏娇而言，当真啥都不算，秀巧还是好不容易才挑出这么个朴素的发饰来，可宫里的东西毕竟是不一样的，再朴素，那也是给贵人娘娘们用的物件，比外头的不知道要精致贵重多少。 见苏娇态度很是谦和，涂夫人也就不推辞了，这样一件东西，若是自己往后戴出去，还不知道会引得那些人多么艳羡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涂夫人接过去，立刻让人给苏娇安排住处，特意当着苏娇的面，吩咐将家里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万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在涂夫人的心里，苏娇的地位已经深不可测，她已经满心都是想要巴结的意思。 涂晓倩悄悄朝着苏娇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不管她最后能不能治好自己，这份恩情，都是她无法轻易偿还的。 不过是萍水相逢，苏姑娘都愿意为了给自己治病花费如此大的心力，涂晓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福气。 …… 在涂家安顿下来，苏娇一刻都不耽搁地开始给涂晓倩诊治。 她淡淡地说，自己的医女在行医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这是在宫里养成的规矩，涂夫人立刻连连点头，向她保证就不会有任何人不长眼睛地进去打扰，包括她自己。 苏娇这才满意地朝她笑笑，那是一种身处高位的满意笑容，令涂夫人受宠若惊，恨不得能再做些什么讨好苏娇才好。 一身贵气的苏娇，迈着缓和的步子踏入房间，房门一关上，她立刻无缝切换了一个模式。 “巧儿，针囊。” 苏娇一边说一边开始卷袖子，目光已经变成了干练专业。 “涂姑娘把衣服脱了。” 涂晓倩也顾不上矜持，依言脱掉了外面的衣服，苏娇瞥了一眼：“都脱了，趴在床上。” 别的大夫给涂晓倩治病，顶多看一看她不重要的部位上的皮疹，可上来就让她脱光了，涂晓倩还是楞了一下。 一旁莫颜和榆甜十分主动地上去帮她，在涂晓倩来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得差不多了。 榆甜还安慰她：“我家姑娘针灸是一绝，你不用怕啊，咱们大家都是女子，也用不着害羞。” 秀巧已经准备好了针囊，苏娇取针，从颈椎至尾椎两旁离正中线约四厘米的地方叩刺，中度叩打，使之潮红，按压疼痛的地方，重度叩打，令其轻微出血。 涂晓倩的症状已经稍稍有些重了，叩打后，苏娇又用艾条熏炙皮损区。 她一边给涂晓倩诊治，一边轻声地跟莫颜和榆甜解释她的做法，听在涂晓倩的耳朵里，虽然她听不大懂，但是苏娇平稳淡定的语气，给了她莫大的希望。 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定能够治好她一样！ …… 等到治疗结束，涂晓倩穿好了衣衫，榆甜走出去，一本正经地跟涂夫人说了治疗的情况。 涂夫人一看到苏娇，立刻就撇下了榆甜：“姑娘，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不若下次您与我去前面儿花厅等着，一边等一边还能赏花品茶。” 由于苏娇给涂晓倩用了艾条，屋子里的味道确实有些刺鼻，染的苏娇一身都是艾草的味道。 她看了涂夫人一眼，有些冷漠地笑了一下：“不必了，我的医女每回行医，我都会在里面瞧着。” 涂夫人不明所以，想问为什么，却在看到苏娇淡然的脸色后，又将问题给吞了回去。 贵人还不能有点独特的做法？人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自己何必自讨没趣？ 第436章 那就听他的 涂夫人于是换了个话题：“姑娘如此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姑娘来我涂家便是缘分，我给姑娘准备一桌席面如何？” 苏娇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但她很强势地让秀巧又给了涂夫人银子，“出门在外，我最是不喜欢受人恩惠，这是家里老祖宗的规矩，我不得不遵守。” 她说得轻描淡写，越是这样的做派，涂夫人就越是不敢不听她的，连声应下，乖乖地收了银子，说是让人准备好就给送到她的院子里去。 苏娇接借口累了回去休息，进了院子都是自己人的时候，就吊儿郎当起来。 “啧啧啧，我的家教可真好，老祖宗的规矩？” 苏娇自嘲地笑笑，然后又膨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如今不缺钱了，也可以视钱财如粪土了！” 秀巧十分捧场地鼓掌，“姑娘威武，姑娘最棒，姑娘太厉害了。” 如此不走心的赞美苏娇也听的挺高兴，嘚瑟完之后，就开始着手给涂晓倩做藓毒灵，反正这会儿都已经一身的药味，也不差再多一点儿。 …… 涂夫人准备的席面很快被送到了苏娇的院子。 说实话，她办事还是很利索的，送来的菜色又丰盛看起来又好吃，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坛佳酿。 知道苏娇不喜欢被人打扰，涂夫人并未久留，让人放下东西就离开，十分的识相。 苏娇让人守着院子，围着那坛酒转了半天，到底还是不打算喝，这里不比京城，她的身边，也没有萧离然在…… “小山小水你们带着他们分了吧。” 玄山玄水齐刷刷摇头：“姑娘，我们在外面是滴酒不沾的，这是萧帅定的规矩，萧帅说，这样的忍耐，等到事情都完结之后再去喝酒，滋味会格外地好。” 苏娇冷不丁听见萧离然的名字，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是吗？他这样说过吗……” 苏娇垂下头，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咱们就等见到了萧大人之后，再喝这坛酒，小水，去把它收起来。” 收好了酒，苏娇招呼大家吃东西，涂夫人说要准备席面的时候，苏娇自然地提到了她的随从，也说了是因为这些人，她才能够将涂晓倩从山贼的手里救下。 涂夫人虽然不大能理解，但苏娇的意思她是明白了，因此给这些随从也准备了丰盛的吃食，大块的肉，大只的鸡，应有尽有……反正苏娇给的银子是绰绰有余。 苏娇带着大家大快朵颐的时候，涂家老爷这才知道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什么？晓晓遇上了贼人，被人掳走了？” “什么？她遇见了个贵人，被人救下了？” “什么？那贵人身边的医女是宫里的，看出晓晓身上的病症了？” 涂老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听完之后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着重追问哪一个更好。 涂夫人倒是很淡然，“老爷不必大惊小怪，人苏姑娘十分平易近人，她肯暂住咱们家，那是咱们的荣幸。” “可是她那样的贵客，怎么会愿意……” “苏姑娘对身边那个医女很是纵容，说是医女想要为晓晓治病，于是她就同意了的……老爷你若是见了人，千万别失礼。” 涂老爷有些想象不能，什么叫对身边的医女很纵容？但凡地位高的大人，有几个会对身边的下人纵容的？还纵容到这个地步？ 不过涂夫人的性子他也知道，断不是轻易会相信别人的人，她既然能这么说，应该也有她的道理。 “那这件事……吴家可知晓？就是晓晓被贼人……” “不知道，下人刚一回来，苏姑娘就将晓晓给送回来了，没有半点耽搁，就是知道了，他们也挑不出错儿来。” 涂老爷松了口气：“若是晓晓身上那些东西真的能被治好，那就太好了，别的不说，吴家那关就算过了，不然啊……咱们兴许还要跟吴家结仇，可怎么办呢，总不能一辈子养着晓晓吧。” 对他们两人来说，名声可比别的重要多了，不管如何，他们涂家不能留一个被人嫌弃的女儿在家，只要她顺利嫁过去，在吴家过得如何，那就与涂家无关了。 不过如果涂晓倩身上没有那些，吴家不会因为这个对她不满意，那就再好不过。 涂老爷去见了涂晓倩，他想亲眼确定她是不是当真安好，如果她敢露怯，让人瞧出她曾被贼人掳走过，那也是不成的。 涂晓倩此刻身上带着一身的药味，神情却十分安定。 涂老爷心里甚是满意，涂晓倩这样的状态，那应该就是真的没事。 “事情我都听你母亲说了，你也太不走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贼人？若不是有贵人相助，你得给涂家带来多少麻烦？” 涂老爷皱着眉语气严厉，涂晓倩目光垂着，一句话都不想为自己辩解。 “一旦你名声有了损失，吴家怎么会还要你？你连最后一条出路都会被堵死！我们涂家也会被人笑话，你该庆幸，那位路过的苏姑娘救了你，否则，你最好是立刻自尽以保全名声，省的连累他人。” 涂晓倩的手倏地握紧，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仍旧只顾着涂家的名声，没有人在意她会如何，她还是想得简单了，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名节，至少可以与青灯古佛相伴，可自己的父亲，却只想让她去死，一了百了。 不管多少次，涂晓倩的心都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变得疼痛不已，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可原来并没有。 “听明白了没有？你是涂家的姑娘，心里时时刻刻得为了涂家着想，如今你能有这个机缘得到宫里的医女治疗，那也是一件好事，你不是与吴家那小子情投意合吗，你若是治好了，他怕也不会嫌弃你了。” 涂晓倩缓缓地吸气，仍旧没说什么，涂老爷见状忍不住又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涂晓倩慢慢地抬起头，“天峰哥比你们，可有情有义多了……” 第437章 讲究人 苏娇给涂晓倩做了药膏，每日都给她针灸治疗，配合药方，进展迅速。 涂晓倩在看到自己脖子上的斑痕有消退迹象的时候，一时间热泪盈眶，不敢置信地站在镜子面前看了许久。 她舍不得挪开眼睛，生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会儿还不明显，再过些日子会消的更快，到那时你再激动也不迟。” 苏娇语气淡淡，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闲聊：“你不是说你要成亲了吗？大概是什么时候？我算算日子够不够。” “就在下个月的月中，那个日子，是天峰哥跟他的爹娘求来的，他说那一日，是他与我相识的日子，他想永远记住……” 苏娇眼睛一亮，哟，还是个讲究人，纪念日都搞起来了？ 东西都收的差不多，苏娇拖过一张凳子往涂晓倩面前一坐：“方不方便说说你和这位吴公子的事情？也让我们这种单身狗甜一甜。” “……什么狗？” “没什么，不用在意。” 说到吴天峰，涂晓倩脸上的表情，才变得像是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模样。 涂晓倩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羞涩，小声地说起她与吴天峰是如何相识的。 那真的就叫做是缘分，吴家与涂家原本并没有交集，一次上香祭拜，涂晓倩绕到后山去看她最喜欢的那几株花，遇到了正好陪母亲来上香，跑到后山透气的吴天峰。 那会儿吴天峰正被眼前那几朵花吸引，看了半天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可把涂晓倩给急坏了，在旁边等了许久。 后来吴天峰瞧见了她，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僵持住，等吴天峰知道涂晓倩是专门来看这几株花，还给花儿都取了名字的时候，笑的不行。 再后来，涂家忽然收到了几株花，涂晓倩看到的时候，脸颊忍不住发热，这些花的品种，与寺庙后山那几株是一样的。 “哇……这位吴公子很会啊，送花呀……啧啧，也难怪你会动心。” 苏娇捧着脸感叹，多少女人能过得了鲜花这一关？后世不管什么样的节日，娇嫩的鲜花都十分抢手畅销，想不到如今这位吴公子就有这样的觉悟，实在了得。 涂晓倩不好意思地低头，声音轻微：“我……我后来问了他为何会送我花，他说只是不想我想要赏花的时候跑那么远……”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极容易被这样的话给迷了心窍，苏娇想起涂晓倩对这位吴公子的信任和评价，心里忍不住下沉。 “就因为这些，所以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甚至为了不想让他失望，连自己的名节都可以不要？” 苏娇的脸色很淡：“那会儿他对你那样呵护备至，或许只是因为他对你动了心，可这样的感情，也许持续不了多久，就比如你身上的症状。” 苏娇眼色发冷：“你觉得他若是知道了，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吗？他真的值得你宁可让贼人毁了你的名声，也不想让他厌恶吗？” 涂晓倩怔忪了一会儿，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他会的，因为，天峰哥，他已经知道了。” 这倒是让苏娇很是惊讶，“真的？” “真的，我也跟他提出过想要解除婚约。” 涂晓倩嘴角是温婉的笑容，虽然浅淡，但那股从心底升腾出来的喜悦，却怎么都压不住。 那会儿，她已经找过了大夫，也喝了药，不管多苦的药，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就盼着自己身上这些看起来恶心可怕的东西能消退。 然而并没有效果，不管她如何跟神明祈祷，都没有作用，涂晓倩心态崩了，她不想瞒着自己倾心的男子，在得知父母想要对吴家隐瞒自己的病情，涂晓倩心一横，找上了吴天峰，主动跟他坦白。 涂晓倩的性子与她的父母一点儿都不相似，她喜欢干脆利落，直来直往，见到了吴天峰，她几乎毫无保留地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了他，并且，将脖子那里露出一点点来给他看。 那会儿的涂晓倩，抱着多大的决心苏娇都有些不敢想象。 “那……然后呢？” “然后……天峰哥赶紧将我的衣领拉好，说是不能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苏娇：“……” 这哥们儿什么星座的？ “我看得出，天峰哥并不只是在安慰我，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待我，他说他依然会娶我，我身上这些东西，他也会陪我一块儿去看大夫，他让我不要害怕，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娶我。” 涂晓倩眼里有着淡淡的晶莹，自己生了病，家里的人和吴天峰的表现，呈鲜明对比，她心里无比感动，也因此无比愧疚，这样好的天峰哥，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了。 苏娇默然，若是这个吴天峰所言非虚，那倒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有情有义的男子，只是这世上，骗人的嘴太多了，嘴皮子上下一碰，什么话说不出来？反正也不需要负责任。 不过这些，苏娇忽然不想跟涂晓倩说，万一呢？万一这个吴天峰真的是个好男人呢？在没见过人之前，苏娇不想妄下断言。 她觉得，可能自己亲自见一见，才会知道真假。 苏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特别快。 她住在涂家，除了给涂晓倩治病之外，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因此苏娇闲不住的时候会出去逛一逛。 这附近有几处不错的景点，特别是涂晓倩倾情推荐华龙寺，说是里面的香火十分旺盛，尤其是在保平安方面，出奇的灵验。 从来也不喜欢将希望寄托神佛的苏娇，不知怎么的就将去华龙寺列入了行程，带着秀巧和玄山玄水去了华龙寺。 寺庙里香火的味道，让人心情平静超脱，苏娇跪在大殿里，抬头看着慈眉善目，怜悯众生的菩萨，虔诚地在心里祈愿，愿她此行能够心想事成，愿她的心上人能够平安无事。 捐了香油钱，苏娇按着涂晓倩的说法往后山走，涂晓倩说这里的花十分值得一赏，四季都有可以欣赏的品种，在那儿看一会儿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第438章 若是我的话 苏娇往后走了一段时间，忽然感受到一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正定定地看着她。 苏娇反正是不认识的，对于别人的眼光她也向来不在意，因此并没有多想。 可谁知那个男子居然朝着她走了过来，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住，朝苏娇行了礼。 “敢问姑娘如今可是暂住在涂家？” “你是……” “在下姓吴，名天峰，冒然惊扰姑娘实在失礼，只是在下有些话想要跟姑娘说，可否耽误姑娘一些时间？” “你就是吴天峰？” 苏娇立刻来了兴趣，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吴天峰坦然地任由她打量，态度依然谦恭。 苏娇细看之下，觉得涂晓倩的眼光还挺不错，吴天峰五官不算太精致，可放在一块儿却让人看了很舒服，个子高挑，身形笔直，目光澄清坦荡，没有任何闪躲和虚伪的影子。 苏娇第一印象觉得这人还算不错，因此她点了点头，与吴天峰去了一旁说话。 “在下冒昧，隐约听说涂府来了一位贵客，想必就是姑娘了，在下多谢姑娘对涂姑娘的救助之恩。” 吴天峰毫无预兆地一揖到底，苏娇险些都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想要让开的时候人家已经行完礼了。 苏娇只觉得好笑，等吴天峰起身，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公子这是何意呀？你感激我的是什么救助之恩？” “不瞒姑娘，晓倩性子刚烈，做事会有些鲁莽，我心里一直不放心她，因此让人时刻关注着她，我没想到她居然会、会想出如此荒谬的法子，我……” 吴天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刚听闻的时候他都惊呆了，在心里庆幸还好没有出事，否则，晓倩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处境，他根本不敢想象。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吴天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时候就赶了过去，不过那会儿姑娘已经将晓倩送回了府，我并未帮上忙。” 苏娇眯起了眼睛：“那你也该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做？” “……我知道。” 吴天峰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能让她完全相信我，我以为自己可以打消她的顾虑，可没想到……” “她不是在顾虑什么，她就是喜欢你，不想给你带来麻烦而已。” 苏娇话说的直白：“她可以听她父母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地嫁给你，但她不想那样，她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她，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说，是我不好，没能让她相信我的心意。” 吴天峰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来，以苏娇看人的经验来看，他的情绪若是作假，那就真的是影帝了。 “我知道她在家里过得不好，虽然她从来不说，可我能够感受的出来，我也……跟别人打听过涂家的事情，我就想着，她在涂家欠缺的那些安定，往后我会加倍地给她，补偿她，让她不用连笑容都小心翼翼。” “我不介意她的病症，我会陪她一块儿克服，我已经找了人去打听有名的大夫，我不怕麻烦，只要有心，一定能够治得好，我愿意跟她一块儿承担往后的所有，我想让她相信，可我做的还不够……” 吴天峰难以想象涂晓倩是以什么样的决心去做这件事，想一想他心里就无比难受。 苏娇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的情绪让吴天峰都愣住了。 “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苏娇慢慢地笑起来，看着吴天峰：“涂姑娘没有看错人，你也确实值得她如此倾心，不过你也不必找什么名医了，在你们成亲前，她的病症应该就会好，到时候你能见到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以她最美的姿态成为你的妻子。” 吴天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只是请你记住你如今的心意，也许很多年之后，你与涂姑娘的感情会随着过日子而渐渐平淡，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记，她曾经对你喜欢到宁愿亏待自己，你对她喜欢到愿意接受她的一切。” …… 从华龙寺离开，苏娇的心情十分欢愉，她很开心，涂晓倩和吴天峰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之间的情意至少目前是纯粹的，苏娇很乐意祝福他们。 “啊！这世上也有让人高兴的希望存在呢……” 苏娇由衷地感慨，秀巧忍着没说话，她原本以为，姑娘一定会咄咄逼人，剖析这位吴公子的心境，揣测他大概在何时何时就会变心，到时候涂姑娘就会如何如何凄惨。 结果没想到，姑娘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还心生感叹了。 果然有了心上人心境就变得不一样了吗？ 不过，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姑娘知道…… 见过了吴天峰，苏娇对于涂晓倩便更加往积极方面去引导，她洗脑的本事一流，很快让涂晓倩认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有多么愚蠢。 “那……若是苏姑娘的话，该怎么办呢？” 涂晓倩忽闪着一双纯洁的眼睛，里面满满的求知欲望。 苏娇想了一会儿，“若是我的话……我大概会将我喜欢的人笼络的非我不娶，然后与他一块儿治好病，甜甜蜜蜜地过日子。” “可你不怕他嫌弃你吗？” “嫌弃？” 苏娇朝着涂晓倩飞起一个媚眼，“我都不知道嫌弃两个字怎么写，晓倩啊，你得明白，这世上相貌身材不如你的比比皆是，但这些人当中，就是有人能有本事将男人抓得牢牢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涂晓倩眼睛睁的更大了，里面有光熠熠生辉，“为什么？” 秀巧在苏娇开口之前，拽着榆甜往外走，“走走走，咱们先出去，你还不到年纪，等你到了年岁，姑娘会单独教授你的，咱们不着急，啊。” 榆甜急得不行，“秀巧姐姐，你就让我听听吧，我好好奇啊！” “不成，不能教坏了小孩子，对了，阿喵呢，赶紧去找它，这里是别人家，别让他总往外跑。” 第439章 这是缘分 秀巧贴心地将门关好，让苏娇可以毫无顾忌地跟涂姑娘相处，姑娘说的那些，其实很在理，但也很直白，很接地气，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然而仔细一想全是歪门邪道，但再细细琢磨，又变得很有道理…… 秀巧反正是领教过了，涂姑娘能领会多少，就看她的悟性了，不过多多少少能够听进去一些，应该会对她有所帮助吧。 …… 涂晓倩在与苏娇说过话之后，有一阵子变得不太爱说话，做什么事情好像都会走神，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一样。 苏娇继续给她诊治，效果让涂夫人都不敢相信。 “竟然当真如此有效，不愧是宫里的医女！” 她看到涂晓倩身上那些炎症消退了大半，对苏娇早没了半点怀疑，“苏姑娘，真的是太感激您了，您就是我们涂家的大恩人。” 苏娇拿捏着分寸，态度清冷疏离：“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也算是我的医女与令千金的缘分。” “谁说不是呢，这就是缘分。” 涂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知苏姑娘此行要去何处？可有什么我们涂家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不过我要去的，并非一般的地方。” “那……那姑娘可愿意喝晓倩的一杯喜酒再走？怎么说姑娘也是她的恩人。” 苏娇算了一下日程，涂晓倩的婚期与自己的疗程几乎一致，也并不耽误，因此点了点头，应下了。 在涂家的这些日子，苏娇冷眼看着涂晓倩与她的家人相处，怪不得就连吴天峰都知道，她在涂家过得并不痛快，涂家人对涂晓倩并没有真正的关心，他们在意的，只是涂晓倩会给涂家带来什么，会对涂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苏娇有一次偶然听见涂晓倩与她父亲的对话，言语间不知道为什么争吵了起来，提到了遇到山贼这件事，那会儿涂老爷居然脱口而出，说她不懂事，不知好歹，那会儿遇见了山贼就该自尽，还能给涂家留一个好名声。 苏娇气呆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到处找有没有麻袋，说是要将套在涂老爷头上打他一顿出气。 后来还是涂晓倩劝住了她，“苏姑娘不必为了我动怒，这种话，我已经听习惯了。 “这怎么能习惯？那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仇人？你就甘心他这么对你？” “不甘心，又能如何？他们到底是我的家人，我无法反抗，我就一直在等着有一日，能够离开这个家，等往后我有了孩子，我必然会好好对他，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拥有。” 涂晓倩的眼睛里浮现出憧憬的光芒，她对自己的亲事抱了极大的希望，因此在知道自己可能会因为生病而无法让婆家人满意的时候，涂晓倩的心态才会崩的那么彻底，那么剑走偏锋。 “那你应该不会失望，你的天峰哥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托付，成亲之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涂晓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咦？我没说过吗？我去华龙寺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你的天峰哥，他还为了你跟我道谢来着，我没告诉你？” “苏姑娘！” “哦哦哦，大概是忘了，你不总是叫我贵人吗，贵人多忘事，你多担待一些。” 苏娇挺喜欢逗涂晓倩的，这个姑娘的性子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在涂家的日子还算有趣，冲淡了苏娇对萧离然思念的焦灼。 没事的时候，她也会只呆在院子里，摸着阿喵的背，目光望向北方的天空，去想萧离然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按时吃饭了没有，行军打仗不比别的，萧大人从前就有没时间就不吃东西的毛病，也不知道我不在他改了没。” “喵。” 苏娇捏了捏阿喵的耳朵，“你呀，不是让你留下陪久仁的吗？路途遥远，你也敢跟过来，真是长本事了。” 阿喵原本苏娇就没有考虑要带走，她都跟周管家交代好了，要给它吃什么，若是它想要离开也随便它，别拘着它让它不自在。 结果车队都出发了几日，苏娇上车的时候在车厢角落里看到正在舔毛的阿喵，她都惊呆了，它啥时候出现的？怎么出现的？ 已经离京城有些距离，苏娇也没办法再把阿喵给送回去，于是带着上路。 连萧离渊都说过，苏娇的这只猫简直是要成精了，它在路上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很惊讶。 首先不乱跑，每日出去解决完生理需求再回来，偶尔带点小礼物，什么小鸟啊，小动物啊，有一次回来一张嘴，吐出两个小小的不知道什么的蛋来，然后昂着头走到一旁趴下，态度骄傲的不得了。 苏娇就跟秀巧她们科普，猫科动物一般不会觉得自己是被驯养，它会觉得是它在养你，所以这些东西是它特意带回来的，它跟着上路，约莫也是怕它不在她身边，她会饿死吧。 秀巧和榆甜两人对着阿喵一脸的仰慕，阿喵尾巴甩着，不屑一顾的模样，苏娇忍不住把它抱起来吸了几口，太萌了。 总之，阿喵并不需要苏娇费心，它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并且给苏娇增添了许多吸猫的乐趣。 “萧大人见到你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当初可是他把你救了回来，你还记不记得？” “喵。” 阿喵一边晒太阳舔爪子，一边偶尔叫一声当做是回应，虽然有些敷衍，但苏娇已经倍感欣慰，哪家猫这么给力？她家的！ 日子很快过去，当涂晓倩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重新光洁干净的身子时，她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捂着脸，在镜子面前蹲了下去。 “怎么哭了呢？这是好事儿啊，明日就要成亲的姑娘，可不好哭的。” 苏娇将她拉起来，让下人给她穿好衣衫，“明日我喝一杯你的喜酒，就要离开此地，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能够顺风顺水，平安喜乐。” 第440章 帮手 涂晓倩红着眼睛：“苏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你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苏娇朝着她笑笑：“你也要记住我说的，任何时候，都不要再用自己去成全别人，这世上只有一个你，谁都无法取代，不需要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没有人有这个义务。” 苏娇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进去，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她还让秀巧去找了一件适合涂晓倩的首饰，“这个就当做我送你的贺礼。” 涂晓倩哪里肯收，但这世上能拗得过苏娇的人，她暂时还没遇到，涂晓倩最后只能收下。 第二日，涂晓倩出嫁，吴家很是在意这个媳妇的样子，给了涂家足够的面子。 苏娇喝了涂晓倩出嫁前亲手敬她的酒，带着车队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 吴家，吴天峰对涂晓倩真的很好，也因为如此，吴家对这个儿媳妇也很宽容，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喜爱。 涂晓倩十分争气，嫁到吴家之后，她很努力也很勤奋，让涂家人甚是满意，她与吴天峰的感情也始终恩爱，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矛盾和摩擦，但涂晓倩总是有办法化解。 越是时间久了，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在成亲前能遇到那位贵人，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她教会自己再喜欢一人，也得守住底线，她教会自己偶尔示弱或者适当倔强，在恰当的时候能够收到成倍的效果，这些她的母亲从不曾教过她的东西，那位贵人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告诉了她。 说到她的娘家，涂晓倩在回门之后，便极少会回去。 她在吴家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她就越来越不愿意回去，她不想听到涂家的人一遍一遍地要求她利用吴家为他们谋取什么，涂家没有这个资格。 涂晓倩成亲的时候，吴家给的大笔聘礼，有一大半都被涂家留下了，她不欠涂家什么。 涂家人因为她的不配合，恼羞成怒，在外编排她的凉薄，吴家却力挺涂晓倩，涂家在当地一度成了笑话。 每年，在某个日子，涂晓倩和吴天峰都会去华龙寺祈福，希望涂晓倩的恩人也能够平安喜乐，事事顺心，那样心善的姑娘，合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 离开了涂家，苏娇继续上路，她不后悔耽搁了行程，能够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苏娇的成就感爆棚。 “我觉得，涂姑娘跟吴公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苏娇如是说，秀巧觉得稀奇，“若是从前，姑娘怕是不会这么说。” “是吗？那可能是我从前遇到的男女，感情没有他们来的深？” “姑娘说得对。” 秀巧将阿喵塞到苏娇的怀里，“姑娘抱着，小山说前面有一段路比较难走，我们可能要花些时间才能到今天落脚的地方，你先跟阿喵玩一会儿。” 苏娇揉着阿喵油光水滑的毛，搂紧了它：“我们阿喵可真乖啊，来姐姐亲一个。” 阿喵不为所动，轻轻晃动尾巴任由她摆弄，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玄山的性格沉稳，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一般都很是可靠，他说前面的路难走，那就是真的难走。 他们行经一个山谷，两旁悬崖峭壁，就中间一条细细的路可以通行，可大概是之前恶劣的天气，导致悬崖上的一些比较大的石块滚到了路上，挡住了去路。 苏娇身边的随从虽然个个都很厉害，可人数毕竟不多，想要一路清理过去得花费不少时间。 玄水跑过来：“姑娘先在此处歇着，等前面弄好了你再过去，阿山说这里的地形很险要，若是有人埋伏在这里，并不容易被发现，所以以防万一，姑娘先不要过去。” 苏娇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但路上的石头太多，进展并不顺利。 天色已经一点一点地暗下来，苏娇觉得他们今晚大概就要在这附近露宿了，正想让人去找一找哪里有何时露宿的地方，她膝盖上的阿喵忽然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 阿喵的听觉很是敏锐，它的眼睛看向车队的后方，苏娇等了一会儿，慢慢听见了不少马蹄声。 不会真让玄山说中了吧？这里真有人埋伏？ 苏娇紧张起来，赶紧让人去前面通知玄山玄水，他们很快赶过来将苏娇护住，让她不管如何千万不要下车。 苏娇在车里用力地扯着帕子，心脏砰砰地直跳，忽然，她的车帘被掀开，玄水的头伸进来，脸上没什么紧张的表情。 “姑娘，是来了帮手，你下来吧。” 苏娇一头雾水，帮手？ 等她下去，看到一整支正规的护卫队时，才明白玄水的意思。 “苏大人，我等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护送大人去边疆，这是皇上给姑娘的手谕。” 苏娇将信将疑地接过手谕打开，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上面极尽嘲讽，说她走了这么久才走这么点儿路，若是没有他的帮忙，她怕是走到明年都到不了地方，说不定半路就遇到凯旋而归的萧离然了。 因此皇上仁慈，特意好心地派了一支队伍过来护送她，她也不必多感激，谁让皇上心怀天下呢。 苏娇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她几乎能想象到萧离渊在写这个手谕的时候脸上嘚瑟的表情。 “民女多谢皇上体恤。” 苏娇特别敷衍地谢恩，然后让玄山将人收入队伍里，这些人就交给他了。 护卫来的极是时候，原本艰难的清理任务，如今多了这么多人，十分迅速地就将路面清理了干净，堪堪赶在天全黑之前抵达了落脚的地方。 …… 京城宫里，萧离渊收到了护卫队与苏娇会和的消息。 “这么长时间才走了这么点儿远，她居然还能停下来给不相干的人治病，她就不想急着见小七？” 小太监上前：“皇上，苏大人不就是这个性子吗？对她来说，医术治病大于一切，苏大人可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的姑娘。” 第441章 那是只猫 “呵，她不是？她不是能往边疆跑？那种地方天底下有几个女子敢主动去？” “苏姑娘她……她怎么会是寻常女子呢。” “朕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萧离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再提这个话题，谁让他仁善呢，那就干脆送佛送到西吧，若是苏娇半路有个什么差池，小七怕是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他虽然不怕，但也绝对不想有小七这样的麻烦。 太难缠。 …… 有了皇家护卫，苏娇的车队瞬间更加拉风了。 不管她到哪里，都有人热情地迎接，积极地招待，给她免去了不少繁琐的事情，一路上顺顺畅畅。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在稍大些的城镇里才会出现，他们越是走，就越难遇上热闹的镇子，有时候连村子都不多见，露宿或者找一户农家对付一下的情况越来越多。 “到后面就更是如此，天气情况也会变得越来越恶劣，不过咱们准备的很充分，应是不会有问题。” 玄山说着安抚的话，可他眼睛里却有着担忧的神色。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玄山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其实我是想要绕一段路，之前国朝好几处都出现了战乱，且规模不小，离咱们不远的地方便出现过，虽然说是被清缴了，可要犯还未被抓住，因此我有些担心。” “那若是绕路要绕多久？” “这里并不容易绕过去，若真要绕的话，怕是会增加至少半月行程……” “那就不绕吧，咱们也不至于运气真就那么差。” 半个月太长了，涂晓倩的事情是没有办法，疗程未结束她无法离开，可如今苏娇恨不得明日就能见到萧离然，怎么能耽搁半个月？ 玄山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我也是想着可能没那个必要，也许只是我太过忧心罢了，那我们就不绕，直接过去吧。” 有玄山玄水和这些随从，还有宫里的护卫，苏娇觉得但凡逆贼有些头脑，都不会打这种愚蠢的主意才是。 于是他们按着原先的计划前行，安然无恙地走了几日，正以为平安无事之际，路边忽然冲出不少人来。 并非凶神恶煞的之人，却都是些贫苦的样子，穿着褴褛，骨瘦如柴，有的怀里还抱着未满周岁的娃娃，哭的声音都沙哑了。 苏娇吃了一惊，所有人都在向他们讨要吃食和钱财，看着像是从哪里逃到此地的难民。 “姑娘，怎么办，人太多了，咱们若是给了东西，这些人大概也不会轻易满足，我们带的东西有限……” 苏娇心里明白，她也并非圣母，不可能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去救济别人。 “给点吃的，让人拿着吃食引开他们，等我们到了地方再补给一些。” 玄水应下，出去拿了干粮想将人引开，谁知道那些人对玄水手里明晃晃的食物并不追过去，而是仍然朝着苏娇的马车伸手呼喊。 苏娇见状，和玄山同时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队里所有马车的马都受惊了。 马匹抬起前蹄嘶鸣，然后到处乱窜，苏娇在车厢里摔了个跟头，紧紧抓住车框上的扶手，才堪堪稳住身形，秀巧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只有阿喵，好像没怎么受影响，站在那里警惕地看着窗外。 “怎么回事？” “姑娘，我们的马车跑了！” 秀巧尖叫起来，玄山玄水想要追过来，可那么瘦骨嶙峋的人缠住了他们，这些人瘦弱虚弱到令人发指，好像碰一下整个人就会散架一样，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娇的马车越行越远…… …… 拉着马车的马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秀巧哆嗦着挡在苏娇面前：“姑娘，咱们的车夫，似乎不是之前那一个……” “嗯。” “姑娘，咱们会被带到哪里去？” “不知道。” “姑娘，您别怕，我会保护您的。” 苏娇：“……” 她此刻没什么好说的，只想飙脏话。 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诅咒啊？她怎么就跟这种事特别有缘分？算算从自己穿越到这里来之后，前前后后一共经历过几次了啊几次了都？ 适可而止懂不懂？治安就这么差吗？懂不懂就劫持还能不能行了，萧离渊当了皇帝怎么也不赶紧肃清一下？ 苏娇很绝望，她什么都不想说，就很烦，这次可没有神兵天降的萧大人了，她绝不能挂在这种地方，别的不说，一定会被萧离渊给笑死的！ 苏娇努力保持冷静和沉稳，敌不动我不动，她和秀巧安静地呆在车厢里，哦，还有一只猫。 马车行驶了许久才逐渐停下，苏娇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还挺安静的，不像是她预想中的土匪窝。 “刷”的一下，车帘被掀开，苏娇眼瞳收缩，盯着外面的那个人。 老实说，如果在别的场合苏娇看到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个特别常见，特别普通的庄稼汉，脸上黝黑又有被太阳晒过的痕迹，五官十分普通，甚至乍一看还有些憨厚。 “下来！快点，不想死的话动作麻利点。” 苏娇依言带着秀巧下车，吃惊地发现，这里还真是个村子，一点儿的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去那边！妈的那是什么？” 一道黑影从车里窜出去，迅速消失在屋顶，苏娇想着还是解释一下：“那是只猫。” “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出门还带只猫。” 周围有人笑出声，不过很快就收敛住，将两人推到一旁，来了人开始清点车里的物品。 “都是好东西，只可惜只抢到了一辆，另外几辆车瞧着更沉，你们怎么回事，是怎么挑的，还带两个娘们回来，就不怕节外生枝？” 被骂的人憨厚地摸摸脑袋，“山哥，我就瞧着车队里就这辆车保护得最好，猜想里面一定有宝贝，谁知道……” “你她娘的这是啥宝贝？还要我们费心思处理，一个弄不好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你死八百遍都不够！” 第442章 这就尴尬了 “那、那咋办？我再将人给送回去？” 这位山哥的目光转移到了苏娇身上，苏娇在旁边已经听了一会儿，心知这些人看着都极为普通，但绝不是寻常人。 “送回去……倒是也不必，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保持得住镇定，这个丫头也不简单，送回去的话，兴许更会坏事。” 苏娇：“……” 要不她现在表演一个一秒哭崩？ “既然抓来了，那也就这么着吧，咱少当家不是还没成亲？我瞧着这个挺合适，就是不知道少当家喜不喜欢了。” “我觉得有门儿，山哥，仔细一看这女人果然是个宝贝啊，你瞅瞅她那张脸标致的，比镇上窑子里的妞漂亮多了。” 苏娇：妈的老子记住你了。 她余光始终在观察着附近的情况，就真是个很常见很普通的村子，身边这些人一个个说话都带着淳朴的口音，听他们说狠话，苏娇都要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可不能笑，那就太嘲讽了，她还想多活一会儿。 但真就是很违和很搞笑啊，不过这种情况……苏娇怎么就莫名觉得哪里有点熟悉？ “山哥，咱留下她们，不会让人找上门来吧？” “哪儿那么容易？官府的人来过几次了，不都好好地糊弄过去了？这地方已经慢慢不被注意了，怕个球。” “山哥威武，那咱们赶紧将人给少当家送过去？大当家很快就该回来了吧，今天抢的这些东西，大当家回来瞧见了一定会很满意。” 苏娇觉得自己脑袋上方忽然亮起了一个小灯泡，这么别致的称呼，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当年那个被萧离然铲除的墨莲教，好像就是这么个运营模式，隐藏在村落里，还有这么中二的称呼，还有…… 苏娇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仿佛那个自己的便宜爹沈默莲当时逃掉了？ 仿佛他那个儿子沈衡也没抓到？ 仿佛他们两父子很喜欢搞动乱这一套？ 苏娇的小心尖儿在颤抖，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同一个坑，她要掉下去两次？ 眼瞅着周围的人要过来绑她了，苏娇忽然轻声开口：“各位壮士，今日小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自认倒霉，这些东西可以都给你们，只不过我希望你们还是能放我们回去，也是为了你们好。” 周围的汉子都是一愣，然后齐刷刷地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娘们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不会是吓疯了吧？” 山哥往苏娇面前走了两步：“为了我们好？姑娘倒是说说看，怎么为了我们好？你如今落在我们手里，如何处置你，那还不是看我们的心情，你不会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处境，这种事情，我见习惯了。” 苏娇镇定自若的态度，还真有些镇得住人，山哥眉头轻皱，阻止那些人想要给苏娇好看的举动，他往旁边的马车上一靠，“我瞧着姑娘的举止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你会见多了这种事情？” “或许说出来你们不信，我的生父曾经是某个教派的大当家，因为一些缘故我与他分离，你说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是经常能瞧见？” 秀巧站在苏娇身侧，看着她面不改色地说话，脸上也是一派淡然，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地为苏娇打call。 姑娘好厉害！姑娘好镇定！她如何能如此坦然淡定地瞬间想出对策？自己反正是做不到，那她就不能给姑娘拖后腿，装！也要装的配得上姑娘的气势才行！ 山哥笑了起来：“小姑娘今年多大的年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什么样的谎话也能张口即来？” “你觉得我在说谎？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拿这种事情说谎？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豢养在深宅后院中，不食人间烟火，你觉得她们能想得出这样的谎言？” 苏娇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轻轻拨了拨脑后的头发，顿时浑身的气质就不一样了，有种邪气的娇媚，从眼角流泻出去的光芒，都带着锐利。 山哥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娇看，发现他似乎真的无法从苏娇的身上看出任何假装的破绽。 这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富家姑娘能有的气度，本来被人劫走这件事，就足够令任何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她却到如今都表现得极为冷静正常，这就很不正常了！ 山哥的喉咙轻轻滚动了几下，“那你不妨说说看你的生父是谁，看看我们会不会被吓住，小姑娘，别什么都拿来当做惊天的秘密，有时候你觉得不得了的大事，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 苏娇笑容加深，“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你们可听说过，墨莲教？” 她细致地观察着山哥的表情，自己“墨莲教”三个字一出口，她敏锐地捕捉到山哥眼里滑过的震惊，苏娇在心里想，好了，稳了。 妈的自己果然二次入坑，她大概这辈子就跟墨莲教犯冲，走到哪儿都能遇见。 “也许你们没听过，我的生父便是沈默莲，当然，你们没听过的话也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父亲性子古怪，万一来找你们麻烦，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苏娇云淡风轻地说完，沈默莲在她心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陌生人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但事态紧急，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这次没有萧离然会从天而降，苏娇需要为自己争取时间，等玄山玄水找到她们才行。 人群里隐隐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山哥的脸色也在变化莫测，苏娇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场面一度无比荒谬。 “你说你是沈默莲的女儿？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苏娇轻笑一声：“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他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虽然大多数在当初那次围剿中丧命，但我父亲并非等闲之辈，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找机会东山再起，哦，我还有个弟弟，叫沈衡，许久不见他，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是那副狂妄的性子。” 第443章 特殊的天赋 这下议论的声音就更大了，苏娇有理由猜想，方才他们要将自己献给那什么少当家，说的没准儿就是沈衡。 丫现在混得挺不错啊，做起山大王来了，还要弄压寨夫人不成？ 有人跑到山哥身边轻声地说话，说两句瞥苏娇一眼，又说两句又瞥一眼，苏娇就任由他看，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不少吃瓜群众心里渐渐有了偏向。 过了一会儿，山哥站直了身子，走到苏娇身边，目光里审视的意味浓重。 “你知道你若是诓骗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我如今落到你们的手里，我会不知道？会自找死路地胡说一通，自己找死吗？你想多了，没人会那么做。” “既然如此，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只要见了，我就能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苏娇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又提起来。 既然见了人就能够分辨她话里的真假，想必不是简单的人，方才他们说大当家不在，那八成她要见的人是沈衡。 那个倒霉孩子啊…… 苏娇望了望天，当初自己好像对他不是很客气？那孩子一看就是很记仇又小心眼的主，这一关未必会好过啊…… 只希望沈衡经过了墨莲教被清剿一事，能不要再沉不住气。 苏娇忽然一愣，墨莲教被清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也有出一份力？ 完了完了完了，她好像……有什么没有考虑到？ …… 这会儿苏娇再想后悔也来不及，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但凡她表现出退意，这些被她忽悠的人怕是都不会放过她。 苏娇脸上镇定心里流泪，瞧着一派闲适地跟着山哥往村子深处走。 还当真有点当年墨莲教的样子，只不过也只是个雏形，当初的清剿几乎剿灭了整个墨莲教，只有极少的几个余党逃脱，靠那些人再重新弄到这样的规模，苏娇都觉得不容易。 玄山还说这里之前曾经有过叛乱，苏娇觉得大概率这个叛乱，也是沈默莲搞出来的。 她这个便宜爹，在搞事情方面大概是有特殊的天赋。 一行人来到村落当中一户人家，从外表上看与别的人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附近站了不少人，或蹲在田埂上抽水烟，或三两成群站在树下唠嗑，瞧着很平常，但这会儿苏娇怎么瞧怎么不平常。 山哥敲了门，门开一条小缝，他跟里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门又关上了。 苏娇就站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门被“刷”的一下拉开，一个人一马当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很久不见了，但苏娇的记忆不错，果然是沈衡，只是比从前又要更加阴鹜一些，大概是生活质量下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沈衡从出来之后，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苏娇，像是盯上了兔子的猎鹰。 “少主……” 山哥想说什么，被沈衡抬手打断，他就这么阴阳怪气，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娇，目光让人心底发毛。 苏娇想了想，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抬手朝他挥了挥：“嗨。” “呵呵呵，真是好久不见，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的好姐姐。” “大概是咱们有缘吧。” 苏娇心里苦，这样的缘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要，真的！ 山哥往后退了两步，还真是大当家的女儿啊？自己这回子摊上事儿了，把大当家的女儿给劫了回来，若是大当家知道…… 沈衡忽然扭头朝山哥笑了笑：“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人放我这儿就成，你们回去吧，都警惕着些，我这位姐姐，素来会招惹事端。” 苏娇很委屈，分明是事端先来招惹她的！她何时主动惹事过！ 山哥察觉到沈衡与苏娇之间微妙的气氛，也不好说什么，带着人匆匆离开。 沈衡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苏娇：“没想到吧，又落到了我们手里？你说，我该如何招待你呢？” “怎么我与你们有仇吗？当初你们自顾自地逃离，却留我面对那些官兵，现如今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呵呵呵呵呵，那次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做了什么？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做了什么？” 苏娇理直气壮的模样，让沈衡表情越发不好，可站在外面说这些总不是个事，他一甩袖子进了屋，苏娇很自觉地跟在后面。 沈默莲不在也好，那样的老狐狸，苏娇还真没把握能糊弄过去，如今倒是可以拿小狐狸崽子练练手。 …… 屋里与寻常的农户就不太一样了，但是与曾经的墨莲教相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也难怪沈衡没那么金尊玉贵了。 屋里还有不少伺候的人，见着沈衡都纷纷避开。 苏娇在桌边找了个凳子坐下，忽然动了动鼻子，她闻到了一种微妙的药味。 “你敢说当初墨莲教出事，不是因为你？你一来墨莲教就出了事，怎么就会这么巧？” 沈衡对苏娇敌意十足，苏娇看了他一眼：“当初我是自愿去墨莲教的吗？大少爷，我是被抓去的，我是为了保命，才积极主动地想要活下去。” “你觉得就我那会儿的处境，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多了去了！爹爹对你很是纵容，还让你将丫头给送了回去！你难道不能趁机通风报信？” “我的丫头回去的时候，是你们的人送回去的，蒙着眼睛，塞在马车里，当初连官兵都搜不到你们的所在，我就出去一个丫头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娇觉得沈衡还是有些幼稚，说出来的话一点儿都站不住脚。 “你和父亲被护送离开，你可知道我当时的处境？我险些被人用匕首杀死，兵荒马乱的，没有人顾及我该如何活下去，你现在还要说是因为我墨莲教才会变成这样？” 沈衡恼羞成怒：“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墨莲教毁于一旦，你居然还能活下来，不是你与官府有勾结又是什么？” 第444章 回来了 “那是我运气好！我命不该绝！我没有死在围剿里你很失望？我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下来，你嫉妒是不是？也是，若是换做你落入官府的手里，早被斩杀了。” 苏娇气焰不落下风，一点儿没有她又是被劫持来的自觉。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她毫不气短的态度，还真就将沈衡给压制住了。 “我靠着自己活下来，你们呢？你们可有想过来找我？哦，当然是没有的，我算什么，你们是早当我死掉了是不是？” 沈衡冷哼一声：“谁人不知道剿灭墨莲教的功臣里有一名女大夫？此事在京城都不是秘密，你居然还想狡辩？” “若不是那样说，你今日还能见到我？沈衡，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我可不像你，还有人会救你，护着你，有亲爹在一旁为你盘算，我有什么？我有的只是养父母奉命将我养废，然后故意让我自生自灭，我除了自己，谁也指望不上。” 苏娇眯起眼睛，目光冰冷，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钗：“瞧见没，就算没人指望，我也能活得好好的，可你以为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吗？是因为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沈衡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失神，当初沈默莲只跟他说，苏娇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至于她为何那么多年没有出现，又忽然一下子回到墨莲教，没有人跟他解释。 苏娇的事情，还是后来，沈衡才慢慢知道的，知道之后，他心里忍不住发寒。 他起初只看到沈默莲对苏娇的看重，只看到沈默莲愿意将墨莲教的事务交给苏娇，一心以为爹爹是真的重视她，心里还很是嫉妒，三五不时地给她找不痛快。 可什么都知道之后，沈衡才觉得，苏娇能活到那个年岁，能活着出现在墨莲教，都像是奇迹一样。 墨素素竟然如此心狠地对待一个幼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苏娇留有余地。 沈衡记得墨莲教要没了的那日，墨素素的孩子也没了，她还要杀了苏娇。 “墨素素居然没杀了你？她可真没用。” 沈衡只想感叹一下，却不想苏娇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怕起来。 将她养大的母亲如烟，为了保护她浑身是血地死在自己的怀里，那幅场景，苏娇从不曾忘记，她眼睛都开始出现血丝，冷冷地看着沈衡，“我没死，你很失望？”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苏娇和沈衡同时扭头，沈默莲就站在门外。 “爹爹。” 沈衡立刻恭敬地喊了一声，苏娇仍旧目光清冷，里面一丁点儿见到亲人的温情都没有。 为了活命，她在那些人面前说，沈衡是她的生父，这是客观事实，她无法改变，但她的爹爹，只有苏一峰，那个与如烟一同下葬，苏娇为了他守孝的人，才是她的爹爹。 “果然是你，我听到外面那些人的回报，以为是弄错了。” 沈默莲的表现比沈衡内敛许多，见到苏娇情绪也没有过大的起伏，似乎很是平静。 他走进来坐下，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苏娇几番，轻轻点点头：“你过得不错，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过得很好，这一点我很欣赏，说明我并未错看你。” “多谢大当家看得起。” 苏娇语气冷然：“我也是没想到会与你们重逢，这次也是我运气不巧，才会被劫过来，既然都是认识的，可否请大当家高抬贵手，放我和我的侍女离开？你们若是不放心，一样可以蒙着我们的眼睛，将我们丢远一些，我可以自己找回去的路。” 沈默莲轻笑起来：“之前你一直在京城，我才没办法去找你，如今既然你回来了，为何又要离开？” 神特么的“回来了”，苏娇无比想吐槽，自己这是回来的姿态吗？ “我与大当家和少当家缘分并不深，我也从没有过要与你们继续牵扯的意思，此番相遇纯属巧合，我们一别两宽各不相欠不好吗？” 沈默莲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嘴边笑意加深，“你是我的女儿，如何各不相欠？你这是在怪我丢下你？当时那样的境况……”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很清楚我对于大当家来说是什么分量，也从没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如今活得还算不错，不想再有波折罢了。” 苏娇表现得很清醒淡薄，但她心里有些担心，听着沈默莲的意思，他是不打算放自己离开？ 有病吧，她都说了绝不暴露他们的存在，扣着自己一个弱女子有意思吗？ 沈默莲站了起来：“你这还是在赌气，无妨，等你往后便知晓，我说的是真的，从前亏欠你的那些，以后会慢慢地补给你。” “我让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这次还有你的丫头陪着，应该会自在一些。” 沈默莲根本不容苏娇反抗，出去之后让人进来要带苏娇去住处，苏娇一脸的不乐意，沈衡见她不高兴，脸上就高兴了。 “你也不用跟我辩解自己是否清白，反正你往后也出不去了，清不清白也没什么重要，还是爹爹有法子。” 苏娇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对父子都有毛病！ …… 苏娇暂且是安全了，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虐待。 沈默莲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给她的待遇居然都很不错。 屋子是干净舒适的，采光朝向都很不错，每日的餐食也很丰盛，只要她换上村妇的装扮，也没人太限制她的自由，可以说比起原来在墨莲教，苏娇还要更自在一些。 那她就不太懂了，连沈衡都在怀疑墨莲教被围剿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沈默莲真的不怀疑？他就不怕自己故技重施，再坑他一下？ 苏娇甚是疑惑，沈默莲头这么铁的吗？还是说，他如今的态度只是表象，最终目的是不让自己离开，等他抓到自己的把柄再弄死自己？ 苏娇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猜测，对周围越发防备，连饭菜都要先闻一闻才敢吃。 第445章 但我不是 如此过了两日，秀巧也憋不住了。 “姑娘，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好吃好喝地招待咱们，我想不出他们的目的……” 秀巧一头雾水，一如既往地想让苏娇帮她解惑，殊不知苏娇自己都在困惑着。 “他们……大概也还不确定要做什么吧。” 苏娇看着刚送进来的点心，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有这么精致的点心她也是醉了，沈默莲几个意思？ 她们主仆两默契地绝口不提从前的事情，苏娇反正对着沈衡一口咬定墨莲教事情与她无关，不管沈衡再旁敲侧击想要套话，苏娇都能一眼就看出来，然后扭转局面，重点阐述自己能逃脱有多不容易，还不能重样。 沈衡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苏娇都要不耐烦应付他了，这么僵持着有意思没意思？ “姑娘姑娘，沈衡又来了。” 秀巧从窗户看到外面的人影，赶紧过来通报，苏娇深吸了一口气，听见门被拍响的声音，一点儿都不想去开门。 “苏娇！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你别以为你躲着就没事了！” 门板被沈衡拍的“啪啪”直响，苏娇就支着脑袋，心想她还挺想看看门被拍坏的样子。 “姑娘，咱不理他吗？” 秀巧倒是觉得这门一时半会儿坏不了，这么拍着挺闹心的。 苏娇这才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站起来去开门。 猛地拉开门，沈衡的手举在半空，见到了她人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你在里面干什么？听不见声音的吗？” “我在里面更衣，你要看吗？” 沈衡一脸被噎到的表情，脸色变化莫测，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不知羞耻！” “你懂不懂什么叫不知羞耻，我更衣的时候请你来看的吗？你自个儿来敲门问我过在干什么了吗？我说别人好歹也叫你一声少当家，你什么时候能脑袋清醒一些？” 苏娇白了他一眼，走到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找我什么事儿？” “我就是好奇，墨素素后来是怎么死的？” 墨莲教被围剿之后，沈衡和沈默莲几经周折，四处躲藏，来不及打听多余的事，等他们安定下来，京城里的告示已经贴的到处都是。 墨莲教当中几个重要的人都被斩首，名字一一列出来，沈衡冒险去看了，没有墨素素的名字。 他觉得不可能啊，墨素素可是沈默莲的妻子，她并没能逃出来，又怎么会没有被处置呢？那只有一个可能，墨素素在审判前，就已经丧命了。 苏娇瞥了他一眼，“这么好奇？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你能从围剿中活下来，定然是有你的法子，让我想想，你该不会用墨素素的脑袋脱身吧？” 沈衡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反而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来，想来他对墨素素也没什么好感。 苏娇冷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能脱身，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就算墨素素要杀我，我也不屑借助她来为自己开路。” 墨素素与她确实没有关系，当时她被萧离然在危机之时救下，但如烟没能救回来，苏娇满心悲痛，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等她将苏一峰和如烟安葬，人在慢慢缓过来，那会儿萧离然告诉她，墨素素肚子里的胎落了，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还去见了墨素素最后一面…… “她腹中孩子没了，伤心过度地去了，此事许多人都有见证，可不是我乱说的。” “呵，你敢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跟你没关系？那可是你一直近身替她调养的。” “她身中剧毒，我也确实竭尽所能了，那会儿她身边也不是没有信任的大夫为我作证，但凡我动手脚，难道不会被看出来？你能不能说话前动点脑子？” 苏娇简直无语，沈衡到底是不是沈默莲的儿子？难道他的母亲是傻白甜吗？能将基因改造成这样一根直肠子？ 沈衡又开始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你不必那么防备，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墨素素的死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好奇罢了，我后来去打听了，朝廷的说法，你是故意混到墨莲教，与官府联手的？这也是言之凿凿的事情，朝廷还对你嘉奖了，你总赖不掉吧？” “那不然请问少当家，当时我那样的处境，换了你，你要怎么做？” 苏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衡一愣，脸色顿时严厉起来，“我当然要与墨莲教共生死，我可是爹的儿子。” “哦，但我不是。” 苏娇声音清冷，“我对墨莲教，可没有你那么深的感情。” “你说什么？什么叫你不是？” 沈衡的眉头皱起来，“你不是脑子坏掉了？这种事情，也是你不想承认就可以不承认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的爹娘，被我亲手安葬，你这会儿去还能瞧见他们的坟茔，上面是我亲手写的碑文，世人皆知。” 苏娇语气近乎嘲弄，“朝廷为什么会相信我的辩解？为什么不相信我是沈默莲的女儿，是因为我爹娘为了我能活才丢掉了性命，只要人长了眼睛长了心，都不会认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是他们保住了我一条命，也给了我脱罪的机会。” 苏娇看着沈衡，“所以你一次次来质问我对墨莲教有没有愧意，我再跟你说一遍，没有，你也别担心我会跟你抢什么，我什么都看不上，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倒是可以想想怎么帮我离开，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是很好？” 她的语气已经换上了蛊惑，看到沈衡眼里有一丝松动，苏娇正打算再接再厉，却冷不丁瞥见了一个身影。 沈默莲不知何时站在树影里，吓了苏娇一跳。 她直起身子，当做没有看见，将手指放到眼前开始玩指甲。 沈默莲一走出来沈衡也看见了，立刻站起来，脸上滑过一抹懊恼，爹什么时候站那儿的？他听到了多少？ “沈衡，秦长老在找你，他安排你的差事，你都完成了？” 第446章 我还看不上 沈衡顿时就不自信了起来，“完、完成了……吧？” 苏娇：“……” 沈默莲看了他一眼，沈衡立刻收拢手脚，“我这就去秦长老那里，爹，那我先过去了。” 沈衡溜得飞快，苏娇也站起来：“大当家，我先回屋了。” “坐下，这几日也没时间跟你好好聊聊。” “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跟大当家有什么好聊的。” 沈默莲已经在沈衡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微笑着看着苏娇，苏娇深吸一口气，行，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还是得有些觉悟。 她重新坐下，立刻有小丫头送上新泡的茶水和点心，精致的让苏娇几乎忘记这里只是个小村子。 “这些跟你在京城里吃的肯定是不能比，不过没关系，等往后日子定会越来越好，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会有。” 沈默莲居然亲手给苏娇倒茶，苏娇以不变应万变，但茶她是万万不敢先喝的。 “大当家，我跟您说实话，此次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在身，不想在此耽搁，可否请您高抬贵手，就放我离开？之前墨莲教的事情，也确实与我无关，留下我对你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沈默莲捏着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你是我的女儿，从前因为种种原因，也没能养在我身边，如今既然有了机会，你为何要离开？” “大当家，我早已经适应了孑然一身的过法，觉得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还挺合适，无牵无挂，自由自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好，既然我认了你，那你就是我女儿，我沈默莲的女儿怎么能在外飘零？” “可我并没有认你。” 苏娇脱口而出，防备着沈默莲翻脸，但他却只是笑笑，“我听阿山说，会把你带进来，是因为你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儿，这莫非不叫认吗？” 苏娇：“……” 她眼里闪过一抹懊恼：“大当家，那样的情况下，我优先想的是如何保护自己，自然是什么都敢说的。” “也是，若是你没那么说，如今是什么下场，怕是你也不想看到的，或者，你想试一试？” 苏娇的眼瞳骤然收缩，沈默莲的意思她听明白了，要么，就好好地留在这里做他的女儿，要么，她就只是他手下的人绑来的女子。 察觉到苏娇周身一瞬间的冷意，沈默莲心里无奈，他也不想这样，可苏娇油盐不进，他就想着先把人留下来，等日子久了，她自然会感受到他的心意。 但此刻，苏娇只想锤爆沈默莲的头。 怎么会有如此变态无情的人？简直是人渣！败类！ “我听到你方才跟沈衡说的话，你对苏一峰和如烟的感情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想法，我也确实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所以我才想弥补一番。” 苏娇一个字都不信，她脸皮僵硬，微微抽动了两下，“大当家何苦为难自己，要认一个从小就没见过的人为女儿，说句冒犯的，您图什么呢？我除了还有些家财之外，如今什么都没有，也帮不上你任何忙，您这是何必。” 沈默莲轻笑一声，“你那点家财，我还看不上，不过你一个小姑娘能靠着自己本事赚这么多银子着实不简单，我的女儿就该有这样的手段。“ 苏娇想翻白眼，他这自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你的马车和东西，我没有让人动，好好地放那儿，若是你想，我也可以还给你。” “真的吗？” 苏娇语气有些激动，那里面可是有不少她的宝贝，还有萧离然给她写的信，实在被人抢走了她也没办法，但如果能够拿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自然是真的。” 沈默莲弯了弯嘴角，“一辆马车而已，我若是想要，多少辆都能手到擒来。” 大哥别把犯法的事儿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好吗？ 苏娇都要醉了，不想去深究他手到擒来的方法，她只想要自己的马车。 “从前你在墨莲教将事情管得不错，我这里刚好缺人手，明日起，你就继续帮我做事吧。” “啊？” 苏娇呆呆地张嘴，没适应沈默莲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觉得一下子闪到了腰。 “反正也都是做熟了的，想必很快就能上手，我这里的人你也都认一认，都是些忠心的，当初跟着我一路逃到这里，只要他们认可了你，往后也会对你唯命是从。” “啊……” “沈衡性子跳脱，做事情不如你沉稳，往后你若是可以，多看顾他一些也就成了。” 苏娇刷了一脑袋黑人问号的表情包，他在说啥？ 她难得困惑的模样让沈默莲觉得十分有意思，不等苏娇反应过来，施施然地站起来走掉，留下苏娇一人如同木桩子一样呆在那里。 “巧儿，我刚刚是幻听了吗？他让我帮他做事？还让我往后看顾沈衡？我？看顾沈衡？” 苏娇眉毛皱得如同毛毛虫，还是她理解错了，沈默莲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姑娘，你没听错，我也听见了。” “是吧是吧？我耳朵没问题吧？” 苏娇放心了，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沈默莲的问题，他脑子坏掉了。 “他一定是想让我露出马脚，所以故意放权给我，以为我是傻子吗？” 秀巧眨了眨眼睛，心想要当真是这样，沈默莲冒的险会不会太大了？沈默莲如果是如此草率的人，也不能有今日的作为吧？ 不过看苏娇似乎已经认定是圈套，秀巧也就将话憋着，她倒是觉得，沈默莲对待姑娘的态度，好像在讨好一样，这个沈默莲，怕不是真的想要让姑娘认他吧？ …… 苏娇以为沈默莲是开玩笑的，然而第二日，当真有人找到了她面前。 “少当家，大当家让我来带您去了解一下咱们这里的……” “你等会儿，你叫我什么？” “少当家。” “那你叫沈衡什么？” “……三当家？” 苏娇眯起眼睛，这是来给她拉仇恨来了吧？就沈衡那个脾气，他肯屈居自己之下？ 第447章 我看好你哦 “别，少当家这称呼我可不想跟沈衡抢，你叫我苏娇就行。” “那怎么成，这是大当家吩咐的，您就是少当家。” “我……” 苏娇正想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沈衡就如同小炮弹一样地冲了进来，瞧见了苏娇就嚷嚷，“你给爹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晚上，我就变三当家了！” 苏娇头疼，想猛地关门将这两人都给关到外面去。 她都被气笑了，“要不，你们先出去商量一下，等商量出了结果再来找我？我这里地方小，容不下你们。” “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他们叫我三当家，我问那少当家是谁，居然说是你，你还说让我放心，不会抢走我什么，你假惺惺的说什么呢？”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最好现在就去让你爹改变主意，什么少当家，谁爱当家谁当去，我反正是不想，你现在就去，赶紧去，不去不是人啊。” “你……” 沈衡被苏娇轻飘飘的笑容激得更加愤怒，可让他去找沈默莲，他还是……不敢…… 苏娇就闲闲地靠那儿，“怎么，不敢去啊？那你早说啊，你又不敢去，又来我这里横什么？看我是个女的好欺负？啧啧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苏娇！你别以为我不敢啊！” “是吗？那加油，我看好你哦。” 苏娇贱贱地给他鼓掌打气，沈衡经不得她这样刺激，脑袋一热，当真转身去找沈默莲去了。 全程围观的人站在一旁心底想，怪不得大当家会这么安排，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少当家，确实比三当家要犀利厉害一些。 “那个，少当家，那我们这就去吧？” “急什么，沈衡这不才离开吗，咱们不妨等等他，万一大当家改变主意了呢？人的心意都是会变的，我若急着跟你去认人，到时候大当家被沈衡说服，又不需要我了，那我多浪费感情。” “那……” “要不……我再进去睡会儿？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苏娇打了个呵欠，却没想到，沈衡回来的不要太快，她门还没关上呢，就瞧见沈衡垂丧着脑袋，后面跟着沈默莲。 沈默莲脸上端着浅笑，“怎么还在这里？还没有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大家都在等着见一见新的少当家呢。” 苏娇瞥了沈衡一眼，如同斗败的公鸡，而且看情况，他似乎都没来得及质问，就被沈默莲几句话给下了定论。 怂！ 苏娇皱了皱鼻子，沈衡不行，那自己就帮他一下呗。 “大当家，我觉得这样不妥，大家都已经在心里默认了沈衡少当家的身份，你忽然做出改动，肯定会有人心里有意见，到时候有人不服气，对谁都不好。” 苏娇冷静地分析，仿佛不带个人情绪。 沈默莲瞧着心里都觉得好笑，但苏娇一本正经，他也就一本正经地回答，“这种情况不会出现，我说的话，没人会不服气，你大可以放心。” 苏娇仰倒，谁要放心了！ “赶紧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免得到时候印象不好，你自己做事也不顺手。” 沈默莲一副为她着想的表情，苏娇与他对峙了一会儿，发现没用，人家老神在在，一点儿都不心虚。 “成，既然这是大当家的意思，那我就照做，不过到时候我若是弄砸了，大当家可别怪我，我出身低微，有些事情做不好也是正常的。” 沈默莲就笑，“你的能耐我还是信得过的，你也不会允许自己做不好，是不是？” 苏娇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跟着那个人就走，转身前还瞪了沈衡一眼，没用的东西！ …… 来带着苏娇去见人的，是沈默莲身边很得用的一个人，叫铁五。 周围的人但凡见到了他，都会很尊敬地叫他一声五哥，不过铁五对待苏娇的态度却极其和蔼，甚至有些讨好。 “之前啊，咱们这里隔三差五就会有官兵过来巡视，挨个儿盘问，稍有不对就会被抓起来严加逼问，不过这阵子少多了，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歇了心思。” 铁五给苏娇指了远处的一片水田，“这些都是咱们的，大当家让咱们种的时候用些心，先保证自给自足，然后再想别的心思，也是因为这个，咱们现在也不缺啥，把自己养的壮壮的，等大当家需要的时候，才有力气做事。” 苏娇面无表情地听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沈默莲的行事风格未免也太难以捉摸，这么多人躲在这个村子里，真就老老实实地种地？那怪不得官兵问不出什么。 “五哥。” 苏娇看着面前跟铁五打招呼的人，是那位将自己和秀巧抓来的山哥。 “寒山，你的人都在这儿了吧，这位是咱们的少当家，大当家让我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往后大当家不在，这里就由少当家做主，你们……应该也都认识吧。” 寒山笑容有些僵硬，但气势丝毫不虚，抓人的时候谁知道她是大当家的女儿，自己也不是故意的。 “少当家，之前的事是咱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当家不要见怪。” 苏娇并不放在心上，“不知者无罪。” 这话寒山爱听，亲手把苏娇的马车抢过来的汉子更是松了口气，“少当家果然豁达，往后有什么事情，少当家尽管吩咐。” 苏家轻点了点头，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跟他们说什么。 要她豪气万千地融入是绝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想撕破脸，万一往后真的用得上呢？就算不知道沈默莲到底在盘算什么，苏娇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她这番淡然的做派，倒是真有几分沈默莲的风范，无形中镇住了一小部分人。 铁五带她去别的地方之后，寒山身边有个人长长舒出一口气，“山哥，你别说，咱这少当家还真有些大当家的气势，那目光扫人身上都清冷清冷，像是有重量一样，之前少……不不不，是三当家就没有这种感觉。” 第448章 消极怠工 寒山眯了眯眼睛，“所以也不怪大当家会如此安排，虽然少当家是个女子，但她可不是寻常女子，被咱们抓来丝毫不慌乱，光这一点，天底下就没多少女子能做得到。” “谁说不是呢，这才几日大当家就将咱们这里的事情交个少当家来管，往后啊，这位兴许会继承大当家的衣钵呢。” 苏娇随着铁五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前前后后见了不少人。 正如沈默莲所说，并没有什么人对她的身份产生质疑，仿佛只要他认了苏娇，就不会有人有异议。 不得不说，沈默莲在这里的威望，超出了苏娇的想象。 “少当家，咱们人见得差不多了，大当家让你先接手里面的一些事情，等你熟悉了，再去尝试与外界交流，不过咱们这里你也知道，凡事都得小心翼翼，万不能引起官府的注意。” 苏娇笑得兴致盎然，“若是我不小心引起了呢？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很容易犯错。” 铁五也跟着笑起来，“少当家也不必太过担心，先前我也说了，咱们的人在这里也不是没有正事儿做，所以就算引来了，一般也查不出什么来，官府总不能什么证据都没有就随意抓人不是？” 苏娇：“……” 怪不得这么放心自己，等于她就算作妖也没用，人家正经八百地种地，她硬说他们是墨莲教余孽，人家要是不认，自己也没办法？ 苏娇抿了抿嘴，那也没关系，沈默莲不是要让她管理这里的事情吗？她就不信了，他们就真的能安安分分地种一辈子地！ 有本事，就不要让自己抓到把柄，否则，好运气可不一定会有两次！ …… 苏娇被迫着接手了这里的事务，虽然人不少，但是按着之前的规矩来做事，倒也不是很繁琐，就是花时间，很花时间！ 苏娇每每处理完，都要抬头转一转脖子，颈椎咔哒咔哒的声音，让她胸口郁积，妈的颈椎病都要出来了！ “哟，大忙人忙完了？” 苏娇一扭头，看到了沈衡阴阳怪气地身影。 她忽然灿烂一笑，朝着沈衡招了招手。 沈衡见鬼一样地看着苏娇，话都说不利索，“你笑、笑什么笑！” “躲那么远干嘛？来呀，过来，姐姐有话跟你说。” 沈衡眼睛整的巨大，莫名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就算是三当家，那也是我爹的儿子，你别想对我怎么样！” 苏娇笑容越发甜腻，“我能对你做什么？你想太多了，我这不是就想跟你说两句体己话吗，来了这么久也没好好关心你这个弟弟，我可真是失职。” 沈衡今儿来就是想给苏娇找不痛快的，就是想刺她几句，让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 然而此刻，他不想了。 “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说话，我先走了。” 沈衡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特别干脆地转身就走，苏娇笑得太渗人，他看了心里害怕…… 苏娇看着沈衡的身影消失不见，笑容才变成了面无表情，“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小？针眼儿似的，我还能把他给吃了不成？” 站在一旁的铁五默不作声，三当家时常来少当家这儿，每一次态度都不太好。 也能理解，一下子多出个姐姐来，且大当家又很看重的样子，三当家心里会不舒服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问题是，他一次都没有在少当家这里讨到便宜，一次都没有，哪怕一句话都没有。 每一次都是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踱着方步过来，最后如同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愤然离开，铁五瞧着次数多了心里都同情。 “五哥，我接手事情也有几日了，大当家可说什么了？” 铁五回神，恭敬地道，“大当家说，少当家不愧他的女儿，将事情管的很好，他很放心。” “……他真这么说？” “如假包换。” 苏娇一脸嫌弃，“可我压根儿没做什么不是吗，他这也能看得出来？” 铁五就和和气气地笑，“大当家的眼光，从没有错过。” 苏娇管事几日，他就在旁边陪了几日，苏娇理事完全是照本宣科，之前怎么着她依旧怎么着，一点儿都不用费脑子。 可是，他和大当家看的却并非这些。 苏娇成了少当家，这里所有人都不会反对，因为是大当家的意思，可不反对，不代表会从心底里认同。 大当家和铁五都心知肚明，也正是因为这样，沈默莲才会让铁五贴身辅佐她，意思是必要的时候，铁五可以出面为苏娇撑脸面。 不过到目前为止，铁五都没有这个机会。 他发现苏娇十分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完全不需要考虑，几乎是靠着本能察觉出对方是什么性子，自己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最合适。 铁五对此万分惊异，这种奇才，怪不得苏娇是个女子，大当家都会如此重视，不过几日时间，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村子里的人好像都已经接受了她的存在。 堪称神奇。 神奇的苏娇这会儿托着脑袋，觉得沈默莲才神奇，竟然就真的让自己管事了，自己消极怠工他还挺满意的样子，自己就好像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没劲。 “少当家今日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下，昨个儿村里来了一些好东西，大当家过目之后会都送到你这儿来，少当家喜欢什么就留下。” 铁五笑着告退，苏娇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巧儿啊，我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是要去找萧离然的，是要去跟萧大人表白的，可现在呢，她成了墨莲教余孽的二当家，这都什么操蛋的事儿？ 秀巧给苏娇捏着肩膀，“姑娘莫急，你从前不是常说，凡事急不来，总会有解决的法子，只要姑娘人好好的，秀巧相信就没有姑娘解决不了的事儿。” 秀巧是苏娇的狂热崇拜者，说出来的话真心诚意，反过来给了苏娇激励。 第449章 开心 “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命很要紧，保住了才有追男人的本钱，我知道了。” 秀巧：“……” 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没过一会儿，铁五说的好东西被送到了苏娇这里。 两个沉甸甸的箱子，一打开，里面各色宝贝应接不暇。 “厉害了，他们从哪里搞来的？” 送东西过来的汉子摸了摸脑袋憨笑，“二当家过奖了，也就顺手逮住了一只肥羊，不值得一提。” 苏娇：“……” 她并没有在夸奖他们谢谢！ “这样啊……你们做这些事情，不怕被人发现？不是说常有官差来这里巡查吗？” “这个二当家放心，我们做事，都会小心谨慎，绝不会露出马脚。” 汉子骄傲地拍了拍胸口，然后才退出去，让苏娇好好挑选。 苏娇脑壳疼，“来路不明的宝贝，我还挑什么挑？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子民。” 村子里这些人，对是非善恶没多大概念，也从不觉得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但要说他们十恶不赦吧，也不尽然，苏娇那日偶尔听见有人说，隔壁哪个哪个村子里，有人凌辱了一个女童，这些人立马就炸了，抄着家伙听说半夜把那个男的给处理了。 具体怎么处理的苏娇不想知道，她只是好奇地问铁五，“你们有时候不也劫回来无辜女子吗？” 铁五解释，他们一般是不劫人的，都以财物为目标，偶尔不小心弄错了，譬如苏娇主仆，这样的人，他们会吓唬一顿，然后蒙着眼给送出去。 苏娇顿时想起沈默莲当时吓唬自己的说法，心里滚出一片草泥马。 合着自己当时要是不说她是沈默莲的女儿，这会儿已经跟秀巧脱身了？这种好事儿以后能不能早点说？ 苏娇也没事儿做，就当打发时间，翻动起那两箱宝贝，长长见识。 金银珠宝不少，且都是工艺不错，品相上乘的，不过这些苏娇没啥兴趣，古玩皮毛也让她放到了一旁，倒是其中一个箱子最底下，有一个不算小的盒子，苏娇打开之后眼睛就亮了。 里面都是一些稀有的药材，人参虎骨都有，真正压箱底的宝贝。 苏娇疯狂心动，心动完之后陷入了纠结，这玩意真的来路不明，她要是收下了，那就是同流合污，自己不能知法犯法不是。 “巧儿啊，咱们马车里的东西，给送回来了一些是不是？” “嗯，银子银票什么的都送回来了。” “那你去拿来。” 苏娇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些东西就当自己买下了。 反正她如今有的是钱，财大气粗得很，估算一下价值换成银子放进去，苏娇就理直气壮了。 等将银子放进去，她欢天喜地地捧着盒子进屋，这些宝贝可遇不可求，自己运气可真好。 开心。 …… 沈默莲得知苏娇都做了什么，忍不住失笑，“她真往里放了银子？” “是，瞧着还不少，少当家约莫自己估算了价值。” “呵呵呵呵，她可真是有意思。” 沈默莲笑了一会儿咳了两声，喝了口茶压下去，“不过这样也好，通常有自己原则的人，更能成事。” “大当家，您之前的安排……” “先停一停，我忽然有个别的想法。” 沈默莲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我沈默莲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这些人拼死护着我，我总得给他们安置妥当了……给苏娇多放些权，让她与其他人接触的更多一些。” “是。” …… 苏娇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 每日来她面前的人，却越来越多起来，跟她说的事情也逐渐变得五花八门，连种地的收成如何分配也来找她。 “从前怎么分配就接着怎么分配，这有什么好来找我的？” “少当家有所不知，从前大当家说了，谁打赢了谁就能多拿一些，可少当家如今不是不许我们动手吗。” 苏娇一脸便秘的表情，“你们从前是这么分的？” “是呀，一直都是。” “那最弱的人岂不是只能拿到最少的吃食？” “那不是应该的吗。” “那他吃的少了，力气就小，那不就永远是最弱的？” “那不是应该的吗？” 苏娇觉得自己不该问这种问题，反正都是应该的，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在脑子里认真想了一遍，然后正经八百地说，“你们问问五哥，这里的所有人，是不是都是兄弟，都是一条命，一条心的。” 铁五莫名被拖出来，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咱们这些人，生死与共，都是浴血奋战过，因为大当家才会剧集在这里。” “那就得了，反正你们也不分彼此，就按需分配，有人会打架，但有人天生就会动脑子，有人打不过别人，但能识文断字，也不好只凭借武力定夺是不是？” 苏娇不想在这事儿上浪费时间，不就是口粮问题，平均分分呗。 铁五提出异议，“可如此一来，大家便会松懈了拳脚，等到需要的时候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那……可以在别的方面改一改嘛，粮食是大家都必须的，但有许多不是，比如银钱、皮料，那就还是厉害的可以先挑，这个用的差点也没事儿。” “可你不是不让他们随便动手？” 苏娇叹了口气，自己是说过这话。 没了官兵的骚扰，这些人就好像被拿了枷锁一样，动不动就打起来，下手还都不轻，一个个很是不饶人，打着打着就闹到自己面前，烦不胜烦。 苏娇哪儿有功夫天天给他们评判是非，干脆一刀切都给禁止了。 不过她现在发觉可能还不行，这些性子暴躁血气方刚的人，不让他们动手发泄，很容易出事。 “那这样吧。” 苏娇一拍腿，“我过两日弄个规矩出来，按着上面的来就能争出个输赢，你们就先等个两日。” 铁五很是期待，转头去跟沈默莲说了，沈默莲笑得不行，“这丫头，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鬼主意，你多看着点。” 第450章 给你们找点事 苏娇话已经说出去了，回屋开始埋头捣鼓。 秀巧在一旁看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姑娘写的……这都是些什么呀？” 苏娇头都不抬，“他们不是没处发泄精力吗？那还是运动量太少了！等又要种地，又要负重拉练，呵呵呵，我看他们再给我找事儿！” 苏娇想的很简单，就将她知道的军队生活给照搬过来，每日超负荷训练，哪儿还有别的精力来她面前唧唧歪歪？也不会有拳脚生疏的顾虑，多好，对吧？ 除了一套训练的方法，还有纪律问题，苏娇干脆一并给整了。 村子里这些人，一个个忠心是不错，但他们的服从性很欠缺，一个情绪上头就开始作死，非要等沈默莲出面才肯消停。 苏娇有理由怀疑，沈默莲将事情都推给她，就是自己觉得麻烦了才找个替死鬼！ 苏娇写的不亦乐乎，将自己记得的所有纪律、规章，也不管能不能用上，先都一股脑地写出来，满满当当写了三大张纸才停笔。 秀巧咋舌，“这么多呀……” 苏娇揉着手腕，“这些也不是都能用得上，得看情况从里面选择一些。” “那姑娘怎么知道要挑哪些能用的呢？” 苏娇抿着嘴，眼睛弯起来，笑容好看夺目，秀巧顿时就明了，姑娘这就是要开始打算坑人了。 …… 也不算是坑人，苏娇心里清楚铁五是个什么角色，他就相当于沈默莲的左膀右臂，虽然沈默莲可能是独臂大侠。 铁五一般在苏娇身边的时候，存在感并不强，很多时候他都不说话，以至于让人都会忘记他的存在，但苏娇不会忽略。 铁五偶尔从身上露出来的气势，让苏娇知道这绝不是个龙套，在自己身边不去用就太暴殄天物了。 因此苏娇把东西囫囵地写出来之后，特潇洒地丢给铁五。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人也都不甚了解，就劳烦五哥帮我看看哪些能够适用。” 苏娇笑得可甜了，眼睛看着亮晶晶的，全然无害，乖巧可人。 铁五后背脊梁骨上窜起一道警惕，努力隐藏怀疑的目光，将信将疑地接过她手里的纸。 然而他看了之后，脸色逐渐严肃，“少当家，这个……” “咱们这里的人每日除了种地，也没个别的消遣，因此有事没事就爱挥拳头，我寻思着不大好。” 苏娇说得一本正经，“咱就是要消耗体力，也得有个章程不是？还有规矩也得让他们立一立，五哥也别怪我矫情琐事多，我原先一直在京城里，也进过宫，实在看不过眼如此散漫的行事，但哪些合适哪些不合适，就要五哥帮我筛选一下。” 苏娇的语气很敷衍，浑身流露一种能行就行不行就算的感觉，“到时候他们若是抵触，还要劳烦五哥出面，我面嫩，说话没人听的。” 不愿意才好，不愿意，她就能顺水推舟将身上的麻烦事儿给甩掉。 让大家知道她性子龟毛，不服她的身份，她再这么往沈默莲面前一说，嘿，没准儿沈默莲就肯让她走了。 苏娇现在就想着凡事往好处想，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万一就实现了呢？ 铁五认认真真地将纸收好，“我明白了，我一定认真选择，定当不辜负少当家的心意。” 苏娇很想说辜负也没事儿，她不介意，但看着铁五坚毅的目光，苏娇只好微笑点头，他自便吧。 …… 铁五转头将东西拿给沈默莲看。 “大当家请过目。” 沈默莲看了很久，几乎每一条都很认真地看完才放下，“你看过了？” “看过了。” “觉得如何？” 铁五斟酌了一下，“少当家说这是她临时兴起想出来的，但我瞧着却不像，有好些细细想来兴许很有成效，可她也确实没花什么功夫就写出来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默莲呵呵笑了两声，“她这个丫头，从一开始，就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素素当年想要对她做什么，我也猜得到，那样的境况，她居然能够好端端地活下来不说，还习得一手了不起的医术，还有她那个性子……” 沈默莲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长成的，但我想，苏一峰和如烟，定然养不出这样的孩子来。” “大当家……” “她让你帮着筛选，你照做就是，这些人往后若是真能有别的出路，也算不错。” 沈默莲将纸张递回到铁五的手里，转身拿起一只碗，几口将里面褐色的液体喝干净，“好了，出去做事吧。” 铁五踌躇了一会儿没有离开，“大当家，少当家既然懂医术，为何不让她给您看一看？” “没那个必要，我的病，看的大夫还少吗？” 沈默莲笑着看他，“出去吧。” 铁五只得垂首离开。 沈默莲一手撑着头，一手在桌上轻点，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实在是没意思，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又何必要继续折腾？ 当初弄出墨莲教，也只是他一时兴起，后来没了也就没了，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护着他的人又拥护着他，沈默莲也是因为太闲了，弄出几场乱事，但依然没有任何成就感。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好像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一块儿分享，渐渐的，任何情绪对他来说，都变得不重要。 可从前似乎并非如此，他做成了什么事，都会有一个人为他喜悦，受了挫折，也会有人开解安抚他，尽管他不需要，然而那种感觉，却让沈默莲很舒服。 不过没有了，他曾经以为感情只是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一小部分，却没想到被自己毁掉之后，竟会影响如此深远…… 沈默莲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人啊，还是得有自己在意的人才行，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 …… 铁五的效率很高，不过两日，已经从苏娇洋洋洒洒写的东西里挑出了几条可以立刻适用的，然后来找苏娇商量。 第451章 是这块料 “剩下的那些，得等初见成效之后，再酌情选用，少当家深谋远虑，铁五佩服。” 苏娇：“……” 面对夸赞她面无表情，抖着手里的纸，“五哥确定这些能用？那就先用着吧，等他们觉得不妥再说。” 苏娇将重任继续交给铁五，笑容可掬地说，“你看我一个弱女子，跟着也不管用，这又是夜跑又是攀爬什么的，还得五哥出马。” 开玩笑，苏娇怎么可能跟着，再说她觉得也撑不了几日，五哥威武，一上来强度就超标，能坚持下来才有鬼呢。 铁五也不推辞，顺着苏娇就应了下来，只不过他也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是这样，此事总归是少当家的决定，少当家看是不是能给大家说几句话，激励一下，也让大家知道这都是少当家的功劳。” “成！” 苏娇毫不含糊一口应下，那当然得说，不让等他们累瘫了想要骂人都不知道该骂谁。 苏娇也不需要准备，去了张口就来，什么为了能够拉近大家的距离，什么为了能够保持大家的体力和水准，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苏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得是通俗易懂又慷慨激昂，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纷纷表示少当家辛苦了，他们一定认真对待，能有少当家为他们着想，是他们的荣幸。 苏娇功成身退，刚刚所有人以热烈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瞬间，让苏娇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江湖义气，还挺过瘾。 “辛苦少当家了，剩下的，我定当不负所托。” 铁五表情认真，心里对苏娇更是敬佩，就没见过几个像她这么能忽悠的。 不管什么事儿，到她嘴里都特别有道理，或直白粗俗，或引经据典，反正总能让人觉得她说的都对。 这就很让铁五省事了，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铁五觉得，少当家天生就是当家的材料，这事儿，有门！ …… 苏娇只费了一番口舌，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沈衡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儿，气鼓鼓地过来找她。 “你是不是闲的？能不能少弄点事情出来？你就巴不得官兵注意到咱们这里是不是？” 苏娇喝着茶，吃着秀巧给她切好的水果，一派休闲的姿态，仿佛仍旧在宫里一般享受。 “你说的对，我就是闲的，要不要吃水果？自己啃。”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得逞，爹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让你在这里乱来，你想的不就是要将咱们墨莲教全部剿灭吗？你做梦！” “到底谁做梦？大当家都说了，这儿已经不叫墨莲教了，那是已经被朝廷清剿过的邪教，与这儿没关系，这里只是个民风彪悍但同样淳朴的村子……对了，这儿叫什么村？” “卧龙村。” 苏娇嫌弃地眯眼睛，噫……什么中二的名字。 沈衡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回答那么快做什么？ “你别跟我这儿绕弯子，我不吃你这套，大家从前都好好的，你一来，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做什么？谁会陪你过家家？” 苏娇忽然上上下下地扫了沈衡几遍，然后皱起眉，“啧，你这样不成啊，你看看你的体格弱的，跟小鸡仔儿似的，你爹怎么就对你没什么要求呢。” “你说什么？” “你不来我都忘了，就你这个样子，最适合不过了呀，我告诉你，只要你跟着去练了，没准儿一个月，就能改头换面。” 沈衡气得发抖，“你别做梦了！谁会去！你说谁是小鸡仔！” 苏娇笑得眼睛弯弯的，“不想我这么叫啊，那你得用行动证明啊，我跟你说，体格强健的男子，往后才会有姑娘家喜欢，你这样的……” 苏娇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摇着，嘲讽意味十足，沈衡都要炸了。 “你！你别以为自己在这里真的能一手遮天！等我爹病好了，他一定会后悔今日对你的纵容，一定会的！” 沈衡再次气跑，秀巧淡定地摇头，“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精神，总过来受气，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姑娘？” 苏娇回神，扯了扯嘴角，垂眸又咬了一口果子。 沈默莲病了？ 所以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曾经闻到过的一丝药味，不是她的错觉？ 可为何沈默莲从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他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还是怕她会动手脚？ 真气人，治病救人方面，苏娇才不会动手脚，这是她的原则！ …… 沈衡在苏娇这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铁五抓了过去，强迫他与大家一同训练。 沈衡曾经可是少当家啊，觉得自己只要发号施令就足够，何时锻炼过体魄？如今被折腾的那叫一个要死不活，每日拖着沉重的身子上了床，咬牙切齿地诅咒苏娇也只能诅咒一瞬间，下一瞬间就能昏睡过去。 苏娇就在一边看热闹，铁五实施之后，她这里的琐事陡然减少了一半，死狗一样地拉练过后，没多少人有力气继续搞事情。 除此之外，纪律性也得到了很好的提升，苏娇着实轻省了许多。 但是要让这些糙汉子们懂规矩，一开始几乎没人配合。 铁五也省事儿，直接过来找苏娇，“少当家你看，他们不配合，我也不好总教训，也没什么效果，少当家可有好的法子？” 苏娇抓耳挠腮，又给整出一套奖惩法子，鞭子与糖果双管齐下，他们最需要什么，那就奖励什么，最不喜欢的，那肯定就是丢面子啊，那就用这个来惩罚。 苏娇还暗戳戳地让铁五弄两个典型，演一演让大家看看后果是什么，铁五都无语了，厚着脸皮威逼利诱找了两个心腹当群众演员，过后好好犒劳人家。 这么一来，谁也不希望在大家面前丢人，被人耻笑，抬不起头，又见做得好的还能得到奖赏，或者也能管束别人，很是拉风。 渐渐的，等这些成了习惯，等他们心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观念，一下子就顺畅了起来。 第452章 你不要乱说啊 苏娇心里颇有些成就感，铁五每回来她面前，也都会由衷地称赞，称赞完之后，又会再跟苏娇讨论一下要不要再给他们加点什么。 “要不……也不必太严格吧，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苏娇看着铁五提出来的加训，心里都打颤，强度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铁五认真地摇头，“我觉得还没到大家不能承受的地步，按着少当家这些来训练之后，我发现成效颇丰，咱们这儿的人隐隐有种朝廷正规军的架势，甚至我敢预见，往后不管在哪方面，兴许都会超过那些正规军，实在令人期待。” 那是必然的，这都是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训练方法，科学有效，严谨规范，但苏娇的本意可不是真给他们弄出一支军队来。 “少当家，我知道也许你对咱们这里的人仍旧不信任，这也只是你一时兴起想出来省事的法子，可既然有效，为何不试着继续下去？也许，你也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 苏娇抿着嘴，目光看向窗外。 她不觉得自己会改变想法，她是怎么来这儿的她也不需要别人提醒。 窗外，有人已经在等着跟她例行汇报差事，他们没有再如同从前一样粗俗地调戏秀巧，而是站得笔直，对秀巧也客客气气。 她叹了口气，“后面如果要增加的话，我建议从这两条开始……” …… 苏娇每日都会村子里转悠，美其名曰视察，其实她是在琢磨着离开的路。 偶尔遇上几个人，他们都会瞬间站直了身子跟她打招呼，“少当家。” 苏娇点头微笑，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与他们说一会儿话。 然后苏娇得知，这里的人，似乎没人知道沈默莲生病的事，就连沈衡，之后也再没提起过，那次只不过是情绪激动的失言了而已。 苏娇为此特意去找了沈衡，沈衡比起之前确实有了改变，最大的改变，是不再跟苏娇争口舌，一下子老实了不少。 “你上次说，大当家生病了，他生的是什么病？” 沈衡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说了，是你上次说的。” “不可能，你别栽赃我啊，我怎么会跟你说这种事，爹不让我跟任何人说的。” 沈衡一脸防备的样子让苏娇很想打他，“就是你说的，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说过的话赖得比狗舔的都干净，你还能不能行了。” 沈衡炸毛，“你别诬赖我，爹若是知道我就惨了！” “行，我不跟他说，那你跟我说说，大当家这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这里的人都不知道的样子？” 沈衡的情绪低落下来，“一开始，大家是知道的，爹也找到了大夫来看，后来，爹说他好了，大家也都放心了。” “我也是无意间才得知，我爹的病其实根本就没有好。” “那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病症？” “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可我看着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明显，我觉得我爹的病应该也不是太严重，说不定已经要好了。” 沈衡瞪着苏娇，“你想干嘛？是不是想借着要给我爹治病做什么坏事？我告诉你，你没机会的，我爹才不会上你的当。” 苏娇：“……” 这傻白甜要不是沈默莲的儿子，哪里能这么嚣张的活到今天？ “我听五哥说，你在队伍里的成绩不大好啊，你怎么说也是三当家，怎么能给你爹丢人呢？” 沈衡又炸毛，“你胡说！” “你别激动，那些训练的东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里有一种特殊的训练方法，能让你突飞猛进，你要不要？” 沈衡脸上顿时就纠结起来，又想要，又不想跟苏娇开口，想也知道这个女人才不会那么好心。 但苏娇这次就真的很好心的样子，“我也是见你不容易，特意谁也没告诉给你留着的，你不用对我多防备，折腾你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苏娇在秀巧耳边说了几句话，秀巧进屋很快出来，手里拿了一张折好了的纸交给苏娇。 “那我就放这儿，你想拿就拿，不想也无妨。” 苏娇就将纸条放在石桌上，然后施施然起身进了屋。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奔向窗户，从窗户缝里往外看，秀巧都无奈了，折腾沈衡对姑娘确实是有好处的，姑娘觉得有趣呀。 苏娇就看着沈衡一脸郁猝地瞪着纸条，几次想要伸手又缩了回去，仿佛纸条上长了刺一样。 他就这么跟纸条对峙了好一会儿，院门外忽然有了动静，沈衡飞快地一把抓起纸条揣在怀里，与从外面进来的人擦肩而过，出院子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 苏娇在屋内无声地捧腹，捶着桌子笑了一会儿才慢慢平缓。 沈衡说沈默莲身上看不出什么生病的样子，若是他真的无碍了，又怎么会让沈衡不准跟别人说？ 且沈默莲近来许久不曾出现，据从沈衡嘴里套的话，原先并非如此，沈默莲从前并没有大当家的架子，时常会与大家在一块儿。 苏娇抿了抿嘴，沈默莲的身子究竟如何，她还是得亲自诊断才行。 …… 苏娇也爽快，直接要求见沈默莲。 铁五去传的话，“大当家，少当家怕是察觉出您身子抱恙，所以想要眼见为实，您要见她吗？” 沈默莲轻笑，“难得她主动想要见我，我若是不见，你信不信她绝不会提出第二次这样的要求。” 沈默莲对此深信不疑，苏娇想见他，那就见，他的病也不是见不得人，不过是他不想弄得大家都知道，太麻烦了而已。 很快，苏娇得了允许见到了沈默莲，见他的第一眼，苏娇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面色，沈衡是怎么觉得他爹的病快好了的？ 沈默莲身上穿的衣衫很寻常，衬得他清瘦文静，谁都不会把他往墨莲教大当家上面去想。 但沈默莲比苏娇刚见到的时候，明显消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大好，尽管他一直以来表情都是淡淡的，可苏娇很有把握，他绝对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第453章 人各有命 “没想到你会主动要求见我，可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默莲笑容浅淡，苏娇在他面前大刀阔斧地坐下，“听说你病了，我想过来看看。” “呵呵，人食五谷哪儿有不生病的，我知道你通医术，不过你对这里从心底有抵触，我也就没跟你说。” “那我想给大当家诊个脉，不知大当家可介意？” 沈默莲笑苏娇也笑，笑得比他更没有杀伤力，柔软无害，然而说出来的话理所当然一样。 她这种态度，沈默莲反而一点不觉得奇怪，很正常地伸出胳膊，“你的要求我怎么会介意。” 苏娇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眼睛里一点一点严肃起来。 苏娇的目光猛地转向沈默莲的脖子，松开手过去用指腹贴在上面，顺口问铁五，“五哥，大当家今天还是吃不下硬的东西吧？” “嗯，今天……” 铁五瞬间咬住自己的舌头，可苏娇已经起身了，又去检查了沈默莲的耳朵，然后才坐下。 “怪不得你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即便是吃进去的东西，怕是也会吐出大半来，之前看的大夫都是怎么说的？噎膈？膈塞不通，食不得下？呕逆噎塞，胸痛彻背？” 沈默莲将袖子整理好，并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怎么说的都有，与你所说也相差无几。”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这病该怎么治？” 沈默莲浅笑了一下，“他们只说，让我尽早安排后事，有什么想做的，抓紧时间做了，免得日后后悔。” 苏娇面色发冷，沈默莲果然是个狠人，得了这种病都一派淡然的模样，瞧着情况，他怕是已经只能吃流质的东西，他居然一点儿反常都可以不放在脸上？ “大夫可给你开了方子，给我看看。” 沈默莲看了铁五一眼，铁五立刻去将方子找了出来，苏娇看过，脸色冷然，中规中矩的方子，对如今的沈默莲来说，没什么作用，起个心理安慰罢了。 即便是她，她也不可能治愈沈默莲，这种病，无药可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苏娇将药方放在桌上，再一次看着面前的人，脑子里升腾起一股浓重的荒谬感，这个处处透着传奇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就病入膏肓了呢？ 他怎么还能如此淡定，他不怕死的吗？ 从前就能纵容墨素素残害她人只为了一己私欲，在苏娇看来，沈默莲怎么也该继续草菅人命，逼迫大夫为自己续命吧？ 但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安静地待在这个村子里，连面都懒得露，岁月静好给谁看呢？ “大当家好胆识，我自愧不如，大当家的意思，是不打算给自己治病了？” 沈默莲往后靠在椅子上，“我相信人各有命，什么样的命数老天一早便安排好了，强求不来。” “那大当家就弄错了，你还记得从前那些无辜的妇人？她们的命，就是生生被你们毁掉的，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下场凄惨。” 沈默莲看着苏娇愤怒的眸子，里面浓烈的情绪让他都羡慕。 这就是苏娇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地方，她身上时时刻刻都洋溢着各种情绪，会被不相干的人所影响，会为了别人生出喜怒哀乐。 沈默莲却不会，墨素素做的事情他知道，他也默许，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也知道，苏娇从那开始，就注定不会认自己为父亲。 沈默莲笑起来，“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我不求医，不是也很正常吗。” 苏娇：“……” 报应这种词从沈默莲的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无比嘲讽。 但他好像说的很自然，“此事你也不必在意，我也并未想过要让你给我治病，左右也用不了多少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苏娇“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沈默莲在她身后笑了好一会儿，这丫头的性子，还是有些地方跟自己很像的，哪怕她不愿意承认。 “大当家，您真的不让少当家给你诊治？” 沈默莲摆了摆手，“她与我不一样，何必脏了她的手，也算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这样到时候到了地府，若是遇见了那人，他也总算能有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事情去跟她说了。 …… 苏娇回去自己的院子之后，莫名其妙开始跟自己生气，看什么都很不顺心的样子。 秀巧暗自揣测了一会儿，觉得揣不出来，干脆开口问，“姑娘，您在气什么呢？” 苏娇绷着脸，“我哪儿气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我得病，我气什么气？我好着呢！” 秀巧：“……” 看着气的还不轻。 秀巧也有经验了，就让苏娇一个人待着，她去刚弄好的小灶房里瞅瞅，看有没有材料给姑娘做点好吃的去。 苏娇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头瞎转悠，越转悠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搁这儿堵得慌是为什么？沈默莲如何了与她有什么关系？那是他自己的身子，他不在意，自己还能拿刀逼着他在意？ 那人、那人也与她无关不是？ 苏娇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桌边坐下，灌了两口水。 噎膈，那是治不好的，不但如此，到生命最后的时刻，会无比难受，痛苦不堪，就算是现阶段，按着苏娇诊治出来的情况，沈默莲也已经该承受不住才对。 但他就能表现的云淡风轻，苏娇除了夸他牛逼，还能做什么？ 这是个恶人，身上也不知道背负了多少血债，手里也不知道染了多少层鲜血，他这样的魔头，就该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是报应，没什么好同情的！ 苏娇的拳头攥得死紧，可他，也是个病人。 苏娇记得自己学医的时候，导师就问过她，若是有个恶贯满盈地人求医到她面前，她治不治呢？ 那会儿苏娇年轻气盛，世界非黑即白，爱憎分明，连犹豫都不曾直接否决，当然不治，为什么要给坏人治病？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第454章 不算难熬 自己说完话之后，导师脸上的表情，苏娇这会儿都还能记得。 他告诉自己，术业有专攻，他们需要医治的，是人身体上的病痛，那些罪恶，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审判，去制裁，而不该是他们这些医生来裁决。 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在心底始终放一块明镜，就该牢记自己的职责，这世间是需要公平公正，但他们不该越俎代庖，他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消除病痛，无关对象。 苏娇那会儿听得似是而非，并没有往心里去，只不过觉得导师既然这么说了，那她照做就是，反正那样的机会也不多，不过治病救人，谁会去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如今，苏娇才发觉，好难啊。 轮到自己了，才明白并不容易做到，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因为她亲眼看过墨莲教的所作所为，她亲身感受到这个身体原主应有的劫难，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病了…… 秀巧回到屋子的时候，苏娇安静地趴在桌上，手指尖在眼前的桌面上漫无目的地画着。 “姑娘，这个时辰你也该饿了，我给你煎了几块鸡蛋饼，可香了，昨个儿晒的茶也给你泡了一壶，你尝尝。” 白色的碟子放在桌上，里面几块金黄的鸡蛋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上面洒了一些碧绿的葱花，边上煎的香脆可口，让人垂涎欲滴。 苏娇洗了手拿了一块，咬一口，唇齿留香，她顺畅地吞下去，又喝了一口茶。 “巧儿，你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有人没办法吃到，是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儿？” 秀巧拿了一块饼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她的手艺没有退步。 “应该是吧，姑娘不是常说嘛，人活着很大一部分动力，就是为了尝遍天下的美事，如果有好吃的却没办法吃到，想想都觉得悲哀。” “是吧，我也觉得呢。” “所以姑娘不烦恼了？” “不烦了，我听我导师的话，尽人事，听天命，别往后回想起来人生有了后悔的污点。” 苏娇脑袋豁然开朗一样，让秀巧将她的药箱拿过来，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耽搁，沈默莲的情况也耽搁不起。 …… 沈默莲觉得以苏娇的性子，大概会独自消沉几日，然后便会恢复如初。 那丫头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之后再见到自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只过了半日，苏娇又来了，手里提着药箱，一本正经地站在他面前。 “诊金我不会少收的，反正大当家瞧着也不缺银子，要用药的方面我也不会替你省，这些大当家先知悉为好。” 沈默莲罕见的犹豫了，“你这是……” “我是大夫，既然瞧见了病人，就不可能不闻不问，这是我的职业素养，不过我也理解，我在这里的身份微妙，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明白你的顾虑。” 苏娇表明了态度，也考虑到了沈默莲的意思，他若是不愿意，苏娇也不会强求，她就是这么通情达理！ 沈默莲盯着苏娇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光芒，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半晌，他轻轻地笑起来，“你真的愿意给我治病？你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我管不着，只要你得了病，我就会治。” “如此……是我的荣幸。” 沈默莲笑得很愉快，里面夹杂了一丝惊喜，他是真没想到苏娇会做这样的决定，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丫头，仍旧不够了解。 苏娇没有半点废话，将自己在院子里配好的开管散拿出来，取两克让沈默莲放在舌根含服。 “每两个时辰含服一次，先用两日看看效果。” 苏娇又取出纯艾制成的麦粒大小的艾柱，用化脓灸法，在沈默莲身后大椎穴和身柱穴用蒜汁涂穴，粘住艾柱，施灸。 这种麦粒灸是疼的，苏娇看了沈默莲一会儿，发现他没有丝毫痛意，脸上云淡风轻，仿佛并不是灸在他身上一样。 思及沈默莲能将病情隐瞒这么久，苏娇忍不住问，“你不觉得疼吗？” 沈默莲顿了一下，语气淡然，“能够忍受，无妨。” “你的病呢？你也能够忍得住？” “暂且可以，权当做是种历练，也不算难熬。” 苏娇在心里抽气，好狠一男的，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这么狠。 其他的不说，噎膈中后期的疼，那就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苏娇也不是没见过临床那些病人的样子，可在沈默莲这里，却仅仅是不算难熬…… 她抿了抿嘴，忽然伸手在艾灸的穴位旁轻拍了起来，这是一般减轻艾灸疼痛的方法。 沈默莲看了她一眼，苏娇目光游移，病人嘛，还是要关爱一下的。 …… 穴位灸了七壮，擦干净灰烬，贴以灸疮膏，使其化脓。 苏娇又给沈默莲在中脘、章门穴针刺提插，施以强刺激。 “隔一日我再来给你艾灸，之前喝的药不必再喝，我重新给你开方子，对了，里面有一味药寻常地方买不到，可巧了，刚好我这儿有，也是你运气好，不过价格我也不能太便宜，我也得过日子不是。” 苏娇絮絮叨叨地跟沈默莲说着药有多珍贵，浑身哪哪儿都流露出舍不得来。 自然是舍不得的，那可是在自己花了重金买的压箱底宝贝里发现的，苏娇一度打算把它当做传家宝来着，没想到还没焐热就得用掉，她心口都一跳一跳的疼。 沈默莲看着苏娇不舍的样子，莫名觉得身体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诊金定然会一文不少地给你，足够你买任何药。” “关键不是银子，是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 “那……要不就不用了吧，用在我身上也未必会有效果。” 苏娇白了他一眼，“有药能用为什么不用？虽然是罕见了一些，但只有派上用场才是好药。” 她义正言辞地说完，又是一阵肉疼的表情，看得沈默莲哭笑不得。 第455章 可能是他们忠心吧 苏娇离开之后，沈默莲在屋里坐了许久，“她这样的性子，实在有趣得紧，往后便是没人在她身边护着，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铁五面色动容，“大当家，您别总说这样晦气的话，没准儿少当家真能治好你。” “呵呵，她也没办法的，她只是无法对我的病视而不见，想要尽所能罢了，也许，我能因为她多活些日子。” 这世上的日子原本对沈默莲来说，没有一点儿吸引力，不过如今，他忽然有种想要再缓一缓的念头。 那就再撑一阵子吧，临死前能跟女儿亲近亲近，也算是自己偷来的。 …… 苏娇的日子一下子忙碌起来。 村上那些人的事情少了，沈默莲的病，却变成了另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苏娇头顶。 她对待病情从来认真严谨，并不会因为明知沈默莲无药可救，就随便胡乱治一治图个心理安慰。 她不，她对待所有的病，都会抱着一定要治好的信念！ 苏娇的小院子里，开始飘散出药香，她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制药，制灸，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 有人从苏娇院子前经过，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好奇地问铁五，“五哥，少当家这是病了？我怎么没瞧见有大夫进村？” “少当家通医术，我没告诉你们吗？” “没有啊！少当家还会这个呢？那我们若是有个什么毛病，是不是也能去请少当家看一看？” 铁五怔忪一下，这个……好像…… 他没想到还真有人去试了，摔着了胳膊，到了少当家那里走了一趟，笑嘻嘻地出来献宝。 “少当家说了，我摔得很有水平，骨头没事儿，就是错位了，少当家帮我又整好了，你们看，快看看！” 苏娇在他们当中的口碑再次拔高，几乎就要与沈默莲平齐了。 但凡有人提到少当家，那都是，“少当家可真厉害”，“少当家可真有本事”，“少当家就没什么是她不会的”…… 铁五诧异着诧异着就不觉得诧异了，他也由衷地从心底里佩服苏娇，不过几日时间，大当家已经稍稍吃点东西了！ 光这一样，就让铁五对苏娇五体投地。 “少当家，大当家这样下去，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苏娇将做好的艾灸整理放好，闻言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铁五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可是大当家不是比之前……” “也仅仅在比之前有些好转，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所做的，应该也就只能减轻他的痛苦，延长他的命而已。” 铁五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娇却表情平静，“也许你无法接受，但这是事实，你得心里有数，这事儿……怕是大当家自己都知道。” 那就是个狐狸精，他对自己的诊治相当配合，却从来也不会因为身子稍稍好转就露出欣喜。 在苏娇看来，沈默莲面对死亡这件事特别的淡定，淡定到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了五哥，这件事要让沈衡知道吗？” 铁五轻轻摇头，“大当家的意思，是不用现在告诉他，三当家最近有了不少长进，大当家很欣慰，并且他若是知道了，整个卧龙村的人就都知道了。” 苏娇：“……” 沈衡嘴这么大的吗？ 这是沈默莲的家事，苏娇也就随口问问，他不想让沈衡知道，苏娇自然不会没事儿找事儿。 “我该去给大当家诊治了。” 苏娇提起药箱来到沈默莲的住处，他的脸色居然比之前要稍微好一些。 “来了？今日该艾灸了吧。” 沈默莲本是靠在窗边看书，见到苏娇自觉地把书放下，脱去上衣，方便她医治。 苏娇不管看几次都觉得神奇，沈默莲一身的书卷气，怎么就弄出墨莲教来呢？他瞧着也没什么称王称霸的欲望，难不成纯粹觉得好玩？ 给沈默莲诊治的时间，大大增加了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苏娇之前观察了一阵，沈默莲基本是个很安静的人，但有问必答，不管是语气还是语速，都让人觉得他性子很温和。 苏娇一开始也没想了解他跟他说话，但有时候，真的太无聊了。 “当初墨莲教被朝廷清剿，大当家就没想过东山再起？就一直待在这个卧龙村里？” 沈默莲趴在床榻上，闻言忽然笑了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对我的事情感兴趣。” “我也就随口一问，大当家若是不想说……” “墨莲教当初并不叫墨莲教，不过是一些追随我的人，一时兴起弄起来的，后来素素倒是比我要上心，也不知怎么就慢慢扩大起来，墨莲教也叫了起来。” 沈默莲还有些无奈，“其实这个名字，我一点都不喜欢。” 苏娇：“……” 她要说什么？让朝廷头疼困扰了那么久的墨莲教，人教主根本就没放心思，自个儿就起来了？ “后来教众越来越多，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想着，让他们去别处，总聚在一起太麻烦，去的地方多了，就变成了分坛。” 苏娇吞了吞喉咙，“那些分坛不是你精心发展的？”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才让他们自己去别处，去哪儿也由他们自己决定。” 苏娇努力回想，仿佛当初自己在墨莲教的时候，就觉得那儿看上去并不像个总坛，地方小不说，人也少，她原本以为是沈默莲故意的，不想引人注意，如今想来，或许只是他不喜欢人多？ “你不喜欢，却仍旧是墨莲教的教主，那些人也对你言听计从？” 苏娇不信，沈默莲那会儿的威望，可比墨素素要高出许多，要真是墨素素兴风作浪，那教主早该换人了。 “唔……可能是他们忠心吧。” 沈默莲语气淡淡，“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拼死护着我逃出来，来到卧龙村之后，我本想让他们都散了，可他们也不愿意，我也只好由着他们。” 苏娇听得入神，差点忘了换艾柱，脑子里一阵阵荒谬。 真的是，好忠心啊…… 第456章 潜移默化 “大当家果然好本事，什么都不做就能成气候，小女子佩服佩服。” 苏娇换好了艾柱又问，“听说之前这里有不小的叛乱，应该与大当家也脱不了关系？” “那个啊……” 沈默莲叹了口气，“这些人性子直，又易冲动，总得找些事情给他们做，闹出那么大动静也并非我所愿，不过如今好了，铁五给我说了你定的那些规矩和训练，我觉得很合适。” 苏娇笑容异常苍白，她就说吧，她这个便宜爹在搞事情方面，有特别的天赋！ 苏娇与沈默莲开始聊天之后，沈默莲也会偶尔问一问她的事情。 一般也不会问的很深，苏娇有能说的就直接说了。 “当初在村子里？过得应该还算好吧，村上的人都说我爹娘十分宠我，我身上的衣衫也时常换新，从不让我与村里的小丫头一般去做粗重的活，家里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我。” 苏娇笑着说，“那会儿村里人十分不能理解，村子上哪家若是没有生出男孩子，都如同灭顶之灾一样，但我家就不同，爹娘将我这个女儿宠上天，村子里的乡亲话里话外都在撺掇他们，趁着年轻赶紧再生几个，呵呵，没想到他们其实连夫妻都不是。” 苏娇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好笑，那会儿苏一峰和如烟扮演自己的爹娘，怕是也有不少无奈吧。 苏娇说起从前的事情时，沈默莲就会静静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很轻盈自然，发自内心一般，爹娘的称呼也十分顺口，处处都透着怀念。 对苏娇来说，那些并非是虚幻算计，那就是她的曾经，她是受着疼宠长大的，长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可忽然有一日，如同天地一般的爹娘突然就没了。 对那样一个小姑娘来说，这会是怎样的打击，痛苦不说，还要一下子独自面对世间，支撑起没有积攒家底的家，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连活下来都难。 沈默莲稍稍想了想，便能体会到墨素素的恶意，一个颇有姿色的半大孩子，天真懵懂，不谙世事，无法养活自己，就只能一步一步地沦陷，见到这世上最为黑暗的一面，沦为他人的消遣…… 苏娇忽然停了口，她方才是不是眼花了，居然在沈默莲眼里瞧见一闪而逝的杀意？ 自己说了啥让他不痛快了？ 苏娇立刻在心里反省，这阵子日子有些好过，她好像太放松警惕了，面前这人再看着无害文弱，那也是墨莲教的教主！不管他承不承认！ “从前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该上药了。” 苏娇手脚麻利，给沈默莲换了药之后，提着药箱便走，就算是之后再来，她也很少再提及自己的事情。 沈默莲心里微微懊恼，这丫头太过敏锐，怕是吓着了她。 他当初知道墨素素做了什么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如今才生出愤怒来，也是太迟了。 …… 日子一日日地过着，苏娇让沈默莲的状态略微好转一些，却仍旧无法阻止他病情的恶化。 与此同时，苏娇在卧龙村的威望，已经逐渐稳固，没有任何人对她不服气……除了沈衡。 沈衡在苏娇这里，变成了憨憨的代名词，原先是傻白甜，但经过铁五的“摧残”之后，已经不白了…… “你给我的法子是有些用，可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沈衡没事儿就过来吐槽，“那不就是让我比别人多吃些苦？那有什么用？” 苏娇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背后多吃些苦，就能在人前让人大吃一惊，难道还不够？” 沈衡闭上嘴，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怎么说也得保住自己三当家的面子，虽然苦是苦了点，但还算值，所以他也就嘴上抱怨两句。 沈衡忽然转移了话题，“你这儿怎么又弄得一股子药味，你都不觉得难闻吗？” 苏娇吸了吸鼻子，“不觉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大夫，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现在也没个病人，还弄成这样，我看你就是闲的！” 沈衡一点儿都没有往沈默莲身上想，苏娇也不提醒他，只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你之前不是很想离开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提了？是这个少当家做的太舒心了，舍不得了吧？” 沈衡一脸贱兮兮的表情，苏娇翻了个白眼，心想若不是沈默莲的病，她这会儿其实是已经可以想办法离开的。 她在卧龙村已经来去自由，之前药材不够，她就带着秀巧两人去了镇上的药铺采买，那会儿她若是离开，随便找个地方猫着，然后再溜走，神不知鬼不觉。 但连秀巧都知道，苏娇不会放着病人不管就这么离开。 “是啊，你猜对了，我不走，你就一直是三当家，是不是着急了？” “我着急个屁！” 沈衡急了，“等爹事情办完了，我往他面前一站，爹立刻就会知道我已今非昔比，到时候哪里还轮得到你嚣张。” 沈衡气呼呼地离开，苏娇拿着经络小人练习针法。 沈默莲借口办事，已经有阵子没有露面，卧龙村里上上下下都只认自己这个少当家。 她忽然发觉，若是沈默莲病逝，自己该怎么脱身？把这些人交给铁五？或者沈衡？ 不是，她为什么要烦恼这种事？这些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 “少当家，你瞧瞧这只是不是你丢的猫？” 苏娇一抬头，一只黑猫被拎着后脖子，目光生无可恋。 苏娇：“……不是，我的猫虽然也是黑的，但……不是这种黑法。” “这样啊。” 那人一松手，猫四脚落地，迅速从门缝里蹿了出去。 “那行，我们再找找，找到了就给少当家送过来。” 那人挠了挠头，憨笑着要离开。 “你等下，你的手腕伤着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嗨，没事儿，刚那只猫有点凶，让它挠了几下，拿片草叶搓搓就好了。”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把人留住，强制性上了药才让他走。 第457章 无理取闹 “你们不必给我找猫，它性子灵活，就算跑了也不会有事。” “那是少当家的猫，少当家给咱们又是瞧病又是照顾我们，我们就也想着能报答少当家，把那猫给少当家找来，也不费什么事儿。” 苏娇说了也没人听，隔三差五就有人提溜着黑的五花八门的猫来给她辨认。 卧龙村里最好的收成，都会送到苏娇这里，苏娇让他们别再去劫道，他们就真的不去，偶尔还能在外行侠仗义一把，回来到苏娇面前邀功。 兴许是沈默莲从不曾对他们有细致的要求，苏娇的管束，一开始让他们不习惯，后来却都觉得这样更好，有人管着更有归属感，更被在意一样。 苏娇察觉之后，开始刻意对所有人冷淡，她并不想牵扯过深，然而她此番举动，让卧龙村里人心惶惶。 “是哪个狗崽子让少当家生气了？最好自己站出来去请罪，别连累大伙儿！” “就是，少当家也不是不饶人的，有本事做，就有本事承担，别让人瞧不起！” 所有人开始自动自发监督排查，最后越闹越凶，连沈衡都受不了跑来找苏娇，“你到底因为什么心里不痛快？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整天摆一张脸给谁看呢？” 苏娇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我原本就是这张脸。” “你少跟我装糊涂，你要真不痛快就让大家知道个明白，省的私底下还要互相猜忌，累不累！” “我让你们猜了吗？” “能不猜吗？都快要打起来，就为了揪出到底谁惹你不痛快，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苏娇：“……” 她高兴个屁！ 沈衡一走，铁五无缝衔接地找过来，“少当家，是不是谁做错了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立刻把人揪到你面前，任凭你处置。” 苏娇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五哥，你觉得我这个少当家，还要做多久？” “少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跟我绕弯子，我是被你们抓来这里的，我也从没有承认过与大当家的关系，这个少当家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暂时的名头，你觉得我会一直在这里？” 苏娇笑了一下，“我不会，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容许被任何事耽搁，如今若不是大当家的病，我大概已经不在这儿了，所以我认为，让这些人对我太过依赖并不好，你觉得呢。” 铁五默然，他虽然一直有所感觉，却也以为时间长了，苏娇便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如今看来并没有。 “所以五哥与其来找我，不如想着该如何让沈衡在众人之中立起威望，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少当家。” 铁五默得更纯粹，三当家啊……恐怕大家认同了苏娇之后，就更难认同沈衡了，更别说现在沈衡一有什么事儿就往苏娇这边跑，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其实也已经接受了苏娇的身份。 这就很难啊…… 铁五难得的彷徨起来，踌躇许久，决定还是得去找大当家。 沈默莲听了他说的，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咳了半天才停下。 “是那个丫头的做事风格，无妨，随她。” “可是大当家，少当家如此抵触，这样下去的话……” “你看着苏娇觉得她有时候不近人情是不是？可她连我这样的人，都没办法丢下不管，她但凡表现得好欺负一点，都会把自己给困死。” 沈默莲又笑起来，“她呀，吃软不吃硬，你若跟她强硬着对着来，她绝不会退让分毫，但你若是放低了姿态，她也会变得很好说话。”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不想逼她做不愿意的事，就这样顺其自然就好，若到时候她愿意看顾这些人，他们也会同样给与忠诚，若她不愿，总算也托苏娇的福守了些规矩，去哪儿也都能过下去。” “我明白了。” …… 铁五果然没有再来找苏娇，但其他人，仍旧对苏娇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更加生气。 别人这么哄着、捧着，苏娇发现自己没办法继续摆脸色，摆不下去…… “巧儿，你说我都这样了，他们就不觉得生气，不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秀巧眨了眨眼睛，姑娘对“无理取闹”怕是有什么误解。 但她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换了个说法，“姑娘你想，当初沈衡的脾气，是不是更加古怪任性，让人想打他，但这些人仍旧把他当做少当家来尊重，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沈衡早已经将大家的底线拉得很低了。” 苏娇一拍大腿，“有道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沈衡本衡了！” 秀巧这么一开解，苏娇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多余的，再怎么她也没办法让自己做到沈衡那个程度，那干嘛还要继续为难自己呢？ 于是卧龙村的人发现，少当家的心情，又好了。 脸上也重新带着笑，说话也不冷冰冰的了，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咱们这里女的少，所以不明白，我婆娘说了，做姑娘的每月总有那么几日心情不好，咱们得理解。” “理解，理解，少当家心情好了就好。” 卧龙村气氛又轻松起来，铁五在心里对大当家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果然让大当家说准了，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少当家自己都会调整过来。 …… 沈默莲的病，开始进入后期。 这是个与时间和忍耐力比赛的阶段。 苏娇见过有人撑不住，哭着哀求给他一个痛快的例子，也见过这些病人到了最后，被生生折磨的不成样子。 她再尽力而为，用再好的药材，再勤快地给他诊治，也阻止不了沈默莲消瘦憔悴。 她有时候看着沈默莲灰败的脸色，却并没有显出多少痛苦，苏娇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究竟是如何忍得住的？那些无法避免的疼痛，为何在他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用那样看我，我现在还能躺在这里，已经超出我的预想，这些时间都是你帮我抢回来的。” 第458章 那是你的事 沈默莲嗓音沙哑，却依然平和，“我已经很知足了，这段日子让我觉得很愉快。” 苏娇沉默着站在那里，沈默莲看着她弯了弯嘴角，“再过些日子，我怕是就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吧，所以趁着现在，该交代的事情我得都交代清楚，你去帮我，把沈衡叫来吧。” 沈默莲清醒得可怕，死亡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影响，苏娇觉得心里有些压抑，出去找了沈衡。 沈衡很惊喜，“爹找我？那我可得准备准备，我有不少事情等着想跟爹说呢。” 他兴致勃勃地往沈默莲的屋子过去，苏娇在他身后注视着他远去，不管沈默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沈衡来说，他都是无可替代的父亲。 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难过，就可以不用面对的。 苏娇就在沈默莲屋外的石凳上坐着，偶尔有沈衡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悲愤又痛苦。 铁五站在苏娇身边，对于他，沈默莲早已经交代完毕，就算沈默莲即刻闭上眼睛，铁五也能够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 是因为苏娇的出现，沈默莲才能够争取到从容体面与其他人告别的机会。 “少当家，大当家他……” “最多，也就这个月的事了。” 铁五脸颊绷得死紧，头垂下，“大当家其实，心里很希望少当家能认他，大当家性子淡薄，极少会有想要做的事情，少当家的出现，让大当家很高兴。” “我有爹娘的。” “我知道，我只是……” “五哥，你知道爹娘是什么意思吗？” 苏娇的问话让铁五愣住，“我……可能不知道，因为我从小就没有。” “爹娘，并不是只要生出了你就完事儿了，那是要含辛茹苦地养育你，把你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婴孩，小心翼翼地拉扯大，教会你做人和生存，对你寄予无尽的希望，那才叫爹娘。” “也许大当家确实是我的生父，但对我来说，他从未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我长这么大，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之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苏娇的眼睛干净澄清，“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就算我喊了他这声爹，他也不会得到安慰，大当家比谁都看得清楚。” “……是我多言了。” 苏娇挪开眼睛，“在你的立场，怎么为大当家考虑都很正常，只是我不是。”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铁五立刻大步进屋，沈衡失魂落魄地走出来，身形晃荡，走了两步扶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忽然，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射苏娇，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瞧着来者不善。 秀巧一个健步挡在苏娇面前，被沈衡用力扯开。 他最近力气大了不少，秀巧在他面前如同小鸡仔一样，一个趔趄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下一秒，苏娇面无表情地将银针刺入沈衡脖子后面，他膝盖一软，无法抗拒地跪倒在地上。 苏娇过去扶起秀巧，“事前说清楚，我没有义务承受你的任何情绪，你心情不好想要找麻烦，请你去找别人，我不奉陪。” 沈衡抬起头，眼里一片红色，“为什么，你不早跟我说？” “这是大当家的意思，你若是有意见，去跟他问个清楚，不要牵连无辜。” “牵连无辜？呵呵呵呵……” 沈衡笑起来，“这个时候了，他才告诉我，我什么都做不了，而你呢？一早便知道！却一直不告诉我，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安的什么心？” 饶是知道沈衡心情不好，苏娇也对他的逻辑表示堪忧。 “我再说一遍，是大当家不让告诉你，你有委屈，你去找他倾诉，没有那个胆子，就憋着，谁也不是你的出气筒。” 苏娇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你不甘心现在才知道事实，为何不想想为什么不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什么？你很委屈，别人也没那个必要受你的气。” 沈衡一整张脸惨白惨白的，他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沈默莲跟他说，他即将不久于人世，谁能体会他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 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吧！ 他的爹生了如此严重的病，快撑不下去了才告诉他，沈衡完全接受不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排解突如其来的情绪。 苏娇能理解，但她没义务惯着他。 “你也不必如此介意，我会知道，那是因为我是大夫，你就想着是大当家不愿让你担心，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沈衡还跪在地上，从脖子到膝盖酸麻的要人命，苏娇绕开他，进去看沈默莲的情况。 也不怪沈衡反应那么大，在他心里曾经如同山一样顶天立地的父亲，一下子骨瘦如柴，只能靠在床上，说话断断续续，仿佛轻轻碰一下就能散架，对沈衡来说，真的很难接受。 “沈衡，还好吧？” 沈默莲问苏娇，苏娇点点头，“还能来找我麻烦，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沈默莲笑起来，不过很浅淡，“他就那个性子，往后，你多包涵一些。” “轮不到我包涵，大当家应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后路，我与他的缘分，也不会太深。” “原本，是安排好了，可你出现了……” 沈默莲看着她，“你若是愿意，他兴许会变得更好，总不会，走错了路。” 苏娇没说话，沈默莲又扯了扯嘴角，“曾经有人跟我说，我的子女缘淡薄，我并未当一回事，子女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就连沈衡，我从前，也没太用心管过，如今快死了，才觉得，我错过了许多。”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弥补。” 沈默莲定定地看着苏娇，“我知道，你急于离开，这里对来说，并非是你认可的地方，你肯让别人喊你一声少当家，也是因为不想麻烦……这点，跟我真的很像。” “这些人，他们很忠诚，甚至愚忠，你带着，也没什么不好……” “可也没什么好不是吗？” 苏娇声音轻淡，“我没有必要为他们的人生负责任，我为什么要无端地操这个心？这是你这个大当家应该做的，你不能扔给我。” 第459章 有始有终 沈默莲今日说了不少话，这会儿已经很是疲惫，眼里的光逐渐暗淡，“是啊，我不能扔给你，我只是，请你好好考虑考虑……” 苏娇从沈默莲的屋子里出来，眉头毫不避讳地皱着，看到沈衡，她语气不太好。 “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别的事可做了？就因为你们这样，大当家才不想跟你们多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算计人！” 沈衡抬眼，一双眼睛通红，像是自己偷偷哭过。 苏娇不想理他，径直离开，将沈默莲跟她说的话统统抛之脑后。 什么都不需要想，她只要尽全力给沈默莲减轻痛苦，等他病逝，自己就立刻离开，谁也阻止不了！ …… 沈默莲的病情，不仅是沈衡，连整个卧龙村的人都知道了。 卧龙村的上空，仿佛压了一层厚重的乌云，每个人的脸上都一片惨淡，没有一丝笑容。 “五哥说，若不是少当家，大当家怕是都撑不到今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少当家那么辛苦地在照顾诊治大当家……” “大当家心里必然放心不下少当家吧，咱们往后，可得好好听少当家的话，别让大当家失望。” “对，我们都是些粗人，也做不了别的，大当家对咱们这么好，咱们只能如此报答。” 苏娇如今整日都待在沈默莲身边，他的病症太严重了，光是止疼就让苏娇费尽心思。 她知道沈默莲对于疼痛这种事，承受度远超一般人，可她能做的，也就只是尽全力让他能相对舒服一些。 沈默莲的精神开始恍惚，迷蒙的目光看着苏娇忙前忙后，看得出神。 好像许多年前，也有人这样在意照顾着自己，那会儿……他不过是伤风受寒，却吓坏了她，彻夜不眠地照顾了他一个晚上。 沈默莲还记得自己第二日醒来，看到她趴在自己的床边，脸上被袖口压出了印子，憨态可掬…… 这些，他从来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原来自己都还记得。 他会想起来，是大限将至了吧…… 苏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回头，看到沈默莲的脸上，奇异的绽放出一丝明亮的笑容。 他浑浊的眼睛也清澈了几分，静静地看着她，却又好像并不是在看她。 沈衡守在床前，见状揪紧了被子，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 下一瞬，沈默莲眼里乍现的光芒，慢慢地熄灭，眼皮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 “爹！” 沈默莲悲痛的声音传出了很远，铁五在沈默莲的床前跪下，苏娇走到窗边，外面卧龙村的汉子们，也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有几个还偷偷抹着眼睛。 苏娇闭了闭眼，一代传奇的人物，就此落下帷幕，是挺令人唏嘘的。 往后，世上再无沈默莲，当年令朝廷焦头烂额的墨莲教，也彻底烟消云散…… …… 沈默莲的后事，由铁五一手操持，沈衡是他唯一的儿子，祭拜的时候，跪在最当中，面白如纸，形容憔悴。 苏娇上前，给沈默莲上了一炷香，拿了纸钱往火盆里放，火舌卷着灰烬打着旋儿上扬。 “少当家，咱们往后，该怎么办呀？” 一个汉子哭丧着脸，对苏娇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软绵，苏娇将纸钱放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起身往铁五身边走。 “五哥，卧龙村的事情，你安排几个人跟我交接吧。” 铁五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默莲的死，在苏娇心里并没有激出水花，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她只感叹与生命的消逝，再无其他。 所以她不会改变之前的决定，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她要去找萧离然。 若非被抓到这里来，苏娇怕是已经走了很远了，如今却耽搁这么久。 见铁五同意了，苏娇才松了口气，回去了自己的院子跟秀巧一块儿收拾。 秀巧将她们的东西都收到箱笼里，“姑娘，咱们真就这样走了呀？” “不然呢？” “那、那他们若是不让我们走呢？” “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是白做的吗？少当家是白叫的吗？” 苏娇笑容淡淡，她肯老老实实地做这个少当家，肯尽心尽力地做事，也是有盘算的，人非草木，这卧龙村里差不多半数的人，她都给瞧过病，这份情义，足够她安然脱身。 秀巧这会儿才明白，不得不佩服姑娘的深谋远虑，“那姑娘咱们现在就走吗？” “等我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再走，也算是有始有终。” …… 铁五很快真的给苏娇找来了几个人，“少当家来卧龙村之后，村里的事情比起从前要有条理的多，他们虽然愚笨，但都很尊敬少当家，定会尽心尽力地学。” 苏娇点点头，开始把自己手上的差事都移交给他们。 等学了一会儿，有人提出疑问，“这些事情少当家一向做的都很让大家信服，为何忽然要我们来做？” 苏娇看了铁五一眼，铁五摇了摇头，意思他并没有告诉他们她打算离开这件事。 苏娇抿了抿嘴，“往后我不在卧龙村，这些事情我自然没办法再继续管着，不过其实也不难，只要你们用些心，细心一些，便不会错。” “少当家不在卧龙村？那你要去哪里？你去哪里我们都跟着你一块儿。” “对，咱们得保护少当家的安全。” “大当家不在了，少当家就是大当家，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大当家，我也没有做大当家的打算，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们也是一样。” “可我们的事，就是按着大当家的意思来做事啊。” “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大当家，我也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苏娇拍了拍桌子，几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得出苏娇在他们心里的威望很高。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被你们抓来的？我有本该去的地方，如今却在这个村子里困到现在，若不是大当家的病，我大概早就走了，如今大当家没了，我们也该各归各位是不是？” 第460章 就你有嘴会说？ “我本就不是与你们一路的，如今恢复原状，也是应当的。” 苏娇沉下心来，继续交代自己手里的差事，也不管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就想早点搞完早点离开！ …… 苏娇要离开的消息，在卧龙村里传开了，一波波的人来她这里，想要挽留。 苏娇不见人之后，他们又去找了沈衡。 “三当家，少当家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咱们哪里做得让她不高兴了？你去帮着劝劝，咱们往后一定好好听她的话。” 沈衡冷着一张脸，“脚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谁能管得了她！”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她心都不在这里，还挽留什么？她根本从心底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之前留在卧龙村，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觉得少当家不是那样的人，若是权宜之计，她做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好，咱们不管谁去找她帮忙她都会答应……” “那还不是因为她虚伪！想要博个好名声！” “可少当家又不愿留在这儿，要个好名声做什么？” 沈衡抬眼凶狠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就你有嘴是不是？就你会说？你要这么能说，你去跟苏娇说去啊！” 把人赶走，沈衡怒气冲冲地关上门。 “一个个都瞎了眼了，被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给蒙蔽，爹才过世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好像我们是累赘一样，谁稀罕！” 苏娇事情交代得差不多，门再次被拍响。 这几日已经是常态，苏娇让秀巧过去看看，若没什么特别的事，就让他们都散了，自己什么人都不想见。 秀巧出去看了一眼，脸色煞白地跑回来，“姑娘姑娘，外面、外面有人被绑了！” “？？” 苏娇疑惑地过去打开门，看到寒山光着个上半身，身上缠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荆棘条，身后还站着好些人。 一看到她，寒山便单膝跪地请罪，“少当家，之前都是我的错，我来给少当家负荆请罪，希望少当家能原谅我们的鲁莽。” 苏娇脸都绿了，“这荆棘有毒没毒？你身上都在流血你感觉不到？” “只要能让少当家消气，这点血算什么？” 苏娇气得仰倒，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负荆请罪的词儿就往身上用，她瞧着荆棘上的刺都觉得扎得慌。 “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赶紧解开啊，这要是感染了很严重的知不知道？” “可是少当家还么原谅……” “原谅什么原谅，我说了是因为这事儿吗？你们现在都不用去训练了是不是？” “要训练的，我们是偷偷来的，被五哥知道了是要受惩罚的。” 苏娇：“……” 那还在这儿搞毛呢？ 等寒山身上的荆棘被扯下来，铁五也到了，铁面无私地给所有人都加了训练做惩罚，苏娇看着寒山身上还在流血，纠结半天，把他留下清创上药。 用竹镊子把刺一根根挑出来，寒山身上多了许多血窟窿。 苏娇一边挑一边骂，“谁想出来的？啊？谁想出来的这么个馊主意？这个天弄到荆棘也怪不容易的吧？” 寒山有些不好意思，“是不太容易，我们找了好久，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我是在夸你们吗？” 苏娇“啪”的一声把镊子放下，给他的伤口上药。 “我确实是被你们抓来的，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执意要离开。” “那少当家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可我们愿意跟随少当家。” 苏娇绷着脸，好一会儿才说，“你们要怎么跟随？我只是个寻常女子，你们跟着我，能得到什么？我的心愿很小，没有大抱负，就是这次出行，我也只是为了找人，我带着你们做什么？” “我们可以帮少当家找人。” “找到人之后呢，你们又有什么打算？我就实话说了，大当家是墨莲教的教主，他有本事能弄出风风雨雨来，我不行，我一点那样的念头都没有，所以你们跟着我，没有出路。” 苏娇说完，默不作声地给寒山将所有的伤口都涂上了药，“好了，这几日注意别碰水，幸而扎的都不深，过阵子就好。” 寒山站起来，面对着苏娇，“少当家，其实，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出路，我们跟着大当家，就一心想要追随他，现在大当家没了，我们也只是想换个人继续追随罢了。” “你说你没有大抱负，我们其实也没有，所以，才会拼命挽留你，想要给自己找一个……” 寒山说完，朝着苏娇弯了弯腰，转身离开了院子。 苏娇低着头收拾药箱，把瓷瓶子一只一只地摆放整齐，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再一只一只地重新摆。 秀巧知道这是苏娇困扰时无意识的动作，也没惊扰她，让她独自安静一会儿。 …… 寒山的事情，仍然没有更改苏娇的意思，过了三日，差不多事情已经完全交代完，苏娇让人把她的马车牵过来，她该走了。 卧龙村的人第一次到的那么整齐，连沈衡都远远地站着，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少当家……你真的非走不可吗？要不你带上我们……” 苏娇笑容有些僵硬，她正想说两句道别的话，忽然看到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不好了少当家，官府的人来了！” “官府的人？好像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来就来吧，之前也不是没来过。” “不是的，这次他们是带着护卫队来的！说咱们这里是土匪窝，抢劫了良家妇女，恶贯满盈！” 苏娇微囧，“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你们难道又出去劫道了？” “没有没有没有，少当家不准了之后，咱们就再没有做过，不信少当家可以问五哥！” 铁五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那怎么会说你们抢劫了良家妇女？我也没见村子里多了什么……” 苏娇忽然一愣，眼睛微微睁大，这村子里多出来的良家妇女，不就是她吗？ 第461章 往后就会知道 说话的当口，已经能够看到官兵的身影，浩浩荡荡，看着就气势逼人。 然后苏娇在最前面，瞧见了玄山玄水的身影。 “姑娘！是姑娘！都跟我上，把姑娘救出来！” 山水眼睛通红地就要带着人来拼命，苏娇生出一股荒谬感，也顾不得别的，往前疾走了几步，在短兵相接之前把人拦住。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玄山玄水将苏娇团团围住，上上下下地审视了她一番，“姑娘没事就好，您别怕，今日我们就将这里给捣毁干净！” 苏娇拽住玄水，“此事，是误会。” “误会？我的探子收到消息，说这个卧龙村，乃是邪教余孽，抢夺财物，糟蹋女子，怎么会是误会？” 苏娇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探头看去，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男的，还是个帅哥！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这帅哥瞧着很眼熟啊，她对长得好看的人印象都不浅，这一位是…… “俞……大人？” 俞风广朝着苏娇行礼，“姑娘认识在下？乃在下的荣幸。” 还真是他！ 那个给阿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在朝堂上处处与萧离然要争个高低的俞家三公子，苏娇好像记得听萧离渊说过，他确实是去平乱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苏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些人将姑娘掳了去，让姑娘受惊，今日我们便要将他们全部拿下！” 俞风广身后的士兵，一个个竖起手里的长枪利剑，刀锋锐利。 卧龙村的人，他们是来送别苏娇的，手里啥也没有，一脸任人宰割的模样。 苏娇只挣扎了一瞬，朝着俞风广摆了摆手，“俞大人误会了，我遇上的劫道之人，并非他们……是他们救了我，所以我和秀巧才能安然无恙，还有我的马车，里面的东西也都一样不少，大人只需要检查一下就可知晓。” 俞风广皱了皱眉，“此话当真？” 他还真的上车看了看，发现里面金银细软，各种宝贝种类繁多，要真是被这些人劫了道，他们会对财物视而不见？ “那既然如此，苏姑娘怎么也没立刻与你的护卫联系？他们可是着急坏了，不遗余力地在找寻姑娘的踪迹。” “这个啊……是因为我是大夫，这里有人病了，我一时间忙的忘记了……” 苏娇在心里抱歉，当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会儿沈默莲还在呢，要是让玄山玄水知道她的下落，他们两人定然会不顾危险地来救她，她都还没脱身，怎么能再往里面送人头？ “竟然是这样……” 铁五这时出来往前走了一步，“少当家不必为我们开脱，当初将少当家抓来的，确实是我们。” 苏娇：“……” 她的眼睛睁得硕大无比，铁五是被人夺舍了吗？他不是又聪明又能干吗？不是沈默莲的得力帮手吗？ 请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都要已经糊弄过来了，他这波人头送的可爽？ 俞风广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噌”的一下抽出手里的剑，“果然如此！这么说，这里果然是你们的据点，今日我便要清剿你们！” “那个俞大人，事情虽然是这么个事情，但是吧，他们已经改邪归正了，之后也没有再做出劫道的事，官府的人应该也知道，他们就在村子里安安分分地种地，你去看看那些田，种的还挺好。” 苏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卧龙村要是就这么没了，着实太冤！ “苏姑娘这是在替他们求情？” “我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方才听他们喊你少当家？” 苏娇：“……” 她若是说他听错了，可不可行？ 但苏娇还没解释，已经有人帮她了，“少当家，你不用为我们说话，咱们才不怕他们！” 苏娇转头，“闭嘴！” 说话的人立刻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听话的不得了。 俞风广：“……苏姑娘不如解释一下？” 苏娇面无表情，语气平铺直叙，“我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便受到了感化如今改邪归正一心向善俞大人可相信？” 俞风广：“……” 苏娇心态有点崩，一脸破罐子破摔爱信不信的表情，俞风广瞧着心里都觉得好笑。 “我们会来这里，主要也是因为得知苏大人被抓来，若是他们如今是你的人，我看在萧大人的面子上，也会网开一面。” “那真是多谢俞大人了。” “这么说，这些真的都是你的人？” 苏娇扭头，看着卧龙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想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都要已经离开了，这些人怎么就变成她的人了？ 可此刻，她好像也没别的选择，要么，自己硬气点否认，让俞风广为民除害，要么，只能认下，保住这些收敛了恶习，对她言听计从的人的命。 苏娇觉得，她的的心肠不够硬挺讨厌的，她自诩不是圣母心，但要看着这些人命丧眼前，她又做不到。 苏娇的肩膀耷拉下去，重新转回来，好半天吐出一个字：“是。”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窃喜的声音，“少当家，咱们往后誓死追随你！” 俞风广将剑又收了回去，思索片刻，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真的是个误会，我也就先回去了，苏姑娘保重。” 苏娇行礼，目送俞风广离开，玄山凑近了苏娇，“姑娘，这些人……” 铁五朝着玄山轻轻笑了笑，“你不必忌惮，我们都是少当家的追随者，往后只要有我们在，必不会让少当家有任何危险。” 玄山只看了一眼就瞧得出此人非等闲之辈，玄水哼了一声，“劫走姑娘的也是你们，你们说这话能信？” “信不信，往后就会知道。” 铁五目光转向苏娇，“少当家，还请你在卧龙村再住两日，容我们也收拾一下，跟随少当家远行。” 苏娇能怎么办呢，她又不喜欢出尔反尔，只得点点头，顺其自然吧。 玄水有些好奇地问，“姑娘，他们为什么叫你少当家？” 第462章 是不是很有趣 苏娇随口回答，“因为这里原来的大当家，是我的生父。” “啊？” “看到那棵树下站的憨憨了没？那是三当家，算是与我有血缘的弟弟。” “啊？” “呵呵呵呵，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 苏娇又在卧龙村里住了两日，这些汉子们如今被铁五训练的做事十分利索，东西收拾得很快，但问题也很多。 “少当家少当家，这些放咱们那儿也没啥用，我们都给忘了，堆在牛棚里才翻出来的，您看看……” 苏娇懒洋洋地出去扫了一眼，眼睛倏地睁大，什么样的情况下能把几箱小金锭扔在牛棚还能扔忘记？ 来人憨厚地摸头，“以前抢的，好像是个官员的舅舅，都是些民脂民膏，抢了就抢了，不过咱这里也没法儿用，嫌碍事就给扔牛棚了，好像每家都有些这样的东西，这会儿整理东西才想起来。 苏娇：“……” 他们有这么多银钱，那会儿还去劫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纯粹是兴趣吗？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卧龙村富得流油，谁能相信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子里，藏着如此巨大的财富？关键还都来路不明，一问三不知，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放那儿的。 “……那就先都带着吧。” 头一回苏娇面对财富表示心累，再三让铁五强调了，往后谁若是再敢知法犯法，她绝对会亲手将他们送到官府去，这种兴趣爱好得遏制，杜绝，有空发展发展良性的爱好。 卧龙村风风火火收拾东西的时候，沈衡沉默无言地来到苏娇身边，一张脸绷着，面无表情。 苏娇等着他说话，这人一般不刺自己几句都是不舒服的。 结果沈衡就绷着，就不说话，眼睛盯着苏娇看，看得苏娇都要心梗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成不？虽然我也不怕被人看，但你站的累不累？要不给你搬张凳子坐下来看？” 苏娇一刺激，沈衡张嘴了，“你不是说与我们并非一路人吗？怎么现在又变了？” “那要不我去俞大人那儿改个口？我是不介意的，你看成吗？” 苏娇一说话，沈衡就闭嘴，脸又绷紧了。 苏娇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自己总喜欢怼他，实在是沈衡这个喜欢给人找不自在的毛病，得治。 不过看在沈默莲刚过世的份上，苏娇放软了口气，“如今也只是权宜之策，官府的人找过来，我也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这些人还算有的救，没坏到那种程度，他们跟着我，往后若是又不想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你别以为你这样，大家就会记得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你只想摆脱我们。” 苏娇翻了个白眼，“是呀，你说的对，你说我一个良家妇女，生的貌美如花，手里又银钱丰厚，什么样的日子过不了？结果呢？被你们抓来这里，坏了名声，换做你是我，你能咽的下这口气？” 苏娇现在没报复，那是她赶时间，急着去找人。 “我也不需要你们报答，在心里记着就好，这世上还有我这样以德报怨的，遇上了是你的福气。” 苏娇大言不惭，不过倒是冲掉了一些沈衡丧父的伤心，他就像是鼓着一口气，恨恨地说，“你等着吧，总有一日我能让大家另眼相看，到那时，就用不着劳烦你了！” “嗯，加油，我看好你哦。” 苏娇敷衍地朝着沈衡笑笑，目送他冲出去，这孩子大概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有上进心也是好事。 沈衡希望他在众人眼里的分量能超过苏娇，到时候大家就会对他唯命是从，苏娇真是巴不得呢！ …… 等着卧龙村收拾的时间里，苏娇问了玄山一些事情。 当初自己被人抓走，玄山玄水无比焦急，但就是查不到这些匪徒的行踪，他们甚至都往远处追查了，也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苏娇想着这也难怪，谁知道他们会藏身在寻常的村子里，日常根本看不出端倪来，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山贼一样。 “那后来呢，怎么碰上俞风广的？又怎么得知卧龙村有问题？” “这个……是俞风广找上了我们，俞大人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又是借给我们人手，又是帮我们排查，这样应该也能查到卧龙村有问题，但可能会花很久的时间，是有人来偷偷送了消息。” “谁？” “一个小乞丐，在附近的镇子里生活了很久，他偷偷来说的，说是卧龙村里好像多了一个女子，跟我们要找的人很像。” 苏娇慢慢地眯起眼睛，一个小乞丐？ 她在卧龙村里管了一阵子事情，外面的人想要知道卧龙村里的事情，非常难，对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卧龙村除了名字不平凡，其他的根本不可能引人注意。 自己在卧龙村也很少露面，一个小乞丐怎么会知道？ “俞大人盘问过这个小乞丐，发现他并无异常，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走街串巷，或许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娇无意识地点点头，那也就只能这样想了，反正当务之急，是继续上路，也不知道他们的牛棚都清理好了没有。 …… “五哥，咱们该去祭拜大当家了。” 铁五整理好自己的行囊，打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大当家的坟茔之前，铁五沉静地站在那里，身边的兄弟们脸上悲伤的情绪，因为可以跟着少当家离开而不是那么明显。 人有了要做的事情，总是会从心底生出向往，变得有精神气儿。 铁五想起自己与大当家最后独处的时候，大当家交代的事情，余光不免往苏娇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那时候觉得实在冒险，可大当家却敢用苏娇的善良去赌。 结果，真的赢了。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人哪里能够一眼看到往后？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至少现在，还不算很糟糕不是吗？ …… 苏娇的车队又再次变得浩浩荡荡起来，卧龙村的人口可不少，他们这一走，卧龙村就成了一个空壳子，铁五也有办法，把附近一些因为从前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人找来，直接让他们填补上。 第463章 一目了然 不要这些人花费一个子儿，便能得到屋宅和田地，这样的好事儿，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将这些人砸的晕头转向。 如今苏娇的车队里，有玄山玄水带着的护卫，有萧离然送来的皇家护卫，还有卧龙村的这些人，规模简直可以媲美国朝的正规军。 并且就算离开了卧龙村，铁五也没有松懈他们日常的训练，反而变本加厉，告诉他们如今不同以往，没有村子再供他们藏身，他们若是懈怠了拳脚，只会成为拖累。 这些人哪里会愿意自己成为少当家的拖累？卯足了劲要让少当家看一看他们的决心和毅力。 玄山玄水带着的护卫们一看，不乐意了，这种事情怎能让别人抢去风头？他们才是萧帅特意挑出来保护苏姑娘的精锐，于是直接杠上，训练量虽说没有翻倍，却也不肯少于卧龙村的。 皇家队伍原本没当回事，过了一阵子觉得不成，当今皇上的性子，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将他们送到苏大人身边，若是他们到时候没有派上用场，那也不必回去了。 苏娇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三方人莫名其妙地较起了劲，谁也不服谁，每日热火朝天地拉练，然后来她面前汇报，她都醉了好吗？ 玄山和铁五觉得这样不行，分别来苏娇面前劝说，“既然已经同行，最忌讳各管各的，这样若是真遇上了情况，十分容易分散战力，反而没办法保护好姑娘。” 苏娇也知道啊，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大家出身不一样，到底听谁的谁也说不出个准儿来。 如此走了一阵子，苏娇觉得，那要不，咱就干脆彻底点，选出个兵王来，这样公平了吧？到时候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谁强听谁的，亘古不变的准则，也没那么多糟心事儿。 此事大家总算是都认同，苏娇等人就找了一块合适的地方，由她制定比赛的项目。 苏娇哪儿弄过这个，想到什么写什么，拳脚、骑射、攀爬、搏击……反正只要是她能想得到的，一股脑统统弄上去。 反正大家都一个标准，也没有所谓的偏颇。 弄好了之后，苏娇就在车里安安心心地等着结果出来。 “姑娘，您不去看呀？” “不看，看了闹心，青天白日下大家都长了眼睛，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也不需要我出面。” 苏娇趴在车里的软垫上，下巴搁在软枕上发呆，这种场合，若是有萧离然在的话，她怕是要开个赌局，把身家都砸进去赌他会赢。 萧离然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远在天边。 先皇过世前后，苏娇在宫里地位岌岌可危，那会儿皇后十分看她不顺眼，是萧离渊几次帮她脱险，后来苏娇才知道，萧离然愿意放弃皇位，去抵御外敌，除了他义不容辞之外，还逼着萧离渊应下要护自己周全。 他为自己想了那么许多，然后异常潇洒地离开，每每想到这一点，苏娇就气的牙痒痒的。 她是惜命，但绝不会喜欢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 苏娇在车上趴了一阵子，很快结果出来了，也不算出乎苏娇的意料。 “玄山头筹，铁五紧随其后，因此往后都由玄山来统一安排调度，铁五辅佐。” 苏娇懒洋洋地问，“其他人没有意见吧？” “都没有，愿赌服输，都是习武之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那就好，那就继续上路吧。” 苏娇没当回事，只是觉得总往她面前来说这些事情她也不感兴趣，才想了这个法子，胜者为王，然后该干嘛干嘛，但她绝没有想到，这样三种身份的人糅杂成的一支队伍，往后会有多大的能耐。 …… 玄山性子沉稳，铁五刚正不阿，他们两人联手带队，苏娇有时候瞧着都觉得不大忍心，太狠了。 “沈衡啊，你也不必勉强自己，你这身板哪儿能跟得上？不如去马车里休息休息，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苏娇趴在窗户上跟沈衡打招呼，沈衡体力明显已经不支，然而一听到苏娇的声音，他就跟快充了能量一样，瞬间提高了速度。 苏娇遗憾地摇头，这么逞强是干嘛呢？ 铁五悄无声息地晃到苏娇面前，“苏姑娘，您就别刺激沈衡了，省的一会儿他能昏过去。” “……是吗？好吧。” 苏娇乖巧地点点头，放下窗帘将头缩了回去，没想到沈衡如今这么硬气，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一点儿没有从前三当家的架子，别人做什么他也做什么，回回坚持到实在坚持不下去为止。 “沈衡从前因为大当家也并没有对他有什么要求，便对自己十分松懈，如今想要赶上也不容易，其实若不是姑娘，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铁五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苏娇靠在车厢上，“与我何干？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事了，他总不能一直都躲在沈默莲羽翼之下。” “若是没有姑娘，沈衡怕是这会儿没那么快找到自己的方向，不管姑娘承不承认，这都是你的功劳。” 苏娇默不作声，她可没那么伟大，这种帽子自己不戴！ 有玄山和铁五在，队伍的气氛始终保持严谨锐利，如此一来，行军速度也快了不少。 苏娇心里隐隐激动，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萧离然了？ 如今路上已经很少见到城镇，天气也变得干燥寒冷，有时候苏娇掀开窗帘，一掀一堆沙土落进车厢里。 “姑娘，玄山说今晚还是露宿，他会尽量选个舒适的地方。” 秀巧掀开车帘进来，苏娇点点头，“我知道了，一切以他们的决定为主，我有马车倒是没什么，让大家得好好休息休息，最好能找个靠水源的地方，会方便一些，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坏了。” 玄山看着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比起一点就炸的玄水来，他更让人信服，瞧着脾气也更好，但其实，他可比玄水下手狠多了。 第464章 才开始 为了将三方的人尽快融合，拧成一股绳，玄山每日把他们往极限里操练，他说这样才能更快地让大家之间生出默契，和荣辱与共的情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都累到了极点，相互扶持着将每日的任务做完，那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谁原来是谁的人？ 一块儿吃过苦，那就是兄弟，一块儿受过罚，那就是知己。 铁五对于玄山的决定只有支持的份，他们两几乎天生就是训练别人的料子，大刀阔斧地整治着队伍里的风气，愣是将这么多人管的服服帖帖，任劳任怨，服从命令。 苏娇偷偷找过两人，跟他们传授了好一番鞭子加糖果的重要性，因此玄山和铁五也没有一味地铁面无私。 等晚上到了地方，果然驻扎在了一条河边，河水清澈见底，虽然气温不高，但不少人眼底都蠢蠢欲动，想要下河洗一洗。 苏娇下了马车，走到河边转一转，“确实干净，巧儿你看，那么大一条鱼！” 也难怪大家会动了下河洗澡的心思，不过这个天…… “甜儿，莫颜，你们去煮一大锅驱寒的汤药，凡是要下水的人都得喝上一大碗，别着了风寒。” 榆甜和莫颜立刻点点头，转身就去抓药。 她们两人如今在队伍里的声望可不得了，这么多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寻常的，榆甜和莫颜都是医女出身，医治这些小毛病不在话下。 两人长得漂亮，又是苏娇身边的人，大家自然对她们多了一份尊重，劳烦她们诊治过后都会道声感谢。 因此榆甜和莫颜在这些人眼里就跟小仙女儿似的，谁若是敢对她们不尊重，那是要被其他人教训的。 露宿的帐子支了起来，篝火燃起，轮到的小队在四周巡逻戒备。 苏娇在篝火旁坐着，玄山和铁五过来，跟她说一下之后的行程。 “已经走了快一半的路了，不过真正困难的还没开始。” 玄山拿出一张舆图，指着上面说，“从这里开始，便是国朝的官府无法管控的地带，因此很多流寇草莽横行，还有外族不怀好意的刺探，危险性极高，但想要去边疆，只能走这条道。” 玄山收起图，“我跟俞风广打听了一下，这里有几个需要特别注意的人，都极不好对付，连朝廷的官兵遇见他们都会退避三舍，其中血屠刀尤其需要在意，传闻中此人嗜血疯狂，六亲不认，死在他刀下的人不计其数，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是亡命之徒，从不会在意生死。” “若是咱们遇上了他，恐怕不好对付。” 苏娇听得眉头直皱，江湖凶险，三不管地带什么妖魔鬼怪都会遇到，真要硬碰硬，死伤在所难免。 她忽然抬头看向铁五，“我当初不愿意带着卧龙村的人走，也是因为知道我将会遇到的事情，你们没有必要因为我而冒险，情况你也知道了，现在你带着人走也来得及。” 何必呢，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深，因为她而丧命，苏娇觉得不值得。 “苏姑娘现在还说这样的话，若是让他们听见了，定会伤心的。” 铁五轻笑了一声，“姑娘如今看看他们，虽然每日都很累，但气质却越发沉稳干练，比在卧龙村的时候，更可靠，这些都是姑娘带给他们的，保护姑娘并非是冒险，而是他们现在心里的目标，因为这个，他们才会坚持下来。” “姑娘若是当真这么想，不如你自己去跟他们说。” 苏娇抬眼，这些人就算驻扎下来仍旧没有松懈，按着玄山和铁五分好的阵型休息，紧绷的肩颈依然笔直，偶尔跟自己的目光对上了，坚毅的脸上立刻变成憨厚的笑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收回目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我做不到，为了一个信仰就能连命都不要。” “那恐怕是因为姑娘的内心过于强大，不管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都不会觉得迷茫的缘故。” 总之铁五是不会带着人离开，玄山脸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他原本隐隐有些不把卧龙村的人当一回事，姑娘要带着这些人，他也就照做而已。 可如今玄山觉得，这些人确实都很可靠，他们的忠心和坚韧不输与自己的护卫，身手拳脚也都不弱，有了这些人，姑娘的安全可以说更加有保障。 “其实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打听过，比如血屠刀这样的人，也不会一门心思地找死，他们选择的目标，大都是有把握吃下的，咱们队伍里有皇家护卫军，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玄山将从俞风广那里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俞大人的意思，我们应该不会碰到太大的危险，越是刀口舔血的人，越是懂得趋吉避害的道理，若是非要跟我们硬碰上，也只能两败俱伤，对那些人来说，也是大大的不利。” 苏娇点点头，一旁传来脚步声，寒山提着两只灰色的兔子走过来，“姑娘，咱们在附近捉了些野味，给你送两只兔子过来。” 那兔子瞧着就肥美，苏娇道了谢，玄水已经过来接了过去，“我去处理，姑娘等着吃就好了。” 正事说完，铁五起身往河边去，有些人在河里玩的不亦乐乎，他方才好像规定过时间？ 于是苏娇就瞧见好几个身影从河里上来，刚刚扑腾的有多欢快，这会儿就有多苦逼地受着惩罚…… “姑娘，这些都是曾经追随过沈默莲的人，但我看得出他们如今对你的忠诚也是真实的，这些人，一旦认定了自己要效忠的人，便会一往直前，肝脑涂地。” 玄山有些感叹，苏娇看着远处铁五训斥的身影和地上一片俯卧撑的场景，眼里的沉重有增无减，“所以，我才觉得责任重大，不想让他们冒险。” “可对他们来说，这并非是冒险。” 玄山笑了笑，忽然闻到了肉香，玄水已经将处理好的野兔开始烤了。 第465章 谈妥了 “姑娘就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不是我吹嘘，我如今烤炙出来的野味，那都已经超过秀巧了，特别是我独门的秘方，姑娘一吃就忘不了。” 玄水在一旁瞎嘚瑟，苏娇浅笑，这一片荒无人烟，只他们这里热闹又收敛，大家生机勃勃的样子，看着都令人心情愉快。 那什么血屠刀，最好是不要出现，就让他们有惊无险地过去，井水不犯河水吧。 玄水烧烤的手艺确实不错，苏娇拿着烤熟的兔腿啃着，外焦里嫩，滋味鲜甜。 她不由地想起皇家狩猎的时候，萧离然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给她悄悄地送一小瓶桃花雪…… 这个对她的心意如此了解的人，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 “萧帅，水囊。” 萧离然扬手接过宁白扔过来的水囊，拔开塞子仰头灌了几口。 干裂出血又被吹干的嘴唇，在张开嘴的时候又迸开几个口子，萧离然舔掉血珠子，将水囊又塞好。 “小徐他们回来了没有？” “还没，都这个时辰了，也没见他们发出的信号，萧帅，你说会不会……” “不会，我相信小徐的能耐，我们必须坚持到他们回来。” 萧离然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睛里迸射出锐利的锋芒，不远处杀声震天，他拎起剑再次起身，带着众人杀入其中。 战场上没有任何奇迹，都是靠着一兵一卒杀出来的成就，外族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一个机会，如今虽然国朝新帝登基，但根基未稳，若是等新皇站稳了脚跟，肃清了国朝的探子，他们的机会便再不会出现。 所以萧离然要面对的，是一群狼子野心，志在必得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突破国朝的防御。 如此棘手，萧离然却只能赢，不能输，在他背后便是国朝千千万万百姓，他没有退路。 …… 苏娇的队伍继续上路，从这一日起，所有人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前后戒备巡视的队伍也增加了，日常的训练暂停，他们必须时刻保持充沛的体力来应付所有突发问题。 这样的戒备始终需要贯穿后半程的行程，苏娇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得到外面不一样的气氛。 “姑娘，你别怕，一定不会有事的，姑娘运气这么好……” 苏娇转头，看到秀巧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秀巧脸色都比往日里白了几分，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慰自己。 “我运气是挺好的，你看，咱们光墨莲教都进了两次，入宫就碰到先皇遇刺的事儿，运气可不就是非常好吗。” 秀巧：“……” 她脸更白了，“姑娘您别说了，感觉这话不吉利……” 苏娇笑倒，抱着肚子在车厢里滚了两圈，“运气这事儿，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运气不好也没办法，不过只要能解决，那就都算好运气。” 秀巧抿了抿嘴，姑娘这么一说，她好像也都不紧张了，所以安慰人这事儿还是得姑娘来做，她做不来。 一连几日，路上都平静无波，苏娇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或许也是她杞人忧天了，玄山不也说了吗？就算是亡命之徒，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找死，他们这阵仗若是还有不长眼地冲过来，那大概是真瞎。 “巧儿你说的对，我的运气其实也挺不错的。” 苏娇翘着腿嘚瑟，还不让转运的呀？自己之前遇上那么多坑爹的事儿，没准儿就把霉运给用光了呢？ 谁知道苏娇这边更嘚瑟完，前面儿就有人过来传话，让苏娇在车厢里千万别出来。 苏娇头皮一紧，“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抓到了几个草寇，好像在打探咱们，被巡视的兄弟绑了，玄山哥说以防万一周围埋伏着人，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 苏娇连声应下，带着秀巧在车厢里安安静静地蹲着。 气氛有些微妙，秀巧忽然小声地开口，“姑娘，那个运气……” “不说了不说了，这种玄学的事儿与我无缘，我就不该奢想才对，我这体质约莫这辈子都没法儿转变。” 苏娇鼓着嘴，有些自暴自弃，掐着点儿来的吧？她这话音都还没落就被打脸，她脸都疼。 在车里等了一阵，外面也都没有吵杂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有人说，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卧龙村的兄弟们对这种事儿门清，直接摸了过去，拎着那些探子跟他们淡了一阵子，就谈妥了。” 苏娇：“……” 秀巧：“……” “嗨呀，那场面，老有气势了，咱们的人在那些草寇面前气势比他们还足，还像山贼土匪，一下子就把人给镇住，后面基本都是咱们的人说着，他们听着，可不就解决了。” 来传话的人，那感叹和骄傲语气压都压不住，后来觉得不对，才主动又补充了，“不过姑娘您放心，咱们现在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 苏娇：“……你们知道就好。” 她有点心累，只要不照着学，她还是能接受的。 队伍继续向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抓到这几个探子的缘故，后面的路程十分顺利，再没遇上任何风波。 苏娇又开心了，“大概是镇住了那些人，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可是姑娘，玄山说的那个血屠刀，咱们一定不会遇到吧？” “不会不会，要是光靠蛮力不长脑子，在这片儿也混不下去，大家都知道有危险他还冲上来，那不是傻吗？” “但是姑娘不是说过，富贵险中求，就是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偏偏他知难而上，这样的机会才容易博出名声呀。” 苏娇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我的好巧儿，你不要提醒我这些，我都努力不去想了，咱们想些轻松愉快的事儿不好吗？” 她这会儿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心里也在打鼓，就怕自己再说点什么然后就兑现了，苏娇也是怕了。 秀巧这才捂上嘴，姑娘心里也是害怕的呀。 第466章 该来的 苏娇能不怕吗？从前都是在京城，就算再勾心斗角，也兵不血刃，但现在不一样，这要是遇上了，那都是真刀真枪，刀剑无眼，她这点儿拳脚功夫都不够人剁的，她能不怕吗！ 可苏娇不想让人看出来她会害怕，她觉得会影响军心。 只不过吧……不想让人看出来这事儿，好像不是她不愿意就行的。 “姑娘，前面已经打探过了，并无异常，您不必担心。” 玄山从苏娇车窗前经过，隔着窗户跟她说了几句话又往前头去了。 过不了半日，铁五来给苏娇送东西，看似顺口地说，“我已让人打听过了血屠刀手底下人，并不比我们多，所以就算遇上，也无妨，姑娘放心。” 到了晚上，玄水自告奋勇来给苏娇烤东西吃，一边烤一边说，“姑娘只需要把自己照顾好，没人会伤害到姑娘，你看你看，那些人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呢。” 就连沈衡，她都“无意”间遇到了几次，仍旧是一脸高傲的表情，“真要遇上了时，你躲好就是不给我们添麻烦，等我们处理好了你再出来，免得碍手碍脚。” 苏娇就纳闷了，转头去看秀巧，“我脸上刻着‘害怕’两个字吗？” 秀巧眨了眨眼睛，“姑娘是女子，会害怕也是正常的，他们也都是担心姑娘会怕才这么轮番来安慰您。” 这整支队伍里，男子与女子比例悬殊，在他们看来，就算苏娇心理异于常人般坚毅，遇事处变不惊，也不可能会完全不害怕。 “行吧，我影响不到他们就行，就当我害怕吧。” 苏娇认领了下来，心情轻松了一些，可再轻松，该来的，也躲不开。 当玄水紧绷着一张脸过来，告诉苏娇绝不可以从车上下来，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她都不要暴露自己的所在时，苏娇的手紧紧地攥起来。 “是……血屠刀？” 玄水点了点头，“是他，带了人就堵在前面，虽然探到说他们人并不多，但难保他没有别的安排，这些人嗜血残忍，恶贯满盈，我们绝不会让他们的人来到姑娘面前。” 苏娇猛地伸手抓住玄水要离开的衣袖，认真地看着他，“让大家，务必小心。” 玄水笑了一下，“姑娘放心吧。” 玄水离开，苏娇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她只觉得心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血屠刀的人等在前面，车队便停了下来，留了足够多的人手护着车队，玄山亲自带着人往前面去了。 “姑娘，您喝点水，嘴唇都干了。” 秀巧递了水过去，苏娇机械地接过来，机械地喝了两口又放回去，“一定不会有事的吧？不是说他们没多少人？咱们人那么多，总不会吃亏的对吧？” “对的对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玄山性子沉稳，带去的又都是精锐，肯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苏娇连连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耳朵竖的高高的，在听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苏娇在车厢里坐立难安，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样，她额前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怎么还没有消息？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苏娇听到了一阵马的嘶鸣声，随后脚步声，很是慌乱匆忙，一路来到了自己的车厢前。 “姑娘！” 苏娇“刷”的一下掀开帘子，看到几张焦急的脸。 “怎么样了？” “姑娘，玄山哥他……” 苏娇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旁边的车框才能稳住身形，她吞了吞喉咙，声音变得微不可闻，“你说，玄山……怎么了？” “血屠刀果然设了埋伏，几乎是倾巢而出，玄山哥为了掩护我们先一步离开，被血屠刀的人抓走了。” 说话的人摸了一把脸颊上伤口流出的血，眼睛里满是不甘心，“都是我们只知道蛮干，不懂得变通，才让玄山哥遇险！” 苏娇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只是被抓了，那就还有活路。 她立刻振奋了精神，“血屠刀抓了人没说什么？他没说，咱们就派人去问，他想要什么？怎么样才肯将人放走。” 抓走了人而不是立刻杀死，那就必然是有所图，只要她有，只要能换回玄山，苏娇觉得都可以商量。 寒山从人群里大步走过来，将人拽开自己站在苏娇面前，“姑娘，玄山是在我们眼前被抓走的，血屠刀当时就提了要求，可玄山不想让我们告诉你。” “说。” 寒山对于苏娇毫不迟疑的决定，心里掀起一阵波澜。 他们没有跟错人。 “血屠刀想要见你。” “怎么见？” “他送了一个人让我们带回来，说可以带你去见他，姑娘想多带些人他也不介意，但若是两天内见不到你，就让我们给玄山收尸。” 苏娇眼瞳骤然一缩，直接跳下了车，“玄水，你点一些人跟着我，带路的人现在在哪儿？” 被俘虏的人质，多一秒钟都会是煎熬，苏娇有过这样的经验，玄山又是个对自己狠的，谁知道他为了不让自己为难会做出什么傻事？ 寒山往前走了一步，“姑娘，我跟你去。” “我也跟你去！” “我也要去！” “还有我！” 这些人看着玄山被抓走的人，都想要亲手将人给带回来，苏娇看着他们一张张坚毅的脸，浅笑了一下，“还不知道血屠刀的用意，去这么多人也没必要。” 苏娇将铁五留下，让他带着大家守在这里，以防止有人偷袭，她则与玄水带着一些人，跟着血屠刀留下的人离开。 几人骑着马，一路走着山路往深处钻，绕过了一道峭壁，苏娇抬头便能看到山谷高处的一个山寨。 门口放哨的人已经瞧见了他们，他们人还没到跟前，山寨的大门便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娇来到跟前，翻身下马，一眼就看到了被捆住的玄山，他胳膊上的衣服被血色渗透，已经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看到了苏娇，玄山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尽是愧疚和焦急。 第467章 来都来了 苏娇只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到了玄山身边那个人身上，那怕就是血屠刀了，虽然长相没有她想象中凶神恶煞，但他身上就是有种令人畏惧的气势。 “你要见我，我来了，我的人你可以放了吗？” 苏娇站在最前面，面对血屠刀毫不气弱。 血屠刀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苏娇？那个在宫里做过大夫的人？” 苏娇心里微动，“你知道我？” 血屠刀没说话，而是将身边一个弱兮兮的人推出去，“你给他看看，说说他得了什么病。” 那人踉跄着步伐走到苏娇面前，脸色惨白甚至发青，哆嗦着伸出手腕。 苏娇虽然觉得荒谬，但玄山在他们手里，她不得不做，指尖搭在那人的脉搏上，只觉得他皮肤异常冰凉，脉搏紊乱。 苏娇认真地给他诊脉，半晌，放开了手。 “他没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在苏娇面前摇摇欲坠，一脸病态的男子，忽然间就不摇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苏娇，“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这副样子去看大夫，可从来没有失手过。” 苏娇不理他，“现在呢？可能放人了？” 在苏娇说出他没有病的瞬间，血屠刀的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还不成，既然你真的会看病，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成之后，我自然会放人。” “你要我做什么？” “那就请苏姑娘跟我进来吧。” 血屠刀让人押着玄山往里走，苏娇刚要抬脚，被玄水拉住，“姑娘，这里面说是龙潭虎穴都不为过，玄山不会想让你进去冒险。” 玄水最是了解玄山，方才玄山看他的目光里全然急切，想让他将苏娇给带走。 苏娇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笑了笑，“来都来了。” 秀巧眼泪都要出来了，“姑娘，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可谁都知道，事到如今只要他们还想救出玄山，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玄水劝不住苏娇，只能跟着她往里面走。 这个山寨比起低调隐于市的墨莲教来说，显得有档次多了，规模浩大，意外的井井有条，苏娇居然看到有一些妇人聚在一块儿洗衣服。 苏娇所到之处，都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却没人过来问一声，血屠刀在这里的威望可见一斑。 一直往里走了许久，直到走到一个院子外，血屠刀才停下步伐。 “我打听过不少大夫，所以才会知道你，都说苏大夫神医妙手，连皇上都赞不绝口，什么样的疑难杂症你都能应对，我这才会将你请过来。” 苏娇：“……” 这些人对“请”这个字怕有什么误解。 “这里面的人对我很重要，只要你能让她平安无事，我便将人双手奉还，送你们平平安安地离开。” 苏娇皱眉，“那你也该知道，大夫也是人，也没办法做到不可能的事情吧？” “我不管！你们若是治不好她，那就统统要给她陪葬！” 血屠刀的脸上横生戾气，苏娇在心里痛骂，这是哪门子霸道总裁的言论？一言不合就要让人去陪葬，行啊。 “我若是死在这里，你这山寨里的人也会给我陪葬。” 苏娇一点儿没有被吓到的意思，语气平静的让血屠刀脸上的戾气慢慢消散，他还是头一回遇到敢反过来威胁自己的人。 “你不必觉得我是在说大话，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 苏娇轻描淡写地走到玄山面前，“我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你也用不着劝我，我若是不来，就算见到了萧离然也会心有不甘。” 她说完，才将玄山口中的布团取下来，玄山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沉默着看着苏娇。 苏娇朝她笑了笑，带着秀巧往屋子里走。 血屠刀在她身后抿了抿嘴，微不可查地重复了两遍萧离然的名字，若有所思。 …… 进了屋子，里面没有苏娇想象中的场景，反而整洁明亮，瞧着都不像是置身于土匪山寨之中。 走进了内间，苏娇才瞧见了血屠刀说的病人，暗暗心惊。 那是个女子，长得温婉柔美，但此刻却气息微弱，奄奄一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比苏娇见过的要生产的女子腹部都大上许多，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一样。 “这是……” 旁边伺候的丫头站起来，“你是大夫吧？赶紧给我家夫人看一看，夫人她、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苏娇上前，女子的脉搏果然微弱，神志也有些不清醒。 “几个月了？为何肚子如此大？” “应该就快生了，找了稳婆来看过，说是肚子里不止一个娃娃，产婆不肯接生，说是夫人定然熬不过去，找了几个都这么说，还有的说为何不早早流掉，这会儿想不要也是不成了，要生生拖得一尸两命。” 双胞胎啊…… 苏娇吸气，在医疗落后的时代，生产已经是一道鬼门关，双生子就更加可怕，这个女子的情况似乎还要糟糕许多。 “请过大夫了吗？他们都怎么说？” “请了十多个，都说……都说让我们早点准备后事……” 丫头捂着脸哭起来，“大当家也是没法子了，他瞧出不对劲的时候，夫人执意想要保住孩子，一直拖到月份大了，大夫也无能为力，可是夫人情况越来越不好，大当家的情绪也越来越可怕……” 等于之前的大夫压根儿没留下可用的信息。 苏娇先用银针稳定女子的情况，然后围着肚子团团转，她是大夫不错，但她、她也不实在不擅长这个，若是寻常顺产，苏娇还能顶得住，但眼下的情况，她也很头大。 死马当活马医，苏娇先按着女子的情况开了方子，在穴位下针，很快让女子清醒了一些。 她额前的头发被汗水粘的一缕一缕的，见到了苏娇，忍不住皱眉，“姑娘是大夫吗？可是阿刀又犯了糊涂，将你抓来的？我都让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好了，苏娇的心踏实了下来，她就怕又遇上一个墨素素，好在这一位不一样。 第468章 一回生二回熟 “姑娘别怕，我这就让阿刀放你回去。” “你先别动，扎着针呢，有什么以后再说。” 这女子名叫瑤清，她微微抬头看到自己身上的银针，又躺了回去，“劳烦姑娘了，不过我也知道我自己的情况。” “听你的丫头说，生产就是这几日，你……心里可有数？” “有的，我只想给阿刀留个孩子，让他能有个念想，姑娘若是能够帮我，我无以为报。” 瑤清让丫头将血屠刀叫进来，血屠刀没想到苏娇才进来瑤清就清醒了，忍不住心里大喜。 “瑶娘，你还好吗？这个大夫果然是有本事的，她一定可以救你。” 瑤清秀眉微蹙，“你答应过我，不再连累无辜，为何要将人抓来？” “我没有，那些治不好你的大夫，我也没要他们的命，都给放回去了，我答应了你要为你积攒福报的。” “那这个姑娘……” “瑶娘，她是有名的大夫，她给皇帝看过病的，她可以治好你的，你别怕，啊。” 血屠刀扭头看了苏娇一眼，里面威胁混杂着祈求的光芒，看的苏娇恨不得将“陪葬”的言论说一遍给瑤清听。 不过瞧着瑤清的情况，她此刻是真的经不起一点点情绪波动。 “刀哥的意思，是让我给你诊治，不过之后也会安然放我离开，对吧？” 苏娇波澜不惊地回看了血屠刀一眼，里面也用了威胁回敬他，血屠刀默默地吸气，吐出一个字，“对。” 瑤清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瞧着苏娇没有胆战心惊，哭哭啼啼，心里也就相信了，瑤清艰难地举起手摸着自己硕大无比的肚子，脸上流露出要做母亲才会有的光芒来。 “他们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阿刀，他们是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比咱们更有出息。” 血屠刀的眼神就没往她肚子上瞥，全然地注视着瑤清的脸，苏娇在一旁看着，看不出这位恶名在外的汉子，心底居然也有着柔情的一面。 只是越是如此，瑤清一旦出了事，这人怕是会瞬间化为厉鬼，要找人索命泄愤。 苏娇抿了抿嘴，上前将瑤清身上的银针取下，吩咐人赶紧准备生产用的东西。 她跟着血屠刀出了门，将房门关上，严肃地说，“我虽然是大夫，但你也看得见我的年纪，给人接生并没有经验，这事儿还是得有个靠谱的稳婆坐镇才行。” “瑤清的情况紧急，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找一个……不，一个都嫌少，最好两个起步，不过先说清楚了，你得到时候放人家走，不然明知道会死，你猜她们会不会想要带着你的媳妇孩子一块儿陪葬？” 血屠刀连阴沉的能滴水，“她们敢！” “要死的人，没什么是不敢的，你敢用瑤清来赌？” 血屠刀自然是不敢的，他应了下来，让人赶紧去办。 不过半日，两个满脸惊惧的稳婆被送到了苏娇身边，苏娇看她们都要哭了，魂不守舍的样子，免不了要先洗脑一番。 她努力让她们相信，虽然被血屠刀抓住了，但小命还是能保住的，不然她这如花的年纪，还有大把年华要过的人为何不担心？ 苏娇用自己做例子，告诉她们也不必太过焦虑，血屠刀是可怕，但这事儿关系着他媳妇和孩子，他还能一意孤行不给他们积德？所以不用怕，做好了事情，尽力而为，就能够离开。 苏娇花了些功夫才让两人缓和了情绪，等带着她们去看了瑤清，两人又打起了退堂鼓。 “姑娘，不是老婆子怕，这样的产妇，就算是老婆子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你瞅瞅这肚子，产妇的样子看着也不好，等一发动，生气儿直接泄光了，那就是……” 稳婆没敢说一尸两命这种话，但意思到了，另外一个也是连连摆手，“这差事儿我们是在做不了，明知道是什么结果，我们都是头一回见。” 苏娇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一回生二回熟，等下次再见着你们也就不虚了，等往后还能有故事给子孙后辈们吹嘘不是？” 躺在床上的瑤清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她就没见过苏娇这样心态好的人，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不过不得不说，听着她的话，都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死到临头的感觉。 稳婆就被苏娇一顿忽悠，直说的这事儿似乎也不难的样子，她们也能搞定的样子。 “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再去洗一洗换身衣服，事关重大，可马虎不得。” 苏娇一点儿没有浪费时间，好在瑤清到目前为止都算清醒，苏娇让秀巧去做了些一点点大小的点心，里面加了补气的药材，勉强喂了瑤清吃了几个。 “你也要加油啊，刀哥的性子你是了解的，你若是出了事，咱们都不好过。” 苏娇还不忘给瑤清打气，谁都不想死，尽人事，听天命吧。 …… 好在瑤清的产期算得还算准，苏娇守到了快要凌晨的时候，瑤清开始发动了。 羊水先破，阵痛袭来，瑤清疼的将下嘴唇咬得血肉模糊，稳婆换了干净的衣服积极指导她该如何用力，可情况一直都不太好。 瑤清的孩子胎位有些问题，努力了许久，孩子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时间一长，她的力气渐渐用光，这样下去，胎儿会在肚子里被憋死，她也会生命垂危。 “睁开眼睛啊！秀巧，给她灌参汤。” 苏娇用银针在瑤清合谷、三阴交、足三里下针，刺激她宫缩催产，稳婆忙的一头汗，盯着宫口开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钟都是煎熬，苏娇第一次亲身体会到，女子生产有多么不容易，多么危险可怕。 天早已经大亮，外面日头隔着窗户都明晃晃的，瑤清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稳婆只能用手去调整孩子的位置。 当孩子的头开始往外的时候，稳婆的声音都劈叉成了尖叫，“用力，用力啊！” 第469章 祈祷吧 瑤清哪里还有力气，苏娇只得一边刺激她一边在她耳边鼓励，“就快了，你别睡啊，你不想看看孩子吗？你得坚持啊，若是你没了，血屠刀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你，他不会对他好的，你舍得吗？” 之前其中一个稳婆觉得这样不行，曾经出去问了血屠刀，若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的话…… 稳婆还没问完就被血屠刀狰狞的表情给下了回来，哆嗦着跟苏娇说，“他要大人，说孩子怎么样无所谓，只要保住大人。” 是瑤清不愿意，让苏娇不用管她，一定要保住孩子，苏娇都服气了，少哪一个她都有危险好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娇的话被瑤清听进去了，她忽然仰起脖子，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爆出，白皙的皮肤上迸出一个个细小的血点来。 稳婆惊叫着，“出来了出来了！” 微弱如同猫叫的啼哭声，让瑤清一下子泄了气，苏娇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还没完，还有一个！” 看着出来了一个活的，稳婆心里一下子仿佛有了底气，将孩子交给秀巧裹好了再接再厉。 “还是苏大夫有能耐，寻常这种情况，产妇早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苏大夫，这个孩子绝对是生不出来的。” 稳婆对苏娇赞不绝口，却不知道苏娇此刻内心的惶恐，瑤清的状态……更糟了…… 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第二个孩子出来的还算顺畅，竟然也是个活的！可把稳婆给激动坏了，这下没问题了吧？她们可以安然离开了吧？ 其中一个稳婆就要出去报喜，另外一个给瑤清整理着，忽然一声惊叫，“不对，这肚子里莫不是还有一个？” 苏娇头皮炸开，眼泪瞬间就要飚出来，“瑤清，你再坚持坚持，最后了……你怎么能怀三个孩子啊！” 都以为是双生子，第二个出来之后，瑤清直接闭上了眼睛，苏娇几乎绝望，银针给与强刺激，别睡啊，再等一会儿，现在睡了，依然有危险啊！ 她都要疯了，用尽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配合着衣衫都被湿透的稳婆，费劲了力气才将最后一个弄出来，可这一个在肚子里憋了太久太久，一张小脸都是乌紫的，没有了呼吸。 稳婆摇了摇头，“可惜了。” 然而下一秒，秀巧一把将孩子抢过去，小心地平放在床上。 她是苏娇的丫头，基本的急救早就已经烂熟于心，来到这里之后，苏娇就防备着这种情况出现，给秀巧突击了一下婴儿的心肺呼吸。 不能用手掌，得用指压法，位置不在胸骨中下三分之一，在两乳连线中点与胸骨中线交叉点下方一横指的位置，压的深度也要放轻，频率却要加快…… 苏娇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指导着秀巧，她怕自己抽不开身，如今，果然如此。 苏娇像是在跟阎王殿抢人，拼命吊着瑤清仅剩的那么一丁点呼吸和脉搏，她脑子里塞满了产妇可能会丧命的病因，大出血、羊水栓塞、多器官衰竭…… 每一样，对苏娇来说都是无力挽回的，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居然只是祈祷，祈祷瑤清不会遇上这些，祈祷她的好运气！ …… 最后那个孩子，在稳婆目瞪口呆的注视里救了回来，秀巧一度瘫倒在地上，手指抽搐，无法控制。 瑤清的三个孩子居然都活了，稳婆老泪纵横地出去报喜，顺便提了让她们回去。 血屠刀揪着一人的衣领，“瑶娘呢？瑶娘怎么样了？” “她……她那儿有苏大夫在呢，我们只是稳婆，孩子都出生了……” 血屠刀松开手，让人将这两人送回去，从头到尾也没提过一句想要看孩子的话，让稳婆的道喜只能憋在喉咙里，两个男娃娃呢，大喜事呀。 瑤清的房门依旧紧闭，秀巧和瑤清的丫头在里面照顾孩子，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出来问血屠刀有没有给孩子准备乳母，孩子吃什么？ 血屠刀见了她只问瑤清的事，秀巧皱着眉，“姑娘还在努力，瑶姑娘……一直都没有醒过。” 血屠刀就要大步进去，被秀巧拦住，“你现在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影响到我家姑娘。” “让开。” 血屠刀身上嗜血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秀巧脸色发白，却一步不让，“说了不准进去，耽误我家姑娘，后果你承担得起吗？你以为自己进去了，瑶姑娘就能醒？” 她梗着脖子，目光毫不怯弱，身上居然有着苏娇倔强勇敢的影子。 血屠刀瞪了她一会儿，最终没有强行进去，甚至让身边的人去找个乳母来奶孩子。 秀巧这才进屋，外面的人对她的背影投去钦佩的目光，除了瑶娘，他们就没见过有女子敢跟大当家这么横的，就连瑶娘也没有过，结果这一来就来了两个，这一对主仆可真是好本事！ 苏娇在瑤清的屋子里呆了多久，血屠刀就在屋外站了多久，他不肯坐下，就站在门前，只要里面一有动静他就能第一个知道。 秀巧进去告诉苏娇，苏娇就在瑤清身边复述一遍，然后在心里感叹，血屠刀也算挺难得的了，京城里有几个男子如他这般重视自己的配偶？她见过太多了，就好像生孩子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噗呲一下就好了。 还有什么别的女人都是这么生，人家能生你也能生的恶俗言论，苏娇听了不知道多少。 这里的女子生产，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去闯鬼门关，闯过去了，皆大欢喜，闯不过去，只能留下刚出世的幼儿，撒手人寰。 但男子还能够接着娶老婆，接着给自己传宗接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呀，不就生孩子嘛，哪个女子不会生？ 苏娇愤世嫉俗的情绪如今已经不会表现在脸上，她知道自己就是再看不过眼，对于这样的大环境来说，也无济于事，她改变不了什么。 可每当苏娇看到不一样的人，看到有人并不会只把女子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而是陪伴一生的伴侣时，她都会由衷地在心里高兴，觉得也不全都是绝望。 第470章 我也是佩服他 “这么说来，你还是挺幸运的，有个疼你的男人，如今又有了三个孩子，这种日子你也舍得？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没扛过来，得想想那三个孩子，就刀哥那种性子，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我都能预想得到……” 苏娇一边说一边叹气，明摆着会变成三个土匪头子，为祸一方，若是能有瑤清约束着倒还好，瑤清没了的话，血屠刀怕是更加要丧心病狂了，没准儿能活多久都是问题。 她动作缓慢地给瑤清喂药，用帕子擦掉流出来的药液，完了手就一直放在瑤清的脉搏上，这段时间苏娇一直是这姿势，就怕自己指尖下轻微的跳动忽然没了。 即便如今还有，也是微不可查，让苏娇胆颤心惊。 秀巧走过来，喂苏娇吃了几口东西，“姑娘，瑶姑娘会睡到什么时候？” “……我也说不准，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孩子怎么样了？” “还成，就是最后那个小姑娘身子弱，奶喝得少，也睡不安稳，闭一会儿眼睛就会闹腾，我瞧着乳母都要支撑不住了。” “那就让血屠刀多找几个，对了，你把小姑娘放到瑤清身边试试。” 一点点大的小女娃娃这会儿也正在哭嚎着，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听得出嗓子已经哑了。 抱过来的时候苏娇看了一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睛紧紧地闭着，露在外头的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张着小嘴撕心裂肺地哭。 丫头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了瑤清身边，也不知怎么的，那小姑娘的哭声居然慢慢地停歇了下来，小小的嘴巴蠕动了几下，脸上还挂着眼泪，一抽一抽的，却没有再继续哭。 “姑娘，你怎么知道这样能让她不哭？” “我不知道啊，我就随口说说的。” 苏娇原本的打算是，让瑤清多听一听孩子的哭声，说不准就能快点醒呢？结果没想到还有特殊的功效，她觉得耳朵里顿时清静了。 小姑娘于是就单独放在瑤清这个屋里，饿了有乳母过来喂一喂，喂完再放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能够感受到母亲就在身边，还是身体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小姑娘哭的频率逐渐减少，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秀巧从窗户那儿走回来，“姑娘，血屠刀还在呢。” “……我也是佩服他。” 整整三日，不眠不休，血屠刀就一直站在外面，秀巧出去的时候无意听见有人偷偷地说，说瑤清其实已经没了，只是苏娇不敢来跟血屠刀说，在拖着时间，可把她气坏了。 苏娇让她淡定，这样的情况，会有人这么想也不奇怪，“我就是想不明白，血屠刀居然没有闯进来验证事实？” “我觉得他是坚信瑶姑娘没事才不进来的。” 秀巧对血屠刀和瑤清之间的感情甚是感动，苏娇但笑不语，与其说是血屠刀坚信瑶娘还活着，倒不如说，他或许是不敢进来确定事实。 只要他不走进这个门，他就可以安慰自己，瑤清还活着，他并没有失去她。 再意志坚定的人，也会有软肋，有不敢面对的事，于血屠刀来说，瑤清便是这样的存在。 忽然，床榻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小姑娘醒了，蹬着襁褓张开嘴哭了起来，眼角泪珠一颗颗往下掉，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大概是饿了，或者该换尿片了，姑娘我去找乳母过来。” 秀巧转身去了旁边的屋子，苏娇伸头去看小女孩，刚生出来的时候，脸是乌紫的，皱巴巴的乌紫，一点儿都不好看，这会儿倒是白了一些，又光滑了一些，瞧着软软的。 “别哭了啊，一会儿就有吃的了，你这睡得时间也太短了，我听人说小婴儿一天二十四小时要睡二十小时才对，你算算你才睡了多久……” 苏娇百无聊赖地跟小女孩碎碎念，余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停住，眼睛蓦地睁大。 瑤清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 苏娇哪里还顾得上小女孩，直直地盯着瑤清的手，她看到动第二下的时候，心脏狂跳，不是自己眼花了，是她真的有动静了？ 秀巧很快将乳母给找来，苏娇却拦着，“别过来，让她再哭会儿。” 她发现小女孩哭得越是大声，瑤清的反应就越是频繁，她趁机给瑤清扎了几针，希望小女孩的哭声能成为刺激和催化，让瑤清醒过来。 秀巧沉思了一下，让乳母和丫头去把那两个小男孩也抱过来，小孩子有一种默契，一个哭，一片都能哭。 果不其然，抱过来的孩子听见了哭声，扁了扁嘴，也开始放声嚎哭，那声音可比小女孩的要响亮穿耳得多。 苏娇欣慰地看了一眼秀巧，朝她比了比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巧儿。 三个孩子在封闭的屋子里哭的声音，有种魔音穿耳的效果，但可喜的是，瑤清当真有苏醒的迹象，她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虽是迷茫的，却也让苏娇喜不自禁。 “行了行了，把那个两个男孩抱走，这哭的声音太可怕了。”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小女孩简直是小天使，哭得细声细气，听得也不让人觉得烦，只会觉得心疼。 方才被两个哥哥响亮的哭嚎声压住的小女孩，越发觉得委屈，抽抽噎噎地哼唧着，瑤清眼里逐渐清明，拼命想要扭头去看。 苏娇上前把银针取出来，“你别动，我抱给你看。” 她也很少抱小孩子，但看多了也是会的，小心翼翼地将软软的一小团抱起来，微微倾斜一些给瑤清看清楚。 瑤清看着看着，眼里就起了泪雾，苏娇赶忙让秀巧将孩子抱去给乳母喂奶。 “你别哭，你才刚醒，经不得这样刺激的情绪，你缓一下，往后看他们的时候多着呢，还有两个，哭得声音太响了，怕吵到你，等你好了再抱来给你看。” 苏娇给瑤清擦着眼泪，结果越擦越多。 “别哭了，再哭我都要哭了，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呜呜呜呜。” 第471章 挑错了人 苏娇装腔作势地哼哼，瑤清慢慢收了泪，不过这会儿她太虚弱，还说不了话，只能眼神安抚苏娇。 见她冷静了下来，苏娇也就不哼了，“你这会儿需要的是好好调养，只是往后怕是也会留下一些病根，这些都是代价，一会儿我让刀哥进来看你一眼，他也挺不容易的，担心你担心的一直都没睡过觉。” “不过你可不能再哭了，虽然你往后都不能再生产，但你多了三个娃娃要养育，到这会儿他们还没被母亲亲手抱过，你若不坚强，他们就更可怜了。” 瑤清努力地轻轻点了两下头，苏娇放心了。 血屠刀不眠不休了几日，她又何尝闭眼休息过？这会儿站起来身子都晃荡，要扶着一旁的床柱缓一会儿，眼前的眩晕才好一些。 走到门口推开门，苏娇冷不丁见到外面的阳光，立刻闭了闭眼睛，觉得刺眼的慌。 很快，血屠刀走到她面前，遮住了光线。 苏娇抬头，血屠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只是半晌也不敢问一句。 苏娇在心里轻笑了一声，“进去看看吧，只不过不能待久了，她刚醒，需要多休息。”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驱散阴霾的能力，血屠刀的脸一瞬间明亮了起来，趔趄了一下大步走了进去。 …… 瑤清醒了，苏娇才敢眯一会儿，还让人掐着时间叫醒她，别耽搁了给瑤清施针喂药。 这几日苏娇实在是累坏了，醒来的时候眼睛里通红充血，瞧着很是吓人，秀巧看着都快哭了。 瑤清十分愧疚，“劳烦姑娘，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你能醒过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等我回去休养一阵子怕是就能缓过来。” 她现在除了给瑤清诊治，就是倒头就睡，连东西都吃不下，身体的疲惫和紧张全数爆发出来，让苏娇就跟抽掉了生气一样，整日恍恍惚惚。 瑤清倒是好的还算快，如今已是能够半坐着，将孩子搂在怀里，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她尤其喜欢自己的小女儿，看她的目光仿佛能流出蜜来，“我昏迷的时候，隐约就听见女儿在跟我说话一样，让我早些睁开眼睛，早些看到她……” 苏娇觉得瑤清想多了，这点儿大的小娃娃能说什么话？只是母子连心，或许小娃娃心里的想法，她真的能够感受得到。 “苏大夫，我和孩子们的几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想请苏大夫给他们取个名字，这样我也能感激您一辈子。” 瑤清搂着娃娃虔诚地看着苏娇，苏娇：“……” “这不好吧，你们的孩子，你们该自己取名字才是。” 血屠刀对瑤清的意思从没有反驳过，基本是瑤清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这是瑶娘的愿望，苏姑娘就满足她一下吧。” 苏娇：“……” 她还记着要陪葬的威胁呢！ 瑤清执意坚持，但苏娇对起名字这种事情，实在不大擅长，于是只说要不自己就给他们取个小名？ “这三个孩子，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他们今后也能够平安顺心地长大，就平平，安安，心心吧，小姑娘这么贴心，是得捧在心尖儿上。” 瑤清十分喜欢，将心心搂得更紧了，“是了，可不就是娘的心尖尖。” 苏娇瞧着瑤清对心心的喜欢，再加上就连血屠刀都好像更喜欢心心一些，说是往后定然会长得跟瑤清一般漂亮，倒是那个两个男娃娃，说是他们哭声震天，一看就好养活，随便养养就行的样子，想来心心小姑娘往后的日子应该会很好过才是。 瑤清虽然醒了，但苏娇也不能立刻离开，她情况不稳定，需要苏娇每日给她针灸，换药方。 不过在此之前，苏娇已经见到了玄山，给他胳膊上的旧伤做了处理，“我跟血屠刀说了，你带着人先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这里事情了结了就回去。” 玄山一声不吭，苏娇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我不喜欢无谓的牺牲，对我来说负担太重，每个人都该对得起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条命，所以往后，你们不仅要保护好我，还要保护好自己，我才能安心。” 玄山眼里微光亮起，用力地点了点头。 …… 血屠刀的山寨，苏娇没有过多的了解，她也不打算了解。 这里跟卧龙村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土匪山贼，大多数行为举止粗鲁暴躁，对苏娇而言，是她极不喜欢接触的类型。 因此苏娇十分老实地将活动范围就定在在瑤清的屋子附近，多一步都不走远。 不过她没想到，就是这样了，居然还会有人胆大地主动来招惹自己。 那日苏娇不过走到屋外透透风，寨子里似乎人并不多，立时就有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要对她动手动脚，苏娇看他手里没有武器，慢慢扬起嘴角…… 等血屠刀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苏娇冷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女子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不过抱歉，你们挑错了人。” 苏娇下手一点儿都没有手软，地上的人一条胳膊已经被她卸了下来，肚子上也被苏娇和秀巧狠狠踢了数脚，这会儿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扭曲着一张脸在地上打滚。 血屠刀冷着脸，“我说过，不准来打扰苏大夫。” 他“噌”的一声抽出腰侧的弯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那人的一条胳膊给砍了下来。 秀巧吓坏了，僵硬着身子没了动静，苏娇拉着她躲闪不及，衣裙上溅了不少血。 地上的人瞬间就疼晕了过去，周围的人对血屠刀很是忌惮，连个上去给他止血的人都没有。 血屠刀面无表情地将刀擦干净，重新收好，“拖出去扔在林子里，他若是有命活下去就随他，若是活不下去，那就是他的命。” 第472章 不堪设想 立刻有人过来将人给抬了出去，血屠刀的眼睛眯着，环顾了一周，“我说的话，若是有人不想听，那就早点滚，也好留下一条命在。” 于是一片表忠心的，苏娇懒得去看，拉着秀巧回屋子去换衣服，一会儿还要去给瑤清施针，带着血气会吓到小娃娃们。 血屠刀的余光目送苏娇离开，让人都散了，他身边的心腹凑过来，“大当家，这苏大夫跟别的女子果真是不一样，寻常女子谁瞧见了这样的事情不吓得半死，她倒好，跟没事人儿一样。” 血屠刀没说话，那人又叹了口气，“幸而今天没生出什么事来，不然苏大夫手底下那些人，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这些日子他们就守在寨子门口，虎视眈眈，我让人去打探了，都不是好对付的，他们真要是疯起来，咱们未必应付得来。” “让寨子里的人都老实一点，不该动的人就把手给收收好，除非他们不想要了！” “大当家，寨子里的兄弟都什么脾性你也是知道的，苏大夫又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免不了会有人动歪心思，他们哪儿考虑到别的，只顾着自己开心就成，我就算说了，也有人不会去听。” “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血屠刀一脸的杀气，苏娇救了瑤清母子四人，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在自己这里出了岔子，瑤清绝不可能原谅自己。 “大当家，要不这样，你让苏大夫身边带几个她自己的人，那到时候就算出了问题，也怪不了别人。” 血屠刀沉吟片刻，抬脚往瑤清的屋子里走。 …… 苏娇和秀巧回屋去换掉溅了血迹的衣裙，秀巧被吓得不轻，脸色还是发白。 “姑娘，这里果然太可怕了，我之前还不觉得，还以为也没什么，好像没有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秀巧见着血屠刀对瑤清的情意心里还感动了很久，还觉得会不会是外面的人传错了，血屠刀其实并非那样嗜血残忍，结果今儿她才算见识到，什么叫杀人不眨眼。 苏娇已经换好了衣服，闻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秀巧的脸颊，“别想太多，这种地方，你越是深想，就越是会怀疑自己的观念，这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地方，等瑤清身子好一些我们就赶紧离开。” “对，赶紧离开，如今想来还是玄山和五哥那些人可爱。” 苏娇笑得不行，轻松的态度让秀巧很快缓了过来，只是苏娇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得赶紧离开才行啊！ 去了瑤清那里，苏娇一如往常地给她诊脉、施针，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刚刚发生的事。 血屠刀进来的时候，瑤清正在给苏娇看心心，说她会笑了。 “……真的，我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笑得可好看了，心心，再笑一个。” 瑤清满脸笑容地逗着心心，血屠刀一颗心放了下来。 苏娇余光看到了血屠刀，站了起来，将针囊收拾好，“瑤清如今的状态很好，相信再过两日，她就能够大好了，我也就该离开了。” “这么快吗？” 瑤清一脸不舍，苏娇浅笑着看她，“是挺快的，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身子稳定下来，剩下的便是好好休养，我在这里也排不上用场。” “这样啊……” 瑤清虽然不舍，却很明事理，“这些日子耽搁了苏姑娘，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也无妨，能帮你和三个孩子平安无事，我心里也很高兴，你们说会儿话吧，我先回屋了。” 苏娇想将地方让给血屠刀和瑤清，却不想血屠刀叫住了她，“苏大夫这些日子确实辛苦，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一说，你可能先去偏厅稍等？” 苏娇眉头微动，“好。” 去了偏厅坐下，很快血屠刀也过来了，见了苏娇先是跟她抱了抱拳，“多谢苏大夫没有跟瑶娘说起今日的事，她身子弱，又心思重，若是知道了这种事情，怕是又会伤心懊恼。” “大当家放心，我没那么多嘴，只是这种事情在你这里，怕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觉得她每一次都不会知道？” “如今她情况不好……” “瑤清的性子，便是她身子大好，听见了这样的事儿也定是会受不了，大当家可能还没听说过产后抑郁症这种事儿吧？身为大夫，我得跟你事先说清楚了。” 苏娇很认真地开始给血屠刀科普产前抑郁的严重性，她从前那会儿听得可不少，生了孩子的女子一旦抑郁了，极有可能做出十分不明智的举动，并且有很大的几率，这不是开玩笑的。 也许这个时代没有这样的认识，但在这里，那些产后抑郁而终的例子苏娇也见得不少，这里的女子被压抑的厉害，不会做出多出格的事儿，因此都只憋着，生生能把自己给憋死。 苏娇说得通俗易懂，尽量让血屠刀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意思，尤其是瑤清这样敏感纤细的女子，就越是要关心在意。 “多谢苏大夫，我会放在心里的，今天的事情我跟你保证不会再发生，你可以让你的人进来几个护在你身边，这样也安全一些。” “那敢情好，巧儿，去给玄水送个口信，让他点几个人进来，我心里也踏实点。” 苏娇毫不客气一口应下，今日她能全身而退，主要是对方觉得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因此大意了，苏娇才能出奇制胜，毫发无伤。 那若是那人手里带着兵器呢？若是他处心积虑不想被人发现，对自己用阴损的计谋呢？ 后果不堪设想。 秀巧去送口信，苏娇的心总算安定了一些，然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其实我也有几句话想要跟大当家说一说。” “苏大夫请说。” “大当家的威名远播，寨子里又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可曾往今后打算过？” 血屠刀看着苏娇没说话，苏娇轻笑了一下，“也许大当家志在此，那我无话可说，只不过如今你也算是儿女双全，有家有口的人，你可为她们想一想过？” 第473章 赶紧脱身 血屠刀眼睛微微眯起，“瑶娘与我相识的时候，我便是土匪头子，她不会介意的。” “嗤！” 苏娇几乎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嘲弄，“大当家说的实在理所当然，瑤清不介意，那是她根本没法儿介意，她知道就算自己介意了，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瑤清虽然体弱，但她极为通透，大当家心里也清楚的吧？” “可天底下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安稳和安定？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么说吧，没有一个女子会舍得自己在意的孩子去冒险。” 苏娇十分不客气的勾起嘴角，“我很快会离开这里，我身边也有忠心的护卫，我如今跟你说这些，对我来说其实是不必要的，可看在瑤清和几个孩子的份上，我才会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今日的事情是发生在我身上，大当家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瑤清身上呢？” 血屠刀的表情一瞬间狰狞了起来，“这绝不可能！” “大当家觉得不可能？你是对你手底下这些乌合之众如此有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有信心？” 苏娇眼睛眯起来，“大当家如今虽然正值青年，身强力壮，又无所畏惧，震慑得住这些人，但你靠的是什么你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些人的品行大当家比我要了解，若是有一日，你受伤了呢？光凭实力无法服众？又或者时间长了，有比你手段更厉害的出现，取而代之了？” “这对你们这些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也许大当家会觉得这不算什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可瑤清呢？她的三个孩子呢？到那时，她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大当家不如现在就想一想？” 苏娇说完，血屠刀下意识就想反驳，可他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来几根，居然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苏娇说得不错，这些人的品行，他怕是比谁都知道，寨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些人如今肯喊他一声大当家，但心里究竟是不是服气他也知道。 血屠刀从前并不在乎这个，胜者为王，只要他豁的出去命，他就能够在大当家的位置上坐得稳，若是自己运气不好，那也怪不了别人。 可如今，血屠刀却无法潇洒地说出这种话来，他心里有了顾忌，不再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 苏娇还有些想法没有说出来，血屠刀对瑤清的重视，足以让她成为血屠刀的弱点，有些暗中想要取而代之的，心里恐怕已经打起了算盘来。 看着血屠刀沉默不语，苏娇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她也不奢求血屠刀这号人物能够浪子回头，立地成佛，能没有想当然地反驳她，而是肯往心里去，苏娇就满足了，她就是心疼瑤清和三个孩子，若是受他牵连，实在太可怜。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大当家有空的时候可以想一想，你若是不当回事儿也无妨，我只是好意而已。” 苏娇站起来往外走，就快出门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血屠刀的声音，“萧离然，是你什么人？” 苏娇的身子猛地一怔，然后慢慢回过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大当家怎么会知道萧离然这个名字？” “萧离然的名字，谁人不知，我只是想问你与他是何关系？” 血屠刀脸上的迷茫已经尽数消失，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娇看，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地变化。 苏娇这会儿，觉得心能从喉咙里蹦出来。 妈的早知道就不多这个嘴了，血屠刀这副表情是几个意思？莫非他与萧离然有仇？那可就真的完犊子了！ 苏娇强忍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我与萧大人的关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她简直要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太机智了！ “大当家跟萧离然又是什么关系？哦你的身份我怕是也能猜得到，在萧大人手上吃过亏？” 苏娇噙着淡淡随意的笑容，语气略显调侃。 血屠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挪开了眼睛，“确实如此，那可是一块，硌牙的石头。” “我在京城里的时候难免与萧大人有接触，萧大人是个有能耐的，在他手里吃亏不冤枉，大当家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娇施施然转身，脸上的从容快要绷不住，她就说吧！ 血屠刀应该是跟萧离然有过节的，一个官一个匪，难不成还能有交情？ 等秀巧回来她得跟秀巧叮嘱两句，在这里就别提萧离然的名字了，免得快要脱身还要节外生枝。 …… 血屠刀同意让苏娇身边带几个自己的人，结果苏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玄水和铁五。 “你们怎么来了？” 玄水围着苏娇转了两圈，见她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姑娘不用担心，外面有玄山在呢，他胳膊的伤没什么大事儿，有他坐镇安稳的很，主要是如果咱们两不进来，玄山就非得要自己进来。” 苏娇：“……” 铁五的脸色倒没玄水那么轻松，“姑娘，血屠刀那边怎么说？我已经听秀巧姑娘说了事情，这种地方绝不宜久留。” “我懂，再过两日怕是就能走了，有你们在我也能放心。” 苏娇笑笑，这么多日她的气色还是不好，因为晚上她和秀巧谁也不敢放心睡，不过有了玄水和铁五，晚上大概终于能够睡上一觉了。 玄水和铁五两人，一个是萧离然的心腹，一个是沈默莲的亲信，两人都是人才，身上莫名会有让人忌惮的气息，他们两来了苏娇身边，一时间连落到苏娇身上的目光都少了许多。 苏娇很爽！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痛快！再敢打自己和秀巧的主意，就让玄水和铁五把他们眼珠子抠下来！ 安全得到了保证，苏娇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尤其是瑤清的情况越发稳定，苏娇又看了两日，终于提出要离开。 “大当家应是也能找到大夫，给她好好调养就是，瑤清的身子比寻常女子本就羸弱，生产的时候又伤着了，往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小心，切不可情绪大起大落，免得伤身。” 第474章 替天行道 苏娇又给瑤清留了好几副调养的方子，带着浅笑看向血屠刀，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瑤清在一旁抱着心心小姑娘，一脸的不舍，“这就要走了吗？这里荒郊野岭的，你要去哪儿？我让阿刀送送你。” “不必，外面我的人在等着我。” 血屠刀瞧着苏娇的样子，知道应该是留不住她的，就是可惜了，瑶娘与她如此投缘，若她是个寻常人，自己用些手段也就留下了…… “苏大夫打算何时走？” “越快越好，我也没有要收拾的东西，现在就能离开。” “如此，我就送你出寨子吧。” 苏娇勾了勾嘴角，还成，血屠刀还算是个爽快的，她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久了一些，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怎么总能遇上事呢？ 但好在，算是完结了。 一路往寨子门口走，玄水和铁五以及他们带着的人，神情越发戒备，这种地方不到真正离开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暗中盘算什么？ 不过到了门口，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寨子里好些人都远远地看着，眼里的光芒晦暗不明，虽然蠢蠢欲动，却看得出有所忌惮。 寨子外，玄山已经带着人等着了，血屠刀独自送苏娇往外走，他身边没什么人的时候，才轻声说，“之前我问过你与萧离然是什么关系，其实我也猜得到，我虽对京城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我既然打听过你，自然也能打听得到你与萧离然的事情。” 苏娇抿着嘴侧头看他，所以呢？ “当初萧离然帅军从这儿过，我就想着若是能他手里得了好处，必然能够名声远扬，只不过萧离然确实厉害，我们损失了不少人，是一点儿没能讨到好。” 苏娇的嘴角轻轻勾起，那当然，萧大人多有能耐啊！ “我没想到的是，瑶娘后来不知怎么的，居然落到了萧离然手里，那会儿我就想着，即便我技不如人，我也要救回瑶娘，寨子里的兄弟们好些都不愿意，劝我先保住了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血屠刀轻哼了几声，“我知道他们是怕了，我也不强求，只是要我撇下瑶娘，我做不到。” “那会儿我就带着几个过命的兄弟去了，抱着必死的心，却没想到，萧离然并未为难瑶娘，看见我来了居然还很高兴，将瑶娘还给我了，他说，用女人当做筹码的事情，他不屑做，他还要赶着去塞外，若是我不服气，等他凯旋而归之际，再与我较量。” 血屠刀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佩服，“后来我问了瑶娘，她在萧离然那里没有受到半点苛待，我就算是欠他一次。” 苏娇还是没说话，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早已经压不住了。 她就喜欢听人夸萧离然，她喜欢上的男人，就是这么优秀！ 血屠刀转头看她，“如今，你又救了瑶娘和孩子，这份恩情，我总有一日会报答，我血屠刀从不会欠人情。” “行吧，等有机会再说。” 苏娇不置可否，瞧着已经出了寨子，“大当家留步，我们这就……” “大当家！糟了！你赶紧……” 一个人从寨子里冲出来，话还没说完，人一下子僵住，然后缓缓往前扑倒在地上，在他的后背，插着一根长枪。 血屠刀瞬间绷直了身子，眼睛血红，“瑶娘！” 他猛地往寨子里冲，苏娇脑中迅速地转着，坏了，她早就想到血屠刀这里会变天，只不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血屠刀对瑤清和三个孩子的重视，让她们成了他的把柄，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能毫不费力地绊倒血屠刀，自立为王。 “姑娘。” 玄山问苏娇，“咱们是当做没瞧见，还是您另有想法？” 寨子里的人选这个时候也好理解，他们觉得苏娇定然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瑤清的孩子刚出世，本就没有反抗力，这下一下子又多了三个小的做把柄，血屠刀刚刚为人父，对瑤清的疼惜和对孩子的感情应该也是最充足的时候。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玄山，咱们的人对上山寨，有几分把握？” 玄山沉吟了一下，“原先是五成，不过姑娘进了山寨之后，弟兄们都红了眼睛地提高自己的实力，如今，八成不在话下。” “那就当做……替天行道吧。” 玄山平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姑娘，您与萧帅，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娇：“……” 真的吗？那她还挺高兴。 玄山挑了些人守护苏娇和车队，玄水和铁五早已经按捺不住，带着人就往里冲，这些败类，他们早就想教训了，居然敢把眼珠子转到苏娇身上，血屠刀只砍了他们一条胳膊算什么？看他们把这些垃圾的手手脚脚都给剁下来！ …… 苏娇远远地看着，山寨里燃起了火，浓黑的烟气从寨子里腾空，夹杂着喊打喊杀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秀巧有些担心，“姑娘，瑶姑娘不会有事吧？那三个孩子还没满月，若是有什么，瑶姑娘怕是承受不住……” 苏娇何尝不知，瑤清已经无法生产，三个孩子就是她的命，若是那些人一早就有盘算，她觉得……恐怕凶多吉少。 那么个好姑娘，若是遭到这样的对待，老天实在有些不公。 “等着吧，应是不会持续太久，榆甜和莫颜呢？” “在后面等着，有人受伤了就会被送回来诊治，姑娘别担心，方才玄山也说了，不会以命相搏。” 苏娇于是只能耐心地等着结果，想来，也不会持续太久，只希望还能来得及…… 山寨里面的混乱一直持续着，还有些想要从里面出来，打算趁机对苏娇一行人动歪脑筋的，早已经等到不耐烦的护卫们一个个教他们做人。 让苏娇欣慰的是，送回来的伤患并不多，说是那群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不少都耽于酒色财气，就是瞧着不要命的凶狠，实际上没多大的威胁。 第475章 太糙了 “瑶姑娘呢？可有打听到情况？” 玄水摇了摇头，“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姑娘是不知道，好些人都阴险得很，也不知道蓄谋多久了，到处都是尸首，也没见到血屠刀的踪迹。” 铁五在里面收尾，这种阵仗他见得比较多，卧龙村的弟兄们也都习以为常，还挺怀念的。 “姑娘，五哥让我来跟您说一声，里面差不多消停了，再过阵子就能完全结束。” “血屠刀呢？” “这个……” 来人摸了摸脑袋，“杀的太专心，没注意……要不我再进去一趟瞧瞧？” 苏娇瞥到他胳膊上一条血痕，“你先去莫颜那儿处理一下伤口。” “嗨，这哪儿算伤啊？抓把土抹一下……” 那人看着苏娇皱起来的眉头，赶忙改了口，“抹一下……是不行的，我这就去找莫姑娘，姑娘放心。” 人走了之后苏娇叹气，“这一个个的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太糙了。” 本就受了伤，还要抓把土去抹，是生怕伤口不会烂吗？怪不得这里的人寿命普遍并不长，这种观念还是得慢慢改。 寨子里动静渐渐小了，苏娇在外面等的着急，瞧着好像没了危险，于是带着人往里走。 饶是她才刚刚从寨子里走出来，这会儿也瞧着哪儿都是陌生的。 好些地方的火还没有扑灭，冒着滚滚的黑烟，吸到喉咙里都呛得令人作呕，更别提随处可见的尸首，横七竖八，血流满地，残肢断臂散落在各个地方，下脚之前都得看清楚了才行。 “姑、姑娘，要不你就在外面等着？” 秀巧刚刚差点踩到几根手指，吓得脸色雪白，走路都不敢迈步。 苏娇却置若罔闻地往里走，没瞧见瑤清她心里不踏实。 “姑娘怎么进来了？” 铁五瞧见了苏娇，急忙走过来，苏娇问他：“可瞧见血屠刀和瑤清？” 铁五往一个方向一指，“应该在那儿吧，里面有血屠刀的人，我们也就没进去，外面的人手比较多。” 苏娇点点头，铁五和玄水带人几乎将整个山寨里的恶人都给灭了，血屠刀那里反而没多少人，可是只要有人拿住了瑤清和孩子，血屠刀就只能无济于事。 她立刻加快了步子，虽然她心里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一个弱女子，三个抱在手里的婴孩，如何能够逃脱得了厄运？ 苏娇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在她的耳朵听到一声细微的婴孩哭声时，苏娇脚步一顿，下一秒就想冲进屋子。 门险些没推开，两边的地上各躺着一具尸首，死状凄惨，身上满是足以致命的伤口，惨不忍睹。 “瑤清？瑤清你还好吗？” 苏娇一边推门一边唤着瑤清的名字，忽然铁五一个健步上前，手里的刀挡在苏娇面前，将从屋里投掷出来的一根箭矢打掉。 苏娇吓得一身冷汗，铁五护着她往后，众人戒备地盯着屋子，可里面再没了动静，只剩下心心微弱的哭声，持续不断。 过了一会儿，苏娇才听见瑤清的声音，“苏姑娘，苏姑娘你在外面吗？姑娘！” 铁五看了苏娇一眼，上前替她推开门，里面的地上也躺着尸首，比外面的多了不少。 苏娇跟在铁五身后小心地跨进去，心里震惊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一路进了内屋，苏娇一眼就看到缩在床榻角落里的瑤清，和她身边整齐摆着的两个襁褓，另一个抱在她的怀里。 “瑤清……” 看着她居然没事，苏娇惊喜地就要上前，却余光瞥见床前一团黑影，一下子又停住了脚步。 这是……血屠刀？ 血屠刀垂着头，头发散乱地垂着，他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立在旁边，手里拄着他腰间一直带着的弯刀，一动不动。 苏娇看到血屠刀坐的地方，身下满是红色的血迹，他身上深色的衣服看不出，可应该，浑身是血…… “苏姑娘，求你救救阿刀，求你了！” 瑤清在床上泪流满面，苏娇明白了，瑤清和她的孩子能存活，是血屠刀用自己的命去换的…… …… 血屠刀那会儿已经陷入了昏迷，铁五说，他还是很佩服血屠刀的，之前从屋子里扔出来的箭，应该是血屠刀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下意识想要保护瑤清所为。 苏娇管不了那么许多，让人先将血屠刀抬到床上，将衣服剪开才发现，他身上是真的可谓伤痕累累。 刀口叠着刀口，有些地方肉都被削掉了，苏娇都诧异他怎么能坚持下来。 瑤清不敢打扰苏娇，只抱着心心在一旁拼命流泪，苏娇看不下去，朝着秀巧使了个眼色。 秀巧立刻走过去扶住瑤清，语气十分温柔，“瑶姑娘，你如今的身子可经不住这么哭，血屠刀拼死护住你们的性命，若你悲伤过度也倒下了，那三个孩子多可怜呀，他们才这么点大，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看，你一哭，心心小姑娘也哭了。” 心心细细的哼唧声让瑤清回神，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女儿幼小娇弱的面庞，忽然就收住了眼泪。 阿刀危在旦夕，若是自己再有个什么，她的孩子，岂不就要成了孤儿？不，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是她和阿刀的孩子，她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苏娇见瑤清不哭了，心里松了口气，越发觉得秀巧简直贴心，然后专心地给血屠刀处理伤口。 说实话，苏娇都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两小夫妻的，一个两个都濒死给她看，苏娇几乎无从下手，她觉得血屠刀这会儿还呼吸着都是奇迹。 “秀巧，从卧龙村里带出来的药材单子你这里可有？我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苏娇在脑子里盘算方子，情绪已经稳定了的瑤清忽然抬头，“姑娘是要药材吗？寨子里有，姑娘想要什么，应该都有。” 苏娇以为瑤清是怕药材不够耽误了救治血屠刀才这么说的，然而瑤清抱着心心取来了一张单子给苏娇，苏娇看了之后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第476章 死了 苏娇在卧龙村的时候，已经惊讶过一次，那些牛棚里存着常年用不上的东西里，除了大量的金银，还有大量的药材，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他们也不懂得用，就一股脑地都往牛棚堆。 卧龙村的牛棚一度都要堆不下了。 苏娇以为那就是极限了，不曾想血屠刀的寨子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瑤清将厚厚的一本本子拿给苏娇，“我幼时念过一些书，阿刀怕我平日里没事情做无聊，便让我将寨子里的东西都归归类整理着，这本记得都是药材，东西都堆放在后面的库房里。” 苏娇粗略地翻了一遍，越翻眼睛瞪的越大。 这些药材比起卧龙村里找出来的，数量质量都要翻倍居然！ “阿刀说从这里过的商队，非富即贵，因此抢回来的东西也都不俗，我……很不喜欢他们的做法，可我没办法劝，这里的人，也不会听……” 瑤清有些羞愧地低头，她都知道，这里的人以什么为生，她心里不认同，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苏娇迅速在上面找到一些可用的药材，瑤清亲自带着人去取。 血屠刀的命，差不多是靠着稀少昂贵的药材救回来的。 瑤清后来告诉苏娇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会儿苏娇刚刚离开，血屠刀亲自送她，他们才出门，便有人闯进了她的屋子，吓了她一跳。 可是那几个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瑤清认得出来，这些是血屠刀身边很是信任的。 “所以刀哥那会儿是猜到了会有人对你做什么？” 瑤清轻轻点了点头：“应该是吧，阿刀从前从不会在意这种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几日对我和孩子十分在意，总是陪在我们身边，即便他不在，也会让他相信的人在屋外守着。” 苏娇垂下眼，那就是血屠刀听进去自己的话了，知道瑤清和三个孩子会成为他的弱点，因此心里是防备的，只是谁知道防不胜防。 “那日他们忽然闯进来，只让我别出声，把床幔放下，可后来……有血，溅在了床幔上……” 想到那一幕，瑤清还是忍不住颤抖，她真的吓坏了，拼命抱着孩子往角落里缩，生怕床幔掀开，等着她的是一群要撕碎她和孩子的恶徒。 幸而上天垂怜，最后掀开床幔的，是血屠刀。 那些将她护在床上的人，却都躺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是血屠刀信任的人坚守在屋子里外，拼命拖到血屠刀赶回来，瑤清和孩子才能安然无恙。 苏娇点点头，“刀哥……看人还是很准的。” 没有这些人的拼死相搏，血屠刀赶不回来，没有玄水和铁五从外面往里冲，血屠刀也坚持不下去，好在，瑤清和孩子没事。 “那些人，我让玄山好生安葬了，等血屠刀醒来，让他去祭拜一番吧。” 瑤清眼里含着泪点头，若不是这些人，她和孩子怕早命丧黄泉了。 曾经人口众多的寨子，如今几乎空了，除了妇人孩子，和一些放弃抵抗的人之外，寨子里没留多少活口，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寨，莫名被剿灭。 血屠刀奄奄一息苏娇也不好甩手就走，只得又留下，给血屠刀治伤的同时，继续给瑤清调养，她被吓到了，就算为了孩子鼓起勇气，瑤清的状态也并不是太好。 玄山打算将寨子里的惨状处理一下，谁知道，山寨又来了个熟人。 “苏姑娘？可真是巧啊，居然又遇上了。” 苏娇看着面前笑容温和的人，心里在跑马，一圈圈的。 “呵呵呵，俞大人，真是巧了。” 俞风广好奇地看着苏娇，“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这儿可是大名鼎鼎的血屠刀的山寨，我这次带人前来便是打算围剿了，若不是瞧见了苏姑娘的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动起了手。” 苏娇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该如何解释当前的处境。 “俞大人心系百姓，身先士卒，令人钦佩，不过你好像来迟了一步，这个山寨我们也是无意间遇上的，我的随行护卫都是些碧血丹心的汉子，很是看不惯山寨的恶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把寨子给剿了，该死的人都死光了，不过俞大人也知道我身为大夫，见这里有病人也不好当做没看见，这才会停留下来。” 苏娇笑眯眯地解释，语气自然的不得了，俞风广挑了挑眉，“哦？这么说，就连血屠刀都死了吗？” 苏娇余光瞥见抱着心心的瑶娘，看她抱着襁褓的手指都发白了，斩钉截铁地说，“是啊，都死了，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成不了气候，那血屠刀……我方才还听人说呢，说瞧见个身高八尺，面目血肉难辨的人，瞧着好像就是血屠刀。” “如此，那我也过去看看。” 俞风广带着人往苏娇指的地方走，苏娇迅速拉过瑤清，“瞧见那人没？京城来的，刀哥若是落到他手里，那我也不用救了，肯定死路一条，所以从现在起，血屠刀已经死了，躺在里面的人，叫……铁刀！” 秀巧：“……” 瑤清用力点头，热泪盈眶，“多谢姑娘，姑娘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说着就要往地上跪，苏娇死活将人拉着，“你这还没出月子呢，我也是为了自保，不想惹事罢了。” 苏娇将这事儿让人悄咪咪地传开，坐实了血屠刀已经死了，反正寨子也没剩多少人，大家都说死了，那就是死了。 有了俞风广，这地儿的善后就不需要苏娇来管，俞风广的人开始忙活起来，这都是功勋啊，血屠刀的山寨那就是个难啃的骨头，这会儿不费一兵一卒得了个便宜，大家心情都很好。 就是俞风广总来与苏娇说话，苏娇觉得有点麻烦。 “苏姑娘实在菩萨心肠，这里面的伤患……叫铁刀？” 苏娇面不改色地点头，“是啊，这个山寨里的人，对血屠刀大抵都有些隐隐的崇拜，做不了血屠刀，做个铁刀也挺好，呵呵呵呵，是吧？” 俞风广：“……是吧？” 第477章 千真万确 苏娇管他信不信呢，“要说我和俞大人真是有缘，前后才多久总与你见着，俞大人怎么不回京城复命？” 俞风广叹出一口气，“如今国朝边疆不安定，萧大人和将士们苦苦支撑，才能堪堪压住外族蠢蠢欲动的侵略行径，我如何甘心回京城领功？” “俞大人知道萧离然的情况吗？” 苏娇闻言急切地追问，俞风广看了她一眼，眼里似乎闪过什么情绪，但苏娇没心思辨析，她一心只想知道萧离然究竟如何了。 “萧大人啊……那确实是个令人甘拜下风的人，我怕是这辈子也赶不上了，听说从边疆传回京城的军情，情况并不乐观，可若不是萧大人，咱们国朝边塞的几座城池怕是早已失守，哪里还能撑到现在？” “那他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现在人在哪儿？” 俞风广嘴角露出一抹极为轻浅的笑容，两手一摊，“萧大人如今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不过伤应该会有的，萧大人素来不喜欢让将士浴血奋战他躲在后方，他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这也是为何他带出去的兵，都比旁人的骁勇善战。” 苏娇的喉咙上下滚动，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军情虽然不乐观，但这么看来萧离然应该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还算是件好事！ 哪怕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缺胳膊断腿了，苏娇也不介意，他还是英雄！ “这样啊……” 苏娇低下头，不想让俞风广看到自己眼里泄露出去的情绪。 “上回我就想问了，苏姑娘怎么会往这个方向走？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随便走走罢了，俞大人先忙吧，我还有病人要诊治。” 苏娇起身进屋，这会儿她不大想跟俞风广说话，进了屋子关上门，苏娇调整着呼吸，她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 铁刀的生命力出乎苏娇意料的顽强，恐怕也是因为他心里放心不下瑤清和孩子，居然真的就活了下来。 苏娇十分欣慰，再没有什么比跟阎王爷抢来一条命更刺激的事情了。 “多谢苏姑娘，多谢苏姑娘……” 瑤清泪眼朦胧地又要给她下跪，苏娇实在托不住，让秀巧和榆甜一左一右架住了。 “不用谢我，我只做了我能做的，他能活过来该谢谢他自己。” 苏娇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我真的要走了，俞风广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寨子里仅剩的一些人他也不会再为难，也没那个必要，你和刀哥最好也尽快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希望你们一家子往后能换一个平和的活法，安安稳稳地好好活着。” 瑤清用力点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我们一定会的，我这辈子能够遇到苏姑娘，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往后我定会给姑娘立长生牌位，日日给你祈福……” 之前每日担惊受怕的日子，瑤清怎么会过得安稳？她不止一次想过，若是阿刀是个普通人，那该多好？ 可瑤清也明白，血屠刀那时候做事已经由不得他，寨子里的人喊他一声大当家，他就永远不能只想着自己，他被推着往深渊里走，自己拉不住他…… 瑤清那会儿只想着能陪着血屠刀她就知足了，可现在有了孩子，瑤清心底不安与惶恐与日俱增，如今能有机会脱离这样的日子，瑤清心里只有感激。 血屠刀醒来后，见瑤清和孩子安然无恙，对苏娇也是满心感谢，他那会儿陷入昏迷之前，心里惦记的只有瑤清，他多怕自己倒下了，她和孩子便会惨遭毒手。 如果能让她们安然无恙，让血屠刀用什么去换他都甘愿！ 与瑤清交代了血屠刀的情况，苏娇去找了俞风广，告知他自己离开的打算。 “苏姑娘要走了？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正要去找你。” 寨子里那些尸首已经清理完毕，俞风广笑眯眯地带着苏娇去了后方一个空旷的地方，这会儿那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都是从这里清理出来的财物，这帮匪徒穷凶极恶得很，也不知道从哪儿就弄来这么许多东西。” 苏娇扫了一眼，确实数量惊人，且这些人也都喜欢挑肥羊宰，因此东西都很不普通，其实光看瑤清给她看的药材账簿就能看得出来。 俞风广笑容浅淡，“其实这次，我是讨了个巧，山寨是姑娘的人剿灭的，但功劳姑娘却不打算要，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苏娇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因此我就想着，这些东西，就算是姑娘的报酬吧。” “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姑娘不必怀疑，血屠刀的山寨成功清剿，这个功劳绝对远超这些财物，姑娘慷慨，我也不能小气了是不是？” 俞风广表情如沐春风，“且我瞧着姑娘的去向，身边还是多一些东西傍身来得好，越走下去怕是越兵荒马乱，姑娘手头宽裕些，走的也就越容易。” 苏娇没想到俞风广会找她说这事儿，主要是这里的东西苏娇也没想过能拿，不过……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娇连推辞都没有，谢了俞风广，就让人往自己车队里搬。 他说的不错，边塞情况未知，兵荒马乱之际，她就恨不得自己能带着金山银山去找萧离然，也好能帮得上忙。 这里的东西不说别的，光是那些药材就能派上不少用场，不拿是呆子。 俞风广笑容有一瞬间的加深，“姑娘果然是豁达之人，在下钦佩。” “豁达谈不上，只是小女子从前穷怕了而已。” 苏娇面色淡然，“虽说行侠仗义，但我身边的人也受了不少伤，无愧于心我就能收的下。” “哈哈哈哈，好，就冲着姑娘这句‘无愧于心’，愿姑娘之后的路途顺畅。” “多谢大人。” ……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苏娇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离开的时候，瑤清抱着心心亲自过来送她。 “姑娘一路顺风，我和阿刀会带着孩子给你祈福。” 第478章 谁不知道呀 苏娇逗了逗瑤清怀里的心心，小姑娘如今安稳多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哭，有时候笑起来，嫩嫩的小嘴咧开，可爱的不行。 “行了你回去吧，别让风吹着孩子。” “姑娘就是孩子们的再生父母，等心心长大了，我会告诉她这些，让心心敬您为干娘。” 苏娇：“……” 成吧，她这还没成亲呢，就多出个干女儿来。 车队出发，苏娇坐在车里，心里觉得安稳不少，大概是多了一笔财富，底气又足了。 “姑娘，受伤的人都处理好了伤口，榆甜和莫颜每日都看着他们定时喝药换药，您放心吧。” “嗯，赏钱都发下去了吗？” “这个……让铁五和玄山发了，但是吧，大家都不肯要，说是累赘。” 苏娇：“……” 苏娇身边的这些人，待遇着实不错，吃喝不愁，又有人随时看顾他们的健康，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以说什么都不必发愁。 他们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提升自己的体力和武力，就恨不得身边什么都不带，不然还没地方放。 “这样的话……那让玄山看着安排吧，肯定是要有奖赏的，银钱不要，换成别的吧。” 苏娇亲眼见了围剿山寨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她不能让这些人白白出力，不是不要银钱吗？那就投其所好，找个地方给他们置办铠甲或是马匹，最好能武装到牙齿，他们高兴，自己也安心。 玄山和铁五听了苏娇的意思，双双诡异地沉默了五分钟，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们怕是要乐坏了，成天到晚都在暗暗较劲这些，姑娘这么纵着，往后遇上什么样的阵仗他们都敢往上冲。” 苏娇疑惑，那样不好吗？ 铁五给她解释，“也不是不好，就是吧，咱们这些人其实算不得正规的军队，这要是一应装备都比那些朝廷的军队还要好，兴许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 朝廷其实很忌讳这些的，谁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若真弄出名气来，朝廷也不可能当没看见。 “哦这个啊，无妨，大家开心就好。” 苏娇并不在意，他们又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他们是要去边疆，自然准备的越是周全越好，谁要有意见，那就来边疆找她吧。 铁五和玄山见状，也就没有异议，本来他们也觉得这是好事，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 于是等到了一个大些的城镇，苏娇身边的护卫，陡然间脱胎换骨了一样。 所有的装束都统一了，兵器也得到了改进，马匹也采购了一大批，整个队伍上空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苏娇坐在马车里心满意足，大家高兴，她就开心。 “在这儿多休息两日，也让大家都放松放松，一路上都辛苦了，后面的路，怕是要更难。” 苏娇在玄山那儿看过了舆图，这个城镇，大概是他们最后见到的还算平静的城镇，再往下，就已经踏上了战乱的边境。 那会儿要提防的就不止山匪流寇，还有外族侵略的探子队伍，稍不留神就会损失惨重。 玄山也正有此意，安排了大家休息，也让苏娇在城里转一转，这些日子在车里闷的够呛，出去走一走会舒服一些。 苏娇于是带着秀巧和几个护卫去了城里。 这座城肯定是比不上京城繁华热闹，街边吆喝贩卖东西的摊子也不是很多，不过卖的东西很是新奇，苏娇一个个看过去，觉得很有趣。 “这位姑娘眼光真好，这只香炉可是大有来头，不瞒姑娘说，这可是咱们国朝军队的战利品，是外族里皇室的东西，您看看这品相，这颜色，就上面这几颗宝石，那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小贩见苏娇多看了一只香炉两眼，吹得神乎其神，从工艺吹到品相，从品相吹到来头，就差说擦一擦炉子就能冒出神灵来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样的香炉在苏娇那里什么都算不上，他面前的是个小富婆，很富很富的那种。 “这样啊，战利品这种东西，通常不是都要上缴的吗？你这里怎么会有？” 小贩搓着小手手，“我觉得姑娘是真的与我有缘，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好跟别人说的，不过姑娘既然问了，那我就偷偷跟姑娘说，这东西啊，能到我手里也是缘分，咱们国朝有个萧将军您知道吧，这会儿正在边疆打仗呢，这些都是他们从敌人手里抢回来的。” 苏娇瞬间很感兴趣的样子，小贩于是说的更欢了，“萧将军为人率直，也不拘泥，士兵打仗需要军饷粮草吧？但边疆偏僻，有时候军饷粮草供应不上，萧将军就让人将这些个物件儿拿出来换钱，他说了，总不能让将士们空着肚子去打仗。” “这你都知道？” “那是啊，你瞅着咱们还能在这儿做买卖，那不都靠着人萧将军和将士们浴血奋战？咱这城里随便谁都知道。” 苏娇直起身子，放眼环顾四周，虽没有大城镇里的热闹，可这些人也都在努力地过自己的日子，平平淡淡，却已经是幸运的。 “所以姑娘不必怀疑东西的来历，这玩意也稀少着呢，怎么样？姑娘带一个走？” 小贩笑眯眯地继续推荐他的“宝贝”，苏娇直接让秀巧付钱，管他是不是真的，只要跟萧离然有关系的东西，闭着眼睛买就是了。 买下了那个小香炉，苏娇又继续逛着，她会装作不经意地提到萧离然的名字，结果真如同那个小贩说的一样，这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萧离然的。 “萧将军啊，那可是咱们这里的大英雄，呵呵呵呵，咱们城里多少姑娘都想将嫁给他呢！” 大婶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苏娇跟着呵呵呵，萧大人人气可真够高的。 “这里不少人都是从外乡来的，家乡被那些外族的人给占了去，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若不是萧将军，咱们怕也是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这儿家家户户都供着萧将军的长生牌位呢。” 第479章 艳福不浅 苏娇越是听，心里对萧离然就越是敬佩，她本对战争没多大的概念，主要从未接触过，因此只知道凶险，却不知有多么凶险，可这里的人，生活在战乱边缘，更有切身的体会。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自豪感，她喜欢的男人如此的优秀，看她多有眼光？ “姑娘对萧将军这么有兴趣呀？也难怪，哪个女子不倾慕这样的男子，老婆子也能理解，不过姑娘怕是要伤心了，听闻这萧将军，是一早有心上人的。” 苏娇……苏娇的笑容慢慢趋向诡异…… 嘿嘿嘿，她也会不好意思的嘛。 “若是寻常女子，那或许旁人还能有机会，只不过萧将军这一位心上人，来头可不小呢。” 苏娇眨了眨眼睛，“是吗？怎么我听说就是个漂亮姑娘？” 旁边贩卖草帽和面纱的妇女听到她们的谈话，特有兴致地凑过来，“漂不漂亮咱们可不知道，不过身份是绝对很高的，听说是个少主呢。” 苏娇：“……” 啥？她们在说啥？ “什么少主？我听说的是个高官的女儿，萧将军对她是百依百顺，就等着打了胜仗回去迎娶，听说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什么呀，分明是个外族少主，萧将军喜欢的不行，又碍于两人身份的缘故，因此只藏在心里，对旁的女子从不假以辞色。” 苏娇就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两个妇人忘我地争论起来，都说自己的消息才是真的，说的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睛，仿佛趴在萧离然床底下看到他们互诉衷肠一样。 “呵呵呵，萧大人艳福不浅啊，有这么多个心上人？” 苏娇的笑声平铺直叙，妇人还很骄傲，“那可不，咱萧将军这样的大人物，有几个红颜知己都不为过，不说别的，就咱们城里，哪家小姑娘不想嫁给他？姑娘难道不想吗？” “我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大人想不想娶是不是？” 苏娇笑眯眯地说完离开，脸上的笑容让秀巧看着都凉飕飕的。 “那个，姑娘，萧大人不是那样的人，那都是旁人随便胡说的，你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好端端的我生的哪门子的气？他那么优秀的人，眼睛不瞎的女子倾慕多正常的事情啊。” “那你干嘛板着脸？” “哦，我就暂时不想笑。” 秀巧：“……” 行吧，姑娘开心就好。 苏娇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吧，自己发现的好东西原来也不是个秘密，略略伤感罢了，不过很快苏娇又开心起来，有人夸赞萧离然她就高兴。 于是苏娇在城里逛的是越发欢实，这里可是萧离然护卫着的地方，她瞧着哪儿哪儿都顺眼。 “那边有个小茶馆，过去坐会儿吧。” 前面不远的小楼外，挂着一张茶楼的招牌，挺破旧的，秀巧看了一会儿，婉言劝说，“姑娘，那儿瞧着也没什么生意的样子，不如我们换一家，方才路过那个茶楼还挺干净的。” 苏娇也不在意，“无妨，你看这茶楼都这么破了还能存在的下去，说明肯定有些名堂，说不定茶是真的好喝。” 出门在外她不讲究这些，况且秀巧说的那个茶楼，她们已经路过很久了，回去的话要走挺远的路，不划算。 秀巧见劝不动也就作罢，陪着苏娇往前走，反正有玄山玄水在她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来到那个小茶馆，里面的人压根儿就不想做生意的样子，门口一个迎客的都没有，里面也黑沉沉的，一点儿不通透。 苏娇走进去，里面只摆了三张桌椅，且横七竖八，看着样子像是有阵子没擦过了。 “有人吗？” 秀巧出声喊了一下，里头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个伙计，瞥了他们一眼，“客官是要喝茶吗？” 苏娇笑了，“那你们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没了，就茶，客官不嫌弃的话……” 伙计走到一张桌子边，拽下肩头的抹布将桌椅擦了一遍，“就请坐吧。” 秀巧眉头微皱，率先过去又将桌椅擦了一遍才让苏娇坐下。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茶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寻常几种。” 苏娇报了几个名字都没有，“那你就看着上吧。” 那伙计应了一声，又奇怪地看了苏娇一眼，似是觉得他都这么敷衍了，她们怎么还能坐得下去。 秀巧也很不明白，轻声说，“姑娘，这里瞧着就不想做咱们的生意。” “嗯，先看看吧。” 苏娇打量着这家茶馆，发现是真的……完全没有做生意的样子，角落里尘土堆积，桌面的茶碗里也尽是污垢，说这里已经荒废了都不奇怪。 可这个城镇里她接触过的人，都是对生活非常乐观积极的，这个茶馆给苏娇的感觉就十分的突兀，仿佛它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秀巧不知道苏娇说的再看看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很乖巧地站在一旁，不知道的话就用眼睛去看，姑娘总归有姑娘的打算。 伙计进去忙活了一阵，还真端出了一壶茶来，也没别的招呼就往桌上一放，又退到角落里。 苏娇将壶盖打开，是刚泡的没错，只不过并非她心里想的那样，完全就是最为普通的茶水，或许还不如。 那就奇怪了，东西也不好，态度也不好，这茶楼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秀巧将杯子擦了好几遍，看着苏娇真打算喝一口，眼里满是犹豫。 倒是苏娇笑着安慰她，“我瞧过了，就是寻常的茶水，没有别的东西。” 她轻轻端起杯子浅啜了一口，茶叶也不是多好的，粗茶而已，味道苦涩居多。 苏娇走的也累了，招呼大家坐下，“就歇一会儿，坐一坐再走。” 茶水是没人喝了，苏娇对这个小茶楼也没了兴趣，打算等脚没那么酸了就离开，这城里还有不少地方她没有逛到呢。 然而过了一会儿，居然又有人走进了这个小茶馆，一进来瞧见苏娇一行人还愣了一下，然后才在另外一张桌子旁坐下。 第480章 有问题 苏娇就更纳闷了，这些人看起来好像熟门熟路的样子，怎么这种小破店除了她这样的外乡人，还有人照顾生意吗？这么善良的吗？ 来的一共三个人，刚坐下，伙计就过去招呼了起来，“几位还是跟之前一样？” 其中一人点点头，伙计立刻去后面准备了起来。 苏娇摸了摸下巴，莫非这里还有隐藏菜单？ 她原本已经想走了，这会儿又来了兴致，虽说茶水不好喝，但她也不介意，抱着茶杯权当是捂手。 伙计在里面磨磨蹭蹭了一阵，给那桌子的人也送上了茶水，还有一碟子圆圆的小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那几人对苏娇这里似乎还挺关注，不过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察觉到她并非本地人，于是都开始轻声说话。 秀巧凑到苏娇耳边压低了声音，“姑娘，他们说的是哪里的方言？您听得懂吗？” 苏娇摇摇头，怎么可能听的懂，天书一般。 她们脸上的茫然被那三人瞧见，原本压低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时瞥向她们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苏娇很生气，不就是会说方言吗，有什么可得意的？世界这么大，语言千千万，难道他们都懂不成？ 苏娇抿了抿嘴，看了他们一会儿又没了兴致，不过她发觉这些人吃东西时候的样子，与她们有着小小的差异，果然是习俗不大一样吗？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瞧见了苏娇松了口气，赶忙走过来，“姑娘，总算找到你了，莫颜姑娘说是在一家药铺里发现您一直想要的药材，让我请您过去看一看。” “真的？” 苏娇立刻站起来，没什么比这事儿对她更重要的，她立刻就要往外面走，却发现来找他的人怔怔地看着旁边那张桌子。 “怎么了？莫颜在哪家药铺？” “哦，我这就带您去。” 那人收回了目光，领着苏娇出门。 出去了一会儿，苏娇问他，“你方才一直在看旁边那桌，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只是那桌子的人说的话，不是我朝的话。” 苏娇忽然站住了脚步，“你确定？” “确定的，我很小的时候因为爹娘的缘故离开过国朝一阵子，颠沛流离中在甬族待过几年，这几人说的就是甬族的话。” 苏娇转头去看玄山，“这次意图侵犯国朝的外族里……” 玄山没等她说完就点了点头，“正有甬族，且这个部族作风素来下作，族长善于阴谋诡计，很多时候都是他们想出的算计，反而让别族人冲在前面为他们开路。” 若是这样的部族，族人忽然出现在国朝边境的城镇里，又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仿佛还是常客一样…… 没有问题那才是有问题！ “你安排几个人悄悄地盯着茶馆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出入，盯牢了，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姑娘放心。” 苏娇冷着脸往前走，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国朝里有人通敌，萧离然率领一众将士们以血肉之躯抵御外族侵略，国朝若是有人敢将他们置于危险，苏娇心底嗜血的小兽已经开始咆哮了。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贱！ …… 苏娇将情况告诉铁五，要在这里再多住几日，铁五听完之后略一沉思，从队伍里点了几个人出来。 “这几人对外族的语言和习俗都很清楚，他们不少都在外族生活过，这几日就让他们在城里多转转，看能不能再打听到些什么。” “那就辛苦你们了。” 苏娇立刻让人按着他们的身材买来寻常的衣服给他们换上，又准备了寻常好套话的身份，给了足够的银子让他们自行行动。 这里不比别处，地理位置很是险要，外族一直攻不下来，士气必然大减，朝廷有什么重要的消息都会经过这里，万一真有人里应外合，萧离然可就危险了 苏娇绝不能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得从摇篮里将苗头掐灭，她能做的不多，但既然碰上了，她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苏娇就住在城里的客栈中，对外说是来寻亲的，只是时间太长，亲戚常住的城镇又沦陷过，这会儿人也不知所踪，因此她很是彷徨。 苏娇模样生的好，眉宇间夹杂着淡淡的伤感，十分惹人怜惜。 在客栈里“装模作样”了几日，店家都主动过来安慰她，说是让她也不必忧心，如今有萧将军在，这里必定是安全的，她的亲戚想必也会安然无恙。 “可萧将军再厉害也是人呀，也会有累的时候，万一、万一……” “嗨，这姑娘就不知道了吧？萧将军骁勇善战，咱们国朝也能人辈出，别的不说，咱们这里的官老爷也是个厉害的，总能事先判断出那些外族人的鬼心思，要不咱们这儿怎么能这么太平呢？” “哦，真的吗？” 苏娇忽闪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店家，她这种眼神，基本没人能扛得住。 于是店家稀里哗啦地就跟苏娇掰扯开了。 这里的官老爷还挺传奇，在萧离然还未领命御敌之前，他在这里的名气都不算大，也没做出过什么让人称颂的事情，要说到剥削吧……也没别的地方那么狠，就刚刚好卡在百姓还都能忍耐的限度。 后来皇帝仙逝，改朝换代，外族忽然进攻，人心惶惶之际，萧离然帅军如同神兵天降，保全了这座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官老爷忽然就有存在感了，他几次做出重要的决定，派出的护城卫队都能遇上并击溃偷袭的敌军，一下子在百姓中名声大噪。 “所以啊，咱这官老爷可不是寻常人，那是到了关键时候才会发威，有他和萧将军在，咱们这地方安全着呢。” 店家听着胸膛，满脸的骄傲。 苏娇特别捧场地星星眼，“哇，那真的是太厉害了，不过这种危难时刻，这位官老爷应该也免了你们的税了吧？大家生活的都不容易……” 第481章 寝食难安 店家眨了眨眼睛，“这个……越是危难的时候，官府就越是需要银钱，要不怎么能打听得到消息呢？这……这也是应该的……” 哦豁，所以可能还加重了税收？ “你说的也对，是我没能考虑周详，不过那些偷袭的外族人太可恶了，护卫队抓住了他们之后，可有当众处决？应该很解气吧？” 店家笑着摇摇头，“官老爷怕吓到城里的百姓，特别是妇人和孩子，因此都是私底下处决的，这样为了咱们着想的官老爷去哪儿找啊。” 苏娇面带微笑地点头附和，“是的是的，去哪儿找呀，太难得了。” 店家去招呼别人，苏娇就上楼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脸上一点儿笑容都看不到。 所以抓到的外族的探子，谁也没看到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是她心理阴暗啊，是这事儿吧，她就觉得不对劲。 原本平庸的人，忽然就牛逼起来，这你也不能说不允许人家突然有出息，但既然要立心系百姓的人设，又趁机加重了赋税，然后几次成就都是建立在对外族的事情上…… 还有那些被抓住的外族探子，谁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那完全有可能抓了放，放了再抓，演一场戏给城里的百姓看，然后忽悠他们心甘情愿地送上银钱…… 苏娇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好，无凭无据也不能就尽把人往坏处想。 她干脆就不出门了，窝在客栈里等消息，最好不是她想的这样。 两天时间，盯着那家小茶馆的人有消息了。 “姑娘，确实有人进去了，挑的还傍晚，天擦黑的时候，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十分不惹人注意，进去半盏茶的时间就走了，让人一路跟着，最后那人进了一户院子的侧门。” “那户人家是什么人？” “就是个寻常人家，不过这种事情我们见的多了，于是找人打听了一下，虽然说寻常人家，家里的一个儿子却在官府家中当差。” “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那户人家的小儿子虽然好像没混出什么名堂，可这家人的日子去过得不赖，全家就靠着儿子的月钱，老子还能时常出入赌坊，老娘也经常炫耀自己又买了什么好东西，家里滋滋润润的。” 苏娇垂眼，能供得起嗜赌的老父亲可不简单，一个差事能有这么多的油水可赚？苏娇不相信。 “姑娘，我们怀疑这家的小儿子与甬族的人有勾结，但他身份实在低微，就算勾结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除非……他也是在为别人做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继续盯着，证据还是太少。” 苏娇哪怕心里已经坐实城里的官老爷有问题，却也不能贸贸然地下定论。 她抿了抿嘴唇，将腰间的荷包卸下来，拉开抽绳，从里面倒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来。 此事，不弄清楚她寝食难安！ …… 第二日，苏娇就瞬间改头换面，派头十足，身后带上穿回皇家依仗的护卫队，拿着令牌大张旗鼓地去了官老爷府上。 这阵仗在这个城镇里可不常见，官老爷一核实真伪，立刻开门迎接，脸上都堆出了褶子。 “这怎的下官之前也没接到通知，怠慢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刘长海长着一张本分的脸，行事的态度也十分谦卑，亲自将苏娇迎到府里，设宴款待。 苏娇一脸和善温顺，“劳烦大人了，我这次本是秘密出行，奉了皇上的密旨出来找寻药方，如今到了这里，听闻大人的一些传闻，心生向往，因此才贸然来叨扰。” “贵人这话说的，贵人肯来府里，那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家里蓬荜生辉。” 刘长海看着苏娇长的是花容月貌，又一副纯良好忽悠的样子，笑容就没有从脸上下去过。 “贵人看得起下官，是下官几辈子的福报，还请贵人允许下官好生招待，一定让贵人尽兴了。” 皇上身边的人啊！瞧瞧她带来的护卫，虽然人数不多，可一个个穿着精良，气色肃穆，一看就并非等闲之辈，皇上既然给了她这样的荣光，那必然是真正的贵人！ 刘长海于是给苏娇安排了最好的住处，苏娇却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反而极有兴趣打听刘长海的事情。 “也不怕大人笑话，小女子自小生在京城中，后来进了宫，对外面的事儿知之甚少，这一次也是无意间听到外面的百姓对大人赞不绝口，便想见一见大人，如此等我回了京城，也好有些东西说给皇上听。” 此话正中刘长海的下怀，能在皇上面前露脸那是多大的恩赐？他刘家说不定就要趁此机会飞升了！ 可刘长海眼睛里的光再热烈，他也没有急于自夸，反而谦逊地摇头，“下官哪里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城里的百姓谬赞罢了，贵人不必放在心上，贵人不妨多住些日子，也好让下官尽地主之谊。” 苏娇也没追问，就真的住下了。 当晚，府上设宴，一桌子摆的满满当当，都是些名贵的菜肴。 苏娇很惊喜的样子，看着桌上只有在京城里才能见到的菜色，“这是大人特意准备的？” 刘长海浅笑出声，“贵人离开京城，一路上路途遥远，怕是心里一定很惦记着家乡，下官也是想稍稍缓解贵人的思乡之情，算不得什么。” “大人实在有心，不瞒大人说，我当真很是惦记，已经有许久没有尝到家乡的味道了。” 苏娇也不跟他客气，吃了几筷子菜之后，总能说出这些菜色的来历，“这是百味楼的招牌，虽说味道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但已经有八九分相似，实在难得，说起来百味楼每到这个天儿便会有梅子清酿出售，每日只一点儿，难买的很呢。” “哈哈哈哈，贵人说的梅子清酿下官也有所耳闻，只这里没有，不过倒是有能替代的，贵人尝尝？” 刘长海笑着让人拿了一只小酒瓶上来，亲自给苏娇倒了一杯，“贵人试一试？” 第482章 选错了项目 苏娇拿起酒杯，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忽而惊喜地抬头，“这是……桃花雪的香气？” “不错！贵人好眼力，这便是京城有名的桃花雪，下官这里也只得了几小壶，贵人若是喜欢，下官让人都拿出来。” 苏娇浅啜了一口，“多谢大人美意，只小女子虽然喜欢，却也不能多喝，不过是偶然见着了桃花雪，心里甚是怀念罢了。” 刘长海到这会儿是丝毫不怀疑苏娇的身份了。 虽说苏娇带着皇家的护卫，又能够拿出印章令牌之类的东西，但他心底是不踏实的，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从哪里弄来的，糊弄到他面前？ 然而苏娇对京城的东西如数家珍，越是精贵的东西，她越是熟悉的模样，那便果然是京城里来的贵人，娇贵得很。 苏娇捏着精巧的玉石酒杯，垂着眼浅啜着，仿佛沉浸在熟悉的美味里不可自拔。 只是她在心里却已经翘着二郎腿嘚瑟的不行。 还想试探她？也不看看自己在京城最热衷什么，居然拿吃的东西来试探她，是不是傻？ 在京城，苏娇别的不敢说，哪家酒楼的招牌是什么，哪条巷子里藏着好吃的东西她是门儿清！ 不然赚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就是要奢侈一把享受人生吗？这个刘长海算是挑错了项目。 不过桃花雪是真的好喝，苏娇没想到在千里之外居然还能尝到心里惦记的滋味，于是很大方地跟刘长海多唠了会儿嗑，说的也都是京城里她怀念的事情。 偶尔提到半句宫里，更是让刘长海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 晚上苏娇便在刘府歇下，她带来的护卫就守在院子外。 刘长海笑眯眯地让她早些休息，等苏娇关了院门，他转身就回去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里早已有人等着，见他出现，忙从烛火的阴影里走出来，“大人，怎么会忽然有京城里的人来咱们这儿？” 刘长海拽了拽衣襟，“无妨，一个宫里的医女而已，身边虽然带着护卫，但就那么几个，有什么用？” “会不会是京城那边注意到咱们这儿了？” “想什么呢？若真是如此，会只让个丫头片子来？一点儿城府都没有，一些京城里的东西就让她感叹不已，你若是皇上，会做这样的事儿？” 那人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那就好，不过大人还是要多小心才是，这人……您打算留多久？” 刘长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虽是医女，不过应该很得皇上的器重，不然也不会给她这样规格的护卫，咱们若是招待的好，没准儿也不用兵行险着，一样能够飞黄腾达。” “可是大人，那边您都已经应下了，如今是要反悔吗？您得知道，那些人可不是好打发的。” 刘长海的眼睛眯起来，似是在做权衡。 好一会儿，他才摆了摆手，“先走一步算一步，我又没说要反悔，你待我好好想想，没准儿这事，兴许能够一箭双雕。” …… 刘长海给苏娇安排的院子十分的好，一丁点儿不好都挑不出来。 “姑娘你看，燃的香都是京城香料铺子里才能买到的，能布置成这样真不容易。” 苏娇坐在美人榻上盘着腿剥桔子，“是啊，是挺不容易的，这么想要讨好我，看着意图就不简单……来吃桔子。” 秀巧过来坐到苏娇的身边，苏娇掰开一半塞到她手里，自己剥了一瓣放入口中，“还挺甜。” “姑娘，咱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虽然觉得他有问题，但如今找不到证据，那就再离得近一些，咱们在近处观察，没准儿就能看出什么了。” “那、那要是真看出什么了呢？” 苏娇咬桔子的动作变得凶狠了起来，“要是看出了什么，我必要他付出代价，萧离然拼死保住的城池，容不得有人从中作祟！” 秀巧乖乖地吃桔子，姑娘这就是彻底把萧大人当自己人了，姑娘对自己人，可护短的很呢。 一夜好梦，苏娇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柔软舒服的床榻，以至于早上睁开眼睛，看到不是在车厢里，她还有一瞬间的怔忪。 方才的梦境慢慢地淡去，苏娇躺着不动，努力地回想，勉强还记得一些细节。 她梦到萧离然了。 依然是苏娇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背后多了一条鲜红的披风，帅气逼人。 他一直在看着苏娇笑，笑容一如往常的纵容温和，只是苏娇伸出手，发现与他的距离特别地远，怎么用力也够不着。 苏娇那会儿就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够不着呢？自己就是来找他的，萧离然既然瞧见了自己，一定也会往她这边来，所以够不着，那就肯定是在做梦！ 这会儿梦醒了，果然如此。 她慢慢地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想做梦其实也蛮好的，虽然摸不到人，至少还能看得到，自己若是再见不到萧离然，会不会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给忘记了？ “姑娘起身了？今儿怎么这么早？” 秀巧进来吓了一跳，“要不再睡会儿？难得能睡这样的床榻。” “不睡了，睡得头疼。” 苏娇起身换了衣衫，头上身上戴的，好些都是宫中赏赐的东西，等她装扮好，再加上在宫里养成的习惯，气势相当的能够震慑人。 至少刘长海见到她的时候都楞了一下，心里想着这真的只是宫里的医女？还是说宫里出来的人，都是这般不俗？ “贵人休息的可好？下官让人给您准备了早膳，希望能合贵人的胃口。” 苏娇坐到桌边，桌上摆了不少东西，样样瞧着都很开胃。 “刘大人有心了。” “贵人过奖，贵人满意，下官就放心。” 苏娇也不急着吃东西，“大人，我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大人应该也知道，皇上登基之后，始终耿耿于怀先皇过世，因此特意让我来找一味药，据说只有这里才能见到，只我人生地不熟，以一己之力怕是无法完成皇上的嘱托，大人可否能帮我这个忙？” 第483章 她太难了 “贵人的事儿就是下官的事儿，下官定然竭尽所能为贵人排忧解难。” “那就再好不过，只是这件事……其实我也很为难。” 苏娇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隐晦地跟刘长海说，皇上要的这味药，其实并不存在，只不过是皇上的执念罢了，可她不能这么跟皇上禀报，皇上既然要了，没有也得变成有才行。 刘长海连连点头，这个他能理解，身为帝王嘛，或多或少会有些奇怪的要求，听闻先先先皇还曾让人炼制不老丹药，这并不奇怪。 “我人微言轻，虽然在皇上那里还算说得上话，可若是拂了皇上的心意，恐怕也得不了好，小女子见识不多，大人若是能帮我将此事做成，我自当回报。” 刘长海在苏娇眼睛里看出了急切，心里忍不住嗤笑，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这点儿难题就把她给难住了，也难怪，女人嘛，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在行，一涉及大事就乱了阵脚。 “贵人放心，此事……就交给下官吧。” “可是当真？” “下官定当让贵人满意。” “如此，那就太好了。” 苏娇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开始吃起早饭来，吃的津津有味，仿佛没了烦恼，一身轻松。 事实上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味道还不错，可落在刘长海的眼睛，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刘长海对苏娇又有了更加细致的认识，这个女人绝对构不成威胁，大概也就长得漂亮了点，因此讨皇上的喜欢，能耐是一点儿没有的。 等到自己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她只有感恩戴德，只要自己时不时地提醒她，她是如何完成皇上的吩咐，她就绝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功劳。 再没什么比这么更好的机会了，刘长海心里想着他必须给抓牢了。 …… 用了早饭，苏娇提出想在城里转一转，她说的也直白，“若是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我对这里一问三不知，皇上心里怕是会有猜忌。” “贵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安排。” 刘长海安排了规格极高的出行阵仗，大张旗鼓地带着苏娇在城里转悠，告诉她自己将这个城镇管理的有多好。 “贵人看看这些孩子们，一个个脸上的笑容多可爱？他们生来无忧无虑，也不必经历战乱的祸害，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这便是下官心里的期望。” “大人仁心仁德，这些百姓们心里一定对您十分爱戴。” “不敢不敢，下官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想着尽自己的本分就足够了。” 刘长海嘴上一边谦虚着，一边特意给了苏娇与百姓交流的机会。 果不其然，从百姓口中说出来的，对刘长海的只有称赞，那一句句都不带重复，真心实意，感情充沛，苏娇都怕他们说着说着去抱刘长海的大腿哭出来。 她脸上也要表现出被感动到的情绪，还得真实自然，她太难了！ “刘大人真真是父母官的典范！” 苏娇发自肺腑地赞叹，还用帕子在眼角轻轻按了按，一副感动的不得了的模样。 刘长海更加谦虚，“贵人谬赞了，是这些百姓心地纯朴，下官实在当不得这样的美誉。” “不！大人当得！大人若是当不得，天底下还有谁能当得？” 苏娇义正言辞，说的话掷地有声，“大人这样的好官，长年累月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了，若是大人能去京城，想必必定能够更有一番作为！” “贵人如此赞誉实在折煞下官。” 刘长海一揖到底，实则弯腰只是在掩饰他脸上的笑容。 简直太好忽悠了！ 女人果然头发长见识短，这才多久，她就主动提出要让自己去京城？这比他自己的预想还要快！ 刘长海再站直身子的时候，脸上已经又变成了温和淡然的表情，仿佛淡泊名利，超然脱俗。 苏娇在心里撇撇嘴，嘴角的笑纹还有淡淡的印子呢，啧，真是沉不住气。 …… 连着两日，刘长海都在给苏娇展示他在这里的功绩，苏娇与人聊天的时候，有意识地带出了刘长海如同神算一般擒获外族探子的事迹，顿时眼里一片好奇。 “刘大人实在好本事！您可能给我细细地讲一讲？小女子平日也接触不到这样的事情，很是感兴趣。” 刘长海其实并不想多提，但为了给苏娇一个好印象，他就没有推辞，再说了，这些事儿她一个女人能听得出什么？不过是当个故事听听就算了。 刘长海说，他也是无意间截获了一只传讯的鸽子，这才得以知晓对方的举动，于是又将计就计，将鸽子放走，然后让人提前埋伏，一举将那些人给抓住。 他说的绘声绘色，惊心动魄，苏娇十分配合地做出适当的反应，时而惊呼，时而睁大眼睛屏息凝神。 然而她在心里依然面无表情地抖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就那么巧给他截获了鸽子？消息上没有封蜡之类的防止被盗看的工序？他又放了鸽子人家就一点儿没怀疑？埋伏的过程也草草带过，仿佛自己都编不完整…… “天呐，这也太厉害了！若是没有刘大人，这里恐怕已经被那些外族的奸人踏足，怪不得百姓们如此爱戴您！” 苏娇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地看着刘长海。 不得不说，被一个如此漂亮又气质高贵的女子，以崇拜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刘长海心里瞬间膨胀了。 “这也没什么，只能说是天意如此，让我守护城里的百姓。” “刘大人真的就像是城镇的守护神，只要有你在，这城镇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刘长海挺直了胸膛，脸上仿佛能闪现出光辉来，简直要闪瞎苏娇的眼睛。 “对了刘大人，那那些外族的探子呢？这些人实在可恶至极，不斩首示众实在不足以平人心！” 刘长海诧异地看了苏娇一眼，心想小丫头片子想法还挺血腥，她不害怕的吗？ 第484章 太心酸了 “这个……城里多是老弱妇孺，若是当众处决，下官怕吓到他们，因此已经处决完了，贵人放心。” “都处决完了？不是说人很多的吗？” 苏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那么多人，尸首都埋在哪儿呢？我还想去踩两脚泄愤呢。” 刘长海：“……” 这贵人的兴趣爱好可真特别…… “都扔到城外的荒地里随便埋了，那里贵人可去不得，若是沾染上了晦气，那下官罪过就大了。” 刘长海含糊地将此事给带过去，苏娇也不好追着问，只私底下让人去问了，得知城外的荒地哪里也没有大范围动过土的迹象。 她坐在屋子里冷笑，“可真是个能干的人才，一桩桩一件件做的事儿将百姓们忽悠的死死的，他这简直是个做传销的好苗子啊！” “姑娘，那是什么？” “那是犯法的。” 苏娇玩着自己的手指，刘长海陪着她在外面转悠了几日，也不知道玄山他们可有查出些什么来。 苏娇带到刘府里的人并不多，玄山和玄水也混迹在其中。 他们两的功夫据说是萧离然亲自调教出来的，很是不错，苏娇带着刘长海在外面瞎转悠，希望他们两人能在府里发现点什么。 忽然，门被轻轻敲了三下，秀巧立刻上前打开门，玄山闪身进来，玄水在外面放哨。 “姑娘，有发现。” 玄山从怀里摸出几张纸，“这是在刘长海的书房暗格里发现的，不过都是我誊抄出来的，原来的东西原样没动，你先看一下。” 苏娇将纸接过来展开，上面的内容能看得出也是从哪儿誊抄来的，都是军情和密报。 “他这是将所有途径这里的消息统统誊抄了一遍？” “看起来是，这些消息本若是落到了外族人手里，对萧帅来说相当不利，有这个刘长海在，他想要里应外合让这座城沦陷其实并不难，可他没有，他们或许就是想利用这座城的枢纽位置来通敌。” 苏娇的暴脾气啊，将手里的纸几乎捏破。 “这种卑鄙小人，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姑娘打算怎么做？这里山高皇帝远，这些东西就算揭露出来，他怕也能有足够的时间遮掩住，除非姑娘暗中让人送信回京，等京里来人再出其不意地将他拿下才成。” “不成的，那样太慢了，我等不及。” 一来一去的时间，刘长海还不知道能给敌人送去什么样的消息，多耽搁一会儿萧离然就会多一些危险。 “再说我也没有借口在这里呆那么久，难免会引起刘长海的疑心，最好的是，我们得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手段将消息传到外面去，说不定我们也能将计就计。” 苏娇原本的打算，是找到了证据不管不顾地将人拿下，反正她人手众多，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她又想着如此贸然行事，万一让甬族那些人趁虚而入，这城里的百姓又该如何？ “你们可先试着再往深处查一查，还有城镇的防御，可有哪里有漏洞，我对这些并不太拿手，你们也可以去找铁五商议。” “我知道了，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查清楚。” 玄山离开，苏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手里的帕子就像是刘长海的脑袋，被她一圈圈地拧着。 “该死的东西，也不知道萧离然如今那么艰辛，是不是也有刘长海的原因！” …… 这个原因，萧离然和宁白也已经猜了出来。 “萧帅，咱们的行动好几次对方都像是知道了一样，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极有可能泄露了。” 宁白一脸的污浊，他随意地抹了一把脸，“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再这样下去，咱们恐怕真的坚持不了多久。” 萧离然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将士，“坚持不了也得坚持，小徐那里已经有了消息，很快就能跟咱们汇合，都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坚持下去也没别的办法。” “可若是走漏了消息，他们就知道我们会用什么样的策略，没用啊。” 萧离然轻轻勾了勾嘴角，“策略，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若论起消耗，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 宁白的信心又起，萧帅从不会说空话，只希望老天保佑，不要让那些人得到准确的消息，不要让他们的坚持落空，他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总不能让他们白死了！ 老天爷开开眼吧！ 萧离然脸色肃穆，宁白看得出他正在沉思，萧帅想事情的时候，手都会不自觉地将夹在铠甲里的一只香囊拿出来摆弄。 那香囊上的绣纹，堪称神奇，宁白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花样和绣技这么差的，也难为萧帅不嫌弃总是随身带着。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那是苏姑娘的杰作，满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能绣得如此“脱俗”的人来。 宁白默默地垂眼，心里觉得萧帅实在太可怜了。 自小便对人甚是防备，从来也没对女子动过心，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眼瞅着人姑娘也对他动了心，又不得不因为战争而相隔千里。 萧离然离开前做的那些事情，宁白都知道，他知道萧帅将什么都留给了苏娇，为她打算的好好的，即便他回不去了，也能够保苏姑娘一世富贵。 萧帅如此拼命，怕也是不想让战乱影响到苏姑娘的安宁日子吧。 宁白越想心里越觉得悲伤，简直想要为萧帅掬一把辛酸泪。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宁白？” “啊？” 宁白忽然回神，看到萧离然皱着眉看他，“在想什么呢？你带着一支小队从左边探过去，那里有一片适合藏身的地方，视野开阔，不易被人发现，你们小心一点。” “是。” 宁白立刻将乱七八糟的情绪收起来，点了一队人跟着他猫着腰离开。 萧离然算了算时间，也打算起身，忽然他身子微微一顿，身后的人不明所以，“萧帅，怎么了？” 他轻皱着眉头转身问，“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猫叫的声音？” …… 第485章 就这么点爱好了 苏娇在刘府的日子过得看起来相当逍遥。 好吃好喝好玩地伺候着，刘长海还会时不时地送些“小玩意”给她，言语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只是苏娇坐拥千万财富，眼睛早就练得很毒了，看得出都价值不菲。 她能准确地说出这些东西哪里不凡，表现出来的态度又十分平淡，让刘长海又是佩服又是欣慰，觉得自己没有白花心思讨好。 “这些小玩意自然入不了贵人的眼睛，不过下官倒是真有一样物件儿，想通过贵人的手，送到皇上那里。” 苏娇不甚在意地问，“哦？是什么？” 刘长海但笑不语，好一会儿才神秘兮兮地说，“等往后贵人就知道了。” 苏娇轻笑了一声，“大人还要卖关子呢？也罢，不拘是什么，只要大人帮了我这个忙，我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贵人放心，您的事儿，下官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要让皇上满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明白，我也不着急，大人如此有本事，我定是放心的。” 苏娇完全一副慵懒的模样，性子随和，对什么都浑不在意，刘长海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儿没有自己主见的样子特别让刘长海满意。 他对苏娇越发没有戒心，在她面前说的话也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贵人可是在这里待得乏味了？咱这城里别的没有，一些歌舞很是盛行，也都是京城里不曾见到的，贵人要不要看一看？” “歌舞？” 苏娇眼睛一亮，“可是有漂亮舞娘的那种歌舞？” 刘长海：“……” 这姑娘的反应怎么跟寻常女子那么不一样呢？ “对对对，就是那种。” “那敢情好，大人尽快安排吧，我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漂亮小姑娘跳舞。” 刘长海于是立刻让人去准备，苏娇兴致勃勃地等着，等看了才知道，刘长海所言非虚。 怪不得说京城里也不常见到，因为这里的舞娘，都是些外族的女子。 穿着就与国朝作风保守的舞娘不一样，纤细雪白的腰肢露着，坠着一串串亮亮的珠子，胳膊手腕上戴着亮晶晶的小小银铃，晃动起来铃声悦耳，视觉与听觉双重享受。 苏娇看得眼睛都不转了，直直地盯着中间的舞娘，看看人家的腰肢，怎么能这么软？看看人家的舞姿，怎么能如此撩人，看得她小心脏砰砰砰地跳，可真好看呐！ 刘长海就纳闷了，这位贵人的表情他瞧着再熟悉不过，但这种表情，他只在男子的脸上瞧见过，突然出现在女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微妙。 “好，跳得好！” 一曲作罢，苏娇出手阔绰地让秀巧给舞娘送上赏钱，秀巧都见怪不怪了，姑娘对漂亮姑娘毫无抵抗力，她除了喜欢银子，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 那舞娘倒是受宠若惊，大概是头一回有女子给她如此多的打赏，因此她特意来苏娇座前答谢。 “多谢姑娘赏赐。” “哎呀哎呀哎呀，赶紧起来，这是你应得的，你跳的确实好看。” 苏娇赶忙过去扶她，顺手摸了摸舞娘的小手，果然嫩嫩滑滑的，嘿嘿嘿赚到了。 秀巧在一旁都无语了，好在姑娘也是适可而止，没多占人家便宜，而是拉着舞娘坐下跟人聊了起来。 “你今年多大了呀？学了多久的舞？你是哪里人呀？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苏娇想到什么问什么，让人给舞娘送了茶水上来，“跳这么久也渴了吧？喝茶喝茶，刚刚运动过喝酒不好，伤身子。” 舞娘被苏娇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茫茫然地接过茶杯，她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这样的阵仗舞娘是见的多了，跳完舞被人灌酒，借着说话对她动手动脚比比皆是。 不过头一遭是被一个女子问话，还很贴心为她准备茶水，但眼睛里的惊艳又那么让人熟悉…… 别说是舞娘，在一旁看着的刘长海都无法理解，贵人就是贵人，跟寻常人不一样，那后面的节目也不用再继续了？ “呵呵呵，贵人既然赏识你，你就陪贵人好好聊聊，那贵人我还有些事情……” 苏娇抬头，敷衍地看了刘长海一眼，朝着他摆摆手，“好的好的，大人自去忙吧……哎呀你叫玲珑呀，名字可真好听。” 刘长海：“……” …… 苏娇是喜欢漂亮小姑娘，因此在玲珑跳完舞之后，打算跟她说几句话就算了，可没想到，玲珑竟然是山窑族人。 因此苏娇表现的十分热情，刘长海才会自觉地离开，让她玩得尽兴。 “姑娘是山窑族人，我听说山窑族的女子都十分有福气，从小便会得到家里人的宠爱，便是爹娘不在了，也会有亲戚照拂，姑娘怎么会出来做舞娘？” 玲珑微微福身，“我虽是山窑族人，只是很小的时候便被人送离了部族，在国朝磕磕绊绊地长大，以跳舞为生。” “那你也太可怜了吧……” 苏娇满脸的同情，“我与山窑族的族长有些私交，不如我帮你回去山窑族？” 苏娇说的时候时刻注意着玲珑的表情，她话一说完，玲珑眼里出现了一抹慌张，只不过一闪而逝。 “不敢劳烦贵人，玲珑对如今的日子还算满意，若是回去了山窑族，或许反而会不自在，玲珑谢过贵人的好意。” “这样啊……那就算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是？” 苏娇扬起微笑，“玲珑姑娘生的貌美如花，又舞姿动人，只在这里谋生可惜了，既然你不愿意回去山窑族，不如跟我回京吧，我保证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这……多谢贵人厚爱，只是玲珑自小只对这里熟悉，相熟的人也都在这里，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那真是有趣，你又不想回去自己的部族，又不想日子过得更好，只想待在这儿，这儿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东西吗？” 玲珑抬眼看她，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水灵灵的，换在平常苏娇怜惜之心怕是要爆棚，可这会儿她只是淡定地回望，等着玲珑作答。 第486章 巧不巧？ 玲珑目光轻闪，姿态越发谦卑，“玲珑不过一个卑微舞女，不敢奢求什么……” “如今可不是你敢不敢的问题，分明是有机会你又不想要，让我猜一猜啊，你这舞娘，也不是自己想做的吧？” 玲珑的脸色微变，苏娇往后轻轻靠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山窑族的身份应该不是假的，牟大哥说山窑族的女子，自小会在脖子后面染一抹红色的印记，仿若胭脂花瓣一般，方才我看了，你脖子后面虽然擦了粉，还是能够看得见里面透出的一点点颜色来。”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从小就离开了部族，因为这种印记是每年都要重新染一下，不然颜色便会消失，你的没有消失，说明你并没有离开多久是不是？” 玲珑面容僵硬，脸上谦逊的表情支撑不住，眼睛里慢慢泄露出震惊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说了呀，我与山窑族的族长有些交情，不过即便如此，你若是正在做什么有损国朝的事情，我可是不会手软的。” 苏娇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嘴角勾着笑容，可笑得却让人心底发寒。 玲珑表情沉静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贵人说与我族族长相识，可有什么证据？我族族长此前去过京城，你若是偶然听闻也不奇怪。” “呵呵，你想要我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我族族长等闲不会与人深交，也从未听过他在国朝有什么交情，贵人可是在逗小女子乐子？” 玲珑又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贵人若是对山窑族好奇，小女子可以如实相告，小女子确实才离开山窑族不久，之前那样说，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小女子孤身一人在外，靠着别人垂怜才能过活，因此若是能让人多同情一些总是好的。” 苏娇觉得这个舞娘的心理素质可真是好，短短几分钟就又调整好了状态，又变成楚楚可怜的模样，啧，她都要信了。 “你们族长，从前身子不大好吧？也不能多跑动，那会儿应是没人觉得他会成为族长是不是？” 玲珑的笑容倏地就没了，苏娇反而加深了笑容，“他身上的病症，怎么忽然就没了呢？仿若正常人一样，再加上他的才智，这才让他脱颖而出，成为山窑族的族长，你觉得是不是很神奇？” “正是因为他来了一趟国朝，遇上了一个医女，你说，这是不是听着还挺玄乎的，仿佛命中注定一样。” 苏娇忽然朝着玲珑的方向凑近了身子，一张明艳的脸上满是魅惑人心的笑容，“我就是那个医女，是不是很巧？” 玲珑有一瞬间失神，猛地往后想跟苏娇拉开距离，一不小心坐到地上，袖子勾在了矮桌的角，稀里哗啦洒了不少东西下来。 苏娇已经又坐正了身子，语气十分怜惜，“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可有摔坏了哪儿没有？这么漂亮的身子若是磕磕碰碰出了伤疤来，那真是罪过了。” 玲珑手掌撑在地上，纤细的喉咙上下滚动，直直地盯着苏娇，好一会儿，她才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重新走到苏娇面前。 “贵人觉得，刘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娇眼里瞬间闪过一抹厌弃，“他？你若是想抱他的大腿就省省吧，他这个位置，坐不长了。” “贵人恕罪，玲珑瞧着刘大人对你毕恭毕敬的态度，原本以为您与刘大人是一类人，是玲珑眼拙了。” 秀巧在一旁让人将地上收拾好，闻言抬头轻声道，“姑娘，您瞧瞧您方才的模样，登徒子一般，让人误会了吧？” 苏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那也不能怪她啊，美人当前，她就想亲近亲近也不成？ “我的错我的错，我就是见姑娘生的标致跳舞又好，我这人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美人。” 玲珑：“……” 要不，她再考虑考虑？ 苏娇很快正色，“这么说，你在刘长海这里，也并非只是讨生活这么简单，莫非你是山窑族派到这里来的探子？” 玲珑面露难色，苏娇跟秀巧使了个眼色，秀巧快速离开，很快拿了一个东西递到苏娇的手里。 “你可认识这个，这是牟大哥当初给我的，说是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你若当真对山窑族忠心，也不必防备我。” “这是……” 玲珑看着那把匕首，一眼就认出是牟朝海的东西，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终于散去。 “贵人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山窑族派来的探子，山窑族与国朝交好，族长更是娶了国朝的女子，因此此次国朝受敌，山窑族也不能坐视不理，原本我族都以为，国朝的萧将军英明神武，有他率军应是能够渡过难关，可并非如此，族长认为国朝必定有人与外族勾结，又正好我机缘巧合入了刘长海的眼，因此便安排了我在此打听。” “你可打听出了什么来？” “刘长海确实与外族有勾结，只可惜我一个舞女，无法更深入刘府内部，只知道府里会有人定期去一家茶楼与人接触，那些人警惕性极高，但凡有当地人接近都会防备，我试了两次不敢再试，怕打草惊蛇。” 玲珑说她还打算用美人计，佯装在茶楼附近崴了脚，又支开丫头去找大夫，然而她就在茶楼门口一直坐到丫头带着大夫回来，里面的人都没动静。 苏娇听了十分不可思议，“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玲珑面上微红，“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让姑娘见笑了。” 苏娇想起他们能在茶楼里见到那些人，大概率是因为他们当时风尘仆仆，身上穿着打扮也与当地人不一样的缘故。 “你打听到的这些消息，要如何传到牟大哥那里？” “山窑族善于驯养鸟兽，我们有一种特别的鸟可以传讯，不同于鸽子，它飞得极高，不易被人发觉和射杀。” “那厉害了。” 苏娇一脸稀罕的模样，玲珑说，“姑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族长？” 第487章 我厉不厉害？ 苏娇想了想，“唔……那就替我问声好吧。” “那刘长海的事情，姑娘不跟族长说吗？” 苏娇轻轻笑起来，“没那个必要，我说了，他这个位置，坐不久的。” …… 苏娇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从容，一日没有绊倒刘长海，他可能带来的影响就一日不会消失。 只是苏娇也顾忌着城中百姓，因此始终耐着性子在等待。 铁五和玄山等人这些日子在城里，借着苏娇的名义大肆采买东西的机会，将城里的布防摸了个清楚，那些茶楼里时不时出现的人，也都有人暗中盯着。 终于有一日，玄水一脸兴奋地来跟苏娇说，可以动手了。 苏娇起身，跟刘府的下人说想见刘长海。 刘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苏娇是京城里来的贵人，她的任何要求都必须要第一时间满足，因此下人立刻去找了刘长海。 刘长海此刻正在书房里，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往苏娇那里去。 苏娇坐在刘府赏景的厅里等他，坐在廊下的椅子上，面前亭台楼阁的美景，仿佛置身京城里的园子。 “听说贵人找下官，不知道何事呀？” 苏娇听见了刘长海的声音没有转头，眼睛依然盯着前方，“刘大人这景致造的不错，能在这种地方看到京城里才能见到的景色，实在是难得。” “哈哈哈，贵人过誉了，下官也就是随便弄的，图个看的舒心。” “大人这随便弄的东西，价值可不菲啊，你看光那块太湖石，我瞧着就比京城里不少人家都要好许多。” “呵呵呵呵，也是机缘巧合……” “那真是太巧了，就仿佛好东西自己长脚会往大人这里跑一样。” 苏娇微微侧头，嘴角轻轻勾着，眼波流转，光彩照人。 刘长海莫名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女子，与他之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怎么忽然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是自己想多了？ “让贵人笑话了，下官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喜欢瞎琢磨，因此……” “大人身为父母官，手里能花用的银子似乎不少呢。” “这个……” “这里并不富饶，生活在这的百姓靠着勤劳和耐力才扎下了根，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却也养成了淳朴节俭的风俗，怎么到了大人这儿，就变了呢？” 苏娇笑容更甚，“如此看来，外族那些人给大人的报酬，果真很是丰厚。” 刘长海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苏娇，嘴唇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苏娇倒是从容不迫，依旧很有闲心一样地赏景。 好一会儿，刘长海才缓过来，额角已经渗出了细汗，“贵人这话说的，下官着实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那就是大人只会做咯？” “贵人这是何意？” 苏娇皱起眉看他，疑惑的不得了，“怎么刘大人还要问我吗？你那些誊抄的秘密军情，不都还在府里摆着呢吗？这样装傻就没意思了吧？” 刘长海：“……” 他脑子里有一瞬间荒唐的想法，觉得是不是自己做梦还没醒。 怎么这个什么都无所谓，整日在府里懒洋洋，仿佛一只花瓶一样的女子，陡然间就变成了索命恶鬼了？ 苏娇面容一如既往的漂亮灿烂，甜美可人，脸上的笑容软萌娇俏，乖巧无害。 “刘大人可真是的，你看我多坦率，你可比我年长多了，还遮遮掩掩，丢不丢人？” 刘长海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他身边的人迅速退出去，将院门关上。 他在苏娇身边大刀阔斧地坐下，大概是震惊过度反而恢复了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哦，我这人就喜欢挖别人的秘密，刘大人藏的也不是多好，这不就知道了？” 刘长海简直无语，他藏得还不够好？书房外面多少护卫看守？书房里还特意让人设了机关，那些密信又放在屋子里最最隐秘最最安全的暗格里，还要他怎么才算是藏的好？ 他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冷笑了一声，“贵人可知道，无知才是福气，下官对你如此以礼相待，你却不守规矩，这让下官很难做啊。” “刘大人招待我的东西，大多都是来路不明的吧？你置国朝安危于不顾，将百姓置身于危难中，通敌卖国，如今还要我守规矩？大人莫不是在说笑？” “呵呵呵呵，贵人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也是，贵人在京城里时间长了，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对一些阴暗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是正常。” 刘长海笑容里夹杂着狠毒，“可惜了，下官原本真的打算好好讨好贵人，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大概苏娇这会儿在刘长海眼里已经是个死人，刘长海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书房里的事情？你若是告诉我，我兴许还会考虑一下对贵人的态度。” 苏娇嗤笑一声，“我不光知道你书房里的事情，我还知道那个小茶楼，厉不厉害？” 刘长海着实被惊住，“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刘大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总会有人知道，很奇怪吗？” 苏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你这种通敌卖国的叛徒，可想过自己的下场？” 刘长海目光阴冷，“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以为自己如今还能走得出去？” 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你果然是个蠢的，你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离开，兴许还有一条活路，却没想到居然急不可耐地都说了出来，如此，就是死了也不能怪我。” “谁告诉你我会死？姑奶奶命大着呢。” 刘长海也没了心思跟她多说，拍了拍手，院门外顿时有了动静。 “你以为你身边带着那么几个护卫就当真天不怕地不怕了？或许他们是有些本事，可在我这里，不过几个人，能成什么事？” 第488章 帮我回忆回忆 刘长海狞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语气阴冷阴冷的，“贵人也别怪我心狠，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他以为苏娇会惊慌失措，会后悔自己的冒失自大，会痛哭流涕地哀求自己放过她，看一个美人失态，也挺有意思。 刘长海心里还盘算着，若苏娇的表现让他满意了，也许他会再留苏娇几日，毕竟他府里的女人还没有哪一个如同苏娇这样花容月貌，等他腻了再杀也不迟。 然而刘长海想象中的画面始终未出现，苏娇从头至尾都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慵懒地靠着椅背，宛若一只仪态优雅的猫，噙着浅笑注视着刘长海。 怎么会这样？她莫不是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刘长海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外面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把她给我抓起来，她身边的那些护卫，一个都不留，尸首可以先留着，换身衣服当做外族的探子示众。” 刘长海立刻发号施令，算了，这样令人心底发寒的女子，他也不敢久留，可惜就可惜了，总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事情！ 从外面瞬间冲进来许多人，跑动间能听到兵器摩擦的尖锐声响，叮叮当当，惊心动魄。 院子里瞬间挤满了人，苏娇慢吞吞地拿起已经不再温热的茶，喝了一口，好茶就算是凉了也是颇有一番滋味。 刘长海此刻双膝落地，两条胳膊分别被人押着，仿佛他挣扎一下，就能生生将胳膊从他的肩膀上撕下来一般。 他满脸狰狞，眼睛全然不敢置信，到此刻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府里的人，怎么会冲进来将自己给绑了起来？刘长海眼睛血红，然而等他看仔细了才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府里的！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擅闯官员府邸，是要被杀头的！” “哟，刘大人对国朝律法这么熟悉呀？那你帮我回忆回忆，官员通敌卖国，是个什么下场呀？” 苏娇还挺好奇，说实话她对这里的律法并不熟悉。 然而刘长海就跟哑巴了似的，只眼睛凸出来盯着苏娇，像是要将她生吞了。 “啧啧，怪吓人的，刘大人也不必觉得委屈，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只将我当做老天派来惩罚你的就成了，心里就会舒坦一些。” 刘长海险些咬碎自己满口的牙，这个死丫头在说什么胡话？ “你以为这里是京城？容得了你胡作非为？我告诉你，这座城我可比你熟悉多了，你敢如此对我，你以为自己能安然走得出去？” “为什么不能呢？” 苏娇歪了歪脑袋，“刘大人就是地头蛇，如今也被拿了七寸，你说这种大话不会觉得气喘吗？” “呵呵呵呵，你以为这座城的百姓是如何保得住性命的？那都是我的功劳！不然他们早被踏平尸骨了！是我，在跟外族周旋，才能让他们苟活至今，而如今要因为你害得大家都去死，你就是罪魁祸首！” 苏娇毫不客气地唾了他一口，“呸！你这么大人了还要不要脸？把自己通敌卖国的行为说的如此大意凌然，你也算个人？” 可刘长海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他此刻动都不能动一下，一条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无比心慌。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与那些外族是有牵连，他们若是得不到我的消息，必然会踏平整座城，到时候就连你也无法幸免！你最好赶紧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你离开！” 刘长海脸涨得通红，脖子上一根根的青筋鼓起来，声嘶力竭。 苏娇秀气的眉头轻轻上挑，“那不行，我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我就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要不怎么说我是上天派来惩罚你的呢。” “你……你这是要拉所有人一起为你陪葬！你这个毒妇，蠢货！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玄水上去就甩了刘长海一个耳光，“我们姑娘也是你能骂的？再听见你说一个侮辱姑娘的字，我就拔一颗你的牙！” 刘长海脸颊顿时肿得老高，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苏娇冷冷地看着他，“拿城里的百姓作为要挟，你可真是够能耐的，你想说的，是不是城北布防上特意留出来的漏洞？那是你跟外族那些人渣达成的协议是不是？刘长海，你真的是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刘长海两鬓不断地有汗滴下来，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又知道？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自己一直以为苏娇就是个娇滴滴的菟丝草，随便敷衍一下就能让她给自己铺路，可此刻的苏娇在他的眼里，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她是巫女吗？ “贵、贵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只是想要保全百姓，才不得不……” 刘长海口齿不清地想要为自己辩解，苏娇都懒得浪费时间听。 “这些话，你留着以后慢慢说，现在，这座城就暂时由我先接手了，多谢你之前带着我频繁露脸，也算混个脸熟。” “这不可能，你……” 玄水立刻将刘长海的嘴巴塞住，让人将他捆结实了扔在一旁，就让他亲眼看一看到底可不可能。 刘长海只知道苏娇身边有一些数量不多的护卫，却没想到那不过是苏娇护卫当中极小的一部分。 剩下的那些，足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刘府里里外外控制的死死的，并且还能不让外面的人发现。 苏娇轻易取代了刘长海在城中的地位，之前刘长海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她故意拿架子弄得人尽皆知，百姓都知道苏娇的地位反正比刘长海高就对了。 “玲珑那边可有消息了？” “正要跟姑娘汇报，山窑族的人已经赶到，将城外藏的那些外族队伍牵制住，暂时威胁不到城里。” “那就好，这座城对国朝来说至关重要，在朝廷没有派人来接任之前，我们都得坚守在这里，让人将刘长海押回京城，杀了这种人会脏了我的手。” 第489章 这只蛆虫！ 刘长海到如今都不相信自己的处境，怎么可能呢？他早觉得自己稳稳控制住了这座城，这里的一切都任由他摆布，随便他捏扁搓圆，怎么可能瞬息间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控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什么都没了？ 那些外族的人都特么是木头吗？他们跟自己说他们有多厉害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的，怎么这会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他们不是说顷刻间就能将这座城吞没的吗？吞给他看啊！ 刘长海被捆得动弹不得，如同一头牲畜一样被塞进一辆不透风的狭小的车里，他几乎要疯了！ 就几日前他还风光无限，还在想着等自己去了京城，定会比如今更有成就，皇上会如何嘉奖他，从此荣华富贵逍遥快活。 之前他想的如何酣畅淋漓，这会儿就有多绝望讽刺。 他拼命地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还有话要说，他绝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呜什么呜？要大小解就拉在裤子上，你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待遇？咱们姑娘嫌脏饶你一命，你以为是好事吗？那是你对皇上不了解，以后你就知道了，到了京城，那才是真的进了地狱。” 没人肯听刘长海为自己辩解，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秘密送离了城镇，他的所有家眷包括下人，如今都被禁锢在府里，每日提供一些吃的和水，不至于饿死而已，有需要他们露面的时候，可以稍微待遇好一点。 不过但凡有人想什么坏点子，都不用说到苏娇面前，直接就处理干净。 如此杀鸡儆猴一两次，刘府的人一个个乖得如同小鸡仔，还有人想要戴罪立功，主动要揭发刘长海的罪行，以求自保。 对于这样的人，苏娇绝对是欢迎的，也根据提供的内容是否真实有用给与一定的奖励。 如此一来，刘长海之前所做的事情，全部被揭露出来。 他让谁去与那些人接触，用的什么途径，收到的财物都藏在哪里，迫害过哪些人，家里还有什么秘密…… 苏娇坐在刘长海的书房，越想心里越来火，“地方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会有人定期监管吗？刘长海这样的蛆虫竟然一直盘踞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姑娘不必为了这种人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这些人肯定也同样收了好处，可能在他们看来，一座城而已，能够给他们换来荣华富贵，牺牲了也不可惜。” “妈的……” 苏娇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口吐芬芳”，但实在太让人生气了，萧离渊不是能干吗？那就赶紧好好将国朝的蛀虫管一管，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苏娇从没想过自己会接管一座城，然后发现，这比自己想象中困难的多。 各个部门要运转，每日城里都会有事情需要人处理，要安排事情，她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付。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人，手底下可用的人不少，从前辅佐刘长海的人也落在她手里，总算没有让城镇瘫痪下去。 但这并不够，苏娇才知道，这座城的最大用途，是给前方的军队提供粮草和保障。 “刘大人……不对，是刘长海之前在城里募集粮草，许多百姓都自发捐了不少，只是他一直借口数量不够，迟迟没有往前面送……” 苏娇肺都要气炸了，“现在东西呢？” “在……官府后面的库房里堆着。” 苏娇提起裙子大步往后走，在三个硕大无比的库房前站住，冷着脸让人过去打开，然后，她就看到堆积如山的物资，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些，本该成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最坚实的后盾，支撑着他们的体力，抚慰他们的饥饿和痛苦，而如今，却只能在这里烂掉…… 苏娇手握得生疼，生平头一次有了想要亲手杀人的冲动。 “让人，将东西送过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送到战士们的手里！” …… 苏娇曾经将事情想得很简单，她离京，就是为了来找萧离然。 只要熬过了路上的艰难困苦，她就能够如愿见到他人，跟他倾诉自己的心情，剩下的事情两人在一块儿，总能顺顺利利解决。 苏娇觉得这就是大事了，简直是壮举，见着了萧离然与他互通心意，这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如今，苏娇才觉得，这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光是这个城中的百姓还能平静度日，在苏娇看来就是个奇迹。 刘长海泄露出去多少消息，国朝的将士们还依然坚持到现在，他们甚至可能……饿着肚子，没有伤药…… 苏娇一想到他们可能面临的绝境，哪里还能想到儿女私情？这在战争面前毫无存在感。 玲珑收到了山窑族的消息，匆忙过来找苏娇，“姑娘，你看一看。” 牟朝海送过来的消息上说，这座城，绝对不能有事，一旦城池失守，前方将士们的补给就算是彻底断了，萧离然坚持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了。” 苏娇将纸条烧掉，“我们暂时不走了，就在这里守着，山窑族那边人手太少，拖不了太久，也许很快这里便会迎来攻城。” 她没发觉自己的脸色苍白，饶是语气再镇定，她也没办法将自己的心慌完全掩饰。 打仗啊……打仗啊！ 这是多残酷的一件事，苏娇完全束手无策，她根本做不到传说中穿越的前辈那样淡定，临危不惧，她是真的害怕。 在刀光剑影面前，她多活的那一世一点儿优势都不存在，更可怕的是，她连向后走的退路都没有。 退了，这满城的百姓怎么办？退了，萧离然和那些将士们怎么办？所有人都得死。 她的愿望早已不是一个人苟且偷生，只是活下去那么简单，她想活得没有遗憾，否则即便坐拥金山银山，苏娇恐怕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那种日子，大概比死都不如。 第490章 硬抗 铁五、玄山、莫颜等人，积极地找他们可以做的事情。 “姑娘，守城的话，我这里有几个人还算有些经验，守城和守寨子多少有点相似……” “姑娘，我和玄水挑一些人将守城的将领换下来，那里面有不少跟刘长海沾亲带故的，到时候说不定会坏事。” “姑娘，我们去将城里得用的大夫都召集起来，到时候若是有需要也方便一些。” 渐渐的，苏娇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行吧，大家都是头一遭，那些人也没有三头六臂，我就不信，都是头一回当人，我们还能不如他们不成！” 苏娇顿时振奋了精神，将原本城里负责防御的人都抓了来，告诉他们，之前那个刘长海已经玩完了，如今这城里是她做主，想陪刘长海一块儿上路的，她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不想的，那就放聪明点。 “你们也不必那么惊讶，刘长海是什么货色，你们心里也都清楚，他做过什么事情，我不信你们一点儿不知道，其实没了你们，对我来说也没多大影响，送你们回京反而可以让我多记一点功。”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大人，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老老实实守城，我冤枉啊！” “冤不冤枉的，我现在也没心情给你们主持公道，如今得了消息，外族几支兵马很快就要到城下，企图攻城，城丢了，你们是不是冤枉的也就不重要了。” “攻、攻城？怎么会？刘大人不是说，不会有人攻城？他不是说他已经都弄妥了吗？” “那你要不要详细说一说，刘长海是如何都弄妥了的？” 说话的人瞬间闭嘴，脸色铁青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自己刚刚都是瞎猜的…… 苏娇翻了个白眼，“这城，究竟怎么守，你们先一个一个地给我说一说，说得好的，等事情过去了，我说不定就不记得要追查什么，说不好的……那就是分明与刘长海是一丘之貉，到时候，也别怪我不近人情。” “大大大人！我先说，这城的布防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你放屁！你整日带着手下到处找酒喝，你会知道什么？大人，这里的情况我最熟悉，城外有哪些适合埋伏的地方，他们最有可能从哪个方向来我最清楚！” “你清楚什么就最清楚？天天逛窑子的人，我看你是最清楚哪家青楼的姑娘才是！” 几人几乎要打起来，铁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木纹的桌上肉眼可见裂开一条细细的缝，顿时几人就闭上嘴，不敢再发出声音，他们的脑袋绝对不会有这桌子硬。 苏娇这才慢吞吞地说，“不用抢，一个一个来，巧儿，让人各自带着他们去不同的屋子，将他们说的都记下来，记得，要详详细细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到时候放在一块儿比对，谁说出来的最有用，一目了然。” 秀巧点头，一挥手，带着人就出去了。 苏娇自信满满的模样稍稍松懈下来，“五哥，城里的防备你们都摸清楚了吗？人数兵器什么的，能够咱们坚持多久？” 铁五面色严肃，“这个刘长海之前应该盘算过不留这座城，因此城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如今再让人去求援也来不及，且不知道到底会来多少人。” 苏娇心里越发没有底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箭在弦上，不行也得行，只希望这几个人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分别审讯，比较好的事情就是能够容易分辨出他们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 都想为自己争取好印象，都怕别人提供的消息比自己有用，因此会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有时候看似没用的事情，也许就能够成为关键所在。 一共五份口供送到了苏娇面前，苏娇让玄山和铁五一块儿分析。 “这样看他们手里也没多少兵力，还有不少是凑数的，装备也被刘长海送人了？我特么……” 苏娇深呼吸压制怒气，“刘长海简直不做人，几乎将这个城池的兵力给掏空了，他就这么想送给外族一份大礼吗？他晚上睡觉不怕做噩梦吗？” 铁五阴沉着脸，“这种人是不会怕的，姑娘，真正能用的兵力就这么一点，加上咱们的人，勉强还算点样子，只是城里的物资好像也不多，因此最好速战速决。” 这五份口供里，秀巧还让他们写了该如何应战。 写出来，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狗屁不通。 “这东西我看了都觉得荒唐，刘长海就让这种人率兵，那不就等于白送人头？” 苏娇将那些东西都给揉了，咬牙切齿，“等我们都活下来，都给皇上送回去，让他们常常帝王盛怒的滋味。” “……姑娘，那如今怎么办？” “如今，就只有咬着牙，硬抗！” …… 城墙上换了苏娇的人戒备，所有可以用的弓箭都架上，排班轮换着守卫，一刻都不能放松。 城门那里也加快速度加固，告诫城中百姓尽量不要外出。 苏娇没有打过仗，只能把能想得到的事情都做一做，剩下的，就只有看谁的运气好了！ 山窑族传来的消息，他们只能拖住一阵，这座城刘长海好像已经许诺给了外族，因此周围屯集的人并不少，牟朝海口中让她千万小心的人马，终于还是出现了。 听到号角声的时候，苏娇瞬间冲出屋子，外面火光冲天，空气里都能够听见箭矢的尾羽破空的声音，“咻，咻……” “姑娘，你赶紧回屋，这里交给我们。” 玄水想要将苏娇赶回屋子，苏娇摇摇头，“你们不用管我，做自己的事情去。” 玄水一咬牙，往城墙上去了。 战争最不缺的，就是伤患，苏娇是大夫，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闲的住？ 城中间一大块地方，已经被暂时征用，支起了大大的帐篷，莫颜和榆甜挨家挨户地走访，将城里所有懂得医术的人都剧集到了这里。 很快有伤者被送了过来，有的被火燎伤，有的中了箭，都是血淋淋的模样，看的人心惊。 第491章 惊喜 苏娇的双手很快沾满了血，没时间让她思考该如何下手，这些人已经危在旦夕，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动作，必要的时候要舍弃身体的一部分，否则活不下来，可就这样，还是有一些，连她都无从下手。 “姑娘……姑娘……” 莫颜和榆甜如今医术拿得出手，可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手不停地发抖，长时间不敢下手。 苏娇一人一只握住她们的手，将血也染到她们的手上，“不能停，咱们如果没办法，他们就只能等死，下不去手也得下，现在没时间让你们胆怯。” 莫颜吞了吞喉咙，双手收回去死死地交握住，掐的自己虎口发白，然后猛地转头，将伤者眼睛里的箭矢拔了出来…… 没人想要面对这种地狱的惨状，但有时候，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克服，没人可以一直躲在别人身后。 …… 苏娇不懂得作战，她也不会自大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关乎如此多的人命，她不能当做儿戏。 因此她始终都在后面竭尽所能地做着后勤的工作，一刻也不让自己休息下来。 秀巧没有劝她，大概知道劝也劝不动，于是一直忙碌着。 城里的将士们受了伤要治疗，肚子饿了要吃饭喝水，要轮换着休息才能有力气，这些事情都得有人做才行。 城中的百姓开始自发地出来帮忙，这是他们的城镇，那城门一旦被攻破，他们根本无处可藏。 整座城，都拧成了一股绳，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下去，外面那些人虎视眈眈，他们不能束手就擒。 “姑娘，他们暂时退了，只是要提防是否有诈。” “姑娘，山窑族又传了消息来，咱们这里求援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只是当初刘长海为官的时候，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情，援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 “这是什么意思？” 玄山说，刘长海勾结外族，自然越少人关注这里越好，他想将这座城池做成一座孤岛，与周围的城池都闹了矛盾，自然也就没人愿意走动，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小。 “据说刘长海曾经还叫嚣过，什么就算城池沦陷也绝不会求他们来救，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苏娇想杀人，想砸破刘长海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脓水，也太恶心人了！ “先不管，求援的消息先都送出去，都是国朝的子民，总会有人做不到见死不救的。” “只是城里的储备……” “先紧着将士们，我们少吃点也不要紧。” 苏娇毫不犹豫地安排，将她带来的所有物资都先拿出来用，那些是她盘算着带去给萧离然的，如今用在这座萧离然守护的城池上，也是一样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玄山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脸上是淡淡的安抚笑容，“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你可以相信咱们的人，他们都优秀着呢。” 苏娇坚定地看着他，“嗯，我相信。” 玄山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他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苏娇带来城镇的这只数量不少的队伍，之前还看不出来，如今与外族那些人一交手，立刻高低立现。 这些汉子们身体素质本就非常好，路上又加强了训练，卯足了劲一般提升的实力，这会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苏娇给出的训练雏形，在经过磨合和改进之后，极大地提高了所有人的纪律性。 对于命令及时响应，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他们能够迅速准确地执行命令，这在作战中体现出了极大的重要性。 那些外族人生性凶残但是性子也散漫，不少人都不服管教，而城里这些人却整齐划一，哪怕受了伤，也会撑着完成自己的使命，仿佛不要命一样。 玄山和铁五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平日里严格要求训练出来的结果，竟然如此让人震惊，心里也因此稍稍安定了不少。 这场恶战，他们已经能够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 敌人暂退，伤者一时间就少了，大夫们也总算能够喘口气。 莫颜和榆甜这会儿才敢将囤积的害怕悄悄地宣泄出来，窝在苏娇身边发抖，“姑娘，打仗好可怕啊……” 苏娇也累得够呛，一张脸白的几乎要透明了。 她靠在椅子上，“谁说不是呢，咱们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打了胜仗都只觉得高兴，觉得光荣，只是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不论输赢，都残酷的如同地狱一样。” “我如今才真的觉得，萧大人有多么厉害，能一次次从这样可怕的对战中打败对手还活下来，就跟奇迹一样。” 苏娇缓缓闭上眼睛，她从前给萧离然针灸的时候，看过他的背。 他背上一点儿都不像别的男子平滑健康，而是遍布坑坑洼洼的伤痕，最严重的一道，当时就看的苏娇触目惊心，也许再深那么一两寸，她就不会遇见这个人了…… 几个姑娘慢慢地消化着心里的惊恐，来跟苏娇说事儿的铁五瞧见她们的样子，安抚地笑笑，“咱们受伤的人已经不算多了，我让人去清点了死伤人数，咱们总共才死了七八个人，大多数都被你们保住了命。” 莫颜脸色惨白地抬头，“七八个，还少吗？” “莫颜姑娘可以去城墙上看看，城外墙下遍布外族人的尸首，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要退？” 莫颜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不太想看。” 铁五说起这事儿隐隐有些骄傲，“说起来多亏了姑娘之前的法子，没想到竟然如此管用，平日里的训练这觉得枯燥，真到了要紧的时候方能体现出不凡。” “那也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也就动动嘴皮子。” 苏娇听见他们只死了七八个人，比起外族约等于没有，她的心情依然很不好。 那七八个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也都是为了这座城池，为了国朝的百姓而死的。 第492章 教他们做人 苏娇语气沉重地提到那些战死的人，“定要好生安葬，等往后太平了，我一定会为他们请来功勋，这些人不能白死。“ 铁五闻言，眼里动容，“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再高兴，人也活不过来了，苏娇深吸了一口气人，强迫自己转换心情，“外族那些人可有动静？” “正要跟姑娘说这事儿，这些人奸诈狡猾，知道攻城攻不下来，立刻撤退，他们应该是早知道刘长海将城池弄得孤立无援，因此很有可能打算消耗咱们。” “你的意思，他们就打算在外面守着，不让援兵赶到，要将我们困死？” “姑娘猜得不错。” 苏娇疑惑地皱眉，“他们哪儿来的自信？攻城攻不下来就能阻断援兵？他们有这么大本事？” 不是苏娇质疑，是他们这座城池里的兵力，实在少得可怜，苏娇带来的人占大多数你敢想？就这样他们居然保住了城，那些人居然还想着打困死他们的主意…… “外族的人都是这么不自量力的吗？” 铁五被苏娇的语气逗得难得没忍住，笑出了声，“姑娘也可以这么想，大概是之前刘长海的举动给了他们信心，让他们觉得咱们国朝的人都是软骨头罢。” “……听的我拳头都硬了。” 苏娇眯起了眼睛，“他们撤退，若是我们乘胜追击，你觉得如何？” 铁五的眉毛轻轻上挑，似是有些讶异，“此事，我与玄山才商议过，事实上我们觉得这是个机会，只是担心姑娘不愿意。” “我没什么不愿意的，我也不是光保住这座城池就觉得天下太平了，人家都打算将我们给饿死了，光留在城内有什么用？” 苏娇嘴角翘起来，“也该是时候让他们对国朝的人有个清晰的认识，怎么能让刘长海那样的孬种代表咱们呢？不会做人，咱们就好好教教他们该如何做人。” 铁五弯着嘴角应下，“我明白了，姑娘放心吧，乘胜追击这种事儿，弟兄们可擅长得很呢。” …… 玄山留在城里坐镇，依然时刻不放松戒备。 铁五则带着一小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悄咪咪地摸出去，若是说到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事情，还真没什么人能比他们更驾轻就熟，更何况对方正受到了打击，多少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这对他们来说就很有利了。 城镇中，苏娇正在精打细算，虽然放出去了消息想要请援兵，但援助未到之前，他们的物资就这么多。 “让人拿钱去买呀，刘长海的家丁不是将他的家底藏哪儿了全说了出来？咱们也不是空口就要东西，咱们有钱的。” 苏娇把刘长海的家底全都挖了出来，连同与他狼狈为奸的几个人，这会儿整座城的权利都在她手里，那些人翻不出任何水花，苏娇也不用给他们定什么罪，没那必要，以后再说，先把家底都掏一掏。 不掏还不知道，在民风如此淳朴的这样一座城镇，能养出几条巨肥无比的蛀虫也是不容易，说是富可敌国可能还稍稍有些夸张，可富甲一方，富得流油都是很贴切的。 玄山看着舆图，“我已经选了几条道，都可以快速地得到补给，不过派去的人不能少了，否则便会成为被盯上的目标。” “这个你看着办，反正银钱要多少有多少，尽可能多换成粮食和装备、武器，咱们还要给边塞的将士们提供粮草，这件事至关重要。” 玄山点点头，“我这就安排人，姑娘且先放心，如今这里算是安全的，听秀巧姑娘说你有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吧？” “没有的事儿，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又没有什么体力上的消耗，也用不着多休息。” 苏娇让玄山一刻都不要耽搁，将人送出去之后，她坐下揉了揉额角，又打算去后面的院子里做药。 秀巧一把拉住她，“姑娘，你真的得好好休息一下，你看看你如今的气色，眼底都是乌青的，你今日才睡了两个时辰！” 从前苏娇睡觉都是四个时辰起，一般五个时辰都不奇怪，可如今直接减半，也都不用秀巧喊她，她自己就能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没事，我困了就会去睡的，我还想多做些伤药，这次因为准备的不够，有些都耽误了，我就想趁着这会儿消停多做一些。” “莫颜和榆甜，也都在带着城里的大夫按着您的方子制药，你就先休息休息吧，你不能真的累倒了，这么多人都指望着您撑着呢。” 苏娇不会打仗，不会用兵，也不会杀敌，可她在城里的作用至关重要。 她身边的人对她忠心不二，单这一份凝聚力，便足以让守卫坚不可摧，她身先士卒给伤者治疗，从不吝啬将士们和伤患的待遇，她在城里的口碑，早不是因为刘长海的缘故，而是真的开始被人赞颂。 城里的人不是没有人开始怀疑刘长海为何突然就消失了，但各种怀疑和猜测都没有爆发出来，除了突然的敌袭让人乱了阵脚，还有就是苏娇的存在。 秀巧苦口婆心地劝着，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在做，百姓也有不少自动自发地将家里的口粮拿出来，现在暂时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您就趁现在赶紧恢复元气，姑娘，若是之后那些外族的人又卷土而来，那会儿才需要您忙呢。” 苏娇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是我太焦躁了。” “姑娘还不知道吧，不止五哥和玄山，多少人在背后对姑娘都是佩服的，姑娘临危不乱的气度，让他们可骄傲了。” 苏娇轻笑着摇头，还临危不乱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慌，也因此失了淡定。 “那……我就去睡一会儿？” “嗯，多睡一会儿，姑娘放心，有什么事我会叫您的。” …… 苏娇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天，其间，秀巧还很神经质地过去，悄悄地观察苏娇是否安好。 见她呼吸如常，秀巧才放下心，没有惊扰苏娇让她继续睡。 等苏娇感官逐渐苏醒，一睁开眼睛，等来的，就是一个好消息。 第493章 挺有眼光 铁五回来了。 见着了苏娇，铁五脸上的表情让苏娇瞬间松了口气，他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能让铁五露出笑容，那必定是个好消息。 “姑娘，咱们不负众望，重创了他们几支队伍，还抢了些东西回来。” “你们还抢东西了？” 铁五一愣，立刻接上，“也……也不算是抢，就是他们都逃了，东西就搁在那儿，不拿……就浪费了……” 苏娇：“……”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虽然说了希望你们以后不再抢夺他人东西，但这些不算，捡得好，都捡回来了？” “捡回来了，一点儿没给他们留。” “干得漂亮。” 苏娇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稍稍缓了回来，铁五说，那些外族的队伍跑的还挺远，大概也是有些怕了。 “他们不是还打算困死咱们呢吗？夸下海口时的嚣张呢？” 苏娇找了玄山来一块儿商议，这地方他们是决计要守住的，绝不可能让给外族的人，因此他们需要让城镇的防备变得更加牢固，坚不可摧。 “物资已经让人去探路，可咱们的人手还是少了一些，这一次那些外族人是轻敌，因此我们才能轻松应对，但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这里地势险要，兵家必争之地，若是他们多纠集人马，必然会下场惨烈。” “可这个人数……” 苏娇有些犹豫，征兵不易，这里人口就这么多，总不能让老弱病残也一块儿上。 “姑娘，我倒是有个提议。” 铁五斟酌了一下才说，他们卧龙村里出来的人，当初在跟着沈默莲之前，大多数也都算混出了点名堂，后来因为沈默莲想要低调，他们才一起在卧龙村里藏匿，销声匿迹。 “若是姑娘不介意，他们倒是可以召来一些人，不过三教九流的也不少，想要训练成现在这样，怕是要费些功夫和时间。” “那还等什么？先把人数聚多些再说，能不能留下之后再说。” 苏娇一口应了下来，质量层次不齐那都是小意思，她听谁说的，兵营里就是一个大熔炉，能将各种妖魔鬼怪都炼化了，最后只剩下钢筋铁骨。 铁五见状，便将此事给安排上，在等待城里人数变多的时候，苏娇将城里一些要紧的职位，都换了一遍。 与刘长海关系亲密的，苏娇也没时间分析，全部一刀切，统统换下来，让一些本分热血的年轻人补上，他们原本以这样的年纪是远远做不到那些位置，但苏娇不管。 “之前这座城是什么样的情况，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如今这个机会放在了你们的面前，能不能抓住，就是你们自己的本事，若是做不了，很快也会被换下来。” 苏娇说的直白，这些人也都听得明白，这样的机缘，可能他们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谁会愿意错过？ 因此新上任的人都卯足了劲，城池各个地方都透出一股蓬勃的意思来。 苏娇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大夫们做药，她能够记得药方的药都做出来，做了大量的成品等着下一次一并送到萧离然的手里。 她就在这里先扎根了，替萧离然守着这个关键的地方，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苏娇都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 “萧帅，大家伙已经有些日子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再这么下去，可能撑不了几次攻击，就要败在自己人手里。” 宁白脸颊往里面凹陷出了阴影，他面前的萧离然，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徐带回来的东西也耗尽了？” “早没了，咱们靠着抢敌方的粮草坚持到了现在，萧帅，我不甘心啊……” 宁白抬头看天，有萧帅在，他们从没有中过圈套，从没有落于下风，他们本该漂漂亮亮地抵御侵袭，可如今，却因为粮草迟迟未到，多了多少枉死的冤魂！ “萧帅，我真的不甘心，太憋屈了，太他妈憋屈了！老蒋他们本不会死的……” 宁白猛地揉了一把眼睛，眼底血丝密布。 萧离然干裂的嘴唇紧抿着，他们在这里坚守了快一个月，这道防线一旦被破，便会摧枯拉朽至少损失两个城池。 这一个月，他们就靠着冒险去抢夺粮草坚持到了现在，但如今，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你带着他们，先从后面绕走。” “萧帅，你不打算走是不是？” 萧离然扯了扯嘴角，动作极轻，宁白却已经看懂了。 “我也不走，都这个时候了，谁他妈在乎这条命？我刚刚也就是抱怨一下，老子就是饿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宁白眼睛里迸射出凶狠来，萧离然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帅！萧帅！运送粮草的队伍！来了，来了！” 哨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消瘦的脸上带着希冀，萧离然猛地站起来，大步地往外走，在他身后，一只黑色的猫悄然跃到简陋的桌上，举起一只爪子慢条斯理地舔起来。 终于等到了补给，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一次送来的东西并不只是应付差事。 沉甸甸的粮食和干净的水，充裕的药品和盔甲武器，丰厚的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宁白笑成了一个傻子，“哈哈哈哈，萧帅，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其实已经饿死了，这只是我弥留似的幻觉？” 旁边立刻有人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疼的宁白“嗷”了一声跳起来。 “疼不？还是幻觉不？” 宁白疼的笑容越发喜气，“天上要下红雨了？还是刘长海良心发现了？该不是送错了吧？不过就算错了，来了咱们这儿也回不去了。” 萧离然让宁白将东西收好，让大家伙儿吃顿饱的，运送粮草的队伍，领头的那个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一直看着他，萧离然早就发觉了。 这会儿他主动走过去，看着那张自己从未见过的脸，“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那个浑身肌肉，面容有些可怕的汉子忽然憨笑起来，“没啥，就是大家都托我看看，咱姑娘要追的男人长啥样，呵呵呵呵，好像还不错，咱姑娘挺有眼光。” 第494章 千万珍重 萧离然面前的汉子笑得一脸欣慰，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大事，脸上的表情与他的模样十分不相衬，但居然还挺和谐。 萧离然喉咙隐隐有些发干，“你们姑娘……是……” 那汉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咋？你不认识我姑娘？我姑娘不远千里，艰辛万苦来这儿，你特么跟我说你不认识我姑娘？” 汉子身上杀气毕露，这种负心汉，留着只会让姑娘伤心，倒不如……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敢相信，我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萧离然难得地耐心解释，他只想从这人口中听到一个名字。 杀气又收敛了起来，那汉子摸摸脑袋，“哦哦哦，这样啊，哈哈哈哈哈那是我误会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瞧着你就挺不错的，配得上我姑娘，也不枉我姑娘辛苦这一场。” “……不知你姑娘芳名……” 萧离然都要急死了，哪怕他心里早已经确定了，但他还是、还是很有些惶恐，生怕自己猜错了。 “我姑娘名叫苏娇，你是认识吧？” 名字落入萧离然耳朵里的一刹那，就仿佛有一朵烟花，在他的心里炸开，绚烂，璀璨。 真的是她…… 萧离然有片刻的失神，脑子里只来回盘旋着苏娇的名字，当真是她！ “姑娘说，让你们不必担忧往后的粮饷，有她在，一刻都不会少。” 萧离然拦住要走的人，“苏娇她如今人在何处？身边有哪些人？她安不安全？这里地处偏僻又战乱繁多，她身边要格外当心才行。” “这你放心，我们姑娘厉害着呢，这会儿已经拿下了石虎城的权利，不然你以为这些粮饷是怎么能被送来的？” 汉子骄傲着呢，“你就不必担心我们姑娘，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姑娘带着咱们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儿，你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挂了，可不得浪费咱姑娘的一番心意？那姑娘多冤枉啊。” 萧离然轻笑出声，苏娇手底下的人，怎么好像都与她一个性子。 他点了点头，“你回去以后，让你姑娘放心，她如今安全就好，如今知道她离我那么近，我哪里舍得有什么事情，这场仗，我会赢的。” “那最好，不然我们姑娘还得找给别的喜欢的男子，姑娘的眼光高着呢。” …… 萧离然问了许多关于苏娇的事情，知道她来的一路上各种不顺利，却最终也安全脱身，知道她到了石虎城，发现刘长海勾结外族，取而代之，知道她坚守住了石虎城，将这个枢纽守得严严实实……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若是苏娇没有来，这些粮饷就必然不会及时送到，他们怕是……真的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算上这一次，苏娇救了他……已经许多次了，她就像是上天特意送到自己身边的福气，庇佑着他一次次地熬过险境。 送粮饷的队伍要回去的时候，萧离然请他帮自己带一封信回去给苏娇。 那汉子拿过了信封，有些不大满意，“怎么这么薄薄一封？你没什么话要给我们姑娘带吗？” “都在信里，她看了就知道。” “成吧。” 那汉子将信塞在怀里，带着人趁着夜色离开。 萧离然目送他们远去，身边宁白凑过来，“萧帅，你发没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有种军队里的气息？瞧着比好些将士都更像将士。” “……确实如此，苏娇……很有办法。” “苏姑娘简直是咱们的福星！萧帅，我都没想过苏姑娘真的会追着你来边疆，她多惜命的一个人啊，如今居然肯冒险至此，您可不能对不起苏姑娘！” 宁白有了吃的喝的，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必须为苏娇撑腰。 萧离然白了他一眼，不屑与他废话，可他的眼睛里，慢慢地如同春水一般融化。 是啊，她那样爱惜自己的性命，一步不肯冒险的人，竟然肯来到这里，萧离然一半受宠若惊雀跃狂喜，一半又心生担忧，担心她出事儿。 “走吧，回营帐。” 萧离然转身，身后的披风随风飞扬，他早一日结束战乱，苏娇就可以早一日安全。 宁白眼睛发亮地跟在萧离然身后，那些外族的鬣狗，可以洗一洗脖子了，如今他们什么都不缺，萧帅又有了感情的滋润，你们完蛋了！ …… 运送粮饷的队伍回到了石虎城，领队的去苏娇面前复命。 “姑娘，这是那个萧将军托我给你的。” 苏娇急忙将信接过去，那人也没立刻出去，而是笑得有些暧昧，“我帮姑娘瞧过了，是个不错的汉子，我们去的时候，他们那叫一个凄惨，看着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饱饭，可就那样，他们也不曾退缩，光这一点，我就敬重他！” 苏娇心里一阵阵心疼，“萧将军还好吗？” “太瘦了点，不过精神还成，战场上也没条件给他们梳洗，长啥样我也没看多仔细，不过他都瘦成那样了，我觉得我恐怕都不是他对手。” 那汉子有些苦恼的样子，“姑娘那我就先出去了，我得再多练练。” 苏娇点点头，脑子里已经描绘出一个衣着褴褛，饿的消瘦的萧离然来，难受得她恨不得将刘长海千刀万剐了！ 她喜欢的男人居然要遭这种罪，妈的刘长海简直不是人！是垃圾！ 苏娇深呼吸了几番，才努力平静下来，手脚飞快地将那封信小心地拆开。 里面没有她预想的那样，会有长篇大论对她出现的感慨，只薄薄的一张纸，上面也就寥寥几个字。 “欣喜若狂，千万珍重。” 几个字写的笔力很重，几乎透过了纸张，苏娇能够想象得到萧离然当时的心情，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几乎要压抑不住心里的喜悦吗？ 苏娇的嘴角不知道何时已经高高扬起……她也一样。 知道萧离然还平安无事，苏娇欣喜若狂，唯一想要跟他说的，便是千万珍重，等着，与她相会的那一日！ 第495章 开小灶 那封信，苏娇很是郑重地收好了，薄薄的一张纸，仿佛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让她神清气爽。 “姑娘，五哥又出去了一趟，如今咱们石虎城外面，轻易没人敢靠近呢。” 秀巧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苏娇弯了弯嘴角，只眼睛里并没有多少笑意。 没人敢靠近，那也只是暂时的，她在与其他人研究了石虎城的地理位置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个多么要紧的关键，外族但凡想要实现他们的野心，就绝不可能放弃这里。 之前大概是觉得石虎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便想着利用刘长海多得一些好处，石虎城才得以保留，如今他们既然知道石虎城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便只会以武力攻城。 一次不成，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今的按兵不动，大概率是在蓄积能量，等待时机罢了。 “去寻物资的人可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若是有消息，玄山一定会让人来通知姑娘的。” “嗯，我知道了。” 苏娇在城中也总是闲不下来，好不容易来了这儿，总不能功亏一篑，这城，她是绝对要守下来的！ 过了两日，石虎城里的人，陆续开始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人，让城里的百姓瞧见了都会避着走，看着全都并非善类。 铁五来跟苏娇说，这些都是卧龙村里的兄弟，如今得了消息赶来的。 “派人去城门那里盯着，让人接进来，别吓着城中百姓，另外仔细别让外族的探子混迹其中。” “姑娘放心，我已经叮嘱了下去，只是……这些人的品行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苏娇喝了一口药茶，轻轻将杯子放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品行不端，也可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铁五心里并不乐观，想要让这些人改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可苏娇倒是没有太大的顾虑，“他们大多都是孤身来这儿的吧？在外面的日子大约也不太好过，其中不乏有一些兴许还被官府追着，整日里藏头藏尾。” “他们在我们这里，可以不必顾忌此前的行径，只往后不再做错事儿便成，五哥，这些人都交给你了，对他们，要比对其他人更为严格，若是做得好，自然有奖赏，若是做不好，屡教不改，你便将人直接送交官府，该如何便如何。” 都是些身上背了罪孽的人，此生，就只有这么一次将功抵过的机会，若是能想得明白，从此做个人，那才是聪明的，若是依然一心向恶，只想着为非作歹，苏娇就当帮朝廷做件好事了。 铁五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样的风声，你们也可以让人放出去，说我石虎城，有这样的机会，愿意给想要改过自新的人一个契机，也许能引来更多的人，只是想要钻空子的人，下场最好也宣扬出去，省的以为咱们都是圣母，好欺负。” “圣母是……” “我就这么一说，滥好心的意思。” 铁五点点头，“姑娘这样倒也是个法子，有不少人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被逼无奈才会犯下事儿，如今若是有这么个机会，兴许真能来不少可用之人。” “希望如此吧。” 苏娇也知道这个法子又简陋又危险，可她也没招了，总不能人家在蓄积能量，只等着将石虎城撕碎，他们什么也不做吧？ 得先将人数充盈起来，在气势上就不能输人，剩下的如何精炼，如何打造出一支铁血部队，忠肝义胆，无畏精锐，那就后面再说，总得慢慢来。 又过了两日，玄山给苏娇带了个好消息，去寻物资的队伍有消息了。 “说是采买了不少东西，也与周边几座城镇的其中两座，建立了初步的合作关系，到时候便可以更加顺畅的得到补给。” 苏娇总算松了口气，“暂时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最为重要的千叶城，并没有答应，据传回的消息，千叶城城主根本没有心思听我们的诉求，他的儿子病重，拒绝一切来访。” “病重？可知是什么样的病症？” “这个，姑娘一看便知。” 玄山拿出一张被揭下来的告示，“这些东西在千叶城贴的到处都是，传消息的人顺便就让人带了回来，您看一看。” 这是一张求医的告示，上面重金征集懂医术的大夫，若是谁能够治得好城主的儿子，必有重赏。 虽是求医告示，不过上面对于病症只有寥寥几句，并未细说，想来也是不愿让自己儿子的情况被人知晓。 “癔症？夜不能寐，腿脚无法动弹？” 苏娇皱着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没有亲自诊断，是不能随意下定论的。 “千叶城城主很在意他这个儿子？” “如珠如宝，听说他这个儿子出世的那一年，千叶城里一株枯死的老树重新开满了花，千叶城主也从那一年起，事事顺利，千叶城平静安宁，虽然离边疆不远，却从未受过战乱影响，千叶城里的人，也都觉得这是少城主的缘故。” 苏娇：“……” 这么迷信可还行？ “都说千叶城少城主，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哥，又品行温良，谦谦君子，在千叶城极富盛名，因此这次患病，千叶城上上下下都十分关注，城主更是伤心欲绝，放话只要谁治好了他的儿子，他便欠了一份恩情，让他如何回报他都愿意。” “前前后后有许多大夫都去看了，不过……到如今为止也没什么成效，少城主的情况越发不好，我们派去的人请见了几回都被拒之门外。” 玄山一边说一边看着苏娇，苏娇朝着他笑笑，“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给我开的小灶？” 玄山也笑起来，“千叶城的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告示也一并带着了，许是也觉得，此事对姑娘而言，是个莫大的机会。” “谁让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治病呢，先不说我能不能治得好，总是要试一试的，这样的机会，放过了才是傻子。” 第496章 能理解 要想亲自给人诊治，要么，将病人接到这里来，要么，苏娇过去一趟。 千叶城少城主腿脚不便，应该苏娇过去才是。 “只是石虎城如今动荡不安，姑娘这要是一走……城里很容易会乱成一团。” 玄山实话实说，“我们都是姑娘的近身侍卫，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为了保护姑娘而存在的，姑娘离开，我们必然会跟随姑娘，那这石虎城，几乎就要空了。” “再加上那一批才刚刚进城，还未规范举止的人，一旦没人控制得了他们，这里的百姓便会遭殃，内忧外患，石虎城危在旦夕。” 苏娇抿了抿嘴唇，“若我不让你们跟着，我独自去千叶城呢？这两座城池相隔不远，所以我们才想争取千叶城的同盟，他们离我们是最近，也最为繁华安定的城池。” 玄山轻轻摇摇头，“不成的，我们不能让姑娘冒险，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只是姑娘而已，姑娘在石虎城，我们才会竭尽所能地守住石虎城，姑娘去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这是他们的使命，他们是受了萧大人托付应下的，绝不能更改。 苏娇于是发了愁，玄山说的其实也有道理，石虎城确实因为自己的出现根基不稳，自己若是带走一些身边可靠的精锐，势必会减弱石虎城的防御。 铁五于是建议，“姑娘，不若让人去告知千叶城的城主，姑娘擅医术，乃是宫中御前医女，他若当真对他的儿子十分在意，便一定不会错过，让他来求您，比您去找他效果要好。” “说的也是，那就这么做吧。” 苏娇是想得到千叶城的助力，但前提是保住石虎城，千叶城的助力有是最好的，若是没有，也只能是艰难一些，倒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 这件事交给铁五去做，安排人散布消息，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还能做得十分可信，滴水不漏。 苏娇就在石虎城里等着，过不了几日，当真有人从千叶城来到石虎城，要求见苏娇。 苏娇得知之后还有些诧异，“来的这样快，想来是真的很着急，我马上就出去。” 她换了一身衣衫，稍稍捯饬一下，比起平日里多一些威严才出去见客。 来人是一位老者，带了好几个侍从，看到苏娇出现之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她行礼。 可苏娇分明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怀疑，石虎城的当家如今是一位女子，是个人都会觉得荒谬吧。 “姑娘可是传闻中先帝身边的医女？我等是从千叶城来，得知姑娘医术高超，深得先帝信任，因此冒昧慕名前来，希望能够得到姑娘相助。” “您先请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鄙人姓钱，姑娘唤我钱管事就好。” “钱管事，这真是个好名字。” 苏娇发自肺腑地赞叹，立刻让人上了好茶，都是她从京城里带来的，一般只拿出来招待客人。 “钱管事从千叶城来一趟不容易吧？如今形式紧迫，到处都有外族贼子，一不小心便会有危险，让钱管事受惊了，我让人给你先安排个住处，你们先休息休息？” “不不不，苏姑娘，我们这次前来，十万火急，就是为了我家少主，还请姑娘能与我们去一趟千叶城。” 苏娇拿着茶杯浅笑，“千叶城啊，说起来，之前我也曾派人去千叶城，钱管事也知道，我们石虎城之前被不怀好意的人折腾的乱七八糟，大伤元气，城里里维系的物资都不足，听闻千叶城富饶安宁，我们就想着，能否得到些帮助，哎……好像我派去的人，连你们城主都没见着。” “苏姑娘，我家城主因为少主的病忧虑重重，寝食难安，因此已经许久不见客了，请您勿怪，此事，也并非是城主刻意为之……” “这样啊，我也能理解，不过如今石虎城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实在是走不开，如果真的有病患需要我医治，也可送到石虎城来，我必不会拒之门外。” “这……” 钱管事犹豫了起来，“我家少主身子不适……” “钱管事，你们在意的，是你们千叶城的少主，而我顾虑的，乃是石虎城的百姓，孰轻孰重，在我这里是不需要讨论的。” 钱管事为难地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苏娇，“如此的话，还请姑娘看一看这些，姑娘可能从中看出我家少主的病症？” “姑娘也别多心，只不过是我家少主卧病在床许久，若是对姑娘的医术并无信心，城主也不敢贸然挪动少主，还望姑娘理解。” 苏娇自然是理解的，将纸张接过来，都是一张一张的方子，看笔迹还是出自不同人的手。 她仔细地一张张看着，钱管事也不催她，只在一旁神色紧张地等着，生怕自己出了一点儿声音影响到苏娇的判断。 苏娇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才将那些方子放下，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你们少主，除了不能动弹之外，可是会偶尔听不见声响？或是眼睛不能视物？” 钱管事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姑娘是如何知晓的？我并不曾与姑娘说这些。” “我也是根据这方子上写的稍加猜测而已，少主这病，从何时起的？一开始应是有明显的症状，那会儿难道没有在意过吗？” 钱管事晃晃悠悠地坐下，半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少主的癔症，谁也不知道会变得如此严重……” 钱管事说，他们少主是个十分孝顺，品行端庄的谦谦公子，城主十分引以为傲，这本是好事儿，可谁知，少主与一个女子相恋，那女子只是城主府上做活儿的丫头，身份低微，丝毫上不得台面。 原本若是少主只收她做个通房也就罢了，谁知少主却提出要娶她为正妻，城主哪里肯答应，一口拒绝了。 少主却不肯妥协，执意如此，城主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497章 视若珍宝 千叶城少主素来懂事又孝顺，对城主的话不算言听计从，却也极少忤逆，城主就想着，他也就是闹腾些日子，等知道自己绝不会同意，怕是也就会放下了。 苏娇听到这里，心里的白眼已经装不下了。 不过苏娇还是很有礼貌地问，“后来呢？” “后来……哎……这是少主生平头一次如此激烈地与城主反抗，城主一怒之下……让人寻了那个女子一个错处，杖毙了。” 苏娇目瞪口呆，“把她怎么了？” 钱管事也不想再提这几个字，闭着眼睛摇摇头，“城主想着不过一个使唤丫头，少主就算生气，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可是少主的亲爹，他只想着要挫一挫少主的脾气，维护自己的脸面，可谁知这桩事儿，竟成了少主的心魔。” “那不是废话！人家心爱的女人被人给杀了，钱管事，你老婆要是别人活活打死，你什么心情？” 苏娇拍着桌子，简直荒谬！ “他算什么？别人的命不是命吗？说杀就杀？还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子，我若是你们少主，我能跟他爹从此势不两立！” 钱管事露出尴尬的笑容，“姑娘息怒，城主……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有个屁用！他的后悔值几个钱？能换回人姑娘一条命吗？” “苏姑娘……” 秀巧扶着苏娇，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姑娘您别激动，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苏娇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如同河豚，一口气灌下两杯茶才压住火气。 “你继续说。” 钱管事只得继续，那姑娘死后，少主悲痛欲绝，不肯原谅城主，他没有如同城主所想，很快从悲痛里脱身，他与城主仿佛成了陌生人，或者说是仇人一样，一句话不跟他说，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少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身子变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城主性子也倔，以为少主的不对劲是装出来的，他仍旧不肯松口，想要让少主先低头，如此，便拖得越发严重。 “后来……” 苏娇已经没心思听了，她怕自己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来。 “不是听说你们城主如今为了少主的病忧心忡忡？连访客都不见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有多重视这个儿子？” “姑娘莫急，我正要说呢。” 后来，自从少主与城主决裂开始，千叶城里便陆续发生了有些意外，令城主焦头烂额，就连城中那株死而复生的树，都有了枯萎的迹象。 千叶城中的人都说，少主是千叶城的化身，如今少主与城主形如陌路，城主在城里的地位……就变得有些微妙…… “哈……可真是令人感动的父子情，所以你们城主也信了这样的说法，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才会如此卖力地给你们少主求医？” 苏娇如同听到了天方夜谭，唇边噙着讥笑，“我是好心建议啊，我觉得你们城主才是十分有必要找个大夫好好看一看自己的脑子，没准儿还有的救。” 钱管事苦笑，“让苏姑娘看笑话了，其实，城主从小对少主的爱护，千叶城的人有目共睹，城主是真的将少主当做珍宝一样地养大，费尽心思，什么好东西都要送到少主面前，这是这一次，却不曾想竟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视若珍宝？” 苏娇冷笑一声，“你们城主将少主当做珍宝，其他人在你们城主眼里，是不是就如同草芥，可随意左右生死？他对少主掏心掏肺？我看未必，连你们少主心爱的女子都可以随便杀死，任意剥夺，这就是你口中的视若珍宝？” “……鄙人惭愧，无言以对。” 此事，在千叶城里也成了笑话，城主虽然明令不准让城里的百姓知道，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里可能瞒的如此严实？ 少主在城中百姓心里的地位十分超然，如今少主因为此事患了癔症，甚至卧床不起，千叶城里隐隐有种混乱的前兆。 “苏姑娘，先不论城主的举动，事后他已是万分后悔，对那姑娘的家人也多加弥补，城主如今只想治好少主的病症，不单单是心中懊悔，也是不希望千叶城里有人借此机会扰乱民心，影响城中百姓安居，少主是无辜的，还请姑娘相助。” “你们少主确实是重情重义的人，想要找我治病，就将人送到石虎城来吧，我是一点儿都不想跟你们城主见面，我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钱管事应该能理解吧？” 苏娇说得面无表情，钱管事连连点头，“理解，理解，我这就回去跟城主禀报。” 说实话，杖毙一个下等丫头，放在哪儿都不算是一件值得震惊的事，更何况这个苏娇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吗？宫中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怎么还会如此大惊小怪？ 看她义愤填膺的模样，钱管事觉得，或许这个苏娇，当真能治得好少主，先前那些大夫可没她这样的反应，若苏娇的性子是这样的，兴许她说的话，少主能够听进去。 …… 钱管事回去了千叶城，直接去找了城主。 千叶城主任士君，今年四十有五，一张脸瞧着如同三十出头，保养的很好，只不过脸上的神情有些憔悴，两鬓居然生出了几缕白丝。 “老钱，如何？那个苏娇可当真是京城里来的大夫？她怎么没有随你一块儿前来？莫不是个骗子？” 第498章 我都要信了 “城主莫急，这位苏姑娘，确实精通医术，我并未将少爷的病症详细相告，她光是看了那些药方便能说出一些症状，应是有真才实学的。” “那她人呢？为何你没将人请回来！” 任士君急得上前握住钱管事的肩膀，眼睛通红，“我不是说不管什么代价，都要将人请回来的吗？怀启如今这样样子，我实在担心他……” 钱管事叹了口气，“少主情况如何了？可还能挪动？” “还是老样子，无法动弹，时而连眼睛都看不见，可他什么都不说，我与他道了歉他也没有反应，老钱，我当真是后悔了，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城里寻常人家也都是这样的，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这般无法原谅了？” “少主重情重义，老爷也年轻过，也有过喜欢的女子，那个时候感情就仿佛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少主会这样，也情有可原……” “哎……” 任士君两鬓都染了白色，“可是这个苏娇提出了什么要求？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够将怀启的病症治好，我都可以答应。” “苏姑娘的意思，她如今在石虎城也不好离开，老爷也知道，之前刘长海将石虎城糟蹋成了什么模样，如今刘长海被苏姑娘遣送回京，那些外族立时就开始攻城，这里面若是没有猫腻谁也不会相信，苏姑娘走不开，只说若是咱们想请她看病，就将少主送到石虎城去。” “这怎么成！” 任士君陡然提高了嗓门，“怀启这会儿都无法动弹，虽说两座城池离得不远，可如今的局势有多危急？若是怀启在路上有个万一，她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老爷，那位苏姑娘我看了，是个十分有个性的人，她说了不会离开石虎城，您就是再觉得这样不妥，她也是不会来千叶城的。” 钱管事顿了一下，“况且……这位苏姑娘对城主做的事情……也很难以接受……” 任士君在屋子里焦灼地走来走去，“那怎么办？真的要将怀启送到石虎城去？她若是治不好呢？怀启不是白白受罪了？” “苏姑娘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了，老爷，您得快些拿主意，少主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 钱管事的话还没说完，从外面“咚咚咚”跑进来一个小丫头，脸色慌张，“老爷，您赶紧去看看少爷吧，少爷的样子，太吓人了！” “怀启怎么了？” 任士君推开丫头大步往外走，走到任怀启的院子门口，只听见里面一阵奇怪的声音，他冲进去，只见任怀启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喉咙，拼命想要说话，可他的嗓子里只能听见一阵阵气声。 “怀启！怀启你怎么了？” 屋里伺候的小丫头哭着说，“少爷好像是说不了话了，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怀启，你别怕啊，爹给你找了一个大夫，从宫里来的，说是医术精湛，她一定能够救你的！” 任怀启一脸痛苦，看到任士君之后，眼里的情绪又冷了下来，从狂躁再次变得心如止水。 任士君心里难过，曾经他与怀启无话不谈，这孩子有什么事都会愿意与他说，可如今…… “爹知道，是爹不好，让你失望了，可爹也是……哎，不说了罢，爹如今只希望你能好起来，别的爹也不求什么。” 任怀启对他的话始终没有反应，任士君只得吩咐侍女好生照顾，微微佝偻着背走出屋子，“老钱啊，你安排一下，送怀启去石虎城吧。” “老爷，你同意了？” “不同意，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怀启一点一点地受尽折磨吗？如今千叶城里的风向，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大家都说，怀启是千叶城的化身，他健康的时候，千叶城繁荣安宁，可他如今这样，千叶城必要生乱，到时候，劳民伤财，我该如何为好？” “老爷，那也不过是百姓之间的传说，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相信？连我，这些年听下来，都已经有些信了，你看看怀启生病这段日子，一直风调雨顺的天气也变坏了，还出了好几桩事情，牵连甚广……听闻，京城里的官员都注意到了这里，我如何能不信？” “老爷……” “不用说了，看了这么多位大夫，怀启的病症也没个起色，既然那位苏娇当真精通医术，有可能治得好怀启，那我就得试一试。” 任士君也顾不得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仁怀启的情况让他没办法考虑太多，就算是要冒险，他也必须得去尝试！ …… 钱管事自然是要陪着仁怀启去的，这里只有他见过那个苏娇，对情况稍稍熟悉一些。 任士君没有太多时间等待，等钱管事安排妥当，立刻让仁怀启上路。 “怀启，爹只希望你能够好起来，爹给你带了许多护卫，路上必然不会出现问题，等你见到了那个苏娇，她若是治不好你，爹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仁怀启仍旧是木然的表情，目光都不曾落在任士君的身上，仿佛看不到他一样。 任士君叹了口气，“行了，去吧，千万要小心照料了，万不能让怀启出事。” 钱管事认真地点头，“老爷您就放心吧，我们这就走了。” 车队从千叶城出发，浩浩荡荡往石虎城出发，任士君确实给任怀启带了不少护卫，且都是精锐。 苏娇这儿提前接到了消息，眉头轻挑，“当真？千叶城主真的把他们少主给送来了？” “当真，说是让咱们先做个准备，千叶城主的信件很快就会送来。” 苏娇等了两日，果然先一步收到了信，在信上，任士君写的很漂亮，将苏娇好一通夸赞，又说此前他便想着要与石虎城交好，奈何刘长海的态度劝退，之后又因为任怀启的缘故，才怠慢了苏娇派去的人。 信上还说，只要苏娇治好了任怀启，她提什么样的要求，千叶城都会答应。 “呵呵，他倒还真是个慈父。” 第499章 都要上天 苏娇将信折好了塞回信封，脸上没什么多重视的表情，随口让人去给任怀启收拾一个住的地方，就去看一看城里新进的人操练的如何了。 卧龙村这个名字，当初苏娇听到的时候，那叫一个嫌弃，一个小村子叫这么个名字，怎么不上天呢？ 然而这会儿，苏娇觉得，这名字居然还挺真实，可不就卧虎藏龙吗？ 卧龙村里的人乍一看一个个都不起眼，只有忠心可以拿出来说一说，却没想到这些人原本都是些响当当的人物，铁五之前说的实在是太含蓄了！ 他们往外面送出去消息，便呼啦啦来了许多人，人数远远超过苏娇的预期。 铁五还很遗憾地说，“石虎城有些小了，他们都不敢放开了叫，怕给姑娘带来麻烦。” 苏娇：“……” 她还能说什么呢？沈默莲牛逼就完了，能让这些人对他忠心耿耿，他是什么妖怪变得？ 这会儿，石虎城里的人可以说比原先的翻了好几倍，光看数量，是决计不会怕了外族的队伍，可是光有数量还不够，重要的从来都是质量。 苏娇出现在操练场周围，玄山立刻就瞧见了，很快走了过来，“姑娘怎么来了？” “这些人，都还成吗？” 玄山犹豫了一下，“还要再看看。” “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有些多，可能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苏娇：“……” 这是事实，这些人，来路五花八门，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谁也不服谁，一个个脾气大得很，稍稍有些矛盾，事态就能无限扩大，十分不服管教。 “先前姑娘的法子很管用，可那会儿的人数毕竟不多，好管束，可如今人数一多，总会有不便利，也许还需要时间磨合。” 苏娇眯着眼睛看着操练场上乌泱泱的人，就她现在看到的，不少人态度很是随意，根本就不像是可靠的样子。 “可我们现在最紧缺的，就是时间了。” 苏娇抿了抿嘴唇，“把这些人打散了，也不用你们亲力亲为地管束，分成若干队伍，每个队伍都由你们信得过的人管教，给他们放权，每几日可以评比一次，好的有奖励，差的有惩罚，连续三次垫底，就请他们离开吧，石虎城不养废人。” “姑娘的意思……” “他们一个个不是都很狂妄嚣张吗？若是被赶出石虎城，说明他们只是徒有虚表，我们看不上，不过表现好的，奖励也不要手软，分开来也方便管理，只是你和铁五要辛苦一些，对所有的队伍都要在意着。” “这不算什么，姑娘放心吧。” 玄山立刻去找了铁五，苏娇又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她也就只能说一说，具体怎么操作，怎么安排，还是要玄山和铁五去花心思。 苏娇有她自己的事情，除了做药，处理石虎城里每日发生的事情，她还得准备着任怀启的到来。 尽管苏娇对任士君的所为十分不屑，但对于任怀启这个人，她已经定位成了小可怜，还是个不卑不亢，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就不把别人当人看的小可怜。 “千叶城的队伍快到了吧？” “是的，明日午后应该就到了，少城主住的地方已经准备妥当，姑娘，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暂时没了，等见着了人再说吧。” …… 第二日午后，千叶城的队伍果然抵达石虎城。 苏娇见到了钱管事，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一路上辛苦钱管事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钱管事的表情却不大好，“以后再说，先把少主安顿下来。” 苏娇这才见到了传说中旺千叶城的少城主，任怀启。 果然是一表人才，谦谦君子，哪怕脸上满是病容，也不减他的风采，清俊儒雅，只是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 “少城主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先让人安置了过去休息。” 钱管事跟着去了，看到苏娇安排的确实十分妥帖，这才放了心，到了前面与苏娇说话。 “苏姑娘莫怪，实在是这一路上十分不太平，少主身子不适，也不好乔装打扮隐匿行踪地过来，因此路上遇到了好几次偷袭，都是冲着少主来的，好在，有惊无险。” 钱管事到了这会儿才像是总算松了口气，拿了茶杯喝了几口茶，然后露出了怪异的表情，“这茶……” “这是药茶，能够静心安神。” “……姑娘有心了。” 苏娇浅笑着问，“一路上偷袭你们的都是什么人，你们可弄清楚了？” “甬族的狂徒，行事奸猾鬼祟，约莫是生怕千叶城与石虎城有牵连，幸而城主有先见之明，给少主安排的都是精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城主对少城主果真重视。” “那是当然的，姑娘，你还是赶紧去看一看我家少主的情况吧，之前在千叶城的时候，少主又失声，城主为此伤心欲绝，还请姑娘尽力治好我家少主！” “这个不着急，少城主初来乍到，总得有个适应的时间，他的情况，刚换了个地方难免会有些陌生，我即便去了，怕也是没什么用处。” “那……” “钱管事这一路上也担惊受怕，先好好休息休息，少主那边，我会看着办的。” 苏娇安抚地笑笑，钱管事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反正已经到了，希望她如同传闻中那样当真医术超群，能治得好少主吧。 …… 苏娇是有所顾虑的，任怀启因为自己心上人的缘故得了癔症，这样的人受不得刺激，换了个环境，总会有些不习惯，轻者坐立不安，情绪紧张，重者歇斯底里，粗暴抗拒。 苏娇没有让自己的人凑到跟前，只让他们远远地看着，将任怀启的情况说给自己听，想等他稍稍适应一些再说。 “姑娘，那位少城主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情绪，十分安静。” “没有异样？那送去的东西他肯吃吗？” “吃了的，只不过他身边伺候的人说，少城主病了之后胃口变得很小，也吃不了多少。” 第500章 这是愚蠢 苏娇眉头轻挑，情绪安稳，又能照常吃东西？这位千叶城少城主的适应能力，似乎挺好？ 还是说，他的病情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走，既然人家适应性强，我们就去看看，能早些医治当然是更好的。” 苏娇带着秀巧去了任怀启那里，进了院子，里面伺候的人做事都轻手轻脚，见了苏娇行礼也十分安静。 “你们少城主在里面？” “是，少主刚用过东西，在屋里休息。” “我能进去看看吗？或者你们去通报一声？” “无妨，姑娘请进去吧，我们就算进去通报……少主也是不会搭理的……” 苏娇点了点头，进去了屋子。 屋里点了香，一问是之前一位大夫提出来的，说是这香能够让任怀启的情绪稳定一些，因此便一直都点着。 苏娇绕过屏风进了内屋，看到了半靠在床上的任怀启，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可眼睛里也没什么焦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苏娇走到任怀启的床边，在一个小凳子上坐下，轻声说，“我想给你诊脉，可以吗？” 然而没反应，任怀启仿佛没听见她在说话，一动不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苏娇就当他不反对了…… 直接将任怀启的手腕拿过来，任怀启的皮肤很凉，指腹碰上去感觉冰冰的。 苏娇自顾自地给他诊了脉，想让他伸舌头吧……觉得大概率人家还是不会理自己，于是干脆也没提，将他的手腕重新放放好。 “少城主的事情，我听钱管事说了，你爹就是个人渣。” 任怀启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动静，苏娇早就想骂了，“自己儿子喜欢一个小姑娘他不同意，有本事让自己儿子收收心啊，害人家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这种人我是最看不上的，你恨他恨的不怨。” 苏娇对任士君的印象已经坏到了极点，这会儿不吐不快，“自己儿子病的要死不活现在知道着急了，也不想想人家姑娘也是有爹娘生养的，人家是没有人疼是怎么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道理都不懂，说他是人渣都抬举他了。” “那可是一条人命，轻贱他人性命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娇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任怀启的目光已经不再看向外面，而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说你现在这样，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吓他，等过段时间继续与他父子情深？” 任怀启的嘴唇颜色十分的淡，看起来没有血色，营养不良的样子，他嘴唇轻轻张开，“不，我不想原谅他。” “咦？不是说你失声了吗？原来还能说出话来？情况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苏娇轻笑了一下，“不原谅，那你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了，旁人会说，你爹养你这么大，却还比不上一个女人在你心里的重要性。” “无关旁人，命，都是一样重要。” 这倒是让苏娇怔忪了一下，太难得了。 能在这里听到有人说，性命不分贵贱，苏娇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在有些人心里，出身低贱的人，命如草芥！就他们的命值钱，旁人的都是贱命，特别是伺候的下人，死了就死了，杀了就杀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赔了几两银子，多的是人填补上，这世上就是如此不公，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深入骨髓。 可如今，有人跟她说，命，都是一样重要，苏娇难免会震惊，看向任怀启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一些。 “你当真是这么觉得的？那可真稀罕，我以为像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会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 任怀启没再搭理她，苏娇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不过你因为想要惩罚你爹弄坏自己的身子，那就太不明智了，我跟你说，这世上能像你这么想的人并不多，死一个少一个，此事儿也不是你的错，你折腾自己有什么意思？” “……是我的错。” 任怀启木然地开口，“是我，既然没能耐护她周全，就不该对她生出情意，如若不然，她如今定是还好好地活着。” 苏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不打算承担责任？想要用自己的命去赔她的？任怀启，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也得受到惩罚，死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人人都能做到，可你要就这么死了，也太轻描淡写了吧？” “活着才最艰难，你活着一日，就会被愧疚谴责一日，这都是你得承受的，想要用死来逃避，你不是就这点能耐吧？” 苏娇说话的时候，伺候任怀启的下人也在一旁，听苏娇这么说，一个个目露愤然，“你怎么能这么说少主？我家少主有什么错？你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我不觉得啊，你没听你们少主方才也说了他有错吗？有错就要承担后果，光挑个最简单的赎罪法子，可不就是没能耐。” “你……钱管事！你就任由这个女人污蔑讽刺少主吗？少主的身子本就不好，她这是要少主的命啊！” 钱管事站在苏娇的身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缓了声音，“苏姑娘，你就不要刺激少主的情绪了，他本就承受不住……” 苏娇回头看了他一眼，“受不住也是应该的，我又没说错，他这样下去不就是死路一条，反正连死也不怕了，还怕人说什么吗？” “可这也……” 钱管事愁眉苦脸，忽然靠在床上任怀启抬起了头，“你说的没错，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没了，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再记得她这个人。” 兴许任士君还会将怒气强加到她的身上，任怀启若是就这么死了，没有一丁点儿用处。 苏娇微微挑眉，“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啊，你这不是在惩罚自己，你这是愚蠢，把自己削弱从来不会有任何作用，你若是厉害一些，说的话分量重一些，你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伤害你 第501章 也不归我管 苏娇就很不明白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甚至还想着伤害自己报复别人这种事儿，累不累啊？ 有能耐折腾别人去，折腾自己算怎么回事儿？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任怀启若有所思，苏娇也没急着给他诊治，朝着钱管事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苏姑娘，这……” “钱管事放心，我有我的打算，少城主的病症是心病，总得解开这个心结，让他有求生的欲望才好，甭管用什么法子，管用就行。” “可是这样，少主与城主之间的间隙不就更大了吗？” “那我可管不着，我只是要治好少城主的病症，难道还要负责调解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不成？” 苏娇翻了个白眼，“那除非那个女子活过来，再说这事儿也不归我管，等少城主身子好了，他们之间该如何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钱管事说我说的对不对？” 钱管事：“……” 好像也没毛病？ 苏娇一通忽悠，钱管事反驳不出什么来，干脆就听之任之了，反正，只要少主的身子好起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按着之前一些医方，苏娇给任怀启制定了特别的食谱，其中一两道菜，还是她亲自去教厨娘做出来的，对安抚人的情绪有些功效。 这么过了两日，任怀启身边的人说他比之前能稍稍多吃些东西了，苏娇才再次过去，提出要给他诊治。 “你不必怀疑我的能耐，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想必你也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子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只能说，若是再拖两三个月，你即便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也是不会医治的，没那个必要。” 苏娇诊治过后，思索了一会儿，打算给他先针灸。 郄门穴、涌泉穴为主穴，无法走动选配穴曲池和足三里，时而晕厥选配穴大横穴。 任怀启的症状，需要安静，特别是诊治的时候，以防再有上一次插嘴的现象，苏娇是让人都出去了的。 然而这会儿她发现，没人给任怀启脱衣服了…… 秀巧出去抓药顺便教小丫头们煎药，苏娇准备好了针囊，决定自己动手。 “大横穴在腹部，需要将衣服脱掉，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很有职业操守，哪怕你长得很不错，我也不会趁机占你便宜。” 任怀启：“……” 她在说什么？ 苏娇只是表示一下立场，随后动作干脆地开始给他宽衣解带。 偶尔苏娇的手指碰到任怀启的皮肤，她微凉的指尖都会让任怀启隐隐哆嗦一下，但苏娇并不当回事，很快将他的衣服脱完，让他躺下。 “不会太疼，你也不用怕。” “我没有怕。” 苏娇白皙的手指捏着银针，闻言朝着任怀启浅笑了一下，“那就好。” 任怀启因为她的笑容怔忪了一瞬，似乎，他极少见到女子这般笑起来的样子，清浅超然，带着难以描述的自信和轻快，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原来这世上也有这样的女子，没那么柔弱，没那么娇气，直白地指出世间的不公，笔直地立于尘世之间，不卑不亢，超凡脱俗…… …… 给任怀启针灸结束，秀巧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任怀启身上的银针愣了一下。 任怀启举动不便，这身上的衣服，想来也是姑娘给脱的。 “姑娘，你可以叫我进来的。” “没那个必要，药煎好了吗？” “有小丫头看着，一会儿煎好了就端进来。” “嗯。” 苏娇收拾收拾，让伺候的人进来，她则带着秀巧离开。 任怀启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症状是突发性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苏娇暂时只用了最基础的诊治法子。 她之前稍稍夸大了一些，他的病症还不至于到治不了的阶段，只是若是再恶化下去就不一定了。 如此针灸了几日，一日，苏娇打算离开的时候，忽听任怀启轻声说，“不知道苏姑娘可愿意陪我说说话？” 苏娇抬头，任怀启脸上浅浅的苦笑，“我说的话，他们没人会往心里去，我只是，想找个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的人……” “这样啊，可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苏娇刚说完，外面便有人跑进来，“姑娘，衙门的人有事情要禀报，已经等您半个时辰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苏娇捏了捏鼻梁，无奈地朝任怀启耸耸肩，“我也想与少城主说说话，只是实在不允许，石虎城里事情繁杂，我又是初来乍到刚接手不久，许多事情都在摸索的阶段，空不出时间来，少城主见谅。” 任怀启撑起了身子，“若我能帮你呢？” “嗯？” “我在千叶城的时候，便时常帮我爹处理城中事务，虽然并没有什么成就，但许多事情都是知道的。” “这……” “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姑娘与寻常人不一样，你尽心为我诊治，我也想能回报姑娘一些。” 任怀启脸色平和，苏娇心里疯狂旋转，平白多一个帮手，那是再好不过的啊啊啊！不过她要矜持，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心底有多乐意。 “我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怕让少城主劳累了，这样吧，我若是有什么处理不来的，就来找少城主请教，你看如何？” “姑娘可直接叫我任怀启，什么少城主，那并不是我努力挣来的名头。” “好，任怀启，那就这么说了啊，我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你。” 苏娇眼睛亮亮地转身离开，看得出心情十分的好。 如今的石虎城虽然落在了苏娇手里，但她实在两眼一抹黑，原先城里那些官员，苏娇也不太敢指望，虽说提拔上来一拨人，也大都是年轻的，没什么经验。 因此在京城来消息之前，苏娇都得撑着，真的有点累。 任怀启就不一样了，他是千叶城少城主，耳濡目染下自然懂得一些旁人不懂的窍门，有他从旁指点，兴许会轻松一些。 苏娇开心地在心里转圈圈，打算将之前积压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事情都拿去问任怀启。 第502章 都不怕 任怀启并没有说大话，他对如何管理一个城镇确实很有经验，苏娇的难题迎刃而解，不免心情舒畅，整日脸上都带着笑容。 可钱管事就郁闷了。 “少主，您这是……虽说石虎城与千叶城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可您也不能将千叶城的一些隐秘的门路都说出来啊，这多多少少都会对千叶城造成一定的影响。” 任怀启如今除了在苏娇面前，对其他人依旧不大说话，听见了钱管事的疑问，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钱管事叹息，“少主，我知道你对城主有气，但城主是真的后悔了，他往后也不会再不经你同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您就算暂时不原谅城主，也为他考虑一下。” “千叶城如今事情也繁杂，城主焦头烂额，可心里是惦记着你的，等少主好起来，便回去千叶城辅佐城主吧，有你在城里，城主的心才会安定啊。” 任怀启手里捧了一本书，轻轻地翻过一页。 这些书是苏娇给他拿来的，原本只是让他打发时间，却不想他翻看了之后发觉，很是发人深省！ 那是自然，能让苏娇读下去的书，大多三观都还算正。 “钱老，我爹是真的后悔了？” “那当然是真的，城主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他后悔了。” “可也只是说说罢了，嘴里说一句后悔了，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钱老，这不叫后悔。” 钱管事莫名觉得头上有点凉，总觉得……少主好像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任怀启的目光一直落在书上，语气轻微，“我也后悔，所以，我不能光说一说，那是不够的。” “少主，你想做什么？” 任怀启没有再说话，钱管事的凉意已经蔓延到了心里。 从前对城主言听计从的少主，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可怎么办啊…… 那苏娇说什么，她只负责治好身上的病症，之后不归她管，那、那可归谁管哟…… …… 压在苏娇身上的繁杂事务，因为任怀启的缘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若非任怀启这会儿仍旧不便走动，苏娇都恨不得将事情都交给他去做，该开工资开工资，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挖到手那该多好？ 不过这会儿她也已经很是满足，也有空闲去看看玄山和铁五的成就。 石虎城里的人手，按着苏娇的意思分成了若干部分，由玄山和铁五挑选出来的精锐带着训练、巡逻，没几日拉到一块儿评比。 这些人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什么乱七八糟的？过家家呢？ 可是当某一支队伍连续几次最为差劲，真的被赶出石虎城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并非是在跟他们说笑。 之前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东躲西藏，掩人耳目，混吃等死，也许有的混的还真不错，可也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得隐姓埋名才能躲避官府的追查。 到了石虎城，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地露面，虽然每日的训练枯燥乏味，但待遇都十分好，好肉好菜地供着，住的地方也干净整洁，不用担心会突然被抓了去，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过上了没有忧患的安全日子之后，再去过藏头露尾，朝不保夕的日子，那真就没法儿过了。 被赶出去的人自然不乐意，他们是被请来的，凭什么说赶走就赶走？ 可没人再理会他们的愤怒，军令如山，说了如何就是如何，做不到就走人，没什么可通融的。 如此之后，一部分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人老实了，还有一部分仍然在观望，觉得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谁不喜欢享乐？虽然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却要每日操练，他们还是觉得辛苦。 “不过姑娘放心，这部分人我们都让人重点盯着，玄山的意思，让我带出去埋伏偷袭几次就好。” 铁五信心十足，男子们的性情有时候也挺简单的，一块儿经历过生死，一块儿干过大事，就会变成生死之交，骨子里的热血忠诚也会容易被激发出来。 苏娇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那些外族那里可有消息？” “暂时打探不到，不过……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该来了，总不会等咱们都准备周全了再来，他们可没这么好的风度。” “说的也是。” 石虎城招兵买马的消息也没压着，想要打听轻而易举，苏娇估摸着也快了，如今人数确实多了不少，就看最后的结果如何，但愿，别让所有人失望。 …… 石虎城片刻的安宁之后，便开始进入紧张可怕的阶段。 外族明白了石虎城今非昔比，养精蓄锐，纠结好了的力量全力打击，意图将石虎城攻打下来。 苏娇拼命储备的物资，终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打仗便会有伤患出现，且外面那些虎豹豺狼的做派，是誓死要将城池拿下，玄山来告诉苏娇，大约会是持久战，一时半会儿无法平息。 “那我们也不怕他们。” 苏娇绷紧了面颊，“举全城之力，也要死守住，你去告诉他们，这场仗赢了，统统都有功勋！” “明白，我们也不怕他们，不过是以为姑娘会担心而已。” 再怎么说也是战争，血淋淋的，苏娇又是个女子，有人怕她的心里承受不住。 只是或许别的女子受不住，苏娇却不会。 因为她知道受不住也得生受住，不然怎么办？没人会来救她，如今该是她帮助萧离然才是。 石虎城吸引了大批火力，萧离然那里说不定压力就会轻一些。 苏娇又再次投身救治的行列，任怀启那里她去说明了一下。 “如今事态紧急，你的身子确实有些好转，但有更需要我的地方，因此只能稍稍怠慢你，一有时间我便会立刻过来给你诊治。” 任怀启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而问起了苏娇，“外面的情况如何了？原本我就很奇怪，为何石虎城一直以来会那么平静，如今才知道是刘长海搞的鬼，不知道他究竟泄露了多少国朝的重要军情出去。” 第503章 那太有了！ 苏娇对刘长海的事情并不想多提。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追究也于事无补，石虎城也不是他在的时候那么弱不禁风，外面形势确实危急，不过暂时还撑得住。” 任怀启点点头，“你也别太冒险，石虎城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你若有个意外，这座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苏娇笑起来，“我自会注意，之前的药方还可以继续喝，保持心情舒畅，凡事想不明白的时候，不妨先放一放，免得钻牛角尖，等我一得空就来看你。” “我这里不着急。” 一旁的钱管事皱着眉头，怎么就不着急了呢？可太着急了！ 当初城主不同意少主来石虎城，便是也想到了石虎城可能会有战乱，但那时候是顾不得了，又想着也许运气好可以避开，谁知道完全没避开！ 石虎城的情况钱管事之前也是听城主说过的，说是城池的守备被刘长海搞得一塌糊涂，几乎没有防御，遇上什么事儿直接投降就完事儿了。 这样的城镇，究竟能坚持多久？若是坚持不住了，那、那岂不是要拖累少主？ 钱管事等苏娇一走，急急忙忙地走到任怀启的面前，“少主，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趁着石虎城还能坚持到现在，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回千叶城去！” 任怀启瞥了他一眼，“想办法？想什么办法？除非长翅膀飞出去。” “也未必没有办法，外面那些人要的是石虎城，但他们心里是忌惮千叶城的，他们定是不希望千叶城派兵支援，我们只要表明身份，答应他们千叶城绝不出兵，或许他们就会……” 钱管事的声音，慢慢消失在任怀启的注视下，那双冰凉的眼睛，让钱管事觉得脸皮微微发涨。 “钱老以为，这些外族要的只是一座城池，他们得了石虎城就会满足了？他们要的，是整个国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千叶城想要自保，能保到何时？” “少主说的是，只是如今的情况，我也是担心石虎城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少主怕是……” “若当真守不住，让这些狼子野心的人得了石虎城，千叶城怕是也会落得同样下场，早一点晚一点死，有什么不一样吗？” 钱管事觉得，少主是真的变了，他怎么对自己的命淡漠成这样？少主难不成要出家？ “不过钱管事有句话提醒我了，这些人忌惮千叶城，我爹的性子向来也是喜欢把自保放在前面，不知道这一次，他如何才肯出兵支援。” 任怀启垂下眼睛，钱管事已经看不懂他眼里流泻的光芒。 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少主，如今越发陌生，陌生的，他已经完全看不透了。 …… “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让我等做了好些伤药，如今才能够抓紧时间给伤者医治。” “是啊，姑娘的方子比我们之前的要好用许多呢，效果十分出众，姑娘放心，这方子我们不会随意传出去的。” 苏娇轻轻抬头笑了笑，“传出去吧，让越多人知道，就能造福越多的人，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姑娘大义。” 这个年头，谁有个独门秘方那必须是要瞒的紧紧的，甚至会一代一代地当做传家秘方，一张秘方就能养活一家人，谁愿意慷慨大方地让别人知晓？ 但苏娇没有那样的观念，她从不会对人隐瞒自己的医方，在宫里的时候还时常与人一同探讨。 她希望能够提高这个年代的医术，哪怕一点儿也好，也算是自己穿来这一遭做出的小小贡献。 秀巧从外面走进来，“姑娘歇一歇吧，喝口茶，今日的伤患并不多，你也别太劳累了。” 苏娇接过茶杯走到门外，耳边能够清晰地听见喊杀声，声声震天。 说到这个她就高兴，送到他们这里来的伤患，确实没有之前多，这说明玄山和铁五的策略是奏效的，大家的能力得到了提升，再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姑娘，姑娘！你快回去看看，千叶城的少城主他……” 苏娇心里一惊，“他怎么了？” 她放下水杯提着裙子就跑，等见到了任怀启，她也吓了一跳，“你……能走了？” 从到了石虎城就一直卧床的任怀启，此刻没有让人扶着，独自站在廊下，扶着一根柱子，噙着浅笑看着她。 “嗯，本来我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真的能站起来，这都是苏姑娘的功劳。” “与我何干，是你自己的努力。” 苏娇甚是惊讶，按着她的预想，任怀启应该也没那么快能站起来，没想到他如此争气。 “如今石虎城举城抗敌，我怎能还躺得住？不知道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那太有了！” 苏娇眼睛都在发光，这可是个好苗子！之前处理起事情来就有条不紊的，帮她省了多少事情？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任怀启站起来的恰是时候！ “还是之前那些事儿，你也都是处理熟了的，不过既然你已经能走了，也就不好待在院子里，这样也不方便。” “我该去哪儿？” “我这就带你去。” 钱管事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位苏姑娘这么不客气的吗？任怀启可是他们千叶城的少主，她就这么没有心理负担地使唤的吗？ “苏姑娘，我家少主才刚刚能站起来……你看……是不是让他再多休息几日？” 任怀启瞥了钱管事一眼，“无妨，我在床上，躺的够久了。” 苏娇也笑起来，“钱管事放心，我会让人小心伺候，这也算是帮着怀启复健，长时间卧床才是对他的身子不好，适当动一动有益身心。” 钱管事还能说什么呢？只得默默地退到任怀启身后小心护着，这刚有起色，可千万别再出岔子。 …… 城里的琐事，慢慢地，就落到了任怀启的头上。 苏娇性子闲散，有人帮她分担再好不过，况且任怀启处理起事情来很是妥当，一样样都井井有条，比起苏娇的时候游刃有余，让人看着就放心。 第504章 那也不错 苏娇能有更多的时间放在给人医治伤势上，抓紧一切时间制作伤药。 石虎城防御住了外面的攻城，但那些人明显不肯善罢甘休，就驻扎在离城池不远的地方，休整队伍，再接再厉。 相比之下，石虎城就显得被动许多，外面的人想什么时候攻城就什么时候攻城，而城里的人必须十二个时辰昼夜不间断地戒备，精神力过度消耗，不是一件好事。 “姑娘，你说咱们会有援兵来帮忙吗？玄山不是说，已经派人去求援了？” “嗯，派了，只是咱也不要多指望，上一回也派了，有回应吗？” “可怎么这样呢？都是国朝的城镇，怎能见死不救？” “也许有很复杂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苏娇对这些没太多的研究，也知道派兵支援不是动动嘴就可以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派人求援也只是意思意思走个流程……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任怀启找到了她，说是他已经往千叶城传了消息，千叶城的援兵应该很快就会到。 “真的？” 苏娇喜出望外，还有这等好事呢？ “你是如何传的消息？” “我怎么说也是千叶城的少城主，总是有些法子，我爹知道我在石虎城，又收到我的亲笔传书，定是不会耽搁。” “那太好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最好咱们联手，将外面那些人一举歼灭，大战告捷，兴许朝廷还会封赏呢！” 任怀启轻笑起来，“我发觉，你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乐观的态度，我以为性子再坚韧的女子，在战乱面前都会失了方寸。” 苏娇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我可失不起这个方寸，我要是都六神无主，那只能等别人来救自己，可我如今，想要做救别人的女神。” “……女神？” “就是这个意思而已，我曾经被人救过数次，那种感觉……只能用运气爆棚来形容，可这世上哪里那么多运气？不过是别人花费了力气，我才能得以逃过数劫。” 任怀启发现苏娇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怀念，不禁轻轻眯起了眼睛。 苏娇笑着摇头，“我也不能总坐在原地等吧？有那个时间方寸大乱，不如抓紧想一想对策，兴许还能管些用。” 她浅浅的笑容，有着令人心惊的镇定，仿佛石虎城外面并没有人虎视眈眈，她根本没有身在险境中一样。 任怀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很轻地开口，“苏姑娘喜欢的人一定是幸运的。” “嗯？好端端地怎么说到了这个？” “我就是如此觉得的，被你喜欢上的人，不会有太多的顾虑和担心，你本身就不惧怕事情，这样真好。” 苏娇笑容变得有些害羞，“也没有啦。” “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 任怀启没说话，看了苏娇一会儿，慢慢地垂下头，语气平静：“那也不错。” …… 苏娇得知千叶城极有可能派来援军，立刻将情况告诉了玄山和铁五。 玄山对此很是兴奋，“若是真的就太好了，持续耗着虽然我们也没在怕的，但到底打的不痛快，真有援军的话，到时候打开城门跟他们一决胜负，那才叫酣畅淋漓。” 铁五十分认同地点头，一脸的心有戚戚，看的苏娇哭笑不得，都是些好战分子。 千叶城离石虎城并不远，等城主接到了任怀启送的消息，然后再做调度，人再派到这里，苏娇估摸着，最少差不多也要三四日，因此叮嘱玄山和铁五多注意一些。 谁知她才刚刚跟玄山和铁五说完，第二日，便有人传来消息，援军到了。 “这么快？” 不止苏娇诧异，就连任怀启都觉得奇怪，“按理说不可能如此迅速，除非我爹在收到我消息之前就派了兵。” 但以任怀启对任士君的了解，他爹不会这么做。 “不管如何，有援军都是件好事！我出去看看。” 苏娇快步离开，任怀启在她身后微微蹙眉，如果不是千叶城的援军，又会是从哪儿来的呢？ 苏娇去了城墙上，玄水一瞧见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我的姑奶奶，您上这儿来做什么？这里太危险了，您赶紧下去。” “不妨事，援军真的到了？” “到了，玄山已经带着人要出城了，不过姑娘，你猜是从哪儿来的援军？” “不是千叶城？” “不是。” “……那就是朝廷派来的？” “姑娘真聪明。” 苏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想到朝廷直接派了援军来，自己就跟土匪一样占山为王地占据了石虎城，什么文书任命都没有，想来朝廷也不会听之任之。 “不管如何，先把这些败类给收拾了，朝廷带来了什么样的命令都到时候再说。” “得嘞。” …… 当真是朝廷派来的援军，数量还不少，与石虎城里的队伍里应外合，包饺子一样，居然真能将外面的敌军给歼灭了。 大概在他们的预想里，并没有将如此大规模的援军算在里面。 可相应的，短兵相接，死伤难免，战况清晰之后，苏娇反而更加忙碌，像个陀螺一样，连给任怀启针灸的时间都没有。 任怀启也没有意见，循规蹈矩地处理着石虎城的事情，连见京城的使者都是他出面的。 “苏姑娘人呢？” “苏姑娘这会儿在救治伤者，可能一时半会……” “哦，那无妨，我等着就是。” 任怀启觉得从京城里来的这些人，态度似乎都很随和，一点儿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苏娇在石虎城做的事情，毫无章法，简直可以用巧取豪夺来形容，朝廷居然没有怪罪吗？ 苏娇这一忙就歇不下来，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她揉着腰回去了住处，这才见到了从京城里来的人，还是个眼熟的。 “苏姑娘，可还记得咱家？” “自然是记得的，皇上龙体可安好？” “皇上一切安好，姑娘不必担心。” 苏娇笑得有些勉强，萧离渊把身边近身伺候的公公都给派来了，看样子要传的旨意不轻啊。 第505章 挺不真实的 “苏姑娘，皇上收到了姑娘送往京城的密信，并且严加考问了刘长海这个狗东西，才知道石虎城居然被刘长海弄得一塌糊涂，险些酿成大祸，好在有姑娘在，这才得以亡羊补牢。” 公公对苏娇好一番夸赞，夸的苏娇面不改色，她猜想重要的定是还在后面，这不过是个铺垫罢了。 果然，一番夸赞之后，公公拿出了萧离渊的手谕。 苏娇行礼接旨，垂着脑袋，眼睛却在滴溜溜地转悠。 这旨意怕是不大好，她得想想法子，该如何才能忽悠过去？萧离渊那人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就算自己将刘长海送了过去，怕也是无法平息他的情绪吧？ 啧，谁让人家是皇上呢，总是会有些脾气的。 “……苏姑娘，你怎么还不接旨呢？” 苏娇猛地回神，“啊？” 已经说完了？ 公公对苏娇的耐心出奇地好，见状又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苏娇这才听清楚手谕上说的是什么，可她就更惊讶了。 通篇居然没有对她的惩罚，不过萧离渊也没打算嘉奖她，因此篇幅十分的短，只说了让她继续守在石虎城，朝廷还特意送了两个官员来辅佐她，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可直接派人回京。 苏娇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完，发现好像当真没有什么文字陷阱，她忽闪着眼睛，“公公，这就没了？” “没了，姑娘快些接旨吧，咱家还带了不少东西来，要一并交给姑娘呢。” 苏娇谢了恩起身，接过手谕又亲自来回看了好几遍，当真就这么点儿，可这不像是萧离渊的作风啊。 “皇上对姑娘甚是挂念，得知姑娘在石虎城，让咱家跟着援军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给姑娘准备了不少东西。” “哦，多谢皇上。” 苏娇的感谢一点儿不走心，但公公似乎也不意外，给苏娇呈上了一份详细的单子。 苏娇眼睛扫上去，就不会转动了。 是钱啊！好多好多钱！ 除了真金白银，还有大量的粮草补给，这在苏娇眼里已经自动转化为了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真的是……太谢谢皇上了！” 苏娇这次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公公心里暗笑，偷偷记住了，回去都是要跟皇上回禀的。 苏娇让人赶紧照着清单去清点物资，公公又给她带来了两个人，“这是瞿大人和姚大人，有他们两人辅佐姑娘，定是能让石虎城很快恢复生机。” “有劳两位大人千里迢迢过来，小女子感激不尽。” 苏娇求才若渴，她手底下，骁勇善战的不少，随便选一选都是好手，可是能管理城镇的人才却寥寥无几，到如今她依赖的还是人家千叶城的少城主。 虽说任怀启将事情做的也很漂亮，有条不紊，但人家到底是千叶城的人，来这儿也只是为了治病，等他的病好了，那还不是要回去千叶城的，到时候苏娇咋办？ 苏娇立刻让人给两位大人安排了极好的住处，特意嘱咐要好生款待。 瞿墨和姚一凡都是很淡然的性子，跟苏娇道了谢，不卑不亢地先行告退，只说了明日一早会来跟苏娇交接一些城里的事务。 苏娇得了财物又得了人才，这会儿心情好得不得了，立马让人多做两个菜要招待公公。 “公公也别介意，刚打了胜仗，但石虎城里也消耗不少，因此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公见谅。” “苏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咱家对姑娘是敬佩万分，就连皇上，得知姑娘在石虎城的作为，都很是震惊。” 苏娇：“……” 怎、怎么个震惊法儿？ 公公似乎瞧出了苏娇的情绪，忍不住笑起来，“皇上起初知道的时候，确实震惊了，可等他严刑审问了刘长海，在无人的时候，多次夸赞了姑娘，说是这种事儿，也只有姑娘做得出来，还说，幸好姑娘当初执意要来这里，乃是国朝大幸！” 苏娇觉得这话听起来……怪不真实的。 “皇上当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不过姑娘的所为，皇上也不好摆在明面儿上夸赞，免得让人抓到把柄，因此啊，皇上当着众臣的面，还是责备了姑娘，不过那都是说一说，私底下还不是让咱家带着队伍和东西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生怕姑娘有个闪失。” “皇上这是生怕石虎城有什么闪失，石虎城对国朝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我出此下策也是被逼无奈。” 苏娇才不管萧离渊责备她什么呢，真金白银才是确实的好处，只要有这些，她对萧离渊的印象就能往上蹦几个点。 …… 石虎城大获全胜，苏娇也不吝啬，给所有的勇士都发了赏钱，一时间石虎城里喜气洋洋。 公公还说，这一次来的援军，也会驻扎在石虎城，让苏娇不必担心。 “驻扎在石虎城？公公，那这批援军的将领是谁？” “是俞家的公子。” “俞风广？” 苏娇发现自己提到“俞风广”三个字的时候，公公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他又笑起来，“不是俞家三公子，是二公子，俞风庆。” 苏娇没听过这个名字，当初俞家的公子，也就俞风广名声在外，她是如雷贯耳，怎么又冒出个俞风庆来？ “这位俞家二公子虽然名声及不上三公子，但也是个年轻有为的，皇上这次特意让他帅军前来石虎城，也是有意让他多历练一番，当然，苏姑娘……也不必顾忌俞家的名头。” 苏娇心里疑惑，怎么个意思？公公话里似乎有话啊？ 不过公公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缠，又说起了别的，苏娇看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作罢，反正都要留在石虎城，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更重要的是，萧离渊很明确地说了，石虎城权利还是在苏娇这里，大概他也知道，苏娇对萧离然的情意，有她死守石虎城，怕是最为令人放心的。 公公要回京复命，苏娇也不便多留，亲自送了他离开，让人护送他到安全的地方。 第506章 咱们人多啊 至于苏娇，则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瞿墨和姚一凡，在来到石虎城之后并没有打算休息，很快找到了苏娇，询问她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来做的。 且两人都很诚恳地献上他们之前就写好的一些策略，苏娇都细细翻看了，发现他们写的东西，对于一个曾经摇摇欲坠的城镇来说，十分有帮助。 萧离渊可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苏娇见了两人，将石虎城如今的情况先大概跟他们说明白，“如今不少事情都是任怀启在处理，他是千叶城的少城主，对这方面有些经验，算是在危难之际帮了石虎城一个大忙，不过既然你们来了，我会安排让他将事情都交接给你们。” 任怀启在苏娇眼里还是个病人，之前是没法子，现在既然有了人，就不好再让一个病人操劳。 她去找了任怀启，将事情给他说了，“此前你在石虎城的作为，我打心底里感激，若非你相助，恐怕石虎城不会有如今的平静。” 任怀启静静地看着苏娇，“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如今才要让人取代我？” 苏娇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我有了可以用的人，哪儿还能一直让你操心呢？你来我这里是治病的，之前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钱管事暗暗撇了撇嘴，他可没瞧出苏娇不好意思，他觉得这个女子使唤起他们少主可得心应手了！ “是啊少主，苏姑娘说的很有道理，你如今的身子才刚刚有起色，怎可太过操劳？” 任怀启没理会钱管事，一双温润的眼睛微微垂下，“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我在千叶城也是做惯了的，如今似乎让我想起从前的往事，心里到没那么憋闷了。” 苏娇想了想，也确实会有这种事，之前任怀启一直卧床，每日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会憋坏的，更别说心里有事情的人，一闲下来必然会胡思乱想。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在你的病情完全好转之前，依然麻烦你从旁协助处理一些事务，你看如何？主要你的身子确实不可劳累过度，这会儿气色似乎都没有之前那么好，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那便先这样吧。” 任怀启好脾气地点了头，钱管事在一旁看得扼腕。 见过求着人做事的，没见过求着人不做事的，在千叶城的时候，城主也不会让少主如此辛劳，少主怎么就这么乐意呢？ 不管如何，任怀启手里大部分事情，都顺顺利利地交接给了瞿墨和姚一凡，两人也确实是有本事的，虽然年纪不大，行事却很沉稳，丝毫没有出乱子。 苏娇心里甚安，萧离渊看人的眼光不错，到底做了皇上，还是不一样的。 …… 城中的事务处理完毕，苏娇也能忙里偷闲，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她没想到本该平静下来的日子，依然生出了涟漪。 “姑娘，校场上出岔子了，有人打起来了，玄山和铁五花了些功夫才平息下来，有好些伤着了。” “怎么回事？” “听说，是咱们的人和从京城里来的人起了冲突，那些人的性子一个比一个火爆，一个不对付可不就打起来了。” 苏娇皱眉，按理说，应该不会吧？ 就她知道的，石虎城里的将士们确实脾气火爆，但才大战告捷，一个个得了赏钱心情应该很好才是，一些小的摩擦他们也许都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因为玄山和铁五的严厉管束，这些人早不是之前吊儿郎当无组织无纪律的时候了，军中严谨斗殴，这是死命令，怎么会打起来？ “等他们处理结束了，请玄山或是铁五来见我。” 苏娇想不明白，决定还是问问清楚。 她也没等多久，玄山和铁五居然一块儿来了。 “姑娘，有些事情得跟你说一下，京中来的那些人，咱们到底能不能动？” 苏娇诧异，铁五冷着一张脸也就罢了，就连玄山也一脸严肃，“到底怎么了？” 一问之下，苏娇才知道，俞风庆率军带来的那支援军，如今也在城中，对于石虎城里的队伍，俞风庆似乎很是看不上。 “他对我们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如今还纵容手下对弟兄们恶语相向，我们已经告诫了所有人要忍耐，不要跟他们的人发生不必要的争论，可是那边不加制止，会出现今日的情况也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甚至往后恐怕会愈演愈烈，俞风庆好像是想将领兵权拿在手里，对石虎城的弟兄不服他管教很是恼怒。” 苏娇眉头皱得跟一条毛毛虫一样，“咱们的人，为何要服从他的管教？” “俞风庆说，在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统帅，这是惯例，否则，出了事情便会出现岔子，耽误了军情。” “那就让他听咱们的呗，咱们人多啊。” 玄山和铁五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话真的很像是苏娇能说得出来的。 “姑娘，俞风庆也是仗着他们从京城里来，他又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因此瞧不上我们也是正常的，原本他还有所忌惮，得知大家的身份之后才忘乎所以起来。” 苏娇白眼翻的销魂，“他还瞧不上？英雄不问出处懂吧？这次伤了多少人？” “三四个，莫颜姑娘和榆甜姑娘已经给他们诊治过了，问题不大，不过还有个问题……” 苏娇纤眉轻挑，“俞风庆的人，伤了多少？” 玄山看了铁五一眼，“也就……十来个吧……姑娘是知道的，咱们的人平日里训练都是真刀真枪，这一时间收不住手，也……也是能理解的吧？” 苏娇就知道！ “姑娘，俞风庆怕是会来找你说这事儿，要不……” 玄山话音刚落，秀巧从外面进来，“姑娘，俞风庆想要见您。”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苏娇站起来，“你们先回去吧，等我见过了俞风庆再说。” …… 第507章 以理服人 苏娇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才去见的俞风庆，见着了人之后她发现，这人跟俞风广长得一点儿不一样，想当初她见到俞风广的时候还很是惊艳了一番，这个俞风庆就一般般了。 怪不得当初在京城，俞风庆查无此人，风头都被俞风广给抢了去。 “俞公子要见我，不知道有何指教？” 苏娇坐下，让人上茶点，就听俞风庆说，“我希望苏姑娘能称呼我为俞帅，我奉命率兵出征，就已不再是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公子了。” 苏娇：“……” 态度还挺横的啊，这就自命“俞帅”了？这种称呼难道不是旁人自然而然发自内心叫出来的？ “呵呵呵，我曾经见过俞三公子，那会儿他也奉命率军，我若称你为俞帅，谁知道我叫的是俞家的哪一位公子？” “他？我劝苏姑娘往后，还是尽量少提俞风广的好，免得收到牵累。” “二公子这话是何意？我记得俞三公子在京城口碑甚好，皇上也十分器重，听说俞三公子如今仍然在外为国朝平乱，立下汗马功劳。”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皇上几次下令要俞风广回京，他都置若罔闻，如今你再去京城里打听打听，谁还敢提他？” 苏娇对俞风庆的印象持续下降，这人说到自己的弟弟的时候，无处不透着一种落井下石的快感，他还说自己孤陋寡闻！ 她特么的在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孤陋寡闻怎么了？就要被嘲笑吗？ 苏娇当即好脸色也收了起来，“今日二公子不是特意来找我说三公子的事情吧？” “自然不是。” 俞风庆也回到了正题，“苏姑娘，石虎城里的这些人，来路杂乱不堪，身份背景更是一笔糊涂账，都是些粗鄙的山野之人，今日居然出手伤了我手里的将士。”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苏姑娘一介女子，对于这些事情想来是不精通的，不过好在那些人似乎还挺听你的话，不如姑娘赶紧下令，让他们都并入我的麾下，如此才可护石虎城安全。” 苏娇吊着眉毛看他，他怎么不上天呢？ “并入你的麾下？” “是，我乃皇上亲自认命的统帅，身负重任，虽然城里这些人粗鄙不堪，但我也可不介意，待我好好管教，兴许也能派上用场。” 俞风庆挺着胸脯，一脸大意凌然的模样，苏娇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萧离渊亲口派这么个人过来，又给了她至高的权利，莫不是就想让自己帮他打发了这个人吧？ 此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真特么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 “俞二公子，今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好像并非只有你的人受了伤？” “我们伤了十几个！” “哦，那玄山来跟我说的人数还算少了，不过俞二公子，你手下的人好像有些不大行啊，对方三四个人伤了你十几个，难道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俞风庆脸色黑沉，“我也说了，城里这些人身份低贱，惯于使阴招，以少胜多不足为奇！” “这样啊，那若是公平公正之下，俞二公子麾下的将士，就一定能胜得过他们？” “那是自然！” “口说无凭，这种事儿，还是让大家做个见证的好。” 苏娇抿着嘴唇轻轻地笑起来，“既然俞二公子心里不服气，那咱们就公平公正地比划比划，俞二公子方才不是也说了吗？要将两部分并为一块儿，我虽然身为女子是不大懂得这些，但我总是明白一个简答的道理的，在这种地方，谁厉害听谁的，俞二公子以为呢？” 俞风庆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压根儿就没打算站在自己这边。 “苏姑娘，你难道方才没有听清楚，我是皇上亲口……” “听清楚了，俞二公子不必再重复一遍，只是相信你也是知晓的，皇上将石虎城所有的权限都给了我，既然命令你们驻守石虎城，那你们也是需要听我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娇素白的手指尖儿在案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语气十分随意。 “我本可以直接将你手底下的人重新打散了安排，可我总想着以理服人，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免得俞二公子不服气，说我护短。” 苏娇嫣然一笑，“所以，俞二公子最好是应下，倘若到时候你和你手底下的人当真胜出，那我也愿赌服输，就让你管着他们，技不如人，这样也是应该的。” 俞风庆始终沉默着，苏娇等了一会儿也没了耐心，“俞二公子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巧儿，去将玄山和铁五叫来，这儿多出些人手让他们……” “慢着！” 俞风庆忽然出声，眼神阴冷地盯着苏娇，“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我的人获胜，你便会让我统领所有人？” 苏娇笑着应声，“是呀，我这人很公正的，你们男子不是都喜欢胜者为王这种调调，所以我就满足你们。” “好，我答应，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这你就放心吧，我还从没做过反悔的事，不然我也不能在皇上身边做事不是？” 俞风庆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就走，衣摆带出一阵凉风。 秀巧等人走了才不理解地说，“姑娘，你若是让他将手里的人交出来，难道他还能不答应？不答应那就是抗旨。” 苏娇捧了一杯热茶在手里，吹了吹热气，“是啊，他就算心里不舒坦，也只能答应。” “那你干嘛还要让人跟他比试？不是多此一举吗？” 苏娇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我总得让他心服口服，他太膨胀了，让他亲眼看明白差距才好。” “那如果他真的胜了呢？” 苏娇沉吟了一下，然后耸耸肩，“那就胜了呗，就让他得意一阵子，玄山和铁五若是输了，就得到俞风庆手底下再磨炼磨炼，然后再将兵权拿回来也不迟。” 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但自己可没说他这个统帅能一直做下去呀。 第508章 我要我觉得 这事儿，苏娇回头就跟玄山和铁五说了。 “我可是已经应下了，如何比试很快就会拿出个章程，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若是不想落到那人的手里，就争气一些。” 如同苏娇心里想的那样，玄山和铁五压根儿就没有胆怯的意思，反倒一个比一个跃跃欲试。 “姑娘这个法子好，当初也是这样让大家拧成一股绳，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那就好，我看那个俞风庆不大顺眼，到时候他若是赢了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还真有些受不了。” 苏娇摇了摇头，玄山和铁五立刻就回去跟所有人说了这件事，一下子可不得了了，所有人气势高涨，前所未有。 她与任怀启提及这事儿的时候还很奇怪，“之前也没见他们这么在意，这一下子是怎么了？” 之前也比试过的事情，苏娇与任怀启说了，她觉得任怀启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有时候她也没想着倾诉什么，只与他说着说着，就很容易将事情说出来，苏娇都觉得神奇。 任怀启闻言笑笑，“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之前的比试，大家的身份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谁赢谁输，没那么重要，可这一次，是要跟京城里出身正规的将士比较，自然是不同的。” 任怀启给苏娇科普，京城里出来的队伍，随便哪一个拉出来，出身恐怕都有些来头，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差事。 这些人出生在高贵的家庭里，受到良好的教育，拿着高额的俸禄，干着体面的差事，可苏娇手里的人呢？都是些泥腿子出家，什么山贼盗匪都有，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生都体会过了。 所以这一次的输赢，意义不一样。 苏娇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大家还都挺有追求的，之后她私底下去跟玄山求证，玄山叹了口气。 “姑娘，其实也没那么深奥，只是上回子被他们打伤了三四个人，大家心里都憋着口气，可姑娘不喜欢军中私自斗殴，他们也没法子出气，如今刚好有一个名声言顺的机会，大家可不就卯足了劲嘛。” 苏娇：“……”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管你什么原因，肯上进就是棒棒哒。 …… 至于究竟比什么，苏娇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列了一些项目，然后将玄山、铁五和俞风庆一块儿喊来。 “你们看一看，可有什么问题。” 玄山和铁五看了，齐齐地摇头，“没有，姑娘做主就好。” 俞风庆捏着那张纸看了半晌，脸都绿了，眼睛里仿佛冒着绿光，这是啥？这又是啥？ “苏姑娘，你莫非是在跟我开玩笑？你说的比试，就是比这些？” 什么负重跑、挂钩梯上下，什么举重、攀爬，这些都是什么玩意？也就最后一项过招还像个样子。 苏娇平静地看着他，“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 “我们都是上阵杀敌的人，哪里有时间跟你过家家？比这些难道能多杀几个敌人吗？” 苏娇特从容地点头，“能啊，不然你以为为何你们十几个人打不过人家几个人，平日里不对自己要求严格一些，真上了战场，你凭什么能活下来？靠自己的家世吗？” “苏姑娘，我不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就这样，反正大家都一个标准，我也给你时间练习，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 苏娇越发烦这样的人，啥都还没做就瞎比比，她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有什么好质疑的？ 苏娇完全不理会的态度，让俞风庆心里气得不行，可真说出来，他们确实是十几个人只伤了对方三四个，他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他只能咬了咬牙，“好，我就不信，这种玩意我们会输给你们！” 玄山脸上挂着十分客气的笑容，“没关系，你现在不信，到时候会信的，我们不介意。” 铁五：“……” 他不是俞风庆都感觉能给玄山气炸了。 俞风庆气急败坏地离开，苏娇朝着玄山和铁五两人扬了扬手里的纸，“交给你们了啊，好好挫挫他的锐气，也教教他做人，再怎么说如今也是石虎城的人，别出去丢人。” “是。” …… 苏娇定好了日子，开始摩拳擦掌地等着看好戏，不过她发现，任怀启的心情好像一日比一日不太好。 她给任怀启施针之后，关心地问了一句，结果任怀启露出一抹苦笑，别的不说，他那张温润清俊的脸，配上苦笑怪让人心疼的。 “石虎城危急之际，我给我爹送了消息请他派出援兵，可直到今日，也不曾见到人……” 苏娇了然，孩子这是伤心了。 对于任怀启，苏娇向来以开解为主，“你也别多想，万一是千叶城主刚好遇上了难事，因此才疏忽了，又或者他听说石虎城的危机解除，并不需要派来援军。” 任怀启抬头，一双墨黑的眼珠子盯着苏娇，“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我也不是小孩子，千叶城的情况我多少还是知道的，若他有心，是绝不会拖到现在。” “怀启啊，就算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也没什么，你爹是千叶城主，他会多为千叶城考虑也是正常的，事情也没弄清楚，你这么自怜自哀可不行。” 苏娇让任怀启有些精神容易吗？ 任怀启周身情绪低落，“之前整日忙碌倒还不觉得，如今大部分事情被瞿大人和姚大人接管，一时间空闲了，我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苏娇赶忙好一通安慰，出了门就把钱管事叫到面前。 “钱管事你赶紧想想法子，你们千叶城主怎么回事？不是说对任怀启很在意的吗？他都亲自写信了，就算心里不情愿也得意思意思吧？这就是你说的父子情深？” 钱管事也是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这、这……” “什么这这那那的？不是你说你们城主对任怀启多么多么好，他生了病之后多么多么焦心，我寻思着就算是做做样子派遣援军，也费不了多少事吧？” 第509章 保持风度 “城主，约莫是有他的考量……” “……呵呵，我看未必，你们城主大概是那种确实也是疼爱儿子，但更爱自己的那种人。” 苏娇就不明白了，派遣支援很为难吗？大敌当前，即便任怀启不在石虎城，于情于理也该同仇敌忾吧？更别说自己的儿子就在这儿，之前还立了人设多么多么重视自己的儿子。 看着钱管事郁闷的表情，苏娇也没指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解答，也就是抱怨抱怨而已。 任怀启说他如今空闲的时间比较多，因此才会胡思乱想，苏娇就想着，要不，给他找点事情做？ …… 石虎城和京城将士们的较量，如期而至。 一大早，苏娇便过来邀请任怀启跟自己一块儿去看热闹。 “应该挺激烈的，别处可瞧不见，错过了那就是你的损失。” 任怀启脸上笑容柔和淡然，“你等我片刻，我这就好。” 苏娇站在院子里等着，等屋子门开了，任怀启从里面走出来，她看见了人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 之前也知道任怀启相貌出众，可她没想到，稍作妆扮，居然会如此出尘绝艳？ “你穿白色的衣衫可真好看，之前怎么也没见你穿过？” 苏娇一点儿不矜持地围着任怀启转了好几圈，眼里的惊艳惹得任怀启忍不住笑出了声。 “之前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穿什么也就不大在意了，且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也没那个必要。” “是了是了，你的身子如今越发好起来，往后可得多穿穿好看的衣衫，看着人就精神。” 苏娇狠狠过了一把眼瘾，心情甚好地带着任怀启往校场走。 任怀启走在她身侧，心里回味着方才苏娇眼底的震惊和欢喜，原本听榆甜笑话一样地说，她姑娘喜欢好看的人好看的东西，自己还不信，如今却居然是真的。 这样的性情搁在苏娇身上，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突兀，反倒显得她率性真诚。 任怀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抿着嘴，浅笑了起来。 到了校场，气氛已经很是高涨。 两部分的人泾渭分明，相对而立，玄山和俞风庆见了苏娇都走了过来。 “苏姑娘，你说过的话真的算数？虽然你是女子，但也该言而有信才是。” 俞风庆昂着头，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快把苏娇给逗笑了，“俞二公子莫非在隐射小女子非君子？这话我听了可不大高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苏娇白了他一眼，忽然朗声道，“此次比试，点到为止，若是有人趁此机会下黑手，别怪我不客气，获胜的人，便自动成为石虎城的统帅！” 她吼完，侧过脸看着俞风庆冷笑，“这样总可以了吧？” 俞风庆心里舒坦，“姑娘也不必如此，我心里是相信姑娘的。” 苏娇理都不理他，虚伪成这样的人，自打出了宫，她就不常见了，现在见到，一点儿都不怀念！ “怀启，我们去那边吧。” 不远处已经搭好了看台，苏娇今日还请了瞿墨和姚一凡共同做个见证，都是从京城来的人，俞风庆想说她偏袒也找不到借口。 广阔的校场中央，已经摆好了需要的器具，任怀启从未见过这样的比试，小声地在苏娇耳边询问。 苏娇一样一样地给他解答那些是干什么用的，秀巧和莫颜立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会儿，莫颜悄悄凑到秀巧耳边。 “秀巧，你觉不觉得姑娘和千叶城少城主走得有些太近了？” 秀巧也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闻言条件反射地摇摇头，“并没有吧，少城主的性子单纯，姑娘本就喜欢与这样的人结交，姑娘不是个顾忌世俗眼光的人，咱们可别想多了。” “也对，是我想岔了。” 莫颜点点头又站直了身子，秀巧的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姑娘这些日子见任怀启的次数，好像是有些多了，有时候并不需要给他针灸治病，姑娘也会去看看他，或者任怀启会让人来请姑娘过去。 要她看的话，任怀启的症状已经好多了呀，一点儿毛病都看不出来，就连姑娘都说，他其实已经可以回千叶城了，但任怀启从没有提过这件事。 更有甚者，因为千叶城城主没有派援军这件事，姑娘对任怀启很是同情，还主动开口邀请他在石虎城常住…… 秀巧看着面前，任怀启贴着姑娘的耳朵说话，姑娘也不很介意的样子，脑子里有根警报悄悄拉响，要不，回头跟姑娘说说？ …… 比试正式开始，两方各出十人，每一个项目两人派一人参加，另外再各派五人进行监督，最后，由玄山和俞风庆单独比试所有项目，规则简单粗暴，苏娇就喜欢这样没有花花噱头的。 铜锣敲响，比试便一样一样进行，苏娇坐在看台上，喝着茶，吃着点心，心里稳得一批。 不是她看不起京里来的将士，是她对玄山和铁五一百个放心。 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放一块儿那是绝配，分分钟能给手底下的人整出一套死亡训练出来，有玄山在，他对分寸把握的很好，能准确地将人逼到极限，却不会崩溃。 那些高强度的训练，有时候苏娇都不忍直视，太狠了，真的。 可他们手底下就是会出人才，他们两带出来的人，放到哪里都是出挑的，之前石虎城人口杂乱，他们选出来的人便能很好地执行锤炼筛选的命令，迅速将不稳定的情况或去除，或改变。 苏娇不觉得还能有人比他们更拼，所以这场比试，苏娇丝毫不担心。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俞风庆的脸色一层一层地变绿，苏娇都不忍心看了，怕他成了柠檬精。 “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手底下的个个都是好手，怎么会输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娇气定神闲地敲了敲桌子，“俞二公子，风度，你的风度呢？怎么说也是京城俞家的公子，就算输了也不能让人瞧不起不是？” 第510章 谁给他的自信 俞风庆能喷她一脸的血，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跟自己提风度？ “一定是你们动了手脚，这些小把戏你们定是都玩过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别忘了，大家都出了人监督着的，你说我动手脚，有证据吗？还是说除了你之外，所有人眼睛都是瞎的？” 苏娇白了他一眼，继续看比试。 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有时候他们都完成了，京城里那些闲散惯了的人，还未做完一半，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等着他们完成，做事要有始有终，打小的时候就学过的道理。 苏娇对此心里甚是安慰，“这才对嘛，做人要有风度，你看看他们，摆明了获胜也不骄傲，比起某些心情浮躁人来强多了。” 俞风庆气血上涌，面色涨得通红，坐在苏娇身边的任怀启偏过头，想掩饰嘴角忍不住浮现的笑纹，苏娇与他见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同，国朝女子性情大多内敛矜持，如她这般能轻而易举激怒别人的，任怀启长这么大没见过第二个。 待那些项目都比完，只剩下最后的过招，苏娇一只胳膊撑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俞二公子也不必不服气，你要真觉得前面那些都是小儿科，那这最后一项，总没有问题吧？想必俞二公子挑出来的人选，也是数一数二的。” 俞风庆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苏娇，一点儿都不想！ 奈何苏娇这会儿就想哔哔，实力碾压别人哪里有气势压过旁人来的痛快？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最厉害的人都没上，也就随便挑了一个出来应战，你们远道而来，总得给些面子不是，不过要是这样都输了……那也不能怪我们了吧？” 俞风庆胸口剧烈起伏，眼睛若能杀人，苏娇这会儿已经变成一片一片的了。 “胜负还未定，苏姑娘这么说，是不是太过狂妄？” 苏娇眨巴眨巴眼睛，“我方才说什么了？我也没说他们一定会赢呀，怎么就狂妄了？俞二公子也别太敏感了，看比试，看比试。” “你……” 俞风庆气到仰倒，却还真不能拿苏娇怎么样，离京前皇上就明确地告诉他，要保证苏娇的安危。 他竭力忍耐住怒气，不屑地瞪了苏娇一眼，皇上会如此在意她，谁知道是不是她与皇上之间有什么？一个以色侍人的女人，自己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俞风庆的目光落到校场上，苏娇说的不错，比试这一项，他挑选的确实是他手里最为出众的一个，可以说连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俞风庆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只要这一项赢了，他就可以质疑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反正最为重要的，是上阵杀敌，而不是过家家！ 苏娇的余光从俞风庆紧绷的脸上瞥过，呵呵，她骗他的。 怎么可能是随便选出来的哟，玄山跟她说了，让自己尽管放心，比试若是输了，他倒立喝水跟自己忏悔。 …… 苏娇悠闲的姿势一直持续到比试结束，然后轻飘飘地抬头，含笑欣赏俞风庆惨绿惨绿的表情，心里甚爽。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呢，总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他们也真是的，怎么下手这么不留情面呢，好歹……也不要输的这么难看才是。” 苏娇装模作样地叹气，任怀启没忍住轻笑出声，俞风庆眼前一黑，拒绝接受现实。 怎么会输呢？这可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些山野莽夫，出身低贱的人？还输得这么惨？ 被人打倒在地时候，对方好像都没怎么出力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请大夫给他诊治，他一定是事先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俞二公子还挺会现编的，不是我自大，如今石虎城里的大夫，我也算能叫得上名字，不如我给他看看？” “你能看出什么来！我绝对不相信！” “哦，那就算了，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俞二公子非要这么耍无赖我也没办法，不过没办法归没办法，我是不会纵着的。” 苏娇又换了一副晚娘脸，看的人咬牙切齿，“再说，俞二公子不是还有个机会可以亲自验证吗？我瞧你现在十分精神，一会儿若是输了，该不会也要赖在吃坏了肚子上吧？” 只剩下玄山和俞风庆比试了，苏娇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他，“俞二公子这会儿状态可好？可还能上场？临阵退缩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笑话你。” 俞风庆如何还能说不上场？这个女人，将他的路都给堵死了，他要是不上去，那就是临阵退缩，往后还有脸面在她面前说话？ “哼，如今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苏娇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任怀启，“现在还未可知吗？我怎么觉得，已经很可知了呢？” 任怀启掩着嘴，肩膀微微颤抖，俞风庆一甩袖子，去换衣裳去了。 玄山在他离开之后来到苏娇身边，一身干练的着装，无比精神凌厉。 “姑娘，咱们算是已经提前分晓胜负了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俞风庆显然不这么认为，总觉得他还能扳回一城，谁给他的自信？” 玄山轻笑，“那这一成，我也会替姑娘拿到手里……其实弟兄们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庆祝了。” 苏娇此刻心情很轻松，“庆祝也是应当的，只是不可太过喧嚣，毕竟今日你们打败的人，往后也会成为同袍的兄弟。” “姑娘放心，我明白，我和铁五会有分寸的。” 苏娇心里万分安慰，还是自己的人靠谱，俞风庆哪儿来的信心觉得他能赢得过玄山？这才是苏娇的王牌！ …… 最后一项比试，是玄山和俞风庆将之前的人比试过的项目统统来一遍，这强度，光是听着都让人咋舌，俞风庆就不提了，好些人都想看一看，玄山是不是真的能坚持下来。 第511章 给你个机会 苏娇是不担心，玄山极有分寸，他跟自己说过他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一旁，瞿墨和姚一凡从始至终都在窃窃私语，等知道玄山和俞风庆要将之前的比试全部再来一遍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惊悚的光芒。 “苏姑娘，你是认真的吗？之前那些，光一样就足够令人惊叹，现在要全部都来一遍？这怎么可能？” 苏娇轻飘飘地说，“不光我是认真的，他们也是认真的。” “这……” 瞿墨和姚一凡对视一眼，忍不住都坐正了身子，睁大了眼睛想要做个见证。 最开始，便是负重跑，玄山和俞风庆一准备好，铜锣便随即敲响。 苏娇就安逸地靠在椅背上开始嘚瑟，“玄山可不是普通人，我也是觉得俞风庆太嚣张了，才会让玄山挫挫他的锐气，省的飘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苏娇对玄山就一个词儿，佩服，心悦诚服地佩服。 他对旁人是严格要求，对他自己，那就是心狠手辣，特别下得了手，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有时候铁面无私的铁五都会偷偷来找自己，让苏娇要不旁敲侧击地劝劝，他都怕玄山把自己练得太狠了。 但玄山始终坚持了过来，一次次挑战自己的极限，一点点拉开他与别人之间的距离，哪怕一开始只是细微的差距，慢慢积攒，差距便逐渐显现。 如今军中所有人，没人对玄山不服气，大家也都如同苏娇一样，对玄山真心地佩服。 所以这一场比试，可以说是苏娇最不担心的，稳赢。 时间慢慢的流逝，玄山果然不负众望，遥遥领先俞风庆，苏娇脸上的笑容轻松自在，就等着结束了。 不一会儿，铁五沉着脸走了过来，附在苏娇耳边，“姑娘，玄山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苏娇眼睛猛地眯起，目光迅速捕捉到玄山的身影，“怎么回事？” “开始之前，我看到他的手扶在腹部，见了我就立刻将手拿开了，我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是方才我离得近了去看，他脖子里全是汗，可这些远远还不到让他汗流浃背的程度。” 苏娇迅速起身，提着裙子往校场下走。 负重跑是围着整个校场一圈圈地跑，苏娇等玄山跑到了面前，确实清晰地看到，玄山的模样不大对劲。 一张脸白的不正常，汗出的也不正常，苏娇也不是没见过玄山训练，这绝对不是他正常表现！ 铁五迫不及待地问，“玄山，究竟怎么了？” 玄山白着一张脸摇头，背着背上的东西脚步不肯停。 苏娇想都没想，一挥手，让铁五和玄水强行将玄山拦住，一个拽着他，一个去卸他身上的负重。 玄山不肯，扯着不愿松手，“姑娘我没事儿，我可以跑完。” “还跑什么跑！” 苏娇指挥着铁五按住人，她则卷起袖子捏住玄山的手腕，脉搏跳的毫无规律，他居然是这么个状态在跑？ 苏娇按了按玄山的腹部，他疼的肌肉猛地收缩，玄山极其善于忍耐的人，眉头都无意识地皱着，眼神已经有些飘忽了。 “赶紧送回房间……” 苏娇还没说完，就瞧见俞风广的人跑了过来，趾高气昂，“离开了，那可就算你们放弃了比试，就该是俞帅赢了！” 原本已经疼得神智开始涣散的玄山，一听这话又挣扎了起来，看样子还想继续背上东西接着跑。 苏娇一个白眼翻上天，“那行啊，只要你们俞帅在平均时间内完成所有项目，那就算他赢呗，巧儿，去问问之前那些项目两人分别用了多少时间，折中一下，你就让人在这儿看着，我都不要求他保质完成了，怎么样？” “这……” “这都算便宜他的了，我这人心善，才会同意的，换了旁人谁会给你们这么大的宽容？干嘛，你们俞帅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还想着白白胜利？脸怎么这么大呢？” 苏娇气势凌人，朝着周围所有能听见她说话的人吼起来，“我说话自是算数的，撇除最后一项过招比试，如果俞风庆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剩下的所有项目，那就算他赢！我绝无二话，瞿大人和姚大人也做个见证。” 瞿墨和姚一凡齐刷刷地点头，目送苏娇火急火燎地陪着玄山离开。 这半会儿都过去了，俞风庆才吭哧吭哧地跑到这里，“怎么回事？他这是认输了？呵呵呵呵，我早猜到了，不会是找什么借口说自己不舒服，故意的吧？方才不是还看他好好的？那这场比试就该是我胜出才是！” 瞿墨口齿清晰地将苏娇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俞二公子，你还是赶紧的吧，要想胜出，就得抓紧时间呀。” 俞风庆面如菜色，“什么玩意？他退出了不就该我胜出，我还跑什么跑？” “当然得跑，人家没完成，你不也没完成，五十步笑百步您没听过？况且人家是真不舒服，给了你这么大个机会，您还不抓抓牢了。” 姚一凡原本对俞风庆就没什么好印象，语气里带着调侃，“苏姑娘当着大家的面可是都说了，只要你做到了，她就承认你赢了，要我看啊，原本俞二公子你是没机会的，但现在机会来啦，老天可真是厚待你。” 俞风庆只觉得背上的东西死沉死沉的，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一直觉得带兵打仗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在营帐里会指挥不就好了？多看些兵书，多尝试几次，不会也就会了，所以他才觉得比试的这些都是扯淡！ “是啊，这可算不上胜之不武，是苏姑娘亲口说的，大家都听见了，绝不会抵赖，俞帅赶紧呀！” 俞风庆一张略胖的脸生生憋成了猪肝，赶紧？赶紧什么赶紧？这是人做的事儿吗？这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那么多他看着就匪夷所思的玩意，大家是真心觉得他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吗？ 不管人信不信，俞风庆自个儿就是不信的！ 第512章 我不需要 妈的当他没有尝试过呢？他要真能都完成，他还需要给玄山下套？ 俞风庆猛地将背上的东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我要去找苏娇问清楚，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说！” 俞风庆气势汹汹地离开，他身后的人有些沉默，谁都看得出，俞风庆压根儿就是没办法完成才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拉开了巨大的差距，再看看之前跟人家比的成绩，睁眼说不了瞎话，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东西，悄悄出现了裂缝。 是人，就有慕强的本能，尤其是男人，军人，更是如此。 一时间，校场上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好像虽然没有比完，但胜负，已然分晓…… …… 玄山被抬回了他的屋子，躺在床上，他微微弓着身子，豆大的汗将后背都给打湿了。 “都散开，先散开，铁五你先回去，校场上那么多人，保不齐俞风庆又要作妖，有你在也能震着一些。” 铁五脸色阴沉，看了一眼玄山，带着煞气出了门。 苏娇迅速给玄山诊断，又趁他还有意识，问了他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玄山还在想，玄水忽然脸色惨白，“他之前只喝了一杯水，还是我给他拿的，不敢让他多喝，只喝了半杯。” “水从哪儿拿的？” “就玄山常用的水囊，他解下来放在旁边的，是早上才灌的水。” “你去把水囊拿来。” 玄水风一样地冲出去，没过多就，风一样地又冲回来，表情无比难看。 “水囊里的水，已经被倒空了，我发誓放倒完之后里面至少还有半壶水！没人会去喝玄山的水囊，一定是有人故意倒掉的！” 苏娇冷着脸，“拿过来。” 她从玄水手里接过水囊，拔开塞子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里面没什么味道，也是，如果有味道，玄山也不可能喝下去。 不过这只水囊的出现，苏娇可以断定玄山一定是喝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 催吐、针灸、解毒……苏娇忙活了好一会儿，玄山的情况才稍稍好转，只是气息仍旧虚弱，都这样了他还惦记着比试。 “姑娘，比试如何了？” 苏娇瞪了他一眼，“你就安心休息，一场比试而已，还不至于让你牵肠挂肚。” 玄山的脸色还是惨白的，他眼里懊悔，“都是我太不谨慎了，明明十拿九稳的事……” “天底下哪里来那么多十拿九稳？那一个个都去做神好了，还做什么人？你真当你的身子是石头做的？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要不是铁五看出来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 玄山默不作声，一看就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苏娇气坏了，“我这就是看你现在病着，不然抽你信不信？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有多重要？我有多少事情要倚重你？就为这一个破比试把身子弄坏了，你对得起我吗？” “我没事……” 玄山还想嘴硬，一旁秀巧忍不住开口，“你方才都要晕过去了，姑娘急坏了，找了人一块儿给你诊断，说你是中毒，好在喝的不多，要不然啊……” 玄山瞧着苏娇生气的样子，表情越发虚弱，里面还有着隐隐的心虚。 “姑娘，我错了，下回一定不让你担心。” “还有下回？” “没！没了！” 苏娇气不打一处来，却也知道玄山只是想赢得比试，因此才想着逞能。 最最可恶的，就是给他下毒之人！ 她瞪着玄山，让人看着他，没有自己的话，不允许玄山出屋子，更不允许他去校场，否则的话，她会一并处罚。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看得牢牢的。” 苏娇这才气哼哼地走出屋子，一出去，脸立刻冷下来，“俞风庆呢？” “姑娘一走，他也就走了，还叫嚣着要来找姑娘评理，这会儿……他怎么没来呢？” 苏娇冷笑，“他哪儿还敢往我面前跑？那不是送人头吗？不过他不来，我还是要去找他的。” 任怀启之前一直默默陪着苏娇，闻言轻声劝到，“你这样去，手里也没个证据，就算找了他他也是不会承认。” “我需要他承认吗？我不需要！以为我给他个机会就是给他脸了？这事儿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任怀启语气平和，试图安抚苏娇的情绪，“他是脱不了关系，可他不承认，这事儿就没办法算在他头上，我知道你担心玄山，只是若是你被人拿了把柄，玄山怕是会自责。” 苏娇：“……” 好像是有点被安抚到，但她为毛更生气了？ “你说的也对，不过我本就没想着去兴师问罪，那种人若是想抵赖，比狗舔的都干净，我没指望他会承认。” “那……” 苏娇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挑，“不是喜欢这种下作的手段吗？那就请他好好尝尝个中滋味。” …… 俞风庆在自己屋子里来回打转，气急败坏。 他叫嚣着要去找苏娇，半路就溜回来了，那个女人，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自己若是去了，指不定会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尖酸刻薄的话。 再加上那个玄山的情况，他算看出来了，苏娇根本不是寻常女子，寻常哪有女子像她这般泼辣刁蛮，不按理出牌？自己赶着风头过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俞风庆绕了一会儿圈圈坐下，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打算一旦苏娇来兴师问罪，他就反咬一口说她诬陷栽赃！ 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她诬陷自己，就是对皇上不敬！她就是想将石虎城忠心于皇上的人铲除，她居心叵测！ 俞风庆一遍遍在心里打着腹稿，预想着各种应对的法子，把苏娇可能会质问的话都演练一遍，等他觉得万无一失了，就只剩下等苏娇来。 练习那么久，俞风庆觉得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里面并没有水。 “人呢？还不赶紧送壶热茶进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一个小厮捧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第513章 那你怕什么？ “俞大人，请喝茶。” “怎么是你送来的？原来伺候我的丫头呢？” “她……有些事情，大人口渴了吧，赶紧喝口热茶吧。” 俞风庆刚想去拿茶壶，就察觉到这个小厮好像有些不大对劲，眼神飘忽，一直往茶壶上看，看起来就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 俞风庆动作不由地停住，细细一琢磨，后背忽然起了一层汗。 该不会，这茶里，有什么吧？ 是了是了，苏娇那个性子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弄清楚了玄山是中毒，也给自己下一个，太正常不过了！ 俞风庆一挥袖子，“啪”的一声，茶壶落到地上，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升腾出来热气在俞风庆眼里都变成了毒气。 “你竟敢来害我？” 俞风庆转身就要拔剑，小厮灵巧地往外跑，俞风庆追出去，就瞧见了苏娇，脸上居然带着笑容站在那里。 “不知道我的下人哪里得罪了大人？” 小厮哭丧着脸，“姑娘，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给俞大人送了茶水，俞大人理都不理就把茶水砸到地上，小的冤枉啊姑娘。” 俞风庆眉毛倒竖着，“他想害我，拿了有毒的茶水给我喝，谋害朝廷命官，死有余辜！” 苏娇瞥了小厮一眼，“可是真的？” “姑娘，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什么有毒的茶水，那不过就是寻常的茶水而已，俞大人，您虽然是京城来的，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吧？小的虽然身份卑贱，也是好人家出身，姑娘为小的做主啊！” 苏娇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的不错，俞大人，在我身边做事，那就是我的人，大人在京城里的习气，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便是告到京城，我也会请皇上为我做主。” “你……” 苏娇的意思，她这里的人动不了，难道他就得被无声无息地毒杀不成？ “苏娇，你休想对我下毒手，我告诉你，我若有个闪失，俞家不会放过你，皇上不会放过你！” “呵呵呵……” 苏娇掩着嘴笑起来，表情仿佛听见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俞大人真爱开玩笑，我对你下什么毒手？我与俞大人无冤无仇的，俞大人的想象力可真丰富，难不成，你做了什么要惹我下毒手的事？” 俞风庆盯着苏娇，她脸上虽然笑着，眼睛里却并没有笑意，冰凉冰凉，仿佛一把刀子，让他忍不住生出冷汗来。 “我……我做了什么？” “就是呀，既然俞大人什么都没做，那你怕什么？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里难道有谁会无缘无故地憎恶你不成？俞大人这样草木皆兵胡思乱想冤枉人的行为可要不得。” 苏娇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说话也慢条斯理，语气轻柔，全然无害，可俞风庆心里听得却一阵阵发寒。 她绝对是话里有话，她绝对是要对自己做什么！ 这个女人肯定是知道了，她肯定猜到玄山中毒跟自己有关系，她却不挑明，她分明是想对自己下毒手，还要做给大家看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她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啊！ “阿全，还不赶紧进去把地上收拾收拾，去再给俞大人换一壶茶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阿全麻溜地跑走，俞风庆阴着眼睛，“那位放弃了比试的玄山，如今可还好吗？” “托俞大人的福，玄山并无大碍，听说俞大人之后的比试也没有完成？真太可惜了，我还以为，没了玄山俞大人一定可以大放异彩，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呢。” 苏娇忽然灵光一闪，“莫非俞大人是觉得胜之不武？啧啧啧，果然是从京里来的，觉悟就是不一般，太让人感动了，既然如此，那就择日再比一场，规矩照旧。” 俞风庆这会儿觉得统帅不统帅的也不重要的，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玄山是怎么了，我瞧着身子不大舒服的样子，我从京城里也带了一些药草，若是能用得上的话……” “那就不必了，俞大人留着自个儿用吧。” 俞风庆：“……” 她就是要害我！听听！她都要让我留着药材了！ 苏娇欣赏了俞风庆惊恐万分又生怕自己看出来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带着人离开。 屋内，新的茶水又再次奉上，然而俞风庆却不敢再去碰了，谁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他如今十分不安全，在苏娇的地盘，她想要对自己下手，完全可以无孔不入。 他究竟该如何自保，才能不遭到毒手？ 俞风庆将自己关在关在屋子里，愁的要秃头。 …… 离开后秀巧问了苏娇，“姑娘，您真的要对俞风庆下毒吗？” 苏娇嗤笑一声，“那多没意思，再说我可不喜欢做这种事儿。” “那你只是吓吓他的？” “可别乱说啊，我哪里有吓他？明明是他心里有鬼，自己吓自己罢了。” 苏娇眯起眼睛，俞风庆那种人，惜命胆小，还敢做这种事，那就一直害怕着吧，精神上的折磨，可比肉体上的要难捱多了。 从这日开始，俞风庆发觉，只要送东西到自己面前的下人，行为举止都会有些不大对劲，仿佛十分期待自己吃他们拿来的东西一样。 俞风庆哪儿敢吃？不管是食物还是水，一律不碰。 下人回去苏娇那里禀报，“俞大人如今连饮水都要亲力亲为，从打水到煮开，都不让旁人插手。” 苏娇微微点头，“俞大人这是体恤下人，你们得心存感激才是。” “姑娘放心，我们心里都记着呢，定会好好伺候俞大人的。” 苏娇还听说俞风广连饭都不肯在府里吃，可一大早的外面的茶楼酒肆也不开门，石虎城里也没什么卖早饭的地方，大家都习惯在自己家里吃，俞风庆便每日从外面带点东西回来，放到第二日早上吃。 他每天为了吃食和饮水就要忙碌个不停，还要防备任何他觉得可疑的地方，不过几日便心力憔悴，人瞧着都瘦了一圈儿。 第514章 我好了 俞风庆也没时间再去挑拨自己手底下的人和石虎城驻军之间的关系，谁喊他出门，俞风庆都疑神疑鬼，生怕是把他骗出去给害了。 他长时间不出现在校场上，那些人的操练也不好耽搁着，铁五便顺理成章地接手，愿意听从他命令的，便能得到石虎城军人同等的待遇，不愿意的也没关系，他也不强求，只不过他们的用度，还得暂时听俞风庆的。 俞风庆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他的命最要紧！至于其他的，爱咋咋地。 因此起先还有人观望，但石虎城的待遇，说实话确实是好，苏娇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壮士们尤其舍得，再加上石虎城的人的的确确比京里来的各个方面都高了一截。 谁不愿意变得更好？谁不愿意有更高的追求？反正……反正皇上也说了，石虎城是苏娇做主，早一天晚一天的，他们大约都会归属到石虎城，俞风庆在苏娇面前一点儿讨不到便宜，难道还指望俞风庆不成？ 于是有一个人表示愿意，如同传染一样，愿意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极少数俞风庆的心腹，基本都愿意听从铁五的调配。 之前与石虎城的人有过冲突的几人，原本以为自己的日子会难捱，但后来发现，这些人的性子比他们想象中豁达，说几句软话就能勾肩搭背起来。 这些，铁五都会回去跟苏娇和玄山说，意思让玄山不必担心，到目前为止都十分顺利。 玄山瞬间扭头，目光闪闪地看着苏娇，“姑娘，我好了。” 苏娇白他一眼，“没好。” “真好了，你看，我一点儿事儿没有。” “哦，所以呢？” 玄山吞了吞喉咙，“所以，我想回去校场……” “不行。” 苏娇无情地否决，玄山难得哭丧着脸，“姑娘……我真的没事儿了，在屋里待几日，骨头都要硬了，真的！” “你是中毒，懂吗？不是寻常伤风咳嗽，让你多休息几日是为了你好。” “可是姑娘，我再闷下去，怕是会闷出别的病来的。” 铁五在一旁看着有趣，玄山平日里都是一副温和沉稳的模样，与自己的狠厉冷冽不同，大家若是有什么事，都会率先去找玄山，因为除了训练，别的时候他都很好说话。 此刻的玄山，却是铁五没有见过的样子，眼角垂着，委屈巴巴的模样，若是让那些敬重佩服他的人瞧见了，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玄山见铁五居然还在笑他，暗暗瞪了他一眼，暗示他赶紧帮自己劝劝。 铁五收敛了笑痕，“姑娘，玄山之前每日都要训练好几个时辰，如今接连好些日子都在屋子里，连个舒展的地方都没有，确实有些……” “那要不你来陪他？” “……不了不了，我觉得这样也好，姑娘是为了他好，玄山啊，你就再忍忍，再忍忍个几日，啊。” 铁五迅速改口，找了个借口就往外跑，虽然很同情玄山，但他并不想“有难同当”，就只能再委屈玄山多忍耐几日了。 玄山记得抓耳挠腮，铁五怎么这么不讲义气的呢？他真的要憋坏了。 “姑娘……我保证，不会逞强，我就、我就围着校场转个几圈也是好的。” 苏娇一个字儿都不信，就玄山的性子，到了校场还能拉的住他？ “这事儿没得商量，你看，但凡你一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跟我说，而不是硬撑，也不会最后那么严重，这会儿怕是早可以出去了。” “姑娘我错了，真错了，我以后一定有什么都告诉你，保证不拿身体开玩笑。” “嗯，那就看你表现了。” 苏娇说完，扭头就走，玄山看着她的背影颓然地伸手，最后只能放下。 自作孽不可活，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 任怀启如今大部分时间，都会跟着苏娇，得知玄山的苦恼，忍不住笑着问苏娇，“你真是好狠的心，玄山也是想要赢得比试而已，何必动怒？” 苏娇桌子拍的噼里啪啦响，“我这是给大家都看看，在我这儿，健康的身子排在第一位，其他的都给往后靠，他赢了比试然后弄坏了身子，你以为我就会高兴了吗？也不想想后果，看着挺明白事理的一个人，怎么能犯这种糊涂？” “好了，不生气了，好在玄山并无大碍，也算一件幸事，俞风庆如今气色还不如玄山好。” “那是他自找的。” “话虽如此，俞风庆到底是从京城里来的，心高气傲，若是逼急了，怕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他不理智？我还想不理智呢！” 苏娇气焰嚣张，“京城里来的怎么了？京城里来的就能用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谋害他人性命？” 任怀启笑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种人不值得你花心思在他身上。” “……” 苏娇的怒气渐渐平息，之前是气坏了，如今想来，她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何必将精力浪费在俞风庆身上？ “左右如今也将他手里的队伍收编了，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苏娇兴致缺缺地让人去说一声，也不必每日故意引起俞风庆的恐慌，该干嘛干嘛吧。 任怀启于是跟苏娇又说起了别的事情，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秀巧在旁边看得心中咋舌，姑娘因为俞风庆的事儿心里压了多大的火？她都怕姑娘当真给俞风庆下毒，可没想到被任怀启这么劝一劝，姑娘的怒气就真的散了。 秀巧不由地多看了任怀启几眼，见他面上一片平和，跟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与姑娘平视，专注的模样让秀巧心里咯噔一下。 姑娘是察觉了自己对萧大人的情意，不意味着姑娘就开窍了！她琢磨着，姑娘怕也就对萧大人开窍而已，这任怀启，该不会对姑娘生出什么想法来吧？ …… 上一回莫颜就说了，觉得姑娘和任怀启走得很近，秀巧等任怀启走了，屋里没旁人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姑娘，任公子的病症已经看不大出来，你不是说他已经可以回千叶城了吗？” 第515章 误会了？ 苏娇闻言随意回答：“是啊，不过怀启因为他爹的缘故，暂时不想回去，说是要留在石虎城帮我的忙，他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千叶城主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可是姑娘，任公子再怎么说也是千叶城的少城主，你也不好一直将人留在这里，旁人还以为咱们是故意扣着任公子不让他回去呢。” 苏娇后知后觉，“谁会这么说？钱管事？他又不是不知道情况。” “还有啊姑娘，任公子与你每日都相处在一块儿，外面都有人说，姑娘是为了石虎城要与千叶城联姻呢。” 苏娇木然地站在原地，“谁说的？让他到我面前来说，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亲事当筹码……真有人这么说？” 秀巧点点头，这倒不是她乱说的，确实有这种传言。 苏娇与任怀启都未成家，都风华正茂，任怀启如今看着已经康健了，非但没有回千叶城，还尽心尽力地帮着苏娇处理石虎城的杂务，苏娇对他也是十分信任倚重，这很难不让人联想。 “不过我已经吩咐了不许人乱传，免得坏了姑娘的名声，可姑娘，悠悠众口，大家更相信眼睛看到的，你与任公子确实走的有些亲近，也阻止不了旁人多想。” 苏娇：“……” 还有这种传言吗？石虎城之前都危急成那样了，大家倒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如今瞿大人和姚大人将石虎城打理得井井有条，姑娘也不缺人手，千叶城昨个儿不是还派了人来吗？催着任公子回去。” 苏娇抿着嘴，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她与任怀启最初是医患关系，后来也是觉得他的性子好相处，又怜惜他在千叶城的遭遇，因此他说不想回去的时候，自己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可是现在，钱管事见了她就会委婉地让自己劝任怀启，千叶城也接连来消息，任怀启和他爹之间的事情总得要解决，到底是父子，难不成能在石虎城避一辈子？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跟任怀启谈谈。” 秀巧心里放了心，姑娘能意识到就好，剩下的自己不便多说，姑娘会有分寸的。 苏娇之后便将千叶城派来的人叫到了跟前，清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悠了几圈儿，“千叶城主想要接任怀启回去？” “苏姑娘，我们城主自打少主来了石虎城之后，心里十分担忧，如今得知少主身子好了，也精神了，在千叶城里日日都盼着少主回家，这才让我们过来问一问。” “你们城主这么担心任怀启啊？可前些日子石虎城被围攻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有什么举动？那会儿千钧一发，一个弄不好破了城，任怀启小命可就没了。” “苏姑娘误会了，城主如何会不担心少主？只是城主有他的考量，当时千叶城又正好出了点事儿，因此才耽搁了，后来城主第一时间让人打听了石虎城的情况，得知转危为安，这才放了心。” 千叶城的人说着，还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对了，这是城主让小的转交给姑娘的。” 秀巧上前将信拿过去，苏娇拆开，从里面抽出信纸。 通篇，都是对苏娇的感谢，遣词造句感人肺腑，一个担心儿子的老父亲形象跃然纸上。 苏娇将纸重新收好，这千叶城的城主还怪有文采的。 “这么说，是我们误会了？” “正是，城主对少主一片慈父之心，从小就舍不得让少主受委屈，这一次少主抱恙，城主也是焦头烂额，幸而得遇姑娘，城主说了，他正在准备给姑娘的谢礼，一定让姑娘满意了。” “哦。” 苏娇也分辨不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可他们的话与钱管事的一般无二，并不似假的，看样子千叶城主对任怀启这个儿子确实很重视。 至于任怀启已逝的心上人，此事自己是不好干预的。 等苏娇再见到任怀启的时候，她便提到了千叶城的事情。 “我见过了来人，援军一事，你爹应该是另有苦衷，并非对你不闻不问，你如今身子大好，也该回去千叶城了。” 任怀启温润的表情慢慢地僵硬，苏娇眼睁睁看着他眼角微垂，忧伤的情绪一点一点爬上他的面颊。 “你是……要赶我走吗？” 苏娇呵呵呵地打哈哈，“你想多了，你在这儿帮了我多少忙，我心里都记着，可是怀启，有些事情你总是要面对的，那是你爹，不管你与他有什么样的矛盾，都得面对面地解决了才行。” “可我并不想面对他。” “那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都躲在石虎城？你之前做了那么多年的千叶城少城主，那些百姓爱护了你那么多年，你就当做从未发生过？” 苏娇表情认真起来，“怀启，我非常不喜欢逃避，那没有任何用，我对身边的人也是同样的要求，有逃避的心思，不如想着该如何解决，你不回去，千叶城就会一直派人过来，你不觉得很麻烦？” 任怀启忽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回去的。” 苏娇又笑起来，“这就对了，我看你爹对你是真的不错，回去该如何就如何，只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另外我再给你开一副方子，回去之后也要记得调养，切不可懈怠。” 苏娇说着，自然地搭上了任怀启的手腕，安静下来给他诊脉。 任怀启与苏娇离得很近，近到可以一根根数清楚苏娇纤长的睫毛。 她诊脉的时候神情异常专注，仿佛任何事情都打扰不了她，眼睛如同黑葡萄，嘴唇轻抿着…… 不说话时的苏娇，就好像一个温顺漂亮的娃娃，可她这具看似柔弱娇俏的身子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天不怕地不怕，杀伐决断，干脆狠厉。 这样的姑娘，任怀启在心里想，她一定会保护好她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消逝，她这么特别，仿佛上天怜惜自己，才会在自己绝望的时候送到他的面前。 第516章 判若两人 “比之前好多了，开一副调养的方子就行，也不必每日都喝，两三日喝一次就行。” 苏娇抬头，见到任怀启盯着自己，“怎么了？” “……你脸上沾了点东西。” “真的？” 苏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两边都摸过了也没摸到什么，“是什么，在哪儿？” 任怀启轻轻抬手，刚想去碰一碰苏娇近在咫尺的脸，就看到她“刷”的一下抽出一条帕子，动作极为粗鲁地整张脸都擦了一遍。 “好了，应该没了吧？” 任怀启：“……嗯，没了。” 苏娇得意地笑起来，她脸上没有上妆，所以不怕擦花了妆容，天生丽质就是这么自信。 …… 钱管事听闻任怀启要回千叶城，差点没原地跳一支舞来庆祝一下。 不容易啊，任怀启总算松口了，他还以为要再拖些时候呢！ 钱管事立刻让人收拾东西，他则给任怀启收拾贴身的物品。 “太好了，城主见到了少主一定会很高兴的，少主不回去，城主日日心里都惦记着，听说人都瘦了。” 任怀启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本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钱管事偶尔过去看一眼，发现任怀启是在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写下来交代清楚，详详尽尽不说，还有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任怀启也写清楚了。 “要我说，少主对苏姑娘也算是仁至义尽，咱们请她给你治病，又不是不付诊金，她倒好，一点儿不见外地让少主做这些事儿，也没见她给少主报酬。” 钱管事絮絮叨叨，“石虎城本就与千叶城离得不远，之前石虎城的人都想往千叶城跑，千叶城才得以富饶繁华，您就不该多这事儿，咱们又不是石虎城的，她能不能将城镇弄好，跟您有什么关系。” 钱管事说着说着，发现任怀启在看他，并且眼神冰凉冰凉的，那是从前在任怀启身上绝对看不到的目光。 “少、少主……” 任怀启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耐心地将东西都写完了，小心地将册子放好。 钱管事气势减弱，“少主，你要是喜欢做这些，等你回去了千叶城，城主自然会将事情都交给你的，千叶城才是你生长的地方……” “你不知道吗？千叶城的任怀启，已经死了。” 任怀启不带感情地语气，让钱管事的心猛地一惊，一股子凉气从他的尾椎迅速攀升。 “少主，您还跟城主置气呢？城主到底是你的亲爹，他也是不希望你被耽误了，再者城主已经后悔了，也说过往后定然不会在做同样的事情，一定顺着少主的心意，城主也是无心，您就原谅他吧。” 任怀启眼神木然地看着钱管事，“当初我跟他说，若是他敢伤害她，我也会一块儿去死，长这么大，我从不曾说过谎话，他是知道的，可他怎么做的？依然让人杖毙了她。” 任怀启忽然轻笑起来，声音听在钱管事的耳朵里瘆得慌，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 “他根本不在意我会去死，是他亲手杀了任怀启，现在说后悔，你觉得来得及吗？” 这样的任怀启，让钱管事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生出想要远离的心思来。 怎么会这样？这阵子在苏娇身边做事的任怀启，让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任怀启又回到了之前的时候，温顺，无害，谦谦君子。 可是钱管事发现他弄错了，大错特错，眼前的少主，只有壳子还是原来的，里面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不过他在苏娇面前装的很好！ 钱管事觉得，这可如何是好？任怀启这样的状态回去千叶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 不管好不好，任怀启既然应下了苏娇，回去就是不可避免的。 到了离开那一日，他亲手将自己写好的册子交给苏娇，“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看一看，虽然有瞿大人和姚大人，但你也不能都不清楚，毕竟石虎城现在是在你手里。” 苏娇接过去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当即震惊，“这是你特意写的？” “也没花什么功夫，只是觉得我不能就这样走了，多少得给你留下点什么。” 苏娇心里特别感激，又感激又震撼，来回翻看了两遍，郑重其事地抱在怀里，“这对我来说太有用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任怀启谦和地笑了笑，“应该是我感激你才是，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已经不在世间，便是活着，也人不人鬼不鬼，幸而老天没有放弃我，让我遇到了你。” 任怀启的态度如沐春风，在他身后的钱管事心情极为复杂。 这会儿的任怀启，真的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又君子又温柔，是千叶城许多少女心中如意郎君的样子。 可他又清晰地记得任怀启昨日的模样，与此刻极致反差，不真实的仿佛做梦一样。 上了马车，任怀启脸上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慢慢收敛，钱管事醒悟了，不是做梦，是少主在苏娇面前和人面前，确实有两副模样。 “我爹前前后后派了好几次人过来，说是思念我，担心我的处境，是不是？” 钱管事声音发沉，“城主……确实挂心少主的安危。” 任怀启轻轻嗤笑了一声，“这话，你也就能说给苏娇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钱管事不敢说话，任怀启也没打算同他聊天，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钱管事见状都不敢发出声音，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吵到任怀启，如今的少主，他是真不敢惹，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他只要将少主安全送回到千叶城，就算是任务完成了。 等回去了，他想着要不，主动跟城主提一提去个远些的地方的做事？ …… 千叶城与石虎城相隔不远，如今外面也没了危险，因此路上的时间也缩短，两天半的时间，马车就到了千叶城的城门下。 得知是少城主回来了，城里一些百姓都很高兴，有些纷纷自发出来迎接。 第517章 那就不交代了 钱管事以为任怀启会无动于衷，保持着一张冰冷的脸，却发现他主动掀开了车帘，笑容温和地与大家打招呼，就好像往常一样。 不，应该说比往常更加平易近人，令人心生好感。 “少城主如今身子无大碍了吧？听闻你身体不适，我们都很是担心。” 任怀启笑容轻柔，“让你们挂念了，我已经大好。”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少城主可是咱们千叶城的福气，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千叶城许多百姓心里真的是这么相信的，当真将任怀启当做千叶城的福气，只要他好好的，千叶城一定也能够好好。 这仿佛变成了一种信仰，从前任怀启对此只会一笑而过，如今却笑眯眯地答应他们，他一定会好好保重身子，便是为了千叶城的百姓，他也不会再让他们失望。 马车朝着城主的府邸行驶，马车后面的百姓一个个颇为感叹，“总觉得少城主变得更加有担当了，往后谁能嫁给他，那真是上天修来的福气。” “可不是，比从前更加可靠沉稳，咱们千叶城啊，往后一定会好好的。” 府邸门前，任士君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在那里等着，除了他，还有不少千叶城的百姓，一个个安慰他，“少城主回来就好，听说身子已经无碍了，城主大人可以放心了。” 任士君不住地点头，看到街头转过来的马车，眼睛立刻亮起，趔趄着往前走了两步，活脱脱一副老父亲的做派，下一瞬就要热泪盈眶的模样。 等马车到了跟前，钱管事率先从里面出来，看到外面乌泱泱不少人，心里发沉。 城主大概是想表示与少主之间父子情深，但少主肯不肯配合就另说了，他潜意识觉得，少主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场面。 很快，任怀启从马车里下来，没让人扶，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还没站稳呢就听见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唤。 “怀启！我的儿，爹总算盼到你回来了。” 任怀启抬起头，看着任士君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他转身轻轻避过，往后退了两步，规规矩矩地给任士君请安，“父亲。” 任士君心里微动，任怀启的母亲因为生他的缘故病逝，他从小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与他的关系十分亲近，任怀启从来都喊他“爹爹”，与他无话不谈，好些人都羡慕来着。 然而他此刻面前的任怀启，虽说不再对他视而不见，可也见不到从前的亲昵和依赖，就连敬重都看不出来。 “怀启啊，爹等你许久了，外面凉，咱们赶紧进去说话，可千万别着凉了。” 任士君又想去拉任怀启的手臂，谁知任怀启大步往前，刚好与他的动作错开。 任怀启走到那些百姓面前，作了一揖，“今日多谢诸位对我的关心，我已无大碍，天凉，你们快些回去吧。” “少主，你可算是回来了，之前的事……哎，过去就过去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诸位放心吧。” 将人劝走，任怀启才看了任士君一眼，“父亲，进去吧。” “啊？哦，好好好，我们赶紧进去，回家。” 任士君觉得，也急不来，怀启毕竟之前都不搭理他，如今能这样，已经是很好了的，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得之后慢慢地弥补，他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有的是时间。 …… 任怀启回去千叶城，瞿墨和姚一凡将他之前的事情也接过去。 苏娇对他们两人的能耐给与了极大的肯定。 “皇上这回是下了血本了，竟然肯送你们二位人才给我，他那会儿是不是喝糊涂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方？” 苏娇这么说皇上，绝对是于理不合的，可是瞿墨和姚一凡也知道，苏娇跟皇上之前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们来之前，皇上也特意抽空单独召见了他们。 “姑娘谬赞，石虎城如今虽然平静了下来，可是我们发现，这里的人口还是不足，想要成为一个牢不可破的城镇，远远不够。” “那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 瞿墨和姚一凡便开始递他们写的策略，什么降低税收，什么增加福利……苏娇看了觉得都很不错啊。 “那就这么办吧。” “可是姑娘，这样的话，咱们恐怕就暂时没办法应付朝廷的征税，到时候如何交代？” 苏娇将策略交还给他们，“交代不了啊……那就不交代了，咱这石虎城是什么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有什么问题，让皇上自己来问我。” 瞿墨：“……” 姚一凡：“……” 两人对视一眼，姚一凡率先行礼，“姑娘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我们这就去做。” 瞿墨也跟上，两人离开屋子，瞿墨心里还有些担忧，“姑娘这么做，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这里天高皇帝远，你以为之前刘长海是怎么蒙混过去的？” 姚一凡抬头望天，今日的天格外的湛蓝，“姑娘给了我们足够宽容和权限，这样的机会，在京城是万万不会有的，咱们总得做出个成绩来给姑娘看才成。” “……你说的不错，石虎城幸好有姑娘，不然，咱们国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俞风庆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时日，略胖的下巴生生变尖了，脸颊也有些往内凹，眼底两抹乌青更是显眼，谁见了都会投去疑惑的目光。 苏娇让人不必再吓他之后，他依然不肯相信，只觉得是周围的人演技进化了，更加惟妙惟肖，一点儿破绽都不露，摆明了要下血本来弄死他。 苏娇也懒得解释，只当看不见，将在屋子里憋了好一段时日的玄山给放了出去。 “即便我允许你回校场，也不能忘乎所以，一下子挑战极限，不然我就只能让你继续在屋子里休养。” 玄山不住地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分寸，才如同放出了笼子的小鸟一样，冲回到校场。 脚底踩着踏实的土地，耳边听见大家整齐的喝声，看着一个个在泥里摸爬滚打脏兮兮的身影，玄山羡慕的不行，他终于回来了。 第518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玄山，姑娘同意你出院子了？” 铁五见着了玄山，还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苏娇来抓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恭喜恭喜，你如今归来的时机刚好，刚刚过了磨合期，我可能对他们的要求太严苛了，需要你从旁给他们点信心。” 玄山简单做了拉伸，脸上又浮现出从容沉稳的表情，“走，跟你看看去。” …… 俞风庆觉得自己受不了了，要不然直接伸头一刀不就完了，这么没完没了的，他觉得如今自己的神经都要变得不正常！ “她就是故意的！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能中了她的圈套！” 俞风庆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仿佛“啪”的一声绷断了，不管不顾地跑去找苏娇，要她给个痛快。 苏娇这会儿在前厅，拿着任怀启给她册子细细地看，有哪里看不明白的，就在旁边写下来，打算见到瞿墨或是姚一凡的时候向他们请教。 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姑娘，俞大人在外面想要见您，看着……气势汹汹的。” 苏娇眼睛都没有抬，轻笑了一声，“也该来了，我以为他还能再坚持几日，是我高估他了。” 苏娇拿了茶杯喝了一口，“让他进来吧。” 小丫头出去没一会儿，俞风庆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果然是气势汹汹的，只是脸色很不好看，比起刚到石虎城的时候憔悴了不是一点半点。 苏娇这会儿才抬起头，将册子放到一旁，脸上浮现出暖心的笑容来，“俞大人找我何事？呀，俞大人气色怎么有些不大好？可是病了？我刚好通一些医术，不如给大人看看？” 俞风庆冷笑，“我为什么会这样，你难道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俞大人这阵子总是闭门不出，我连你面都没见过几次呢。” 俞风庆两只手猛地撑在桌子上，“苏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什么样才放过我？” 苏娇噙着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俞大人说笑了，我与俞大人无冤无仇，何谈放过？俞大人是误会了什么？” “苏娇！” 俞风庆面容狰狞，“是！是我给玄山的水囊里放了东西，那他不是也没事吗！我是朝廷命官，你若是谋害了我，朝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俞家也不会放过你！” 苏娇的笑容冷了下来，“玄山会没事，那是因为他福大命大，他若是有事，你以为你还能有命在这里给我大呼小叫？你以为我会怕俞家？俞风庆，你也太小看我了。” 俞风庆喘着粗气，事实上他心里是知道的，苏娇这个女人并非一般的女子，自己的威胁在她眼里，她可能真的不当一回事。 “你也知道你是俞家的人？你也知道你是朝廷命官？我倒是想问问俞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谋害他人性命该当何罪？” 苏娇一双眼睛几乎喷火，“技不如人不知道羞愧也就罢了，还想着给人下毒，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想要获胜，你也这么大个人了，要脸吗？啊？” 俞风庆自诩在京城里还算很有脸面的，特别是俞风广出事之后，他渐渐有了名声，到哪里旁人都会尊称一声俞大人，此刻却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偏偏他还无法辩驳。 俞风庆的脸色涨红，随时都会厥过去的样子，苏娇骂痛快了，心里憋着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 她是不会原谅俞风庆的，不过是玄山说了，俞风庆留着还有用处。 “咱们既然话也说开了，那我也就直爽一些，因为这件事，我十分生气，不过既然玄山现在无碍，我也不好要了你的命，不过石虎城的统帅你就不要想了。” “哦，还有，俞大人如今也得跟着一块儿训练，毕竟石虎城不养闲人，望俞大人知晓。” “还有，石虎城讲究大家同一个待遇，俞大人的住处也得换一换，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去收拾。” 苏娇小嘴叭叭叭一阵念叨，俞风庆恨不得将她的嘴缝起来！ 可是一想到从此之后，自己不必再自己吓自己，他暂且忍了！ 想要翻身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 苏娇说到做到，立时就让人给俞风庆挪了地方，从之前独门独户的院子，挪到了与普通将士一样的通铺，一点儿特别的照顾都没有。 一应特权也都没了，跟这些将士们同吃同住，同样要每日训练，练得不好，一样要受到惩罚。 也是巧了，俞风庆就落到了玄山手里，玄山倒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只是对他的体能无比嫌弃，同样的要求下，俞风庆总会显得更加狼狈一些。 他之前身边的几个心腹，也只能事后来安慰他，“大人，咱不急在一时，您的能耐皇上都赞许有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往后在跟他们计较。” 俞风庆这会儿已经累成狗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一躺，奈何在这些曾经的心腹面前，他还想维护一些仅有的颜面，只能强撑着跟他们放狠话。 “石虎城的情况早晚要送到宫里，皇上也说了，会时常派人过来巡查，等到那时候，哼哼……” “没错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人英明。” 俞风庆脸上笑得阴狠，心里却在滴血，不忍，还能怎么办？ 自己手里兵权也没了，俞家的依仗在苏娇眼里不足为惧，他除了忍，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就只能忍吧…… 苏娇让人观察了俞风庆几天，见他还算老实，也就不再关注，落到玄山和铁五手里，不管谁都要脱层皮的，等他体力用尽，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苏娇将玄水找到面前：“之前俞风广的事情找人打听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俞风庆那儿得知俞风广的名字如今在京城都无人敢提，苏娇就让玄水派人去打听打听。 玄水见苏娇终于问他了，一脸的兴奋，“姑娘，早打听到了，这事儿啊，跟咱们萧帅有关呢。” “怎么说？” 第519章 远远不够 苏娇最开始知道俞风广的时候，他与萧离然是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俞风广暗暗在跟萧离然较劲。 后来，国朝有动乱，俞风广便请命前往，放言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萧离然能做的事情他也一定能够做好。 之后苏娇也曾听闻，俞风广确实有些能耐，不负众望捷报频传，让萧离渊一度龙心大悦。 “这些我知道，那会儿俞风广的名声不是极好？我还听皇上说要对他大大嘉奖来着。” “后来，皇上见他有大才干，便逐渐将兵权转交给他，委以重任，再后来，萧帅就出征了。” 苏娇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玄水笑起来，“姑娘是不是一直以为俞大人与萧帅的关系十分紧张，两人水火不容？不止是姑娘，京城里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其实，俞大人与萧帅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都要亲近。” “真的假的？” 苏娇有些不信，可玄水肯定的表情，又容不得她怀疑。 渐渐的，苏娇的眼睛微微睁大，“难不成俞风广是故意将兵权拿在手里的？” “萧帅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一直以来也不见好过，此次萧帅虽然主动放弃了成为皇帝的权利，可是姑娘，你若是皇上，你会相信一直以来跟自己相抗的人，往后也不会再生出夺位的念头吗？” 苏娇：“……” 她倒还好，可问题是萧离渊，他本就生性多疑，行事狠厉，萧离然又极有能耐，他决计是不会放心的。 “可若是皇上即便不放心，也拿萧帅没办法，那就另当别论了，俞风广便是里面重要的一环，皇上忌惮着俞风广手里的兵权，自然不会对萧帅做什么，只是如此一来，俞风广在皇上眼里，也就变成了一根刺。” 苏娇怔忪了半天没有言语，恨不得鼓鼓掌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佩服。 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打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的？如果她没记错，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俞风广就已经表现出对萧离然的敌意。 合着那么早开始，萧离然就已经开始为往后打算了？ 大佬威武，小女子自愧不如。 怪不得之前在卧龙村见到俞风广的时候，玄山说他十分积极地帮着寻找自己的踪迹，见了面也从没刁难，后来又在血屠刀的寨子“巧遇”…… 苏娇茫茫然地拿起册子继续看，她这样的小人物，就做做小事儿就好了。 …… 石虎城逐渐步入正轨，在苏娇的同意下，一系列福利政策执行起来，百姓都高兴坏了。 免了税收，又增加了不少奖励，石虎城的百姓一个个都干劲十足，私底下也会偷偷传消息出去，想将不在石虎城的亲朋好友都拉过来，有福同享。 瞿墨和姚一凡对此极有信心，石虎城在他们看来，特别的落魄，别说跟京城，就是稍微繁华一些的大城镇都没法比，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人才有足够的空间大展拳脚。 “我们希望能够将石虎城发展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城都，只要有石虎城在，国朝的防线就绝不会被撼动，同时也希望石虎城能够成为国朝与外族商队交流的关键，为国朝的发展带来更多新奇的气息。” 苏娇不住地点头，“很好很好，咱们共同努力，石虎城真要变成了那样，你们两人功不可没，兴许往后的史书上都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瞿墨和姚一凡眼睛噌亮噌亮的，这是每一个读书人最极致的目标，可并非谁都能有这个机会。 “姑娘放心，我们必然不负众望！” 两人充满了干劲地离开，苏娇鼓励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秀巧在旁边看得有趣，“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激励着两位大人？” “巧儿啊，有理想是好的，我也希望石虎城能变成一个超级厉害的大都城，可问题是，空有想法，理想是实现不了的，咱得有钱啊！” 什么样的政策不得有金钱的支撑？尤其是石虎城这样百废待兴的城镇，那更是一个无底洞！ “刘长海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是有限的，咱也不能坐吃山空，等用完了呢？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救济不成？” 苏娇满脸苦恼，忽然眼睛一亮，“先拿纸笔来，我先写信送回京城哭穷，没准儿能哭来一些银两。” 秀巧一边给她铺纸一边说，“俞风庆来的时候，不是送了一批银子吗？还有大批的粮草，姑娘是觉得不够？” 苏娇埋头苦写，一边写一边说，“不够不够，远远不够，咱们眼光得放长远了，现在不缺难保以后不缺，瞿墨和姚一凡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们负责策略，我负责赚钱，分工明确。” “再说还要给萧大人提供粮草补给，这也是万万不能亏了的！最好咱石虎城的粮仓个个都是满的，账上有用不完的银子！” 秀巧明白了，姑娘这是又财迷心窍了。 从前姑娘只满足于自己的小私房饱饱的，如今姑娘却想将石虎城用银子填满，这又是一条漫漫征程啊…… 苏娇深信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发挥了她的文采，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张纸，将石虎城的惨状添油加醋，描写成一个嗷嗷待哺，不给银子就快没饭吃的形象。 “行了，让人送到京城去，越快越好。” 苏娇正说着，玄水兴冲冲地跑进来，“姑娘姑娘！萧帅那里传来捷报！” 苏娇身子一顿，眼睛瞬间睁大，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起来。 萧离然抵挡住了敌人的进攻，正准备乘胜追击，随着捷报送回来的，还有一封极为简短的信。 “安好，勿念。” 字迹潦草，看着应该是急匆匆写好的，苏娇却盯着看了半天，一直看到眼眶发酸。 “好，那就把捷报和信一块儿送去京城！” …… 苏娇给萧离然送去的粮草太及时了，一下子鼓舞了所有人的士气，让他们精神焕发一样，从头至脚都焕然一新。 萧离然调兵遣将本就厉害，如今没有后顾之忧，便势如破竹。 第520章 正有此意 仅仅击退进犯的敌人，在萧离然看来远远不够，他要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知道，国朝不可侵犯，如有狼子野心，虽远必诛！ 因此萧离然的脚步并未停下，他知道自己身后有苏娇支撑，他也知道他就是挡在苏娇面前的一面盾。 两人也分不出究竟谁帮了谁，尽管未曾见到，却仿佛从未远离。 “萧帅，咱们这若是追击出去，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几年都有可能，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宁白都不敢确定，萧帅跟苏姑娘有多久没见了，如今知道苏姑娘就在石虎城，萧帅真的不回去见一见她吗？ “此刻的形式你也看到了，一旦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隙，之后再想占据优势并非易事。” “可……” “知道她安好，我就心满意足。” 萧离然不修边幅豪气俊朗的脸上，难得露出温情的表情，这是提到苏娇的时候专属的表情。 宁白心里震动，对萧离然的佩服无以复加。 京城里时常流传着一些情爱佳话，可他觉得，那些在萧帅面前都显得太过庸俗，萧帅不是不想见苏姑娘，自己不止一次看到萧帅偷偷在看苏姑娘给他写的信，然而他毅然地决定追击。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告知大家！” 宁白离开，萧离然独自一人，他的手又一次抚上那只香囊，里面的香料已经没有味道了，颜色也因为跟着自己变得灰扑扑的。 “你肯定会赞同我的决定，是不是？” “喵～” 黑猫蹲在萧离然的脚边，悠闲地舔着自己的尾巴。 …… 萧离然传来捷报不久后，苏娇便收到消息，萧离然要乘胜追击，短时间内无法撤回。 秀巧听见的时候，头猛地一下去看苏娇，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脖子给扭到了。 苏娇：“……” “疼疼疼疼，姑娘，疼……” “还知道疼？你以为你是鸮吗？那么用力扭脖子，怕我晕过去？” 苏娇一边给秀巧揉着脖子，一边瞪她一眼，“不就是暂时见不到萧大人，我都到这儿了，还在意多等一会儿？” “可是姑娘，这一等，就不知道要等多久，再说萧大人明知道你在石虎城，怎么也不回来看你一眼呢。” 秀巧为自己姑娘抱不平，“你来这里多不容易啊，一路艰辛，好几次都险些遇到危险，现在又要顾及着整个石虎城，姑娘从前哪里做过这种事儿，萧大人怎么就……” “好了好了，脖子不疼了？” “疼疼疼疼疼……” 苏娇的手里满是药油的味道，指尖轻柔地打转，“萧大人做事定然有他的考量，他决定追击，就一定有非去不可的原因，他也不是不回来了，等他凯旋而归，石虎城到时候大变样，风风光光地迎接他们不是更好。” “我就是觉得，姑娘委屈了。” 苏娇笑出来，拿了帕子去洗手，“有什么委屈的，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没人会让我委屈。” 嘱咐秀巧这两日好好休养，什么都不要做，苏娇才出了屋子。 外面的空气带着冷意，深吸一口，鼻腔都凉飕飕的。 这种天气，萧离然还要带兵打仗，比她不知道要辛苦多少倍，难道萧离然不愿意回到城镇里，有暖炉熏着，养尊处优吗？ 这是他的决定，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支持。 苏娇又吸了一口凉气，去将玄山和铁五找来。 “咱们这里的人手暂时很是充裕，瞿墨颁布的新的政策，让肯来参军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挑出一支队伍去支援萧大人那里。” 玄山和铁五对视一眼，眼睛里亮晶晶的，“姑娘，咱们方才还在说这件事呢，准备拿出个章程再来请示姑娘，我们也正有此意。” 玄山说，不仅是他们两这么想，捷报传来的时候，整个军营里的人都蠢蠢欲动，心底想要保家卫国的热血隐隐沸腾。 “如今石虎城很是安宁，至少能保证一段时间不会有人进犯，咱们每日操练，为的就是想要上阵杀敌，只要姑娘同意，我立刻就开始选人。” “如此，你们看着办吧，我另外让人去筹备粮饷和装备，到时候一并送过去。” 玄山和铁五很是兴奋地离开，苏娇在那儿坐了半天，又是一笔巨大的花费。 这样下去可不行，除了跟朝廷哭穷，看来她还得另辟蹊径…… …… 玄山说，石虎城里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 为了想要被选入队伍，许多人都想尽了办法，守城和去往前方沙场那又是不一样的，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苏娇觉得这样的气氛也不错，她就抓紧时间思考该如何赚钱养家。 “姑娘，沈衡想要见您，现在就在外面。” “沈衡？” 苏娇脑子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转开。 来石虎城之后她就再没见过沈衡，听铁五说，他在军营里适应的很好，身上那点少爷脾气也渐渐收敛，人也更加壮实精神，因此苏娇就没再管了。 虽说他们有血缘关系，但此苏娇非彼苏娇，关系在她这儿是不存在的，知道沈衡过得不错，没走上歪门邪道，苏娇觉得就可以了，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便宜爹。 “让他等着，我一会儿就出去。” 苏娇在心里揣测着沈衡的来意，站起来整理了衣衫才走出去。 一见到沈衡，苏娇险些没认出来。 这还是当初那个中二病气息浓郁，桀骜刺头的沈衡吗？ 沈衡黑了，也壮了，胳膊上能看出肌肉的线条，整个人都不再浮躁，慢慢有一种沉稳的气息透出来，倒是挺像一个健康向上的五好少年。 见到了苏娇，沈衡从凳子上站起来，身形笔直，一看就没少训练过，苏娇看得心头满意，这才对嘛，男孩子就该如同青松一样挺拔。 “坐吧，你个子长了不少啊，我刚刚都没认出来。” 沈衡重新坐下，看向苏娇的目光复杂微妙。 他原本也不曾将苏娇当做姐姐，他压根儿就不承认，也不知道爹是不是病糊涂了，让铁五带着人臣服于她。 第521章 你想去吗 沈衡那会儿瞧着苏娇极为不顺眼，因此干脆就不往她面前去。 后来，到了石虎城，经历了两次被围攻，沈衡的想法慢慢就变了。 只要苏娇想，她大可以带着丰厚的家底去享福，不拘去哪儿，都可以过得滋滋润润，何必在石虎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驻扎下来？ 她是个女子，却从不曾放松城里的防备，对他们这些人更是给与十分优渥的待遇，她一个还未嫁人的姑娘，愣是将摇摇欲坠的石虎城给扶住了。 沈衡对苏娇的不认可逐渐消失，怪不得，爹当初会让她来做少当家，会放心将所有人托付给她。 这个女人虽然嘴毒了一些，却是比寻常男子更有责任感。 沈衡服气了，因此更不愿意出现在苏娇身边，他觉得自己也能够不靠着任何人闯出一番事业，不过，现在…… “我想要进入去杀敌的那只队伍。” 沈衡直截了当地提出他的来意，这是苏娇没想到的，她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想去支援萧大人的队伍？” “是。” 沈衡脸上浮现出一抹窘迫，一闪而逝，“我知道，我未必能被选中，可我如今并非从前那样会拖后腿，我已经能跟得上大家的操练，偶尔还能拔得头筹。” 苏娇就看着沈衡有些骄傲的样子，心里觉得很是有趣。 “可是想去的人太多了，我心里没底，但我真的很想要这个机会，所以今天才来找你。” 沈衡一口气将话说完，屏息一样等着苏娇的回答。 苏娇指尖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沈默莲离世的时候让我多少看顾你，这次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轻松的差事，只要被选上了，就得有马革裹尸的觉悟，那是战场，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我知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天真，即便这样，我也想去。” 沈衡目光坚毅，很显然，他并非心血来潮，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从前我对你多有偏见，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你是女人就轻视你，爹离世之前跟我说，让我往后听你的，你总不会害了我，说……我们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 苏娇眉头上挑，这是打算走亲情模式了？ 沈衡似乎也不太熟练，连黝黑的脸颊深处都透出一丝微红来，“苏娇……姐，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苏娇大惊，他这绝对是有备而来。 “你私底下练习多久了？” 沈衡小脸红红：“也……没多久，我就是从没有这么叫过别人，有些不习惯，不过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你就是我亲姐！” 苏娇：“……” 她开始喝茶掩饰自己想要爆笑的冲动，沈衡少了那点讨人嫌的气质之后，还怪好玩的。 沈衡叫出口了之后，好像就放飞自我了，“姐，你就答应吧，铁五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点头了，他就一定会允许我去的，我也不是非得走后门，我就是怕他因为我爹的缘故故意不让我去。” 沈衡可委屈了，他底子不如人，能有今日的成果，他比旁人付出的都要多，他真的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要是铁五不让他去，他多冤枉啊！ “咳，这事儿，我先记下，我总得先去问清楚你的实力究竟如何，我是绝不会让人去送死，因此若是实力不够，你就是喊我娘也没办法。” 沈衡：“……你随便问，我绝对不心虚，我也不是到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的。” “好，如果你真的有那个能耐，我就去帮你跟铁五说，你是沈默莲的儿子，本就不该娇养着。” 沈衡眼睛里仿佛会发光！就是这个！苏娇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从前怎么这么眼拙呢，他早就该认这个姐姐的啊，没准儿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了！ 沈衡被苏娇哄得开开心心地离开，苏娇揉了揉额头，打算等见到铁五的时候问一问，孩子一直放在温室里也长不成参天大树，沈默莲将人交给自己，她也不好养残了。 …… 铁五听苏娇跟他提起沈衡的时候，露出一脸他就知道的表情。 “沈衡来找姑娘了是不是？” 苏娇点头，想想还是觉得好笑，“左一声姐右一声姐地喊，特别豁得出去，志在必得的样子，所以他如今，到底怎么样？” 铁五表情严肃，“沈衡……比我想象中有韧劲，我原本以为他从前在大当家面前娇生惯养惯了，很快会受不了，可他都坚持了下来，并且知道自己的不足，暗地里加重了训练的程度，令人吃惊。” “所以，以他目前的状态，能不能被选中？” 铁五轻笑了起来，“其实，就算他不来找你，我也会将他算入其中，沈衡从前经历的太少，眼界不够宽，性格才会出现偏颇，但其实他是个好苗子，大当家当初也希望他能有出息。” “那就好，我也觉得，一直将他拘在这里有些埋没了，沈默莲的儿子，也该出去闯闯。” 铁五赞同地点头，表情随后有些为难，“姑娘，这次想要被选中的人特别多，我已经拔高了要求，想要去的人仍旧不少。” “那就都去，石虎城里只要留下足够防御的人手就好，且跟他们说，就算这次错过了，往后也会有机会，国朝开疆拓土，总会有要他们出力的地方。” 苏娇顿了一下，“至于……谁来领这个队……” 铁五脸上的肌肉微妙的动了动，苏娇看着他笑，“你想去吗？” 她看到铁五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有光芒一闪而过，只是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我答应过大当家，要护姑娘周全，要对姑娘忠心。” “不冲突啊，难道你去抵御外敌，就对我不忠心了？” 苏娇带着笑看着他，铁五却有些回避她的目光，他怕自己看了，心里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会动摇。 苏娇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想不到比铁五更加合适的人选，她也知道，铁五一定是想去的。 他跟玄山不同，铁五更适合酣畅淋漓的场合，他天性如此，骨子里带着一股狠劲。 “沈默莲让你效忠于我，其实是委屈你了，你在我身边能发挥的能耐有限，可你从未有过自己的意见，都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也是时候有自己的抱负。” “姑娘，我不觉得委屈，我能跟在姑娘身边是我的荣幸。” 铁五目光坚毅，“不只是我，从卧龙村里出来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若是没有姑娘，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或许浑浑噩噩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是姑娘给了我们方向，让我们过上如今充实的日子，不至于等到死了都毫无价值。” 苏娇摇摇头，“我有什么功劳，这些日子都是你们自己挣的，如今石虎城暂时太平，我知道你心里是想去的，我觉得这样也好，有你在，我能更放心一些。” “姑娘……” “你不必在意沈默莲的话，我只问你，无关其他，你想不想去？” 铁五沉默良久，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他想，做梦都想，他想将自己的本事用来与敌人搏杀，他想酣畅淋漓，痛痛快快地证明自己。 “那就是了，你方才不是说，也会让沈衡去历练的吗？他到底是沈默莲的儿子，有你在近处看顾，沈默莲泉下有知也会稍稍安心。” 铁五抿着嘴，苏娇弯起了眼睛，“我在石虎城能有什么危险？最危险不过的，就是外族的侵袭，对了，你去了之后若是见到萧离然，帮我跟他带个好，让他小心自己的安危，我会在石虎城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 铁五领军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挑选，队伍初见雏形。 苏娇忙的焦头烂额，在纸上想了许多赚钱的法子，又一样一样地否决。 “啊啊啊啊，想赚大钱怎么就这么难呢？银子就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秀巧脖子刚好没多久，动作不敢大了，“姑娘，咱们已经开始穷了吗？” “哦，那倒还不至于，不过看着银子数量越来越少，我焦虑。” 苏娇坐在书案面前抖着腿，“随军的物资是一大笔开销，上午姚大人又申请一笔支出，咱们只出不进真的很成问题！” 石虎城也就才安定下来，做生意吧暂时还顾不上，苏娇之前带来的身家杯水车薪，愁的她都要掉头发了。 “姑娘也不必太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秀巧对苏娇依然是盲目信任，觉得只要有姑娘在，必然会有办法。 苏娇能有什么办法？送到京城的信不知道萧离渊看到了没有，他会不会给自己送银子来。 门外，穿着黄色袄裙的小丫头笑眯眯地跑进来，“姑娘，千叶城来人了，带着好些东西。” “真的？” 苏娇“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对了对了，钱管事不是说，千叶城城主在准备给我的谢礼吗？走，我们去看看，看看都有些什么！” 第522章 随心所欲 从千叶城一共来了四辆马车，苏娇出去的时候，下人们正在往外搬东西。 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见到了苏娇，赶紧过来给她行礼，“苏姑娘，我家城主命我来给姑娘送谢礼，这里是礼单，请您过目。” 苏娇接过礼单，随口问了一句，“钱管事呢？怎么不是他来？” “钱管事啊……他回去之后身子有些不大舒坦，如今正在养病，城主就让小的跑这一趟。” “病了？怎么离开的时候看他好像还是好好的？病的严重吗？可请大夫看过了？” “请了，不过好像也不大要紧，回去我定会向钱管事转达姑娘的担心。” 苏娇只是有些疑惑，这也没多久，之前真没看出钱管事有什么生病的征兆。 “任怀启还好吗？可由继续服药调养？” “少主一切安好，如今千叶城好些事情都是少主在处理，这次给您准备的谢礼，也是少主经手的。” 管事笑眯眯地回答，对苏娇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苏娇秀眉微动，低头开始看礼单。 越看，她越是有种压抑不住嘴角的弧度，很合她心意啊！ 没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统统都是实用的，最多的就是银子，她现在最缺的银子！ “让你们城主和少城主费心了，你回去转告一声我的谢意。” “应该的应该的，姑娘治好了少主的身子，就是我们千叶城上上下下的恩人，只要您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 两人都笑得乐呵呵的，主宾尽欢的感觉。 苏娇心情极好，留了他们用饭休息，其间详细地问了任怀启的状况，这是她的病人，售后服务得跟上。 “少主回去千叶城之后，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爱说爱笑了，不过待人还是一样随和，尤其跟千叶城的百姓，关系变得更好，从前的少主还有些腼腆，现在却十分大方有礼。” 管事说，任怀启的状况跟从前还是有区别的，但是比起身体不适的那段时间要好太多太多。 并且任怀启一回去之后，就接手了千叶城的一些事务，处理的也非常好，也没有再提起从前的事情，城主对此十分欣慰。 “只是吧……少主跟城主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 管事多喝了两杯酒，眼睛底下微微泛红，略显出了一些醉意来。 “从前少主与城主可以说亲密无间，许多事情少主都会主动去跟城主说，可现在不会了，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城主其实是想要弥补的，可少主就好像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样，呵呵……” 苏娇垂着眼睛，拿着面前的清酒浅尝了一口，这里的酒与她喝惯了的不同，比较辛辣，苏娇每每只能浅尝辄止。 不给机会，也是情理之中。 任怀启的性子有点宁折不弯，虽然脑子转了过来，觉得作践自己的命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也不表示他就愿意原谅他的父亲。 他之前越是与任士君亲密无间，中间的裂痕就越是深如沟壑。 任士君要是还想与任怀启没有任何间隙，那就太天真了，年轻时候受到的伤痛，往往会跟着人一辈子，更别说是心爱之人的死，恐怕任怀启到死，都不会彻底释怀。 不过这话，她是不好直说的，只能含含糊糊地敷衍几句，“他们之间的事情，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不是嘛！苏姑娘是个明白人儿，也难怪少主回去惦记着姑娘，城主虽然多有不甘，不过少主其他方面都恢复了正常，只与他不亲近，已经算得上幸运的了。” 管事唏嘘不已，“少主来石虎城之前，大家心里都……哎，不提了不提了，总之，这都是苏姑娘的功劳，苏姑娘妙手神医，小的敬你一杯。” 管事仰头就喝掉一杯酒，苏娇仍旧只抿了一些，不过人也不在意，他就只是找个借口喝酒而已。 千叶城的管事第二日就启程返回，苏娇知道任怀启状态还不错心里就放心了。 等管事回到了城里，任怀启单独见了他。 “少主放心，谢礼苏姑娘都收下了，让我回来感谢少主的慷慨。” 任怀启面容平和，“她想要石虎城变得更好，银子肯定是个大问题，这点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 “少主大义，您如此为苏姑娘着想，难怪苏姑娘也惦记着少主。” 任怀启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是吗？她提到我什么了？” 管事从头至尾将事情说了一遍，在任怀启的书房里待了许久才出去，一出门，就被任士君的人给叫了去。 任士君觉得自己这阵子过得有些憋屈。 他堂堂千叶城城主，怎么就得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呢？ 怀启的身子恢复了，又能走路了，也不再如同行尸走肉，又能够帮他分担千叶城的事情，这本是好事儿，千叶城上上下下都很高兴，除了任士君。 任怀启在旁人面前虽然不怎么常笑了，但还是正常相待，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偏偏只有对任士君，依旧无话可说。 即便说了话，也只是寥寥几个字，苍白乏味，听不出任何情感来。 任士君有些受不了，他是任怀启的爹，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呢？不是已经好了吗？不是这事儿已经都过去了吗？他还要跟自己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任士君直接去找过任怀启，要跟他促膝长谈，结果任怀启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冷漠。 任士君也有脾气，既然如此，那他也晾着，看谁能坚持下去，他觉得任怀启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离了自己，他可以什么都不是。 但是任怀启的事情，自己必须知道。 “你去跟他说了什么？” “城主，我也没说什么，少主只是问了给石虎城送谢礼的事情。” “你把跟他说的，原原本本再跟我说一遍。” “……是。” 管事一去了任士君那里，任怀启这边就知道了，他并不在意地笑笑，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慢条斯理地写着什么。 他如今在千叶城的分量，已经远超从前，他从苏娇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手握最高的权利，才能够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周围的一切才会随心所欲。 …… 在任怀启心里“随心所欲”的苏娇，如今做梦都在赚钱，在梦里挖了一个晚上的金矿，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有些酸痛。 秀巧无奈地给她更衣，“姑娘，您也不必如此忧心，这样睡不好，眼圈都出来了。” “可我愁啊，你说京城怎么还不送银子来？是不是我写的还不够惨？” 苏娇对自己的文笔产生了困惑，要不，再写几封回去？只要能要到银子，面子什么的无所谓。 “姑娘，今日铁五率领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嗯，给我梳妆吧，我要大张旗鼓地亲自送他们离开。” 这一支队伍，是铁五和玄山亲自一个一个选出来的，所有被选上的人，心底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骄傲，因为他们足够优秀才会被选中。 苏娇站在城台上，看着下面整齐排列的将士，胸腔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情绪，这些人，都是勇士！ 她说不出太多慷慨激昂的言辞，什么华丽的辞藻，在这一刻都显得做作多余。 “我等着你们，凯旋而归，待你们归来之际，石虎城城门大开，鲜花铺路，流水三天三夜为你们庆功！” 底下忽然呼声震天，苏娇看着一张张坚毅的表情，抑制不住眼眶的湿润。 铁五坐在马上，扯动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 苏娇一直看到长长的队伍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苏娇摸了摸心口，神色有些落寞，“这么多人，他们都是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前途艰难险阻，未必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我就是给他们准备了再多的东西，再好的装备，也无法帮他们避开危难……” 他们都知道，然而义无反顾。 秀巧心疼苏娇情绪低落，“姑娘，你准备的周全总是好的，他们也都是些出类拔萃的，又有铁五带着，到时候还有萧大人在，姑娘不是说了嘛，他们负责保家卫国，姑娘就负责赚银子。” “……对，银子……” 提到这个苏娇就开始焦虑，也顾不得伤感，有空在这儿伤春悲秋，不如想法子多赚些银子给他们送去充足的粮饷，这才是正经！ …… 赚钱变成了苏娇这里的头等大事，跟从前小打小闹不同，她如今面临的是巨大的数额。 “咱们这儿就没什么特产吗？别的地方没有的那种？” 瞿墨思索片刻，“其实还是可以有的，这里气候与别的地方不同，按理说应是能够有属于自己的特产才是，只可惜此前局势紧张，刘长海又一味地压榨百姓，赋税沉重，大家都只顾着活命。” 苏娇想起自己刚来这里，在路上瞧见的人确实不多，但就是那样萧条的光景，石虎城的百姓依然乐观向上。 第523章 赚钱小能手 “如今已经在鼓励大家多做些不一样的差事，但成果并不会即刻显现，所以……” 瞿墨明白苏娇的焦灼，“其实姑娘也不必太过焦心，我和一凡心里都有数，断不会做出让姑娘为难的事情，石虎城的账务我们也都清楚。” 苏娇抬眼，清澈的眸子从他脸上扫过，“这些事情你们不需要操心，你们只需要在意如何让石虎城变得更好，剩下的我会解决。” “可是姑娘……” “行了，我别的不说，赚钱还是个小能手的，不然也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况且我还有医术在身，到时候就算给人治病也能赚不少银子。” 苏娇豪气地安慰瞿墨，等人一走，又在椅子上瘫成一滩。 秀巧觉得好笑，“姑娘刚刚何必夸下海口呢，瞿大人和姚大人都是聪明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姑娘的为难？” “没钱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他们想着要如何发展石虎城已经够绞尽脑汁的了，我难道还能让他们再担忧账务的事？” 那样会秃头的！ 苏娇趴在桌上画圈圈，“要不……我就继续重操旧业，给人看病，专给有钱的人看病，来一个宰一个？” 苏娇想银子想的眼睛都要绿了，就恨不得能走狗屎运，成为暴发户才好。 “我怎么就没那个命啊！” …… 秀巧曾经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苏娇不以为意，缺钱这事哪儿是能自然直的？ 可是铁五他们离开之后的某一日，忽然有人回到了石虎城中，悄悄跟苏娇待在屋里说了会儿话。 苏娇之后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可以说是精神焕发，喜悦从她每一个毛孔钻出来，藏都藏不住。 “让玄山来见我，别惊动其他人。” 等玄山的时候，苏娇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绕圈圈，两只小手来来回回地搓着，停都停不下来。 “姑娘，您找我？” 玄山刚进门，苏娇就一把将他拉进来，紧紧地关上门。 玄山吓了一跳，姑娘从来沉稳淡然，何曾有过现在这样急躁的样子？ 苏娇闪动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现在，有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回去找几个人，都必须要是信得过的，然后带着他们跟一个人出一趟城。” “姑娘，是什么事儿？” “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玄山难得见苏娇有这么激动的情绪，心里不免也跟着激动起来，能让姑娘说出天大的好事儿，那一定不简单！ 苏娇一个人碎碎念，“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前几天做的那个梦，那都是有预兆的！ 等苏娇冷静下来，她才告诉玄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铁五带着军队离开，半路上一支巡逻的小队出去之后遇上了山体坍塌，他们本可以绕过去，却鬼使神差地过去看了一眼。 “你猜怎么着？” 苏娇并没有要为难玄山的意思，她神秘兮兮地靠近说，“他们，发现那里有一处矿脉！” “矿脉！” “他们要继续赶路，只能让人回来将事情告诉我，你这次要带人去，就是要确认这件事。” 苏娇心底雀跃不已，矿脉啊！如果这是真的，她如今最头疼的事情怕是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姑娘，就算真的有矿脉，也是要上报朝廷的吧？” 苏娇立刻瞥了他一眼，“所以才让你不要声张，咱们先悄悄地确认了，万一只是一处贫瘠的矿脉，浮于表层，咱们上报朝廷，等朝廷派来了人一看就这么点儿，兴许还会怪罪不是？” “这……” “我们这也是先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规模，总得挖一挖才能确定，再说了，是不是现在还两说呢。” 苏娇理由充足，然而她心里已经决定了，如果是真的，朝廷别想跟她抢！ 在银子方面，苏娇绝不会让给其他人！ …… 玄山带人跟着报信的人离开，苏娇在石虎城明显心神不宁。 “巧儿啊，会不会是他们看错了？瞿墨说石虎城这儿就没有过矿脉的记录，他们发现的时候还是夜里，看走眼了也是正常的。” 秀巧从容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将苏娇的衣衫一件件整理好挂在香炉上方熏香，这种问题姑娘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每一遍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苏娇趴在桌上愁眉苦脸，“要真是那样，也不是他们的错，就算没有矿脉，我也能够想出别的办法赚钱。” 她已经开始预想最坏的打算，这样到时候心里落差也会小一些。 “姑娘，先等玄山回来再说吧，玄山做事稳重，一定会弄得清清楚楚，您不必着急。” “我也不着急……” 秀巧掩着嘴轻笑，“是，姑娘不着急。” “姑娘，俞风庆说有事想要找您。” 小丫头从外面跑进来，苏娇懒懒地抬头，“他有什么事儿吗？” “没说什么事儿，只说要见您。” “哦，不见，没心情，等有要紧的事儿再说。” 这个俞风庆，自从去了军营里安分了一阵子之后，就开始想着法儿要在苏娇面前刷存在感。 一开始苏娇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见了两次之后才知道，完全没有，就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隐晦地表达营中有哪些哪些问题，玄山铁五毕竟是半路出山，没有他懂得多，意思让苏娇不如交给他来处理。 苏娇深刻地觉得，在京城里当过官的人，大概脸皮都会比寻常人厚上一层。 小丫头出去原话告诉俞风庆，俞风庆想请她再进去帮自己通传一下，小丫头直接拒绝了，“我们姑娘忙着呢，你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就说，没有就赶紧回去，别耽误我做事。” 俞风庆支支吾吾半天，才不甘心地离开，走之前又回头看了苏娇的院子一眼。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营中选人去支援的时候，俞风庆把自己给作病了，他可不想被选上，那种地方是有去无回的，若是做统帅另当别论，若只是做士兵，他绝对不愿意。 等到队伍选出来，离开石虎城了，俞风庆的病才慢慢地转好，只不过他这病也不敢伪装，因此好的不够快，这几日也基本在休养，于是让他偶然看见玄山偷偷摸摸地挑了几个人，从西门悄悄地离开。 俞风庆十分想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了，所有关于石虎城关于苏娇的事情，他都想知道，这样等朝廷的人一来，他才好有的放矢，将自己解救出来。 “你们两个，等玄山回来，有机会去找跟他出去的那几个人打听打听，若是打听出了什么，到时候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俞风庆身边的人点头哈腰地应下，俞风庆要真的翻身了，他们也能鸡犬升天，何乐不为？ 俞风庆眯起了眼睛，那个女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最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此只要自己弄清楚了，到时候就能成为他重新复起的筹码！ …… 苏娇在石虎城等得心焦，好不容易等到玄山回来了，立刻在屋子里搓小手手等着他来找自己。 “姑娘，玄山来了……” 秀巧只见一阵风，姑娘已经只能看到一个衣角，她笑了笑跟上去，如今能够让姑娘情绪如此高涨的，也就只有钱财这件事儿了。 玄山才跨进院子，就看到苏娇提着裙子朝他跑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亮晶晶，却憋着不敢问自己。 “姑娘，这里风大，我们进屋说吧。” “好好好，走走走。” 苏娇心底的期待膨胀着，魂不守舍地进了屋，盯着玄山不放。 屋门关上，玄山肩膀微微松塌了一点点，眼里也染上了点点笑意，“恭喜姑娘。” “啊啊啊啊啊！” 苏娇克制不住发出土拨鼠的叫声来，提着裙子在屋子里转圈圈，她太开心了，开心到得做点傻事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转了一会儿苏娇停下来，“真的吗，真的吗？我这会儿有点头晕……” 秀巧一把扶住她，“那是你转的，赶紧坐下吧。” 玄山直直地立在那儿，“我带人去查看了，确实是一处矿脉，我特意找了有经验的人跟着一块儿去，说是……很有价值。” 苏娇脑袋越发晕乎，这绝对不是转出来的，她是高兴的！ “此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明日让瞿墨和姚一凡来见我，这是老天送给咱们的宝藏，得用心对待了才成！” 老天爷，苏娇在心里将各方神仙挨个儿谢了个遍，咱也是家里有矿的人了！ 她最为紧张的财物问题，是不是可以不必担心了？石虎城也能一跃晋身于土豪的行列了？ “发了……” 玄山看着苏娇傻乐的样子，与她平日里精明镇定的样子截然相反，只觉得有意思，心里也极为安慰，姑娘为了石虎城的生计整日发愁，人瞧着都清减了。 这下好了，姑娘终于可以放心了。 …… 瞿墨和姚一凡得知苏娇发现了一处矿脉，两人足足在原地震惊了一刻钟。 第524章 无需理会 “矿、矿脉？是我们心里想的那个矿脉吗？” 苏娇已经激动过一阵，这会儿故作镇定地看别人震惊，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今日请你们来，就是想要商量一下该如何将矿脉利用上，这是石虎城发现的，那就属于石虎城！” 瞿墨和姚一凡对视了一眼，瞿墨语气有些犹疑，“这个……姑娘，这矿脉虽是石虎城发现的，可归根结底应该算是朝廷的，这……” “干嘛啊，咱们石虎城不是国朝的城镇？用在我们身上也没毛病，咱们正穷着呢，这是老天赐给咱们的福报。” 姚一凡一咬牙，“姑娘说得对，在朝廷的人知道事情之前，咱们先尝试开采也是情有可原，京城离这里那么远，咱们也不能总指望着朝廷给咱们补贴，自给自足自力更生，不让朝廷操心那不是更好。” 瞿墨无语地瞥了一眼姚一凡，自给自足自力更生是这么用的？ 不过……换了谁都不会轻易将矿脉交出去，别人怕是会中饱私囊，可姑娘不会，姑娘想的是整个石虎城。 “我知道了，我和一凡会尽快给姑娘拿出一个妥帖的法子，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咱们得小心行事。” “那就劳烦二位多费心，有了这处矿脉，石虎城就一定可以顺顺利利地发展起来！” 苏娇豪情万丈，果然有了钱财打底，人就会变得特别有底气。 这座石虎城，兴许真的能够成为国朝数一数二的城都！ 此事苏娇震惊完之后，就得想想该如何处理，想要闷声大发财，知道的人就不能多，可是挖矿必须得有足够的人手，这两样是冲突的。 瞿墨和姚一凡给出了几个方案，苏娇都觉得不合适。 “姑娘，若是不想节外生枝，就只能蚂蚁搬家似的来办，否则消息是封不住的。” 苏娇过了这两日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需要人手的事情，就必然会封不住消息，人多口杂，有的是居心叵测之人。” 她沉思的时候，瞿墨和姚一凡都没有打扰她，他们两人虽然是从京城里来，又从小受人称赞着长大，但两人对苏娇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对于苏娇这个女子，他们两人打心底里钦佩，也决意追随。 “既然消息封不住……那就不封了吧。” 苏娇忽然抬头，“我会给京城送一封信去，既然朝廷迟早要知道这事儿，那还不如我主动说出来，总比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要好。” “可是这样一来，朝廷应该会派人过来吧？” “那就让他派呗，咱们人手不是也缺着呢吗。” 姚一凡：“……” 姑娘这意思，是还准备再坑……不不不，再跟朝廷要一批人手？ “你们也不必宣扬，就低调行事，尽快安排人开采，石虎城缺的不是一点半点，只要这事儿弄起来了，整座城都能走上正轨。” “姑娘放心，我们这就去与玄山商量。” 瞿墨和姚一凡退出去，苏娇立刻就铺开了纸，开始写信。 石虎城发现了矿脉的事情，不是小事，冷静下来一想，是绝对瞒不住的。 既然瞒不住，那就干脆挑明了，然后死皮赖脸地霸占着呗，石虎城天高皇帝远，又地处边疆，国朝与外族之间的争斗还未停歇，萧离渊难不成还能跟自己硬来？ 苏娇的宗旨就是，有矿在手，随你们怎么想。 …… 苏娇给萧离渊写信的时候，她第一封哭穷的密信已经送到了京城。 萧离渊吩咐过，所有来自石虎城的信，都要给他亲自过目，于是近身伺候的小太监，有幸目睹了威严的皇上表情复杂的表演…… “看看，看看，这像话吗？她写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萧离渊将信放在书案上拍了拍，“不知所谓，才给她送了那么些东西过去，她居然跟朕说要揭不开锅？” 小太监伸长了脖子瞥了一眼，又赶紧缩回来笑笑，“皇上，这石虎城，好像确实艰难了一点，之前您不是因此发火的吗？苏姑娘好歹将石虎城保住了。” “呵，她确实是个有能耐的。” 萧离渊难得称赞人，但这个苏娇，他不得不说，是个人才，就是眼光有点不大好，还死心眼，怎么就看中萧离然了？ “朕送去的那些东西，足够让石虎城度过难关，看看她写的这是什么？石虎城哪里有她说的这样严峻？” 萧离渊哭笑不得，苏娇财迷心窍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舍下面子跟自己哭穷。 “那皇上，您打算怎么做呢？” 萧离渊将信放到一边，“无需理会。” 从石虎城回来的人说，石虎城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贫瘠，苏娇将刘长海送回京之后，颇为顺利地接手了一干事宜，特别是她还给石虎城带去了一支精锐队伍。 此次能够击退外族的联手进犯，这支队伍功不可没。 萧离渊垂着头，眼睛微微眯起来，这个女人果然是有能耐，她若是男子，想必一定会是个震惊朝野的人才。 萧离然远征未归，俞风广也带兵在外，连这个苏娇手里都有兵权，自己怎能还纵着？ 小太监见皇上又开始看奏折了，安静地往后退了退，却听见萧离渊说，“此前她在宫里给先皇诊治，得了不少钱物后来都没带出宫去，朕也不会昧了她的，差人都拾掇拾掇给她送去。” 小太监弯了弯嘴角，“嗻。” 苏姑娘哪里还有在宫里留下的财物哟，那姑娘就不是个会放着钱财不拿的主儿，皇上还是心软啊，哎…… …… 石虎城里，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开采矿脉的一应事宜正式启动，瞿墨从玄山那里抽调了一些人手，又重金聘用了专业的人才作为指导，姚一凡则负责采买所有必要的工具。 瞿墨跟苏娇建议，可以让石虎城的百姓也参与其中，做一些简单的体力活儿，一来是人手真的不够用，二来也能让整个城镇的人参与其中，贴补家用，又能凝聚整座城镇的人心。 “这样很好，你来安排就是。” 苏娇给与他们最大的权利，瞿墨心里感激，越发想要将事情做成。 俞风庆自从玄山带人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想要打听他们到底出去干什么去了。 奈何玄山身边的人，一个个嘴都跟河蚌一样，根本撬不开，人也不屑理会俞风庆这样的人，因此他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如今俞风庆身子终于养好了，听闻玄山又从军营里调了一批人，每日都会出去，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他用仅有傍身的钱物，置办了一桌子好菜请人来吃，席间旁敲侧击。 这一次，玄山并没有下令要严守秘密，那些人被俞风庆缠的烦不胜烦，也就顺口回答了他。 “你说什么？矿、矿脉？” 俞风庆的声音都变了调，他再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所以你们整日出去，是去开采矿脉了？” “嗯，你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这个时辰该休息了。” 俞风庆这次没有拦着，他自问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并且超出了他的期待！ 他很快将另外两个心腹叫过来，就着吃剩的席面跟他们密谋。 “听说了没有？石虎城附近发现了矿脉！” “俞大人真是好厉害的情报，就是我们两人也才刚刚打听到，您就已经知晓了？” 俞风庆被吹捧的浑身舒服，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晓的，花了大代价，你们也很不错，也都已经知道了？” “正打算来跟俞大人说呢，这么大的事情，俞大人，这一回，您可要走运了。” 俞风庆义正言辞，“这个苏娇，发现了矿脉竟然私自安排人开采，她将皇上将朝廷放在哪里？此事，我必然要上奏皇上，请皇上圣裁。” “就是！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占山为王？看看她手底下的这些人，一个个身上都还带着匪气，看着就来路不正，她却十分倚重，却将俞大人蹉跎至此，俞大人是心善不与她计较，可这一回事关重大，俞大人不能再姑息了。” 俞风庆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之前我是顾及着都是国朝子民，她既然想着要石虎城的权利，我便不与她争什么，可是这一次，我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俞风庆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正义感来，“此事，我绝不会置之不理，等京城来了人，我必然是要揭穿她的所为。” 到那时，朝廷定然会处置苏娇，那这空着的石虎城又该由谁来接手呢？ 俞风庆觉得，于情于理都该是自己！ …… 瞿墨回来跟苏娇说，发现的这处矿脉，是个金矿，已是让人初步勘探过，储量惊人。 苏娇幸福地又要头晕了，“真的吗？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所以姑娘可以安心了，咱们石虎城从现在开始，缺什么都不会缺金子。” “这话听着，可真是悦耳动听。” 苏娇在石虎城兀自开心，冷不丁从千叶城来了消息，千叶城城主任士君得知石虎城发现了矿脉，怕他们人手不足，因此特意给苏娇送了人过来。 第525章 是挺好看的哈 苏娇去看了千叶城的来人，来的还不少，为首的一位管事笑容可掬，“苏姑娘，城主让我等听候姑娘差遣，姑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苏娇秀气的眉毛轻轻动了动，“任城主真是客气了，只不过石虎城暂时不缺人手，如果真的需要，我一定会跟任城主开口的。” “苏姑娘，城主的意思，咱们千叶城和石虎城离得近，本就该互帮互助，相辅相成，此前千叶城因为刘长海的缘故，才与石虎城稍有生分，但如今既然是姑娘当家，城主希望姑娘能够收下这份好意。” 苏娇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互帮互助啊，我怎么也没瞧见千叶城在石虎城有危难的时候相助了什么？说起来，刘长海不在石虎城已经挺长时间了吧？” 管事似乎没料到苏娇直接不给面子，她仿佛无心一样说出来的话，直接在打千叶城的脸。 苏娇就是这么打算的，呵呵呵，外族围攻的时候，千叶城屁也不放一个，现在知道他们发现了矿脉就不请自来，哪里有这种好事儿？ 苏娇记仇得很呢！ 管事陪着笑脸，“苏姑娘误会了，之前……是千叶城实在抽不出人手，如今少主回了城，帮城主分担了不少差事，千叶城也稳定了下来，城主这才派我们前来。” “是我误会了？” “正是，城主对石虎城一向颇为关心，此前也多番想要与石虎城交好，无奈刘长海从不曾给机会，甚至对城主出言不逊，以至伤了城主的心，但城主对姑娘是万般称赞，想与姑娘结交，共同将城镇发展好。” “任城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任城主此前被刘长海伤过，自然知道那种感受，如今我也因为千叶城对石虎城的求援多次视而不见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们城主也感同身受过，总不会强人所难是不是？” “这……” 管事头疼，这女子怎么油盐不进呢？身为女人不是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就会感动的吗？ “汪管事，孟管事来了。” 汪管事正着急的时候，从人群后缓缓走出另外一个人，“你怎么会来？” 孟管事先跟苏娇行了礼，然后才转过身去，“少主听说你们来了石虎城，很是惊讶，老汪，少主可没让你们带人来石虎城。” “这是城主的意思。” “哦……” 孟管事声音拖长，汪管事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丝不安来，“你、你想说什么？城主让我做事，我难道能不听吗？” “既然你对城主如此忠心，那也是应该的，我回去会跟少主说明白，你不必担心。” 孟管事温和有礼，汪管事倒是显得越发紧张起来。 苏娇……苏娇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搬一把板凳再拿一碟瓜子在手里比较合适？ “老孟，如今千叶城还是城主当家，就算少主再有本事，那也得听城主的，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孟管事就静静地看着他，看的汪管事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过了好一会儿，孟管事才轻笑了起来，“少主心慈，他的性子，你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少主觉得你带着这些人来石虎城不妥，你觉得呢？” “我……” “老汪，我们相识一场，少主派我来，也是念在这些年你对千叶城的忠心，你想好了再回答。” 汪管事的眼神渐渐迷茫，孟管事也不催着他，老神在在一般，还能跟苏娇聊天，说起任怀启的近况来。 “少主的身子好多了，都是托了姑娘的福。” 苏娇的眼神在汪管事身上乱飘，心想这么个场景还能淡然自若地跟自己寒暄，这位孟管事很有些本事啊。 “既然他身子好多了，那些药也就不必再喝，平日里多注意饮食，早睡早起，适当活动身子，应是不会有事。” “多谢姑娘，回去我一定向少主转达姑娘的话。” 孟管事笑眯眯地看着苏娇，“少主说了，他受到姑娘的恩惠，一直都记在心里，绝不会让姑娘为难，等往后少主继承了千叶城，他便亲自来找姑娘。” 苏娇眨了眨眼睛，找自己干嘛？谢礼不是早就送来了吗？ 只是孟管事也没再细说，他的话倒是让汪管事的身子为之一振，是了，往后千叶城会是任怀启的天下，就算是现在，任怀启在千叶城里的声望，也隐隐有超越城主的迹象，此事怕是一定会提前。 “苏姑娘，既然姑娘那么说了，是我们思虑不周，打扰了姑娘，我这就带着人回去。” 苏娇点点头，“慢走，我就不送了。” 汪管事当机立断地带着人掉头就走，孟管事落后一步，给苏娇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慢慢地离开。 “姑娘，那个孟管事是任公子特意派来给姑娘解围的吗？” 秀巧觉得那任怀启还挺知恩图报的。 苏娇吸了口气，“可能还不止，那位汪管事是千叶城主派来的，如今因为任怀启的缘故又回去了，任怀启可能，也在巩固自己的势力吧。” 任怀启从前的遭遇和他的性子，注定无法与任士君回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他们中间隔着一条人命，一条对任怀启来说，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人命。 但任怀启还是回去了，苏娇觉得这是对的，他不可能一辈子逃避，总得要面对，至于他回去之后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任士君，苏娇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也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任。 “总之，知道他如今身子不错就足够了，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大夫，只需要关心这些，仅此而已。” 秀巧笑得憨态可掬，苏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怎么笑这么傻？” “就是觉得高兴，姑娘好像除了对萧大人，对别的男子并不会生出什么情愫来呢，姑娘真是专情。” 苏娇：“……” 她右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说起来……任怀启确实长得很好看，赏心悦目的好看。” “姑娘……” “所以我也就看看，没有想要占为己有的感觉。” 秀巧觉得苏娇越说越不靠谱了，撇撇嘴去做自己的事儿。 苏娇倒是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喜欢一个人，那可不就是想要占为己有吗？想要让那个人心里也都是自己，眼睛只看着自己。 至少她如今对萧离然，似乎就是这么个感觉，不仅仅只想看着，还想动手摸摸抱抱…… 任怀启是帅的，但对于苏娇而言，他远远够不上让苏娇动心条件，如果是萧离然，他就断然不会在自己无法反抗别人的时候，将一个弱小无辜的女子拉下水。 除非你确定能够从别人手里护得住人，否则说什么喜欢，那姑娘被杖毙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她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走，可再也走不了了。 …… 任士君坐在书房里，面色严肃。 “怀启呢？他在做什么？我当真是小看了他，竟然会煽动民众来获得权利，想不到我的儿子还能有这样的能耐。” “城主，少主这么做，也是想为你分担……” “他这是想要将取代我的地位！” 任士君如何看不出？ “我以为他好了，以为从前那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一个女人而已，很快不就能忘记？我给他屋子里放了多少女人，这次只要他喜欢，我绝不插手，可他呢？居然因为一个女人跟我生了仇！” “……不会的，少主对城主不是依然很尊敬吗，也许是少主经过了那事儿，对女人不感兴趣了，想要先成就一番事业。” 任士君紧紧地抿着嘴唇，他不觉得是那样，可是任怀启除了从自己手里抢走了一部分权利之外，好像也确实没有对自己做什么。 “城主，少主这个年纪，也该沉稳了，再说他去了一趟石虎城，见着了那个苏娇的所作所为，会激发出少主心里的干劲也是正常的，少主总不会愿意还不如一个姑娘能干，您别多想。” “那个苏娇……” 任士君眯起了眼睛，“我也是小看了她，还以为她一个女子，担不了大事，不成想她竟真的将石虎城给保住了，听说，她的人还发现了一处矿脉。” 任士君弯起嘴角，石虎城与千叶城离得近，那处矿脉离千叶城也不远，凭什么都是石虎城的？ 她苏娇就是再厉害，也吃不下一整个，自己怎么着都至少得分半杯羹才行，等有了矿脉，千叶城就能将好些城镇远远甩在身后，他就能够在千叶城屹立不倒！ “城主，汪管事回来了。” “什么？” 任士君猛地睁大眼睛，“他人呢？让他来见我！” 汪管事现在应该在石虎城才是！怎么可能回来？ “汪管事去见少主了。” 任士君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好好好，那我便亲自去见他们！” …… 汪管事站在任怀启的面前，觉得比面对任士君还要紧张，少主何时有了如此深重的威压？ 第526章 何乐不为？ “少主，您的意思，是不必让人去石虎城是吗？” 任怀启浅色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笑意，“你那么想去吗？” “不不不，我也是受了城主的命令，只是若少主觉得不妥，我就……” “那就是了，我觉得不妥，你下去吧。” “是。” 汪管事只觉得后脑勺绷着一根弦，这会儿能够出去他再高兴不过，只是他刚转身，房门就被用力地推开，险些砸到他的鼻子。 “怀启，你这是何意？我让去了石虎城的人，是你给叫回来的？” 任怀启看着怒气冲冲的任士君，嘴角的笑意不变，“父亲让汪管事去石虎城，刚好，汪管事也在这里，父亲先问一问他吧。” 汪管事浑身的皮都紧了一下，后背冒出一层汗来，他悄悄抬头看了任怀启一眼，只看到一双清冷的眼睛，顿时心里发沉。 少主这是在给他自己做选择。 “好，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管事喉咙上下吞咽了几下才开口，“回城主，苏姑娘暂时不缺人手，且苏姑娘对千叶城之前几次见死不救心里还有着怨气，城主，苏姑娘并非等闲之辈，装作糊涂这一套，对她是行不通的。” “所以你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留在石虎城的吗？” 汪管事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城主息怒，我原也想着这样，可是城主，您若是见过了苏姑娘就会知道，她之所以能够将石虎城保住，并非偶然，城主想要与苏姑娘结交，如此没有诚意，必然是达不到效果的。”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儿来那么多讲究？她靠的不就是手底下的那些兵？难道还能翻天了？” “城主说的是，可石虎城的士兵城主也是知道的，对苏姑娘的话言听计从，若真的惹急了苏姑娘，她要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城主，到时候可是会后悔莫及的啊！” 汪管事一副为了任士君着想的担忧，“我也是生怕牵累了城主的名声，才见机离开，还请城主恕罪。” 任士君胸口上下起伏，汪管事是他手里最能言善道的，因此这一次才会派了他去石虎城，却没想到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讨到。 “滚出去吧。” 汪管事立刻低头，抬眼间又扫到一眼任怀启，这一次，任怀启眼里似乎浮现出一丝满意，汪管事心里踏实了，连忙退了出去。 在门外，汪管事遇见了孟管事。 “老汪啊，我是不会害你的，你也一把年纪了，前面的路看得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都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我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 汪管事眉间深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从前没看出来，如今他发现，自己看人的本事，实在不如老孟。 …… “你不是与那个苏娇关系很是亲近吗？既然汪管事不成，那你去，必要将那一半的矿脉拿到手里！” 任士君直接命令任怀启，任怀启安坐在椅子上，养回来的脸颊清俊秀气，带着书卷气。 “父亲要石虎城发现的矿脉，人家就会给了吗？” “由不得她不给，我已是听说她让人去开采了，她懂什么，以为谁发现了就是归谁？朝廷那边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儿，她要是想安安稳稳地开采，就得给咱们一半，否则，她也别想要！” 任怀启轻笑出声，“父亲此番做派，跟山贼土匪有何差异？” “任怀启，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父亲对石虎城无恩，却要利，损人不利己的法子都想出来了，有何差别？” “我难道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千叶城！” 任士君脖子都吼粗了一圈儿，“我知道你对我不派援军有怨气，可那会儿城里也出了乱子，我如何顾得上？万一中了外族调虎离山之计，连千叶城可能都保不住！” “如今既然你平安归来，就该为千叶城着想，只要有了那一半矿脉……” “我不需要。” 任怀启清冷的声音让任士君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需要，那是石虎城发现的，就是他们的，父亲说的好听是为了千叶城，只是如今的千叶城，好像也不需要父亲来打算。” 任士君像是不认识任怀启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任怀启低头浅笑，“父亲老了，也该享享清福，千叶城事务繁杂，交给我为父亲分担便是。” “你……” “我记得，城主退位，只要城里几位管事一致同意便可，父亲可愿意与我一块儿去问一问他们？” “你休想！” 任怀启笑容依旧，“父亲不愿意去也无妨，只不过此事已成定局，往后的日子，就请父亲好好休息休息。” …… 从京城里又送来了的东西，苏娇想着，应该是自己哭穷的那封信起了作用。 “可是我现在也没那么期待了，咱们又不缺钱。” 苏娇表现的可暴发户了，她觉得做个土豪特别过瘾，美滋滋。 “姑娘就是再不期待，那也得去谢恩，总是朝廷的一番心意。” “那当然，蚊子再小也是肉，我也高兴。” 秀巧给苏娇一番装扮，苏娇出去谢恩，随队来的太监笑得满脸褶子，“姑娘请看，这些都是皇上的恩典。” 苏娇看了单子，将单子交给秀巧去清点，好像还挺多的。 “公公里面请，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请容我好好款待。” “让姑娘费心了。” 校场上，俞风庆得知京城里来人了，险些将脚给扭了。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如今人就在苏娇府里，听说晚上要设宴款待呢。” “来的人是谁？” “是皇上身边的人，大人见了一定也认识，皇上对这个苏娇还怪重视的。” 俞风庆怪笑出声，“呵呵呵呵，重视才好，咱们皇上那个性子，越是重视的人出了错，那就越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帮我盯着点，我一定得找个机会见一见！” “大人放心吧，盯着呢。” 俞风庆让人盯着苏娇那里，不知道自己也被玄山的人盯着。 玄山去找了苏娇，“那个俞风庆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看样子是打算找从京城里来的太监告你的状。” “我有什么可告的？” “姑娘，矿脉。” 苏娇眉毛轻挑，“哦……矿脉啊。” 她混不在意地笑起来，“那就让他告吧，左右这事儿皇上知道的肯定比他说的要早，这人我还以为留在营里能稍微消停点，还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之前他就硬是自己把自己弄病了，不想被挑上去支援的队伍，其实就算他不那样做，他也挑不上。” 玄山都忍不住嘲讽了一波，“那姑娘，就不用管他？” “不用管，随他去，他也不想在我这里，有个机会能让他如愿以偿地回京，不是也挺好的？” 俞风庆到底是俞家的人，此前也带了援军赶来，要不是他对玄山下毒，苏娇可能还会奉为上宾，如今扔在营里吃一阵子苦也差不多了，苏娇原本是想让他在营里锤炼一番，也能有所长进，现在看看，他连沈衡都远远不如。 “让其他人不要在公公面前提起矿脉的事儿，就让俞风庆觉得自己成功了，让他临走也能开心一下。” 玄山：“……姑娘，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吧？” “我如今心情好，反正也没有影响，大家心情都好一好，何乐不为？” 玄山点点头，由着苏娇，她高兴就好。 …… 石虎城的接风宴，低调朴实。 公公是给他们送钱来的，若是太过丰盛华丽，等公公回京那么一说，苏娇觉得以萧离渊的性子，怕是会很不高兴，所以样子是要做一做的。 “公公莫怪，石虎城如今的状况也就是这样了，之前被外族的人围攻侵犯，好些地方都等着修缮，连田地都被烧毁了大片，百姓苦不堪言，哎……” 苏娇叹气摇头，公公的小手小脚都快要不会摆放了。 “苏姑娘劳苦功高，皇上都记在心里，这不特意让咱家给您送了这么许多东西来，皇上心里是惦记的，姑娘就放心吧。” “皇恩浩荡，我也知道国朝需要皇上费心的地方很多，不敢多惊扰皇上，公公回去替我好好感谢皇上的仁慈。” “一定，一定！” 大家都表现得很真诚，虽然宴请低调，但公公心里很熨帖，苏姑娘是相当上道。 石虎城的酒是一绝，公公喝了不少，被小太监扶着回到了院子里歇下。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的窗户忽然被敲响了。 “谁？小泉子？” 公公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没听到小泉子的应声，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一拉开门，就见一人噗通一下跪在自己面前，把他残存的酒意都给驱散干净了。 “你是什么人！来人……” “公公，我是俞家俞风庆，我有要事要禀报公公！” 俞风庆站起来捂住他的嘴，将人给拖到了屋子里。 公公惊魂未定，等点上了灯，他眯着眼睛自信辨认了，才大惊失色。 “俞大人！” 第527章 未来可期 “正是下官，这么晚惊扰到了公公，是下官的不是，可是下官也没有办法，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出此下策。” 俞风庆拍了拍身上穿的暗色的衣衫，在桌边坐下，脸上的严肃让公公也打起了精神。 “俞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白日里还想着见一见俞大人呢，不成想你会这么晚了来找咱家。” “公公有所不知，如今下官在石虎城过的是一个什么日子。” 俞风庆忍不住跟公公抱怨，“……下官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苏姑娘这样对我，就是怕我抢走了她在石虎城的权威，可是公公，我学了一身的本事，就是为了想要报效朝廷啊！” “这……这样吧，我明日便去问一问苏姑娘。” “公公千万不要，我并没有怪罪苏姑娘的意思，她一个姑娘家，我犯不着跟她计较，今日我来找公公，也并非为了此事。” 开玩笑公公若是去问了，苏娇一定会将自己对人下毒一事说出来，俞风庆还是要面子的。 “究竟有什么事，你说吧。” 早些说完，他没准儿还能再睡一会儿。 公公悄悄地打了个呵欠，催促着俞风庆赶紧说明来意。 俞风庆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也多亏苏姑娘让我待在营里，才让我无意间打听到一件事儿，公公可坐稳了，苏姑娘的人，在石虎城附近，发现了一处矿脉！还是金矿！” “什么？” “公公小声些！” 俞风庆立刻又要去捂公公的嘴，“此事苏姑娘怕是没有跟公公提起过吧？公公可知为何？就下官打听到的，苏姑娘已经安排了人偷偷去开采矿脉了！她这是打算隐瞒朝廷啊！” 公公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眼睛睁得大大的，“此、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若我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 俞风庆煞有其事地起誓，“公公，这事儿你可不能去问苏娇，你也知道她手底下有多少士兵，那些原本都是山贼土匪，杀个把人不在话下，还能伪造出不是他们动手的痕迹。” “苏娇想要将矿脉的事情压下，公公若是去问了，她未必就肯放公公活着离开！这也是为何下官只能挑这种时候来找公公的原因。” 俞风庆神色肃穆，“下官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只是不想愧对朝廷，就算被人发现了，我也无愧于心，死不足惜，可是公公不一样，您是皇上身边亲近的人，公公千万不能有事，下官恳请公公回京，将此事上报给皇上，请皇上圣裁。” 公公的嘴张成了一个圈儿，他是真的震惊到了。 若是、若是这事儿是真的，那苏娇确实不曾跟他提起半个字，难不成，她真打算欺瞒朝廷？ “公公千万千万不要声张，下官该走了，若是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俞风庆胆子也不大，这次若不是他觉得千载难逢，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他裹紧了衣衫出门，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激荡万分，觉得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 墙角，玄水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尖的泥，“就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能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给他的自信？” 玄山看了一眼屋里再次熄灭的烛火，“回去吧，明日跟姑娘说一声就成。” “真的不能把俞风庆捆起来打一顿？” “没那个必要，姑娘不是说过，要将时间用在值得的事情上，这种人，不值得。” …… 公公彻夜未眠，第二日，两只眼睛上都挂了大大的黑眼圈，看着憔悴无比。 苏娇见了他之后都惊呼，“公公这是怎么了？可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不如我给公公开一张方子调理一下？” 公公笑容勉强，“不必如此，咱家、咱家只是有个认床的毛病，怎能劳烦姑娘，再者今日咱家就该回京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多留公公了，巧儿，路上给公公准备的东西可妥当了？” 秀巧往前走了一步，“姑娘放心，已经都备齐全了，便是此刻上路也使得。” “那就好。” 苏娇笑盈盈地看着公公，公公心里却微动，苏姑娘这是，巴不得自己早些离开？莫非她怕自己呆的久了，矿脉的事情会瞒不住？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越是尽快离开，就越是没有危险。 公公于是加深了笑容，“多谢姑娘，咱家其实也想着早些回京伺候皇上，就不多留了。” “那我送公公出去。” 苏娇也不挽留，更是加重了公公心里的猜测。 目送公公的车队离开，苏娇捶了捶肩膀，“能在萧离渊身边做事的，都有些本事，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脸上不显，是个人才。” “姑娘，他回去一定会跟皇上说的，也不知道俞风庆究竟跟他到底说了什么。” 苏娇转身往里面走，“说什么都不打紧，反正我信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干净了。” “不、不该说的？” 苏娇扬起笑容，对待萧离渊，那就不能让他去猜，谁知道这个性子阴鹜的人会瞎猜到什么地方去？所以苏娇干脆将心里的盘算统统写出来，就不劳烦他猜了。 “俞风庆大概在咱们石虎城的日子也不会很长，总得给他留下点深刻的印象才好，你去让人跟玄山说，给他多找点事情做，省的无所事事添麻烦。” “是。” …… 俞风庆得知公公一大早就离开回京了，心中忍不住雀跃。 这说明公公一定是相信自己的，怕待的时间长了节外生枝，才会匆忙离开。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就是可靠！如此一来，自己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俞大人，到时候您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就是啊，咱们可是对俞大人忠心不二几，俞大人有什么吩咐咱们都是尽心尽力的。” 俞风庆得意地扬着头，“这是自然，你们放心，只要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他身边也需要几个心腹，等自己接手了石虎城的事情，这几个人，就可以慢慢取代原本的人，到那时，他才算是彻底地在石虎城扎根。 俞风庆想得越发美好，谁知到了下午的时候，有人来通知他，因为他此前生病耽搁的训练，如今都得补上。 “咱们石虎城从来不养闲人，这个俞大人是知道的吧？俞大人是从京城里来的，总不能还比不上其他人，那会令人耻笑的，所以俞大人请吧。” “哦，对了，石虎城的规矩赏罚分明，也不能因为俞大人的身份就另当别论，俞大人若是做不到这些，一样是要受到惩罚的，连咱们山哥都是一视同仁，还请俞大人多包涵。” 俞风庆脸色陡变，却也不好发作，他往后还想在石虎城扎根呢，这些人他也想都掌握在手里，如今就不能自毁名声。 “我明白了，石虎城的人做得到，我当然也做得到。” “那就太好了，不愧是俞大人。” 来人敷衍地奉承了一番，俞风庆只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在旁人面前重新树立形象的机会，最好在朝廷有了对策之前，他能够在石虎城名声大噪！ 想象是美好的，等俞风庆真的开始重新训练，他发现，自己可能撑不下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真有人能够坚持得下来？” 俞风庆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觉得是有人故意刁难自己。 “俞大人，怎么没人坚持下来？咱们这儿绝大部分人都可以，只有一些实在没有本事的人，才会中途放弃，那种人在营里都没人会正眼看他们。” 俞风庆抬头，发现周围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累成狗一样，他们都不是人的吗？ “俞大人不会连这点都做不了吧？不是说京城里来的人，都比咱们厉害吗？俞大人之前可是领队的呢。” “就是啊，这要做不来，那可就成了笑话了，俞大人看到那边那个孩子了没？人才十五岁，都能坚持下来。” 一句句嘲讽的话在俞风庆耳边落下来，他紧咬着腮帮子，眼珠子险些都瞪出来，不就是坚持吗？他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比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娃娃！ …… 苏娇看完了姚一凡送来的文书，揉了揉太阳穴。 闲暇之时，她也会问一问一些琐事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俞风庆怎么样了？” “玄水昨个儿才来跟我说的，给俞风庆的那些训练，他一个都没坚持下来，如今在营里消停得很。” “给他的都是正常的训练量吗？” “都是正常的，只是他放弃的很快，听说他还想逃避惩罚，说什么他是统帅，根本不需要练这些。” “呵呵呵，他口中的统帅，也就是躲在营帐里，霍霍手里士兵的命，算个球的统帅。” 苏娇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就让他多吃些苦头，免得他以为自己成了事儿，在营里兴风作浪。” “玄水他们知道的。” 苏娇又拿起面前的册子看起来，矿脉的开采还算顺利，石虎城恢复的也不算慢，尤其是从百姓那里征集了人手去采矿，大家心里都升起了强烈的希冀。 石虎城有矿脉，这个城镇就一定会受到重视，他们的日子一定也会越来越好！ 苏娇面色沉静，未来可期！ 第528章 一肚子主意 时间转瞬即逝。 俞风庆已经不想着重新立威了，吃那个苦干什么？他本就不是做粗活儿的人！ “俞大人，你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不训练就只能馒头果腹，也没有赏钱，咱们也没法儿总是帮衬着你，被发现了还得一块儿受惩罚。” 他这几个心腹，之前是打算与俞风庆共进退，但俞风庆实在太拖后腿了。 石虎城士兵们的饮食相当不错，荤素搭配，营养丰富，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可一旦受到惩罚，也不会让人饿肚子，就是只能吃馒头和清水。 别的人有鱼有肉，做得好的还有银钱可以拿，他们的口粮得分给俞风庆不说，被发现了一块儿吃馒头，这谁受得了？ 俞风庆发狠地咬了一口馒头，“我跟这些粗鄙不堪的人怎么能一样？我难道是为了要做这些粗俗的训练才饱读兵书的吗？” “……那大人再忍一忍，算算时间，公公也该到京城了，只要公公跟皇上说明了一切，大人就能苦尽甘来。” “是啊是啊，大人的好日子不远了。” 几人鼓励着俞风庆，背地里却打算少往他面前凑，免得一块儿被罚。 “可是大人，我有一事不解，你不是说苏姑娘想要隐瞒矿脉的事情吗？可怎么最近听说，他们还从城里征集了人手去矿上做事？这样如何能瞒得住？” “有这事儿？” 俞风庆每日折腾得累如死狗，一时间也顾不上打探消息。 “这我也听说了，石虎城人手就这么多，还要戒备巡逻，所以征集人手不奇怪，奇怪的是，好像根本也没隐瞒着不说的样子。” 俞风庆手里的馒头顿住，那怎么可能呢？ 人多口杂，他本来以为苏娇会只让玄山带着亲信偷偷地开采，合着她居然如此大张旗鼓？疯了吗？ “你们，再去打听打听，她分明没有跟公公提起过，分明就是想占为己有，怎么可能会不隐瞒？” 她如果不打算对百姓隐瞒，那朝廷就一定会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 苏娇给萧离渊写的信，在公公回到京城之前送到了他的手里。 萧离渊本以为是感谢的话，“这也太快了一些，她这是还没收到东西就将信送了出来？” 萧离渊将信拆开，这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就不对劲了起来。 旁边伺候的公公不敢说话，微胖的身子恨不得缩成一颗球，苏姑娘这是写了什么？ 殿里静默无声，萧离渊应该早看完了信，但他依然捏着信纸，脸上阴晴不定。 过了好一阵子令人窒息的时间，萧离然才冷着脸将信扔在了书案上，仔细听还能听到隐隐磨牙的动静。 “可真是……真当朕的脾气太好了吗？” “皇上息怒！” 屋里伺候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公公的小腿打着颤，每次皇上这种表情这种语气，都会出现伤亡！苏姑娘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 萧离渊一双眼睛锐利地瞪着那张信，上面的遣词用句十分随意，她好像对任何人都没有敬畏之心，从前在先皇面前也是口无遮拦，随心所欲。 公公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见萧离渊半天没有反应，悄咪咪地抬眼用余光去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的怒气，怎么好像还消下去了呢？皇上这不还没有下密令吗？通常不都是得用血腥才能缓解皇上的生气？ “都出去！” 公公心神一宁，挥挥手，伺候的人纷纷退出去，他心里也很想走，这会儿在皇上面前，稍有不慎小命就玩完！ “这封信，你也看一看。” 公公硬着头皮接过去看，看到一半脑子就嗡嗡起来，强撑着精神全部看完，腿一软，又在地上跪下了。 他的姑奶奶啊，苏姑娘难道不知道皇上的脾气吗？她怎么能、怎么能写这些东西送过来呢！ “说什么朕也管不了，她就自个儿看着办了，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皇上，苏姑娘这是、这是不敢对皇上隐瞒她的心思，才和盘托出，总比瞒着皇上要好。” “她以为她能瞒得住？” 公公不敢吱声，萧离渊冷冷一笑，“她是笃定朕不会要了她的命，跟朕在这儿胡搅蛮缠起来！还说朕就算派人过去，她也会欣然接受，她根本没将朕放在眼里。” “皇上，苏姑娘的性子，那原本就是这样的，按着时间算算，苏姑娘才发现矿脉就给皇上写了信……” “那又如何？她根本就打算将矿脉占下，她是土匪吗？” 公公抿了抿嘴，心想苏姑娘可不就是土匪头头，手底下的那支队伍不就是各种山贼土匪拼凑出来的？ “矿脉乃是国家大事，容不得她乱来！她倒好，竟然说会分出几成送到京城，那矿脉难道是她自己的不成？” 萧离渊冷着脸，让公公去请大臣进宫，此事，要从长计议！ 太监公公立刻出去，走到门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公公，皇上还怒着呢？” “怒着呢，你们这几日小心伺候着。” “一定，一定。” 公公抬头，虽然皇上怒着，但他觉得吧，这怒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皇上这怒了半天，也没说要严惩苏姑娘，要他看啊，就苏姑娘送来的信上写的那些，足够诛她九族才是。 咱们皇上的耐心，好像都用在苏姑娘身上了。 …… 从石虎城回来的公公，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等到了京城，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儿，下巴都尖了。 “庆公公您回来了？这就要去见皇上吗？” 庆公公脚步一顿，“皇上这阵子，心情如何？” “哎哟您就别问了，宫里上上下下都紧着神呢，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公公若是有什么好消息，赶紧去皇上跟前儿说，也好让咱们松快松快。” 庆公公心里苦涩，什么好消息哟，他这消息，坏到了极点，若是说出来，皇上会不会迁怒于他砍了他的脑袋？ 可是既然进了宫，这事儿就拖不得，庆公公脚底仿佛有千斤重，苦巴巴着一张脸站在了殿外。 萧离渊近身伺候的总管太监卓公公见着了他，赶忙将人拉到一旁，“从石虎城回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遇上事儿了？” 庆公公都要哭了，但是吧，又不能随便说给旁人听，谁知道皇上对此是个什么反应？ “别提了，劳烦公公给我通报一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就赶紧着吧。” 卓公公有心提醒他皇上因为苏娇正心情不好呢，可这事儿吧，他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进去通报了。 庆公公心如死灰地进了殿，余光只扫了皇上一眼，眼泪就要下来了。 “皇上，奴才回来了。” 萧离渊垂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庆公公两股战战，强撑着说，“苏姑娘感激皇恩浩荡，让奴才替她叩谢皇上隆恩，石虎城百姓都会为皇上祈福。” “她过得很不错？” “回皇上，石虎城百废待兴，好些地方被外族的人糟蹋个干净，石虎城的人本就少，又要维持生计，又要修复家园，好在苏姑娘是个能干的，对百姓极好，处处让人帮着修缮。” 这是实情，是庆公公用眼睛能亲眼看到，亲耳听百姓说的。 “石虎城的百姓还说，苏姑娘让他们要感谢皇上，若不是皇上的援军及时赶到，石虎城怕是损失更加惨重，城中百姓对皇上千恩万谢，奴才走的时候，还有人沿街叩首，以表达对皇上的感恩。” 卓公公伺候在旁边，觉得庆公公回来的正是时候，苏姑娘也是个人才，皇上憋了这么一阵子的气，没准儿就真的能消下去。 萧离渊面容波澜不惊，手指敲打着扶手，“她倒是乖觉，这个女人，一肚子主意。” 庆公公心里如同死水，苏姑娘最大的主意，他还没来得及说呢。 “行了，你出去吧。” 庆公公跪在地上不走，卓公公以眼神示意他，他也很无奈啊！ “皇上，还有一事，奴才要回禀皇上。” 庆公公豁出去地伏在地上，“奴才在石虎城见到了俞风庆俞大人，俞大人半夜来找奴才，说是发现了一个秘密，请奴才转奏皇上，他称苏姑娘发现了一处矿脉，却知情不报，企图欺瞒皇上，罪大恶极，俞大人说他愿意指证苏姑娘的罪行。” 庆公公一口气说完，趴在地上不动了，他不太敢去看皇上的表情。 卓公公吞了吞喉咙，这叫什么事儿哟！ …… 瞿墨和姚一凡定时会跟苏娇汇报石虎城的事儿。 如今他们两人已经颇为沉稳，将石虎城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几乎不需要苏娇费心。 从他们两人的汇报中，苏娇得知石虎城越来越好，不由的心情极好。 “不缺银钱了吧？城里缺少的物资，先去别的城镇里买，等咱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到那时再想着带领百姓一块儿赚钱。” “姑娘，千叶城那里跟咱们试探了几次，想要与我们有生意上的关系，我让人去查看了，确实很有诚意，如今千叶城似乎已经是任怀启在做主。” 第529章 吃点好的 “你看着办吧，只要对石虎城有帮助，那都是可以的。” 苏娇摸了摸下巴，“不过没想到啊，任怀启这么快就掌权了？这么看来，他的父亲是真的想跟他和解？” “千叶城给的条件都很低，又离得近，若当真有诚意，对石虎城来说只有好处，并且就最近，石虎城涌入了不少人，其中一部分就来自千叶城。” 苏娇挺高兴的，“咱们不是正好缺人手吗，发展的好了，自然人就会多。” “可是人手还是不够，这是个问题。” 苏娇心里也明白，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 “慢慢来吧，发展一座城池岂是一朝一夕的事，要等萧大人回来，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急不来。” 瞿墨和姚一凡出去，有他们两人在，苏娇又终于再次清闲了下来。 一闲下来，苏娇就想搞事情，“走，咱们去看看俞风庆，算算时间，庆公公早回到京城了，他应该满心期待吧？” 去了校场，如今人并不多，每日轮换着去矿上，不过只要没轮到，大家都很自觉地坚持着训练，好些人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再选出一批送去萧离然那里。 “姑娘，您怎么来了？” 今日玄水坐镇，他瞧见了苏娇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 苏娇粗略地扫了一圈，“俞大人呢？又病了？” 玄水嗤笑一声，“这位大人实在是金贵，三天两头生病，拖拖拉拉怎么也好不透，姑娘要去看看吗？” “去，当然得去，俞大人病了，我不刚好是大夫吗？” 苏娇浅笑起来，玄水抖了一下，心里为俞风庆礼貌性默哀。 因为俞风庆总是称病，玄山将他跟别的人隔开了，单独给了他一间小屋子，不过条件还是那样，没有特别的地方。 苏娇过去的时候，俞风庆屋子里正好有人，在外面都能听见俞风庆的笑声，中气还挺足。 “听闻俞大人病了，怎么好像看起来不像那么回事儿？” 俞风庆瞪大了眼睛，他身边的两人也齐刷刷站起来，眼神游移。 俞风庆立刻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说话连气儿都虚了，“苏姑娘，我确实是病了，他们两人是与我一块儿从京中来的，今日特意来看看我，咳咳咳……” “这样啊，那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方才听见你们好像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不如说出来大家一块儿开心一下？” 其中一人脸都白了，“不了不了，我们也该走了，俞大人，你好好保重身体，等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 两人跑的飞快，生怕苏娇会留下他们追问，那他们怎么说？说因为畅想他们掌握了石虎城所以没控制住？ 苏娇见他们离开也没说什么，往俞风庆面前走了几步，“俞大人病的可严重？我给你看看吧。” “不必劳烦姑娘，小病不值得一提，过几日就好。” “是吗，可我听说大人已经病了有一阵，怎么都不见大好，我身为大夫，不得不跟大人说一句，越是这样的病症，就越是要上心，否则会酿成大祸的。” 苏娇一脸的真诚，“大人可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大人放心，我给皇上都瞧过病。” 俞风庆哪敢给苏娇瞧？可苏娇身边有玄水在，他根本反抗不了，手腕就落到了苏娇手里。 苏娇给他切脉，感受到俞风庆跳的飞快的脉搏，心里不屑，胆子小就不要作死，何必呢。 俞风庆死死盯着苏娇，他哪里有病啊！他就是宁愿每日喝粥吃馒头，也不想去流汗操练，苏娇是真的会医术的，她会不会揭穿自己！ 然而等苏娇松开了手，俞风庆竟然看到她严肃地点了点头，“俞大人这病，还真是棘手。” 她转头看向玄水，“怎么之前也没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姑娘，找过大夫了，但俞大人总说不打紧，不想劳烦大夫，俞大人如此坚持，我也没办法。” “胡闹！俞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身子有多重要？这会儿是我发现得早，若是再迟一阵子，神仙难救！” 俞风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她、她在说什么？ 苏娇又将头转回来，态度异常温柔和蔼，“俞大人不必担心，你正值年轻力壮，只要好好调养，定是能够打败病魔，重新恢复康健，你可千万不能灰心。” “我怎么了？” 俞风庆仿佛见鬼一样，他不是好好的吗？他都是装出来的啊，怎么就要神仙难救了？ 苏娇眼里浮现出点点怜悯，“俞大人就想着自己其实没有病，也许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一些。” “我到底怎么了？我、我不就是受了点风寒而已？这几天已经养好了，我已经好多了。” “俞大人这么想就对了，玄水，往后也不必让俞大人去校场上操练，俞大人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首先要保持心情愉快，若是……也可让俞大人不留遗憾。” 苏娇通情达理的样子，落在俞风庆的眼睛里只觉得无比惊悚。 她这是什么意思？就好像对待一个将死之人，格外通融一样。 “苏姑娘，请你说明白一点，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好的，你看，我就是好好的。” 苏娇也不与他辩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俞大人就好好休养，以后……我再来看你。” 俞风庆莫名其妙地看着苏娇起身离开，苏娇今日对他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把他都给弄糊涂了。 “难不成，我真的得了什么病症？怎么可能呢！” 俞风庆不相信，“我好着呢，一定是吓唬我而已。” 他不当一回事地吐槽了半晌，慢慢地停住了话。 苏娇，是个大夫，还是从先皇开始就一直在宫里治病的大夫，自己在京城没少听说她的传闻，都说她医术精湛，比宫里的那些御医都要厉害，皇上都一度想要将她留在宫中，是她自己不愿意。 之前听说她还医治好了千叶城的少主，因此千叶城与石虎城才会化干戈为玉帛，这也是事实。 俞风庆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该不会……他真的有什么病症吧？ …… 苏娇离开之后，吩咐了玄水几句，玄水笑着应下，“姑娘放心吧，我一定做得妥妥当当。” “他给玄山下毒的事儿我还记着呢，等朝廷来人，他怕是就得回去京城，那笔账难道就算了？他不求上进不肯操练，总得在其他方面让他受到教训。” 苏娇一如既往地小心眼，她还护短，她还一肚子坏主意！ 俞风庆心里因为苏娇的举动生出了疑虑来。 他是不愿意相信的，可对方是苏娇，他纠结犹豫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得求证一番，到底命是自己的，马虎不得。 “你，去给我请个大夫来。” “俞大人，你不是不愿意看大夫的吗？若是看了大夫，那你装病的事儿不就被拆穿了？”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拆穿就拆穿，我怕什么？” 一直对他鞍前马后的贾轩只好照做，留下俞风庆一个人在屋子里胡思乱想。 他虽然成功地跟庆公公通风报信，庆公公也应该是相信了，可俞风庆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打听到苏娇确实没有刻意对民众隐瞒矿脉的事情，反而从镇上募集了不少人手去帮忙开采矿脉，如今整个石虎城的人怕是都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就算俞风庆没有去找庆公公，朝廷随便派谁来打听一下，都能得知这个消息，更有甚者，如果庆公公当时没有离开的那么快，也许他也能自然而然地知道。 俞风庆想不明白苏娇的意思，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经常与自己的心腹共同畅想往后可能会出现的美事麻痹一下自己。 这种关头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出事？ “一定是她在吓我，一定是，这个女人实在让人看不透，别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上了你的当！” 俞风庆咬牙切齿，等着大夫前来。 他特意嘱咐了不要通过玄山玄水，悄悄地去请大夫，可贾轩也很为难啊，俞风庆哪里有闲钱私自请大夫？若有银子，他还能沦落到整日白水馒头度日？ 但他也不想自己贴补，于是干脆瞒着俞风庆去找了玄水，玄水一口应下，让人拿了银子去请大夫来。 “多谢玄水大人。” “无妨，你们都是从京城里来的，对俞大人多有照顾也是应该，况且……哎，反正你日后，就好好陪陪俞大人吧。” 贾轩听得云里雾里，玄水几时对他们这么和颜悦色过？ 大夫请来，贾轩绝口不提让玄水帮忙的事，只说是自己悄悄请来的，让俞风庆放心。 俞风庆神色微微焦急，“大夫，你帮我看看，我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就偶尔……咳嗽，对，咳嗽，但只有一两声，不严重。” 请来的这位大夫，面容瞧着十分严肃稳重，下巴底下一把雪白的胡须，看着就德高望重。 “严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得老夫诊治过才行。” “是是是，那劳烦大夫了。” 第530章 你忍得住吗？ 仙风道骨的大夫捏住俞风庆的手腕，半垂着眼皮，一动不动。 俞风庆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切脉要切这么久的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在意了，所以影响到了大夫的诊断？ 他不由地放慢了呼吸，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他的身子难道他自己还不了解？明明就是好好的。 终于，老大夫松开了手，却没有急着说什么，只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俞风庆，看得他背后发毛。 “大夫，我是不是没事？” “唔……你且这么认为吧，这样，对你来说更好一些。” 老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遗憾，“大人的病症，老夫也做不了什么，这趟出诊，老夫就不收你诊金了。” 说着，老大夫让药童提着药箱就要走。 俞风庆脑袋里“嗡”的一下，人都蒙了，他急急忙忙地拽住老大夫的衣袖，“大夫，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真的有什么病不成？” “俞大人，人命自有天定，这并不是你的错，老夫言尽于此。” “那你倒是说明白啊！” 老大夫转过身，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怜悯，“老夫只能说，俞大人若是真不想认命，不如去求苏姑娘，要说这石虎城里医术最有能耐的，非苏姑娘莫属，老夫才疏学浅，帮不了大人。” 他将俞风庆的手轻轻拽开，摇了摇头，带着小药童慢慢地走了出去。 俞风庆呆若木鸡，怎么会？他果真有病？还是轻易治不好的那种？这怎么可能呢？ 一旁的贾轩也是一脸震惊，俞大人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怪不得，玄水说话的语气那样奇怪，这么说，他们跟着的是一个可能活不了多久的人？ “你再去给我找一个大夫来！这个大夫年事已高，兴许已经糊涂了！他自己都说自己才疏学浅，说出来的话如何能让人相信？” 贾轩抬头，看到俞风庆满脸狰狞，顿时觉得好像俞风庆的气色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日日白水馒头，气色能好才有鬼。 但贾轩听了大夫的话，再看俞风庆，就越看越不对劲。 “还不快点去！” “哦，好，俞大人稍等，我这就去。” 如法炮制，贾轩请玄水帮忙，又特意找了个身体健壮，神清目明的大夫前来。 这位大夫就比之前那位说话直白多了，“俞大人这个状况，请我来也是没用的，我无能为力，俞大人保重。” “你也说我有病？” “大人莫非察觉不到？也是，大人的病并非浮于表象，你如今察觉不到也是正常，待大人觉得体痛难耐之时，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你胡说！我好得很！” “大人既然不信，又何苦让人请我来？” 大夫不急不躁，“大人只坚信自己无病便是，在下先行告退。” “你站住！” 俞风庆喊住了大夫，他呼吸急促，后脖子有汗珠渗出，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了恐惧。 “我……我该怎么做？你不是大夫吗？我若是有病，你该给我诊治才是，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在下不才，俞大人的病症，在下恐怕做不了什么。” 大夫叹了口气，“能看出大人身体不适已是不易，可是如何诊治，在下实在想不到什么法子，因此无法为大人做些什么。” “不过……大人求生心切的话，也许苏姑娘会有法子，她懂的东西比我们都要多，法子也时常出其不意，前几次若不是苏姑娘，石虎城伤亡的人数也不会只有那么一点。” 说到苏娇，大夫眼睛里满是崇敬，那是个能让人联想到奇迹的女子，又大方心善，跟他们这些行医的人分享了许多宝贵的知识。 苏娇在石虎城的名望，在医者中尤其高。 俞风庆手握成了拳，又是苏娇！又是让他去找苏娇！ 这些人说的也是实话，苏娇的医术如何，俞风庆心里也知道，可是…… 大夫离开，俞风庆心态彻底崩了，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 贾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出去，他得跟人再合计合计，俞大人要真的病入膏肓，那还值不值得自己追随，压根儿就没有指望了呀！ …… 苏娇将俞风庆的事情抛之脑后，等到有人来跟她说，俞风庆想见她到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人。 “俞大人不是尚在病中？让他安心休养就是。” “姑娘，他在外面闹起来了，说是一定要见姑娘。” 秀巧俯下身，“姑娘，我方才出去瞧了，俞大人的模样比起之前又要憔悴许多，他真的患病了？” “是啊。” 苏娇站起来，拨了拨头发，“坏心病，没有能耐想要靠着旁门左道往上爬，可不就是病了。” “您要去见他？” “他都已经找来了，我自然是要见他的，人的天性我可能改不了，给点教训总还是可以的。” 苏娇出去见到了俞风庆，果然瞧着他脸色不好，“俞大人怎么来了？你该多休息休息才是，赶紧坐下，别累着了。” “苏姑娘，苏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 俞风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我还有没有救？姑娘不是医术超群吗？你一定能救我的是不是？” “俞大人莫急，免得动了气，伤了身子。” 苏娇给他倒了杯茶水，俞风庆哪里有心思喝茶？ “苏姑娘，你再给我诊诊脉，你赶紧给我开方子诊治，我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才行！” “俞大人这么说了，我定然义不容辞，只是大人的病情……并不乐观，治起来也相当棘手，大人若是愿意配合的话……” “我愿意！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娇笑起来，“我能让俞大人做什么，治病左右不过喝药和针灸，我是怕大人觉得太难受了，到时候生不如死半途而废，那倒不如就这样当做不存在地好好过最后的时日。” “我能坚持下来，我一定能够坚持下来！” 俞风庆惜命得很！他想要的，是长长久久富贵荣耀的日子，而不是短暂的安逸！ 他还想着要将石虎城收入囊中，他怎么甘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吧。” 苏娇目光直视俞风庆的眼底，里面充斥着欲望和野心。 她都猜得到俞风庆的打算，他想要权利念头太强烈了，他觉得矿脉这件事苏娇处理的不妥，本该来跟苏娇提出异议，但他却私底下当做把柄去告发苏娇。 俞风庆一直在收集苏娇的事，玄山和玄水来跟苏娇说过不下好几次了。 他一次次表现出想要帮助苏娇管理石虎城，却从不肯努力，只想凭借自己的身份获得好处，他的身份也许在别处管用，可是在石虎城，自身实力弱，那就是个渣渣。 苏娇答应给俞风庆诊治，也就不耽误时间，刷刷地开了方子拿去让人抓药煎药。 她则要给俞风庆施针。 “先跟大人知会一声，会有些疼，如果你坚持不住，或是打断了施针，那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大人也知道，我每日都挺忙的。” “我知道了，苏姑娘放心吧。” 秀巧让小丫头拿着药方出去抓药，小丫头走出房门之后，忽然听见里面一声痛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听起来，好像真的很疼啊！ …… 今日在府里负责抓药的是榆甜，她拿着方子看了半天，“这是姑娘开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姑娘难得会开这么严重的方子呢。” “这是给俞大人治病用的，听说俞大人确实得了重病。” “俞大人啊……” 榆甜抬头看了看屋顶，忽然笑起来，“姑娘就是姑娘，开出来的方子我们望尘莫及，我这就给你抓药，等药煎好了切记要趁热让俞大人喝下去，凉了药效就会减弱的。” 等小丫头捧着药包离开，莫颜从外面走进来。 “那是给谁抓的药？” “俞风庆。” “给他？他可是给玄山下过毒呢！姑娘也太好心了。” 榆甜将方子拿给她看，莫颜眼睛渐渐睁大，“姑娘开的？” “嗯。” “姑娘威武！” “那是，反正对身体也算好事，姑娘这么做，还便宜他了呢！” …… 俞风庆这会儿如同被蹂躏过一般，浑身是汗地趴在床上，胳膊和腿软趴趴的，一点儿劲都没有。 “苏姑娘，好、好了吗？” 苏娇正在收拾针囊，“好了呀，俞大人赶紧将衣衫穿穿好，可别着凉了，明日我再来给大人针灸。” “明日……还要吗？” 苏娇奇怪地看着他，“俞大人是头一回生病吗？针灸一边都是七日一个疗程，得三四个疗程才算初显成效。” 俞风庆面如死灰，一次，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会儿自己的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实在是疼的想要痉挛，他都快要破了嘴唇才坚持下来，可还有那么多次在等着他吗？ “姑娘，药煎好了。” “拿给俞大人喝，这药一定得趁热喝了才好。” 苏娇转过身跟俞风庆打招呼，“俞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第531章 要心存感恩 俞风庆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离得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小丫头往他面前举了举，“大人赶紧吧，一会儿凉了又得重新去煎，虽然这药闻起来有些苦，但良药苦口，一定会对大人的身子有帮助的。” 俞风庆吞了吞喉咙，颤颤巍巍地接过那碗药。 是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想要好好地活着，不就是喝药吗？难道还能喝死他不成！ …… “姑娘，你给俞大人开的方子，是有效用的吗？” 秀巧对此有些好奇。 苏娇耸耸肩，“算是吧，配合针灸有增强体质的功效，不过效果不明显罢了。” “姑娘如果只想给他吃点苦头，只针灸就好了，何必浪费药材呢？” “我也是想要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 “那张方子熬出来的药，一个味觉正常的人究竟能够坚持喝几副，我很期待啊。” 秀巧：“……” 嗯，那就很有必要了。 …… 俞风庆觉得自己快死了，是要被活活疼死和苦死的。 他从不知道针灸竟然会让人痛不欲生，也不知道药材能够熬出那样毁天灭地味道来，这究竟是什么神奇的方子？ 他还不死心，偷偷剩了一些药汁让人拿去问别的大夫，都说没有问题，是对身体好的药。 俞风庆就不明白了，那难道不能弄得好入口一些？ “俞大人今日觉得好些了没有？” 俞风庆一听到苏娇的声音，浑身就条件反射地开始疼起来。 “托姑娘的福，好、好多了……” “那就好。” 苏娇动作如常地拿出针囊，俞风庆只看了一眼不敢多看，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哦，对了，跟俞大人说一下，俞大人的针灸，到今日就可以停一停了。” 俞风庆“刷”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亮晶晶像是能发光一样。 “你说真的？” 苏娇笑起来，“是呀，俞大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那是不是说明，我的身子有好转了？” “幸亏发现得及时，所以才有回转的余地，也多亏了俞大人这些日子的配合，老实说，我对俞大人都心存佩服。” 苏娇这会儿说的都是真心的，她针灸的穴位有多疼，那些汤药有多苦，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俞风庆果真惜命，可是他对别人的命，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俞风庆心里炸开了烟花，太好了，不用再受到疼痛的折磨，他的身子也要好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要比京城传来了消息更加令他雀跃。 苏娇给俞风庆施针，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盼头，俞风庆表现得比之前好了许多。 等针灸完，俞风庆问，“苏姑娘，那是不是我药也不用喝了？” “哦，那不行，还是得喝的，俞大人知道的吧，病去如抽丝，你的身子得好好调养才行。” “还、还得喝啊？” 那当然，不给他针灸，只是因为苏娇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药嘛，就不能停了。 …… 苏娇说了药得继续喝，俞风庆还就真不敢停，生怕前功尽弃，那他之前遭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他身边亲近的两个人，如今来看他的次数明显变少，俞风庆很不满意。 “你们去打听了没有？可有朝廷派来的人？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有动静了，你们都警醒着点儿！” 俞风庆手里拿着一碗药，碗里飘出来的味道十分令人“迷醉”，他的心腹站的有点远，“大人放心，我们都盯着呢，大人这药……” 俞风庆吞了吞喉咙，屏住呼吸仰头往嘴里灌，喝了一小半险些喷出来，面容纠结着干呕了几下，然后才继续。 一碗药喝下去，俞风庆像是去了半条命，歪在床上奄奄一息。 这已经算好的了，一开始喝药的时候，那是真的喝半碗吐半碗，喝了药之后一整日都不想吃任何东西，看到什么都恶心。 心腹被俞风庆干呕引得胃里也不舒服，强忍着安抚了俞风庆几句就要走。 “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得了病，就指望不上了？” 俞风庆眯起眼睛，“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一眼就能看穿，怎么，难道你们就不想回京了？” 两人站定了脚步，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低着头，“俞大人，我在京城里其实也了无牵挂，如今在石虎城，我觉得也挺好的，若是能扎根这里，不比京城差。” “呵呵，没出息的东西！” 另外一人赶忙说，“俞大人，我对您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您若是回去京城，可千万别忘了我，石虎城再好，哪儿能跟京城比呢。” “说的不错！石虎城这里穷乡僻壤的地方，与京城是天壤之别！京城是什么地方？遍地都是机遇，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去京城！” 俞风庆嫌弃地看着那个低着头的人，“你滚吧！往后你再来求着我，我也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那人抬头，匆匆看了他们两一眼，快步地离开。 总算，做出了决定，不论自己的决定是好是坏，也都怪不得旁人，他在石虎城不需要卑躬屈膝，只要自己努力了，就能得到应有的待遇，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 屋子里，俞风庆身边就只剩下一人，正是贾轩，从京城开始就一直对俞风庆多番巴结，如今见没人再跟自己抢功，心里暗喜，反正不是说俞风庆的病快好了吗？ “俞大人，那是那小子没眼光，俞大人乃是做大事的人，那样朝三暮四的人留在您身边也是祸害。” “你很聪明，你放心，跟着我，往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是是是，小的就全指望大人了。” “所以你给我盯好了，一旦有朝廷的人来石虎城，立刻过来告诉我，朝廷只要来人，必然会来找我对峙，苏娇不过一个地位卑微的医女，就算是进过宫，依旧是个医女，上不得台面，她懂什么？石虎城怎能由一个女子来掌控？” “我已是掌握了她好几处错处，只等朝廷的人来跟他们一项项说道，女人嘛，就该老老实实相夫教子，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俞风庆胸有成竹，哪怕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丝不对，也依然胸有成竹，他笃定朝廷不会开玩笑一样地将一座城池交到一个女人的手里，更别说这座城池还发现了矿脉，就更不可能！ “俞大人，您就瞧好了，小的一定不眨眼地盯着，只要人一到，那可就是俞大人翻身的吉日了！” …… “算算时间，京城里也应该来人了吧？” 苏娇停下了笔，在她面前放着好几张写满了字的纸。 “姑娘的信若是顺利送到京城，这会儿也确实该来人了，姑娘，你在写什么？” “没什么，就每日做的事情。” 苏娇将纸张收拾好，打开桌上的一只匣子，里面已经积攒了好些同样写满了字的纸。 “姑娘，京城若是来人，会对咱们做什么呢？” 秀巧是有些担心的，“他们会不会派个人来取代姑娘在石虎城的地位？或者派人来接手矿脉？我听瞿大人好像是这么猜测的。” “哦？那你可听见瞿大人说要如何应对了？” “瞿大人没说，不过姚大人说了，姚大人说，不必理会。” 苏娇掩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个姚大人实在深得我心，他说的不错，不必理会。” 苏娇又铺开了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起来，一边写一边轻声地念叨，“铁五那里，怎么一直都没有消息送回来呢？” “姑娘，你是在等铁五的消息，还是在等萧大人的消息？” “他们不是在一块儿嘛，那就顺便都等。” 苏娇也不藏着心思，她存的这些日常，就等着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然后统统给萧离然送过去。 这年头异地恋很惨的，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她怕等到萧离然来信，自己会不知道该给他写什么，因此现在多写一些存着。 “赶紧来消息吧，别让我等太久了。” …… 京城的消息率先到石虎城，苏娇得知从京城来了一队人，小手手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搓了起来。 “来人了呀？也不知道多不多，希望能多一些，咱们石虎城正缺人呢。” 她摩拳擦掌，眼睛眨巴眨巴的，笑容充满了微妙的诡异。 瞿墨笑起来，“若是让朝廷知道姑娘的想法，怕是不一定敢派人过来。” “为什么？咱石虎城也是国朝的城镇，你们得时刻有这样的信念，皇上怜惜石虎城遭受战乱，特意给咱们派来的人，咱们得心存感恩。” 瞿墨：“……” 这还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姑娘就已经帮皇上想好了，姑娘这是已经决定了要将人给昧下啊。 姚一凡心情甚好，“姑娘说得对，咱们都得感谢皇上恩典，玄山上回就跟我说了，人手吃紧，但我也不能让城中百姓都去矿上，石虎城还是得有人去做别的事情，这下好了，希望皇上大方一些。” 瞿墨瞪了姚一凡一眼，姑娘的想法已经够异于常人的了，他还添乱！ 第532章 一点都不精彩 与苏娇这里期待的氛围同样的，俞风庆那里，也欢天喜地。 “来了，终于来了！” “恭喜大人得偿所愿，听闻这次从京城里来的人还不少呢，想来是为了压制苏娇手底下的人，皇上英明，什么都想到了！” “那可是皇上，自然英明，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苏娇这也是自作自受，竟然妄想占地为王，有如此下场也是她活该。” 俞风庆找出了自己来石虎城时穿的衣衫，又将仪容收拾体面，随时等着见人。 “不过看在苏娇给我诊治的份上，我到时候也可以帮她求求情。” “大人心善！苏娇之前那样对大人，拿大人与那些粗俗的人相提并论，大人还能以德报怨，实在难得。” 贾轩不提还好，一提，俞风庆心里就牙痒痒的，算了，要不还是不求情了！ …… 京城的队伍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抵达了石虎城。 苏娇出去迎接的时候，发现来的人当中还有熟面孔，“这不是庆公公吗？又劳烦您来这一趟。” “苏姑娘言重了，这是咱家的本分。” 庆公公一看见苏娇就笑眯了眼睛，“苏姑娘咱们进去吧，咱家带来了皇上的手谕。” “公公里面请。” 一行人入了府，俞风庆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人，此刻正悄悄地躲在外面观望。 “俞大人，怎的那公公看起来好像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懂什么？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代表着皇上的脸面，苏娇对石虎城总归是有贡献的，难不成皇上还能在石虎城百姓面前刁难她？万一这些被苏娇蛊惑的百姓闹腾起来怎么办？” “大人英明！” 俞风庆扬着嘴角，对这些事情，他是从小看到大的，心里门清，别看这会儿当着百姓的面，庆公公对苏娇嘘寒问暖的样子，进去了一关上门，谁知道会怎么样？ 再等皇上的人拿住了苏娇，到时候只需要给百姓说苏娇要回京，皇上要嘉奖，谁会察觉？ “就是可惜了，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很精彩。” 俞风庆叹了口气，“回去吧，也许很快就有人要见我了。” 俞风庆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大摇大摆地回去了自己的住处，一脸泰然地等待着。 贾轩就始终陪在俞风庆身边，不住地拍马屁，俞风庆心里了然，“你放心，你帮我做的事情，我都记着，到时候皇上让我接管了石虎城，你就先管着瞿墨和姚一凡的事儿。”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贾轩喜不自禁，自己委曲求全总算有了盼头，还好他没放弃，坚持到了最后。 就算他技不如人又如何？在石虎城里被人瞧不上又如何？只要选对了捷径，最后站在高处的还是他！ …… 俞风庆沉住气安静地等着，他觉得应该会花费些时间，毕竟苏娇在石虎城的地位已经有些稳了，即便皇上送来了那么多人，也未必就能顺顺利利的。 这么一想，俞风庆看着暗下来的天色，也不觉得奇怪。 倒是贾轩心里疑惑起来，“大人，怎么还没有人来请大人过去？” “这很正常，苏娇要是那么容易能控制住，皇上也不会送这么许多人过来，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 俞风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俞大人，庆公公派小的来请大人过去问话，俞大人可在里面？” “在，在！” 贾轩瞬间激动起来，冲过去将门来开，俞风庆慢慢起身，动作优雅地转向门口，可是很快他就愣住了。 外面为什么这么多人？ 请他过去问话而已，怎么阵仗大的好像怕他跑掉一样？ “俞大人请吧，公公还等着呢。” 站在最前面的人满脸笑意，语气很是恭敬，只是却没有跟俞风庆行礼。 俞风庆也不介意，深吸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衣衫，“我也正有话想要问一问公公。” 他姿态从容地出门，屋外那些人亦步亦趋，贾轩跟在俞风庆的身后心里直犯嘀咕，这是什么意思？要说对俞大人重视，可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一路来到了苏娇的宅邸，俞风庆的心跳的有些快。 不管怎么说，都到了他万分期待的时刻，他站在门前深呼吸了片刻，然后才走了进去。 大门在他身后关上，俞风庆刚要往前走，忽然被身后的人牢牢地架住，并且往下按着跪在了地上。 他脑袋都蒙了，“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俞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免得伤着了自己，多吃苦头。” “你还不让他们放开我！我是来见庆公公的，你们、你们是不是受到了苏娇的蛊惑，是不是她让你们来对付我，好让我无法见到皇上？” 俞风庆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他疯狂地扭动身子，绝不想让苏娇得逞。 就在这时，俞风庆听到了一声嘲弄的笑声，苏娇轻柔悦耳的声音从他前方传来。 “俞大人脑子转的可真快，只是你怎么能胡乱污蔑人呢？我让他们来对付你？俞大人身上有什么值得让我对付的地方？” 俞风庆抬起头，苏娇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她身边站着庆公公。 “公公，公公你快救救我，这个女人要对我动手！” “放肆！捉拿你是皇上的意思，与苏姑娘何干？” “你说什么？” 俞风庆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对皇上一片忠诚，冒死指证苏娇的罪行，皇上怎么会这样对我？” “俞大人，咱家正要说这件事，你对苏姑娘的污蔑，让皇上很是不高兴，石虎城才刚刚太平，大人就想着要造成祸乱，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什么污蔑！我说的都是事实！” 俞风庆拼命挣扎，口中不断地喊着，“她就是想要私吞矿脉，她居心叵测！” “矿脉一事，苏姑娘早在俞大人之前就已经上报给了皇上，一点儿私藏都没有，俞大人还说什么苏姑娘想要私吞矿脉？你这还不是污蔑！” 俞风庆呆住，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之前分明让玄山瞒着所有人的，她怎么会…… “俞大人来到石虎城之后，行事懒散，听说还对苏姑娘的人下毒，皇上知道后震怒，苏姑娘是国朝的功臣，就算大人乃是俞家子嗣，也容不得如此对待苏姑娘。” 庆公公冷着脸，“皇上有旨，责令押送俞风庆及其亲信回京候审，还苏姑娘一个公道。” 苏娇特别应景地谢恩，“皇上圣明，多谢皇上。” “苏姑娘的心意，咱家会让人禀命皇上。” 庆公公和苏娇一唱一和，气氛融洽极了，俞风庆那里却没人再给给他眼光。 俞风庆瘫倒在地上，灵魂出窍一般，拒绝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的风光呢？他的嘉奖呢？他要取代苏娇接手石虎城的愿望呢！ 皇上怎么会，对这个女人如此宽容，就算、就算苏娇没有隐瞒矿脉的事，皇上又怎么能放心将石虎城交到一个女人的手里！ “大、大人！公公！我与俞大人并无关系啊，公公，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与俞大人一块从京城里来的，我不是他的亲信啊！” 贾轩也要疯了，想象中的大好前程一下子就梦醒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希望能够将自己摘出来。 庆公公却不想搭理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喽罢了，是不是与俞风庆一伙的有什么重要？ 可贾轩锲而不舍，见庆公公不理他，心里越发扭曲，叫嚣着俞风庆还有别的亲信，一会儿又说自己知道俞风庆的秘密，望庆公公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俞风庆如何能忍得住，竟是跟他当场吵起来，场面一度相当难看。 苏娇忍不住摇头，两个男人对撕，一点儿都不精彩。 庆公公转头征询苏娇的意见，“苏姑娘，您看……” “公公秉公办理就是，至于这个贾轩说的别的亲信，我觉得也没那个必要去找出来，这两日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按着规矩去校场上操练，都有纪录在册的。” “姑娘说的是。” 庆公公的脸转回来，语气冷然，“还不将这两个人都给关起来，等押送回京，听候发落！” “公公，公公我真的冤枉啊，要抓的人是这个女人，皇上糊涂了吗？真的要将石虎城交给一个女人？我愿意为皇上效力，我愿意啊！” 俞风庆不甘心地声音被人用布堵住，如同死狗一样拖下去。 庆公公陪着笑脸，“苏姑娘，皇上也不知道俞风庆是这么个人，幸而如今知晓也不迟，皇上得知石虎城发现了矿脉，大喜过望，又知道石虎城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不就特意让咱家给姑娘送人来了吗。” “皇上心慈，小女子心里甚是感激，要说这人来的太是时候了，玄山。” 苏娇扬声，玄山很快出现在她身边，“庆公公带来的人，那都是皇上的一番心意，我可是交给你了。” “姑娘放心。” 第533章 就当不知道就好 庆公公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这个……苏姑娘，其实皇上是觉得姑娘毕竟身为女子，在石虎城这个地方太过艰辛，因此，特意让咱家带了几个得用的人来，帮衬帮衬姑娘。” “那怎么好意思呢。” 苏娇笑得和蔼可掬，“之前皇上派来的瞿大人和姚大人，我就觉得很是得用，如今皇上又给我送了人来，小女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她笑眯眯地又让瞿墨和姚一凡过来，“庆公公说的得用人才，你们就商量着使唤，都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咱们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瞿墨和姚一凡双双谢恩，庆公公有些慌，苏姑娘怎么就那么随意的安排了呢？这可都是皇上让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不是来石虎城打下手的呀！ “苏姑娘……” “公公这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吧？走，我让人给公公置办了接风宴，公公先好好放松放松。” 苏娇不由分说，带着庆公公往院子里面走，那些人究竟来石虎城做什么来的？苏娇不想知道，不管他们带着什么样的任务，到了石虎城，那就得按着石虎城的规矩。 要是萧离渊有意见，来石虎城打她呀。 …… 庆公公第一次从石虎城回去京城之后，因为听信了俞风庆的话，在皇上面前如实说了，然后，他险些被皇上的怒气波及。 要不是卓公公在旁边为自己说话，庆公公怕就要得一个误信谗言的罪名受苦了。 因此这一次来，庆公公是抱着将功补过的念头来的，皇上让他送来的这些人，说了都有大用处，让他看着办。 可他、他要如何看着办？人苏娇压根儿就不看呐！ “苏姑娘，咱家带来的人，要不你先见一见？有好些都是很有才华之人。” 苏娇喝了几口酒，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也带着醉意。 “哎呀庆公公不必担心，瞿大人和姚大人都是爱才惜才的，他们又对石虎城的事情比我了解多了，公公莫非对他们不信任？” “咱家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觉得，庆公公不会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见了他们也没用，在石虎城，文有瞿大人和姚大人，武有玄山玄水，皇上派到石虎城的人，一定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苏娇笑眯眯地劝酒，庆公公无奈地叹气，可说到底，这些人都听苏娇的啊，她看着什么都不管，可谁不知道石虎城的核心是苏娇？ 皇上派来的人若是得不到苏娇的认可，那就只能够是纯粹的劳力，这与皇上的初衷不相符合。 苏娇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人才啊，石虎城最缺的是什么？就是人才啊！ 庆公公若是没有夸大其词，萧离渊这次是真的慷慨了一回。 …… 这些人才，苏娇私底下问了玄山玄水和瞿墨姚一凡。 “你们觉得如何？可用吗？” 玄山表情无害，淡淡地说，“只要是人，就可用，皇上这次派来的人数不少，正好解燃眉之急。” 瞿墨看了玄山一眼，对于此人，他是由衷地佩服，仿佛面对什么事儿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姚一凡也点点头，“这次来的人确实不俗，虽然看得出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总的来说都是可用的，只要他们对石虎城产生归属感，便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苏娇十分开心，瞿墨还是有些担心，“姑娘，朝廷送的这些人，明显不是单纯觉得我们人手不够，皇上不会因此刁难姑娘吗？” “会吧，皇上那个性子，啧啧啧，我都不稀得说。” 苏娇嫌弃地摇摇头，然后又义正言辞，“他要不舒坦，就来石虎城刁难我，我又不怕他。” 这话，也就当着这么几个人面前苏娇才会毫无顾忌地说，瞿墨和姚一凡从一开始听得心惊肉跳，到如今处变不惊，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所以你们也不必有所顾忌，小心谨慎是不错，不过有时候也会成为绊脚石，咱石虎城没那个讲究，要真有人不服气，觉得他们心比天高，不服管教，那就挑出来，我让人给送回京里去。” 苏娇满不在乎，“他们嫌弃石虎城，我们还得挑一挑呢，也不是什么人石虎城都肯收的，如今也就是因为缺人手，你们待以后再看，到时候想要来石虎城，不是出类拔萃的我们还不要呢。” 双向选择懂不懂？这些人在苏娇看来，是走了大运了，她是要将石虎城发展得蒸蒸日上，此刻入股，血赚不亏！ “姑娘这么说，我们心里就有数了，不过那个庆公公，好像是要在石虎城待一阵子？” 苏娇点点头，“他已经让人将俞风庆给送回了京城，自己倒是没有走的打算，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石虎城给我撑腰。” 玄山几人互相对视，心里默默地觉得，姑娘哪里是需要有人撑腰的？她自己就能撑出一片天来。 “当然，他究竟是为什么留在石虎城，你们心里知道就好，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石虎城以后过得好，难不成皇上还会治罪？” “姑娘，我们知道了。” 苏娇是在给他们减轻心里的压力，不要觉得庆公公在这里就放不开手脚，皇上的意思怎么了？皇上一天儿一个意思，咱就当不知道就好。 …… 庆公公在石虎城受到的待遇，那是没的说。 吃得好睡得好用得好，苏娇没事儿就陪着他在石虎城里瞎转悠，说来说去就一个宗旨，他们石虎城不容易啊！穷啊！ “公公看看，这都是那些外族造的孽，为了抵御这些狼子野心的人，石虎城里的娃娃从小学的不是念书而是拳脚，我看了心里难过的啊……好在，这次皇上送过来的人里面有好几个学识渊博的，咱们石虎城总算可以弄出像模像样的书院了。” 苏娇对这件事非常上心，之前了解到石虎城的现状之后，就计划着建书院，知识改变命运有没有？京城里的娃娃四岁开蒙，石虎城没有这个条件，她就亲眼见到好些七八岁的孩子只能无所事事。 第534章 强扭的瓜不甜 只是那时候苏娇想要改善，一是没有人，二是百姓的条件不允许，没钱，也不指望。 石虎城地处边疆，时常会受到侵犯的骚扰，很多人觉得念书有什么用呢？能保得住自己的命吗？他们觉得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不过现在，京城里来了现成的先生，石虎城也不缺钱了，苏娇打算免费办学，石虎城真想要长远的发展，就必须得有文化底蕴作为基础。 “公公请看，那块儿很快就能辟出来作为书院所用，城里只要是适龄的孩子，都可以入学念书，念的好的，书院还会有奖励，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教书的先生，但凡对石虎城有贡献的人，石虎城都不会亏待了。” 庆公公心里隐隐有着震撼，他本以为就算石虎城现在是苏娇说了算，她也只是挂个名，实际上都是她手里的那些人在做事，能将石虎城守住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可苏娇好像是认真地在为石虎城的将来筹谋，她说话的语气虽淡，但也是真的想着造福这里的百姓。 怪不得，皇上让他尽力而为，也没下什么命令真让自己干涉苏娇的举动，一是他大概也干涉不了，二是，皇上是不是也知道，苏娇对石虎城的用心？ “苏姐姐！” 街上几个孩子看到了苏娇，都会过来打招呼，显然是经常能见到苏娇。 苏娇与他们也很聊得来，还问他们可准备好了，再过些日子可就要上学了。 “苏姐姐，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我爹娘也都同意了，苏姐姐，如果我学得好真的有奖励吗？” “那自然是有的，你们都要好好学，看看瞿大人和姚大人，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厉害？他们念书就很好。”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能变得跟两位大人一样厉害？” “这说不好……说不定，你们会比他们更厉害。” 小孩子慕强的本能，让他们的眼睛里闪出亮晶晶的光芒来，苏娇很欣慰，这些，都将是石虎城的未来，先把小小的火苗种进去，最后能发出多大的光芒，就要看他们的了。 …… 庆公公在石虎城待了一阵子，觉得自己留下来的理由越来越虚。 还给苏娇撑腰呢，苏姑娘的腰比谁的都笔直。 他找了个机会问京城里来的那些人都如何了，苏娇沉吟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事儿吧，我正发愁该如何跟公公说才好呢。” “怎么了？姑娘但说无妨。” 苏娇于是就直说了，“皇上体恤石虎城，石虎城上上下下都感激不尽，可是吧，咱们也都是知足常乐的，有些身份地位高的人，咱们也不敢跟皇上抢，也怕折煞了石虎城。” 庆公公一头雾水，“姑娘的意思是……” 苏娇立刻报出了几个人，“这些人品格贵重，能力卓越，放在石虎城就浪费了，都是国朝的人才，咱也不能太贪心，免得耽误了他们，所以这几个人公公赶紧送他们回京吧。” 庆公公：“……” 这下，他就听明白了。 苏姑娘这是不想要这几个人啊，还说的冠冕堂皇，说石虎城配不上他们。 “姑娘，他们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教训。” “不不不，我哪儿敢教训他们，他们在京里都大名鼎鼎，我算什么，不过一个医女。” 庆公公脑门上开始冒汗，“苏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谁敢说这种话？” “他们敢啊。” 苏娇并不在意，这样的想法对某些人来说太正常了，一座城池的主人是个女的，光这一点就足够人诟病，在背后说三道四。 京城里来的这一批人，苏娇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看不起她的，都是觉得自己来到石虎城，是要取代她的，苏娇觉得这没什么。 孩子不懂事嘛，教教就好了。 于是她把人交给玄山和玄水，交给瞿墨和姚一凡，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最初始的印象是什么，等他们接触到了石虎城的事情，等他们慢慢了解了石虎城，那时候他们的想法，苏娇才会考虑。 事实证明，不少人最开始的矜持高贵，慢慢地放下了，石虎城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时间让他们金贵，这一批人在苏娇的眼里，就是可用的。 那就必然有不可用的，依旧抱着死观念不知道变通，心底的歧视根深蒂固，对她越发的看不惯，对他们自己的处境也越发不满意，总觉得石虎城怠慢了他们。 苏娇也没有将这些人都点出来，她这次报给庆公公的名字，是里面最具有代表性，最顽固不化没有改变的可能，并且喜欢煽风点火的。 至于其他喜欢随大流的，苏娇觉得还可以再观察观察。 庆公公擦了擦脸上的汗，“苏姑娘，这、这会不会……” “不是误会，我亲耳听见的，我正值青春貌美，耳聪目明，不会听错也不会看错，庆公公，既然人家都不愿意留在石虎城，那咱们做什么要强求呢？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强扭的瓜不甜，石虎城也不想做逼婚的恶霸。” 庆公公：“……”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苏娇的态度坚决，庆公公从旁劝了几句，她态度就摆那儿了。 要不，庆公公让人送回京城，要不，她就自己安排人送回去，不过她安排的人，嗯……可能就没那么好说话。 “咱家明白了，我这安排。” 庆公公只能应下，决定一并送回去的书信，一定要写的巨细无遗，最好往严重了写，是这些人的错，让苏姑娘忍无可忍，可不能是他没有劝住的关系！ …… 从庆公公那儿出来，苏娇舒了口气，“舒服了，去让人跟瞿大人姚大人说一声，让他们现在就着手重新安排差事。” “是。” 苏娇又问，“怎么玄山那里没有这种事情呢？” 秀巧想了想，“约莫……他们没有力气吧……” 苏娇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除了一批文人学者，朝廷送到石虎城的人手里，还有一大批将士，里面好像还有一些勋贵人家的子弟？苏娇也不知道萧离渊是怎么想的。 第535章 帮着写点 庆公公跟苏娇这么一说，她就这么一听，然后一股脑地都丢给了玄山。 玄山当时特别淡然地应下，听苏娇说里面还有人身份不一样，笑得云淡风轻，“这会儿不一样不打紧，以后都会一样的。” 苏娇现在回忆起玄山的笑容来，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要不……咱们去看看？” 苏娇带着秀巧去了校场，里面操练得热火朝天，朝气蓬勃的气氛，让苏娇心里都热血沸腾。 过了一会儿玄水可能知道苏娇来了，于是找了过来，“姑娘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就看看。” 苏娇看了一会儿，“京城里来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抱怨没有？” “抱怨？” 玄水奇怪地看着苏娇，“他们有什么好抱怨的，技不如人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就没有人抗议吗？” “好像有吧，不过……这些事儿玄山都解决了，他呀，有时候我心里都怕。” 玄水拍了拍心口，他这性子还真不是会怕别人的人，但玄山将他制得死死的，他很听玄山的话。 “姑娘是不知道，我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同情那些人，玄山可明白了，先是好好地打压了一番他们的信心，狠狠挫了锐气，然后姑娘教的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儿，玄山如今用的是炉火纯青。” “他又是所有人当中做的最好的，说话又最有分量，震的那些人已经没心思想别的，所以姑娘放心吧。” 苏娇吞了吞喉咙，玄山果然可靠，自己就进化成了这样？ 再看一眼弥漫着竞争气息的校场，苏娇决定回去。 “你给玄山带个话就行，尽力而为，后面有我撑着呢。” “收到，姑娘就安心吧。” …… 苏娇特别安心，“人有了，钱有了，现在，就剩下时间了。” 她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可以慢慢地等待，等待石虎城变成一个坚实耀眼的城池，作为萧离然的后盾，等待着将士们凯旋而归，得到他们应有的荣耀。 铁五带着队伍，已经顺利跟萧离然汇合，为萧离然的军队注入了强有力的力量。 此刻铁五正在营帐里跟萧离然汇报战况，他带人伏击取得了成功，也顺利打听到敌军撤退的路线。 “辛苦了，可有伤亡？” “伤了两个，不过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够归队。” 萧离然赞叹，“你带出去的人，大多数都能安然归来，这一点我很放心。”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之前都是苏娇身边的人，我很感激你们，能护她周全。” “萧帅言重，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如今身在此处也是一样，对苏姑娘威胁最大的，就是外族的来犯，若是能够绝掉后患，不仅是对姑娘，对国朝也是一件幸事。” 铁五看着萧离然，“姑娘说了，萧帅在阵前大杀四方，剩下的事情交给她就成，她会在石虎城等着萧帅凯旋而归。” 铁五说完，就看到这位在军中拥有绝对权利的男子，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描述的笑容，温和的，仿佛他们根本不是身在残酷的沙场上。 可他对萧离然，心里是认同甚至崇拜的，跟着这样的统帅，才能够最有效地驱敌，又不会有无妄的牺牲。 铁五汇报完，安静地出去，萧离然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 那个姑娘啊，果真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再不会有女子肯艰难险阻地来到边疆，再不会有女子能杀伐决断地成为他的支撑，在没有期限和保证的情况下，愿意守着一座城，等着自己回去…… 萧离然轻声地低喃着苏娇的名字，一个名字就能让他心底涌出无限的力量和期待。 他比任何人，都归心似箭！ …… “姑娘，铁五来信了！” 苏娇“腾”的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哪儿呢哪儿呢？” 秀巧将信接过来送到苏娇手里，一共两封，一封是铁五的，厚厚实实，一封则是很薄很薄的一张，上面只写了苏娇轻启。 苏娇想也不想地拆开那封薄的，里面就一张纸，跟她问了好，让她不必担心。 “没了？” 苏娇拿着信反反复复地看，还把信封给拆了看里面有没有字。 “该不会，是得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字显现出来吧？” 苏娇不相信萧离然的信就这么敷衍，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承认，果然，就真的这么一点点。 秀巧看了看她的脸色，“姑娘……” “这也没什么，好歹还有一张纸呢，哈哈哈哈哈。” 秀巧没说话，姑娘笑的有些怕人…… 苏娇面无表情地拆了铁五的信，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叠纸来，每一叠都写得满满的，她也惊了，这么多？铁五也不是个话痨属性，他都写了些什么？ 她让秀巧倒了一杯牛乳茶，捧着一边喝一边看信，看完了第一张，她就没有再去碰茶杯了。 严格说来，铁五想要跟苏娇说的事情，半张纸就搞定了，后面那么多，写的居然都是跟萧离然有关系的。 铁五说，萧帅知道要给苏娇寄信，但他就硬是强迫自己不记得这事儿，萧帅在营里也不太敢想起苏娇，他怕自己想的多了，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回来。 所以，铁五就干脆帮萧帅写一点。 他写了萧离然在军营里是什么样子的，回到营帐中若是提到了苏娇又什么样子的，他写了从宁副帅那里打听到，萧帅有几个宝贝，他也偶尔瞧见，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是一个奇奇怪怪的荷包，那绣功…… 铁五点到即止，没有描述那绣功到底怎么了，但苏娇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都是这些零零碎碎的日常，铁五最后说，他也就挑选了一些随便写一写，没想到写了这么多，姑娘就凑活看看，下次自己一定精简一点送回来。 苏娇总算看完了，放下了信，捧起已经不热的牛乳茶喝了一大口，透心舒畅。 “这次的粮饷，我得让人专程给铁五送一套笔墨纸砚去，纸要多一些，免得不够用。” 第536章 贵客到 苏娇脸颊微微有些热，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原来萧离然也不是很敷衍嘛，只不过没有让自己知道而已。 她也很想他啊…… 可是知道萧离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就只能想想。 苏娇放下杯子，起身去翻书案上的匣子，将里面积攒的信纸统统拿出来，又伏案铺开一张纸，提笔写起来。 萧大人写的信少，那她就多写一些，他不必回信，苏娇只希望他知道她都在做什么，就足够了。 他怕想到自己会萌生归来的念头，那他就少想一点，自己来想，每天都想，把他那一份的思念也补全了。 …… 信送出去，苏娇心里踏实了很多。 石虎城，迎来了一位贵客。 “山窑族族长？牟大哥？他来石虎城了吗？” 报信的随从点点头，“山窑族族长携他的夫人一并来的。” “筱筱也来了？” 苏娇心里顿时期待得不得了，赶忙让人去迎接，自从薛筱筱嫁了人，她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牟朝海和薛筱筱很快到了石虎城，苏娇出去老远相迎，看到筱筱从车里出来，眼睛就是一亮，这姑娘气色很好啊，看着就是享福了的。 “苏姐姐！” 薛筱筱瞧见苏娇就朝她跑过来，牟朝海跟在旁边，还伸了手臂护了护，像是怕薛筱筱摔到哪儿一样。 薛筱筱跑到苏娇面前扑进她怀里，苏娇微微往后退了小半步，秀巧帮她稳住身子。 “苏姐姐，我好想你啊！” 薛筱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苏娇拍拍她的后背，“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里多少人看着呢，要哭咱们也得回屋哭。” 薛筱筱抬起微红的眼睛，特别听话地点头，“嗯，那我进去哭。” 苏娇：“……” 其实也可以不哭的。 苏娇拉着薛筱筱往宅子里走，牟朝海在旁边亦步亦趋，苏娇眼神微闪，拉着薛筱筱的手慢慢滑到她手腕上。 “苏姐姐，我知道你在石虎城的时候高兴坏了，赶紧让朝海带我来见你，我就怕迟了一步你回京我就见不着了。” 薛筱筱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地说话，语气听着像是在跟苏娇撒娇，跟她那会儿离开京城相比，性子更加活泼粘人。 “早知道你该先给我送一封信的，我也好告诉你我暂时不会离开石虎城，你就可以慢慢来。” “那也不成，我想见苏姐姐，慢一点都不行。” 三人来到厅里坐下，秀巧张罗着上茶，苏娇将薛筱筱面前的茶杯拿走，“换一杯牛乳来。” 薛筱筱眼睛眨了眨，抿着嘴偷偷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苏姐姐你已经知道了？” “看着牟大哥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猜也猜到了。” 苏娇瞪了她一眼，“都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胡来，这种时候就该好好歇着才是。” “苏姐姐……” “牟大哥也是，就由着她胡来？方才我看了，月份还小，你也敢让她一路折腾？” 见苏娇语气严肃，牟朝海反而帮薛筱筱解释，“筱筱知道轻重，一路上我们也走的很慢，路上也有随行的大夫跟着，她就是想早些见到你。” “你就惯着吧，幸而身子无碍，一会儿我再给她好好诊一诊脉。” 牟朝海只笑，薛筱筱瞥向他的眸光里带着浓浓的甜蜜，苏娇于是放心了，筱筱这明显是被人骄纵出来的样子，说话都带着自信和小女子的爱娇，这桩亲事似乎挺好。 薛筱筱如同曾经一样还是喜欢腻着苏娇，苏娇与牟朝海说了会儿话，让瞿墨和姚一凡先来接待，她要跟薛筱筱单独待一会儿。 两人进了内宅，苏娇先给薛筱筱诊了脉，确定她身子无碍。 “你也是的，如今嫁了人还这样任性，也就牟大哥宠着你，居然也同意。” “苏姐姐，我有分寸的，况且我的身子后来一直很好，所以不碍事。” 苏娇白了她一眼，“若是让你爹娘知道，怕是能念叨死你，你有身孕的事儿往京城里送过消息了？” 薛筱筱点点头，“送了，是朝海办的，连同信件还送回去了不少东西，这些事向来都是他做。” “那你倒是省心了。” 薛筱筱脸上浮现出羞涩来，“我与他是夫妻，这些事情谁做都是一样，况且他做事本就比我妥帖。” 苏娇问起她嫁人之后的事儿，薛筱筱也不瞒她。 “一开始，心里都是忐忑的，我只听说过山窑族，那里离我生活的京城太远了，我不知道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可是苏姐姐，你说的对，不去尝试就什么可能都没有，我很庆幸我那时候做出的决定。” 薛筱筱笑容洋溢，说着山窑族是个特别好的地方，尤其是牟朝海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敬爱，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能够站得稳。 “原来这才是喜欢一个对的人会有的感觉，苏姐姐，我每天过的都很高兴，我还以为喜欢一个人，就一定会牵肠挂肚生不如死呢。” 如今薛筱筱再提起自己从前的感情，已经能够轻描淡写了，想来在她心里怕已经只剩下一个极淡的影子。 看着薛筱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得意模样，苏娇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抬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苏娇对薛筱筱的感情像是对一个妹妹，只盼着她能顺顺利利的。 薛筱筱对苏娇也极为依赖，“苏姐姐，你往后都会在石虎城吗？那我离你就近了呀，我就可以没事儿就来找你了。” “再近，来一趟都要个把月，你如今是山窑族的族长夫人，牟大哥宠着你，你也得尽力维护他的权威。” “这个我知道，我一直都记着呢。”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对我好的，才值得我对他好，苏姐姐跟我说过的那些，我一直都记得。” …… 薛筱筱有许多话要跟苏娇说，她在山窑族见到的一切，恨不得从自己刚离京开始说。 苏娇晚上给她和牟朝海置办了洗尘宴，庆公公也来了。 “咱家见过牟族长，薛姑娘，不知道薛姑娘可还记得咱家。” 第537章 年轻就是好啊 薛筱筱笑容温婉，“自然是记得的，从前在宫里多仰仗公公照拂，小女子铭记在心。” “哎哟，不敢，不敢，薛姑娘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庆公公笑眯眯的，心里却泛着嘀咕，当初薛筱筱同意与山窑族和亲，皇上转头在宫里截住她，那会儿自己就跟着呢。 不过看这会儿薛筱筱与山窑族族长亲密无间的样子，庆公公想着，他们来石虎城这事儿，到底要不要跟皇上说呢？ “牟大哥，这次石虎城能够平安退敌，都是仰仗了山窑族的相助，我敬你一杯酒。” 苏娇端起酒杯，“我早想跟牟大哥道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若不是你们帮石虎城拖住了一段时间，石虎城未必能有今日。” “我做的其实也不多，也不算帮上什么忙，不过你敬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牟朝海率先一饮而尽，苏娇也一口气喝完，两人互相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牟朝海给自己又斟了酒，“说起来，当初跟你在京城相遇，如今想想好像是上天的安排一样，为这份缘分，我再敬你一杯。” 苏娇豪气地又喝掉，牟朝海兴致起来，还想再喝的时候被薛筱筱拦住，“你自己喝可以，不准再找苏姐姐喝，苏姐姐酒量看着唬人，其实不行的。” 苏娇：“……” 她笑着扶额，“筱筱，虽然你在维护我，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受伤。” “苏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喝酒伤身，适可而止最好。” 薛筱筱甜甜地朝着苏娇笑，笑得苏娇没脾气，让人换了果子露上来。 不过也不能扫了客人的兴致，苏娇让玄山玄水陪牟朝海喝，他们三人似乎更能聊得来，很快让人另外开了一桌，拿了好几坛子的酒去拼去了。 薛筱筱无奈，“让苏姐姐看笑话了，朝海寻常也很少碰酒，他是族长，得时刻保持清醒，今儿大概是太高兴了，姐姐这里也令他放松了下来。” “都一样，玄山玄水一般也不喝酒，今儿高兴，就破个例也无妨。” 苏娇就喜欢看自己身边热热闹闹的，她跟薛筱筱一边吃一边聊，薛筱筱说，她暂时打算在石虎城住一段时日。 “朝海对萧大人从心里敬重，得知萧大人要追击敌人，便一直想着去帮忙。” 薛筱筱撑着脑袋，“山窑族如今虽然看着太平，可是一旦人穷凶极恶起来，是会无所顾忌的，在国朝这里吃了瘪，也许就会在别的地方找回来，朝海想要护住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他真的这样决定了？” “嗯，不过因为我刚有身孕，他不放心我，所以才会同意我来石虎城，因为苏姐姐在这里，他才会放心。” 苏娇没想到还有这事儿，牟朝海要去助萧离然一臂之力，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那太好了，你就在石虎城安心住着，牟大哥打算什么时候走？石虎城也可以挑出一些人跟着他一块儿去。” “这个……” 薛筱筱扭头看了一眼抱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灌酒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等他们清醒一点再说吧……” …… 苏娇很庆幸，牟朝海和玄山玄水都是酒品不错的人，就算喝醉了也不闹腾人，安安静静地吐，吐完了安安静静地昏睡。 等第二日苏娇让人熬了醒酒汤给他们，三人居然都恢复了过来，丝毫没有受到宿醉的影响。 玄山站的笔直，“姑娘，我们先去校场了。” “等等等等，把汤先喝了。” 看着玄山玄水喝完了汤，精神抖擞地往校场去，苏娇一声长叹，“年轻就是好啊……” “姑娘不也正青春貌美着呢。” “那不一样，我心态稳如狗。” 秀巧：“……” 这啥破比喻！ 苏娇去看了牟朝海，他好像也不碍事，不过薛筱筱也让他喝了汤。 “牟大哥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苏娇觉得怎么可能呢？自己要是醉了，第二天头炸开来的疼，怎么换了他们一个比一个精神？ 牟朝海哈哈一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许久没跟人痛快喝一场了，很是舒坦。” 苏娇暗暗点头，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牟朝海今儿就跟苏娇提起了正事，“筱筱怀了身子，我心里不放心，因此想要托付给苏姑娘，劳烦你代为照看，我会领着族人去与萧大人回合，以绝后患。” “此事，我已是听筱筱说了，牟大哥放心吧，筱筱在我这里必然会平平安安的。” “多谢苏姑娘。” “牟大哥，你打算何时离开？若是不着急，我希望你能再等个几日，我让玄山挑些人，随你一块儿前去。” “这是上阵杀敌，石虎城如今太平安逸，会有人愿意一并前去？” 苏娇呵呵一笑，“他们可盼着呢，三五不时就来我这儿打听，对石虎城的勇士来说，沙场才是他们的终极向往，一个个血性十足。” 牟朝海是真有些意外，不过眼见为实。 玄山将这个消息公布之后，石虎城一时间掀起了狂热的气氛，还有人偷偷摸摸地找上了牟朝海，想要从他这里另辟蹊径，令牟朝海目瞪口呆。 他与苏娇去校场的时候，有人跑到苏娇面前诉苦，“姑娘，机会难得，可玄山给的人数也太少了吧。” 苏娇只得呵呵地笑，“人数有限，没去成的等下一次也是可以的。” “可是姑娘，听说萧大人连连告捷，这样下去哪儿还有下一次啊。” “这个……肯定是会有的，总有心术不正之人，咱们一定人人有份啊。” 来人被玄山拉走，罚了一通，牟朝海叹为观止，“石虎城如今，与我印象里的一丁点儿都不一样了。” 苏娇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那是自然，石虎城往后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 这次挑选，依然硝烟十足。 选出来的队伍洋洋得意，一个个斗志昂扬，在牟朝海的队伍里尤其显眼。 “牟大哥，就拜托你了，你若是见到了萧大人，帮我带一句好。” 第538章 什么叫人才？ 牟朝海点头应下，苏娇识相地将时间留给牟朝海跟薛筱筱话别，站在远处看着小夫妻依依不舍的模样。 “啧，这才是正确的分别方式。” “姑娘，您想什么呢？” “我在想萧离然跟我道别，留一大笔钱财，连个话都没有就潇洒离开，往后得让他补上。” 秀巧：“……” 苏娇吸了口气转身，自己是不是给萧离然留下的财迷印象太深的缘故？ 等薛筱筱跟牟朝海终于分别，苏娇陪着她目送将士们远去，这样的景象苏娇已经看了不止一次，薛筱筱却是头一回，忍不住哭成个泪人。 “苏姐姐，我心里还是好担心，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是啊，那些外族的人也都是肉体凡胎，咱们的人一个个都努力操练，凭什么比不过他们呢？所以不必太过担心，要对他们有信心。” 苏娇给薛筱筱擦眼泪，“你现在怀了身子，不能太过伤心，免得动了胎气，越是他们不在身边，就越是得照顾好自己，他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全力以赴。” “我知道了，我不哭了，我刚刚就是、就是一时间没忍住。” 薛筱筱将眼泪擦干净，觉得苏娇真的要比自己坚强太多，朝海说萧大人出征在外，一度生死未卜，苏娇都在石虎城坚持了下来，夺过了控制权，给萧大人送去了粮饷。 若是自己的话，绝不可能如同苏姐姐这样。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想着，若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如同苏姐姐这样，那该多好。 …… 送走了牟朝海，石虎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切都在控制中按部就班地变好。 石虎城的书院办起来了，城里所有适龄的孩子都可以入学，还都是免费的，城里的百姓千恩万谢，苏娇出去随便转一圈都能收到一箩筐的东西。 “苏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我们再没有想到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孩子回来给我写字了，虽然我也看不懂，可还是高兴得很，念了书，往后就是写信都不必去花钱找人。” “我家孩子说了，往后他还要考取功名，然后回来石虎城，哈哈哈哈，虽然太孩子气，我这做娘的听了心里也高兴。” 总的来说，书院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欢迎。 里面教书的先生，起初却是不大乐意的。 要是做教书先生，他们不能在京城里做吗？还会受到勋贵的追捧，地位名声都比要在这里好得多！ 原本是奉命来石虎城有所作为，却没想到被人安排来做教书先生，这些来自京城心高气傲的文人，一个个都不服气。 苏娇知道了之后说，不服气就不服气呗，不想做我也可以送他们回京，庆公公在这里，也不麻烦。 可大家都听说了，第一批被庆公公送回京城的人，好像，下场都不咋地。 皇上说了，在石虎城都派不上用场，想必在京城里也是一样。 谁也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忍气吞声地服从安排。 不过苏娇让瞿墨跟这些人说，他们石虎城也不埋没人才，教书教得好不好，大家都有眼睛看。 一个书院，安排了好几个先生，一段时间考校一番，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苏娇将学校的绩效制度增增减减地丢给瞿墨，让他视情况做些改变布置下去，奖惩制度大家都能看得见。 起先先生们并不相信，觉得不会是真的，这待遇比京城的可要好几倍！ 可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拿到了真金白银的酬劳，也确定考校的规定并不只是摆着好看的，这些人才终于相信，石虎城是玩真的。 自古待遇都该跟水平相匹配，姚一凡明确地说，朝廷送来石虎城的文人不少，若是有人无法胜任教书先生一职，随时都可以被人顶替。 这些先生们的怨言，渐渐的没了，待遇极好不说，他们在石虎城也很受敬重，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尊称一声先生，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带着敬仰。 瞿墨来跟苏娇汇报，“书院已经走上正轨，那些先生们心也定了，都肯用心地教授孩子，孩子们也愿意跟着学，比我预想中要顺利许多。” “那就好，这些孩子开蒙比京城里的孩子要晚很多，请先生们用心教了，等往后出了成绩，他们也会跟着名扬四海。” “姑娘英明。” “我英明什么，我就随口一说，真正去做的是你们，这些都该是你们的功劳。” 苏娇觉得瞿墨和姚一凡才是真的厉害，自己但凡能提出一个隐约的框架，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捯饬出一整套详细的方案来。 什么叫人才，这就叫！ 感恩萧离渊，当初肯舍得将这两人送到石虎城，苏娇感谢他全家。 …… 薛筱筱如今跟苏娇住一块儿，每日苏娇都会给她诊脉，确定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少绣点东西，别把眼睛给绣坏了。” 薛筱筱笑着将绣筐放到一旁，“苏姐姐，我也没有一直绣，我知道分寸的，你事情都处理好了？” 苏娇揉了揉肩膀，“如今城里一切太平，也没什么事，你这是……在给孩子准备衣衫？” 薛筱筱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我打算各准备一套备着。” “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觉得都好。” 薛筱筱脸上洋溢出母性的光辉，“在山窑族，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会得到爹娘的疼爱，都会开开心心地长大，不过朝海更想要个女孩，他说这样咱们的女儿往后才会被人宠着，无忧无虑。” “牟大哥不是族长吗，不需要一个继承人？” 薛筱筱弯着眼睛，“朝海成为族长不容易，小时候身子不好，看尽了冷暖，他说没有那个必要，能者为王，山窑族不缺品性端正的儿郎，咱们的孩子未必就比旁人的要优秀，山窑族想要变得更好，就不能拘泥于这些。” 苏娇心里叹服，这样的觉悟，连她都佩服。 第539章 挺后悔的 想当初苏娇存在的那个社会，重男轻女的观念都没能彻底破除，那些看不上女子，拼命想要男孩的家庭，仿佛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反正不管是男是女，你们都会养的好好的，我也不必瞎操心。” 苏娇看着薛筱筱绣了一半的布料，“真好看，这绣功，我怕是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薛筱筱眼睛一亮，“苏姐姐要不要一块儿绣？我教你。” 秀巧在旁边捂着嘴笑，“姑娘对这些是真没有办法，前前后后试了好几次都不成，这事儿也看缘分的。” 苏娇点头，“嗯，是得看缘分。” 她这么笨手笨脚的还是算了吧。 一晃又是几个月，薛筱筱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 苏娇调整着她的饮食，“也不好吃的太多，免得孩子太大到时候生产不便，没事儿不要总坐着绣活儿，站起来多走一走。” 薛筱筱对苏娇的话言听计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身子始终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脸颊比从前圆润了一些，却不过分。 “苏姐姐，萧大人可有送信回来？” “应该快了，你放心，牟大哥已经顺利跟他们汇合，前些日子还传来捷报，你如今就只安心养胎就是。” 薛筱筱在院子里一圈圈地绕，“我不担心，有萧大人在，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有些想夫君了。” 薛筱筱抬头看天，“嫁人之后，这是第一次跟他分开这么长时间。” 她忽然笑笑，“不过我也知道，夫君有他必须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但还是会想他。” “那太正常了，思念这种情绪，是个人都会有，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儿。” “苏姐姐也会有吗？也会想念萧大人吗？” 苏娇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怎么会不想呢，不但想，我还挺后悔，早知如此，从前就不该那么矜持，那会儿机会多多呀，随便就能摸摸抱抱，啧，可惜了。” 薛筱筱：“……” 她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掩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这话，还真像是苏姐姐能说出来的。 “不过苏姐姐，千叶城的城主又要来了吧？我怎么瞧着，他好像很喜欢来找姐姐？” “他之前身子不适，是我给治好的，这孩子的观念与寻常人不大一样，跟我倒是还算聊得来，因此没事儿就会来石虎城转转。” 苏娇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慈爱，仿佛任怀启比她低了一辈一样。 薛筱筱嘴角微抽，她怎么觉得，人家千叶城城主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呢？那位城主看苏姐姐的目光，怎么都不像是看长辈的吧…… 薛筱筱转头去看秀巧，在她眼睛里看出一片无奈，不是说苏姐姐已经开窍了吗？这开的是哪门子的窍？ …… 千叶城与石虎城建立起了初步的互利关系，主要的原因是任怀启的态度十分真诚。 瞿墨和姚一凡起初很是戒备，虽然千叶城离石虎城不远，可是之前两座城池的关系基本就是没有关系。 千叶城发展的石虎城好太多，即便苏娇对任怀启有恩，千叶城也不至于要低头跟石虎城搞好关系。 可是任怀启愣是用诚意敲开了这个门，瞿墨和姚一凡在多番谨慎的试探后，总算愿意暂时相信，到目前为止效果都很不错。 就是任怀启没事儿总喜欢跑到石虎城来，美其名曰请苏娇复诊。 “姑娘，任城主到了。” “这个时辰？” 苏娇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晚上了。 “筱筱，我先送你回院子。” “苏姐姐，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去接待任城主吧。” “怀启那儿不需要接待，他对这里熟得很。” 薛筱筱抿了抿嘴唇，苏姐姐这混不在意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不过她本来就不是矜持内敛的性子，觉得一个人可以做朋友，就会敞开心胸毫无顾忌，当初对自己也是如此…… “苏姐姐，礼数还是要有的，任公子如今是城主，并非当初有求于你的病患，虽然你们之间关系亲近，但是也不好落人口实。” 苏娇觉得好像也挺有道理，“那成，那你先回院子好好休息，我出去接待。” 苏娇带着秀巧往外走，薛筱筱轻叹一声，“招人喜欢也不是苏姐姐的错儿，希望这位任城主能早些知道苏姐姐已经心有所属才好。” 苏娇见到任怀启的时候，他才刚刚进门，见着了苏娇，脸上笑容温润可亲。 “又要劳烦你了，这阵子头偶尔会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的旧疾复发。” “一会儿我给你好好看看，不过见你气色倒还好，就是疲惫了一些，如今你虽然身为城主，却也不要太过劳累，这事情哪里有一下子能做完的？” 苏娇深有体会，“每日都会有新的事情，也不好一下子把自己给累倒了，那样反而坏事。” 任怀启笑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了，不过是城里之前积攒了太多的琐事，想着能早些解决，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才引得头疼。” 苏娇将任怀启迎进去，直接给他诊脉。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开一副方子给你先用着，看有没有效果，一会儿再给你针几针。“ 苏娇松开手，走到旁边去开方子。 任怀启坐在那里眼睛跟着她转，“我其实也知道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在千叶城里呆烦了，找个借口来石虎城散散心。” 苏娇笑起来，“有时候事情确实很多，不过我比你幸运一些，有瞿大人和姚大人帮忙，不然我恐怕还不如你呢。” 苏娇让人按着方子去抓药，“你父亲如今如何了？听说身子也不大好，可需要我去看一看？” “父亲他……如今反倒有些钻牛角尖，为了不让他多想，我给他安排了一些事情处理，只是……父亲总是弄砸，像是故意的一样，城里的百姓于是不愿意他再理事，他的病是生生抑郁出来的。” “这样啊，那还真不是单纯吃吃药能够解决的事情。” 第540章 感觉好危险 心病苏娇还是不太擅长，任怀启轻笑，“父亲一直都有请着大夫，应是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我只想着将千叶城管理好，能让父亲心安。” 任怀启每回来石虎城，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一两日的样子，客客气气的，有时候还会跟瞿墨和姚一凡商议事情，态度诚恳温柔，因此苏娇很是欢迎。 “这次打算住几日？你的屋子已经让人整理好了，你都能算得上我这儿的常住人口了。” 苏娇开玩笑地说，任怀启却是眼睛微亮，“我也想常住在这里，每次来这儿，我才感到轻松自在。” 可是不行，他还需要凌驾于别人的地位，才不会受到束缚，才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想见苏娇的时候就能见到。 晚上，苏娇设宴款待任怀启，薛筱筱也在，她全程不怎么说话，只暗暗地盯着任怀启的举动，越看越觉得，这人确实对苏姐姐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任怀启的目光几乎只停留在苏娇身上，跟苏娇说话和跟别人说话完全是两种态度，薛筱筱觉得，恐怕也就苏娇没有察觉了。 “苏姐姐，你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苏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她一杯都还没喝完，自己酒量不咋地，但一杯总是可以的啊。 “没事儿，这点儿不会醉的。” “不成，我得看着你，不然下回给朝海写信，我让他告诉萧大人。” 苏娇撇撇嘴，“好好好，不喝就不喝。” 薛筱筱这才笑起来，“还是提到萧大人管用。” 她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任怀启的反应，只见他垂着头，仿佛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一样。 过了一会儿，任怀启居然主动问起了萧离然的事情。 “萧大人追击敌军，如今离石虎城应该挺远的了吧？” 苏娇点点头，“是挺远的，所以消息来回一趟不容易。” “萧大人当真是豪杰，不过男子都想建功立业，也是人之常情，哪怕三五七年地回不来，对他们来说也是值得的。” 苏娇的情绪微微有些低落，三五七年啊……听着，似乎很长的样子。 “战场太过残酷，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在心里祈祷他们能够平安，除此以外，能做的太少了。” 任怀启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很钦佩那样的人，因为我自问做不到，特别是当我有过心仪的人之后，就更加舍不得……” 苏娇回过神，笑容里竟然染了些许骄傲。 “所以他是萧离然，他会选这条路，我一点都不奇怪。” 任怀启微楞，看了一会儿苏娇眼里的光芒，慢慢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薛筱筱在一旁看得真切，任怀启提这事儿的目的，绝不是想要赞叹萧大人的品格，只可惜，苏姐姐以为大家都在夸萧大人。 宴请过后，大家都散了，薛筱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路上碰见了任怀启。 “任城主，你怎么没有回去休息？” 任怀启表情温和，“方才多喝了几杯，想走一走散散酒气。” 薛筱筱于是福了福身子打算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任城主可知道，苏姐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此刻天色很暗，只有旁边燃着的灯照亮些许地方。 薛筱筱却清晰地看到任怀启眼睛里的温和慢慢地变了。 “是那位，萧大人？” “任城主也知道啊，苏姐姐与萧大人相识已久，患难真情，如今苏姐姐守着石虎城，只为了等萧大人凯旋而归，我希望苏姐姐能够如愿以偿，那就再好不过了。” 任怀启忽然弯起嘴角，“所以，你想说什么？” “苏姐姐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好最好的一个，连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倾慕与她，这很正常，只是苏姐姐如今心里已经有了她所倾慕的人，旁人再对苏姐姐生出情愫，只会落得一场空。” 薛筱筱希望任怀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结果她听见了任怀启的轻笑声，低沉悦耳，像是心情极好。 “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飘忽，“再喜欢，也不能陪在她身边，又有什么用？” 任怀启看了薛筱筱一眼，转身慢慢离开。 薛筱筱扶住身后一棵树，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这个任怀启，方才的模样绝不是他在苏姐姐面前的样子！他分明知道苏姐姐有了喜欢的人，却仍旧不肯放弃吗？ 这人，感觉好危险！ …… 第二日，薛筱筱见到任怀启的时候，他又是一副人畜无害，温润俊朗的谦谦君子，说话微笑都让人如沐春风。 薛筱筱盯着他看，他也不在意，反而引起了苏娇的注意。 苏娇在人后拉住薛筱筱，“怎么了？看你一个上午都盯着任怀启，筱筱啊，虽然任怀启长得是不错，但你不觉得牟大哥更帅吗？” 薛筱筱：“……” 她眉间都要皱出坑来了！ “苏姐姐你说什么呢！我看他的眼神再怎么看也不是欣赏吧？” “那是什么？” “苏姐姐，我觉得这个任怀启还是有些不怀好意，他一直在看你。” 苏娇眼睛微微睁大，“那不然呢？他要是一直在看你我就得去找他问个明白了，你都成亲了，可不能打你的主意。” 薛筱筱觉得这事儿好像说不大明白了…… 于是她干脆挑明，“苏姐姐不觉得，任城主对苏姐姐有些不一样？他好像是喜欢苏姐姐的。” 苏娇轻笑出声，手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呀，是想多了，你可知道任怀启之前为何病重，以至于要送到我这里来医治？正是因为他有喜欢的人，后来出了岔子，导致他一蹶不振，郁郁寡欢，险些将命都赔了进去。” 说到这个苏娇还挺唏嘘，“这样深情的男子，如今是不多见了。” 她看向薛筱筱，“你说这样令人刻骨铭心的感情，哪里会说变就变呢？你应该是误会了。” 薛筱筱恍然大悟！ 怪不得，苏姐姐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原来是因为这样…… 第541章 让你高攀不起 “可是苏姐姐，所谓深情，也不一定表示他不会喜欢上别人啊，他可能只是对喜欢的人情深义重，如今他喜欢的人是苏姐姐你呢？” 苏娇慢慢皱起眉，还有这种可能的吗？可是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哪儿有那么容易喜欢上别人？就好像自己，她觉得若是以后她跟萧离然没在一起，约莫也很难再对他人动心。 “应该……不会吧，我把怀启当做弟弟一样，一直在扮演一个知心大姐姐啊，我演的难道不像？” 薛筱筱和秀巧两人脸上齐刷刷地冒出黑线来。 秀巧忍无可忍，“姑娘，任城主可没有把你当成姐姐的意思，您一个人瞎以为什么呢。” 苏娇鼓起脸颊，她觉得自己扮演的挺尽心尽力啊。 任怀启有什么困扰，自己都耐心地开解他，有什么心里话，她也都尽心倾听，然后帮他一块儿想解决的办法，这不就是知心大姐姐该做的吗？ “你们会不会误会人家了？” 秀巧：“不会！” 薛筱筱：“不会！” 苏娇：“……” 声音大了不起啊？ 薛筱筱摸着肚子，“苏姐姐，我知道你为人率直，不喜欢揣度别人，你不喜欢麻烦，只是有时候，对你有心思的人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可是那样的人，其实是最麻烦的。” 薛筱筱说完，看到苏娇盯着她的脸，眼睛里闪啊闪的，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苏娇开心地笑起来，“筱筱是真的长大了呀，稳重多了，我可真开心。” “苏姐姐……”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如果任怀启当真是误会了，我也会跟他说清楚。” 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说明白不就完了？不过任怀启也是个性子骄傲的，她得想想到时候要怎么说才合适。 薛筱筱松了口气，苏姐姐在意了就好，那就没有苏姐姐解决不了的事儿。 一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任怀启的模样，薛筱筱就忍不住打一个哆嗦，大概是萧离渊曾经给她留下的阴影，她对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人，本能地从心里发怵。 只希望任怀启如同苏姐姐说的那样，本质上是个不错的孩子。 …… 薛筱筱提醒过后，苏娇暗地里开始注意任怀启跟自己的相处。 “昨个儿睡得可好？看你脸上的疲惫淡了一些，所以说，充足的休息很重要。” 苏娇又给他诊了脉，任怀启在她面前从来很软萌随和，她说什么都点头应下，唇边永远是浅浅的柔软笑容。 苏娇心里犯了嘀咕，看着不像啊，任怀启不就是谦谦君子的性格，对谁都客客气气笑眯眯的，也没见他对自己多特别啊。 “来这儿一趟，我觉得确实轻松了不少，不过我也该回去了，总不好偷懒，放着千叶城的百姓不顾。” “对对对，只不过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头不疼的话药就停了，喝多了其实也不好。” 苏娇正说着，忽然瞥到任怀启看自己的目光，特别的专注，眼睛里带着柔和的深意。 她心里一动，脸上却不显，口中接着说，“你啊，如今是千叶城的城主，这个年岁，也该成个家了。先前的事情虽然伤筋动骨，但往事难追忆，你也该走出来才是。” 任怀启眼神闪了一瞬，语气轻柔，“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之前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再没有全然把握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又会令人受伤。” 他的话苏娇倒是很赞同，“你这么想也是对的，也罢，感情的事旁人也不好多劝，你心里有数就行。” 任怀启看着她，“你呢？真的在等那个萧大人不成？我以为你的性子不会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 苏娇冲着他灿烂一笑，“那你可就错了，谁说我没把握了？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儿。” 任怀启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这样的表情，好像只有在提到萧大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好像这个萧大人，在苏娇的心里与旁人是不一样的，谁都及不上。 他看了一会儿，微微垂下头，可是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 任怀启回去了千叶城，没有任何与平日不同的地方。 “所以我就说，你们大概想多了。” 苏娇撇撇嘴，“虽然我是挺招人喜欢的，也不能觉得谁见了都会喜欢是不是？我还没那么自恋。” 秀巧只能叹气，这是个问题，从前姑娘在其他方面自信的不得了，唯独感情不上心，那就只能先看着吧。 石虎城矿脉的开采逐渐步入正轨，石虎城如今在别人眼里就好像一个暴发户，人傻钱多的那种。 矿脉的事情也瞒不住，因此不少人都对石虎城动了心思。 “姑娘，明日又有人想要来见姑娘，这个月第三次。” 苏娇翻看着手里的帖子，“这次又是什么人？” “连山城的人，之前对石虎城嗤之以鼻，约莫是听说了石虎城的矿脉，改变了心思想要与石虎城交好。” 苏娇“啪”的一下将帖子扔在了桌上，“今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咱们石虎城是想勾搭就勾搭，不想勾搭就视而不见的地方吗？” “姑娘的意思是……” “咱们现在金贵着呢，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着的，你们看着办吧。” 瞿墨点点头，来之前他就想到差不多会是这样。 “另外就是，石虎城开采出来的矿，会运送一部分回京，庆公公的意思是打算跟着一块儿回去。” 苏娇眉头微挑，庆公公打算回去了？没听他说啊。 “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去问一问庆公公的意思，说起来他在咱们石虎城待的挺好的，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待着呢。” 庆公公其实心里也挺想一直留在石虎城，这里多安逸啊，啥也不需要他操心，悠闲自得，他都快忘了在宫里步步惊心的感觉了。 不过不回去，也是不可以的。 庆公公见到了苏娇，直接提出了想要回京的事儿来。 第542章 想了 “咱家出来也好些个月了，如今见石虎城如此的好，也该回去让皇上高兴高兴。” 苏娇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萧离渊未必会高兴得起来啊。 “这些日子多亏了庆公公，我与公公相处愉快，公公要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苏娇面露遗憾，“只是我也留不住，希望公公一路顺风，到了皇上面前，也能为石虎城多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苏娇给庆公公准备了不少东西，就连薛筱筱都来给他践行。 庆公公走的时候，目光在薛筱筱身上转了一圈，跟苏娇道别。 “苏姐姐，庆公公倒是个不生事儿的，在石虎城的日子太太平平，看起来他还挺想在石虎城常住。” 苏娇收回目光，“庆公公是个聪明人，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来石虎城，他虽然什么也没做，整日看着逍遥自在，其实已经将石虎城看了个大半。” “那、那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 苏娇耸了耸肩，“石虎城又不是见不得人，看呗，回去跟皇上怎么说我都不怕，咱们石虎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皇上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着。” 不过苏娇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带回去的矿产……不多啊，石虎城缺的比较多，所以这一次她也就意思意思，下次，下次一定多送一些回去。 …… 庆公公一路平安顺利地回到京城，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 皇上没有问他，他就得巨细无遗地全都说一遍，石虎城上上下下的情况，统统说给皇上听。 萧离渊没打断他，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眼睛微垂，仿佛在听，又仿佛没有。 庆公公说完，跪在那里心里战战兢兢，抬头瞥了一眼卓公公，也不知道皇上今儿心情如何。 萧离渊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听起来，石虎城目前似乎还不错？” “回皇上，确实……很不错，苏姑娘很有想法，看着也是一心想要好好管理石虎城，奴才瞧着，石虎城如今已经比不少城镇都要好上一些呢。” 萧离渊垂眸，是啊，从很久之前他就瞧出苏娇是个不俗的，不似那些女子，她是有自己的手段和能耐，因此当初自己也生出过想要将她为自己所用的念头。 只可惜，这丫头与自己无缘。 “朕听说，山窑族的族长率军去支援萧离然了？” 庆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回皇上，确有此事，奴才在给皇上送的密信里也已经写明了……那山窑族族长的夫人，如今就在石虎城，兴许也是山窑族族长想让苏姑娘放心，因此才这么做。” 山窑族族长的夫人…… 萧离渊闭了闭眼睛，薛筱筱，他以为自己再听到这个名字，会毫无所动，然而却并非如此。 “你出去吧。” 卓公公赶忙给庆公公打了个手势，庆公公退出去，站在外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在石虎城待得久了，回到京城竟然有些不习惯。 过了一会儿，卓公公出来，庆公公赶忙上前，“公公，皇上这是……” “皇上想自己待一会儿，让我出来候着。” 卓公公看了看庆公公，“一阵子不见，庆公公气色极好啊。” “哪里哪里，兴许是一路赶回京，脸有些肿了。” 庆公公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没瘦下去吗？这一路上自己刻意调整了饮食，奈何在石虎城养的太好…… 他心里有些虚，皇上是让自己去石虎城做事的，不是享福的。 好在卓公公没再多问，“皇上之后可能还要召见你，你做些准备。” “我该说的都说了呀，皇上还会问我什么？” “总之，你准备着就是。” 卓公公抄着手站在廊下，皇上这会儿为何想一个人静一静，是因为石虎城还是薛姑娘，他不敢揣测圣意，等皇上回过神来，恐怕庆公公还得重新再禀报一次。 …… 石虎城送走了庆公公，日子依旧，转眼间，薛筱筱的产期将近。 “苏姐姐，我还是……有些怕……” 薛筱筱在京城里的时候，随着她的母亲见多了生产，也见多了因为生产造成的死亡。 好些女子产下孩子之后就会一命呜呼，有些甚至来不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那会儿她年岁小，看着大人们因为孩子的诞生互相道喜，薛筱筱却只会拽着母亲的衣角，亦步亦趋，她小小的心里是留下过一些阴影的。 苏娇给她诊了脉，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不怕啊，你的情况一直都不错，昨个儿不是还让产婆看了吗？孩子的位置大小都很正常，还说鲜少有你这么精神的产妇。” “这都是托了苏姐姐的福，可是我这心里……” 薛筱筱曾经伤心的时候还有过轻生的念头，那会儿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难过，那时候她并不怕死，甚至觉得那是解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薛筱筱是真的怕了。 “我不想丢下朝海，不想丢下我的孩子，我想跟朝海白头偕老，我答应他的……” 日子越是幸福，人就会越是珍惜，不愿意失去。 苏娇表示理解，“你别想太多，一定会平平安安，等到牟大哥回来，你和孩子都会养的白白胖胖。” 薛筱筱眨了眨眼睛：“白白就可以，胖胖就算了……” 苏娇笑起来，从薛筱筱的屋子里走出去，看向微微泛黄的天空，薛筱筱都快生了，她一共收到了……让她数一数啊，三封信。 “巧儿啊，我本来以为，几年的时间随随便便就能熬过去，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是不是太自大了？” 秀巧好奇地问，“姑娘这是……想萧大人了？” “嗯。” 苏娇也不矫情，想了就是想了。 “原本还好的，可是一看到他送来的信，好像就越来越想了，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再跟他书信交流？” 秀巧觉得吧，“可是连信都没有了，姑娘跟萧大人岂不是彻底没了联系？” “……也是。” 苏娇叹了口气，“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第543章 夸大其词 萧离然近来发现牟朝海心神不宁，一问才知道，薛筱筱差不多该到生产的时候了。 “让萧大人见笑了，我与筱筱的第一个孩子，她生产的时候一定很害怕，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牟朝海苦笑着闭了闭眼睛，满脸的遗憾。 “有苏娇在，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苏娇对薛姑娘很是喜欢，想来一定会尽力让她平安。” “确实如此，这也是我为何敢离开她的缘故，筱筱对苏姑娘十分依赖，苏姑娘是我生平所见的女子中，最特别的一个，仿佛有她在，就不会有意外的状况出现。” 萧离然目光也缥缈了起来，苏娇让人打从心底里信赖，这样的品质难能可贵，她是个不需要旁人相助，自己就能站得稳稳的女子。 只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疼。 忽然宁白掀开帘子进来，“萧帅，那位沐郡主又来了，在外面闹着要见您。” 萧离然神色淡然，“我事情很多，请她回去吧。” 宁白还未转身，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嚣，“萧大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不见我？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见你！” “郡主，郡主你不能……” 外面的人似乎没拦住，一个女子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她身穿艳色的衣衫，头上坠着不少流苏发饰，走动间叮铃轻响，一张俏脸明丽动人，青春洋溢。 “萧大人明明就在，为什么你们要拦着我不让我见？” 沐娇气势凌人地质问宁白，萧离然语气严肃，“我正在跟牟族长商议要事，沐郡主请回吧。” 面对萧离然，沐娇的气势稍稍弱了下来，连语气都透着小女儿的娇气，“萧大人，我都来了好几趟，次次你都有要事在身不能见我，难道是故意不想见我？” “沐郡主要见我有什么事？” “我没有事难道就不能来见你了？我就是想看到你。” 她这样直率骄纵的性子，在这一带十分吃香，不少男子因此对她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将这个脾气热辣坦率的女子娶回家中。 可沐娇很少对那些人假以辞色，觉得他们根本配不上自己。 自己的如意郎君，得样样都出色才行。 然后，她见到了萧离然。 一见难忘，觉得这便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特意给她送来的良人。 “萧大人，我父亲决定助您一臂之力，帮你们国朝退敌，如今战况喜人，你又何必如此劳心劳力？” 萧离然淡然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有令尊的相助，国朝上下都会感激不尽。” “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吗？” “此事，我与令尊已经达成了一致，沐郡主也可回去问一问他。” “我爹想让你娶我。” 沐娇脆生生地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和不易察觉的羞涩。 “我爹说了，等你娶了我，便是我族的王，我族上上下下都会听你差遣，萧大人雄才伟略，到时候想做什么，族里上下都会听令与你。” 牟朝海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在这儿是不是不大合适？ “萧大人，我先出去……” “不必。” 萧离然打断牟朝海的话，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沐娇，“我很抱歉，不过我没有过这样的意思，我心里已有倾慕之人，恕我无法接受令尊的美意。” 沐娇瞪大了眼睛，“你有喜欢的人？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成亲！” 她忽然看到萧离然的眸色温软了下来，“我的意中人，如今正等着我凯旋而归，这也是我为何想要早些结束战乱的缘故。” 沐娇第一次见到萧离然有这样的眼神，之前她只觉得这个男子比任何人都要厉害，器宇轩昂，只是觉得他才配得上自己。 可此刻，沐娇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他那样温柔的目光，怎么能给别的女人呢？他该那样看自己才是，他怎么还会有如此令人为之倾心的一面？ 萧离然想到苏娇心里闪过的柔情很快收拾妥当，又变成了生人勿进的客气模样，“沐郡主，我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情，我就不送了，宁白，替我送郡主出去。” 这一次沐娇没有再为难宁白，只目光在萧离然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昂着头走了出去。 萧离然叹了口气，一旁牟朝海笑出声音，“人之常情，萧大人这样的男子，又尚未成亲，自然会有许多小姑娘动心，也怪不得她们。” “所以啊，我想早点回去，哪怕早一点点也好。” …… 沐娇出了大帐，态度比之前稍作收敛。 “宁白，萧大人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与萧大人两情相悦。” 宁白对这个沐郡主的印象并不太好，也没有委婉相劝的意思，“沐郡主就别想着萧帅了，这里不是有不少人对郡主求而不得吗？郡主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 沐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些人，能跟萧离然相提并论吗？ “那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白警惕地眯起眼睛，沐娇垂着眼眸，语气极其罕见地有些落寞，“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差在了哪里，难道萧大人喜欢的人，还见不得人吗？” 宁白就不乐意了，他从前把苏娇当做妹妹的，你才见不得人！ “萧帅喜欢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宁白为了断绝沐娇的心思，难得耐心地跟她说了苏娇的事情，也不用他怎么夸，他觉得苏娇身上浑身是优点，跟萧帅绝配。 只是沐娇就不这么想了，她认为宁白必然是夸大其词。 不就一个看病的大夫，还说的神乎其神，指望她没见过国朝的医女？那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才会去做的低贱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所以啊，沐郡主还是另觅良婿，咱们萧帅是有主之人。” 宁白总结完毕，觉得他为萧帅解决了一件糟心事儿，可喜可贺。 谁知之前还一脸落寞的沐娇抬起头来，脸上哪儿还有半点忧伤的情绪，反而好像比之前闪耀着更加自信的光芒？ “什么有主之人？宁白，你好歹也跟着萧大人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不能为他排忧解难呢？那萧大人要你有何用？他见的女子不多，才会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给迷住，你身为他的亲信，不但不劝着，还引以为荣的模样。” 沐娇鄙夷地看着宁白，“等我让萧大人看明白了，定要让他惩罚你一番，以儆效尤。” 宁白如同白痴一样张着嘴，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沐娇已经踩着高傲的步子转身走了，背影都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气息。 “她有毛病吧……” 宁白无语凝噎，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她都听进去了什么？她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宁白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该不会给萧帅惹麻烦了吧？ …… 薛筱筱产子十分顺利，只是很可惜，并非她心里期待的姑娘，而是个儿子。 薛筱筱躺在床上，语气很是遗憾，“朝海的期待落空了，哎……” 稳婆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得个大胖小子还不乐意吗？ 苏娇让稳婆把孩子给乳母送去，自己陪在薛筱筱的身侧，“母子平安就好，真想要女儿，往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你这次生的着实顺利，半天不到就好了，孩子也健健康康的，已是最好。” 薛筱筱眼泪汪汪地握着苏娇的手，“这都是姐姐的功劳，呜呜呜呜，多谢苏姐姐……” 苏娇急忙给她擦眼泪，“怎么还哭了呢？不能哭，小心眼睛哭坏了，这会儿该笑才是。” “你好好养身子，等牟大哥回来看到你们母子，一定高兴坏了，对了，还要给他写信报喜。” 苏娇好一顿安抚才从屋子里出来，嘱咐薛筱筱身边伺候的人一定要小心照顾。 她则回去了自己的院子，拿着从千叶城送来的信扇风。 “姑娘，任城主请你去一趟千叶城，你去吗？” 秀巧给苏娇捏肩，眼睛在那封信上来回打转，“任城主也是，究竟什么事儿也不说清楚，姑娘哪里能丢得下石虎城的事去千叶城？要不，姑娘再回一封信问问清楚？” 苏娇轻轻闭上眼睛，这信，千叶城送来已经有几日了，正赶上薛筱筱生产，信上也说了让她不必着急，等得空的时候去一趟。 “任怀启一般不会随便提出任性的要求，他做事向来很妥帖，这次连原因都没有提，必然是有他的考量，如今筱筱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了，我还是去一趟吧。” 秀巧只得点点头，吩咐人出去准备。 也不知道为什么，秀巧对任怀启有很重的戒备心，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对姑娘倾心，但她觉得任怀启不一样，虽然她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 千叶城，任怀启算了算日子，让人再去将给苏娇准备的住处重新收拾一番。 他身边的随从不解地问，“城主，苏姑娘当真会来吗？” 任怀启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眼里有着淡淡的信心，“会的。” 第544章 轮流转 任怀启长时间给苏娇的印象，是个十分省心的人，不会让她担心，什么事情都能够靠着自己解决，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偶尔提出一个任性的要求，就越是不会遭到拒绝。 这个时机也刚刚好，石虎城一切都步入正轨，就算苏娇不在，瞿墨和姚一凡也能够将石虎城上上下下管的好好的，薛筱筱又平安无事。 “她会来的，就快了。” 任怀启望向窗外，那里有一个蛛网，下人想清理掉的时候，他没让。 蜘蛛费尽心思织好的网，还没能网住猎物，清理掉不是很可惜？ 两日后，果然传来了消息，苏娇到了千叶城。 这还是苏娇头一回来千叶城，之前对千叶城的印象，都是听瞿墨他们和任怀启形容的，如今一见，好像石虎城也不逊色嘛。 “苏姑娘，城主特意让我来迎您。” 苏娇在千叶城门口就遇见了任怀启派来的人，马车进城之后一路往城主的宅子去，苏娇掀开车帘往外看，跟秀巧美其名曰这叫考察。 “多看看别的城镇，才能发现石虎城有那些不足，回去才好完善。” 秀巧不住地点头，姑娘这趟出来就当是散心的，她觉得这样很好，管他任怀启在打什么主意，在姑娘面前，怕都会是一场空。 到了宅子门口，任怀启亲自站在门口等着，见到苏娇从马车里下来，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痕。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很高兴。” 苏娇看到他却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憔悴？上次离开石虎城的时候不是说身子已经无碍了吗？怎么……” 任怀启苦笑，“进去说吧，便是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给你听的。” 两人进了宅子，在一个厅里坐下，立时有下人送上温热的茶水，苏娇捂在手里，暖呼呼的。 她也不跟任怀启绕圈子，“说吧，让我来究竟是什么事儿？信里也不说明白，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 任怀启垂着头，“我不是不说，只是……难以启齿……我其实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不过是想着试一试。” “所以呢？我来了，到底什么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一路上你也累了吧，先喝点茶水吃些东西，等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苏娇见他不肯说，也就没再问，不过觉得他这里的点心是真的很不错，酥香可口，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杯茶，外面进来一个小厮，附在任怀启耳边说了几句话，任怀启才叹了口气。 “这次我厚着脸皮请你来千叶城，其实是想请你治病。” “你不舒服？” “不是我，你跟我来。” 任怀启起身，苏娇擦了擦手上的点心屑，跟着他走。 两人越走周围的环境越是僻静，不仅人少了，连景致都显得清冷不少。 不过等走到一个院子外面，可就骤然热闹了起来。 苏娇听见里面有人在吼，“让那个畜生来见我！他生了他养了他，他居然为一个贱女人这样对我？我就是杖毙了又如何？让他来见我！我要把他也给掐死了才好！” “老爷！老爷您别……” “噼里啪啦！” 里面一阵东西稀碎的声音，苏娇听得肉疼，她就见不得这种糟蹋银子的行为，也不知道里面摔碎了多少东西。 苏娇扭头去看任怀启，在他脸上看到了痛苦的神色。 本来嘛，任怀启喜欢的姑娘香消玉殒，他好不容易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自己的爹却在这里无端谩骂，一次一次地揭别人的伤疤，不痛苦才怪。 “你说的想让我治的病人，是你父亲？” 任怀启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继承了城主之位之后，起先父亲还帮着处理些事情，后来力不从心，几位管事劝他颐养天年，他性子本就多疑，怕是自己胡思乱想觉出了什么念头，渐渐的以为周围所有人都要害他。” “他觉得他做的事情被民众抗拒，是因为我的缘故，我跟他解释他也不听，执意如此认定，如今身子已经不大好了，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想着可否能请你来帮着看一看。” 任怀启说话的期间，里面仍旧断断续续传来怒骂声，听得人脑仁疼。 “之前可请过大夫？” 任怀启身边的小厮忙不迭地点头，“请过的，请了不下五六个，可哪位大夫开的方子老爷都不肯喝，非说是城主要害了他，大夫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怎么说？方子还留着呢？” “在呢，姑娘请看。” 小厮随身带着那些方子，就等着苏娇要查看，苏娇翻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荒谬，这些方子她怎么瞧着这么眼熟的呢？仿佛从前任怀启被送到石虎城的时候，她就看过差不多的。 “你父亲的病症，恐怕跟你从前的有些相似，只不过你那会儿是为难自己，压抑着情绪，他则是为难别人，宣泄狂躁的心情。” 可又是心病啊……苏娇皱了皱眉，“先进去看看吧。” 院子里还在闹腾，下人们打开门，一个瓷器就碎在离苏娇不远处的地面上。 苏娇看得心疼，粉彩得呢，不便宜呢。 “你这个畜生！你终于敢来见我了？你不忠不孝，是要被人装进猪笼里打死的！你竟敢算计我，你竟敢……” 任怀启周身都笼罩着一层伤感，看着任士君朝着他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也没想着避让，若是下人没有及时拉住任士君，他好看的脸上恐怕就要多几道印子了。 苏娇在一旁看得心惊，“你父亲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任怀启轻轻摇头，“起先，只是谩骂，不往心里去也就是了，可是后来，就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自嘲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我心里确实过不去那个坎，可是我也没想到，父亲会这样对我……” 任士君目眦欲裂地瞪着任怀启，“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畜生来？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反目成仇，你不配做我的儿子，不配做千叶城的城主！” 第545章 我自己就是高枝 苏娇眯着眼睛，“瞧着挺精神的，中气十足呢，任老爷，什么叫一个女人？女人不是人吗？女人的命不是命吗？任怀启跟你生气有什么不对的吗？你不把别人当一回事，任怀启做不到，到底谁才不配做城主？” “我呸！你这个贱女人，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他送到石虎城去！一定是你蛊惑了他，你是不是想要飞上高枝？就凭你？” 苏娇摇了摇头，“算了吧，没治了，老爷子脑子不清醒了，我还要飞上高枝？我自己就是高枝。” “苏娇……” 任怀启犹豫的模样，让苏娇撇撇嘴，让秀巧拿了一瓶药过来，“里面取两丸化水，给他灌下去。” 任士君听见苏娇说的话，挣扎的越发用力，“你想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你们想要我的命？别做梦了！” 苏娇就站在旁边看着任士君被灌药，嘴里嘀嘀咕咕，“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又不值钱，我还嫌弃呢。” …… 药被强行灌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任士君开始迷迷糊糊，很快昏睡了过去。 让人将他抬回床铺，苏娇过去给他诊脉，顺便扎了几针，又开了方子才出去。 任怀启一直陪着她，两人出去之后他才问，“我父亲如何了？” “我也不瞒你，跟你从前情形相似，这样的病症，药石是无法让他痊愈，只能够自己想开了才成，你父亲……执意认为你要害他，这个观念恐怕不好改过来啊。” 任怀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父亲本就多疑，总觉得我回来千叶城，会为了……要报复他，我只是无法与他回到从前，可他到底是我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苏娇，里面淡淡的无助说实话，挺招人的，苏娇十分同情。 “此事，也不能怪你，本该是你郁郁寡欢，他却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你又能如何？” “但我总不能放着他不管，这才请了你来，苏娇，你可以试着治一治他吗？就算没有效果也无妨，我只是、只是想尽力而为。” 苏娇看着他略显急切的样子，心里动容。 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她也能理解他的心情，“那行吧，我就先试试，左右石虎城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我也不能待太长时间。” “我明白的，谢谢你。” 任怀启真诚地道谢，脸上浮现的小小笑容，仿佛能融化冰雪，苏娇觉得，还怪好看的。 也不知道任怀启往后能俘获多少小姑娘的心。 …… 苏娇暂时在千叶城住了下来，任怀启给她安排的地方非常合她的心意，优雅清静，一应待遇也都十分周全。 每日，苏娇都会去任士君那里一趟，任怀启也都会陪着她去。 苏娇看着任士君被架着仍然在破口大骂的样子，摇了摇头，“你不必总陪我来，这些话你听了心里会不舒服的。” 任怀启脸色有些白，语气却很坚定，“我想陪你，有我在，他只会骂我，我不想让你遭受无妄之灾。” 苏娇感动地拍拍他的肩膀，够义气。 依旧先灌了药，苏娇才能接近任士君。 今儿任士君倒下去之后意识似乎还没消散，苏娇站在他床边叹气，“任老爷这又是何苦？每天来这一回，有什么意义呢？怀启也是想要治好你，你这样闹腾，能得到什么好处？” 任士君眼睛艰难地转动，往任怀启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地合上眼睛，消停了。 苏娇照常诊治一番，见任怀启心情不佳，忍不住又做了一回知心姐姐，开解开解他。 末了她说，“明儿你别跟我一块儿来，任老爷的情绪见了你特别不稳定，我也不怕他骂，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可是……” “就这么说了。” 苏娇是觉得，任士君反正骂完了任怀启之后，还是要骂自己，那干嘛总给他送两个人头呢，怀启这孩子也不容易，别骂着骂着又生出病症来，一个病人变两个。 任怀启知道苏娇的性子说一不二，尤其是在她治病这件事上，因此也没再多坚持，只是想让身边的小厮陪着她。 苏娇一挥手，“没那个必要，有玄水在呢。” 玄水默默往前走了半步，有他在，姑娘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于是第二日，苏娇自个儿去见了任士君。 情况还是那样，任士君情绪极其不稳定，看到苏娇之后，劈头盖脸地骂她，骂的玄水手里的刀“蹭”的出了鞘。 苏娇安抚他，“不至于不至于，一个病人的话咱们不计较啊，把刀收回去。” 玄水才不甘不愿地放下手，冷冷的目光瞪着任士君。 苏娇好脾气地跟任士君商量，“任老爷，您若是不配合，那我只能继续给你灌药，这药虽然有效，到底对身子有些影响，今日怀启没跟我一块儿来，要不你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骂？” 任士君气色非常不好，苏娇开的药方让人灌下去，他都能呕出来，不过苏娇也给他针灸，好像，是有些效果的样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帮着任怀启来害我是不是？你是要毒死我是不是？” 苏娇就笑，“任城主可知道，我如今身价高着呢，石虎城多的是事情要我来处理，再看看你的样子，如此作践下去，要不了多久也就到头了，任城主有多大的价值要我放着石虎城不管跑到这儿来害你？” 她翻了个白眼，“我也就是医者仁心，又看着怀启那孩子实在不容易，才会来这一趟，你若不信就算了，巧儿，去拿药。” 任士君暴躁的表现渐渐平静下来，苏娇一看乐了，“任老爷这是想明白了？我还以为得再花些日子，既然你想明白了，那也不必灌药，我这就给你诊脉。” 玄水时刻守在苏娇身边，以防止任士君出其不意地伤人。 可奇怪的是，任士君竟然真的老实了下来，只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直看着苏娇。 “石虎城有今日，任怀启出了力是不是？他想将千叶城送给你做人情，是不是？” 第546章 怪可怜的 苏娇抬了一下眼睛，“任老爷的癔症是越发严重了，连如此荒谬的事儿都想得出来。” “难道不是？他处心积虑地抢走城主之位，又费尽心思折断我所有势力，为的不就是想要报复我？他居然那么信任你，你敢说你跟他之间没有奸情？” “我敢说啊。” 苏娇拿出银针，在任士君的手腕上施针。 “我对千叶城没有兴趣，一个石虎城就足够我折腾的了，我这人野心不大，任老爷放心。”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过我告诉你，任怀启可不是你以为的如意郎君，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单纯，你总有一日要吃大亏的！” “哦，那我也不怕，我有如意郎君，不劳你费心。” 苏娇给他扎好了针，抬起头来，“所以任老爷，这是报应，当初你杖毙那个无辜姑娘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会有今日吧？怀启也不是你想象中喜欢记仇的，你何必草木皆兵。” “哈哈哈哈……” 任士君仰头大笑起来，眼睛里闪动着疯狂，“没人相信我，大家都说，可怜的是任怀启，是我伤了他的心，如今还要猜忌他……” 任士君死死地盯着苏娇，“错的是你们，是，我是后悔了，后悔为何那会儿还要费尽心思给他治病，就该让他郁郁寡欢而亡，那种人，不配做我任士君的儿子！” 苏娇目视着任士君的疯狂，没有再说话，诊治过后收拾东西离开，无意间瞥见任士君床头一个小小的香炉。 “这种东西收起来吧，保持屋子里通风干燥。” 立刻有小丫头急急地跑过来，捧着香炉转身就走。 苏娇回去自己的屋子，“任老爷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 …… 此事也没有很难办，苏娇收到任士君亡故的消息时，还在给他配药。 “你说什么？” “老爷他、他自尽了。” 苏娇立刻放下手里的药，往任士君的院子去，刚走到跟前，就看到任怀启站在院门口，孤身一人，低垂着头，背微微佝偻，肩膀上仿佛压着千斤重。 “怀启。” 任怀启身子一怔，随即偏过头，半晌才转过来，只两只眼睛里的红色没那么快消下去。 “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小厮匆匆走出来，“苏姑娘，城主，老爷他是，自缢而亡，昨个儿将伺候的人都赶出去，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任怀启的身子轻轻晃了晃，苏娇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如何安慰。 “你也……别太伤心了，这种病症，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任怀启不说话，沉重地闭着眼睛，苏娇一声叹息，昨个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 任士君的丧事在千叶城里很是轰动，任怀启尽心尽力，险些将自己的身子都熬病了，看得无人不动容。 苏娇无意间听见有人议论，“城主对老城主是尽孝了，老城主后来力不从心，城主还是力排众议给他处理城里的事，唉，之前老城主还那样伤害过城主。” “看看城主伤心的样子，实在是可怜，老城主后来怎么会变成那样？” “也亏得城主不计较，要是我，说不定都会恨上老城主。” “要不怎么说城主心善呢，老城主这样去了也好，入土为安，事情也就都过去了。” 苏娇听了半天，都是一水儿在夸任怀启的，都在说老城主的不是，看来任怀启在千叶城百姓心里很有地位。 不过既然发生了这事儿，苏娇也就不好继续留在千叶城，于是向任怀启提出了离开。 “你也别太伤心，人总是要往前看，这次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往后若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 任怀启情绪十分低落，只是看向苏娇的目光里仍旧充满了感激。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帮了我极大的忙，若不是你，我恐怕都坚持不到现在。” 任怀启表现出对苏娇很大的依赖，“这份情意，我铭记在心。” 苏娇叹气，上前轻轻拍了拍任怀启的肩膀，谁知任怀启手臂一动，出其不意地抱住了她。 苏娇：“？？” 然而很快他又放开，眼睛里红红的，满是歉意，“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方才只是一时间有些撑不下去……” 他唇边满是苦笑，整个人散发着让人心疼的气息。 “我如今，没有了爹娘，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苏娇叹了口气，觉得这个时候任怀启确实是需要一些安慰，她主动抱了抱任怀启，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也没有爹娘，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 苏娇松开手，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咱们都会好好的，你不用送我了，回去吧。” 她带着秀巧和玄水上了马车，离开的时候看到任怀启始终站在原地，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 任怀启满脸的伤感，在苏娇的马车消失之后，渐渐地淡去。 他鼻尖仿佛还能嗅到苏娇身上淡淡的馨香，她这个人啊，自诩软硬不吃，却对处境凄惨的人无法视而不见，典型的嘴硬心软。 “回去吧。” 任怀启转身，“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如今他在她心里是个弱势可怜的形象就足够了，剩下的，他有的是时间。 …… 苏娇在马车里，正在接受秀巧的指责。 “姑娘，你怎么抱他呢？男女授受不亲，他对您冒犯您就该跟之前想要那么做的人一样，让他吃点苦头的！” 苏娇按了按额角，“他刚刚没了爹，孩子可怜啊，想要寻求安抚，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他身边也不是没人伺候了，抱谁不行？” “可能他把我当姐姐了吧……” “那我可看不出来，就是可怜也不行，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也没上赶着要来抱姑娘！” 苏娇拉着秀巧的手晃悠，“好了好了，我也是一时心软，下次不会了，啊。” 苏娇是真觉得没什么，她对任怀启真真是一点儿邪念都没有，纯粹觉得这孩子不容易， 第547章 都是缘分 “千叶城与石虎城离得不远，往后兴许要共同发展，咱们得适当地表现出友好的姿态来，你说是不是？” 苏娇揉着秀巧鼓鼓的脸颊，“你怎么还对我不信任呢，你家姑娘是见异思迁的人吗？” “我对姑娘自然是信任的，我对任城主不信任。” 秀巧嘟着嘴，那人，好像知道哪里是姑娘的软肋，一点一点地接近姑娘，这种感觉，秀巧觉得十分不好。 …… 石虎城跟薛筱筱一切安好。 苏娇离开了这些日子，城里没什么变动，让她甚是欣慰。 薛筱筱的气色极好，苏娇看了都忍不住称赞，“你恢复的比我想象中更加喜人。” “苏姐姐不知道吗，是任城主让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多是对产妇恢复有帮助的，他没有与你说？” 苏娇睁着无辜地眼睛，“我并不知晓，还有这事儿？” 薛筱筱于是笑起来，“我还以为苏姐姐知道呢，任城主恐怕是担心苏姐姐心里牵挂我，因此才会有此举动，任城主虽是男子，倒是个心细的。” 苏娇给薛筱筱诊了脉，让她好好休养，这才从她的屋子里出来。 “任怀启送来的补品，如今在哪儿？” 下人带她过去看了，都是些上好的东西，比苏娇给薛筱筱准备的都要夸张。 “送来的人说，这些给薛姑娘的东西必须要让大夫都看过再给她用，说是知道姑娘担心薛姑娘，因此必得慎重才行。” “他还真是费心了。” 苏娇心里动容，天天被自己爹打骂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些，实在不容易。 就连秀巧也挑不出任怀启的错儿来，虽然她心底觉得，任怀启是个乖觉的，知道怎么样能讨好姑娘，但人家这么做确实也没错，她也不好说什么。 薛筱筱出了月子，身子一日日康健起来，抱着她的孩子想要苏娇取名字。 苏娇一脸抗拒，“这是你跟牟大哥的孩子，你们自己取就好。” 怎么总让她取名字呢？名字多重要，要跟着人一辈子的，当然得自己爹娘来取才行。 “苏姐姐，朝海现在也不在，你就帮着取一个吧，乳名也成。” 苏娇探头去看娃娃，小小的一团裹在襁褓里，脸不再是皱巴巴的，养的粉嫩雪白，都看不出是个男孩子。 她看着看着，不自觉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娃娃脸上戳了一下，软乎乎的手感，让苏娇心里都悸动了一阵。 “好像年糕啊……” 秀巧在一旁黑线，姑娘这什么诡异的形容，然而薛筱筱居然十分认同地点头，“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要不他乳名就要年糕？” 苏娇觉得，也挺好。 “苏姐姐，你愿意让年糕认你为干娘吗？” 苏娇想了想，扭头让秀巧去取东西，拿来之后是一块翠绿的玉，一看就是宫里才能见到的东西。 “这是干娘给年糕的见面礼。” 苏娇还挺新奇，自己这就有干儿子了，嘿嘿嘿，感觉怪有意思的。 薛筱筱也很高兴，“若是年糕往后能有苏姐姐一半能干，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不对，年糕以后啊，一定比我有出息，是不是？” 苏娇轻轻摸了摸年糕的小手手，一点点大，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热热的，摸的她都快生出母爱来了，小娃娃真是太可爱了！ …… 萧离然那里隔三差五才会传来消息，每一次的消息都令人振奋。 他给苏娇的信，每一封苏娇都仔细地珍藏着，没事儿拿出来看一眼。 年糕已经能坐起来了，日子在不经意之间如同水一般流逝，萧离然的归来仍旧遥遥无期。 “姑娘，任城主给您送了东西来，就在前院儿，您去看看？” 苏娇将信收好出了门，院子里放了两只筐，揭开上面的布一看，里面是两筐新鲜的水果，是在石虎城见不到的水果。 “城主也是偶然见到，让小的赶紧给姑娘送来尝尝鲜。” 任怀启身边的小厮见到苏娇忙不迭地说，“苏姑娘虽然在石虎城什么都不缺，只是这也是城主的一番心意。” 苏娇浅笑，“秀巧，把东西让人拿进去。” 她转而看向小厮，“怀启这阵子可还好？身子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吧？” “多谢苏姑娘担心，城主一切安好，姑娘给的方子也一直在吃着，城主总说，若是没有苏姑娘，他怕是已经垮了，如今千叶城总算平静，城主还想着什么时候亲自来跟姑娘道谢。” “不必那么麻烦，我能帮的地方也不多，他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等人走了，秀巧掰着手指，“姑娘，任城主这段日子时常会送来一些东西，还都让人拒绝不了。” 大多都是吃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儿，这种的苏娇也没法不收，任怀启是好意。 “可是姑娘，咱不能总收别人的礼物吧？” 苏娇漫不经心地往回走，“我不是也让人回礼了，你放心，你姑娘不是贪财之人。”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 任怀启送来了东西，姑娘也会适当地回礼，这一来一回的……虽说人情交往就是这样，但总这么下去，谁都会以为姑娘跟任怀启之间有什么。 这事儿就连薛筱筱都看出了问题。 薛筱筱抱着年糕来找苏娇玩，苏娇刚让人洗了果子，“正想让人给你那儿送去，快来，一起吃。” 薛筱筱看着粉白的碟子里水淋淋鲜亮亮的果子，心情都好了不少，“这是哪儿来的？看起来可真不错。” 她将年糕交给乳母，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真甜。” “任怀启让人送来的，咱们石虎城不常见到，尝个鲜。” 薛筱筱一边嚼着一边若有所思，“又是任城主送来的？” 她快速将果子吃完，擦干净手坐到苏娇身边，“苏姐姐，从前我就说了，这个任怀启对姐姐心生倾慕，如今姐姐待他亲近，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机会？” 苏娇也抓着一个果子在啃，“应该不会，我时常在他面前说起萧离然的事情，他并无反应，也从没有对我露出不合适的情绪来。” 真不是苏娇迟钝，秀巧总在她耳边念叨，苏娇没有当做耳旁风，已是多番试探过任怀启。 但人家真的好像没有别的意思，苏娇说到萧离然，他也跟着感叹，苏娇说自己与萧离然的感情，他就露出羡慕的表情，与苏娇相处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出格的言语或是举动。 凡事总得讲证据吧？ 任怀启对苏娇是很照顾，但都在世俗的范围内，时间长了，苏娇总觉得秀巧大惊小怪。 秀巧无声地叹气，如今她也没有法子，谁让任怀启当真没有实质的举动呢？连她都开始自我怀疑了，莫非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薛筱筱于是耸耸肩，“反正这事儿苏姐姐在意着就好，对了，朝海昨个儿的信上，又提到了那个沐郡主，苏姐姐，你说怎么办，我这就给朝海回信。” 苏娇看她一脸义愤填膺，笑着往她手里又塞了个果子，“吃东西，什么怎么办？人家沐郡主的部族肯出兵援助萧大人，咱们该感恩才是。” “可我不信你看不出那个沐郡主对萧大人虎视眈眈。” 薛筱筱将果子放下，语重心长，“苏姐姐，你与萧大人许久不见，军营里又都是男子，这会儿冷不丁冒出个姑娘家，对萧大人死缠烂打，你就那么放心？” 苏娇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点点头，“放心的，萧大人眼光很高，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 “可就怕痴女死缠烂打，万一萧大人与她真有了什么……” 薛筱筱忽然看到苏娇眸子里的神色，说不下去了。 苏娇垂眸，“他们离我们那么远，这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 她若是看不惯，难不成还能飞过去不成？鞭长莫及，她只能靠着对萧离然的信任来让自己放心。 如果可能，苏娇也想到萧离然的身边，宣誓所有权，可她不能离开，她得保证石虎城安然无恙，才能够为萧离然提供最可靠的保障。 薛筱筱“嗯”了一下，乖乖地拿起果子吃了起来，自己实在没眼力，苏姐姐怎么可能不在乎，她也无能为力，自己嘴巴怎么这么大的呢？ “苏姐姐放心啦，萧大人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围着他的女子岂知一二，他也从不曾与人传出过什么来，只有对姐姐是不一样的，朝海不也说了吗，是那个沐郡主总是锲而不舍，萧大人连个反应都没有。” 薛筱筱急忙描补了一下，苏娇觉得好笑，“行了，我是真不在意，你也别跟牟大哥说什么，感情的事儿，都是缘分。” 薛筱筱将这事儿给岔过去，又说起别的事情，等她离开，苏娇拿了一本书翻看，看了好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沐郡主啊…… 萧离然给自己的信上从不曾出现过这个人，不过她在铁五的信里看到了，还不止出现过一次。 铁五说，他会帮自己看着，但凡萧离然和这个沐郡主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他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并且帮自己出气。 第548章 滔滔敬仰 按铁五说的，这个沐郡主长相还不错，不过以苏娇对铁五的了解，他能说不错，那就是长得很好看了。 还说沐郡主对萧离然异常执着，哪怕萧离然不搭理她，她也能不放弃，见天儿地来萧离然这里，被拒之门外也不气馁。 苏娇觉得这个精神还是值得大家学习的，但她要攻略的是自己喜欢的男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铁五到目前为止都十分乐观，觉得萧离然的定力异于常人，不管这个沐郡主如何作妖，他都巍然不动，对她始终态度冷淡。 苏娇叹了口气，但是吧，薛筱筱说的也不错，他们两人太久没见面了，如今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锲而不舍地追求，有多少男的能够坐怀不乱？ 异地恋，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苏娇合上书，“巧儿，把那果子拿来，我要多啃几个。”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最有效果！ …… 过了一阵子，任怀启来找苏娇，说千叶城准备往萧离然那里送一支队伍去。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之前我爹还在的时候，太过小心谨慎，为了守住千叶城的太平，置身事外，如今国朝胜利在望，我也希望千叶城能够出一份力。” 任怀启静静地看着苏娇，“并且，我也希望能帮得上你，让萧大人能够早些回来。” 苏娇是感动的，感激之余，余光瞥了秀巧一眼，瞧瞧，任怀启这觉悟，人家愿意这么帮自己，她还整日怀疑任怀启对自己有情，就算有，那也是友谊。 秀巧接受到苏娇的目光，抿了抿嘴。 是挺……奇怪的哈。 从前有爱慕姑娘的人，一有机会就会表明心意，提出要娶她以示诚意，可任怀启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这样的话，这就算了，他如今还提出想帮萧离然早些回来。 秀巧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就这一两日吧，人已经准备好了，还有粮饷，我知道朝廷会给石虎城拨粮饷，可是等送到石虎城，东西的数量并不多，你每一次都是自行贴补了送出去的是不是？” “那不一样，石虎城有矿，朝廷也是知道的，他们如今还肯送粮饷过来我都觉得很奇怪。” 苏娇觉得完全没那个必要，萧离渊这么好心的吗？当然他愿意拨是最好的了。 “所以我也准备了，你可别推辞，千叶城之所以能有今日的繁华，与这些将士们拼死相抗脱不开关系，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苏娇自然不好拒绝，老实说任怀启要送队伍去前方都是她不曾料想到的，堪称惊喜。 任怀启回城准备的路上，小厮在车厢里问，“城主，您不是对苏姑娘……为何要送人去支援呢？萧大人不是回来的越迟越好吗？” 任怀启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睛，里面暗芒涌动。 “再迟，他也总是要回来的，苏娇的性子你不明白，她认定的东西，除非让她失望了，她是不会率先改变心意。” 所以啊，得在萧离然回来之前，让一切出现变数。 …… 京城里，萧离渊面前一连摆了几份捷报，国朝扫平一切障碍，指日可待。 满朝文武百官齐声恭贺，萧离渊却开心不起来。 萧离然的名字在京城乃至在整个国朝都极有威望，更是隐隐有人议论，若当初是萧离然登基，国朝会不会比如今更加兴旺，成为一代大国！ “砰！” 萧离渊砸碎了一方砚台，心里这才稍稍痛快一些。 “朕给萧离然送去的旨意，他可有回复？” “回皇上，萧大人如今在外征战，无法及时复命也是情有可原。” “是无法及时复命还是不想复命？征战在外就可以无视朕这个皇帝了吗？” 下面跪了一地的奴才，纷纷唯唯诺诺，不敢做声。 “俞风广呢？可有他的消息？他还在用平复战乱这种借口搪塞朕？” “这个，皇上……” “朕看他们一个个是要反了！” 卓公公坑着头，身子抖得如同秋天的树叶，“皇、皇上息怒，俞大人也有传来捷报，确实在平复战乱。” 俞风广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与朝廷为敌的事情，反而一直带兵游走在国朝的疆土内，为国朝排忧艰难，萧离渊还真不好给他治罪。 但他就是不肯听令于自己，这一点让萧离渊十分恼火。 这个俞风广现在这么安分，不过是朝廷对萧离然也没有做什么，可他的架势摆出来了已经，一旦朝廷对萧离然有不公正的举动，他还能这么老实？ 他就是在威胁自己这个皇上！ 萧离渊眼睛眯起来，眼睛里一丝丝阴冷往外流泻，他从来都不喜欢被人威胁，从来都不！ “上回从石虎城送回来的俞风庆呢？” “回皇上，还关着呢。” “带上来，我就不信，俞风广对萧离然的忠心，比对俞家更重！” …… 俞风广听闻皇上要处置俞风庆的消息，了然一笑。 “咱们这位皇上，心眼儿有时候比针尖儿都小，只不过，这次他算错了。” 俞风广这会儿正坐在一个火堆前，眼睛盯着跳动的火苗，若不是萧离然，他早不在世上，皇上还想拿俞家那些个败类来要挟自己不成？ 那个俞家啊，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如同沼泽泥潭，吞噬着所有的良知。 他本想追随自己的母亲而去，意外被萧离然救下，是他让自己清醒过来，自己的死，对俞家的人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他要是个男子，就不该做出窝囊的选择。 所以俞风广放弃了轻生，在萧离然暗中帮助下，一步步成为俞家引以为傲的俞三公子。 那些俞家人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一个个巴结吹捧，以为他早不记得从前的事儿，可他如何会忘？ “俞风庆名义上是我二哥，私底下不知道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皇上要处置他，实在是英明，前些日子不是缴获了一块罕见的屏风？差人给宫里送去，以示微臣对皇上的滔滔敬仰。” 第549章 从轻发落 俞风广的亲信对他如此拉仇恨的行为，尽责地提醒一句。 “俞帅，皇上会发怒的。” “怎么会，我是诚心的，咱皇上虽然有时候心眼小，但做的事情倒是造福于民，身为国朝百姓，我得不时地表达一下心里的爱戴之情。” 俞风广笑得一脸纯洁，他的亲信一个个表情微微抽搐，却还是照做了。 俞风广翘起二郎腿，他这辈子只追随萧离然一个人，连皇上都要排在后面，反正皇上拿俞家出气，也不会出师无名，总得要抓住俞家的把柄才成。 谁让他们有把柄呢，该！ …… 俞风庆要疯了。 梦碎石虎城，被当做囚犯一样押送回京，他以为能够见到皇上，他想了一路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可等回到了京城，别说皇上了，连个审问他的人都没有，直接被关进了大牢里。 他求着狱卒给俞家传话，狱卒回来告诉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以为这里是哪里的大牢？这是宫里的，俞家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俞风庆焦头烂额，牢里能有什么待遇，虽然没人提审，他生生把自己吓的瘦了一大圈儿。 他怎能白白地死在牢里？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就算不去想石虎城，他在京城靠着俞家也能混出个名堂来，他一定得从这里出去才行！ 没等俞风庆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被提审了，毫无预兆地见到了皇上。 俞风庆都呆了，搜肠刮肚地回想，自己之前都想好了要怎么应付皇上来着？ 卓公公上前一步，声音高亢，三言两语地定了俞风庆的罪，不日行刑。 俞风庆这才突的一下回过神来，趴在地上呼天喊地，“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皇上！” 只是萧离渊没有打算听他的辩解，一挥手，卓公公立刻让人将他往外拖。 “皇上，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微臣是被那个苏娇给陷害的！她是故意引诱微告密呀皇上！” 卓公公冷着脸，“俞大人，您可闭嘴吧，皇上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您在石虎城做下的事情呀，皇上如今已是从轻发落，您可别再惹怒皇上了。” 从轻发落？ 自己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了算哪门子的从轻发落？ 卓公公让人堵住俞风庆的嘴，“皇上还没有连带着追究俞家的错儿，已是格外开恩，除非你们俞家能立下功劳，不然啊，皇上的怒气是消不掉的。” 俞风庆求生的欲望瞬间达到了顶点，出去之后拼命挣扎，卓公公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使了个眼色，让人摘下他嘴里的布条。 “公公，我想办法去找我三弟，我让人去找，他一定会回京的，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 卓公公一脸为难，“此事吧……” “公公，求您了，您去帮我跟皇上求求情，求您了……” 等卓公公让人将俞风庆待下去，自个儿回到了萧离渊身边，萧离渊瞥了他一眼，卓公公笑着禀报，“皇上，已经让人去给俞家送话，成不成，就看他们自个儿的。” 萧离渊冷笑一声，最好是能将俞风广给逼出来，否则，萧离然再这么连胜下去，国朝就要改朝换代了！ 哦，好像也不用，他也姓萧来着。 …… 萧离然收到一封来自俞风广的信，看完之后轻轻一笑，将信递给铁五。 铁五看完，“萧帅，京城里的情况对您不利，您捷报频传，皇上若是觉得您功高盖主……” “那就让他这么去觉得，我也不是他想要铲除就能铲除的。” 萧离然将信燃掉，“石虎城送来的人和粮饷，大大加快了我的预期，也许并不要那么长时间，我们就能够回去石虎城。” 回到苏娇的身边。 铁五心里安慰，萧帅一看就是在想着苏姑娘，也不枉苏姑娘做的这些事情。 宁白掀帘子进来，一脸颓丧，“萧帅，沐郡主又来了……您说她一个女儿身，咱们又不能对她动手，总这样折腾真的好烦啊。” 要是换个男的，分分钟给绑着扔出去！ 铁五看向萧离然，“萧帅，如今外面已经有了传言，传的就是你跟沐郡主的事儿，说你们的好事将近，只等战事一结束，你就会迎娶沐郡主，传得真真切切。” 萧离然不假思索地否认，“从哪儿传出来的？此事过于荒谬，以后若是听见有人胡乱传言，严惩不贷。” “可是沐郡主见天儿地来找萧帅，跑得比属下都要勤快。” 萧离然捂住额头，“要不，你给我想个法子？我也深受其扰，只是碍于她的父亲，不好发作，我实在想早些回去，因此多一些助力都是好的。” 铁五见萧离然也困扰不已，撇撇嘴，“属下能有什么法子，萧帅多次拒绝，沐郡主穷追不舍，萧帅，要不你抽个空回去一趟石虎城跟苏姑娘成个亲再来？” 他本是玩笑般的随口一说，谁料萧离然居然沉默了，并且看着好像在默默盘算着可能性…… 铁五慌了，他瞎说的，萧帅别认真啊。 “萧大人，萧大人你在里面对不对？哎呀你们别拦着我，我是替我爹给萧大人送东西的。” 萧离然听见了沐娇的声音，让宁白去请她进来，反正也赶不走，干脆见了，省的在外面吵个不停。 沐娇成功进来营帐，见到萧离然就想凑到他身边。 萧离然闪身避过，“沐郡主，今日可有事情？” 沐娇嘟着嘴，“萧大人就这样不懂怜香惜玉吗？我是想见你了才来的，我一个姑娘家如此主动，你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要的，我已是跟郡主说明白了，我有心悦之人，受不起郡主的厚爱。” “你说那个医女啊？没事儿呀，我不介意的，你们国朝男子都可以三妻四妾，我愿意与她和平相处。” “郡主误会了，郡主不介意，只是我们介意，我从未想过三妻四妾。” 萧离然赶紧否决，当初苏娇就因为这个都不打算 第550章 排忧解难 沐娇皱着眉，“她还敢介意？国朝不是不能容忍女子善妒吗？她要是介意，萧大人何必理会这样的女子？” “哦，因为我就喜欢她介意。” 宁白：“……” 铁五：“……” 萧帅跟苏姑娘说话都挺气人的哈，也都挺解气的。 沐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萧离然如此不给她脸面，可越是这样，她心底里就越是欣赏这个男人，若是能让他心悦之人变成自己，那他岂不是也会这样对自己一心一意？ 于是她很快收拾好心情，“萧大人，我今儿来是特意给你送东西来的。” 沐娇让下人拿上来，居然是一套衣衫。 “这是我亲手给大人缝制的衣服，萧大人身为主帅，虽然整日与士兵们在一块儿，可也得注意自己的形象，我是特意用了上好的料子做的，绝对能与大人相衬。” 那是一套靛蓝色的衣衫，上面露出的绣纹一角能看出十分精致漂亮，料子一看就不是俗品。 沐娇隐隐地骄傲，她亲手做的呢，天底下也就萧离然有这个待遇了，这料子还是她跟父亲央求了许久才拿到的。 “萧大人赶紧试一试，我看看哪里还需要改一改。” 沐娇说着，就要帮萧离然更衣。 萧离然再次让开，“沐郡主，我并不缺衣衫，再者在营里也不需要这些。” “那以后总是需要的嘛，等你大获全胜地回京，难道还穿着这一身？” “那时候我穿什么，会有人给我准备，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我做的为什么不行？这是我花了心思特意给你做的，谁都穿不了，难道你要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不成？” 沐娇急了，萧离然居然不肯收？他为何不收？ “国朝的风俗，男子不能轻易收女子的礼物，尤其是绣品，我与郡主清清白白，若是收了，对公主的名声不好。” “我又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 萧离然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不愿意我心悦的女子误会，我舍不得她有一丝伤心，请郡主谅解。” 沐娇胸口剧烈起伏，他喜欢的女人不舍得她伤心，自己就不是女人了吗？他就一点儿不在意自己伤心难过？ “萧离渊！我如此喜欢你，放下女子的矜持一次次想接近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我很抱歉。” 不过萧离然的表情看不出有多抱歉，“我从一开始便跟郡主说明白了，我的心不大，只装得下一个人，所以只能对郡主说抱歉。” “你！” 沐娇没想到自己亲手做的衣衫他都不肯收下，气得转头就走。 宁白一看，迅速拿起她带来的衣衫，飞快地塞到沐娇身边的丫头手里。 沐娇一巴掌将衣衫打落在地，“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萧大人若是不肯收，那就拿出去扔了吧！” 她带着人冲出去，留下三个男的对着地上的衣衫发愁。 “萧帅，你看……” “我不看，你们是我的副手，得为我排忧解难。” 萧帅一点儿心思都不愿意浪费在沐娇身上，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苏娇呢。 宁白跟铁五面面相觑，双双摊手，那咋办？ 这真要扔出去，沐统领知道了也不好交代，可他们也不能留下。 铁五于是出了个注意，附在宁白耳边如此这般地一说，宁白眼睛一亮，抄起地上的衣衫走了出去。 几日后，沐统领收到了一身衣衫，大小正合适，据说是沐娇亲手绣的，心情大悦。 宁白过来邀功，“萧帅，我让人打听来的尺寸刚刚好，这事儿我处理的如何？” “甚好。” “那这次，能让我带兵出去巡逻吗？我眼馋牟族长……” 萧离然看了他一眼，拍板，“成。” …… 萧离然盘算着他的征程能缩短多少，忽然宁白来报，一队支援的人马带着粮饷正在接近他们。 “是苏娇送来的？” “里面有苏姑娘的人，不过大部分人手来自千叶城。” “千叶城？” 萧离然眼神微动，“千叶城居然会送支援的人手来，还真令人惊讶，他们的城主我是接触过的，圆滑得很，不肯动摇千叶城的分毫利益，莫非千叶城换主了？” “萧帅，您猜的还真不错，确实如此，如今的千叶城是任士君之子任怀启做主，这个任怀启跟苏姑娘很是有些关系。” 萧离然看了宁白一眼，“怎么你这么了解的吗？” 宁白呵呵呵，“我不是萧帅的副手吗？正该给萧帅排忧解难。” “秀巧给你写信了？” “……萧帅英明。” “说吧。” 宁白终于逮着了机会，吧啦吧啦将任怀启跟苏娇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还隐晦地提了提任怀启跟苏娇走得亲近。 “萧帅，千叶城这次送人过来，怕是看在苏姑娘的份上才这么做的吧？” 宁白压低了声音，“这个任怀启，莫不是想趁萧帅你不在，博取苏姑娘的好感？萧帅你可得重视起来！” 这还得了，敢挖他们萧帅的墙角，宁白在看到秀巧的信时就恨不得到萧离然面前哔哔，不过他忍住了，不想乱了萧帅的心。 萧离然没说话，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容。 “萧帅，你还笑？苏娇是吃软不吃硬的，难说任怀启如此纠缠下去，苏娇不会动心。” “她不会。” “我当然也是相信苏娇的，可不是萧帅你不在她跟前嘛，要是任怀启动什么心思……” “有玄山玄水在她身边，她不会有危险。” “但……” “行了，你带人去安置这些人手，若是有什么问题，跟铁五去商量吧。” 萧离然让宁白出去，自己走到桌子旁将苏娇写给他的信翻出来看。 苏娇每次给自己写信，内容都很多，也都是围绕着她周围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任怀启这个人，想来这个人并没有渗透到她身边。 萧离然对苏娇信心十足，这姑娘的眼光那叫一个挑剔，虽然这么说有点点自夸的嫌疑，不过萧离然坚定地认为，苏娇对任怀启不会有任何想法。 第551章 没人信啊 任怀启最开始与苏娇有交集，是因为他喜欢的姑娘被自己父亲杖毙，抑郁生病，光这一点，苏娇只有可能对他生出同情，而不是感情。 不过…… 萧离然指尖敲击着桌面，有人对苏娇虎视眈眈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真想赶紧回去啊。 抽空回去成亲这个想法，究竟可行不可行？ …… 自从千叶城派出了援军，任怀启来石虎城的次数就更多了。 从他这里可以听到一些不同的消息，因此苏娇很是欢迎。 “人马已经顺利汇合，虽然只能尽微薄之力，多少也希望能够有些帮助。” 苏娇对任怀启表示感谢，只要能帮上萧离然，那就跟帮自己是一样一样的。 “对了，我听说萧大人身边有一个女子，此事我会让人细细地打听，不过你不用担心，萧大人正人君子，定是不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情，到时候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没那个必要，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苏娇反应很平静，“本来消息传递就不便利，用来打探这种无足轻重的消息，更加是浪费，此事你也无需跟我再提。” 任怀启很想问她怎么能波澜不惊，想了想，只是顺从地应下，转而说起了别的。 可他心里，极不平静。 苏娇莫非是不相信此事？又或者，她是太相信萧离然？ 只是一个女子，如何能做到听闻自己心悦的人身边有人在纠缠，还能处变不惊？这得是多大的定力？ 任怀启心中难得生出些许焦躁，随后又安慰自己，不必着急，就算他们之间真的充满了信任，他也一定能够找出破绽来。 没有什么感情，是牢不可破的，他深信不疑。 任怀启每一次来石虎城，总是会给苏娇或是薛筱筱带一些礼物，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儿。 石虎城的百姓都眼熟他了。 “咱们苏姑娘跟千叶城的任城主，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走在一处都十分养眼呐。” “也就是千叶城的老城主刚过世没多久，不然，咱们城里定是会有大喜事的。” “苏姑娘一个女子独自支撑石虎城也不容易，若是能有任城主帮她分忧，是再好不过。” “等着呗，反正我是看好这事儿的，最近总瞧见他们并肩而行，仿佛就该如此。” 苏娇定期会在石虎城里转悠，看一看城里还有哪里不足，尤其是书院、医馆之类，她每次必去。 任怀启来的时候若是赶上，就会请求跟她一块儿。 “我接手千叶城也没多久，身边也没有瞿大人和姚大人这样的人才，因此想在石虎城偷师一些回去。” 苏娇并非私藏之人，任怀启这么说，她难道还不同意？ 于是两人双双出现在石虎城，惹得不少人都以祝福的目光看待她们，看得苏娇都要没脾气了。 “苏姑娘，你与任城主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呀，可把我们急坏了。” “大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呀大娘懂，大娘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你不用害羞。” 苏娇木着一张脸，她脸上哪里写了“害羞”两个字？ 这种情况一多，苏娇干脆就放弃了，算了，等萧离然回来，他们自然会明白的。 任怀启还特意找她道歉，“也是我思虑不周，让你被人误会，不然我去跟他们一个一个解释。” 苏娇摆摆手，“这哪儿解释的过来？他们也没有恶意，清者自清，也怪不着你，你又不是故意的。” 任怀启好脾气地露出笑容，心里却在想，可他就是故意的。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有时候所谓信任，被人质疑的多了，自然而然地会露出裂痕，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在出现裂缝之后又恢复得完好无缺，任怀启深有体会。 …… 石虎城和千叶城的百姓，渐渐地认定了这个事实。 秀巧着急不已，“姑娘，我知道你向来不介意别人的言论，只是这样下去萧大人一定会听到的，他若是误会怎么办？” 苏娇忙着低头开方子，“他身边那个沐郡主，我误会了没有？” “姑娘！您别总不当回事，不管怎么样您也得解释一下啊。” “我解释了啊，没人信啊，我有什么办法，除非等萧大人回来，我与他马不停蹄地成亲，那才是最好的解释。” 苏娇搁下笔，吹了吹方子，“拿去给筱筱，让她之前那副不用喝了，换这个。” 哄着秀巧离开，苏娇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因为侍弄药材，指甲缝里总没办法干净剔透。 她苦笑一下，“搞得好像我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虽然我自我感觉良好……” 苏娇叹了口气，她就单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块儿，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任怀启跟苏娇的反应截然不同。 “不需要限制民众的想法，他们会这么想，也都是带着对我们的祝愿。” “城主，苏姑娘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任怀启浅笑摇头，“她骨子里是个骄傲的姑娘，并且很怕麻烦，不会花心思去解释，她觉得自己看得通透，但其实仍有着天真，以为自己能够不被世俗影响。” 可谁能够完全不受世俗影响呢？除非是神人。 “但是这还不够。” 任怀启手指轻轻拂过手边的一封信，是自己的亲信从萧离然那边悄悄送回来的。 “沐郡主，看样子，我有必要给这个沐郡主送一封信去，若她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为我所用。” …… 沐娇有种有劲无处宣泄的憋屈感。 不管她做什么，萧离然都不为所动。 生平第一次，沐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他就这么喜欢那个医女？那个女人难道天仙下凡不成？将他的魂魄勾了去？” 沐娇大发脾气，“你们还不赶紧帮我想想办法？要你们有什么用？” “郡主息怒。” 下人们跪了一地，可她们又有什么法子？ 沐娇顺腿踹过去，将一个下人踹倒在地上，“没用的东西，连个法子都不会想，我就不信那个女人能比我漂亮到哪儿去！还是说，萧离然只不过在拿她当挡箭牌？” 第552章 终于 沐娇若有所思，可为什么呢？难道萧离然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他想着往后回京娶国朝的姑娘？ 她哪里不好？ “郡主，有人给您送了封信来。” “谁？” “没说，只说了等郡主看过信之后，再跟郡主表明身份。” 沐娇不耐烦地扯过来，随手撕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又是那些爱慕我的人送来的？这种东西不看也……” 她忽然愣住，微微皱眉，拿着里面的信纸仔细地看起来。 半晌，沐娇发出一声怪异地轻笑，“有意思……” 她之前糟糕的心情，仿佛已经消失殆尽，被兴致取而代之。 “送这东西来的人呢？” “在外面候着。” “让他来见我，你们想不出帮我的法子，倒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这么看来，那个低贱的医女还真挺能勾搭，还真有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沐娇再次看了一遍手里的信，想让她帮忙，总得让自己看到诚意才行。 …… 苏娇此刻，正摩拳擦掌，来生意了。 “苏姑娘，可算是见到您了，知道您在石虎城，老夫是想也不想地赶过来，恳请姑娘救老夫的命啊。” 一个老者目光激动地看着苏娇，身上穿的，腰上挂的，无一不彰显他有钱。 “老人家是特意来石虎城求医的？” “可不是嘛。” 郭老叹了口气，“我的毛病都多少年了，看了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后来听人说，苏姑娘在京城治好过相同的病症，可把我高兴坏了。” “谁知等我到了京城，却得知姑娘离开了，多番打听之后才知道姑娘来了石虎城，这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郭老满脸诚恳，“苏姑娘，老夫不远千里来求医，为表诚意，先奉上诊金。” 他财大气粗地一招手，下人们直接抬了个箱子上来，盖子一揭，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苏娇充分地感受到了郭老的诚意，“既然您看得起小女子，是小女子的福气，秀巧，去准备客房。” 大客户啊！ 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人还是特意冲着自己来的，苏娇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刚好石虎城如今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只要在在石虎城里坐镇就行，苏娇也抽得出空。 准备药箱的时候，苏娇朝着秀巧颇有感叹。 “巧儿啊，我觉得果然还是给人治病适合我，前阵子身上懒洋洋的，如今像是充满了干劲。” 秀巧提着药箱，“尤其这位郭老诚意十足，姑娘就更高兴了。” “嘿嘿嘿。” …… 苏娇于是忙碌了起来，给郭老治病的同时，石虎城又有其他慕名而来的病人，将苏娇的时间填的十分充实。 以至于暂时顾不上惦记萧离然。 任怀启来看过她一次，没留多久，很快笑着离开。 “这样就好，苏娇对行医有着别样的专注，也不枉我替她宣传一番。” 他回去千叶城，算好了时间收到沐娇的来信，展开阅毕，露出满意的笑容。 “敌人的敌人可以成为朋友，我这位新交的朋友，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按着沐娇送来的消息，萧离然大胜而归的时间大大提前，原本可能需要两三年，如今一年有余，已是能窥见曙光。 这是任怀启不希望见到的，因此他建议沐娇，在胜利在望的时候，给萧离然安排一个惊喜。 他说，男人会喜欢女人，不外乎喜欢女人的温柔和陪伴，萧离然之所以对沐娇视而不见，便是因为她跟萧离然之间缺少这些。 所以如果，萧离然陷入了困境，沐娇代替苏娇适时地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呵护他，那别说是一个男人，就算一块石头都会焐热的。 至于这个困境如何安排，任怀启会给她一定的帮助。 沐娇被说动了，她觉得任怀启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绝不可能比不上一个医女，她缺少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沐娇的配合，令任怀启很满意，只不过这个“惊喜”，得让他好好安排才是，既不能让人瞧出跟他有关系，又得让萧离然这样的人入套。 任怀启绝不会轻视萧离然，因此他必得小心谨慎。 …… 苏娇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 石虎城顺顺利利的暂且不说，她如今靠着医术，又混的风生水起，那些丰厚的诊金一笔笔地充实着小金库，让之前因为贴补了石虎城憋下去的荷包又鼓鼓囊囊起来。 薛筱筱抱着年糕来找她，年糕看到苏娇咿咿呀呀地招手，苏娇瞧着就高兴。 “苏姐姐，萧大人的信你可收到了？他们就快要回来了！” 薛筱筱眼里有着淡淡的水光，“终于要回来了！我还以为，还需要一段日子，没想到……真是太好了。” 苏娇擦干净手，才去摸摸年糕的小手，心里也一阵恍惚。 盼了那么久，总算是盼到了头。 “我已经知道了。” 苏娇笑起来，萧离然给她送回来的信，比之前都要长一些，看得出归心似箭。 “等萧大人回来，苏姐姐就该跟萧大人成亲了吧？” “这个……等他回来再说。” 苏娇抿了抿嘴，萧离然好像也没跟自己说过求娶的话？所以成亲什么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姐姐，你可知道萧大人如今在国朝的名气？多少小姑娘心心念念地崇拜惦记着，怎么能再说呢？” 薛筱筱可着急了，“等萧大人一回来，这事儿就得安排上！” 她在心里盘算，自己好歹也是成过亲的，对一些流程还算记得，苏姐姐也没了亲人，自己就是她的亲人，得替她操办起来。 苏娇眼瞅着薛筱筱思绪飘忽出去，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年糕胖乎乎的手抓着自己的手指上下摇晃，“你娘啊，就是太操心了。” 比起成亲，只要萧离然能先安然无恙地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 萧离然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的消息，在石虎城掀起了一阵轰动。 石虎城上上下下就跟要过年似的，到处都笼罩着激动的气氛，只等着迎接国朝的将士们。 第553章 消息灵通 苏娇自诩淡定的一个人，也显得魂不守舍，连任怀启跟她说话她都能不自觉地走神。 “……苏娇？” “嗯？” 苏娇回过神来，立刻朝着任怀启歉意地笑笑，“抱歉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任怀启却不介意的模样，“我方才说，如今你总算如愿以偿了，等萧大人归来，我想好好拜见一下。” “等他回来，什么都好说。” 提到萧离然的时候，苏娇脸上染着浅浅的笑容，比往日都要明艳几分。 任怀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垂眸问到，“就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秀巧说，昨个儿我晚上做梦都在笑。” 苏娇捧着自己的脸颊，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心情，知道自己对萧离然的期盼。 任怀启像是附和她似的，也露出笑容来，“是该高兴。” 只是不知道，苏娇这样特别的对待，萧离然配不配得上。 石虎城举城上下都在摇首期盼着，苏娇更是无心做事，一日恨不得让人去八次城门口打探消息。 “也该有动静了吧？不是说没多久了吗？” 薛筱筱也急切地盼着，她比苏娇还坐不住，奇怪的是她对萧离然的期盼比牟朝海还要大。 苏娇一手拿针，一手拿着经络小人，看起来好像十分镇定的模样。 “你别总是转，我头晕，坐下来喝点茶，他们还能找不回来？” “苏姐姐，你就不着急吗？你跟萧大人那么久未见，你不想早点见他？” “那也要等他回来了才行。” 薛筱筱十分佩服，苏姐姐可真是坐得住。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姑娘，铁五回来了。” 苏娇和薛筱筱齐刷刷地抬头，“铁五先回来的？萧大人呢？” “铁五请姑娘赶紧出去一趟，萧大人……好像出事了。” 苏娇手指一疼，手里的银针扎在了自己的手上，顿时显出了血色。 她提着裙子跑着去了前厅，在那里看到了铁五。 “萧大人出什么事了？” 铁五比起离开石虎城的时候，人又要精干锋利很多，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好。 见到苏娇，铁五紧皱的眉头不散，“姑娘，萧帅遭到了伏击，受了伤，如今人昏迷着，不好移动，宁白让我先一步回来，将姑娘带过去。” 苏娇的眼睛蓦地睁大，“伤势如何？严不严重？这种时候，怎么会遭到伏击？” “具体的情况路上说，姑娘准备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现在就能走。” 苏娇的心慌了，不是已经大获全胜了吗？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都要归来了却突然受了伤？ 她回去收拾药箱，尽可能地带足所有的东西，玄山和玄水要跟她一块儿去，苏娇将玄山留下。 “石虎城这里就交给你。” 玄山应下，拉着玄水细细地嘱咐，苏娇又拉着薛筱筱的手，“铁五说牟大哥很快会回来，若是石虎城有什么事情，你请牟大哥帮我代为处理，我会很快回来。” 薛筱筱连连点头，“苏姐姐，你别着急，萧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苏娇笑容虚弱，朝她弯了弯嘴角，转身带着人离开，一刻都不肯耽搁。 薛筱筱目送她远去，双手紧紧地交握着，“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都已经熬到头了，怎么会又生事端呢？苏姐姐好可怜……” …… 苏娇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她只是在担心萧离然的安危。 铁五说，“这场伏击谁都没有预料到，按理说那里不应该还藏着余孽，他们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又正巧碰上萧帅身边没人，实在蹊跷得很。” “若不是沐郡主带着人在附近，恐怕情况会更糟，但萧帅的伤也不轻，我离开之前萧帅都没有醒过来。” 苏娇静静地听着，铁五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姑娘，是我没有保护好萧帅的周全，我很抱歉。” 苏娇抬起头来，“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想，连你都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的地方，可让人去查了？” “查了，但……查不出有什么问题，仿佛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这也是铁五觉得奇怪的地方，他第一时间拷问了伏击的人，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沐郡主的出现也很自然，为了救萧帅，沐郡主的胳膊都受了伤。 “我知道了。” 苏娇闭上眼睛，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萧离然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剩下的，都不重要。 …… 任怀启几乎是在苏娇离开石虎城的同时到达了石虎城。 “苏娇呢？我听说萧大人出事了？” 薛筱筱没先回答他，而是淡定地问，“任城主的消息如此灵通？苏姐姐也才刚刚知道，你就已经赶来安慰了？” “萧大人身边有千叶城的人，我会知道也不奇怪，苏娇人呢？” “苏姐姐如今不在石虎城。” “不在？” 任怀启微微皱眉，“她去哪儿了？” “萧大人受了伤，苏姐姐自然是去了萧大人身边。” 任怀启眼里闪过一抹讶异，这也太快了，她这是连思考都没有就做出的反应？ “她已经……去了？” “是啊，对苏姐姐来说，萧大人的事情至关重要，就是让任城主白跑一趟了。” 任怀启如此着急地赶来，其实是想拦住苏娇，能让她耽搁一会儿也是好的，他对沐娇不放心，怕她没办法尽快笼络住萧离然，谁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既然如此，石虎城如今没有苏娇坐镇，若是有什么事情……” 薛筱筱客客气气地笑起来，“苏姐姐都安排好了，石虎城不会出事的，任城主的一番好意，等苏姐姐和萧大人回来之后，我会代为转达。” 她对任怀启仍旧抱有戒备之心，任怀启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 苏娇一路快马加鞭，跟着铁五日夜兼程地赶路，以最快地速度赶到了萧离然那里。 在外面，苏娇见到了宁白。 宁白看到苏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第554章 是不是很有趣？ “苏姑娘……” “萧大人醒了吗？” “萧帅……醒是醒了，不过……” 宁白拦住苏娇要进营帐的身影，“苏姑娘，萧帅伤着了头，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奇怪，您见了千万不要生气。” 苏娇皱眉，“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苏娇听见里面一声女子的声音，“萧大人，药已经不烫了，我喂你喝吧。” 苏娇绕过宁白，掀开帘子。 里面，萧离然脸色苍白地坐在塌上，身上缠着不少白色的布条，头上也绑了厚厚的一层。 在他床边坐着一个明艳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碗药，拿着勺子凑到萧离然的身边。 苏娇的出现，让两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她。 “你干什么的？谁准你不经通报进来的？宁白？” 沐娇看到苏娇的瞬间，脑子里有仿佛响起了警戒的号角，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将萧离然迷得神魂颠倒的医女？来这么快？任怀启干什么吃的？ 苏娇的目光只在沐娇身上略过，便始终落在萧离然那里。 瘦了许多，也黑了，身上多了不少新的伤痕，布条底下一定又是新伤，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大概找不出多少完好的地方来。 苏娇有些心疼，不过萧离然的眼神更让她在意，里面完全没有惊喜，而是淡淡的疑惑和不解，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宁白，她是……” 苏娇心里咯噔一下，伤到了头啊，该不会……特么的不记得自己了吧？ 宁白正在发愁该如何解释，只听苏娇语气平静，“我是大夫，京城里来的大夫，医术不错，得知萧大人受了伤，宁副帅特意请我来给萧大人治伤。” 她口齿清晰，瞬间将屋子里所有人都给镇住。 铁五恨不得提着萧离然上下晃，怎么个意思？他不认得自己姑娘了？还让这个沐郡主近身伺候，自己离开一趟就变天儿了？ 秀巧一脸木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沐娇皱起了眉，没想到苏娇是这么个反应，她不应该哭闹着来抱萧离然的腿，哭诉他怎么不记得她了？还是说，这个女人觉得萧离然记不记得她都无关紧要？ “大夫？” 萧离然看着苏娇喃喃自语，沐娇见状，笑着说，“萧大人，咱们这里也不是没有大夫，都是些经验老到，德高望重的，何必再浪费这个姑娘的时间？大夫不是说你并无大碍吗？” 宁白一听，不乐意了，“沐郡主，萧帅受了伤，苏姑娘的医术是极好的，你凭什么不让她给萧帅诊治？” 沐娇白了宁白一眼，没理他，转头往萧离然身边凑了凑，“萧大人，娇娇也是心疼你，这伤口才包扎好，再折腾来折腾去，万一又严重了怎么办？娇娇会难过的。” 苏娇：“……” 铁五：“……” 宁白一脸麻木，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苏娇鸡皮疙瘩全都站了起来，她称自己啥玩意儿？ 不过好像萧离然的忍受能力还成，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犹豫来，苏娇见状开口，“当然，需不需要我诊治，萧大人说了算，若是伤口已经处理妥善，那确实不需要重新拆开，我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萧大人无碍，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苏娇转身往外走，萧离然垂在身边的手忽然动了动，然后愣住，像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种强烈想要留下她的冲动，他心里那个重要的人，不就在他身边吗？ 沐娇巧笑倩兮地端起碗，“萧大人，我们继续喝药吧，我喂你。” 萧离然将药碗拿过来，一口气喝光，沐娇有些遗憾，不过心里很是舒坦。 没想到这么容易，她还以为这个医女有什么不好对付的。 …… 苏娇出了营帐，秀巧险些要气炸了。 “萧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姑娘听到他受了伤，路上一刻不敢耽搁，他倒好，跟一个女人黏黏糊糊，呵呵呵，真是好啊！” 铁五拳头捏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来，“姑娘，您吩咐。” 苏娇笑起来，“我吩咐什么？让你去打他一顿出气？” “我会尽量避开伤口。” “别闹，宁白，这是怎么回事？” 宁白说，萧大人其实并不是被沐娇带人救回来的，事实上，如果沐娇不出现，也许萧离然反而能够全身而退。 他的伤，是因为沐娇落到了伏击的人手上，在救沐娇的时候才被伤到。 苏娇脑子里一万句脏话飘过。 “不过萧帅伤势不轻，一直昏迷着，等他好不容易转醒，仍然晕晕乎乎，口中总是低喃一个‘娇’字，沐郡主就觉得是在喊她，还跟萧帅说她是萧帅未过门的媳妇。” “萧大人就信了？” 宁白苦着脸，“大夫说，萧帅是伤到了头，造成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只是我一跟萧帅提到你，他就会剧烈头疼，我实在怕萧帅再出什么岔子，所以……” 苏娇脸上呵呵呵，心里…… 提到她会头疼？那可真是很特别的待遇啊。 “苏姑娘，萧帅真不是故意的，我能作证，这两日他跟沐郡主也没什么，沐郡主想要借机占萧帅的便宜萧帅都没答应，他只是不记得了，但是萧帅对沐郡主的话也没有全然相信。” 宁白赶忙给萧离然背书，“萧帅约莫自己也在怀疑着呢，觉得自己的眼光一定不会那么差。” 苏娇不说话，宁白急得不行，“苏姑娘，你就帮帮萧帅吧，如今也只有你能帮他了。” “他若是不让我诊治，我也没办法。” “不会的，我会去跟萧帅说，这样，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住下。” 宁白马不停蹄地张罗，先将苏娇安顿下来。 等没人的时候，苏娇越想越觉得好笑。 “真是世事难预料，还有这样的事儿呢，巧儿，你觉得是不是很有趣？” 秀巧肺很生气，气得脸色发黑，“哪里有趣了？姑娘你就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 “姑娘在石虎城惦记着萧大人，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他送来，日日盼着他安然归来，可他居然把姑娘忘了！还跟别的女子亲亲热热！” 第555章 哪儿能呢 秀巧为苏娇鸣不平，觉得苏娇委屈极了。 然而苏娇还真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又不是萧大人愿意的，他难道是自己故意受的伤？病人嘛，要担待一些。” “姑娘！刚刚那个沐娇，分明就是想取代姑娘在萧大人心里的位置，万一萧大人一直记不起姑娘呢？难道姑娘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娶那个郡主？” 苏娇低着头，吹了吹指甲尖儿，“哪儿能呢。” 她也不是多大度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宁白不是说了吗，那位沐郡主努力让萧大人以为自己就是他惦记的人，萧大人也没全信，没信就好。” 苏娇放下手，露出一个特别勾人的笑容来，“他不记得也没关系，重新再记得，不就好了。” …… 沐娇在苏娇干脆利落地离开后，稍稍放了心。 本做好了要应付苏娇死缠烂打的准备，不成想也没派上用场，能在萧离然面前维持自己温柔可亲的形象也不错。 “萧大人，我陪着你，你休息一会儿吧。” 萧离然躺下，只是也让沐娇出去，“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想陪着萧大人，一刻都不愿跟你分开。” 沐娇柔情似水，之前自己每次来找萧离然，他总会找理由将自己送走，如今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这儿，沐娇一点都不想离开。 萧离然神色平静，“有人在的时候，我没办法休息，宁白知道的，我身边不能有人。” 沐娇听他这么说也没办法，只得起身往外走。 营帐里只有萧离然一个人，他慢慢闭上眼睛，却并没有进入睡眠。 沐娇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萧离然不记得有这件事，可他确实记得，他有一个名字里有“娇”的重要的人。 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沐娇，按理说他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但他怎么就无法跟沐娇太过亲近呢？连她摸自己的手，他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萧离然醒过来之后，一度什么都不记得，慢慢地才能想得起宁白这些人来。 宁白跟他说，他认错人了，还没怎么说完，沐娇就冲进来将宁白赶出去，萧离然脑仁一阵一阵地跳疼，之后宁白也没有再提过这事儿。 但萧离然没忘，他说自己认错人了，又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萧离然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居然是刚刚只见过一次的那个女大夫，她的眸子落在自己的身上，里面流露出担忧和想念，然后，渐渐转为清冷。 萧离然的心蓦地缩紧，手下意识地放到心口，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 宁白强烈建议萧离然让苏娇诊治，说的理由充分十足。 “苏姑娘的医术不是我吹嘘，那比多少大夫都强多了，只要她想，完全可以留在宫里。” 沐娇嗤之以鼻，“一个年轻女子，医术能有多好？长得到底妖妖娆娆的，谁知道她的名气到底是怎么来的？” “沐郡主，苏姑娘的名气，国朝但凡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是怎么来的，萧帅如今是伤着了，还很厉害，有个如此好的大夫你拦着不让她给萧帅治伤，难道你不希望萧帅康复？” “你胡说！” 沐娇瞪着宁白，这个人一直都让她很讨厌，要不是萧离然最快恢复了对他的记忆，自己一定会抓紧时间把他处理掉！ “沐郡主没这么想最好，大家都希望萧帅能早些大好，想起所有的事儿，对谁都好。” 宁白只把沐娇当成一个闹剧，她还真以为萧帅会对她改观？整日赖在萧帅身边，说是要照顾，说些让人牙酸的话，以为就能比得上苏姑娘了？ 苏姑娘为萧帅做的事情，她这辈子都比不上！ 沐娇恨得牙痒痒的，一扭头，娇滴滴地看着萧离然，“萧大人，我让我父亲给你请来，也都是有名的大夫，好些都是极不容易才请到的，他们若知道还要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给萧大人治伤，说不定会以为萧大人是不相信他们。” 宁白凉凉地说，“要是那些有名的大夫会这么想，那只能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换一个大夫看就会心生猜忌，这么怕被人比下去吗？” “你！我这会儿在跟萧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宁白眉头微挑，“萧帅，我实话实说罢了，难道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 “萧大人，你管管宁白，我也是为了萧大人着想，我就没听过国朝有什么年轻的女大夫，万一加重了你的伤势，她赔得起吗？” 萧离然想了一会儿，“那就让她试一试吧。” “萧大人！” 沐娇一阵心慌，试什么试？ “毕竟是宁白找来的人，来这里也不容易，那些大夫对我的头疼也说不出个好的法子，多试试总不会错。” 萧离然语气淡然，沐娇也不好再反对，眼刀从宁白的脸上剐过，凉飕飕的。 宁白才不怕，赶紧出去请人。 结果苏娇慢吞吞地一点儿不着急，“你确定？别到了地方又不让我治了，跑来跑去药箱很重的。” 宁白一把从秀巧手里接过药箱，“我给你拿，萧帅答应了的，那个沐娇也无话可说。” 苏娇这才来到萧离然的营帐，铁五给她掀开帘子，她施施然走进去，瞧着架势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医女能有的。 沐娇守在萧离然的身边，趾高气昂地看着苏娇，“萧大人心善，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没那个本事趁早离开，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苏娇瞥了她一眼，走到沐娇面前，“让让，你碍着我了。” “你说什么？” “怎么沐郡主耳朵有疾吗？还是我说的不够清楚？” 秀巧不咸不淡地接着苏娇说，“姑娘说的可清楚了。” “哦，那沐郡主考不考虑请我治一治耳朵？我可以看在萧大人的份上算你便宜点，我这人很大方的。” 沐娇的眼睛睁大，不敢相信苏娇竟然敢用这样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你放肆！在萧大人面前你居然如此无礼？宁白！你就站着看？这种身份的人也有资格在这儿大放厥词？” 第556章 好不要脸 宁白垂着眼睛只做听不见，苏娇轻笑了一声，“那真不好意思，我在萧大人面前嚣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苏娇心里憋着气呢，忽而耳朵听见一声极轻的笑容，抬眼发现萧离然的眼睛竟然是弯着的。 沐娇就更生气了！ “萧大人也觉得可笑吗？这样品行的女子还说通什么医术？简直笑死人了！” 沐娇说着就要让人将苏娇赶出去，她使唤不动宁白，就打算让自己的人动手。 然而宁白和铁五一人站在苏娇一边，玄水觉得很迷茫，他该站哪儿？ “宁白，你什么意思？” 宁白很无辜，“苏姑娘是来给萧帅治伤的，沐郡主也不为了什么要将人赶出去，我才想问一问郡主想做什么。” 沐娇倒抽一口气，苏娇已经绕过了她，走到了萧离然的榻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离然，苏娇更加清晰地发现他确实沧桑了不少。 唉，整日风吹日晒，有上顿没下顿，神经高度紧绷，徘徊在生死边缘，不憔悴才怪。 苏娇心里那点气如同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憋了，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幸而有了胡渣和伤痕，也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萧离然眼睛始终盯着苏娇看，将她眼里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发现自己的心情会随着她眼睛里的光而变化，没有原因。 苏娇直接在榻边坐下，伸手要去解萧离然身上的布条。 “你干什么？谁让你碰的？” 沐娇伸手就要将苏娇的手打开，只是还没碰到苏娇，她的手被萧离然给抓住。 “萧大人……” 萧离然轻轻地松开，“我不喜欢无故出手伤人。” 沐娇眼睛气得发红，“可是她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要碰你，萧大人最是不喜欢被人随意碰的！” 连自己想要查看他的伤势，或是想给他擦一擦身子，萧离然都会婉言拒绝，让宁白来做，这个女人难道不该教训吗？ 苏娇很莫名其妙，“我给他检查伤口，不解开包扎难道就能看到里面吗？” “那也不是你能做的，有的是大夫给萧大人处理。” “现在是我给他治伤，忘了说，我给人治病有个习惯，不喜欢周围有陌生人，会影响我的心情，宁副帅。” 宁白立刻来劲儿了，“沐郡主，还请你回避一下。” “你疯了吗？对这个女人的话言听计从？她算什么东西，也需要我回避？” 沐娇伪装的温柔撑不住了，骄纵的本性显露出来，苏娇啧啧摇头，瞥了萧离然一眼，“你觉得自己喜欢这样的呀？” 萧离然：“……” 他没有，他不是，别乱说。 沐娇的声音在营帐里显得尤为刺耳，萧离然揉了揉额角，“沐郡主，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沐娇瞪着眼睛看向萧离然，不明白为何萧离然总是叫自己沐郡主，她已经说了许多次他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 “萧大人也觉得我需要回避？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要让我听一个医女的话回避？我难道还不能看了？” 萧离然眉间皱的更紧，苏娇看得心疼，“沐郡主要想留下来也行，不要打扰我就成。” 她也没坚持让沐娇出去，怕她吵得更厉害。 苏娇拆开布条去检视伤口，看到伤口之后，一颗心才放下来。 这比萧离然从前受过的伤要稍微好一些，没有她想象中可怕。 小心翼翼地给萧离然清理伤口，换好了药，重新包扎的时候，苏娇的手得从他腰部后面绕才行。 沐娇在旁边看的脸都绿了，自己都没有跟萧离然如此贴近过！这个医女好不要脸！怪不得能蛊惑人心！ 可苏娇是真冤枉，随便换个大夫来都是这么弄的好吧？她很少会仗着医术占人便宜！除非忍不住！ 将伤口重新包扎妥当，苏娇拿出了银针。 “萧大人伤着了头，失去记忆，颅内极有可能出血压迫神经，我给你扎几针，再辅以药方可以促进出血的吸收。” “你住手！你知道萧大人有多金贵吗？你就敢把针往他头上扎？谁知道你到底会不会，是不是外族余孽来害萧大人的？” 沐娇忍不了了，急忙出声制止，她现在就怕萧离然想起来，她还没有成为萧离然心里特别的存在，怎能容忍苏娇破坏？ 苏娇指尖捏着银针，“我的身份就在那儿，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查，现在我是大夫，给萧大人治病还需要你允许不成？” “当然需要？我可是萧大人往后的妻子，我有权利保护萧大人的周全。” 沐娇冲到萧离然面前挡住苏娇，“还说什么医术精湛的大夫，我看不过如此，你做的这些跟别的大夫有什么区别？” 她露出鄙夷的目光来，“我看啊，你这大夫的名声，还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呢？光靠这张脸？” 宁白很怕苏娇生气啊，他是知道这姑娘的，生起气来非同寻常，沐娇未必能扛得住。 结果苏娇脸上一点儿怒气都没有，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么嫉妒的吗？” 沐娇瞬间炸了，“谁嫉妒你了！你要不要脸！” “我看你总提我的容貌，显然挺在意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也觉得我自己长得很不错，挺漂亮的吧？” 沐娇死死地咬着下嘴唇，恨不得抓花她那张好看的脸。 她想转头寻求萧离然的安慰，谁知却在萧离然的脸上，看到了浅浅的笑意。 他就看着自己被这个低贱的女人侮辱吗？ “萧大人，这个女人行为举止乖张跋扈，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想让她给你治病。” 沐娇可怜兮兮地扯了扯萧离然的袖子，“我是你往后要共度一生的人，你也记得我是不是？我不想见到她，你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苏娇不说话了，眼睛挪到了萧离然的身上，像是好奇他会怎么做。 沐娇朝他不停地忽闪眼睛，“萧大人，你就容许我任性这一次，我就是不 第557章 刷存在感 萧离然的袖子被跩得直晃，他的余光却总是望苏娇的方向飘。 “我醒来之后，其实谁也不记得。” 萧离然缓缓开口，“甚至到现在，我的记忆里也没有你的存在，我只记得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名字里有‘娇’这个字，又刚好你在我身边。” 沐娇急忙说，“就是这样的呀，我一直都陪着萧大人……” “可是这个苏姑娘，也与我相识已久的样子，是不是？” 苏娇不置可否，萧离然却知道他猜对了。 “我之前也与你认识，你叫苏娇，宁白让人去请你，你立刻就来了。” 说明她跟自己的交情还不浅。 萧离然在感情方面其实很淡薄，比苏娇好不了哪儿去，只不过他对自己诚实，真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便会一心一意。 但在这之前，出现在萧离然身边的女子可以说不计其数，沐娇试图在短时间内让萧离然对她心生好感，显然是估算错误。 她把萧离然当做寻常男子，看到漂亮姑娘就会生出绮念，女子对他们主动一些，便陷入其中不可拔，然而萧离然并非这样的人。 苏娇在看到萧离然与沐娇相处之后，其实并不担心，萧离然眼睛里是他惯常的清冷，带着淡淡的辨析和睿智，他怎么可能会全然相信沐娇所说的事？ 萧离然朝着苏娇轻笑起来，“你说的针灸，可以加快我的恢复？” “不出意外的话，可以。” “那就劳烦姑娘了。” “不客气，我也不是免费的。” 苏娇重新拿起银针，“我的诊金，很贵的。” 沐娇紧紧地捏着拳头，脑子里回想着刚刚萧离然说的话，他的意思是，他就算还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相信自己就是他心里那个重要的人？ 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沐娇眯着眼睛，盯着苏娇给萧离然施针的身影，两人脸上都十分平静，连说话都没有，一个表情专注，一个放心信任，仿佛一幅完整的画一样。 让人看了就碍眼！ …… 苏娇给萧离然扎了针，又重新开了方子，让秀巧亲自去煎药，不假他人之手。 沐娇又开始闹腾，说这事儿原本是她做的，苏娇这是在打她的脸。 这回都不用苏娇说什么，萧离然只说这两日她辛苦了，不想让她太累，将人安抚住。 沐娇就信以为真了，殊不知苏娇心里都生出了一丝同情，萧离然连敷衍都显得很真诚，一般人确实听不大出来。 不过沐娇虽然不跟苏娇抢煎药的事儿，却不允许她继续待在萧离然的面前。 “萧大人要休息了，你不是已经诊治完了吗？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说的是，那我先出去了，明日再来给萧大人诊治。” 沐娇恨不得让她永远不要出现，苏娇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带着药箱离开。 “萧大人，你真的认为这个女人会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是大夫，你从前有个头疼脑热，她与你认识再正常不过了，可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对你来说很重要？她不过一个医女……” 沐娇抓紧时间给萧离然分析，萧离然却缓缓合上了眼睛，“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药好了让宁白端给我就行。” 沐娇还想说什么，看到他并不想听的模样，只能咬咬牙，猛地掀开帘子出去。 都是那个千叶城的人没用，她还没有稳住萧离然，就让苏娇跑到这边来搅动风雨，这事儿若是不成，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 任怀启此刻，心里也有些不安定。 苏娇离开得太快，太超过自己的预想。 他给萧离然和沐娇创造了机会，就怕她把握不住。 “给营里的人送消息，把那边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任怀启将沐娇给他的回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瞧着还像是个机灵的，自己的人送了信回来也说，沐娇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甚至不逊色于苏娇。 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又是部族的郡主，再用些手段，表现得温婉可人，套住一个男人的心，应该不算什么难题才是。 就算萧离然意志坚定，受伤的时候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难道还能视而不见？ “我那日就应该待在石虎城才是。” 任怀启懊恼，他要是能劝下苏娇，哪怕让她迟个几日去，沐娇成功的可能性都会再大一些。 也不知道沐娇成功了没有，苏娇与萧离然分别许久，太长时间没有过见面，沐娇倒是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萧离然身边，这要是没成功，她作为女人得多失败？ 任怀启恨不得放下千叶城也过去，可是不行，他觉得苏娇不会对没有责任感的人动心，千叶城刚稳定没多久，他走不开。 “把管事喊来，我要送点送点东西给苏娇。” 任怀启眯了眯眼睛，即便不能在苏娇身边，他也得有存在感。 …… 沐娇对苏娇的防备越发严重。 没见到苏娇之前，她只觉得萧离然是一时糊涂，贪恋美色，才会对一个医女念念不忘，放在心上。 可如今见着了，沐娇才发现，这个苏娇远不止只有美色！ “我该给萧大人换药了，沐郡主让让？” 苏娇语气平淡，仿佛在跟沐娇商量一样。 沐娇哪里愿意让开？ “换药这种事，自有别的大夫来做，你只需要给萧大人针灸便可。” 一换药，这个女人就要离萧离然很近，包扎的时候手环着萧离然的腰部，两人仿佛在搂搂抱抱！ “沐郡主，我给萧大人换的药，别的大夫那里没有，我也敢说效果应该会稍稍好一些，对萧大人的伤是有好处的。” “你空口无凭，谁会相信？我让别的大夫看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哦？哪位大夫这么说过，你让他到我面前来说。” “呵，你什么身份？你想见人就见人？” 苏娇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她多说，直接看向萧离然，“萧大人的意思呢？若是不需要我治疗，我也轻省一些，不过萧大人若是想早日康复，我建议，我是最好的选择。” 第558章 大言不惭 沐娇简直想抽她，大言不惭！ 这个女人怎么就一点不像国朝的女子矜持含蓄呢？她怎么敢在萧大人面前摆出这种姿态来？ 可恨的是，萧大人还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 “沐郡主，让她给我换药。” “萧大人！” “哪种医治对我的身子有帮助，我心里知晓。” 萧离然这是肯定了苏娇的医术，苏娇微微弯起嘴角，绕过沐娇走到榻边坐下。 “萧大人虽然失去了不少记忆，不过令人喜欢的特质却一点儿没少呢。” 苏娇浅笑着调侃，动手给他拆布条。 萧离然始终没有关于苏娇的记忆，可他很喜欢看苏娇给自己治疗，似乎这样的场景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宁静。 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说话做事都很随意，从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畏惧他，什么样的话她都能够轻易地说出来，萧离然本能地觉得，好像就应该如此。 沐娇咬着牙在旁边看着，看到苏娇换好了药给萧离然重新包扎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替她才好！ 等苏娇给萧离然弄好了，沐娇板着脸坐在旁边。 “说起来，我的胳膊也伤了，是救萧大人的时候伤着的，既然萧大人对你的医术很肯定，那也请你给我看一看吧。” 苏娇瞥了一眼沐娇，心想她怎么有脸说的？ 还救萧离然的时候伤到的？分明是拖累了萧离然，才害得萧离然受伤。 “好啊。” 苏娇轻笑了一下，直接走到沐娇的身边，“沐郡主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我这就给郡主‘好好’看看！” 她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沐娇眼神一闪，立刻收回胳膊，“你想对我做什么？” 苏娇满脸无辜，“郡主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自然是要给你治疗呀。” “你是不是想害我？” 沐娇抱着胳膊，一脸防备，“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萧大人，这个女人心机深重，她想对我不利！” 苏娇：“……” 她在想，这个沐郡主是不是长这么大都很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波折，才会养成这样单蠢的性子？ 她怕是没有真正遇到过心机深重的人，不然早将她拆吃入腹了，还能留她嚣张到现在？ 苏娇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脸上摆出漠然来。 “沐郡主实在有趣，又要让我给你治伤，我连碰都没有碰，又说我要对你不利，好像是我求着要给你治疗一样，沐郡主若是没这个意思，下回就别开口。”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刚刚的意思昭然若揭，萧大人，你也听出来了吧？” 苏娇轻轻笑了两声，“那沐郡主可真是幸运，逃过了一劫，恭喜恭喜。” 她将药箱收拾好，“我先回去休息了，沐郡主怕是也不愿意看到我吧？就不打扰你跟萧大人相处。” 沐娇本能地想要开口，后来一想，她愿意离开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你要走赶紧走！” 苏娇就当真转身出了营帐，一点儿都不磨叽。 沐娇甚至觉得奇怪，从头到尾她都很奇怪，萧大人对这个女人不是情意深重吗？心悦于她，还说不会三妻四妾，怎么这个女人对萧大人好像没有同样的情意呢？ 她看到萧离然不记得她了，也没有痛苦万分，歇斯底里，她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姑娘，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秀巧一出营帐就迫不及待地问。 苏娇疑惑了一下，“什么怎么想的？” “你怎么能让萧大人跟那个女人单独相处呢？那不就让她正中下怀了？你就不怕萧大人真的听信她的话，把姑娘当成陌生人？” 苏娇这才笑起来，“萧大人现在，把谁都当成是陌生人，她说她与萧大人关系匪浅，你瞧着萧大人像是信了吗？” “可她若是一直在萧大人身边念叨，那没准儿……” “没准儿，萧大人就会嫌烦了。” 苏娇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我还得做药，没那功夫一直跟沐娇折腾，萧大人的伤比其他的都重要。” 她带来的伤药并不少，不过她想要更好的，她给萧离然诊治过后发现，他几乎一身伤痛！ 行军打仗，受伤在所难免，也不会有妥善的诊治，没有那个悠闲的时间，因此许多伤病就只能硬撑着。 苏娇见过不少被旧疾拖累，生不如死的情况，现在萧离然想不起她来对她来说，反倒不重要了。 秀巧听得懂，却还是不甘心。 “如果，萧大人真的被那个沐郡主给唬住，我以后就不觉得他聪明了！” 秀巧鼓着脸愤愤不平地说，逗得苏娇咯咯咯地笑起来，秀巧可真是个活宝。 …… 沐娇抓紧时间，想要趁着没有苏娇的打扰，赶紧跟萧离然培养感情。 “萧大人，你饿了吧？我特意让人给你炖了肉粥，这会儿刚好能喝。” 沐娇贤良淑德地拿来一碗粥，闻着都鲜香扑鼻。 “萧大人刚换了药，我喂你吧。” 她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然而萧离然并没有打算喝的意思。 “你胳膊的伤，如何了？” 听见萧离然问起她的伤势，沐娇眼睛一亮，“其实……也没多危险，只是大夫说，这道疤痕怕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沐娇放下粥，将袖子撩起来，雪白的皮肤上一道还渗着血的伤口，看起来很是狰狞。 “父亲说，女子身上不好留有这些的，可我并不后悔。” 沐娇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离然，眼里闪烁着极为明显的意思。 其实这种伤，在沐娇看来不算什么，但萧离然是国朝的男子，国朝盛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套，她为了他受了伤，萧离然就得负责。 萧离然露出惋惜的表情来，“那日的情况，我已是慢慢地回想起来，伤了郡主的那个人，我一定会严加审问。” 沐娇表情倏地一顿，眼里闪过一抹慌张。 “你……想起来了？” “或许是苏姑娘的针灸果然有效，确实想起来了一些。” 沐娇在心里将苏娇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女人真是碍眼！ 第559章 道听途说 那次伏击，是任怀启帮她安排的，原本是想让萧离然陷入危机之中，最好受点伤，自己再带着人将他救下，温柔仔细地照顾，两人日久生情。 但情况发生了变化，萧离然确实被伏击了个出其不意，奈何他反应迅速，并没有陷入困境！ 这就很尴尬啊，他如果轻易地脱身，顺便将那些伏击的人拿下，那还有沐娇什么事儿？ 沐娇只能硬着头皮随机应变，带着人现身，顺便成为人质，迫使萧离然有所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她胳膊上的伤，是她想要让萧离然内疚，示意自己的亲信弄伤的，对外她却只说是为了救萧离然才受的伤，反正萧离然也好像不记得了。 可他居然想起来了？ “萧大人，这个苏娇的医术，或许是真的，可是我不相信她，因此让人去打听了她的身份，萧大人可知，她原本是在国朝宫里为了皇帝做事的人？” 沐娇不再纠结伤不伤的，表情严肃，“国朝的皇帝，对萧大人多有忌惮，如今这个苏娇分明是皇帝的亲信，她出现在萧大人身边，萧大人不得不防！” 她希望萧离然能够对苏娇生出防备来，也不用多，只要有一点，她都能趁机将裂缝扩大。 萧离然当真陷入了沉思，沐娇心里暗暗窃喜，再接再厉，“听闻国朝的皇帝雷厉风行，不喜弱者，这个苏娇能得到皇帝的青眼，如何会是单纯的人？” “萧大人切不可放松了警惕，她那么想给你治病，兴许只是想要得到你的信任，谁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沐娇绞尽脑汁抹黑苏娇，看萧离然半天没反应，以为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萧离然抬起头，“她不会是皇上的人。” “……萧大人怎么能肯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够面对皇权财富不动心？” 萧离然忽然笑了起来，“对财富动心应该是有点，可我总觉得，苏姑娘不是个会为了权利屈居人下的人。” 尽管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就是这么觉得。 沐娇气得白眼直翻，简直荒谬，那个苏娇是不是会给人下蛊？ …… 苏娇全力想着该如何给萧离然调理身子，但她带来的药材实在有限，因此打算让铁五回一趟石虎城。 “萧离然如今不方便移动，我写一张单子给你，你帮我去石虎城将我需要的药材送过来。” 苏娇心里算着一来一回的时间，自己手里剩下的药还够不够，忽然秀巧掀帘子进来了。 “姑娘，任城主让人给你送了东西，说是你应该能用得上。” “是什么？” “好些药材，还有不少补品。” 苏娇眼睛一亮，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千叶城的管事看到了苏娇，客客气气地跟她行礼，“苏姑娘，这些都是城主让我给您送来的，希望能够帮得上您的忙。” 苏娇过去看，越看心里越是心花怒放，都是她能用得上的！ “怀启送的这些太及时了，你回去帮我谢谢他，等我回了石虎城，一定要再当面谢他。” “姑娘客气了，城主说，您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让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任怀启这东西送得大张旗鼓，消息传到了沐娇的耳朵里，她忍不住嗤笑出来。 “萧大人看看，这位苏姑娘果然魅力不俗，连别的城镇的城主都巴巴地给她送东西，听说这位任城主与她关系极是亲密，两边城里的百姓都盼着他们什么时候喜结连理呢。” 萧离然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尽？” 沐娇一噎，“我……我就是听说的，本来当个乐子听听就算了，可瞧着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个苏娇看着就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女子，把人家任城主的心都勾得死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萧离然的表情，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萧离然淡淡地收回目光，“道听途说的东西，不必谣传，免得伤了别人的名声。” 沐娇咬着牙齿，他还想着苏娇的名声？ …… 苏娇得了药材，立刻大方地给用上。 除了做成伤药和熬药，苏娇还给萧离然开了一些药膳的方子，让秀巧每日去做了给萧离然送过去。 秀巧每回送过去，回来情绪都很不好。 “姑娘为萧大人操碎了心，他却让那个沐郡主陪着，听她诋毁姑娘，气死我了！” 秀巧鼓着脸蹲在那里生闷气，“姑娘每日都让我给萧大人做药膳，您自己随便找点东西吃，我是姑娘的丫头，不是萧大人的！” “好了，人家是病人，迁就一些。” “可是姑娘……” 苏娇轻轻摇头，“我现在也没空往他那儿跑，有个人在旁边照顾着也不错，再说这里吃的东西也没那么糟糕，你就别抱怨了。” 秀巧改成在心里抱怨，从前她还觉得为何姑娘会对萧离然这样的人视而不见，萧大人怪可怜的，如今在秀巧心里，谁都配不上自己姑娘！ 这边的消息传回了千叶城，任怀启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萧离然不记得苏娇了？” “沐娇没有救到萧离然？她还害得萧离然受伤了？” 任怀启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个，自己预想得好好的事儿，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完全失去了控制。 “那苏娇呢？苏娇现在什么反应？” 管事说，“苏姑娘在给萧大人治伤，看到城主送去的药材，很是感激，说等她回来了还要当面感谢城主。” “就这样？” 管事点点头，“我让人打听了，苏姑娘没有闹起来，对沐郡主也不曾有过激的手段，且也不大往萧大人面前去，只每日诊治的时候才会过去。” 任怀启的眼睛眯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不是说苏娇与萧离然心意相通，两人情投意合？ 喜欢的人突然不记得自己了，身边还有个貌美的女子在，以他对苏娇的了解，苏娇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你先出去。” 任怀启要好好捋一捋。 第560章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任怀启其实心底没有指望沐娇能够成多大的事儿，但只要萧离然对她动一点心，哪怕只要一点点，他都算成功。 苏娇是个不喜欢将就的姑娘，只要她对萧离然有一丝失望，在她心里，萧离然就不是唯一的选择。 如今苏娇态度出乎意料地平淡，是不是可以认为，她放弃萧离然了呢？ 任怀启想了一个下午，觉得应该如同自己所想。 那就好，那就只等着苏娇将萧离然治好，就该是他出场了。 …… 萧离然的伤势在一日日转好，只他的记忆始终没能回来。 沐娇私底下又请了别的大夫给萧离然诊断，然后问起了记忆的事。 老大夫摸着胡子，“此事……不好说啊，也许萧大人一辈子都不会记得这些，也是可能的。” 沐娇心里狂喜，那就太好了！ “恳请大夫给萧大人救治，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她言辞恳切，老大夫支吾了一阵，开了几张方子出来，“如今也只能慢慢调养，听说萧大人对那个女大夫十分信赖，老夫也无能为力。” 送走了老大夫，沐娇担忧地看着萧离然，“萧大人，不管大夫说得是不是真的，你的记忆能不能恢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萧离然礼貌地朝她笑笑，眸光柔和，令沐娇心动不已。 只要萧离然永远想不起来，她就可以替代苏娇，反正苏娇看起来对萧离然也不是多重视的样子，虽然过程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但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好！ “苏姑娘呢？今日怎么没来给我施针？” 到了平日该施针的时候，萧离然却没看到苏娇。 沐娇冷哼一声，“也许是对萧大人的伤无能为力，不敢来了吧，我之前就质疑过她的医术，萧大人怎么也不肯听，看看……” 沐娇还没说完，宁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萧大人，苏大夫今儿不能过来，让我跟您说一声，让您继续按着方子服药就是。” 宁白脸上神色淡淡的，有些不大好看。 萧离然问，“她怎么了吗？” 沐娇抢着说，“是不是不敢来了？那就早些让她该回哪儿回哪儿去，萧大人这里有我在，不需要别人。” 宁白抬头，眼里冷冷的光芒让沐娇吓了一跳。 “苏姑娘因为给萧帅调药，熬了两个晚上没睡，刚刚晕过去了，萧帅受伤，沐郡主做过什么？除了在萧帅面前搬弄是非？本来若不是你，萧帅也不会遭这个罪！” “你放肆！” 沐娇脸一阵青一阵白，“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萧大人，他以下犯上，若不严惩，我和我父亲绝不会罢休！” 宁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你？你以为我之前是因为顾及你的身份才对你多番容忍？是，你的部族确实帮了我们，但那也是你们自愿的，你们从中也能得到好处，并非是萧帅求着你们的。” “萧帅和苏姑娘心心相惜，却因为你这种人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也有脸整日在萧帅面前，妄图取代苏姑娘？我看你是做梦。” 宁白在这件事上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毕竟是萧帅的事，他不好置喙。 但他真的看不下去了，若不是苏姑娘冒险拿下了石虎城，若不是她一意支撑，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如今总算与萧帅相见，却因为沐郡主的缘故，只能每日见一会儿，说两句话，苏姑娘还要给萧帅治伤、配药，把自己的身子都要熬坏了。 宁白看向萧离然，“萧帅要惩罚我也认了，我只是替苏姑娘委屈。” 沐娇脸色涨红，“萧大人，这人对我如此无礼，你若是都不责罚，我父亲定会亲自为我讨个公道！”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萧离然的身上，萧离然抬头看向宁白，“苏姑娘现在如何了？可找大夫瞧过？” 他说着便要从榻上下来，“我去看看。” 宁白上前拦住，“萧帅身上有伤，不方便走动，再者你若是把伤弄裂了，苏姑娘又要费心重新医治。” 他按住萧离然，“已经让人看过，说是累着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应该就会没事。” “那就好。” 萧离然松了口气，绷着的肩膀也松塌下来。 沐娇此刻的心情异常糟糕，“萧大人，难道你没听见宁白刚刚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吗？” 萧离然神态平静，“他性子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沐郡主多担待。” “他这是对我的侮辱！” “宁白不是那个意思。” 沐娇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萧大人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 “好！既然萧大人不肯罚他，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沐娇冷着脸冲出去，她要让父亲替他做主，她是喜欢萧离然没错，但不意味着愿意让他手底下的人侮辱！ 宁白目送沐娇离开，“萧帅，是我思虑不周，给你惹麻烦了。” 萧帅现在身子还不好，不该为了这种事情操心。 萧离然摇摇头，“无妨，苏姑娘那里你多费些心，多找两个大夫给她看看，让她好好休养。” “……萧帅，您还是想不起苏姑娘的事吗？你明明很期待跟苏姑娘重逢，期待得不得了。” 萧离然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起来，“还是不行，我很抱歉。” 来的时候，宁白确实对萧离然有一点点埋怨，不过此刻，看着萧离然眼睛里的无奈和懊恼，他也埋怨不起来，难道是萧帅想忘记的？ 除了苏姑娘，他才是最难过的人。 “慢慢来吧，苏姑娘说过，这也急不得，伤着了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不过宁白又加了一句，“只是萧帅，我不希望你做出对不起苏姑娘的事，苏姑娘是个好姑娘，特别好。” 所以除了苏姑娘，萧帅身边别的女子他都不认的。 …… 苏娇头疼，不仅是因为累得头疼，秀巧在她身边哼唧的也令她头疼。 “嘤嘤嘤嘤……我又不能说姑娘这样做不值，我只能替姑娘委屈嘤嘤嘤……” “巧儿啊，姑娘不委屈，真不委屈，你别嘤嘤了。” 第561章 我就摸一下 秀巧擦着眼泪，“你倒下去的时候吓死我了，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把萧离然和沐娇剁了给姑娘陪葬！” “……你打得过萧离然吗，还剁了？” “打不过，我让铁五帮忙，众人一心，其利断金！” 苏娇伸手捂住心口，表情特别痛苦，“……我还晕着，你别逗我笑……” 然而铁五还在旁边板着脸点头，“秀巧打不过，我能试试。” “别闹了，我真没事，就一时没多注意，大夫不也说了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苏娇坐起来，眼里浮现出懊恼，她确实大意了，要是自己出了事，萧离然可能恢复起来就不会太快。 “姑娘，反正沐郡主给萧大人请了那么多个大夫，也不缺您一个，你干嘛要这么勉强自己？” 秀巧就是不乐意，“他都把姑娘忘了，姑娘从前……也不是这么心善的人……” 苏娇：“……” 她很想问问她怎么不心善了？不过想着自己的情况，怕问了秀巧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说了这也不是萧离然的错，巧儿，女人小心眼不是缺点，但咱还是得将道理的，也不能把这事儿怪在萧离然的身上，他也很冤。” 凯旋而归之际遇上伏击，结果受了伤不说，还把人给伤傻了，多可怜啊。 “他若是什么都记得，觉得那位沐郡主比我好，我都能理解，更何况如今他也不好受。” 苏娇靠在枕头上，秀巧抽抽噎噎地问，“道理我都懂，就是心疼姑娘。” 苏娇没说话，心疼犯不上，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萧离然是国朝的英雄，苏娇在石虎城待得久了，更能够体会到他做的事情有多英勇。 “我想睡一会儿，别忘了给萧离然做药膳送过去，对他的伤口愈合有帮助。” 秀巧扁着嘴，“知道了……” …… 苏娇只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虽然脸色仍有些不好，但已是能够起身去问诊。 进了萧离然的营帐，苏娇就觉得缺了点什么，等她走过去准备给萧离然换药了，她才发现真缺了点什么。 “沐郡主不在？” 萧离然一双好看的凤眼里闪过些许疑惑，“你瞧着……还挺失望的？” “哦，那也不是，我都习惯做什么事情都要先听一听她扭曲的言论，忽然少了还有些不适应。” 苏娇开始给他拆布条，检查了伤口之后不由赞叹，“萧大人的体质实在不错，伤口愈合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这是你的功劳。” 萧离然看着苏娇的脸，“你也不必强撑着，该多休息几日，我这里并不着急。” 苏娇低着头给他换药，脸上专注的表情每每让萧离然看得出神。 他特别喜欢苏娇认真做事时候的样子，执着，严肃，与平常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他每次都不愿意错过。 萧离然在心里想，自己若是当真喜欢上了谁，大概，就该是这样的。 苏娇换好了药一抬头，对上萧离然的眼睛，有一瞬间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光芒。 “萧大人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你是那个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人，我如果想不起来，好像亏大了。” 苏娇：“……” 她取出银针，开始给他施针。 “沐娇总在我面前一遍遍地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能罗列出许多细小的事情，试图让我相信……” “你信了吗？” 萧离然此刻没法儿摇头，“我没法儿相信，我觉得我的眼光应该更好才对，并非是我自大，我只是不愿意欺骗自己。” “嗯，萧大人很有自知之明。” “这词约莫不是这么用的。” 苏娇耸耸肩，管他呢。 萧离然弯起嘴角，“你跟她不一样，你除了给我治伤，很少来我面前，沐娇说是因为我与你本就没什么交情，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 萧离然脑袋上扎了好几根银针，看起来怪渗人的。 “我若当真对哪个女子报以深情，那个女子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不会拘泥世俗，哪怕我不记得她了，再一次看到，我应当也会重新喜欢上。” 苏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复而又行云流水地扎针，只是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浅，愉悦。 站在苏娇身边的秀巧，这会儿才皱了皱鼻子，这还差不多，不枉姑娘劳心劳力。 …… 苏娇给萧离然诊治完，想离开的时候，萧离然却轻轻牵住了她的袖子。 难得沐娇不在这里，他忽然很想跟苏娇说说话。 也不是忽然，是一直都很想，只不过之前他觉得苏娇一定不愿意待在有沐娇的地方。 “我好些事情不记得，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苏娇低头，萧离然眼里含着淡淡的期待，跟平日里清冷客气很不一样，仿佛这会儿在她面前，才像一个病人。 苏娇想了想，将药箱放下，“萧大人想听什么？” “我自问不是一个做事莽撞之人，领兵出征，稍有不慎便只能马革裹尸，命丧沙场，我若真有心仪之人，我不该让她有这样的担忧才是，所以……我可有做出什么安排？” 苏娇呵呵呵，要跟她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萧离然发觉苏娇的表情陡然变得奇妙，不禁反省自己莫非问了个不妥当的问题？ “萧大人如今打了胜仗，该风光无限才是，不过萧大人可能不记得了，你如今可以算是一贫如洗，穷困潦倒，不知道沐郡主知道的话，心里会不会有些想法。” 萧离然：“……？” 他这么穷的吗？ “我虽说不上家财万贯，可是一贫如洗也……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不少家底，总不至于。” “那些东西，已经不属于萧大人，萧大人也不记得了吗？” 萧离然蒙蒙的样子，让苏娇险些没忍住上手，这么帅的脸上难得看起来茫然，反差萌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是……这样的吗？” “是啊，萧大人多大方。” 苏娇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把这些身外之物随便给了人，走的那叫一个潇洒，连句话都不稀得说，萧大人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就该被天下人学习发扬才是！” 萧离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事儿……他好像还真能做得出来，只是苏娇的语气，让他本能地不敢辩解。 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姑娘好像很生气。 苏娇提到这件事就老大不高兴，她喜欢萧离然，是图他的钱吗？那她干嘛不去图萧离渊？人家坐拥天下呢。 “我把家底……都托付给你了？” 苏娇眼角瞥了他一眼，萧离然心里有数了，忍不住轻笑出声，“那还真像是我的作风。” “萧大人是不是还挺得意？” “没有没有，苏姑娘千万别误会，我会这么做……一定有我的原因，可惜啊，我想不起来了。” 他朝着苏娇笑得特别憨实，憨的苏娇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会儿倒是把失忆拿出来当挡箭牌。 “我听宁白说，是从石虎城将姑娘请来的，姑娘为何会在石虎城，我大致能够猜到，我很抱歉，暂时还没有想起你来，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所有关于姑娘的记忆，我一点都不想缺失。” 萧离然面色认真，苏娇觉得他帅气的面庞仿佛在发光，手指又痒了起来。 “我就摸一下。” 萧离然：“？？” 下一瞬，苏娇已经“色欲熏心”地轻轻摸了一把萧离然的脸，秀巧想要拉住她的手悬在半空，没来得及发挥作用。 苏娇已经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脸上变回了一本正经，“由于你如今不记得我，所以说一句冒犯了，剩下的以后再说。” 萧离然看着她弯弯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自己的审美果然没有问题。 …… 萧离然很享受与苏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苏娇亦是。 两人之前的气氛十分自然，哪怕萧离然不记得她，也不曾有陌生的隔阂。 但是隔阂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铁五从外面进来，“萧帅，沐族长来了，带着沐娇，要把宁白抓了去。” 萧离然眉头微拧，“宁白呢？” “在外面，看着想要一力承担。” 萧离然立刻想要下床，被苏娇一把按了回去，“你是伤患，别有事儿没事儿就想爬起来，到时候伤口感染累的还是我。” “苏姑娘，我会注意的，宁白性子倔，我怕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知道，宁白对你异常忠诚，惹了事自是不想连累你，不过那也不行，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如何能劳烦姑娘……” 苏娇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劳烦什么的，我都记着呢，日后是要跟你好好算算的。” 她说完，带着秀巧铁五出了营帐。 沐娇被宁白说了那些话之后，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怒气冲冲地回去跟自己的父亲告状，誓要让宁白付出代价！ “就是他，趁着萧大人受伤，侮辱怠慢我，父亲，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沐娇抬着下巴，眼睛喷火一样地瞪着宁白。 第562章 我没有立场？ 沐族长倒是还有些顾忌，“我知道你，你是萧离然的副手，宁副帅，此事我已是听娇娇说了，若你诚心跟她道歉，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沐娇不乐意了，“父亲！” “宁白是副帅，与萧大人关系亲厚，为父有意与萧大人结交，不愿因此结仇。” “可是他对我多次出言不逊，难道就这样算了？” 沐娇眼珠一转，“那也可以，不过在我族，以下犯上之人，得受到一顿鞭刑，你既然是萧大人的副手，我也不为难你，二十鞭子即可，否则我族将不会再跟你们结盟。” 沐族长眸色微动，眉头不赞同地皱了皱，却也没阻止沐娇，一顿鞭子而已，宁白若是为大局考虑，应该会答应。 宁白绷着身子站在那儿，沐族长的部族这次确实给予了萧帅帮助，这才稍稍缩短了获胜的时间，萧帅如今受伤，不该为琐事烦心，如果二十鞭子能让这件事化为虚无的话…… 他冷冷地开口，“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不可以。” 苏娇的声音盖过了宁白，宁白吃惊地转头，看着她气势凌人地走过来。 “萧大人刚换了药在休息，得知这里出了闹剧，让我过来看看，宁白，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我……” 苏娇平静地看着他，“做错了事情受到惩罚，天经地义，但是没做错事，还要同意受到惩罚，那叫傻逼。” 宁白没听过这样的词，但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词…… 苏娇不看他，转过头去看向沐族长和沐娇，“两位声势浩大地过来这一趟，还要对宁白施以鞭刑，敢问宁白何错之有？”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沐娇不屑地冷笑，苏娇不急不缓地看了宁白一眼，“这儿有我说话的地方吗？” “当然。” 苏娇笑起来，“沐郡主可听清楚了，萧大人方才将事情交由我来处理，沐郡主有什么委屈，跟我说便是。” 沐娇情绪又要激动起来，沐族长却深深看了一会儿苏娇，他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看得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沐娇回去也跟他说过苏娇的事，沐族长觉得，自己女儿形容得很不准啊。 “这位姑娘，宁白出言不逊，侮辱了娇娇，都说国朝是礼仪之邦，我身为娇娇的父亲，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委屈？” “那么请问，宁白对沐郡主说了什么？” 沐娇一张脸煞白，“那些话，难道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苏娇很是诧异，“不然呢？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沐郡主莫非就打算这样给人定罪？沐族长，贵族也不是这么个规矩吧？” 沐族长抿了抿嘴，“娇娇。” 沐娇咬着嘴唇，要让她自己重复，她做不到。 苏娇于是轻叹一口气，“算了，我也不难为沐郡主，宁白，你说吧。” 宁白很老实地照直了说，“我说的是实情，萧帅受伤，本就是因为沐郡主突然出现，又刚巧落入那些人手里，令本能顺利脱身的萧帅受到钳制，以至受了伤，这事儿也并非我一人知晓，沐郡主却对旁人说，是你救了被伏击的萧帅。” “萧帅不与你计较，沐郡主却得寸进尺，对苏姑娘多次出言不逊，苏姑娘是萧帅未过门的妻子，你却屡次从中作梗，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是事实，若对沐郡主来说是侮辱，那我也没办法。” 苏娇缓缓吸气，宁白战斗力挺惊人啊，沐娇都要厥过去了，不过未过门的妻子是什么情况？ “你……我今日非要……” “娇娇！” 沐族长喝止住她，“此事本就错综复杂，其中的缘故，萧大人也未曾说什么，宁副帅这是想要越俎代庖？” 苏娇声音轻柔，“沐族长此言差矣，萧帅不说什么，那是萧帅胸怀宽广，不屑与女子计较，这是萧帅的心胸，但你们总不能仗着萧帅好说话就欺负他，宁白身为萧帅的副手，自然是要以萧帅的名誉为重，如何说不得？” “苏姑娘，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些？” “我？” 苏娇浅浅地笑起来，“方才宁白不是说了吗，我是萧离然未过门的妻子，我未来的夫君因为沐郡主受了伤，又见她死皮赖脸地粘着我夫君，怎么，难道我也没有立场指责？” “你胡说！我才是萧大人未过门的妻子！” 苏娇脸色不变，“是吗？我这几日给了你机会，你可让萧大人承认了？” “萧大人也根本不记得你！” “说的也是，所以特别好奇，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你愿意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是萧离然的未婚妻，这种很明显就能拆穿的谎言，难道你真的如此愚蠢吗？” 苏娇摇摇头，“我觉得不是这样，你要的只是能够暂时蒙蔽萧离然的一个借口，你大概是觉得，靠着这样争取来的时间，可以让萧离然对你动心，是不是？” 沐娇脸色难看到要爆炸，苏娇特别唏嘘地叹了口气，“沐郡主有些天真了，你以为萧离然是什么人？若当真靠一张脸，和锲而不舍的精神就能蛊惑他的心，萧离然恐怕早就子孙满堂了，还轮得到你？” 苏娇说话毫不客气，也毫无破绽。 “萧离然在国朝是什么地位？可能会没有女人心悦之？说句不好听的，国朝的女人比沐郡主年轻漂亮又温柔可爱的一抓一把，萧离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是沐郡主假装小意温柔就会神魂颠倒的？” “宁白若是说了不对的话，不必摆那么大的阵仗，谁也不会护着他道歉，但如今他所言非虚，沐郡主自己恼羞成怒，还要迁怒于旁人吗？” “沐族长，这也是贵族的规矩？” 苏娇在沐娇的口中，是个身份低贱，容貌妖艳，说话阴阳怪气的女子，沐族长从未见过她，也就如此认定了。 然而此刻，苏娇在面对沐族长的时候，毫不逊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势惊人。 第563章 你也配 这哪里是一个医女能够有的气魄？ 沐娇被苏娇的话气到失去理智，也不顾自己的父亲阻拦，提着鞭子就朝苏娇的脸上甩过去。 苏娇不闪不避，鞭子在她身前被铁五抓住，铁五稍稍使劲，沐娇被拽了一个趔趄。 “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沐郡主好教养，也难怪恼羞成怒就要去找自己的爹给你做主。” 沐族长眼睛眯起来，“苏姑娘，你以如此的态度对待我们，可有告知萧离然？我族与他之间的关系，因为你的放肆毁于一旦，你就不怕萧离然怪罪于你？” “那就不劳沐族长费心，我自己的行为，我敢承担代价，不像某些人。” 苏娇可算出了口气，她费尽心思就是不想萧离然出事，这个沐郡主倒好，最后害得萧离然受伤，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不易。 沐族长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好，等萧大人伤势好了，我会亲自来问他。” “慢走不送。” 沐娇却不愿意，“爹，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你去跟萧离然说，让他惩罚这些人，咱们对他有恩，他一定会听您的。” 沐娇不服气，这个女人如此嚣张，他们就这样走了，不就好像怕了她一样？ “走。” 沐族长让人将沐娇架着走，她还看不出来吗？萧离然到现在没出现，分明就是对苏娇的纵容，自己这个女儿还想着萧离然？ …… 沐娇不情不愿地被人带走，苏娇转身看着宁白。 宁白在她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苏姑娘，我很惭愧。” “你是应该惭愧，萧离然身边的副帅，得再有些魄力才好，他素来对你信任，你这次若是因为这种愿意挨了鞭子，他心里只会自责。” “我怕给萧帅添麻烦。” “你这样的想法才是麻烦，你有空多学学秀巧，不要觉得仗势欺人是不好的事儿，有这个势为什么不仗？那多浪费？” 秀巧鼓着脸，“我哪有……” 宁白忽然问，“苏姑娘，你方才说，你是萧帅未过门的妻子，萧帅莫非恢复了记忆？” “没有，我乱说的。” 苏娇毫不在意，“我代替萧离然出来表态，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反正他也不知道。” 宁白：“……” 秀巧：“……” 她就知道。 “沐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过来了，萧大人那儿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些，我该回去了。” 苏娇大摇大摆地离开，宁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误打误撞立功了？ 你看，沐郡主也不会来打扰萧帅养伤，苏姑娘也承认她与萧帅的关系，管他当不当真呢，这事儿总会变成真的。 自己可真是棒棒哒。 …… 苏娇估计错误，她没想到都这样了，沐娇还能往萧离然这里跑。 她在萧离然营帐里见到沐娇的时候，都忍不住楞了一下。 不过很快，苏娇就发现其中的不同。 自己给萧离然换药的时候，沐娇不会再叽叽歪歪，也不会出言不逊，就是跟宁白在一个屋檐下，她也就只当没瞧见他一般。 苏娇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没心思猜，如常地给萧离然诊治。 “这两日伤口周围会有些痒，萧大人千万别去碰，若是实在忍不住，我给你配些药水擦在周围。” “麻烦了。” “不麻烦，收钱的。” “那可怎么办呢，我身无分文，恐怕付不出昂贵的诊金。” 苏娇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促狭，“这世上不也有别的报答手段？萧大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得到。” 她说的是曾经，萧离然用“以身相许”来跟她开过玩笑，如今苏娇打算礼尚往来一下。 一直在旁边忍耐的沐娇，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 “苏姑娘果真好本事，当着旁人的面儿如此勾引萧大人，你是不是也用这样的法子，勾搭上的千叶城城主？” 苏娇没回头，“沐郡主说的是什么话？空口白牙地污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呵呵，我污蔑你？你以为萧大人受伤，真的只是我造成的？” 苏娇的手猛地一紧，整个人僵直了一瞬，她离萧离然很近，脸上的表情全数落入他的眼中。 苏娇很快恢复过来，起身转过去面对沐娇，“你这话，什么意思？” 沐娇笑容里有种鱼死网破的味道，她得不到的东西，这个女人也别想！ “我什么意思，你猜不到？萧大人骁勇善战，如何会被人伏击？除非，是有内应。” 沐娇笑得特别恶意，“我也承认你是个有本事的，迷得男人一个两个神魂颠倒，为了你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苏娇，你也教教我呀。” 苏娇冷着脸，“你的意思，这是任怀启做的？你有什么证据？我还不至于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这种事。” “证据？我还真有，你以为我为何刚刚好出现在那儿？苏娇，你水性杨花，勾三搭四，还好意思自称是萧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你也配？” 沐娇什么都不在乎了，可谓完全豁出去。 父亲回去之后跟她说，让她不必再惦记萧离然，说她根本不是苏娇的对手。 沐娇如何甘心？她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头一回看上一个人男人，还抢不过别人，她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就算她在萧离然面前彻底撕破脸，她也绝不让苏娇好过！ 一个女人勾引的另外一个男人设下这种计谋，她就不信，苏娇跟任怀启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也不信，萧离然会相信他们两之间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要证据吗？给你。” 沐娇往地上扔了一张纸，秀巧弯腰捡起来，递到苏娇面前。 秀巧也顺便看了一眼，然后忿忿地说，“姑娘别信，这上面哪儿写了任城主的名字？没准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苏娇的眼睛盯在那信纸上，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是，这上面确实没有任何显示任怀启身份的字句，但她认出来了，这是任怀启的字。 大概觉得这东西不会有落到自己手上的可能，任怀启并没有改变字迹，他在石虎城帮自己处理过一些事情，任怀启的字，苏娇看得出来。 第564章 不同情 沐娇见她这样，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怎么了，你不是很能言善道，牙尖嘴利吗？怎么不否认了？你其实心里也有鬼是不是？证据摆在面前，你也无法否认了是不是？” 秀巧张大了嘴：“姑娘……” 苏娇忽然抬头，将信纸收好，“此事，我会给萧离然一个交代。” 她脸色有些难看，但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她会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娇不屑地笑着，“还用什么交代？萧大人，怪不得你会不记得她，约莫在你心里，也不相信这样的女子会成为自己重要的人，你征战在外，她还不知道在哪里享福呢，如今你没能战死沙场，她就又出现了，还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种女人，我劝你千万别相信。” 萧离然的目光始终落在苏娇身上，她眼里有些没有神采，令萧离然心里不大舒服。 “我自己心里有数，不劳沐郡主费心，事情究竟如何，也是我与苏娇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 沐娇猛地咬住嘴唇，他居然还在维护这个女人？ 知道自己的伤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他难道不生气？难道跟她之间没有产生间隙？ 她不信！ “呵呵呵呵，萧大人好度量，那我就好好看看，萧大人究竟是如何心里有数的！” …… 苏娇肉眼可见地变得沉默，萧离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此她提出离开的时候，萧离然没有强留。 苏娇回去自己的住处，又将那张简短的信笺拿出来看，上面的字不多，寥寥几句，却字字透着冰冷。 为什么会是任怀启的字呢？他时常出现在自己身边，性子温和谦逊，端正有礼，她一直觉得任怀启是个谦谦君子，他怎么会，算计萧离然？ 秀巧看不得苏娇愁眉苦脸，“姑娘，人心隔肚皮，谁能真正看穿一个人？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你总能弄明白。” “嗯。” “若……真的是任城主所为，姑娘打算怎么办？” 苏娇捏着那张纸的手微微用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苏娇心情不好，每日给萧离然诊治过后，也不怎么留在他那儿，萧离然也不说什么，只让人没事儿给苏娇送些好吃的东西过去。 他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安抚会有效果。 果然，苏娇面对鲜淋淋的果子，喷香的烤肉，清甜的糕点时，也忧郁不起来。 “这些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味道真不错，不比我在石虎城吃的逊色。” “萧帅让我们特意去找的，说是姑娘一定喜欢，萧帅还说，让姑娘不必太过忧心，沐郡主说的事情，他并不当一回事。” 苏娇拿了一块糕饼小口小口地啃着，萧离然不当一回事，她不行。 “让萧大人别在意这些事情，好好养伤，等他伤势快好了，我们就回石虎城。” 到那时，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目了然。 送到苏娇这里的东西新鲜可口，苏娇吃的痛快，也就抛开了忧郁的心思。 “喵……” 她动作一顿，“巧儿，你刚刚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秀巧疯狂点头，“听见了听见了，有猫叫？” 两人在营帐里好似没头苍蝇一样转开，边边角角都掀开来找，最后在放吃的桌子下面，被布盖着的地方，看到一只体态优雅，悠闲自在舔爪子的黑猫。 “……阿喵？” “喵。” “阿喵！” “喵。” 眼前的场景让秀巧很想笑，但她又觉得很奇妙。 “姑娘，阿喵从咱们到卧龙村的时候就走失了吧？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苏娇已经一把将阿喵薅到了腿上，眼睛亮亮地开始撸猫。 “这叫什么，缘分啊！瞧瞧阿喵，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没有吃什么苦，甚好甚好。” 苏娇可惊喜了，还以为阿喵成了野猫，没想到居然又见到了它。 “阿喵可真有灵性。” 她轻轻在阿喵下巴挠着，阿喵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尾巴轻轻甩着，在她腿上蜷着小脚脚，安安稳稳地趴着。 来送东西的宁白瞧见了，“咦？它又找回来了？” 宁白说，这只阿喵是突然出现的，萧帅一见着就当做宝贝一样。 “黑色的猫不都长一个样吗？可萧帅非说这是姑娘身边的那只，咱们谁也没看出来。不过神奇的是，这猫好像还当真很有灵性，不乱跑不乱叫，通人性一样，平日里就在萧帅的营帐里待着，一双眼睛溜圆地看着人，怪稀罕的。” “不过它也不常在，经常不见踪影，过几日又安然出现，咱们都习惯了。” 苏娇摸着阿喵柔软的毛，这不是一只等闲的猫啊！ 宁白说着，摸摸鼻子，“苏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哈，你跟石虎城那个任城主……关系很好吗？” 苏娇垂着头撸猫，“还行吧，我本来……一直将他当成弟弟一样，是个命苦的孩子。” “萧帅这几日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对你是担心的，怕你胡思乱想，反正、反正我也就来说一声，萧帅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姑娘尽可以放心。” 苏娇被他逗笑了，“怎么，他都不吃醋的吗？听到我与旁人关系亲近，萧离然如此大度？” “萧帅那是相信姑娘的眼光，姑娘是随随便便就会与人关系亲近的吗？” “这话我爱听。” 苏娇抱着阿喵，可就算萧离然放心，她也不能不当一回事，毕竟感情是相互的，她总得让萧离然心无芥蒂才是。 …… 萧离然的伤势在苏娇的尽心照顾下，有了长足的起色。 之前的大夫预估他至少一个半月不能起身下床，这一个月不到的光景，他已经可以每日走动一小会儿了。 苏娇诊断过后，一挥手，“走，回石虎城。” 铁五立刻让人往石虎城送了消息，随后跟宁白两人安排起去石虎城的事项。 宁白给萧离然准备了一辆马车，苏娇亲自上去布置了一番，将常用的药和物件都放上去。 知道萧离然要离开，沐娇还是来了一趟。 她看苏娇的眼神里带着怨怼，觉得如果不是她，此刻萧离然定是已经成了自己的夫君。 “沐郡主有话要跟我说？” 沐娇白了她一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也是。” 苏娇转身，这点道别的时间，她还不至于不给沐娇。 沐娇面对萧离然，瞬间变了脸，“萧大人，虽然之前那件事我是有错，可我也是因为喜欢你，只要愿意接受我，我什么都愿意的，我父亲甚至会把整个部族都给你。” “……我很抱歉。” 沐娇眼里瞬间渗出点点泪光，她哭着跑出去，苏娇远远瞧见，唏嘘一声，“啧啧，少女心碎了一地，也怪可怜的，她眼光倒是不错。” “姑娘，沐郡主对你多番羞辱，你不会还同情她吧？” “不同情，我就这么一说。” 做什么事，就得承担什么后果。 …… 启程前往石虎城，苏娇跟萧离然共乘一辆马车。 由于萧离然的伤，马车走的并不快，车里除了苏娇之外，还有一只猫，永远慵懒贵气，目中无人。 “阿喵是怎么到你身边的？” 苏娇闲来无事，就会将阿喵捞过来吸一吸。 萧离然也顺手摸了两下，“我不太记得了，只是好像一直神出鬼没的，并不需要人操心，这是你养的？” “嗯，不过算是你送的，之前出了点事儿就没再见着，没想到竟然会在你这儿再次看见。” 着实不可思议，卧龙村和这里相当远，天知道阿喵是怎么跑过来的，又是怎么准确找到萧离然的，如同奇迹一样。 萧离然看着阿喵闲散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己会送姑娘一只猫？他怎么这么小气，要送也该送不常见的小动物才是，难为苏娇看着还挺喜欢的。 苏娇确实很喜欢，猫哪里不好了？颜值又高，又不需要人操心，没事儿吸一吸，有事儿它也不粘着你，简直理想的宠物。 “你刚送给我的时候，它只有小小的一团，大家都说可能养不活，不过他倒是很争气熬过来了，人都说猫有九条命，我是真信。” 苏娇说话的当口，阿喵抬头，朝着她慵懒地叫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 萧离然好些事情还不记得，但是偶尔，脑子里能闪现过一些零碎地画面，苏娇觉得，他应该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全部想起来。 因此她会有意识地跟他提起从前的事情，想试着能不能刺激他恢复的更快一些。 “石虎城的情况我先跟你说一下，如无意外，你的伤要在石虎城养好，等你完全恢复了，再决定往后的事情。” 苏娇觉得萧离然肯定是不会立刻进京的，会不会回去都是个问题。 她说了石虎城的现状，有哪些人帮她管着，发展得如何了，有什么样的风俗习惯，盛产哪些好吃的东西…… 苏娇说的时候，萧离然就安静地听，有时候把阿喵抱过去放在膝盖上，一边摸一边听她娓娓道来。 但其实，苏娇说的这些，萧离然已经都知道了。 第565章 受之无愧 萧离然重伤清醒过来之后，丢失了一部分重要的记忆，宁白试图让他回想起来。 可是萧离然用力去想的时候，他却头疼欲裂，导致宁白一度不敢多提。 但谁也没想到，萧离然能够下床之后，无意识一般地，找到了一个匣子。 他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就能想得到那一定是他的宝贝，不然绝不可能藏得这么隐秘。 那个匣子里，是一封一封的信，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苏娇。 萧离然全都看完，哪怕他仍旧想不太起来，也知道苏娇对他来说，就是那个重要的人。 因此石虎城的一切，他已经心里有数。 不过萧离然仍然很耐心地听苏娇说着，看着她如同阿喵一样慵懒的神态，心里便十分宁静。 “之前沐娇给我的那张信笺，上面写的事情，等我回去之后会问个明白，如若当真是任怀启所为，我绝不会姑息。” 苏娇的情绪有点沉重，萧离然叹了口气，“你也无需太过在意，原是我太大意，许是想着能够回去便放松警惕，如若不然，即便是有算计，我也不该失手才是。” 苏娇惊叹于萧离然对自己的自信，觉得他说的还真他妈有道理。 “萧大人能耐出众，不意味着那些算计你的人做的就是对的，不能因为你厉害就随意加害，这是不对的。” 苏娇垂着眼睛，“此事，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只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苏娇抬头，看到萧离然一双温润的眸子，里面是柔和的光芒，让人心动不已。 果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啊，不带滤镜就光芒万丈，苏娇心里很理解沐娇会看上萧离然这件事，这么好的男子，看上多正常？ …… 石虎城，玄山得知苏娇和萧离然已经在回石虎城的路上了，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与牟朝海商议，“请瞿大人和姚大人前来商议，该如何迎接他们。” 牟朝海也喜形于色，“总算是回来了，这样看来萧大人的伤势应该已经不碍事，有苏姑娘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姑娘行事稳重，陪在萧大人身边确实令人心安，不过听说萧大人身边还有一个沐郡主？” 牟朝海笑笑，“此事不必担心，萧大人对沐郡主并无半点私心，倒是还有一个问题……” 他收起笑容看向玄山，“这位千叶城的城主，一直在石虎城住着，放着自己的城镇不管，屡次想要插手石虎城的事务……他跟苏姑娘的关系……” 玄山眸子微闪，“姑娘对此人也没有私心，大约就与沐郡主和萧大人是一样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双双笑起来。 萧离然和苏娇特别令人放心，所以这些事儿，就不必他们操心了。 任怀启得知苏娇与萧离然一同回来，心头大震。 “确定他们是一块儿回来的？” “玄水传回来的消息，不会错的。” 任怀启眯起了眼睛，沐娇干什么吃的？她到底成功了没有？若是成功了，为何没将萧离然留住？ “沐郡主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收到。” 任怀启脸色阴郁，苏娇的脾性，但凡她确定了萧离然跟沐娇有什么，绝不会同意与萧离然同行，可是那样的情况，对沐娇来说如此有利，她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是说她长得很漂亮吗？ 谁说的？眼睛瞎了吗？ “城主，咱们还留在这儿等苏姑娘回来吗？” “自然是要的，我要让苏娇第一眼就看到我，她是个重情义的人，只要慢慢在她心里有了分量，打动她是迟早的事。” “可沐郡主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苏姑娘？”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说出来，她与萧离然就没有丝毫可能。” 任怀启很有自信，他贴身的亲信却暗暗叹气，城主在治理城镇事务上可以说很有天赋，千叶城的百姓都十分认可。 不过在感情这种事上，城主是不是接触的女子太少了，才会如此天真？ 女人啊，若是绝情起来，那是没有任何顾虑的。 沐郡主如果无法打动萧离然，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将事情说出来多正常？偏城主一点儿没往那方面想。 亲信垂着手退出去，不管结果如何，让城主看清楚与苏姑娘之间的关系也好，不然总将时间花在石虎城，他们千叶城可怎么办哟！ …… 一路颠簸，秀巧兴奋地掀开车帘进来，“姑娘，看到石虎城了。” 苏娇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到家了吗？” “是啊，到家了，玄山派来迎接的人已经到了。” 苏娇于是放下阿喵，再一次给萧离然检查了伤口，“在马上坐一会儿应该无碍，巧儿，让宁白给萧大人准备高头骏马。” 萧离然啼笑皆非，“为何一定要骑马？” “当然要的，我曾说过，等你们凯旋归来，石虎城必定鲜花铺路，百姓夹道相迎，你们是国朝的英雄，就该受到这样的荣光。”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仿佛透着光，看得萧离然无比动容。 怪不得，自己会那么喜欢她。 约莫自己失忆个几次，都会再次喜欢上这个姑娘。 萧离然穿好轻薄的铠甲，跨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威武帅气，苏娇看得满眼小心心。 石虎城的城门大开，玄山率着众人候在城门口，见到萧离然的时候，整座城，呼声震天！ 地上果然铺了鲜花，百姓们仿佛过年一样，脸上满是喜悦崇拜的笑容。 “萧大人！” “萧大人萧大人！” “啊啊啊啊！” 欢呼声仿佛能穿透天空一样，苏娇从车里下来，弯着眼睛欣赏。 这是对待国朝功臣的正确方式，所有的将士们，受之无愧！ 玄山见到了苏娇快步走过来，“姑娘，你们安然抵达，太好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有牟族长在，还有瞿大人和姚大人在，石虎城一切如常，姑娘放心。” 苏娇欣慰地往他身后扫去，瞿墨，姚一凡，牟朝海和薛筱筱都在，她扬起的笑容在看到任怀启的时候，微微凝固了一下。 第566章 是我大意了 苏娇和萧离然回到了城主的宅邸，她赶忙给萧离然重新检查了伤口，发现并没有问题。 “萧大人的恢复能力果然令人惊讶，不过，太好了。” 她笑眯眯地将伤口重新包好，“只是可惜了，本来萧大人凯旋而归，我预备着要弄一大桌山珍海味来着，不过萧大人如今的情况，也只能喝点有营养的粥。” 苏娇回到石虎城之后心情好了不少，萧离然也跟着她笑起来，“不拘什么都是一样的，心意到了就好。” “萧大人还怪会安慰自己的。” 苏娇咯咯咯地笑，却也没有当真只让人给萧离然煮粥，他可以吃的东西也不少。 吩咐秀巧好好置办一桌接风宴，苏娇让萧离然先好好在屋子里休息，想要来看他的人并不少，自己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苏娇出门的时候，萧离然叫住了她。 “不管这事儿的真实情况是什么，你都无需动怒，动怒伤身，你从前不是这么说……过……” 他自己都愣住了，“你从前，是这么说过吧？” 苏娇笑着点头，“萧大人是真的想起了不少呢，我确实这么说过。” 她说，“我虽然嘴上说萧大人记不记得我都不要紧，可其实，我心里还是生气的，这场伏击若当真是有人故意制造，我也做不到轻易原谅。” 从前萧离然对她多迁就，多重视，怎么能只有自己记得呢？她还有好些事情想要跟萧离然说，然而他要是不记得，也就没有了说的意义。 就很烦…… 苏娇出门，直接去找了任怀启。 任怀启仿佛在等着她一样，见到了苏娇，依然神色谦和，与苏娇心里的谦谦君子一般无二。 “幸而你安然归来，再迟一会儿，我怕就要去找你了。” 任怀启噙着浅笑，给苏娇倒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是苏娇最喜欢喝的那种。 然而苏娇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去拿茶杯，她脸上甚至没有多少笑容，任怀启心里咯噔一下。 “怀启，我素来喜欢直来直往，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苏娇将那张信笺放在桌上，“这是你给沐娇送去的？萧离然遇到的伏击，也是你安排的？” 任怀启的谦和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他只在信笺上扫了一眼，那字迹是自己的，毋庸置疑。 “这是你的字，我认识，沐娇与你应当素不相识，不可能找人模仿你的笔迹，所以，你怎么解释。” 苏娇观察着任怀启的表情，她虽然还未给任怀启定罪，但其实她心里，找不到给任怀启开罪的可能。 任怀启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勾起嘴角。 “还以为那个沐娇是个聪明的，是我高估她了。” 他的笑容不再谦和，苏娇像是再一次认识了他一样，诧异地扬起眉头。 “真的，是你做的？” 任怀启也不否认，“你心里，不是已经有定论了？我说不是，你信吗？你会不继续调查出真相？所以有什么必要。” “为什么。” 苏娇心里有些难过，“我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对千叶城也从不曾做过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任怀启手里转着茶杯，“你不知道？也是，你从不曾将我当做一个可以托付的男子来看，自然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对萧离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啊，只要没有了他，我有信心……” “呵……” 苏娇一声冷笑，打断了任怀启的话。 她冷冷地看着任怀启，“那你就是真的不了解我，任怀启，你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花费时间就能到手的女子？即便没有萧离然，即便你长长久久地出现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对你产生情愫。” 任怀启脸上的淡然维持不住，浮现出一抹狰狞。 苏娇继续道，“萧离然是国朝的功臣，因为他，石虎城和其他边疆城镇才能平安度日，你却因为一己私欲算计他的安危，你这样的性子，我难道永远无法察觉？” “我以为我把你当做兄弟一样，你也会同样对我，我说过许多次萧离然对我的重要性，你却想害他，任怀启，我当初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谁要把我当做兄弟一样？谁想当你的兄弟？” 任怀启怒吼出来，“我要的不是亲情，我想要的，是一份能让我感到安心的感情，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人能给我，可是你呢？” “我已经做得很明显了，你却还把我当做兄弟，你对我纵容，却不给我希望，我能怎么办？” 苏娇莫名其妙，“这么说还是我对你太好的错了？我就该对你疾言厉色，敬而远之了？我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让你误会了？没有吧？我对你，和对玄山玄水，瞿大人姚大人他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任怀启瞪着眼睛，“不一样，在我看来就是不一样，你容许我接近你，容许我待在石虎城，我有什么事，你也会去千叶城帮我……” “换了其他人，我也会如此。” 苏娇心累，她确实同情过任怀启，觉得这孩子不容易，不过她也确实没有过任何暗示的行为，她疯了吗？任怀启在她眼里只是个孩子，还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孩子。 “我去帮你也错了吗？我可有说过令你会误会的话？” 任怀启僵硬了一会儿，扭过头，“我需要你，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萧离然确实是国朝的功臣，但只要他在一日，你的目光永远不会看别的地方，我只能这么做。” 苏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作孽！ “任怀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是我大意了，因为我的缘故，让萧离然受伤，你能想象得到我现在的心情吗？你想象不到，你也不需要想。” “既然你说，因为我的纵容让你生出了希望，我跟你道歉，顺便你也提醒了我，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另外，这一次的事儿，还没完。” 第567章 何错之有 任怀启的承认，省了苏娇不少事。 他虽然扯出一堆莫须有的原因，苏娇压根听不进去。 “你该知道，萧离然对我有多重要，若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今因为你的缘故，萧离然受了伤，这笔账，我会好好跟你算清楚。” 任怀启的眸子也冷了下来，“你就那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他那样的身份，怎们可能给你同样对等的感情？你不是在这方面很看得清吗？你难道没有看出，你跟他之间的差距？” “差距？” 苏娇冷笑了一下，“你既然会提到身份，这就是你与萧离然之间的差距。” “他难道就真的不在乎？你怎么会如此天真？” 苏娇不想再跟任怀启说什么，他已经不再是自己心里值得同情的弟弟。 苏娇站起身，“这里不欢迎你，你最好回去之后做好准备，我虽不至于迁怒千叶城的百姓，但对于你，我是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如今萧离然刚回到石虎城，伤势未痊愈，苏娇不想在任怀启身上浪费时间。 她转身要离开，任怀启在她身后厉声道，“为什么我不行？他能给你的，我自问同样能够做到，甚至能让你更加安心，为什么你不看看我？” 苏娇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了院子里。 这个问题，她根本不屑回答。 任怀启怒瞪着眼睛，猛地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稀里哗啦一阵脆响。 “该死的沐娇，枉我看好她，她做成了什么？啊？一点用都没有！” 他喘着粗气，手握成了拳，骨节发白。 刚刚苏娇看他的目光，陌生的让他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慌。 她是认真的。 她对自己不再有容忍和亲近，只剩下冷淡疏离，和一笔要清算的帐。 她怎么能这样？明明是她让自己从混沌中走出来，是她鼓励自己要放下过去，告诉他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自己是她精心照顾才康复的病患，她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 “城主，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亲信婉言相劝，“苏姑娘正在气头上，咱们先回千叶城，等苏姑娘气消了，城主再跟她好好道个歉，没准儿这事儿就过去了……” “我何错之有？” 任怀启怒吼着，“想要得到什么不是就得自己去争取才对吗？没有了萧离然，我也会一直陪着她，一直一直，这样不好吗？” 亲信摸了摸鼻尖，忽然在心里觉得，城主与老城主，在某方面果然是父子呢。 …… 任怀启不想回千叶城也不行，苏娇随后便安排了人，将他们送回去。 并且她交代了下去，往后石虎城都不欢迎任怀启的到来，与千叶城生意上的交往，也慢慢地都停掉。 瞿墨和姚一凡觉得不解，去问苏娇的时候，苏娇也没有瞒着他们，说了任怀启做下的事。 “什么？他疯了吗？” 姚一凡睁大了眼睛，“他与萧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 瞿墨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闭嘴。 “苏姑娘，此事我们知道了，会按着姑娘的意思来做，姑娘放心，对千叶城那边……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我如今顾着萧离然的伤，没心思想这些，若你们有什么想法，大可以提一提。” 瞿墨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先出去做事了。” 瞿墨拉着姚一凡出门，姚一凡一脸憋屈，出了门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我还没骂过瘾呢，这个任怀启恩将仇报，咱姑娘对他多好啊？他呢？做出这种人人喊打的事情来，他图什么？” 瞿墨斜了他一眼，“任怀启对姑娘的意思你还没看出来？你说他图什么？这是碰上了萧大人，才没能让他得逞，你要换个人试试，没准儿真就被害了。” “任怀启还想怎么样？姑娘对他不好吗？耐心十足了吧，姑娘也从来没跟他有过分的亲近，他倒好，这还不叫恩将仇报？白眼狼了已经！” 姚一凡愤愤不平，“早知道，当初就该强烈建议姑娘不要再跟这种人接触才是！” “行了行了，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姑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你要真不服气，赶紧给姑娘想几个招儿。” 姚一凡顿时来了精神，“我当然要想，最好，能让这个任怀启付出终身难忘的代价！” …… 石虎城想要见萧离然的人那太多了。 若不是苏娇吩咐了不能太过打扰，萧离然的院子里能宾客不断。 她去的时候，还见到有人一脸喜色的从院子里出来，仿佛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弟。 苏娇进了院子遇到了宁白，“萧大人一直没有休息？” “哪儿能呢，我有数着呢，没让他见太多人，姑娘那儿完事儿了？” “嗯。” 宁白也不多问，笑着推开萧离然屋子的门，“萧帅，苏姑娘来了。” 苏娇走进去，宁白又关上门，将秀巧拦在了外面。 秀巧瞪了他一眼，“我得进去伺候着。” “不用不用，苏姑娘和萧帅都不是喜欢人贴身伺候的，巧儿啊，你陪我说说话呗。” “姑娘才能喊我‘巧儿’，你得喊我秀巧姑娘。” “哎呀那多生分，你看我随军出征，大难不死，咱就随意一点，啊。” 宁白跟秀巧胡搅蛮缠，秀巧在苏娇身边待得时间长了，怼人的技能直线上升，宁白也不恼，觉得被她怼的还挺有趣的。 屋子里，苏娇绕过屏风，见到萧离然坐在桌案前，手里那着一张纸，抬头看见了她，露出一抹浅笑。 “看什么呢？” 苏娇走过去，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纸，脸色微红，“这不是我写给你的信吗？你都收着？” “嗯，收着呢，放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那你看了之后，可有想起来什么？” “唔……一点点。” “那说说？” 苏娇自然地在萧离然的身侧坐下，侧头也看着纸张，听萧离然一点点说起他最新浮现在脑子里的事情，偶尔插上一两句，帮他把记忆补完全。 第568章 友谊会破裂的 这个午后，阳光出奇的好，从窗户里照进来，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苏娇一开始还能撑着身子好好地坐着，慢慢的，身子开始软塌下去，不由自主地想要趴下来。 手背垫在脸颊下面，她懒懒地歪着头，看着阳光下萧离然的样子。 真他妈好看！ 自己不愧是颜狗，萧离然就是颜狗的终极。 苏娇看着看着，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不少有趣的场面，甚至一度给萧离然换装，觉得他什么样都好看。 萧离然慢慢地停了下来，苏娇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些天她确实累坏了吧。 萧离然静静地看着苏娇莹润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闭着的眼睛睫毛纤长细密，小扇子一样，不用摸都感觉得到一定软软的。 这个女子身上，似乎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力量，不会让人察觉到她的疲惫，任何时候与她对视，她脸上都带着浅淡的笑意，轻轻柔柔，却不卑不亢。 外面阳光虽好，有风的时候还是有些冷，萧离然伸手将自己的披风拿过来，轻轻披在苏娇的身上。 苏娇无意识地蹭了蹭手背，并没有醒过来。 萧离然就看着她，仿佛守着巨大的财宝一样，心里每个皱褶都是满足的。 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等苏娇缓缓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 “我……睡着了？” 她一动，身上的披风往下滑，一旁萧离然伸手接住，“天气这么好，小憩片刻正当时。” 苏娇：“……” 那她也不能就趴在这儿小憩啊啊啊，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苏娇悄悄地在脸上摸了一遍，还好还好，没丢人。 “萧大人怎么也不叫醒我。” 她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娇嗔，萧离然露出笑容，“看你睡得香甜，没舍得。” 可以的可以的，还没完全记得她就能随口撩起来，不愧是萧大人，苏娇甘拜下风。 她捋了捋耳旁的头发，心里让自己稳住，这是萧离然的基本操作，这要都脸红了，往后该怎么办？ 外面似乎听见了苏娇的声音，秀巧敲了门进来，“姑娘，给萧大人接风的席面备好了，这就开席吗？” “嗯，我们马上就过去。” 苏娇站起来，“我先回去换一身衣服。” 她想起了什么，又问秀巧，“任怀启走了吗？” “走了。” “那就好。” 苏娇微微侧头，“萧大人遇到的伏击，确实是他做的，他也承认了，所以……此事我会妥善处理，让他付出代价。” 萧离然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样的态度，让苏娇心里莫名轻松了不少，“萧大人先过去吧，你可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呢。” …… 苏娇的宴请，置办得低调却不朴素，她从不会在自己人身上吝啬，满满一桌子都是美味佳肴，和好几坛她特意从京城带过来的酒。 萧离然见了眼睛一亮，“许久不曾见到京城里的酒了。” “萧大人觉得自己能喝吗？” 萧离然一愣，随即坐端正，“那自然是不能的，你嘱咐过的事情我都记着呢。” 看他这样，苏娇又笑起来，“萧大人记得就好，我从京城带回来的美酒不止这些，等你身子好了，想喝多少我陪你。” 萧离然轻轻嗤笑了一声，“就你那酒量……” 他又愣住，复而露出惊喜的表情，“我又想起来了一些，你酒量似乎并不好是不是？” 苏娇叹气，“这种场合萧大人要是说这个，那咱们之间的友情就要破裂了。” “哈哈哈，不说，不说了。” 席间，玄山玄水，瞿墨姚一凡等人轮番来给萧离然敬酒，他们喝酒，萧离然喝汤，苏娇特意让人熬的，滋味鲜美又对他的身体有好处的汤。 “萧大人，我敬你一杯，在京中我便仰慕萧大人的威名，如今总算得以见到，我的敬意都在酒里了。” 姚一凡仰头一口喝尽，萧离然也喝了一小碗汤，“听闻你们在石虎城大展拳脚，石虎城跟我印象中变得大不一样，这都是你们的功劳。” “哪里哪里，萧大人谬赞了，若是没有苏姑娘，哪儿有如今的光景。” 姚一凡无比真诚，“我就佩服两个人，一个萧大人，一个苏姑娘，等你们成了亲，咱们石虎城就……” 姚一凡说着说着，扑通一下坐了下去，他身边的瞿墨松开拽他的袖子站起来，“萧大人，我也敬您一杯。” 姚一凡在心里犯嘀咕，啥意思，自己话还没说完呢。 瞿墨笑得温温和和，心底却在不住地跟姚一凡翻白眼，也不看看场合，姑娘才把任怀启赶回千叶城，这会儿还没个结论呢，他就不能提点别的？ 萧离然像是从瞿墨的眼睛里看出他心中所想，忍不住笑起来，“我很欣赏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在我面前无需拘谨，石虎城能有今日，你们功不可没。” 瞿墨眉间也隐隐激动，他对萧离然也是极度憧憬，如今得到了萧离然的认同，瞿墨也维持不住稳重的人设。 “萧大人安然回来就好，此前苏姑娘独自撑着一座城池，要将它作为萧大人坚实的后盾，幸而苏姑娘的努力没有白费。” 瞿墨语出感叹，表达了对苏娇的钦佩之情，一口气将酒喝掉。 萧离然看了一眼苏娇，“我必不负你。” 苏娇：“……” 你们都说了些啥怎么就绕到自己这儿来了？ “萧大人这不还没大好呢嘛，等伤养好了再说。” 苏娇呵呵呵地笑着，拿了一只玉色的精巧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地喝了一小口。 薛筱筱凑过来，“苏姐姐，我瞧着萧大人对你的态度，并不像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他都说必不负你了。” “那还不是因为他眼光好。” 苏娇有些小小的得意，就是记不起来又对她另眼相待，这种感觉才真的让人愉悦。 “姐姐就偷着乐吧，不过萧大人的眼光确实好，姐姐可见着了那位沐郡主，当真长得很好看？” 苏娇于是跟薛筱筱两人小声地聊上，一时间席面上颇为热闹，又温馨无比。 第569章 爱答不理 萧离然在石虎城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传到萧离渊的耳朵里。 萧离渊得知国朝边疆安宁，至少数十年都不会再出现战乱，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还记得萧离然离开京城的时候跟他说，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会全力以赴地去做，不将那些狼子野心的外族击退击垮，他不会罢休。 如今，他做到了，萧离渊却不能完全放下心。 “皇上，如今天下百姓都因为七王爷凯旋而归欢庆鼓舞，皇上预备，如何嘉奖？” 是了，还得嘉奖。 萧离渊大手一挥，各种封赏跃然纸上，在赏赐封号的时候，却犹豫了。 萧离然离京，那会儿先皇还未过世，他还没来得及封王。 卓公公眼神微闪，“皇上，不如，让礼部先拟几个封号送上来，皇上再从里面挑一个？” “不必，朕已是想好了。” …… 京城快马加鞭，各色对萧离然的封赏如同流水一般送入石虎城。 萧离然更是被封为定安王，择日入京谢恩。 萧离然身上的伤已经几乎全好，觉得石虎城哪儿哪儿都好，尤其是那个校场，让他格外满意。 “先前我就觉得，铁五带去的人很是得用，原来却是用了这种法子训练出来，这很好，宁白，你也学着点，别往后差距太大。” “萧帅放心，我已经让人依葫芦画瓢地照做了。” 随军出征的将士们，朝廷都赏了丰厚的银钱，更是不少都加官进爵，从此出人头地。 譬如铁五，和沈衡。 只是铁五无论地位如何，都只愿守在苏娇身边，苏娇怎么劝说他都不听，沈默莲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巨大的。 不过苏娇没想到的是，沈衡竟然也甘愿留在石虎城。 苏娇找到了他说话，沈衡比起从前又稳重了许多，眉眼间当真有些沈默莲的风范来。 “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想要的，是能让自己觉得充实的日子，石虎城就不错。” “可你就不想去别处历练历练？或许会发现更适合你的？你如今也有功名在身，不拘去哪儿都能够混得开。” 沈衡瞥了她一眼，“我不需要混得好，功名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苏娇呱唧呱唧给他鼓掌，这孩子一下子看得如此通透，她怪不适应的。 “那行吧，你高兴就好，你在石虎城我也能看顾着一些，到时候给你张罗娶媳妇也方便。” 沈衡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你整天都在想什么玩意呢，没别的事我就先去校场了。” 苏娇：“……” 他还横起来了，他难道不记得自己从前大言不惭地说过什么吗？说什么一定不会逊色于他的爹，空有威仪却不知道享受，如果换做他，他必然要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云云…… 这孩子说话怎么还说着赖着呢？ 沈衡已经一溜烟不见了，苏娇好笑地摇摇头，这样的沈衡，她还乐意照拂着，沈默莲的基因还算不差。 …… 石虎城一下子在国朝有了名字，可谓是威名远扬。 从前看不上石虎城的人，如今都殷勤地想要跟石虎城扯上关系，但正如苏娇从前说的，石虎城对他们变得爱答不理了起来。 “还想请萧离然去他们那里做客，这要求他们也能说得出口？从前萧离然带兵在外拼杀，他们可有提供过粮饷没有？” 苏娇提到那个就生气。 她偷偷问过宁白，他们最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光景，光听宁白说，苏娇头顶都要冒烟了。 宁白一脸的后怕，“若当时没有姑娘及时送了粮饷过来，我们怕早全军覆没。” 苏娇气得恨不得跟这些城镇秋后算账！他们还想蹭萧离然的荣光？呸！ “跟瞿大人他们说，咱们不缺那点儿好处，石虎城现在什么没有？咱们还有矿呢，他们有吗？” 秀巧就咯咯咯地笑，“姑娘这是太难为他们了。” 不过除了这些城镇之外，京城里让萧离然入京的旨意，也很让苏娇头疼。 苏娇去校场上将萧离然给抓回来，萧离然穿着一身短装，头发束着，脖子里全是汗，身上仿佛能冒出蒸汽来。 他身边围着不少的将士，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想要排队跟他过招，苏娇扫过去，赫然发现沈衡等人也在其中。 “你们今日训练都练完了？萧大人伤才刚好，你们能不能悠着点儿？” 铁五在旁边语气平静地补充，“姑娘来之前，萧大人已经成功战胜了八个人。” 苏娇：“……” 萧离然就站在她身边，一边拿着苏娇给他带来的帕子擦汗，一边笑得人畜无害。 “行了，都先散了，我找萧大人有些事情。” 人群隐隐骚动，沈衡不知道被谁推了出来，看到苏娇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心一横，“姐，今天难得轮到我们能跟萧大人切磋，我们都等了很久了……” 他现在叫苏娇“姐”已经十分顺口，里面还能掺杂着一些谄媚的意味，苏娇觉得也是神奇。 “我现在要跟萧大人说的，就是关于他在石虎城的去留问题，若能解决，你们往后有的是机会切磋。” “你们谈你们谈，好好谈。” 沈衡转身，语气立马变得严厉了起来，“都看什么看？赶紧去训练啊，别打扰我姐和萧大人商量正事儿。” 苏娇转身看向萧离然，眉头皱了起来，“出了一身汗赶紧把衣服穿好，一会儿着凉了。” 萧离然觉得没必要，他从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苏娇让他做什么，他都很乐意去做，于是乖乖地穿好衣衫，跟着苏娇去了旁边的一处庭院里。 秀巧送上茶水糕点，拿着托盘退出去。 萧离然喝了一大口茶，“是为了京城对我的传召？” “你打算怎么办？萧离渊不是个好应付的，如今你在国朝名震天下，对他来说，并非是好事。” “唔……萧离渊的性子确实如此，我已经让人去跟俞风广联络，萧离渊不会贸然对我动手，但他也应当不会姑息。” 第570章 众星捧月 苏娇对此表示疑虑：“所以……” “所以……”萧离然忽然笑了一下，“你晚上可在城里走动过？” “嗯？” 苏娇不明所以，萧离然语气随和，“晚上我们出去一趟吧。” “跟这事儿有关？” “可以说，很有关系。” “我知道了。” 苏娇从不怀疑萧离然的能耐，他做的事情都该有他的道理，也许至关重要也不一定。 …… 到了晚上，萧离然过来找苏娇，见到她人之后，并没有直接带着她出府。 “虽然你现在已经足够美丽动人，不过我记得，你有一件水粉色穿花蝴蝶的衣衫，你穿起来特别好看。” 苏娇很吃惊，“你怎么记得？” 萧离然笑了笑，“我不是记起了不少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裙子的印象十分深。” 那件水粉色的衣裙确实很衬苏娇，不过因为穿起来太过华丽太招眼，苏娇很少穿，好像，也就穿过那么一两次。 这会儿既然萧离然提起来了，苏娇也不会让他失望，换一件衣服而已，也不费什么事儿。 “萧大人稍等，我很快就好。” 苏娇回了屋子，看到秀巧已经将那件水粉色的衣衫拿出来了，仔细看，她已经提前熨平整，并且好像还熏了香？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秀巧一边伺候苏娇更衣一边说，“我哪儿知道什么？姑娘是说这条裙子？我不是一直都很希望姑娘穿吗，特别好看，姑娘却总嫌它麻烦，所以我时常会拿出熨一熨，熏一熏，希望姑娘看了之后会生出想要穿的想法。” 苏娇想想好像她说的也对，也就没放在心上。 换好了衣服，秀巧又从妆奁里挑出几件饰品搭配，苏娇随她去了，等捯饬完，苏娇站在镜子面前，看得生生愣住。 “哇……我这么好看的吗？” 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一个小仙女儿似的，面庞明润，莹莹生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苏娇自己看了都呼吸一滞。 莫非她对自己的滤镜太大了？她怎么能好看成这样呢！ 秀巧在旁边满眼欣慰，“姑娘才发现吗？姑娘只要随便打扮一下，都会明艳生辉，可姑娘总没那个心思。” 苏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那不是，不想太出风头嘛。” 她觉得这样出去是不是太高调了，不过已经让萧离然等了好一会儿，苏娇想了想，就这样出去了。 等在院子里的萧离然听见了动静，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睛里的惊艳让苏娇心里十分受用。 萧离然是真的看得呆住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果真，太好看了。” “萧大人眼光真好，这件衣服确实好看，这是我在宫里给一个绣坊的绣娘看了病之后，她特意给我做的，我也很喜欢。” “我不是说衣服……” 萧离然走到苏娇身边，“那我们走吧，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晚上的石虎城，与京城应该很不一样。” 苏娇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石虎城原本是有宵禁的，为了安全起见，晚上百姓们都自觉地不出门，也就是从萧大人打了胜仗开始，石虎城的夜晚才重新热闹起来，不过我也很少会出门。” 她纯粹是懒的，那会儿萧离然又还没回来，苏娇心里惦记着，也没心思玩乐，每日做完自己的事情，要么给萧离然写信，要么给萧离然做药。 两人出了门，往石虎城最热闹的地方走，路旁点了灯，比苏娇想象中好像还要热闹一些。 特别是有人认出了苏娇，顿时眼睛就盯着萧离然不动了，“这是……萧大人吗？是那个威武善战的萧将军吗？” 苏娇点了点头，那人声音都哽咽了，想要上前又不敢，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萧离然，一声声地道着感激。 “萧大人，我给你磕个头吧！” 萧离然赶忙拦住，“使不得。” “使得，使得！若不是萧大人，我全家老小怕是都活不下去，萧大人把我们从甬族人手里救下来，我们才能平安来到石虎城安家，萧大人，你就让我给你磕个头吧。” 那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平日里轻易不会示弱的脸上，此刻眼泪纵横。 他执意给萧离然磕了个头，抹着眼泪推着一个板车离开，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娃娃，懵懵懂懂的。 石虎城想要当面感激萧离然的百姓有许多，但他们大多数没有那个机会，如今在外面见着，萧离然就仿佛众心捧月一样。 苏娇往旁边退了半步，这场景，真的很像迷妹们见到自己的偶像，比那个还要热情。 萧离然身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无奈地用眼神向苏娇求助。 苏娇看了一会儿笑话才上前，“好了，大家的心意萧大人都心领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让萧大人觉得不自在。” 她的话在石虎城很少有人不听，有性子活泼的人扬声道，“那苏姑娘务必替咱们好好谢谢萧大人。” “一定一定。” “萧大人，你尚未成亲吧？我们石虎城女儿家各个柔情似水，只要萧大人喜欢……” “萧大人，苏姑娘也为成亲，苏姑娘今日好漂亮啊，仙女下凡一样。” 苏娇头疼，应付了他们拉着萧离然往人群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咕，“是平日里对他们太随意了……” 萧离然但笑不语，就由着她拉着，等人少了，反手拉住苏娇，“这边。” 苏娇抬头，是一个清静的食肆，里面儿好像没人。 “店家还开着？怎么没有人声？” “那就进去看看，里面是有光的。” 萧离然率先往里走，苏娇紧随其后，等进去才发现，不止是没有人声那么简单。 食肆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是当中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放好了酒菜。 那菜色，苏娇一眼就能认出来，都是她在京城的时候最喜欢吃的，桌上的小酒壶，更是眼熟。 “桃花雪……” 里面气氛温馨浪漫，她无法不多想，萧离然今日带她出来，是约会来了？ 第571章 你说的啊 也不能怪苏娇多想，实在是气氛太撩人。 她甚至看到空无一人的厅堂里，角角落落都还装饰着插了鲜花的瓶子，让苏娇无法不联想到前世鲜花美酒，还有小提琴蛋糕助兴的桥段。 “这是……” 萧离然轻轻拉着她走到里面，苏娇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宁白和秀巧都没有跟进来。 她在心里琢磨开了，莫非，萧离然打算跟自己求婚？ 等她坐下，萧离然给苏娇倒了一杯桃花雪。 记忆深处清甜醇厚的香气飘出来，苏娇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好怀念。 “这些是给我准备的？萧大人有心了，都是我喜欢的东西，秀巧说的可真够彻底。” 苏娇笑吟吟地看着萧离然，萧离然却摇了摇头。 “这些，我并不是跟秀巧问来的。” “那是……” “我都记起来了。” 苏娇微微睁大了眼睛，萧离然温言道，“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可又觉得不想随随便便地说，因此才想了这么一出。” 苏娇眼睛就瞪得更大了，“所以你摆了这么一桌子，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都记起来了？” 萧离然真诚的目光让苏娇忍不住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 “没什么。” 苏娇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语气特别感慨，“太好了，萧大人能够记起来，说明你的身子，是真的好了。” 萧离然在她的对面坐下，“记起来了之后我才发现，我险些失去对我来说多么重要的东西，幸好，老天待我不薄。” 苏娇觉得这确实需要庆祝，她拿起面前的酒杯，“那我，敬萧大人一杯？” 两人轻轻碰了一下酒杯，苏娇仰头喝掉，清甜的滋味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喝到桃花雪了，在京城的一切仿佛离我很远。” 宫里的富贵，京城的繁华，在苏娇的记忆中都淡薄了，如今新鲜的，只有关于石虎城的一切。 她忽然看向萧离然，郑重其事地将酒杯放下，“既然萧大人都记起来了，那我们不妨好好聊一聊，萧大人当初连个招呼都不打，留了一堆家产给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托孤呢？” 萧离然舔了舔嘴唇，“我当时觉得此行凶险，所以……” “所以想让我睹物思人的意思？觉得我只要有银子傍身这辈子就满足了？” “……” “萧大人果然很了解我，我得了那些财物高兴得不得了呢，周伯如今都定时将赚取的银子送到石虎城来，我特别高兴，每次收到都喜不自禁。” 萧离然喉咙微动，苏娇此刻的表情似乎不是她说的这个意思。 “苏娇，那会儿情况紧急，我没有太多时间来安排所有的事，我只希望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够安然地好好活着，如实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苏娇看着萧离然，他脸上确实有着歉疚，可他做错什么了呢？他处处为自己打算，甚至跟萧离渊求来了自己的平安跟自由…… 苏娇缓缓叹了一口气，“萧大人何错之有，我能够得到萧大人如此重视，是我的福气。” 她不过是那会儿对萧离然的担心，使她随便找个理由想要来找他而已。 “先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娇笑眯眯地动起了筷子，都是些离开京城之后就不曾再见到的美味，她吃得心满意足，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苏娇偷偷摸了摸肚子，惬意的不得了。 萧离然笑着让人去端消食汤来，苏娇是唯一一个在他面前吃东西不顾矜持的女子，因此看她用餐十分有胃口。 “朝廷的传召，萧大人要如何应对？再过两日便是吉日，待那时萧大人就会成为定安王，封了爵位势必得入京谢恩，可皇上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萧大人可有应对的法子？” “我与皇上自小相识，他不是个会姑息隐患的人……除非不得不为之。” 萧离然目光里居然还有些怀念，“对付他，坦诚相待是没什么用处的，想要钳制他，就必须有与他相抗衡的能耐，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反而能得到一个平和的局面，所以……” “所以？” “所以，我并不打算入京。” 萧离然轻描淡写地说，“虽不入京，场面得做得漂亮，我打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甘愿留在石虎城这里，时刻护卫着国朝的疆土，请皇上干脆将这一片赐给我当做封地。” 苏娇睁大了眼睛，“皇上会答应？” “他肯定不能那么轻易答应，但我执意不肯回去，时间长了，由不得他不答应，俞风广这根刺他还没能拔掉，他不会冒这个险。” 萧离然对萧离然很了解，这人虽然多疑又喜猜忌，但他也是个谨慎的人，不肯让自己已经得到的局面发生变化。 “不过大概皇上会很生气吧，幸好我们离得远，就是可怜京城里的官员了。” 苏娇被萧离然的语气给逗笑了，“那真的是，太可怜了，我们以汤代酒，提前为这些即将承受皇上怒火的官员祝福吧，他们也不容易。” 喝了消食汤，时辰已经不早了，今日出来这一趟，虽然不是苏娇想象的那样，但她也很高兴。 夜色下的石虎城，有种稳重和静谧，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风吹起两人的衣摆，偶尔交叠在一块儿，莫名温馨。 “萧大人往后，就要常住在石虎城了？” “嗯。” 苏娇的绣鞋走动间在裙摆里时隐时现，“我来这里，是想要将萧大人的家产还给你，如今萧大人安然无恙，我也可以如愿以偿。” 等萧离然成了定安王，石虎城必然由他接手，到时候，苏娇在不在这里，都无所谓了。 萧离然的脚步忽然停下，苏娇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住，背对着萧离然。 “我希望你能够也留在石虎城。” 萧离然的声音从苏娇背后传来，苏娇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在石虎城中的威望极高，这是你一手打造的城镇，百姓们对你颇为爱戴，他们很需要你。” 苏娇静静地听着，嗯，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又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我也……很需要你。” 苏娇：“……” 嘴角控制不住乱特么上扬怎么办？ 萧离然握的力气不大，怕弄疼了苏娇，可他又怕自己没握住，无法让苏娇感受到他的心意。 他盯着苏娇的后脑勺，面对敌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心里没把握，又期待苏娇的回答，又怕她说出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离很远的秀巧和宁白，早已经躲到了角落里，偷偷观察。 “你说萧大人干嘛拉我家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姑娘要是发火了可就是他的错儿！” “萧帅那定然是在跟苏姑娘说重要的事儿，苏姑娘不也没甩开嘛，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那是普通的男女？还授受不亲？不存在的。” “你这什么意思？怎么就不是普通关系了？我姑娘清清白白，冰清玉洁，你给我说清楚了！” “你小声点！” 宁白猛地捂住秀巧的嘴，探头看了看才缩回来，“别吵着他们说正事儿，这样的气氛如果被咱们搅黄了，萧帅不会对你生气，我可就惨了，我如今完全不是萧帅的对手。” 秀巧气得要咬宁白的手，宁白陪着笑跟她道歉，“秀巧姑娘你就行行好，啊……” 宁白和秀巧在角落里闹哄哄的，苏娇已经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将不听话的嘴角压住。 “萧大人需要我？萧大人的身子不是已经大好了吗？石虎城里的大夫也不少，我看过了，都是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这人比较愚钝，萧大人见谅。” 苏娇始终背对着萧离然，说话的语气凉凉的，很是随意的样子。 但萧离然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对这世上的男子大多不信任，但我想要一个机会，如果有一日，我令你失望了，你想要怎么对我都可以，我绝无怨言。” 萧离然说话向来掷地有声，音色又是苏娇最喜欢的那种，这话听在她耳朵里，酥酥麻麻，仿佛一道电流窜进她心口。 忍不住，那就不忍了。 苏娇轻轻动了动手腕，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萧离然眸子里有一瞬的暗淡，下一刻，他看到苏娇转过身来，眼睛是好看的弧度。 她朝自己招了招手，示意他弯腰，像是有什么话要在她耳边说。 萧离然的头俯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唇上便温软了一下。 等他回神，苏娇已经眼睛闪着笑意地退开，“你说的啊，到时候，我怎么样都可以，你绝无怨言。” 英明神武的萧离然仿佛变了一个人，反应有些木然，但苏娇特别喜欢他这样，这说明自己对他的影响巨大呀。 萧离然眼睛里的光又慢慢地回来，认真地看着苏娇，“是，绝无怨言。” 苏娇于是搂住他的腰，下心里满足地叹气，终于是抱到了，每次给萧离然针灸，她都惦记上了他的腰，精壮结实，抱起来手感果然好到爆！ 第572章 那更刺激了 苏娇身边的人发现，苏娇跟萧离然出去一趟之后回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好像两人的相处也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可就感觉不一样。 薛筱筱抱着年糕摸着下巴，“苏姐姐和萧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苏娇眉头微挑，“什么？” “反正，肯定有什么，我今儿瞧见萧大人看苏姐姐的目光，我光看着都脸红，苏姐姐，你和萧大人的好事是不是要近了？” 薛筱筱抱着儿子一脸八卦，苏娇笑起来，“这个嘛……我说了不算。” 她与萧离然如今确实是心意相通，不过还没到谈婚论嫁，苏娇想着，要不，这个婚她来求？ 也不是不可以啊。 薛筱筱随即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暗淡，“明日萧大人便是定安王，我听夫君说了，皇上要萧大人回京谢恩，苏姐姐，你不担心吗？” “不担心。” “真不担心？” “嗯，不担心。” 萧离然不是一个需要自己担心的人，明日，他就是王爷了呀……苏娇忍不住抿起嘴。 她一介平民要是主动跟一个王爷求婚，好像，更刺激呢。 …… 第二日便是吉日，也是石虎城有喜事的日子。 萧离然一身正式的新衣，郑重其事地接旨，从此便是定安王。 有幸见证的百姓们纷纷跪下行礼，高呼定安王的名号，呼声震天，让京城里来的官员一个个脸上表情都显得拘谨。 皇上是该对定安王有所顾忌，定安王的名气，那真的是实打实的，皇上真要置之不理才奇怪。 “王爷，您看您何时赴京？下官也好先知会皇上一声。” 官员来这里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便是劝说定安王回京。 萧离然面容仍旧谦和，“此事不急，我会亲自书信一封送回京中。” “这……王爷，皇上对你极为惦念，得知您凯旋而归，日日盼着与您相见，您如今身子也养好了，不若尽早动身，免得让皇上久等。” 萧离然勾着嘴角，“我对皇上也是心中惦记，只不过局势刚刚稳定，我怕我这一走，万一被奸人知晓，又率军偷袭，会坏了事情，所以不着急。” 萧离然随口扯着，眼睛在人群里扫过，一眼便瞧见了苏娇。 “本王还有些事情，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萧离然大步走向苏娇，京城的官员面面相觑，他们该做什么？他们该做的就是劝他回京啊！ 定安王是不是对他的威慑力有什么误解？不是说将国朝的疆土都扩展了吗？还彻底击溃了两个部族，这种时候怎么会还有贼人敢来进犯？ 可这种事情，他们说了不算，定安王不愿意回京，他们难道能动粗强行将他绑回去不成？ 几人一合计，决定明儿再来，不行后日再来，日日来，日日劝，直到定安王肯回京才行！ …… 萧离然已经来到了苏娇面前，苏娇眼里含笑，“给定安王请安。” “你从来是不喜欢这些的，在拿我寻乐子？” 苏娇围着萧离然转了几圈，暗绿色带着金色暗纹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贵气，人帅，肩宽，活脱脱的衣服架子，头身比恰到好处，苏娇一边看一边不着痕迹地舔舔舌头，真帅！ “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石虎城中倾心与你的女子怕是要更多了。” 萧离然瞥了她一眼，“只是衣服好看？” “人也好看。” 苏娇动手摸了摸他的腰侧，“哪儿都好看。” 萧离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苏娇，我总觉得你是因为我的相貌才喜欢我的。” 苏娇无辜地眨眨眼睛，“那当然不全是，但这也是个重要的原因，毕竟王爷这样站在哪里都闪闪发光的人，会被吸引也是人的本能。” “你呀……” 苏娇并不避嫌地拉住他的手，往宅子内走，“瞿大人已经在等着了，瞿大人和姚大人在应对朝廷，或者说应对皇上方面有独特的经验，你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给皇上的奏折要怎么写才好。” “说明白就是，跟皇上弯弯绕不明智。” “但咱们样子得做足，让他挑不出毛病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好，听你的。” 两人携手在众人面前消失，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苏姑娘跟萧……不，跟王爷已经关系这么亲密了吗？当众都不避讳了？” “我觉得苏姑娘跟王爷十分合适，这样有什么关系？” “可他们到底没有定下名分，况且，萧帅如今是王爷，再与苏姑娘情投意合，真的会娶她为王妃吗？” 这个疑问很多人都有，萧离然如今在国朝，那是烈火烹油，多少勋贵之女都盯着他，光这些日子，就有不少身份贵重的人送了信来石虎城，要携家中女眷来拜访萧离然。 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我觉得苏姑娘确实难得，但她实在没有背景，往后就算与王爷结为连理，怕也会受委屈吧，王爷身边总会有侧妃，若是侧妃的身份越过了她，苏姑娘的处境就很难啊。” “哎，谁说不是，幸而王爷对苏姑娘情深义重，连沐郡主都不曾理会，我只希望苏姑娘能有个好归宿，” “说起来，之前总往咱石虎城跑的千叶城主，如今怎么好像见不到了？” 石虎城许多人都觉得疑惑，从前他们还暗中猜测，苏娇会不会与任怀启有什么，可最近，似乎都没有再见过任怀启？ …… 任怀启在千叶城，情况不是太好。 他不曾想苏娇真的让人将他赶出了石虎城，一点情面都不顾念。 “城主，您又一个晚上没有休息？这样身子会坏的，千叶城还指望着您呢。” 任怀启眼神阴鹜，“你说，她究竟在想什么？真以为如今已经贵为王爷的萧离然，会真心对她？她怎么会如此天真？” “城主，苏姑娘是女子，女子大都多会将事情往自己希望的地方想，等她失望了，也就会知道谁对她才是最真心的，您如今何必因为这事儿伤了身子？” “是啊，等她失望了，她就该知道，我才是最站在她身边的……” 任怀启喃喃自语，“定安王……呵呵呵呵，天底下的男人追求的不过那几样，地位，名声他已经有了，那还剩下什么？美人……” “坐拥富贵与权利，他会只专情于一个女人？不，他不会，他如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想要多少个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为什么还要约束自己？” 任怀启慢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我会等着那一日的到来，等她看明白定安王也只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她会明白我的苦心。” “城主说的是。” 亲信有些疲惫，城主好像在苏娇这件事上太过执念了。 要他看，就如今城主的地位，千叶城里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他还不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但他就只对苏娇钻牛角尖。 他尚且如此，又怎么笃定定安王会被别的女人迷了眼？ 但亲信不敢说，他已经觉得城主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了，希望日子长了，城主能够渐渐淡化心里的执念，那就再好不过。 …… 萧离然跟瞿墨、姚一凡等人，在书房里研究了两日，总算研究出了一本折子。 “宁白，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萧离然松了松肩膀，想要去校场上放松一下，宁白拦住他。 “萧帅，今日有客到访。” “什么人？” “就之前下的帖子，附近城郡的官员，来拜见你的，苏姑娘已经去招待了。” 萧离然点点头，“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苏娇算是石虎城的城主，因此萧离然在忙的时候，她来招待贵客再自然不过。 有客从远方来，她礼数周全，只是耐不住有些客人态度不太好，她再好的耐心也会耗尽的。 今日来的是一位督抚，和他的一双女儿。 督抚的态度倒还恭敬，只那一双女儿看苏娇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带着鄙夷。 苏娇就纳闷了，她们鄙夷个什么劲儿？自己认识她们吗？ “苏姑娘，定安王究竟什么时候才有空来见我们？你确定你让人去通知他了吗？” 苏娇抬眼看过去，是督抚的大女儿，穿一身牡丹色的衣裙，艳丽四射，脸上的妆容也明丽，是不少男人喜欢的类型。 她身边，一袭月白色衣裙，气质清丽动人的女子婉言劝到，“姐姐稍安勿躁，苏姑娘定然是告知了定安王，苏姑娘不是说了吗，定安王正在忙于正事，我们再等等。” 这便是经典的解语花类型，苏娇看着，觉得这位督抚很有想法啊，带来的两个女儿气质截然不同，但几乎囊括了男人喜欢的样子在里面，不愧是当官的。 “两位妹妹稍安勿躁，王爷一旦忙完了就会过来，巧儿，再让人上些茶点招待。” 清丽可人的小妹妹连忙道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苏娇身上转悠，“妹妹之前便听过苏姑娘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听闻定安王对姐姐十分器重，姐姐与定安王的关系，真是令人羡慕。” 第573章 我嫌麻烦 有人夸自己和萧离然的关系，苏娇自然照单全收，笑容极其可亲，漂亮的脸庞更加美丽动人。 “呵呵呵呵，是吧。” 说这话的姑娘楞了一下，通常女子听到自己与谁关系亲密，不都该解释一下的吗？毕竟她跟定安王无名无分，可她怎么一点儿不否认呢？ “如今定安王在石虎城，想来也是因为苏姐姐的缘故，不过不止是石虎城，许多地方都很想见一见定安王，我父亲今日才会冒昧前来，希望苏姐姐不要介意。” 苏娇笑容和蔼慈祥，“不介意，我有什么可介意的，你们来这里是来见定安王的，你们对他仰慕忠心，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话，就更加令人误会了。 场面一时间又冷了下来，或者也不是，苏娇一直表现得很热情，亲切周到地招待他们。 督抚的大女儿性子有些压不住，“苏姑娘说得对，我们来见定安王，确实与姑娘没关系，你又不是他什么人。” 苏娇但笑不语，手轻轻摸着茶盏，现在确实，不过可能很快，他就要是自己什么人了。 求婚的流程一般是什么来着？她接触的太少，有些不大清楚，她得好好想想。 苏娇陷入了沉思，然而看在旁人眼里，她只是无话可说。 于是督抚的大女儿心里得意，看着耀武扬威的，也不怎么样嘛。 “定安王到。” 外面小厮通传，几人的心思陡然一凛，两个小姑娘更是打起了精神，偷偷抚了抚自己的衣裙和饰品，确保自己是一个最好的状态。 很快，萧离然从外面大步进来，他一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便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那两个小姑娘的脸上，慢慢升腾出淡淡的红晕。 原来定安王，果真如同父亲所说，英俊不凡，气质出众！ “给定安王请安。” 督抚行礼，而后介绍自己的女儿，“这是下官的闺女，听闻下官要来拜见定安王，她们便一定要跟着来，想来是倾慕王爷已久。” 两个姑娘立刻娇滴滴地请安，一动一静，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娇媚可人。 萧离然目光只在她们身上扫了一下，“免礼。” 随后他大步走到苏娇身边，苏娇明显还在发呆。 “怎么了？” 苏娇这才回神，“来了？没事儿，在想事情，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萧离然脸上淡淡失落，“你不陪我会儿？” “王爷会客，我在这里做什么？” 她忽然靠近萧离然，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在这儿他们会拘谨的，我也嫌麻烦。” 后半句才是她的真心话，萧离然轻笑起来，动作自然地将她头上一支簪子扶正，“那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王爷英明。” 苏娇笑容可掬地带着秀巧往外走，她与萧离然的互动却惊呆了一众人。 这也、这也太亲昵了吧！ 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谁信啊！ 可萧离然在苏娇离开之后，瞬间变回了清冷客气的模样，目光所及，令人生畏，仿佛与之前是两个人一样。 督抚的大女儿心里不服气，然而面对这样的萧离然，她又不敢任性胡说，脸都微微扭曲了。 倒是看着蕙质兰心的小女儿，语气谦和温婉，柔声道，“听闻王爷与苏姑娘关系好，我还道是传言有误，苏姑娘尚未成亲，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怎么总是遭人编排，今日一见……苏姑娘绝色貌美，也难怪王爷会与她亲近。” 她眼里有些担忧，“只是王爷也该为苏姑娘考虑考虑，她毕竟是女子，有些传言对她来说是极大的伤害，苏姑娘待我们如此真诚，我实在不忍心她难过。” 这话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句句为苏娇着想，督抚心里满意，还是小女儿聪明，幸好将她带来了。 可谁知萧离然听见之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眼神都没怎么落到她们身上，与督抚说起话来。 他一说便是正事，小女儿口中的事情显得微不足道，她也不好再提起，只能暗暗咬牙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明定安王也没有多在意重视苏娇。 …… 督抚的来意，是想请萧离然去另外一个由他管辖的城池。 那里离石虎城并不远，可是比石虎城要繁荣得多，因为几乎从未受过敌袭的侵害。 如今石虎城虽然比从前好了太多，但一个城镇的兴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起来的。 “下官已是让人准备好了府邸，恭候王爷大驾光临。” “本王在石虎城住着很合适，暂时不准备去别处，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 督抚语重心长，“王爷，恕下官说句不好听的，王爷心善，可石虎城这里，实在与王爷的身份不相匹配，王爷如今乃是国朝的功臣，如何能屈居在石虎城这里？王爷劳心劳力，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也是时候放松休息一下，石虎城实在没什么消遣。” “大人这就错了，如今你看不上石虎城也是正常，不过，三年之后你再看？” 萧离然浅浅地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无害温和，只是督抚心里却狠狠一跳，他这话什么意思？ 定安王如此看好石虎城吗？ 他难道要一力支撑石虎城？ 往后石虎城这里，莫非会天翻地覆不成？ …… 苏娇与薛筱筱在一块儿，年糕现在已经会发出简单的声音，苏娇就特别喜欢逗他说话，咿咿呀呀的小奶音听的人心都软了。 “叫姨姨。” “一……” “姨姨。” 薛筱筱在一旁看得有趣，拿帕子给自己儿子擦掉口水，“姐姐这么喜欢孩子，可以赶紧跟王爷生一个呀，继承了姐姐和王爷的优点，那孩子一定十分优秀。” 苏娇笑了一下，手指头被年糕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不着急。” “怎么就不着急了？石虎城一波波来的这些人，哪个没带几个尚未出嫁的姑娘过来？他们图什么呀，图王爷呗，姐姐你心可真大。” 年糕可能饿了，松开手，乳母抱了下去。 “我心哪儿大了？我这不也正在准备呢嘛。” 第574章 有恃无恐 薛筱筱一听，眼睛倏地亮起来。 “姐姐要准备什么？可要我帮忙？是不是你跟王爷的亲事？” 苏娇往后靠在椅背上，端着牛乳茶小口小口地喝，喝了半杯才放下。 “成亲这事儿吧，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呢，爹娘双亡，王爷呢……也差不多，所以我跟他的事情，说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薛筱筱听了心头很不是滋味，“姐姐……” “我没那么可怜，你不用同情我，虽然没有人为我操办亲事，但我自个儿就行。” 苏娇还挺得意，“所以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 “姐姐从前总说自己不打算成亲，我这不是怕你一意孤行，真不成亲了嘛。” 苏娇望天，“是啊，那会儿我的意念可是无比坚定的，谁知道……” 谁知道，会遇见萧离然这样一个让她动容的男子，让她愿意涉险，愿意尝试。 老天待她不薄，她还挺幸运的。 …… 苏娇回去自己院子的时候，听闻督抚已经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 她颇为惊讶，“这就走了？不是说了会多住两日？” “已经离开了，说是有什么要事，我瞧着，大概是在王爷那儿吃瘪了。” 苏娇：“……” 不能吧。 “王爷人呢？” “校场呢，王爷说今日他去的晚，可以迟一些离开。” 苏娇叹气，“行吧，人走了就走了，过两日不是还有人来吗，好生招待着就是。” 萧离然又不打算回京，那拉拢拉拢周围的势力不是挺好，他倒好，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油盐不进，就爱去校场。 萧离然往京里送的折子，如今已经顺利抵达萧离渊的手里。 朝堂上连续几日，大臣们谨小慎微，生怕自己被皇上瞧见，成为下一个出气的对象。 萧离渊看着底下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臣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一本奏折扔下去，“啪”的一声脆响，惊的所有人纷纷跪地请罪。 等他们再抬头，发现皇上早不在了。 萧离渊气哼哼地回去了书房，看什么都不顺眼，砸了好几样物件儿才坐下喘气。 卓公公使了眼色，让人赶紧将地上的碎片儿清出去，又给皇上奉了茶，“皇上，你喝点茶水消消气。” “消气？朕如何才能消气？萧离然打了胜仗，便不将朕放在眼里，他是想反了天？” “皇上，定安王喜欢边疆的气候，他从前就在那种地方长大，如今愿意为皇上驻守边疆，说起来，也情有可原……”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分明就是不将朕当一回事！” 卓公公跪在旁边，此事不能多提，提了自己项上人头也不保。 不过这种情况下，定安王不愿回京也不难猜到，定安王又不是傻子，只看皇上会如何处理了。 萧离渊如何处理？难不成还能给萧离然按上个抗旨的罪名，派人将他押解回京不成？ 真要那样，才刚刚平静下来的国朝，怕是又会陷入纷乱之中。 萧离渊捏着拳头，这个萧离然从来就不是个让自己省心的，他是吃准了自己不会擅动，才如此有恃无恐！ 他最气的就是这个！ 京城里慢慢有人开始传闻，说定安王不会回京了。 传言传到了城南的一个宅子里，周伯安慰久仁，“若真是那样，我们可以去找他们，他们在石虎城，苏姑娘不是才送了书信来？” 周伯知道久仁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苏娇，本以为萧离然打了胜仗，苏娇会跟着萧离然一并回来京城，谁想…… 久仁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会去石虎城的，但不是现在。” 苏姐姐给他写了许多封信，每一封，都会写上对他的希望，希望他能够安心念书，往后可以做一个有能耐的人。 她还举了瞿大人和姚大人为例子，说他们对她有多大的帮助，久仁往后定然不会比他们差。 “先生说我可以下场试一试，我现在若是离开，才是辜负了姐姐对我的期望。”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想让姐姐以他为荣，而不是离了她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可怜。 周伯心里安慰，“好，那就等你小有所成，咱们再去石虎城，给苏姑娘一个惊喜。” …… 京城那里迟迟没有消息，萧离然也不着急，整日混迹校场，成为了所有将士心服口服崇拜的对象。 沈衡每次知道萧离然去了校场，也不管自己在干什么，一定会跑过去。 但他深知自己与萧离然的差距，很少跟萧离然过招，只在边上看着，然后背地里暗暗加大了训练的量。 “你是沈衡吧，要不要上来试试？” 沈衡一愣，见萧离然果真在看自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旁边人都在羡慕他的好运气，沈衡也不矫情，直接跳入场中，“我与王爷差距太大，让王爷见笑了。” 萧离然让他活动筋骨，“差距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消除才存在的，来吧，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理所当然，沈衡惨败，但他一点儿挫败感都没有。 定安王确实如他所说没有留情，认认真真地将他当做了一个对手，这让沈衡无比感谢。 “多谢王爷指教。” “你还得多练练，你姐姐跟我提过你，说你不错，嗯，是很不错。” 沈衡眼里的光更加强盛，他如今已是不会在营里提他跟苏娇的关系，只是苏娇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跟他有血脉关系的人，她会关心自己，沈衡心里还是会感动的。 “王爷，我姐姐不是寻常女子，还望王爷不要辜负她。” 萧离然爽朗地笑起来，“你放心，不过我不会因为我是你姐夫，以后就会优待你，身为男子，地位是要靠自己挣来的。” 萧离然的话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对于他自称沈衡的“姐夫”，这些对石虎城忠心耿耿的汉子们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像是理所当然。 但也有的，心里吃惊不少。 定安王当真要娶苏姑娘为妻？那这些日子一趟趟往石虎城跑的人，不都白跑了？ 第575章 信 萧离然出了一身汗，回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衫，宁白晃晃悠悠地进来，“萧帅，我觉得你穿那件月白色衣衫更好看，显得人出尘脱俗。” “是吗？可我已经穿好了。” “唔……我觉得苏姑娘看你穿那件也会很高兴的。” “好吧，我也觉得。” 萧离然二话不说去换衣服，宁白往门外比了个手势，搞定。 换了衣衫的萧离然，文人气息尽显，看着比瞿墨姚一凡更清俊不凡。 “苏娇呢？” “苏姑娘？我不知道呀，萧帅去她院子里看看？” 萧离然大步去了苏娇的院子，只见到了薛筱筱。 “王爷找苏姐姐呀，哦，她说她好像要出府一趟。” “说了去做什么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姐姐说了，如果王爷来找她的话，就把这个给你。” 薛筱筱说着，让人取来了一个信封。 “信？” 萧离然接过来，薛筱筱仿佛完成了任务一样，抱着儿子一旁玩耍，装模作样地逗他说话。 实则，薛筱筱的余光一直在往萧离然的方向瞥，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姐姐那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啊，她好好奇啊！ 萧离然拆开信很快看完，脸上也有着疑惑，跟薛筱筱告辞，匆匆离开。 薛筱筱搂着儿子，“年糕，你姨姨说今儿她要做一件大事，咱们一块儿希望她能心想事成好不好？” 年糕吐出了一串泡泡，小鱼一样。 …… “萧帅，你这是要出府吗？” 宁白看萧离然往外走，步履匆匆，仿佛和你着急一样。 萧离然一刻不停，“嗯，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 “那不行，我要近身保护萧帅的，咱们去哪儿啊？” 萧离然直奔马厩，牵出一匹马翻身上去，“去找人，问清楚。” 出了府，萧离然其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人，但他现在心口有一团火，非要当面质问苏娇不可。 什么叫她恍然大悟，不能跟自己保持现在的关系？自己这阵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儿？他可以解释的啊，总不能一声不响地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去吧？ 萧离然漫无目的地在石虎城里找，抓瞎子一般。 宁白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他身后陪着一块儿瞎转悠。 苏姑娘真有能耐，一封信就能调动起萧帅的情绪，这幸好苏姑娘也对萧帅动了情，不然啊，萧帅就太可怜了。 “定安王！是定安王！” 路上有人认出了萧离然，萧离然抱歉地跟他们笑笑，“我现在有些要紧事儿。” “什么事儿？是跟苏姑娘有关系吗？我刚还瞧见了苏姑娘。” 萧离然立刻下马追问，“你看到她了？她在哪儿？” 说话的人被他吓了一跳，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刚开没多久的酒肆，我在那儿看到苏姑娘的。” “多谢。” 萧离然匆匆道谢，往他说的方向去了。 那人很快隐没在人群中，从一条小巷子离开，完成了任务真开心。 …… 萧离然赶到那个酒肆，却依然没有看到苏娇的身影。 酒肆里空无一人，一点儿不像是新开的。 里面掌柜百无聊赖地坐在空空的厅堂，看到了萧离然眼睛一亮，“定安王。” “方才苏娇是不是在这里？” “苏姑娘？是呀。” “那她人呢？” “哦，苏姑娘走了，哎哎哎，定安王留步，刚好，苏姑娘留了点东西给你。” 萧离然转身，掌柜指使几个伙计，从柜台后面捧出一个不小的箱子来，笑容可掬地摆到萧离然面前。 “苏姑娘说了，请王爷务必收下。” 萧离然掀开盖子，眼瞳猛地一缩。 一旁掌柜夸张地惊叹了一声，“哇……” 满满一箱子金银财宝，好些他都是头一回看到的品相。 不过定安王怎么好像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脸黑沉沉的。 “这是苏娇让你给我的？” “那自然是呀，里面是什么我也才刚知道。” 掌柜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苏姑娘对王爷可真好，送你这么多东西。” 萧离然转身就走，眉间的郁色加重。 她对自己好？ 她那个财迷性子，为什么会送自己这些贵重的玩意？她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还是什么意思？ “王爷，王爷你东西别丢下啊！” 掌柜掐着嗓子在后面吼，这么一箱子宝贝，丢一件儿他都说不清楚！ “行了，别喊了，我给王爷拿着。” 宁白极其随意地将箱子夹在手臂底下，慢吞吞地晃出去，到了萧离然跟前儿，脸上的懒散顿时换成了急迫，“萧帅，刚那个掌柜忘了说了，他听说苏姑娘去了南边的学堂。” 萧离然沉着脸上马，扬鞭往南边去了。 “跑得可真快。” 宁白也上了马，苏姑娘这一出出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 石虎城的学堂，如今十分正规。 里面的先生一个个都是京城里来的，因此不仅是石虎城的孩子，石虎城周边的城镇听说了，也都巴巴地把家里的孩子送过来。 这种地方萧离然不会乱闯，他请人进去问了一下苏娇在不在。 “苏姑娘之前确实来过，不过已经离开了。” “去哪儿了？” “苏姑娘给王爷留了一封信，王爷一看便知。” 又是信！ 萧离然瞪着雪白的信封半天没拆，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瞪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地拆开，里面寥寥数语，写了个地址，又写了一句话。 “来这里，我们说清楚。” 他捏着信的手指微微用力，险些将纸捏破了。 “我知道了，告辞。” 宁白离得远远的，萧帅这种表情，饶是他看了心里都害怕，苏姑娘给萧帅写了些啥？ 信里的地址，是一家食肆，萧离然很熟悉，上一回自己跟她说他都记起来了的时候，就是在那儿。 路上他心里一直想，莫非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告诉她都想起来了，所以她生气了？ 可是后来她并没有任何表现，就昨天，她见到自己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并无异常，究竟是怎么了？ 第576章 我受得住 食肆里，苏娇撑着脑袋坐在里面，眼睛从窗户往外张望。 “姑娘，王爷什么时候才会来呀。” 秀巧有些着急，姑娘都在这里坐了半日了。 苏娇却一点儿不急，老神在在地坐得安稳。 “多等会儿，他总会来的。” “王爷很喜欢泡在校场，若是一时间忘乎所以，姑娘不就白安排了？” 苏娇掩着嘴轻笑，“萧离然比你想的更自律，他是喜欢校场的气氛，但也会适可而止，不必担心。” 苏娇之前也担心过，那会儿萧离然伤才刚好，就怕他活动过量，再弄伤了自己。 结果后来看他非常有分寸，苏娇才放了心，萧离然这种人，好像天生就不需要别人忧心。 秀巧闻言，到旁边自言自语嘟嘟囔囔，苏娇不必听都知道她在嘀咕什么。 今日是苏娇精心准备的，此刻食肆里，鲜花装点，气氛浪漫，她打算将萧离然引过来，跟他求婚。 这个世上，苏娇所为算得上惊世骇俗了，哪里有姑娘家主动提亲事的？ 秀巧虽然从不会反对苏娇的决定，但碎碎念还是少不了。 只是苏娇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谁提不是提？普天之下能跟个王爷求婚的女子，恐怕就她一个，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萧离然虽然与自己心意相通，可他似乎还顾忌着自己从前立下的不婚誓言，看着好像不想让自己为难，苏娇觉得，可能一时半会儿等不到他主动。 那就自己主动嘛。 “来了来了，定安王来了。” 门口放哨的玄水呲溜一下子窜回来，报告了消息之后，又呲溜一下窜到了帘子后面，“姑娘，王爷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好看。” 苏娇扬眉，不好看？为什么？他不乐意？ 很快，苏娇就看到了“不好看”的萧离然，觉得玄水真真是不会欣赏。 今儿的萧离然，真的是太好看了！ 一身月白长衫，头发束着，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养了好些日子，脸上凹陷的肉又养了回来，线条锋利流畅，剑眉星目，气势逼人。 苏娇有些腿软，这好看的有点不像话啊！ 秀巧也有些腿软，定安王的样子，怎么好像要吃人一样？姑娘还一脸花痴，快醒醒啊！ 苏娇是醒不了了，美色当前，她舔了舔嘴唇，“来了？” 萧离然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一双眼睛如同猎鹰一般将她锁住，“来了。” 他面对苏娇难得惜字如金，冷冰冰的样子也很戳苏娇的苏点，从前怎么没发现，萧离然冷着脸的样子也这么勾人呢？ “坐吧，今日让你来，是有些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清楚。” 苏娇转身想坐到桌子那里，结果萧离然拉住了她，不让她动弹。 “你想说什么？你可以现在就说。” 苏娇：“……就这样说？” “就这样说，我受得住。” 苏娇反而愣住了，总觉得萧离然身上的冷肃，不是因为激动紧张造成的？那他这是…… 苏娇沉默的这一会儿，在萧离然眼里，就仿佛凌迟的利刃，悬在自己的皮肤上，只等着落下的那一刻。 他一路上郁积在心里的不安和难过，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在我得知你来到石虎城的那一刻，我就想着，我一定不能死在战场上，那一刻我多么欣喜若狂，感激上苍，我以为我的等待和耐心终于有所回报，我心心念念的期待终于可以实现，你却又要跟我划清界限吗？苏娇，我真的那么不值得你相信，不值得你尝试吗？” 萧离然眼里的痛苦看的苏娇一愣一愣的，这话，从何说起？ “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想再继续跟我保持纠缠不清的关系，你送那些金银珠宝给我，是不想再承我的情，你现在要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想象的到。” 他听过许多次了，每一次，他都觉得苏娇说的虽然乱七八糟，但也不无道理。 她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干脆就连开始都不要开始，在这世上她最喜欢银子，因为银子不会背叛人。 萧离然不是不理解，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生活在世间有多么不容易，她不信任人也情有可原。 但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原来还是都入不了她的心吗…… 萧离然抓着苏娇的手慢慢地放松了力道，即将松开的时候，苏娇叹了口气，“你松开试试，那今儿的事儿咱们就以后再说吧。” 萧离然抬眼看她，苏娇满脸的无奈，一双星眸里还隐隐闪动着极为浅淡的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又不好现在笑出来一样。 萧离然果然没松开手，他对苏娇的话从来很愿意听。 “你以为，我今日让你过来这里，是要跟你划清界限，从此一刀两断？” “你留给我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哦？我都写什么了？” “你写了，不想再跟我维持如今的关系。” “这么说你觉得咱们现在的关系挺好？无名无分的被所有人猜测，很有意思？” 萧离然有些混沌的眸子，忽然露出一丝清明。 他怔怔地望着苏娇，苏娇噙着笑跟他对望，踮起脚来，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指尖在他的额上戳了一下，“我要想跟你划清关系，之前还亲你做什么？趁机占你便宜吗？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她都无语了，萧离然这是自己脑补了些什么玩意？ “行了，放开吧，先坐下来，站的我脚疼。” 苏娇晃了晃手腕，萧离然没放开，而是拉着她去了桌边，两人挨着坐下。 萧离然这才看清楚这里的摆设。 入目可见到处都是娇嫩的鲜花，这个时节可不容易找来这么许多，好些地方点了蜡烛，雕了花儿的蜡烛，造型各异，甚是精巧。 面前桌上摆了一桌子看着就美味的糕点，颜色漂亮，香气扑鼻。 中间一个大大的白瓷碟子里两个糕点做成的动物，好像，是鸳鸯？ 萧离然脑子有些打结，这再怎么看，都不会是自己想的那种气氛，那…… 第577章 闲得慌吗？ 苏娇等萧离然欣赏完了这里的摆设，才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大掌里抽出来。 “萧大人方才说的那些，我倒是头一次知道，你听说我来找你的时候，那么高兴吗？” “嗯。” 萧离然承认得坦荡，“现在想想，那会儿我甚至差点没能撑下去……” 情势比他想象的更加艰巨，内忧外患，他们的行踪也被人透露出去，粮草断绝，每日都有将士丧命。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若不是你来了，让人送了粮饷和援军，我和麾下的战士不可能活到今日。” 苏娇有些不好意思，萧离然目光灼灼地这么夸她，她有种想要对他动手动脚的冲动，他今儿可真好看啊。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总之能够帮上你，我很高兴，也不枉我当初一意孤行来找你。” 苏娇给萧离然倒了杯酒，她自己是果子露，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能让她的酒量搅合了。 “先皇仙逝，新帝登基，我那会儿就盘算着出宫，结果等我出去你猜怎么着，我平白得了一大笔巨额财富，从此躺着挥霍一辈子都绰绰有余，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高兴？” 萧离然心里咯噔一下，苏娇一提这事儿，他就自动自发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总觉得苏娇的语气不对劲。 “这事儿……之前也说过，我那时候是以为自己无法活着回来，想着至少能让你，安然地好好地活下去。” “嗯，所以我是感激的。” 苏娇这次倒没阴阳怪气，“我对财富一直都很渴望，不劳而获在我看来那也是我运气好，现在想想，突然一夜暴富，我还心里不痛快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知道你很有可能回不来。” 苏娇喝了一口果子露，甜甜的汁液滑过喉咙，让她心情缓和了一些。 “我应该是那会儿才发现，你对我是不一样的，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安逸富足，无忧无虑，其实那会儿我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心愿，我可以随便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一辈子不愁吃喝，安然度日。” “但我没有，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做傻事，从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那会儿战乱未止，我也许都无法安全抵达，所有人都在劝我，可我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苏娇抬眼，眸子清亮逼人，看得萧离然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才不至于失态。 “幸好，你没事。” 苏娇轻柔地笑起来，笑痕仿佛在她周身一层层漾开，将人拢在里面，不想逃脱。 “虽然见到你的时候，你忘了我，可萧离然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萧离然，从不会让人失望，我就在想，这样的好男人我若是再拒绝，就太暴殄天物了，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的。” 苏娇笑容变得俏丽，屈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所以我才搞了这一出，但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萧大人却给我一个惊吓。” 萧离然立刻委屈起来，“这事儿，我是真冤。” 他都被吓坏了，“要理清楚关系就算是你说的那样，那一大箱子金银呢？为什么要送给我？” “那是礼物啊，我最看重的就是这些了，那一大箱子，是我亲自去库房一件一件挑出来的，都是我最喜欢也最值钱的。” 萧离然：“……” 他压根儿没细看，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之后，马不停蹄地就走了。 苏娇斜着眼睛用眼角的光瞥他，“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觉得是什么意思……” 苏娇才不相信，就他那反应，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白瞎了自己为了挑选珍品花的时间！ “那些，我都让宁白收着呢，等回去有空好好欣赏。” 他目光切切地看着苏娇，“所以你今天让我来这里……” 萧离然早已经反应了过来，这阵仗，应该是他误会了，苏娇根本不是想要跟他撇清关系的意思。 “这个啊……” 苏娇撇了撇嘴，“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我还以为我之前做的挺明显的，没想到我在王爷心里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哎，当然我也不是怪王爷，是我从前给王爷留下的印象太不好了，我也能理解。” 萧离然嘴角抽动，苏娇很少称他为王爷，这种语气，让他有些慌啊。 “是我误会了，我跟你道歉，我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才会想错了。” 他坦然承认，态度真诚，让苏娇也不好意思继续拿乔。 “今日，我约你来这里，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你还未赢得胜仗之时，我就想过，若是老天眷顾，让你我二人重逢，那就算是天意。” “如今咱们果然都好好的，男未婚女未嫁，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一块儿过日子吧？” 苏娇说出来的话不算多正式，但她的表情是认真的。 萧离然心里涌出一阵阵狂喜，“你真的愿意吗？” “不愿意我折腾那么多事情干什么？闲得慌吗？” 苏娇抿了抿嘴唇，“这里都是我亲手布置的。” 她忽然拍了拍手，秀巧从旁边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小巧的匣子。 苏娇接过来打开，里面一块通体雪白，莹润透亮的玉牌。 “原本该是戒指的，可我从没见你戴过，而且那也不配你的气质，这块玉牌是我特意请工匠雕琢的，你愿意收下，与我共度此生吗？” 她拿着匣子举到萧离然面前，等着他的反应。 原本苏娇还想借鉴自己看过的桥段，将信物藏在糕点里，等他吃出来再说，可这玉牌吧……个头是真挺大的，苏娇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糕点能塞得下，干脆就不整那些了。 “我可能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任意妄为，兴许往后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我天生想法与寻常人可能不太一样，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苏娇不会强买强卖，她对自己的缺点有清晰地认识。 如果萧离然不在意这些的话，他们两人，就这么过吧。 第578章 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 萧离然从苏娇拿出匣子，说出那些话开始，就愣在那里。 眼睛没办法从玉牌上挪开。 玉牌光润莹亮，一看就是极好的品相，上面雕琢的图案也很别致，不是寻常的鱼龙虎狮，而是一尊貔貅，一看就非常符合苏娇的审美。 萧离然伸手将玉牌拿在手里，仿佛这天生就是他的东西一般。 “我很抱歉。” 他轻声说，苏娇眸子微微闪动，他这是，不打算接受的意思？ “本不应该让你来做这件事，应该是我来才是，其实我已经在筹备了，只是想等着京城里来消息之后，或许能让你更加安心，没想到……” 他眼睛里充满了惊喜，“我很高兴，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有多高兴。” 萧离然捧着玉牌，珍惜将它收好，然后拉住苏娇的手。 “我愿意与你一起共度此生，我萧离然在此起誓，往后的岁月里，必不负你，不会让你有后悔今日的机会。” 苏娇俏丽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羞涩，萧离然起誓的样子正经的太令人心动，这谁能受得了？ “肚子饿不饿？先吃点点心垫一垫，一会儿带你去吃大餐庆祝。” 苏娇心里一桩大事了却，顿时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拉着萧离然坐下吃东西。 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原本我还考虑要不要准备鞭炮，但那东西动静太大，又污染环境，想想还是算了，咱们是不是要找个人来算一个黄道吉日？” 萧离然给她倒满果子露，“这些琐事就交给我吧，总不好让你都包圆了，我到现在都有些恍惚，觉得今日像是做梦一样。” “梦里哪儿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苏娇又瞥了一眼萧离然，“和这么好看的男子？” 萧离然唇边含笑，心仿佛泡在了温水里一样，满满涨涨，像是有什么就要溢出来一样。 他真是好福气，回头，得找个灵验的地方拜一拜，捐一大笔香油钱，不然他都有些不安心。 他何德何能遇上这样一个奇特的姑娘，又得到她的倾心。 “你不吃吗？” “嗯，看你吃，我觉得比我自己吃都香。” 萧离然的眼睛一刻都不离开苏娇，苏娇呵呵呵地笑，“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呢。” …… 苏娇说的安排，果真令萧离然大开眼界。 先是去吃饭，一桌子美味佳肴，当中摆了两个烛台，苏娇管这叫“烛光晚餐”。 还说什么在烛光下的人，会比平日里好看好几分。 萧离然心中不大理解，平日的晚上，那不也是烛光下看人？不然还能是什么？ 但苏娇高兴就好，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一旁的屏风被人抬走，后面坐了几个手抱琵琶的女子，悠扬的乐声响起，还有人在她们后面时不时地撒花瓣。 苏娇心里满意，乐队伴奏什么的，虽然没那条件，倒也像模像样不是？ 这都是求婚的基本操作，她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旁人有的，萧离然也得有才行。 人家小提琴钢琴的，我们琵琶也是一样，意思到了就成。 等一顿浪漫气息的饭吃完，苏娇又带萧离然去看表演。 她特意请了石虎城的歌者舞者，挑的曲目舞蹈都是甜蜜温馨的，想要延续今日的感觉。 只不过萧离然好像不太感兴趣，苏娇却看得不亦乐乎。 “那个领舞的女子可真漂亮！看那身段，那腰肢，手臂又细又白……” 苏娇眼珠子都要贴上去，看得目不转睛，就恨不得将人拉到身边好好跟她聊一聊。 萧离然只瞥了一眼，“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分明是很行！这可是我们石虎城的瑰宝。” 萧离然想，大概石虎城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其他人心里的瑰宝，应当是矿脉才是。 这场表演说了是给萧离然准备的，苏娇看得比他专注入神，津津有味。 等表演结束，苏娇发出满足的叹息，“不虚此行！” 萧离然心里笑得不行，“你喜欢就好。” 苏娇安排的节目也就这些了，烟花什么的实在没有条件，她很知足地跟萧离然一并回府，宣布了他们两亲事的消息。 薛筱筱跟牟朝海在一块儿，抱着年糕笑得一脸开心。 “太好了，恭喜苏姐姐，恭喜定安王。” 牟朝海有些可惜，“我与筱筱正打算告辞，恐怕无法亲眼见到你们成亲，离开族里太长时间，如今也该是回去的时候。” 萧离然点点头，与牟朝海去书房说话，薛筱筱将年糕交给乳母，拉着苏娇的手上下跳腾。 “苏姐姐，王爷知道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都呆住了？” 苏娇回想了一下，“是有些呆，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呆得很可爱。” 薛筱筱无法把“可爱”这样的词儿套在萧离然的身上，她不敢。 不过…… “你们两情相悦，如今又定下了亲事，我就放心了，苏姐姐，我本想看你与王爷成亲之后再走的，朝海说族里来信催了，我舍不得你……” 薛筱筱跟苏娇在一块儿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从前小鸟依人的模样，仿佛年岁都小了，等回去了族里，她便是族长夫人，不能再跟人如此撒娇。 苏娇摸了摸她的脑袋，“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如无意外，往后我与萧离然应是就会在石虎城，你想见我也不是山高路远的事儿。” 薛筱筱在苏娇这儿腻歪了一会儿，开始畅想，“姐姐说的是，等往后，咱们大家都安顿了，什么时候想见见不到？姐姐从前说，只希望此生能够平顺安宁，那会儿我还不当回事，觉得人生难得一次，可不就要轰轰烈烈，现在想想，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世，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苏姐姐，我希望你跟王爷能够举案齐眉，携手白头，往后长长久久的日子，都能够如同现在一样，事事顺心，就再好不过。” 苏娇眯着眼睛笑得欢快，“承你吉言，我如今的人生目标便是这个，咱们所有人，都活得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好。” 第579章 不能这么比 牟朝海和薛筱筱实在没办法继续久留，苏娇和萧离然依依不舍地送他们离开。 然后，苏娇和萧离然定亲的消息，就在石虎城中蔓延开来。 萧离然心情极好地敲着桌子，“不必阻止，让大家都同乐，原本就是事实。” 宁白揶揄地看着他，“萧帅，这真不是你让人说出去的？” 萧离然瞥了他一眼，居然没有解释，宁白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 “不过也能理解，之前我还听城里有人在传苏姑娘跟任怀启的传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萧帅才回来不久，苏姑娘又招人喜欢，萧帅想要扭转大家的观念，再正常不过。” “说够了？让你做的事儿呢？” “萧帅放心，东西已经在路上了，保准苏姑娘会喜欢，我已经让人去请得道高僧来给你们挑选日子，萧帅与苏姑娘的亲事，必定会顺顺利利，轰轰烈烈。” 宁白步伐轻巧地出去，回头就去找了秀巧。 “巧儿啊，苏姑娘的喜好你可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她跟萧帅的亲事，咱们务必不能有任何疏漏。” 秀巧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没有了啊，姑娘喜欢的东西就那么些，我不都告诉过你了吗。” “你再想想，万一还有没想到的呢，这可是石虎城的大喜事，半点马虎不得。” 宁白忽然拿出一只特别漂亮的果子递给她，“这个给你，你一边吃一边想，不着急。” 这种操作秀巧都已经习惯了，很自然地接过来啃上一口，清甜脆爽，“挺好吃的。” “是吧，你喜欢就好，回头我给你多送些来。” 屋子里，苏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要找秀巧，扭头发现她人不在。 走到门边叫住一个小丫头询问，才知道秀巧被宁白给找了去。 “宁副帅经常会来找秀巧姐姐，也不为个什么事儿，每回来都会给秀巧姐姐带点吃的东西。” 苏娇远远地看到秀巧和宁白坐在角落里，这姑娘拿着个果子啃得不亦乐乎，一旁宁白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得到秀巧一记白眼。 “不用去叫她，我也没什么事儿，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 等秀巧吃完了果子，确定自己并没有疏漏的地方，才拍拍手回去苏娇的身边。 “回来了？来帮我看看绣坊刚送来的花样，要给府里的人添置新衣，城外驻扎的将士们也要置办物件，我都看花眼了。” 苏娇一页一页地翻着册子，秀巧走过去，给苏娇披了一件衣衫，“姑娘穿的太少了。” “不少不少，不过你手怎么这么冰？刚刚干嘛去了？” “宁副帅找我，我吃了个果子洗的手，冰到姑娘了？那我去捂一会儿。” 秀巧一点儿都不瞒着苏娇，苏娇从册子上抬眼，一只手撑着头，“巧儿啊，你觉得宁白这个人怎么样？” “宁副帅？挺好的呀，对王爷忠心耿耿，脾气也不难相处。” “你觉得挺好的啊，我觉得也不错，宁白在石虎城里人气十分高呢。” “什么人气？” “在女孩子当中的人气啊，他是萧离然信任的副帅，年纪轻轻大有所为，未曾娶亲，相貌端正，品行谦逊，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把他当做心里的良人。” 秀巧楞了一下，“他这么受欢迎的吗？” “那可不，还有人打探消息打探到了我面前，询问宁白可有心上人了，这我哪儿知道，巧儿，你知道吗？” 秀巧呆呆地看着苏娇，“姑娘为什么会问我？” “因为你跟宁白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呀，他不是经常来找你。” 秀巧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走到苏娇身边，“姑娘，宁副帅来找我都是王爷让他来的，问的也都是关于姑娘的事情，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呀。” 苏娇叹气，在秀巧脑门上用力戳了一下，“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从前撺掇我找夫君的劲儿哪儿去了？你不觉得宁白是个很好的成婚对象吗？” 秀巧被她彻底戳傻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姑、姑娘你在说什么呢！宁副帅是有功名在身的，我不过是一个丫头，我怎么可能……” “哦，那你当初说我萧离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萧离然可是王爷，我又算是什么呢？” “姑娘！” 秀巧声音都劈叉了，“您不能这么比啊。” “那我该怎么比？你摸着良心讲，是你跟宁白之间的差距大，还是我跟萧离然之间的差距大？” 秀巧摸着良心……她说不出来。 但在她心里，这事儿是不能这么类比的。 “姑娘，王爷对您一往情深，他不在意，你们之间就没有差距，况且姑娘那是寻常女子吗？王爷那都算是赚了的。” 她对苏娇盲目崇拜，滤镜有八米厚，但她自己不一样，她跟宁白？秀巧从来没有想过。 苏娇今日也就是问问，“行吧，这事儿先不提了，来，跟我一块儿选花色吧。” 苏娇也就是猜着宁白应该对秀巧有意思，不然校场不有趣吗？训练不香吗？宁白跟萧离然一样那么热爱校场的一个人，见天儿地往自己这里跑，也不为什么事儿，没有猫腻就怪了。 但这事儿，苏娇觉得自己还是得先弄清楚宁白究竟是怎么想的。 …… 两日后，苏娇选好了花色，让秀巧亲自跑一趟绣坊。 她前脚出门，苏娇后脚就让人将宁白找来，说是阿喵有两日没见着了，请他帮忙找一找。 宁白正在校场挥汗如雨，得知消息很不能理解，“玄水今儿不是在苏姑娘院子外轮值？他人呢？” “苏姑娘让玄水陪秀巧姑娘出门了。” “什么？秀巧出门了？不是，这种事儿怎么能让玄水去做呢，他有职责在身，说一声我可以替他去啊，真是个不会变通的。” 宁白有些消沉地擦了汗，换了衣服，才去了苏娇的院子。 苏娇见了他，笑眯眯地说，“劳烦宁副帅了，阿喵等闲不需要人担心，只两日都不见它，我心里担忧，这才请了宁副帅来。” 第580章 能不提他了吗 宁白听苏娇一口一个“宁副帅”，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苏姑娘客气了，不知道最后是在哪里看到阿喵？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阿喵灵性十足，很是聪明，应该不会出事。” “前两日在屋檐上看到的，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宁白点点头，开始寻找阿喵的踪迹。 等他从屋顶上下来，就看到苏娇让人搬了个躺椅在院中，她坐在那儿，手边放了一个小几，上面摆了不少新鲜的瓜果糕点。 看到宁白看过来，苏娇笑了笑，“宁副帅不用介意，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你忙你的。” 宁白：“……” 心里更加不安了怎么回事？ 他一心想着赶紧将那只猫找到，于是在院子里忙活开了，上蹿下跳。 大概找了半日，宁白一身尘土地跳下院墙，耳朵里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扭头一看，苏娇腿上蹲着一只黑猫，打了个悠闲的呵欠，转了两圈儿又爬下去，尾巴悠哉地一甩一甩。 “苏姑娘，这是……阿喵吧？” 苏娇低头看了一眼，“嗯，对啊。” “那……” “它刚刚出现的，宁副帅也不知道跑哪儿去找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找到了就好，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 “宁副帅留步，我刚好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参谋一下。” 宁白停住了步伐，好脾气地说，“姑娘请说。” 苏娇在他脸上没有观察到一丝不耐烦，折腾这么久徒劳无功，依然保持着淡然的心性，宁白的脾气是真的好，往后他娶得老婆大概率不会受委屈。 苏娇没有直接问，而是先让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 宁白打起了精神，如此谨慎，莫非苏娇想问的是关于萧帅的私密？那他一定知无不言。 “宁副帅觉得玄山此人如何？” “啊？玄山？” 宁白呆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玄山为人忠诚，是个可堪托付之人。”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在石虎城能扎的下根，玄山玄水功不可没，如今算是暂时安定了，我就想着替周围的人都盘算盘算，玄水年纪还小，玄山却已经适龄，也是时候可以娶媳妇了。” 宁白再也没想到，苏娇跟他商量的是旁人的亲事。 “苏姑娘，此事……你可以跟玄山商议一下。” “他啊，肯定是什么都好，但我想着不能亏待了他，若是给他介绍的姑娘不好那就不美了，宁副帅可有什么建议？” “我……我哪儿有什么建议？” “刚刚宁副帅不是还说，玄山可堪托付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他必然就是个好的，不如我把秀巧嫁给他？秀巧与我情同姐妹，若是她能得个好的前程，我心里也就放下了一件大事。” 苏娇刚说完，就听宁白巨大声地否决，“这不行，我觉得不好。” 苏娇疑惑地看着他，“哪儿不好了？莫非你觉得我家秀巧配不上玄山？”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秀巧姑娘很好，特别好，但是、但是玄山未必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姑娘。” “那也未必啊，我看玄山很是稳重，秀巧性子跳脱，两人刚好互补。” “补什么呀，玄山那叫沉闷，会把秀巧姑娘给闷坏的！” 宁白急了，“苏姑娘，此事事关秀巧姑娘终生，你可千万不能草率。” “那是自然，我怎么会草率，我是真觉得玄山不错才会来问你的，想跟你打听一下。” 苏娇对于宁白的强烈反对像是没有多想，“方才你也说了玄山不错，那大概就是真不错，过日子嘛，只要人忠诚可靠，往后会待秀巧好，我就放心了。” “苏姑娘，那秀巧也不一定会喜欢玄山啊，你就不希望她能嫁一个她喜欢的人吗？” “我问过秀巧，她并没有喜欢的人。” “那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是不是？” 苏娇没再说话，眼睛盯着宁白看，宁白就任由她看，他知道苏娇是个聪明的女子，除了对自己的感情不上心以外，旁的事情她都出奇地敏锐。 他就是想要让苏娇看出端倪来，免得她真将秀巧许配给玄山。 苏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我怎么觉得宁副帅似乎有话要跟我说呢？” “我……” “还是说我感觉错了？” 宁白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错过了，说不定往后再想有这机会都难了。 “苏姑娘，你想给秀巧姑娘选一个好人家，其实也不止有玄山一个人选。” 宁白深吸了一口气，“石虎城未娶妻的男子不在少数，人品说得过去的也不少，而且我觉得吧，秀巧姑娘往后就算成亲了，也未必想要远离你。” “对啊，所以玄山不是个很好的人选吗。” “您能不能不提玄山了？那家伙脑子里除了操练操练没有别的，他往后可以跟他的剑成亲就好了。” 宁白心里憋着气，“姑娘就不看看别人吗？我也挺不错的啊，相貌端正，忠心耿耿，又会哄秀巧开心，我不行吗？” 苏娇勾起一边的嘴角，呵呵呵，自己果然没有感觉错，宁白对秀巧确实有贼心。 这样她就放心了，苏娇往后靠在椅背上。 “宁副帅这话是真心的？你如今在石虎城的人气高着呢，多少小姑娘排着队想要嫁给你，我家巧儿在我眼里自是千好万好，可旁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秀巧在我眼里也是千好万好，苏姑娘，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原本我就打算趁着萧帅心情好，想求他帮我求娶秀巧姑娘，但萧帅说了，你身边的丫头，他不会擅作主张，所以我想着什么时候来跟你提亲。” “苏姑娘，我是真挺喜欢秀巧姑娘的，我往后也会待她好，绝不让她受委屈，求姑娘成全。” 苏娇并不意外萧离然会说那样的话，他素来对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很尊重，但现在听见，苏娇心里仍然很高兴。 “你果真要求娶秀巧？你可知道想要娶秀巧，有什么条件吗？” 第581章 姑娘教得好 苏娇的语气有点刁难的意思，宁白看着她，认真地作答。 “或许苏姑娘不相信，但，萧帅能做到的，我也同样能做到，我不会把秀巧姑娘当做一个下人，我希望她能做我的妻子，与我荣辱与共，携手共度。” 苏娇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指甲，“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吹毛求疵，对于秀巧的亲事，自然也是一样，她既然没有喜欢的人，我给她选的亲事就一定得慎重，否则便是害了她。” “她的夫君，往后必须一心一意地对她，旁人可以三妻四妾我管不着，她的夫君若是敢这么做，我会瞒着她弄死了再给她找一门好的。” 宁白也不觉得苏娇说得有多荒谬，只觉得好笑，“我知道了。” “这样你也想要跟我求娶秀巧？” “是。” “那行吧，等我问问秀巧的意思，她若是不愿意，我也不能逼迫她，总要她心甘情愿对不对？” 苏娇今日的目的达到了，但宁白显然还没有。 他在离开苏娇那儿之后，过了一会儿又抱着个匣子跑回来。 “苏姑娘，这是我的一部分身家，请你过目，往后肯定不会让秀巧姑娘受苦，我还有一些产业在京城，已经让人帮着变卖了送过来，虽说我也不至于富甲一方，但让秀巧姑娘富贵一辈子是不用愁的。” 苏娇对于他的举动居然十分赞赏，“嗯，很不错，我也不希望巧儿往后辛劳。” 宁白颇为得意，他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增加自己在苏娇心里的分量，果然很有效。 “此事我会放在心上，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宁副帅能对此守口如瓶，秀巧对名声很看重，我不希望听见有任何人编排她的事情。” “苏姑娘放心，我一定一个字都不说。” 宁白满怀期待地离开，苏娇安稳了，就说嘛，秀巧这么好，肯定会有人喜欢的嘛。 …… 秀巧从绣坊回来，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一直笑眯眯的呢？” 苏娇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的吗？ “也没什么，就觉得今儿天不错，特别舒服。” 秀巧抬头，跟昨天也没区别啊。 “对了巧儿啊，萧离然让人给我送了喜服的式样来让我选，说是等我选好了，就请个有名的绣娘来给我做喜服，但我还是最喜欢你绣的衣衫。” 秀巧眸光闪动，“姑娘……我可以吗？我可以为姑娘绣喜服吗？” “我就怕你累着。” “我不累！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给姑娘做一件最漂亮的喜服。” “那这事儿我就回了啊。” 秀巧喜不自禁，她从前就很希望姑娘成亲的时候，自己可以给她绣喜服，姑娘的绣功，她也不指望了。 “不过这样也好，一回生二回熟，等你自己成亲的时候，就会得心应手了。” 苏娇一边佯装不经意地说，一边偷偷去看秀巧的表情。 秀巧全无反应，“姑娘可选好了样式？是哪一种？要不我让人去京城打听一下最时新的花样？” 苏娇就纳闷了，当初秀巧见缝插针地提醒自己萧离然的情意时，可敏锐着呢，这会儿就跟信号失灵了一样。 “巧儿，那你帮我看看呗，你喜欢什么样的？等你成亲的时候说不定正好能用上呢。” “姑娘说什么呢，我成什么亲。”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一天到晚发愁我的亲事？轮到你自己了连提都不想提？巧儿，你这是区别对待。” “那姑娘不是一天到晚都说成亲没什么意义吗，我听着听着，觉得怪有道理的。” 苏娇：“……” 这是怎么说的？ “别啊，我说是那么说，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已经打算成亲了吗？” “那是因为姑娘遇上了王爷，要是换一个人姑娘还会有这样的打算？”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 “姑娘教得好。” 苏娇望天，事情好像变得，有一丢丢麻烦了…… …… 苏娇与萧离然的亲事在石虎城几乎人尽皆知。 大家从一开始觉得有些诧异，到如今基本已经接受，只要苏姑娘高兴，嫁给谁他们都乐见其成。 这是喜事，口口相传，很容易就传到了离石虎城很近的千叶城那儿。 任怀启的亲信得知了消息，一个头两个大，“你们都把嘴给我闭紧了，要让我知道谁去说给城主知晓，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可即便如此，世上又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还是被任怀启知道了。 “这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不肯相信，“那可是定安王，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枉苏娇那么聪明，竟然也会相信？” “城主说的是，此事不过是谣言而已。” “不，如果是谣言，苏娇不会任由它胡乱传出来。” 任怀启眸光闪动，“去让人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城主，石虎城的事情与我们没多大关系，苏姑娘愿意跟定安王扯上关系，她如今都不让您去石虎城，您何必打听这些？” “那是她糊涂！” 任怀启面容微微狰狞，“她本不该是那等攀权富贵之人，她素来看得通透，却在这种事情上犯了蠢，当局者迷，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谁才能够给她安稳的将来！” “她现在不过是被萧离然的身份地位迷花了眼，或许误解了萧离然的意思，还以为放出传言就能够得偿所愿？她太天真了！” 任怀启已经在心里对此事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必定是苏娇弄出来的，想要用悠悠众口来迫使萧离然娶她，她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亲信没有办法，只得让人去打听。 他心里有点慌，现在城主一旦提起有关苏姑娘的事情，情绪都会变得特别异常，保持不了平日的理智，他很想让城主干脆看个明白，彻底对苏娇死心，又怕他受到刺激，彻底陷入狂躁。 那对他们千叶城来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灾难！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582章 好气哦 苏娇跟萧离然的亲事，在石虎城根本不是个秘密，他们两偶尔出现在石虎城中，被性子活泼的人问及，两人也都是笑一笑默认。 因此想要打听这事儿，太简单了。 亲信犹豫再三，觉得这件事拖不得。 “城主，都问清楚了，苏姑娘和定安王的事情是真的，也不是苏姑娘放出去的传言，定安王大庭广众下承认过，还很期待的模样。” 果不其然，上一刻任怀启的情绪还算平静，下一刻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定安王好算计，他是想要将计就计地让苏娇如愿？他当然不会否认，对他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坏处！” 亲信叹气，“城主，为什么就不能是苏姑娘与定安王两情相悦呢？苏姑娘会来石虎城，就是为了定安王，定安王也钟情于她，如今战事停歇，他们两人终成眷属，为什么城主就是不相信呢？” 任怀启顺手拿起一方砚台就砸过来，亲信不闪不避，额上被砚台一角砸出了血。 “我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感情？不可能的！他们不过是做做样子，终有一日会跟我一样……对，跟我一样……” 任怀启瞳仁里映不出焦点，“我如果跟苏娇两情相悦，她肯定不会因我而死，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运气？为什么萧离然就那么好运？” 他嫉妒啊！ 自己不过是因为父亲的不允许，就被拆散的感情，根本无法与苏娇和萧离然相比，他们两人怎么可能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之后，还能好好地在一起？ 任怀启无意识地摇头，忽然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推到地上。 “我不信！” “我绝不相信，她怎么能看不清楚呢？萧离然是王爷啊，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一心一意？她为什么会相信？” 任怀启说着就要往外面冲，亲信早防备着，让人将他拦住。 “城主，您还是好好休息休息，你就是想要见苏姑娘，苏姑娘也未必会见你，你与苏姑娘，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任怀启瞪着眼睛，被人强行送回屋子里，又请了大夫过来。 亲信擦擦头上的汗，城主对苏姑娘的感情，或许不止是喜欢那么简单，他是嫉妒苏姑娘和定安王两人经历艰难险阻，最后还能在一块儿。 老城主给城主留下的印记，恐怕比他们看到的，还要深…… …… 苏娇压根儿没有再想起过任怀启，她正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打听得出秀巧的真心。 诚然，她绝不会逼迫秀巧成亲，自己又不是养不起秀巧一辈子，她要当真不想成亲，不喜欢任何人，苏娇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不过如果秀巧心里有想法，因为她而被压抑了，那苏娇就不能视而不见，毕竟秀巧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从前对女子不出嫁这件事产生过强烈的反对情绪。 “巧儿啊，咱们石虎城的气氛最近很是融洽呢，到处喜气洋洋的。” “那是因为姑娘和定安王好事将近了，大家都为你们高兴。” “是吧？” 苏娇呵呵呵地笑，“我这人吧，喜欢众乐乐，有好事不能独享，总得带上大家一块儿高兴才好，我瞧着萧离然身边有不少未成亲的年轻人，如今战事停歇，天下太平，他们也该成家立业才是。” “姑娘想的很周到。” “那你帮我参谋参谋，宁白是萧离然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他要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才好呢？” 苏娇就像是随口举的例子，眼睛的余光却死死盯着秀巧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秀巧闻言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镇定地拿起手边的药杵，“这种事儿，姑娘不如去问问宁副帅，我们哪儿知道。” 苏娇抿了抿嘴，手不停歇地侍弄药材，“其实我问过，宁白好像确实有喜欢的姑娘，可他不肯说啊，说那姑娘说不定不喜欢他。” 苏娇抬头，“巧儿，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秀巧用力杵了几下药材，拿给苏娇看，“姑娘看看这样行吗？” “嗯，行……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这么问我？” “哦，我问宁白的时候，宁白不肯告诉我，不过说是我想知道的话就来问你，我以为你知道。” 秀巧的手停下，呆呆地抬头看苏娇，看了好一会儿脸才腾的一下红起来，眼睛里冒出怒气，“他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这就去找他问清楚！” 秀巧放下药杵，气势汹汹哐哐哐地跑出去。 苏娇拍了拍手上的药渣，慢条斯理地拉过药杵，慢慢地捣弄。 她最烦包办婚姻，有什么事儿，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宁白如果能说动秀巧，她绝不拦着，他要搞不定，那自己也不多这个事儿。 总得两情相悦，这事儿才能美的起来。 苏娇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石虎城城里城外单身的士兵可不少，等到了年纪安排退役，都是要成家的，可城里姑娘也不多。 要不……她跟萧离然商量商量，安排联谊什么的？也不知道这里的姑娘愿不愿意嫁给当兵的。 …… 秀巧从苏娇屋子里跑出去的时候，脸颊都是发烫的。 小丫头瞧见她忍不住关心，“秀巧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屋里太闷了。” 她表情严肃起来，“这几日宁副帅可有来姑娘院子里？” 小丫头想了想，“是来过，姑娘还让咱们都出去，跟宁副帅单独说了会儿话。” 那就是对的，姑娘真的问过宁白他的亲事，可他怎么跟姑娘乱说呢？什么叫问自己就知道了？她知道什么？ “我知道了，你去做事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秀巧怒气冲冲，直接去了校场。 玄山正好看到她，想也不想地问，“来找宁白的？我让人去叫他。” 秀巧呼吸一滞，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凭什么她来这儿就是来找宁白的啊？可她……又确实是…… 好气哦。 第583章 不以为耻 宁白过了一会儿才找过来，看到秀巧身边的玄山，脸色立刻变了几变。 “我来了，你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宁白脑子里自动浮现苏娇的打算，坚决不能让玄山跟秀巧走得太近！ 玄山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玄山一走，宁白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巧儿啊，你找我有事儿啊？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这里太吵了。” 秀巧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忍了，跟他往旁边走。 等确定别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秀巧的眉毛就横了起来。 “你跟姑娘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宁白一听就知道，秀巧这是知道自己跟苏娇说的话了。 他心里只微微慌乱了一瞬，然后便是释然，觉得这样也好，说开了，他才更有机会嘛。 “你先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我可以解释的。” “你倒是解释啊！” 宁白被秀巧的眼刀一刀刀地飞，讨好地笑笑，“巧儿啊，那我说的也是真心话，在苏姑娘面前，我哪里敢胡乱瞎说不是？” 他面露委屈，“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我从前难道表现得不明显吗？” 秀巧想打人！ 他还委屈上了？ 可秀巧鬼使神差地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她虽然没在意，但宁白表现的，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每回来姑娘这里，都会给自己带些吃食，自己不收的话，他就说让自己分给院子里的其他人。 还有好几次，他给自己塞过来的东西，都是女儿家用的，态度极为随意地说是别人送他的，他身边也没姑娘可送，放他那儿就浪费了，让自己帮他分担一些。 秀巧在除了苏娇的事情上，其余时候都大大咧咧，极好相处，那会儿没有细想，现在看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白眼尖地发现秀巧脸红了，心里大喜，像三伏天喝了凉水一般浑身通透。 “那我就得好好跟你详细说一说，此事憋在我心里也很久了。” “我、我还有事……” 秀巧没出息地就想跑，但宁白拦她早就拦出了经验来，将人牢牢拦住。 “你就听我说说吧，我都这个年纪了，就喜欢一个人，平日那些人要出去找乐子都知道不用喊我，再不说，我会憋死的。” 宁白在秀巧面前死皮赖脸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而引以为荣。 萧帅在苏姑娘面前还不如自己呢！ 秀巧不想搭理他，奈何跑了几次没跑掉，抬头狠狠瞪了宁白一眼，“我不想听，你找别人说去。” “我不要，我喜欢你的事情干嘛跟别人说，他们是我什么人？” 秀巧目瞪口呆，刷的一下小脸通红，红的要滴血，这人怎么就、就…… 宁白说出来了还开心得很，“我身边好些人都知道，但我可没跟他们说过啊，其实他们知道了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了，巧儿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秀巧大脑有一阵子缺氧，好半天才回过神，又羞又气，猛地一脚踩在宁白的脚背上，“你无耻！” 宁白一直咧着嘴笑，好像一点都不疼的样子，不过还是让秀巧趁机跑掉了。 他站在那儿目送秀巧飞快离开的背影，眼睛半天收不回来。 “哟，人都看不见了，你还看什么？” “要你管。” “宁副帅，你真的喜欢秀巧姑娘啊？秀巧姑娘好是好，她可是苏姑娘身边的人，你得做好准备。” 宁白没说话，他早就做好了。 跟着萧帅历经生死，宁白只想有个人可以相伴一生，平安顺宁地过小日子，苏姑娘提的要求对宁白来说一点都不困难，他也不是好色之人，有一个喜欢的，这辈子足矣。 宁白转过身，在揶揄自己的人肩上拍了拍，“你们就嫉妒吧，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这是福气。” 宁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远，留下“被迫嫉妒”的人站在原地，摸了摸脑袋，不置可否。 …… 秀巧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没多久又气势汹汹地冲回来，却没来苏娇面前。 苏娇抿着嘴暗笑，那就是吃瘪了呗，还不想被自己看见。 她觉得，这事儿有门。 苏娇也没找秀巧，等她缓过来自己来到她身边。 “回来了？找到宁白了没？” “姑娘……” “我本来不想问的，但是吧，看到你现在的气色，我就忍不住好奇，他跟你说什么了你脸能红到现在？” 秀巧急了，“我没红，就是、就是热的！天太热了！” “哦……” 苏娇拖长了声音，秀巧恨不得捶扁宁白，他的声音就仿佛在自己脑子里循环播放，烦得不得了。 “行吧，你说是就是。” 秀巧喃喃低语，“本、本来就是……” 苏娇看得好笑，换了个话题，“朝廷到如今也没再派人来，萧离然说，过些日子俞风广应该会来石虎城，你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我们只需要好好招待他就行，他手下的将士，萧离然会让人安排。” “我知道了。” 秀巧露出担心的表情，“不过姑娘，俞大人来石虎城，朝廷会不管吗？” “呵呵呵，应该，不会吧，但他们也管不着，咱们石虎城兵强马壮的，朝廷不敢擅动，萧离然对朝廷的态度也表现得很恭敬，皇上如果脑子没泡的话，应该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多明显啊，国朝才刚刚稳定，萧离渊应该知道萧离然的性子，他既然放弃了皇位，就不会再去争抢，萧离然要的只是能够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如果萧离渊脑抽了，非要铲除萧离然，苏娇想，萧离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要动真格的，国朝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萧离渊的位子，也未必坐得稳当。 …… 萧离渊何尝不知道萧离然的能耐？就因为这个，他才无法忽略萧离然的存在。 “俞风广当真到如今都没有回应？俞家的消息确实传出去了？” “回皇上，确实传出去了，俞大人，也确实没有动静……” 第584章 这叫缘分 萧离渊冷笑一声，“他哪里是没有动静？他是根本不在乎俞家的生死，都是一群废物！” 俞家还拼命想往宫里塞女儿，谁给他们的自信？ 俞风广是先皇慧眼挑中的，俞家就养出一个俞风庆这种货色，留他们有何用？ “皇上，有急报。” 卓公公从传信的人手里接过密信，确认没有问题才送到萧离渊手里。 萧离渊展开一看，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殿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萧离渊阴沉着脸，“不是说俞风广没有动静吗？他现在就有了，很快，他便要跟定安王汇合。” “皇上，此事万万不妥，定安王如今在国朝声名大噪，功高盖主，一旦俞大人手里的兵力落入定安王手中，那、那……” 萧离渊恨不得扔个砚台把“那那那”的家伙给砸死。 当他不知道吗？可知道了，能阻止吗？俞风广是萧离然很久之前就安好一步，当初俞风广请命平乱，当中还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想想萧离渊就得深呼吸，不能让自己气炸了。 “都滚出去，朕要好好想想。” …… 俞风广抵达石虎城，苏娇安排周到，让他宾至如归。 见到苏娇的时候，俞风广满脸笑意，“之前在路上与苏姑娘见过，那时我就知道，姑娘并非等闲之辈，姑娘为定安王，为国朝百姓做的事情，下官心悦诚服。” “俞大人过誉了。” 苏娇心定了许多，俞风广安全抵达，听说石虎城外驻扎的军队翻了一番，虽然消耗也变多了，但石虎城有矿，养得起。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俞风广也没有在石虎城常住的意思，他说等萧离然和苏娇的亲事过后，他便会经常带人维护国朝的安定，这是他从小的心愿。 苏娇对此表示了真挚的钦佩。 她很佩服有远大理想的人，不像她，提起理想第一反应就是想做一条咸鱼。 石虎城上上下下没有因为俞风广的到来有什么变化，依然平和稳定，百姓积极向上。 俞风广感叹，“石虎城我从前因为一些事情来过一次，那时候城里的百姓虽然也很勤劳，但实在过得有些艰辛，苏姑娘能来这里，也是百姓的福气。” 苏娇不大好意思，“俞大人这是打算夸我多少次？” “苏姑娘值得如此夸赞，能给天下百姓带来福气的人，怎么夸都不为过。” 苏娇当时就觉得，俞风广这人不错，也难怪当初阿箬公主会对他芳心暗许。 俞风广对石虎城的校场也十分感兴趣，很快跟萧离然一样，流连忘返，尤其跟铁五两人，仿佛杠上了一样，几日不比试一番手指都发痒。 “姑娘，你说男子怎么都那么喜欢比试呢？就连王爷都三五不时地往校场跑，整日弄得身上黏糊糊的一身汗有那么有意思吗？” 秀巧想不通，如今也没有战事，难得国泰民安，多休息休息不是挺好？ 苏娇眼睛一亮，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番，“说到这个，巧儿，你有没有发现宁白见你的时候，好像身上都没有什么汗？” 秀巧对苏娇转移话题的能力拜服，可听了她的话，就忍不住回想，姑娘说的，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宁白每回来找自己，身上都干干净净，上回自己跑到校场找他，他也过了好一会儿才赶来，那时自己也没注意，现在想想，宁白耽搁的时间，不会就是去擦汗了吧？ “要说宁白也挺花心思的，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倒是看得清楚，他身边就没出现过女子，以他的相貌身份，不可能没有女人看上他，但他身边就真的干干净净。” “除了萧离然让他做的差事，不是去校场就是往我院子里跑，每回来还都不空手，也是难得了。” 秀巧扭着手里的帕子，“姑娘……”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什么，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帮宁白，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一点，你要是不喜欢他，我也不会舍得委屈你，就算他是萧离然的副帅，你不嫁他就不能强娶。” 苏娇如同往常一样摸了摸秀巧的头，“你好好考虑，什么样的决定姑娘都支持你。” 秀巧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 …… 过了一段日子，萧离然说，他请了一位高僧，来给他们两人算好日子。 苏娇知道的时候笑得不行，“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挑个黄道吉日不就成了。” 萧离然一本正经，“那当然不行，这可是大事，这位大师轻易不会现身，我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人去请了，没想到大师居然答应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 苏娇无奈，换了一身端庄的衣服跟萧离然一块儿去见大师。 这位大师跟苏娇心里仙风道骨的模样稍稍有些差距，穿着打扮确实仙风道骨了，就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苏娇在心里忏悔，她居然会用这种词形容大师，关键她觉得还很贴切。 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位是佛陀寺容海大师，在国朝极负盛名，不过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姑娘，王爷是怎么请到人的？” 秀巧给苏娇科普打听来的消息，苏娇耸耸肩，“王爷说这叫缘分。” 秀巧：“……” 呵呵呵。 容海大师除了那张表情违和的脸，一举一动倒是很符合他大师的身份。 “贫僧见过王爷，苏姑娘。” 萧离然也不多客套，感激了一番容海大师肯赏脸前来，便直奔主题。 “此次请大师前来，是希望大师能够为我们选一个吉日，我与苏娇走到今日不易，愿每一件事情都尽善尽美，顺顺利利，还望大师成全。” 容海大师的目光在萧离然和苏娇的脸上看了一番，双手合十，“贫僧明白了，不过贫僧从前很少做此事，若要窥得天机，是要付些代价的。” “等等。” 苏娇听得疑惑，“算个黄道吉日，怎么就窥得天机了？” 容海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苏姑娘此言差矣，姑娘不若想一想，你从何而来？” 第585章 你不奇怪吗 苏娇原本是在笑着，脸上笑容浅淡有礼。 等她听到容海大师不经意说的话之后，笑容仿佛定格在她脸上，慢慢消失不见。 她……从何而来？ 身边萧离然有些不解，“大师好眼光，苏娇并不是石虎城人，她是从京城来的。” 容海却但笑不语，一双眼睛注视着苏娇，仿佛在问她，是吗？ 不是的。 苏娇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她原本，并不是这里的人，她不过是一缕魂魄，飘飘忽忽地来到这个世上，她所有的观念，所有的思想，都不是在这个世界形成的。 苏娇忽然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萧离然，“我能跟容海大师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当然可以，我去外面等你。” 萧离然连问都没有问，甚至将秀巧都一并带了出去。 容海笑起来，“这位定安王对你可真是信任，看得出来他对你情深义重。” 苏娇深吸了一口气，“大师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我从何而来，大师莫非知道？” 万一是诈她的呢？ “呵呵呵，老衲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可靠，但名气也不是空穴来风，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 苏娇也呵呵呵，“方才大师还自称‘贫僧’，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究了呢？” “那得看在谁面前，定安王是天之骄子，国朝战将，他身上有星辰之力，我自称‘贫僧’是应当的。” “我听不懂，你别指望用这些来糊弄我。” “没指望糊弄你，但与你也是有些关系的，战神现世，命里多劫，国朝千万百姓性命堪忧，你呢，又阳寿未尽，来到这里定安王便能有一线生机……” 苏娇毫不掩饰眼里的疑惑，“我不大信这些，你不觉得你身为得到高僧，说这些太玄乎了？” “你不想听就算了。” 容海在苏娇面前也放弃了形象，“我想说的是，给你跟定安王选个黄道吉日确实不容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师的意思是？” “你看啊，我虽然说起来是高僧，但为了维护形象，平日也不出门，光靠香火钱也维持不了佛陀寺的开销……” 苏娇：“……” 她心里产生了浓浓地怀疑，萧离然是不是被人骗了？这丫是不是冒名顶替，打着容海大师的名号招摇撞骗的？ 可他又能说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娇对于得道高僧的认识，重新刷新了一遍。 “大师的意思，我大概有数，必然不会让大师失望。” 她说了一个数，容海眼睛一亮，双手合十，“女施主慈悲为怀，往后会有福缘的。” “呵呵呵，大师客气了。” 两人都很高兴的样子，苏娇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才大师说我来这里并非偶然，我从前……是真的死了吗？” “前尘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姑娘如今命数，在这里。” 苏娇垂下眼眸，看来是真的死透了。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当初刚来这里，她还想过有没有可能回去，这么多年了，这个想法，也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苏姑娘，还请出去稍作等候，贫僧这就为你与定安王算一个好日子。” …… 苏娇开门出去，萧离然就等在外面的院子里，见她出来，大步迎上来。 “容海大师呢？” “大师在里面算日子，我们在外面等着。” 苏娇转身看向秀巧，“巧儿，你去账上支一笔银子。” 她说了个数字，秀巧吓了一跳，“这么多？” “嗯。” 宁白一看，见缝插针地说，“秀巧姑娘，我陪你去，你一个人也拿不了。” 苏娇不说话，同不同意那是秀巧的事儿。 秀巧见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忍不住瞪了宁白一眼，扭身就走。 宁白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跟过去，看样子还想跟秀巧说什么，只不过秀巧不搭理他。 萧离然收回目光，“宁白之前，跟我提过秀巧的事情，我没应下，看他的样子如今好像已经不掩饰了？” “嗯，此事要看秀巧的意见，我跟宁白说过了，成不成在他自己，只是也不能委屈了巧儿，不然我不会罢休的。” “他有分寸，宁白不是蛮横之人……他瞧着，在这方面比我要机灵许多。” 萧离然语气里还有些不甘心，当初自己情路坎坷，怎么到他这儿就这么顺利呢。 苏娇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王爷也是很机灵的，要不，你再找个机会证明一下？” “那就没必要了，你觉得我机灵就好。” 苏娇：“……” 看看，谁说他不机灵的，撩人一撩一个准。 …… 宁白和秀巧取了银子回来，容海大师那儿也刚好完事。 苏娇与萧离然进屋，得了一个锦囊。 “良辰吉日就在锦囊当中，贫僧告辞。” 萧离然目露担心，“大师的脸色有些难看，可需要休息一下？” 容海摇摇头，“无妨，贫僧祝二位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多谢大师。” 苏娇福了福身子，跟萧离然一块儿送容海大师离开。 没想到不过是算个良辰吉日，好像当真不那么容易。 “王爷，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苏娇挥挥手，屋子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她也没打开那个锦囊，而是放在了桌上。 “之前容海大师说的话，王爷也听见了是不是？他问我，我是从何而来，王爷觉得，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娇的手落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着，像是隐隐在蓄积力量。 她打算告诉萧离然，自己的真正身份。 也许不告诉他，他一辈子都不会问，这会成为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但她忽然很想说，她觉得萧离然就要成为自己这辈子最为重要的人，她的身份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想告诉他。 不知道，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萧离然微微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从来没有奇怪过吗？我一个生长于乡野的女子，被爹娘娇养在村落当中，突然的我就会了一身医术，是不是很神奇？” “我为此找过一些借口，只是那些借口在你看来，必然粗鄙简陋，轻轻一戳就能戳破。” “我入宫之前，应当也有许多人调查过我的来历，你从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萧离然看着苏娇的眼睛，她此时此刻的紧张，从眼瞳深处透出来，这姑娘从不轻易紧张。 “我……心里是有奇怪过，可是我并不觉得有询问的必要，你就是你，我认识的苏娇，从来没变过。” 苏娇嘴角极快地闪现过一抹笑意，又正了正色，“若我不是苏娇呢？” “那你是谁？” “我……” 苏娇有一瞬间的晃神，她从前的名字，已经都要不记得了。 “我与王爷，并非同一个世界的人，机缘巧合来到这里，成为了苏娇，这个可怜的姑娘那会儿香消玉殒，我便顶替了她，所以，我才会她根本不可能会的事情，我的观念也时常与这里的人不同。” 苏娇平铺直叙地说出来，神情淡然冷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萧离然脸上任何的变动，都落入她的眼中。 他有些震惊，也只有震惊。 “……这么说的话，那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萧离然目露恍然，“我从前也怀疑过，从小养在村落中，你的行事言语却鲜少露怯，有时候也会冒出一两个让我不甚理解的词语，怪不得。” 苏娇：“……” 他的反应未免也太平静了一些？自己这是在给他解惑吗？ “你不害怕吗？这种事情有违常理，你不觉得我异于常人？” 萧离然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也不至于有违常理，方才容海大师是不是也看出了此事？他都不觉得奇怪，顶多是神奇了一些。” 苏娇默然，说的好有道理。 自己要是不容于世俗之人，容海大师又怎么会对她视而不见？ “就只是神奇？” “唔……还有一些感动。” “……” “你竟然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我，必然对我十分信任，我……心里很欢喜。” 苏娇果真在萧离然眼底看出了几分喜色，当即嘴角有些抽抽。 这反应，始料未及！ 她双手撑在桌上，“我确实对你信任不错，但我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萧离然疑惑地歪着脑袋，“考虑什么呀？我见到你时，那便是你，我一见钟情的女子，始终是你，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你不会想反悔吧？” 萧离然表情严肃了起来，“这样是不对的，身为女子也要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我还未曾做错过什么，你不能反悔。” 苏娇脑袋蒙蒙地坐回去，随意地摆了摆手，“我没反悔……” “那就好。” 萧离然喜滋滋地给苏娇倒茶，“口渴了吧，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苏娇机械地拿起茶杯喝起来，失魂落魄的，就总觉得这事儿吧，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怎么就如此轻易地揭过去了呢？不科学！ 第586章 还要那么久 苏娇积攒的勇气，在萧离然淡然的反应里悄然流逝，这会儿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手里的茶水喝完了，萧离然从她手中将杯子拿过去，“还喝不喝？” “不了，要不，你再想一个晚上？” 萧离然瞪起了眼睛，“想几个晚上也不会有改变，你会将这个消息告知于我，得下了多大的决心？你以为我会有什么反应？退避三舍？瞠目结舌？那你未必也太小瞧我了。” 他走到苏娇身边，捧着她的脸，“我很高兴你将秘密告诉我，从今往后，这便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苏娇抬着头看他，萧离然英俊的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的男人最性感。 苏娇的心跳得厉害，抬手搂住萧离然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滋味比自己在心里想象的还要好，没想到看着微薄锋利的嘴唇，居然那么软，那么热，好像棉花糖一样，让人意犹未尽。 苏娇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早知道，就多亲一会儿。 她的愿望下一瞬就实现了，苏娇的蜻蜓点水在疾风骤雨面前显得毫无存在感。 屋子里的温度在上升，烛火轻轻跳动了几下，萧离然才放开她。 他额角和脖子都爆着青筋，竭尽所能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还不到时候……” 萧离然哑着嗓子，“我不能还没有给你名分就冒犯你。” 苏娇的眼睛灼灼生光，萧离然用这种语调说话的样子，就跟长在她苏点上一样，让人恨不得……将他吃到肚子里。 她想法好像有点危险…… 苏娇弯起嘴角，“那我们不如看看，还要等多久？” 她从桌上将锦囊拆开，从里面倒出一张小纸条，噙着笑容扫了一眼，苏娇的脸就黑了。 “为什么还要三个月？” 萧离然也看到了日子，眉头轻蹙，“确实……有些长了。” “他还坑了我一大笔银子，这算的是哪门子黄道吉日，没看出来我们很着急吗？” 苏娇气的不行，萧离然被她鼓着的脸颊逗得无声闷笑，“容海大师乃出家之人，兴许当真未看出来也不一定。” “你还笑。” 苏娇一想到还要再等三个月，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宣告这个男人属于自己，心底就有些毛躁。 好烦哦，一会儿得让秀巧给自己煮一碗清火的汤药来。 …… 苏娇从屋子里出来，秀巧紧张地看着她。 姑娘方才要跟王爷说话的时候，面色十分严肃，看起来要说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不过姑娘这会儿脸色似乎也不大好，却好像又是另外一种不好？ “姑娘，你的嘴怎么有些肿？” 苏娇摸了摸嘴唇，“今天说话说得有些多，巧儿啊，给我煮一碗清心汤来，不，煮两碗，给王爷也送一碗过去。” 秀巧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之后，眼睛倏地睁大，这、这这这…… “是，我这就去煮汤。” 姑娘跟王爷在里面都做了什么啊！ 苏娇愤愤不平，能做什么啊？还有三个月呢！ 萧离然对这婚期很是看重，说容海大师既然看得出她的来历，就必然有真材实料，若是不按着日子来，万一苏娇有任何意外，他决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苏娇只好作罢啊，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还在乎三个月？ “容海大师坑我那么大一笔，是不是预想到了往后都坑不到了？” …… 既然定了婚期，萧离然自然要将消息送回京城。 定安王成婚，怎么说也得跟皇上知会一声。 萧离渊在京城因为萧离然的事情很是抑郁了一阵，如今刚有所决断，便收到了萧离然要娶苏娇的消息。 “朕一早就猜到了，那个女人不知轻重地跑去找他，萧离然怎么会不娶她？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想跟权贵联姻。” 萧离渊板着脸，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一会儿觉得萧离然实在是个蠢货，身为王爷，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随随便便就能够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娶一个医女能得到什么？ 一会儿又觉得萧离然又很幸运，能得偿所愿，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在皇家子嗣中，可算是绝无仅有了。 卓公公轻声道，“皇上，定安王跟一个没有地位的女子成婚，皇上便能安心了。” 萧离渊瞥了他一眼，卓公公立马低头，皇上怎么好像还不高兴呢？ “你以为他是做给朕看的吗？他想让朕安心？没有的事儿，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子刚好没有身份地位而已，且苏娇虽然没有地位，她没有能力吗？你以为石虎城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模样？” 萧离渊抿着嘴，萧离然是什么狗屎运气？他如果这辈子遇不到苏娇，早不知道交代在哪里了，他怎么就怎么好命？ “拟旨。” 萧离渊重重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心里早有决断，这样也好。 这样，对谁，都好……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定安王对国家社稷有功，功在千秋，赐予他北疆封地，幅员辽阔，犒劳他为国朝驻守护卫之功劳。 赐定安王妃品级诰命，财富无数。 圣旨到了石虎城，苏娇对萧离渊生出了一层滤镜，这人还是很上道的嘛！给自己赏赐的财富，太让人有好感了。 “多谢皇上赏赐。” 苏娇高高兴兴地领赏，反正也没人在意她这会儿还不是定安王妃，管他呢，反正左右都是她的，谢恩收下就完事儿了。 萧离然将定安王府就设在了石虎城，换个名字修葺一新也很合适。 他与苏娇都不是铺张浪费讲究排场之人，住的宽松舒服就很好。 苏娇对此尤为赞同，“之前在皇宫，去哪儿都得走死个人，每次给后宫妃子诊脉，走个二年半才能到，腿都累死了，一天顶多看两个，收两份赏赐，我那时候就想，皇宫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太麻烦。” 萧离然笑着摇头，“宫里的女子一辈子鲜少出宫，若是地方小了，整日只能呆在一个地方，会生病的。” “说得也是，等咱们成亲之后，多出去走动走动，天南海北都看看，才不枉费人生。” 第587章 强求不得 萧离然得了封地，皇上的意思也到了，他不必回京，只在石虎城专心筹办婚事便是。 “皇上这是暂时妥协了，尽管不知道他能忍多久，但至少往后几十年，他应该不会再发难。” 至于几十年之后，那就要看孩子们的能耐了。 苏娇对此总算放了心，还好萧离渊脑子里没长泡。 不过随着圣旨前来的，还有另外一道，却不是给他们的。 俞风广一头雾水，“给我的？” “是啊，赶紧去接旨吧。” 俞风广匆忙离开校场，换了一身衣服，稍作整理，来到前厅接旨。 众人原先猜想，皇上会不会还没死心，想要让俞风广回京，萧离然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对应之策。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道圣旨，居然是一道赐婚的旨意。 俞风广听得云里雾里，太监念完了他还跪在那儿发呆。 “俞大人，接旨吧。” 太监乐呵呵地让人把他扶起来，就要把圣旨往他手里塞。 俞风广手往后缩，“不是，皇上是让我娶谁？” 太监笑眯眯地说，“俞大人这是高兴坏了，方才没有仔细听吗？皇上将阿箬长公主赐婚与大人，这是皇上的恩典。” 俞风广一脸懵逼，皇上是疯了吗？派人将他绑回去也比给他赐个长公主来的真实一点吧？ “俞大人赶紧接旨，咱家的差事才算是办完了。” 俞风广只能接过来，转头就跟萧离然哭诉，“萧帅，我还没有要成亲的打算呢，好端端的我怎么就要娶长公主了？” 萧离然安慰他，“皇上这是忌惮你的存在，让你娶个宫里的公主，也许能够降低你的威胁，这是皇家常用的手段。” “可、可是，我打算着等你跟苏姑娘成亲我便带人在国朝巡视，这时候成亲，不是害了别人姑娘吗？这位阿箬长公主，是萧帅的妹妹吧？不行不行，萧帅帮我想想法子。” 俞风广做人有底线，不能因为打消皇上的怀疑就娶个姑娘回来，自己又不喜欢，还是萧帅的妹妹，怎么想怎么头大。 不过萧离然却反应平平，“这事儿吧，你得去找苏娇。” “苏姑娘？为何？” “当年她在宫里的时候，与阿箬关系很好，方才知道你要娶阿箬，苏娇还挺高兴的，你有什么想法找我没有用，去与她说说看。” 俞风广眉头皱成毛毛虫，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当真去找苏娇了，还未说明来意，就看到苏娇冲着她笑得一脸慈祥。 “俞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巧儿，上茶。” 俞风广只挨了半个凳子坐下，觉得沐浴在苏娇的笑容里，哪儿哪儿都有些不对劲。 “苏姑娘，我来找你其实……” “让我猜猜，是为了阿箬的事情，是不是？” 俞风广点点头，猜的真准。 苏娇笑起来，“我跟阿箬在宫里结识，她是心地善良的姑娘，不过我不会劝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俞大人一些事情而已。” 茶点上齐，秀巧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支开，苏娇吃着点心，喝着茶，开始慢条斯理地回忆起往事来。 阿箬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后来又变成了什么样，得了大家的敬畏之后，依然能够保持初心，对待每一个人都能以诚相待。 然后，苏娇话题一转，就转到了俞风广身上。 “那会儿阿箬年纪还小，却对一个人很是关注，每每有机会见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偷偷去看，俞大人猜一猜那人是谁？” 俞风广：“……” 她是认真让自己猜的吗？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觉得自己还用得着猜吗？ “我……似乎不记得有与阿箬长公主接触过……” “用不着接触，俞大人那会儿便声名在外，又生得一表人才，有女子倾心与你十分正常，这门亲事我听说的时候，说实话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因为不管是俞大人还是阿箬，都是心性正直的人，你不必担心她嫁给你之后会无理取闹，家宅不宁，她也不会害怕你会怠慢委屈了她。” “不过成亲之事，还是得俞大人自己决定。” 苏娇言尽于此，请人送了俞大人离开。 秀巧后来有些奇怪，“姑娘，你怎么不好好劝劝俞大人呢，阿箬公主真是个非常不错的姑娘，他娶了一定不会后悔的。” 苏娇靠在椅子上，“这事儿怎么劝？他愿意的话最好，阿箬肯定是欢喜的，但他若不愿意，就会劝出仇来，对阿箬未必好。” 她摆了摆手，“亲事讲究缘分，若他们注定有缘，不用劝都能成。” …… 俞风广陡然得知自己竟然得到过公主的青眼，晕晕乎乎地也没回校场，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阿箬公主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也知道这是一位善良单纯的女子。 今日听了苏娇的话，对阿箬公主有了更多的了解，俞风广心里的抵触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大。 这门亲事，大概是推不掉的…… 皇上这是拿和亲的法子用在自己的身上，他若是拒绝，便显得不知好歹，更有可能会加重皇上对萧帅的猜忌。 若是一定要娶妻，能娶一个温婉可亲的女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俞风广挠了挠头，“可这亲事该怎么准备呢？这是娶公主啊，要不……还是请萧帅帮忙吧？” 反正萧帅也是在准备自己的亲事，顺带帮他参谋参谋也便利。 俞风广没有太过纠结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苏娇得知之后扬了扬眉，“瞧见没，果然是有缘分的，巧儿啊，这缘分到了，就不兴往外推，否则真等缘分离开，后面是否还能有缘分出现，谁也不知道。” 秀巧面色平静如水，“姑娘说得是。” 她知道姑娘在说什么，宁白这阵子就跟一张膏药一样黏在她身边，撕都撕不开。 苏娇也不多说，偶尔提一句只当逗她的，人各有缘法，强求不得。 …… “城主，强求不得啊！京城都已经来了圣旨，这桩婚事已成定局，您就想开一些吧。” 床上，任怀启正面朝上躺着，不言不语。 第588章 宅心仁厚 任怀启比起先前来清减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 从前在石虎城养得俊气康健，这会儿又浑身带上了病气。 他眼睛里的光有些浑浊，亲信叹气，这是钻入了牛角尖了，可如今，他哪里还能去请苏娇给任怀启诊治？ “大夫，城主如何了？” 大夫摇了摇头，等走到了外间才说，“这是心病，城主自己不肯想明白，用再多的药石也无用，老夫先前听闻，任城主被石虎城苏大夫治好过，你们若是去找她的话……” “多谢大夫，有劳了。” 亲信让人送大夫出去，重重地叹气。 难道他没试过吗？ 任怀启受刺激无法控制之后，他便让人去石虎城送了消息，他以为苏娇会看在以往的面子上，不至于让任怀启自生自灭，可他弄错了。 苏娇此人有时候是不拘小节，可她护短，石虎城人尽皆知。 任怀启安排伏击险些害死萧离然，在她看来已经是杀人未遂，她没有伺机报复已是不易，此生都不会再见任怀启，他的生死，与苏娇无关。 任怀启躺在床上，仿佛无喜无悲，只是伺候在身边的人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暴怒起来，伤害周围的下人。 因此如今伺候他的都是身上有拳脚的，可任怀启是城主啊，千叶城里的事情，难道就一直都交给管事先顶着？ 他们千叶城往后将会变成什么样，谁也预想不到…… “她不肯见我？” 任怀启躺在那喃喃自语，随后居然笑起来，“还说什么把我当做弟弟一般，她居然对我如此狠心。” 亲信上前，“城主，苏姑娘只是个女子，天底下女子千千万，也不止就她一个。” “我真是，后悔啊……” “城主，如今后悔也还来得及。” “后悔当时，为何没有让萧离然死掉，否则，她一定不会这样对我。” 亲信愕然，看向任怀启的目光都透着惊惧。 他在后悔这个？ 虽然自己是任怀启的亲信，也觉得人苏姑娘做得没毛病。 城主都对定安王下杀手了，苏姑娘自然不会再拿他当弟弟一样疼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在城主心里，苏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亲信不知道，他只知道，城主，恐怕是好不了了…… …… 京城里，阿箬连着好几日都不曾出门，呆呆在自己的宫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公主殿下，宫里绣坊的宫女来给殿下量体。” 阿箬抬头，很快一队宫女低着头进来，或跪或站给她量尺寸，完了又有大宫女捧着花样给她看。 “殿下大婚将即，皇上命奴婢们给殿下缝制嫁衣。” 阿箬的不真实感愈发强烈，选了花样让人出去，自己又坐在廊下发呆。 她要嫁给俞风广了。 那个自己曾偷偷红着脸去看的男子，她只在心里倾慕过，可居然，她就要嫁给他了？ “长公主殿下，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阿箬回过神，提着裙摆去见萧离渊，对于这个兄长，阿箬心里很是畏惧。 萧离渊先是晾了她一会儿，在阿箬心底忐忑之时，仿佛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怎么站着呢，是朕不好，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忽略了你。” “皇上忧国忧民，阿箬不能为皇上分担，站一会儿又何妨。” “呵呵呵呵，谁说，你不能为朕分担了？” 萧离渊勾着笑容，“绣坊的人去过了吧？一转眼，你就是大姑娘了，再过不久，便要嫁为人妇，朕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皇上……” “说起来，朕从前听闻，你对俞风广心有好感，可有这事儿？” 阿箬瞬间戒备，只面上从容行礼，“阿箬生养在宫中，鲜少出宫，因此好些事情并不清楚，对俞大人也只是听过名字。” “哦？那你听到的都是说他什么的？也说给朕听一听。” 阿箬语气平淡，“当年先皇还在世，阿箬有幸随先皇去狩猎，曾远远见过一眼俞大人，听得先皇对他多有夸赞，后来，俞大人请命出征平乱，阿箬就再没有听过俞大人的名字。” 先皇仙逝，阿箬的母妃去了庙里为国朝祈福，她便在宫里小心谨慎，每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轻易出门，反正也没有太后要请安，皇后也不喜人去说话。 所以阿箬这几年在宫里存在感极低，这么说也不会引人怀疑。 萧离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笑起来，“你从前与苏娇走得最近，如今看看确实跟她学了不少。” “苏姑娘宅心仁厚，阿箬若是能沾染一二，是阿箬的福气。” 宅心仁厚？萧离渊心里冷哼一声，狡猾多端才是真的。 “你深居宫中，有些事情不知也是正常，俞风广如今远在边疆，将你嫁过去是委屈你了，朕是想着他从前劳苦功高，如今也是时候好好享受安宁，远离打打杀杀这等俗事。” 萧离渊看着阿箬的眼睛，“你身为长公主，该为了国朝多费些心思，国朝安宁，匹夫有责，更何况金枝玉叶的你？” 阿箬心在微颤，跪下应声，“阿箬明白。” “你能明白最好，朕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嫁过去，但你该知晓，在朕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若她无法稳住俞风广，萧离渊也断不会顾念兄妹之情。 …… 俞风广跟阿箬的婚事居然在苏娇和萧离然之前，这让苏娇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你们就能这么快的呢？这是皇家赐婚，不是应该更慎重一些才是？” 俞风广讨好地笑，“这个，我也不知道，皇上挑选的日子。” 苏娇皱着眉，好羡慕阿箬啊。 俞风广是个男子，对成亲一事毫无头绪，苏娇能怎么办呢？只能接过来，嫁过来的是阿箬，她可不想怠慢了。 俞风广于是见到苏娇就拍马屁，银钱更是流水一样往她跟前儿送。 “苏姑娘尽管使，不够我再让人送，我也是没法子，又不懂得这些，辛苦姑娘了。” “不辛苦，你往后对阿箬好一点就行。” “那是自然，我媳妇呢。” 第589章 嫌不嫌弃啊 俞风广大言不惭，苏娇白了他一眼，真想让阿箬早些看看她口中自律严谨，奉为仙人的俞风广真实的样子。 俞风广的宅子要置办，迎娶公主的东西要准备妥当，皇上给的时间不算充裕，苏娇又没操持过这个，寻了不少人来问问可还缺哪些。 若是缺了赶紧让人去补上，每日都忙得晕头转向。 秀巧心疼她，日日给她炖补汤，“姑娘都清减了。” 苏娇倒是极有耐心，端着汤小口小口地喝完，“无妨，一回生二回熟，这样等下回嫁你的时候我就有经验了。” 秀巧轻笑，“这经验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公主。” “万变不离其宗，对了，今儿宁白又来咱们院子了？” “嗯，送了一筐果子，两只野鸡，晚上我炙烤了给姑娘尝尝。” 苏娇就笑，宁白也是有趣，人家追心上人，要么送首饰，要么送精巧的玩物，他倒好，回回送来的都是吃的，不过大概也因为如此，秀巧才会坦然收下。 “他倒是有心了，得了什么好吃的时间往这里送，那日我瞧他好像在校场受了点伤，也不知道好了没。” 秀巧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受伤？” “你没听说？有个将士的妹妹就在石虎城，好像是对宁白一见倾心，可宁白拒绝了，那个将士为妹妹出气来着，没收住力……不过你也别担心，伤得不重。” “我哪有担心……” 秀巧将苏娇喝完的汤碗拿走，出了门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 伤哪儿了？日间看到的时候也没发现啊。 苏娇用帕子掩着嘴咯咯咯地笑，还说没担心，汤勺都漏下了。 …… 校场上，宁白正挥汗如雨，忽然他的对手朝他使了个眼色。 宁白皱眉，“干嘛啊，要我放水？” “你往后看。” “我不，你这招对我不好使了，你当我傻吗？” “秀巧姑娘来了。” 宁白瞬间扭头，耳边一阵风声，身体被击退几步。 “哈哈哈哈哈，宁副帅，这招你到底要中几次？你这样不行啊，要是让敌人知道你这个弱点，那你就完了。” 宁白捂着胸口，妈的，又上当了。 “再来，胜之不武你心里痛快不？” “痛快啊，能击退宁副帅，够我出去吹嘘好几天了。” 两人笑着又要继续，那人眼睛一亮，“宁副帅，秀巧姑娘来了。” “你是不是当我傻啊？” “不是，真来了！” 宁白怒目而视，抬腿就要踹上去。 “宁副帅。” 身后秀巧的声音让他半途收力，一不小心，抽筋了。 “嘶……” 宁白龇牙咧嘴地扶着腿转身，想要对秀巧露出个笑容，因为抽筋笑得阴阳怪气的。 “巧儿啊，你怎么来了？” 秀巧皱着眉，“你这是……” “没事儿，没事儿，就抽筋了。” 宁白那条腿往地上用力踩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秀巧条件反射地扶住他，“先去那边坐会儿吧。” 宁白心里狂喜，走得踉踉跄跄，哪里还在乎别人眼中自己的形象？一分疼也要表现出十分，博取秀巧的同情。 等到了地方，宁白才依依不舍地放手，在凳子上坐下，搓了搓手，“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他左手手腕上有个新的伤口，也没包扎就那么露着，看得秀巧都觉得疼。 “你手腕怎么回事？” 宁白瞄了一眼，“哦，不碍事，就前两天跟人对战的时候伤着了，也不严重，过些日子就好。”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伤着？” 宁白意外地沉默了一下，“就是……就是不小心……” “哦。” 秀巧语气冷淡了下来，宁白心里一跳，顿时福至心灵，秀巧这怕是已经知道了。 他赶忙急切地解释，“巧儿啊，这真跟我没关系，我都不知道他家妹子长什么样，我发誓我可没有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你得相信我。” 秀巧斜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了吗？你伤就这么敞着？感染了怎么办？这只手就得切掉！” 宁白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能笑起来，他往秀巧那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那我要是没了一只手，你嫌不嫌弃我？” “嫌弃！” 秀巧突地站起来，“你送我的野鸡，晚上你来烤，你烤的比我做的好吃，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说完，大步离开，头都没回一下。 这个宁白，刚刚靠那么近说的什么胡话？吓了她一跳！ 一个将士走到宁白身边，“宁副帅，你都跟秀巧姑娘说什么了啊，看把人给气的，脸都红了。” 宁白难得地想抖腿，刚抖一下发现自己还抽筋呢。 “嘶……值了。” …… 晚上，萧离然过来跟苏娇一块儿用饭，桌上摆了一只炙好的野鸡，皮酥肉嫩，香气四溢。 “这是宁白特意过来亲手烤的，他的手艺值得称赞。” 萧离然闻言笑起来，“我说我刚怎么没找到他，原来跑你这儿来了，他炙烤的本事确实不错。” 萧离然拿了匕首将野鸡切开，把鸡腿放到苏娇面前的碗里，“他今儿说是腿抽筋了，前两日又跟人比试伤了手腕，还每日要跟俞风广较劲，他这是眼红俞风广要成亲了。” 苏娇无语，这是人家俞大人的运气。 “宁白跟了我许多年，虽然有时候有些不正经，但人品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么多年了也不曾与哪个女子不清不楚，他幼年时有个妹妹，被人抢去做了小妾，宁白拼死想要将妹妹救回来，却终究晚了一步，他的妹妹受尽凌辱自尽而亡。” “他痛恨这样的行径，也不会轻易对女子动心，秀巧如果嫁给他，至少他绝不会让秀巧伤心难过。” 苏娇啃着鸡腿，“你这是在给宁白说项？” 萧离然拿帕子给她擦擦嘴角，“是啊，怎么着也得帮他争取争取。” 苏娇立刻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鸡腿放下，“那你说吧，我听着。” 萧离然忍俊不禁，将野鸡肉用匕首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了筷子蘸了调料送到苏娇唇边，“我更 第590章 这事儿特简单 自己喜欢的人，手里夹着鲜嫩可口的美食要喂自己。 苏娇表示，这样的贿赂越多越好，她不介意的！ 一顿饭，吃得气氛旖旎温馨，苏娇心中忍不住怨念，还未成亲，有好多事情都不能做，好可惜哦。 “京城送嫁的队伍再过些日子就要到了，府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俞大人那边，你就帮着多美言几句，谁都知道皇上将阿箬嫁过来的原因，俞大人表面上不说，心里怕也是有根刺，但阿箬是无辜的。” 萧离然点头，“知道你与阿箬关系好，我会跟他说的，俞风广不是个会跟女子计较的人，他也清楚阿箬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就好，没想到阿箬能够心想事成，当初拉着我偷偷看俞大人的时候，她一定没有想过真有一日能够嫁给他。” 萧离然忽然抬头，“你偷偷看过俞风广？” 苏娇：“……你都是怎么听的？我是陪着阿箬偷偷看的。” “……那也是看了。” 苏娇笑出声音，歪着脑袋看他，“那会儿我哪儿认识俞大人？阿箬指给我看我也没能认出来，倒是一眼就瞧见了王爷的身影。” 萧离然装作委屈的样子演不下去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真的？那么多人，你真瞧见我了？” 他将苏娇的手握住，“我可真高兴。” …… 京城送嫁，俞风广在石虎城迎娶长公主。 石虎城特意建了长公主府，阿箬公主抵达的那一日，华灯溢彩，美不胜收。 她要从公主府里出嫁，苏娇提前去看她。 “苏姑娘，长公主殿下请您进去。” 苏娇微微施礼，只带了秀巧进了屋子。 “苏姐姐。” 阿箬迎到了外间来，看到苏娇，眼里尽是激动之色，“总算见到苏姐姐了，我心里才算是安定下来。” 屋里没什么伺候的人，苏娇拉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许久未见公主，公主风采依旧，比我记忆中又漂亮了许多。” 阿箬脸颊微微泛红，握着苏娇的手不放开。 “苏姐姐与我生分了，在我心中，始终将你当做我的姐姐，这次来石虎城，也是因为知道姐姐在这里，我才没有那么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倾慕俞大人？如今可以得偿所愿，不是正好？” 阿箬轻咬住嘴唇，“苏姐姐……” 苏娇咯咯咯地笑，“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说实在的，知道要嫁给俞风广的人是你，我也很高兴，俞风广为人直率坦诚，王爷很欣赏他的人品，想来是个好人选。” 阿箬脸上的绯红色浮起，不过很快又消散干净。 “苏姐姐，出宫之前，皇上与我说了话，他将我嫁过来，是有他的打算，我……” 阿箬竟是不想瞒着苏娇，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到了苏娇，本能地又将她当成当年为自己排忧解惑的姐姐。 苏娇听完就扶额，果然跟自己想的一般无二。 萧离渊的性子，怕是这辈子不会变了。 “苏姐姐，我心里担忧，若是俞大人或者王爷知道了我嫁过来的意义，我对他们来说，或许会成为负累。” 苏娇勾起嘴角，“怎么你觉得王爷猜不到吗？他们啊，常年征战沙场，揣测对手的策略，皇上指婚的圣旨刚一下，王爷就与我说了。” 阿箬顿时脸色惨白，“那、那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 苏娇戳了一下阿箬的额头，“皇上还没那么丧心病狂，让你来这里是巩固人心，不是让你做探子，只要他不动歪心思，俞大人娶个亲也挺好的。” 这些萧离然都跟苏娇说过了，萧离渊也不傻，目前的时局他不敢轻举妄动，将阿箬嫁过来，隐隐有种示好的意思在里面。 萧离渊大概是希望俞风广娶一个皇室血脉的女子，就会对皇室多几分忠心。 也就图个心里安定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安安心心待嫁，把小日子过好了就成。” 在苏娇看来这事儿特简单，她从来不喜欢个人感情代入到权势当中，真要靠女人或者感情来成事儿，苏娇瞧不上。 苏娇在阿箬那里待了许久，阿箬跟她说了许多京城里的事。 还说她离开前，找机会去了一线堂看了看，“苏姐姐若是瞧见了久仁，怕是都会认不出了。” “他们还好吗？” “好着呢，久仁说话行事如同大人一样，彬彬有礼，让我给你带了许多东西，他说，他定不会辜负了苏姐姐的苦心，一定好好念书，将来有所成就。” 苏娇心底安慰，那孩子，有能力有志气，不是苏娇吹嘘，她就觉得久仁日后必成大器！ “周伯也身体康健，让苏姐姐一定放心，他会在京城里守着苏姐姐和王爷的家业。” 苏娇认真地听着，嘴边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她来到这世上运气真的不错，能够遇见这么多值得她放在心里的人，赚了。 …… 长公主殿下和俞大人的婚礼，如期而至。 石虎城热闹非凡，周围城郡的官员纷纷前来贺礼。 婚礼苏娇没操办过，但也像模像样，办得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儿来。 来的客人除了恭贺这一对新人之外，消息灵通的还会恭贺苏娇和萧离然。 定安王此前鲜少见客，这一次能正大光明地见到他，谁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王爷，下官乃成和县官员，今日得见王爷风采，下官是三生有幸。” “哦，这几个是小女，仰慕王爷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得见王爷。” 用心妆扮的小姑娘一个个偷偷用眼角去看萧离然，脸颊染着红霞，定安王竟比她们想象当中更加风姿卓越！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这辈子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也有不少人，并不知晓萧离然与苏娇的事，还想着能跟萧离然攀上亲家。 萧离然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只但笑不语，一个眼神宁白就上前一步，“王爷，您要迎娶苏姑娘的聘礼，宫里已经差人送来了，正在路上呢。” 听到这话，谁还会不长眼地往上凑？宁白前前后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但他不觉得麻烦。 只要王爷能帮他在苏姑娘面前多美言几句，这算什么？ 于是很快，几乎所有来石虎城祝贺的人都知道，定安王也要成亲了。 大家都在暗暗地找这位苏姑娘是谁，没什么难度地就能猜到是苏娇。 “苏姑娘，我听闻你跟定安王有婚约？可有此事？” 苏娇看了一眼来问自己的人，她的问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不少。 苏娇微笑，落落大方地点点头，“确有此事。” “那可真是恭喜姑娘了！定安王文武双全，名震天下，苏姑娘真真是好福气啊！” “恭喜苏姑娘，不知道你们何时成亲？” “王爷的婚事，那也得要宫里同意了才成，苏姑娘，你跟王爷莫不是私定终生？” “哎呀你这是怎么说的，王爷喜欢不就是了，苏姑娘如此貌美，也难怪王爷对你倾心。” “呵呵呵，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的事儿，不过能嫁给王爷这般俊才，谁还管以后啊。” 总有带着酸气的声音出现，但苏娇听了一点儿都不生气。 她们这是嫉妒自己呗，嫉妒自己能有这么个英俊不凡，天下无双的夫君。 她不但不生气，还可高兴了。 “这事儿，王爷已经给宫里送了信，等我与王爷成亲之时，再请你们来喝喜酒。” 苏娇淡然的语气又惹了一片恭贺之声。 “不过今日是俞大人与长公主的婚事，我们就不要提别的了……戏曲接着唱，该谁点曲目了？” 苏娇很乐呵地招待女眷，更多人想要跟她搞好关系，都觉得她往后可是王爷身边的人，交好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偶尔有压不住性子地酸她两句，都不必苏娇说什么，自有人帮她解决了。 “新郎将新娘子接回来了，咱们该去观礼了。” …… 礼成之后，热热闹闹的喜宴上，来敬萧离然的人，比敬新郎俞风广的还要多。 萧离然一开始来者不拒，到后来干脆找了个借口遁了，顺便让人把苏娇给叫了出去。 苏娇见到萧离然，凑近他闻了闻，“还好，酒气不重，我一早就让人备好了大量的醒酒汤，就担心之后要用上。” 萧离然握住她的手，“不着急，里面还要些时候，俞风广那帮兄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的。” “那岂不是要把他给灌醉了？” “也不至于，他们有数，咱们就不插手了，我们去走走散散心。” 苏娇轻捶了他下，“里面还有好些客人呢，我们若是走了……” “不碍事，宁白他们会看着的，今日咱们也不是主角，走了就走了。” 萧离然不撒手，拉着苏娇就往外走，苏娇叹气，心想萧离然是不是真的喝了不少？ 厅堂里热闹非凡，外面却安静得很。 喜庆的红色灯笼和缎带挂的到处都是，瞧着红彤彤的，心头就暖。 萧离然怕苏娇手凉，将她的手揣在自己的怀里，“今儿天真好。” “……是啊。” “我今日瞧见俞风广穿着红色的喜袍，将阿箬接回来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 第591章 你得抓紧啊 萧离然陪着俞风广去接亲，看俞风广一身红衣接到了自己的媳妇会想什么？ 苏娇觉得这题不难。 “想到咱们成亲会是什么样子？” 萧离然捏了捏苏娇的手，“是啊，我想着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将你接回来，那个场面，我只在心里想一想就很是激动。” 苏娇身穿红色嫁衣的模样，萧离然都想象不出来。 但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定然是美得惊人。 苏娇这会儿也在脑补着呢，萧离然生的俊美无双，再玉冠束发，身穿红衣，那画面，一定美不胜收！ 等那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萧离然上下其手了是吧？ 苏娇眼睛亮亮的，满心期待。 “在想什么？” 苏娇听见问话，下意识地回答，“想我真是好福气，能有王爷这样帅气的夫君，今日多少人都羡慕我呢。” 萧离然笑起来，“我才真的是，好福气。” “但在世人眼里，是我赚到了，王爷位高权重，我与王爷的身份相差甚大。” “那又如何？我呀，从前都有些嫌弃我的身份，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对我如此不信任，可急坏我了，咱们过日子，何需看旁人的眼光。” 萧离然看向苏娇的目光心满意足，柔柔的眼波险些让苏娇溺死在里面。 她晃了晃脑袋，“今儿我也多喝了两杯，要不咱们回去吧，今晚不少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不要。” 苏娇：“……” 萧离然的语气让他好像在跟自己撒娇一样。 他晃着苏娇的手，“要回去也行，你亲我一下，亲了我就回去。” 苏娇皱眉，“你今儿晚上喝的真不多？” “不多，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 苏娇笑起来，夜色下的萧离然，当真有让人沉醉的魔力。 她将手抽出来，捧着萧离然的脸颊，踮起脚尖…… …… 俞风广和阿箬的家人都不在石虎城，两人成亲之后过了三日，他们两人携手来了苏娇这里，权当做回门了。 “苏姐姐。” 阿箬含羞带怯，脸上满是小女儿娇羞的红晕，苏娇一看心里便安定下来，看样子小夫妻相处得甚好。 苏娇拉着阿箬去院子里说话，俞风广则跟着萧离然离开。 进了屋，苏娇一脸八卦的样子问她，“俞大人待你可好？” 阿箬红着脸地点头，“夫君……待我极好。” “那我就放心了，小夫妻生活也和谐吧？” “姐姐！” 阿箬脸都要炸了，苏娇不以为意，“寻常女子回门，都是要问这些的啊，我还特意跟人打听了呢，你只管说，若是有什么问题，姐姐是大夫，没准儿还能帮上忙。” 阿箬简直要厥过去，哼哼唧唧地才说一切都好，只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苏娇见状，扭头去看秀巧，“你也多听听，女子都要经历的事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以后若当真遇上困难，想法子解决了就是。” 秀巧倒是面不改色地点头，这种清新脱俗的言论，她听得太多，也不觉得奇怪了。 苏娇拍了拍阿箬的手背，将打听来的话都按着顺序说一遍。 什么夫妻相处讲究尊重和包容，什么出嫁之后也要为夫君的名声着想…… 然后她话一转，“不过尊重和包容也是双方的，且是有底线的，不是让你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包容，也不是只让你尊重他，他尊不尊重你不重要，这很重要！” “身为女子，即便嫁了人，也得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就算他是你喜欢的人，也不需要将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就要一味迁就别人？多想想你娘是如何心疼你养育你的，别让自己受委屈了。” 苏娇朝着阿箬笑笑，“若有什么事，来找我，只要你占理，我就能给你讨回公道。” 阿箬眸光闪动，声音哽咽，“苏姐姐，谢谢，有你这些话，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远嫁边疆，即便是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远离京城，举目无亲，阿箬不可能不担心，但她身为长公主，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的恐惧。 幸好，这里有苏娇，她的话给了阿箬无尽的勇气。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是一个人，这对阿箬来说，至关重要。 …… 苏娇这里跟阿箬亲密无间，萧离然却在敲打俞风广。 “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苏娇与阿箬的关系很好，当然我也不是让你对阿箬毕恭毕敬，我只希望你不要委屈了她，不然……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俞风广很委屈，“萧帅，我又不是会欺负别人的人，阿箬性子绵软善良，我会好好待她的。” “那就好，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声，等往后宁白若是真能娶到秀巧，我也会同样叮嘱他，身为男子，该对自己的妻子负责任，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做到。” “萧帅放心吧，我当初在俞家的处境，早就看得明白了，什么大家族，真不如找个相濡以沫的人好好过完这一辈子，顺顺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萧离然一边欣慰一边又很疑惑，“怎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好像看破红尘一样？” “跟着萧帅经历的事情多，经历多了，自然也就看的明白了。” “不必拍我马屁，阿箬是我妹妹，就托付给你了，往后你不再是孑然一身，做什么事情前，多考虑考虑安危，想着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回去。” …… 阿箬没有住在公主府上，京城那一套在石虎城不适用。 她就如同千千万个寻常女子一样，与俞风广日日在一处，操持这两人的小家。 俞风广成亲与没成亲，差别还是很大的，譬如在校场越发无往不利。 宁白不服气，“成亲了就别总往校场上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俞风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言自语道，“这是阿箬给我做的衣服，可不能弄脏了。” 宁白一个白眼飞上天，这人越发膨胀了，不教训教训他，他怕是就能飘起来。 “来来来，接着来，我还就不信了。” 宁白跟俞风广算是杠上了，俞风广就像是故意气他一样，处处在宁白面前嘚瑟自己媳妇，时不时炫耀一下，感叹成亲真是一件人生幸事。 “宁白兄，人生苦短，你也得抓紧啊。” 宁白的手痒得不行，但他与俞风广势均力敌，俞风广又人逢心事，自己怎么也讨不到好处。 “你懂个屁！” 他哼哼唧唧地甩手走到一边休息，俞风广也贱兮兮地额跟过来，“又在秀巧姑娘那儿吃瘪了？你说你堂堂一个萧帅的副手，怎么在这事儿上屡战屡败呢？” “败什么败？我跟秀巧的事情旁人能知道吗？” 俞风广点头，“知道的，别说我知道，石虎城多少人都知道，秀巧姑娘还没答应你呢。” 宁白瞪了他一眼，又气势削减地瘫在那里，“也急不得，秀巧总会看到我的好，我有耐心着呢。” “那你可要加油了，别到时候我孩子都有了，你还在努力。” “滚滚滚！” 宁白踹了俞风广一脚，看他满面春风地笑着离开，气得灌了一肚子水。 末了又叹气，没准儿，还真能被俞风广给说中了，秀巧啥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真心呢？ …… 苏娇如今也不跟秀巧提这事儿，提多了她自己都觉得麻烦。 阿箬时常会来苏娇这里，有时候碰上苏娇有病人，她就在院子里耐心地等着，跟秀巧讨论针线活儿。 “怪不得苏姐姐时常夸赞你绣功了得，果然如此，这比我在宫里见过的都要精巧。” 秀巧给苏娇绣的嫁衣已经快完成了，阿箬瞧见爱不释手，跟秀巧不住地请教。 秀巧毫不私藏，但也从不骄傲，“之前姑娘觉得我对这些感兴趣，便特意请了人来教我，公主殿下心灵手巧，很快便能学会的。” “我呀，在宫里的时候母妃就请了人教授，学到如今也只学成这样，不过幸而给夫君做做衣衫或是鞋子总还算够用，夫君不嫌弃我手笨。” 提到俞风广，阿箬脸上就会浮现出淡淡的幸福和喜悦，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充满了甜意。 她抬头看了秀巧一眼，“往后你的夫君就有福气了，能娶到你这样能干聪慧的女子。” 秀巧轻轻笑了笑，继续低头做绣活儿。 阿箬将绣筐放到一旁，“秀巧，我听夫君说宁副帅想要娶你，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我与宁副帅身份天差地别，他该娶一个门第更好的女子才是。” “但我觉得不是这样，苏姐姐一定也这么觉得，苏姐姐之前跟我说的话我觉得很对，人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认认真真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关键，两情相悦，比身份门第重要得多。” 阿箬轻轻叹了口气，“我在京城的时候，对我的姻缘根本不抱希望，我想着也许皇上会给我随便指一门与我身份相符的亲事，我无法拒绝，往后的大半辈子，我可能都要耐着性子度日。” “可老天垂怜，如今我是再没有从前听天由命的想法，我想说的是，女子在这世间可以选择的余地本就不多，如果有机会出现，我希望大家都不要错过。” 阿箬日子过得完满，也希望身边的都能够过得好。 第592章 我会心疼的 秀巧低着头不说话，阿箬压低了声音，“你要真不喜欢宁副帅，或者让苏姐姐替你态度强硬地回绝，干脆断了他的心思，省的大家都因为宁副帅对你的情意，不敢再追求你。” “公主殿下……” “你好好儿想想，往后你总是要嫁人的，不是宁副帅也是别人，要是别人，兴许苏姐姐还不会那么放心呢。” …… 苏娇现在也没那么空闲。 她精通医术，如今身在石虎城的消息被传出去，来石虎城求医的人是越来越多。 苏娇基本来者不拒，除非是态度极为嚣张傲慢，苏娇也不怕，都不必她说什么，玄山玄水能直接将人扔出城去。 “后日再给您艾灸一次，这是药方，按着上面服用，我再看看情况给你调整。” 来求医的老爷子揉着腰，“姑娘妙手，这几次施针下来，我感觉确实好多了，老夫这老毛病都多少年了，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如今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多谢姑娘。” “老先生不必如此。” 苏娇客客气气的，态度极好，只要对方讲道理懂礼貌，她还是很愿意行医治病。 老爷子摸着胡子，“等我回去，我定会好生将姑娘的美名宣扬出去，姑娘可有想过回京城？在这石虎城中，实在埋没了姑娘的才能。” “老先生说笑了，小女子有什么才能？石虎城这里民风淳朴，我很喜欢。” “那是老夫多事了，不过苏姑娘也太过谦虚，就算你在石虎城，到时候也挡不住来寻你求医的人。” 人的命就这么一次，越是位高权重，财富惊人，就越是恐惧死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今得知苏娇医术精湛，别说石虎城还是国朝的疆土，就算不是，也总有人会想要冒险一试。 苏娇嘱咐老先生好好休养，出了屋子揉了揉手腕。 一旁榆甜早在外面候着，“姑娘，明日该是义诊的日子，照旧安排吗？” “嗯，照旧。” 除了给这种特意来求医的人治病，苏娇会定时在石虎城安排义诊，不收钱，给百姓们问诊，就连药材都只象征性地收一些。 榆甜点点头，“这次想要参加义诊的大夫还不少，我和莫颜先大致安排了，姑娘明日瞧着若有不妥再调整。”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日日都在庆幸，当初跟着姑娘出宫，大约是我这辈子最明智的事儿。” 榆甜笑着退出去，她和莫颜如今在石虎城相当受人尊重，再不要阿谀奉承，践踏自尊来换取好好活着，再不必卑躬屈膝，忍辱负重，谁见了她们都会得到一声恭敬的尊称，这是她们用辛勤换来的，受之无愧。 这样的日子，榆甜从前想都不敢想，她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 石虎城的义诊是没什么收益的，起先愿意的人并不多，大家学习医术，多半是为了讨生活。 苏娇也不强迫，寥寥几人她照样设义诊。 等后来，那些人发现，参加义诊的大夫，名气一旦被百姓们知晓，愿意找他们看病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不仅如此，苏娇还会额外给与一笔补贴，众人才趋之若鹜起来。 苏娇在石虎城的教育和医疗方面十分舍得，这是民之根本，有瞿墨和姚一凡坐镇，石虎城大方向出不了岔子，她便希望百姓能在最基本的生存上得到安全感。 第二日义诊，声势浩大，兴许是次数多了，吸引的周围好些地方都特意有人赶来。 “真羡慕你们石虎城的人，每月都能有这样的好处，我若也在石虎城该多好。” “那就想个法子过来，不是我吹嘘，咱石虎城往后，定会被国朝羡慕的。” “哎，是得想想法子……” 石虎城的福利让人看着就眼红，如今城里的人数比起之前翻了几番，可把瞿墨给乐坏了。 义诊为期一整日，因为想要看病的人数众多，大夫们都抽不出空来吃东西，苏娇跟他们一样，大概是她声名在外，因此更加忙碌，连喝水的空挡都没有。 萧离然于是让人特意做了好些方便入口的食物给大夫们送过去，他则亲自给苏娇送来。 “各位乡亲，稍稍耽搁你们一会儿，都这个时辰了，让苏娇喘口气儿，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定安王突然出现，语气平和的要求，没人会不答应。 只不过大家的目光都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定安王对苏姑娘的情意不加以掩饰，他与苏姑娘的婚事果然是真的。 苏娇停下来之后才感觉饥肠辘辘，净了手匆匆吃东西。 “慢点，别噎着，别的大夫也都让人送了东西。” 苏娇接过萧离然手里的水囊灌了几口，喂了有东西了才舒服一些。 “呼……今儿比起上一次人又多了，怕是要看到晚上。” “石虎城义诊的事情早传开了，前两日就有不少人提前赶来等着，往后人会越来越多。” “嗯，得再多加派人手，这些人里有千里迢迢赶来的，总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 萧离然注视着苏娇的目光柔软温和，她大概意识不到，自己对石虎城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她只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无足轻重，理所当然，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她的善举鼓起了好好生活的勇气。 “还有药材，石虎城的采买也得加派人手，瞿墨之前调查了民意，咱们石虎城的百姓心地朴实，愿意承担一些赋税，倒是压力轻了不少，可以多买些药材回来。” 萧离然一边给她喂食一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们如何，大家都看得到，总不好一直让你自掏腰包。” “也没有啦，咱有矿呢。” 说到矿，苏娇抬起头，“朝廷那边没有再来人了？他们真的放心将矿留在我们手里？我思前想后，皇上不会有这么大的心吧？” 那石虎城又有财力，又有兵力，萧离渊就不担心萧离然自立为王？ 萧离渊什么时候对萧离然如此放心了？还是说在酝酿什么幺蛾子？ 第593章 这是尊重 石虎城的矿脉，萧离然也在防备着朝廷出手，只是在封地诏书上并没有提及此事，朝廷就像是忘记了一样。 “这件事你不必担忧，以后若是有什么情况，到时候再看。” 萧离然又给她喂了点东西，苏娇擦擦嘴，再次把手洗干净了，重新投入义诊当中。 这么多人，果真弄到了晚上，但没人叫苦，苏娇说是义诊，还是会给大夫们提供好处，只是好些人都不肯收。 “姑娘大义，此番举动，实在是石虎城的幸事，如今大夫在城中的地位有所提高，这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我是心甘情愿参加义诊，怎能收这些。” 只有家中实在困难的人，没有推脱苏娇的好意，大家也都理解。 他们不光想要财富，更想要的，乃是医者的地位和分量，苏娇让他们在石虎城受人尊敬，不再只是贱工，对不少人来说，比钱财更为重要。 …… 苏娇忙碌了一整日，秀巧也没清闲着，她始终在苏娇身侧给写药方，或是做别的事情，这会儿停歇了下来，两条胳膊酸疼得连帕子都握不住。 宁白见状赶紧凑过去，“这些你都放着，我给你拿。” 秀巧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那就有劳宁副帅，多谢。” “哎呀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将东西安排妥当。” 宁白笑容灿烂，秀巧没有多看，陪着苏娇回去了府里。 苏娇让秀巧什么事儿都不用做，回去好好休息，秀巧想着自己的状况确实也做不了事儿，因此乖乖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没过多久，有人敲她的门。 “秀巧，你在里面吗？我这里有一罐宫里赐下的秘药，对缓解酸痛十分有效。” 宁白声音轻轻的，秀巧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走，只得过去开门。 “宁副帅怎么来了？” 宁白嘿嘿嘿笑得憨实，扬了扬手里一只玉色的小圆盒子，“给秀巧姑娘送药来了。” “不劳烦宁副帅，这种效用的药我也有的。” “巧儿啊，你怎么总是跟我那么见外呢，我听你喊玄山玄水都是直呼其名，到了我这儿就总‘宁副帅’‘宁副帅’的，我觉得这不公平。” 秀巧抿了抿嘴，“这是对宁副帅的尊重。” “那我选择不要这尊重。” 秀巧：“……” 宁白露着白白的牙齿，“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呗，说起来你好像都没交过我名字吧？” “这不合规矩。” “切，你跟着苏姑娘那么久，不合规矩的事儿做的多了。” “……总之，我这里也有药，就不浪费你的秘药了。” 宁白的脸顿时垮下去，“巧儿啊，你是不是讨厌我。” 秀巧眼神飘忽，就看到宁白表情委屈沉痛，“我知道我这人也没什么优点，还招人烦，让你为难了吧？” “也没有……” 秀巧没忍住，刚说完，就看到宁白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是吗是吗，没有吗？那就是没让你为难是不是？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秀巧：“……” 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 “这药我是特意给你拿来的，我自己试过，效果贼好，你就试试吧，苏姑娘身边儿可缺不了你。” 秀巧微微愣神，那圆盒子已经塞到了她手里。 “那……多谢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不过这药得用内力推开，见效才快，要不我帮你？” 宁白只是顺嘴问了一句，他压根儿就没想着秀巧会同意。 哪知道秀巧往旁边让了让，“成，那你进来吧。” 宁白反倒是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忙不迭地往里走，心想今日莫非自己出门前烧过香了？ 秀巧的住处宁白还是头一会儿进，也不敢唐突了她，只在桌边老老实实地坐着。 秀巧也在桌边坐下，“我手酸，你要喝茶就自己倒。” “我不渴，不渴。” 秀巧已经挽起了袖子，“既然如此，就劳烦你帮我推药吧，之前义诊之后好几日都提不了重物，在姑娘身边也派不上用场。” 宁白见她是认真的，便拧开了盒子，里面的药膏是浅白色凝脂一样，他从里面挖了一些放在掌心，用力搓热了，才小心地贴上秀巧的手腕，不轻不重地给她揉捏。 “疼吗？” 秀巧轻咬着嘴唇摇摇头，倒是热热的，果真是很有些效用的样子。 “一会儿给你按摩好了，晚上早些睡，最多两日，酸疼就能完全消失。” 宁白一边按摩一边跟她聊天，“这还是当初我在宫里的时候萧帅给的，但我也用不上，脱力的感觉太稀松平常了，几乎日日都会，哪儿就需要用药？若是真伤着了，大概也得见血，这药也不管用，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很辛苦吧，跟着王爷去打仗，那么危险。” “嗨，那也没什么，萧帅都身先士卒，我怕什么？” 宁白忽然抬头看了秀巧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她手腕上，“苏姑娘刚到石虎城，援兵粮草断绝很久的那一阵子，我以为应该熬不过去了，你猜那时候，我心里想了些什么？” “……我猜不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在想啊，我还挺羡慕萧帅的，虽然苏姑娘那时候也没跟萧帅心心相印，可萧帅这辈子有过喜欢的人，也算感受过了，我怎么就没有呢？” 宁白轻轻笑了两声，“后来我就靠在树上想啊，我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一定是要跟我投缘的，让我愿意逗她，哄着她，表面上脾气差些不打紧，心底一定是要善良的，你猜怎么着，我就想到你了。” 秀巧低着头，不让宁白看见她的表情。 “我这辈子也没喜欢过姑娘，从萧帅那里也学不到什么经验，我就想着，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往后一定对你好，只对你好。” 秀巧抬头，“可你其实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一些城郡的千金难道你都看不上？” 宁白歪着脑袋，眼睛眯着，眼角带着笑意看她，“我为什么要看得上她们，我又不 第594章 这是好事 宁白样貌并不差，苏娇还夸过他也算是个小帅哥。 以苏娇的审美，能让她这么说，可见确实长得不赖。 此刻，宁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目光里像是有钩子一样盯着秀巧，秀巧本想跟他对视一番，结果很快就撑不住了。 “你不喜欢她们，那你的眼光可不怎么好。” 宁白笑容加大，“那不一定，我对自己的眼光相当有自信，我跟你说，当年我便是一眼就瞧上了萧帅，从此对他忠心不二，我可有瞧错人？巧儿，你怎么能看轻你自己呢？” “……你说什么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着了。” 宁白给秀巧另一条胳膊上药按摩，“我这人最不喜欢胡乱说话，但凡从我口中说出来的，那都是我肺腑之言。” “秀巧，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秀巧垂着眼眸，宁白语气轻柔，“我知道你与苏姑娘感情深厚，我若是娶了你，你也可以长留在她左右，苏姑娘嫁给萧帅之后，你也不必怕我委屈了你。” “若你确实不喜欢我，你也可以直说，我也并非纠缠不休之人，我不想坏了你的名声，所以，秀巧，你今日给我个答复吧。” 宁白的情绪十分平静，给秀巧按摩的力道也轻重适中。 他跟秀巧的事情现在有不少人都看出来，宁白觉得这样不好，秀巧是个姑娘家，自己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因此只要秀巧明确地拒绝了他，他便要赶紧澄清，自己喜欢一个人，也不好不为了人家姑娘着想。 宁白说完话，屋子里很是安静了一阵。 他也不着急，此事是该好好想一想，宁白认真地给秀巧按摩，手法精湛老道，一阵阵酥麻从秀巧的手腕往她心口攀爬。 “好了。” 宁白顺手替秀巧将袖子放下，拿了一旁的帕子将手上残留的药膏擦干净，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两日得注意着不要提重物，轻的就不妨事，只要不勉强就成，两日后酸疼便会消失。” 他也不离开，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秀巧的决定。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屋檐上，扰乱人心。 秀巧手里拿着帕子，不知不觉地扯得变了形。 宁白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想让她太过困扰。 “不然你过几日再答复我也行，今日，你也累坏了，就好好休息吧。” 宁白起身打算离开，快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秀巧问，“宁白，你当真不介意我身为下人的身份？” “苏姑娘并未只将你当做下人。” “可在旁人眼里，我就是个下人，你身为王爷身边的亲信，要娶一个下人，是会被人笑话的。” 宁白慢慢转过身，“我不怕，没人敢到我面前来笑……你怕吗？” 秀巧……是应该怕的。 没人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他人流言蜚语，尤其是女子，名声尤其重要，她与宁白地位悬殊如此之大，想也知道往后会被人如何不屑。 但……曾经的秀巧是怕的，现在的她，已经没那么在意不相干的人。 “我是怕你后悔，我身份微不足道，你的名气可比我大多了。” 秀巧忽然轻笑了一下，“你想清楚了，这么些日子，应是也有人劝过你，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我也不怕的。” 宁白的眼睛渐渐睁大，里面跳出一小丛小小的火焰。 “这么说，这些日子你不搭理我，是在给我考虑的时间？” 原来如此，秀巧这是怕自己一时兴起啊。 也确实，有不少人劝过他，连俞风广成亲的时候，好些别的地方官员都来找自己搭讪，话里话外都跟他们家有待嫁的女儿有关系。 宁白按了按额头，笑了起来，“巧儿，你这也未免小看我了，我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人左右心思的？我说了我心悦于你，那便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谁劝都不好使。” “既然这样，我会与姑娘说明。” “真的？” 宁白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秀巧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但现在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哦，好好好，我这就走。” 宁白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又怕秀巧忽然改变主意，赶忙开门要走。 “等等。” 秀巧从旁边拿了一把伞递过去，“外面下雨了。” “没事儿，我不……” 宁白忽然停住，眨了眨眼睛，飞快地从秀巧手里接过雨伞，“那就多谢巧儿了，我明日来还给你。” 多好的借口啊，自己险些没抓住。 宁白心情无比好地撑伞离开，秀巧笑着摇摇头，关上门回头，桌上，那只玉色的小圆盒子静静地躺在桌上。 她是相信这世上有真情的，但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运气。 在秀巧心里，她不想成为苏娇的负累，因此嫁人在所难免，既然如此，如同阿箬公主所说，机会难得，何必要往外推？ 再说她对宁白…… 秀巧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微微红了脸。 …… 次日，苏娇瞪大了眼睛，“你同意了？你前几日不还不许我提这事儿呢吗。” 苏娇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宁白私底下偷偷对你做了什么？你尽管告诉我，他要敢冒犯你，我弄死他。” 秀巧皱眉，“姑娘，您马上就要是定安王妃的人了，不好这么粗鲁的。” “我这还粗鲁啊？那我让人套麻袋弄死他。” “姑娘，宁白没做什么。” “哟，这就叫上名字了？昨个儿还‘宁副帅’呢。” 苏娇语气揶揄，秀巧巍然不动，“嗯，他让我叫的，说叫‘宁副帅’生分，我想着也是，所以直接叫名字了。” “这么说，你确定是同意了？” “是，只要他不反悔，我愿意嫁他。” “他敢反悔！” 秀巧无奈，“姑娘，咱别这样，搞得好像你要逼着他娶我一样，宁白是定安王看重的人，想来人品应当不坏。” 这点苏娇倒是同意。 “那既然你也同意了……” “姑娘，我与宁白的事情，放到你和王爷成亲之后吧。” “这样也好，我也能够定定心心地给你准备。” 苏娇扬起下巴，“你放心，我必定要风风光光地送你出嫁。” …… 秀巧应下宁白的求娶之后，那来的是更勤了。 不过宁白也是有分寸的，从来与秀巧在开阔的地方说话，免得让人议论。 苏娇对此甚是满意，跟萧离然称赞，“宁白这是在顾及秀巧的名声，这样很好。” 萧离然在给苏娇剥桔子，剥开皮又用银签子将上面的脉络去了，才放到苏娇手中，“宁白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心里就很难改变，秀巧又是个秀外慧中的姑娘，他们两在一块儿，日子定会过得很好。” 苏娇往自己口中放了一瓣桔子，“你说咱们石虎城是不是很旺姻缘？这么算来都好几桩了，府里一直都挺喜庆的。” “边疆平定，正需要喜气，这是好事。” 苏娇又喂了萧离然一瓣桔子，“确实是好事，咱石虎城如今人丁旺盛，今儿瞿墨还来找我报喜呢。” “从前石虎城的百姓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乱就会波及，日子过得小心翼翼也没个盼头，如今大家心也安定了，日子也比从前好了，瞿墨说，不出三年，石虎城的人数还得翻几番。” 在这个时代，人就是第一生产力，哪儿人多，哪儿就繁荣热闹。 萧离然又开始剥另一只桔子，“说到这个，你之前跟我提过，我麾下一些将士也都单身，他们是要长期跟着我的，家中也没人给他们张罗婚事，你看……” 苏娇吃着桔子望天，“这事儿，我看了也没用，得有姑娘看中他们才行。” 她想了一会儿，“要不，咱们给这些将士们征婚呗。” “征婚？” “就这样，将这些人身高样貌什么的写出来，看有没有姑娘相中，相中的就让他们见一见，看能不能促成一些。” 萧离然剥着桔子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让人将宁白喊了过来。 “这事儿你去看着办，有想娶老婆的都嘱咐清楚了，娶媳妇不可草率，必得好好对人家，若是做不到，打一辈子光棍儿就是，娶了妻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查明之后一律军法处置。” 宁白应得飞快，“萧帅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说得明明白白。” 苏娇等人走后问，“这样可行吗？我就这么一说。” “我觉得可行，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嫁娶来得强得多。” “那倒是。” 盲婚哑嫁成就多少怨侣？ 苏娇忽然扭头在萧离然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王爷威武，我先替这些姑娘们多谢王爷。” 萧离然嘴角上扬，然后转过头，将另一边脸颊送过去，语气平静道，“这边也要。” 苏娇简直爱死了这样的萧离然，又捧着亲了好几口。 “这样总行了吧？” 萧离然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把气息稳下来，只嗓音里还能听出一丝压抑的端倪。 “……有点不够，但，攒着，以后清算。” 第595章 我又不傻 苏娇因为萧离然的话咯咯咯地直笑，从前萧离然有些清冷的形象早就塌了，但这样苏娇才更喜欢。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对喜欢的人有影响力呢？ …… 苏娇与萧离然的婚事将近，萧离然因此被限制来见苏娇。 对此，萧离然表示非常不满，“我的媳妇我为什么不能见？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宁白近来很认真地学习了嫁娶的常识，这会儿特有底气地科普。 “萧帅，大家都是这样的，成亲前就是不能见自己的媳妇，这是规矩。” “谁定的规矩？”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么做也是为了姑娘家的名誉，兴许……是怕两人在一块儿情难自禁……” 宁白还未说完就被萧离然瞪了一眼，“这不废话嘛，克制情绪已经不容易了，还不让我见人，那忍得住吗？” 宁白叹气，萧帅原本很讲道理一个人，怎么在苏姑娘的事儿上就这么听不进去呢？ “那要不这样，您要是真想见苏姑娘，就偷偷地见，别让人发现，别给别人议论苏姑娘的把柄，虽然苏姑娘大概是不介意的，您也不希望她被其他人非议吧？” 萧离然心情平静了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白“……” 他不太知道，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慢呢？他们两人最好赶紧成亲，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对了，让你做的事情办得如何了？军中可有人愿意相亲？” “正要跟您说这事儿，愿意的人，那可太多了……我寻思着得排很久才能排的完。” 萧离然挑了挑眉，“这么受欢迎？” “那可不，我把你的要求都说了，愿意的人不在少数。” “此事，我明日偷偷去见苏娇的时候会与她说，城中女子那边，得她来办才是。” 宁白默然，果然还是决定偷偷去见苏姑娘，也行吧，总比光明正大的要好一些。 …… 苏娇第二日就见着了萧离然，像是突然间出现在屋子里，外面儿谁都没发现。 她好笑地鼓鼓掌，“王爷好身手，这等能耐，随便潜入哪家姑娘房里都是轻而易举吧？” 萧离然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水喝，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粉色的花儿来。 “这个是送你的，喜欢吗？” 那花被他保护得很好，一片花瓣都没有碰掉，娇嫩欲滴。 苏娇接过来，抿着嘴笑，“嗯，漂亮。” “我这辈子只潜入过一个姑娘的屋子，让我想想……好像是一个叫‘大花’的姑娘？” 苏娇找了一只细长的瓶子，将花插进去，闻言瞥了萧离然一眼，“还记着呢，我都要忘了。” “我忘不掉。” 萧离然一只胳膊撑着脑袋，歪着头看着她，“那会儿我就在想，这姑娘可真特别，半夜三更见着了我也不害怕，给我包扎的手白生生的，但一点都不抖。” “啧，我那会儿认真地救你呢，你就顾着看我的手了？” “也没有，除了手，我还看了别的地方。” 苏娇：“……” 这人原来这么不正紧的吗？ “那会儿我就想着啊，若那日是我丧命之日，我最后还能跟这么奇特的女子遇见，也算是老天的补偿？若我侥幸未死，那便是这姑娘带给我的福气，往后我定是要好好报答才是。” 萧离然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啊，那姑娘居然连个真名儿都没留给我。” 苏娇翻了个白眼，“你也体谅体谅我，大半夜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子闯进来，我能告诉他真名吗？我又不傻。” “嗯，你最聪明了。” 苏娇被萧离然直白的称赞逗笑了，“那当然。” 萧离然特别喜欢跟苏娇在一块儿，漫无目的地闲聊，就算说着没有意义的话，也会让他觉得快活。 “今日过来还有一件正事，城里相亲的事情，你可有进展了？我是没想到军中想要参加的人如此众多。” 苏娇坐到萧离然的身边，“我倒是想到了，男子成家立业是大事，谁不想娶个媳妇成个家？我已是让人往外将事情传开，想要娶亲的将士可都叮嘱过了？这亲事到时候咱们都是见证，不可胡来。” “都叮嘱了，信息都在宁白那里，随时给你送过来。” “那敢情好，就趁着俞大人和阿箬成亲的喜气，热热闹闹地办起来。” …… 给将士们成家，对石虎城有益无害，这能大大增加他们的归属感，又能加快石虎城人口的增加。 但苏娇不希望牺牲女孩子们的幸福，整个国朝她管不了，在石虎城，她想多为女子争取一些权利。 她让人调查了石虎城中待嫁姑娘的讯息，将那些将士的信息给她们挑选，然后安排见面，姑娘们有选择的余地，见着了与自己合适的，便安排进一步接触。 这些都是在宁白的安排下，没人会对姑娘们不尊重，秩序气氛一度很融洽。 苏娇摸着下巴，“我这算是最早的婚介所了吧？” “姑娘？” “没什么，就感叹一下。” 这行当往后其实挺赚钱的，可惜了。 在苏娇的安排运作下，还真顺利的成了许多对。 比起盲婚哑嫁，这些都是亲自见过面，说过话，心里有数的，萧离然让人安排了亲事，没人会反对，有的只是期待和感激。 不过石虎城中待嫁的姑娘们有限，军中光棍又多，苏娇便让人将此事隐晦地宣扬了出去。 跟着萧离然驻扎在石虎城的将士们，基本都得了朝廷的赏赐，有些家底，月银又丰厚。 又有萧离然和苏娇为这些亲事撑腰，若是能嫁给他们，便不怕往后受苦，周边好些城镇村落知道有这么个机会，都跃跃欲试。 “暂时咱们石虎城是要喜事不断了。” 姚一凡晃着脑袋，“现在想迁来石虎城已经不容易了，城里早就没有闲置的地方，好在矿上需要的人手也多，不至于讨不到生计，姑娘，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得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将周边地区都打算打算？” 第596章 你病了 苏娇对此没意见，“你跟瞿墨先商量着。” “我们都商量好了，王爷得了这片封地，那这些就都是王爷的，一些城池直接送来了投名状，但有的态度却不明显，我们的意思，是先等你跟王爷成了亲，再好好收拾一下。” 苏娇兴致缺缺，“你们看着办就好。” “是，不过在那之前，千叶城，给王爷送了一封信，表达了想要归顺的意思。” 苏娇微微皱眉，“任怀启的意思？” 姚一凡摇头，“并非如此，那信上说，任怀启病重，如今千叶城的一干事宜都由城中管事暂管着，如今既然定安王定居于此，他们愿意听从王爷的安排。” 苏娇垂下眼眸，她将任怀启赶出石虎城之后，确实有接到千叶城的消息，说是任怀启旧疾复发，想请自己去看一看。 开玩笑，任怀启险些害死萧离然，他明知道自己不远千里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萧离然，他明知如此，自己待他又不薄，他却设计萧离然。 所以苏娇拒绝了，这才过了多久，任怀启已经无法打理城中的差事了？ “此事，王爷做决定就是，千叶城离石虎城不远，若是能同时发展，成效定然不差。” “王爷也是此意，王爷还让我问一下，姑娘可要去一趟千叶城？” “我去做什么？” “王爷说，不想姑娘心里有所惦念，哪怕是一点点怨气他也不希望你有，姑娘若是想，王爷愿意陪你一块儿去。” “他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姚一凡重重地叹了口气，“王爷成天儿偷偷来找姑娘，宁副帅让他消停一些，至少隔个几日再来。” 苏娇：“……” 让他嘚瑟！ …… 宁白也着实不容易，萧离然说偷偷来，确实偷偷了，但每日都来，谁找都不见人，哪个还猜不到他去了哪儿？ 萧离然还很委屈，“你说可以的。” “萧帅，那就当小的说错了成不？你也别太张扬，差不多得了。” “那不一定，若是苏娇要去千叶城，我就能光明正大地陪着。” “苏姑娘未必会去。” “不，她会的。” 萧离然极有自信地笑起来，不过苏娇不是为了任怀启，而是为了千叶城，这姑娘，心里明白着呢。 果不其然，苏娇让人传来了消息，她要去千叶城。 “虽然说了再也不见任怀启，但千叶城确实不错，地理位置，城中的环境都不错，若他们真有诚意，不要的是傻子。” 苏娇理了理衣衫，秀巧正在往她的发髻上簪发簪，“可是姑娘，您要见着了任城主……” “那就见着了呗，左右如今千叶城也不是他做主，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牵连。” “从前姑娘对任城主多好？他倒好，姑娘还是心太软，都没有报复他。” “没那个必要，萧离然安然无恙，我就很高兴了。” 苏娇出了门，看到萧离然站在院子门口等他，忍不住笑起来，“王爷今日真是潇洒英俊，器宇轩昂。” 萧离然朝她伸手，“如此才能与你相配。” …… 两人到了千叶城，城中管事列队迎接，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萧离然听他们诉说千叶城的一切，见苏娇面露疲色，知道她不耐烦这些，便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娇也不走远，就在周围转转，千叶城内的景致，与石虎城略有不同，看着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姑娘……” 秀巧忽然出声，苏娇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身影。 虽然与苏娇印象里的样子有很大的区别，但苏娇仍旧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任怀启。 只是从前她以为任怀启是个谦谦君子，如今在他身上，已经一点看不出谦和温润的气息。 任怀启身形消瘦，面容干枯阴鹜，两只眼眶深深凹陷，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娇，看着怪吓人的。 玄山玄水这次都跟来了，就在苏娇身侧，因此她并不害怕。 看了任怀启几眼，苏娇转身想要离开。 “苏娇……” 任怀启叫住了她，苏娇转头，看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在阳光里，显得更加不似人形。 “苏娇，你终于来找我了，你终于想明白了……” 任怀启声音里仿佛有着激动的颤抖，眼神也变得狂热起来，里面有热切的光芒在跳动。 “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你是，你总算看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你的对不对？你肯放弃萧离然了是不是？” “不是。” 苏娇皱起了眉，“怎么他们没给你找大夫吗？任怀启，你病了。” “我没有！我好得很，我怎么会病了？病的是你！你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王爷的真心？苏娇，你也太蠢了，王爷怎么会真心待你？只有我会，我会保护好你，我会陪着你……” 苏娇撇撇嘴，这是真的病的不清，跟他说话他大概也听不进去。 “你好自为之吧。” 苏娇再次转身，这一次，任怀启想要扑过来，被寻他而来的家丁一拥而上地制住。 他口中如同困兽一般嘶吼，“为什么你不看看我？明明我才是最适合的！我不会让父亲再伤害你了，我能护住你的，父亲、父亲已经没了，他死了！没人能够阻碍我们，现在没人了……” 苏娇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初任老城主病重的时候，任怀启请自己过来给他看病，那会儿，她在床头看见过一只香炉。 现在想想，任老城主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说不明白了。 但任怀启，是真的疯了。 或许他曾经真的是一个谦谦君子，温润谦和，心善无害，他与一个如花般的女子相识相恋，那是少男少女心里最纯真的爱恋，可最终，得了一个凄惨的结局。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自己的亲人伤害，死在血泊中，一点点没了气息，可能那会儿，任怀启就已经变了。 苏娇听着身后的声音渐远，心里生出一丝丝悲哀。 这是谁的错呢？ 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有一日，这样的悲剧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第597章 还挺有趣 千叶城臣服于萧离然，他派了信得过的人接手千叶城的一干事宜，顺便，将相亲的业务也发展到千叶城来。 千叶城的姑娘们对此很是惊喜，能自己挑选如意郎君，能嫁给军爷，还能有保障，又不用远嫁，这种事儿哪儿找？ 这些事情，萧离然就统统交给下面的人来办，而他，则要进入最后迎娶苏娇的准备阶段。 这不单单是石虎城的大事儿，在萧离然的封地上，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送往石虎城的礼物络绎不绝，苏娇收到手软，她本该是最喜欢收礼的，如今也有些疲累。 “都快没地方放了，这些人也太客气了，送来的东西都如此贵重，就算萧离然说照单全收，我这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结婚的贺礼而已，至于这么隆重吗？ 秀巧指挥着人清点了往仓库里放，“王爷的意思，他们送了姑娘就收着，不必管其他的。” “行吧。” 苏娇想，她虽然贪财，但还是比较喜欢靠自己赚来的那种，平白无故收人重礼，满足感减少了一半。 等秀巧清闲下来，给苏娇试穿喜服，好做更改。 苏娇穿上后，秀巧眼里闪动着盈盈光泽，“姑娘可真好看。” “你第一天知道？” “嗯，第一天知道姑娘竟然如此好看。” 秀巧看着身着红衣，明丽惊艳的苏娇，心里一阵激荡，她从小陪着的姑娘就要出嫁了，姑娘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复杂的事情，最终能够得偿所愿，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 苏娇在镜子前面转了两圈，“不必改动，特别合身，你的手就是巧，不过这几日我得注意着些，不能吃胖了。” 秀巧笑出声，“姑娘怎么吃都不会胖。” “呵呵呵，哪儿有那么天赋异禀的人。” 苏娇换下衣衫，外面来了人，说是按着萧离然的吩咐，给姑娘送了礼过来。 “又送？” 苏娇皱眉，“前些日子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萧离然送聘礼的那日，石虎城的百姓啥事儿都不干了，就沿街围观，那叫一声势浩荡，送礼的队伍延绵不绝，苏娇的仓库有一半都是被这些填满的。 来人行礼，“王爷说了，那日遗漏了不少，今日正好给姑娘送过来。” 苏娇一听，只以为是些不大要紧的，便让人去收了。 结果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通传，说是院子里堆不下了。 “什么叫堆不下？” “姑娘去看看吧，外面还有不少呢。” 于是石虎城的百姓见证了第二批聘礼，仍旧浩浩荡荡，令人瞠目。 苏娇看秀巧忙得焦头烂额，生怕萧离然还要再送第三批来，他这几乎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送到了自己这里，这是娶妻还是入赘呢？ “我要见王爷。” “姑娘，这几日您不好见王爷的，再忍忍，等你们成亲了就好。” “不是，他都把家里搬空了，我这儿才多大地方？都挤不下了。” “王爷这是一番诚意，姑娘到时候……可以再搬回去的。” “那多麻烦啊。” 秀巧却觉得很是安心，王爷这么做，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他把一切都给了姑娘，那这些，就都是姑娘的东西，哪怕日后有什么意外，这些都依然是姑娘的。 王爷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姑娘的心意，便用了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却格外令人心安。 见不着人，苏娇也没办法，这几日她也抽不出空来想别的事。 好几位全福太太来教她成亲的事宜，什么仪式规矩啦，什么初为人妇跟做姑娘有哪些不一样啦，什么嫁了人之后一定要做的一些事情啦…… 苏娇听得零零碎碎，时不时觉得不妥的地方还能提出疑问，跟人家争辩一番，她的言论在旁人看来是歪理邪说，可偏偏无法应对周全，这些全福太太也是心力憔悴。 到最后，基本都不跟苏娇争辩，反正她们该说的都说了，苏姑娘听不听得进去，她们管不着。 “苏姑娘，您要嫁的是王爷，到时候应是还会有宫中的嬷嬷来给您指点规矩，您多少上心一些，王爷性子再随和，那也是皇室中人，您如今有这个福气，可千万不要糟蹋了。” 全福太太苦口婆心，苏娇也不为难她们，客客气气地给了赏钱才让她们离开。 只是还留下了一个年纪最长的妇人，“还请姑娘屏退左右，我要给姑娘讲一讲这男女之间的事情。” 苏娇笑容怪异起来，你要跟她说这个，那她就不困了。 秀巧在屋外伺候，过了一会儿，那位全福太太从里面出来，脚步有些踉跄。 “你跟姑娘都说完了吗？有劳了。” 全福太太抬起头，眼里都没有焦点，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姑娘客气了，我什么也没说。” 她连赏钱都忘了要拿，匆匆离开。 秀巧纳闷，这是怎么的？ 她进去看到苏娇坐在桌边，面前一堆瓜子壳，瞧见了自己，姑娘一脸爽朗地跟她招招手，“哟，我们聊完了，还挺有趣的。” …… 待到一切筹备妥当，苏娇与萧离然的婚事，总算到了。 那日，她一早被秀巧从床上挖起来，给她上妆的嬷嬷早等着了。 苏娇看到嬷嬷手里拿着棉线要给她绞面，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什么，我脸上没什么汗毛，就算了吧。” “姑娘，出嫁的女子都是要开脸的。” “没事儿，我怕疼，这就省了吧。” 苏娇摸了摸自己光洁无暇的脸庞，也用不着。 嬷嬷只得作罢，开始给苏娇上妆。 新娘子的妆容按着国朝的风俗，必得艳丽，红得要鲜红，黑就得墨黑，白必要雪白，鲜明打眼才能对比强烈，显得喜庆。 苏娇由着嬷嬷化完了妆，只看了一眼镜子就呆住了。 不是被惊艳到，是被吓的。 她天生丽质，因为嫌麻烦平日里也不上妆，冷不丁见到镜子里的面容，苏娇都傻了，这个傻不兮兮的人是谁？ 惨白无血色的脸上，黑黑的眉毛，鲜红的嘴唇，脸颊两坨腮红极其显眼，她真要这样嫁人？ 第598章 太麻烦了 苏娇觉得不行。 女子出嫁大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总不能让萧离然见到自己的时候生出后悔之意来。 “巧儿，去打水，我要洗脸。” “姑娘，这才化好……嬷嬷刚出去……” “不必再叫她，我自己化……你摸着良心讲，我这样你还看得出我长什么样？” 秀巧纠结地看了苏娇一会儿，乖乖去打水去了。 用了两盆水才将自己的脸洗出原本的颜色，苏娇擦干净脸，指尖沾了一些香脂揉开，服帖地按压在脸上。 薄薄地打一层香粉，让脸颊更显得莹润通透，黛眉轻扫，稍稍修饰一下形状，眼妆苏娇几乎没画过，今日破例，在眼角轻轻拉出不张扬的弧线，眼波流转之间，增添几分风情。 淡淡的粉色轻轻扫在颧骨上，口脂是她自己做的，挑了一支色正的涂上一层，再看向镜子里。 明眸皓齿，艳丽却不艳俗，只微微勾起嘴角，都仿佛能让人失了魂。 “这还差不多。” 秀巧在一旁捧着脸，眼睛都快成了小心心，“姑娘这样一打扮，就跟天上仙子一样！” “难得嫁人，可不得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苏娇起身，秀巧帮她换嫁衣，“什么叫难得嫁人？这可是人生大事，今日王爷见到了姑娘，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 嫁衣是秀巧亲手做的，款式她斟酌了很久，结合了京城时新的款式和石虎城这里的流行，苏娇特别喜欢。 “好在没吃胖，不然就可惜了。” …… 苏娇没有长辈，不需要拜别高堂，她穿戴妥当，只安静地等着吉时便是。 阿箬陪着她，像是比苏娇还激动，跟她说外面已经热闹成什么样了。 “整个城都张灯结彩，为了你与王爷的亲事，大家都高兴坏了，一会儿王爷迎娶你的花轿恐怕都挤不进来呢。” “苏姐姐你别紧张啊，虽然我那会儿也挺紧张的，但你不一样，你今日简直太好看了！王爷见到了你，肯定会惊喜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姐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成亲有许多繁琐的规矩，今儿一整日你恐怕都没有时间吃东西，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小点心，都让秀巧带着，你饿了就吃几块。” “对了，我刚刚看到沈衡在前面站着，应该是要给姐姐你拦门呢。” 苏娇有些诧异，“沈衡？” “是啊，他一早就在了，穿的也很喜气，瞧着极为重视。” 苏娇轻轻笑起来，沈衡啊，那真的是蜕变成了一个可靠的男子汉了。 从战场回来，沈衡从前身上的中二气息早已瞧不见影子，铁五说，他在营里表现极好，并且经历了生死的洗礼，沈衡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他如今在营里还挺受欢迎，不过并非靠着与苏娇的关系，他压根儿就不爱提这事儿，苏娇还以为，他要跟自己断绝关系呢。 这是长大了啊…… “他大概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等他再长个几岁，给他成个家……” 沈默莲的托付，自己也算有交代了。 …… 忽而外面鞭炮声传来，热闹喧哗。 “苏姐姐，接你的花轿来了。” 阿箬起身跑到门边往外看，虽然啥也看不到，不妨碍她雀跃欢欣。 苏娇手里拿着鲜红的盖头，“等进了院子再说，沈衡那关不是那么好过的。” 果不其然，沈衡虽然脱胎换骨一样，偶尔中二的影子还是会悄然显现，他今日可不会把萧离然当做将军王爷，对他来说，不管是谁，想做自己的姐夫都没那么容易。 萧离然着实被刁难了一阵，总算是让沈衡松了口，他匆匆进了院子，就看到蒙了盖头的新娘子，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那一刻，萧离然只觉得身边的喧闹都逐渐远去，他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一抹鲜红，慢慢一步步走近。 喜娘给两人送上红绸，萧离然看到苏娇素白的手抓住红绸，就好像抓在自己的心上。 成亲嘛，那自然是规矩繁多，图个喜庆，只是喜娘发现，这对新人好像不大配合，总想着敷衍了事？ “太麻烦了，她不喜欢跪拜，就算了吧。” “泼什么水？溅着了裙摆怎么办？撤了撤了，别弄湿了她的鞋子。” 定安王发话，喜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保持着笑容圆过去，复杂繁乱的流程，直接被简化，这新娘子做得惬意的不得了，就舒舒服服地被接进了花轿中。 花轿抬得平平稳稳，萧离然骑在马上，脸上毫不吝啬笑容，发起喜糖和喜钱来也不手软，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定安王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花轿进了定安王府，萧离然牵着红绸小心地带着苏娇进了喜堂拜天地。 当然流程也省了不少，喜娘也管不了了，直接送入洞房。 新房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处处精巧华美，苏娇被扶着在床边坐下，喜娘快速说了一连串喜庆的话，“王爷，可以揭盖头了。” 苏娇眼前一花，单调的红色终于消失，她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男子。 好看的，令人头晕目眩。 原来男子穿红色的衣衫，竟然也如此夺人心魄，苏娇几乎看待了，因此没发现，屋里其他人，也都呆住。 萧离然这一生看过无数美景美物，只没有一样，能越得过眼前人。 如出水芙蓉，如神妃仙子，那双眼睛看向自己，萧离然觉得自己命都能给她。 “都出去。” 萧离然忽然变得小气，不想让这样的苏娇被太多人看到，今日是自己成亲，他的媳妇只有他自己能看！ 喜娘表情扭曲，“这……王爷，还有……” “没有了，都出去。” 喜娘直想翻白眼，这大概是她操持的亲事里最省事儿的一桩！ 王爷发话，旁人岂敢不从？人都出去之后，宁白落后了一步，小声提醒，“萧帅，外面还有不少宾客等着呢，您……也别耽误太长时间。” 门关上，萧离然慢慢伸手，轻轻抚上苏娇的脸颊。 第599章 差不多行了 萧离然自制力极强，然而此刻，他眼里浮现出了迷离。 “你今日，真好看。” 苏娇笑起来，“王爷今日也好看，没想到你穿红色这么招人，今儿石虎城百姓有福了。” “你若喜欢，我往后日日穿红色给你看。” “那也大可不必，王爷穿什么都好看。” 苏娇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颗梨涡若隐若现，眼睛弯起来，在今日的妆容衬托下，越发娇美可人，勾得人心魂荡漾。 萧离然弯下腰，苏娇怔了一瞬往后躲了一下，“别，我擦了口脂……” 剩下的话，她没能再说出口。 等萧离然离开，苏娇扶着床柱轻轻喘息，越是克制的人，是不是一旦解了禁，就会表现出另外一种模样？ 秀巧等人走了才从外面进来，“咦？姑娘，你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哦，我刚刚把口脂擦了，饿了，可有什么吃的？” “有的，早给姑娘准备好了。” …… 定安王大婚，来喝喜酒的人，都想着借此好好跟定安王套近乎，毕竟成亲这样的大喜事，想必王爷定然心情很好。 可不知道怎么的，慢慢有人发现，王爷的情绪似乎也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好？ 虽然萧离然脸上也在笑着，但笑得十分心不在焉，一看心神就不在这里，对来敬酒的人也没多热情，莫不是嫌他们耽误了自己洞房？ “王爷，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如今时辰还早，今日定要跟王爷不醉不归！” 有人嬉笑着前来，企图灌萧离然酒，萧离然想也不想地拒绝，“心意多谢了，我夫人不喜欢酒气。” “……” 不是，这还没洞房呢，王爷就一副全凭自己夫人高兴的架势？ “王爷，王爷！男人嘛，成了亲，那就是女人的天，何必管她们喜不喜欢，王爷今日人生大喜，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谁管得着？” 劝酒的人显然喝多了，并没有察觉萧离然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宁白赶紧上来将人架走，那人还叽叽咕咕地挣扎，“干什么？我可是过来人，得跟王爷好好讨论这御妻之道，你们干什么？” 萧离然脸上连客套的笑容都没了，“醉了，送出府吧，往后也不必来往。” 周围的喧闹一下子变得安静，这种大喜日子，王爷竟然会动怒，这人做了什么触王爷霉头的事儿了？ 也有人敏锐地察觉，哪儿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对王妃不尊重而已，看来这位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分量，举足轻重！ 后面再来跟萧离然敬酒的人就收敛多了，句句都在恭贺王爷，把苏娇三百六十度都夸了一遍。 甚至有些压根儿没见过苏娇长什么样，都能夸得她好似仙女儿一般。 萧离然又不乐意了，“他们这也太敷衍了。” 宁白无奈地感叹，“萧帅，您差不多就得了，那大家也都是想跟您套近乎，你看大家都很识相地不来灌您酒，更有甚者提前就离开，他们也怪不容易的。” 萧离然一心惦念着新房里的苏娇，酒喝下去是什么滋味儿都尝不出来。 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因此这本该热热闹闹不醉不休的喜宴，结束得异常早。 “行了，这里我们来收场送客，萧帅您回去吧。” 萧离然拍了拍宁白的肩膀，“明儿给你补个大红包。” 说完一点儿不客气地直接消失。 宁白认命地善后，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去找秀巧，反正今晚也不需要她伺候。 …… 萧离然快速回房，推开门秀巧瞧见了他，福了福身子径直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苏娇坐在桌前，笑着朝萧离然招招手。 她头上的凤冠已经取下，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慵懒撩人，笑容可掬。 “在前头没能吃到东西吧？刚准备好的，咱们两好好吃一顿。” 桌上，热腾腾地摆着好些美味佳肴，萧离然这才察觉，他今日也没怎么吃东西。 面前放了一碗温热的燕窝粥，萧离然喝了两勺，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苏娇则起身站到萧离然的身后，替他将头上的发冠取下，然后以手当做梳子，轻轻给他梳理发丝，按摩头皮。 “累坏了吧？我看阿箬成亲的时候，比咱们繁杂多了，今日我却如此简单顺利，倒是你，有许多事情省不了。” 萧离然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头皮一点点扩散开来的酥麻，在进屋之前的冲动，这会儿又按捺住了，他想慢慢享受这个晚上。 “不累，甘之如饴，总算能与你光明正大地结为夫妻，我心里高兴。” 苏娇的指尖不轻不重，柔柔的又带着力道，让萧离然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舒服的张开。 他忍耐了一阵子，伸手猛地抓住苏娇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苏娇阻止了他，“等会儿，还有事情没做。” 她从萧离然怀里站起来，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成亲怎能不喝交杯酒，我从前看别人喝只觉得有趣，咱们今日也喝一个。” “交杯酒？” 苏娇指导着他，两人离得极近，手臂相交，萧离然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与自己的交融，混杂着酒的香气，他觉得自己还是喝多了，飘飘欲仙起来。 苏娇喝完的酒杯落到了地上，人已经被腾空抱起，两人跌落在床上，意乱情迷之间，苏娇的手忽然摸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 她轻轻推了推萧离然，手从铺盖下摸出一个胖墩墩的小银锭，比寻常的要小好几号，迷你版的，圆乎乎特别讨喜。 苏娇顿时就来了精神，开始在床上摸索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搜集了一小堆。 有银子做的小银锭，有银质小花生、小葫芦、小桂圆……各式各样，精巧可爱。 萧离然坐在床边笑着看她发出惊呼，“原本喜娘说要撒真的上去，我觉得换成这样你会更喜欢。” “我太喜欢了！” 苏娇开心得不行，将东西收好，扑过去在萧离然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好几下。 萧离然的眼眸瞬间转暗，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的时候，顺手，把床幔一并放下…… 第600章 她做什么了？ 苏娇原本的打算，是想表现得与众不同一点，主动一点，反正都成亲了，男女之事天经地义。 然而苏娇后悔了，根本都轮不到她发挥，她设想的一些勾人的小举动，一个都没来得及用上，也不敢用，就这样，她整个人都快被颠散了。 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萧离然抱着她去清洗，她还无意识地哼哼拒绝，嘟嘟囔囔的让萧离然花了好一阵子才按捺住上涌的气血。 等将人清清爽爽地又送回床上，萧离然用被子将她裹成一团，紧紧地搂在怀里。 踏实了。 怀里软玉温香，苏娇身上一直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是药味又没那么重，混着淡淡的香气，能让萧离然特别安心。 从前只敢靠近了，若有若无地嗅到一点都觉得自己赚了，如今能将人整个拥住，牢牢地抱紧，萧离然将头埋在苏娇的颈窝，深深地吸气。 真好。 成亲可真好！ …… 苏娇本就爱睡，今日越发困顿不堪，身子酸软无力。 她慢慢睁开眼睛，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窝在萧离然的怀里。 昨夜种种一幕幕浮现，苏娇磨了磨牙齿，那还是温润清冷的定安王吗？野狼一样要把她生吃了似的毛头小子是谁？她连求饶都用上了，这人就跟失了魂一样。 气死她了！ 苏娇越想越生气，动了动脚想要踹他，只是没有力气，踹出去也软绵绵的，被萧离然的腿夹住。 “醒了？” 他低头在苏娇的脸颊上亲了亲，“醒了就起来吧，我们去吃点东西，累一个晚上也饿了吧。” 这话说的苏娇莫名有点脸红，累也不是她累…… “那你松开。” “再抱一会儿。” “我要起来了。” “就一会儿。” 萧离然在苏娇的颈窝蹭着，苏娇撇嘴，用撒娇的语气就有点耍无赖了啊，这谁扛得住？ 不过这样的萧离然，怕这世上就只有自己见到过。 苏娇放软了身子，那就再抱一会儿，还挺舒服的。 …… 外面天已经大亮，嫁给萧离然还有个好处，不需要一大清早起来给长辈请安，他们没那个需求。 萧离然先起身穿衣，然后才让秀巧进来伺候苏娇。 苏娇懒洋洋地穿好衣服，秀巧给她整理，“姑娘还困呢？都这个时辰了，若实在困，午后再小憩一会儿。” “嗯，得睡足了才行。” 可昨晚明明是萧离然花了力气，他怎么做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的？ 这构造差的也太多了。 早饭早已经准备好，苏娇因为发困，也没吃多少，最后还是萧离然喂了她半碗粥。 “左右这几日也不会有人来找你请示，城中事宜都已经交代好了，要不，咱们出城转转？” 苏娇来了兴致，“去哪儿？” “我听人说，离石虎城不远有个庄子，是曾经一个富商建的，不过后来因为战乱荒废了，之前我已经让人去修缮整理，那庄子在山脚下，里面还有一口温泉，周围建了些村落，种出来的蔬果比别的地方品相都要好一些。” 苏娇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是吗是吗？那咱们去呗。” 权当是度蜜月了，“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特意没告诉你，如今里面已经修整好了，你若愿意，一会儿收拾好就出发。” 苏娇是愿意的。 来石虎城之后，她就没怎么离开过，最远也就去了千叶城。 如今她与萧离然成亲，婚假总是有的，什么事儿都不需要他们两人操心，出去度个假多正常。 苏娇立刻让秀巧收拾东西，也不需要太多人跟去，她跟萧离然都是喜欢清静的人。 不过……温泉啊…… 苏娇背着人偷笑，听起来好像有点暧昧呢。 之前自己没机会发挥，或许，她可以再试试？ …… 萧离然口中的庄子，果然离石虎城没有太远。 他们中午出发，到了晚上正好到达。 苏娇从马车的窗户里看到外面好些农户家里都升起了炊烟，岁月静好，平静安宁的模样。 “这些人是之后回来的，先前一些外族会在此处游荡，好些人只能背井离乡，如今国朝防线往外推进了不少，不会再有人威胁到他们的生活。” 苏娇扭头，车厢里光线略暗，但她的目光却熠熠生辉。 “这些百姓会感激你一辈子。” 她男人真棒！ 萧离然抬手捂住苏娇的眼睛，“别这么看我，看外面，虽然成亲了，你也不能这样时时勾引我，会吃不消的。” 苏娇纳闷地将头扭回去，她还没有开始勾引啊，真心诚意地称赞他也不行？ 萧离然从后面将她搂住，苏娇顿时老实了，连动都不敢动。 虽然她观念开放，不代表能接受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 但她确实很无辜，她做什么了？ 到了地方，苏娇率先从马车里下去，庄子外已经有人在等着，见到他们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 宁白和秀巧给这些人都发了喜钱，苏娇与萧离然走进去，里面果然修缮一新。 “建这个庄子的人挺有眼光的。” 因为在山脚下，依着山一层层修建，亭台错落有致，精巧大气，苏娇觉得若是能弄些云雾来，就跟仙境一般。 “这里也太漂亮了吧！” 苏娇很快寻到了那汪温泉，专门建了一个台子，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欣赏整个庄子的美景。 若是天气好，泡在里面赏月赏星空，再配着瓜果美酒…… 苏娇早将心里勾引的盘算忘得光光的，跃跃欲试地想要尝试。 萧离然拉住她，“先吃东西，温泉也跑不了，这几日咱们都在这儿，你想怎么泡都成。” …… 庄子里特意请了有名的厨子，食材都是专门从村子里收来的，水灵新鲜，山后面还种了不少果树，挑了品相好的送过来，从池子里打捞出来的鱼熬了汤，里面还放了采摘的鲜蘑菇…… 苏娇吃得撑住了，靠在那儿不敢动弹，萧离然好笑地给她轻轻揉肚子。 她觉得在这里多待些日子，自己恐怕……得胖！ 第601章 逍遥快活 吃得太撑了，也不好去泡温泉。 萧离然让人在台子上摆了两张躺椅。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没有市井喧嚣，没有灯火华彩，抬头就能看到夜空中散落的星星，碎玉一般洒满了整幅画卷。 苏娇仰着头也不觉得累，看星星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不管什么时代，只有这星辰是亘古不变的，她有时候都分不清，前世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在想什么？” “在想……明明有两张椅子，你为什么偏要跟我挤一张。” 萧离然搂着她笑，胸腔一阵阵震动，又收紧手臂，把她搂的更紧一些。 “怕你冷，我身上暖和。” 萧离然看着苏娇的眼睛，她依旧望着天空。 刚刚有一瞬，他觉得苏娇仿佛要飞到天上去一样，眼睛里的迷茫让她变得离自己好远。 萧离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人锁在怀中。 苏娇下意识地往萧离然怀里蹭了蹭，果然很暖和，跟个小暖炉一样。 肩宽胸廓的男子，不仅穿衣服好看，也很能给人安全感。 “我能认出一些星座，指给你看。” 苏娇靠在萧离然的胸口，兴致勃勃地抬着手臂，指着天上的星辰说给萧离然听，也许里面有错的，但她也不在意。 “真好看。” 身体包裹在暖融融的气息中，萧离然身上没什么香气，从来都是清爽干净的味道，苏娇特意喜欢。 整个人陷入其中，让她的困意渐渐升腾。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萧离然低头，发现苏娇呼吸已经变得均匀。 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投影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嘴唇轻闭，模样恬然，好像一个白瓷娃娃一般。 萧离然放轻了呼吸，让人拿了厚毯子将苏娇裹住，广袤的星空下，他们两人相互依偎，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再无旁人…… …… 苏娇感觉到自己脑袋旁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拱，她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阿喵，别闹。” 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猜错了。 “你干嘛呢？” 萧离然在她脸上轻啄，“睡醒了？要不要泡温泉？” 苏娇记得自己好像在躺椅上睡着的，这会儿人已经在屋子里了，她伸头往外看，“天还是黑的。” “你不是想一边泡温泉一边看星星？” 苏娇斗争了一下，就看到萧离然起身，身上已然换了一套白色的单衣。 他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衣衫单薄，因为他的体魄显得格外诱人。 苏娇舔了舔嘴唇，谁说这世上妖精都是女的，那是他们没见过此刻的萧离然！ “那……要不就去泡泡？” 苏娇也换了衣服，去了才知道，萧离然早都准备好了，旁边的台子上摆好了洗净的葡萄瓜果，还放了一只酒壶，两个白玉雕的小酒杯。 温泉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烟气，周围有屏障拦着，抬头便是无边星空。 萧离然站在池边朝她招手，美景美酒美人，不去的是棒槌。 苏娇着魔一样地走上前，脚轻轻触及水面，温热的湿润将她的脚包裹住。 “山里的泉水滋养了这片土地，这池泉眼是最适宜浸泡的，下去试试？” 苏娇小心地将小腿也放进去，萧离然已经跳了进去，顺势将她整个人抱了进去。 浑身都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苏娇发出一声舒坦的声音，眼睛享受地闭上。 “我给你按按。” 萧离然从后面将她搂住，大掌在她肩头轻轻捏着，顺着手臂一路向下。 苏娇起先还挺享受，然而发现他越捏越不是地方。 “你……” 苏娇轻呼一声，扭头看到萧离然被热气蒸腾的墨黑的眸子，里面闪动着惊人的忍耐。 他缓缓叹了口气，“都说了，让你不要这样看我，这可怪不得我。” ……水波荡漾，苏娇泄愤一样地一口咬在萧离然的肩头，这么说还怪她了？有这么冤枉人的吗？ …… 第二日，又睡到日上三竿，苏娇醒过来抱着被子，用眼睛瞪着萧离然。 萧离然则是讨好地笑着，“饿不饿？” “我是猪吗？吃了睡睡了吃？” “那当然不是，哪儿有这么漂亮的猪。” 苏娇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萧离然毫不惧怕，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抱到怀里。 “是我不好，没克制住，不过泡温泉看星星的机会总是有的，我保证。” 苏娇气愤，昨天看到的水果和酒，她一口都没有尝到！萧离然是狗吗？就缠着她不放了！ “你到旁边去，我说怎么半夜勾引我去泡温泉，还穿的那么诱人，我都看穿了！” 萧离然笑得不行，苏娇炸毛的样子特别可爱，明明没力气连语气都软绵绵的，偏偏眼神张牙舞爪，让人欢喜的只想藏起来。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那下次，我不那么穿了。” 苏娇怒气停顿了一瞬，又觉得那样的话好像自己亏了。 “我让你穿才行！” “行，都听你的。” 萧离然哄好了人，没让秀巧进来，自己给苏娇穿好了衣服，梳头的时候他也不会梳发髻，苏娇也不喜欢麻烦，直接束着披在脑后，出去吃饭。 这里的米熬出来的粥都仿佛更香，还有腌制的小菜，凉拌的鲜蔬，淋上麻油，清爽适口。 日间闲暇，苏娇趴在屋里看看书，写写字，萧离然就在旁边陪着她，给她喂吃的。 又或者两人在庄子里悠闲散步，庄子很大，处处都是景致，庄子里还有几个管事家的小娃娃，见着了他们也不认生，挥舞着奶胖的手臂咯咯咯地跟他们玩。 一转眼的功夫，来庄子上已经好几日了。 “好日子过得真快，也该回去了。” 苏娇有些舍不得，萧离然安慰她，“离得也近，往后没事儿就能来小住几日。” 苏娇点头，“等咱们都老了，不需要做事了，就搬过去，逍遥似神仙。” 萧离然眼神迷离了一瞬，他居然很是向往那个时候，不过他也喜欢跟苏娇在一起的每一天，不管在哪儿，不管做什么，他都是高兴的。 离开庄子的前一日，苏娇托着脑袋陷入沉思。 之前她打算得很好，可以在这儿展示一番自己的魅力，然而她光顾着受萧离然的诱惑了，自己倒是啥也没做。 是不是有点可惜？ 但是吧，她就是什么都没做，都快应付不了萧离然，自己要不要作这个死呢？ 苏娇陷入了挣扎。 她觉得等回去了石虎城，可能再想作妖会困难一些，毕竟周围人比较多，萧离然的形象又不容侵犯。 要不……抓住最后这点时间？ 苏娇觉得可以有，不想后果的话，这事儿还挺让人期待的。 于是苏娇特意挑了一件飘逸简单的衣衫，穿在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 头发懒得捯饬，就披在后面，苏娇照着镜子满意地点头，效果不错，特像一红颜祸水的形象。 萧离然进屋的时候，看了苏娇一眼就停住了，顺手将门关上，眼睛盯着苏娇一动不动。 苏娇戏精上身，轻轻拨动了一下头发，媚眼如丝地看过来，也不说话，眼睛里像带着小钩子，与她平日里懒散的样子截然不同。 苏娇想着，就萧离然对自己的态度，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一下，人肯定就把持不住了。 然而并没有。 萧离然很快恢复了常态，语带关切地说，“怎么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了。” 苏娇：“……” 怎么他的频道没跟自己连上吗？ 苏娇打起精神，慢吞吞地走过去，“今儿不凉，我都觉着热得慌，天儿太闷了，莫非是要下雨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扯了扯衣襟，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雪白的皮肤像是如玉的凝脂，她微微抬着下巴，修长的脖子线条精美，让人恨不得细细地摩挲。 “热吗？我看看。” 萧离然的手掌轻轻贴上苏娇的额头，温热的掌心让苏娇打了个激灵。 “还成，不算太热，你可不能贪凉，不然又要吃药，你不喜欢的。” 苏娇就纳闷了，自己的动作不到位吗？ 可她刚刚对着镜子练习的时候，效果确实还挺不错的，怎么对萧离然一点儿用都没有？ 莫名其妙的，苏娇跟自己较起劲儿来，她还就不信了！ “我若是着了凉，王爷喂我吃药，你喂的，我就吃。” 她的手指好玩似的戳在萧离然胸口，漫不经心地轻轻游移，然后抬起眼，眉眼弯弯地看着萧离然，“好不好？” 萧离然在心里倒抽一口气，这个坏蛋！ 苏娇没注意到萧离然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用力攥得紧紧的。 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浅浅地笑起来，“好，我喂你。” “那药若是太苦了，我不肯喝呢？” 萧离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用嘴喂给你喝。” 苏娇脖子后面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耳朵里嗡嗡的响着，忍不住想要后退。 玩不过玩不过，大佬告辞！ 萧离然抬起头，就看到苏娇轻轻咬着嘴唇，眼睛带着懊恼地瞪着他，脸颊微微鼓着，似乎很委屈。 第602章 我是那种人吗 “不玩了。” 苏娇皱了皱鼻子，对自己如此没有诱惑力有点伤心。 她转身要走，被萧离然一把捞回来。 萧离然略带沙哑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作妖，“为什么不玩了？” “我想勾引你来着，失败了啊，不好玩。” 萧离然猛地收紧手臂，让苏娇与自己的身体贴紧，“失败了？嗯？” 苏娇都呆住了，一动不敢动，愣愣地看着萧离然，怎么…… 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受影响，怎么会…… “我只是想多看你撩拨我的样子，特别美。” 苏娇的脸慢慢涨红，“是吗？那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她将脸埋在萧离然的怀里偷笑，说明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嘛，嘿嘿嘿。 …… 然后这一个晚上，苏娇为了她的魅力，付出了很多…… 她还挣扎着想要做主宰，奈何体力不允许，只扑腾了几下就丢盔弃甲，失败告饶。 第二日原本打算早上回城，因为苏娇实在起不来，只能生生拖到中午，还是萧离然抱着她上车的。 苏娇软趴趴地在车上指责萧离然，“禽兽。” “嗯，哪儿还难受？我给你捏捏？” “不要，都是你弄的！” “是我不好，喝点水好不好？我喂你。” 提到“喂”，苏娇就能发散性思维想到一些有的没的，越发不想搭理他，窝在他怀里心安理得地补眠。 在庄子上逍遥快活了一阵子，回去之后，日子变得普通又不普通。 苏娇如今身份是王妃，谁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不过依然有人来找她求医，诊金都自动上涨了。 石虎城义诊的习惯却一直持续保持着，光这一点，就足够吸引源源不断的人想要定居在城中。 苏娇对此很是感慨，“之前说过没有？莫欺少年穷，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就让你高攀不起，咱石虎城如今名声赫赫了。” 秀巧仍旧是苏娇说什么就是什么，“姑娘有先见之明。” “不用夸我，你和宁白的事情真的定了？我收到消息，他已经在准备跟我提亲了。” 秀巧俏脸微红，“姑娘决定就好。” “行吧，我明白了。” 苏娇摇头晃脑，“小姑娘议亲，满意的，就是爹娘决定就好，不满意的，就是想要再陪爹娘几年，这套路我懂。” “姑娘！” “赶紧把你嫁出去也好，省的宁白看我的目光越来越怨念。” 苏娇笑眯眯地调侃，奈何秀巧已经不是当年的秀巧，也就羞涩一阵子，之后便异常淡定。 “我嫁人之后，也是要陪着姑娘的，看着姑娘和王爷的孩子出生，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苏娇笑起来，这辈子能有秀巧陪着，是她的福气。 …… 宁白求娶苏娇，搞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谁都知道定安王身边最得力的副手，要娶一个丫头。 不少人都对苏娇这一对主仆异常钦佩，她们怎么做到的？名不见经传的两个女子，一个做了王妃，一个嫁给副帅，她们莫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苏娇在院子里抖腿，“这有什么可神奇的？那还是宁白诚心诚意求娶，我才愿意答应的，我们巧儿上天入地就这么一个，配他宁白怎么了？” 榆甜用力点头附和，“就是就是，王妃不必在意这些人说的话，她们就是嫉妒秀巧姐姐与宁副帅情投意合。” “秀巧人呢？” “王妃不是让她待嫁呢吗？秀巧姐姐闲不住，说是阿喵好几日没瞧见了，带着人去寻了。” 苏娇弯起嘴角，“她呀，是不好意思了呢。” 平日里提到秀巧的婚事，她脸上都是一副淡然的架势，可心里还是羞涩的，不过是藏的比较好。 莫颜从旁边走过来，正好听到她们说的话，补了一句，“方才宁副帅说是在哪儿看到了阿喵，光明正大去找秀巧姐姐去了。” 苏娇撇撇嘴，这人怎么就一点儿不知道避嫌呢？ 不过还成吧，两人也算是互补，有一个热情的，往后的小日子都不会冷清。 她看了一眼莫颜和榆甜，“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我现在有点儿理解那些乐于做红娘的大妈大婶了，还挺有成就感，你们两往后若是心上人，也不要藏着，跟我说说，这里女子大多都是要嫁人的，选个喜欢的嫁了总是有些好处的，再不济挑个样貌出众的，没感情养养眼也成。” 榆甜和莫颜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捂着嘴轻笑，“王妃这话说的好像极有道理。” “那是，我从前不大想嫁人的时候，就想着等往后安逸了，找一些长得好看的男子养着，没事儿看看都赏心悦目。” 莫颜忽然脸色微微僵硬，又听榆甜问，“那王妃后来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苏娇摸着下巴，眼睛眯了起来，“后来，谁让我遇到王爷了呢，这世上长得比王爷好看的，我到如今也没见着一个……美色误人啊。” “后悔了？” 萧离然的声音无声无息地在苏娇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猛地回头拍了拍心口，“王爷走路都没声儿的吗？” 莫颜和榆甜偷笑着退开，萧离然在苏娇身边坐下，“我在想，如果没有长这么一张脸，是不是你就看不上我了？” “那必须不是啊，我这人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萧离然含笑看着她，看得苏娇脸都红了，“好、好吧，我是有一点点肤浅，但是王爷的内在美，远胜于你的外貌，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娇说得铿锵有力，萧离然笑起来，眼里无奈，“其实我还挺庆幸，能够长了一副你喜欢的容貌，幸好。” 苏娇扑在他肩上，试图挽回，“我也不全是看脸的……” “不过你喝醉过之后说，以后会寻一个像我一样好看的人养着……” 萧离然语气有些委屈，苏娇更委屈，“有吗？” “有，当我面说的。” “那不能。” 苏娇义正言辞地否认，“天底下哪儿还有跟王爷一样好看的，你最好看，你天下第一好看。” 第603章 离近一些 萧离然揉着苏娇的头发，心里又甜又软，这样会跟他撒娇的苏娇，从前只存在在他的想象中，如今却看得到摸得着。 “今日不是说有紧急情报？已经处理好了？” “嗯，俞风广请命去查看，他做事我是放心的。” “俞风广？我记得阿箬说他身上也有差事，已经回来了？通常侦察这种事情，都是宁白做的吧？” “宁白要成亲了，俞风广让人瞒着他，说是想让他安心成亲。” 苏娇笑起来，这些男子整日在校场上针锋相对，没想到心都还挺细。 忽然，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宁白拦下了俞风广，率人出城了。 萧离然问仔细了，得知是宁白听到了消息，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因此将俞风广堵住，自个儿前去查看。 “宁副帅说，他很快回来，不会耽误议亲。” 苏娇瞥了秀巧一眼，她脸上没什么变化，甚至浅笑了一下，大约在秀巧眼里，宁白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这样做才像他。 …… 宁白虽不在城中，他与秀巧的亲事也没歇下，苏娇张罗着给秀巧准备嫁妆，一样样的都备齐。 “这是我在宫里得到赏赐，收到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留着给你当嫁妆。” 苏娇说的是一扇双面绣屏风，当时是织造局进贡入宫的，那时候先皇还在世，苏娇无意间提及自己女红烂的不行，先皇就笑着将这扇屏风赏给了她，说是让她多琢磨琢磨，没准儿就有灵感了。 苏娇看到上面细密的针脚就头疼，只觉得新奇漂亮，想着秀巧喜欢这些，跟先皇道了谢收下，一直就给她留着。 秀巧看着屏风，心里暖意横生，心尖儿一阵阵收缩，姑娘总是会想到她身边的人，这便是姑娘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还有这些，放我这儿也没用，都给你带上。” 秀巧伸脖子一看，吓了一跳，苏娇说的是满满一匣子珠宝翠玉，看着都像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姑娘，我也用不上啊，我哪儿就需要这些。” “需要的，用不上就存着，身边多点宝贝傍身总不会错，女子嫁了人，身缠万贯腰才挺得直。” 苏娇一股脑儿地往秀巧怀里塞，然后在库房里转悠，看还有哪些可以一并作为秀巧的嫁妆。 秀巧不肯要，姑娘给她准备的嫁妆已经太多了，便是京城里嫁小姐也就是这般架势。 两人正互相劝说着，玄水忽然出现在门外，语气严肃，“王妃……”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瞧见秀巧也在，硬生生地将话给吞了回去，“……王妃请去王爷那儿一趟，王爷……有事想同您说。” 秀巧早练就察言观色，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玄水，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没事儿。” “是不是……宁副帅出了什么事？” 玄水性子耿直，不善隐瞒，秀巧连旁敲侧击都跳过了，直接问他，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秀巧顿时心里一沉，转头看向苏娇，“姑娘，你带我过去吧。” 苏娇点了点头，“好。” …… 苏娇到了萧离然那里，萧离然看到她身后的秀巧，微微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我也不喜欢瞒着人，秀巧应该知道。” 苏娇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切，“发生了什么？” “宁白失去联络了，这次的骚乱是一些侥幸逃脱的部族流寇，偷袭了一个村落，宁白带人去查看的时候，他们已经闻风逃散，那个村落里的村民，下场凄惨，宁白带着人追出去三十里，他素来有分寸，不会穷追不舍，确实追上了，也歼灭了那些恶贼，只是宁白为了救一个部下，从一处山崖滚落。” 秀巧猛地抽气，苏娇一把扶住她，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回头问，“找了吗？” “他的部下立刻下去寻找，这种事情，活要见人死要……可他们在山崖下没有找到宁白，山崖下是流水，他们猜测宁白应该是被冲到了下游。” “有水的话，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些。” 萧离然点头，“确实，我已经派了人过去，沿着河流连夜搜查，如无意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苏娇默然，看着秀巧轻颤的嘴唇，心里十分不好受。 “巧儿啊，你……要不要过去？” 秀巧抬起头，里面茫然的目光让苏娇心疼，她站在秀巧面前，“现在谁说让你不要担心，你肯定都做不到，你是不是想要离他近一点？一有消息，能早一点知道？” 秀巧无声地点头，苏娇摸了摸她的头发，“好，我陪你去。” “姑娘……” 苏娇抱住扑过来的秀巧，拍拍她的背，抬头看向门外，“玄水，你去帮我准备出行的马匹。” 玄水应下，萧离然走到苏娇身后，“我也去。” 苏娇摇摇头，“王爷得在这里坐镇，那些流寇忽然出现，谁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我带着铁五和玄山去，万无一失。” …… 此事不能耽搁，苏娇带着秀巧换好了衣服，铁五和玄山也已经准备妥当，一行人骑马匆匆出城。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一刻没有耽搁，连夜赶到了那处山崖下。 “宁副帅落崖已经两日了，今天必须找到人。” 谁都知道不能再拖，万一他并未被人救助，能撑两日已是极限。 秀巧的脸色一直是煞白的，可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麻烦，她来这里，是想离宁白再近一些，能够更快一点知道他的下落。 苏娇握住秀巧的手，一片冰凉，“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陪着你。” 秀巧用力反握，“姑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宁白出事了，我与他的亲事，也不会变。” “……好，听你的。” 秀巧本以为自己会答应宁白，是因为他总在自己身边转悠，是自己到了年纪，所以顺其自然就应下了，可如今她才明白，不是的。 再换一个人，她不要。 “王妃！有消息了！前面两里地有个村子，说是在这河里救了一个人。” 第604章 我就安心了 苏娇和秀巧立刻前往那个村子，在她们之前，已经有人过去了。 “王妃，正是宁副帅。” “他怎么样了？” “他……” 来人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喧嚣声。 “你们想干什么！是我救了他，他是我男人，你们想要干什么？” 苏娇眉头轻皱，“怎么回事？” 原来救了宁白的，是村里的一个姑娘，她将人背回来之后，约莫看到宁白身上穿的衣服，知道他是个军爷，便传出去自己为了救他，失了名节，现在是宁白的人了。 苏娇黑人问号，“怎么就失了名节？宁白是醒着的？” “宁副帅还在昏睡，瞧着似乎一直都没有醒。” 苏娇点点头，那就是碰瓷了。 “带我去看看，巧儿，你要一块儿去吗？” “当然。” 苏娇露出笑容，这样才对。 …… 到了跟前儿，果然见着一个女子拦在门口，气势高涨。 “我男人还病着，你们敢动他试试。” 苏娇一出现，那女子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她身上，带着打量和敌意。 “你是谁？” 苏娇柔柔地笑起来，一旁有人呵斥，“放肆，这是定安王妃！” 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的名声，在这一代早就传遍了，那女子先是一愣，忽而狂喜。 “你是王妃！请王妃为民女做主啊！” 她扑到苏娇脚下，“民女拼着名节救了此人，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恳请王妃为我做主。” 世人都知道，定安王妃没有身家背景，并非达官贵人之女，甚至出生平寒，只是从一个村落里出来的村女，而如今成为了定安王妃，不可谓不神奇。 这样的女子，一定会对自己同情几分，大家都是村女，她也没指望着做王妃，不过嫁给一个军爷而已，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女子心里欣喜万分，只要王妃同意，她便可以从此脱离这村子，成为军爷的媳妇。 连王妃都惊动了，自己救的这个人，看样子地位很不简单呢！ 苏娇看了一会儿她脸上藏不住的笑容，轻声问，“我略通医术，不知你是如何以名节救他的？” “回禀王妃，民女救了他回来之后，此人浑身冰凉，只剩下一口气，民女家中贫寒，也没什么御寒之物，因此、因此民女只能用自己的身子……” 她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了。 此事棘手的是宁白一直昏睡，也无法分辨她所言是真是假，只有她一面之词。 “你救的这位将士，已有家室……” “我不在乎的！” 那女子态度坚决，“民女也不求别的，只求做个妾室，民女这样已是无法嫁人了，求王妃做主啊。” 苏娇笑容减淡，“我做不了主，这是旁人的家事，不如这样，等他醒来，若他愿意，我无话可说，若他不愿，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姑娘。” 那女子往前膝行几步，“王妃，我不要别的补偿，我也不想嫁给别人，我认准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主意。” 难道她傻吗？ 她对这个人有救命之恩，那往后就算只做个妾，也必然不会亏待了她，一辈子都有着落了，到时候再生个一儿半女的，有了依仗，她就什么都不必担忧。 苏娇转过头，看向秀巧，“你怎么看？” 秀巧面容平静，在得知宁白还活着之后，她脸上的惊恐就慢慢地淡了。 “先等宁副帅醒了再说吧。” “好。” 苏娇进了屋，宁白从高处落水，这会儿不省人事，救他的女子将人背回来，也没有请大夫的痕迹。 苏娇给宁白诊了脉，开了方子让秀巧煎了药喂他喝下。 施针的时候苏娇还开玩笑地跟秀巧说，“若是等宁白醒了，发现他什么都不记得，那就狗血了，同样的糟心事咱们主仆要是都遇见一回，是不是太倒霉了？” 秀巧正拿着帕子给宁白擦汗，动作轻柔仔细，像是怕碰疼了他。 “姑娘，他还好好地活着就挺好，要真是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数。” “胡说，这叫什么命数，你该不会真打算成全了那个女子？” 秀巧抬头，眼睛里亮亮的，“秀巧跟着姑娘这么多年，不至于如此糊涂，该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的，我也懒得去抢，姑娘不是说过吗？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拒绝不了的美色，不过是拒绝的不够彻底罢了，我这辈子图的，也不是大富大贵，只愿与一人相知相守。” “这样很好，那我就安心了。” 苏娇心里安定，这事儿，她不会插手，那女子纠缠的又不是秀巧，她们无需替宁白做主。 世上的男子，好些都会给自己三妻四妾找借口。 什么长辈的心意不可违背啊，什么挚友的美意不好拒绝啊，朝中若是地位高的人赏赐的美人，那就收的更加理所当然。 反正三妻四妾不是他们愿意的，只是不得不如此。 放他们的屁！ 宁白不是说他会对秀巧一心一意的吗？人生在世总会有意外出现，现在出现，总好过成亲之后。 苏娇除了给宁白诊治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做，那女子求到她面前，她就婉言带过，说一切等宁白苏醒过来再说。 那女子想着也好，难道男人还会把到嘴里的肉往外吐吗？她求的只是个妾室，又不会让他为难。 …… 找到宁白的消息传回了石虎城，只不过苏娇等人并没有回去。 萧离然得知了详细的消息，忍不住摇摇头，“多送些药材补品过去，等宁白醒了，怕是要伤脑筋。” 俞风广也甚是无奈，“宁白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儿？王妃可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不让秀巧姑娘嫁了？” “在宁白表态之前，苏娇不会有任何举动，一切都得宁白自己选择。” 萧离然拿着笔，在面前的纸上写着什么，“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村子里，苏娇的诊治很有效果，不出一日，宁白便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见到的人是秀巧，充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没醒，还在做梦吗？” 秀巧轻轻扶他起来，拿了一只小碗，一口一口地喂他一些温水。 第605章 是在玩儿他吗 宁白乖顺地将温水喝下去，有些来不及吞咽，从嘴角流下，秀巧拿了帕子轻柔地给他擦干净。 “有哪儿不舒服吗？” 宁白的眉头皱起来，“头疼，浑身都疼。” “那就不是做梦，梦里不会难受的。” 秀巧又扶他躺下，“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姑娘会来给你诊治。” “王妃也来了？” 宁白观察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破旧的屋子，必然不是石虎城内，他这是在哪儿？ “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宁白躺着，看秀巧要转身，立刻揪住她的衣摆。 秀巧轻笑，“我去放个碗就来。” 然而宁白不松手，秀巧无奈，只得将碗放在一旁，又在床边坐下，“我不离开，你安心休息。” 宁白脸上浮现出憨憨的笑容来，胆子陡然大了一圈儿，改握住秀巧的手。 “巧儿，我真高兴，一睁眼能看到你，我太高兴了。” 宁白才醒过来，精神倒是不错，“从山崖上摔下去的时候，我就想着，我愿意用一切换我不死，我还得回去跟你成亲，我怎么能那么轻易死掉？我命还是不错的。” 宁白想起那会儿都后怕，可他如今可以睁开眼睛，可以看到秀巧，他简直感谢上苍。 秀巧也没挣脱，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子，“活着就好，往后万事小心。” “那自然，这次是个意外……” 宁白话还没说完，屋门忽然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 看到他醒了，猛地扑倒在床前，哀哀戚戚地哭起来。 宁白吓了一跳，一回神，秀巧的手已经挣脱开了。 “军爷，您可总算醒了，小女子如今是您的人了，往后做牛做马都愿意跟着军爷。” “你在说什么？” 秀巧站起身，苏娇正好进来，她走过去站在苏娇身侧，面色平静。 苏娇眨了眨眼睛，“哟，挺热闹，这是醒了呀，我给你看一看，应是没什么大碍了，年轻人身体恢复得快，再过些日子就能活蹦乱跳起来，挺好。” 宁白被那女子哭得头疼，“王妃，这是……” “这个啊……这你别问我们，我们也糊涂着呢，这位姑娘声称从河里救了你，为了救你失了名节，要你负责呢。” 宁白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怎么就要我负责了？” 他迅速看向秀巧，“巧儿啊，我掉下山崖刚醒，真的，我啥事儿也没做啊，你相信我。” 秀巧不做声，宁白心都慌了，老天保佑保住了一条命，睁开眼这叫什么事儿？ 那女子见他好像不乐意，立刻哭得更加梨花带雨，“军爷，您可不能这般无情，我如今为了你连名节都没了，你若是不要我……我、我现在就去投湖！” “姑娘，你说话讲些道理，我是很感激你救了我，可你究竟是如何救我？怎么就跟名节扯上关系？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我不要，小女子此生愿意委身于军爷，还望军爷不嫌弃。” 眼瞅着谁也说服不了谁，苏娇让人先把那女子带出去。 “他才刚醒，需要多休息，你们两之间的事情，日后有的是时间说。” 宁白急得不行，怎么就他们两之间的事？他跟这个女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可以用任何一种方法报恩，但这个不行！ 等屋里清净了，苏娇才过去给他诊断，“既然醒了，也就没事了，再喝几服药，不过这几日不可移动，怕你伤到了头，得静养，所以如今暂借了这个村子住着，等过些日子再回石虎城。” 苏娇停顿了一下，“在那之前，你的事情也得解决了。” 宁白委屈的不行，“王妃，我冤枉啊，我怎么就……” “人活着什么事儿都会碰上，总会有解决的法子，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此事我不会干涉，你自己决定就好。” “我决定什么？她救了我我感激不尽，也一定会报答她，但她说的不行，我答应过秀巧，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 方才苏娇已经让秀巧跟着出去了，她轻笑了一声，“这会儿秀巧不在，你也不必说这些。” “怎么就不必了？这是我真心话！” 苏娇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给宁白扎了几针，说一会儿会让人送药过来，然后便出去了，只留宁白一人。 宁白仰面望天，觉得老天爷是不是在玩他？特意挑了这种时候遇上这事儿，他看人的眼光很准，那个女子的样子，就像是铁了心要缠着他似的。 这可怎么办？ …… 又过了两日，苏娇确定宁白没有脑震荡的症状出现，身体各个地方也都无碍之后，要带着秀巧先回石虎城。 “我们在这里，对宁白也没有任何帮助，事情他都知道了，我们得留给他充足的空间来解决。” 这些日子，苏娇明显感觉到那个女子越发坚定的决心，在她看来，自己的出现让她确定了宁白的身份一定不低，听说那女子还在村子里大肆宣城，仿佛她已经成了宁白的妾室。 这样一心想当人小老婆的女子，苏娇看不上，但也不应该她来解决，她若是插手，以什么样的立场？兴许会给秀巧带来麻烦。 秀巧只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去。” 她又想了想，“不过我们走之前，我想去跟宁白说清楚。” “去吧，是该说明白你的想法。” 秀巧收拾好东西，去了宁白的屋子。 屋里只有个他身边的亲信在，见着了秀巧，笑得一脸讨好，“秀巧姑娘来了？那我就先出去，有事儿再叫我。” “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 那人笑眯眯地出去将门关好，秀巧走到宁白的床前，看到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巧儿，你来了？” “好点了没？姑娘说你已经没什么大碍，还有哪里疼没有？” “不疼了，见着你哪儿都不疼。” 秀巧轻轻笑了笑，“姑娘还担心，说等你醒了会认不出我来，是姑娘多虑了。” 第606章 太不容易 宁白想象了一下自己不记得秀巧的场面，刚有些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 那也太惨了。 不过目前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巧儿啊，你这两日都没有单独来看我，是不是生气了？我跟那女的真的没什么，我……” “我知道。” 秀巧轻轻地打断他，“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是糊涂的人。” 宁白松了口气，忍不住想跟秀巧诉苦。 秀巧接着说，“我和姑娘要先行回去石虎城，今日便走。” 宁白大惊，坐直了身子，“那我也一起走。” “姑娘说，你还不宜移动，得再将养些日子，等差不多了姑娘会让人告知于你，到时候你再回去。” “那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秀巧弯着嘴角，“我会在石虎城等你。” 她看着宁白的眼睛，“况且你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宁白，那个女子的事情，你要如何处理？” “我自然是不会应下的，怎么可能？” “可她救了你，又只求一个侧室，她如此坚决，你应该不好拒绝吧？” “那我也……” 秀巧抬了抬手制止他，“我知道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我希望你能够处理好，我在石虎城等你，我当初与你说的很清楚，我不愿意跟别的女子共享一个人，这是我成亲的条件，你能不能做到，那是你的事。” “人生说短也不短，这么多年，我能有信心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忠诚，我希望我的夫君，也会同样对我。” 宁白脸上的慌乱慢慢地收起来，“你跟我说这些，我就安心了。” 只要秀巧不误会他，不胡思乱想，就是对宁白最大的支持，她是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好的。 宁白想着想着嘿嘿嘿地笑出声音，忍不住拽着秀巧的袖子腻歪，“巧儿啊，你就在石虎城放心地等我，我这人虽然是武夫，但优点还是有的，要不怎么在王爷身边做事呢？我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嗯。” …… 苏娇等秀巧都交代完了，立刻带着她回城。 来的时候骑马，回去的时候不用赶时间，两人乘了马车，在车厢里，苏娇还安慰她，“你别担心，宁白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跟着王爷那么久，只要他不愿意，总能想到方法解决。” “可是姑娘，如果他愿意呢？” 秀巧这会儿又担忧起来，“我只是个下人，他是王爷身边的副帅，要他为了我一个人舍弃三妻四妾……” “巧儿啊，你从前不会这么悲观，你从前怎么劝我的来着？感情不在乎身份？感情面前人人平等？这不都是你说的嘛。” 苏娇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也理解，婚前综合征，但凡女子都会有一点，对结婚恐惧，对未来恐慌，正常。” “不过，你也得相信自己的眼光，你选的人，总不会令你失望才是。” 回到了石虎城，苏娇将事情跟萧离然说了。 “这算是老天对他的考验吧，都快成亲了遇上这么一桩事儿，好在没伤到哪儿，好好休养一阵子也能养得回来。” 萧离然问，“那个女子，他打算如何对待？” “不知道啊。” 苏娇说得很是自然，“这是宁白自己的事儿嘛，我总不能帮他决定是不是？” “那秀巧跟他的亲事……” “那也得等宁白从村子里回来了，到时候再看，万一他觉得想娶那个女子呢。” 萧离然：“……” 等宁白回来了，这事儿解决了，得给宁白放一个长假，好好地休息，太不容易了！ …… 接下来几日，苏娇让秀巧做了不少事情，怕她空闲下来，脑子会胡思乱想。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让宁白回来了，苏娇派人去知会了一声，她则拉着秀巧给她打预防针。 “巧儿啊，这世上值得托付的男子并不少，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如果事情让你失望了，你也不必太难过，那又不是你的错儿，旁人没福气，那是他们的损失。” 秀巧笑起来，“姑娘是不是怕我非他不嫁，他若是纳了那个女子我就会伤心欲绝活不下去？不会的，姑娘就放心吧。” “真的？” “真的，不过……我大概暂时不会再想成亲这事儿了。” “那无妨，到时候我给你找更好的！” 知道秀巧不会钻牛角尖，苏娇就放心了，打算在宁白回来之前打听一下结果。 没想到，宁白回来得如此之快，隔天就到了石虎城。 他连萧离然那儿都没去，回来之后直接来了苏娇这里。 “王妃，我能见见秀巧吗？” 苏娇皱着眉上上下下看了他几圈，“骑马回来的？” “啊。” “我让人说的是你可以挪动了，你骑马回来的？” 宁白气势骤降，“那什么，我就心里着急，想早些回来，王妃放心，我骑的很小心，都没赶。” 苏娇翻了个白眼，骑马能怎么小心？再小心就能不颠簸了？ “事情处理好了？” “回王妃，都处理好了，我跟那个女子往后都不会见面，不过我也报答了她的恩情。” “没有疏漏？” “保证没有。” 苏娇这才松开眉头，“行吧，我先给你诊下脉，没问题了会让你见到秀巧。” 宁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等苏娇诊察过，眼睛望眼欲穿，总算盼到了秀巧的身影。 苏娇也没刻意让秀巧避开，刚好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在院子里看到宁白，秀巧十分惊讶，“宁副帅回来了？” “回来了，刚到，巧儿啊，那什么，我都处理好了，真的。” 苏娇挥挥手，“你们去别处说话，我要休息一会儿。” 宁白拉着秀巧就往外跑，苏娇找了人过来问了个清楚。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男的坚决不肯跟一个女子有什么关系，是完全可以撇清楚的。 宁白就很干脆地跟那女子说了，不管她想如何，自己绝对不可能纳她为妾。 要么，她接受自己的安排，在村里管事的见证下拿一笔报酬，往后日子好好儿过，要么，他的耐心和感激，会在她的纠缠之下消失殆尽，两人身份悬殊，她最后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第607章 特高兴 人在面对完全没有可能的情况时，会清楚地做出选择。 宁白从头到尾没有给过那女子任何期待，态度丝毫没有一点松动，他在那个女子面前，是十足的一个副帅的架势，冷面无情，说一不二。 他说了会报恩，却也说了自己会不耐烦，如果她想要激怒自己，大可以试试，到头来一无所有。 宁白甚至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说的人尽皆知，他与那女子并未有任何不得体的举动，也绝不会接纳她。 那女子起先撒赖耍泼，不肯妥协，说自己什么报恩都不要，只要做他的妾室，若他不肯，她就自寻短见。 宁白给了她这个机会。 谁都看得出来，这女子如此纠缠不休，又哪里肯寻死？她不过是想要一劳永逸，为往后几十年都有个靠山。 在几次作势要寻死觅活，却发现无人拦着她，无人肯妥协之后，那女子终于明白，她想要赖上宁白这件事，或许真的不可能。 只要她肯放弃，那后面一切就好说了。 宁白也不是小气之人，阔绰地给了那女子好些财物，里面包括一些田产，足够她安稳过十几年，这些也都在村子里管事的见证下交接的，如此一来，往后那女子也不好再来纠缠。 苏娇捧着牛乳茶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地喝。 “我说什么来着，天底下就没有拒绝不了的事情，端看态度坚不坚决，倘若换一个人，看那女子如此执着，又生的还算清秀，没准儿就顺水推舟了，那女子怕也觉得事情会顺利，不曾想宁白居然不上钩。” 榆甜在苏娇身后给她轻轻捶着肩膀，“这说明宁副帅心里对秀巧姐姐重视，王妃这下该放心了吧？” “往后日子长着呢，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对人也不能失去信心，巧儿心神不宁了这些日子，也该松下来了。” …… 宁白将秀巧拉到别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秀巧看，仿佛在等待夸奖一般。 “那边事情一结束，我就恨不得能生出双翼飞回来才好，巧儿啊，你相信我的吧？” 秀巧眉头微微皱着，“你怎么能骑马呢？姑娘说你从高处落下，虽暂时没瞧出有什么问题，也是不可以颠簸的。” “我就想早点见到你，马车太慢了，我等不及。” 宁白在秀巧面前转了一圈儿，“你看，我都好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那万一有事呢？听到你从山崖上摔下去，我血都凉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能不能多注意一些，我还没成亲呢，不想直接做寡妇。” 宁白想要安抚她的表情倏地一顿，眼睛猛地睁大，闪闪发光，“巧儿，你这么担心我呀……” “你觉得呢？” “我觉得特高兴！” 宁白忍不住一把抱住她转了两个圈儿，然后又快速放手，激动的小手手直搓，“我就是高兴，我一直觉得这桩婚事对你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我今日第一次听你说这些。” 秀巧白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婚事，怎么可能不重要？你以为什么人来提亲，我都会答应的吗？” 宁白嘿嘿嘿地傻笑，毫无副帅的模样，就是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只单单陪在秀巧身边，他都觉得开心。 秀巧轻轻弯了弯嘴角，“我该回姑娘身边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姑娘开的药方别忘了吃，赶紧将身子养好。” 秀巧说完匆匆离开，留下宁白一人站在墙边咧着白牙发呆。 …… 如此一来，秀巧与宁白的婚事并未耽搁，仍旧如期准备。 苏娇第一次嫁身边的人，她素来将秀巧当做妹妹看待，因此无比重视。 之前在阿箬的婚礼上累积的经验，帮了她不少忙，让她不至于手忙脚乱。 秀巧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劝，“姑娘，您给我准备的嫁妆太多了，也用不着请那么有名的喜娘，这些年我自己也有不少积蓄，足够过日子，你不用担心。” 苏娇给秀巧准备的嫁妆，单子列了长长的几条，里面除了日常用的东西之外，连田宅屋舍都有，看的秀巧很是无奈。 苏娇不理她，“你懂什么，女子出嫁嫁妆得带够了才不会让人看不起，虽然宁白不是那种人，但该有的我们都得有。” “那我也用不上啊。” “那就都留着，往后等你生了娃娃，总能用上的。” 秀巧望天，姑娘这都帮她考虑到后代了。 苏娇忙活了一阵子，觉得嘴里有些没味道，“昨天的糖渍梅子还有吗？从哪儿买的？挺好吃的。” “姑娘觉得那个……好吃吗？” “怎么了？” 秀巧摇摇头，“没什么，我去给姑娘拿一些过来。” “对了，晚上让人做两道辣菜，昨个儿吃的不过瘾，多做些。” “……好。” 苏娇注意力又放回到秀巧的嫁妆上，秀巧去取来了糖渍梅子，从里面拿了一颗放入口中，很快眼睛都控制不住地眯起来，酸的直打哆嗦。 等她看到苏娇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扔，秀巧都惊呆了，姑娘从前也是很怕酸的，怎么这会儿就跟失去了味觉一样？ 再等到了晚上，灶房送来两道辣菜，苏娇与萧离然一块儿吃饭，萧离然只尝了几筷子，辣菜基本都被苏娇给包圆了，吃的嘴唇红艳艳的。 萧离然都吓着了，“吃那么多不辣吗？” 苏娇吐了吐舌头，吸了两口气，“还成。” 对苏娇的口味最了解的人，也就秀巧了，秀巧觉得，她的口味最近发生了变化，姑娘的月事好像快到日子了，再等几日看看。 …… 苏娇这几日觉得秀巧很奇怪，总是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陪着，连自己上下台阶都恨不得扶着她走。 “巧儿，我又不是三岁孩童，难不成还能摔着？” 秀巧执意扶着苏娇下台阶，还不准她蹦蹦跳跳，“姑娘慢些，可千万别摔着。” “那也没什么啊，爬起来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 秀巧凑到苏娇身边轻声说，“姑娘月事过了几日了还没来，得注意呢。” 第608章 你就放心吧 苏娇想了一会儿才理解秀巧的意思。 “你是说，我有可能怀孕了？” 她抬头望天想了想，对哦，也不是没可能，成亲之后她与萧离然同床共枕，在温泉庄子里更是逍遥自在，也没做什么措施，怀了也挺正常的。 “姑娘这些日子喜吃酸的和辣的，你以前更喜欢甜的东西，那糖渍梅子我吃了都酸的不行，你却面不改色的，姑娘，我觉得吧……” 秀巧朝着苏娇认真地点点头，“要不，让莫颜或者榆甜来给你瞧瞧？” “行吧。” 苏娇没有意见，不过这事儿先不跟萧离然说，谁知道是不是呢。 …… 莫颜和榆甜也会定期来给苏娇诊脉，医者不自医，苏娇的身子一直都是她们两人在调理。 今儿不是诊脉的日子，两人过来之后面色有些忧心。 “王妃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苏娇摆手，“也不是，就忽然想要考校你们一下，谁先来？” 莫颜率先一步上前，两根手指搭在苏娇的脉搏上，轻轻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苏娇就看着莫颜眉间渐渐地浮现出疑惑，今日诊断的时间，是往常的数倍，等她手指离开什么也没说，用眼神示意榆甜先诊脉看看。 榆甜一头雾水，心想莫不是王妃的身子真的哪儿出了问题？ 她快步上前，屏息凝神给苏娇诊脉，然后脸上也同样浮现出了异样的神色。 “怎么了？你们诊完脉倒是说话呀。” 苏娇摸着自己的袖子，脸上笑容浅淡，“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王妃稍等，我跟榆甜商量一下。” 莫颜拉着榆甜到一旁，小声地说，“你诊出来是什么情况？” “我……怕我说错了。” “我也是！虽然脉象并不稳定，但好像确实是滑脉？” 榆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喜色来，“那就是了，我也是同样，所以……” 两人同时回头，脸上的笑容吓了苏娇一跳，“又怎么了？” “王妃，您怕是……有身子了。” 苏娇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震惊，闻言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果然如此吗？” 秀巧跟莫颜榆甜两人惊喜得蹦蹦跳跳，“太好了！恭喜姑娘！” “王妃，这个好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王爷？” 苏娇靠在椅子上，“等再稳定一些吧。” 生孩子啊…… 在这个时代，女子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苏娇再通医术，她自己生孩子也发挥不出来。 怀一个孩子到平安出生，没有孕检，没有b超，只能等到孩子出来以后，才能知道他是否健全。 任何一点变故，都有可能要了产妇的命。 所以为什么说这里子嗣重要呢？还不是因为来之不易，有多少女子在生产中香消玉殒，苏娇这些年看得太多了。 比起惊喜，也有一丝丝害怕从心底隐隐滋生。 …… 莫颜和榆甜开始见天儿地往苏娇这里跑，旁人都以为是她们跟秀巧的关系好，所以想在秀巧成亲前多跟她待在一块儿。 只是在院子里，三个小姑娘都围着苏娇打转，一点点事情都不让苏娇去做，惹得苏娇哭笑不得。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那田间女子怀了身子，一样要下地做活的。” 秀巧将她手里的银针拿开，“不一样，反正姑娘就安心坐着，什么事儿，我们来就是。” 莫颜和榆甜也笑呵呵地拉着苏娇坐下，“王妃，我们再给你诊诊，你不喜欢安胎药，那就多用些补品，等前几个月坐稳了，后面你想活动也成。” 苏娇无奈，“补品什么的也用不着，正常饮食即可，没那么讲究。” “王妃，王爷那边，您还没说呢？” “……嗯。” 苏娇垂眸，“也就这两日了，该告诉他。” 正说着话，萧离然进了院子。 莫颜和榆甜瞧见他，很快起身离开，苏娇站起来，“今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要见个什么人的吗？” “见完了，今日也没别的事，就早些回来。” 萧离然拉着苏娇又坐下，“莫颜和榆甜这几日天天都在你院子里，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也没什么。” 苏娇盯着萧离然猛看，他棱角分明的脸英气十足，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会不会遗传到他的美貌？ 萧离然见她半天不说话，一直在看自己，忍不住问，“怎么这么看我？” 苏娇双手托着脑袋，“就是在想啊，我们得生个女儿才好，都说姑娘会长得像爹，我们的女儿一定会是个美人坯子。” 萧离然：“……” “我觉得还是像你好一些，你是不是从来意识不到你的容貌？外面好些人都在说，我娶你就是因为你生的容色美丽惊人，我们的孩子若是像你，才一定是个美人。” 苏娇摸了摸脸，“是吗？还有人这么说吗？那他们把王爷也想的太肤浅了。” 萧离然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就是个俗人，难免肤浅，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细密的亲吻落下，苏娇与他腻歪了一会儿，按住了萧离然的手，“王爷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我都喜欢，不拘男女。” “那行吧。” 苏娇忽然摸了摸肚子，“你爹说他都喜欢，所以你就放心吧。” 萧离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只当苏娇童心未泯，可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就定格住了，人也呆呆的，手臂却知道搂着苏娇不放。 “你、你刚刚……你的意思是，你有……身孕了？” 苏娇看着萧离然惊慌的表情发笑，“沉稳机敏的定安王，怎么话都说不顺溜了呢？” “是不是？是不是？” 萧离然小心地扶着苏娇的肩膀，仿佛她忽然变成了一尊易碎的宝贝。 苏娇笑容可掬地朝他眨眨眼睛，“王爷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真的吗？” 他脸上迅速浮起一个夸张的笑容，又想抱一抱苏娇，又顾忌着她的身子，手忙脚乱地，轻轻将人拢在自己怀里，声音里有隐隐的颤抖。 “我高兴，我太高兴了，我恨不得能窜到天上去！” 第609章 能遇见你 萧离然的高兴显而易见，他简直要疯了一样。 苏娇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你缓一缓，我这才刚发现，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出生呢。” “我明儿就去给孩子多拟几个名字，男的女的都有，苏娇，我真的，真的特别开心。” 萧离然拿着苏娇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心脏跳动的声音骗不了人。 苏娇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剧烈的心跳声，慢慢带走自己心里的恐慌。 如果是萧离然的话，她愿意冒这个险。 天底下的女子大多如此，明知道是个难关，为了心爱的人，也愿意去闯一闯。 苏娇闭上眼睛，心里十分期待，竟想早些看到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 从萧离然得知苏娇有身孕的那一日起，他就完全不像是一个稳重的定安王。 萧离然直接书信一封寄回京城，跟萧离渊讨要人手，什么御医御用稳婆御用乳母等等，他都要！ 萧离渊收到信看的脑壳疼，“他倒是真不跟朕客气！” 近身伺候的公公轻悄悄地笑起来，皇上嘴上虽然不屑一顾，但定安王不跟皇上客气，皇上怕是才会心安。 “挑些人手给他送过去，剩下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嗻。” 公公退出去，让人认真地对待了，除了人手，还有宫里能给孩子用的布匹，给产妇用的药品，一并整理好都送出去。 萧离渊摸着手上的戒指，这对他来说算是个不错的消息，他们两要有孩子了，萧离然断不会让他的孩子有跟他同样的遭遇，他只会更加稳重。 这国朝的边疆，就交给他了。 …… 苏娇的月份安稳之后，把秀巧嫁了出去。 她跟宁白的婚事热热闹闹，那些碍于萧离然的身份，没敢在他的婚事上尽兴的人，可算是撒了欢。 要不是最后萧离然出面，宁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洞房。 秀巧嫁人之后，依旧陪在苏娇身边，她说她肯定是要亲眼看着苏娇的孩子出世的。 苏娇科学地调整作息和饮食，不肯怎么进补，每日也坚持走动，她可不想到时候给自己接生的稳婆半途跑出去，问外面的人要保大还是保小，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萧离然也随着苏娇的肚子越来越大，一日日更加紧张起来，坐立不安。 他十分虚心地跟宫中太医探讨生产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知道的越多就越慌。 “要不……咱不生了，太可怕了。” 苏娇白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都这样了怎么不生啊？” “你别拍，疼不疼？” 萧离然抓着她的手，心惊胆颤的，苏娇安慰他，“没事儿，不疼，我没用劲。” “不能不生吗？我听太医们描述了生产的过程，实在太吓人了，若是发生什么意外……” 萧离然不敢想下去，若是没有了苏娇，他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独自一人度过。 苏娇抚着肚子轻笑起来，“是很危险，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这几个月我很小心，产婆说孩子并不算大，胎位也正，应该会很顺利。” 她抱着萧离然的胳膊，“我也害怕，可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愿意勇敢一些，若是当真有意外……” “不会的！” 苏娇笑着摇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王爷，我想提前将所有的可能都预想到。” 她说，“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我希望你能好好将孩子养大，别让人欺负了他。” 苏娇感觉萧离然抓着自己的手都在抖，这个守卫了国朝的勇士，让外族不敢再踏足国朝的将军，此刻的身体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慌。 苏娇抱得紧了一些，“当然，我会努力的，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齐全，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 听天由命四个字，说起来轻飘飘，可更多的时候，它左右了人的一生。 苏娇算好了生产的日子，快到的那几日，定安王府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只有她，依然该吃吃该喝喝，仿佛看不出多紧张。 苏娇吃着东西，“我当然也紧张啊，但我得存着力气，等发动了才有劲生产。”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看过不少，可是真到了宫缩来临的时候，苏娇才真切地体会到，何为疼痛。 她是最不能忍受疼痛的人，只是产婆太医让她忍一忍，别到了后面没了力气，苏娇就真的忍住叫喊，头靠在墙上，碰出了青紫都未曾察觉。 萧离然一直等在屋子外面，看着下人们一趟趟往里端热水，又看着一盆盆鲜红的水从屋子里端出来，他腿软地跌坐在凳子上，心慌的仿佛要背过气去。 屋子里隐忍却痛苦的声音，像是将他的心狠狠地拧成一团撕扯，他多希望自己能够替苏娇承受痛苦。 “还没好吗？还没有生出来吗？” 萧离然一会儿就忍不住去问，产婆都不耐烦了，“王爷，这才多一会儿？有的女子生产要足足一日一夜，王妃这才刚刚发动，没那么快的。” “怎么就是刚刚了？她已经疼了那么久！” 萧离然在外面坐不住，想要进去陪着苏娇，被宁白给拦下来。 “萧帅，您这样就算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还会影响到王妃，你就在外面等着，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苏娇这会儿快要疼炸了，感觉身体都裂开了，之前练得妥妥的呼吸法，早不知道忘到什么地方去，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怎么还没生完？ 疼的模模糊糊的时候，她听见萧离然在外面吼的声音。 具体说的是什么她听得断断续续，但意思，她听见了。 萧离然说，这样的难关他不会再让苏娇受第二次，不管他们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不要她再生孩子。 苏娇忽然笑出眼泪来，自己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啊。 …… 半日后，苏娇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细细的如同猫儿一样。 “恭喜王妃，是个千金。” 苏娇浑身被汗水湿透，却也没有体力透支，让人将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小小的人儿包裹在襁褓里，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污，那么一点点大，惹人怜惜。 “王爷！王爷你现在不能……” 苏娇一晃神，萧离然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他眼睛里满是红色，就跪在自己床边，握着她的手。 “王爷，是个闺女，你不看一眼？” “还好你没事，我们以后都不生了，有个闺女，我已经知足了。” “我没事，女子生产都是这样过来的，产婆说我已经算是快的。” “是我不敢了，苏娇，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们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这辈子我就没有遗憾。” 萧离然眼里的惶恐还未散尽，他仿佛哭过，隐忍的情绪按压不住。 苏娇在满是血腥气息的屋子里缓缓扬起嘴角。 她这辈子，会过得很值得吧？ 曾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自己，大概从没想过，会跟谁牵扯的如此深刻，血肉交融。 如果没有来到这里，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会如何度过一生，可她来了。 成了苏娇，遇上萧离然，经历种种，令自己变得勇敢。 苏娇慢慢闭上眼睛，放软了身体。 幸好，她没有错过。 “王爷，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往后岁月，她会更加珍惜。 苏娇脸颊上落下细细的吻，好像他们初见时，屋外下的雨，细密，绵柔…… 第610章 番外一 我叫翘翘，萧银翘。 我有个十分拉风的爹，娘说拉风的意思，就是帅气威武，无人能敌。 爹就是这么拉风的人，出去都会收到一筐筐的鲜花蔬果，受欢迎的不得了。 不过爹说，这些鲜花蔬果，那都是看在我娘的份上才会送给他的。 因为我娘，是个比我爹更拉风的人！ “翘翘，京城的人快到了，你赶紧过来，让人给你梳妆一番。” 苏娇从屋里出来，倚在门边温言唤着，萧银翘立刻起身，拍了拍手里泥，“娘，这次久仁舅舅来吗？” “应该吧，上回送了信来说会跟着来，也不知道皇上放不放人。” 苏娇牵着翘翘的手进屋，然而梳头的时候，她还是乖乖退到一旁。 秀巧笑着拿起梳子，“姑娘心灵手巧，偏生梳头这一样总是弄不好。” “没办法，人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呢。” 苏娇两手一摊，末了又说，“今日你夫君也该回来了，你成亲之后依然陪着我，都不腻的吗？” 秀巧轻笑，“我说了要一直陪着姑娘的。” “那可不成，你夫君是要埋怨我的。” “他不敢。” “他是不敢来我面前说，但他敢跟我夫君说啊。” 秀巧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翘翘脑袋上便多了两个憨态可掬的发髻，只简单的缠上珊瑚珠串儿，都清丽可爱，灵动逼人。 秀巧感叹，“翘翘姑娘与姑娘小的时候长得可真像。” “是嘛是嘛，我那会儿也这么招人喜欢？” 翘翘捧着脸，“娘可真会夸人，一夸夸一双。” …… 京城里的队伍到了门前，苏娇带着翘翘去前面迎接。 “姐姐！” 久仁骑着马，一马当先地在前面，瞧见了苏娇加快来到她身边，翻身下马，表情很是激动。 “这么久不见，姐姐的身子可好？” 翘翘脆生生地说，“久仁舅舅，你去年才来过的，你都没发现我又长高了。” 久仁笑眯眯地弯腰看她，“翘翘又变漂亮了，舅舅都不敢认了。” 苏娇带着他往里走，“你就惯着她，翘翘一直都惦记你什么时候来，因为你来了，她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翘翘这么懂事的孩子，就得宠着。” 久仁一进屋，就给翘翘拿特意给她带的礼物，一只硕大的箱子，里面各种珍贵新奇的玩意，看的翘翘眼睛直发光。 久仁忍不住笑，“姐姐，翘翘这财迷的性子，跟你从前是一模一样。” “哪儿能呢，怎么着也得青出于蓝才行。” 当年苏娇说她只是离京去办点事儿，谁知道却是去了沙场，从此再也没回过京城。 “皇上怎么肯放你来这儿？他准你假了？” “没有，我偷跑出来的，但我也准备了折子，皇上若是要责罚，等我回去再说。” 久仁拿出一颗果子啃起来，苏娇摇头，“他可舍不得责罚你，如今谁不知道你在朝中如鱼得水，前些日子我还听说新颁布的律法是你给皇上的建议？” “我就顺嘴一说，谁知道皇上就要我拿出个章程来，否则便是欺君，姐，你也知道皇上的性子，我现在在他面前说话都怕了。” 久仁吃的不亦乐乎，虽然言语间不少抱怨，但苏娇看得出来，久仁其实很高兴。 他没有辜负自己寒窗苦读的学问，他如愿以偿地施展着自己的抱负，能够为了百姓做些好事，哪怕就好那么一点，久仁都是愉快的。 老天也厚待他，让他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能够拥有今日的机会，他自己也争气，为皇上办成了不少事情，如今算得上朝中最年轻有为的臣子，前途无量。 “对了，这次来的还有皇上两个皇子。” 苏娇闻言，一下子站起来，“皇子？那他们人呢？” 久仁拿着果核随意往外指了指，“在外面吧，他们坐的马车，走的慢。” “怎么又有皇子？皇上想干嘛？” “你别紧张，皇上的意思，是想让你帮着教导些日子，皇上好像还给你准备了不菲的报酬。” 苏娇只觉得好笑，“让我帮着教导？京城里名师云集，宫中更是人才辈出，让我教导？皇上在拿我开心呢？” 久仁扔掉果核又挑了一个果子开始啃，一边啃一边说，“谁让翘翘那次去京城的时候，不论才学还是气度，都牢牢地压住同龄的几个皇子，尤其是她算术和整合这类本事更是让人啧啧称奇，皇上可不就心动了。” 想起那次，久仁都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翘翘在宫里毫不胆怯，大方得体，一展才华，皇上若不是怕定安王生气，都不想放她回来了，留在宫里当公主来养。 姐姐人虽在千里之外，京城却也常有她和定安王的传闻，一个妙手回春，惊才绝艳，一个骁勇善战，威震四方。 皇上没事儿就会送两个皇子过来，想跟定安王长长见识，这会儿又要跟姐姐做学问，京中贵人更是想要求医，都只能不远千里过来，还得备足了诊金。 但姐姐在这里，经常出去义诊，美名远扬。 这样的日子，就是姐姐从前一直希望的吧，她如今能够得偿所愿，久仁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 晚上，苏娇拉着翘翘在屋里说话。 “你看看你，眼睛都要钻到钱眼儿里了，就那么喜欢这些宝贝？” 翘翘脆生生地说，“喜欢！” “那你是喜欢京城，还是喜欢这里？” “这里，京城虽好，虽繁华，可我更喜欢跟爹娘在一块儿。” 翘翘忽然转身抱住她，“娘，久仁舅舅说，娘当年从京城来找爹，山高路远，你不怕吗？” 苏娇在她额上亲了亲，“怕呀，多危险，可是娘有更怕的事情。” “是什么？” “娘怕以后，就见不到你爹了呀。” 房门忽然开了，萧离然从外面回来，翘翘爬下苏娇的膝头，欢快地扑到萧离然的怀里，“爹！” 萧离然应了一声，目光定定地看着苏娇，苏娇就看着他笑，一双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这是听见了吧？ 她的勇气，都用在追萧离然这件事上了，不去想若是所托非人会如何，不去想万一人心善变会如何，苏娇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意，决绝地踏上了去边疆的路。 喜欢这件事，原来能让人变得如此勇敢，苏娇很感激，她与萧离然的相遇。 “回来了？” “嗯，回来了。” 苏娇弯起嘴角，她的幸运，应该会持续很久，很久吧…… 第611章 番外二 金碧辉煌的国朝皇城，一如薛筱筱记忆里的模样。 她站在皇城外仰着头，庄严巍峨的城墙，多少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怎么站在这儿？该进去了，可不能让国朝的皇帝等着。” 一只手牵住了薛筱筱的手，牟朝海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冷？让你多穿一些你非不肯。” 薛筱筱转头看他，露出的笑容里依旧能看出娇俏的影子，“是真不冷，马车里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凉，走一走就暖和了。” 牟朝海却不依她，“你忘了定安王妃说的了，你生阿凌的时候伤了身子，可不好任性。” 他亲自去拿了一条披风给薛筱筱披上，薛筱筱皱皱鼻子，提到苏姐姐她就没辙。 “赶明儿得把阿凌带去给苏姐姐养几日，阿宽在苏姐姐那儿待了一阵，回来便懂事了许多，阿凌近来也太皮了些。” “你是他们的娘，却总指望着定安王妃帮你管教可还行？” 两人轻声说笑着进了皇宫，走在宫道上，薛筱筱轻声感叹，“多少年没回来了，等出了宫我得去看我爹娘，还有外祖。” 此次山窑族族长与王妃来国朝，是为了两族之间更为紧密的合作，牟朝海知道薛筱筱早就想家了，特意带着她回来。 皇宫里各处都会有一种特殊的香气，高贵典雅，让人无法忘怀。 薛筱筱走着，一些回忆自动自发地随着香气慢慢变得清晰。 当年自己每一次进宫，心里都带着期待与忐忑，如今想想，薛筱筱只觉得好笑，那会儿自己刚刚萌生出来的青涩感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别人带去困扰。 “两位请在此稍后，咱家这就进去通报。” 很快，他们两被准许入内，薛筱筱与牟朝海相视一笑，脊梁笔直地走了进去。 殿内，萧离渊坐在高位之上，垂眸看着薛筱筱和牟朝海并肩走来，端庄地朝他行礼。 曾经觉得淡去的人影，忽然一下子又清晰鲜活起来。 “无需多礼，朕对你们到来甚是期待。” 薛筱筱身为牟朝海的王妃，只需要在一旁坐着，两族要事，自然有他们来交流沟通。 看着自己曾经全心全意仰慕过的人，薛筱筱始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秀美典雅。 “王妃此次回京，应是还没见过家里人吧？薛家如今在京中地位斐然，家中数人在朝为官，朕很感激他们为国朝所做的事情。” “这些乃是薛家应尽的本分。” 薛筱筱早已不是当年怯弱胆小的性子，应付起萧离渊来已变得得心应手，不失礼数又面面俱到。 萧离渊问了她几句话，薛筱筱都能如常应对。 萧离渊笑起来，“你与从前，确实变了许多，从前你跟朕说话，连头都不肯抬。” 这话其实是有些过了，萧离渊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说，或许是薛筱筱的到来，让他对曾经生出了许多怀念。 薛筱筱看了一眼牟朝海，忽然轻笑了起来，“皇上说的是，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能总唯唯诺诺，那样的话，如何才能站在夫君身边？” 她的话让萧离渊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很快，他便将话题引开。 …… 萧离渊和牟朝海有要紧的事情要商议，薛筱筱则被允许去拜见宫里的娘娘们。 她直接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见了不少宫中妃嫔，这些妃嫔知道皇上对山窑族的重视，因此对薛筱筱的态度十分的好。 说说笑笑了一阵，皇后娘娘让其他的妃嫔都退下，只留了薛筱筱一人说会儿话。 “她们呀，是久闻山窑族王妃的大名，今日得见，难免控制不住，可吵得你头疼了？” “多谢娘娘关怀，我并没有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很是热闹。” “听说山窑族的男子，即便是族长，也一辈子只会娶一个女子，可是真的？” 薛筱筱轻抿嘴唇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是山窑族的风俗，那里的男子都是如此。” “那样……一定很好吧。” 身为女子，不必担心会有人来分了夫君的欢心，不必担心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会受到威胁，不用胆战心惊，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能与自己的郎君相守白头。 皇后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凤钗，振翅的金凤口中衔了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 “其实本宫也一直都很想见一见你，你可知道为何？” 薛筱筱轻轻摇头，就见皇后瞧她的目光慢慢变得微妙，“因为本宫很想知道，能让皇上一直藏在心里惦记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 皇后轻笑一声，“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似乎，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 薛筱筱的表情淡淡的，听见皇后的话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甚至笑了起来，“娘娘忘了，皇上登基，我还未曾离京，我与娘娘其实是见过的，只是娘娘并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哦？” “只不过也仅仅是一面之缘，不过娘娘龙章凤姿，我对娘娘的印象确实极深。” 皇后见薛筱筱轻描淡写地揭过去，顿时也觉得自己今日是有些失态，方才说的那些话，便也只当做不存在。 身为皇后，对着外族王妃说这些，很是不合适，但皇后知道皇上心里一直有个结，虽然他从未提起过，但一直都在…… 从皇后那里离开的时候，薛筱筱起身给她行礼。 “皇后娘娘，我今日是随我的夫君来国朝拜见皇帝，在我们山窑族，男子一辈子只会娶一个女子，我们女子，也一辈子，只会对我们的郎君倾心。” 她说完，垂着首恭敬地退出去，端坐在殿内的皇后愣了一会儿，忽然轻笑起来。 “不得不说，本宫确实，有些羡慕了……” …… 牟朝海特意过来接薛筱筱出宫。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牟朝海站在阳光下，见到了她便露出温柔的笑意，薛筱筱仿佛身上也洒了阳光一般。 出嫁前的忐忑与不安，便是被这样的笑容和呵护慢慢驱散。 皇上说她与从前不一样了，那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护着她，她便也能生出想要与之相配的勇气。 皇后与她说的那些，换做数年前的薛筱筱，可能会在心底掀起波澜，但如今，完全不会。 薛筱筱笑着上前，挽住牟朝海的胳膊，“我娘在信里总说，让我不要欺负了你，咱们回家，这就去给娘看看，我可没欺负你呢。” 牟朝海眼里的笑意星星点点，“好，咱们回家。” 心意相通，才是感情最好的归宿，薛筱筱很庆幸，感谢当初勇敢的自己。 第612章 番外三 石虎城内，一个寻常的小院子里，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 “我不嫁，娘，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做妾室。” “什么妾室不妾室的，那是送你去享福的，要不是老娘我将你生的这般如花似玉，你以为你能有这个机会？” “娘！王妃说过女子该洁身自好，我不想做妾室。” “呵，那你去找定安王妃说去啊！我告诉你，子女的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想不想，你哥哥就要娶妻了，人家愿意给一大笔聘礼，你不嫁，你哥拿什么钱娶媳妇？” “那我呢！我就合该去换银子吗？” “荷花，你是个丫头，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我跟你爹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该报答我们？” 很快，有人冲出了院子，捂着脸快步跑开。 “让她跑，有本事就不要回来，离了家她能靠什么活？” …… 荷花蹲在一条无人会走的巷子里，脸埋在腿间，偶尔流泻出来的哭泣，透着绝望。 很久之后，荷花浑身的力气仿佛消逝干净，她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忽然愣了。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姑娘，俏生生白净净，长得十分漂亮，身上穿着的衣衫鲜亮得体，一看就是城里哪家贵人家里的姑娘。 她看到自己抬头了，粲然一笑，走到自己身边蹲下，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纸包递过来。 “姐姐吃烤红薯吗？可甜了，这个给你，吃了就不难过了。” 荷花望着被塞到手里纸包，里面的烤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甜滋滋的味道，好像真的能抚慰她绝望的心情。 “我娘说，这世上有好多无法解决的事情，但不管如何，人不能认输，不然就真输了，虽然我听不大懂，但我觉得姐姐一定能懂。” 荷花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姑娘扬了扬眉毛，“我悄悄跑开的，本来想去尝尝前面一家据说十分好吃的糖包子，听见这里有人在哭，就过来看看，姐姐，那家糖包子真的很好吃吗？” 荷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脸上泪痕是没了，可眼睛依然肿着，“嗯，应该很好吃吧，每日都有人排队买。” “姐姐没吃过吗？” “我……没吃过，不过家里哥哥吃过。” “姐姐家里的哥哥真不友好，有好东西得跟家人一起分享才对，我娘那么喜欢吃的人，不管什么都会给我和爹留一份。” 小姑娘撇撇嘴，看到荷花没有哭了，于是站起来，拍了拍裙子，“那姐姐，我得赶紧去排队了，不然卖光了就白来了，姐姐别哭了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荷花看着她跟自己招招手，下意识地也抬起了手…… 怀里的烤红薯热乎乎的，捧在手中都有些烫，表皮有些地方渗出了糖汁来。 她站起来，之前心底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念头，这会儿像是被甜香的气息给隔绝开，荷花朝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出了巷子，眼角忽然瞥见旁边一条暗巷，那小姑娘乳白色镶银边的衣角，一闪而逝。 她好像是被人拖进去的！ “啪嗒”一声，烤红薯落在了地上，荷花几乎没有考虑就冲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 拥挤逼仄的车厢里，荷花跟萧银翘都被绑着手，缩在角落里。 除了她们，还有另外两个女童，已经被吓得不会哭了。 萧银翘一脸淡定地试了试手上绑的绳子，发现解不开，才抬头看荷花。 “那些人好像只抓小孩子，姐姐若是不冲过来，他们是不会抓你的。” “他们要抓你，我看到了怎么能当做没看到？你有没有伤到哪儿？” 萧银翘甜甜地笑起来，“没有，我没反抗，因此没吃苦。” 荷花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你别怕，这里是石虎城，是定安王的地方，这些人肯定会被发现的，我们肯定会被救的。” “嗯，我不怕。” 马车很快到了地方，几个人被吆喝着赶下来。 不过她们没有被关在一处，荷花和萧银翘被推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门外一阵上锁的声音。 荷花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子，那些人含糊地说着什么，在等谁出现，好把这些小女孩卖个好价钱。 “他们一定刚来石虎城不久，居然想拐卖这里的孩子，谁给他们的勇气？” 萧银翘不满地皱皱鼻子，说话老气横秋，听得荷花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 不过她也认同，“约莫是并不知道定安王的能耐，觉得有机可乘，小妹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荷花觉得自己怎么也比这个小姑娘大上许多，这么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她会努力保护好。 萧银翘笑容甜美，让荷花想到那个没来得及吃的烤红薯，甜滋滋的。 “姐姐刚刚为什么哭呀？姐姐这么好的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你跟我说说，我娘说了，有烦心事不要憋着，憋着憋着就会变态的。” “变态……” “反正就是不好的意思，不是我吹，我懂得也不少，或许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萧银翘亮晶晶的眼睛，纯真热情，荷花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真就慢慢地说了。 她情绪低沉，垂着眼睛看着阴冷的地面，心脏一抽一抽地紧缩，她并不求能跟哥哥同样的待遇，爹娘从小就说，哥哥是要为家里传宗接代的，这么多年，听着听着，她也习惯了。 所有好东西都要紧着哥哥，她一个丫头片子，哪里需要好东西？ 可是荷花心底里，也是有憧憬的，她憧憬着定安王妃，那个让人想一想，心底就能生出勇气的传奇。 她多想跟定安王妃一样，虽身为女子，却有丝毫不输男人的气魄，在石虎城说一不二，便是没有定安王，她也能给自己撑出一片天来。 因此当爹娘说他们要来石虎城的时候，荷花高兴坏了，她能与定安王妃更近了一些，听王妃说过的那些话，荷花就陡生勇气，至少，她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经营自己的家，不让自己的孩子，受她曾经受的委屈。 可现在，她连这样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荷花眼眶泛着红，强行忍住泪水，她不想在小孩子面前哭，有些丢人。 萧银翘小小的年纪，却皱着眉，“做妾室是不对的，连我都知道，难怪姐姐要伤心了。” 荷花用力揉了揉眼睛，“我怎么跟你说了这些，大约是真的太难过了，等我们被人救出去，我会再跟我娘争取一番。” 两人被关进来之后，就没了动静，荷花一直警惕着，可实在太安静了，连看守她们的人都没了响动。 “你在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 荷花站起来，蹦着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她能看到的有限，但没看到人。 她推了推门，外面的锁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于是她又蹦回来，“外面没人了，约莫是去找卖主。” 荷花盯着萧银翘看了一会儿，“你生的这样漂亮，很容易被人看上，我给你抹点泥在脸上？” 萧银翘笑起来，“不用，多谢姐姐夸我。” 荷花着急了，“这个时候顾不得别的，你若是被人买走，到时候再想追查就难了。”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有了响动，荷花瞬间转身，遮挡在萧银翘的身前。 萧银翘在她身后摸了摸肚子，饿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外面站着的人背着光，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 荷花恐惧到了极点，却不肯让开，不想让萧银翘暴露在这些人的目光中。 “你、你们会遭报应的！定安王的人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最好放这些小姑娘回家！” 门外的人走进来，一步步接近，荷花浑身发抖，在那人走到她们面前时，转身扑在萧银翘身上，将她护在身下。 怀里的小姑娘伸手拍了拍她，“没事了姐姐，他们是来接我回去的。” 荷花很快蒙蒙地被人扶起来，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看着萧银翘跟来人声音软软地撒娇。 “铁五叔，你别板着脸，我害怕的。” “呵，你也会怕？” “会的会的，你别跟我娘说好不好？她会罚我晚上的点心，铁五叔……” 萧银翘拉着铁五的衣摆哼哼唧唧，铁五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回去了。” “等等。” 萧银翘扯了扯铁五的衣服，让他转身。 “姐姐，你真的不愿意给人做妾吗？哪怕往后会辛苦一些，需要你自己赚钱养自己，你也不愿意？” 荷花到这会儿才回神，她用力地摇头，“我不愿意，我不想给人作妾。” 萧银翘于是笑起来，“我知道了，姐姐赶紧先回去吧。” 荷花在那里站了许久才出去，这里关着的小姑娘都不见了，那些抓他们的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今日的一切，莫非只是个梦？ …… 荷花的娘看到她回来，刻薄嘲讽的话不曾停下，荷花安静地回屋，想着萧银翘甜甜的笑容，心里才有些安慰。 就算是梦，也是个不坏的梦。 第二日，荷花的梦成真了。 她得到了一份差事，报酬足够她过日子，她的爹娘不允许，却也敌不过定安王府的名头，聘用文书上写明了，从此以后，荷花的亲事她可以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强迫她。 荷花欣喜若狂，她憧憬中的自己，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巷尾，萧银翘捧着糖包子，吃得一脸糖渍。 在她身边，站着一位明丽动人的女子，嫌弃地给她擦脸，“注意点吃相，你都吃三个了！” “娘，这个真的很好吃，谢谢娘帮了姐姐。” 苏娇收起帕子，目光落在远处荷花惊喜万分的脸上。 还远远不够啊…… 她得给那些不愿意屈服的女孩子们可以伸冤的地方，要让她们知道，她们身后是有依仗的。 苏娇心里盘算，石虎城里的商铺愿意招收女子做工的地方，得减税，还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得找瞿墨和姚一凡好好商量一下。 被家里强迫说亲的女子，亲事也不能全部算数，国朝的律法她动不了，在定安王的地盘，可以慢慢地推行一些对女子公平的政策…… 苏娇瞥了一眼捧着糖包子吃的不亦乐乎的萧银翘，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都说青出于蓝，也许自己是看不到了，但石虎城这里，一定会变得更好，像她记忆中，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