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宫城小姐的恋爱计划》 前言 该怎么说呢？我或许在哪里见过那个家伙吧。 没错，在那个吵吵闹闹的空地。 “喂，刹那，你在发什么呆啊？” “啰嗦！我才没有发呆！” 眼前这个流着鼻涕豆芽般大的小屁孩真是太碍眼了，所以我忍不住蓄力一发，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哇，我要告诉妈妈听！” 和想象中的一样，小屁孩捂着自己的屁股，哭得鼻涕泪水黏在一块，很是恶心。然后以奇行种般的跑姿飞速跑离空地。 这下子，碍事的家伙总算走了，眼前的视野也清明了许多。 我看着那个从刚才开始就站在一旁朝我投来羡慕眼光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翡翠色瞳孔，看上去像外国人一样，可是并没有显得高贵，真要说的话还是胆小多一点吧。 不过，我之所以一时愣住发呆，那是因为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 “刹那？” “啰嗦，我才没有发呆！” 旁边的火柴人老兄很自觉地按住了自己的屁股，一脸便秘的样子后退几步。 “总感觉刹那好凶噢！” “才没有！” 我一边摇头否认，一边抬起刚才踹到小屁桃的脚，于是周围的人都退散几步。 “哇，不玩了不玩了！羽岛刹那要施暴啦！” 在火柴人老兄的带领下，死肥仔小弟和眼镜男也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纷纷逃离了空地，只留我一个人站在远处。 那片空地，从热闹变成了安静，只剩下一阵孤寂的风凄凉地吹过，吹得我那蓬乱的头发像扫把一样凌乱。 这算什么啊。 突然就变成这么尴尬的气氛了。 我不快地撅起嘴，双手插进口袋中，却没敢离开，只是表现出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还对地面吐了口水。 “那个……” 这样子或许就能吓到她了。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太天真了。 那个女孩还是朝我开口说话了。 “干嘛啊？” “能……能不能一起玩……” 她不安地缩着肩膀，却用那双具有魔力的翡翠绿瞳眸盯着我看。 “玩什么啊，人都走掉啦！” 我忍不住朝她大喊，或许是因为太害羞了吧……不，才不是这样子！ “可、可是，我想和你玩……” “我不想啊。” “……” 喂，不是吧，她居然哭了？搞什么啊！ 我急忙四处张望，生怕对方的家长就在附近，万一被发现了，这种情况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我在欺负她吧？ 哇，不妙，还是赶紧撤退比较好！ 为了不惹麻烦事，我灰溜溜地踩着脚步，冷漠地从女孩身边经过。 可就在女孩离开我的视野，肩膀与肩膀摩擦而过的时候。 “是不是……我太弱了，所以没有人跟我玩？”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我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对着空气说话，感觉和她搭话的会很不妙，可是又想吐槽什么…… “就因为，我是这种体质么？” 女孩的泪水不停滚落下来，小小的肩膀时而颤抖，那个落寞的背影看上去怪心疼的。 “我、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啊……” 但我还是朝她大喊了，并不是害羞了或者心疼了，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真的莫名其妙。 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画面，是属于那种过了三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小插曲，但某天，不知为何会做这个梦。 我从梦里醒了过来，意识还残留一点印象，耳边似乎有个女孩子的哭声在回响，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自然的浮现出女孩那渺小的背影。 夜深虫鸣未断，皎洁的明月有一半躲进了乌黑的云层中。 我静静打开窗户，吹了阵风，让自己的意识和精神都清醒一点。 等稍微冷静下来后，我又开始琢磨刚才做的那个梦，准确来说，是关于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梦。 “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果然，是那个家伙么？ 是巧合？还是所谓的邂逅这种让人容易浮想联翩的展开呢？ 啊，不、不对吧…… 不管怎么看，那家伙都和我毫无关系。 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面，要说有多少印象，要不是因为刚才那场梦，我早就忘了。 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可爱 事情，或许还要从今天开学日开始说起……不对，应该要更早吧，如果不从那个小恶魔开始讲起的，刹那会受不了的。 呼噜呼噜呼噜~ 多么美好的一天，睡觉真的是神赐予人类最棒的事情了。 也因此，刹那完全忘了今天是上学日，没能从假日里的放荡生活中调整过来，所以前一天他还是在漫画小说堆里熬到凌晨两三点才放心闭上眼睛。 啊不，只是两三点的话，还在合理范围吧？一定是可以得到神明原谅的时间，所以明天一大早温柔的天使也会守候刹那安详的睡脸。 “呼~欧尼酱~上学了哦。” 小天使凑到刹那耳旁，用那水润的红唇娇声说道，并对着耳廓轻轻吹气。 啊~不要这样啦~好痒哦~ “哥哥~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哦。” 小天使轻轻爬上刹那的身体，用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刹那的小腹上，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强烈的倦意还是使刹那眯着眼睛。 呼噜呼噜呼噜~ 他隐隐感受到了自己的肚皮有条热热的、软软的布料贴着。 啊，莫非这就是胖次么？全人类都必须低头信仰的东西么？ 莫非我活在梦幻般的世界中，拥有可爱娇柔的软妹么？ 哇，那样的话真是幸福死了。 朦胧的意识中，刹那如此想道。 “哥哥~” 哇，你看，她还在娇声娇气地叫我哥哥欸~这样的妹妹不很可爱么，一定要抱起来摸摸头才行吧！ “难得人家今天想对哥哥温柔一点欸~” 对啊，仅此现在，就剩下这最后几秒了吧。 刹那的耳边听到了叹气的声音。 呀~到了这个地步未免也太放肆了，难得妹妹会来叫我起床，今天姑且就不赖床了吧。 刹那如此美滋滋地想道，正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 “呼~” 他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压正在将周围平和柔软的气氛吸收，有一种空气变得沉重的感觉。 普通的感觉到情况不对劲，普通的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普通的感觉到自己再不睁眼会死……不，就算睁眼了也会丢掉半条命。 “给我醒过来啊混账！你还没死吧！没死就赶紧给我去上学！” boom！ 噗！ 刹那表现出一副吐血的样子来，眼球几乎要喷出去般睁得老大，文静的睡脸顿时一片苍白。 对啊，真奇怪啊，刹那还在想，怎么可能会有天使呢，那明明是他精神困倦到会幻想出乌托邦的画面来安慰自己所捏造的谎言。所以，直到那一拳头挥下去之前，刹那都沉浸在那甜甜舒适的氛围里，完全忘记残酷的现实。 “痛死啦！” “早安啊。” “拜托你，打招呼的时候温柔一点。” “哦？哥哥还会幻想可爱娇柔怜爱的妹妹来叫你起床么？” “是啊！” “梦话请做梦的时候说。” “晚安。” 刹那捂着被小恶魔痛揍一拳的小腹，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躺下去继续睡觉。 “下一次就是老二了噢。” 然后，正如他的名字，刹那间便醒了过来。 “混蛋，真是不可爱。” “哼~是啦，我跟哥哥所想象中的可爱差了千百万倍呢。因为哥哥所脑补的可爱妹妹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噢。” “骗人！” “真的，请你赶紧面对现实。” “呜哇，一大早就这么现实，你算老几啊！” “我是你不可爱的妹妹。” 刹那的妹妹——羽岛花铃总算从刹那的身体爬了下来，途中刹那还隐隐感受到了温热的布料摩擦过肚皮的感觉，但是很遗憾，此刻的他毫无性趣。 “你真是恶魔。” 刹那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完全没了睡意。 “你别忘了，今天可是上学的日子。” 花铃双手挽到身后，朝刹那吐了吐舌头。 “如果哥哥还是这副死样子，是找不到朋友的。” “你是我老妈么，这么爱管闲事。” “我是你妹妹，话虽如此，毕竟同为羽岛家的孩子，如果哥哥的品行差劲给我带来麻烦的话，我会切掉你老二的。” 真不可爱…… “就算你红着脸，轻轻玩弄着自己的黑色长发，还不时投来傲娇的眼神，那令人窒息的台词依旧有问题。” 刹那毫不客气地吐槽一通，结果惹得花铃的脸更加羞红了。 “谁、谁傲娇了！白痴哥哥，想要尝试一下老二上天的感觉么？” “作为女孩子不要时不时把老二挂在嘴边啊！” “啰嗦，啰嗦，啰嗦啦！” “不，啰嗦的人是你吧……” 刹那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是说啊……” 他瞥了一眼撅起嘴巴、傲娇劲头十足的花铃。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穿我的衣服？” 宽松的白色衬衫，因为尺码相差太大了，导致里面白皙的肌肤显露出来。 “可是，哥哥不是不要了么？” “是啊，准备扔掉来着。” “太浪费了，还不如留给我。” “你是女生啊，怎么能用男生剩下的东西。” “可是，到了夏天的话，睡觉穿这种宽松的衣服很凉快欸。” 花铃还特意扯了扯胸口，那隐隐若现的雪白双球变得更加露骨，差不多就可以一览无遗了，但这家伙还是毫不在意。 “我说你，能不能把我当男生看待？还有现在是春天，是发情的季节！” “为什么？” “不要穿着这么随意啦，还特意在男生面前扯胸口。” “难道哥哥是那种会对妹妹感兴趣的恶心生物么？” “不是啦！好歹给我保持点节操！羽岛家的孩子要是这样子的话，会给我丢脸的！” 然而，花铃完全不听刹那的抱怨，依旧扯着领子，还时不时拉着衬衫凑近鼻子闻。 “喂……” 看到这个画面，即使身为哥哥，刹那也稍微感到难为情了，不由得避开了视线。 “有花铃的味道。” “拜托，这时候应该说‘有哥哥的味道~’之类的才会比较色情吧！” “居然说色情……哥哥你还真是个大变态呢！” “把刚才的轻声叫唤我起床的天使花铃还给我！” “抱歉，她已经死掉了。” “别说那么绝望的话！” 啊~我是笨蛋么，居然一大早和妹妹争吵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刹那在心里边对自己吐槽，原本起床该有的精神活力也都烟消云散。 花铃似乎还想嘟囔什么，但看到一脸白痴样的刹那，只是头疼地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就这样，他总算换好了衣服，做好出门的准备，尽管比预定时间晚了点，但要赶上班会的话，还是勉勉强强的。 早餐靠简单的鸡蛋三明治配酸牛奶解决。刹那总算走出家门，迎风前往学校的路上。 转校生不是超能力少女 翻了翻小说，吃着甜瓜面包配柠檬茶，将深夜动画一口气补完，动不动就受到妹妹的关♀爱，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末已经结束了。刹那的精神活力，或许止在清晨与妹妹之间的互动。 毕竟学校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 刹那想，这个世界上喜欢学校的人大概很少吧？而且，就算余留下来的那一部分人会喜欢学校，多半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别有原因。 那可以是社团，也可以是朋友，诸如此类吧。 然而，对刹那来讲，可就没有那么好的优势了。 他没有朋友。 说白了，就是他交不到朋友。 高中二年级了还没有朋友，或许还是一件比较糟糕的事情吧。不过，并非是被谁排挤了，而是刹那没有一个好的开头。 朝雾高中是一所市内小有名声的学校，不光是升学率高，也是因为人才辈出，多元发展闻名。 后两项姑且不关心，光是第一项，就让刹那感激不尽了。毕竟，当时的刹那可是破天荒的奋笔疾书自学一年考上来的。 虽然高中生活不尽人意，但目前为止没有遇到认识的国中同学，算是一件好事情吧。 当刹那还坐在传说中的靠窗主角位想一些过往的事情时，班上早就一片热闹哄哄的状态。当然，刹那可是在这气氛之外的存在。 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样的角色设定，在小说里通常都是逆天级别的存在。 刹那信服的安慰自己，然后一如往常的撑着脸，望着晴朗的天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是货真价实的普通高中生。 今天的天气正好，但是作为上学的日子又是相当糟糕，明明是这么清爽凉快的天气，比起上学，或许出门散步会更加舒服吧。 或者说，坐在床边，打开窗户，让清爽的风夹杂着樱花的清香吹进室内，一边享受这阵惬意的风，一边翻开小说或是漫画书愉快的度过一天才是正确的方式。 如此一想，或许今天请假会更舒服才是吧。 刹那不禁冒出这个想法，可惜的是，自从他跨进这个班级，就错失了那个机会。 “呐，听说今天会有转学生噢。” 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让刹那傻眼的老梗。 “不是吧，在这种时候？” “真的啦，还是个女生。” 迷之转校生。不是班上新养的百合花，也不是随便抓来的流浪猫流浪狗，而是货真价实的活体，拥有神秘能力，即将召唤羽岛刹那拯救世界的转校生吧？ 该说是有趣的事情，还是说压根与刹那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衡量这个结果，一阵拉门声打破了班级内的吵闹气氛。 “各位，稍微安静一下。” 班主任捧着教案走了进来。 “咳咳，想必大家应该了解过了吧，今天我们班会转来一名新生。” 不不不，为什么我没有收到通知啊？果然是‘啊~抱歉，羽鸟同学~人家把你忘了啦。咦！？不是吧，你不是羽鸟同学，而是羽岛同学么！？’又或者说私下用手机建立联络群组，正好把刹那落下来。 该死的人际关系！ 就在刹那怨念地看着周围的人时。班主任轻咳两声，大概是作为信号想要示意对方走进来吧。 不过，在沉静下来的气氛中，没有任何脚步声。 刹那不禁好奇地投以视线，只见班主任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咳……那个，宫城同学！” 他刻意提到了声音，几乎是朝门外吼道。 这时，刹那才稍微听到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太过轻盈，仿佛随时会逝去般弱小。那一瞬间，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许是风的声音。 可当对方的身影从门外露出来时，没有意义的怀疑便打消了。 翡翠色的瞳眸笔直注视着前方，柔顺的栗色长发笔直垂至腰部，随着少女走进来而轻轻摇曳，那张小巧又可爱的脸庞仿佛敷上一层白雪般梦幻。 “还真是个可爱的女生呢。” 刹那听到了旁边的人的评价。却也是刹那认同的评价。 神秘的转校生么…… 刹那不禁仔细打量了下对方的模样。 作为一名女子高中生，那双翡翠色的瞳眸就像精美的工艺品，水灵灵的身材因为端庄正姿而更吸引注意力，制服的胸口位置所凸出来的形状也恰到好处，加上那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正所谓美少女一类，要说是从动画里跑出来的，相信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吧。 不过，大家细细碎语的不是少女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睛。 “外国人？” “眼睛的颜色好奇怪啊……” “是生病了么？” 是啊，刹那也是这么认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如果是外国人的话，或许能够接受么？又或者说，是混血的么？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少女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悲伤起来。 刹那并不清楚，大家是否有看到那个瞬间。 但是他看到了，少女的眼皮微微下垂，脸上的表情暗淡的那一瞬间。 也仅仅是那一瞬间。 就像未曾发生过一样，少女很快恢复了精神。 “那么，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各位同学，初次见面。” 少女彬彬有礼地低下头。 “我叫‘宫城结衣’，从今天开始将和大家一起共度高中生活。” 普通的自我介绍，没有特别的萌点出现。 随着一阵干巴巴的掌声结束后。少女再次抬起头来，带着自信的表情。 “还有，我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是外国人。” 她的声音很清澈，没有一点紧张、或是害羞的感觉，即使外表稍微有点可爱的样子，却不会因此发出萌萌的声音。而且，更加特殊的地方是： 她那与一本正经的发言莫名契合的表情。 她好像生气了…… “啊，呃……” 一时之间，没人说些什么。 短暂的五秒沉默耐人寻味，少女没有再特别说什么，班主任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那、那么，大家今后要好好相处噢。因为宫城同学对很多事情还不熟悉，要特别关照宫城同学噢。” “不需要特别关照！” “咿！” 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刹那吓了一跳，撑着下巴的拳头不小心锤到了眼睛。刹那忍着疼痛，赶紧捂住嘴巴，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我是说，和大家普通的相处就可以了。” 接着，她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是，迎来了干巴巴的掌声。 毕竟大家都是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 那该算是一种独特的个性么？是变着法子想和陌生的同学搞好关系么？ 刹那稍微思考了下，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并没有学生因此表现出惊讶，或者佩服的态度，反而是一脸冷淡，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呢。迷之转校生会受到班上大欢迎，或者看上男主人公什么的烂大街的发展不存在的吧。 可是下一秒，刹那便后悔自己这么想了。 当他抬着头，一不小心和对方视线对上的时候。 那翡翠色的瞳眸，仿佛燃烧着什么坚定的决心，或是带着某种极强的信念，几乎要把对视的对方吃掉。 羽岛刹那，和宫城结衣对上了视线的那一瞬间。 他的记忆突然像是录像带的剪影般浮现在脑海中，只是非常模糊的画面，既视感般的存在。 …… 少女的视线迟迟没有移开，刹那也忘记了错开视线的时机。 “宫、宫城同学，那你先坐……” 刹那完全忘记班主任在讲什么，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宫城已经踏着小声的脚步经过他跟前，两人的视线也因此错开。 然后，宫城自然地坐在了刹那身后。 “请多指教。” 他听见对方在他身后如此说了。 “好了，开始班会吧。” 沉重的气氛总算过去，班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翻开了厚重的教案，底下的学生也松了口气。 可唯独刹那没法轻易放松下来。 因为啊…… 明明门口那边也有空位子！为什么把她安排在我这边啊！ 宫城确实是个美少女，长得也很可爱，眼睛的颜色虽然奇特，但也很漂亮，之所以会让同学们瞠目结舌，还是因为她的发言吧。 但对刹那而言，并非如此。 虽然说不清楚，但总觉得有股不好的感觉，有一种‘不要和她扯上关系为好’的想法在心里打转。 所以，刹那没有回复她的招呼。 但愿她并不是刹那的国中同学。 如此，班会课的时间里，刹那不仅啥都没听进去，也没法正常的浑水摸鱼，只能僵着脸，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为什么刹那会对宫城的出现有如此奇怪的反应，当他做了那场梦后才明白。 至于宫城那一句‘我不需要特别照顾’的话的意思，刹那也是后来才理解的。 奇怪的转学生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刹那从梦中惊醒。 果然是因为和那家伙莫名其妙的对上视线么？ 刚醒来的时候，刹那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脑袋有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就像蒙上一圈薄雾，捉摸不透。 后来，等他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 他曾经见过那个翡翠色瞳眸的少女，就在很久以前，那是远到彼此认不出彼此，仅有一次见面机会的时候。 转校生宫城结衣来到班里的第二天。 “宫城同学，你之前是在哪个学校的呢？” “为什么宫城同学的眼睛是翡翠色的呢？好漂亮欸，真是令人羡慕啊。” “总觉得宫城同学是个相当有个性的女生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盘旋在刹那身后。对此，宫城也很亲切地回答了众多人的疑问。但很快，刹那便察觉到宫城周围的学生逐渐减少，能听得见的疑问也越来越少。 他好不容易回头假装捡橡皮时，才发现宫城一个人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但她周围已经不再有学生围着她转了。 也就是那个啦，新鲜热度过去了，而且是相当迅速的…… 所以，宫城结衣瞬间就进入了不受欢迎的阶段，这算是打破了历史记录了吧。就是在班上不受欢迎，总是一人行动的刹那，好歹也是有长达一周的新鲜期。 头一天会有很多个性奇怪的学生前来搭话，第二天这么一部分的人数减半了，第三天剩下不少同好的，第四天只有几个死胖子和刹那聊一聊动画内容，第五天只剩下几个人会和刹那寒暄几句。 然后，等到周末一过，刹那再次来到学校的时候，再无他人与刹那打招呼。进入教室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又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仅此，刹那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毕竟，没有人是会毫无理由的排挤他人。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出在刹那身上。 刹那不擅长和不认识的人交谈，原因就是这样吧。 那么，宫城又是怎样的呢？ 抱着好奇心，刹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宫城。 “……” 结果，宫城也正好抬起头来。 和煦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少女的脸上泛起红晕，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呐……” 张开透明的薄唇，宫城看上去很生气，又语气平静地向刹那搭话了。 “我和你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 咦，不是吧？她发现了？ “？” “啊，不……” 刹那想，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糟糕，他能感受自己面部肌肉抽搐的样子，肯定是一副超级奇怪的表情吧。 “噗……你的表情很糟糕欸。” 果不其然，宫城忍不住笑出声来，样子看上去十分亲切。 “呃……” 这时候该说什么好点呢？ 刹那的大脑一片空白，虽然想要奋力挤出某些台词来填补空当，或是找到什么合适话题接下去，但还是办不到。 语言无法完好的组织，喉咙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般轻颤，只能发出不不明所以的叹声。 “嗯？” 然而，对方明显是一副期待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大概，有吧……擦肩而过，之类的。” “哦，是这样么？” 好不容易憋出话来，但好像让她失望了，宫城摆出一副正经脸，就和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样，让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排斥’气场。 搞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子？明明和妹妹能够好好交谈，但碰上陌生人就虚了，真是太逊了。 “啊，请不要误会。” “啊？” “我并不是因为感到生气才会露出这副表情噢。” “咦？” 大概是看到了刹那慌得不行的样子，宫城及时做出了解释。 “刚才大家也是，那个，似乎误会了……以为我很凶，所以很快就不再和我讲话了。” 宫城郁闷地看了眼班上愉快交谈的学生们，漂亮的瞳眸暗淡下来。 “我，不，没……” 刹那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虽然意思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但就是没法顺理成章化作言语。 其实他是想说，之所以突然郁闷下来，是因为自己没法和别人好好交流。对方似乎没有领会这其中的意思。 “我说啊，那个，宫城同学。” “嗯？” “换一种态度，或者表情的话，应该就可以和别人好好相处了，大概……” 他竭力表达自己的想法，尽量理顺其中的意思传达给对方。 “为什么？” 然而，宫城似乎没理解，歪着头向刹那投来疑惑的眼神，那张稍微有点可爱的脸依旧摆着正经的表情。 “认真的女生，大概不怎么受欢迎吧。可、可爱一点的女生的话，或许表现得萌一点，啊……动作稍微柔弱一点，或许，比较受欢迎吧。” 哇，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这是哪部动画题材跑出来的美少女人物设定啊！ 刹那羞耻地捂住了脸。 “那样子的……总感觉有些虚假呢。” …… “啊？” 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有必要的东西我不会去做。对我而言不需要把自己表现得特别柔弱。” “所以说，这是社交手段……” “我不需要特别照顾，也不想特意把自己伪装成柔弱的样子博取他人的好感。” 是错觉么？宫城的语气似乎带着责备的意思，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双眼睛严厉地盯着刹那看。 “你的名字。” “咦？我、我的名字？” 爱与正义的化身……呸！ 刹那有些惊讶地指着自己的脸。宫城平静地点了点头。 “羽岛刹那。” “这样啊，我记住了。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你的建议。” “噢，不用谢……”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生啊……刹那忍不住心想，他还没见过有哪个女生会如此露骨的对陌生人说出正经的话来。 且不论对方怎么想，刹那自己都觉得尬尽十足。他放弃与宫城继续交流的机会，把头转回前面。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对宫城说的那番话，似乎也很适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稍微伪装一下，明明可以交到朋友的说…… 但碰巧的是，刹那自己也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他连演技都很挫劣吧。 他原以为，自己与宫城之间的接触到此为止，今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说上话吧。而关于过去曾经见过她一回事，刹那也找不到说出口的机会。 到此，还是不要和这个个性古怪的女生继续交谈为好。 刹那是这么想的，后来才发现，天真的自己似乎立了个很大的flag。 我才没有在意宫城同学（上） 宫城无疑是个奇怪的女生，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要与其友好相处的话，恐怕会有很多麻烦。况且，刹那又是这种情况，别说和宫城了，就和正常的同学交流都有些僵硬。 所以，主人公选项pass，刹那才不是那种角色。 “不是吧，哥哥，有新生明明是个很好的交友机会啊！” 刚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妹妹花铃，倾听了刹那所谓‘一天中比较有趣的事情’后，脸上的表情皱成团，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行，那种人绝对没戏。” 刹那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嘴里是还未吃完的薯条，手里拿着从花铃那里借来的漫画书，如此舒适的生活，如果季节转到夏天，再开个空调配上一杯柠檬茶就更完美了。 比起学校，果然还是家里的环境舒服一点。 “哥哥，你怎么一点干劲都没有啊！” 只裹着一层浴巾，头发和粉红的肩膀都还滴着水的花铃一副教育者的态度叉着腰，凑近刹那的脸，一股芳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说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没有防备啊？” “哥哥，请不要岔开话题。” “你该不会在学校也这样吧？” “咦？白、白痴！怎么可能嘛！” 啪！ 漫画书重重压在刹那的脸上，花铃毫不客气的一击让刹那的鼻子红肿起来。 “很痛欸！” “那你就给稍微正经点啊！” 唔，看来没法糊弄过去呢。 刹那不耐烦离开沙发，美好舒适的生活被打破，令他很是不满，他准备走出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站住！” 但还是被妹妹喊停了。 “哥哥，你是不是讨厌学校啊？” “没有啊，我很喜欢学校哦。好好学习才是人生真理吧。” “骗人。” 刹那随便糊弄一下，但花铃没有那么简单接受。 “哥哥的成绩明明就很差劲，也没有参加什么社团，从来没见过哥哥的手机里有除了家人以外的联络邮件或是号码。” “有啊，面包坊的广告推送邮件我留着。” “那种不算啦！”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 “才不是无所谓呢！” “好痛！” 花铃从身后大步走过来，对着刹那的后脑来了一记手刀。 “所以说，你是我老妈么，还是老姐啊。” “我是你不可爱的妹妹啊。” “是妹妹的话，就不要管哥哥太多事情了。” “什……我明明是在替你考虑啊！” “在那之前，你应该学会穿衣服。” “啊！气死我了，哥哥老是注意这种‘色情’内容，我踹爆你老二噢！” “所以说，女孩子不要老把‘老二’挂在嘴边啊！” 刹那补充完最后一句吐槽后，也不再管身后的花铃继续喋喋不休，离开客厅上了二楼，身心俱疲地躺倒在床上。 “春天嘛……” 即使夜深人静，窗外的樱花依旧开得灿烂。 刹那打开了窗户，让晚风吹着樱花的芳香送入房间，光是享受这份滋味，就有一种自己生活美满丰富的感觉。 啊，春天真美啊~真棒啊~可以的话，真希望四季如春~ 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衣服也可以穿很久~ 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刹那想要忘掉刚才的谈话内容。 然而，一旦某些‘在意’的事情爬上脑袋，即使再怎么努力也都无法无视。 喜欢学校么？讨厌学校么？ 学习、社团、朋友。 一个人在学校里连这三样的其中一样都没有。那么，那个人真的会觉得学校很有趣么？ 所以，刹那的答案很显然。 “我讨厌学校，非常讨厌。” 他对着窗外的樱花树，如此诉说。 如果他把这种话说给父母，或是妹妹听的话。他们一定会考虑刹那的心情，如果刹那直言不去学校，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 但是，他做不到。 他还是会跟父母说‘喜欢学校’。虽然妹妹这边难以应付，但也总能糊弄过去。今天的话……真的是因为宫城的事情而大意了。 已经给他们添太多麻烦了……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所以，刹那只能怀着痛苦的积极心，在学校继续上学。 那么，宫城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问题突然浮现在刹那脑海中。 宫城虽然长得可爱，但说到受欢迎程度的话，可以说比刹那还要糟糕，从这两天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 宫城虽然没有恶意，可与别人交流的时候总是一副认真的样子，而且看人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表现出很凶的样子来。虽然和刹那解释过并不是因为生气才露出很凶的表情。 不过照样子看来，即使宫城特地和别人解释，别人也很难接受吧，只会觉得‘哇，这个人好奇怪噢，特意说这种话’。 所以，宫城看上去也是‘no friend’一类的。那么，她的学习成绩很优秀么？还是说，她有丰富的社团活动呢？ 不然的话，她讨厌学校么？ 刹那的猜想，到了第二天便全军覆没。 我才没有在意宫城同学（下） “那个，宫城同学，请你来解答这道题目吧。” “是……” 就在刹那几乎要打盹的时候，授课老师突然点了宫城的名字，让他原本的困意全散，全身如同触电般哆嗦起来。 宫城从他身边经过，朝着讲台走去，那脚步依旧很轻，轻到几乎会被忘记了的地步，走上讲台的速度也非常慢，感觉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般……这么形容或许有点夸张。但宫城的确在某些方面比别人要差劲。 她拿起粉笔，正准备在黑板写字的时候…… “嗯，怎么了？” 她只是把粉笔按在了黑板上，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宫城同学？” “非常抱歉，这道题我不会。” 下一秒，她老实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 “啊，是这样么……” 那是一道非常简单的二次函数题，只要稍微学过方程式的话，不管怎么样都能想得到才是。然而，宫城别说是陷入沉思中，完全是没有印象，她只在黑板上点了个点。 “你回去吧。” ‘这可是道简单到不行的题目啊……’ 虽然授课老师放她回去了，但嘴里还是不满的嘟囔道。 学习力，完全不行，大概不是偏科的问题。 因为不单是数学，就连语文都相当吃力。其他科目也都让她眉头紧蹙，相当头疼的样子。 体育课，等级已经超过lv30的剩斗士吉田椿老师批准了宫城的请假需求。 并非肚子痛之类的理由请假一天，而是无条件的永久假期。 那么，这是为何呢？ 无论如何都十分好奇的羽岛刹那同学决定去问个究竟。 “那个……老师，我很好奇，虽然觉得这么问不太好……” “那就别问了吧。” …… 挺着丰满圆硕的大胸部，实际上根本不符合‘胸大无脑’的科学定律，吉田老师一副凛然的风姿，一派轻松的拒绝了。 明明刹那什么都还没问。 “你是想问宫城的事情吧？” “是的。” “很抱歉拒绝回答~啊对了，以后不要用‘虽然不太好’‘不知道该不该讲’这种暧昧的吊胃口词，我会忍不住拒绝的。” “这样子啊，难怪你到现在都还单……” 话音未落，刹那觉得自己的脸朝着奇怪的方向扭曲，一种摩擦生热的感觉在脸上火辣辣的跳动着，他的身体也顺时针旋转，达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步！ “羽岛啊，看来你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呢……” 刹那的身体，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脱离了地面，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会，他能够感受到清爽的风在火辣辣的脸颊上吹拂而过的滋味，也觉得眼前的视野扭曲得十分厉害。 如果这个瞬间能够成为永恒的话，说不定会产生‘羽岛效应’也说不定，到那时候羽岛可就是为全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英雄了！ 少女们！少年们！让我们热烈欢迎马克思·羽岛刹那！（啪啪啪） 噗…… “老师，禁止暴力。” “订正一下，这是教育。” 吉田拍了拍手掌，爽快的呼了一口气，把狼狈不堪的刹那丢在一边离开了。 这份滋味还真是难受。不过，却不坏呢…… 啊，当然，刹那才不是抖m，真的痛死了，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回敬一下这位老师。 刹那之所以觉得不坏，那是因为在这所学校里，也只有吉田会对他做出这种自然的回击。比起被其他老师像陌生人般对待，或是同学们的无视，这种赤裸裸的滋味刹那更是享受。 啊……话是这么说，刹那白白挨打了，根本没有问到有关宫城的情报。 “不过……我为什么要在意宫城到这个地步啊……” 难道就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情而心怀愧疚么？不，虽然觉得那时候很过分啦，但要作为理由还是太牵强了。 刹那决定不去想太多复杂的事情。 总而言之，宫城结衣不擅长运动。 学习成绩、体能，全都no pass！ 学生会的特殊服务（一） 朋友没有。学习和体能也不行。如此一来，就只剩下社团这一选项了吧？不过，刹那不抱什么期待就是了。 某种程度上，朋友与社团也是挂钩的，如果在社团里像个透明人般存在的话，那社团本身就成了煎熬。 哪怕是咬着炒饭面包，刹那还是不忘想着宫城的事情。该不会自己得了‘宫城病’吧？还是因为太寂寞了才会找个替身者？ 这些无头绪的问题，现在的刹那还无法清楚。 直到那一通广播响起： “各位朝雾高中的学子们中午好，很抱歉打扰各位如此美好的午休时间，现在即将播报一则通知。请二年级c班的羽岛刹那同学立刻赶到五楼的学生会心理辅导室。重复一遍……” 被点名了呢…… 有一点忘了介绍了。 刹那所就读的朝雾高中，还存在着一个其他学校所没有的良心优点：那就是会对特殊人群给予特殊照顾。 比如说，如果有残疾人的话，学生会的学生们会热情地提供各种服务给残疾的学生，不仅做到保证他在校生活便利，也能够度过愉快的校园生活。 无论资金还是人力，由校方和学生会主动出击，并非强制性，而是以‘自主性’作为口号所存在的必然性。 所以，要进学生会的话，困难度也比一般的学校高很多。 然而，就在刚才，刹那确实是被点名了。自从开学以来，应该是第三次了。 刹那只好草草收场午餐，赶着上楼到学生会的心理辅导室报告。 穿过热闹的走廊，踩着楼梯也能听见女子高中生清爽愉快的嬉笑声，别的学生都是一阶一阶往下走，只有刹那往上走。 到达五楼后，往左侧的尽头走去，在‘心理辅导室’的门牌前停了下来。 他正打算敲门时，里面正好有人拉开了门。 …… 见到的，是一个令刹那很意外的家伙。 “啊，是你。” “你、 你好……” “那个，我记得你是……” 她抿着嘴唇，似乎很努力的回想中。 “那、那个……” “不要提醒我！” 刹那原本是想直接告诉她，却被她伸手推了一下，因而吓了一跳。 “啊，抱歉……伤到你了么？” “不，没事……” 要是这种程度就能伤到刹那的话，这个宫城同学就是超人了吧，超级赛x人了吧？ 尽管刹那在心里吐槽，还是保持平静的状态和宫城交流。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羽岛刹那同学，对吧？” 她用力瞪了刹那一眼，那张可爱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生气，但刹那已经明白了，她没有任何恶意。 所以，刹那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没有记错……” 宫城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那么，再见。” 她点了点头，从刹那身边经过，耳边响起的脚步声十分小，仿佛随时就会消失。 果然，她是个奇怪的女生。 然后，那个奇怪的宫城同学，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心理辅导室’这个奇怪的地方呢？ 刹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里面的学生会成员已经招手呼唤他进来了。 “那个，羽岛刹那同学，对吧？” 宽阔的教室内，两边各放置一个柜子，柜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诸如茶杯用具、逗猫用品等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而坐在正前方三张椅子上的，则是新任的学生会成员。 “我是学生会长式部静，叫我式部就行了，而且和你同样是二年级，所以不用太过客气。” 式部会长扶正眼镜，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给人一种教育者的威严风格，但以文静的外表来看，那份威严又太过温和，所以整体给刹那的感觉，就像是救助中心的温柔哥哥一样。 而式部两侧的两名女生，也是陌生的面孔，比起式部的平静，另外两名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其中一名绑着马尾辫的女生一直盯着刹那看。 “不要在意，她们是新生。” 式部用柔和的笑容打消了刹那的疑惑。 “请多指教。” 刹那姑且还是简单的低头行礼，那两位女生也慌慌张张的回了礼。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好的。” “我先简单问一下。羽岛同学，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吧？” “当然。” “那就好办了。” 式部的手里拿着一张类似于资料的白纸，他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上面的内容。在此空当，那位绑马尾的女生战战兢兢的说道： “那、那个，羽岛同……学长。” 哇，居然被可爱的学妹叫学长，这种感觉还真奇怪呢。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您的状况似乎没有得到好的改善。” “呃，那个……敬称就免了吧。” “噢，这样子啊。那么，羽岛同学。” 不！不对，我的意思是‘您’这种称呼不需要！‘学长’给我继续保持下去啊笨蛋！ 刹那无声的呐喊没能传达过去。 “第一次是在入学的时候，由现任三年级的前辈接手，为你拟定了一些‘交友’方针，那些方法一开始是有效的，没错吧？” “是的。” 也只是最初的一周，那个时候刹那还能坚持一周，说起来也是学生会的帮助。 先从大众的圈子开始，再从中进行筛选，逐一排除下来，从众多同学变成了兴趣相似的男生，再到热爱动画的御宅族，再到同为不受欢迎的少数同学，最后刹那成了一个人。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刹那没法好好和别人说话，当他们熟络地聊天时，刹那也只是充当旁观者，偶尔给予半吊子的回应。即使是同病相怜，需要的也是共进的同伴，绝非拖油瓶吧。 所以，刹那理所当然的被抛下了。 “在那之后。那个……前辈们都忙于进行各种活动和准备修学旅行的事情，所以对羽岛学……羽岛同学的事情暂且观察了一阵子，到了第二学期才重新拟定计划。” 接着换作右手边的女生接话，只不过声音有点不自信的样子，让刹那产生了‘这样的人也能进学生会么？’的想法。 “第二个计划是从自身做起，也就是安排一些小事情，或者挑选班上忙碌的时候需要人手期间，由羽岛同学提供帮助。上一届文化祭也是羽岛同学扛起最无聊的‘统计工作’是吧？” “嘛，差不多是这样子吧。” 刹那点了点头。说起去年的文化祭，没有比那个更惨的了。 在学校平平淡淡当个路人的刹那，接下了班上同学最不愿意做的活。那就是在别人愉快享受文化祭气氛的时候，刹那担当统计员，在卫生、板报评选、主题设计、参与人数等方面进行统计，并报到相应的部门去，最后还要向学生会汇报整体情况。、 也因此，想起文化祭的时候，刹那都是在教学楼与社团大楼，学生会与班级之间四处奔走，只有在最后一天才有空闲下来的时间躲在角落里感悟人生，以至于前来参观的花铃妹妹看到刹那要死要活的样子时不禁露出了嫌弃脸。 “哥哥，你是打杂的么？” 当时，妹妹冷冷地吐槽了刹那一顿。 实在是令人无法反驳啊~ “那个时候，羽岛学……咳咳，羽岛同学似乎也有过和周围的人关系改善的机会吧？” “是的。当时是学生会统计部的同学们很欢迎这样的我。班上也有少数同学会慰问我。” “既然这样的话，又为什么回到原来这种状况了呢？” “那是因为……” 真的不太好意思讲出口的理由啊~ 刹那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文化祭一过，学生会统计部的学生们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这种话。也无法老实交代‘那时候班上的气氛炒得正热，一时之间才会有人和我搭话’这种事实。 “大概还是没法好好相处吧。” “这样子啊。” 绑马尾的学妹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她们都以眼神示意中间的式部，表示主场交给他了。 “好的，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辛苦你了，羽岛同学。” “不，哪里……辛苦的是你们才对。” “考虑到羽岛同学的情况非常特殊，加上两次失败的经验后，我们发现了一些特点……我想立马启用第三个计划，来帮助羽岛同学融入充实愉快的校园生活中。” 充实愉快么…… “啊，我顺便问个题外话，现在你在学校里关系最好……不对，应该说印象最深刻，或者对你而言最能感到轻松的人是谁？” “唔……大概是学生会的各位吧。还有……吉田椿老师。” 刹那有些难为情的回答道。毕竟是在学生会成员的面前说出这种话。 不过，刹那确实是这么认为，没有半点献媚之意。 “原来如此，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呢。” “咦？” 式部推了推眼镜，脸上还是挂着善意的笑容。 “我们的第三个计划，就是让你加入学生会。” 学生会的特殊服务（二） “哈？” “有什么奇怪的么，羽岛同学应该没有加入社团吧？” “话是这么说……” 刹那只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似乎让他们受到惊吓了。 “那个，我能了解一下，为什么学生会会做出这种决定么？” “当然了。” 见刹那冷静下来后，式部也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在手边的资料和刹那两边来回看。 “正如羽岛同学你所说，你在校生活只有面对吉田老师的时候比较自然随和一点。” “确实是这样。” “还有，可能是不经意间产生的良好效果吧。经过这段时间的互动，羽岛同学在学生会这边似乎比较轻松一点。” “唔……”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刹那在脑海里回想了下。最开始与学生会接触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柔弱小绵羊的模样，胆小又认生。比起和班上的学生相处，状况更加尴尬。 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后，刹那对学生会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和学生会的学生们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好，也能够自然相处。 所以，刹那走进这里，面对三位陌生的学生会新成员时，他也没有特别紧张，大概就是这样吧。 “如你所说，确实如此。” “这样的话，我方建议让羽岛同学在学生会工作。” “这样可以么？学生会的门栏要求不是很高么？” “学生会也有很多分布的，这一点请你放心就是了。” 也是啊……刹那不可能突然就成为学生会的核心干部什么的，即使加入也可能是志愿分部或者杂物统计之类的吧。 不过，要说好处的话，那倒是无可非议。 如果刹那真的加入学生会的话，他的人际关系一定会大有改善。就拿去年的文化祭为例子，其实是有了一定的成效，只不过没能坚持下去，半途而废罢了。 “你觉得呢？” 刹那抵着下巴，陷入思考状态中。 “如果觉得困扰的话，也是可以拒绝，我们会另想办法。啊，当然，也不着急立马做出决定。” 式部摘下了眼镜，擦了擦镜片后又重新戴上，比起刚才的沉着冷静，他现在似乎有点乱了阵子。 “虽然学生会的活有点累，但总的来说还是相对愉快的。学长们又很温柔可靠呢。” 绑马尾学妹偷偷看了眼式部，又把坚定的眼神投向刹那。 即使不用特别强调学生会的利与弊，在刹那心里也早就有了数。他知道，这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也会让他剩下的校园生活无比自在。 可是，刹那始终犹豫不定，没能立马作出决定。 “怎么了？” 见到刹那为难的表情，式部变得更加不淡定了。 “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没那回事。学生会的环境真的是求之不得的。” 要说，有什么理由让刹那犹豫不决，有什么因素让刹那无法顺利说出‘让我加入学生会吧’这句话。大概是…… ——不需要特别关照！我是说，和大家普通的相处就可以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说出这句话的宫城。 尽管脸色有点难看，翡翠色的瞳眸依旧燃烧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柔弱又逞强，孤独又不甘失败的感觉…… 为什么宫城结衣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地说出那种话？为什么宫城结衣要特别强调不需要特别照顾呢？为什么宫城结衣总是挂着生气的表情呢？ 这些疑问，突然疯狂拥入刹那的心里。他好似‘十万个为什么’，对着宫城结衣这个人提出了数不胜数的疑问。 “羽岛同学？” 即使只用两天时间就和班上学生划清关系，宫城对刹那的态度没有变得拘谨，而是很普通的交谈，还特意和他解释了她并不是在生气。 即使淡定的从这里走出来，还能很认真地想起刹那的名字，然后那一瞬间，她还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真是奇怪的家伙啊…… 然而，刹那却对这奇怪的家伙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兴趣。这样的刹那，也是很奇怪啊…… “羽岛同学！” 式部略微提高了音量，才把刹那唤回神来。 “我说，你没事吧？” “不，我没事。” 现在在这里被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是刹那，而不是宫城。 式部以及两位学妹都非常亲切的欢迎刹那加入学生会，用那满是爱的关怀来打动刹那的心……如果绑马尾学妹还能继续亲切的称呼刹那为‘学长’就再好不过了。 但，即使如此…… “式部会长，还有两位学妹，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 刹那恭敬地鞠了躬。 “还有，也请替我向之前帮过我的学生会成员道谢。” “羽岛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我已经决定了。” “什么？” “我不加入学生会。” “是这样啊。那我们来想想其他计划……” “不，你误会了。” 式部终究还是新上任的学生会长吧，听了刹那的回答后，完全变了脸色，彻底慌张起来，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还时不时向两位学妹用眼神打暗号请求帮助。 “该、该不会是……” “我不需要特别关照！” “果然啊……” 式部头疼地叹了口气，好像已经预知到刹那接下来会说的话似的。 “那个……” “我本以为羽岛同学的话一定会积极加入学生会的。” 式部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苦笑道。他把刹那的个人资料放在一旁，拿起另一份资料，刹那无法看清正面内容，只能在反面看到姓名一栏写着‘宫城结衣’四个字。 “和你同班的转校生宫城结衣同学也是这么说的。” “是这样子啊……” 是啊，如果是她的话，会那么说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宫城可是在班上果断声明不需要特别关照的家伙。 “只不过，宫城同学的态度似乎不太好，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别在意。那家伙就是那副样子啦，并不是生气。” “喔？听上去羽岛同学和她关系很好的样子。是女朋友么？” “噗！” “为什么式部会长会把那家伙当成我的女朋友啊！” 刹那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咦？因为羽岛同学用‘那家伙’来称呼宫城同学，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哦，好像是这样子。抱歉，失礼了……” 对啊，无论是心里所想，还是口头表述。刹那都下意识的用熟络的称呼方式来代替宫城。一般来说，会用‘那家伙’来叫某个人的话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为什么刹那会有那种反应呢？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那个微不足道的画面带来的影响吧。 不论如何…… 羽岛刹那稍微对宫城结衣产生了兴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非常感谢学生会的各位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最后，刹那鞠了个躬，向后退了几步，转头走出学生会。式部还想再说什么，但刹那已经离开了。 悸动的心 这样子好么？错过了这个机会，如果不和学生会打好关系，积极融入进去的话，羽岛刹那可能将会是永远一个人。 寂静的走廊里，脚步声显得刺耳，每一步的颤抖、不安，以及踌躇都让他倍感煎熬。 他扶着墙，深呼一口气，左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将体内那股奇怪的情绪压下来，等到大脑清醒下来的时候，他无比感叹刚才的自己做了一个后悔又安心的选项。 “宫城结衣，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刹那的疑问，在走廊里静静流淌，最后消失，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如果她不存在过的话，或许我就会进去了。’的这种想法冒出心头，却也只是如此。虽然现在回去，改变主意的话学生会或许还肯接纳他，但那样子…… “太逊了，太糟糕了，啊……怎么办呀~” 虽然后悔，却又安心。即使做了个糟糕的选择，因此而紧张到不行，却又在内心深处呐喊着‘真是太好了’。 正如宫城结衣是个奇怪的人，或许羽岛刹那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跟随奇怪的人做出选择的话，似乎会得到质量相乘的效果，又或许是负负得正。 总而言之，只有一件事情很清楚…… 今后的羽岛刹那，只能依靠自己了。 “我不需要特别关照么……感觉稍微有点帅气呢。” 像是动画里的女主人公会说出来的话，有点可爱也带着点逞强的感觉，也是刹那比较喜欢的女主人公类型。 他离开了五楼，顺着楼梯走下去，不知不觉，脚步的节奏也稳定下来，心里的紧张感随着哄闹声渐渐冷静下来。 映入眼帘的，还是一如既往与他毫无关联的学生们平淡无奇的日常，刹那只是作为过路人，悄悄从他们眼中离去，没有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然后，午休结束的铃声打响了。 在学生们陆续回到班级以后，刹那算是最后一批进入的。然而…… 羽岛刹那和宫城结衣同时站在了门口。 “啊……” “……” 四目相对的时候，刹那才慢了一拍反应过来。 因为那双漂亮的翡翠色眼睛，仿佛湖面上激起的涟漪般悸动不已。他一时被吸引住了，就像那个时候…… ——小的时候，我看着那个从刚才开始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很漂亮，就像翡翠玉一般美丽。所以，我一时被吸引住了。不禁脸颊烧红……才、才不是因为害羞了！ 她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会又缩了回去。嘴唇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很是困扰，似乎想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门口沉默着。 “呀，羽岛同学，你好。” 过了一会，准确的说，或许只是非常渺小的瞬间。只不过在刹那心中留下的震撼，从未停歇，所以时间的走动停止了也说不定。 就是那样复杂的时间概念后，宫城才吐了一口气，和刹那打了招呼。 “哦……你好，宫城同学。” 这算哪门子招呼啊！完全是尬呼吧！太奇怪了，明明就在教室门口，为什么还要面对面作出这种客气的招呼啊。 “嗯……” 就这么下去的话，只要刹那不进去，宫城似乎也会一直傻傻站着。没办法，刹那只好先于宫城走进教室。然后，宫城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不紧不慢地跟着刹那的步伐。 “太好了，打招呼了呢……” “……” 那应该不是幻听，也不可能是从讲台上肥硕嗓门大的怪蜀黍老师发出来的。 那就是宫城的声音。 刹那坐回位子上，宫城也跟着坐在了他的身后。 无聊又漫长的上课时间开始了。 刹那把目光投向窗外，本想一如既往的开小差，却在窗户玻璃反射的镜面上看到了宫城认真的表情。于是，心里又不知不觉的在意起来。 她的成绩很糟糕，却也不是坏学生，即使如此，个性却很认真的样子。 爱管闲事的家伙 繁重的学业生活暂时告一段落，看到钟表上所指的时间停留在3的时候，大家如释重负，说着抱怨的话，伸了伸懒腰，最后像只脱缰的野马冲出教室。 “社团活动时间到咯！”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所谓的校园生活啊，一旦少了社团活动，就像草莓蛋糕不放草莓一样，可是会让草莓派的各位大惊失色。‘欸，不会吧？连草莓都没有，开什么玩笑！’如此这般，社团活动正所谓是学校的核心啊。 什么？学生的本职是学习？啊，确实，那些高高在上，最后失手入狱的高尚者也经常会这么讲。不光是如此，教师都会这么说的吧？ “哈？学生的本职不就是拼命的犯错，然后拼命的后悔么？” 只有一位不正经的体育老师会说出这般奇怪的话。 可是，本职是学习确实没错，话虽如此，也没有特别说明学习什么吧？既然这样，就算是学习恶作剧也是一种学习啊。 社团活动也是一样，学生们在校的天堂，一直都是最受欢迎的学习内容。 所以，到了四点的时候，班上只剩下刹那一个人撑着脸转笔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走廊听不见任何嬉笑打闹的声音，因为能够制造那种氛围的学生，此刻都在社团大楼里，沉浸在充实愉快的学习氛围中。 教室自然也安静无比，说是走进了无人的镜面世界也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刹那回头确认了下后面的位置。 “宫城同学也不在啊……” 很难想象那家伙会进社团活动，或许早就回家了吧，和刹那不一样。 现在的话……还不能回去。 如果回去的话，一定会碰见还没去上夜班的父母。那样的话，会让他们担心的。 “刹那，你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么？” “刹那，莫非你还没有交到朋友？” 要是被这么质问的话，刹那会愧疚到没法再说谎的。 所以，他可是在学校学习。学习如何转笔啦~学习如何预测春天的黄昏何时会来。这也是一种增长知识的方式。 啊~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刹那搞不好也在进行充实愉快的校园生活也说不定。 真是大发现！ 刹那一脸震惊地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 “啊，无聊~无聊~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一点都不有趣呢。” 下一秒，他的表情又沉了下来。 算准时间差不多到五点钟，已经可以透过窗户看见染红的天空，夕阳的余晖照落在刹那那张破旧的桌子上。 这就是一天结束的信号点。 刹那站起身，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他的脚步声依旧响亮，在空荡荡又一片红的走廊里回响着。 所谓的偶然，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世界上真的存在单纯的偶然与巧合么？还是说，一切的不经意，都是精心设计安排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刹那打赌，神明肯定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偷笑着看事情的发展。 虽然刹那是无神论者一派就是了。 单肩背着书包，刹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和无聊的今日告别，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正当准备经过鞋柜的时候。 “所以说，太不讲道理了！” “喂，一年级的家伙，你是责任人吧，倒是给我一个正经一点的理由啊？” …… 刹那的脚步声被粗大的嗓音掩盖而过，在身影即将走进那束红光的沐浴时，他选择停了下来，站在阴影处。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他纳闷地探出头，看了看情况。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一脸不爽地瞪着站在门口几乎快哭出来的少女。 “欸，那个人是……” 因夕阳而染得通红的脸上挂着懦弱的表情，圆润的双眼几乎快挤出泪水来，娇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紧缩着，双手握在胸口前不停的发抖。 那个人，刹那还有点印象，就是中午在学生会见过的绑马尾学妹。 是她啊……为什么会被那种看似黑社会老大的学生缠住啊？ “我们拳击部的需要更多经费，以及扩充器材这种要求很过分么？” “那、那个……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目前的经费不足以支撑你们的要求……” “啊？说大声点啊。” “咿！” “不要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啊！” 哇，真是不妙……那个学妹看上去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不对，这不已经哭出来了么！那群笨蛋是瞎的么？没看到么？ “所·以·说，经费……不足……” “搞什么啊，我们可是重点社团，自然应该多花经费吧，学生会连这点都没想到么？！” 其中一个男生用力踹了下鞋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恶劣。而弱小的学妹，也就更加害怕，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真是过分啊…… 要过去帮忙么？ 怎么可能，要是刹那过去了，怕是会被当成沙包……啊，原来如此，还真是好主意，如果刹那成为沙包，拳击部的器材问题不就解决了么，经费也就不用那么紧张了。如此一来可爱的学妹也不用被欺负了。 哇，真是万岁……鬼才会这么做咧！ 刹那才不是正义的战士，也不是动画里能干的‘普通高中生’，像这种场面，只能在心里喊着‘好可怕啊，她好可怜啊’‘有没有谁来帮帮她呀’就足够了。 抱歉咯，小学妹，不是不想帮你，在下爱莫能助。 就这样，刹那打算晚点再来拿鞋子。 正当他转身准备回班上再摸一会鱼的时候…… “适可而止吧。” …… 不是吧，正义的战士真的出现了？ 刹那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而且，似乎是个很熟悉的人，因为那声音…… “你谁啊？” “那边的女生做错了什么吗？” “和你无关吧？” “不，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生，太难看了。” “你说什么！” 语气果断又有穿透力，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略带甜腻的声线一本正经，反而让人觉得突兀。 然而，刹那认得这个声音。 他再一次探出半个脑袋，窥视鞋柜前的状况。 “又是她啊……” 刹那拍了下额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沐浴在夕阳中。那张可爱又带着生气表情的脸，染上淡淡红晕。看上去单薄又脆弱的她，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笔直注视着那伙人。 就是她，宫城结衣。 恋爱的感觉 “我说你，没事找事是吧？” “没事找事的应该是你们吧？” 无视拳击部的人的威慑，宫城走向娇软小学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没事吧？” “你、你是中午的宫城学姐……” “嗯……” 宫城微微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帅气地转过头，可靠的站在了娇软小学妹的身前。 “这家伙，有毛病吧？” “我确实有点小毛病，但比起我，你们的脑子才是有病。” ！ 哇，她疯了吧，居然还敢挑衅，她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造啊！这个奇怪的宫城同学！ 连躲在一旁看的刹那都心情紧张起来，脸上开始冒汗，胃部有一股难以忍耐的绞痛。 “你这丫头，找打么！？” 果然，拳击部的怪物怒了，那野兽般的咆哮震得刹那差点吓软了腿。 宫城结衣大有麻烦！ “喂！” “？” 咦？ 刹那神情呆滞地看着突然转头瞪他的大猩猩们。 哇，神经病啊，跑出来干嘛啊！ “搞什么啊？这家伙。” “怎么，你也想护着这个小妞子么！？” “啊，不……那个……” 刹那的冷汗不停往下流，他露出了一个白痴般的僵硬笑容，双手摆出了个打叉。 “竟然敢嘲笑我们！”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说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不对！我只是想表示没有恶意！” 这群人的理解能力是类人猿级别的吗！ 刹那吓得赶紧缩起了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露出了一副便秘的样子。 “这小子到底想干嘛啊？” “如果没事的话，就别打扰我们。” “不……” 对方给了刹那溜掉的机会，如果在这里撤退的话，就不会扯上太多麻烦了。 然而，刹那的脚不听使唤，即使身体想要往后撤退，大脑却强制性地固定住了他的行动。 他看向宫城和小学妹那边。宫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那副表情比起问‘你来干什么’，更像是在向刹那传达‘不想吃苦的话赶紧先走’。小学妹则是哭哭啼啼地擦着泪水。 …… 啊，真是麻烦，为什么我会摊上这么背的事情啊？ 刹那在心里抱怨道。 他耸了耸肩，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他根本无法离开，光是看着宫城那副弱小却又逞强的模样，他的内心涌起了千百般思绪。 如果在这里走的话，宫城说不定会被打吧？ 不是说不定……应该说，一定会被打的。 ——“就因为，我是这种体质么？” ——女孩的泪水流了下来，瘦小的肩膀时而颤抖，落寞的背影令人心疼。 ——然而，我却慌慌张张地跑掉了。弃她而不顾，生怕会被对方家长打屁股，所以跑掉了。 “宫城同学……” 看着宫城的模样，刹那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虽然，现在的她看上去很坚强，根本不像是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但刹那不会认错的。 那双翡翠色的瞳眸，美丽又纯粹的吸引了刹那的视线。 “我说啊，你们这么多人未免太卑鄙了吧。” “哈？你这家伙，找死么！？” 所以，等话从口出时，刹那才反应过来。虽然被吼了，被瞪了，对方甚至开始摩拳擦掌，刹那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 “刚才，你们的声音似乎惊动了二楼的教职员和学生会成员了。” “怎……不可能！教职员早就下班了，别唬我。” “又不是抱怨着游戏时间不够的白领族，老师们还是很殷勤的，刚才我也是看到野藤老师面红耳赤的走下来了呢。” “野、野藤……不妙，是足球部的恶魔教练吧……” 搬出了这个名字，他们那嚣张的气焰总算熄灭了一半，虽然还是保持着凶恶的表情打算威吓刹那，却因为听到了‘野藤’这两个字而多了几分苍白。 “这里还是暂时撤退吧。” “切……”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临走前，他们还恶狠狠地瞪了刹那和宫城，还有可怜的小学妹。 “丫头，经费的事情赶紧给我搞好！” “啊，野藤老师您好，不好意思惊扰你了，看样子……” 刹那装出恭敬的语气对身后的空气说道，等他再次回头的时候。 别说人影了，现场连一丝拳击部社员存在的气息都消失踪迹了。 呼~没想到这么好糊弄啊，说不定以后我都可以去当演员了呢。 刹那松了口气，紧绷的弦一旦松下来，冷汗出得更多了，刹那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等心情平静下来后，睁开眼看了看宫城和小学妹。 这个时候应该走过去和她们打个招呼才对吧？如果就这么走的话应该会很奇怪吧？ 刹那尽是用奇怪的理由说服自己，然后走了过去。 “非常感谢你，羽岛同学。” 没、没办法嘛！刹那可是要换鞋子啊，鞋子就在这里啊。 “那、那个，谢谢你们。宫城学姐，还有羽岛学……羽岛同学。” 啊！求你了，把‘学长’这个词说出来吧！ “嗯？你怎么了，羽岛同学？” “不，没事……” 刹那收起那张沮丧的脸。 “你还好么，那个……” “我是学生会的实习人员，一年级d班的学生，我叫相泽惠。” 小学妹——相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通红着脸和宫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是实习人员。所以我对各个社团之间的经费问题不是很了解。那个……才会被他们缠上的……” “这样子啊……以后还是尽量少单独行动吧。” 宫城露出可靠的学妹形象，轻轻抚摸相泽的头，又朝刹那投来钦佩的眼神。 “不过，要是羽岛同学不来的话，我可能也会有麻烦了呢。” “啊，不……我只是偶然路过的……” 没错，羽岛刹那只是不小心脚一滑出来露面的。 “可是，如果不是羽岛学……羽岛同学站出来斥退他们的话……” “没有那么夸张啦……是说，就感谢野藤老师吧。” “咦？野藤老师不是羽岛同学撒的谎么？” “不，没什么……” 只是空气啦空气。给我感谢空气吧！ “啊，时间有点紧张了……我就先离开了。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二位了。” 相泽看了下手表，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她往前走了几步，向刹那和宫城鞠躬之后，摇曳着黑色单马尾，迎面夕阳离开了。 照这么个情况也不可能出现半路被那群家伙围堵了吧。 相泽走后，鞋柜旁就只剩下刹那和宫城了。 …… 夕阳照在两人微妙的距离之间，宫城那张有点可爱又生气的脸，多了几分柔和。 “羽岛同学也是准备回家么？” “嗯。那个，为什么这么晚了宫城同学还留在学校啊？” 一时之间刹那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只好顺着宫城的话题接下去。 “这个啊，是秘密呢。” 对方只是羞涩一笑，没有做出特别说明。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对方做什么，刹那都没有了解的必要。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得承认了。 刚才，看着宫城逞强站出来的样子，他总感觉内心的某个柔软的部分被触及到了。 “你是……” “嗯？” 在刹那看着宫城发呆的功夫，宫城已经从鞋柜取出鞋子并换好了。 站在夕阳底下，她双手提着书包，立如芍药，一副等待刹那换鞋子一起走的样子。 “羽岛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如何？” 努力收起那生气的表情，宫城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虽然看上去像顽皮的小孩子一样勉强，却也让刹那觉得可爱。 真的是她么？真的是以前那个爱哭鬼么？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怎么也无法忘记。要说，为什么刹那对那个记忆那么深刻…… “宫城同学，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咦？” 刹那不知是哪里借来的勇气，居然问出了口。 “我啊，小时候和你见过一面吧？” 停不下来，现在的心情，如同被火焰点燃，只能在被灼烧的铁板上跳动，无法停止。数不胜数的话语在喉咙汇集，有一种随时都会喷涌而出的感觉。 “是么？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宫城同学小时候是不是在xx镇生活？而且还曾去过一个空地。” “你怎么知道……空地……噢，好像有过……” 宫城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睁圆了眼。 “其实啊，那个时候没有理会你跑掉的男生是我啦。” 刹那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 岂止是跑掉，不是还把她弄哭了么，不是把她拒之千里么？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男孩子小时候大部分都是这么顽皮的吧？ “那个时候太小了不懂事，真是对不起啊。” 刹那还是露出赔笑的表情来。 然而…… 宫城垂了下头，什么也没说，夕阳的红光太过刺目，刹那没法看清她的脸。 只是，他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朝他靠近。 “是你啊，那个人……” “对，没错。还好没认错呢。” 刹那不清楚，这到底是偶然，还是神的恶作剧，亦或者说和缘分扯上关系。 那一次相遇，根本称不上邂逅，连被称之为‘记忆’都有些牵强，只能说是匆匆扫过的一片落樱。 对人生没有任何帮助，就像人会忘记十天前的自己所吃的晚饭是什么一样。 对刹那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宫城终于走过光线，走到刹那这边，因为阴暗的环境而显得阴沉的脸，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不过，宫城和刹那解释过，她对谁都是这副表情，所以…… 她并不是在生气，她只是…… 啪！ 刺耳的声音在刹那耳边回荡，余音在无人的走廊上传播，填补了谜一般的沉默。 咦？ …… …… …… 刹那茫然地看着宫城。 火辣辣的滋味稍晚一步才在刹那的脸颊上扩散开来，像是小型烟花在脸上跳动一般。他的大脑，乃至身体，有一股火热的情绪四处窜动。 “宫·城·同·学……” “我！恨！你！” 宫城结衣睁大了双眼，翡翠色的瞳眸仿佛染上了浑浊的颜色。那张脸，只剩下了生气，而没有了可爱。 “羽岛刹那，我之所以会有今天。拜你所赐，我恨你，同时也庆幸有你。不过，我不会因此感谢你。” 紧握的拳头用力锤了下刹那的胸口，然后转身离开，在夕阳的照耀下渐行渐远，直至身影从刹那的视野里消失。 可是，对宫城而言，那件事情，却并非没有意义…… 她的话，比烈性酒，比兴奋剂都要来得刺激，因为太过刺激，太过震撼。 刹那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烧红的脸，痛到皮肤仿佛都要裂开了，那家伙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重。大概，刚才是她竭尽全力挥下去的吧…… 然而…… 啊咧？ 稍微有点奇怪…… 刹那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从中传达过来的炽热感，心脏的跳动，时而加速，时而减速，一直起伏不定。 为什么会这样？ 刹那确信地问了自己一遍。 刚才的宫城，带着仇恨的眼神，脸色气到通红，带着货真价实的恨意扇了刹那一巴掌。然后，她略带颤音地说出了对刹那的恨意。 一切只是一瞬间，仿佛是场梦，或许只是刹那产生了错觉。但火辣辣的感觉还是烙印在他身上，新鲜而又真实。 所以，在体内熊熊燃烧的这份心情也是如此吧…… 刹那没有生气，也没有感到委屈。 他只是稍微受到了惊吓，然后…… 刹那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胸口，试图阻止那躁动不停的心脏。 他打开手机，拨通了妹妹花铃的电话。 “喂，是哥哥么？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他并不是抖m，只是在那一瞬间…… “妹啊，我好像 和妹妹进行人生商谈大有问题！ “怎怎怎……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刹那维持跪坐的姿势，抬起视线。眼看划出漂亮扇形的杂志即将击中头部，刹那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一气呵成。 “喝！空手接白刃！” “不许接！” 哪知，从侧方向又挥来一根卷成棒状的杂志，对着刹那的脸颊用力一拍！ “妹啊，太过分了！” “闭嘴啦！” 打中的部位，正是在校时候宫城用力扇巴掌的位置。一时间，旧痛也被唤醒过来，刹那捂着自己通红的脸，眼眶泛着几滴泪水。 “为什么我要挨打啊？” “因、因为……哥、哥哥居然有喜欢的人，太不正常了吧！” “很普通啊。” 站在眼前的，是穿着水手服的妹妹，双眼睁圆到几乎都要跳出来。因为她挺直了身体，刹那只能看到那对丰硕的果实。 “哥哥居然……哥哥居然……” “喂，好过分啊，为什么是一副看到自己的癌症病单的表情啊？” “无能。” 噗！ 一个红色的箭头刺中了刹那的后背。 “差劲。” 又一个箭头刺中了刹那的胸口。 “死宅。” 最后一个直接贯穿头顶。 “等……最后一个明明是被你带入坑的吧？” “我才不管，为什么这样的哥哥会有喜欢的人啊。” “我说你，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呐……” “很大的意见。” “比如？” “你的内裤褪色了。” “噢，是这样啊……等！你都趁我不在的时候看了什么啊！” 实在不能忍了，虽然刹那回来后花铃就让他一直跪着，但未免太不可理喻了吧！ 刹那站起身来，摆出一副哥哥威严的样子俯视一脸不甘心的花铃。 “该死的臭哥哥。” 花铃不满地抬起穿着黑丝长筒袜的腿，用力地踹了下刹那的膝盖。 “说吧，对象是谁？” “你不认识的啦。” “如果你不说的话，明天我会让你没有内裤穿。” “宫城结衣同学啦！” 哇，好危险。妹妹是个变态这一状况不能再加重下去了，身为哥哥的刹那应该及时制止她，绝不是因为‘呀~好烦恼呀，好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才屈服的噢！ “那不是新转来的学生么？” “嗯，是的。” “之前不是才听哥哥说和她处不来么？” “今日的我不是昨日的我！” “不是那么了不起的话就不要那么自信满满的说出来啦！” 花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么，为什么哥哥会喜欢她呢？” “很帅气。” “哈？” “还有，很可爱。” “这算什么理由啊……” “她认真生气的模样，简直不能再棒了！” 帅气，可爱，生气的样子很让刹那着迷。 基于这三点，刹那完全被攻略了。 “那么，你告白了么？” 感觉会是很长的一个话题，刹那去厨房里倒了两杯麦茶，并邀请花铃到自己的房间谈话。父母似乎还没那么早出去上班，可以的话他不怎么希望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一回事给自家家长知道。 回到房间，花铃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刹那的床上，翘起了纤细滑嫩的美腿，就差踩在刹那头上了。很遗憾，这种女王属性，刹那是绝对不会让妹妹觉醒的。 “没有啦，只是那一瞬间来电了，然后宫城同学回家了。” “那么，哥哥何时会熄电呢？” “不清楚呢……我可是头一次喜欢上别人欸。和在学校受欢迎的你不一样啦。” “唔！我，那个……” 花铃的眼神四处游移，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 果然在学校受欢迎是骗刹那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刹那都不忍心拆穿她了。 “啊！和现在没关系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哥哥的问题。” “是的，花铃队长！请问我该怎么办！” “居然找妹妹商谈恋爱话题……” 可以的话，刹那也希望自己有那种可以商量恋爱话题的朋友。可惜啊，那种存在早就在脑海里打了个大叉。 虽然可以找专卖盗版、看起来又肥又脏的大哥哥商量一下清纯少年的恋爱烦恼，不过那种家伙早在很久之前就卷铺逃跑了，连同刹那一个月的零花钱一起。 啊，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刹那换来了一张可以瞬间体验升天快感的光碟，虽然最后也被妹妹掰成碎片了。 如此这般，刹那唯一还觉得不错的死肥宅大哥哥和他失去了联系，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 “那么，哥哥找我商量恋爱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呃，我也不清楚就是了，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一下。” “所以才找我啊……” 嗯？是错觉嘛，总觉得今天的花铃，有点青涩少女的样子，脸红红的，是感冒了么？高血压？还是说高原反应？ “我觉得，如果哥哥喜欢的话，倒是可以追追看喔。” “咦？要追她么？” “那是当然的吧，不然为什么喜欢她啊？” “那个，虽然我是喜欢她啦……” 那一刻，宫城忍着泪水，表现出十足生气的模样，镶刻上了夕红的光，仿佛落日黄昏下的一副凄美之画。 刹那就是那个时候被瞬间俘虏，就算让时间倒转，再一次体会那种感觉。他的心脏，还是会跳个不停。因为这突如其来，从未有过的心情而感到震撼，不知所措。 刹那喜欢宫城，但反过来，宫城则是恨着刹那。 就在他道出真相的时候，宫城就彻底改变了对刹那的印象。如果那个时候，刹那选择隐瞒的话，宫城是否会对他一直抱有良好的印象呢？ 不过，如果这么做的话，刹那是绝对看不到宫城那样的表情。 他看不见如此真实的宫城的一面，就不会被她俘虏，那样的话，现在他也不会和花铃商量这些东西。 所以，并不是坏事。即使被她讨厌，刹那也觉得满足。 “要告白果然还是太难了。” “是吧，对哥哥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咯。” 花铃放下了二郎腿，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悲哀起来。 “毕竟哥哥……” “打住！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起来了？” “因为哥哥是那种情况嘛。” “我有自觉啦。” 手里捧着麦茶，刹那小小地喝了一口，润泽干燥的喉咙，以及突然阴沉下来的心。 “所以，那是不被允许的对吧。” “……” “和宫城同学成为情侣什么的，太夸张啦。” “为什么反而是哥哥变得悲哀起来了？” “哇，匣子一打开就差点关不上了！” 刹那赶紧收了收心，深吸一口气，把不痛快的心情呼出去，然后用力地拍拍脸。 “总之，花铃我啊是站在哥哥这边的啦，哥哥你就去努力看看好了。” “嘛~看来也只能这样子了。” 语毕，花铃把手里的麦茶喝光后，从刹那的床上下来。 “哥哥，晚饭要吃什么？” “黄金菠萝包和超级柠檬蛋糕。” “你是少女啊你……而且，现在是晚饭时间。” “那就天使妹妹的爱。” “所以说，那种东西早就死掉啦。” 花铃一副看垃圾般的眼神看了刹那一眼，又叹了口气。 “老是叹气的话，幸福会溜走的噢。” “我又不是哥哥，才不会呢。” “说的也是啊……” “啊，抱歉……” 啊，话题一不小心又郁闷下来了。刹那赶紧挥挥手，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并把晚饭吃什么的选项交给花铃处理，反正到时候还是得由自己来做。 等花铃走出房间，合上门后。刹那才松了口气，浑身疲倦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溜走的幸福嘛……” 望着阴暗的天花板，刹那吐了吐气，心情五味杂陈。 或许，如果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情的话，刹那现在会很幸福吧。 然而，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他也不可能记得小时候的宫城。 所以，算是喜忧参半吧…… 有什么即将到来的预感 和花铃倾述恋爱的烦恼，最终也没有得到建设性的帮助，不过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一点就是了。不然的话，刹那今天连走出家门的勇气都没有。 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思考后，他也总算冷静下来，能够保持着平常心前往朝雾高中上学。 虽说如此，这并不是说他那熊熊燃烧的恋情瞬间熄灯了。 刹那走进教室，无视众人嬉闹的场面，直接走向自己的座位，身后的宫城学着平时刹那撑脸的样子看向窗外的景色。 不过，当刹那放下书包的那一刻，她察觉到了动静而转过头来。 “哟，早啊。” 刹那还在想，和她打招呼的话会不会有点奇怪。因此，面部肌肉的张合变得有些夸张，大概是一张白痴一样的脸吧。 宫城只是冷冷看了他一下，还是一如既往摆出可爱又有些生气的表情。 刹那坐回位置上，本来已经放弃对方和她说话的可能性，但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听见一声细微的‘早安’。 没错，是从宫城嘴里发出来的。 刹那猛地回头一看，对方像是假装不在意，皱了皱眉头。 啊啊啊~长路漫漫…… 如果就这么和宫城僵着不定，那不是什么都没有往好的一面走，反而状况越来越差么？ “那个，宫城同学，关于昨天……” 刹那稍微鼓起勇气，朝她搭话了。 可惜，就在刹那话说完之前，万恶的授课老师冲着这个微妙的时机进来，并吼着大嗓门让班上安静下来。 刹那的话，也就说到一半卡住。 早间的晨会，听着授课老师的摇篮曲，刹那多了一个眺望窗外景色的伙伴，并非因为窗外的景色有多好看，只是一如既往的习惯。 只是，和刹那一同眺望远处的宫城是怎么想的，他有点好奇，所以时不时会用余光窥视宫城的侧脸。 白净而又红润，脸上充满了活力与生气，可爱又有点顽皮的样子。仔细一看的话，虽然宫城的容貌姣好，却时不时会给人一种孩子气的感觉。 特别是那双翡翠色的瞳眸注视着遥远的白云时有了几分小小的躁动，透明的薄唇轻轻抖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不过完全听不见。 看来刹那的‘宫城检测机’水平还有待提高呢。 莫非，她是嫌昨天那一下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恨意，还想再补一巴掌么？ 光是看她生气的脸，刹那只能如此判断。 如此，整一个上午，他与宫城的交流，也止于早上的招呼。 剩下的，也只有上厕所时擦肩而过，两人眼神不经意间的交汇。 刹那露出诚恳的目光来表达歉意。而宫城则是眯细了眼睛，时刻透露着‘我恨你’的意思来将刹那的歉意拒之千里之外。 “我说羽岛啊。” “怎么了？老师，我的动作应该很标准吧。” 体育课上，刹那正很认真地进行压腿练习。 “你和宫城是不是关系很好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啊？” “不，那个……” 剩斗士吉田带着复杂的表情在刹那和宫城之间来回看。 “为什么你老盯着她看啊？” “有这回事么？” “嗯。” “老师你别说笑了。” “在否认我之前，麻烦你对着我说话，而不是看着宫城说话。” “……” 他似乎有些失礼了。 宫城在体育课上拥有‘无限请假’权利，比起说是权利，更像是被拒绝参加体育课会更贴切一点。 至于理由，大概和她去学生会的心理辅导室有关。 所以，宫城结衣才会蹲坐在大树底下，抱着膝盖，露出寂寞的眼睛看着刹那这边的广阔操场发呆。不过，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刹那的眼神。 “老师，宫城同学发生了什么嘛？” “这个问题你问过好几遍了吧。” 将腿压到极致，持续几秒后再换另一只腿，韧带被拉开的感觉很舒畅，而且也能够促进身体健康，运动的时候也减少拉伤的可能性，就连不爱运动的刹那都会觉得如此畅快，宫城可绝对不是因为偷懒才不愿意运动。 “从她的父母那里稍微了解了部分情况，不过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要我挑着可以说的部分的话……” 吉田抓起了刹那的手，用力搓了搓手指上的老茧。 “和你这双没用的手不一样。” “好过分的说法……” “对方的手，可是存在可能性的。” “也就是说天才的意思么？” “自己好好琢磨吧。” 松开手后，刹那还是在意地望着宫城的方向。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四目相对。 宫城看到刹那的那一刻，似乎有些慌张，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而关于吉田所说的可能性，刹那是后来才明白的。 * 放学之后，刹那被剩斗士吉田丢了个任务，将从道具社借来的器材还回去。 “为什么非要我去啊？” “因为就你最闲了。” 那个女人是这么解释的，然后弹了下刹那的额头，让他把抱怨的话压回去。 穿过学校中庭，与恩爱的情侣们擦肩而过，刹那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驼背捧着一箱子的道具匆匆离开。 根据吉田提供的地址，道具社的位置就在社团大楼四楼的第一间教室，要先从教学楼爬到三楼，再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社团大楼，之后再爬上楼梯到达四楼，实在是有够长的距离，这是刹那到达之后才发现的问题。 “辛苦了……咦，你是……” 敲了敲部室门，拉开门后，看似同级生的男生原本满面笑容，可当看到刹那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那个？” “啊！抱歉……没什么。” 好可疑的反应啊…… 莫非刹那在哪里得罪过他么？ 刹那虽然这么想，表面还是一副怯弱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递给对方。对方也是慢了一拍，才战战兢兢地接下箱子。 就在手臂不经意间的接触时。 “……” 他在流汗。 “那个，你没事吧？” “欸！没、我没事！” 刹那难得会稍微鼓起勇气关心一下不认识的人，对方却被刹那的话吓了一跳，然后用力地合上门，发出‘砰’的一声。 一阵清风吹过，只剩下一脸懵逼的刹那。 “那个人怎么搞的啊……” 刹那一边在嘴里嘟囔，一边走到楼梯口。想着今天就这么结束，回家的时候稍微买一份甜品犒劳一下妹妹吧，毕竟昨天她也认真倾听了刹那的烦恼。 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钢琴声。 “这个声音……” 如果是音乐系社团的话，应该是音乐厅才对。要说轻音社的话，也是在三楼特殊设立的部室里，采用的是封闭式不透音的空间。 那么，又是哪里的社团会传出悦耳的琴声呢？ 刹那之所以会因此停下了脚步，是因为那音色太过柔和，似乎在向谁传达着什么，一起一伏都能扣人心弦。 “真好听啊。” 刹那老实地给出了评价。 然后，他判断出了音源所在，听上去像是五楼发出来的声音。 他改变了主意，抱着好奇心爬上五楼。 来公布真相吧（一） 最初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刹那因为闲着没事干，将学校的规章制度以及社团分部示意图之类的都看了个遍。 学校似乎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越是热门，具有实际性作用或者培养学生兴趣的社团会被安排在社团大楼的二楼和三楼之间。一楼是储备社团资料以及开会的地方。而四楼开始，则是比较冷门的社团活动，像道具社这类的存在，就是差不多的性质。 然而，五楼的地方……刹那只听说过那里的空教室都作为备用场所，也就是说不存在社团一说。 但那柔和的音色，随着刹那的接近越来越动听。 要说那是都市传说——钢琴怪在作祟的话，刹那都会相信。 因为，从走廊尽头传过来的音色，几乎可以构成一幅逼真的画面感，烙印在刹那心里。 刹那并不认为那是所谓的天才能够触及的领域，如果交给更加专业的人来判断的话，或许这时刻都在倾述心情的琴音还有许多瑕疵。 然而，作为路过的观众，刹那却无比喜欢这样的音色。 于是，他原本只是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现在却深受它的吸引。 他的脚步声，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轻盈的音乐所覆盖，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心脏就会莫名的加速跳动。 “这个，不妙哎……” 越是往前走，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越是清晰。 不知为何，刹那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待会所见到的画面，会和他脑海所浮现的画面相一致。 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呢？ 刹那不清楚，大概类似于‘灵感’这一类暧昧的存在吧。 或者说，他只是单纯被这柔和的音色所打动。 身体会被牵引过去，仿佛有一条金色的丝线将他连接。即使眼睛看着前方，脑海里所看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琴声来源的部室门前。 …… 想也没想就来了呢。 到了这里再回去的话，刹那可是会后悔死的。 稍微看一看里面的样子吧。 就只是稍微看一眼噢。 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之后，为了不打扰对方弹琴，刹那只是小小地拉开一条缝。 那个瞬间，刹那觉得自己之前的暗示太过天真。 一阵耀眼的光从前方射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随风起舞的窗帘，整齐罗列在置物台上的书本，沐浴在余晖下的黑色钢琴。还有…… 坐在钢琴前陶醉弹琴的少女。 他，该怎么形容那位少女呢。 那头栗色的长发随风摇曳，通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指轻触琴键，仿佛柔和地抚摸着某个人的睡脸般，没有浮躁、没有激昂。 翡翠色的瞳眸，饱含温柔的色彩，深情注视着黑白键，纤细的手指跃动一个个优美的音符，在柔和的光线下轻快舞蹈。 霎时间，少女又低垂眉目，露出悲伤的表情，指尖弹奏的琴音，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就像是任性的小孩轻轻啜泣一样，坚强乐观的表面，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谁也不知道的悲伤，谁也不了解的感动，透过琴声四处传递，即使谁也不会理解，它也在寻找着能够彼此理解的人。 然后，那个能够理解的人，此刻正站在这里。 要说为什么的话，刹那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琴声能够如此牵引着他的心情，也因此…… “……” 刹那总觉得自己的眼睛热热的，脸上似乎流过什么液体。 他用手轻轻擦一下，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眼泪。 也就是说…… 羽岛刹那被这动人心弦的音乐所打动了么？ 羽岛刹那真的因为她所弹奏的曲子而被触碰到了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部位么？ 音乐戛然而止，但刹那的澎湃的心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停止。 …… 他忘了擦拭泪水，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 他和惊讶抬起头来的少女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刹那才察觉到…… 在少女满怀幸福、悲伤的弹奏钢琴，尽情享受的时候。少女的眼眶也噙满了泪水，那张平时可爱又带着生气的表情，此刻只剩下可爱。 “羽岛刹那……” “宫城结衣……” 他们彼此对视，不自觉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啊……” 下一刻，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可想着再去擦干泪水已经没有意义。 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对方。 “你……” 宫城轻轻抚摸钢琴的表面，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笑容。 “羽岛同学很喜欢么？” “嗯，我很喜欢……最喜欢了……” 想也没想，刹那轻易就脱口而出，下一秒才因为羞耻而脸颊滚烫起来。 “没想到那么坏的羽岛同学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啊。” “那、那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 啊，糟糕……她果然还对那个耿耿于怀。怎么办？果然应该再给她扇一巴掌么？ 刹那急得心情捣滚，刚才所酝酿的感动，也与那份愧疚交织在一起。 “对不起！” 他朝宫城鞠了一躬。 “宫城同学，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那个时候啊，怎么说呢……太幼稚了太自大了吧。” “……” “还有，我想说的是，你弹得很好听！” 包括个人心得，刹那也一口气倾述而出。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宫城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非常生气的……” “啊？” 宫城把身体往里一缩，双手纠结的交织在一起，放在大腿上。 “就是说，虽然很生气啦……但，不应该出手打你的。” 喂喂喂，这真的是宫城结衣么？总觉得不太对劲欸。 刹那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次把目光放在宫城身上。 被夕阳染得通红的脸，嘴巴微微下弯，眼睛低垂，可爱又委屈的模样，和之前凛然风格的她大相径庭。 不过，即使如此，宫城结衣依旧是宫城结衣。在视线与之相对的那一刻，刹那的心情没有一刻平静下来，一股冲动的劲头想要喷发而出，但最后还是堵在了喉咙附近。 “那个！我，呃……该怎么说呢。真的很喜欢噢。” 非常喜欢，虽然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也有可能是刹那太天真了。但这一刻冲动的心情，怎么也无法否认。 他就是 来公布真相吧（二） “喜欢？” 宫城微微歪了下头。 “对，我很喜欢……刚才你所弹奏的钢琴，我很喜欢。” 啊，终究还是无法坦率说出口啊。 也对啊，一见钟情什么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一定会被对方当作变态的吧。 紧急的刹车让刹那懊恼不已，同时也因此松了口气。 “这样啊，谢谢……不、不对！” “咦？” “虽然说，我昨天打你是不对，但是可不代表我忘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噢！” 宫城的脸，有一瞬间放松了下来，但很快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而紧绷起来。 稍微有点可爱的脸，带着生气的表情。 该怎么说呢，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大概只是有点不坦率吧。 ‘宫城检测机’看来升级了呢。 “所以我向你道歉了吧。” “道歉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啦。” “难道问题严重到要警察插手么！” “才！不！是！” 宫城憋足了气，大声喊出口后，她还是噘着嘴，目光一反之前的温柔，凶恶地盯着刹那。 “总之，你必须补偿。” “你想要什么？我可没有钱噢。” 刹那扯了扯自己的裤带，结果掉出了几个硬币。 “……” 被用可疑的眼神盯着看了…… “这、这个是给妹妹买甜品的钱！” “妹控？” “才不是！” 刹那慌慌张张地捡起硬币，用力塞进裤带里。 “补偿，才不是钱。” “那是什么？” “作为代价，你必须加入这个社团。” 哈？这算什么老掉牙的套路啊。 然而，宫城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凶恶地盯着刹那，声音也平时高了几分啊，食指指向刹那这边。 ‘凶手就是你！’难道是这种羞耻的play么？ “重复一遍，羽岛刹那，你必须加入这个社团。” “那个，为什么……” “所以说吧，这是补偿。” “不，道理我都懂，但是……” 社团什么的，为什么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还有，原来宫城还会报名社团啊。刹那还以为她是那种独行侠来着。这样啊，原来她还是有好好享受青春的嘛。 “啊、因为是第二名社员，所以就让你当副部长。” ……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厉害的话？ “那个，为了防止误会，我姑且问一下，你刚才是不是说了‘第二名成员’？” 刹那以赔笑脸挥了挥手。他想，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得尽量配合对方笑笑才行，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是的哦。” “你倒是给我否认啊！” “为、为什么我要否认啊，这就是事实啊……” 那个啊，也就是说，这个社团是她建立的么？难怪会被安排在这种地方，如此一来刹那就明白了。 “这是部员申请书哦。” 刹那还没有答应，对方已经强硬塞了张白色的单子给他。 “我明白了，我姑且勉强加入吧……” 虽然多半是被强迫的有点不甘心。不过，刹那也想有更多的时间和这个奇怪的少女待在一起。 宫城的形象在刹那的脑子里有些崩坏，但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摘下了面具，在刹那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吧。就像昨天在鞋柜前像个傻瓜一样和几个体壮的男生面对面不服气一样。 这个让人头疼的家伙还真的会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来呢。 刹那并不反感，反而会更加喜欢她。 “啊，顺带一提，这个社团的名称是什么？音乐的话我可不擅长啊。” “奇葩社。” “……” 即将准备填写资料的刹那，在笔墨快触碰到姓名一栏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着宫城。 “干、干嘛啦，你的脸好恶心欸……” “那个，不好意思。宫城小姐，您能再重复一遍么？” “为什么老要我重复啊。就是奇葩社啦。” 啊，还真是呢……并不是刹那脑抽听错了，也不是同音字。就是那个吧…… 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吓了宫城一跳后，猛地百米冲刺冲出门，目光搜寻着门上的招牌。 上面确确实实写着‘奇葩社’三个字。 “呵呵，呵哈哈……” 他僵硬地转回头，只见宫城有些难为情地坐回位置上，躲在钢琴后面，只露出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 “奇葩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啊！宫城小姐能否为我解释一下。” 啊，感觉头有点痛，一口气塞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原本还因为那柔和美妙的音色而感动，现在那份感动被消除得一干二净。刹那学着花铃妹妹的样子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为了更加浅显易懂啦。” “浅显易懂？” “就是说，只有奇怪的人才能成为部员……” “啊，原来我是奇怪的人呐……” 是啊，刹那很有自觉自己是个奇怪的人，可是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说是奇怪的人，稍微有点自卑呀，而且还是他喜欢的人…… ‘是说，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种奇怪的女生啊！’ 刹那在内心感叹，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怎、怎样嘛，果然还是不行么？” 那种小动物般可怜兮兮的眼神，真是承受不过来…… “抱歉，让我静一静。” 刹那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凌乱的情绪。 夕阳渐渐昏暗，部室里的金光也多了几分暗淡，落在钢琴上的尘埃轻轻舞动。他看着一脸期待，却又时刻表现出生气样子来的宫城。 还真是没办法啊，谁叫刹那偏偏喜欢上这种人。 这，大概是初恋吧？ 这个疑问浮现在刹那脑海中，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把这个疑问甩出去。 “如果我加入的话，是不是还能再听见刚才的琴音。” “你很喜欢么？” “嗯……” 只有这个，刹那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别以为这样子就能讨好我，让我忘了过去的事情哦。” “不会啦，是说我没有那个想法啦，我是真的觉得宫城同学弹钢琴的样子很美……弹得很好听！” “这样啊……如果你想听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宫城从钢琴后面探出头来，还是老样子，噘着嘴也不失可爱的形象，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实际上很开心……‘宫城检测机’是这么告诉刹那的。 “那，你就是奇葩的部员咯。” “嗯，那是当然的。” 刹那三下五除二，啥也不管就把入社申请书填好了。 “这样子可以吧。” “嗯。” “我还能再听到那样子的琴音吧。” “嗯……” “那么，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羽岛同学。” 刹那草草把申请书塞到宫城手里，他的心情有些浮躁，恨不得立马回到家像个少女一样蒙头盖被，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 于是，他和宫城在门口分别。然后迈开脚步在走廊上奔跑。 跑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没有问问宫城社团活动的内容，便回过头去。 “宫……” 然后，想要问的心情消失无踪。 应该说，怎样都无所谓了。 刹那放下了手，神情专注地看着前面。看着站在门口，露出弹奏钢琴时幸福笑容的宫城，她把申请书温柔地拥入怀里。 是的，怎样都无所谓了。羽岛刹那是个奇怪的人，他会加入这种奇怪的社团，并不是打着‘学到什么’的名号，也不是真的有‘为了道歉’这种心情。 他只是单纯为了和少女有更多见面的机会，理由，借口。 这些东西，刹那不曾想过拥有，明明昨天之前，他都在祈祷着最好不要和那种人有所交集。现在，却无比渴望和她有更多的回忆。 为什么，他能够如此轻易的喜欢上宫城结衣？为什么，宫城结衣的指尖上的音色能够让刹那留下泪水？为什么，刹那能够清晰地想起宫城结衣就是小时候被他欺负过的女孩子？ 那么，现在就来公布答案吧。 看着宫城的笑脸，刹那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把眼眶里的泪花擦干净，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羽岛刹那没有了记忆。正确的说，是失去了国中一年级到二年级这段时期的记忆。 当他醒来的时候，虽然有‘国小毕业的时候胖揍了同班同学的石田’这个模糊的印象，但也有‘忘记了什么’的感觉，那不是仅仅忘记‘吃什么’，忘记‘写作业了’这种程度，而是大脑很大一部分出现空白而感到空荡荡的感觉。 所以，当刹那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就很自觉地知道自己失忆了。庆幸的是，心智上的成熟并没有因此退化，只是刹那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该如何与他人相处了。 每当回想起国小时候做过的熊事，他都会有一种像是在回忆别人的故事的感觉。 所以，现在的他，既没有以前那么熊，胆子也小了许多。 关于失去的那两年的记忆，父母没有说，哭得最厉害的花铃也没有说。 没有任何人告诉刹那真相是什么，只是以‘出了车祸’这种哄小孩的理由糊弄刹那。 也因此，刹那明白，如果追究下去，只会造成他人的困扰。如果任性下去，大家都会累的。 他把好奇与疑问全都藏了起来，从出院那天起就开始积极准备升学的事情。 他不想给谁添麻烦，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印象中，自己并不是个爱学习的人，所以学习的那一年过得很痛苦，也没有任何算得上朋友的家伙来联系刹那。 终于，他成功毕业，也碰巧赶上父母的工作关系而搬家，他来到了远离国小国中的北方，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想着如果这里的话就可以重头来过。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等刹那真正踏入高中校门，面对许多陌生的面孔时，他在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迷茫、不知所措、呆滞。 忘掉的，不仅仅是国中的那两年，包括如何与他人相处也是。 所以，得知刹那情况的父母与学校沟通，最后是学生会接纳了他，给了他不少帮助。 刹那之所以会有今天，多亏了学生会的帮助，而他之所以能够和宫城进行如此自然的对话，大概多亏了花铃…… 总算勉强撑到了今天，刹那一直用从动画、漫画还有小说里学来的乐观、吐槽来充实自己，伪装自己，保护自己。所以他才能成为即使是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存在。 然而，这份渺小的自尊心，就在听见宫城那温柔又带着忧伤的琴音时被打破了…… 想要幸福的活下去，即使身处黑色的世界，也要学会笑着安慰自己，可有时候，还会因为涌出心头的悲伤触动，而偷偷落下泪水。 他从宫城的琴声里听到了如此这般的呼声，仿佛是宫城发出的求救信号，而接收信号的，正是同样身处黑暗世界的刹那。 所以，他感动了，他变得更加喜欢宫城了。 为了还能看见宫城的笑容，为了还能听见宫城再次弹奏心声，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和宫城表白自己的心意…… 刹那加入了‘奇葩社’。 相泽惠同学不可能这么可爱（一） “今天的考勤情况是……只有宫城结衣同学缺席，宫城同学似乎感冒了，现在在家休息。” 加入奇葩社的隔天，刹那还满怀期待第二天能够见到宫城，结果一早便扑了个空。 所以，原本还撑着脸，满面笑容的刹那，渐渐沉下脸来，疑问爬上了他的脑袋。 感冒……昨天看上去明明还很健康，怎么会突然感冒呢？ 啊~这样子岂不是没法和宫城见面了么？没法和宫城打招呼了么？亏他还打算与宫城亲密相处，趁机提升好感度，结果头一天就碰壁了么？ 班上已经进入上课的气氛，但只有刹那郁闷到毫无心思，平时能够对着天空发呆，今天则像是胃痛般趴在桌子上。 干脆直接翘课，然后百米冲刺到宫城家探望好了！ 如果碰见她父母的话，就说是宫城无比亲密的好友……什么的，绝对会被怀疑的吧。 那么，干脆直接对她父母表白‘我喜欢你们家女儿’！ 那样的话，会被宫城讨厌的吧。 啊~怎么办呀，宫城不在的话，岂不是很无聊~ 明明以前的日子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没想到只是经过昨天的事情，刹那就已经浑然忘记一个人度过校园生活的滋味了。 虽然有想过给宫城发邮件，但遗憾的是，刹那还没有要到那种东西，估计宫城也不会轻易给他吧。 “羽岛同学。” 就在刹那趴着头胡思乱想的时候，被班主任点名了。 “你呀，就负责给宫城同学抄一份笔记吧，毕竟你离她的座位最近。” 那种想撇清责任的随意说法闹哪样啊……不过老师干得漂亮！ “我知道了。” 刹那表面上平静地答应，内心则是掀起一阵狂潮。 就是这个！如果以送笔记本为理由的话，他就能大大方方的去宫城家了。原来如此，刹那居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还有这个办法。 于是，他端正坐姿，放弃垂头丧气，认真地拿起笔和本子。 只是一天的话，认真听课还是做得到的，毕竟刹那可是熬过国中第三年的人，那个时候热血奋斗的学习精神，此刻正在刹那心头唤醒过来。 噢！就是这股热情！龙啊！赐予我力量吧！ 为了增加和宫城的接触，提升好感，区区学习这种东西，刹那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如此这般，刹那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上午煎熬的课程一一记在脑子里，哪怕是艰涩难懂的数学课，他也拼死啃下去。 “嗯，完成了。” 中午下课的时候，他已经在原本空白的本子上写满了三页，为了让宫城看得懂学得懂，他刻意详略得当，并且把字体写得工工整整。 刹那不禁想，如果从高一开始他就有如此态度的话，现在在班上名列前茅绝对不是问题，而不是在小尾巴处名列前茅。 学习，如果有个可以支撑的目标，真的会变得不得了欸。 午休的时间，刹那带着便当到社团大楼的五楼，走廊最里边的‘奇葩社’活动教室。因为五楼基本没有人，所以刹那的脚步声很明显，没能听到那阵钢琴的音，稍微有点可惜。 这么想的刹那，走进了部室。 窗外的阳光暖和地照入室内，置物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等杂物。 刹那坐在老旧的榉木桌前，把便当盒一放，打开自己的胃口。 不知道宫城同学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美味的咖喱，夹着肉丸一起送往嘴里，感受咖喱汁在舌尖慢慢浸透的滋味，刹那佩服自己手艺超神的同时，也担心起感冒的宫城来。 感冒的话，想必会食不下咽，能吃的东西也会有所限制，就没法像刹那这样吃着美味的便当了。真希望她快点好，回到部室来摆着一张可爱又生气的脸，和刹那宣布社团活动的内容。 虽然平时总是吊儿郎当，对社团活动这一类嗤之以鼻，不过因为有宫城在，刹那就不觉得无聊了。‘宫城检测机’需要升级，刹那想更加了解宫城的事情。 他将肉丸子细细嚼碎，吞进肚子里后，放下筷子，走到钢琴旁。 昨天的宫城，就是坐在这里深情地弹奏自己的心声，那琴声仿佛附带魔力，将刹那无可救药地吸引到这里来。 他试着坐下来，模仿昨天宫城的样子。 他不是很懂钢琴，但如果只是试弹一下的话…… 这么想着，刹那伸出了手，作出一副深情陶醉的样子来。 do…… 好想去死啊！ 刹那立马松开手，羞愧地捂住了脸。 啊啊啊，好难听啊，这种程度居然来用琴，真是大亵渎！ 如果有观众的话，一定会如此痛骂刹那的。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音，弹的人不同，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刹那抬起沮丧的视线，看着钢琴的黑白键，原本想着自己说不定也能弹出几个动人的音色，看来只是痴人说梦。 “那个……” 正当刹那彻底放弃，打算坐回位置上享用午餐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 莫非是宫城么！ 刹那的期待，只在半秒钟便破灭。 他下意识地察觉到那不是宫城的声音，而且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我记得你是……相泽同学。” 从门口畏畏缩缩探出头来的相泽，看到刹那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是、是的，午安，羽岛学……羽岛同学！啊，我真是，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别改口啊！求你把‘学长’二字叫出来！ 看着相泽糊里糊涂敲脑袋的样子，刹那表面心平气和，内心百感交集。 “相泽同学，有什么事情么？” “是。” 这里可是最为偏僻的社团大楼五楼，平常应该没什么人会造访这里才对，也不可能出现‘哎呀，走错地方’的可能性。 “那个，虽然很唐突，但是学……羽岛同学，我想加入‘奇葩社’！” “……” 刹那一脸迷茫地看着低头行礼的相泽，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他挠挠头发，露出营业性的笑容说道： “哎呀，相泽同学还真是爱说笑呢~” 尴尬的笑声在部室内传递，没有任何人来吐槽刹那的反应。 “不，不是开玩笑，我想加入。” 顶着像小学生样的小脸，眼神也很不自信地低垂着，但语气却相当认真。 相泽惠同学不可能这么可爱（二） “我要加入宫城学姐和羽岛同学所在的‘奇葩社’。” 喂，拜托，饶了我吧，告诉我这是个梦？ 为什么这么正经的人会想着加入‘奇葩社’啊！ 不、不对，这才不是重点，刹那才不关心这个，重点是…… 我和宫城同学的二人世界还没开始就被打破了？ “那个，羽岛同学……” “啊！！！拜托了相泽同学，请你用‘学长’称呼我吧！” “不是你让我不用敬称的么……我明白了，那就学长，为什么你要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啊？” “啊，不……” 哎呀讨厌，这孩子真是单纯呐，刹那的眼神摆明着‘你很碍事，赶紧滚吧’的意思，她没有意识到么？而且还很害羞地低下头？ “那个啊，相泽同学，我并不是部长，部长是宫城同学，现在她生病了，在家休息呢。” “这样子啊，那我可以先写申请书么？” “当然……” 不可以！ 虽然想这么说，刹那是拼了命想要维护和宫城之间还没开始的二人世界！可要是就这么拒绝的话，宫城绝对会发火的吧？ “我知道了……” 刹那目光四处搜寻，在置物柜前发现了类似于申请书的白纸。 “等你写完后，我会和宫城同学商量看看的。” 不过，即使刹那什么也不说，宫城也会立马同意的吧。 如果‘奇葩社’的入社标准是‘奇葩’的话，那么会主动考虑进入此社团的人，这个举动就很‘奇葩’了。所以相泽应该是当之无愧。 “羽岛学长？” “抱歉，我发呆了一小会。” “真是奇怪的人呐。” “所以我才会待在这里啦。话说，为什么相泽同学想着来这里啊？” “嗯……一定要说吗？” 相泽困扰地缠着手指，脸颊染上了小粉红，目光慌张地四处游走。看样子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 “嘛，也不用啦，每个人都有不少难隐之言吧。”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不自信。” 结果就自己说出来了…… “我啊，上一次被宫城学姐和羽岛学长你救了之后，就觉得很敬佩你们二位。” 她抬起憧憬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刹那，身体还刻意往前倾了一点，隐藏在薄薄衣料后的白色蕾丝边很是刺眼，刹那不禁红着脸撇开视线。 “为什么学长要看着窗户啊。” “啊，啊……那个啦，窗外有只会飞的大鲸鱼欸！” 这家伙没有意识到么！ “咦！？会飞的大鲸鱼！在哪！” …… 相泽兴奋地睁大眼睛，跑到窗户前四处张望。 “在哪在哪！我从小就很喜欢欸。” “不，那个……怎么可能有会飞的大鲸鱼……” 这家伙是白痴吗…… “咦？没有么？”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吧？” 刹那开始感到头疼了，同时他也认定相泽惠无比适合‘奇葩社’，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会飞的鲸鱼，不是有病就是天然。 刹那相信相泽是第二种。 相泽惠，长得可爱，小一辈，但是很不自信，有点天然么。 “好、好过分，学长居然骗我……” 相泽转过头来，黑色的马尾也随之摇曳。她的脸微微鼓起来，不满地瞪着刹那。 “好、好可爱的生物啊……” “嗯，你说什么？” “没……” 世界上是否有会飞的大鲸鱼呢？刹那不敢确信，姑且还是觉得没有吧。但世界是否存在可爱的天然呆学妹，刹那这一刻可以确信有了。 “话说，你是从哪里知道‘奇葩社’的存在呀？” 宫城是三天前转来的，就算她从那一天开始准备，目前也只存在了三天，而且还是这种穷乡僻壤，根本没人会在意的地方。 更何况，听名字就让人觉得‘生灵勿入’。 刚才，相泽看到刹那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惊讶，也就是说她提前知道了‘奇葩社’有刹那在，也有宫城在么？ “是老师告诉我的。” “哪个老师？” “唔……不记得了，好像是个胸部很大的老师。” “这样啊。” 相泽皱起眉头，很努力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印象。 “ 不过，我是真心想加入的噢。” “嗯，我明白的，但是很遗憾，你的决心一定比不过我的决心。” “什……学长的决心是什么？我突然很好奇欸。” “比起那种事情，还是说说申请书的问题吧。”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透露商业机密，羽岛刹那的口风可是无比的紧，更何况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那就是对宫城结衣抱有无药可救的爱意！ “人家明明很想知道……” “人家明明就不想告诉你。” “……” 相泽眯细了眼睛紧盯刹那的脸看了一会。 “学长。” “干嘛？虽然我知道刚才的语气有点别扭，但千万别认为我是变态。” “不，我没有把学长当变态啦……我只是好奇……学长不是没法和陌生人正常沟通交流么？” “唔，这么说来……” 刹那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虽然相泽属于学生会的成员，刹那也对学生会比较随和一点，但刚才那种对话方式……自从他失忆以来只跟花铃进行过。 然而，他刚才居然能够对眼前这个可爱天然的学生妹进行吐槽、戏弄。 “难道，学长恢复记忆了么？” 相泽握紧了拳头，脸上冒出了冷汗，她的眼神相当诡异，刹那差点都要产生‘会不会是这家伙害我出车祸’的想法。 “没有呢，我的记忆一片空白。” “这样啊。” 相泽松了口气，紧绷的表情也松缓下来。 “为什么你看上去很安心的样子？” “咦？有、有么？啊哈哈……是你的错觉吧？” “不，不管怎么看都很可疑……” 这种杠铃般的笑声，这可疑的眼神，还有夸张的表情。 莫非！ “你就是驾车撞我的那个人么？！” “笨、笨蛋！我没有驾照啦！” 相泽急得举起手里的白纸，仿佛是在幻想自己手里有一把椅子想要朝刹那的头砸过来，可惜软乎乎的纸只是滑过刹那的脸。 …… “你是笨蛋么？” “学、学长才是笨蛋吧！” 不好，再这么欺负她就有点过头了。 看到相泽眼眶挤出的几滴泪水，刹那决定金盆洗手。 “咳咳，总之，恭喜你进入‘奇葩社’，欢迎你成为其中一员。” “咦？可是学长不是说要等宫城学姐同意么？” “啊~其实宫城是部长，我是书记啦。” 虽然这是刹那自己瞎编的，不过相泽似乎信了。 “好、好厉害！学长居然是书记！” 她真的投来钦佩的目光，双眼睁得浑圆。 不、不好，都说了不能再捉弄她了来着。 “因为只有两个人啊。” “我知道啦，可是，一听说部长书记什么的，就觉得很厉害……” ……是这样子的么？哪怕只有两个人？ 刹那越来越搞不懂相泽的脑回路。 “那么，我进来了是什么职务啊？” “这个……” 刹那抓耳挠腮，思考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种奇怪的社团，或许也就只有相泽会进来了。 “你进来了就是部员。” “咦？” “不满意么？” “不……我会努力的！” 相泽鼓了鼓劲，双手握成小拳头，像是要给自己打气一样举到眼前。如此一来的话…… “相泽同学，你其实还是挺有信心的吧？” “啊？” “虽然你说自己没有自信心什么的，可你现在不是鼓起勇气来这里了么？” “啊，这么说来……” 相泽似乎才刚刚意识到，将嘴巴抿成一字型，似乎很苦恼。 “真的呢，我刚才感觉很轻松……” “对吧？” “可是，学长不也一样，我刚才说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吧。学长不也能够和我正常交流。” “……” 是啊，刹那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健谈，没想到可以和学妹进行有趣的互动，要是之前，刹那根本难以想象。 或许，相泽惠来到这个社团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相泽同学，你就争取当上副书记吧。” “这是怎么了学长？为什么你的笑容那么恶心啊？” “没、没什么。就让我们彼此加油吧。” 可爱而又不坦率的宫城结衣，是一个在体育课上拥有‘永恒请假’条，并且很擅长弹奏钢琴的少女。懒惰的羽岛刹那，是一个和陌生人无法正常沟通的普通高中生，并且还失去了国中一二年级记忆。胆小又天然的相泽惠，目前可知情报太少，是学生会的成员。 这样的三人所存在的部室，究竟会发生什么故事呢？刹那实在是好奇，也无法想象今后的发展。 是说，他连社团活动内容都不清楚。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学长再见。” “嗯，下次见。” 相泽离开部室后，午休结束的铃声也差不多打响，刹那把没有吃完的便当收起来，等相泽离开一段时候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出部室。 各种意义上都很厚颜无耻地来到了未来媳妇家 下午放学的时候，刹那又一次去了趟部室。 热闹的声音渐渐远离耳边，踩着楼梯到达社团大楼五楼，并没有响起那让刹那感动的钢琴声。 走到走廊尽头，拉开部室门，一束阳光从窗口直直照射进来，钢琴旁的座位上，没有任何人坐在那里。 也是啊……那家伙不在，刹那只是抱着一点微弱的期待，或许宫城会为了逐渐成长的社团从家里跑过来也说不定。 既然她不在的话，刹那也就方便行驶那个权力了。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本子，那是他辛辛苦苦为宫城抄写的笔记，多亏如此，刹那也记下了不少课堂内容。现在的他完全有自信认为自己可以脱离班级的尾巴，虽然不是倒数前十，至少是倒数前十一，光是这么想，他就颇有成就。 把窗户关好，拉起窗帘，将没有盖上的钢琴盖好后，刹那才放心地离开社团活动室。 他以送本子的名义向班主任询问了宫城家的地址，情况意外的顺利，老师并没有怀疑刹那，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把责任推给刹那的。 “那么，就劳烦你走一趟了。” 班主任只是如此交代完后，便一头栽在电脑前。 剩下的，刹那知道该怎么做，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个非常不得了的决定。 春天，满树繁花盛开的季节，刹那走在无人的坡道上，享受和煦的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樱花的芳香。映入眼帘的景色慢慢移动，列车从铁轨上疾驰而过，打破了路上的静谧。 “糟糕……是说，我居然直接就过来了呢。” 根据班主任所提供的住址，沿着泊油路直道行走，穿过一个红绿灯口，拐进一个巷子，最后在一个两层楼大的房子前停下脚步。 他真的来了……来到宫城结衣的家门口…… 刹那的胃，感到一阵紧缩，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紧张的心情片刻不停。 他朝道路的两边鬼鬼祟祟地看了看，不管怎么看，在别人眼里一定是个可疑的家伙吧？ 好在没有人经过这里，整条巷子除了风声，樱花树摇曳的声音，就只有刹那急促的呼吸声。 “呼~” 刹那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好自己躁动的心情。 “呃……不妙……” 可惜只是徒劳功，一旦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别人家门口，这就够让刹那煎熬了，再加上对方还是个女生，还是个刹那所喜欢的女生！ 此刻，他正站在喜欢的人的家门口！ 果然应该直接和她父母声明‘我喜欢你们家女儿！’么……才怪啊！那才是走火入魔了，会死人的！ 就在刹那还在一个人转圈子，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方的棕色木门轻轻打开了。 …… “咦？”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门口探出头来，似乎没有想到门口会有人站着，当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那个……大哥哥，你是谁啊？” 对方以稚嫩的语气问道。 从年龄上判断，似乎是宫城的妹妹，圆润的小脸，茶色的头发扎起了两股马尾辫，娇小的身子后背着一个小小的红色书包。大概是小学生吧？ “我、我是……” 刹那一时不知该如何招呼。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虽然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子，但他还是没法轻易和正常人交流。 “我是，那个……” 不、不妙，居然流汗了，刹那是真的紧张到要吐的地步了。 明明只是个小学生，不要紧的，只要正常说出‘我是宫城同学的男朋友’……呸！才不是这个，那个……我要说什么来着？ 就在刹那紧张到准备撒腿跑走的时候…… “由依。怎么了？” “啊，有个奇怪的大哥哥站在我们家门口……啊，姐姐，你还不能下来啦！” 被称为‘由依’的小女孩松开了握着锁的手，神色慌张地走了回去。 “由依，奇怪的人要小心才行，你准备好报警，姐姐去探测一下情况。” “可、可是……” 伴随着交谈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刹那很熟悉的脚步声，如果不仔细倾听的话，就会漏掉那轻盈的脚步声。 于是，他在那一刻忘记了行动，身体僵硬在原地不动。 门口被敞开得更广，映入眼帘的，是垂放在胸前的栗色长发，白净的脸庞带着些许困惑，翡翠色的双眸清澈的注视着刹那，隐藏在粉红色睡衣内的胸部丰满的鼓起布料，雪白的大腿裸露在睡衣之外，魔性地勾住了刹那的视线。 …… 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唾液，那双几乎要跳出来的眼睛从大腿开始往上攀爬，将宫城形状姣好的身材看了个遍，最后回到了脸上。 然而，此刻的宫城早已涨红了脸，泫然欲泣地瞪着刹那。 “快、快报警！由依，报警！” “怎么了嘛！姐姐，我马上报警！” 咦？欸？报警？ “喂，等等！” 刹那吓得冲上去想要破门而入，却被张开双手的宫城拒之门外。 “变态！报警！” 下一秒，当她注意到刹那的视线在她身上疯狂游移的时候，她又感到羞耻地遮住自己的身体，双腿也摆出了内八的姿势，如同小动物般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的模样。好、好可爱啊…… 看着那样的宫城，刹那的胸口几乎有把火在疯狂燃烧。 啊~宫城同学还真是可爱呢~ 不、不对！现在才不是赞叹这个的时候啦！ “宫城同学求你别报警啊！我是来给你送笔记本的！” 双手合掌，刹那吓得一个劲的求情，膝盖也磕在了地面上。 刹那的脸瞬间滚烫起来，当他又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只好紧闭起来。 “骗子，坏人都是用这种理由的！”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种奇怪的坏人啦！” “就算你是‘奇葩社’的一员，也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拜、拜托你别报警！我没有！” 啊，到底是经过怎样的脑回路才会理解成这样的…… 哦，对了，本子，本子！ 刹那急忙把手里的本子递出去。 “这个啦！我是给你送笔记本的，这是今天一天的笔记！” “咦，是真的么？” 由于刹那是闭着眼睛，他根本看不见宫城的表情，不过从她的语气听来，应该是稍微放松戒备了。 嗯…… 怎么会有一个很好闻的体香，这股令人内心蠢蠢欲动、几乎可以迷醉人心的香味…… 刹那睁开眼来。 ！ 他的脸正盯着宫城的胸口，几乎就要紧贴上去，因为宫城穿的睡衣比较松垮，胸口处雪白的双球正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变态！” 啪！ 就这样，刹那的脸挨了一巴掌，而且是上一次所打的位置的另一面。 这一次总算打齐了么？不过，不亏呢…… 看着羞红脸的宫城，刹那如此想道。 各种意义上都很厚颜无耻地来到了未来媳妇家 经过刹那的拼死哀求，宫城总算放弃了报警的想法，但面对刹那的时候还是不愿意放松警惕。 “那个……” 他确实是被‘宾客礼’招待。 当他走进宫城家的时候，胃里那股紧张感依旧无法松懈下来，看到极具复古气息的家具时更是坐立不安。 搞不好宫城家非常有钱。 这样的想法在刹那心中滋生，兴许对方的家长也是上层社会人士，看到这么邋遢、表情狼狈的刹那，会不会心生疑虑，或是轻蔑地看着刹那，或是把他‘请’出家门。发生这些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 “你好，羽岛哥哥。” 自我介绍一番后，宫城的妹妹——宫城由依面带可爱的笑容和刹那打了招呼，并亲自给刹那递来了室内鞋。 “啊，谢谢你，宫城……由依妹妹。” “羽岛哥哥，姐姐就拜托你了，虽然是个很好强的个性，但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我一定会负责任到底的！ 刹那差点就把心里话喊出来。看到乖巧可爱的由依，他不禁想起自家的妹妹。 欸……两家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同时，对由依的认生也渐渐淡下来。因为对方看上去很亲切，总觉得很好相处的样子，加上又是宫城的妹妹。 大概是这样，刹那才可以心平气和吧。 “那个，请问令尊和令堂呢？” “啊……爸爸和妈妈工作还没回来。” 呼，太好了~ 刹那顿时松了口气。 “啊，我去端茶，羽岛哥哥去姐姐的房间吧。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啊？噢。” 由依指了指宫城的房间，然后踩着笨拙的步伐走到类似于客厅的位置去，双马尾在空气中轻快地摇曳着，由依妹妹的心情似乎很开心。 刹那小声说了句‘打扰了’，往二楼走去的同时，又在心里面感叹，如果由依妹妹是自家妹妹的话，他一定会倍加疼爱，把她捧得和小公主一样。 “欸，花铃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娇一下该多好啊~” 他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站在了一扇粉色的门前，上面工整地写着‘宫城结衣’四个字。 门后就是刚才跑掉的宫城了么？ 感觉就像是新郎见新娘一样，刹那的心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紧张，今天的心跳早已超负荷，要是每天都这样的话，刹那迟早会得心脏病。 ‘咚咚咚’ 他敲了下门，得到了低沉的回应声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那个……” “变态……” …… 当刹那一进到被粉色底调包装的房间时，一股令人醉心的香味立马扑鼻而来，这股味道和宫城身上的味道很像。 “呃……” 刹那顿时不知如何反应，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捂着腹部一副肚子疼的模样。 “你要上厕所么？” “不，不是……只是紧张了……” “哦。” 她还是老样子，可爱的脸上挂着有些生气的表情，翡翠色的双眼责备地盯着刹那看。 “变态。” “所以说，我不是故意的啦……” 面对裹着一层棉被，将身体包成粽子状的宫城，刹那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老实反省刚才的情况。 “笔记本，就谢谢你了……” “啊，嗯。顺手而已，没关系……” 笨蛋！说什么顺手啊！这时候就应该说‘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这种看上去像是帅哥会说出来的告白话吧？ 可是，如果不是帅哥的话，那就是一个可怕的地雷了噢，绝对会炸得尸骨无存的。 说的也是，嗯，那么这样回答的刹那不算坏。 “啊，对了。感冒如何了？” “嗯，大致没问题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问题，但宫城的眼睛还是低垂下来，脸上的生气也黯淡了几分，看上去很消极的样子。 “毕竟是春天，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 “嗯，说的也是……”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直说，我会帮你的。” “不需要。” “……” “我不需要帮忙。” 宫城露出有些孩子气的表情，语气很倔。 “这样啊……”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她非要这么强调，之前的时候也是，在班上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一本正经地说‘我不需要特别照顾’这种话。宫城的自尊心似乎比一般人还要强的样子。 “那我换个话题吧。” 刹那从书包里抽出相泽的入社申请书，看了眼一脸好奇的宫城，他不紧不慢地递出去，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瞬间露出欣喜神色。 “有新的社员啦！” 她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看着那样的她，刹那心里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流过。 “是的，而且是前天我们……被你帮助过的女生。” “相泽惠，是她啊……” 宫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将申请书上的内容反复看了看。 “那个，上面没有什么隐晦的条约啦，所以不用那么认真……”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新奇。” 很新奇对吧？是啊，刹那也觉得很新奇。 但是，经过他的面试之后，刹那敢打包票，相泽惠非常适合‘奇葩社’……敢这么说的羽岛刹那，也是无比适合‘奇葩社’的奇葩存在。 “入社动机是想要获得自信么，真好呢……” “是这样么？” “嗯，相泽同学感觉很粗心的样子，像个受惊的小狗狗，我觉得社团有这样的吉祥物会很幸运的。” “吉祥物啊……” 居然是吉祥物的存在。相泽同学，你是该高兴呢？还是沮丧呢？ “明天我大概就可以回学校了，所以会认真组织社团活动内容的。” “原来你还没想好啊。” “这个是意外。” 是么？为什么她一脸‘不好，暴露了’的表情，真让人可疑，不过这里就不要拆穿她好了。毕竟刹那还是需要博得宫城的好感的。 “嗯？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啊？” 宫城朝刹那投来困惑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为什么你还待在这里啊？’。 “没、没啥了吧。” “这样啊，那么明天见。” “欸……” 不是吧，这个意思是在赶刹那走么？ “那个……” 不要！不要！不要！ 我才不想走呢，我想继续留在这里，想要在宫城的房间多待一会。 尽管刹那在内心里疯狂呐喊，面对宫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 “怎么了？” “啊，不……” 怎么办啊，该找什么借口留在这里啊。 噢，对了！由依妹妹还没有把茶端过来！ 不，不行！这样子会被人觉得很抠门，为了一杯茶水居然赖着不走。 那么，果然还是…… 各种意义上都很厚颜无耻地来到了未来媳妇家 “我有点担心你啦。” “啊？是、是这样子么？” “咦？” 不、不是吧。刹那刚才是把心声说出去了么？ 看到宫城的脸微微通红起来，被子裹得更紧的样子，他更加确信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是么，这样啊……只要把真心说出来的话，就可以待得更久么？ “宫城同学你呀，感冒真的没事么？” “我都说没事了。” 宫城闹别扭地撅起了嘴，看上去更像是个小孩子了。这种傲娇的表现，差点没让刹那的心跳加速跳动。 不过，担心这一点是确实的。 刹那捂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知道现在的情绪很微妙，但至少现在得安分下来。 “宫城同学，作、作为社员的一份子，我是很担心你的情况。相泽同学现在也是很担心，大概吧。” “是、是这样子么。让你们担心真是抱歉了……” “嗯……” 结果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 刹那一脸茫然地看着宫城转移视线，羞红脸的样子。一瞬间居然产生了想要冲上去将她扑倒的冲动。 不，不行！羽岛刹那不是那类人，也不会轻易伤害宫城。 那么，果然还是先走吧。再打扰她休息，刹那也会过意不去的。 “那么，我先……” “啊，门没关……不好意思，茶来晚了。” 这到底是来得凑巧还是不凑巧啊…… 由依小心翼翼地捧着盘子，跪坐在坐垫上，将茶水端上桌子后，朝宫城露出温柔的笑容，宫城也对自己的妹妹投以温柔的视线。 “那么，请慢用。” 将空盘子收回手上后，由依又对刹那投以纯真的笑容，然后礼貌地点头致意。 由依离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有点缓和。 “那个……喝点茶如何，由依泡的茶味道不错噢。” “哦……那、那就稍微喝一点吧。” 宫城总算从被子里出来，只不过作为替代，身上又裹了一件冬季穿的大衣。 两人坐在坐垫上，刹那有些拘谨，宫城则是紧紧拉着自己的大衣。 而这正如宫城所说，刹那小小啜饮一口滚热的茶水，虽然有点烫，但那之后在舌尖回味无穷的清淡，仿佛在炎炎夏日里跳进水池般清爽。 “真好喝啊。” “对吧。” 听完刹那的感叹，宫城也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虽然很烫，但是很爽口噢。” 喝完后，她又把大衣紧紧拉起来，始终没有松懈下来，看来刹那是被彻底警戒了。 “那个，我有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羽岛同学还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而且连我的样子都记住了。” “这个啊……” 她指的是刹那会记得宫城这件事情。 刹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宫城的问题。 他并不打算把自己失忆的问题交代出去，不想被同情也不想被担心，就像宫城有什么隐瞒着刹那一样。 “偶然啦。” “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么？” “兴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哦。” 一个巧合接连一个巧合，将彼此联系起来，刹那认为就是存在着这种可能性。 他从老家来到偏远的北方上学，宫城也离开了那里，并且与刹那进了同一所高中，除了巧合，刹那想不到其他的了。 “可是……我们才一面之缘吧，为什么羽岛同学能够记六七年啊？” “你不也是嘛。” “我？” “坦诚实话后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 “这、这个我已经道歉过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刹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说实在，现在想起宫城那一巴掌的时候，感觉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瘙痒的感觉。 “不过，我记得是因为羽岛同学所做的事情非常过分。” “嘛，我已经自我检讨过了……” “所以，对于羽岛同学为什么还记得我这一件事情，我很好奇。” 宫城睁着明亮的双眼，朝刹那倾出上半身，不惜如此甚至连大衣松掉了都没发现，粉红色的睡衣映入刹那的视野，让他又想起在门口发生的事情，脸色顿时滚烫起来。 “眼、眼睛啦！” “欸？” 他随随便便掐了个奇怪的理由。 “你的眼睛很漂亮啊，光是看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是这样子么？” 刹那的回答让宫城大吃一惊。 “我、我的眼睛，不会很奇怪，而是很漂亮？” 她别扭地挪挪身体，清澈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刹那。 “呃，是真的。” 虽然把记住她的关键是‘失忆’这一点隐藏起来，但刹那确实没有骗她。 宫城结衣的眼睛非常漂亮，羽岛刹那会被吸引。 “谢谢……”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脸上露出欣喜的色彩，脸颊微微通红的样子很是可爱，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娇声娇气地说一声‘我最喜欢羽岛同学了’的话，刹那一定会被满血秒杀。 能够喜欢宫城同学真是一件好事情~ 虽然刹那压根没搞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恋爱，但他确实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对方。 “对了，宫城同学为什么要创立‘奇葩社’啊？” 所以，‘宫城检测机’想要得到更多宫城的情报，想要更加了解宫城这个人。 “不想认输吧。” “啊？” 那是什么意思啊？ “总感觉，时间如此短暂，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会对不起自己的。” 宫城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后，又喝上一口，然后把松掉的大衣牢牢盖紧，像是个害怕受伤的小动物般缩回了身体。但双眼却仿佛燃烧着火焰般斗志满满。 “学校也好，社团也好，如果不能体验一回的话，是会后悔的。” “这样啊……” 短暂的时间么……刹那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只是一边不让家人担心，一边在学校浑浑噩噩地生活而已。光是这样就已经拼尽了力气，无法顾及其他状况。 但宫城不同，即使在学校没有朋友，也能够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情行动，不是坐着等着，而是自己站起来去面对问题。 正因为如此，宫城才能弹奏出那种柔和的音色吧。 刹那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同样的音色，不同人弹的时候会是天悬地隔。 “宫城同学还真是坚强啊。” “没那回事，我只是在进行小小的反抗而已。” 宫城目光低垂地看着茶杯里的茶水，神情看上去很是悲伤，但这个时候的刹那，却无法察觉到这个17岁的少女内心所背负的重担。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尽管叫我噢。” “我不需要帮忙，我一个人可以解决问题。”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宫城重新抬起脸，可爱又生气的表情无比倔。 “笨蛋，是我想要为你做什么啦。而不是同情你。” “你……” 或许，她总把别人的帮助认为是同情吧，虽然刹那不知道宫城身上到底哪一点值得同情的。 “为什么？羽岛同学，就算以前有一面之缘，但你似乎很关心我的样子。” “唔！” 暴、暴露了么！ “难道羽岛同学也是没有朋友么？” “呃……” 虽然直中要害，但宫城还真是迟钝啊。 “我是喜欢你……是喜欢听你弹钢琴啦！” 刹那用力地摇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挥出脑袋。 “原来如此。” “不是说过了么？”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欸。” 她烦恼的理了理头发，不时朝刹那投来困惑的眼神。很显然，宫城似乎不接受这种说法。 “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趁着气氛没有变得更加奇怪，最好还是早早撤退吧。 刹那给自己这么一个信号，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将茶水一口饮尽后，朝门口走去。 当他看到门旁边的垃圾桶里塞满了沾了红色液体的纸巾时。 “宫城同学，你有练习画画么？”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不，没什么……” 是刹那的错觉吧。 宫城披着大衣，迈着缓慢的步伐与刹那一起走下楼。 “羽岛哥哥要走了么？” “嗯，是啊。” 听到动静的由依飞快地跑不出来，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真可惜，还以为羽岛哥哥能够多陪陪姐姐呢？” “由依！不需要啦，姐姐很精神的！” “可是……” “由依，缠着别人可不好噢。” “我知道了……” 于是，刹那在姐妹俩的目送下离开的宫城的家。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矮平房的建筑纷纷染上了夕阳的余晖，路灯像是故障般忽闪忽灭。 刹那走到红绿灯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宫城的眼睛是翡翠色的。可是，她的妹妹却是清澈健康的黑色。 没收妹妹的小黄书是哥哥的天职！ 仔细一想，刹那刚才可是沉浸在满是宫城体香的房间里，并醉心于那样舒适又带着香甜的氛围中，等离开了宫城家后，他才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脸像是喝醉了酒般通红又发烫。 这还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去别人的家。 也因此，刹那没有注意时间的流动，才会比平时还要晚回家，等到达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估摸着这时候父母差不多要去上班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碰见了他们。 “啊……” 刹那刚打开门的时候，身穿西装、神情沉稳的父亲正在打着领结，母亲则是手里拿着公文包，一副等候父亲的样子站在一旁。 “欢迎回来，刹那。” “今天有点晚回来呢。” 父亲平静地和刹那打了招呼。母亲则是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稍微去了一个朋友的家。” “咦？朋友家……这样啊，去了朋友家啊……” 母亲一边念着，担心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嗯，偶尔多去和朋友打交道是好事情。” 父亲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是啊。” “那我们上班去了，晚饭已经做好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好。” 简短的对话之后，父母匆匆忙忙地走出门，刹那一直以笑容目送他们离开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家门。 “好慢！” 然后，就被花铃凶了。 “哥哥哪里鬼混去了？” “所以，如你刚才所听见的，去了朋友家啦。” “真的么？” 花铃手里拿着本漫画书，狐疑的脸躲在了书后面。 “有点难以置信呢。” “为什么啊？” 刹那在玄关脱下鞋子，伸了伸懒腰走进客厅，正好也差不多饿了，不过花铃似乎没那么轻易放过他。 “嗅嗅~” 刹那走进客厅的功夫，花铃已经挽住他的手臂，一副小狗的样子凑上来动动鼻子。 “好香的味道。” “噫！” 这都可以的吗！ “哥哥，你去哪里鬼混了，老实交代！” 花铃毫不客气地拽紧了刹那的胳膊。 “盯~” 捉奸的眼神盯着刹那的脸看。 “所以说，是去朋友家啦。” “再不老实交代我就切你老二了。” “是真的啦！话说，女孩子不要老把‘老二’挂在嘴边，我说过多少次啦！”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哥哥。是说，不许岔开话题。” 啊，神明啊，哪天这不可爱的妹妹嫁出去后，请保佑她的丈夫能够健康生活下半辈子吧！ 刹那在内心如此祈祷，在花铃的纠缠下走进客厅，坐在饭桌前。 “反正哥哥一定是去见女孩子了吧。” “虽然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你一说总觉得很奇怪。” “哥哥居然抛下花铃一个人享受天伦之乐啦~” 花铃装作哭泣的样子，娇声娇气地抱怨道。 可惜！刹那不会再上当了。 “只不过朋友是个女孩子，因为今天感冒了，我是去送笔记本而已。” “真的么？” 刹那喝了一口玉米汤，睁着半只眼睛看向站在前边鼓着嘴巴一副不高兴样子的花铃。 噗！ 然后下一秒，浓稠的玉米汤喷射而出。 “哇，哥哥把我射一脸啦！” “不要用那么奇怪的词。” “砍你‘老二’噢！” “也不准提‘老二’！” “说真的，好恶心！” “唔，抱歉。” 花铃半眯起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汤汁，凑近鼻子一闻，立马皱起眉头，朝刹那投来不满的视线。 “还好，漫画安全。” “说到底，还不是你的漫画惹的祸！” “哈？” 刹那之所以吓了一跳，完全是因为漫画的错。 就是这样！ ——男主人公给生病的女主人公送笔记本，第一次走进女主人公家的他很是羞涩，当女主人公穿着睡衣害羞的样子映入眼帘时，他更是脸红到快成熟章鱼的程度。 为什么和刹那经历的那么像啊！ “哥哥对这本漫画很有兴趣么？” “不，也不是啦。” “其实是本黄色漫画噢。” “住~手！” 花铃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双眼戏虐地看着一脸慌张的刹那，然后一口气翻到了最后面的高潮部分。 “封印！燃烧！” 趁着花铃放松戒备的时候，刹那走下位置，快速走上前，及时抢过小黄书，将不可描述的内容合起来。 “呼~安全。” “你干嘛啊！这之后才是精彩的部分欸！” “小孩子看了根本把持不住。”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还是国中生。” “切……” 花铃嘟囔着嘴，眼神凶恶地盯着刹那看。 “是说，你快去洗个脸吧。” “是是是~” 花铃不耐烦地走出客厅，时不时还投来可疑的眼神，看来她真的很担心这本漫画书的样子。 关于内容，那之后再来慢慢研究，看看是不是‘封印，燃烧’的作品。 不过幸运的是，他总算蒙混过关了~ 来展开社团活动吧（一） 第二天，宫城似乎已经康复了，当刹那不紧不慢地走进班里时，抛开那些嘈杂的声音和活泼的笑脸，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座位上撑脸看窗外的宫城。 啊~这个标准的动作，由刹那剽窃动画主人公，再由宫城剽窃刹那么？ “早上好，你的病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了呢。” 坐回座位上，宫城还特地转过头来看了刹那一眼。 “嗯，大致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才会来学校的。” 可爱又富有生气的脸。她说得没错，现在的她无比健康。 “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咦？噢，只是送送笔记本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我是指……那个，特意来看望我这件事情。” 啊？是指那个么？ “所以说，我是送笔记本……” “可是，你之后不是很担心地询问我的身体状况了么？” “那只是顺便啦……” 没想到宫城还是个这么直白的人啊…… 而且，那之后的气氛还变得莫名其妙，拜此所赐，刹那最后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宫城的家。 “那，中午的时候可以来一趟社团么？稍微交代一些事情。” “嘛，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脸上写满了期待。 就这样，刹那的新一天，看到宫城恢复精神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一副傻笑的样子，姑且听完了上午的繁琐课程，虽然期间授课老师还推了推眼镜，一脸警惕地看着刹那：“那个，羽岛同学，我的课那么有趣么？” “啊，那个……还好吧。” 避过众人投来的好奇视线，刹那硬生生地点了点头，把头转向窗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无比尴尬。 然后，中午终于到了，拿着便当盒百米冲刺到社团大楼，和亲爱的社员们一起谈笑风生。这种刹那记忆中不曾拥有的情况，终于在今天也要发生在他身上了。 嗯……稍微有点微妙的是…… “抱歉……你可以先走的噢。” “没关系，我可以慢点。” 话是这么说，宫城走路的速度真的是慢到极致，正常人走三步的速度，她只能走两步，而且脸上的表情很勉强。 “果然是感冒还没好么？” “啊，差不多吧。” 虽然平时的宫城走路速度就很慢，但今天尤为慢。 经过连通通道时，有不少学生朝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甚至还有人以为他们是在进行说明奇怪的表演。 之所以没有被笑着认为是情侣。大概是因为刹那和宫城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差不多能够容纳一个人的距离，这并不是刹那刻意拉开，而是宫城自己拉开的。 那么，至少从这一步开始，努力改善关系，将这段距离缩短一厘米，两厘米吧。 刹那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少，他和宫城总算爬着楼梯到达五楼。 “抱歉，很慢对吧……因为现在脚还有点软。” “感冒真的有那么严重么？” 刹那可没听过有什么感冒会影响到双腿行动的。 “嘛~该怎么说呢，类似于发烧的时候四肢瘫软的感觉吧。” “要不要我扶你。” “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宫城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痛苦，但还是强忍住，咬着下嘴唇。还是那么倔……也因此，她才会跟刹那保持那么微妙的距离吧。 他总算和宫城并肩到达部室门口。 拉开门，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坐在榉木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捧着粉色包装小便当，乌黑柔顺的马尾随着转头的姿势轻轻摇晃，那张呆呆的圆润小脸，特别是转头过来时，眼睛睁开一半时的感觉，让刹那联想到考拉的脸。 “啊，让你久等了，考拉。” “午安，羽岛学长，宫城学姐……咦！？考、考拉？不，不是啦。羽岛学长记性真的很差，我叫相泽惠啦。” 哇，居然还理直气壮地站起来，鼓起脸颊一本正经地纠正错误。 是说，刹那只是想戏弄一下她啦。 “你好，相泽同学。我从羽岛同学那里了解了，也看了你的申请书。” 一反之前缓慢的步伐，宫城像是在勉强自己般加快了步伐走过去，轻轻握住了相泽的手，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 “总之，真的很感谢你加入‘奇葩社’。” “啊，不……我才是该感谢。还有，我会认真争取当上书记的！” “书、书记？” “啊啊啊~说起来今天是要商量社团活动的主题内容对吧。” 见宫城歪着头满脸困惑的样子，刹那轻咳两声，拉长了声音，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哦，说的也是。” “非常抱歉，相泽同学，进入这么莫名其妙的社团，甚至没有拟定主题内容呢……” “没、没关系，我愿意和学长学姐们一起努力。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自信起来……大概……” “不，以我看来你现在已经足够自信了。” 刹那肯定了考拉……相泽的自信！ 不光是敢于加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社团，而且敢于直接说出自己的缺点，这点可是难能可贵！当今社会，诚实价更美，诚实的孩子会受人喜爱，也因此…… 诚实的孩子更容易被利用和受到伤害。 “嗯？学长，干嘛一直看着我啊？” 察觉到刹那投来的同情视线，相泽依旧是一副傻傻、不知所云的表情。 啊，某种意义来讲确实很适合当幸运物呢。 刹那的脑海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也暗自肯定了宫城之前的说法。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商量吧。” 喂喂喂，部长大人，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突然又活力充沛了？ 宫城大方地坐在相泽左前方的位置，脸上依旧洋溢着可爱又生气的表情……好在相泽没怎么在意。这个天然呆的萌货还向刹那投以憧憬的目光。 然后，理所当然的，刹那自然坐在了宫城的左前方。 矮小的榉木桌前，总算有一种开会模样的感觉，但气氛很是微妙欸。 “咳咳，这是我第一次创立社团，虽然一开始觉得希望不大，但似乎阴差阳错地就被同意了，所以我还是抱有很大的信心与期待的。” “嗯嗯。” 相泽用力的点点头，认真地注视着宫城，就差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做笔记了。 “虽然只有我们三人，但我是一个重质不重量的人。” 不对吧~亲爱的宫城同学，至今为止主动加入的只有一个人啦。 嗯？我嘛~只是在宫城同学要挟加上为了博得宫城同学好感进来的啦~ “所以，即使只有三人，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噢！” 刹那‘首当其冲’，高调地举起手，一副积极向上的姿态让宫城很满意。相泽也在刹那之后发出很小声的‘噢’。 “啊，说起来，相泽同学，你不是还有学生会的任务么？会不会冲突啊？” “关于学生会的话，请你们放心，我已经辞职了。” ““欸？”” “那个，毕竟不怎么合适，总觉得自己太懦弱了……” 相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沮丧地低下头去。 “之前那件事情也是，感觉没法好好处理，所以就不干了……” 啊，是这样呀，其实刹那也是那么认为的。相泽惠并不适合学生会，能够全心全意留在‘奇葩社’的话再好不过，因为宫城貌似很喜欢她，如此一来的话…… 我和宫城同学之间独处的时间岂不是基本没了！？ “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浪费时间，一起来努力思考社团主题吧，为了让时间变得充裕起来，为了让相泽同学变得自信坚强起来，为了……” 宫城朝刹那投来疑惑的视线。 “话说回来，羽岛同学为什么加入这里啊？” “不是你拉我进来的么……” 我喜欢喜欢喜欢你啦~ 还是老样子，刹那表面上老老实实反问宫城的话，内心则是毫无遮羞地呐喊对宫城的心意。 “话是这么说啦……” 宫城的脸微微皱起来，似乎有什么不满的。 “可是，进入社团的前提是奇怪的人。我是奇怪的人，相泽同学也是奇怪的人……” “我，我很奇怪……也是啊……” 幸运物好可怜！ “那么，羽岛同学的话……闲着没事干吧，嗯，这也足够奇怪了。” 噗…… 刹那的小心脏又中了一枪。 “这话听上去有点伤人呢~” “那么，正式开始吧。” 刹那的抱怨被残念地忽视了。 来展开社团活动吧（二） “从相泽同学开始吧，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咦！？我，那个……” 相泽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刹那和宫城之间来回张望，脸刷的一下通红起来。 “我，我啊，意见……” “不要紧，慢慢来就可以了。” “是……” 宫城很耐心地对相泽进行引导，见她紧张到急促呼吸的样子，连刹那都紧张到腹部紧缩起来。 “那个……社团活动内容……唔！” 相泽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很认真地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而露出欣喜的表情。 “音、音乐如何！” 她的眼睛闪着亮光，在刹那和宫城之间来回看。 “音乐啊……确实可行呢，我们部室也放着一架钢琴，我也很擅长弹奏钢琴。” 宫城抵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后给出了回复。 “说不定可行呢。” “对吧？” “哇，相泽选手一脸高兴的样子，看来是胜券在握呢。” “羽岛学长，不要进行奇怪的配音啦。” 啊~可是看到相泽那副小孩子获得糖果时心满意足的表情，刹那就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看来失忆前的羽岛刹那也是个坏到不行的家伙呢。 “相泽同学很喜欢音乐么？” “嗯，超丝欢的……唔！” 似乎咬到舌头了，相泽泛着泪花捂住了嘴巴。 “嗯，这个可以有呢！” 部长宫城大人竖起了大拇指，朝相泽投以认可的眼神。 “啊，可素，学长上次弹得敲浪的。” 舌头咬到的人就应该乖乖闭嘴！ “是这样么？羽岛同学你有试着弹一弹我的钢琴啊。” “啊，不……只是想试试而已，因为宫城同学弹得很好啊……咦？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怎么了？” “不，所以说……” 刹那一脸诧异地看着宫城，宫城也一脸困惑地看着刹那。 他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 “你说，这家钢琴……是你的……” “是啊，我没说过么？” 向资本主义大佬低头！ 刹那真心快要磕头跪下了。 “欸！宫城学姐家里似乎很富有。” “嘛，一般般吧……是说，有点跑题了呢。” 宫城轻咳两声，重新端正可爱又生气的表情。 “羽岛同学有什么擅长的乐器么？” “吹口哨。” “……” “吹口哨。” “不，我有听到啦……” 喂喂喂，为什么要用那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啊？好过分！吹口哨可是一门绝学，为什么相泽考拉只是喜欢音乐你就投以那么温柔的眼神，对我就是一副看智障的样子啊！ “笨蛋，吹口哨要是行得通的话，任谁都可以进入音乐社啦。” “咦？是这样么？” 刹那还以为吹口哨是专属于自己的超强绝学，原来大家都可以吹得很好么？ “那么，这个方法似乎不可行了呢。” 虽然出自于相泽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是沮丧地低下头否认掉了。 “都怪你，羽岛同学，让相泽同学失望了。” “咦？我的错么，是我的错么！？” 啊，大意了！早知道就该在年幼的时候缠着父母报一个乐器培训班的。这样的话，羽岛刹那就不会被宫城结衣责备。然后，相泽惠也不会因此而失望了哎！ 开什么玩笑啊！ “那个，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没办法，刹那只好以僵硬的笑容糊弄过去。 “不然的话，动物研究会如何呢？” 噢，相泽似乎很热情，马上又提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建议来。 “那啥，动物研究会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研究人类么？啊，这么大的议题稍微有点难呢，毕竟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头脑简单的笨蛋。” 刹那虽然不清楚相泽是怎么个情况，但他和宫城毫无疑问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咳咳，羽岛同学，刚才那句话非常过分。” 被用凶恶的眼神盯了。 “你又不知道相泽同学学习情况如何？” …… 想要反驳的内容是不是走偏了啊…… “那么，具体说说你的想法吧，相泽同学。” “是！那个，所谓的动物研究会啊……” 相泽虽然情绪高度紧张，但似乎也很乐在其中，或许是觉得自己能够提出建议让别人思考这一回事很有意义吧。 刹那在小学的时候也经常提出‘如何让老师出丑，逼他发火’的相关意见，让小伙伴们认真烦恼起来，就会有一种‘我的想法看来很不错，值得大家思考’的成就感。 “那个……可以通过一些网站资料，或者实际去动物园考察，也有宠物店之类的地方了解动物们的习性等知识。听说市里还有举办‘爱心宠物’的活动比赛呢。那个……也可以作为学校的名义参加，运气好的话可以夺奖，然后受到大家认可……” 相泽的表情，先是由紧张，再到不可思议，随着脑洞一步步扩展下去，她的脸上逐渐扬起笑容。 “想必一定会很有意义。到时候就可以站上舞台，鼓起勇气发表演讲什么的……” “相泽同学，你好努力噢。” “咦，是、是么，一口气说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被宫城那双翡翠色的瞳孔盯着看了许久，相泽才难为情地缩回肩膀，像是话语进行到一半吞进肚子里一半。 “以上，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大致上是个很好的提议呢，那么关于研究的动物……” 宫城的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线，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勉强维持正经、却又忍不住兴奋而使面部肌肉往奇怪的方向抽搐。 “宫城同学，你怎么了嘛？” “没、没什么！比起这个，我们还是把要研究的生物列举出来吧。” 这是以既定事项为前提的？？？ 真没办法，刹那只好掏出纸和笔，虽然很想吐槽‘这又不是生物课’，但还是憋了回去。 说起要研究的生物，刹那总不能真的写上‘人’，但要说研究太常见的生物，这种只要网上搜索一下就搞定的程度，未免太没意思。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东西值得算上研究，还能满足宫城所谓‘想让这段时间变得充足’，而且满足相泽所谓‘变得自信’的要求。 唔，如此一想的话…… 不一会儿，灵感一闪而过，某样神秘的生物在刹那的大脑里一闪而过。 来展开社团活动吧（三） 三分钟后，三人都停止思考，也顺利写完了想要研究的生物。 “搞定了么？” 刹那和相泽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要了解的生物是……” 宫城把白色的小纸片翻了过来，得意洋洋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如何？” ——优先研究对象：熊，特别研究对象：猫，重点研究对象：熊猫。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兴趣呢。 “欸，学姐也写了猫啊，其实我也写了。” “真的么？！” 相泽有些害羞地摊出卡片，不同于宫城的大胃口，相泽只在小卡片上工整漂亮地写下一个‘猫’字。 “感觉猫很可爱，作为宠物而言很受欢迎呢，大家也会喜欢的，说不定市里比赛直接拿头等奖了呢。” 不不不，相泽小朋友你真是想得太天真啦！既然猫是那么受欢迎的存在，比赛过程肯定有数以百计相同的研究对象吧。 再说，已经确定参赛了？真有那种诡异的比赛？ 还有，宫城结衣同学！你所要观察的对象是什么个情况啊！ “是熊噢。还有猫，还有熊猫……” “不，我知道……一看就明白了。” 察觉到刹那不解的视线，宫城还特意在纸片上画了q版熊头像，以及猫和熊猫的q版头像。 “怎么？这样子不行么？” 然后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仿佛在征求刹那的同意。 “不是不行啦。那个，我能听一下理由么？” “理由啊……” 刹那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喜欢熊的女生的内心所想。 “熊，很强壮不是么？” “噢，你这么说也对，确实是这样啦。” “嗯，熊很强壮，所以很喜欢。” “我倒是不喜欢粗暴的生物。” 这时插嘴的人是相泽，很巧的是，她的观点和刹那相似的。 说到熊什么的，果然有点可怕对吧？ “可是，熊很强壮噢！” “用不着再重复一遍吧？” “熊的体毛摸上去很舒服，冬天的时候还能当被子。” 不！等到冬天来得时候，你早就先成了熊的盘中餐了吧！ “还有，很强壮！” 啊，第四遍了…… 刹那有些头疼地看着入戏甚深的宫城，或许她本人没有发现，现在的她，就像谈论起喜欢的动画片而兴奋的小孩一样。 “姑且算是个理由吧。” “可、可是，熊真的好可怕。” 刹那姑且先认同了宫城对熊的爱意，但相泽就没那么简单了。 “要是碰见熊的话，绝对会被吃掉的吧……” 噢！真是三观正确的孩子啊！正常人类要是碰到熊的话，绝对会吓得屁滚尿流的吧，又不是战斗民族。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画面，相泽的身体不禁缩成一团，就像刺猬一样，只不过少了刺。 “总之先继续说其他的生物吧！” 看宫城不服气地想要辩驳什么，刹那及时刹住她的车，要是继续纠结熊的问题，恐怕会没玩了。不知道为什么，刹那强烈地感觉到宫城一定会为了熊的‘正义’而争论上个三天三夜。 “接下来是猫。猫的话，很可爱。” 嗯，非常单纯的理由，不如说很中肯呢，比熊什么的好多了。 “猫咪的叫声很好听，大家都很喜欢，身子娇小可爱，光是看着那样的猫咪，想要研究下去的兴趣就倍增呢。” 宫城将目光投向相泽，似乎在打什么暗号。 果然，相泽认可的点了点头。 熊派获得1.5票，而猫咪则是2票了。 “那么，羽岛同学认为呢，研究猫咪任何？” “猫咪是很可爱啦，也广为人知，普遍受欢迎。但正因为如此，就没必要去研究啦。” “什……” 宫城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双眼凶恶地盯着刹那。 所以说，为什么只有对我的时候才这么凶啊！明明对相泽就很友好。 “关于猫咪的生活习惯什么的，难道羽岛同学不想了解么？” “啊，这我当然想，不过这种事情只要网上搜索就好了吧。” “......也就是说，你说研究的对象是网上搜索不出来的？” 面对宫城怀疑的眼神，刹那自然挺直了背，表现出自信来。 “正是如此。” “网上找不到的生物啊……” “怎么，你不相信么？” “不，稍微有点好奇。不过，先按程序走吧。” 宫城指着卡片上的第三只生物：熊猫。 “熊猫作为濒危动物，很有研究的价值吧？” “啊，确实呢，在动物园里看到熊猫，虽然比起猫咪来说逊色一点，但吃竹子的时候也很可爱哦！” 相泽用力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要可爱就可以了，只要可爱就没问题了么？ 我说你们，要从可爱入手作为研究对象的话，我觉得仓鼠也是一种可爱的生物欸~ 刹那暂且把这句吐槽收回心中，比起这个，他有更想吐槽的地方。 “宫城同学，你想把熊猫作为研究对象的理由是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熊猫作为濒危……”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的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噢。” 刹那坏心眼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着宫城越来越鼓胀起来的脸颊，不知为何，超爽的~ “真、真实的想法啊……” “因为熊猫里有熊和猫，所以选择熊猫？” “……你会读心术么？！” 这一刻，刹那突然觉得后悔自己的吐槽能力如此发达，更后悔自己的‘宫城检测机’太过先进。如果没有提前料到而从宫城嘴里得出真实想法的话，想必他会捧腹大笑，直拍桌子吧。 “宫城同学还真是有意思啊~” “可是，熊和猫合起来变成熊猫，熊猫一点都不强壮欸，也不会具有攻击性噢！” “相泽同学，你这根本算不上救场啦。” “呜~” 相泽默默地缩回身子，一脸沮丧的样子。 “那么，羽岛同学又如何呢？你所谓的无法搜索到的生物是什么？” 啊~糟糕，估计把宫城惹火了，此刻的刹那正被宫城以锐利如针刺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一副仿佛要吃了刹那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认真。 “那么，请各位擦亮眼睛看好了~” 相泽微微露出小眼睛朝刹那这边看过来，沮丧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好奇。 然后，在两人无比真挚的目光注视下，刹那将纸摊开了，把上面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呈现在她们两人面前。 来展开社团活动吧（四）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嘛？” 宫城和相泽一脸茫然地看着白纸，尔后又抬起头来，将疑问抛向刹那。 “天鱼京是什么？” “是可爱的鱼么？” 刹那竖起食指，配合摇头的姿势朝左右两边摇晃。 “这是天鲸啦天鲸。” 好的，谜底公布！刹那字正腔圆的说出那两个字时，宫城还是满脸困惑，只有相泽睁圆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天鲸？” “就是学长说的，会飞的鲸鱼对吧！可是，那个不是不存在么？” “no！是不确定！正因为不确定才具有研究调查的价值吧？” “……” 宫城一脸黑线，翡翠色的双眸黯淡下来。相泽则是抱着高度热情与精神，哇，这孩子完全看不出来消极不自信的样子，求知欲还真强。 “咳咳，所以说，巨大的天鲸可是史前人类……” “动物研究会还是算了。我们想想其他的吧，相泽同学。” “喂，请听我说完啊！” 在那段又臭又长……又动听又辉煌的故事开始之前！宫城已经无视饱含热情的刹那。 “真可惜，我还稍微抱点希望呢。” “唔……让你失望了么？” “咦？不……只是，天鲸什么的很想见识一次。” “……相泽同学，回头是岸，千万不要被羽岛同学带走了节奏。” 宫城长叹一口气，用可悲的目光看了刹那一天，然后又头疼似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恶！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种女生啊！ 刹那的心思，终究没能表达出去。然后，天鲸传说也随着宫城的叹气声灰飞烟灭，好不容易涌上来的思路全都被打断了。 “音乐不行， 动物研究会也不行。那么，还能有其他的么？没想到奇葩社刚建社就面临大危机了呢。” “办、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现在开始才是正戏！” 啊，又被恶狠狠地瞪了…… “说起来，羽岛同学还没有提过意见呢。” “嗯，我？” 刹那眨了眨眼睛，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没有听错，因为宫城和相泽两人同时朝他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学长会有什么意见？” 相泽微微倾出上半身，好奇的眼珠子正不停地打转，难道刹那的身体会发光么？为什么要用这么热情的眼神啊！ 不过，如果不想出个值得探讨的建议，让相泽失望也就算了，要是宫城也冷眼鄙视的话，刹那在宫城心目中的分量会变得更轻的啦。 “咳咳，写故事如何？” “故事？” 宫城放下了架子，提起些许兴趣。 “什么故事呢？” “那个……比如说《校园怪谈》之类的，由我们自己创造故事，然后投稿到学校官网上，创立一个独立的栏目，不觉得很有意义么？这样子，宫城同学也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相泽同学也可以变得自信起来吧？” 虽然有点扯淡，不过将临时胡掐出来的话组织一起来，刹那顿时觉得可行。 “如果只是故事的话，笨蛋也可以做得到吧？” 刹那咽了咽唾液，试探着窥视宫城那双陷入沉思的眼睛。 “如果是写故事的话，不坏呢……” 宫城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认同的样子。 “羽岛同学偶尔也能给点像样的建议嘛……” “对吧，对吧？” 得到boss的认同了。那么…… 嗯？ 正当刹那把目光落在相泽身上时，她却不像刚才那般兴致高昂。 “相泽同学，你认为呢？” 相泽低垂着头，双目无光地注视着地板，浑身散发着一股干尸般的气息。过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眼皮，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关于这个，可能办不到呢。对不起，学长，学姐，能否换一个呢？” …… 相泽的意思，并非‘这个我不同意’，而是‘这个绝对不行’。也就是说，哪怕是2：1的票数，甚至是10：1的票数，相泽都不会认可。 “这样啊。” 刹那察觉到了宫城暗示的眼神。 “那么，想想其他建议也行。” 他赶紧改了口。 “所谓的奇葩啊，就是奇怪的意思，也就是……” 头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嘴里说出来的话，全是不经大脑，也完全没有思考过的内容，只是进行着理论、逻辑、抽象化的表达方式，目的仅仅是让时间的流动不会变得枯燥无味。 刹那意识到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伤害到了相泽本人。 在此，聚集在奇葩社的三人各自戴着面具。 宫城结衣的身上，背负着羽岛刹那所不知道的故事。她说过，时间短暂，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会后悔的。她只不过是在进行小小的抵抗。 相泽惠加入奇葩社的动机，本身就很奇怪，说是‘不自信’，或许只不过是个幌子，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羽岛刹那的话，无疑戳中了相泽惠的心思。 那么，羽岛刹那，别说要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了，因为羽岛刹那连自己都不认识。失忆对他而言，可不只是大脑空掉一大块那么简单。 或许，加入这个社团，冥冥之中也是命运的安排。 那么，现在在这里所说的意见，也只不过是尽可能让空闲的时间变得饱和起来。对宫城而已，就是如此。对相泽而言呢？对刹那而言呢？ 刹那的那段干涩的话，不知不觉终止了。 三人没有谁再开口，像是各自在思考着什么而低垂着头，空气中只听得见时钟微微走动的声音。 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因为刹那的那一番建议而阴沉下来。 但是，他却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心事重重 “我回来了。” 刹那提着书包，神情沮丧地走进家门。 “啊，欢迎回来，刹那。” 在玄关口换完鞋子，走进客厅后，才得到母亲一声招呼。 “正好，今天的晚饭就你和花铃两人吃吧。” 坐在沙发上才发现，父亲已经在一旁穿好正装，对着镜子系好领带。 “我和你妈有点事情要出去办，今天会更早出门。” “哦，这样啊。” 刹那感到口渴，所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冷水，正好看见花铃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躲在旁边。 “……” 两人四目相对，花铃给刹那下达了‘安静’的暗示后，刹那倒了水就老老实实走回客厅。 “刹那，你也准备准备，不要忘了明天的‘那个’。” “嗯，我知道了。” 临走之前，母亲还特意抚摸了下刹那的头发。 “那么，我们出门了。” “嗯，一路小心。” 等父母离开客厅，玄关门传来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后，花铃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从厨房走出来。 “话说，你搞什么鬼？” “刚才，不小心听到他俩的对话啦。” “噢？是什么？”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晚餐，但此刻刹那并没有任何胃口，他还在为刚才活动室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冷水润泽干燥的喉咙，过了一会儿后，沉重的头才有了点恢复活力的样子。 “是关于你记忆的事情。” 咚！ 杯底与桌子接触，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这样啊……” 他用力握住了杯身，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如果只是这件事情的话，没必要躲起来吧。” “话是这么说啦……” “嗯？” 刹那朝花铃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嘟囔着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就像今天活动室气氛阴沉下来后，宫城和相泽的表情一样。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感觉不是我能插上嘴的事情……” “是么，真是难为你了，我不可爱的妹妹。” “笨蛋。” 刹那努力展露阳光的笑容，看见妹妹情绪越来越低落，刹那也会不好受的。 “那么，关于我的记忆，他们讨论的是啥，和明天的事情有关么？” “爸爸和妈妈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那段真实的记忆……其实哥哥早就知道的吧。” “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刹那走过去，轻轻揉了揉花铃的头发。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 话虽这么说，但花铃并没有推开刹那的手。 被伪造的记忆是： ——羽岛刹那出了车祸而失忆。 然而，这种事情，就连国中生的花铃都明白，而且还清楚刹那只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而假装接受这个说法。 “那么，花铃觉得我该接受那段记忆么？” “我不想让哥哥回忆起来。” “对吧~” 这么简单的道理，父母不可能不懂。然而，之所以会突然讨论起这个问题，或许他们也有他们的考量。 “花铃也是，知道我的那段记忆吧？” “谁知道呢，干脆我也失忆好了。” “笨蛋，瞎说什么呢。” “啰嗦，再不吃饭，我就切你老二咯！” “所以说，女孩子不要总把老二挂在嘴边啊……” 刹那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多亏了这个不可爱的妹妹，他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不想回忆起来。 也没有必要回想起来。 有人会因为他想起这段记忆而痛苦。 那个人是花铃，多半也有刹那自己。 然而，宫城结衣和相泽惠不一样。 刹那并不清楚，她们各自背负的重担是什么，正因为刹那‘失忆’了，而她们存在着‘记忆’。 所以，刹那完全无法想象那份沉重感。 简而言之，无论是今天的刹那，还是宫城，或者相泽。 都不正常。 “话说回来，明天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么？” “啊~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吧。” “健康饮食，早点睡觉，不许看色情杂志，早上不许晨○。” “喂！最后两个不对劲吧！是说，这跟明天的事情没啥关联啊。” “总之，给我保养好身体。” “是是是。” 刹那无奈地捧起饭碗，和妹妹一起吃完这顿晚餐。 相遇 第二天是休息日，虽说如此，刹那还是起了个大早。 “哥哥，差不多了哦……我说哥哥，居然自己起来了。” “啊，是不是很意外啊。” 当花铃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时，刹那已经换好衣服，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了。 “老爸和老妈么？” “虽然昨天很晚回来，但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还真是忙啊。” 刹那稍微有点内疚，毕竟是为了他自己的事情。如果说，刹那一个人去的话，也不是办不到，只是父母更想第一时间了解情况，所以即使在周末期间中午有工作，也会起个大早陪刹那一起去。 在客厅简单地吃过早餐后，父亲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花铃，难得休息日，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的噢。” “不行~我也很担……好奇啦~” 副驾驶坐着母亲，刹那和花铃坐在后面的位置。 此次前行的目的地，是市内最大的综合医院，因为时处春季，流感传播的关键时期，加上父母还得赶着上午班，所以才会挑选一个平时刹那都还在睡懒觉的时间出来。 如此，挂号窗口并没有多少人，他们所挂的神经内科也没有人排队。 刺鼻的药水味弥漫的医院走廊里，只能听得见零零碎碎的人声，大屏幕滚动的红色字条和播报的中性音都显得刺眼又单调。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还要阴凉一些，刹那都忍不住直搓手臂。 挂号完毕后，在父母和花铃的陪同下，刹那化身为病人，一起乘坐电梯到达四楼，往左手边的方向直走。在昏黑的走廊里，那股阴凉更加渗人。 他们在亮着绿色灯光的‘神经内科’室停下了脚步。 敲门三声，等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后，刹那打开了门。 “打扰了。” “好久不见，医生。” 那是一个下巴蓄满胡须，带着细框眼镜，仔细一看还会给人一种老成学者感觉的老医生。 “好久不见，羽岛夫妇，还有羽岛兄妹。” 医生那双粗糙的手正在白纸上书写着什么，见到刹那等人进来后，那张疲倦的面容微微咧开一个笑容。 “您很忙呢，医生。” 看到那样子的医生，刹那心想，该不会每个成年人都这么忙碌吧。因为那张表情给人一种僵死、麻木的感觉。他不禁感到同情、关切地问候一句。 “啊，这点程度没关系的。” “那么，例行检查就拜托你了。” 刹那拍了拍花铃的肩膀，她似乎有点紧张，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但因为是刹那的个人检查，所以还是得请他们三人在外等候。 “羽岛君看上去很精神呢。” “嘛，还好吧。” 把门合上后，医生按了按眉心，重新坐回位置上，并示意刹那坐在他的正对面。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事之类的。” “好事么……” 刹那仔细回想一下。 喜欢上宫城是一件好事，加入奇葩社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在学校加入社团了，也有喜欢的人呢。” 虽然面对医生要说这些内容，刹那还是会感到有些难为情。 “这、这样啊……” 医生提了提眼镜，脸色有一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 “不，没什么……羽岛君在学校有好事情发生再好不过，况且也对治疗有很大的帮助。” “嗯。” 医生重新振作起来，从刹那手里接过病历单，此后又对刹那提了一系列问题，比如生活习惯、最近发生的事情、身体状况之类的问题。 刹那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医生也在纸上飞快书写，似乎是在对刹那的情况进行分析总结。 挂在墙上的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动，室内只有刹那阐述情况的声音，医生时不时也会点点头，或者对刹那提出新的问题。 口头提问结束之后，刹那又被请去做脑电图等一系列繁琐的精密检查。 稀松平常的上午时间，全都花在了刹那一个人身上。 刹那和花铃坐在等候厅静候报告通知，父母则是被医生叫去室内谈话，大概是有涉及到不能让刹那听到的内容吧，一直以来的检查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刹那也就习惯了。 总而言之，情况还算乐观。 “总觉得这里好讨厌噢。” “是吧。” 花铃缩起身体，像只警惕的小动物般来回张望。 “可没有什么人会喜欢医院呢。” “就是说啊，而且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很冲……” “氛围紧张到胃部胀痛呢。” 第一次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刹那就像过街的老鼠，神色胆怯地躲着陌生人，也因为自己检查的项目比较少见而害怕到胃疼。 虽然现在能够习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哥哥究竟啥时候才能不用来这边检查啊~”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不来不就好了么？” “话是这么说啦~” 花铃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怎么说我也是妹妹，当然会担心哥哥啦。” “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 “笨蛋~” 过了一会后，父母总算出来了。 “刹那，花铃，现在我们要先赶去上班了。报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可以吧？” “没问题。” 从父母脸上的表情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关键的信息也大概从医生那里听取了，所以才会放心让两人在这里取报告。毕竟他们也很忙。 距离报告出炉大概还要半小时左右。 “花铃，想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嘛？” “早餐才吃过。啊，我想喝柠檬汁。” “那不是我喜欢的饮料么。” “要你管啦~” 让花铃一个人在这等待应该没什么问题，刹那如此判断后才起身离开。 他只不过是想透透气，虽然以饮料打幌子了。 自动贩卖机设置在三楼的休息厅，刹那投了几个硬币，点了二人份的柠檬汁，取出来后，打开了其中一瓶，让酸溜溜的液体润泽喉咙，被医生连续提问和做脑电图等检查时积累的疲倦和困乏在这一刻驱散开来。 柠檬果然最棒了~ 刹那忍不住想高声呼喊，就像喝了啤酒的大叔扯开嗓子发疯一样。不过考虑到现在置身医院，虽然是休息厅，也不能太过嘈杂。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比较忙碌的时候，所以休息厅内只有刹那一个人在休息。 他走到窗户旁，打开窗户，让户外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贪婪地吸上一口后，又喝了一口柠檬汁。 检查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刹那不得不愁眉苦脸。 后天回学校后，他该怎么面对宫城和相泽？ 奇葩社第一天的活动就是商讨主题内容，明明一开始应该是和睦轻松的气氛，却被刹那不经意的一句话毁掉了。最后尴尬收场，回家前，刹那还以上厕所的借口躲过并肩同行的情况发生。 樱花的花瓣随风飘进窗内，落在了刹那的苦瓜脸上。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神情黯淡地趴在窗口上，思考着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的问题。 “怎么办呀~这样下去，气氛越来越尴尬的话，我和宫城同学的关系不就没法进一步发展了么？” 这比待在刺鼻药水味的医院大厅还要更加难受，胃部都紧缩起来了。 真没出息呀~真没出息呀~羽岛刹那~ 他在心头对着自己频频抱怨。 …… 嗯？ 他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过渺小，或许就连呼吸声和叹气声都能够将其轻易掩盖。 …… 在空荡荡的休息厅里，刹那不禁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听漏。 轻轻的、慢慢的，就像琴键上优美的音符般优雅又柔弱。 然后，脚步声止于空气。 刹那却愣住了。 不、不会吧……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身体从趴着的姿势站直起来，樱花树渐渐离开视野。 然后，毫无防备的，窗外卷进一阵大风，打乱了平和的节奏，休息厅内顿时混进杂乱的音律。 那头柔顺的栗色长发，在空中轻轻摇曳，纤细瘦小的手轻轻按住了鬓角。 那张脸，仿佛染上了灰色的阴霾，翡翠色的瞳眸黯淡无光，悲哀地注视着远处的风景。 她在看着樱花么？ 还是说，她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那张可爱又生气的脸，为什么会黯然失色。 是说，真的是她么？ 刹那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副姿态，一时忘了出声叫她。 宫城结衣，真的出现在这里么？ 是幽灵么？ 如果是的话…… “好美……” “……” 听见动静的宫城，收起了阴沉的脸色，好奇地转过头来。 “啊……” “啊……” 刹那错过了回避的机会，已经和对方四目相对。 …… 漫长的沉默夹杂着诡异的气氛，就连飒飒作响的风也不知不觉停止了，仿佛刻意在这个节骨眼把主导权交给了刹那。 “哟……” 为什么宫城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产生的同时，刹那耐不住奇怪的气氛而出声打了招呼。 “为什么……为什么羽岛同学会在这里？” “这个才是我想问的问题吧。” 双妹会面 噗呲…… 易拉罐拉开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有一种压抑在心里许久的情绪突然喷发而出的感觉。刹那着实品尝过那份爽快感。 但现在，他除了紧张以外只有紧张。 “喝吧。” “咦？这怎么好意思……稍后我会给你钱的。” “啊，不用那么客气，就当作是社团经费吧。” “哈……这样啊……” 好奇怪的借口，不过宫城总算接过刹那手里那瓶原本给妹妹的柠檬汁。 抱歉啦~花铃！ “唔！好奇怪的味道……” “奇怪？” 见宫城皱起眉头的样子，刹那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柠檬汁，然后喝了一口。 还是老配方~酸溜溜的滋味既爽口又舒畅，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欸！ 讨厌啦~还没死就是了。 “不就是普通的好喝么？” “那是以你的口味吧。” “嗯，嘛……” 既然如此，难喝的话可以不喝啊。 不过宫城似乎没有直率表达出来，她又喝了一口，像是要仔细品尝过一般，让橘黄色的液体慢慢融入舌尖。 “果然，好奇怪……虽然不差就是了。” “搞不清楚你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刹那把剩下那点全都喝完后，投入可回收分类的垃圾桶内。然后坐在了宫城的右手边。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原本刹那是打算等宫城喝完后再问的，结果宫城先于刹那一步，喝到一半便脱口问出刹那想问的问题。 “会来医院的话，除了有病还是有病，再不然就是家里人有病。” “噗……” 宫城捂着嘴巴，似乎想藏住笑容，话虽如此，她的表情完全暴露了想笑的目的了。 拜托，宫城同学~这样子根本不像是忍不住不笑的样子啦。 “是呢，有病才会来医院。羽岛同学的话还真是有趣。” “哪里有趣了……” “嘛，有不有趣姑且不谈。不过，说的也是呢……” 过了一会，她的嘴巴渐渐收合，脸上也不再有想笑的意思，那双杏眼微微眯成缝，翡翠色的瞳眸有些悲伤地注视着地板。 “只有有病的人才会来医院。” “嗯。” “会在同一家医院真巧呢。” “毕竟这附近最好的医院只有这家吧？” “说的也是。” 该说是自嘲么？宫城的笑容令人心疼。 无论是刹那还是宫城，会来医院的情况，大概都是没法轻易道出的理由。所以，刹那才会没有对宫城说出自己的情况，宫城才会流露出如此哀伤的眼神。 关于这件事情，或许不多追究才是明确的做法。 然后，一旦利用排除法将此排除的话，旧的问题就会浮现水面。 “昨天的事情，真不好意思。” 他选择逃避现在的责任，把目光集中在第三方上。 “虽然不是有意也有承担义务的责任，但看你这么老实的道歉，反而没有想责备你的意思了呢。” “原来你还想责备我啊……” 宫城也索性转换了下心情。 “谁让羽岛同学运气不好，偏偏抽中下下签。” “那个是……我也不知道相泽同学会对‘写故事’这件事情那么排斥啦。或许之前的她因为这个而受过什么影响吧。” “虽然是这样，但你之后的表现未免太逊了吧……” “呜……果然是这样啊！” “完全是尬聊了。” 对啊，也因此，他都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和她们二位正常交流，好在和宫城还能正常聊天。 “要是相泽同学没那么在意就好了。” “她看上去挺单纯吧？或许没什么问题吧……” 刹那的话越说越小声，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自我安慰不靠谱。 “总之，明天还是好好道歉一下比较好哦。” “不对吧。要是好好道歉的话，岂不是又让她想起那件事情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微妙地避开相泽想起刹那的那番话，必须做到不知不觉，让大家谁都不在意的地步才行。 不过，要是刹那能够想到那么厉害的点子，他也就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朋友……啊，宫城才不是朋友，宫城是喜欢的对象啦~相泽的话……相泽……相泽……姑且是个眼熟的小学妹吧。 “真是麻烦呢。” “就是说啊。”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又因为彼此太过默契。刹那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宫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为什么你的脸好像在说‘这个人好恶心’。” “才没有那么回事。是说，为什么看着我傻笑啊……” 宫城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将那原本就穿得单薄的浅蓝色衬衫拉紧了。一种强大的‘别靠近我’的气场由内而外，拒绝的对象只有刹那一人。 真是过分啊…… “这不是宫城小姐么？怎么，今天和男朋友在一起？” “没错！” “大错特错！” 噫~宫城同学，咱们要默契啦！ 从门口走进来的护士小姐，看到宫城的时候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就算亲密也不能在医院啦。” “下次会注意！” “所以说我们才不是情侣！” 宫城用力地踩了下刹那的脚，双眼凶恶地盯着他的脸看。 “羽岛同学，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奇葩社除名咯！” 求之不得……才怪呢！刹那可是要努力争取宫城小姐的好感，怎么能在这里gg！ “部长大人，我错了。” “哼~” 噫？不是吧，她居然得意起来了。 “哦呵呵，宫城小姐很可爱吧，男朋友君。” “是！” 不谋而合，这位护士小姐这么有眼光！将来一定会有个帅气无比的小哥会爱上她的！ 护士小姐走后，从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这一次是颇为熟悉的面孔。 “姐姐，好了么？” 可爱的小脑袋上扎起两个小马尾，稚嫩的脸上带着亲切的表情，一看到刹那的时候，那双小眼睛睁得浑圆，双手捂着张成○形的嘴巴。 “是上次那位哥哥。你们是在约会么？” …… 这一次，刹那老实闭嘴，因为比起否定，宫城已经先用眼神封住了他的表达能力。 “抱歉，让你久等了，由依。我们很快就回去啦。” 宫城起身，将已经空掉了的瓶罐扔进垃圾桶后，露出亲切的笑容面对由依，纤细柔弱的手按住了由依的头发。 “就是这样，后天见吧。” “哦。” 看到宫城的妹妹由依，刹那才想起来自己的妹妹也在等自己。 然而就在他心想差不多回去的时候，大门又被推开，这一次走进来的是刹那的妹妹花铃。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偷……咦！！！这不是宫城同学么？” “啊，是羽岛同学欸。” …… 怎么回事？ 刹那一头雾水的看着花铃与由依四目相对。 “是认识的人？” “不……你干嘛问我啊……” 宫城把头转向刹那这边。很遗憾的是，刹那也不清楚。 “哥哥，你认识宫城同学么？” “噢，我当然认识宫城同学啦。” 刹那反射性的看向宫城。 “笨蛋~她不是指我，指的是我妹妹啦。是说，她是你的妹妹么？” “嗯……” “这位大姐姐是？” “她是我的……我的……” 女朋友？情侣？妻子？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恋人吧…… 好像没什么区别！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宫城结衣，是羽岛同学的同班同学，也是同一个社团的伙伴。” “咦？噢，你好，我是羽岛花铃，羽岛刹那的妹妹……咦？你就是宫城结衣同学……” 面对宫城彬彬有礼的招呼，花铃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听到宫城的名字的时候，她把疑问的眼神抛向刹那这边。 ——待会再问你！ 花铃向刹那打了个眼神后，牵起宫城的妹妹由依的手。 “宫城同学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啊？” “这个……有很多情况啦……” “这样啊，我们这边也是欸。”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一种双方家长会晤的感觉？ 双方的妹妹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宫城便带着由依离开了休息厅，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刹那和花铃也没好意思继续打扰她们。 “那么，明天见，宫城同学。” 满面笑容地送走宫城和由依之后，花铃一反友好的态度，露出一副怀疑的眼神瞪着刹那看。 “那个人和哥哥是什么关系，我很好奇。” “所以说，是同学啦，是一个社团的伙伴啦。” “咳咳，根据花铃我的记忆搜索，过去的一年里，哥哥从来没有提到过学校同学的事情，也从来没听你说过加入什么社团。” 噢，真不愧是‘刹那检测机’，比刹那的‘宫城检测机’发达多了。应该说，真不愧是羽岛家的妹妹。 “咳咳，妹啊~社团是最近才加的，宫城同学是班上的新生，所以也是刚认识的。” “然后？” 妹妹还真是不好对付，那双犀利的眼神几乎要把刹那的心思全都挖空。 “唔，真的是巧合啦。” “哥哥，她就是传说中你喜欢的新生，对吧？” …… 咦？ “花铃，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大姐姐啊？” “！”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迅速飞跑过去捂住了花铃的嘴巴。 “唔！” 花铃以眼神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双手紧握成拳头，对着刹那的身体进行挠痒痒式的捶打。 刹那以一种绑架人质的方式拖着花铃的身体来到门旁，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看到空荡荡的走廊里没有宫城的身影时，他才松了口气。 “我说啊，花铃。这种事情不要喊那么大声啊。” “所以，你真的喜欢她咯？” 松开妹妹的嘴后，她的脸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 “这样啊……你喜欢她啊。” “嗯，怎么了嘛？莫非你吃醋了？” “傻不傻啊你。” 花铃冷漠地白了刹那一眼。 “是说，我的饮料呢？” “被宫城同学喝完了。” 刹那老实交代情况，即使撒谎，肯定也会被能干的妹妹瞬间识破，这里就应该老实一点才是。 “我就知道。” 果然，花铃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她自己走到自动贩卖机旁投币，得到柠檬汁后立马拉开瓶盖，像是喝酒的大叔般豪迈地痛饮一口，一饮而尽后，又把空罐子以投篮的帅气姿势投入垃圾桶中。 “我说哥哥啊……” “嗯？” 今天的花铃莫名的帅气，如果刹那是个女生的话，都快被迷住了。 “又喜欢上别人了呢。” “啊？你说什么？” 是风声太喧嚣了，还是花铃的声音太小了。总之，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报告拿到了，现在坐电车回家吧。” “等……不要走那么快啦。” 将刹那抛在身后，花铃顾着自己先走在前方了。 宫城的心事 （宫城结衣） “由依，听好了，那个看上去很傻的少年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噢。” 在排号的窗口前，结衣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自己的妹妹。 “可是，那个哥哥看上去人很好。” “是啊，似乎是个很好的人呢。” 结衣不是很清楚，可以说，或许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难以相信，当初那个粗暴狂妄的少年，如今变得这么温顺。结衣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觉得是他的话，能够很好的相处。 所以，刚才的那番对话，结衣还担心气氛会不会尴尬，看来似乎不会。 虽然也有点爱捉弄人就是了。就像刚才在护士面前开玩笑地附和一样。 “他啊，是姐姐社团里的成员。” “社团？” 由依似乎不太相信，那张单纯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姐姐，你加入社团了？” “不哦，是姐姐创立了社团，很厉害吧？” 她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脸，结衣并不喜欢看到妹妹这样的表情。 “可是……” “社团里有刚才那个很傻的少年，也有个很可爱的学妹。” “姐姐……” “因为是刚创立的，所以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成绩。可是呀~今后谁也说不准吧？说不定会很有趣噢。” 虽然，一个是她所记恨的少年，一个是刚认识不久的学妹，但似乎都是很好的人呢。真希望能够和他们度过短暂的青春。 “如果两年后由依想考姐姐所在的学校，那么社团或许还能传承下去呢。” 虽然现在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总有办法的吧？总有目标的吧？ 在社团里尽情地享受短暂的时间，放学后一起去麦当劳或者ktv的地方消遣之类的。 结衣的脑海里，开始展现出一副美好的蓝图，那是她过去不曾想象，努力试着抵抗之后说不定可以看得见的未来。 然而，就在她的热情还在发挥当中，口腔里还残留着刚才柠檬汁的酸味时…… “姐姐！” 排号窗口传来了叫唤结衣的名字，由依躲在结衣的身后，轻轻拉了下她的衣服。 “怎么了？结衣。如果是排号的话，我听见了哦。” “才不是。” “肚子饿的话，回去的时候就给你买吃的吧。” 结衣伸出手，想要抚摸由依的头发，可就在这时，头突然觉得有些昏沉，眼前的视野扭曲了一下，她错开了触碰由依的机会。 “……” “姐姐……” 讨厌啦……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姐姐，你是在挣扎么？” 由依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然后，排号窗口再一次呼唤了结衣的名字。 * 刹那和宫城并肩行走在无人的走廊里。 周末过去，迎来了新的一天上学日，无聊枯燥的日子，也再次迎来了社团活动时间。 如果不是有人在教室里元气十足的喊了一句‘大家，社团活动时间到了哦~’的话，或许刹那就不会意识到这件事情了吧。 所以，此刻的他，虽然和宫城走在一起，走在前往社团活动室的途中，彼此却陷入微妙的气氛中。 并不是因为没有话题聊而尴尬沉默，而是看着宫城无精打采的表情，让刹那想聊的话题都瞬间压回心里。 明明前天在医院的时候还很健谈，今天却像换了个人一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然而，‘宫城检测机’没能从那低垂的睫毛、黯淡的脸色中读取到什么关键的信息。 如此，他们已经穿过了社团大楼，走向了大冷门的五楼，成立不久的奇葩社就在走廊的尽头，那门牌上写的三个大字显眼地映入刹那眼帘。 因为要陪着宫城一起走，刹那行走的时间也会比以往要慢，加上二年级的下课时间要比一年级晚。估计相泽已经在部室里等候了。 而论其最糟糕的情况，对方可能都溜之大吉了。 奇葩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虽然这个‘前所未有’的时间段小的不起眼。 “宫城同学……” 刹那试着叫一叫无精打采的宫城。 “什么事？” 她这才抬起眼睛，瞥了刹那一眼后，又低下了头。 “那个，相泽同学的事情怎么处理？” 不、不对吧，这时候应该温柔亲切地问候一句‘亲爱的小结衣，发生了什么事情嘛~要是方便的话，就和刹那大哥哥我说一说吧，我一定会安慰你的！’而不是借由第三方的对象来躲避这空挡吧？ “是呢，相泽同学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如果让她讨厌了就麻烦了呢。不过，羽岛同学不是说过，相泽同学看上去很天然，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啊，话是这么说啦……” 凡事都得打个预防针，刹那只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而难受到胃疼而已。 呕~中午吃的东西快吐出来了。 刹那翻起白眼，张开嘴巴，将舌头露了出来，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噗，你这是在学夏天的狗么？” “才~不是！夏天的狗哪会翻白眼啊。” “可是会吐舌头吧。” “那是因为狗狗没有汗腺，只能通过舌头散热啦。” “噢，所以羽岛同学是太热了吗？” “我要是太热了我会当场脱光光的！” 刹那收回浮夸的表情，见到宫城微微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脸上的阴云也烟消云散了。 “那个，多谢了……你是为了逗我笑才这么做的吧？” 过了一会后，宫城也恢复平静了。 “我似乎有点走神了。” 不不不，岂止是走神，整一个人散发着强烈的抑郁气场，刹那都快得抑郁症了。 还有，刹那只是因为真的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才会露出那种滑稽的表情。不过能够博得喜欢的人微微一笑，倒也不亏。 “想必羽岛同学应该很受欢迎吧？” “嗯？咦？” 刹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说，她到底是经过怎样的脑回路才会得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结论。那种像是学期末导师评语里会顾虑到学生感受而写的‘其实你是个很好的孩子’的官方标语是什么情况。 “不，其实我完全没有朋友啦。” 刹那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宫城则是感到很意外。 “难道不是么？” “非常感谢您的这份高度期待，但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 “这样啊，和我一样呢……” 宫城小声嘀咕一句后，两人已经来到部室门口。 “不过，多谢你让我打起精神来了。” 宫城握紧了小拳头，一如既往地摆着可爱又带着生气的表情。 然后，刹那拉开了门。 伴随着咯咯咯的拉门声响起，室内传来微妙的声音。 宫城小姐充满“爱意”的礼物 春季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质地板上，榉木桌前坐着的单马尾少女，藏捏不住意外的表情，朝宫城和刹那投来惊讶的眼神。 “呃……” 相泽的手里拿着本书，但书的封面却是倒过来的，而且，她的坐姿也相当别扭，像是有种‘紧张到想上厕所又必须忍住’的感觉。 “下午好，相泽同学。” “呃，啊……下午好，宫城学姐。还有，羽岛学长。” “哦，你好，相泽同学。” 宫城落落大方地走进去，坐在相泽旁边的位置。刹那也跟上前，坐在宫城旁边。 空气里总充斥着一股微妙的气氛，这次刹那肚子里那头燥热的冲动更加直观了。 “那、那么，今天还是来商量社团的主题内容吧？” 相泽一边尴尬地傻笑，一边将拿反的书本合起来，通红的脸颊冒着冷汗，双眼时不时在刹那和宫城之间来回看。 看来本人也相当在意上周发生的事情。 “是呢，不过在此之前……” “嗯？” 三人中，只有宫城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自然。 她向刹那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我早就知道你不可靠，所以提前想好了妙招’。 “相泽同学，你喜欢喝茶么？” “咦？喝、喝茶么……嗯，嘛……总觉得喝茶的话很令人安心。” “那么，来喝茶吧。” 喂！你怎么不问我意见啊？是说，为什么会突然扯上喝茶？ 刹那差点就把心里头的话喊出来，不过宫城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她一本正经地将书包摆在榉木桌上。 “你这是干嘛？” “如你所见，准备喝茶。” “不，我完全看不出来……” 无视刹那白痴般的眼神，宫城轻轻拉开书包的链子，从中取出一个像是存放高贵品的盒子，其表面的纹理和色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珍贵的玉镯或是首饰。 …… 头一次见到如此夸张的盒子，让刹那不禁吓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宫城同学。” “如你所见，喝茶。” 不！所以说根本看不出来啊！ 然而下一秒，宫城已经打开了那个昂贵的盒子，里面除了存放不少看上去很高级的袋装茶叶以外，还有两个精致别样的马克杯。 “噢，原来如此，喝茶是这个意思啊。” 相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眼珠子里还透露着一股崇拜的味道。 “感觉看上去很贵重，宫城学姐家很有钱么？” “嘛，普普通通。” 不，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地步了吧！ 刹那的目光瞥向沐浴在窗户旁的阳光底下的黑色钢琴。 “上周进入这间部室，我就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宫城站起来，朝置物柜的方向走去，就是那个四处摆放杂物的置物柜。 将上面的书籍，相册，小道具等拿开，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褪了色的水壶、排插和煮水电磁炉。 “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谁知道呢~虽然过去是空教室，但似乎有不少借用教室的社团落下或者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 “是这样啊。” 那还真是厉害，居然连水壶、排插、煮水电磁炉这么一条龙装备都有。 “这个，稍微清洗一下应该还是能用的。” 语毕，宫城朝刹那使了个眼神。 噢，那个意思是在使唤刹那去洗手间清洗一下水壶和电磁炉么？‘宫城检测机’如是探测道。 遵命！了解！不如说，万分乐意！ 刹那接过宫城手里的水壶和电磁炉，不经意间触碰到宫城柔软的手时，他的脸不禁通红起来。 哇，这种处男反应是怎么回事，会被看不起的啦！ “你的脸好红，怎么了？” “可能是高原反应吧。” “哈？真是莫名其妙……总之，劳烦你了。” “嗯。” 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部室，将水壶和电磁炉快速清洗干净完毕之后迅速回来。 “报告，任务完成！” “嗯。” 将水壶和电磁炉擦拭干净后，接上插孔，打开开关，宫城把提前准备好的水倒入水壶里加热烧开。 “那个，学姐，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喝茶？” 相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说到春天的话，可是品茶的季节噢，加上窗外的景色那么漂亮。” 啊，这一点刹那很同意，可惜就是楼层太高，要看樱花的话只能趴在窗口往下望。 “哈……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喝茶和社团活动有什么关系么？还是说，学姐想把主题内容定位喝茶？” “咦？没有那个意思啦，只是喝茶有益身心健康，也可以让人安心下来。” 热水烧开后，宫城有模有样的往水杯里注入热水，并将茶袋浸泡在其中。 “这个杯子，就当作是礼物送给你吧。” “咦！真的可以么？” 咦！这么好的嘛？这个烧制小奶猫图案的茶色杯子，看上去很宝贵的样子。也因此，宫城那双翡翠色的瞳孔流露出万分的不舍，可还是忍痛割爱？ “嗯，没问题。” 不，不是没问题吧？哭腔都快出来了欸。 顺带一提，另外一个茶杯是张着大嘴吐出锋利牙齿，神情很凶却又可爱的熊头像。啊，虽然刹那并不是很喜欢熊啦， 但毕竟是宫城一番心意。 刹那笑容满面的伸出手，正当他准备说‘谢谢’的时候。 他的手背被宫城的手心狠狠拍了一下。 “咦？” “羽岛同学，你想干嘛？” “不……礼物……” “哈？我只准备了相泽同学的噢。” “咿！” 太不公平了，这是歧视！赤裸裸的看不起！啊啊啊，小结衣，求求你也给我一个礼物嘛~ 说起来，还是相泽的错！嗯，就是这样！如果相泽没有进入社团的话，这里就是宫城和刹那的二人世界，那个看上去像是情侣杯的东西也会落在刹那手里！ “不过，毕竟是要喝茶嘛，如果没有杯子的话，会恨困扰的。” 然后，宫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杯子。 “那个……” 这个土到掉渣的杯子是怎么回事，而且看上去里面的口子还裂开了，这样子喝茶的话要是伤到嘴唇怎么办？ “这个，是我在一家良心的手工店买到的噢。” “欸~是这样啊，那家手工店差不多可以倒闭了呢。” 如此，刹那还是收下了茶杯。 往杯子里注水的时候，刹那始终担心它会不会突然爆开，然后碎片横飞，将刹那的脸刺得血液横飞。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杯子安全注完水，并加入了茶袋。 完成这项工作后，刹那长舒一口气，以此表示安全。却发现另外两人也同样松了口气。 于是，刹那开始认真思考。 羽岛刹那在宫城结衣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位啊？ 于是，他们各自起舞 三人静待两分钟，等茶袋里的茶叶将烧水染成深红色后，才有一股淡淡的红茶香扑鼻而来。 “这是爸爸的朋友家送来的茶叶，质量是有保证的。来，尝试一下吧。” “哦……” 刹那捧起那个土杯子，边边角角的裂痕刺得他手痛，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端到嘴边，轻轻呼气，然后调准喝茶的位置，远离磨损的位置。这才放心地喝茶。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小心翼翼的喝茶，也因此，味道似乎更加直观，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刺激味蕾的甘甜也让刹那回味无穷，红茶的芳香在部室内回荡，暖和的茶水流进喉咙，肚子很快变得暖和起来。 “呼~真好喝，谢谢学姐。” 刹那瞥眼一看，相泽的笑容灿烂无比，通红的脸颊微微向上扬起。 “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红茶欸。学姐泡茶的功夫好厉害。” 不，这个才不是泡茶功夫，明明是茶袋的品牌太贵了吧？一定不是挑选茶叶的残渣，而是精选优质茶叶浸泡在热水中的。 上次刹那在宫城家品尝了由依泡的茶，味道和这个不相伯仲，果然资本主义家庭对养生也十分讲究呢。难怪不论是宫城还是由依，看上去都那么小巧玲珑。 通过喝茶这一件小小的事情，刹那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相泽似乎也是如此。 “感觉，我会爱死这里的，学姐泡的茶那么好喝。” “太夸张啦。” “是啊，我也会爱死泡这茶的人。” “啊？羽、羽岛同学，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宫城慌张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满脸通红的看向刹那这边，这时刹那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心声。 “我是说！我爱死这个送茶叶的人了！” “唔，噢……是这样子啊……羽岛同学，你的癖好还真是特殊。对方是个肚子圆滚滚，脸上满是胡渣和小痘痘的男人。” …… “原来羽岛学长喜欢男人啊，我也听说过‘同志’这一说法，虽然没有特别了解过，但我比较好奇……” “好的！到此为止！相泽小学妹，回头是岸！听我的，新世界大门的另一边是禁忌，会玷污你幼小纯洁的心灵的。” “好、好的……” 是刹那的错觉么？总觉得相泽用如同看待禽兽般的眼神看着他。 “学、学长，太近啦……” 相泽的脸变得更加红，眼珠子不知所措的左右滚动。 这时刹那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激动而探出身子，与对面的相泽近到几乎快贴到脸了。 “抱、抱歉……” 呼~太过激动了…… 刹那缩回身子。 茶水喝完之后，他们的闲聊时间也到此为止。 “那么，我们开始商讨社团活动的主题内容吧。” 宫城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嗯……” 相泽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比起刚才，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昂贵的红茶似乎起到了作用。 “我姑且将我们社团的要求重新罗列了一下。” 宫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粉色少女风格的小本子，翻开第一页，将上面的内容呈现在刹那和宫城面前。 “你们意下如何？” ——奇怪的人。 ——让时间变得更加充足。 ——想要重新获得自信。 “确实，要说我们当下的特点，只有这三个了呢。” 相泽尴尬地点点头，刹那也表示同意。正因为只有这三个，才会让人感到苦恼，头疼不已。 然而，或许不只是这样子吧？ 小本子的下面还有涂抹过的痕迹，似乎原本是存在着第四点，但被擦掉了。 那个所谓的第四点，就是宫城的心声也说不定。 然后，相泽也有自己的私心。 至于刹那，那份心意也很明确。 那么，能够满足这些明面上、还有藏在背地里的要求的主题内容是什么呢？ 刹那稍微思考了下，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原本自由发挥的话，点子倒是很多，但一旦限制到这个地步，他意外的发现没有任何可以提取的内容。 “相泽同学，你觉得呢？” “唔，不清楚呢……” 相泽遗憾地摇摇头。 刹那又把目光放在宫城身上。 “宫城同学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 宫城也用力地摇摇头。 “虽然昨天思考了好久，但发现想做的太多了……” “太多？”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就在三人都陷入迷惘的时候，门外传来颇为成熟的声音。 随着拉门拉开，三人都投以困惑的视线。 “是您啊……” 进来的人，是刹那和宫城很熟悉的人。不过，相泽似乎也有印象，她张着大嘴巴，惊讶地喊道： “啊，大胸部……” 大胸部？噢，原来她就是那个诱骗相泽来奇葩社的人啊。 穿着清凉白色衬衫，刻意衬托出胸前的硕果，身材还算苗条，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给人的感觉还算是个美女，绝对猜不着她是一个lv30以上的剩斗士，然而只要开口一说话，就会混进一股热血少年般的腔调，完全不符合‘胸大无脑’定律。吉田椿作为体育老师，仔细一想还真够合适的。 只不过…… “为什么吉田老师会在这里啊？” 刹那老老实实表明了自己的疑问。 “啊？羽岛，你还不知道么？” 居然直呼姓氏，好歹加一下同学二字吧？拜托，这么称呼的话搞得好像很熟一样。 “宫城，你没有跟他说么？” “咦？我没有跟羽岛同学你说过么？” “啥？” 宫城一脸困惑的看着我，相泽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学长，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刹那就像是迷途的羔羊，向宫城和相泽二人求助。突然，他的头被卷成棒状的海报轻轻拍了一下。 “蠢货，既然加社团了，就好歹了解一下社团的基本内容啊。” “什么意思啊？” “我是奇葩社的顾问老师啦。” “哈？” 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带着歉意的笑容回过头去。 “对不起，您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好像没听清楚。” 见状，吉田的额头突然冒起青筋，虽然露出和善的笑容，但眼神完全没有在笑，几乎是死透了的眼睛。 啊！就是这一点！这个绝对是lv30以上还是剩斗士的原因！ 刹那还没来得及感叹，吉田已经伸手揪起他的耳朵。 “痛痛痛！老师，暴力禁止！” “我这是教育。” 然后，她把嘴巴凑到刹那耳边，虽然看上去是说悄悄话一样，但声音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说，我是奇葩社的顾问老师，你有什么意见吗？你该不会嫌弃粗鲁的体育老师没法胜任这个工作吧？” “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我读取到你的心思了哦。” “你是超能力者么！” 过了一会儿，吉田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看着刹那被捏红的耳朵，居然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家伙，绝对是个虐待狂。 然而，刹那不敢说出心声。 “咳咳，那么，老师您来这里做什么？” “哦，差点忘了。我是顾问老师嘛，所以过来也是正常的。” “话是这么说，但你刚才说‘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 宫城困惑地歪着头。 “啊，就是那个啦，你们不是烦恼着社团活动的内容么？” “难道老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当然，毕竟是我把你拖进来的嘛~” 吉田轻轻抚摸了下相泽的头发，用满是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喂，这是差别待遇么？” 刹那的话成了空气，并没有人理会他。 “嘛，虽然说是建议，但却是既定事项噢。” 吉田竖起食指，得意洋洋的说道。然后，将刚才卷起的海报平摊开来。 “这是……” “奇葩社的宣传海报。” “干嘛要做那么麻烦的事情啊？” 刹那瞟了一眼后，不满地皱起眉头。 且不谈为什么是‘奇怪的问题全都交给奇怪的奇葩社吧！’，光是‘三个不正经的人聚在一起’就让刹那可以吐槽好几遍。上面还绘有可爱的动画人物，以及一些奇怪的图案，背景渲染成热血的红色，完全让人搞不清楚什么意思。 “如你们所愿，奇葩社所在的地理位置非常偏僻，这样的话或许有人到毕业都不会意识到这个社团的存在。”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难道这个社团还想在残酷的社团斗争中往高处爬么？ “羽岛啊，你的内心很阴暗欸。” “为什么要用可悲的眼神看着我叹气啊？” “如果让你们在这优哉游哉过日子，我当初煞费心思将你们聚集起来的意义在哪啊？” “啊？” “不，请不要在意。” 吉田揉了揉眉。 “老师，请您开门见山，光是弄这个海报，我们根本不清楚。” “嘛~部长大人不要着急。” 吉田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简单点说，就是接受别人的咨询，帮助他人解决困惑。” …… 为什么这个内容听上去那么熟悉，啊~似乎有个叫侍○社也干同样的事情。 “我拒绝。” 然而，刹那还没来得及想，宫城已经拒绝了，不止如此，相泽似乎也没来得及反应，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城和吉田。 “说说理由如何？” 似乎早已猜到宫城会否定，吉田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维持着一般的语气追问。 “我创立社团的目的是为了让时间变得更充裕，并不是为了服务他人的。我没有那种伟大的奉献精神。” 哇，还真敢说啊……上次就不顾自我地冲进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群里保护弱小的相泽呢。 “真是了不起的自我主义呢。” “老师，你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在挖苦我。” “不是好像，就是这样。” “……” 宫城一脸愤恨地盯着吉田看，现场的气氛突然火速升温，而吉田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满不在乎地坐在了宫城的正对面。 虽说，吉田是在和整个社团的三人交谈，但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宫城一人。 “宫城啊，你想不想模拟一下他人的人生？” “模拟人生？” “没错。” 她的话让刹那楞了一下。 “学长，什么叫模拟人生啊？” 大概是觉得无法打扰宫城和吉田的气氛，相泽走到刹那身旁，凑到耳边悄悄问道。 但刹那也并不是很清楚。 模拟人生，从字面上解释的话好理解，但好理解，并不意味着存在的合理性。 “如果我说galgame的话，你们会不会稍微理解一点。” 刹那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宫城和相泽还是一脸困惑。 不过，如果说galgame的话，刹那大概能够明白吉田的意思了。 “这就好比一场游戏，你们都是玩家，而想要让游戏通关的条件，就是要玩家去‘做些什么’，通过‘做些什么’来达成‘什么’。宫城啊，你就不想试着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解决问题，最后得知结果么？” “你是指……由我来代替别人行使别人的人生么？” 那是什么？听上去有点恐怖啊…… “具体要如何理解，是你们的事情。不过，以我的话来说，就是一场小小的抵抗。” 语毕，吉田的视线从宫城身上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刹那一眼，又看了相泽一眼。 “别人把无法解决的问题丢给你们，你们来为这个问题铺上前进的路，然后自己思考得到的答案会有什么结果，由你们去见证。即使最后得到一个凄惨的结果，也不会反弹在你们的人生中。” “等、等等，那是什么意思，听上去有点渗人……我不太明白啦。” 相泽胆怯地缩在刹那身后。 “同样的，即使别人因此获利得到幸福，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回报。啊，如果能够因此获得精神满足，那就看你们自己了。” 那样的活动内容，会有什么意义么？ 吉田的话，让刹那怀疑她是不是一个久经galgame沙场的老手。 男主在攻略女主的路上越走越远，有时候会碰到bad end而感到沮丧，有时候会碰到happy end而感到满足。然而，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会对玩家本人造成任何改变。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自由发挥度极高的社团内容么？” “羽岛，你的理解能力比我想象得还要好呢。” “我还不至于是个白痴。” 不过，看到相泽还是一脸困惑的样子，刹那不忍心骂她白痴，到时候再好好解释一下吧。 “咳咳，正如羽岛所言，你觉得呢？宫城。” 宫城没有看着吉田，而是紧盯着老旧的榉木桌，似乎陷入思考当中。她的脸上，时而露出茫然的神情，时而又恍然大悟般睁大眼睛，微微露出来的小虎牙紧咬着嘴唇。 “体会别人的人生……” “没错，或者说是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也可以借由自己的手操作完成。” 很显然的，宫城动摇了。 “这是一场小小的反抗么？” “嗯，对你们来说都是吧。” 吉田话里有话地回答了宫城的问题，然后又回看了刹那和相泽。 “很不可思议吧？” “……” “你们呀，就尽情地当成一场游戏，任性一点，对别人的人生使坏，然后站在观众的角度冷眼看待结局就行了。” “老师，您说出这种话，真的没问题么？” 根据刹那对吉田的印象，她倒是个开得来玩笑的教师，虽然年龄大脾气有点大，甚至还会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总归来说还是个一身正义感的老师才对。 然而，这位老师现在却说出了刹那想都不敢想的话来。 倾听别人的烦恼，热情地给予帮助，然后解决困难。 如此简单，充满正义感的事情，却因为她的一席话而染上了浑浊的颜色。 作出决定的人是宫城，作为部员的刹那和相泽有权反对。但不知为何，刹那的心头有一种强烈的认同感，只要宫城作出的决定，一定就是他和相泽两人的决定。 “好，就这么办。” 吉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那笑容的背后，却有一丝狡猾的意思。 “如果，这是小小的抵抗的话……” 放学的铃声在这一刻悄然响起，嘶哑的声音有些刺耳，穿破了部室内沉闷的气氛。 “我会尽情期待你们的表现。” 吉田卷起海报，凛然地走出部室门。 总觉得，有哪里坏掉了 众所周知，社团活动所存在的意义，就是充实青春，在美好的时代留下难忘的回忆。 社团活动的存在，也可以是一个小小的职场体验，通过分工合作，自我组织与安排等形式，完全某种特定任务。 当然，社团活动不乏趣味，正因为有趣味作为支架，才能撑起整个系统的存在。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和刹那所想象的社团不太一样。 放学后，刹那一如既往地来到社团活动室，当然是陪着宫城慢慢走进部室的。 “下午好，相泽同学。” “下午好，羽岛学长，宫城学姐。” 相泽早已坐在榉木桌前，今天翻得书倒是端正了，心情似乎很愉快，打招呼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自然的微笑。 “怎么了嘛？相泽同学，你好像很开心。” 把书包挂在椅子上，刹那坐下来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啊，也没有那么开心啦……只是想到从今天开始就可以正经地进行社团活动，不知不觉就……” 哦~她对社团活动还是蛮期待的嘛。 不过…… 刹那伸了伸下巴，示意相泽朝宫城看去。 和相泽那开心愉悦的氛围不同，宫城今天的状态格外庄重，虽然依旧是可爱又生气的表情，但散发出来的沉重气氛却让刹那在来时的路上难以搭话。 很遗憾，这一次‘宫城检测机’无法检测出任何问题。 “吉田老师说过，今天会把第一个咨询的人带到这边吧？” “啊，是的。” 刹那老老实实回答了宫城的话，因为宫城的气场太过沉重，刹那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也因此，宫城的心情似乎影响到了原本开心的相泽，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成了一只警惕状态的小动物。 “对了！来泡茶吧！”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刹那发出僵硬的干笑声，然后主动走到置物台前，取出三个专属杯子，泡上准备好的热水，放入茶袋后。 漫长的三分钟内，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宫城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看，相泽重新打开书本，把脸埋在书本后面，时不时会露出担心的眼神看着宫城。 而刹那，则是在内心中计算时间的走动。 气氛变得很诡异，是从昨天吉田的那番话开始，仿佛刻意挑动宫城的心弦，等刹那意识到的时候，宫城的情绪已经成功被吉田诱导。 吉田是学校的教师，或许多少知道一些关于宫城的事情，对于相泽和刹那的事情，大概也都清楚。 而相泽身为学生会，既然知道刹那的情况，说不定也知道宫城的情况。虽然可以问问她们，但刹那却不想刻意这么做。 如果有一天，宫城能够亲自告诉他的话，会比从别人嘴里得知要有价值得多。 当他计算到三分钟整时，茶香已经足够浓郁，飘散的茶香进入刹那的鼻子里，和昨天一样惬意的滋味，但愿这股味道能让宫城稍微放松下来。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教室的门被拉开了。 “奇葩社的各位，下午好。” 爽朗而带着热血少年腔的声音冲淡了沉闷的气氛。 “您来啦，吉田老师。” 这时，宫城才稍微把视线从茶杯移开。 “啊~委托人已经到了哦。” 她应该有注意到现场奇怪的氛围，却还是保持着爽快的语气。 “进来吧。” 看了眼神色凝重的宫城后，吉田朝身后呼唤一句，接着便有一个柔弱的身影映入刹那眼帘。 “那、那个……你们好。” 对方不停地搓揉手掌，眼神诡异的四处乱瞟，似乎是太紧张了，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 “我是一年级c班的和春香子。” 这种像是温柔居家妻子的姓名是什么情况？他是个男生吧？ “请你冷静一下，好好看着我们，不要随便乱看。” “是！” 被宫城严肃警告一声后，和春吓得站直身体，双眼总算看着刹那他们这边。 “我是奇葩社部长宫城结衣，二年级c班。” “那个，我是书记……不，我是部员羽岛刹那，同为二年级c班。” “接、接下来是我！” 不……这又不是试胆大会的时候决定谁先大胆进入森林探索。相泽小学妹请不要那么兴致高昂啦。 “我是相泽惠，奇葩社的第三名成员，一年级d班。” “噢……学长学姐们好，相泽同学你好。”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和春稍微冷静了下来。 “总之，先让他坐下来，听听看需要帮忙的内容如何？” “正有此意。” 宫城让开位置给和春，然后走到刹那这边。 “嗯？” “……” 她拿走了刹那的茶杯，里面的余香尚未褪去，当然刹那也没来得及尝上一口。 “请用，这是为你准备的。” 喂！那是我的茶，还是我泡的！ 刹那怒目针对宫城，却被她完全忽视了。 “谢谢。” 和春毫不客气地接过茶水，看到里面破损的内壁时，机智地调了下位置喝茶。 喂！住、住手！这是间接kiss……住手！连宫城都没有过！你…… 刹那的脸憋得像个鼓胀的气球，因此惹来相泽好奇的视线。 “怎么了？学长，你好像癞蛤蟆。” 啊我知道啦！我就是长得丑啊！不要用癞蛤蟆来形容我！ 啊，该死的和春！自从他走进来，刹那就连续遭受三重打击。 “那么，差不多说说你的内容吧。” 以宫城这句话为开场白，和春在夸茶好喝的同时，用力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 “羽岛，起来一下。” “嗯？” 刹那站了起来，然后位置被吉田毫不客气地霸占了。 …… “没办法嘛，就只有四张椅子。” 坐下来的吉田一副大老爷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 “羽岛你就随意的站一会吧。” “是是是。” 刹那无奈地叹了口气，剩下最后的位置被宫城占领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能去抢她的位置。相泽的话……说不定可以呢。 “相泽小学妹~” “不要！” 然而，相泽鼓着脸，双手紧紧抓着桌子不放。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于是，刹那只好乖乖站着倾听对方的问题。 “那个，其实啊，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了。” ！ 什么！居然是恋爱咨询？好的同学，请你出去。 刹那差一点就上前‘请’他离开了。 “那个，该怎么说嘛，这和一般的恋爱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宫城没有因为对方的委托内容而感到惊讶，而是十分耐心地追问下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很熟练这样的委托内容一样。 “因、因为啊……” 和春满脸通红地看了刹那和相泽一眼，接着朝吉田投以求助的眼神。吉田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后，他才磨磨唧唧地转回头面对宫城。 “我……是因为看了她的内裤才喜欢上她的。” 噗！ “好脏！好脏！相泽！” “对、对不起！羽岛学长！” 刹那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射回和春的话，相泽就把喝进去的茶水喷在刹那的衣服上，染上红褐色的制服在接触到皮肤的时候还有点温热的感觉。 该死的！不过，看在相泽这么可爱的份上，刹那决定不追究了。 “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 刹那白了相泽一眼，将制服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也难逃红茶的染色。 “呜~作为赔礼，我会负责帮学长洗衣服的！” “没必要。” 比起这种事情…… “那个，我刚才没有听错吧？” 总之，为了确认没有听错，刹那还是这么询问一遍。 “是的，我想学长应该没有听错。” 哇~为什么要像个娇羞的少女一样支支吾吾的啊？ “我啊，就是看了那个女生的内裤才喜欢上对方的。” 真不知道宫城到底怎么想，刹那瞥向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表情，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怎样的。 “我果然是个变态么？” “嗯。” “不、不要一口咬定啦！” 刹那轻轻拍了下和春的肩膀。 “这就是现实，承认吧，遵从本性吧。” “呜呜呜~我不就是稍微晚了一步，站在坡道脚下的时候，正好有一阵风吹起，看到了她的内裤嘛~” 是啊，这种事情刹那也很理解，为什么非要在通学路上设置一条坡道呢？真是意义不明呢，这样的话，站在下坡的男生很容易就看见上坡的女生裙底下的理想彼岸，只要轻轻吹起一阵风，就能让纯情的小男生脸红心跳，真是太过分了！ 说起来，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刹那往往都会闭上眼睛啊？不过好在如此，他没有因此喜欢上别人，从而能够一心一意于宫城。 “可可可可是！变态同学……啊，不对！和春同学，你这样子很失礼欸！” 相泽慌慌张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裙子，不时朝刹那这边投来不满的视线。 “放心吧，这里没有高低差，就算风吹过来也不要紧的。” “又、又没在意那种事情！” 心思被拆穿的相泽，脸变得更加通红，视线慌慌张张地移开了。 “从那以后，自从看见那条粉色的蕾丝胖次以后……我就……我就……” 话没能顺利说下去，和春尴尬地捂住了脸。 嗯，确实，这件事情作为奇葩社处理的第一件奇怪的事情很合适。倒不如说，这种羞耻到死的理由，换作是刹那，就算进了棺材坟墓，也不会告诉阎罗王的。 “我……我还是头一次这么喜欢对方。上课的时候也一直盯着她看，前段时间还刻意坐在她旁边用餐。啊！还有啊，她身上的味道很香的。体育课的时候看到她穿体操服运动时胸部的晃动也蛮有劲的！” “等等，变态君，你的发言很危险，基于你接下来的表述，我会选择是否报警。” 刹那举起了空气电话，就差真的按下‘110’了。 “抱、抱歉！我不会说奇怪的话了。可是，对方对我而言就是那么重要欸，现在每次看到她，我的心跳都会加速……” 和春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就像刚跑完千米后的样子。 “那么……” 这个时候就应该积极勇敢点，像个男子汉点主动告白吧！ 也就是说，这个委托的内容，就是要让他鼓起勇气，通过他人的怂恿……是教唆……是指引！让和春同学能够主动出击告白。 虽然刹那没有资格这么说教，不过他以为宫城一定会这么说的。 然而…… “请你去和对方道歉吧。不如说，永远不要接近她。” …… 所有人脸色一惊，朝宫城的方向看去。 “根据你的描述，你喜欢对方的契机是因为偷看了她的内裤对吧？” “那个是……不小心的。” 大概是畏惧于宫城的威严，和春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声。 “真是差劲。” …… “无耻。” …… “恶心至极。” 有一种燥热的感觉在刹那的腹部搅动，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了别人的内裤而喜欢别人？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还有，你还刻意去闻了别人的体香对吧？” “那个……也是意外……” 和春的眼眶泛起泪水，脸色越来越差劲，他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裤脚，仿佛是在勉强自己不要退缩。 “被你这种人因为这种理由喜欢上，对方心里会怎么想？” “学、学姐，你先冷静一下……” “相泽同学，请不要插嘴说话。” 总觉得，这样子的宫城…… “老师，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羽岛同学呢？” 那双翡翠色的目光带着一股焦躁，落在了刹那身上。 “还是说，同为男生也会支持呢？” “啊，不……” 刹那顿时无话可说。 “作为一个女生，因为这种理由被喜欢上，你能想象一下她的心情么？” 然后，那冰冷的目光回到和春身上，但和春已经不敢和宫城对上视线。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刹那这边，仿佛是在说‘同为男生的学长，一定能够理解我吧。’但遗憾的是，此刻的刹那，失去了发言的权利。 “试想一下，如果你从来没有看过她的内裤，也没有闻过对方身体的香味，是不是还会喜欢她？” “……” “或许连对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记不住吧？” 如果失去一个关注的焦点，人们的注意力也会分散。就像之前，刹那要是没有亲眼看到宫城当着一群体育部的男神们保护了相泽，刹那也不会对宫城产生好感，也不会那么在意她。倒不如说，他还会疏远她，觉得对方和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宫城的质问，宫城的眼神，无论如何所表述的东西都非常完美。 因此，刹那无话可说，和春也恼羞到极点而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我劝你放下那无耻的心思，如果只是抱着这种心态去喜欢一个人，你未免把喜欢的心情看得太低了吧？” 冰冷的话语，却火辣辣地打击在了和春身上，刹那光是听着，都觉得很不舒服。 和春不甘心的抬起眼，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能咬着嘴唇憋进去。就像一向学习很好，却因一次考试考砸了而被老师叫去教训一顿一样。 无话可说。 “羽岛同学，相泽同学，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我……虽、虽然理由听上去很过分啦……可是他毕竟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相泽越说越小声，当她注意到宫城的脸色十分冰冷难看的时候，后面的话几乎是自言自语。 “但是，这样子的理由很过分吧。” 宫城把目光转向刹那，当然是在质疑刹那同样的问题。不过，即使刹那说了什么反对的话，以目前的宫城，她似乎不会轻易接受。 “就这样，这个委托的结果就是如此。老师您觉得呢？” 见刹那什么都没说，宫城最后把目光落在吉田身上。 “谁知道呢~作出决定的是你们，我只是负责牵线。以常识来讲的话，宫城同学啊，你的三观还真是正确。” 吉田咧嘴一笑，却带着一股讽刺的味道，不光是宫城，就是刹那看着也觉得不舒服。 是啊，宫城的决定没有任何错误，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简直就是按照教科书上的范本教训学生一样。 ‘你不想反驳什么吗？’ 刹那朝相泽使了个眼色，发现她早就被冷颜的宫城吓得躲在书本后面了。 “那么，就是这样。” “怎么会……” “我们只是给出建议，你不一定照做。但是，究竟什么是正确，你自己应该懂吧？” “可、可是，就算是我……就算是这样的我也……” 吉田拍了下和春的肩膀，没有任何同情，而是示意他离开。 “这样子，就算是完全第一个委托了么？这样子，就是模拟人生么？那之后的结果，就是由我决定后的结果吧？” 宫城神情冷漠地问道。 “啊，毕竟是委托嘛~不管怎样算是完成了。人生也模拟了，至于你自己获得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吉田还是话里有话，说完后便带着啜泣的和春离开了部室。 桌子上还未喝完的茶水已经凉了，阴冷的风轻轻吹拂而过，吹得刹那胳膊直哆嗦，一股恶寒爬上了背脊。 “那么，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了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宫城拿起书包，看着窗外的夕阳越来越沉，她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向门口。 留下惊魂未定的刹那和相泽。 “学、学长，你怎么看？” 宫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部室，直到听不见声音后，相泽才把脸从书本后面露出来，战战兢兢地问道。 “她说得很正确。” “是这样子啊……” 没人会质疑宫城的做法，因为她的判断真的很明确。看了别人的内裤，闻了别人的体香就喜欢上别人的变态，真的很恶心。 所以，和春会被宫城批评得体无完肤，或许是该有的结果。 可是啊…… 这样子的宫城，一点都不帅气。 这样子的社团活动，一点都不有趣。 “回去吧……” 刹那叹了口气，收拾好桌上的茶水后，拎起背包走出部室门。 而更加无奈的是，作为部员的相泽和刹那，居然没能做些什么。 比起错误的结论，该修正的是正确的答案 “我回来了。” 刹那满脸疲倦地打开家门，懒懒地打了声招呼后，发现花铃正一脸严肃地站在玄关口，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怎么了？” “我才是想问怎么了。哥哥，你和宫城同学的姐姐发生了什么吗？” “啊？” 换下鞋子，刹那扭了扭酸痛的肩膀，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因花铃的话而愣住了。 “宫城同学和我说了哦，‘姐姐回家以后，脸色十分难看，没有了以往的生气。’所以才会托我问问哥哥。” 花铃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所以，哥哥和结衣姐发生了什么吗？” 大概是觉得叫‘宫城同学的姐姐’有点啰嗦，花铃干脆直接叫本名了。 “没什么啦，只是进行社团活动，然后就解散了。” 刹那感到喉咙有些干燥，便走到厨房去，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冰冻的柠檬茶，途经客厅的时候和还没有上班的父母碰了面，刹那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抱着大瓶柠檬茶回到自己的房间。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切你老二噢。” “你要我说几遍啊，女孩子不要随随便便把老二挂在嘴里。” 刹那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现花铃已经抓着两个杯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显然是要和刹那进行一番长谈。 “哥哥，人家是为你着想噢。” “难道不是为了宫城同学嘛？” “因为哥哥看上去也很疲倦啊。” 花铃轻轻撞了下刹那的后背，不满地鼓着脸。 “而且，哥哥不是喜欢结衣姐么？” “是啊~我很喜欢她呀~” “那对她的事情应该更多关心吧？”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啊~” 刹那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反驳正确的事情。 回到房间，刹那脱下染了色的衬衫，连同制服一起叠好放在一旁，从衣柜里拿出另外一件衣服穿上后，坐在了矮木桌前。 “做不到是什么意思啊？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 刹那本想仰头躺在床边发发呆，休息一会，结果花铃干脆骑上刹那的大腿，穿着白色的及膝袜子，摆出一副鸭子坐的姿势。 “你这是干嘛，好重。” 咚。 一记手刀毫不留情地落在刹那的头上。 “好痛！” “白痴，不要说我重。” “那你倒是下来啊！” 刹那差点忘了，自己的妹妹虽然长得娇软可爱，但身手堪比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小学时候就曾把一位同班同学打伤送进医院。 “哼哼~哥哥，难道要人家向你撒撒娇什么的，你才肯坦白么？” 花铃似乎是想调戏刹那，故意在刹那的脖子上轻轻哈气，下半身也在不停地蠕动，手心贴在他的胸口旁画圈圈。 我的妹妹超可爱的~但是对哥哥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要是这么轻易就被调戏的话，羽岛家兄长的位置就会被看不起的。 “花铃，老实说真的很重啦，快下来。” 咚！ 这一次的手刀力度更大，刹那真的有一阵头上冒星星的感觉。 “你这笨蛋！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终于，花铃恼羞成怒，从刹那身上下来，换作比较粗暴的语气逼问他。 “如果再不说，我就把你老二踩断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 花铃激动地抬起脚，瞄准了刹那的下体部位，那一瞬间散发的杀意与寒意，让刹那吓得哆嗦起来，他真的感觉到了花铃会直接踩下去。 “那么，老实说吧。” “欸~好累啊。” “这里有柠檬茶，哥哥的动力来源。” “可是，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有趣啦……话说，今天的动画快要放送咯！” “不要打岔，那之后可以看重播。” 看来花铃已经无懈可击，刹那无法逃脱了。 他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很无聊，甚至没有提出口的必要，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刹那倒了杯柠檬茶，也给花铃倒了一杯，将冰凉清爽的液体灌入喉咙后，心如死灰般的精神总算稍微振作起来。 “其实是这样啦。” 对的人是宫城，作出决定的是宫城。模拟人生的游戏，是以宫城为主角，虽然刹那和相泽也是主人公，却无法对其决定反驳什么。 这就好比galgame的游戏，宫城喜欢的是a角色，而刹那和相泽喜欢的是其他角色，宫城专门攻略了a角色。 花铃说，宫城回到家后无精打采，神色疲倦，也就是说，她的第一场游戏并不满足，虽然确实以非常正确的三观痛批了和春，却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有意思的地方。 所以，那样子的宫城结衣一点都不帅气。 那样子的宫城结衣，并没有让刹那着迷。 而她本人，或许也觉得那样的自己很逊色。 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这场游戏的关键，这场游戏的目的。为什么吉田要他们来进行这种莫名其妙的主题？ 刹那怀抱着疑问，一点一滴的将今天的事情复述给花铃听。也不知道她是否听懂，只见她时而皱起眉头，时而感到惊讶似的睁大眼睛。 等刹那把能说的东西全都吐露干净后，花铃才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哥哥和社团里的小学妹都不认同结衣姐姐的做法，对吧？” “嘛，与其说不认同，不如说，这样子的结果就只是单纯僵硬的结果。” 没能从中体会到什么，得到了什么，至少以刹那的角度来看，无法轻易接受。 “可是，结衣姐姐是对的吧？” “没错。” 太正确了，所以无法反驳。 “花铃，如果是你有这样的追求者，你会怎么看呢？” “毫无疑问，杀了他。” …… 花铃虽然露出了笑容，但眼神却异常可怕。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哥哥的话，那倒可以原谅。” “你到底是喜欢我啊？还是讨厌我，完全搞不清楚了。” 之后，她又调皮地吐了吐粉色的舌头。 “那种事情不重要啦。现在的问题是，结衣姐明明做了十分正确的事情，却无法获得满足感。所以宫城同学才会打电话过来拜托我问问看的。” “可是……” 能让宫城感到快乐的答案是什么？让宫城能够尽情投入模拟人生的游戏中，并且通过galgame式的走向来充实时间。这样的答案，一定会是正确的么？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哥哥，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什么？” 花铃突然抬起认真的表情。 “你真的很喜欢结衣姐姐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别管了，给我认真回答。” “那当然是了！我啊，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确实喜欢宫城。” 因为她的个性而在意她，因为她正义地挺出身子保护相泽而对她有好感，因为对方愤恨地扇他一巴掌而产生了喜欢的心意。然后，听着动人心弦的琴声而彻底被俘虏。 可以说，刹那头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也说不定。 “哥哥，这一次要多多考虑对方的心情噢。” “心情？” 为什么要说‘这一次’？ “据哥哥所说，结衣姐姐接受了吉田老师安排的社团主题时，哥哥和相泽学妹都没有异议吧？” “嗯，是这样没错。” “那么，为什么结衣姐姐会接受那样的内容呢？” 花铃的眼神无比专注地看着刹那，仿佛要从刹那困惑的眼神中读取到隐藏起来的真心。 “那是因为……模拟人生。” “就是这个吧？模拟人生对结衣姐姐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么……” 刹那仔细回想一下那天的对话内容。 吉田仿佛将宫城看穿一般，将她的心情拿捏在鼓掌之中，就连宫城会陷入沉思，对这个内容的核心点产生好奇也都在意料之内。 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这是一个小小的反抗。 “这场游戏对宫城而已最大的好处就是……小小的反抗。” “反抗？那是什么？” “我不清楚，大概是做一些自己没法做到的事情吧。” 像是原本老实的学生，脑子里也会想着有一天顶撞老师的话会怎样。虽然会这么想，却没法真的这么做。 所谓的反抗，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既然能够想到好处的话，哥哥应该明白怎么解决问题吧？” “就算你这么说。唔！” 花铃突然抓起她的杯子，强硬把柠檬茶灌入刹那嘴里。 “给我打起精神来啦！不要一副死人样！明明晨○的时候那么有精神！” 花铃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同时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正确的是：柠檬是刹那的精神动力。 错误的是：她不该老把黄色内容挂在嘴边。 “怎样，能够稍微清醒一点么？” “咳咳，拜你所赐，我现在浑身清爽……但是，拜托你不要老说晨○。” “老二？” “那个也不行！” 刹那果断地比了个打叉，必须在妹妹嫁出去之前好好改一改她的坏习惯。 “切，明明是哥哥，居然这么嚣张。” “感谢我吧，我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世界上最好未免太恶心了吧。不过，是好哥哥倒也可以考虑一下。” 花铃戏谑的笑了笑。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哥哥咯，妹妹我啊只能帮到这里了。” “嗯，我的妹妹果然是个小天使~” “就、就算你说这种宠我的话，我也不会开心的。” 花铃的脸染上淡淡红晕，嘴角撅得高高的。 “知道了，傲娇小妹。” “才不是傲娇！” 花铃一边抱怨一边走出刹那的房间。 “晚点记得下来吃饭。” “好的。” 房间安静下来，回归刹那一个人的时间。 然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至于行动的理由，往往都是之后才考虑的。 不过只有这个，打从一开始就说好了。 “我啊，果然很喜欢宫城。” 看着窗外泛黄的天空，刹那想起了那天脸色恼怒的宫城。 她慢慢走过来，毫不犹豫地给了刹那一巴掌。 那个时候的宫城，让刹那无比着迷。 因为，不论何时，宫城都活出自我，面对全班上的脸色，她依旧维持她自己的个性，她不会退缩，不会妥协，包括那‘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办得到’的死脑筋逞强方式也是。 宫城一直在勉强自己，一直在走自己的路。 所以，刹那好喜欢她。 而那样的宫城，这一次却迷失了方向。 即使是正确的方法也不会开心，那么就用错误的方法来让宫城开心。 所以，羽岛刹那非得做些什么不可。 他的脑中开始有了思路，他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子。打从一开始就搞错的方向。” 因为这是一场小小的反抗嘛。 并非完美的既定结果 班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当刹那推开门走进班里时，现状堪比菜市场。 有的同学完全不理会推门的声音，有的同学只是稍微抬起眼看了下刹那，然后又扫兴地低下头去。 “然后啊，昨天的动画真是超赞的，特别是高潮部分的bgm！” “昨天去理发店的时候，那个大叔超恶心的，老是打听我的个人信息。” “欸？真的么！藤宫同学的小说被刊登在书汇周刊上了啊？你太厉害了！” 各种各样的话题在空气中传播，从刹那的左耳进右耳出。而刹那的身影，也是如此被人忽视。 在那嘈杂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那个坐在窗前，神情忧郁地望着天空的少女，她的手撑着下巴，嘴里时不时叹气，又像是刻意忍住般僵着脸。 于是，刹那走了过去，书包用力地甩了下，放在桌子上。 他本只想以此吸引一下宫城的注意。哪知班上的人都因这微不足道的响声转过头来，神色诧异地看着刹那。 …… 好可怕啊！ 他差点就吓尿裤子了。 “啊哈哈，早上好啊，宫城。” “早，羽岛同学。是说，为什么省略了‘同学’的称呼？” “讨厌啦，这种事情就不要那么耿直地询问啦。” 多亏那些奇怪的视线，刹那忍不住办起了小丑，露出滑稽的表情，用别扭的语气和宫城打招呼。 “噗，那家伙怎么搞的，表情超奇怪的。” “他是gay么？声音好娘啊。” 这份耻辱…… 刹那大方地吞下了! 至少宫城没有另眼看他。大概也知道刹那现在的处境尴尬吧。 没过多久，大家都失去了兴趣，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圈子中。 “宫城啊，老叹气的话幸福会溜走的噢。” “那我也用‘羽岛’叫你好了。是说，叹气幸福会溜走这种迷信没有任何科学证据。” ……哎呀不妙，这孩子超正经的。 算了~ “宫城，今天中午会来社团活动室吧。” “会吧。” 宫城卷了卷自己的栗色长发，双眼错开了和刹那对视的机会，看来她自己也很不安。 “那么，我会负责带你去的。” 她果然因为昨天的判断而心存芥蒂。并非对和春同学感到抱歉，而是对自己感到遗憾。 这种时候就应该斩断她的后路，让她无法退缩。 刹那在心里盘算好了想法，坐回自己的座位后，望着窗外明朗的天空，一边等待漫长的时间流逝。 * 好不容易到了午休时间，按照约定的样子，刹那回头确认了下身后的宫城，她也同样抬起头来，和刹那视线对上的时候，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啦，我会去啦。” 她看上去很无奈，从座位上站起来，远离热闹的气氛，刹那陪着宫城在走廊上慢慢行走。 “说起来，昨天那样的结果，宫城你觉得可以么？” “可以吧。没什么不好的。” 她像是寻找狡辩的话般，声音没有什么自信。这不是她平常的作风，大概本人也意识到了。 “是吧？换作是我，也很难接受，因为看到了别人的内裤而喜欢那个人，还闻了她的体香，痴迷地看着她穿体操服时的胸部，感觉怪恶心的。” “就、就是说啊。” “那样的人居然好意思跟别人商量这种话题，绝对不正常的吧？” “嗯、嗯……” 宫城困惑地皱起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附和刹那所说的话。 午休时候会前往社团活动室休息的学生很多，所以一路上刹那也看见不少快步前行超过他和宫城的学生，但等走到社团大楼五楼的楼梯上时，这样的存在就没有了。 走进社团活动室，大大敞开窗户将和煦的风送进部室内，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阳光正好落在老旧的榉木桌上，桌子摆着两杯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 ——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和放学后我都会待在图书馆！ 杯垫下有一张相泽的留信。 “相泽同学今天不在啊。” “嗯，是这样吧。” 不过，或许这样正好吧。 两人相对而坐，打开各自的便当。 刹那的便当是妹妹花铃用爱制作的丸子炸鸡饭，为了调和营养，花铃还在刹那的配菜里加入了大量黄瓜。不过刹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带过来的，毕竟自家妹妹在这方面可是敲黑暗的手艺。 而宫城的便当则比较清淡一下，大部分都是蔬菜。 “宫城，你在减肥么？” “呃……我不是特别在意那种事情啦。” “有时候还是尝试一下自己所希望的事情比较好哦。” “……” 宫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双眼眯细成一条缝紧盯着刹那。 “嘛~这种茶真的能让人冷静下来呢~” 刹那喝了一口后，突然觉得效果和昨天的柠檬茶有的一比。 “羽岛，总觉得今天的你有些奇怪。” “啊，被你发现了么？这次我换了个奇怪的接口喝茶呢。我才不想和死变态间接kiss呢。” “不是那种事情……” “那么，你觉得是什么呢？” “你，果然对昨天的结果很不满意么？” 刹那将茶水一滴不剩地喝完，发出了‘好喝’的感叹后放下杯子。 好的……这样子，原本紧张到胃部抽搐，现在可以稍微冷静下来了。 “宫城啊，这个问题不是问我吧？” “啊？” 刹那伸出食指指了指宫城的胸口。 “变态？” “才不是！” 看宫城面色通红地遮住胸部，刹那差点没把刚才喝进去的茶吐出来。 “我是说，你该问问你自己满不满足，高不高兴。” “我……” 宫城低垂着目光，看着茶杯里的茶水。 “宫城，一般来说，大家或许会比较喜欢老实的学生吧。” “你什么意思？” “因为大家喜欢老实的学生，所以宫城你才会不受欢迎。” “这和现在谈的话题有关系么？” “有哦。” 虽然不老实的宫城没法受大家欢迎，但不老实的宫城让刹那着迷。 “你应该清楚吧，昨天那些话，听上去就像模范生的标准答案。” “……” “正规的国际音乐比赛上，裁判们会看中选手对原作的契合度。但是观众们更喜欢看选手展现自我的样子，我想对于选手本身也是如此。” 宫城握紧拳头，脸上多了几条黑线，翡翠色的瞳眸怒视刹那，就和上次扇刹那脸的时候一样，一股焦躁和恼火交织在一起。 刹那真怕这样子又会给宫城扇一巴掌，长此以往他真的会觉醒抖m属性的。 “昨天的你，真的不太像你呢。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或许以后都会这样吧。” 刹那没有逃避宫城的眼神。 “虽然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我很清楚这个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才察觉到不久，又因为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而觉得好笑，但他不希望宫城也这样。 “宫城，昨天的你，只是满脑子想着如何‘操作’别人的人生，想着一定要把散乱的珠子规规整整的摆放好。受限于‘必须这么做’‘只能这么做’，所以你才会说出那种话吧？”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的感觉就是这个。 真正生气的宫城，连颤动的声音都带着一股让刹那感到心痛的恨意。 “我想说的是。不要一直局限于正确的结果，多多考虑你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如何？” “我所希望的结果？” “因为，你接受委托的初衷不就是这个么？” “那是……” 吉田说过，这只不过是一场模拟人生的游戏，是一场小小的反抗，可是宫城根本没有反抗，还是套着枷锁做事情。 “你应该明白吧，你还没有完成委托的任务。” “可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那种事情……真的是太糟糕了……” “是啊，超恶心的，会被骂变态的。可是啊……” 话语一旦涌出喉咙，炽热的感觉也在灼烧着他的心，刹那一个没忍住，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吓得宫城睁圆了眼睛。 “就是那样的变态，鼓起勇气来说出这种事情。换作是我，我肯定没法做到的。” 抱着如此大的决心为了什么？就是想将真心传递出去。 宫城接下委托的初衷是什么？就是为了小小的反抗一下。 想要反抗的是…… “不公平的人生。” 宫城的嘴巴轻轻抖动，如同呢喃般说了。 “你不是很清楚么？” “是啊，我想创立这个社团，想接下那样恶趣味的主题内容。并非为了积极满足他人，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让时间变得充足起来，为了小小的反抗一下……” “这样子没什么不好吧。” 刹那把手伸进裤带里，慵懒地躺在椅子上。 他仰着头，倒看窗外的景色。 “或许，换个视角去看待问题有不同的结果也说不定噢。” “这种事情也犯不着你提醒……” “对吧？” 刹那听见了椅子晃动的声音，他把视角调整回宫城身上，发现她依旧紧握着拳头，不甘心地咬着自己的薄唇。 “我才没有好到为了他人服务。” “嗯。” “也不是什么热心的社团。” “就是说啊。” “我想看到的是，我所希望的结果。” 她把视线落在刹那身上。 “所以，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助。” “……” 这份死脑筋的逞强还真是让刹那感到无奈。 “不过，如果你能稍微陪我去一下的话，我或许会方便一点。” “真是的，这时候就应该老老实实说一句‘我会开心的’嘛~” “啰、啰嗦！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小时候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咦？那件事情还记得啊……” 刹那还以为加入社团就真的一笔勾销了。哪知宫城又顶着红红的眼圈，咧嘴一笑。 “我想要看到我希望的结果，所以羽岛，没那么轻易就结束噢。” “这还正合我意。” 刹那挠挠头发，屁股也离开了椅子。 “走吧。” “嗯。” 看来爱心便当只能晚点再吃了。 刹那收起便当盒后，陪着宫城一起走出部室。 她和他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加快，这个时候刹那才察觉到，宫城几乎是咬牙忍耐着什么痛苦的样子和刹那一起并肩而走的。 琴声缭绕的活动室 就像宫城不了解刹那一样，刹那对宫城也一无所知，或许所有的一切只是刹那的一厢情愿，他只是自大的觉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好。所以，他没有真正了解过宫城。 为什么那样的女孩会在自我介绍上说出那番逞强的话？为什么那张可爱的脸蛋总是挂着生气的表情？为什么总是秉持着‘我一个人办得到！’的决心？为什么会在认出刹那的时候恼怒地扇了他一巴掌？为什么要接下吉田椿所安排的社团活动内容？ 这些事情，刹那仅仅只是闪过疑问，却不曾了解过。所以，当宫城倒下去的那个瞬间，他满脑子只剩下后悔，所有积极的心态和想法染上了浑浊的颜色，或许连世界也都褪去色彩也说不定。 如果，刚才的他抱着天真想法向宫城告白的话…… 宫城一定不会原谅轻浮的他。 刹那也不会原谅自大的自己。 所以，这该说是幸运么？刹那已经自我检讨了。 当暮色透过窗户，落在白净的床单上，落在宫城那张痛苦的脸上时，刹那无时不刻地谴责自己。 终于，他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宫城缓缓睁开眼睛，神情脆弱地看着天花板，当她看到坐在一旁的刹那时，脸上的不安渐渐消失，似乎感到安心般露出了笑脸。 “被你看到了啊……” “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道歉。” “总之，对不起。” 刹那愧疚地低下头。 这里是保健室，宫城在通道上晕倒之后，刹那就发疯了的背起宫城，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脚底涌现一股灼热的气息，凭着本能一路狂奔至保健室。 一开始，保健老师看到刹那失了神的表情，还以为宫城出了什么大事，后来经过检查后才发现只是身体问题。 宫城稍微倾起身体，望着窗外昏黄的光线，染红的脸庞多了几分落寞。 “我啊……”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身体从小就很弱。” “咦？” “不是一般的体质弱，而是动不动会出毛病。” “是生病了么？” “嗯，或许吧。” 她转过头来，挤出一个笑容。 “只不过，是永远的病。” “……” “这种病，据各大医院的医生说，是目前无法解释的病状。可能具有遗传性，但经过检查，我的父母和妹妹都很健康，唯独我是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刹那原本是本着不干涉他人私密之事的信条，但这一刻，他只渴望知道宫城的全部，他不想留下后悔，不想再看到刚才那种画面。 因为啊…… 那种感觉，还蛮痛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头都快炸了。 “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大概是六七岁左右吧。” “从那么久开始就……” “所以，我没法剧烈运动，甚至连走路都只能走得很慢，情绪也不能太激动，不然的话就会发烧，或者晕倒。” 宫城将被子拉倒自己的身体，像是要保护自己弱小的躯体般紧紧裹起来。 “这是神的恶作剧吧？连同眼睛的颜色，也是病状之一噢。” “眼睛？” 宫城指着自己翡翠色的瞳孔，就像翡翠石一样璀璨美丽，可那个居然是病状之一么？ “自从身体变得虚弱以来，瞳孔的颜色就从普通的黑色变成翡翠色，很奇怪对吧。啊哈哈……” 她自嘲地笑了。 “可是，你却夸我眼睛的颜色很好看。我明明很讨厌这双眼睛……我的父母也很讨厌，大家都很讨厌来着。” “那是因为……” 如果刹那知道原委的话，或许也会变得非常讨厌吧？ 他愤恨自己而紧握起拳头，上齿紧咬着下嘴唇，脸上满是悔恨的表情。 “因为这个原因，从小就没有朋友，当其他人去玩的时候，我只能由父母接送回家，然后在房间里看书弹琴。啊……就连弹琴也不能有太过激烈的曲调，只能是非常柔和的。” 宫城轻轻抬起手，像是模拟前面有架钢琴般，尽管很痛苦，却也很享受地弹奏着。 “我很喜欢钢琴，也只有它陪我度过灰色的童年吧。” 刹那想起来了，在很久以前，当宫城鼓起勇气找他一起玩却被刹那拒绝的时候。 宫城颤抖着肩膀，泪水从眼眶里溢出。 ——就因为我是这种体质么？ ——就因为我很弱么？ 当时的刹那，究竟伤她伤得多么深…… “这不是一般的体质弱，搞不好的甚至会长期住院。实际上，我的寒假就是在病院里躺着度过的。” 宫城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樱花树，似乎在眷恋着什么。 “我甚至都已经放弃了这样的自己，干脆死掉算了，干脆什么都不做算了。” “那样子的……” 那样子的人生，未免太可悲了吧…… “可是，我又屡次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想起了我之所以会决定变得坚强一点，不想依靠任何人，是因为你。” “因为我？” “是的。” 宫城扔掉沮丧的表情，嘴角轻轻上扬。 “因为当时的羽岛非常过分地拒绝了我，所以我才会决心做一个坚强的人。” “就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么？” “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很重要啊。” …… 她的笑容，在黄昏的余辉照耀下，如同金色画廊里的画般美丽动人。这一刻，刹那找不到任何可以与之持平的笑容。大概，那是世界上最坚强的笑容。 “宫城啊，我……” 不、不行！ 刹那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胸口，拼命把在心头蠢蠢欲动的爱意压下去。 他明白自己有多么天真，他还不足以了解宫城这个人，决不能再犯错误，不想让宫城受到更多的伤害。 所以，这份悄然发芽的喜欢，就让它暂时沉睡下去吧。 刹那如此说服自己。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宫城，我呢，其实有一段空白的记忆。” “咦？” 宫城惊讶地睁大眼睛。 “没错，国中一二年级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失忆了，醒来后看到的是父母和妹妹痛苦的哭容。他们没有告诉我真相，只是用‘车祸’这么简单的理由来糊弄我，其实我是明白的，所以也没有强求他们告诉我。或许在那段空白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情，父母只是不希望我回忆起来。” 比起宫城的痛，刹那的要渺小得多，毕竟他忘记了那一切，不必背负更加沉重的痛苦。而宫城的痛，是陪伴一生的。 “失去记忆……所以羽岛你在学校才会没有什么朋友啊。” “对啊，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陌生的人交流呢。” 刹那苦恼地笑了笑。 “这样啊……你也蛮辛苦的。” “和你比起来的话，我觉得简单多了。” “不过，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那双眼睛天真地流露出了疑问。 “那是因为，我想和你加深信赖感。” “咦！？” “我想更多的了解你，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更多的了解我。” 为了不留后悔，现在的刹那只能这么做。 “这、这个意思是……那个吧……你、你和我……” “嗯。” 被夕阳染红脸的宫城，解开了身上的被子，她的身体侧向刹那这边。这时刹那才发现，宫城的身体是多么瘦小，瘦小到让他忍不住想要冲上前抱住她，好好地保护她。 宫城的双手交织在大腿上，低着头，翡翠色的瞳眸从下方抬起窥视刹那的脸，似乎感到难为情。 “由我来当你的伙伴，当你的朋友好了。” “……”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宫城突然睁圆了眼睛，傻眼地看着刹那。 “没、没事，也是啊……” 尔后，她又感到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当你的朋友，不行么？” “不、不是不行啦！倒不如说，我早就这么认为了……” “啊，是这样子啊。” 糟糕，还特意说出口的刹那，岂不是很难为情，他的脸也情不自禁地发烫起来。 不过，胸口处却被满溢的兴奋与开心所填充。 这是他失忆一来，第一个交到的朋友，虽然对她怀有爱慕之情，但以目前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合理的一步了。 “我送你回家吧。” “我一个人能行……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这次就依赖你吧。” 她先是不满的撅起嘴，然后又露出凛然的笑容。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嗯？” 她挪了挪身体，从病床上下来，不过身体似乎没有调整好，轻微地晃动一下，就差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 刹那及时站起来扶住她的身体。 “谢、谢谢。” “不、不客气……” 当宫城身体撞在刹那胸口上的时候，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扑鼻而来，胸口感受到了宫城柔弱的身体隐隐传来的温度。 他的身体也不禁燥热起来。 “说、说起来，你说还有一件事情没做是指？” “啊，嗯，一起去吧。” “嗯。” 刹那紧紧牵着宫城的手，陪着她小心翼翼、慢慢地走出保健室，生怕要是一个不小心，宫城又会像刚才那样摔倒。 * 窗外只有和煦的春风轻轻吹入室内，拂过刹那和宫城的脸颊。 因为楼层太高，很遗憾，没法从部室看到外面的樱花树，但即使如此…… 刹那安详地趴在榉木桌上，温柔地注视着坐在钢琴旁的宫城。 “我答应过你的，今后还会弹给你听。” 宫城温柔地笑着说，然后，她打开钢琴架，调整好姿势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按着琴键。 柔和又带着点悲伤的音色慢慢跑进刹那的耳朵。那琴声，就像是安抚哭泣的小孩子般温柔。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顽强地反抗着什么。 这首曲子，就是宫城最初弹奏给刹那听的，牵动刹那内心最柔软部分的音符。 刹那看着陶醉于弹琴的宫城，她的脸，染上了幸福的色彩，仿佛将世界置之度外，只留她一人享受在着这般境界。 刹那贪婪地闻着从宫城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目光落在弹奏钢琴的宫城身上，耳边是犹如天籁之音的琴声。 他的内心所压抑的情感，如潮流般渐渐涌上心头，又被弹琴的宫城轻轻抚摸着。 于是，刹那轻轻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酝酿，悄悄跑了出来。 当视野一片漆黑的时候，某个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跑了出来。 在灿烂的樱花树下，樱色花瓣从他眼前悄然飘过，少女害羞地扭捏着身体，通红的脸躲在书本之后，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渴望地注视着刹那。 然后，她似乎说了什么，让刹那的心怦然一动。 之后，画面再次回归漆黑。 刹那在宫城的琴声安抚下，睡着了…… 他的杀意 （吉田椿） 某篇报道曾经做过一个数据调查：当今高校的体育女老师比例逐年递减，在未来的几年后，十所高校里恐怕只剩一两个体育女老师。 这是好事呢？还是一件坏事？ 是否对女性的体能职业需求存在一定的歧视？还是因为时代的发展而产生了就业观的变化？ 报道下面提出了这么几个问题。 但…… 净是瞎扯淡！ 所谓的就业，究竟是以爱好兴趣为主？还是以自身的特长为主？选择权根本不在本人手里！ 吉田气愤地锤了下办公桌，正因为现在教职工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才敢这么做，然后头靠在转椅上，双脚好不优雅地翘起来，架在隔壁藤村老师的桌子上。 她只是在气那篇满是谎言的报道。 这是她朋友的朋友的故事，那位朋友a十分热衷于纤细的手工活，所以抱着单纯的憧憬报了手工班的训练，并且参加相关培训。 然后，朋友a一周扎破了五次手指，曾差点威胁到同事生命不下三次，就连培训班的老师，在接近她的时候，都会带着恐慌的表情，示意她‘请放下武器，我们好好谈谈’。 该死的！那才不是武器，那是针线啦！针线！每一个温柔女子的宝物啊喂！信不信我把它当千本使用啊！ 朋友a坚持了两周就被强行劝退，然后到求职公司寻找工作，结果因为身后突然有只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把对方抓起来一个过肩摔，她就被一群保安举着棍子赶出公司。 在梦想奔波的路上屡次受挫，生活的重重难事令她疲倦不已，最后选择随波逐流，凭借一身优秀的体质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体育老师。 所以，朋友a到了lv30+还是没有男朋友。 啊，这并不意味着朋友a没有谈过恋爱，高中的时候还是交过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只不过两人还是在爱情旅馆门口告别。从此了无音讯。 朋友a还真是不容易啊~~~ 人生还真是坎坷不停啊~ 哇，好啦！这个朋友a就是我本人啦！ 吉田泄气地大喊道。 她不是针对谁，只是看到那篇报道勾起了往事的回忆，所以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大吼大叫。 就在她情绪差劲到极点的时候，社团大楼那边传来一阵柔和又悲伤的琴声。 吉田所在的教职工室，社团大楼底下，穿过中庭通道另一侧的办公室，所以虽然琴声很小，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这个时候，社团活动大多已经结束，校内的学生也所剩无几才是，也因此她才敢在教职工室发疯。 要说，这种时候还会有琴声的话，从位置上判断，不像是轻音社或是音乐部发出来的。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了吧。 虽然吉田不是戴眼镜的一年级侦探少年，但她还是得意地推了推空气眼镜。 “那家伙，还真是不老实啊~” 望着五楼的某个窗口，吉田多余的担心也就安了下来。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有了价值。或许只是对自己遗憾的人生做一个交代。 虽然做法不同，但从本质上，她和宫城都是一类人。 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也是属于吉田一人的‘模拟人生’游戏。 就在她还因为这动人的琴声感动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惬意的宁静。 “失礼了。” 对方打开了门，给人感觉像是优等生的学生会长朝吉田鞠了个躬。 “吉田老师，打扰了。” “哦，有什么事情么？” 当然，在敲门的那一刻，吉田已经收敛起自己的随性，俨然一副威严满满的教育者姿态，抓着一张空白的纸，皱起眉头严肃地扫视一遍。 “关于把羽岛同学、宫城同学，还有相泽同学安排妥当这件事情，原本应该是我们的工作，没想到由您亲自出面了，非常感谢。” 学生会长——式部静轻轻推了推眼镜，那张端庄的脸庞上摆着敬佩的表情。 “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了。” “是呢，我就当作是这样了。不过，经过周密调查后所挖掘的真相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 式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 “式部。” “嗯？” 吉田及时打断了他的热情感言。 “作为一名优秀的学生会长，你还稍有欠缺。” “呃……老师请指教，我还有哪里不足……” “有些东西，深挖过头的话就太不明智了。” “你、你是指他们的关系……对、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注意的！” 真是的，这一届的学生会长实在是太过草食系了，举止温柔又恭敬，长得帅气又老实，作为一名学生会长不应该多一份威严和霸气么？从这小毛孩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啊。 “行了，我也差不多回去了。” “啊，在此之前……” “嗯？” “有位学生找你。” 式部用眼神示意了下门口，一名紧绷着脸，双眼凝聚着不爽气息的男生走了进来。他的身材还算高大挺直，吉田姑且对他有点印象。 “你是道具部的吧。” “没错。” “那么，我先回去了。” 这一次，式部很明智地选择退场。 “那个……啊，名字忘了。”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不过，下次请老师自己借的东西自己来还。” “哈？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学生语气都这么不客气的么？这位二年级生未免太拽了点吧？ “为什么要让他给我送过来？老师您是故意的吧？” “等等……你说的他，是羽岛刹那么？ ” “还有其他人么？我真的没想到在这所学校还能够碰见他。” 道具a同学的脸上满是愤怒，双拳紧紧握在一起，额头也暴起了青筋，这个样子像极了漫画里面为了女主人公复仇的男主人公。 “羽岛和你有什么过节么？” “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明白。” 时候不早了，吉田打算收拾好东西，倾听完小屁孩的牢骚以后就回去。 “羽岛是出车祸失忆的。” “老师，您会相信这种谎言么？” “当然，如果相信比较好的话，我自然相信。” “总之，以后请您不要让羽岛出现在我面前。” 道具a鞠了个躬后，不爽地‘哼’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 “毕竟……” 他扶着门，再次回过头来，直视吉田的双眼染上了浑浊的颜色。 “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前言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某个遥远的北国，在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上。 有一天，一对恩爱的情侣外出旅行，因为双方都是冒险爱好者，对荒山十分好奇，便不顾当地人的劝告，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摸进来探险。 说是探险，就是背上锄头上山挖一些稀有的东西。 这座山被冠以‘死亡之山’之称，听说早在战争时期，曾有一名巫师送葬万余名的士兵，他们的尸体混杂泥土和雨水，经过多年的新陈代谢，最终化作山，因此一直没人敢接近。 但男友觉得这只是一个私藏宝藏的幌子。 因为山里埋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藏，当地人深知如此，才会编造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恐吓探险者绕道。 于是，男友手持锄头，亮出健壮的肌肉在女友面前秀身姿，两人果断进入山里。 起初，因为山坡会莫名其妙地打滑，两人爬山的速度有些慢，加上中途手电筒故障了而失去光源，等到达山顶的时候，两人已经累得动弹不得。 话虽如此，一想到之后可以挖掘宝藏，两人还是鼓起劲头，操起锄头挖山。 深夜里，总有一些诡异的叫声传来，那也许是蛇行的声音，也许有猫头鹰的叫声，也可能是其他的哺乳动物在恶作剧。 总而言之，无神论者的两位根本不相信会有神魔鬼怪。 他们挖啊挖，在山上一连挖了好几个大洞最后在最中间的位置铲到一个硬硬的盒子，男友以为是发现宝藏了，于是兴奋地扔掉锄头，用手将周围的石粒和沙子刨开，等习惯了黑夜的眼睛看到古铜色的箱行外表时，男友更加兴奋地刨土了。 ——这下子赚大发了！ 如此，他把整个箱子都挖出来，说来也奇怪，这个箱子的表面很冰凉，用双手扶着边缘的时候很轻，抱着中间位置的时候又会觉得很沉。 男友虽然很困惑，但一想挖掘到宝藏的兴奋还是刺激了他的感官，此时的他唯一考虑的，就是赶紧下山，把宝藏带回家里。 比起男友的兴奋，女友似乎没有那么激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男友。 两人连夜下山，乘坐火车赶回所居住的城市。男友一直都抱着箱子，一会儿是疼爱地抚摸着，一会儿把脸贴在箱子上，感受冰凉凉的舒适感。 他对箱子的渴望，似乎超过正常的地步，连自己的女友样子很奇怪也没有意识到。 到了家后，他才开始考虑如何打开这个箱子。 因为箱子上有个奇怪复杂的锁头，看上去不像是现代工艺制作的锁，男友顾不得旁边的女友，拿着箱子下了楼，找配锁铺的老板研究研究。 老板看了看箱子，拿着放大镜研究了半天也不是个头，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男友有些纳闷，不过想到这里面就是稀世宝藏，有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锁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打算通过暴力的方式来打开箱子。 他从储物柜里搜出一把斧头，使劲吃奶的力气对着箱子的锁连砍三下，然而，别说箱子有什么动静，锁头连个痕迹都没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如此邪乎，男友不由得皱起眉头。就在这时，女友从房间里走出来，她面色发白，两眼无光，仿佛是即将入土的死人。她把一支造型奇特的三角形钥匙交给男主，说是在山那边捡到的。 男主虽然很纳闷，但也没有多在意。 结果，不试不知道，一试真奇妙。 锁和钥匙居然完美匹配了。他激动地抱起女友又是亲嘴又是摸头的。接着打开了箱子，当里面的内容呈现在男友眼前的时候，男友差点没吓晕过去。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稀世宝藏，连宝字都不沾边。 在铺了一层红布的中间，是一个还在滴血的鲜活人头，那双流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友看，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想对男友说什么。 而这个人头的主人，正是刚才男友所亲吻的女友的人头。 可是，那样的话…… 男友后背一凉，脑子开始凌乱不清，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女友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头部已经变成了腐烂到一半的死人头。 他还没来得及惨叫，突然眼前一片黑暗，感到轻微的痛感之后，他突然有一种头和身体分开来的感觉。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关进了箱子里了。 断头的痛感，失去身体的不协调的滋味，一直伴随着他，直到有人再次发现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才永远的死去。 然而，男友和女友是死了，这个诅咒没有停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凡是企图打开箱子的人，都成了替死鬼。 时至今日，箱子依旧在人类中流传…… 道士出山，多半要翻 咔。 故事结束。 在一片漆黑的部室里，只有一盏蜡烛亮着微弱的焰火。 羽岛刹那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那名茶褐色短发，戴眼镜的女生，她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虽然讲述的时候尽是用奇怪的语气，还时不时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但本人似乎很兴奋。 “如何！” “俗套，无趣，不恐怖，0分。” “欸！怎么这样啊，这可是真实故事噢！” “附带‘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也经常大受好评。实际上除了人物姓名，其余全是改编。” “噗！暴击！” 戴眼镜的女生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出吐血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倒在地上。 当然，做出如此犀利吐槽的人不是羽岛刹那，毕竟他可是个彻彻底底的对陌生人说‘no’的人。 因此，他只负责装饰恐怖元素，假装很严肃的样子。 而吐槽的人，是认真摆出生气表情，其实并不生气的宫城结衣本人。 “说、说实在的，我有点吓到了呢。怎么说呢，画面感十足……” 与此同时，对这挫劣的故事给予一定肯定评价的，是个子小小的，胸部也小小的，脑子也小小个的天然蠢相泽惠。 emmmm该怎么说好呢，相泽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呐。 “真、真的嘛！画面感十足对吧！” “哇啊！” 眼镜少女突然满血复活，猛地扑过来抓紧了相泽的手，相泽显然是一副吓蒙了的表情，加上少女又莫名其妙地喷鼻血，宛如痴汉般的表情与染上鼻血血渍的眼镜…… 这才是鬼故事吧！ 啪！ 出于惊吓，相泽毫不客气地赏了眼镜女一巴掌。 “对、对不起！不知觉就……” nice干得漂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爽的样子。 刹那表面上一脸平静，内心还是给相泽竖起了大拇指。 “呜，稍微有点爽……啊！我是说，不要紧的！” 嗯……这位烧酒，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是说，真的非得要在这么阴森的环境里说话么？” 看着那截摇摇欲坠的蜡烛，宫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真的需要啦！这样子才有临场感，不觉得很赞么！” “你怎么看啊？羽岛学长。反正学长肯定也被吓到了吧。” “不，完全没有。” “……” “你干嘛一副‘还有下文’的样子盯着我看啊？” “我在等学长说出‘开玩笑的，实际上吓趴了’这句话。” “抱歉，那种东西不存在的。” 哼~开什么玩笑，羽岛刹那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东西，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神魔鬼怪自然不会在意。 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生前最疼他的可爱的奶奶托梦找他，告诉了刹那第二天考试的选择题答案。醒过来的刹那，凭着超强的记忆力追寻梦中的答案，然后写在了字条上。 结果考试的时候全班就他一人不及格，那明明是简单到专门给社区送温暖的题目。因此，害得他被班主任狠狠批一顿，还被训斥说‘传说中的超级孩子王也不过如此’。 废话！超级○亚人好歹是战斗民族，他们提升战力的方式可是五十倍五十倍的翻啊！ 从此，刹那再也不相信这类东西了。 想必天堂里的奶奶现在笑得肚子疼了吧？啊，奶奶身体不太好，要是太激动死了第二次可不行呢。 呼~回到正题，羽岛刹那一本正经地回答了相泽的疑问，相泽还死抓着希望，一副‘学长，你一定是骗我的对吧’的样子。 可惜真相就是如此残酷…… “吉田老师说会有一个灵异社的孩子过来倾诉烦恼，请求帮助，我就猜到会有这种结果。” 另一边，传说中的‘奇葩社’创始人宫城结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刹那。 哇~被喜欢的人那么热情地注视，刹那会怀孕的~ “羽岛君，你怎么了嘛？” “啊？” “你的嘴角，抽搐得很厉害噢。” 咦？是这样子吗…… 刹那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真的在抽动欸…… 不是吧，好恶心……宫城会嫌弃的啦。 “咳咳，那个，灵异社的孩子是吧。” 刹那故作咳嗽两声，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他看着眼前，比起鬼故事更像鬼故事的痴汉脸喷鼻血少女。 “是！” 少女用力地点点头，鼻血还在止不住地喷，是说，真的不要紧么？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嘛？ 刹那开始感到慌张。 “咳咳，所以说，你的烦恼是什么？刚才的故事里面有和你的烦恼相契合的东西么？事先说好了……” 为了防止误会，刹那高举双手，比出x型手势，义正言辞地宣布： “本社团只负责一般的人生烦恼，旨在帮助失足少女……呸，帮助普通人接手普通的烦恼，并通过自己的想法来做出相应行动，结果与否，一概不负责任。所以，要我们斩妖除魔，封印箱子什么的还是另请高明吧……啊，今早出门的时候倒是有人在我家门口塞了张小纸片。” 想起今早出门的事，刹那从口袋里掏出了‘线下约○’……呸，是‘降魔斗士’的小卡片。真是头疼，最近的道士已经穷到只能下山打广告了么？ “啊，不不不，我想拜托的不是这件事情。” “哦？那材料里还有我遗漏的东西么？” 就是因为这样刹那的语文分才居低不上嘛…… 然而，少女面带微笑地摇摇头。 “啊啦~刚才那番故事只是为了烘托气氛而已啦。哎嘿嘿~” “……” 哇噢！因为不好意思而挠头发，露出粉嫩的舌头，眯起半只眼睛卖萌的女孩子真是太可爱了~你个头啊！快把鼻血给我吸回去！ “总之，请进入正题吧。” 不光是宫城头疼，刹那也开始头疼了。见到两人都默契十足地揉了揉太阳穴，相泽也有模有样地模仿了下。 “欸……” 还假装叹气了！ “咳咳，那我就进入正戏咯。” 求您速度解决吧。 刹那忍不住想拉开窗帘，感受阳光的洗礼。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的空气了。 “其实嘛，你们也是知道的。” 眼镜少女擦了擦鼻血，推了推眼镜，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刹那产生了‘这家伙总算认真起来了’的幻觉。 “步入现代社会之后，妖魔邪气也随着人口密度上升而削弱。人之所在，气旺之地，可这份旺气要是太重，鬼则退避三尺，妖则绕道而逃。”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时至当下，百鬼夜行，袭人不稀，生生不息，恋人世之气虚，食人骨之肉盛，或汲取精魄……” 宫城打了个哈欠，微微眯起了眼睛。相泽的呼噜声打得可响了。 然而，她的长篇大论还没有结束，拜托……要是有这装逼的技巧，可以去和语文老师干架啊，不要找我们呐！ 于是，十五分钟后。 “阳终胜，阴终衰。人气蕴厚，鬼狡归土。所以，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很难见到鬼怪了，除了我这双天眼。” 语毕，少女再次推了推眼睛，邪魅一笑。 “不过，因为平时容易妨碍到日常生活，我都是戴着眼镜的，当然是无度数了。顺带一提，我双眼的视力稳定在5.0左右。” “stop！大体我都知道了……请说重点。” 刹那再也忍不住了，这样下去，奇葩社全员都会被催眠过去，史上大危机！ “咦？可是刚才全都是重点啊。” “给我挑重中之重！” 刹那少有的使用出高分贝武器，把睡着流口水的相泽惊醒，宫城也瞬间睁大眼睛。 “什么什么……地震了么！？” “冷静一点，这里不是地震带。” 见相泽像受惊的小狗似的左右晃脑袋，神情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唔，重中之重嘛……好吧，我就说了。” 什么啊这么拽的语气，这是摆明挑人干架么？ “简单的说嘛。就是世界和平，但恐有漏网之鱼，我等除魔师能力有限，迄今未能降服妖魔，若得一宝，定能胜负……” “给我讲人话！” “呜啊！灵异社面临废部，求各路神仙速速显灵！” 事实证明，没什么事情是吼一声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吼两声。看到少女突然来个土下座磕头，瑟瑟发抖的样子。刹那再次感叹语言的魅力在于分贝。 不过，就算再这么过瘾，下次碰见陌生人也不敢这样子。要是惹着某个大佬，可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烦恼的问题这么简单么……为什么非要花这么久的时间，还要把这里搞得鬼鬼祟祟的……” 再一次的，刹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么，重申一遍，节操纲娜同学的烦恼就是‘灵异社面对废部’，对吧？” “没错！啊……不是节操，是节草……” “哦，抱歉……” 好奇怪的姓氏啊，不过总觉得非常契合她的个性。 “针对‘灵异社面对废部’问题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交给奇葩社来解决，事先说好，奇葩社并非帮你完美解决问题，只是把你的问题交给我们，以我们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并试图解决问题，但问题结果如何，奇葩社概不负责。” 刹那又重复了一遍奇葩社的条件，虽然才入社一个月，但他基本摸透了规则。 “呃……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之，吾社的存亡就交给你们了。” “嗯。不过，容我们商讨一下，毕竟不可能那么快结束，能否给点时间呢？” “当然，废部危机再怎么说也是一周之后出结果，这段期间还是可以的。” “呼，就这么说定了，那么今天就……” 宫城正打算宣布社团活动到此结束，突然一阵寒风吹了过来，蜡烛的火星摇摇欲坠，一股诡异的气息悄然而至。 “我好恨啊！” “哇啊！” 下一秒，蜡烛的火光照亮了一张惨白的脸，睁圆的眼睛瞳孔上翻，像是吊死的怨鬼。 相泽和宫城吓得跳起来，瞬间躲到刹那身后，节草居然发出了急促地娇喘。 “真、真的……真的是鬼欸！” “喂！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啊！” 蜡烛突然被打翻，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少女们的尖叫声和娇喘声不绝于耳，刹那的耳朵都快聋掉了。 情急之下，他颤颤巍巍地走到窗帘前，把窗帘拉开了，夕阳的余晖立刻撒满部室，宛如吐了蜂蜜的蛋糕一样金光闪闪。 惨白的鬼原形毕露，便一脸扫兴地耸了耸肩。 “切，真无聊。” “无聊的是老师你吧！” 挺着大胸部，年龄高达30+，脸上流露出一股帅气的气质，却玩起了这种幼稚的游戏来。刚才的那个吊死鬼，就是奇葩社顾问吉田椿，同时也任教体育课，传说中的剩斗士先锋。认真的起来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吉田一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不，没有那种如果。 “我只是来巡查一下你们的情况。” “明明平时都不露面。” “啊哈哈……那种事情不必在意。” “总之，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关于废部危机，我们接手了。” 看了看一脸遗憾地念叨着‘什么啊，原来是假的啊’的节草，刹那拍了拍胸脯，表现出奇葩社第二单能够游刃有余解决的自信来。 但…… “嗯？原来你们听得懂她的话啊……啊，我只是听不懂话才把她丢到这里来的。” “我说啊，她又不是宠物……” 真是个乱来的老师，难怪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嘛，这种话要是当面说出来，刹那就真的只能去见鬼了。 “总而言之，今天的社团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再不撤退，我作为顾问可是要挨批的。” 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啊…… 不过，他们的任务也正好打算告一段落。 “节草同学，明天同一时间再来这里吧。” “收到！” 节草向刹那敬了个礼后，便大大咧咧地离开部室。吉田也紧随其后，打了个懒懒的哈欠，没有再交代其他的事情就溜了。 于是，羽岛刹那与两位可爱美少女充实的一天，到此结束。 真是咸到不行的生活啊~ 羽岛刹那如此感言道。 我有特别的打岔方式 春天是恋爱酸臭的季节。是注定与羽岛刹那无缘的季节。但是现在，情况稍微有些不同了。 初春，他在这里邂逅了某个顽固的美少女，并因为她的一个小小举动而恋上她。 听了她弹的钢琴，加入她创立的莫名其妙的社团。然后，开始了他莫名其妙的生活方式。 现在想想，这一切还真是奇妙。 走在回家的路上，宫城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相泽突然开心地挽住了她的手，在她怀里磨蹭。 而刹那，则是维持同样的步伐，站在一旁。 他并非觉得不好，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一直以来的独行生活突然改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所幸，宫城和相泽给他的感觉比较亲切，这一点刹那算是安了点小心。 本以为只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社团，实际上确实是个不正经的社团。只是…… 刹那瞥了一眼笑出泪水的宫城，想起了之前在走廊上晕倒的她。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不是一般的体质弱，而是动不动就出毛病。无法进行剧烈运动，情绪也不能太激动。 在那里，刹那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同时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给她听。 那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红丝带，他与宫城之间也因此联系起来。 至少，他们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朋友，所以他才有足够的自信站在这里，与她们一起回家。 这种感觉并不坏。 “所以，羽岛学长觉得呢？” “嗯？什么？” “羽岛君在发呆吗？” “啊，抱歉抱歉……你们说什么来着？” “就说了关于节草学姐的烦恼。” 相泽鼓起了脸颊，冲着刹那投来不悦的视线。 “羽岛学长心不在焉呢。” “所以说我道歉啦~关于节草同学的烦恼嘛。说实在的……” no！ 刹那比起了个打叉。 “我觉得废部不错。” “我也是。” “咦？怎么这样啊！学长学姐意见相同？？？” 相泽惊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只有我不同嘛。” 然后沮丧地垂下了头。 “可是，节草学姐好像很认真欸，看她那么认真积极地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老实说，有点羡慕呢……” 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啊，指的就是那段犯二的表现啊，确实，看上去还真觉得挺投入的，她大概是在自我享受吧，即使是这种意义不明的社团。 “呐，关于节草学姐的事情……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 相泽双手合起了掌，朝刹那和宫城请求道。 “不行……么？” “‘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社团留着只是在浪费学校经费吧？’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这次我很赞同相泽同学的意见。” 宫城自信地撩了撩乌黑的长发，朝相泽投以慈爱的笑容。 “咦？这么简单么……可是刚刚学姐还……” “那样的只是一般情况下啦。” 嗷，看来宫城有好好地吸收初次委托时候犯下的错，真是个好孩子呀~会成长的孩子就是个好孩子，所以会成长的宫城就是好宫城~ “倒不如说，羽岛君是怎么考虑的呢？” “咦？” 笔锋一转，宫城结衣朝刹那投以狐疑的视线。 “刚刚，某人似乎果断地比了个打叉。” “啊哈哈~我的也是一般情况而已啦。” “真的么？” 不信任的眼神。 嘤嘤嘤……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和睦相处，互相信任才对啊。看来从现在开始，刹那必须和宫城培养好信任关系，才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宫城，看着我的眼神。” “嗯？” 如此真挚，纯粹又专一，明亮的眼眸里灌入了爱情，闪闪发亮，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我超喜欢宫城结衣小姐姐的~’。 什么？咦？听不见么？ 那还真是遗憾啊。 “羽岛君……你的眼睛……” 纳尼？看出来了么？ “你的眼睛里有眼屎。” “……” “你的眼睛里有眼屎。” “不……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不用再重复一遍……” 刹那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受打击。那双明亮的眼眸明明装着对宫城的深厚感情，居然输给了区区眼屎么？ “不用担心，会有眼屎只是因为没洗干净脸而已。学长，我教你！以后擦脸的时候多擦几遍！” 为什么还一本正经地替我解释啊！这才算不上圆场啊我可爱的学妹呀！ “眼屎产生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上课打瞌睡，羽岛君，上课的时候少打瞌睡吧。” “算了！干嘛突然围绕着眼屎的话题转啊？” “唔，说的也是。” 宫城这才恍然大悟。 “那么，回到原本讨论的话题吧。” “嗯，所以说啊……” 嗯？原本讨论的话题？那个，是啥来着？睡觉的时候是双手平放睡觉好，还是侧身睡觉好？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们在讨论什么话题了。” “啊，我也……” “这都能忘？羽岛君的脑子还真是不好使。” 宫城叹了口气。 “嗯？相泽同学，你想说什么？” “没、没事！什么都没有噢！” 相泽慌张地甩了甩手，看似慌得一批，其实也是慌得一批。 不行啊，相泽你这撒谎的技术太弱了，承认吧！你的脑子也不好使……欸？等等，如果承认相泽惠的脑子不好使，那羽岛刹那的脑子不也不好使么？ ！ 刹那如梦初醒。 好险，差点掉入坑里了。 “所以说，我们还是选择让灵异社继续生存下去吧。” “啊，就是这个！对吧？学长也同意吧？” 相泽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来她对灵异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呢。 嗯，等等，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对了，我还没问羽岛君为什么……” “啊，对了！” 刹那敲了下掌心，一副脑子亮起灯泡的样子，打断宫城的话。 “节操（草）同学的烦恼是‘灵异社面临废部危机’，无能为力的她选择求助奇葩社（被吉田老师当野生宠物扔了进来），为的就是找寻一个解决危机的办法。而我们奇葩社一致同意支撑灵异社继续生存下去（刹那不会说他一开始赞成废社是因为本人是无神论者）。既然如此，现阶段需要做的事情简单明了。” “哦？” 不出所料，两位美少女朝刹那投以期待的目光。 “哼哼~” 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之后，刹那拿出了一张神秘的照片。 “啊！” 啪！ 然后被宫城和相泽契合度百分百地扇了巴掌，左右脸颊对称过来，他的脑袋一阵蒙，三秒过后才回过神来，火辣辣的滋味在刹那心里犹如烧烤架上的木炭灰一样噼噼啪啪响。 “痛死啦！” 刹那泪眼汪汪地捂着被扇红的脸，手里的照片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抱、抱歉，激动了……” 相泽羞愧地低头道歉。但宫城则是恼羞地抱着双手。 “变、变态！谁让你拿出那种照片啊！” “可是我只有这张啊！” “你就不能说名字嘛！” “总要有点神秘感啦！” 刹那揉揉疼痛的脸颊，将照片捡起来，想要重新展示给她们看的时候，他隐隐看到了在宫城手里冒着火光的夺命绝魂掌。 “我知道了！stop！关键是现任学生会会长式部静！” 刹那赶紧把照片收起来，宫城这才收了收火气。是说，因为身体问题，宫城的情绪不能太过冲动，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少点吧。 关于照片，那是学生会长式部静在男厕所方便的照片。大概是上周三的时候，因为奇葩社刚成立不久，还有很多程序需要审核，作为社团团支书的羽岛刹那便自（迫）告（不）奋（得）勇（已）前去学生会打交道。 刚好学生会这边有个小活动，需要拍摄一组学校宣传照，摄影部的社员们正忙着为电影社的学长学姐采集毕业相册，于是这个活儿就落到刹那身上了。 因为曾经接受过学生会诸多帮助，偶尔帮点小忙也是正常的。 所以刹那抱着昂贵到卖掉老二都赔不起照相机，潜入学校各大角落偷拍各种各样的生活照，就差那女厕所没有进去了，要不是正好被宫城盯上的话…… 咳咳，所以说，式部会长上厕所的那张照片是刹那拍下来的，因为有趣就保存下来了。 “有话就直接说嘛！然后呢，关会长什么事？” “相泽，你还真是笨啊~” “什……学长自己明明脑袋不怎么好，轮不到你说我笨啦！” 哦，原来不否认自己笨这一点啊…… 见相泽抱起小拳头朝他的肩膀锤过来，刹那突然觉得高级的按摩会所也不过如此。 “总之，式部静是学生会长，对学校的事情了如指掌，关于废不废部的问题，是学生会内部展开讨论的。并且，为了保持公平公正，是有专门负责写报告日志的人员。” “羽岛君，你知道的好多啊……” “嘛，小意思而已啦~” 得到宫城的表扬啦~耶，解锁cg get！ 刹那忍不住翘起了鼻子。 实际上在之前的补助中，刹那也负责过这个职位，偷偷用手机录音，回到家闷在被子里好几个小时才写完总结。最后得到一句‘辛苦了’的慰劳。 啊，又扯远了…… “所以说啊，灵异社的事情最终由学生会定夺，若想挽回灵异社的地位，我们只能直接与学生会长交涉。”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呢。” “什么嘛！那样子很简单欸！” 相泽打了个响指。 “会长是个很好的人。” “执行公务可不讲私情~” 光是求情就能打动式部的话，他就不可能是学生会长了。 这是刹那根据前任学生会长的工作经验做出来的总结。 “可是，照你这么说的话，节草同学应该也会去找学生会讨个说法才对吧。总不可能‘灵异社要被废部’这么一句话就默默接受了吧。” “唔，这么说也对。” 虽然对方是个脑子长得有点可爱的中二少女，该想的地方还是会想才对。 不管怎么样，明天还是问问好了。 “啊……”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分岔口，红灯正好跳转到绿灯。 “那么，明天见吧。” “嗯。” 明天再见。 这样的日常，明天还是会继续下去。 刹那向宫城和相泽挥挥手。 两人分别往左右的方向离开，而刹那则是往前方直走。 虽然回家的方向不同，但明天到来后，他们还是会聚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这就是羽岛刹那的新生活。 “春天真好啊~” 清爽的风从前方吹了过来，刹那伸了伸懒腰，忍不住发出感叹。 中二少女欢乐多 “不行！办不到！玄学与科学总是背道而驰！吾等黑暗信仰，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办事！” “老老实实说不敢去就好了！” 刹那施展他的中二修正拳，对准节操纲娜的腹部蓄力一发。 当然是在幻想的世界里~ 呼~冷静一点，羽岛刹那，冲动是魔鬼！ 收到灵异社的求助之后的第二天中午，三人牺牲午休吃饭的时候来到灵异社门口踢馆子……咳咳，办正事。 此刻，节草同学身体站直，双手怀抱在胸前，一副黑社会老大哥的凛然风姿，她依然戴着无度数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出奇怪的话。 然后，刹那等人也得以窥探到灵异社的全貌。 “唔，原来如此，好壮观啊……” 用开关控制的小小灯泡摆在地上形成一个十字架的装饰，因为提前按上开关，灯泡亮出荧光蓝，在一片漆黑的部室里显得格外玄幻，顺带一提，窗帘被拆掉改成符咒。 …… 大概是注意到刹那等人的视线一直放在十字架和符咒上，节草刻意咳嗽三声。 “咳咳咳，正所谓大千世界，以动制静！在和谐社会发展的如今，阴阳各界都在进化，为此，东西方融合的趋势也在所不辞。” “我知道了，所以你不用解释了……” 确实，这间部室的气氛很诡异，刹那已经开始感到头疼了。 “那、那个，欢迎……” “……光临，这里是……” “……灵异社。” 嗯？ 这时，部室里面的小帐篷里突然钻出两个小脑袋，两个长相几乎无差的小萝莉胆怯地走了过来，紧紧抓着节草的衣服后摆。 “天上，天下。不要害怕，他们是异界魔术师，前来支援咱们的。” 节草拍了拍两个小萝莉的后背，如此解释道。 是说，我们都成异界魔术师了啊…… 刹那在心里吐槽道，然后转向正题。 “咳咳，抱歉，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生孩子了，恭喜恭喜……” “咦！？开什么玩笑，她们是小一届的学妹啦！我怎么可能会被万恶的触手怪抓起来进行这样或那样的事情，然后被迫生下魔物呢！” “喂！你的发言太糟糕了，小孩子听了会受不了的！” “啊？学长，为什么要捂住我的耳朵啊？” “什么都没有，不要在意……” 呼~好险，相泽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反观宫城，她倒是摆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盯着两个可爱的小萝莉看。 “一模一样……” “啊，忘了介绍了。她们是双胞胎，这位是姐姐汀田天上，这位是妹妹汀田天下。” 节草弯下半个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小萝莉。 左边那位刘海长到可以遮住右眼的是姐姐天上，右边那位刘海长到可以遮住左眼的是妹妹天下。 “请多多……” “……指教。” 打招呼的方式还挺独特的。 “你们好，汀田同学……呃，两边都是汀田同学啊。” “叫我天上。” “叫我天下。” 不、不妙……超可爱的萝莉欸，这学校居然有这等好货色嘛……啊，当然，比起宫城来说要逊色太多了。 “天上同学，天下同学，你们好~。” “可怕……” “……生气？” 宫城学着节草微微弯下身来，想要跟两位小萝莉打招呼，结果似乎吓到了她们，两人抓紧了节草的衣服，把头缩了回去。 原本宫城就容易露出可爱又生气的表情，尽管并没有恶意，但还是会造成误会啊…… “不用在意，她们比较认生。说正事吧，你们打算和那边的科学教主交涉么？” “科学教主……那只是普通的学生会而已啦。” 中二病不是病，发作起来真要命…… “那个，我想还是和式部会长交涉一下比较好，会长人敲好的，一定可以好好商量。” 喂，你咬舌头啦，相泽。 “唔，可是……”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由我们出面帮忙交涉也行。” 被天上天下打击的宫城，很快振作起来，她抱起拳头，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不会抢道士饭碗吧？” “我想会长应该不会闲到蛋疼去帮你们降妖除魔……” 刹那的脑海里不禁脑补出式部穿上道士袍，手拿十字架作法的模样来。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如果能够保住社团的话，那就勉为其难的和他们交涉一下好了。” 节草傲慢地撅起了嘴，看上去十分不情愿。 “你就这么讨厌学生会么？” “因为！那群邪恶的坏蛋三番五次都要抓我去开社团会议，被一群三观不正的家伙夹在中间，真的好恶心噢。” 说着，节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厌恶地环抱着自己的身体。 “既然这样的话，协定成立，我们会和学生会交涉的。没问题吧？” 宫城以眼神向刹那和相泽示意，两人纷纷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如此，挥手告别了节草，在离开的时候，天上天下冒出小脑袋，好奇地看了看刹那。 嗯？那种眼神，该不会是…… ——那位小帅哥…… ——……你身上有脏东西噢。 刹那突然有种被这么警告的感觉，浑身毛骨悚然。 中二犯病怎么治，急，在线等！ 诚然，奇葩社是一个以模拟人生为出发点，专门接受别人的烦恼，以自己的立场出发解决别人的烦恼。 或许是经验不足，毕竟这才第二次接受别人的委托。但这次委托的内容莫名其妙到让三人都头疼的地步。 还是说，今后的委托都会以这种形式么？虽然很诡异，但确实挺有趣，满足了宫城‘消磨时间’的愿望，也有机会锻炼相泽的自信心。 那么，对于羽岛刹那而言呢？ 多展示，多表现，让自己的地位在宫城结衣心里up！up！ 岂不美哉？ 所以，现在就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那个……羽岛同学？” “容我三思。” “不……五分钟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咦？我说过么？难道我穿越了么？ 刹那开始追溯自己的记忆。 啊，想起来了。 羽岛刹那正望着窗边大自然的神奇与奥妙，思考着超越现实的高深问题。突然，有个嘶哑的声音叫了自己的名字。 蓦然回首，数学老师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羽岛同学，这题你来做吧。” “好的。” 这是一个向宫城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刹那站上讲台，面对那名为‘函数’的怪物，思考了一会，突然想到宫城和灵异社的事情上，就这么过去了五分钟。 啊，原来如此，真相大白啊！ 刹那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目光睁圆地看着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有一种‘这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然后刹那笑容满面地说： “老师，这题我不会。” “……” 论表现，具备多种形式，不一定在学习的问题上死脑筋。汝等可曾见过妹子们选择戴眼镜死脑筋的书呆子？ 所以，综上所述，即使刹那在这里丢脸，也绝对不会影响他在宫城心目中的地位。 刹那一本正经地走下讲台，宫城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好像是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这么善解人意的宫城小姐真是让人心跳不已啊~ 随着数学课的下课铃响起，班上传来一阵欢呼声。 “yahoo！社团时间到咯！” “老爷子，可不许拖堂啊！” 何等美妙的声音，曾几何时，刹那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也只是冷漠地趴在位置上，慢慢等待时间流逝，现如今，他也是这批队伍中的一员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望着数学老师那张无奈的表情，刹那如此怀念道。 * 他们如愿进行了社团活动，首先是判断学生会会长的行程，确认本人在学生会会议室里待着后，奇葩社军全体出动，蜂拥而至。 “下午好，式部会长。” “啊啦，这不是羽岛同学么？啊……还有宫城同学，就连相泽同学也来啦……” 坐在中间领袖位置办公的式部静，见三人走进来，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事么？” 坐在一旁的还有其他学生会成员，其中不乏刹那认识的人，也有不少新面孔，刹那下意识地和熟悉的人点点头招呼后，又把目光重新放在式部身上。 “那个，我们这次来主要是……” “关于‘灵异社废部’一事，我们想了解一下具体的细节。” 在刹那说出主题之前，宫城已经抢先阐述完毕。 毕竟宫城才是奇葩社的部长，刹那也只好选择站在一边，等待情况变化。 “是这样啊，那些孩子找你们商量了啊……也对，吉田老师跟我说过，你们成立了社团，主题活动似乎就是接受委托之类的。” 式部推了推眼镜，他的眼睛微微眯细，一副连夜加班的老总的样子。 “你们是想了解为什么灵异社会被废部么？” “不只是这样，我们也想知道如何挽回灵异社……应该不可能死路一条吧。” “嘛，确实是这样，我们学生会做事还是挺可观的。” “那么，会长~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废掉灵异社啊。” “啊？” 相泽突然上前一步，双手合掌请求道。 “因为，总觉得节草学姐她们也不容易。” “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执行公务不讲私情。” “为什么会和羽岛学长说一样的话啊？” 相泽一脸茫然地看向刹那这边。 “你别看我啊，事先说好，我和式部可不是双胞胎。” “好、好厉害，学长看穿了我的想法。” 他明明只是想开开玩笑而已…… 相泽的脑回路究竟是个怎样的状态。刹那开始感兴趣了。 “那个，这里是学生会议室，可以的话，少说闲话……” 一旁的学生会成员困扰地打断了刹那和相泽的互动。这时刹那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打扰了其他人办事了。 “嘛，我们出去说话。” 式部也很明理，为了不打扰其他人办事，他难得从那张领袖之椅下来。 四人来到连同教学楼与体育办公室的通道——学校的中庭附近。 自动贩卖机响起了咔咚的声音，连续滚下几瓶饮料。 刹那拿着柠檬罐装茶，相泽是蜜桃果汁，宫城是罐装红茶，式部则颇为成熟地点了咖啡。 “首先，关于让灵异社废部这件事。” 打开了瓶盖，式部一手插着裤带，一手握着咖啡，挺直了背靠在墙上，睿智的眼睛透过眼镜看向宫城，轻轻喝了口咖啡。 原来如此，这就是帅哥的身姿么？ 喝咖啡，插裤袋，挺直背靠墙，双眼睿智。 刹那在脑海里一一记下笔记，突然意识到缺少了某样东西。 啊，还有一张帅气的脸！ …… 系统自动删除刚才的笔记。 “那个其实是个误会。” “啊？” 误会？三人异口同声。 见刹那等人的反应如此大，式部困扰地挠了挠头发。 “其实嘛，灵异社的事情比较特殊，说实在也够麻烦的，是上一届的会长留下来的问题之一。” 这刹那倒是头一次听说，关于这点，节草似乎也没有特别说明。 “宫城同学，你们有去过灵异社团看一下么？” “嗯，就在中午的时候，姑且参观了一下。” “那就好办了。” 式部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 “灵异社和你们一样，目前只有三名成员。当然，不只是人数上一样，她们身上也有比较特殊的情况。” 特殊的情况啊…… 就像宫城身体脆弱，刹那失去记忆那样的么？ 式部看了看刹那三人，犹豫了一会，似乎有些比较特殊的事情不能轻易说出口。 “算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如果是你们的话，总觉得应该没问题。”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我就直说了。关于汀田双胞胎，她们患有人际障碍的心理疾病。” “咦？！” 这还真是够直接的…… 不过，既然是特殊情况，从式部嘴里能得到的情报也差不多是这类。 三人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是这样啊，不过也能够看出来多少呢。” “嗯，因为是上一届留下来的问题，相泽同学你还在的时候没跟你说明。” 看来以后在学生会安排一个间谍会比较容易办事……开玩笑的…… “可是，汀田姐妹有人际障碍和废部有什么直接联系么？” 宫城思考了一会，直抓问题的中心点，她那双翡翠色的双眸燃烧着热情，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次她很积极。 “当然。你们也知道，朝雾高中的良心所在，就是喜欢给有特殊情况的学生们给予特殊补助……虽然你们拒绝了我们的好意就是了。” 式部似乎对刹那和宫城当初的选择耿耿于怀，甚至在那之后，相泽也退出了学生会，加入奇葩社。恐怕在朝雾高中历史以来史无前例，所以他在那时候才会那么吃惊。 “虽然给予补助，但并不是养老学校。上一届学生会长给出的方案，就是同意节草同学创建那个奇怪的灵异社。” 式部感到头疼似地按了按眉心。 “说实在的，这个时代居然还有灵异社这种东西，未免有点幼稚。感觉就像小学生或初中生一样……啊，这番话可千万别和她们说。” 原来万能的学生会长也会有在背后说别人闲话的时候啊。 “本来学校是不允许这种浪费资源的社团存在，但规定就是规定，上一届的学生会会长同意了。可是，问题就在于无所作为这一点啊……” “无所作为？” “嗯。” 式部疲惫地叹了口气，隐藏在眼镜下的深黑瞳眸望着蔚蓝的天空，流露出无奈的心情。 “本着让她们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之中说不定也是好事。但其他社团好歹多少有成就，唯独灵异社，只是普通地犯中二病嘛……要么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搞一些恶作剧，惹得社团活动留宿的学生来投诉了。” “还有这回事啊……” 宫城低下头来沉思一会，刹那和相泽则互相看了看。大家都没有从节草那边了解到这些。 “那么……” 片刻之后，宫城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看着式部。 “所谓‘误会’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并不是真的废社。我们也跟她们提过了，只要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有所成就，或者做到能够让人认可的事情的话，就可以继续维持下去。并且保证每学期都能有个专题报告给学生会。” “咦？有这回事吗？” 听到从没听过的事情，刹那忍不住插嘴问道。 “难道你们不知道么？” “节草同学并没有说这些……” “果然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总之，我们的意思就是这样，希望你们能够督促她们。” “明白了。” 宫城向式部深深鞠了个躬，刹那和相泽也连忙低头致敬。 之后，式部也因为公务繁忙而回到学生会之中。宁静的中庭里只剩下奇葩社三人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啊？那个中二病搞什么鬼？” “节草学姐……应该有什么苦衷吧。”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是提前知道的情报的话，为了保护好灵异社，她应该会跟我们提到才对。” 啧。 又一次，羽岛刹那的观点与宫城和相泽背道相驰。 “总之，再找节草同学商量看看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相泽无精打采地应声回答，然后跟着宫城的脚步走回教学楼。 至于刹那…… 噗呲！咕噜咕噜！哈！ 好不容易买了瓶罐装柠檬茶，刹那一饮而尽，酸爽的口感换回年轻的心态，大脑百分百进行充能后，刹那抱着积极的心态，跟上两人的步伐。 然而…… 噗呲！ 又是打开瓶盖的声音。 敲了下灵异社的门，说明身份后，节草让他们直接进来。 打开部室门，拉开伪装的黑色帘幕，三人来到了黑暗的世界。 “欢迎来到吾等秘密基地~” 节草坐在摇摆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瓶黑色的神秘饮料，脸上浮起红晕，一副喝醉酒的样子。一旁比划桃木剑与十字架的天上天下，好奇地看向刹那等人，只不过戴着狸猫头套，根本认不出谁是上谁是下。 “啊，那、那个，欢迎……” “……光临。” 两人靠在一起，用微弱的声音打了招呼。 “节草同学，关于废社的事情，我们和学生会长交涉过来，听说他也提过相关的建议，对吧？” 宫城毫不废话，直入主题，虽然节草黑社会老大的样子让人看着很不爽，但宫城还是能保持镇定，真不愧是刹那所喜欢的女生。 “啊，哦，说起来，似乎有过这么一回事。” “有过这么一回事……难道你忘了么？” “不，也不是忘了啦，只是失败了。” “失败？” “嗯，毕竟我就是因此潜入奇葩社的。” 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节草的脸顿时皱下来，闷闷不乐地看着刹那等人。 “事情，或许要从诸神的黄昏开始说起……” “stop！我已经受够了你的长篇大论，请直入主题！” 为了不让宫城和相泽再昏睡过去，刹那提前打了预防针。 “切。” “喂，你刚刚咂舌了吧？” “不，那只是咒语而已。” “我书读得少但我电影看得多，贯穿古今中外的灵异电影从没有过这种咒语。” 刹那才刚反驳节草，突然就后悔起来。 是说，自己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中二病较真啊…… “学长，你就不要插嘴了，让节草学姐好好说明情况吧。” 然后被学妹批评了…… 没办法，刹那只好心平气和坐下来，认真倾听节草的故事。 嗯？坐下来？ 刹那的臀部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地站起来，往凳子一看，上面被涂了像是胶水一样黏糊糊的东西。 “这是净化术……” “……大哥哥身上有脏东西。” 那诡异的眼神果然是在示意他身上有脏东西啊！ 所以，羽岛刹那有个无节操的idea（上） 众所周知，羽岛刹那是无神论者，所以才不相信神魔鬼怪，灵异社的诡异气场无法撼动他坚毅果断的心。 因此，天上天下的小小恶作剧，他也欣然接受了。 “这样子就净化成功了。” 天上天下带着狸猫头套，无法看清她们脸上的表情，不过听声音似乎蛮高兴的，因为交流障碍，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与人相处么？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方法。 “咳咳，那我就直说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节草总算放下架子。她以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小打小闹的天上天下。 “我是在天台认识她们两个的。” 结果还是要从诸神的黄昏开始讲起么…… “诸如各位所见，我对灵异的事情非常敏感，也很喜欢这类题材。网上流传过的通灵术或招魂术，我基本都尝试过了，不过全部都失败了呢。” “咦，会失败的么？” 相泽突然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以为那些是真的，一直不敢去尝试……” 这样子就好了。世间总有那么几个跟节草一样的奇葩，可爱的学妹就保持可爱的样子，好奇害死猫，平常心最重要。 刹那通过眼神向相泽传达这一意念，不过遗憾的是，电波似乎丢失，相泽歪着头朝刹那投以困惑的眼神，没能明白他的心意。 “或许是准备的东西不够多吧，也可能是受到某种限制或干扰。我开始精心调查，后来才发现我所实验的地方，一般都是阳气很重的场所，因此从来没有成功过。” 讲述故事的时候，节草就像是还原了当时的心情般特意用不同的语调说明，而即使是如此荒唐的事情，宫城也会保持十分的认真倾听对方的说明。 宫城结衣就是这么一个尊重他人的人。 ‘宫城检测机’再次升级。 “后来，我在家里的仓库翻到一本古老的召唤术，据说是可以召唤出千年吸血鬼。” “该不会……” 刹那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看着天上天下，而随着故事中心转移，节草终于露出痴汉脸，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看着天上天下两人。 “没错！成功啦！学校的天台是阳气最衰的地方，我就是站在中庭的正中间！在a4大的纸上画了个魔法阵，然后吟唱魔咒，召唤出命运之骰！” 节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骰子，用力往上抛，骰子在半空中进行了如同十分跳水运动员的空中优美动作般的旋转过后，落在地板上滚动几圈，最后投掷出了3点。 “骰子显示的点数是2，暗示召唤的吸血鬼是两个。然后，以魔法阵替代学校坐标，骰子降落的地点正好就是天台。” 节草慌忙把骰子的点数调至2，然后伸出食指以‘犯人就是你！’的气势指向天上天下。 “打开天台，正好看见天上天下在吃午饭！” “果然是这样啊……” 这是何等巧合！如果去年刹那也学会这招的话，岂不是妹子一大堆了么？ 可惜，羽岛家的孩子向来不信神。 “纲娜出现了……” “……跑过来抱住了我们。” 天上天下一人接一句，节草兴奋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召唤出了吸血鬼的后代！是那么的娇小可爱，是那么的清纯动人！” 噢！这点英雄所见略同，刹那头一回和节草的电波合拍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想和节草击掌的冲动，二来是看到宫城的表情越来越微妙。 “容我插一句话。” “请说！” “节草同学，你的长篇大论，和式部会长给了建议一事有什么相关性么？” 跑出太阳系的史诗级问题终于在宫城的一句话绕回来了。 “唔，这个嘛……所以说是从诸神的黄昏开始说起。” “那、那个，节草学姐，差不多可以讲关键的地方了。” “就是说啊，要是再这么下去，诸神的黄昏就可以拍出电影了。” 故事又臭又长，亮点只有天上天下，真可惜。 “好吧，就破例一次，诸神的黄昏留到以后再讲。” “这还真是感激不尽。” “我知道那些科学教主的想法啦！不就是希望我们快点发现灵异事件嘛！可是当我把发现天上天下的详细报告交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不承认！” “喂，你是认真的么……” 不对，会跟这种人认真是刹那的错。 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快点讲重点中的重点吧。 刹那的灵魂已经给节草跪下了。 “所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再次出山了。可是被妨碍了。” “妨碍？这又是为啥？” “这次是用了另一个比较可靠的仪式，利用a4纸魔法阵推测出与教学楼后门连通的体育办公室有来自异界的灵魂，于是我布上天罗地网，利用符咒与十字架，准备收纳这个异界灵魂！” “噗哈哈哈！” 原来如此！是这么个情况啊！ 事情进展到这里，刹那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宫城大概也猜到了个大概，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有相泽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捧腹大笑的刹那。 “羽岛学长，你怎么了？” “看样子……” “……中邪了？” 天上天下微微踮起脚，好奇地看着神经错乱的刹那。 “可是啊！就在我布置现场到一半的时候，那个灵魂突破了我的包围！” 节草炸毛似地拍了下桌子，猛然站起来。 “宰了你哦。” “对！那个怪物当时就说了这句话……嗯？” 帘幕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在只有小灯泡撑起的荧光蓝的照耀下，一张惨白的脸配合一对死透了的眼球朝众人靠近过来。 “啊！” “哇啊！鬼啊！” “出现啦！” “出现……” “……啦！” 还是原来的套路，还是熟悉的味道，宫城和相泽吓得躲到刹那背后，紧紧揪住刹那的衣服。不过这一次可不只是这样，节草居然吓得踩着桌子跳起来，双手勒住刹那的脖子（喂！你这还是灵异社部长么！？），天上天下也顺势躲到刹那身后。 “一上来就把体育办公室搞得跟办丧事一样，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着我听不懂的和尚语，实在没办法才把你抓到奇葩社这边来。” 惨白的脸和死透的眼球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奇葩社顾问吉田椿。大概是年龄到了一定程度，皮肤也没能好好保养，会这样子吓人也情有可原。 可是……竟然有那样的前提背景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说清楚啊！ 刹那的抱怨没能喊出去，他的喉咙此刻正被狠狠勒住。 没错！节草纲娜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 刹那试图用惨死的眼球告诉节草自己现在有多么痛苦，然后对方根本误解了意思，一边大喊着‘连羽岛同学也被附身了！’，一边更用力地勒紧刹那的脖子。 就在走马灯的情景差点浮现在刹那眼前的时候，吉田挥起手刀敲了下节草的头，她这才松开了刹那的脖子，哇的一声大叫着跳下来。 真是的，这家伙是猴子么？ “咳咳咳！得救了……” 刹那揉了揉自己的喉结，放开嗓子大呼一声，新鲜的空气重新吸入肺部，这个时候刹那才体会到大自然的美妙之处。 啊~感谢万物，感谢绿色植物提供的氧气。活着真是太棒了~ 刹那热泪盈眶，高举双手欢呼。如果不这么做强打精神的话，他一定会回头对节草使用超级中二修正拳的！ 所以，羽岛刹那有个无节操的idea（下） “那个，为什么老师会来这里啊？” 知道鬼怪的真实身份是老师后，相泽和宫城都松了口气，同时相泽也抛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啊，本来是想去活动室窥视一下你们的情况，结果没人在部室，难得去一次居然没人，我还以为被放鸽子了。但一想到你们现在的委托，就顺道来灵异社看看了。嗯……原来如此，还挺有模有样的。” 吉田似乎是头一次来这里，她对内部的装饰无比好奇，特别是漆黑的法袍和闪烁荧光的十字架，她似乎很感兴趣，眯细了眼睛仔细端详一番。 “嗯？这是……”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放在其他的重点上。 “唔……” “……可怕。” 吉田弯下腰来，专注地看着戴头套的天上天下，不过出于最原始的恐惧，两位小萝莉畏惧地躲到了节草身后。 “传说中的高龄剩斗士……” “……纲娜说的。” 咔嚓…… 刹那仿佛听见了心碎的时候，不详的预感孕育而生。 “高、高龄……剩、剩斗士……” 根据过来人的经验，羽岛刹那无比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天上天下，赶紧离开节草同学，否则会收到牵连的。” 还是恐惧克服了理性，天上天下没有对刹那的话表现任何质疑，踩着小步子跑了过来，只留节草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咦？啊哈哈……抱歉啊，我只是开个玩笑啦~” 可怜的节草似乎还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挥了挥手。另一方的吉田已经冒出黑色的战斗气息，浓郁的杀气在这个异端社团充斥着，刹那仿佛看到天花板的角落里的脏东西显现原形，吓得瑟瑟发抖。 “节草同学，你听说过超能力么？” 咔嚓咔嚓，吉田掰手指的声音格外响亮，黑化的笑脸让刹那老胆一怂，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 “咦，那啥……最近流行的超魔法是吧？简直异端！超能力说到底也是一种直接性的物理伤害，对付神魔鬼怪可不管用，可不要抢了道士的饭……噗！” “对付鬼神什么的或许不行，对付你我觉得可以哦~” 说时迟那时快，反射神经经过一秒的延迟之后，节草嘚瑟的嘴脸瞬间扭曲，泪眼汪汪。 “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大师！超能力者！” “女孩子的年龄是禁忌，身为女孩子你自己都不懂吗？” 女、女孩子……原来那种状态了还能叫女孩子啊？ 吉田毫不客气地揪起了节草的耳朵，几乎快要扯到变形，光是节草痛到嗷嗷直叫，就让刹那感到一阵恶寒。 “好、好痛的样子……” “相泽同学，这世界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看到比较好。” 宫城贴心地搂住了相泽的身体，捂着相泽的眼睛和耳朵。 等等！宫城小姐，人家也怕怕啦~ 该死！为什么好事总是落在相泽身上啊！ 经过半分钟的折腾，吉田总算松开了手，节草一副被榨干似的瘫软在地上。 “好、好舒服……不对！好痛！” 这家伙到底是m嘛！？ “真是的，非要挑战我的底线。” “吉田老师，您这是暴、暴力哦……” “哦，不好意思啊相泽，没和你提前说过。我这是教育，你问问羽岛，他应该深有体会。” “嗯……” 那不怀好意的眼光看过来的时候，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本能地感受到了精神攻击。 “那么，玩笑就到此为止。你们这边的进展如何？” “可以说方法已经有了，但缺少的是具体实施的过程。” “哦？此话怎讲？” 吉田顺势走到刹那面前，抢走原本他坐着的椅子。 “嗯……” 那张椅子被天上天下恶作剧过，上面涂满了黏糊糊的冰凉的胶水状液体，羽岛刹那心胸广阔地原谅了天上天下。至于吉田…… “呀！” 两位小萝莉早有防备，纷纷抓着刹那的裤子，把头缩在后面。然后，吉田那如同看待垃圾般的眼神就落在了刹那身上了。 “羽岛啊，虽然以前多少能够明白。你啊……”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就算再怎么控萝莉，也总不能当场就解决了吧？都已经搞得整张椅子都是了。” “那是净化术……不对，是胶水……也不对！啊，我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单身30+的老女人都这么可怕的么？动不动就能说一些如此变态的话题，拜托，快点来个男人收拾她吧！ “真是的，羽岛这孩子真够烦的，因为你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宫城，你继续总结吧。” “是……” 宫城无奈地看了眼刹那，又看回吉田。 “简单地说，学生会并没有要灵异社废部的意思，只是希望灵异社能够多少有点成就，不然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说，又不是白吃度日，我们好歹做了不少研究，只是都遭到了妨碍吧。” 节草顽固地辩解时，还偷偷瞪了一眼吉田，好在吉田没有发现，不然节草的抖m体质又要爆发了。 “也就是说，需要灵异社找个真正具有研究意义的课题咯。” “根据意思理解的不同，也可以理解为专心研究魔术就能得到理解。” 宫城自信满满地作了补充。这似乎是她个人的想法，实用性蛮高就是了。 “那就好办了，赶紧去找个话题吧。” “办不到啦！最近阳气太旺了！” “闹什么别扭啊，你不是想让这个社团存活下去么？” “话是这么说啦……” 节草闹别扭地别过了头，她看着躲在刹那身后的天上天下，眼里充满了慈爱的关怀。 “如果我要是放弃了的话，那两个孩子就……可是，真的不行啦，就算是我也是清楚的，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神魔鬼怪啦。” “这、这还真是高度的自觉啊……” 中二病居然会承认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是虚无的……刹那忍不住睁圆了眼睛，稍稍感到惊讶。 “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才能成为话题啊？” “这问题不是问我，应该是你们自己的工作吧。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啊……” 吉田困扰地看向刹那这边，似乎是想让他来圆场。 但，羽岛刹那可是无神论者，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办得到。 “拍摄的ufo太过虚假，也是老套的新闻了。直播假装鬼上身，被大家拆穿了。故意拍摄模糊的状态假装是鬼魂飞过也被贬得一文不值……真的没啥办法了啊。” “纲娜，对不起……” “……帮不上任何忙。” 见节草难过地抓着裙子，天上天下摘下了头套，朝她走了过去。 “才不是你们的错啦，是我太没用了，连这点任务都完成不好。” “不是……” “……我们，什么都没做。” 节草突然挤出大泪珠，嚎啕大哭起来。 “呜哇哇！社团要消失了！” “纲娜，不哭……” “……再努力看看吧。” 受到气氛的感染，天上天下也嚎啕大哭起来。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吉田又朝刹那投以不耐烦的眼神。 ——喂！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场面啊！ ——我、我能做啥啊！ ——自己想啊，笨蛋！ 眼神交流max，无理的请求，残念。 “这该如何是好……为什么连你也哭啦！” “抱、抱歉……因为，相依为命的三人，实在是太可怜啦。” 相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鼻子跟麋鹿似的通红起来。 “呐，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吧？” 相泽紧紧抓着刹那的衣服，投来渴求的目光。 但很遗憾，羽岛刹那可不会化身神魔鬼怪。 “学姐，我们是奇葩社吧？” “就算是奇葩社，也不可能会法术之类的东西……” 宫城虽然很想帮上忙，但情况太过特殊，她也遗憾地摇摇头。 如此，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答案是no。 “呜哇哇，我命好苦啊！为什么连个归宿都没有啊！” 眼看节草哭得越来越大声，天上天下也跟着气氛哭得越来越大声，相泽已经拿刹那的衣服当纸巾擤鼻涕了。 再不救场的话，别人会误以为灵异社死了人才哭得这么惊天动地的。 伤脑筋，可是……要是用那个办法的话…… 不行不行！实在是太羞耻了！会死掉的啦！刹那会死掉的啦！ “羽岛君！” 就在刹那的内心进行激烈斗争的时候，宫城的手温暖地覆盖在他的肩膀上。 “宫、宫城……” “羽岛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呢？虽然觉得节草同学她们很奇怪……但，天上天下也很重视这个地方吧？如果，这就是她们三人的归宿的话……” 真挚的目光笔直看着刹那，那仿佛是在诉说什么，向刹那传达什么的心意蠢蠢欲动，翡翠色的眼眸宛如涌动的大海，难以平静，光是注视着宫城的眼睛，就有一种会被吸进去的魔力。 不、不妙啊……这个…… “羽岛学长，要不然我们来当鬼吧。” 相泽也是一脸渴望地看着刹那。 “是说，为什么反倒是我成为了关键啊？” “总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觉得羽岛刹那一定做得到的感觉。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 这个瞬间，刹那有一种心灵开花的感觉，沁人心脾的花香浸入心田，大脑豁然开朗，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光。 宫城结衣是个顽固要强的女孩子，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情，她绝对会反抗到底，如果命运宣判她只能停滞不前，她就一定会咬牙走下去。她曾经死脑筋地强调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一定要靠自己坚强地走下去。 可是，那个原则，在某天的时候悄然打破。 并不是宫城结衣弱小了，而是羽岛刹那强大到足够让她依靠。 所以，她在依靠刹那…… 三个人，归宿，依赖。 正如羽岛刹那加入了新的生活，奇葩社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归宿。 对于节草而言，天上天下和灵异社的存在也是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对吧？那样的话，就不能轻易消失才是。 如果命运不允许刹那前进，那么刹那必须咬牙前进，就像宫城结衣那样…… “呼……” 算了，豁出去吧。 所以，羽岛刹那下定了决心，他松了松肩，松了口气。 “我说啊，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吧？” “啊？” 哭声戛然而止，众人困惑地看着刹那。 “不一定真实……可是，虚假的东西大家已经看腻了。” “那么，就让他们看一看从未见过的‘虚假’好了。” “那是什么意思……” 节草还是一脸茫然，但刹那已经露出了自信的嘴角。 “没错，让他们见识一下好了。” 奇葩社的厉害之处。 “节草同学，我已经重申过两遍，关于奇葩社接受委托的规则。所以，这次的舆论能由我们来操作么？” “咦？可以是可以，但……那岂不是和我们毫无关联了么？” “没关系，你们就作为观众见证这一切，做好被采访的准备吧。” “啊？” 所有人都不清楚羽岛刹那的意图，也对这番充满神秘的话感到好奇，就连吉田也忍不住端详起刹那来。 “小子，你想做什么？” “哼~” 做什么……那不显而易见么？ “我想上头条！” 被宫城结衣的请求攻破心防的羽岛刹那，早就放下了所有的节操。 “那么，今晚xxx街道，尽情期待。” 刹那扬起神秘的笑脸。 “确定能够成为灵异社起死回生的方法么？” 节草擤了下鼻涕，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保证。所以，你啊，就不要再哭……” “万岁！什么嘛，有办法就早点说啊，干嘛藏着掖着，降服鬼怪的关键就是眼疾手快。” “你……” 节草突然恢复正常的语调，脸上的哭容全无，露出一如既往欠打的表情。 “嗯？怎么了？为什么你一副见到脏东西的表情。啊！难道我身后真的有脏东西么？” 节草愕然回头，看到身后的东西时，差点吓昏了过去，因为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吉田椿。 “羽岛亲，高明！” 如此，她还竖起了大拇指。 但…… 我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下那么大决心…… 刹那突然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那么，所谓的方法是什么。” “啊，关于这个……” 刹那已经后悔了。但又不能再宫城面前太逊，他必须想方设法，博取她的好感才行，因此…… 他把计划说了出来。 出卖灵魂的少年无所畏惧 夜深人静之时，即是阴气最重之时，皎洁的明月蒙上一层厚厚的云雾，乌黑的云压得天空一片阴沉，路灯忽闪忽灭，空荡荡的街道不见一人，要说这时候有什么鬼怪飘过去，似乎也不奇怪。 “我说，真的要这么做么？” “嗯，毕竟我都答应他们了。” 通过网络群组的通讯功能，刹那能听见宫城那慎重的询问语气。 “学长，还是算了吧。” 相泽也想阻止刹那，但已经太晚了。 “谢谢你，相泽，也只有你和宫城会关心我了。那个该死的中二病根本不顾我的死活……” “没那回事啦，虽然节草学姐有些粗神经，但人还是蛮好的。” 是啊，如此好的人听了刹那的计划后兴奋得鼻子冒烟，一边用力地拍刹那的后背，一边高声呼喊‘妙！’。 不过，这也是刹那自己作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过三回，父母和花铃都入睡了，羽岛战术正式实施。 “宫城，三分钟后打通电话，没问题吧？” “好、好的……” 宫城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 “相泽，你准备好录像。” “我我我我明白了！吉田老师开着车，一定能跟上的！” 真的没问题么？ 不过，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刹那自己才是。 终于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刹那深吸一口气，披上从节草那里借来的白色袍子，偷偷摸摸地下了床，轻轻打开门，生怕吵醒熟睡的家人。 然后，他站在道德边缘，准备以身试则。 “左边，右边，选择哪一个？” 左边通往浴室，负罪更深。右边通往妹妹的房间，负罪较深。 不管怎么样，羽岛刹那似乎都逃脱不了变态的名声，虽然那之后会有技术处理…… “算了，再犹豫的话就要错过时机了！” 刹那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 不管怎么说，要是去浴室那边的话……他会喷鼻血而亡的。那样的刺激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刹那悄悄潜入妹妹花铃的房间，她深信刹那不是一个妹控，所以一直对刹那零防御，不如说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袭击刹那的房间。 所以，这也算是好事吧…… 刹那咽了咽喉咙，凭着记忆摸索到了衣柜。 “呼哈，呼哈，呼哈，就是这里了。” 喘气的声音太大，他担心会提前吵醒花铃，所以憋住了气。 罪恶的手打开了花铃存放内裤的柜子，即使是在黑夜里，借助月光，他还是看清了。 花绿色的布料，蓝白条纹，粉色大胆蕾丝，系带系薄荷绿，纯白色……各式各样的胖次裸露在刹那视野中，其中还有小时候花铃最喜欢的小熊胖次。 “这还真是……该怎么选啊……”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动，他又吞了吞喉咙，肚子痛得紧缩起来。 “算了，就这一条吧。” 经过慎重考虑，刹那深处罪恶的手，抓紧了那条布料柔软，手感甚好的薄荷绿胖次。 “就就就就就是这个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刹那战战兢兢抓着胖次，就在这时，花铃的手机响了，也就意味着三分钟到了！ “呜~这么晚了，是谁啊……”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赶紧把胖次套在头上。 呼~一股清新芳香扑鼻而来，渗透入刹那的每一个肌肤，轻飘飘的感觉正在身体里面作祟。 原来如此，这就是第一次犯罪的滋味么~ “嗯？是谁！？” 看来已经发现他了，花铃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考虑到后续情况，刹那立马站起来飞奔出去。 “喂，等……变、变态！哥哥，有变态！” 嘿嘿~你哥哥我就是那个变态原型~ 羽岛刹那三下五除二下了楼，他深知花铃的性格，这种时候她绝对不会报警，能猎杀的猎物就尽量亲手猎杀，不必要的丑闻就尽量不要传出去。 他连鞋子都顾不得换，冲出门，大摇大摆地挥动手臂，加上白袍和胖次的效果，传说中的胖次幽灵诞生了！ “站住！大变态！” “！” 喂，不是吧！ 刹那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花铃。 “死丫头！你就不能从前门出来吗！” “太小看我了！” 你老哥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会匆忙跑出来啊！ 但再怎么想也料不到她会直接从窗户跳下来啊！ 刹那已经顾不得吃惊，他使劲毕生吃奶的力气，在花铃落地之前全速飞奔。 “站住！你这个偷胖次的变态！” 花铃有意压抑住分贝，这是不想吵到其他人，为了把麻烦降到最低，她只会亲手逮住犯人，然后斩杀！ 毕竟，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羽岛花铃就能把六年级的男生打成重伤，送进医院。如此超高的天赋，谁也惹不起。 但羽岛刹那偏偏要惹上这个恶魔妹妹！ 他飞速穿过红绿灯道，绕过最近的一条街，花铃穷追不舍，因为刹那起跑快了点，所以两人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但随着刹那体力不济，速度越来越慢，花铃很轻易就能追上他。 “死变态！站住，你跑不了的！” “哼！薄荷绿内裤是信仰！” “变态都是这么说的！恶心！人渣！废物！” 哇，妹妹毒舌起来真要命！刹那的心都要碎成渣了。 即使如此，为了更好的拍摄效果，刹那还是卵足了劲，尽量拖延更多的时间，最后在第三条街的时候被花铃逮住了。 前脚绊倒后脚，刹那还没来得及摔下去，花铃已经抓住他的手。 “花、花铃，你听我解释！” “闭嘴！” 他的身体被花铃拉了回去，本能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在那一瞬间软了心，刹那还没来得及解释，花铃已经握紧拳头，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挥过来，重重打在了刹那的腹部上。 “噗！” 有那么一瞬间，刹那觉得自己的五感慢慢失衡，有一种灵魂与身体分离开来的感觉。 “等一下！我是你哥……” “哥哥才不会做这种变态的事情！哈！” 正宗的气功拳对准刹那的胸口再来一发。 这一次，刹那已经意识紊乱，就差吐血。 “你这死变态！竟敢偷我内裤！这个世界，只有哥哥能偷！” “我、我就是你哥……” 啪啪啪！ 他又被花铃使出的连环巴掌打得眼冒金星，面部肌肉噼噼啪啪响，脸颊差点错位。 “还没完呢！” 就在花铃还想使出幻影拳法的时候。 “住手！” 吉田终于从车上下来，制止了暴走了花铃。 刹那也得以从鬼门关前回来。只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天国的样子…… 如此，他与她与她的日常依旧持续下去 “白、白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隔天，羽岛刹那身心受创地躺在学校保健室的床上。 尽管前一天夜晚已经被妹妹花铃训斥了好久，但到了隔天午休的时候，花铃还是抽空从国中学校赶过来，刚一进门并不是‘我亲爱的哥哥，你没事吧？’，而是一阵毒舌。 变态！白痴！木头！杂碎！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这么能干……不对，是能骂。 为此…… “万分抱歉！” 刹那只能运转唯一还能抬起来的两只手指头，给花铃做出一个下跪的姿势。 “就算是为了制造灵异新闻，为什么要选择‘胖次幽灵’啊！难以置信，太蠢了吧！” 花铃用力地甩了下书包，抱着双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因为刹那是躺着的，只能看到花铃硕大的胸部。 “花铃，你又长大了啊……” “哈？你又在说什么蠢话啊？” “不，请别在意……总之，我是为了大局着想。” “即使是这样，就不能搞一些外星人飞碟什么的么，偏偏偷人家的胖次！” 花铃已经气得脸都涨红了。 “人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所以说，抱歉……” “又来了，道歉能解决问题的话，还需要警察干什么。” 是啊，道歉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想当年那个对花铃说出‘兄妹不可能结婚’的小六男生也是在挨了花铃一拳之后哭着求饶，但花铃还是美滋滋地赏了他一套‘恒大冰拳’套餐。 “白痴哥哥，不要再乱来了！真是的，居然为了关系并不是很要好的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也不全是，花铃的胖次还挺……” ！ 呼，好险，他差点说出了禁忌之语。 要是再说出‘香’这个字，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宫城在内，绝对会对他投以奇怪的眼神，羽岛刹那在宫城结衣心目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大庭广众之下对妹妹说出妹妹的胖次很香，羽岛君还真是垃圾到极点了呢。’ 一旦开启脑洞假想出宫城说这番话时的表情，他的胃就会打滚，内容物正在掀起狂澜，差点就要造反了。 真是危险，仅仅只是想想就这么可怕，看来以后说话都得小心点了。 “嗯，羽岛学长，你想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笨蛋！相泽，别哪壶不提开哪壶，平时明明看上去天然可爱，有时候真会挑字眼。 “总之，这次真的辛苦你了，羽岛君。花铃妹妹，这次就原谅羽岛君吧，他也是迫不得已。” “唔，既然结衣姐都这么说了。这次就放过哥哥你，但是，不许有下次了。” “被你逮着的时候你明明说只允许哥哥偷……” “才没有！” 花铃羞红地举起拳头，眨眼间拳头只离刹那的眼睛半公分远，一阵诡异的拳风吹过，刹那吓得冷汗直流。 “拜托，再来一拳我就得住院了……” “哼，白痴。” 临走前，花铃还对刹那翻了个白眼。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风险也控制到最低，如果当时吉田没有匆忙出来制止，刹那恐怕真的会昏迷过去。 羽岛家的女孩子就是如此可怕…… “那么，感觉如何啊？羽岛。” “啥啊？” 吉田故意用挑逗的语气，还用手腕撞了下刹那的手臂。 “所以说啊，把妹妹的内裤戴在头上的滋味。为什么不去套穿过的？” “你疯了吧！” 不，有那么一瞬间，刹那还真起了这个念头…… 嗯，根据曼德拉效应，这种念头不存在才是。 “嘛，总之……” 最后，她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刹那的肩膀。 “你还真是条汉子” “哇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羽岛君，你很帅气噢。” …… 噢噢噢噢噢噢！宫城刚才说了什么？ 刹那应该没听错吧？ 刹那尽量抑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追问道： “呃，刚才风有点大，我听不太清楚，你能再重复一遍么？” “学长，窗户是关着的，没有风。还有，宫城学姐刚才夸你帅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哎呀不是听你说啦，人家想听宫城小姐说一说嘛！ 有点小失望~ 不过，宫城夸刹那帅这件事，就足够了。 这次的牺牲回本了。 “大丰收！” 走廊突然传来熟悉的吵闹声，接着保健室的门就被踹开了。节草一如既往地戴着假眼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大大咧咧地跑进来。 “哟~羽岛亲，身体安好啊？” “闭嘴，我还没死。” “是嘛，真可惜……啊不对！我是说，真是太好了。” 这家伙绝对是想利用我的尸体制造舆论吧！ 跟在节草后面进来的，还有天上天下，这还是刹那头一回看见两人走出灵异社大门。 “非常感谢……” “……感谢非常” 两人摇晃着可爱的小脑袋上前一步，向刹那鞠了个躬，然后对刹那露出软绵绵的笑容。 呼~天使的治愈，被花铃痛揍一顿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了！ “那么，结果如何？” “所以说，大丰收咯！” 节草兴奋地叉着腰，朝众人比划出剪刀手，天上天下也有模有样地比划一番。 “视频传到学校网站上，点击率已经超过10万！不只有本校学生，还有校外的人也关注了！甚至有人评论说‘朝雾高中真是太有趣了，不如明年考这里好了。’这也算是给学校传销了一波学生吧？” “喂，传销可不是什么好词，式部知道会哭晕在厕所的。” 刹那冷冷的吐槽并没有引起节草的在意，此时的她整个人轻飘飘的，跟抽了大烟的神仙似的。 “关注量有了，那么学生会那边怎么说？” “‘原来这座城市还有胖次幽灵……辛苦你们了。’他这么说了，还说今晚要亲自去蹲点。” 那家伙明明对灵异社这种老套幼稚的社团很嫌弃来着，居然自己也都这么热衷？ 不过，花铃从二楼跳下来，以及暴揍刹那一顿这两段也大受好评。 就在此时，学校的广播正好响了。 “咳咳，朝雾高中的各位午安啊，又到了一周一刻的午间大爆料，本日的关注主题非常有意思，也让人感到十分好奇。那就是传说中的‘胖次幽灵’！初次听这个词的时候，真是吓一跳呢，还以为是哪个偷内裤的变态。不过似乎不是这样，今天有幸邀请到了‘胖次幽灵’的发现者，灵异社的节草纲娜同学，以及灰常可爱的双胞胎汀田天上天下同学进行解说。” “诸君安好！吾乃道士节草纲娜。” 啊，是节草故意捏着鼻子发出来的声音，很有本人的个性。 “大、大家好……” “……好，我是妹妹天下……” “……姐姐天上。” 然后是天上天下紧张的声音，两人居然能够克服交流障碍，愿意被采访，这还真是不得了的进步。 “嘿嘿~因为是空闲时间提前录制好的采访，天上天下才敢试一试的。” “不管怎么样，天上天下好棒~” 相泽宠溺地看着两位可爱的小萝莉，尽管是同级，但在她眼里似乎已经区分辈分了。 紧接着，关于‘胖次幽灵’的细节在话题中多次被提及。 视频经过万能的吉田一夜未眠的细节处理，只是将关注点略微突出一下，做到不留一丝痕迹的地步，就能让大家对‘幽灵胖次’这个存在半信半疑。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对视频里刹那被花铃制裁的桥段感到有趣，与其说是灵异视频，倒不如成搞笑视频。 网站上的留言也大多以‘笑到岔气’‘哎哟不行啦，吃早餐的时候笑喷了’的形式。 “这样一来，灵异社的地位算是保住了。” “嗯，是啊。多亏你了，羽岛亲，啊……还有奇葩社的各位。以及高龄……” 节草本能地感受到现场气氛的变化，脸色顿时苍白，立马改口‘吉田老师’。 “啊，羽岛君，这里有个很有趣的评论噢。” 大家还沉浸在广播的采访中，宫城突然面露难色地把手机递给刹那。 里面有这么一条评论： ——这个‘胖次幽灵’好面熟啊，好像c班的羽岛刹那同学。 哇啊啊啊啊！ 删掉删掉删掉！不对，删不掉……刷掉！刷掉！刷掉！ 刹那突破痛觉的束缚，灵活地运转自己的手指，疯狂刷评论。 ——欸，各位，你们不觉得这个长得很帅的家伙很像式部静会长么？ ——啊啦，真的呢，确实有点像，尤其是这高挑的身材。 开启两个号，三个号，以匿名的形式刷了数十条，总算把那条惹人注目的评论刷掉了。 呼~羽岛刹那史上大危机。 他擦了擦汗水，把手机还给宫城后，安心感和疲劳感一同袭来。 “宫城啊。” “怎么了？” “跟老师说我身体不舒服，下午的课鸽掉了。” “说的也是，毕竟你也辛苦了。” 是啊，不禁被痛揍一顿，还被花铃训斥了一夜，上午又是翻着白眼强硬地坐着度过，就差口吐白沫了。 “那么，这次的委托算是结束了吧。” 吉田挑了个差不多的时间，说出了关键的事情。 “啊，说的也是，这次的危机总算化解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必须每学期都有吧？下次不会要我扮演贞操幽灵吧？” 刹那本能缩起身体，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然而，节草却摇了摇头，她难得露出了正经的笑容。 “已经不必了。感觉羽岛亲已经教会我很多东西了。” “啥？” “并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虚假的也好，虚假也有虚假的魅力。只是，我一直以来都看得太死板了，今后一定会有更多的点子来维持这个社团的。” “喔，这样子啊。那还好。” “而且啊……” 节草弯下身来，双手搭在天上天下的肩膀上，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就算一切是假的也好，不是吸血鬼的后代也好，我只是想和天上天下一起度过这段时光，仅此而已。” 节草摘下了眼镜，深黑的瞳眸宠溺地看着天上天下，仿佛这就是她所有的幸福，她的笑容，此刻就是在表达这一切。 刹那并不知道幸福的形式是什么，亦或是说，幸福的人会有怎样的表现。 但看到平时粗神经，疯疯癫癫的中二少女节草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刹那恍然明白，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一起度过这段时间么？” 与此同时，宫城结衣也在慢慢咀嚼这份单纯的幸福，她羡慕地看着三人拥抱在一起的样子。 “即使是虚假的也好……么？” 相泽温柔地看着幸福的三人，然后又偷瞄了一眼刹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呵呵。” 吉田只是轻笑两声。 如此，广播站的采访谢幕。灵异社的危机总算解决。节草和天上天下回到灵异社去，宫城和相泽留下来照看受伤的刹那，吉田打了打哈欠，抱怨着‘好困’后也离开了保健室。 他们的奇葩日常依旧继续中。 她们三人所要的幸福，也并没有结束。 点心是人类生存的欲望 “我有大发现！” 奇葩社活动室内，兴奋的叫喊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此刻，刹那正优雅地举着破烂的杯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破碎的部分以防不会伤到嘴巴。然后，将那滚热的液体送进嘴里，暖和的红茶在舌尖来回游动，淡淡的香润滋味轻轻触动干燥的喉咙，体内的火气稍稍下降。 虽然烫嘴，却有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宫城带来的红茶真是棒极了，高级货果然不一样~ 当刹那如此感叹的时候，相泽突然探出身子，朝着正对面的他投来兴奋的眼神。 “啧，我正在回味无穷呢。” “那种事情老了之后再去慢慢回味吧。” “不不不，太天真相泽，即使是红茶，在不同年龄段品味也有不同的感想。” “咦？是真的么？”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像是了解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知识。 “当然了，就像人的兴趣会变，人的样貌会改变一样，对红茶的品味，也会随着年龄段的不同而不同。” “原、原来如此，怪不得以前觉得碳酸饮料好喝，红茶不好喝，现在觉得红茶好……不、不对！才不是这种问题啦！” 意识到自己被绕远了的相泽，气鼓鼓地撑起脸颊，明亮的眼眸不满地瞪着刹那。 “我说我有大发现啦，学长。” “哦？所以呢？” 虽然并没有期待能从相泽嘴里听到什么有趣的发现，刹那还是假装一本正经地问了。 “我发现啊……” 她快速操作触屏手机，然后把屏幕对准刹那这边。 “看这个！” 真是了不得的气势，如果刹那沉浸在欣赏大自然的风景状态的话，绝对会被现在的相泽的声音吓一跳。 可爱的粉系手机屏幕里面所展示出来的，是在‘14’上标了红点的日历。 “什么意思？” “情人节噢！” “抱歉，那种节日已经过去了。是说，这是和我们无缘的节日。” “我才没说2月14号的情人节啦！我是说，我发现啊，每个月的14号都是情人节！” 啊？真的假的？那样的话，某个神秘的镰刀黑衣组织岂不是要忙死忙活，全球被闪亮的情侣闪瞎眼睛的个数也会越来越多，天台自杀死亡率也会频繁升高，幸福指数与悲剧指数都会直线上升，不过悲剧指数会遥遥领先。 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每个月14号都是情人节的话，简直就是世纪灾难！ “哼哼~羽岛学长果然吓一跳吧，宫城学姐一点都不惊讶欸。” “那是因为我很久之前就听过这个小知识。” 宫城轻轻撩了下长及腰部的栗色头发，这时正好一股春风送来，拂过宫城那张白净可爱的面孔，洗发精的香味顿时回荡在整个部室。刹那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噢！这就是宫城用的洗发水，以后我也买这款好了！哪怕它是女性专用~ 刹那的思想再一次开了小差，但相泽已经喋喋不休地科普起每月情人节的恐怖传说。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黑色情人节，玫瑰情人节，银色情人节，绿色情人节……真是太棒了~好浪漫~” 等等……其它的姑且不吐槽，为什么会有绿色情人节啊？难道不会觉得奇怪么？ 莫非绿色情人节就是情人节的终结战场？那么这一天，一定会爆发许多场正义的战争，平时甜蜜恩爱的浪漫氛围顿时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战火滋味。 好可怕，情人节真是太可怕了。浪漫的情人节会引起诸多不良现象，恐怖的情人节也会引起诸多不良现象。 为了全世界的和平与幸福，这个节日干脆消失好了。嗯……等羽岛刹那成为地球的神之后，就取消掉这个节日好了，反正又不放假。 “相泽同学，虽然有那么多情人节，但实际上大家认可的只有2月14号的情人节与七夕情人节哦。” 明明没有男朋友，却会为情人节兴奋到张牙舞爪，见她接下来有可能会科普清明节会有多么悲惨催泪，宫城赶紧出言阻止这只吃了兴奋剂的小考拉。 “话是那么说了啦~可是，真的好浪漫哦，原来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被爱情所包围么？” “你所谓的那个‘爱情’，大部分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交钱，进房，传宗接代。第二：告白，失败，花钱买醉。” “什……羽岛学长真是个梦想贫乏的人！还有，不要动不动讲黄色笑话啦！” 咦？相泽居然听出来了，刹那打心底里感到惊讶。 “那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对情人节感兴趣呢？” “那是因为……” 相泽的目光四处游移，像是想狡辩什么似的擦了擦冷汗。 “嘛~偶尔想到的而已。” “咳咳，就让我推理一下吧。” 就在此时，原本翻阅小说的宫城突然合上书本，那张可爱又生气的脸充满了认真。 “相泽同学在查找情人节之前，先是查了巧克力。” “唔！” 似乎被说中心声了，相泽傻眼地看着宫城，一副‘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蠢表情。 “然后，为什么相泽同学会查找巧克力呢？原因是这个。” 宫城伸出可爱的小指头，敲了敲老旧的榉木桌，正确来说，是榉木桌上的点心展宣传单。 “宫城学姐，好厉害……” 她打心底里地佩服地注视着宫城。 然而…… “这种程度我也能够立马明白，是相泽同学你太好懂了。” “咦？我有那么平易近人么？” “不，我刚刚不是在夸你……” 这孩子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运转的。总有一天，羽岛刹那一定要亲自撬开她的脑袋看一看。 事情，要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就在宫城刚刚泡好红茶，刹那反坐着椅子仰望天空的那一会。 天还是明亮的，操场上喊口令的声音还能入耳，玩完‘笑话比赛’之后，相泽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宫城和刹那只是面无表情。 然后，就在结束不久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通常情况下，拜访这个最高层楼又最偏僻的社团活动室的人基本只有刹那等人，加上偶尔会来寒暄几句的吉田。 因此，按照这个情况来判断，进门的人是吉田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其他人的总和是百分之二十。 真当刹那为自己的结论感到得意洋洋，打算离开位置去开门回应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种脑袋突然通电灵敏起来的感觉。 不对啊……吉田椿是那种会敲门进来的家伙么？ 刹那宁愿相信世界末日就在明天，也不相信吉田会那么老实。 那么，排除这个可能的话…… “那、那个……” 大概是等急了，外面传来清晰的问候声，听上去是女生。 “来了。” 刹那拉开部室门后，便发现一位额头略宽，烫红发的女生撑着手臂卷弄发尾，纤长的睫毛微微张合，明亮的大眼睛抬起来看到刹那的时候，对方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太好了，我还担心没人在呢，毕竟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诡异。” 看来是因为来到这种毛骨悚然的地方感到不安，见到活人之后才会安心啊…… 不过，刹那可不擅长应付陌生人。 他看了眼里侧的宫城和相泽，扭了扭头，以示陌生人的来访。 “你们好。” 卷发女生也顺势探头进来一看，朝宫城和相泽点了点头。 “你是……” “啊，非常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点心部的星恒绫濑，此次前来这里是有一事相求……是吉田老师告诉我来这里的，虽然有点不太清楚她对这个社团的解释……但据说是可以把烦恼委托给这里的人，让你们代替解决烦恼。是这样子……吧？” 她歪起小脑袋，眨了眨大眼睛，向刹那等人寻求确认。因为本人给刹那一种泼辣时尚的感觉，实际却是彬彬有礼，和蔼可亲，让刹那感到微妙的违和。 “差不多是这样，那个……星恒同学是吧？总之先进来说吧。” 来活儿干了，相泽匆匆忙忙站起来，准备给客人倒茶，她下意识地拿起刹那的杯子，看到杯子里面的小缺口时，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跑到储物柜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 好家伙……居然还嫌弃了。 不过，客人是正常的女生。不像之前的中二狂魔节草某某，刹那也就不在意了。 “请坐。” 星恒坐在宫城平时所做的位置的正对面，相泽就像能干的女仆，将倒满红茶的一次性杯子送到星恒面前，收到感谢之后，她的笑脸比花儿还好看。 “啊，这里的红茶，真好喝！” “你喜欢就好。” “感觉是间古朴又安静的部室呢，气氛好舒服~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偏僻的位置啊？” 星恒仔细打量了下部室里的样子，有存放各种内容物的储物柜，摆放茶具与刀叉的专用消毒柜，黑色的钢琴摆放在钟表旁的窗口前，阳光撒入室内时，首先照亮的就是钢琴。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基本的摆设。因为简单，反而显得柔和。 但要说起选择的理由……这倒是个好问题，因为社团大楼的社团安排位置是由该社团的受欢迎程度或大众与否的程度进行分排，奇葩社是最近刚刚创立，不仅没人气，也和大众扯不上边，所以才会落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比起这个，星恒同学应该是有烦恼才找进来的吧？” “嗯，没错！” 看来宫城都懒得砸自家招牌了。 “那个，奇葩社的各位，请看看这个！” 星恒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涂满可爱图案的宣传单，最上方的标题醒目地写着‘少女的甜品展’六个字。 “甜品展……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么？” “是的，这是本区域的校社联合举办的活动。啊……就是学校和社会组织一同举办。初次办展是在五年前，因为非常受欢迎，所以现在保持着每年四月都会举办的习惯。去年的甜品展也很热闹，大家都很期待这个节日呢。” “原来如此，甜品展啊……” 宫城瞅了刹那一眼，刹那假装四处看风景，还吹起了口哨。 去年？哼~开什么玩笑，羽岛刹那在加入奇葩社之前都是一面尊贵的墙，这座墙是免费为学校搭建的，虽然没什么卵用。 他自然不知道还有这种活动。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有段时间学校一直处在荷尔蒙亢奋的时期，他总能在校园角落看到甜蜜恩爱的情侣，以及从各个教室里散发出来的甜品的香味。 少女的甜品展啊~那跟情侣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那段时间连男厕门口都有同志互相对望啊？ “羽岛学长，你的嘴角抽搐得很厉害，不要紧吧？” “没、没事，可能是刚才讲笑话太好笑了。” “可是，学长不是一脸冷淡么？只有我一人在笑，搞得我好尴尬。” “这是内力，凡是不能光看外表啦相泽同学。” 当然，有一点除外，谈恋爱最重要的一点印象就是外表。所以，羽岛刹那连起跑线都没有。 “你们两个安静一点。” 呜，被宫城教训了…… “少女的甜品展将在三天后举办，在此期间，每个学校必须准备三种甜品，以往这个任务都是落在我们点心社头上。但是今年，我们的首席点心师正在备考烹饪学校，所以不好意思打扰。” 星恒苦恼地挠挠头发。 “点心社的社员并不多，基本都是三年级的学生，我们二年级还有一年级的新生手艺都并不是很好，才想找其他人协助一下。”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需要有人帮忙做点心啊…… “我们也找了其他学生，但大家都以为今年还是由点心社主刀。所以，乐意的人都以个人的名义参加展会了。一时找不到其他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来这里了……” 因为奇葩社是最闲的地方，所以找上这里了么？ 宫城和相泽都陷入思考当中，从她们紧皱的眉头，看上去似乎很严肃，相泽会这么认真也是少有的事情。 当刹那以为她们可能是觉得困难的时候，星恒大概也有了同样的想法，一反之前活泼的外表，哭丧着脸请求道： “拜托了！我知道这样子有点强人所难，但要是放弃了这次参展机会会很可惜的！而且，这也是获得校名誉的机会！” “我有个问题，既然是三天之后就举行，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拜托我们呢？” “咦？” 似乎没有想到宫城会反问，星恒睁大眼睛楞了一下。 “唔，那是因为……本来想放弃的，是三年级的学姐们苦苦哀求才打算继续主办。不过，因为下定决心的时机太晚，所以才会……”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就接下来吧！反正是为了学校的荣誉！” “喂，相泽同学，收起你的口水。” “哇！” 被刹那如此提醒道，相泽连忙擦擦口水，假装无事发生而傻笑着。 虽然一本正经说出很了不起的话，但实际上挂在嘴角边的口水又出卖了她，这家伙只是单纯想吃甜心才会答应的吧？ 虽然刹那也有相同的想法就是了。 “甜心展，听上去很有趣，我觉得没问题。羽岛君呢？” “主角果然是最后一个出场。” 刹那小小喝一口重新倒上的红茶，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既然是甜心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口味，没错吧？” “哈……是这样没错。” 对方困扰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份活儿无疑很适合我。” “咦？羽岛学长很适合调味么？！难以置信！” 真没办法，原本打算把这个属性隐瞒到底，毕竟做人还得低调点，但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没错，试吃这种工作就尽管交给我吧！” “我就知道是这样……” 宫城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让你见笑了。” “不要紧，感觉很有意思呢。” 哇，那分明听上去就是奉承的话，心里面肯定想着‘这算什么，这个丑男好恶心噢！’。 这种话当然是想想就好，要是真的说出口，刹那会自卑到抬不起头的。 “什么嘛，我还以为学长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别小看试吃这个职业了，这可是高风险低回报的活儿。” “谁信啊？” “哼~天真，一看就是外行人。” “试、试吃还分外行内行的么？” 那是当然的了！回想起那段血与泪交融的历史，刹那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会做点心的人，那也有不懂点心的人。 曾经，他站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与这类生物大战了个三百回合，好不容易狭缝生存下来。 他的妹妹羽岛花铃曾经是个与甜心完全搭不上边的异界生物，突然某天不知那根脑子抽了说是要学做点心，刹那来当试吃员。 于是，他被绝对绝望的黑暗势力侵蚀过好几次，生命多次濒临死线，那种如同狂澜的臭水沟的体验，那种黑暗地中海似的绝望，那种古希腊大智者被处死的无奈，那种削发出家，立地成佛的无为之心。 羽岛刹那突破妹妹的手艺围攻，不停地挣扎，总算脱离了地狱的煎熬。 后来，在刹那的某次生日会上，花铃就把她亲自做的蛋糕送给刹那，以‘世界上最好吃’误导刹那以为‘点心店卖相最火’。毫不犹豫地吃了一口，最后口吐白沫，头皮发麻。 如今回想起来，他能活到现在或许也是奇迹。 如此，刹那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他从菜鸟试吃员进化为精英，这可不是谁都能当得上的。所以试吃员的工作当然是要交给刹那来啦。 “所以，你们两个来制作点心，我来负责品尝味道，如何？” “听上去不错，反正羽岛君也不会做点心。” 什……居然是这种‘男生不会做点心’似的大众思想？宫城偶尔也会犯这种错误吗？！ “太天真了宫城！” 刹那猛地用力一拍桌子，吓得星恒差点画风褪色。 “曾经，我也是怀抱着当上点心师的梦想生活下去的。” “那么为什么放弃了呢？” “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我也会做点心！可是，比起做点心，我更擅长的是品尝！” 那个梦想，仅仅在刹那天真的脑海里存在一个小时，当他品尝了花铃费尽心思做出来的黑暗泡芙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梦想。 “嘛，先不管你是否会做点心，如果当试吃员的话也好。你觉得呢？相泽同学？” “稍微有点不甘心！” 也是，毕竟刚才她也是一脸想要当试吃员的样子，这份活儿被刹那抢走会感到不满也是正常，但生活就是这样，很遗憾。 “那、那个……” 另一边，处在三人莫名的气氛之外的星恒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也就是说，这个忙你们愿意帮了么？” “无异议。” 三人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这时星恒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太好了！虽然只有三天的时间，但稍加努力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做得出拿得上舞台的水晶鞋吧！” “水、水晶鞋……原来如此，宫城和相泽同学来做水晶鞋，我来试穿么？” 微妙感十足…… “那么，拜托你们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材料或人手，尽情到点心社来……啊，因为点心社剩下的学生只能起到助推力的作用，所以主要发力还是奇葩社的各位。这几天就请多多指教了。” 如此，随着星恒一个鞠躬一个扭头，拉门离开。奇葩社的第三个活儿正式开展。 众所周知，巧克力是全宇宙的天敌 刹那拿起手里的点心展宣传单，在相泽面前来回移动，而相泽的眼珠子，也直勾勾地跟着宣传单转。 “情人节的关键是？” “巧克力！” “点心展想要展出的点心是？” “巧克力！” “好俗啊！” 羽岛刹那钓鱼，相泽惠上钩。 测试完毕，果然是这样子。 “姑且把情人节放一边不说，简而言之，相泽是在隐晦地传达点心展制作巧克力的想法。可是，一谈起点心，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巧克力，可想而知，在点心展展示巧克力的人数不胜数，千篇一律最容易让人忽视的。所以，相泽同学啊……” 刹那推了推战术眼睛，一副资深老者的模样，伸出食指指着相泽。 “点心展展示巧克力是万里挑一，味道不够独特的话，只会被瞬间忘掉，饱满心情制作出来的作品被人嫌弃，未免太可怜了吧？” “是、是这样子嘛？” 相泽似乎很喜欢吃巧克力，一听到刹那长篇大论，便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还以为一定能够吸引眼球的……真可惜。” “好孩子，知错就改是好事，让我们商量一下其他点心吧。” 就在刹那以为胜券在握，不禁括弧一笑时。宫城突然咳嗽几声，露出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看。 “羽岛同学最讨厌的点心是？” “巧克力及其衍生作品！” 宫城结衣钓鱼，羽岛刹那当然愿意上钩啦~ “啊！狡猾，原来是这样子！因为学长讨厌吃巧克力，所以就不让我吃巧克力么？” “呃，虽然这也是原因。但我的分析也没有错啊！一定会被众多巧克力作品刷掉的！” “咳咳，巧克力的点心作品固然多，但对巧克力需求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能以不同的形式作出巧克力相关的点心一般都会惹人喜爱，可以从味道、形状等方面下手，这样子不仅会让人难忘，也可以避免千篇一律，本来有关巧克力的甜品就很多。所以，下手制作的花样很足，喜欢吃的人也很多。我倒觉得是一招以毒攻毒的好办法。” 哇喔~以毒攻毒……虽然形容得很奇怪，但正如宫城所言，了不起，分析得很准确。这样一来，羽岛刹那的‘消灭巧克力’计划就失败了。看来以后成为地球之神后又多了一件需要清除的东西。 “羽岛君，你刚刚说过试吃员是一个很辛苦的职业对吧？” “啊哈哈……” “那么，巧克力你也一定能够吃下去的，对吧？” 好可怕……明明皮肉在笑，却一点都没有笑的气氛，宫城结衣黑化起来太奇怪了！‘宫城检测机’绝对不要更新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报！ “就是，羽岛学长，不管我做什么，你一定都要吃下去。” 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刹那只好举双手投降。 “拜托，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请你温柔一点~” “总觉得学长说的话好奇怪啊……” 如此，制作的三种点心之一，已经决定做巧克力了，并由相泽亲自操刀。 那么，剩下两种…… “全都由我来做。” 刹那的心思仿佛被看穿了，宫城撸起袖子表现出十足的自信。 “我对制作点心蛮有信心。” “宫城又打算做什么呢？” “这个我还会想想看。” 喔，可喜可贺，一切准备就绪，羽岛刹那只要等着试吃就好。最好提前准备好柠檬味的秀逗糖，这样子即使品尝了再怎么浓郁的巧克力作品，都能立马回血。 “话说回来，点心要怎么做啊？” …… 笑容渐渐消失，眼神渐渐呆滞。 刹那机械式的移动脑袋，只见相泽一副单纯可爱的讨教模样。 “你……不会做点心么？” “嗯呐！” 就算你回答得那么干脆也不会被摸头表扬好孩子的！ “你！” 刹那用力攥紧拳头，他后悔没有让相泽签下协定书，一旦试吃过程出现生命危险，应该把宫城当作赔偿费用赔给他。 “真拿你没办法。” “抱、抱歉。” “相泽同学，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要不要来我家试试看？” “咦？！去宫城学姐的家么？我要去！” “嗯，反正由依要去补习班，家里正好有空余的位置，我会教你做点心的。” 你家那还算正好有空余的位置嘛……大小姐的思维方式就是不一样，不仅如此，宫城结衣的思维方式可是大小姐中的一枝独秀。 “宫城啊，请务必把她调教好。” 现在，刹那只好把性命交给宫城了，只要她能教会相泽基本的东西就好，就算吃了巧克力会眼冒金星，胃部不舒服，也不至于会吃完奄奄一息。 因为是超级可爱无敌的宫城小姐，刹那愿意把性命交给她~ “那么，就这么定了。至于羽岛君，你就在家待定吧。” 好过分！咱也要去啦！ “明白了。” 虽然内心千百个不愿意，刹那还是咽了回去。 呼，不行，不能着急，凡是都得慢慢来。这才刚刚起步，他要一点一点剥开宫城的心，然后一步一步住进她的心房~ “宫城的点心，我很期待。” “学长，我的呢！” “你的……我也很期待……” 时隔多年，刹那正好也想测试一下自己对巧克力的抗性到了何种地步。这倒是个好机会。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家准备材料了。” “材料……咦，不是说点心部的人会准备么？” “啊，我比较习惯用自家的，我爸在俄罗斯那边的忘年交之前送来了很多制作点心的材料，正愁用不上呢。” “有、有钱人……” 刹那和相泽望着凛然的宫城，异口同声地感叹道。 朝思暮想盼宫城 周末来啦~ 见不到宫城的休息日真是太痛苦了！ 这个早上，羽岛刹那沉浸在睡梦中，也许是太思念宫城了，梦里的主角变成了宫城，这样的宫城化身成美味的黄金柠檬菠萝蛋糕，体积大到连房子都容纳不下，体态唯美地坐落在盘子上。 “撒~羽岛君，请尽情地享用我吧~” 他似乎听见了宫城的请求，整个人飞也似地钻进蛋糕之中，香水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子，柔软的触觉让他欲罢不能，他肆意的在硕大的蛋糕里钻来钻去，品尝那传说中的味道，结果脸部突然从两侧扯开，蛋糕渐渐融化。 不！ 我的宫城！ “笨蛋~醒来啦！”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地破坏我的梦想！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即使刹那明知那只是一个梦，但那也是足以让他产生‘即使就这么一辈子醒不过来也好’的乌托邦。 然而，当他感到脸颊的痛感时，眼睛终于忍不住睁开来，在朦胧的视野中，他看到花铃那张娇软圆润的脸就在距离他鼻子不远处，近到可以感受花铃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可以闻到她身上的体香。 “唔！咕噜咕噜咕噜！” 此刻，他的脸正被花铃以非常夸张的方式向两侧拉扯。花铃跨坐在刹那的腹部上，像是要牢牢束缚住刹那的下半身似的，双脚内拢，脚丫子夹住了刹那的大腿内部。 “哥哥，你知道吗？只要这样子对方的下半身就瘫痪了，接下来嘛~” 花铃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手肘的位置卡住刹那的胳膊，手指仍在不停地捏脸皮，拜此所赐，刹那的脸此刻就跟被拉长的面条一样。 今天的早上，羽岛家的日常依旧上演。 刹那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迎接妹妹的洗礼，只不过，因为更新的花样太过频繁，有时候思维也抓不过来。 为什么他非得一大早就要被自己妹妹五花大绑啊？ 莫非花铃是抖s么？嗯！非常有可能！ 但刹那不是抖m啊！ “咕噜咕噜咕噜（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为了捉弄哥哥，特意找布娃娃训练的~” “咕噜咕噜咕噜（为什么你能听懂我的话！？）” “因为我是哥哥的妹妹啊~” 好无敌的理由…… “咕噜咕噜咕噜（你差不多放开我了吧？）” “真没办法~谁叫哥哥睡得那么死。” 花铃放开了手，他的脸皮总算松弛下来，但也留了红肿的印子在上面，痛觉隐隐留在脸颊上，这家伙的力气果不是盖的。如果对象不是刹那的话，花铃估计要直接撕烂脸皮了。 “那么，我的妹妹啊~为什么今早会如此暴力？” 现在，刹那的身体还是处在被束缚的状态中，花铃没有想从刹那身上下来的意思，一直死死压着他。 “哼~哥哥，你知道刚才的自己在干什么吗？” “莫、莫非……梦x被你发现了？” “那种事情我已经发现过好几次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 好像有个不得了的信息被刹那知道了。 “喂！那可不是小事啊！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过！？” “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对吧？这很奇怪吧？梦x这种事情赤裸裸地暴露在其他人的视野里，这算‘没什么大不了’吗？ 啊，不过对象是妹妹的话，也说得过去，毕竟花铃最喜欢对刹那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恶作剧，包括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 实际上，今天的她也穿着一条布料薄薄的胖次紧贴着他的腹部，如果花铃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的话，刹那的大脑估计已经充血，身体早就亢奋国度昏厥了吧？ 可是！ 羽岛刹那才不是个妹控，他对自己的妹妹没有半点兴趣，所谓的妹妹啊，就和老妈子和老爹子一个级别的，无须担心！老爹子穿着布料薄薄的胖次坐在他的腹部上，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啊！ 你的计谋已经被我看破了，居然想勾引自己的老哥，不知廉耻！ “那么，就让我告诉你，哥哥你刚才做了什么吧？” 就在刹那胡思乱想的时候，花铃总算松开了他的身体，噢~今天原来是穿上次他偷的那条胖次啊。原来如此，味道不错……咳咳，质感很好。 “哥哥你啊，刚才一直用很猥琐的姿势抱着枕头，露出痴汉的表情喊着‘宫城小姐~宫城小姐’的，就那么饥渴么？” “这是误会！” “哥哥，你和结衣姐没什么进展嘛？” “我相信自己在宫城心目中的地位一直在上升。” “那是过度自信咯~” 每日一早的恶作剧结束后，花铃从刹那身上下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似乎感到心满意足。 “真是微妙啊，虽然平时哥哥也会寂寞地呼唤着结衣姐的名字，或是我的名字，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变态呢。” “就算我睡得死死的也明白，我的梦里或者梦话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妹妹的字眼。” “啧。” 啊……花铃感到不爽，咂舌了。 “我是担心啦担心，哥哥这么没用，要攻略结衣姐的话得耍点小花招。” “‘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负责任的话就跟我结婚吧。’是这样子的？” “笨蛋，那是女方说的话。” “所以说女生都是卑鄙的生物，啊……除了宫城以外。” “订正一下，那是碧池会说的话。” 花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总感觉这个动作莫名的和宫城相似。 “我亲爱的兄长大人，既然加入了和结衣姐一样的社团，就应该多互动才是啊。别人叫你在家等，你就真的在家等啊？妻子真的会相信丈夫一句‘应酬’的借口么？” “喂！你这打的什么怪比喻。” “歪理正着。” 伤脑筋，早知道就不和花铃说点心展的事情了。这样的话，花铃就只是履行每日恶作剧，刹那醒来只要点头哈气，随便说几句‘我明白了’就可以继续做美梦了。 因为，他的假日只期待一件事情，那就是上学日和宫城见面！ “还不明白吗？哥哥去过结衣姐的家吧？” “嗯，奇葩社成立初期，宫城发烧了的时候。” “那就没问题了吧？既然认得她的家，现在就过去呗。” 花铃打了个响指，扬起了自信的嘴脸。 “可是，我过去总得找个理由吧？” “买东西的时候路过。” “好差劲的借口……” “我很好奇点心的制作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嗯，这个可以有。” 这次换刹那打了个响指。 “对吧？比起在梦里对结衣姐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还不如实在点，直接攻破堡垒。” 宛如蛊惑人心的老巫婆，花铃一脸邪恶的凑到刹那耳边吹了吹气。 但…… “我才没有在梦中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是说，为什么今天的你一直在讲色情的话题啊？” “因为哥哥已经忍不住了啊。” “啊？” 顺着花铃可爱的小眼神，刹那看到自己的裆部，原本应该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升起的水柱。 啊，原来如此，这样子啊…… “开什么玩笑！” 他终于羞耻到面色通红，对着花铃呵斥一声，把被子拉倒肩部的位置，委屈巴巴的将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呜呜呜~这下子娶不进来了！” “不要担心，结衣姐就是你唯一的猎物~” 折腾了好半会后，花铃总算愿意放过刹那，哼着歌离开了刹那的房间。 拜此所赐，从醒来到现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羽岛刹那的大脑经过非常庞大的思维转动，脑子正以大海风暴般的速度旋转。 一大早就要被迫保持清醒真是太难受了。 不过，花铃也说得很有道理。 “真不知道她们两个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望着窗外明媚的光线，刹那忍不住叹了口气。 刹那非常想去宫城的家，才不想干巴巴地等待两天的时间流逝过去。 只是，宫城既然没有邀请自己，自己还要死皮赖脸的话，未免太难看了，说不定会在宫城心目中的地位降低。 这是一招险棋，因为这里不是galgame，错一步将一错到底，刹那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能行动。 于是…… 他来到了宫城家附近。 试吃员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醒了之后立马洗漱完毕，敷衍地咬了几口面包就匆匆出门。 因为是周末，时间是十点钟，刹那被花铃吵醒时候的时间是九点半。照这个节奏下去的话，如果能够顺利进入宫城家，午饭就是点心了吧？ 不过，刹那必须做好完美的伪装，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理，最烂的借口就是最好的借口！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宫城家的门铃。 宫城的家庭很富裕，父亲似乎是有名公司老总，或者是有名的地主。但居家的建筑方式很普通，从外部也只能看到和普通的公寓没多大区别，所以不是认识宫城的话，根本就是路过也会三秒忘的地方。 咔嚓，宫城从门口出走来了。 “咦？是羽岛君。” 看到刹那穿着简单的休闲衬衫，双手插在口袋，背部靠墙的装x模样，宫城惊讶地睁圆双眼，赶紧踩着小步子走了过来。 “为什么羽岛君会在这里？” “嘛，那个~买完东西的时候顺道路过，有点好奇，所以不知不觉就来了，能进去看一下么？”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刹那挥起那只出汗的右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买完东西啊，是这样啊……” “嗯，顺便而已哦顺便。” “哦。” 宫城眯细了眼睛，刹那能够察觉到她的视线从他的左手移动到右手，再到腰间的位置。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买完东西路过，这样啊……” “啊，是的哦，绝对没有其他小心思噢。” 笨蛋！ 这不就等于承认了吗！ 刹那战战兢兢地看着宫城脸部表情的变化，她始终都是摆出一副微妙复杂的样子，像是在犹豫什么。 “你确定……现在要进来么？” “我进去了！” 啪！ 刹那赶紧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只是稍微诱导一下居然就说得这么直白了！羽岛刹那啊羽岛刹那，身为男人就不能冷静一点么！哟西，这次不管说什么一定要一脸从容！ “现在倒是做了点样品，我也稍微简单做了一下……” “我吃！” “那、那就进来吧……” 也许是刹那的反应太过激烈，宫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好吧，就让冷静从容什么的，去见它后妈去吧~ 刹那总算走进宫城家，顺利来到玄关门口了。 嗯……从进门开始就能闻到一股微妙的味道了呢。唔，该怎么说呢？像是美味的奶油里面藏了辣椒的感觉，又含有深海大海怪烤熟的味道……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味道。 刹那开始好奇她们做了什么了。 “这边请。” 在古朴风浓郁的走廊行走着，宫城为刹那带路到厨房。本以为应该是干净整洁的厨房，却没想到在走进去的那一刻…… “哇啊……加太多了，不行，得用这个糊弄过去……啊，学长！？” 刹那曾听过这么一句古老的俗话： 男人的战场是上阵杀敌。女人的战场是下厨炒饭。 同样的是战场，也同样会是一片狼藉。 眼前的状况，大大超乎刹那的想象。首先是厨房里飘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桌子上洒满了许多不明状的配料，微波炉像是刚刚经历过爆炸似的，窗口大大敞开，巧克力液体溢得到处都是。地上的扫把和扫帚也都被奇怪的液体侵蚀。更可怕的是，即使身处如此狼烟之下，还能兴致满满站在战场中间的相泽惠，她的手里拿着两瓶不知是什么配料的东西，疯狂往锅里加汁，抬起头看到刹那的时候，吓了一跳，结果把两瓶不明状的东西全都挤进去了。 “唔，让你看到了难为情的情景了。” 难、难为情……您还真是投入啊，相泽同学。是说，为什么还一脸羞涩的把那锅神奇的玩意儿藏到身后啊？ “我也差不多接近极限了，要是再这么下去，父上大人和母上大人回来后就该商量买个新厨房了。” 晚一步走进来的宫城，看上去十分疲倦，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苦恼地看着狼藉的战场。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宫城学姐很卖力的教我做点心！” 相泽兴奋地举起了小拳头。 是说，难道不是卖力的教你如何上阵杀敌么？看现场如此凶猛，想必相泽上校一定非常勇猛，八百里开外，一枪干掉巧克力蛋糕。 “宫城学姐真的很厉害，很有眼光呢！看到我的巧克力果冻爆炸开的时候，学姐一脸震惊，还不停地夸我‘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哎嘿嘿~”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那才不是夸你！ “那、那个，我想我差不多该撤……” “等等！” 刹那刚转身想溜，就被宫城用力地捏住了肩膀。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病逝的大姑妈的忌日！” “正好可以上路陪同一下。” “喂！你刚刚说了什么恐怖的话！” “羽岛君，你说过当试吃员是一件很辛苦的活儿，对吧？” 宫城眯着眼笑道。 “现在就是最佳时刻哦。” “你刚刚说过吃了会死掉的对吧！？” “没那回事，就是灵魂会一瞬间脱离身体，正好可以去会见会见你的大姑妈。” “啊哈哈……宫城小姐还真是会开玩笑呢~” “不要紧的，我制作的甜瓜面包会把你救回来的。” 甜瓜面包！ 又名菠萝面包。那可是全人类的精华，面包史上传说中的超级面包人！ 可是，按目前的状况来看，敌人可是宇宙最强，光凭超级面包人，真的能够拯救世界么？ 刹那的大脑正在进行一场求生欲望与道德底线的激烈争执。 到底是该苟且偷生，还是牺牲本我，拯救世界？ “正好我想找一个人来尝试一下。” “撒~不要客气，羽岛学长，请尽情享受我灌注满满心意的作品。” “原来你平时那么恨我么，相泽同学。” “欸？怎么会……啊，虽然相泽学长有时候真的蛮喜欢欺负人的，不过真要说的话……” 她羞涩地扭捏着身体，微微上挑视线，热情的视线注视着刹那。 “喜、喜欢学长多一点啦~就像喜欢宫城学姐一样！所以才会这么卖劲地制作点心噢。” “你要是敢给宫城喂这种东西，我绝对会变成速趴赛○人一招ko你！” “学、学长，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做的东西么，连学姐都不允许和你抢么？好高兴……” 喂！你擅自流个屁眼泪啊！ “嘤嘤嘤，我、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做到更完美的！” “拜托，这方面请不要努力，老老实实用正常人类的思维就好了！” 然而，任凭刹那发出怎样求生的呐喊，可怕的相泽还是感动地端着一锅浑浊物放在刹那面前。 “这个是还没凝固的巧克力蛋糕。” “！” 刹那只能看到那一堆浑浊冒泡的东西正在呐喊着‘受死吧，愚蠢的人类！’。 “唔嘎！” 刹那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姑且问一句，你自己有尝过味道么？” “宫城学姐说自己品尝的话会对自己的作品有主观看法，所以还是让其他人品尝，特别是男生。” “宫城小姐……” 刹那泪流满面的朝宫城看过去，她只是暧昧地避开了刹那的眼神。 “别看我这样子，我、我也是为了救她费尽心思了。” “所以只能选择一个牺牲的人么？” “原谅我，羽岛君。是你自己非要进来的。” 好奇害死猫，原来是真的啊。 刹那只是忍耐不住寂寞与饥渴，想来瞅一眼宫城而已，为什么牺牲的代价这么大啊！ “唔，有点烫呢，学长小心一点噢。” 相泽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端着一锅毒物朝刹那走了过来。然后，宫城自觉地掏出勺子递给刹那。 “到了那边，要好好好和你大姑妈聊聊天。” “不会再爱了……” 一边是宫城同情的表情，一边是相泽羞涩的模样，刹那用力地抓紧勺子，舀了一口承载着绝望与噩梦的毒物，浓郁的棕色液体顺着勺子滴落下来，落在桌上的时候，他听见了腐蚀的声音。 “吃吧~” 恶魔正在耳边轻轻低语，刹那颤抖地举着勺子，举到与视线平行的位置，他仿佛看见液体内部有张恶魔的笑脸。 早死晚上都得死，我上了！ 刹那眯上眼睛，二话不说就把勺子伸进嘴里，将内容物全部送进去后，还没来得及吞进去，舌头就有一种麻麻的感觉。 ！ 不行，不能吐出来！ 即使是腐烂的鱼腥味……即使是发霉的橘子味…… 不、不对，这算什么啊！这是巧克力？？？ “羽岛君，加油。” 勉强睁开眼睛，余光看到宫城着急的样子。 只因为在宫城面前，刹那有必要保持好形象。 绝对不能吐出来哇啊啊啊啊！ 咕噜！ 咽下去了……那堆恐怖的浑浊物，在刹那的舌尖捣滚一番，在口腔内部留下耐人寻味的味道后，滋溜滋溜地滑过刹那的食道…… 然后，羽岛刹那英勇就义…… * …… 这里是？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白茫茫的世界，犹如来到了世界末日的尽头，光秃秃的，回到了最原始的白色。 刹那仿徨地四处飘动，发现居然没有了脚。 啊，是这样啊…… 我已经死了么？ 居然是吃了相泽制作的东西死掉。 真是丢脸啊，明明还没有……还没有和宫城真情告白过。还是个连初吻什么的都还保留着的处男，他还没有踏入成年人的阶梯，还没有去女仆咖啡厅好好享受一番。 就这么……死了？！ “yahoo~小刹~” 小刹？是在呼唤我么？ 刹那追随者发声源看去，只见一个幽灵慢吞吞地飘了过来。 “你、你是！” “是的哦，我就是你死去的大姑妈。” 大姑妈面带和蔼的笑脸。 “大姑妈……呜哇哇哇！我好想您啊~” 感动的情绪油然而生，刹那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撒娇，却扑了个空。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大姑妈的灵魂，确切来说，他也是个灵魂。 “乖~小刹，你一定很累了吧？没关系的，跟着姑妈走就好了。” “嗯，大姑妈。” 是啊，累了，不会再爱了。为什么我生来就不是个帅哥？为什么我就是没法和陌生人友好交流？为什么我非得失去记忆不可？为什么我不是个学霸？为什么我家不是富二代大财主？为什么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是畸形的……呸呸呸！最后一个不算。 “走吧，小刹~跟大姑妈一起去充满爱的世界。” “好~” 就这样，羽岛刹那失去了活着的信仰，慢悠悠地跟着大姑妈飘向远方。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金灿灿的光打破单调无底的白色空间。 “这、这是！” 在那圣光的庇护下，是一块包裹着剥光外皮的柠檬的果冻，外表看上去干爽可口，滑溜溜的液体，就像夏日时节的夏威夷之海，性感的外表，如同穿上粉色比基尼，羞涩地扭捏身体的宫城。 这、这是…… “哦呀，看来还不是跟大姑妈走的时候呢。小刹啊，人间还有眷恋着你的人存在呢。” “是真的么？即使是那样残酷的世界，即使长得丑也？” “嗯，虽然小刹浑身都是缺点，但也有人瞎了眼的看上你哦~” “大姑妈……” 刹那感动得泪流满面，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被果冻吸了上去，一股清凉的渗透感浸湿了他的灵魂。 “小刹，拜拜~” “等等！大姑妈，我还有话对您说！” 才不能就这么分别，不可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见面了……明明有好多话想说…… “大姑妈……” 果冻把刹那吸到中间的位置，柠檬牢牢绑住了他。刹那一直目送着大姑妈的灵魂越来越远，她也被天空的一道光芒带走。 就在最后，即将脱离这个诡异的空间时，刹那终于抑制不住感情，扯开喉咙对着灵魂离开的方向大喊：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个大姑妈啊！？” 咻~ 意识关闭，然后又再次重启。 少女的心意，想要传达给某人的话语 “这、这里是……” “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学长！” 陌生的天花板……啊，不对，是熟悉的哭脸。 刹那朦胧地睁开眼睛，只见有什么液体掉了下来，落在他的嘴唇上。 唔，咸咸的…… 嗯？ “呜啊啊啊！我差点成杀人凶手了！” 视野终于明亮起来，只见相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那么，问题来了。 刚才滴在刹那嘴唇上的，究竟是鼻涕还是眼泪？ 理性告诉他，最好不要去追究这个问题。 于是，刹那平复一下差点掀开锅的感性负能量，进行了一番深呼吸后。 “我到底是怎么了？” “真是命悬一线，羽岛君真的灵魂脱壳了呢，怎么叫都不起来。” 宫城手里拿着盘子，一脸释然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个的话，说不定羽岛君就醒不过来了。” “这是什么？” “柠檬果冻。” 宫城不经意说出了‘柠檬’二字，刹那立马激动地跳起来。 “柠檬？！” “呃、嗯。你干嘛那么激动啊……” 宫城说的没错，在一次性盘子里，是还剩下一半的橘红色果冻，里面还有断掉一半的柠檬皮。 这不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么…… “话说回来，宫城，你不是说要用甜瓜面包救活我么？” “话是那么说，但看羽岛君你快成干尸的样子似乎很缺水，就拿了另一样作品……你不喜欢么？” “不，最喜欢了！” 是说，快成干尸那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啊？ 总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那么，现在还有其他该拷问的问题。 刹那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是宫城家的沙发，难怪那么舒服，比刹那房间的床不知道舒服几倍了。 他转过头去，面对还在流泪的相泽。 “咳咳，说实话吧，你在里面投了什么毒。化学解析式就不用说了，毕竟我是笨蛋听不懂，相泽你是个超级大笨蛋也根本不懂，照着念是没用的。” “呜呜呜……你在说些什么啊学长，人家明明担心你欸。” 不……你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杀了人吧…… “我、我只是普通的觉得可可豆可能会很苦，就加了点盐进去……” ！ 盐？？？ 我的天！ 刹那目瞪口呆地看向宫城。宫城只是耸了耸肩。 “别问我哦，我只是教了她正常人类的制作方法，材料什么的是她自己选的。” 也就是说，材料是非人类的选择方式对吧？ “ok，盐我还能接受，其他的呢。” 就在这时，刹那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肚子也不舒服，估计是吃了相泽的‘创造物’带来的后遗症。 “然后，一不小心把盐洒多了……我就试着添加其他东西，比如说辣椒……听说辣椒很爽口！” 头晕得更加厉害了，总觉得相泽每说一样材料，身体吃过之后留下的记忆就会发出绝望的哀嚎。 “还有啊！学姐说过橘子皮很有营养，我就加了点进去。” “我说的是柠檬皮，不是橘子皮……还有，你也不能去垃圾袋里翻过期的橘子啊。” ！ “我的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学姐家的垃圾袋看上去好豪华啊！” “那是专门存放过期水果的。” 宫城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解释，但脸色渐渐难看下来。 “好吧，橘子皮的事情就算了。还有呢？” “呜……还、还有，因为闻着觉得味道很奇怪，我就想会不会搞错方法了，于是打算以毒攻毒，正愁着该用什么的时候，从柜子翻出了鲱鱼罐头。” ！ 刹那的眼珠子都要挤出来了再次看向宫城。 “父上大人有对友人恶作剧的兴趣，鲱鱼罐头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你爹真闲！ “味道很致命，但是和巧克力混在一起的话，或许就负负得正了。” 你数学真好！ 听着相泽委屈地解释，宫城拿出了防毒面具和消毒喷雾对刹那又补充了一句。 “还好有应急处理，不然邻居要来投诉了。” “还有啊……” “还有？！” 总觉得自己的寿命减掉一半了，刹那后悔当试吃员的职务，这比当初花铃那个黑暗泡芙恐怖多了。 简直就是大boss与杂鱼的区别。 “最后加的是番茄酱和沙拉酱，因为即使加了那些东西，味道还是很奇怪，于是打算用番茄酱和沙拉酱掩盖过去。最后是烘烤阶段，因为第一次加热原巧克力的时候犯了点小错误导致锅里的巧克力都喷了出来。这次想让学姐来操作的，正好这个时候学长你来了。我就想啊，先试试味道再烤好了。” “那还真是多谢了。不过，要是这种东西带到点心展去，你绝对会被通缉的！” “我、我知道自己做得很烂啦！” “咦，居然承认了。” 相泽哭丧着脸，捏紧了脏兮兮的围裙，看上去很不甘心。 “因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稍稍努力一下。” “啊？” 宫城放下了手里的防毒面具和消毒喷雾，好奇地看着一脸狼狈的相泽。 “第一次委托的时候，宫城学姐立了头等大功。灵异社废部的时候，羽岛学长牺牲自我来维持社团的存在。所以啊，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一事无成……我啊，曾经说过，因为自己没什么自信，想要加入奇葩社获得自信，所以这一次我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相泽同学，你……” “对不起，我的手还是太笨了！” 相泽双手放平，深吸一口气，朝刹那和宫城鞠了个躬。 “而且，还差点害死学长了！” “确实也没那么夸……不，还真有……痛！” 宫城捅了下刹那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现在才不是抱怨的时候吧，难得是相泽同学的一片心意。 啊咧，为什么我能读得懂宫城的眼神？ ——话是这么说，但也总不能让她以错误的方式努力吧？ 刹那同样回了个眼神，宫城也完美地接收了信号。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相泽的头发。 “我说啊，相泽同学。” “呜？” “努力这一点确实很好呢，但没必要那么拼命哦。” “啊？” “你一定是抱着‘非得做得最好才行’的念头去制作巧克力蛋糕的吧？” 相泽抽噎着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但是啊，做点心这种事情，必须怀抱着幸福去做才行。” “唔，不太懂。” “也就是说。” 宫城端起刚才的盘子，里面还有半块柠檬果冻，她亲昵地喂了相泽吃下去。 “好、好好吃……” 只见相泽的哭丧脸全无，明亮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宫城。 “学姐，这个超好吃的！” “对吧，这可是把羽岛君救回来的神药。” “嗯，况且我也喜欢柠檬。” “可是，该怎么做出这种程度的点心呢……我完全不会……” “就说了，要怀抱着幸福的心情，或者说，有某种想要传达的心意。那份心意，是恋爱呢、吃醋呢、感动呢、生气呢，全都可以的。可是，刚刚相泽同学所做的巧克力蛋糕（未完全体），简直就是在赛道上拼命奔跑的运动员，几乎要掏空身体，说什么也要获得第一的猛劲，未免太冲了，抱着这种心情去做的效果也可想而知。” 宫城温柔地按了按相泽的肩膀，带着她重新回到厨房，刹那也因好奇而跟了上去。 “不需要盐，不需要鲱鱼罐头，不需要橘子皮，番茄酱、辣椒还有沙拉酱也都一概不需要。” 她把桌子清除干净，刹那也自主帮忙清理狼狈不堪的厨房，忙活了大概十余分钟后，总算有个能看的样子，微波炉的液体也都在凝固之前用强力清洗剂清除干净。 那之后，宫城在干净的桌子上摆放着形状不同的模具，大块的黑巧克力，面粉、牛奶、鸡蛋等最为普通的材料。 “只需要这些就够了。” “只要这些东西么？” “剩下的，就看你的心意如何了。” “心意……” “把这份制作点心的心意当作想要传达给某人的心意。” “传达给某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相泽无意间扫视过来。 她那柔弱的眼神有一瞬间和刹那对上了，但在下一秒又立马错开。 “相泽同学，这样的人存在么？足以让你传达心意的那个人。” “嗯，存在的。” 然后，相泽给予肯定的回答。 “很好，那么，就开始做吧。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最基本的方法，配料什么的，就靠你了。” “我好像明白了。” “就是这样，羽岛君就出去等一下吧。” “欸？我还想看看c4制作现场。” 咚！ 被宫城狠狠敲了下头。 “痛……” “不许嘲笑相泽同学！” “抱、抱歉……”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宫城如此生气的样子。 头一次是在喜欢上她的那个瞬间，刹那被扇了一巴掌。 这一次，则是看见宫城为了某人而生气，因为刹那不经大脑的玩笑话，惹她真正生气了。 不同于平常生气可爱的脸，真正生气起来的宫城，连散发出来的气氛，认真的眼神，都能让刹那颤抖不已。 “我们去客厅等一等吧。” “好的。” 宫城回头温柔地看了一眼认真烦恼的相泽之后，拉着刹那走出厨房。 她给刹那倒了一杯红茶，原本也跟着出来的甜瓜面包被密封放进冰箱里，据宫城的说法，那就是不要有太多的味觉障碍，希望能够好好品尝相泽满怀心意的点心。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漫长，刹那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翻阅‘如何对友人恶作剧’杂志，又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厨房，里面传来相泽的喘息声，以及切割巧克力的声音。 “没问题么？” “认真起来的少女可是很厉害的哦。” “我是知道了，我可再也不敢小瞧认真的少女了。” 曾经他看不起哭哭啼啼的宫城，后来她成了他最喜欢最崇拜的人。不论是谁，或许认真起来都一样。 只是缺少某个契机，而现在，相泽正在尝试突破自己的弱点，灌注全部的心意去改变。 “不行，这样子还是差太多了……重来！” 颇有干劲的呐喊声，照这个样子看来一时半会还完成不了。 “宫城，你的父母和由依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啊？” “父上母上会明天才回来，由依补完课后要和朋友去玩。唔，大概是晚饭过后吧。” “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 刹那继续翻阅杂志，继续倾听厨房里传来的卖力声。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刹那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打起了瞌睡。 黄昏的余辉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脸，意识还处在朦胧的状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戳他的脸，那是十分细小的手指，是少女的手指。 …… “早安，羽岛学长。” “笨蛋，这个时候应该说下午好……啊也不对，已经这么晚了啊。” 涂满巧克力的手别到身后，相泽微微弯下身来，露出幸福的笑脸，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太耀眼，刹那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要睡回笼觉的话还是回自己家好哦。” “我又不是考拉，才没有那么贪睡。” “学长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了。” 相泽抓着刹那的手，没等他回过神来便把他拉起来。 “承载我所有心意的蛋糕，总算完成了哦。” “哦，喔……” 他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拉到厨房的位置。比起刹那，宫城似乎先吃过了。 “味道如何？” “你自己尝尝看吧。” 宫城捂着自己的嘴巴，眉头微微皱起，翡翠色的双眸略带伤感的注视着一次性盘子上的巧克力小蛋糕。 那是用圆形模具制作而成的巧克力蛋糕，棕黑色的外表下除了插上一块柠檬皮以外，还有一块用蜜瓜做成的小板子，板子上面刻着‘笨蛋’二字，再加上一些奶油装饰。 说不上华丽，也不谈不上漂亮，只是一块颇具个性的普通巧克力蛋糕。 那么，味道又如何呢？ 虽然刹那很讨厌巧克力，但相泽在上面加上了柠檬皮和甜瓜减少了刹那对巧克力的抵触。 “那么，尝尝看吧。” 相泽端起盘子，小心翼翼地拿到刹那面前，光是看她紧张的样子，仿佛就能听见砰砰直跳的心脏。 “尝尝看，然后告诉我感想吧。” “嗯，我知道了。” 就如宫城所说，不要小看认真的少女。 刹那搞错了，相泽惠并不是没有制作点心的才能，或许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意。 制作的巧克力蛋糕并不大，以刹那的容量，一次差不多可以享用一半，他把柠檬皮和甜瓜，连同巧克力蛋糕一起吃下去。 为了充分感受味道，他在嘴边细细咀嚼，将柠檬皮和蜜瓜咬烂，让酸涩的汁液和甜汁洒出来，鲜活的淋浴在蛋糕上。 “蛋糕的皮并不蓬松，咬起来很费劲。” “呜，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这样子么？” 相泽叹了口气，沮丧地低下了头。 “可是……” 纵使再硬，刹那还是慢慢咀嚼，让蛋糕里面的那份苦涩的味道充分溢出来，加上柠檬皮和蜜瓜的功效，苦味慢慢散发，渗透至整个口腔。 蛋糕不会甜腻，反而很苦，但柠檬皮与蜜瓜减少了苦味的冲击。 这样子的安排，究竟有何用意？ 虽然不清楚，但…… 总觉得这种味道很熟悉，有股淡淡的哀伤融在里面。 “我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真的么？！” “虽然还需要改进。” 充分享用完后，刹那给出了评价。 “我啊，原本还蛮讨厌巧克力的，但这样的味道搭配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可是，我不清楚，为什么你要做苦的巧克力蛋糕？” “笨蛋羽岛君，不是说了么，这是相泽同学的心意。” “啊……” 刹那拍了下脑袋，想起了之前说过的话。 “哎嘿嘿……这样子的，不行么？” “笨蛋，怎么可能不行。” “唔，学、学姐？” 宫城下意识地抱住了相泽，柔软的胸部蹭到相泽的脸上。这还真是享福了…… 咕嘎。 刹那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看样子是很悲伤的一份心意呢。” “唔，也不算吧。只是，稍微等得有点累呢。” “这样啊，这样也好，把你的心意传达给某人吧，就在点心展上。” “嗯……” 这个时候，刹那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没能在那一瞬间明白相泽的用意，而宫城能够明白。 那是因为，那份柠檬果冻，与被密封起来的甜瓜面包，同样倾注了宫城全部的心意，而那同样也是刹那所喜欢的点心。 认真起来的少女，果然很厉害。 看着两人相拥的样子，刹那心生羡慕。 如果，如果我没有失去记忆的话…… 我是否也会有想要传达给某人的心意呢？即使现在所倾慕的对象是宫城。 再一次的，刹那吃了口苦苦的蛋糕，望着相拥的两人，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悲伤。 原来如此，这就是相泽惠的心意啊。 向某人传达的心意（上） 星期二，晨光正好，一如既往是个和平的好日子。今天就是点心展的决赛之日。 “久等了。” 奇葩社三人整装待发，首先来到点心社门口打了个招呼。 “啊，是宫城同学和相泽同学，还有……羽鸟同学啊。” “我叫羽岛刹那……” 啧，叫错名字了啊喂！就算你活泼地甩着卷发，笑容可掬的上前迎接也不代表可以糊弄过去！ “抱歉抱歉。” 星恒绫濑夸张地鞠躬道歉后，依旧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那么，可以开始制作了么？材料的话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不、不必了，我们会用自己准备的材料。” “咦？是、是这样子嘛……” “嗯，交给我们吧！” 相泽自信满满地举起了小拳头，然后跟着宫城往里头一走，跟其他社员打了个招呼。 “各位好，我们是本次负责制作校代表作品的奇葩社成员。” “也就是帮手吧，真是大欢迎~” “那个，真的没问题么？我们好歹也是材料齐全。” 星恒有些难以接受地凑到刹那耳边问道。 “材料也不算太差啦。” 看来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话，会让她们内心产生不平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打从一开始，这个工作交给了奇葩社，结果就不一般了。 “模拟人生。” “嗯？” “我们社团的宗旨，就是把别人觉得烦恼的事情化为自己的烦恼，并以自己的想法，主观解决烦恼。那不一定是正确的答案，只是我们所期待的答案，只是如此罢了，最后获得的结果，也不会由我们承担。如你所见，是个风险十足的社团。” “哈……” 看来对方没怎么听懂刹那的解释，不过那也算了，毕竟算上上一次见面和吉田那一次，星恒至少听了三遍。 “羽岛君，我和相泽同学先去准备一下。” “哦。” 说罢，两人满怀着信心走出了点心社，按照接下来的规划，她们会借用烹饪教室做好点心，然后拿到区中心的商店街所举办的点心展。距离学校并不算远，所以可以保证其新鲜度。 “那么，接下来貌似就没有我的事情了……虽然想这么说，不过要是不在现场的话，她们两个估计会发牢骚的吧。” 刹那挠了挠头发，最终决定开口。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个路么？” “当然。” 下午是自由课时间，点心社也得以拿着作品去参赛。 他们坐上了学校准备的巴士，比起宫城和相泽更先一步到现场。 热闹的商店街也因节日气氛的烘托而显得不太一样，点心的美味四溢，横条与彩带也都豪华地拉开来，可以看见各个学校以及社会组织的代表人员穿上特定的后援服（学校代表是制服，社会组织则以独创logo牌区分。）在街上四处游走。 “借此机会，我也跟羽鸟同学说说好了。” “就说了是羽岛……” “点心展的展出会让很多人品尝，毕竟是正规的大型活动，为了方便，通常都会准备数套点心，一套是留着展示用，剩下的是给评委和观众品尝。” “咦？还有评委的么？” 刹那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点心展出而已，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得意之作摆上桌子，结果还需要进行审查的么？ “当然，不过不会影响其他享用点心。评委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获奖的点心与创意利益化。从中选出最优秀的作品，将有机会成为下半年点心热潮的热销作品。” “啧，果然还是涉及到利益问题啊。” “不过，我们的目标说到底也不是冲着最优奖去的，只要能够参赛，并让大家享用到自己做出来的点心就好了。毕竟那是饱含心意的作品。” “啊……你和宫城说了类似的话。” “这样子吗？看来宫城同学也对点心独有钟爱呢。” “拒绝拉人。” “羽鸟同学还真是有趣……” 星恒咯咯咯的笑出了声，看她开心的样子，刹那放弃了纠正她对自己名字的误解。 就在这时，晴朗的上空响起一炮烟火，等粉色的尘烟渐渐散开后，大家仿佛提前说好了似的发出兴奋的呐喊。 “点心展~放心吃！” “噢~看来已经准备好了呢。” 星恒摇着不知从哪搞来的应援扇子，高举双手附和众人的呐喊，然后冲进人群当中开始试吃点心。 “啊，羽鸟同学，咱们的点心摊号是469，你可以自己先去哦。” “我明白了。” 这家伙只是想放心地大吃特吃吧。 刹那懒得吐槽，尽管两侧的点心美味窜入鼻子，他还是忍着想吃的欲望。毕竟中午没有吃饭的原因，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好好品尝一下宫城和相泽的手艺。绝不是因为经费不足噢！ 从001号开始，刹那迈着步子往前走。 期间，他观察了下两边的情况。无论是社会组织，还是学校团体，大家所展示的点心大多千篇一律，不是面包坊常见的巧克力蛋糕，就是普通的三明治套餐。只有小部分展示出了平时很少见的冷门糕点。 即使如此，在视觉刺激与味觉刺激下，大家想吃的欲望还是高涨。而刹那，也只有在路过柠檬奶油糕的时候稍微咽了下口水。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现场的气氛只增不减，刹那才找到属于她们的点心摊位。 在简陋的小摊位上，宫城和相泽紧张地站在两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吃货，而摆上舞台的点心。就是先前刹那见过的柠檬果冻和甜瓜面包，以及只属于相泽的巧克力小蛋糕。 路过的吃货多数是被宫城的作品吸引，除了味道更胜一筹以外，金灿灿的外观也更加吸引视线。 而正如宫城所说，虽然巧克力的作品千篇一律，但从独特的造型与喜好客群中分析的话，也不会使相泽处于不利的状态。 “喔！这个，超好吃的！” 吃货咬了一口宫城制作的柠檬果冻，脸色瞬间焕发光彩。 “好舒服啊，好清爽啊~” 没错，宫城所做的柠檬果冻，不仅仅是好吃那么简单，那可是把刹那从死亡边界里拿回来的圣物。在这暖和的春季里，闷热的点心展览内，柠檬果冻无疑是一种让人眼前一亮，身心的疲劳都瞬间消除的好作品。 “这个这个！这个也超美味的，哎！受不了，这味道闻着就好香。” 妹子吃货们盯紧了一旁还散发着热气的甜瓜面包，因为是刚刚烘烤出来的，香味即使在众多点心中也独树一帜。 说起来，刹那也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宫城做的甜瓜面包。 “哟~” “你终于来啦。” 趁此机会，刹那走了过去，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宫城所做的点心受欢迎程度远远大过相泽所做的点心，品尝了宫城的点心的人基本都赞不绝口，仿佛恨不得挖空所有词藻来称赞。 而品尝了相泽的苦巧克力小蛋糕佩戴柠檬与蜜瓜的人，都是露出复杂的表情，偶尔会说出‘真是让人回味许久呢’的微妙评价。 “不要灰心，这才刚刚开始。” “嗯，我知道。这是我全部的实力了。” 刹那本以为相泽会灰心，想要安慰的，但本人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坚强许多。 作为试吃员，刹那也分别享用了一下两人的点心。按照宫城的说法，就是不能让其他点心妨碍味道，所以他先吃了相泽的蛋糕，比起之前紧绷的蛋糕，这一次已经松软很多，大概是在水分与奶油上下了更多的功夫，但为了不让原本的苦味流失，巧克力的比重也加重了。也因此，回荡在口腔里的苦味被柠檬皮与蜜瓜更好地吸收，在酸涩的爽口与甜香之后，内部的精华才慢慢爆发出来。 “果然，相泽同学做的巧克力蛋糕我很喜欢。” “是、是这样子吗！” 她突然用力地探出上半身，目光睁圆地看着刹那。 “呃……之前我不也说过了嘛。” “唔，我激动了……但是！自己做的东西得到表扬的话，就会觉得很棒！” “刚才不也有人赞赏你的作品么？” “那、那个和这个是不一样的啦！” 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相泽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她并不是那种经得起夸奖的人，要是给她更多的好话，她很快又会坠机了，这里还是留点底为好。 咦？话说起来，为什么我会对相泽这么了解？ 总觉得，平时的相泽就是给人这么一种感觉，该说是她的性格使然，还是刹那太过关注她了呢？ 向某人传达的心意（下） 这个问题没能得到解决，前方突然有号人匆匆走了过来，打破了他的思考。 “哈~你们好，稍微打扰一下，我们是xxx电视台的记者，请问可以采访一下么？” “采、采访！？怎、怎么办啊！学长，上电视了！” “冷冷冷冷静点，真是的，没见过世面，这就大惊小怪了！” 刹那吓得蹑手蹑脚起来。 摄像机调整好角度后，对准了刹那和相泽的脸，戴眼镜高高瘦瘦的记者面带营业性笑容问道： “请问，可以吗？” “噢！当然！” “学、学长，又不是你接受采访！” 就在刹那替相泽答应下来的时候，记者反映迅速地移动话筒到相泽嘴边。 “那个，我听说这边有家味道很独特的巧克力蛋糕，其实我很好奇，按理来说，在这样的活动中，说到点心，大家都会往甜与酸的味觉考虑。为什么小姐您会选择苦味呢？而且，还是一种甜中带酸，酸中带苦的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是因为……” 这个问题还真是直戳红心。 相泽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眼一旁的刹那，像是要给自己打打气似的，她那热情的眼神都要把刹那烤焦了。 “那是因为，重要的人告诉我，制作点心，就像是给重要的人传达某种心情一样！” 出现啦！这种难以启齿的答案。 “呃，是、是这样啊……哈，确实呢，很多人也会抱着这样的想法去做。” 被相泽满溢的热情吓着了的记者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那么，您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做呢？吃上去并不甜蜜呢。” “等待！” 再一次的，相泽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心意。 “等、等待？” “没错，我想向某人传达的心情只有如此。等待……因为等待的过程很辛苦，因为见不着的时候会胡思乱想，因为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而难受……” 见相泽的热情渐渐萎靡，低垂的目光看着巧克力蛋糕。刹那不禁想，值得她如此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正如宫城心里有秘密，刹那心里也有秘密一样，在相泽心目中，也藏着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吧。 “可是！” 她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面对记者。 “等待虽然会很苦，但在这过程中，也藏着甜蜜与心酸的事情，正是这样的心意伴随着苦味陪伴我，这份等待才有了意义。所以，才会有这个作品。” “是这样子啊，真了不起呢。希望您的这份心意能够传达给那个人。不过，还有一点让人好奇的是……” 记者推了推眼镜，伸出手指指着蜜瓜面板上的文字。 “这里的‘笨蛋’是什么意思呢？听吃过的人讲，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个很有意思才吃的。” “啊，这个嘛，因为我所等待的那个人是个‘笨蛋’，他啊，曾经做出令人非常惊讶的举动！” “原来如此，还真是浅显易懂啊。” “嘿嘿嘿。” 相泽擦了擦鼻子，冲记者咧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后，采访到此结束。 接着，镜头对准了宫城这边。 “请问，可以接受采访么？” “当然可以！” “那个，羽岛君，我还什么都没说……” 这可是让她们两个的作品展示在更多人面前的好机会，刹那怎么可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才不是因为想抢镜头，然后回去在花铃面前炫耀‘我上电视了诶！’噢！ “这位小姐，真是太让人惊讶。您做出来的点心都在散发着让人着迷的光芒呢！” “谢、谢谢……” 记者陶醉地看着柠檬果冻和甜瓜面包，橘红色的果冻与甜瓜面包刚烤出来的独特香气，很容易吸引众人的注意，记者也是嗅着这股商业气息过来的吧。 但是！ 宫城的手艺才不只是商业这么简单！ “吃过的人都赞口不绝，这无疑在众多作品中是一匹黑马呢。特别是这果冻中夹杂柠檬皮的理念，还真是新鲜独特。” “嗯，是这样的。因为说到柠檬，柠檬皮是非常重要的精华，虽然柠檬系列的冰饮料都会加入一层柠檬皮作为调味，但柠檬果冻的话，是可以把果冻和皮一起吃进去。这样子的话会降低果皮本身的苦涩，也让那份清爽酸涩的滋味在原本软滑的口感中得到升华。吃进去的那一瞬间，冰凉的口感就会迅速扩散开来，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作用。” “真是新鲜的用法，考虑的层面还真是多。那么，这个甜瓜面包呢？” “甜瓜面包的制作方式还算规规矩矩，最大的优点还是在面粉的处理上，让皮尽可能更酥脆，一口咬上去更加蓬松。而且，蜜瓜不只是藏在内核那么简单，我把蜜瓜搅乱后分散在每个角落。这样的话，大家在品尝的时候，就会有种‘一点点幸福’的感觉，而不是把面包和蜜瓜分开，吃到最后只剩下遗憾。” “真是做了很多考虑呢。无论是那位制作苦巧克力蛋糕的小姐，还是您。真的是用真情实意在制作点心，这样的作品很有希望入围成为冠军噢。” “多谢。” 宫城恭敬的鞠了个躬后，采访总算结束。记者小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两人的摊位。直到这时，宫城在松了口气，一旁的相泽也跟着捏了把汗。 “好紧张，还担心会不会说错话……” “呃，说实在的，你的发言实在是太羞耻了。” “咦……会、会么？” “不用担心，相泽同学有好好的传达自己的心情了。” 宫城宠溺地摸了摸相泽的头发。这时，又有客人上门享用点心，两人也只好回到各自的站位。 如此，在美味横溢的点心展内，刹那还没有品尝其他人的点心。 因为宫城说过，不能有味觉干涉。 所以，等相泽的那份苦涩渐渐沉淀之后，他又分别享用了柠檬果冻和甜瓜面包，且不论本身就是刹那最喜欢的东西。要说是刹那吃过最美味的点心也毫不夸张。车站前的面包坊卖的豪华菠萝面包都得逊色三分。 “嗯……幸福的味道，绝不认输的信念，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吗……真像宫城的风格。” 点心展出半小时多的时间后，宫城的作品已经掏空了，相泽的作品也在后续的半小时内完毕。 完工后收了摊，因为还要等结果，她们没有离开现场。把摊位交给点心社的社员们后，三人随意逛了逛其他的摊位，也品尝了不少点心。 因此，刹那的肚子被点心喂饱了。宫城和相泽看来还会长胖不少，因为相泽的贪吃程度远超刹那的想象，无论装了多少巧克力都不会满足，宫城则是以参考意见为由，一路上试吃了不少东西。 整个点心展在下午五点的时候结束，无论是卖完还是没有卖完的，都必须在此收摊，那之后商店街会恢复原来的秩序。 “辛苦你们了。” 在点心展大吃特吃的星恒正好回来了，她的嘴边还挂着奶油，脸上浮起了享受的红晕。 “多亏宫城同学你们，这一次的点心展我们学校获得了第三名噢！” “咦？第三名不是最烂的意思么？” 想起了小学时候的惨痛经历，学校以交费的形式鼓励学生参加童话作文比赛，比赛奖项分为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 可怜的小刹那以为自己是第三名，好一阵子炫耀，直到得知隔壁的火柴人老兄和死肥宅老弟也拿了三等奖才发现这个惨痛的事实。 三等奖永远是最弱的！ 但这次似乎是个例外。 “因为展出的点心很多，这次进入总决赛的只限十个名额，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六个。就结果而言，已经不错了哦。” “这样子啊，如果星恒同学觉得不错的话，就可以了。” “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领奖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啊。” 刹那耸了耸肩说道。 “可是，努力的人是你们吧？” “我说过的吧，奇葩社接下的委托只是享受过程，至于结果如何一概不负责，就是这么一个胡闹的社团。” 刹那跟宫城和相泽使了个眼色，两人都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是如此，现在累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有点难以接受……真的没问题么？” “放一百个心吧~” 想要传达的心情已经传达了，想要证明的信念也证明了。对宫城和相泽而言，仅仅是这样就够了。 然后，对于刹那而言，能够看着她们努力的样子，能够品尝到她们做的点心，就已经回本了。 嗯，这也是一种新生活的方式，已经渐渐习惯这样子的生活了。 告别了星恒后，回了趟学校，三人一如既往地待在部室里。 “呼~累死人了。” “我说啊，为什么还要特意回来这里？明明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哦。” “嗯……因为待在这里总觉得很安心。而且，还要写这次委托的报告书。” 报告书？还有这种东西？为什么刹那都不知道。 “啊，对了！” 宫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离开座位，往平时存放茶具的柜子走去。 “噢！对哦！” 相泽也后知后觉地小跑过去。 两人拿出一个小小的点心盒，并在三个茶杯上倒了红茶。 “不是吧？还要吃点心啊……” “这次是特别的，而且红茶有助于调胃口，不会因为刚才吃那么多而感到腻。” “对对对！学长不要客气，尽情品尝吧！这是在测试阶段的时候制作的。” 宫城拿出来的是制作成球状的柠檬皮。 “里面塞了蜜瓜哦。” 真是爱死你啦！ “学长，我做了巧克力曲奇。放心，是按照正常的材料制作的！” 吼吼，相泽同学还真有干劲。 巧克力曲奇里有股淡淡的苦涩味，柠檬皮球满是幸福的滋味，配上一杯香醇的红茶，身心都仿佛得到了治愈。 “伤脑筋，这样子岂不是吃不了晚餐了。” “羽岛君，还记得今天是几号么？” “干嘛问这个问题啊？那个……好像是14号来着。” “对吧对吧！学长，是14号噢！” “那又怎么了？” “就说了，每个月的14号都是情人节，每时每刻都很幸福！” …… 说起来，似乎有那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因为是情人节，所以才是‘特别’么？ …… 咦？！情人节，所以说！ “请不要有太多的期待，这只是人情礼物而已。” 宫城看穿了刹那的内心所想，就这样，他的期待一秒钟就落空了。 欸~受伤了~ 不过，能吃到柠檬皮球，算是小小的治愈了下。 “啊，差点忘了，我还要去一趟图书馆。” “嗯？这么晚了去那里干嘛。” “稍微有本想看的书。再不过去的话图书馆就要闭馆了！” 匆匆解释完后，刹那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明天再看也行啊’，相泽就飞也似地离开了部室。 如此，社团只剩下刹那和宫城二人。 两人慢悠悠地喝着红茶，日落的余晖逐渐消失在西边，社团一角也总算没入黑暗。宫城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红茶，一点也不在意时间的问题。 “呐，羽岛君。” 宫城突然朝刹那搭话。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如何呢？” “如何……你是说加入奇葩社之后么？” “嗯，是这样的。” “很充实吧？” “对吧？” 透明的薄唇渐渐泛起笑意，宫城眯细了温柔的眼睛，趴在桌子上。 “总觉得，很开心。”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么？” “嗯，只是为了让这段时间不是毫无意义的度过。” 因为得了奇怪的病，从小就无法自由活动，连跟别人一起游玩的经验都没有，想要拼命做什么事情都不被允许，像这样子被束缚的她，选择了创立社团，就是为了让时间变得有意义起来。 无论是接受委托的过程，还是现在惬意的红茶时间，对于宫城而言，都是难能宝贵的时刻。 “和平真好啊~” 喝着令人舒心的红茶，刹那发出了感叹。 宫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需要一个女朋友！” “本社没有此项服务！” 两声呐喊震响了和平的社团大楼五楼，和煦的风轻轻吹过，吹动刹那蓬松的头发，诡异的气氛也随着这阵风在四周弥漫。 羽岛刹那目光犀利，义正言辞，一向面对陌生人都会忍不住畏缩起来的他，此刻浑身充满了能量。 要说为何的话，得从眼前这个头发长到可以遮住眼睛，满脸胡渣的男子说起。 刹那正和宫城还有相泽一起享受美好的午后时光，一杯红茶，一张报纸，一个小眼神，他毕恭毕敬地替二位盛满茶水，却被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打扰了。 对方连敲门都不知道，直接推门而入。 “呃，欢迎光临。” 事发突然，刹那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出于不擅长应对陌生人，他下意识地躲到宫城身后，结果对方啥也不招呼，浑身发抖的靠近宫城和相泽。 本就是个长相奇特，造型老土的家伙就够可疑了，刹那也不得不停止了后缩的动作。 然后…… “我想要个女朋友！” 对方突然大声喊道。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刹那将其拦截，并迅速做出反应。 明白了，这个身份可疑，样貌古怪的男子是来拉人的，奇葩社遇到了史上大危机！ 刹那以同样的气势回击回去后，对方缩起了头，一副受到欺负的样子，甚至差点就扭头逃跑。 “咳咳，先冷静一下。羽岛君，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吧。那个，你可以先坐下。相泽同学，给他倒杯茶吧。” “好的。” 相泽动身，下意识拿了刹那的杯子，不过被刹那犀利的眼神瞪斥了。 ——你要是敢拿我的杯子给这个奇怪的家伙使用，我就骂你是小猪！ ——羽岛学长还真是小气！ 于是，相泽换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上了宫城特制的红茶。 可恶！为什么要给这个可疑的家伙喝昂贵的茶啊？ 从一开始进来就给刹那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此人来者不善！是来踢馆子的！ 然而…… “好、好喝……” 对方点了点头，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不过因为头发遮住半张脸，刹那没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下野卑橘达。” “好的！那边那位速趴悲剧塔先生，地球不适合你，请速速回你的贝○塔行星！” “不不不！不是！不是贝x塔，是卑橘达！” 啧，吐字这么不清晰，刹那差点以为对方是来找卡○○特打架的。 “不过，还真是奇怪的名字啊……” 相泽一边傻笑着一边吐槽，她或许以为这样子能够以玩笑的形式缓缓气氛，结果对方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了。 “……” “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事，这是实话……” 贝○塔……下野先生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那个，我想……” 这位先生，请收起你大胆的想法。女朋友是不可能给你的，相泽不会是你的，宫城也不会是你的。 “我想要制造女朋友……” 噗！ 刹那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了。 “哈？” 只见宫城小小的受到惊吓后，目光睁圆地看着这位下野先生。相泽也一下傻了眼，缩着小步子退到刹那身后。 “学长，这个人好奇怪。” “你难得一次智商上限。” 实际上，要不是宫城在这里，刹那早就溜之大吉了。 “那个，这是什么意思……” 好吧，气氛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勇者宫城尚能保持理智，她尽可能以平和的语气和对方交流。 不过，对方似乎不擅长交流，和宫城对上视线（实际上头发遮住脸部，根本看不清）的时候，嘴巴跟嚼了火爆辣椒似的抽搐不停。 “我、我……那个，不对……不是这个。我是说，我想制造男朋友……不、不对！这也不是，我是说，我想制作人工智能！” …… 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野看。期待他继续纠正他的发言，但话音到此为止，漫长的一分钟沉默，对方都很有耐心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那个……” “没有别的了吗？” “哈……” “啊~就是那个对吧？人工智能，像是智能除尘机那一类的存在。是么是么？真是了不起啊。” 刹那用力地点点头，但对方却一口否认。 “不是哦，不是那种……” “欸？难道是智能液晶电视？抱歉，我们没钱。” “也不是……” “那……” 刹那还想继续发挥想象力，但被宫城阻止了。 “请务必详细说明。” “是！” 只是被宫城正义的眼神一瞪，对方就吓得缩起了身，来者果然不善，心里有鬼。 “那个，现在不是科技发达的时代么。虚拟技术也很发达，甚至也有相关的游戏投入运营。所、所以，那个，像是虚拟ai什么的，最近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存在。” “所以呢？” “我我我、我想制作虚拟ai，但是碰到了瓶颈，才来到这里的，有人告诉我这里可以帮忙解决烦恼。” 这种情况除了吉田老师本人，没有其他人了。真是的，每次都带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像是因为偷看妹子胖次和闻到妹子体香就喜欢上那个妹子的变态男。还有动不动就降妖除魔的中二少女。 正当刹那这么想的时候，对方像是有话要补充，竖起了手指。 “那个人，是一个看上去比较凶，说话很成熟的保洁阿姨。” …… “下野同学，我稍微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个小伙子还真是有眼光。刹那都忍不住竖起小拇指了。 “要是被吉田老师知道的话，绝对会死得掉渣吧？” 相泽露出可怜的目光看着下野，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场面，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们能帮我制作人工智能ai么？” “不行。” 刹那正想否定，宫城已经提前下了裁决书。 “为、为什么？不是说，这里可以帮人解决困难么？” “那也是能力范围内。不好意思，我们对这类领域一无所知。” “怎么这样……我还以为每个人都会……” 哇！这个男的难道是来自22世纪的人类么？他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个动不动就拿出法宝的蓝胖子啊？ “咳咳，恕我直言，下野同学，且不论我们是文科系学生，就算翻遍学校优秀的程序员，估计也很难做到。所以，你的妄想还是草草结束吧。” “真难得，平时都是把不可能化为可能的宫城大小姐这次居然认输了。” “羽岛学长，知识层面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相泽一脸单纯地讲出了相当高明的话，这或许是刹那听过相泽说过最强大的吐槽。 简而言之，相泽是在说宫城是个笨蛋~ 笨蛋~ 笨蛋~ 笨蛋哟~ “相泽同学……” “什么？” 看着那双可爱的汪汪大眼睛，宫城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欸。算了，总之，这方面的工作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非常抱歉，另请高明吧。” “不行么？做不到么？” 咔嚓！ 刹那看到宫城的额头明显地暴起了青筋。 这家伙还真是会挑雷区使劲踩啊，这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总之，趁宫城还没较真起来，刹那只好主动出面。 “咳咳，那个啥，悲剧塔先生。这类的技术活，我觉得交给更加专业的人比较好，你看嘛，从古至今……” 刹那一边扯一些他自己都没听过的道理，一边把下野请出了活动室。 啰嗦了半天，把他哄回去后，他才回到活动室。 此时的宫城已经有七成不爽，板起脸盯着手机看半天。 “嘛，总之这单就不接了。” “我，做不到？确实有点困难，但别人做得到事情，我也是人，又不是一定做不到。只要去图书馆泡一周，了解相关知识的话，不就谁都可以做到么？同样有脑子，同样有手有脚，怎么会做不到呢？那个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转才转成那样的？” “宫、宫城学姐，先喝杯茶……” 可怕，好可怕。整个气场都因宫城的存在而撼动，哪怕她一丝细微的皮肉抽动，都会让刹那和相泽浑身发抖。 “只要是存在的东西，为什么就做不出来，正因为是被做出来的，所以才存在啊。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么？只是这次有点麻烦，代价有点大而已，奇葩社也有选择接不接受的权利吧？！” “嘛，消消气……” “我没有生气。” 宫城转过头，那双凝聚着浑浊气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刹那，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刹那就已经被秒杀了。 他乖乖坐回位置上，小喝一口红茶冷静一下。 如此看来，要等宫城的气慢慢消掉可没那么简单。 虽然知道宫城很讨厌别人说她做不到。但就因为一句话让她气场爆表到这个程度，宫城有时候还真是意外的喜欢闹别扭呢。 呼~‘宫城检测机’已经把这个列入黑名单。 就这样啊，平淡无常的一天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多了几分不愉快，直到回去的路上，宫城都是紧绷着脸，仿佛敌人随时在眼前，她随时都会出手击溃敌人。 向邪恶势力低头 人工智能，也称ai，那是一项用于模拟、扩展延伸人类智能的一项新型科学技术，近些年来渐渐走入人们视野，逐渐成为时代发展的潮流。 世界各地也有它们的影子，像是人工智能看护员、人工智能清洁器等，如此看来，说不定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也有人工智能妹抖酱的存在~ 想到这里，刹那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那么，下野所提到的虚拟ai，不难理解，是仅限活跃于网络上的ai对象，这类存在在不少科幻电影也层出不穷，现实世界也有类似的例子。 比如说，羽岛刹那曾经就痴迷于某个人工智障○爱酱，因为可爱的人设与甜腻活泼的声线让人欲罢不能~ 原来如此，他稍微能明白下野想制作虚拟ai的心情了。 不知不觉，刹那把床上的枕头幻想成○爱酱，抱着一顿猛吸……呃，跟多年老变态一样，这可不行啊~ “哥哥，你在干嘛啊，好恶心。” “哇啊！” 说时迟那时快，○爱替身被刹那抛上天花板，受到冲击后可怜的倒在地板上。 “爱酱！” “不行，哥哥，这里应该叫‘花铃酱~’才对。” “我才不是叫你！” “居然给自己的枕头起名字，哥哥真的是变态恶心到极点了！” 花铃露出看待垃圾般的眼神，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所以说，你到底在干嘛啊？” “我在想地球的事情。” “我要切你老二噢。” “就说了不要把这个挂在嘴里。” “把哥哥的老二挂在嘴里……听上去好色情，哥哥你好变态！” “住嘴！” “还想堵住我的嘴？” “你！” 呼呼呼~不愧是羽岛家的妹妹，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耍人的技巧也越来越厉害了。 “所以说，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会抱着枕头发情？难道把枕头当成结衣姐了？” “怎么可能……咦？等……你刚刚说什么？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方法啊！” 刹那敲了下脑袋，悟出了新的人生哲理。结果花铃看到刹那的眼光更加不对劲了。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其实嘛，社团里来了个奇怪的委托人。那个家伙劈头盖脸就说要我们帮忙制作虚拟ai。” 刹那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灰后，宠溺地搂在怀中。 啊~这就是宫……枕头的味道~ “虚拟ai？啊，是这个啊，已经好久没听哥哥提起了，之前明明还能沉迷呢，那个叫○爱的人工智能是吧。” 刹那宛如小狗般兴奋地点了点头，结果花铃叉起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跟哥哥说过要正式现实了么？” “所以我含泪与○爱告别了啊！” “那为什么还要和虚拟ai扯上关系啊？” “我又不是委托人，是那个委托人的想法哦。然后我们拒绝了。” “原来如此，看来哥哥有好好的往正常的路走。” “毕竟你哥哥我也是个正常的地球人。” 除去偶尔会变态一点，其他都是货真价实的正常……不过男人有点变态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不过，居然是制作虚拟ai，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吧？” “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那算什么，妄想么？” “emmmmm好像也不是，对方似乎很认真。” 头发长到遮住半张脸，下巴满是胡渣，身材很瘦，比刹那高一点，性格很软弱，那种看上去不像是会来奇葩社商量帮忙的人，居然来了，虽然是被吉田骗过来的。 “如果是认真的话，我倒觉得哥哥们可以考虑一下。” “我的妹妹你还真爱说笑，要是我能制作虚拟ai，我早就制作了。” “啊哈哈~也是，我本来就对哥哥不抱什么期望。” 哇，这个丫头真是令人火大。 “嘛，制作虚拟ai也好，给自己的枕头起名字也好，都和我无关，记得晚点下来吃饭就行。” “你是我老妈吗？” “我是你不可爱的妹妹！” 总觉得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 花铃朝刹那办了个鬼脸后，便合上门离开了。 “虚拟ai啊……真是令人怀念。” 刹那再次抱起枕头，贪婪地闻着枕头上的味道，怀念起曾经痴迷于○爱酱的自己。 * 那么，今天又会有谁来翻奇葩社的牌呢？还是说，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喝茶看报讲笑话。 拒绝了下野的委托的第二天，刹那因为久违地打开了电脑，从不明网站上搞来了○爱酱的视频资源，然后就跟磕了药似的停不下来，一看看到凌晨五点钟。 睡眠是人类缓解疲劳的一项重要工作，人类必不可少的工作就是睡眠！ 于是在老师滔滔不绝的传授知识时，刹那一边竖起耳朵倾听，一边合上眼睛，意识开始神游。 他仿佛回到了昨天看视频的时候，梦里出现了站在白色空间中开始犯蠢的○爱酱。 噢噢噢！真是太棒了~她在向我问好欸~用活泼可爱的语气撒娇欸~啊啦，又穿模了，真是个笨蛋呐~ 人类总是在不断地进行自我欺骗，即使明白虚拟ai的背后也是有配音的三次元声优，还是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这就是魅力所在。 想当年，刹那就是这么被花铃教训一顿，不得不醒悟过来，忍痛割爱，删除了有关○爱酱的所有资源。没想到一年过去了，刹那还是用情至深，无法自拔。 这是一个巨大的坑，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纵使刹那怎么反抗，还是会被吸进去。 啊~不行了，这样下去的话，除非…… 咚…… 头部有被人敲中的感觉，沉睡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羽岛君，吉田老师找你噢。” 没错……除非是她，除非是宫城结衣，才能把羽岛刹那从深坑里拉回来！ “哈啊？” 刹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直到眼前宫城的身影清晰过来，他才立马整理好形象。 “咳咳，吉田老师找我干嘛？” “不清楚了，有可能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 宫城脸色发难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刹那往后门口看去。这时刹那才发现以那个位置为中心十米内都不敢有人靠近。 那是因为吉田椿俨然跟个女魔头似的散发着怨念的气息，浑浊死透的眼神朝这边看过来，与其对上视线的时候，刹那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 “啥、啥啊……” 原来眼神真的能够杀人啊。 “那个，我能不去么？” “估计不行。” “可是她似乎想杀了我。” “不会的。” …… “大概吧。” “你自己不是也不确认么！” “反正我不会有事。” 说完，宫城耸了耸肩，一副‘我已经尽力了’的样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刹那只能上刑场了。 “喂，羽岛。” 轻轻挪了下椅子，刹那冷汗遍布，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为什么那么生气啊？难道下野是她亲儿子么？噢，有道理，像吉田那样的人，确实有可能那么大胆搞出那种事情来。啊……不过下野昨天都亲口说她是保洁阿姨了。 …… 下野那家伙该不会把这件事情嫁祸在我身上吧？ 就在刹那疑神疑鬼的时候，吉田大概是感到不耐烦了，迈着步子往前一步，其他人也跟着后退一步，然后她就抓住了刹那的手。 “我车里有空调。” “拜托您这个时候就不要玩梗了！” “咱们天台见面。” “住手……我还是个处男！” 吉田的蛮力比成年男人还要有劲，光是被抓住，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刹那深有体会，于是他只好跟着吉田乖乖到天台去。 “我说啊，羽岛……” “怎、怎么了嘛？您今天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友好。” 今天的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喧嚣啊。 刹那搓了搓手，瑟瑟发抖。 “啊，怪不得今天来学校上班的时候十米开外都没人。” 好、好厉害，果然是自带气场的战斗民族的后裔么？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啦，一不小心就通了个宵而已，持续48小时的作业对我来说没什么啦。” ！ 吉田一本正经地说着很厉害的话，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一副死相，不仅没有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反而像是来勒索人命的死神先生。 最近听说也有女性死神，搞不好吉田真的就是！ “老师您通宵都干些什么啊这么拼命？” “哦，就是那个啥，最近网络上的虚拟ai很有意思，就稍微观察了一下。” 虽然蛇在猎杀猎物的时候会神情专注，但也绝对不会观察48小时不入眠。换言之，吉田椿是比蛇还要强壮的生物……嗯？等等，虚拟ai？ “老师，你找我该不会是……” “正确。” 吉田的嘴角微微扬起，打了个响指。 “不好意思，我已经退隐了，关于○爱酱的视频资源什么的少得可怜。” “恕我驳回前言。我很好奇你的脑回路，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应该想到的是昨天那桩事情吧？”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么？ “速趴悲剧塔先生已经回到第七宇宙和卡卡○特相爱相杀去了。” “噢！？原来你也发现了啊，那家伙的名字。真不赖嘛，我身边的同事都很蒙圈，真是一群蠢蛋啊。” 不……老师，这不是您该自豪的地方。 吉田顶着黑眼圈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刹那忍不住同情她了。 “咳咳，玩笑到此为止。我问你，为什么拒绝了下野的委托？” “老师，这方面的知识我们可是一片空白噢。怎么可能帮得了。” “笨蛋，这时候就不能换位思考么？” 原来如此，那位下野先生就是换位思考了，才会一进奇葩社的大门就来一句‘我想要个女朋友’啊。 “嘛，委托接不接受暂且放一边不说，我来给你讲讲关于那家伙的事情吧。” “洗耳恭听。” 可以翘掉英语课乐意至极，到时候追问起来只要搬出吉田这张王牌就ok了。 “咳咳，下野卑橘达，朝雾高中三年级b班学生，因为常年翘课，出勤率已经无法补救，注定留级。因为不善于沟通交流，个性封闭，在校没有朋友，偶尔会沦落到被人欺负的地步，虽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对计算机技术得心应手。虽然曾经受到c语言社团的邀请入社，却因为不经大脑说出‘你们太慢了’这番傲慢的话而被踢出社团。” 哇喔，简直一模一样。昨天那家伙也是因为说出不经大脑的话惹怒了宫城，还好宫城是可爱的小天使，不然就得送他去见撒旦了。 “还有一点，下野也曾经是我的学生，体育测试门门挂红灯，懒惰到动也不想动一下，体育课的出勤率也几乎为零。” 这学校竟然还有如此人才存在…… “然后呢，昨天偷懒……认真工作的时候突然听见中庭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奇一看才发现那家伙躲在草丛里念着自己的心愿。那啥……就是想要制作一个虚拟ai，身为人民教师，我自然上前教育了一番。” 竟然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出这番虚伪之言，不愧是成年人。 “但是啊，纵使教育了一番，对方还是对虚拟ai独有情深，然后我就让他去奇葩社问问看意见了。” 保洁阿姨，您真是多管闲事啊。 “如何，听了我的话后，是不是觉得这个家伙很可怜。” “嘛，稍微有点，不过更多的是自作自受吧？” “确实，是个烂到不行的废材。” “喂！老师说出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比起那个，虽然你们拒绝了下野的委托，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多多考虑一下。” 你只是因为陷入虚拟ai坑才会为此打抱不平吧？！ 刹那很想再反驳什么，但一看到吉田那张恐怖的脸后，欲言又止。 “那么正经的公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是私人交情了。” 我和你的私人交情有那么好么？ 吉田神秘的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四周无人后，仍然假装神秘地凑近刹那的耳朵说话。 “你刚才说资源少得可怜，也就是说还有吧？” “对不起！我忘了！” 危机意识让刹那立马转身开溜，但还是被吉田狠狠卡住了肩膀。 “呐，羽岛，我们关系很好对吧？虽然明面上是师生关系，私底下算朋友是吧？” “是……” 这一刻，刹那回想起了曾经被吉田椿支配的恐惧。 这个女人认真起来真的可以送刹那探望死去的大姑妈。 比起○爱酱可爱的黑洞，吉田椿的恐怖是足以吞噬任何事物。 但是！羽岛刹那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认输！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他并不是屈服于吉田椿的霸气才把资源告诉她的。 午休时间，刹那摸了摸肚子，正好被吉田放行的时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十分钟后，基本处在饭堂的大热潮时期。今天花铃也没有准备便当，于是他打算前往小卖部买面包速速解决。 话虽如此，想起刚才的事情，他的胃口不由得缩减了不少。 没错，他确实把资源给了吉田。因为，你们想嘛，吉田椿是个什么人？ 伟大的人民教师，为人体贴心细，总是默默无闻关注学生的一举一动，和学生们总是打闹成团，与其说是尊敬老师这种俗套的说法，不如说和老师是友人关系，刹那才把自己的宝物分给她。 不要误会了，他并没有被威胁，吉田真的没有使出拳风震破刹那的胆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她可是老师，真是荒唐，要是真的对学生做出那种事情，绝对会丢掉饭碗的哦！ 所以嘛，以吉田椿老师的个性，她只是和羽岛刹那普通的聊一下天，单方面的进行肢体接触，只是稍微拍拍刹那的肩膀而已。 所以，羽岛刹那不经意间的那句‘你也不年轻了’，也只是友人间开开玩笑，吉田只是笑了笑而已……真的……只是笑一笑而已…… 刹那一边走下楼梯，一边为刚才的情况作解释。可越解释越违心，终于他开始落下不争气的泪水了。 不行，再编下去有违我做人的良心，我的良心已经在哭泣了！ “吉田椿是个大龄剩女！” 趁着楼梯口没人的时机，刹那忍不住喊出了压抑已久的内心话。 “呼~舒服多了。” 这样子就有胃口大吃特吃了，果然人应该坦诚一点才是，理解万岁~真诚万岁~ 刹那忍不住想跳起来高声呼唤‘社○○义好！’ “所以说！是你撞上我们的好么？” “对、对不起……” 就在刹那洋洋得意的时候，楼梯口下传来争执的声音，方向似乎是在鞋柜那边，也就是大门口。 “什么情况啊？” 走完楼梯，刹那下意识地贴在旁边的墙，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以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你看看你，头发长成那样，根本看不见脸好么？你平时都是这么走路的，一句道歉就完了么？因为你错过了最佳抢饭的时间知道么？” 探出头，在几个高大的背影中间，有个文弱的男生被包围了，而那个人，正是昨天来奇葩社请求委托的下野卑橘达。 “是他啊，为什么会和拳击社的人产生纠纷？还有，那些人貌似是……” 刹那对那几个高大的背影有印象，今年初春的时候，他同样躲在这个地方，看到这群肌肉男缠上了相泽，即使小学妹相泽受到了欺负，他也不敢走上前，也就是那个时候，某个笨蛋站了出来。 不、不会吧……事情应该不会巧合到这个地步吧？ 刹那持续观摩现场的情况，那群拳击社的家伙似乎只是想找个出气筒，个个脸上洋溢着坏笑，一边对下野进行辱骂，一边掰了掰手指，摆明了是在欺负人啊。 喂！线下对峙算什么本事啊？有本事到网络上互怼去啊！ 太过分了哦！只会对弱者耍拳头，有本事就用男人的方式来结束纷争啊！剪刀石头布，和平有好处。 啊，可是这样的话，输的一方要有什么惩罚啊？ 莫非是每输一次就脱一件衣服的羞耻play么~不妙，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了。 可惜刹那的心声无法传达过去，要是真的传达过去，估计会被误以为是在戏弄对方而被暴揍一顿。虽然刹那的本意确实是想戏弄他们。 算了，下野同学，祝你好运，只要老老实实道歉，不要惹他们不开心，等他们玩腻了应该就会走的吧。 就算站出来也无法做些什么，擅长智慧战的羽岛刹那只能替他祈祷。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作用，或者说，早在作用开始之前，平和的局就被打破了。 “你们在做什么？” “和你无关……什……怎么又是你这个女人！” 嗯？ 熟悉的声音……果断又有穿透力，一本正经的语气。 不、不是吧？真的这么巧的吗？！ 刹那立马探出头去， 只见那头柔顺的栗色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翡翠色的双眸严肃又直率，光是与其对视，仿佛都会被深深吸引进去，娇小的身子挺直走了过去，无视挡在前方的男子，挡在了下野前面。 “这个男生做错了什么吗？” “他撞了我们！” “他不是道歉了么？” “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练拳干什么！？” 真是清新脱俗的理由的，道歉没用的话就使用拳头吧！石头剪刀布，输得一方脱光光的游戏原来这么流行啊。 “真是幼稚，亏你们一个个长得健壮有力，心眼这么小的么？再说，我不认为这件事情有严重到道歉解决不了。” “你说什么！？” 住手，宫城小姐！他们人多力量大！为什么你还是如此强势啊！？ 真是的，为什么和上次一样，她难道就不怕受伤么？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纠纷都像你们一样要用暴力解决的话，世界早就毁灭了。” “多管闲事！别以为你是女的就可以得意忘形，上次的事情我们还记着呢。这一次……” 语毕，拳击社的男人个个面色凶恶，故意锤了锤自己健壮的身体来吓宫城。要是这样就能吓着她的话，那她就不是宫城了。 “多管一件闲事就少一桩麻烦，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你！” 宫城冷静的发言已经把对方的火气激到最旺，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动手的！ 没办法了，只好使出秘笈了。 “喂！我说你们……” “干什么！” 哇，好可怕！ 众人齐声怒视刹那，吓得刹那差点瘫软腿摔下来。 “咦，这家伙，也是上次那个！好小子，自己来送死是吧。” 完美转移火力，那群肌肉男变得更加恼火，青筋直冒额头，丑陋的脸都快扭曲成团了。 “野、野藤老师来了哦……” “你骗人！上次也是这么欺骗我们的吧？以为我们还会中计么？好小子，你等着，今天就一起清算完毕，” 哎哎哎！ 秘笈失效。 “那、那个，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好啊，用拳头说话！” “真、真没办法，那我认输……我脱衣服行了吧……” 说着刹那开始解开衣领的纽带，本以为能稍稍降低他们的火气，反而火上浇油。 “你这臭小子，是在耍我们么！” 哇啊！ 肌肉男们甩了甩手臂，刹那下意识地捂住了头，就在铁锤般硬的拳头快要砸向刹那的脑袋时，远处传来了粗犷的声音。 “到底是谁啊，这么吵！这里是学校，稍微给我安分一点啊！” 然后，从拐角处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长毛大猩猩……啊不对，是足球部的恶魔教练野藤老师。 “咦！？真、真的是野藤老师，这个臭小子没骗我们……” “不、不妙……” “喂！你们这班拳击社的兔崽子想干嘛！” “快跑！” 肌肉男们顿时缩了胆，二话不说就往校门口跑。 “站住！” 察觉事情不妙的野藤，也气愤地追了上去。 吵吵闹闹的大门口，此刻只剩下宫城、刹那和下野。 “真是好危险……” 刹那擦了擦冷汗，此刻已经吓得腿脚发麻，要是真的挨揍的话，刹那这瘦弱的小身板可经不起严刑拷打。 “羽岛君，这次还真的叫来野藤老师啊。真厉害……” “啊……就当是那样吧。” “嗯？” 宫城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脸。 “总之，一切平安最好。嗯嗯，没事就好……” “说的也是。下野同学也没受伤吧。” 面对宫城的关心，下野却避开了宫城的眼神。 “没、没事。” 哇，这个家伙，被救了居然一声道谢都不会说。 “呃……那我先走了，相泽同学还约我去图书馆见面呢。” “咦？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偷偷摸摸去干什么啊？” “笨蛋，去图书馆还能干什么，不介意的话等会羽岛君也可以过来，只是……” 宫城瞥了一眼呆滞的下野，用眼神暗示刹那。 ——我想他似乎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话，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噢！只要是宫城小姐下达的命令，保证完成任务！ 是说！他真的能够读懂宫城的眼神欸~ 宫城挥了挥手，告别了刹那后便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现场只剩下刹那和下野，气氛极其诡异。 虽然答应了宫城，但刹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货完全不善于交流。 “啊……嗯……” 刹那慢慢站起来，挠了挠头发，又摸了摸下巴，实在束手无策。 “那、那你自己以后小心点，我先撤了哈……” 还是36计走为上策。 刹那急匆匆从下野身旁经过，想着还是赶紧去抢购面包为好。 但急促的脚步声在经过下野的时候却停止了。 ？ 他困扰地回过头去，发现下野正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等、等等……” “有什么事么？” “我、我想制作虚拟ai……” …… 这家伙，还没有放弃啊。 “求你了，我需要协助……” “可是，我们也说了，这方面无能为力。” “可是、可是……” 这家伙还真是倔强啊…… “这方面你应该去找c语言社，或相关社团的人比较好哦。” “他们把我列入黑名单了……” 还不是你出言不逊！ “呐，拜托你了……” “为什么这么执着啊？喂，等……” 啥、啥玩意儿？ 下野突然用力抱住了刹那的手，抬起头来，虽然无法看清他的眼睛，但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的下了刹那一跳。 “我想要制作虚拟ai。” “等……你别抓着我的手啊。” 不、不妙……这家伙怎么搞的，怎么捏着一副细细的腔子摆出文弱的模样来，这样子我真的会心脏砰砰直跳的欸！ 啊，心脏会跳是因为我还活着！ “放、放手，我才不是同志。” “我也不是。” 鬼信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总之先去社团活动室吧，这里不方便谈话！” “真的么！？” 啊，为了脱身一不小心玩大了…… 不过，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予希望。 既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刚才他和宫城就不该出手。 被欺负也好，被踢出社团也罢，作为一个人而言，那都是自己的问题。如此看来，还是他太多管闲事了。 不过，或许正如宫城所说，多管一件闲事就少一桩麻烦事。 况且，吉田也说过，让他再考虑考虑。 嗯，换位思考嘛~ 好吧。 “我车上有空调。” “嗯？” 呸！ 刹那敲了下脑袋，差点就被吉田同化了。 “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让你交到女朋友的事情吧。” 所谓的换位思考，就是这个吧？ 虚伪之物 祥和宁静的社团大楼五楼，因为空闲教室过多，整个五楼只有奇葩社一个社团，就连在走廊上走路的脚步声都无比清晰。 因此，他也能听见身后的下野急促的喘息声。 他似乎很紧张，时不时会东张西望，细弱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刻意与刹那拉开了点距离。 “那、那个，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进入部室，暖风从窗户滋溜钻了进来，透明的窗帘微微吹起，轻轻拍打黑色的钢琴。 刹那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示意下野也坐在访客的座位上。 “换言之，下野同学，你需要一个女朋友是吧？” “为什么这么说……” 下野一脸不安地看着刹那，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小，看上去他真的很认生。 “因为，说到虚拟ai的话，果然是因为太寂寞了吧？嗯~我懂得，毕竟我曾经也是沉迷在虚拟ai的世界无法自拔。” “羽岛同学也是？” 刹那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态度，拍了拍下野的肩膀。就像吉田所说的那样，有时候需要换位思考。这类语言暗示最近还真是热门呐，明明是很浅显易懂的事情，非要搞得跟悬疑解密一样留下一堆暗号，话里有话的请求等等……对刹那而言简直太轻松了。 “那、那个，羽岛同学……” “不要紧，把妹的功夫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毕竟刹那现在可是放长线钓宫城~ “首先嘛~” 刹那抵着下巴仔细端详下野的脸。 “以现代人的审美观念，你得从外表开始整改，虽然说内在比外在重要，但没有外在谁还去窥视内在呢？” “不是这个问题……” “首先是你的头发！” 刹那竖起食指指着下野的脸，气势洪亮的喊了出来，结果吓得下野缩起肩膀。 “头、头发……因为我不太自信跟别人面对面……” 真是奇怪的理由……难怪和宫城对上视线的时候会避开。 嗯？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问你，为什么刚才拦住我而不是宫城？” “咦？那、那是因为，那个女的看上去好像很凶。” 果然啊……只要是看到宫城那张生气的脸，一般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不过…… 刹那正在想应该还有什么的时候，下野就接着说了。 “还有，羽岛同学好像也很胆小。” …… “这类事情还是和相似的人商量比较好。” 谁和你相似啦！ 即使刹那笑容渐渐褪去，下野依旧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羽岛同学和我一样，碰到那群很凶的学生就会吓趴，稍微安心了下。” 羽岛刹那，深呼吸~冷静下，加油哦！人生还很漫长，千万不要被轻易激怒。 “算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还是来谈谈交女朋友的事情。” “哦。啊……不、不对！” “怎么了？你是同志！？” “不是啦！” 刹那下意识地捂起胸口，警惕地盯着他。 按理来说，像他这么文弱受气的家伙，多半都是同志。只要随随便便来一个负责任勇猛的美男子就会被轻易拿下。 但是刹那就不同了。 哪怕全世界的人类都灭亡，羽岛刹那依然会钟情于宫城结衣一人！ “那个，羽岛同学！总觉得，话题越来越奇怪了。” “喔，抱歉，你说什么来着？” “我并不是要女朋友……我只是，想要制作虚拟ai。” “还在纠结这个啊……” “就说了，我需要协助，那个……制作虚拟ai。” 下野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把身子缩成团，弱受气息满满。 可是啊…… “非常抱歉，如果非要执意制作虚拟ai的话，我们也早就说过了，没有专业的知识是无能为力的。” “我有。”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祝你马到成功~” “可是，还不足够，我需要旗鼓相当的帮手。” 这家伙……原来是在变相地说刹那不如他啊……这就是语言的魅力么？这才是话里有话吧！ “我想要制作的，是会在电脑里面活动，会笑，会说话的虚拟ai。” “你这家伙还真是固执啊……” 真伤脑筋，既然如此的话，不是应该找更适合的人么？为什么非要黏着奇葩社不放啊？ 刹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要放弃，又想起吉田今天说过的话。 再多多考虑一下，换位思考么…… “我说啊，下野同学，虚拟ai什么的，不是假的么？那种东西，实际上不存在的吧？” 虽然刹那没有资格这么说。 “我知道……我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假的也没关系。” “啊？” “所以说，虚伪的也没事……就算我知道那是有人配音的也没事……就算那只是为了达到圈粉和盈利目的才刻意对你说亲昵的话也没关系……” 下野用力捏紧了手，猛地用力抬起头。就在这时，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卷过层层窗帘，吹起下野长到盖住半张脸的刘海。 那双褐色的眼眸极其认真地看着刹那。 “即使是骗人的也好，因为谎言也是一种治愈。” …… 这家伙，明明挺有自知之明的。然而，即使如此还要继续干下去啊。 “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我真的很感动……那个，头一次看到虚拟ai的时候，她对着我笑了，很可爱，很动人……” 可爱……动人…… ——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噢。 ——什么？ ——嘿嘿，xxx站上的视频资讯，类似于网络虚拟偶像的存在欸！ 那是在刹那失忆不久发生的事情。 因为对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迷茫，刹那没有知觉，对身边的一切感到陌生，即使明白家人的语言充满谎言，还得尽力配合，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而就在那个时候，她笑了。 花铃告诉了刹那，她的存在。自称人工智障○爱酱。 她的笑容很可爱，很动人。对于忘记两年记忆的刹那而言，那是不可多得的，温暖的笑容，即使那样的微笑里满是虚假，那也确实打动了当初的刹那。 强行撬开他那冰冷灰暗的心窗，擅自闯了进来，以一如既往的招呼口吻向刹那打招呼。 是这样子的存在啊…… “不受欢迎，没有努力的目标，我知道背地里大家都在骂我废材……即使固执于这种事情，或许还是被嘲笑。但我还是想要制作虚拟ai……想要创造出只会对我展露的谎言。” “可是……这样子的没问题么？明明这只是虚拟的，真实的‘它’其实是不存在的，那只是一种填补内心的空虚而已。” 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那之后花铃才会极力阻止刹那继续沉迷下去。 “那样也没关系。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空虚的人，那些虚假的笑容，虚假的言语，比起现实要好很多。因为……纵使那些是假的，可确实打动了我的心，这就足够了。” “把虚假的心意化作真实的动力么……” 真让人惊讶，他居然考虑了这么多东西。 “那个，你把这些告诉我没问题么？” 普通人是不会讲这么羞耻的事情吧？虽然他看上去就不像个普通人就是了。 “因为你刚刚说了，你也曾经喜欢虚拟ai。” “啊，我是说过……”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能够明白才对。” 明白啊…… 没错，即使○爱酱并不真的存在，即使那些安慰的话语并不只是针对我说的，但那也确实治愈了我的心。 既然是虚伪的，但也是真实的。 如果真的做到这个地步的话。 那么虚伪和真实本身，就没有根本的界限。 这个道理，刹那不是不懂。 “你这家伙，看上去不咋样，想法倒是挺中肯的。” “哦，喔……”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稍微学会点察言观色，或是处理好人际关系才是。啊……听吉田老师说过，你都是留级后补了。” “那种事情无所谓。” “无、无所谓嘛……” 刹那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学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比起那种空有意义没有冲击心灵的东西，我更在意能不能做出虚拟ai。我啊，不想被常识所束缚。” “下野同学……” 正如成功的人成为了天才，失败的人成为了疯子。 下野的这番生存之道，也是同样的道理，他并不是一个彻彻底底失败的人，而是一个在绝境中奋力攀爬的人。即使是个个性有些阴暗，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说话不经大脑……满肚子的缺点的人，他也仍然肩负着理想与信念。 “什么嘛……不是能好好说清楚么。” “嗯？”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笨蛋，刹那也不应该戏弄他。 “昨天为什么不好好说清楚呢，如果表达清楚的话，我们会更加深远考虑以下的。”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羽岛同学你说你也喜欢过，所以我以为你也能明白……” “啊，确实是这样，我也能够明白就是了。但要和你比还真是逊色太多了。” 刹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钢琴旁，轻轻抚摸黑色的板子，看着远处的天空，稍微思考了下。 想要制作虚拟ai，想要创造出只为自己展露的虚伪的笑容，即使存在的意义也是谎言，但那确实的治愈了某人的心。 这就是下野的心愿。 “好的，我答应你！” “咦？真、真的么？不是做不到么？” “那种事情之后再说，总之我答应你！” 没有和宫城她们商量或许是个失误，但羽岛刹那不想放任不管。 因为这个看上去土到掉渣的少年拥有他所没有的东西，刹那羡慕能够坚定追求目标的人。失去了两年的记忆，对过去与未来一片迷茫的刹那，只能享受当今的生活。 所以，下野的生活方式，对刹那而言就是一记强力的冲击。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 奇葩社是不会因此负任何责任。 “虽然我觉得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祝你成功吧。” “羽岛同学……谢、谢谢你！” 下野激动地站起来，小跑着走到刹那面前，用力握住了刹那的手。 “真的真的、谢谢你！” “你终于说出口啦。” “什么？” “不，没什么。你就保持这个节奏努力下去吧。” 这个失礼的家伙也会有向别人道谢的时候，还真是意外。 “那么，事不宜迟，开始吧。” “开始是……开始制作么！？” “不……还没有那么快，毕竟我是个菜鸟。” 是呢，既然是网络虚拟ai，还是得请教相关人士。据吉田所说，下野是个对这方面领域有独特见解的天才，即使是这样的他，想要制作虚拟ai还是有瓶颈。而本人也说了，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帮手。 也就是说，羽岛刹那必须短期速成天才么？ 光想想就觉得比登天还难…… 但是…… 刹那看着笑得更小孩子一样开心的下野，就没好意思再收回自己的决心。 “总之，想从知识开始。俗话说，基础是一切的根源，只要掌握了基础，即使是凡人也有可能突飞猛进的。” 羽岛刹那可是曾花一年的时间奋力学习拼上这所优秀的高中，虽然在那之后逐渐荒废回去，但这足以说明。 羽岛刹那是个想做就能做好的社会好青年！ “下野同学……啊不对，其实应该叫你下野学长才是。” “我不介意。” “呃，那么，下野同学。跟我去一趟图书馆吧。” “嗯！” 刹那难得热血沸腾，有一种就算是通宵三天三夜都燃不尽内心的热情之火的感觉。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走出活动室的时候，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出现在门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宫城和相泽。 “你们两个……不是去图书馆了么？” “想看的书已经借到了，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你们的对话了。” “听、听到了！？” 下野的脸顿时刷红，羞答答地躲到刹那后背去。 喂，住手！都说了我不是同志！还有，会被宫城误会的。 只见宫城的视线微微眯起，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但愿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下野同学。” “是！” 下野真的很怕宫城，哪怕只是普通地叫他一声，他都会吓得发抖。 “下次要委托别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记得要打好招呼，并且说清楚。这样的话，才有人会真心帮你。既然你愿意鼓起勇气来这里请求援助的话，就应该是这样。” “我、我知道了……” “下野同学真了不起。” 喂，那边的小学妹，干嘛擅自感动到流泪啊。 “羽岛君，这个委托还算数吧。” “那、那当然了。我一个人也做得到！” “不，你错了。” “啊？” 只见宫城轻轻拍了拍胸脯，露出自信的笑容。 “是我们三人。” 宫城与相泽面面相觑，相泽也笑出了声。 “没错哦，是三人。” “莫非……你们有办法了么？” “嗯，‘换位思考’嘛~” 红茶的芳香 放学的铃声响了。 夕阳的余晖悄然洒入室内，落在宫城白净的脸上，她的手里拿着笔，正在认真地记录些什么。 “宫城学姐，你在写什么呢？” 相泽好奇地凑了过去，提出了刹那很想问的问题。 “在整理奇葩社的委托报告。这样一来就是第四件了，真快啊……” “嗯，结果还蛮有趣的。” 刹那喝了口红茶，顺便应和了一句。 下野卑橘达的委托，虽然有些莫名其妙，本来也是无法完成的难度，但还是被宫城掰回来，把不可能化为可能了。 是的，光凭奇葩社三人是不可能完成这项委托。说实在的，就算刹那通宵三夜去翻读相关的知识书籍，也绝对做不到和下野旗鼓相当。即使赔进剩余的高中时光，依旧达不到那种高度。 所以，他们并没有真的去制作了，而是‘换位思考’。 中午的时候，宫城和相泽确实去了图书馆，原来两人并没有放弃委托，虽然嘴上确实是那么说，但心里还是过意不起。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宫城和相泽真的去翻了翻相关知识的书，可都一无所获。正当两人已经毫无办法的时候，有个人刚好路过，那个人是宅文化社的部长，以前相泽当任学生会会长助手的时候稍微接触过。 “那个社团经常嚷嚷着让学校下发更多的资源和经济支援他们实施‘单身狗的拯救’计划，记得是开发网络上的虚拟女友来着，不过因为对学校没有任何贡献意义且浪费资源而被驳回。” 相泽努力地转了转脑筋，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后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奇葩社的三人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脑子并不蠢。 既然下野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助手，那么能与之驰恒的自然是圈内的人。这样的话，不仅有机会实现下野的心愿，也能改善一下下野的人际关系。 这才是真正的换位思考。 正如宫城所言，他们确实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的事情了。 刹那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带着下野一起登门拜访。 对方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野的请求，并愿意和下野做朋友，这一次下野的态度谦虚很多，宅文化社的人也很喜欢他。 看吧，人总还是会进步的。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属于他们的虚拟ai诞生的话，那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刹那连想象都不敢想象，唯一肯定的是，那份虚伪的存在确实治愈了下野卑橘达真实的心。 就这样，以奇葩社为桥梁，下野顺利成为宅文化社里的一员。 可喜可贺，不过…… “我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宫城久违地打开钢琴，陶醉地弹奏起钢琴，并不是最初刹那所听过的曲子，而是另外一首比较幽静轻快的曲子，就像是沐浴在盛满阳光的树荫下一样惬意。 相泽则是一边翻着小说，一边吃着零食。 听到刹那这么说的时候，两人默契十足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才没有那回事！” 接着，两人又异口同声。吓得刹那红茶差点喷出来。 “我想，如果羽岛君没有和下野同学谈心的话，他一定不会和宅文化社的人接触。” “就是说啊！所以，都是学长的功劳噢！” “也不见得吧？他都愿意来奇葩社请求委托了。” “那是出于对某个保洁阿姨的恐惧吧？再说了，如果以他之前那种态度的话，说不定还会被赶出来呢。”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担心他会不会真的被踢出来了……” 下野说话直，不会察言观色，即使和里面的人合作，也可能会和以前一样个性阴暗。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 但……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奇葩社办事不一定是百分百正确的，结果如何全都由委托人负责。 “啊，对了，那个下野同学还羞答答的问我们，等虚拟 ai制作成功后，愿不愿意担任配音呢！” “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 宫城和刹那的意见产生分歧了…… “为什么？明明很有趣。” “那是因为……” 刹那才不愿意让宫城的声音整天只对下野一个人亲昵地问好，即使最后是为大多数人服务，也绝对不行！ 啊，这样子的想法是不是很自私啊？ 刹那是否也有和下野一样的想法，让那唯一的虚假只属于自己？ 可是宫城不是虚伪的存在，她有血有肉，无比真实地存在于刹那身边。 所以啊……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而且，配音的话我也行啊。” “羽岛君……” “羽岛学长，这个好恶心……下野同学会吐的。” 咦？是么？噢，对了，下野不是同志。 “羽岛君每天用亲昵的声音跟大男人亲密互动么？我虽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但有点兴趣。” “请停止你的妄想！” 宫城停止的手指再次跃动起来，琴键上的每一个音符都仿佛附加了活力与生命，宫城露出幸福的笑容，沉醉其中。 “嘛，太迟了。” 她到底是沉浸在幻想中才弹奏出如此动听轻快的曲子，还是因为现在幸福的生活而感慨呢？ 刹那并不清楚。但红茶的味道，确实很香。 今后的生活，一直都会是这个节奏么？然后，总有一天，羽岛刹那是否也能像下野卑橘达那样，找到追求的目标呢？ “啊，喝完了。学长~再来一杯！” “我才不是服务员。” “羽岛君，也帮我倒一杯，弹得久了有点累了。” “遵命~” “咦？区别对待？” 位于五楼最角落的小部室，空荡荡的走廊，少有人拜访的地方，阳光常驻的桌子。三人的日常依旧在持续中。 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辛苦你了。” “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自动贩卖机前，吉田椿投下两个硬币，按下柠檬茶的按钮后，罐装柠檬茶便从出口滚落下来。 “真让人惊讶，你居然知道我的喜好。” “偶尔会看见你一个人心酸寂寞地站在自动贩卖机旁喝柠檬茶，所以就记下来了。” 一个人寂寞地喝柠檬茶被人看到才是更心酸的事情吧…… 刹那忍住想要吐槽的心情，因为爽口酸涩的柠檬茶正好堵住了他的嘴，这种集万物生命之源，能让人瞬间恢复精神的饮料，堪称本世纪最伟大的饮料。最好申请作为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官方指定能量饮料，刹那是认真的。 “那么，觉得如何啊？” “下野虽然是个乱七八糟的人，但意外的是个肯为目标奋斗的好青年。” “你这还真是一番独特见解。即使是和他同班的同学基本都看不起他哦。” “老师，这就是霸凌了吧？” “嘛，算是前菜。不过，大家也并非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吉田自己买了瓶罐装咖啡，比起啤酒一类，这位成年人似乎更加喜欢咖啡的味道。 “呼~就为这一口而活！”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喝咖啡说出这样的台词。” “不要那么死脑筋嘛，人就是要活得自在一些。啊，说起来，我想问你的其实不是下野的事情。” “那还有什么吗？” 坐在中庭的长椅上，吉田舒展了下筋骨，露出惬意的笑容。 “我是说，奇葩社的生活。” “啊……” “怎么样？比起你以前那种可怜虫的生活好多了吧？” “可怜虫……你这老师说话还真是过分。” “因为，是事实吧？” “语言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刹那受到了小小的打击，捂着胸口痛饮柠檬茶。 不过，吉田说得没有错，和以前比起来，现在的生活要有趣得多，更重要的是，有了谁与谁的陪伴的话，可怜虫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可怜了。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惊讶。” “什么？” “我是不知道，原来羽岛会主动加入奇葩社啊。” “那、那个啊……有很多原因的。” “原因？” 吉田微妙地眯细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刹那。 “能使人行动起来的，只有人呢……” 该死，这个老女人还真是敏锐。尽发现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反正如果我不加入，你也会来拉我进入的吧？” “bingo~虽然失败了这一点让我深受打击。” “反正结果行不就可以了么？” “最近的年轻人都不注重过程了呢。” “不……这两者无法划为等号吧……” “明明过程是最舒服享受的，结果只是多了个小人儿罢了。” “喂！别给我一本正经的把道理和黄色笑话混在一块！反正你也只是个老处……” 咔嚓。 无意识地试探了下死亡边界，又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而退缩回来。 刹那吞了吞唾液，撅起屁股往旁边移了移两个座位，光是坐在吉田身边，就已经被那外漏的杀气所灼伤。 好恐怖……上了三十的女人简直是战斗力巅峰的时刻，特别是还没被拿下首杀的女人！ 啊，关于刹那为何知道吉田到现在还是个‘贞女’的问题…… 这是直觉，本能，第六感，是残酷的现实扼制了他美好的幻想。 “羽岛啊，如果不是强大的男人就没有意思了。我并不是不交男朋友，只是找不到更强的人。” “说的也是啊，比您更强的男人实在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吉田突然转过头来，神情认真地看着刹那，她的嘴角帅气地扬起。 “我是说，需要一个有足够意志力，能够承担面对现实的强大男人。也就是说，和我交往的男人，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虽然羽岛你看上去有那个潜力……但现在还是个软虾子，是呢，再过几年我倒不嫌弃。” “哈哈哈……请您别开这种玩笑……” 吓得刹那又喝了一口柠檬茶。 “不过，现在可是不谈我的事情。我叫你出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在奇葩社生活的感受。” 啧，话题居然被圆回来了。 “变态的恋爱咨询，中二病的复社委托，吃货的点心请求，死宅的虚拟ai。都是一些与现实脱节的内容，我还想你会不会临阵脱逃呢。” “哼，别小看我了。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我意外的强哦。” “嗯……确实有呢，最近也有这样的动画和游戏，主角明明很强却装得很弱的设定。” “很遗憾，我可不是主人公，真要说的话，只是一个作为主人公陪衬的配角。” “喔，这样的设定很有你的风格欸。不过，我想表达的意思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手里的柠檬茶终于喝完了，刹那学着篮球社里的帅哥们的动作，划出一个漂亮地投球弧度，瓶子在空中翻转几圈，顺利地落在了垃圾桶旁边。 果然帅哥是有自带命中加成的啊…… 刹那只好走过去把瓶子捡起来。 “羽岛啊。主人公也好，配角也罢，你在奇葩社的时间才刚刚开始，即使如此已经完成了不少委托。我觉得，从你加入奇葩社的动机，以及用心去完成奇葩社的社团活动内容来看，你应该不是主动加入的吧？” “你想说什么？” 瓶子咯当一声掉进垃圾桶里，同时，吉田的话也咯当一声撼动了刹那的心。 “也就是说，你是被什么绑进去的吧？” “好过分的说法。” “嘛，怎么样都行，我倒是没所谓。” 吉田也喝完了手里的咖啡，随意地做了个轻抛，瓶子干净利落地进了桶里。 “3分。” “呐，老师。” “什么？” “加入奇葩社，生活确实不一样了。今后也会一直这样么？” “谁知道呢，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吧。” “也是。” “那么，偷懒结束，我该回去干活了。明明身为女性体育老师，工作却比其他人累，真是不公平啊……” 吉田伸了伸懒腰，一边抱怨着工作，一边往体育办公室走去。 刹那也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今天貌似还有一个新的委托要上门，要是再不过去的话，宫城和相泽就要抱怨了。 于是，刹那也离开了中庭，往社团大楼的五楼走去。 生活确实发生了改变，至少在这个社团里，刹那看到了以前所看不见的东西，那就是与人一起共事才会感觉得到的东西么？ 那样的话，现在的下野，也在享受这一刻吧。 同时，他和她和她的日常，也才刚刚开始。 这个奇葩社果然很咸 前言： 亲爱的羽岛刹那： 突然来信打扰到你真是十分抱歉，我是来自高中时代的你，也就是过去式——羽岛刹那，此信的目的是为了问候一下将来的我。 未来的我，也就是现在的你，是否取回了失去的记忆了？是不是成为社会中的精英分子，每天过着大爷般的舒适生活？是否谈了恋爱，成了婚，对象是不是宫城结衣？ 如果综上所述一项都没有达成，想必现在的你已经哭成泪面人，十分痛诉自己的无能，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努力。 可、可是啊！你千万别怪我噢！现在的我，起码有在努力哦……大概吧？ 你看嘛~在你高中二年级的学业生涯里，你交到了朋友，也有喜欢的人，而加入了丰富的社团活动，可谓人生百态中的点点滴滴也算是沾了光。 那些弘扬青春无限美好的家伙们，此刻或许也在偷偷歌颂着我呢！ 所以呀，就算以后失败了，也绝对不能怪现在的我，因为我已经很努力地享受人生了，真的噢！现在的社团虽然叫奇葩社，但主题也是模拟人生噢，是一场很有意义的活动噢！ 咳咳，说回正题上，我就是想尝试一下，把现在的想法写下来，交给未来的自己看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这对现在的我，以及未来的你都是无比重要的。现在的我满是惆怅地写下这封信，将来的你也会感慨万千的，就好像有一种‘啊，过去的我，那家伙似乎真的就站在我前面和我对话’的感觉，岂不是很棒~ 如此一想的话，在现实中受到的挫折烦恼都会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用新的面孔再次面对新的一天，然后继续被打击……（咳咳，拿起橡皮，疯狂擦拭，此段不能出现） 总、总之！未来的我啊，朝着前方马不停蹄吧！不要因为小小的困难停下你远征的脚步！为了你所爱的人，尽情燃烧你的动力炉吧！ 啊……顺带一提，如果未来的我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材、无能、弱者、变态、渣渣，那之后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谈恋爱接吻拥抱床戏的话……也千万不能对妹妹出手噢（虽然她很可爱~），不然的话，德国骨科可是很费钱的，你会瞬间连柠檬汽水都买不起，从此沦为流浪人~（啊，或许到那个时候德国骨科都升级了吧？） 以上，祝你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你的旧版：羽岛刹那 * “学长。” “……” “学长。” “……” “我说学长你啊！” “咿！” 咔擦，最后一个字写完的时候，铅笔的笔芯突然断了，而罪魁祸首，正是此刻坐在眼前，双眼不满地盯着刹那，鼓着脸颊的相泽惠。她的单马尾配合着扭动身体而左右晃动，学生制服也因为动作的摆动而褶皱起来，特别是胸前凸起的一块，一挤居然能挤出形状姣好的向斜山！ “啊，这是地理大发现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该轮到学长咯，话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写什么东西 ？” 相泽受不了地白了刹那一眼，然后探出身子打算窥视刹那笔下的信。 但是！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给你看到老夫的少年心！” 刹那将信折叠好后，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就、就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小气……” 不，这才不是小气的问题！ 相泽羞红了脸，举起杯子小小喝一口热茶，双眼可疑地四处乱瞟。 “反、反正我又对学长写什么内容不感兴趣。” “我倒是比较感兴趣呢。” “咦？” 坐在相泽旁边的宫城结衣，反而朝刹那投来了热情的眼神。好吧，就算宫城长得很可爱，就算她老挂着生气的表情也让刹那感到着迷，就算她薄弱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对刹那示意了想看的心意，就算制服口那里因为没有纽好而隐隐可以看到雪白细颈下的神秘黑洞。 刹那也绝对不能从了！ “不、不行啦！这个信只能给一个人看！” “切，小气……” 结果宫城也不满地嘟起了嘴。 “莫非羽岛有女朋友么？还是喜欢的人？” “不，怎么可能有女朋友……不过喜欢的人……” 刹那吓得神色惊慌，虽然他想尽量保持冷静，但一看到宫城那张困惑的可爱小脸蛋，脸颊就隐隐燥热起来。 “啊！这封信是留给未来的我看得啦！” 不得已，干脆自暴自弃。 有时候，坦诚相待才是上上策。 “留给未来的自己的信……感觉怪恶心的。” “就是说啊……羽岛学长，你是还对美好未来有无限遐想的小学生么？” 哇！真是过分，相泽真的用同情地眼光看过来了。 不过刹那写的可都是负面内容啊~ “算了，我才不感兴趣，赶紧的，轮到你了。” 宫城催促刹那赶紧继续。 是说，继续什么呢…… 刹那脑筋一转，想起来了。 “刚才的题目！” 刹那高高举起手。然而…… “很遗憾，早就结束了。” “什么时候？” “就在羽岛学长一本正经地写着那张纸的时候。” 相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于‘闹钟什么时候会响13下这个问题。’宫城学姐给出的答案是‘坏掉的时候’，所以很遗憾，羽岛学长你输给宫城学姐有三分了。” “噢，是这样子啊……” 对，是在游戏，进行‘脑筋急转弯’的游戏，为了应付将来不久的考试，以及漫长的人生道路。与其抄起书本死记硬背，不如来开发脑子的灵活度。 如果说，普通人的脑袋开发度只有不足百分之十的话，那么奇葩社的三个学渣的开发程度则是不足百分之五。 所以呀，他与她与她还是很有潜力的！ 所以才会玩起脑筋急转弯。 顺带一提，从相泽开始，然后是宫城，再到刹那。以此顺序进行下去，每次一人可以提一个脑筋急转弯，由剩下两人抢答，答对的人加一分。目前的分数比是…… 宫城结衣：五分领先。 相泽惠：四分紧跟其后。 羽岛刹那：两分摸鱼。 真是糟糕的情况啊…… 然后，抢答的两方，若有一方抢答正确，另一方则要接受惩罚。 “拜托，务必温柔一点。” “请不要说得那么奇怪。” 宫城得意洋洋的挥舞手里的毛笔，轻轻沾了磨好的墨水后，在刹那的上嘴唇与鼻子下中间画了粗厚的胡子。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并没有墨水独有的芳香，而是一股金属的味道。或许是不同品牌不一样吧。 “完成了。”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笔墨，仿佛完成了一幅大作般兴奋地睁亮眼睛。 “很适合你噢。” “请宫城小姐再更多的涂画我吧~” 宫城露出甜甜的笑容，仅仅只是这样，刹那就觉得满意了。 “那么，学长出题吧。” 嗯~是错觉么，总觉得相泽看上去很不高兴。 “那么，请听题。” 刹那清了清嗓子，开始搜索脑内不多的容量。 “咳咳……为什么青蛙可以跳得比树高？” “咦？这个问题……” 相泽吃惊地睁大眼睛。 “青蛙能够跳得那么高么？” “谁知道呢~” 刹那来回交替看着宫城和相泽。宫城已经陷入沉思当中，相泽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 “唔……因、因为……因为那棵树很矮？” “你是笨蛋么？这可是脑筋急转弯。” “我、我知道啦！我才不想被两分的学长说笨蛋！” 噗……仔细一想，刹那刚才的话确实不妥，如果这个时候骂四分大佬相泽为笨蛋的话，那他岂不是连笨蛋都不如。 刹那后悔地捂着脸。 “那么，请再仔细想想吧。” 气得满脸通红的相泽又喝了一下口茶水，很快冷静下来，皱起眉头继续思考问题。看来这茶水真的用镇定剂的作用呢。 “羽岛君。” “嗯？你又想出来了？” 刹那擦了擦冷汗，咽了口唾液，只见宫城的表情无比认真。 “你这个问题，是一个病句。” “啊？” 刹那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非要说答案的话……树不会跳。” “你是脑筋急转弯大师么！” “宫城学姐好厉害。” “不要夸她啦。要被涂画的是你噢！” 相泽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一副憧憬的目光投向宫城。 “首先。‘为什么青蛙可以跳得比树高’这个句话。有两种解释方法。” 当宫城抱起双臂，俨然一副知识分子模样的时候。刹那恍然想起，这家伙只是在数理上是白痴水平，其他科目都维持在中等偏上。 她竖起食指，承接了相泽崇拜的目光，与刹那不服气的眼神。 “第一：‘青蛙和树进行跳高，为什么是青蛙跳得更高？’第二：‘为什么青蛙跳起来的时候能够高过树？’。” “唔，你这么一说……” 刹那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问题。 “这道题目的原意是想从第一个意思出发。树不会跳，所以这就是答案。但猜题者从第二个角度去理解，理论上也没有错。那么，青蛙怎么可能跳得比树高呢？题目表达的意思就是‘跳得比树高’，而青蛙要想跳得比树高，简直天方夜谭，所以肯定存在限制条件，综上所述，相泽同学的答案也是对的。” …… 刹那居然差点信了。 “就算树再怎么矮也不可能有青蛙跳得过去啊？” “你还忽视了一个重要的条件呢，羽岛君。” “是什么？” 总觉得被带入奇怪的思维里面了。 “那只青蛙可能是才貌双全，天生跳得比普通的青蛙高很多。” “这都可以？！” 不对，这不是脑筋急转弯吧！ 宫城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朝相泽使了个眼色，愣了半天相泽才张着大嘴‘啊啊’叫。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羽岛学长你要承受双人份的涂画。” “喂！出题人不再惩罚范围内！” “规则是死的，你就认命吧，羽岛。” 宫城带着善意的笑容举起了毛笔。 就这样，刹那的脸上又多了两个奇怪的印记。 “‘hentai’终于完成了呢。” “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万分不服的刹那打算来个大反杀。可惜，就在他热血沸腾的时候，清脆的放学铃声浇灭了他的热火。 “那么，今天的社团活动到此结束咯。” 宫城愉悦地推开椅子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是说，这哪里是在进行社团活动了……” 是在玩吧？对吧？一定是在玩对吧？ “谢谢你咯，羽岛学长，今天的我很开心~” 愚蠢啊愚蠢！ 虽然相泽满面笑容地向刹那挥挥手，却完成不知道自己的左脸颊上多了一个‘大便’的标记。 按照规定，在回到各自家之前，这些图案或文字都不能擦除。 宫城的脸上只有几道猫胡须。 相泽的脸上除了大便，还有颜表情。 至于刹那…… 虽然刹那不清楚他们干了什么，但他总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冰冰凉凉的，有点沉重。 “那么，走吧。” “嗯。” 这一次，刹那没有必要再找上厕所的理由与她们错开行动了。 只要是宫城想做的，羽岛刹那绝不会不做 五月份，正好是樱花漫天飞舞的时节。学校外的长长坡道下，两侧的樱花整齐绽放，零落的花瓣在和煦的风的吹拂下四处摇曳。平凡的小道上，除了夕阳的余晖，又多了些许樱花的颜色。 如果时间就这么停留在春天，停留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那该多好。刹那不喜欢炎热的夏天和寒冷的冬天。如果一直停留在春天的话，就能每天都享受如此惬意的风吹过脸颊的滋味。 “说起来，我们部室还没有向学生会申请社团预算吧~” “相泽同学，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问题？” “宫城学姐，你想啊~现在可是正值春天最盛的时期，无论是车站旁的可丽饼店，还是主题点心铺，或者女仆咖啡厅，都有打折优惠以及推出樱花套餐呢~” “社团经费是要用在那里啊……” 宫城伤脑筋的挠挠脸颊，而相泽已经一脸兴奋地攀上宫城的肩膀，像猫咪一样黏着她。 “点心要是错过了品尝时机就糟糕了啦~” 相泽撒娇的向宫城开口，却因脸上还涂有便便标记而没有任何可爱的成分。 “反正宫城学姐也没什么事情吧？” “嗯，确实是这样。” “那就去吧。” “喂，相泽，你好像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嗯？” 刹那向前快走几步，冷不防地回过头来瞪了相泽一眼。 “哇！” 不知为何，相泽突然吓得缩起身体，躲在了宫城身后。 “羽岛，不要欺负相泽。” 为什么……为什么刹那要被宫城怒视啊？ “喂，不对吧？我什么都没做吧。” 刹那很想跟心爱的宫城辩解什么，可当春风吹拂而过，再次留下冰凉凉的滋味时，刹那隐约明白为什么刚才相泽有那么大反应了？ “你们对我的脸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谁、谁知道……” 两人的眼睛慌张地瞥向其他地方，脸上的表情极其僵硬。 看样子，果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吧。不过刹那毕竟也在相泽脸上涂了便便标记，姑且就不那么在意好了。 “话说，还是去吃可丽饼吧。” “是呢，既然这样的话。” 宫城并不是宠爱相泽，刹那很清楚，‘宫城检测机’正在发出‘哔哔哔’的情报搜集声，从宫城那双闪烁亮光的双眼，以及嘴角藏不住的诡异笑意，却又为了不暴露而绷紧脸的样子来看…… 十分八九是宫城自己想去。 “这也是社团活动的内容之一。奇葩社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时间变得更加充分，更加有利用的价值。” 所以，吃一些甜品什么的满足自己的胃袋，就是奇葩社的内容之一。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我更想去女仆咖啡厅呢。” “羽岛学长果然是变态。” 刹那把双手放在后脑勺后，挎着大步伐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和宫城以及相泽聊天。 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仔细想想，这段时间既漫长又短暂。 这是刹那与宫城在这所学校相处的时间，可以的话今后最好来一个‘一周月纪念日活动’什么的。 而说起让刹那和宫城的连线变得更加紧密的，也多亏了相泽被体育部的男生为难这件事情。后来，三人又阴差阳错的聚在一起，成立了奇葩社，从此给校园生活翻开了新的篇章。至少，刹那这半个多月确实过得比以往舒适得多。 虽然刚建设不久立马陷入了尴尬的情况，奇葩社接到的第一个委托差点就大暴死了。好在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也因此，刹那得知了宫城的秘密，宫城也明白了刹那的过去。 宫城是个身体病弱的少女，从小便无法和朋友愉快地玩耍，无法进行激烈的运动，甚至连情绪也不能太激动，走路的时候都会很慢。就像现在这样，都是刹那和相泽耐心配合着宫城的行进速度。 而刹那，除了失去国中一二年级的记忆，不知道如何与陌生人相处以外，各方面还算正常。比起宫城所经历的，刹那算幸运得多。 比宫城和刹那都要小一届的小学妹相泽惠，则因接触过学生会的工作而对两人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只是她本人的事情，刹那和宫城反而一概不知。 就是这样，总之奇葩社勉勉强强延续下去了。那之后的社团活动，无论是超有病的中二病痴女，还是刻苦铭心的黑暗料理，都有了一段精彩的体验。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反而没什么动静。 虽然体育老师吉田椿作为顾问给他们交付了一个‘模拟人生’的主题活动内容，但仔细一想，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愿意把心事告诉陌生人并请求帮助的人啊。 奇葩社，顾名思义，是个非常奇葩的社团，这里的部员们都是奇葩，所以也会解决一些奇葩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奇葩的困难，尽情交给奇葩社处理好了。 然而，社团建立快两个月了，除了最初接到的委托以外，那之后也陆陆续续接了几个奇怪的委托。现在处于一种‘茶水-点心-看书-猜谜’等循环之中。 果然，侍○社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在奇葩社的。 因为本身就奇怪的事情，就更加不可能告诉其他人了。 如此，他们依旧在闲聊之中度过每一天。这样和平安详的时间，宫城虽然偶尔会抱怨，但刹那很是享受。 只不过，最近的相泽总是在社团与图书馆两边跑，宫城也稍稍感到了些许寂寞。 “啊，到了呢，这家新开的春日甜品店！” 相泽大惊小怪地呼喊声把刹那的思绪换了回来，在公交站的拐角候车处，竖立着动画人物的广告牌，除了坐在椅子上悠闲休息的老年人，身后则是一家不大不小，装修略显可爱风格的甜品店。 只是，与其小巧模样不同的是，堵在门口排成大长龙队伍的高中生们有说有笑，让这片恬静的氛围减了几分。 好吧，真实情况是，刹那非常讨厌排队。 “人有点多呢。” “是啊。” 光是店门口多出来的人就排成了五十米的队伍，宫城稍稍侧着身子，朝前方看过去的时候，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宫城的行进速度能够快一点的话，或许他们早就到甜品店的。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加入队伍中。 “总觉得有点奇怪欸。” “嗯？奇怪？” 相泽神色为难地看了刹那一眼，又向宫城投以求助的眼神。 “大家，似乎都在看着我们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谁会顶着脸上的涂鸦来买甜品啊？ 可恶！因为宫城被美食所诱惑，连刹那也大意了。 那些原本有说有笑的学生不经意间回过头来，看到刹那等人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僵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们是白痴么’？ 答案是——yes！ “总感觉有点羞耻呢。” 相泽不自然地扭捏着身体，换了个位置，躲进宫城和刹那的中间，因为个子显小，从旁人的视角看过去，就只能看到宫城和刹那脸上的涂鸦。 然而，宫城脸上的涂鸦只是几根猫胡须，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或许还会暗地里夸宫城可爱呢。 所以嘛~那些刺痛人心的视线，那些如同看着异类般的眼神，自然是针对刹那啦~ “……” 刹那后悔地低下头，总觉得不应该跟着她们来甜品店的。 “那个，我差不多该……” “奇葩社的活动内容必须进行到底。” 宫城回过头来，用那充满怜爱的眼神注视着刹那。 “所以，羽岛君，稍微忍一忍如何？” 好家伙！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哇，宫城还真是腹黑！ 不过，刹那还是喜欢她~ 特别是那天，在保健室里，在社团活动室里与宫城坦诚相待之后，刹那对宫城的心意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以呀，就算是让刹那讨厌的事情，只要是宫城就可以办得到哦~ 综上所述，德国骨科即将面临倒闭 “我回来了。” “哦，欢迎回来……哇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啊？” 刹那提着包装精致的甜品盒回到家后，可爱的花铃妹妹便吧嗒吧嗒地跑出玄关迎接她最亲爱的刹那哥哥。 才不是因为闻到了甜品的味道才刻意跑出来的，一定是因为听见哥哥亲切的招呼声才过来的！ 然而，花铃却是一脸见鬼的样子。 “你是谁啊？” “真失礼啊，我是你亲爱的哥哥。” “哥、哥哥……你是和章鱼怪打架了么？” “真遗憾，那种触手级别的生物对男性不感兴趣。” 刹那摸了摸自己冰凉凉的脸，才恍然大悟。 “这个啊，类似于惩罚游戏吧。” “你就是顶着这张脸回来的么？” 花铃似乎难以接受。 “难道没有路人看着哥哥你么？” “呕~不要说了，谁叫我输给了宫城和相泽。” 想起路边的老婆婆一脸慈祥地看着刹那，还特意叫住了刹那，招呼刹那靠近她，然后用皱巴巴的手轻轻摸了摸刹那的头。‘好孩子，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千万不要放弃哦’。 呜呜呜~老婆婆真是大好人呢，比起那些看着他笑的年轻人要好得多呢。 “总之，快进来吧。我等不及吃巧克力奶昔了。” “妹啊，哥哥很受伤。” 居然能够通过闻味道就判断里面食物的味道，妹妹还真是可怕的生物。 花铃从刹那手里接过盒子后，大刺刺地跑上二楼，只听一阵拉门关门的声音，估摸着是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而刹那则到洗手间里清洗掉一天的败绩。 看到自己脸上乌漆嘛黑一片，额头上还有‘hentai’标志后，刹那稍微能够理解普通的路人为何会笑他了。 “哥哥，等会来我房间一趟。” “是。” 将脸擦干净后，刹那回客厅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后，便上了二楼，到花铃的房间去。 打开房间，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与巧克力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躺在床上的花铃一手举着巧克力奶昔，一手拿着一本漫画书，嘴边已经沾满了奶油。 “花铃，你会变胖的哦。” “因为一直都有运动，所以没关系。” 好、好强的理由。刹那差点忘了，花铃在体能方面可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小学时候就能把同龄人打伤住院了……虽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哥哥，你最近和结衣姐姐的关系如何？” “啊？” 刹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顿时愣住了。 “宫城同学最近经常和我通电话噢。” “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总之，听宫城同学的描述，结衣姐姐最近气色不错。” “享受到了学校的愉快生活了吧。” “所以，肯定是哥哥的功劳啊。” 将奶昔全部吃完后，花铃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手指上的奶油。合上漫画书之后，从躺着的姿势换成坐着，伸出雪白美感的小腿，光滑的脚丫就差踩在刹那头上了。 “拜托你，夸我也要换一种方式，我可不是足控。” “我以为哥哥这种生物都有恋足癖呢。” “给我向全世界的哥哥道歉，你这个笨蛋。” 花铃真的感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真烦欸！所以说，和结衣姐姐有什么进展么？难道已经告白了？” “怎么可能！” 刹那双手比了个打叉。 “那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刹那仔细想了一下，要说最近有发生什么的话，除了那天亲眼目睹宫城昏倒过去后，去宫城家品尝她和相泽做的点心让他印象深刻以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社团活动顺利进行中~大概是这样吧。” “自从上次那个委托之后就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了吗？” “也有啦，虽然是个奇怪的社团，但也是莫名的有趣呢。” 刹那所指的有趣，正是和宫城还有相泽相处的时光，如此想来，他也明白为什么每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那群现充或是阿宅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会满面春风了。 “看到哥哥这么有精神，我倒是稍微放心了点。” “你是老妈么？” “我是你不可爱的妹妹，蠢货。” 花铃朝刹那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话说，哥哥啊……” “嗯？” “你喜欢结衣姐姐这件事情，有没有主动出击呢？” “啊？为什么又说回这件事情了。” “别管了，快回答！” 霸道的花铃踢了刹那的脑袋，好在还是亲哥，回想起她曾经因为太过生气而踹爆自动贩卖机一事，刹那的冷汗都没敢掉下来。 “嘛~一般般吧，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什么答案啊？” “也就是说，保持着普通的情况吧。” “呃，哥哥没有主动出击么？” “笨蛋，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出击啊。” “为什么啊，不是很简单么？” “那是因为……” 刹那沉思了一会。 “秘密。” “哈？莫名其妙，快点说啦！不要切掉你老二噢！” “你要我说几遍才记住啊，女孩子不要老把老二挂在嘴边！” 砰！ 花铃朝刹那扔了个枕头过来，上面还有花铃头发的味道。 “不要磨磨唧唧的，坦白从宽。” “都说了你是我老妈啊管我那么多事情。” “我是你不可爱的妹妹啊。” 在花铃的再三追问，甚至骑到刹那的后背对其软磨硬泡，刹那始终闭口不谈。 之所以不能和花铃讲，是因为涉及到宫城的秘密。 刹那一度有过对其告白的冲动，可那份感性，还是在看到现实的时候压抑下来。 既然知道了宫城的身体状况，也稍微能够明白宫城一路过来的艰难，那种话才无法轻易说出口，所以刹那对自己说过。 让这份喜欢的心意暂时隐藏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哥哥这么顽强啊。以前总是在撒娇——强硬过后一定会如实招来的。” “哼，今日的我并非昨日的我。” 看着妹妹急得抓头发，刹那得意地挺起鼻子。 “可是，我明明是在为哥哥你考虑啦。” “隔壁跳楼自尽的小明妈妈也总是对小明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才没有那种邻居存在啦！是说，我是你不可爱的妹妹~” 花铃用力地拉扯了下刹那的脸颊，都快拉得跟面条一样蓬松柔软了。 “算了。” 百般折磨过后，花铃总算放弃了。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哥哥一定要坦率一点噢。” 然后，她在刹那耳旁小声地补充一句，才从刹那身上爬下来。 “不然的话，我真的会切掉哥哥的老二哦。” 她撑着下巴在刹那面前蹲下身子，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话说，胖次看得一清二楚啦。” “反正哥哥你对妹妹又不会发情。” “说得我无言以对……” 如果世界上的妹妹都这么想，世界上的哥哥都像刹那这样的话…… 德国骨科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 和花铃一起离开房间时，刹那不禁抱臂沉思。 拜托，这里才不是侦探社（1） 好早~天气真好~精神很棒~ 刹那用力地伸了伸手，看着窗外的朝阳通过窗户打进房间内，他毫无倦意，按时起了床，却冒出了‘这么好的天气干脆翘课去公园散步算了’的想法。 然而想法只在一瞬之间便灰飞烟灭。 “呼哈~早上好，哥哥。” 花铃手里抱着枕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了进来。 “早啊，花铃。是说，你这是要向哥哥撒娇一起睡觉么？” “笨蛋，我是来执行日常任务，来叫哥哥起床的，因为哥哥随时可能睡过头。”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你这孩子真爱说笑。” 啊哈哈~ 刹那配合地发出僵硬的笑声。 没错，不可否认，妹妹之所以每天都会准时催刹那起床，那是因为发生过不可抗力的事情。 那是刹那朋友的朋友的故事……好吧，就是刹那本人的故事。 刚上高一不久的某天。 刹那天真的以为明天就是令人愉快轻松的周末，甚至认为老师布置的作业简直就是菩萨慈悲。 于是那个晚上久违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持续着游戏——动画——漫画——小说——游戏——吃零食的活动。 等他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心满意足合上电脑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有阵异样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 嗯？ 那阵光线和动画里常出现的圣光很像，正当刹那以为他也总算迎来春天，准备穿越异世界拯救世界的时候…… 闹钟上的时间出卖了他的美好奢想。 凌晨六点……不是晚上六点啊，真是可惜呢。 柔和的光线打在刹那的脸上，仿佛想给他洗洗脸，打打精神，但经历了一夜狂欢之后，怎么说刹那的身体也近乎被掏空。 眼皮开始打架，精神也困乏到几点。他把窗帘拉得紧紧的，做了一个跳水的姿势扑入床中，连续滚了几圈让被子死死包住自己，才安详地睡过去。 那天，据花铃之后的叙述，她确实有打开门缝窥视刹那的房间，当时因为刹那裹得太紧，头部又被枕头挡住，看上去就跟一条毛毛虫似的，所以花铃还以为刹那早就出门了。 等花铃辛苦了一天回到家里，发现哥哥不在的时候，便去敲刹那的门。 “咦？哥哥回来得好早。” “姆呼呼呼~” “是说，为什么一回到家就睡觉啊？” 花铃纳闷地爬上刹那的床，推了推被子。 “嗯~” 这时刹那才微微睁开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看清了花铃的脸。 “早啊。” “早你个头啦，现在是晚上了。” “啊是这样么？我睡了那么久啊，难得的假期就这么没了呢。” “假期？你在说什么。哥哥，你不是刚回来么？” …… 刹那的眼皮子被迫睁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花铃，花铃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怀疑时间是否停止走动了。 “啊咧……那、那个……难道今天不是放假么？” 刹那挠挠头发，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试图打破谜样的沉默。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花铃的表情就跟看白痴一样。刹那也因此被花铃痛骂了一顿。 场面太过暴力，语言太过残酷。 以至于刹那根本不愿意回想起来而封印在大脑深处。 所以，经过这番血的教训后。花铃莫名其妙地勤奋起来，每天都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起床，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刹那房间耍花样。 要不就是装作撒娇可爱的模样捉弄刹那，要不就是直接把刹那从床上踹到床下。像上次穿着裙子，温热的胖次紧贴刹那的小肚子以此来刺激刹那的感官已经是家常便饭的程度。 久而久之，一开始刹那还会害羞，现在则已养成抗性。 “真遗憾，今天还想试试用枕头锤爆哥哥的头来着。” “今天我会起得这么早就是因为有不详的预感么……” 花铃不满地嘟囔几句后，又打了几个懒懒的哈欠，国中生的上学时间要比高中生晚半小时，见刹那能够自己早早起床后，花铃留恋地抱着枕头离开他的房间，照那副样子估计回去回笼觉吧。 刹那洗了把脸，简单地吃了昨晚就准备好的三明治套餐后，抱着触屏手机翻了翻电子小说，磨到差不多平时的时间后才出门上学。 空气里带着一股湿气，风舒适地扑打在脸上，连同眼睛看到的景色都多了几分美感，多亏了‘危险预知’提前起了床，此刻的刹那觉得浑身轻松。 班上依旧洋溢着热闹的气氛，刹那打开教室门的那一刻，有人朝他投来好奇的视线，看清是刹那后又很快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听说图书馆里的书被人恶意搞破坏了。” “咦？是这样子么？” “而且还不只是一本，有关于那个作者的书，被恶搞了好多本呢。” “这个年代还有这种黑子的嘛？” “比起寄刀片，这种方式更加简单粗暴欸~” 今天讨论的话题是这个啊。 刹那从愉快畅聊的学生身边经过时，利用自己多年的旁听经验，瞬间掌握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不过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就是了。 在他眼里，在他心里，一日之计在于宫城！ “早上好，宫城。” 今日的他特别精神，就连微笑的样子也比平常气质高雅得多，只要看着窗户里映出来的自己就能明白了。 然而…… “哦，早上好，羽岛。” 宫城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她的眼睛从书里稍稍移开了一下，看了刹那一眼后，又埋头看起了书。 当然不是正经的教科书，看样子似乎是从读书馆借来的。 那双翡翠色的瞳眸几乎踊跃着闪烁的星星，宫城到底在看什么书才会开心成那样啊。 刹那微微低下头，瞟了一眼封面的书名。 ——《旅行的记忆》么？ 配上青葱色的底色，给人一种青涩治愈系的感觉。 “这是恋爱系小说噢。” “呃……” 大概是看穿了刹那的心思，宫城持续阅读小说的同时回答了刹那内心的疑问。 “原来你还喜欢这一类的小说啊。” “那是当然的咯，普通的女生都会喜欢这类题材吧。” “嗯，你这么说也是。” 刹那差点忘了，即使宫城的状况再怎么特殊，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即使捧着恋爱读物含羞的笑也是正常的。 不过啊…… “宫城，你对恋爱感兴趣么？” “哈！？” 刹那不经意地问出了口，结果宫城的脸瞬间刷红，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拔尖了几分。 拜此所赐，班上的空气有了一段微妙的沉默，大家把视线集中在宫城身上。她这才羞愧地低下头，埋进书本当中。 “笨蛋，你说什么蠢话啊？” 宫城埋怨地瞪了刹那一眼。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反应会那么大啦。” “又不是看恋爱题材小说的人都对恋爱感兴趣。” 她不满地噘着嘴，但还是满脸通红，注意力似乎从书本中移开了。 “也就是说你不感兴趣咯？” “所以说，也不是那样啦~” 没想到捉弄宫城居然是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看着她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刹那的内心居然在偷笑。 “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吧。” 她从书本里探出头来，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不过，这才不是看书的原因啦。” “嗯？” “你没听说么？” “啥？” “图书馆的书最近惨遭破坏噢。” 宫城神秘兮兮地凑过脸来，像是要说悄悄话般对刹那说道。 “现在班上不也在谈论这个话题么？” “就是这样啦。不过，早在昨天的时候就有听说了。” “我怎么不知道？” 长期养成的旁听技能max，居然没有发挥作用？ “那是因为午休的时候羽岛你趴在桌子上睡觉啦。” “欸~那就没办法了。” 睡眠是保证人脑灵活运用的一剂良药，刹那肯定是上课用脑过度才会在午休时候休息的，绝不是因为上课无聊到积攒了一堆不必要的疲倦。是说，午休原本就是拿来休息的嘛。 “羽岛你睡着了，相泽同学有事去图书馆了，所以中午的社团活动告吹了，我才会在学习中无意间听到了学生对话噢。” …… 某种意义上，宫城似乎在走刹那的老路呢。 “然后啊，听到了那么一回事，就产生了兴趣，去图书馆借了书，在那里还碰到了相泽同学，不过她正津津有味地看小说，我没好意思打搅她。” 说到这里，宫城朝刹那投来责备的眼神，似乎在怪罪刚才的他扰了她看书的氛围。 刹那决定装傻。 “那么，你所看的书是被破坏的书么？” “订正一下，是被破坏的那类书中目前完好的一本。” “那本书的内容糟糕到让黑子强行破坏的地步么？” “不，我想并没有那么糟糕。” 宫城百般珍惜地抚摸着小说的封面。 “这是一本关于少女某天醒来发现自己的时间回溯到过去的故事，虽然回去了，但身体依旧保持着回去前的状态，在那里邂逅了开电瓶车旅行的少年。” 时间回溯？开电瓶车的少年？ 刹那一脸懵逼地听着宫城讲述。 “开电瓶车的少年载着少女到处旅行，见识到许多新鲜的事物和新颖的景色，慢慢忘记内心的烦恼。” 宫城陶醉在故事的氛围当中，像是开启了奇怪的开关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目前所看到的进度，是开着电瓶车的少年载着少女被乡间小路的野狗追了大半天。” …… 这是治愈系小说？还是刹那的见识不够多。 “宫、宫城啊……这是搞笑小说吧？” “虽然确实让人忍俊不禁，幽默氛围浓郁啦。但正所谓悲剧就是建立在喜剧之上的不是么？而且，这过程的少年和少女不经意间的传情细节也很耐人寻味啊。” 刹那的话似乎彻底坏了宫城的兴趣，她一脸没好气地合上小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回到正常的生气脸。 “笨蛋。” 她撑着脸，看向窗外的天空，小声地骂了刹那一句。 宫城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摩，光是听她叙述，刹那只能从中了解到那是一本搞笑风格的小说嘛。如果拿来打发无聊的上课时间，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上课铃声响起，班上吵闹的氛围也渐渐安稳下来，听着授课老师冗长地说着‘期中考试很快要来了，你们也差不多给我提起点干劲学习’，然后将厚重的教案啪的一声按在讲台上，刹那的魂也随风吹向远处。 如此大好天气，没有不神游的道理。 拜托，这里才不是侦探社（2） “什么？已经没了？” 刹那本着打发时间，以及找点理由和宫城交流心得，加深关系的心意去了趟平时绝对不会跨进半步的图书馆。 也因此，他对图书管理员完全不熟悉，对方看他也很陌生，甚至还一脸商业性笑容地问道‘你是新生么？’。 当刹那表示要借《旅行的时间》这本书时，对方为难地皱起眉头。 “这本书暂时没有了。” 管理员虽然一脸抱歉，但在平台角落里，刹那确实看到了和宫城所看的书一模一样的封面。 “那些是被破坏的书，这两天大家都在说吧？有黑子对其书进行一系列的破坏。” 管理员苦恼地向刹那解释了一通。 “现在唯二两本完好的，一本被偷了，一本被学生借走了。” “被偷了？” “没错，这件事情的影响很恶劣呢。” 刹那两手空空回到教室，正好赶上铃声打响。 想要与宫城加深交流心得的愿望破灭了。不过他却对破坏书和偷书的事情感到好奇。 那本书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值和吸引力才会导致有人这么做啊？ 如果能够亲自读一读书本的内容，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理由。 比如说，这本书本来写得非常有吸引力，最后却草草烂尾，等于强奸了读者的思维最后撒手不管。 或者说，这本书的故事很唯美，到最后却是一个遗憾的悲剧收尾，让许多读者心里不是滋味。 “宫城，能把那本书借我看看么？” “你不是不喜欢看么？” “我没说过那种话啦……” 刹那双手合掌，在宫城面前苦苦哀求。 “可以是可以啦，反正不是我的，也是公共资产。不过也得等我看完先。” 宫城翻了翻书本，翻到有书签夹着的部分，正好是对半的位置。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的话应该可以看完。” “你的阅读速度好快……” 刹那打心底里佩服宫城，如果要让他啃完一本书，即使是趣味无穷的轻小说，他都会啃上一周才能啃完。 “看你那样子，也稍微对‘盗书事件’产生兴趣了吧？” “毕竟我可是求知若渴。” 姑且不吐槽她给事件的命名风格好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刹那和宫城一如既往地前往社团活动室，这次刹那没有打瞌睡，相泽也没有请假。 “啊，中午好呀，羽岛学长，宫城学姐。” “午好，相泽同学。” “午好，相泽考拉。” 进入部室后，相泽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捧着一本杂志读物，手里还抓着一个吃到一半的肉包子，嘴角上沾了肉块和酱汁，不过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 “话说回来，学长，是惠啦，不是考拉。” “嗯，我知道。” “难道学长连发音都没掌握好么？” “……” 哎呀讨厌，这孩子太单纯了，居然连刹那捉弄她都没有意识到，而且还一本正经地纠正刹那的错误。 “咦，学、学姐，你手里的那本书……” 相泽突然睁圆双眼，盯着宫城手里的《旅行的时间》不放。 “相泽同学，有什么问题么？” “啊，不……只是最近听说受到黑子的破坏，以及被偷走了……” 相泽的眉头微微皱起，把手里的杂志放了下来。 “不是说，已经没有存货了么？” “啊，我也是昨天才找到的。” 宫城兴奋地举起书，似乎很得意。 “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家伙看完后放错位置了，我是在捐赠区最角落的那一块发现的。” “是这样子啊。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 相泽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眼神依旧盯着宫城手里的书不放，那副样子几乎连吃书的心都有了。 “相泽同学，你对这本书感兴趣么？” “唉！？” 刹那明明只是普通地问了一句，没想到相泽吓得神情慌张，着急地挥挥手。 “没、没那回事！只、只是……” “怎么了？” “我也很想看看……来着，因为找不到货了，所以只能看这个。” 相泽尴尬地笑了笑，拿起刚才在看的杂志。 “这样的话，等我看完就给你吧。” …… “等等，宫城，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什么？” 刹那快步走到宫城与相泽之间，转身直视宫城。 “刚才你说了要先给我看的吧？” “我有说过那种话么？” “就算你装傻也没用啦！” 呜呜呜~真是过分，比起挚爱的友人，宫城你还是选择可爱的学妹么？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啦，感觉怪恶心的……” 宫城嫌恶地后退几步，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垃圾一般。 于是，刹那在宫城心目中的地位-1。 “没关系噢，我会很快看完，然后交给学长的！” 不不不，你这根本算不上安慰啦，这个时候应该温柔地说一句‘果然还是先让最亲爱的学长看比较好’才对吧？ 闹腾了一番，刹那闷闷不乐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作为补偿，宫城好心替刹那泡了杯茶……也给自己和相泽泡了，根本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话说回来，宫城学姐居然会对这种小说感兴趣啊。” 相泽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茶后，双眼始终停留在那本书上。 “起初因为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才去看的，后来觉得这本小说很有意思。” “是这样子啊。我是从以前就很喜欢这个作者写的书噢。” “虽然细节铺垫上有些简单，但整体构架的世界观并没有显眼的缺点，也不需要读者卖力地咬文爵字。光是看着剧情的发展就能让人兴奋不已，产生了‘还想继续读’的欲望呢！” “没想到学姐还是这么一个书虫。” 两人有说有笑，在洒满柔和光线的部室内，一边握着茶杯轻轻啜饮，一边大谈小说内容，赞不绝口。 刹那所描绘的和宫城进行读书交流的蓝图，就这么给相泽抢去了。 而刹那，由于完全没有拜读过那本书，只能干喝着变了味的茶，一边倾听两人热情的发言，一边自言自语地感叹‘啊，今天天气真好，如果开电瓶车的话一定可以欣赏许多风景的’。 “打扰了。” 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刹那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一看。宫城和相泽对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啊，在呢在呢。” 以粗暴的手势霸气地推开门后，既是奇葩社顾问又是体育老师的吉田椿凛然地走进部室。 “老师，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问题解决之后明明就没有来过。” “嘛，不要在意细节。” 吉田面带微笑的拍了拍刹那的肩膀，下一秒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顿时一黑，就像游戏人物施展大招之前的严肃神情一样。 “喝！” “痛痛痛！老师！快住手！” 吉田掐住了刹那锁骨的位置，毫不客气地揪起来，刹那的屁股被迫离开椅子，只顾着拦住吉田的手。 “拜托你！想要坐的话旁边就有位置啊！” “那可不行，那个位置另有他人坐。” “啊？” 吉田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摇了摇，微微翘起的嘴角让刹那忍不住想抽她一巴掌，但还是忍住了。 理由有二。 第一：刹那还想在这所学校平平安安活下去，可不想造反。 第二：刹那在出手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瞬间秒杀。 然后，正如吉田所言，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午安。” 从门口处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帅气的脸型和睿智的双眼无不透露着一股天降才子的气息。但……对方是刹那熟悉的人哇。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啊？那个……” 刹那揉了揉脑袋，那个名字因为只听过几遍，所以不足以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此刻的他，正拼命地挖掘更加深层的记忆。 “是式部同学啊。” “你好，式部会长，好久不见了。” 比起刹那的苦思冥想，宫城和相泽已经抢先打了招呼。 “呀，你们好，宫城同学，相泽同学。” “式部会长应该在之前和羽岛学长你见过吧，为什么会忘了啊？” “不、不是忘了，只是一时没想起名字！” 学校真是个残酷的地方，居然要人脑记住两位数甚至是三位数的人的名字，明明记住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又不会因此涨工资或者变得受欢迎，完全是拖累脑袋嘛。 嗯，所以刹那才会把式部的名字归咎到毫无意义的回收站里，只不过现在又还原回来了。 “嗯，没错。就是式部……式部……” “我是式部静，羽岛同学的记忆还真是差劲，明明灵异社事件的时候都有好好打过招呼。” “……” 面带爽朗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戳中了刹那的雷区，居然还能不动声色。这家伙是哪路神明？ “对啊，而且，学长你不是还拍了式部会长上厕……” “stop！”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已经堵住了相泽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一连窜动作极其自然，以至于刹那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处理非常事情的天赋了。 “厕什么？” “策马奔腾。” “嗯，策马奔腾？” “哎呀不要在意细节。” 刹那尴尬地笑着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式部看着刹那傻呆呆地站着，又看了看左手边的空位置。 “失礼了。” 他向刹那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然后坐在椅子上。 “所以说，为什么学生会长会在这里啊？” “羽岛君总算问了句人话。” “什……宫城，不带这样子的！” “学长，你稍微安静一点吧。” 不仅宫城对刹那表露冷漠，相泽挣脱了刹那的束缚后，也投以不满的眼神。 喂喂喂，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全都针对刹那来了？记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对了！就是那个时候，吉田把奇葩社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委托人带到社团来的时候，刹那也很倒霉。 “嘛，不要忘了这个社团的主题内容了，今天好不容易给你们钓了条大鱼来。” “原来朝雾高中的体育老师是这么闲的啊。” 宫城起身走到吉田旁边，将刚才刹那喝过的杯子倒满茶后，递到式部眼前。 “杯子有些简陋，请将就点用吧。” “啊，多谢了。” 可恶！又是间接kiss！ 刹那表面佯装平静，内心早已掀起轩然大波。然而，自然是没人发现。 喝了口茶，说出了‘好喝’的商业感言后，式部合拢双手撑在下巴上，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是听吉田老师说过，你们三人组成了一个社团，看来效果很好嘛。” 从相泽开始，式部观察了下三人的精神面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许以后的校园补助模式可以稍微改良一下。”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主要是多亏了宫城学姐是个温柔的人。” 相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式部露出羞涩的笑。却把刹那的作用忘得一干二净。 喂？相泽小学妹，你忘了当初是谁同意你进来的么？ “原来如此，宫城同学的态度总是那么果断坚强，所以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啊。” “才没有那回事，不过我还得感谢你同意让我把家里的钢琴带到学校来。” 原来那架土豪钢琴是学生会许可的啊。真可怕，这样下去整个学校的运作系统都会被学生会篡夺的。 “别墨迹了，式部，赶紧说正事吧。” “啊，说的也是。” 吉田不耐烦地捅了捅式部的胳膊，他这才恍然大悟。 “奇葩社的各位，虽然很唐突，但基于对你们的信任，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说吧，毕竟这就是奇葩社的正牌主题。” 时隔这么久，总算有新的委托上门了，虽然吉田有说过通过海报宣传出去，但想来的人果然少之又少。 所以，久违的委托，让刹那等人都提起精神来。 “咳咳，我想诸位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 式部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扶了扶眼镜。 “这两天图书馆的书惨遭人为破坏，还有一本被偷走了。” …… 刹那和宫城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那不正是早上他们所听到的谈话内容么？ 拜托，这里才不是侦探社（3） 气氛逐渐焦灼的奇葩社活动室内，式部小小地啜饮了一口红茶。 “嗯，确实是这样。” 相泽代替惊讶的宫城和刹那作出了回应。 “而被偷、被破坏的那本书……说来也巧，宫城同学，你现在正在看么？” “嗯，因为对这件事情好奇，所以昨天就借来看看了。” “那似乎就是图书馆最后一本了。” 式部很在意地看了看桌上那本书的封面，脸上露出了苦笑。 “遗憾的是，这类小说我基本不看，所以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以至于让有的人对其进行破坏，甚至偷窃。” “就我目前看到的部分，我觉得这本书并不是差劲到让人破坏书的地步。相反，这真的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小说。” 就像刚才和相泽谈论小说话题的时候一样，宫城的脸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啊，不过涉及剧透的话我就不会多讲了。毕竟剧透是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事情，这个我还是懂的。” “啊！这个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学姐！” “对吧？” 两人虽然因为意见相同而感到高兴。但式部只是僵硬地笑了两声，大概是觉得就算宫城热情饱满地讲述故事内容，他也不会有多大兴趣吧。 “总之，这件事情的影响很恶劣，不仅对图书馆的正常秩序造成危害，也有损学校的声誉。再则，要让犯人再继续行凶的话可不好呢。” “不能报警之类的么？” “学校的意思是尽量不要把事情搞大。。” 式部摇摇头。 “况且，最让人苦恼的是，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拍下犯人的样子。简直就像书进行了空间移动一般。” 式部半开玩笑地说道。 “被破坏以及偷走的书，是学校某个学生匿名捐赠的，总共十本呢……没想到就这么遭殃了，对方一定会很难过。” 式部头疼地叹了口气。连在一旁听着的吉田都皱起了眉头。 “十本？我们学校哪个学生会连续买同样的书籍十本啊？” “不清楚呢，毕竟是匿名，很难去查。” “试一下通过广播的形式呼叫一下对方如何?” “羽岛……如果对方能够随叫随到的话，就不至于会匿名了。” 刹那自以为聪明的建议被宫城瞬间点破。 “是说，就算知道了捐书人是谁，除了道歉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吧。” 宫城抱起双臂，很认真地陷入思考中。比起上一次一口否决和春，这一次的她显得冷静许多。 “但是！” 相泽突然激动地发出大喊。 众人的注意也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那个捐书人会一口气捐十本同样的书。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会不会稍微多一点线索呢？” “原来如此，无论是书被偷被破坏，还是捐书人一口气捐十本同样的书，不管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得到宫城的认可后，相泽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吧？只要知道捐书人是谁，就可以获得更多情报了。” “那么，要试试相泽同学所提出来的意见么？” 噢！这个式部会长一看就非常有眼光，真不愧是学生会长，不枉长着一张帅气的脸。 但…… “不行，且不管对方是否会出现，大家一定都对捐了十本同样的书的人感兴趣，这样子只会给对方造成困扰，那样的话匿名的意义就没有了。” “是、是这样子么？” 宫城真是一针见血。原本还稍有得意的相泽很快失落地垂下头。 “那么，式部会长委托本社团的事情就是找出破坏图书和偷书的犯人么？” 一本正经的宫城说‘本社团’的时候稍微有那么一点帅气欸，刹那差点就沦陷了。 “是的，这就是委托的任务……虽然有种推卸责任的感觉，不过吉田老师说你们靠得住，所以我就过来了。” 说罢，式部瞅了一眼假装打哈欠的吉田。 “我有说过那种话么？” “老师，傲娇？” “羽岛，想死？” …… 总觉得站在吉田身边会很危险，刹那姑且后退几步，站在宫城和相泽中间的位置。 “可是，找出犯人什么的……这种委托会不会有点困难啊？” 相泽面露难色，消极地垂下头。 “宫城学姐还算一般人，羽岛学长是个彻底的蠢蛋，我也只是稍微比学长好一点啦。” “相泽同学，我才不是蠢蛋！还有，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才没那回事，学长过奖啦。” “不，根本没有夸你的意思……” 难道刹那连这样子的相泽都不如么？未免太可悲了吧。 “你们干脆就接下吧。” 大概是觉得这样子的磨耗很没意思，吉田又接连打了三个哈欠。 “老师，这里又不是少年侦探团。” “那个戴眼镜的小鬼不也总说自己是个普通的小学生么？” 好有道理，刹那无言以对。 “宫城，你怎么看？” ‘xxx,你怎么看？’感觉这样子一说出口就有种黑社会的感觉欸。 “是呢，事情有点复杂，和之前的委托不太一样。” “就是说啊，还得花费很长时间对吧。” 相泽就像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般可怜兮兮地看着宫城。 “所以，这一次的委托……” “我们接了。” “啊……” “为什么相泽同学会那么失望啊？” “咦？因为很困难啦。” 看来相泽似乎是反对接受的一方，刹那保持中立，宫城则是赞同，这种情况下，宫城凭借部长的优势成功碾压相泽。 所以，这场游戏拍定了。 “式部会长，我们是在模拟别人的人生。” “啊？” 式部一脸茫然地看着宫城。 “那个、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场委托的走向和处理方式，全都由我们来决定。” “虽然不是很懂……总之能够解决问题就好。” “没问题，目前奇葩社的战绩是百分百胜。” 那是因为目前才完成了几次委托。 “那么，接线人的任务也搞定了，我先开溜了。” 随着式部离开活动室，吉田也跟着离开。 部室内只剩下社员三人。 “我很感兴趣，所以我会去调查，但我可不保证会把凶手老实交给学生会。” 宫城的嘴角轻轻咧开，露出了很像反派角色会露出来的笑容。 所谓的模拟别人的人生，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宫城不会按照教科书式的走向来完成委托，因为是她的小小反抗，是她在进行这场游戏，所以她只会按照她的方式来完成任务。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羽岛刹那就喜欢宫城结衣这一点。 只不过，这一次的相泽惠看上去似乎无精打采。 妹妹这种生物这么送助攻真的好么？ “找到了，就是这个……” 刹那笨拙地操作手里的鼠标，双眼入神地盯着笔记本的屏幕，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学校官网的链接窗口。 如果不是吉田提醒他，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哥哥，看色情片的时候记得锁门才行。” “笨蛋，才不是那样子。” 花铃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径直闯入刹那房间，看见刹那坐在电脑前认真钻研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难道不是临时切换画面么？” “我看上去是那种看羞羞片还担心被妹妹逮着的人么？” “哥哥，你这发言很危险噢。” 花铃凑近刹那，强行坐上他的大腿。 “让我看看哈……什么嘛，原来是学校网站啊。” “让你失望真是抱歉了。” 花铃不满地扭动身体，下巴紧挨着桌面，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什么哥哥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啊。” “那是因为啊……” 刹那想了想，反正是自己的妹妹，就算告诉她也无妨。 便将‘盗书事件’告诉了花铃。 他和宫城以及相泽接受了委托的任务之后，起初还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因为这种事情毫无经验，也没有关键的线索。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先从捐书人开始调查。 然而，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当刹那等人前往图书馆询问管理员的时候，对方却苦恼地告诉他们没有记录捐书人的个人信息，又恰巧因为图书馆的监控设备出了故障，导致整起事件一片模糊。 从一无所有的状态调查整起事件，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于是宫城提议让我们暂时各自调查各自的。 在学校没有朋友，又对小说没有太多研究的刹那，只好回到家里打开电脑，通过官网在查找对方。 “感觉这样子好帅气欸，原来奇葩社是个推理社团么？” “怎么可能，就算三位部员的智力和逻辑加起来都不及戴眼镜的少年十分之一啦。” “但是，现在认真调查的哥哥很有型哦~” 哇，这丫头是在讨好刹那么？她总算明白兄长的威严了么？ “比起上网找里番的哥哥稍微有型一点。” 撤回前言……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找里番了！” “唔~多到数不清，最近一次的话应该是在一周前吧。” 花铃嘟起小嘴，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 “说实在的，哥哥的口味还真普通。” “啊啊啊！不要说出来！天底下哪有妹妹会跟哥哥说这些的啊！” “就是我啊。” 这种事情没必要一本正经地说出口啦！ “是说，喜欢女仆怎么了？女仆多好，乖巧又听话，举止端庄又优雅，可爱又漂亮！要是列举出女仆的优点，就算三天三夜也说不玩啦。” “哥哥……你好恶心噢。” 见到刹那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态度极为认真的样子，花铃嫌弃地站起身，站到刹那一旁。 “一般来说，哥哥不应该喜欢妹系的么？” “哼，我又不是妹控。” 草草结束了与花铃的聊天，刹那继续操作笔记本，根据提示跳转一个又一个窗口，总算注册好账号。 当他明白学校官网不一定要实名验证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噗~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在id上一本正经地打上自己的名字。” “没、没办法啊！我又不知道……” 刹那将鼠标从头像框移开，放弃上传自己照片的想法。 “那么，让我们来找找捐书人吧。” 花铃摇了摇刹那的肩膀，催促他继续下一步，身体也挨在刹那的肩膀上，柔软的胸口轻轻摩擦刹那的后背。 但，要是因此就对妹妹发情的话，刹那未免太没用了！ 没错，妹妹这种东西，并不像动画里的美好，即使做出再怎么诱人的事情来，刹那都索然无味。 他淡定地移动鼠标，点开新的窗口，终于通过活动页面找到了四月捐书活动。 “呃，这个捐书榜单未免太长了吧。” 刹那一口气拉到底，发现还有十页以上的捐书榜单，其中有人是公开捐书，有人是匿名捐书，但捐同一本书多达十本的，刹那只能搜索到一个人。 “找到了，就是他！” 最新记录，也就是捐书活动刚开始的时候，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真的存在这种奇葩啊？” “或许是网购订单搞错连续购买了十本也说不定。” “不不不……这种时候会退货而不是捐书吧……” 花铃细心地点出了刹那的错误。 “《旅行的记忆》么？听都没听说过欸。” 顺着捐书人捐书的详细信息，刹那了解了不少关于本书的背景。 首先是发行日期：2014年。 内容简介：和宫城所描述的差不多。 评价：近年来少有的青涩青春恋爱系。 作者：散华。 “是三年前发行的书啊，以当下的热门题材来讲，算是过了热度吧，难怪我对此不了解。” 花铃不甘心地咬了咬手指头。 她会感到不甘心，刹那或许能够理解，毕竟这个可爱的妹妹除了身手了得以外，还是一个爱看书的普通少女。只不过，要将其成为文学系少女，就有点勉强了。 刹那看的第一本轻小说，就是由她介绍的。 “花铃，我问你，现在流行的题材是什么？” “当然是妹妹啦~” “蠢死了！要是以妹妹为主角的话，不就没法好好塑造女主角了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哥哥。妹妹的魅力可是很大的哦，所以市场才会有庞大的‘妹消费’”，无论是动画电影还是小说电玩，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谈及妹妹。 花铃就像是在显摆自己一般得意洋洋地看着刹那。 “如果哥哥写小说的话，我一定会大力支持你写妹系文的~” “如果有那个机会的话，我倒真的想试一试。” 只不过，他的话，会把妹妹设定成最强的反派，最后与尊敬的哥哥互相厮杀，结局是妹妹躺倒在哥哥怀里死去，哥哥娶了可爱又单纯的宫城女主角。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既有悲剧又有美好的结局，想必大家都会乐此不疲。 “不过，这本小说貌似只有单纯的恋爱场景。” “咦？没有黄毛出现么？没有小三搅乱么？” 花铃扫视了一遍整本书的简介，除了贴有‘治愈’‘温情’的标签以外，没有其他说明。 “只是单纯的恋爱小说，发挥的空间太小啦。” “咦？是这样子么，我不太懂欸。” “听好了哥哥，要想在这个时代吃得开，没有点色情要素的话就是深海里的浮游生物。” “你这个比喻好奇怪啊。” “总之，时代已经变啦~” 花铃转过身，双手放在身后，神情黯淡地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 “就像哥哥也回不到当初一样。” 她的声音很小，但刹那还是听见了。 “呐，花铃。” “什么事？哥哥。”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花铃慌慌张张地收起悲伤的表情。 “我是不是找回自己的记忆比较好一点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哥哥……” 她的眼睛睁得浑圆，就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如此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为了不让花铃担心，刹那勉强挤出笑容来。 “话说回来， 这本书的题材是什么不重要啦。关键是怎么找到捐书人。” “啊，噢……说的也是，但既然是匿名的话就没那么简单找到吧。” 兄妹两人都很配合地转换了气氛，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刹那尝试着点一下匿名状态的黑色头像，结果惊奇地发现可以进入私聊页面。 “欸！这个说不定可行！” “这样一来就可以知道更多情报了，真不愧是哥哥！” 花铃看上去比刹那还要开心。 “比起看里番时候一脸恍惚的样子帅气多了。” “我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提里番啊！” 刹那没好气地抱怨一通，接着开始在键盘上敲字。 ——同学你好，关于学校最近的盗书毁书事件，想必你多少有些了解吧。出于某些原因，我们想了解一下这起事件，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找出犯人。请问，你有什么发现或是看法么？如果有重要的线索自然再好不过，请务必告诉我，拜托了！ 一口气打完想说的话后，刹那松了口气。 当然，因为对方开了匿名状态，刹那也以同样的方式与其对话，毕竟他是个在现实中不太擅长与陌生人沟通交流的家伙，透露真实姓名与别人聊天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关于这点，他已经在学校官网注册真实姓名的账号回到肠子青了。 “这样子事情总算有点进展了。” “辛苦你了。” “唔，就算你讨好我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的噢！” 花铃贴着刹那的后背，替他锤锤肩膀，只是这样子的话看上去倒像个温柔贤惠的人妻呢。 “那么，我现在有个好主意噢。” “好主意？” 刹那好奇地转过头，只见花铃一脸坏笑。 “周末的时候和结衣姐去图书馆吧。” “啊？” 因为太过突然，刹那一时没明白花铃的意思。 “花铃，我和宫城都没有热爱学习的心啦~” “才不是这个意思，笨蛋！” “虽然说图书馆是涵养知识的地方，是知识的源泉，但并不适合我们啦~” “哥哥，你和结衣姐姐去约会吧。” “咿！” 刹那吓得发出了怪叫声。 “你你你！突然说些什么啊！” “所以说，你和结衣姐要稍微有点进展啦。” 进、进展什么的……又不是情侣，怎么会有什么进展呢？再说，明明是刹那单相思啊！ “你是不是要说‘我和宫城又不是情侣’？” “你是神明么？” 花铃扶着额头，无语地叹了口气。 “拜托。我亲爱的哥哥，高中生的恋爱要是向你这么保守的话，人口出生率会下降的。” “喂，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总而言之！” “痛！” 花铃狠狠地掐了下刹那的肩膀，嘴上还是挂着狡猾的笑容。 “白痴，你可以借这次盗书事件，和结衣姐姐加深一下关系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痛！ 又被掐了…… “哥哥，你这样子可是会有黄毛出现的。” “拜托你不要说那么奇怪的话！” 再说了，刹那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在学校里，宫城除了他和相泽以外，根本没有其他朋友。嗯……虽然说得有点过分，但这就事实。 “不过，这倒是个好方法。” “对吧~” 松开刹那的肩膀，花铃得意地擦了擦鼻子。 “明明自己都没有男朋友，居然还这么高明。” 咚！ 刹那的头部受到了来自妹妹的手刀攻击。 “才、才不是没有男朋友！我只是不想谈恋爱而已！其实我的追求者可是很多的哦！” “咦？那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好小子，是哪个不要命的来追求我的妹妹！” 刹那不能忍了，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 “快告诉哥哥。” “哥哥……居然这么心疼我欸~” 花铃两眼湿润，就差泪水扑簌簌掉下来，看她双手张开的样子，是要给刹那一个拥抱么？ “哥哥必须好好劝导一下他们，不要这么冲动，要是被你不小心打残进医院了可就不得了。咱家没钱赔别人了。” 花铃迅速绕到刹那身后，双手抱住刹那的腰部，然后一气呵成，刹那只觉得自己的双脚远离地面，视野发生了改变。 “阿拉巴马背摔！” “你是职业摔跤手么！” 刹那的视野从水平位置转移到天花板，接着看到自己的床。下一秒，他的头部已经栽在床上，虽然弹簧床的助力减少了力道，但从头顶传来的震荡感还是让刹那两眼一花，手脚都开始发凉了。 “真不愧是哥哥，处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吐槽。不过，下次可没有那么便宜了。以后说话小心一点。” 花铃一脸傲慢地拍了拍手，最后嘱咐了刹那‘一定要约结衣姐去’便离开了刹那的房间。 西斜的太阳总算沉入海平面，房间一片昏暗，只有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 刹那勉强站起身来，虽然头部还有种晕晕的感觉。 他走到电脑旁坐下来，看着刚才发出去的消息。对方还没有回信，或者说还没有看到刹那的留言吧。 姑且趁这个时候跟宫城说下好了。 才、才不是因为妹妹的煽动才决定去图书馆的噢！ 当他掏出手机，按下前不久才从宫城手里讨来的手机号码时。 黑色的头像突然闪过一个红点，原本空白的栏目里多了几个字，因为太过突然，刹那吓得手机都掉地上了。 ——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不告诉你 …… 这种像是带着傲娇语气的文字是什么鬼啊？ 刹那双手放在键盘上，盯着屏幕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 恬静的二人空间 春天的早晨是牛奶香的味道，天气如此凉快，出行的人又很少，真是春心萌动，情侣们约会的好季节。 嗯~刹那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他穿着普通的休闲服，站在约会地点的图书馆附近的电话亭前，一边扫视周围的情况，一边不停地搓揉双手。 “冷静一点啦，你这样子超逊的。” “我我我我知道啦！” 刹那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脸部肌肉颤抖个不停，下腹躁动不停，他就差蹲下来大口喘气了。 “糟、糟糕，比想象中的还要紧张呢。”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高速跳动的小鹿越来越快。而站在他身旁的花铃倒是很淡定，似乎很习惯这种场合。 “花铃，你经常和朋友出来么？” “是的哦，周末的话基本都会出来，除了陪哥哥去医院以外。” “是这样子啊……” 难怪花铃会很适应这种情况，看她打扮得清凉可爱，穿着宽松的蓝色露肩衣，以及一条及膝的百褶裙，肩上还背着一个猫咪脸的小背包。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很认真地打理了下发型。 而刹那那顶蓬松乱翘的黑发，如果不是花铃强硬逼他整理的话，现在肯定和从实验室里窝了三天三夜后才出来的科研人员一样邋遢。 也正因为如此。 他穿上平时不多穿的衣服，还刻意梳理了头发，如果不算紧张的话，精神面貌也比平常好了不少。 那样的刹那会在周末时间出来，不是因为检查身体，而是和重要的人一起去图书馆……至少上高中以来，他从来没有过这等好事。 “啊，到了……羽岛同学，久等了。” 听到稚气的声音后，花铃兴奋地拽着刹那的手往发声源的方向看去。 当刹那的眼帘出现了穿着红白泡泡裙，双眼慌张地瞥向一旁，脸因为害羞而染得通红，双手别扭地别在身后的宫城时，他整张脸都愣住了。 “不、不要老盯着看啊！” “啊！哦，抱歉……” 宫城的视线时而会移向刹那这边，看见刹那一直盯着她看时，不禁拔尖了声音。 “羽岛哥哥，你好啊~” 而拉着宫城衣服，脸上洋溢着纯真笑容的，则是宫城的妹妹——宫城由依。 比起花铃一本正经地打扮，由依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学生制服，虽然很普通，但因为扎着两股马尾辫，个子娇小，圆润的脸上又带着可爱的笑容，显得很抢眼。 “宫城同学不论何时都那么可爱欸。” 花铃拉着刹那的手小跑上前，在她与由依热情对话的时候，刹那和宫城则是尴尬地看着对方又别开视线。 这是花铃的意见。 害怕邋遢又没用的刹那会临阵脱逃，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愉快相处，所以决定来一场兄妹x姐妹的约会。 可她并不知道，宫城和刹那一样，也是一个很少外出又羞涩的家伙。 “哟……” 两人憋了许久，刹那才僵硬地开口招呼。 “嗯……” 这算什么对话啊……刹那都要尴尬得胃部抽搐了。 “相泽同学不来呢。” “我把那本书看完之后就借给她了，她说今天会在咖啡厅看书度过。” “真有闲情逸致啊……” 宫城理了理她那柔顺的栗色长发，翡翠色的双眸紧盯着电话亭看。是说，那个电话亭有那么好看么？ “如此这般。我们去挑书吧，哥哥~结衣姐~” “等……叫我结衣姐？” 宫城惊讶地睁大眼睛。 与由依热情交流过后，比起由依的矜持与礼貌，花铃显得太过活泼，一把抓起刹那的手，像个小学生一样兴奋地跑向图书馆。 刹那的印象，有一半落空了，也有一半实现了。 当四人走进图书馆后，立马有一股冷气扑过来，刹那还担心身体虚弱的宫城会适应不了这阵冷空气，但看她还有余力好奇地扫视内部的样子，刹那就稍微安心了。 简单而来说，落空的一半是因为放眼望去有一半的读者趴在桌上睡觉，另一半则分成两批人，一批奋笔疾书，一批神情严肃地翻阅着复杂难懂的书。 这只是一楼的状况。 “那么，姐姐，羽岛哥哥，我和羽岛同学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啦~” “晚点记得在这里集合噢。”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由依和花铃压低了音量后，花铃一脸戏谑地看着刹那和宫城，而这其中隐藏的意思，只有刹那明白，宫城浑然不知。 两人走后，只剩刹那和宫城傻呆呆地站在门口。 “羽岛君，我们是来调查‘盗书事件’的对吧？” “嗯，是这样子没错啦。” “那样就好……” 宫城小声嘀咕道。 “都怪由依说了奇怪的话。” “嗯，你说什么？” “没事。” 宫城慌慌张张地躲开刹那的视线。 “那、那么，去找找看好了！” “说的也是啊。” 宫城走路的速度很慢，所以刹那配合她的步伐慢慢走，这已经成了刹那的习惯了。 通过告示牌，得知三楼是小说区后，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三楼。 冷空气与书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有让刹那神清气爽的奇效，他原本就喜欢这种书的味道，只是不喜欢看书而已。 “羽岛，虽然我已经看完了《旅行的时间》，但我可不是剧透党噢，所以你要自己去看。” “我明白啦。” 宫城一脸认真地提醒刹那，虽然语气听上去很严肃，但看着那张脸根本让刹那严肃不起来。 “那，羽岛你去找《旅行的时间》，我去挑一下其他书好了。” “嗯，就这么办吧。” 三楼的空间不是很大，正确的说，是因为整齐排列的书架太多，整体色调由棕黑色布置，只有天花板微微亮着灯光。而且还分为阅览区和寻书区，阅览区的光线较为明亮也宽广，所以由书架罗列而成的空间相对较小。 虽然要找《旅行的时间》这本书，但这毕竟只是个幌子，他那热心肠的妹妹实在太过精明，或许是早有算到这一步，才会让刹那利用这个机会。 前后两侧的书架之间的空隙很小，就算横着身体站成一条线也只能容纳三个人左右的空间。刹那面对前面的书架，而宫城面对着后面的书架，再加上旁边没有其他人，刹那的感官便更加在意起宫城来。 妹妹一定早就算到这一步，她还真是个天才啊…… 刹那忍不住钦佩自己的妹妹，虽然双眼还是在书架中摸索，但精神上已经牢牢惦记着身后的宫城了。 真是奇怪，明明在学校的时候还很普通，一旦换了个场所，换了个方式，感觉连心态都变了。 刹那心不在焉地挑着书，时而会回过头去确认宫城的存在，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书架，如此丰富的书库似乎让她很受感动，看来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虫。 嗯，‘宫城检测机’又多了一份情报。 为了不让自己盯太久被宫城察觉到，刹那还是回过头去，专注于寻书一事上。 对于小说基本只看轻小说类的刹那，面对陌生又庞大新颖的书籍，他是有些茫然的，这种遨游于书海之中的感觉，带给他的不是享受，而是溺水。 不过，他也不是很清楚国中一二年级的空白记忆中，‘羽岛刹那’是不是个爱看书的人。 “呐，羽岛君。” “嗯？” 身后突然传来宫城的呼叫声。 “你觉得那些书被毁坏成什么样子了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实在是很好奇。” 宫城满脸遗憾地看着书架上的书，用手轻轻抚摸着书的封面。 “看上去十分宝贵的精华，为什么有人舍得去破坏啊？而且，小说的内容到最后都很美好，并不是令人气愤到毁书的地步啊。” “我说你……这算是变相剧透么？” “具体内容你自己品尝啦，我只是这么说而已，因为很纳闷，实在无法理解。” 宫城不满地鼓起脸颊。 “因为，真的是很好的书啊。” 这时，刹那又想起之前与匿名者聊天的回信。 ——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我不告诉你。 这种感觉，就好像对方刻意捐出十本书，专门让那个凶手过来破坏一样。如果是这么想的话，那么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莫名其妙捐出十本同样的书了。 “如果，毁书和盗书的人是作者的话呢？” 刹那被宫城这一惊人的猜测愣住了。 “作者毁掉自己的书？” “也有这种情况的吧，因为自己的书只有自己知道，想必作者也有自己的考量，这本书带给他（她）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不是很能理解会把自己成就亲手毁掉的人。” 刹那继续在书架上摸索找书，一边回应了宫城的话。 “如果，真的存在这件事情的话，未免太可悲了。” “就是说啊，但愿是我的错觉吧。” 在书架最右侧的第五层上，刹那终于发现了《旅行的时间》这本书。 “找到了。” 刹那将其取出来，无论是封面、出版社还是纸张厚度，都和宫城借的那本一模一样。 “看来并不是那么难找的书。” “是啊。” 之前花铃还说应该是过气的书了，但能够在书架堆里那么快找到，就意味着这本书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吧。 “《旅行的时间》，作者：散华。” 刹那心情复杂地翻开正文的第一页，立刻被那青涩细腻的文字所吸引。 故事里的故事 ——呐，如果时间真的会走的话，这场旅行未免太过漫长了吧？ ——那么，此刻的我所经历的旅行，其实很短的吧？或者，应该把它当作是一场梦呢？ ——少女从床上醒来，看着窗外明媚的光线，依稀感受到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而自己的手里，还残留有某人的余温。心跳悸动不停，光是深吸一口气，肺部都会灼热起来，几乎要燃烧整个身躯。 ——少女屈膝坐在床上，细细回味那段短暂的时间旅行。 “羽岛君，我们打个赌吧。” 宫城突然从书本后冒出个头，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容，不过配上那张可爱又生气的脸，稍微有点小孩子的味道。 “我猜这本书的作者是个女生。” “呵呵，那我选择认输。” 文字确实细腻啦，读起来有一种红茶流进喉咙时的余香，令人回味无穷，疲倦的大脑也会因此明朗起来。 只不过，一想到之前宫城所说‘男主人公开电瓶车载着女主人公在乡间小路上被野狗追了很久’这个片段，刹那顿时觉得心头的滋味很复杂。 那到底是怎样的女生才能写出这种片段啊？完全是搞笑剧了吧。 而且，宫城看完之后也说最后是个美好结局，那也就不符合‘悲剧总是建立在喜剧之上’的套路了。 那么，到底有哪里值得被毁的地方？还有，那个匿名送书的人到底在盘算些什么东西？ “我之前有想过，找一找作者的其他作品或许可以发现某些关键信息，但遗憾的是，散华作者只有这一本书，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这不是让这起事件更加莫名其妙了么……” “总之，你就先好好拜读一下吧。” “我知道了。” 刹那屈膝坐在地面上，视线重新落在书本中。 “那个，那边有阅览区……” “我比较喜欢在这种氛围看小说。” “是这样子啊。” 笨蛋，我是担心你啦！ 然而，宫城完全没有察觉到刹那的心思，反而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过身继续在书架上挑书。 不过，刹那有一点失误了。 当他抬起视线观察宫城的时候，隐隐窥视到群底下的蓝白条纹。 …… 他把小说举高一点，以此掩盖自己滚烫的脸颊。 此后，他和宫城没有对话。只不过，刹那坐在地上看书，宫城之后也挑了本书，学刹那的样子屈膝而坐。 漫长的时间仿佛静止不动，周围多余的杂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刹那并没有因为宫城坐在对面就分神，反而觉得自己陶醉在这种氛围下过了许久。 * （旅行的时间） 少女是超市里的打工小妹，每天的生活都在学业与兼职中度过，那样的少女，偶尔也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回到家的时候也会看综艺节目而哈哈大笑，或者会在学校里八卦谁喜欢谁。 然而，正因为是这样的生活，所以很无趣。 少女渴望得到改变，渴望拥有新的生活，能够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这个愿望或许是被神明听见了。 某天，当她打工完后与朋友去ktv唱k，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家时，因为太过疲倦，洗完澡便躲进被窝里睡着了。 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神社，周围有蝉鸣声，耀眼的光线透过竹林洒在鸟居下。 少女感到不可思议，以为这是自己做的梦，她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和脸，直到掐肿了都没有醒过来。 她愣了半天，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她离开了神社，到看得见村子的地方走一遭，记住了日期和地址后，她才倒吸一口冷气。 ——我回到了过去，而且地点就在小时候居住的老家。 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和曾经的同学在操场上玩跳皮筋。她看见结伴成群的男生高举鼓鼓的水气球。粗点心店的大叔将夏日烟花道具搬了出来。隔壁的老爷爷正卖力地修补漏气的单车。 虽然眼前这些惊人的情况让少女楞了好久，甚至头脑混乱不清。 但她隐隐感觉得到，她所期待的‘改变’已经来了。 ——与其烦恼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享受已经存在的世界。 那些早已被淡忘的回忆，现在成了新的记忆碎片，深深注入少女的脑海中，尽管是一些老掉牙的东西，在少女眼里都是十分新奇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 少女在修补漏气单车的店铺里，发现了开电瓶车的少年。 他是一个看上去很老实，肤色是健康黑色的人，年龄看上去和现在的少女差不多，但似乎并没有上学。 少女对少年的电瓶车很感兴趣，想着反正也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便兴致高昂地走上前和少年搭话。 “我能坐一坐你的电瓶车么？” 少年有些吃惊地看着少女，也许是没想到少女会向他搭话，他皱了皱眉头，朴实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才点了点头。 少年的电瓶车是白色的，但外表经过了岁月的折磨而多了许多刮痕，看上去是非常老旧的型号了。话虽如此，对处在现代都市生活的少女来说，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或许在现在这个年代还算普遍存在的东西。 少女既感到紧张又觉得兴奋，她坐在少年后面，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腰，这时她才发现少年的身材很健壮，后背很宽而且很温暖，要是贴上去的话一定会舒服到睡着的。 就这样，少年带着少女，骑着电瓶车游览了大半个村子，清凉的风从两侧刮来，头发也随风摇曳，这种舒适凉快的感觉，可不是电车和公交可以感受到的。 后来，少年告诉少女，他是一个喜欢四处旅行的辍学少年，从遥远的南方离家出走后便一路开往这个村子。期间，少年通过给人帮忙维修单车，或是运送货物之类的杂货赚取生活费。就这么一路生活过来，这趟旅行才刚满一年。 少年告诉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想要走遍世界，想要看到更多的景色，想要去见识更多的事情。 少女心想，这不正是她所渴望的生活么？ 从小在乡村生活，长大后赶上潮流到都市里生活的少女很是羡慕少年的生活方式。 她对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过去，又要怎么回去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只觉得想要享受现在所拥有的，想要像少年一样追求崭新的世界。 一天的兜风时光结束，少女早已大汗淋漓，却也十分舒畅。一路上，少年总是耐心给她讲解在他旅途上所碰到的许多有趣的事情。 少女听得入神，也了解了许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想要试着更加了解少年，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幸运的是，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 少年告诉少女，因为赚取生活费，他不得不在这小村子里待上一段时间。 于是少女丝毫不客气，向他提出‘明天也请继续带我兜风，希望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少年起初是吓了一跳，那张黝黑的脸开始染上红晕，他犹豫了一会后，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少女就像春游前一晚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她在公共澡堂洗了澡，换了身符合那个时代的衣服，在拉面店里吃过晚餐后，凭着记忆走回神社。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果是在那里睡着的话，会很安全。 于是，尽管是第一天，尽管事情的发展到了她不可想象的地步，她还是因为疲倦而很快入睡。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揉揉惺忪的睡眼，迎接早晨的时候，她不是在自己家的房间，她在神社。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场梦，她也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 抱着积极的心态，少女兴奋地跑下村，用饺子当作早餐，吃完后与少年在修补漏气单车的店铺里会合。 少年的脸还是和昨天一样，看上去有点冷淡，但双眼在看到少女来的时候，微微睁亮了一下。 他们新的旅途开始了。 少年带着少女游转整个村子，又带着她开到后山去，从高处俯瞰整个村庄，有一种将世界景色尽收眼底的感觉。 一路上，少年依旧给少女科普许多新鲜的东西。比如说，收成的季节在麦田的小路上开电瓶车驶过的话，不仅会有一场视觉盛宴，也能够闻到空气里的麦香味，清风轻轻扑打脸庞的滋味也很舒服。 但是，一直以来少年都是一个人享受这种氛围，从来没有与他人分享过。 所以，当少女主动要求和少年一起开电瓶车游览村子的时候，少年的心其实是很高兴的。 “如果旅行的路上有人陪伴的话，一定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少年的目光落寞地看着天空。 于是，少女春心萌动，胸口顿时一股热，她大胆的和少年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等收成的季节来之后，在载我去麦田的小路走一走吧’。 少年茫然了，困惑了，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低下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少女的笑容更甜了。 少年继续开着电瓶车，载着少女见识更多新鲜的事物，美丽的风景。 傍晚，当他们准备开到老地方分手的时候，少女看见这个时代的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条很凶的野狗缠住而哇哇大哭。 她的正义感被激发了。 “停车！” 她对少年大喊，然后下了车，举起路上的一颗小石头扔向野狗，因为害怕伤到野狗，少女只是朝野狗的四肢附近扔去。 结果野狗不领情，见少女对它发起挑战后。‘汪汪汪’叫得更加凶狠，它的目标从幼年版的少女转向长大版的少女。 前肢蹭了蹭沙子，双眼凶恶地盯着少女看。 然后…… “跑！” 少年大声喊道，抓住少女的胳膊，将她带回车上，没等发动机发动，野狗已经从百米的距离冲了过来。 “抱紧我！” 被吓得失去判断能力的少女木讷地听从少年的话，紧紧搂住他的腰部，头也靠在他温暖的后背上。 她听见野狗的吠叫声越来越近，随着发动机开启，野狗几乎就要贴着少女的脸了。 然而，野狗扑空了。 少年沉着又冷静，开着电瓶车全速向前冲，但因为小路崎岖不平，行进的速度还是有所缓冲。 野狗趁此机会在身后穷追不舍。 少女哭得哇哇大叫，随着夕阳西下，她与少年被野狗追了许久，直到开出崎岖的小路，来到平坦道上，他们才甩开了野狗。 这是少女从未体验过的经历，也因此，直到少年和她道别，精神麻木地走回神社时，少女都是处于恍惚状态。内心既感到害怕又觉得刺激。 少年的后背真的很暖和。 野狗的吠叫真的很可怕。 拯救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帅气。 这一夜，各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令她难以入眠。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少女去了自己的小学，认识幼年版的自己，和她一起游戏，抱着羞耻到要死的心情读着自己写的作文。她去了粗点心店铺买了很久以前就销声匿迹的零食，体验了汽水的味道。手里握着几颗肿胀的气球，得意洋洋地虐了几个小男孩。 她也从未迟到过与少年相见的时间。 没有繁重的学业，没有忙碌的兼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笑到肚子痛的综艺节目。有的，只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生活在久远未来的人。 尽情享受伟大的魔法赐予她的新的生活。几天的时间漫长如几年，又短如眨眼间，等少女差不多适应这里的生活，少年差不多结束打工前往新的旅游地点时…… 灰姑娘的魔法差不多到期了。 第六天的夜晚，当她从澡堂回到神社的时候，有个看上去很像巨大土豆的东西坐立在神社参道上。 起初少女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哪知土豆突然朝她开口说话。 它叫了少女的名字，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它是神的助理。 这是一个名为‘七日之梦’的计划，少女有幸成为该计划的体验者，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充实了无聊的人生，在短暂的七天里创造出或许七年也赶不上的精彩人生。 然而，这个计划到了第七天就会结束，少女会被迫进入梦境，醒来的时候便回到现实中去。 这是一件好事，但少女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并不质疑对方是在骗它，因为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可是，她难以接受。 因为她和少年约好了，在收成的季节里开着电瓶车去麦田的小路上享受一番。她还没有和少年道声谢，这些日子让她见识到太多新的东西。 但是，即使是美丽的童话，也绝对存在无可奈何。 少女无法违背神的计划。 所以，第七天到来的时候，她与少年最后在老地方见了面。当她把荒唐的真相告诉少年的时候，少年那充满期待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哦，是这样啊。” 少年心如死灰地回应道。 他没有质疑少女的话，也不觉得少女在骗他。 少年的目光充满悲哀，但始终没有在少女面前失态。 少年转身骑上电瓶车，准备离开这个村子。无论是少女还是少年，都做好了告别这里的准备。 于是…… “请等一等！” 少女大声喊道，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少年。 “那个，能否让约定缓一缓呢？” ——只要十年，只要再过十年，我就能再次和你见面了。 少女在内心里不断祈祷。 少年并没有回头，他默默地戴上头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子，就足以让少女振作起来。 只要再过十年的话……就一定能够再次见面…… 到时候，就可以去看收成季节的麦田了。 少女安心地闭上眼睛，对她而言，约定的时间不过眨眼间，但对现在的少年来说还是太过久远了。 少女睡着了，大脑像是经过周密处理，许多庞大的信息全都堆积起来，让她感到十分困倦。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床上，脸颊还挂着两行泪。 ——时间的旅行果然很漫长吧？ ——那么，我所经历的旅行，其实很短暂吧？还是说，那是一场梦呢？ 紧急状况 刹那心满意足地合上小说，身体有些僵硬，他试着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身体，结果发现正前方的宫城正撑着下巴，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好慢。” “嗯，我也很觉得很神奇，我居然能够一口气看完。” “感想呢？” “好多呢。” 刹那将书本放回原来的位置，感觉脑子一瞬间塞满了许多东西。 “就剧情来讲似乎有些单调，但是个很温暖的故事呢。” “对吧？所以成绩不菲噢。” 就像是在夸自己一样，宫城得意地挺起身子，这时刹那才发现她的身旁已经叠满三本书了。而最下面那一本，是刹那开始看《旅行的时间》时宫城也开始看的书。 她果然是个可怕的家伙……连阅读速度都是刹那的三倍。 “那么，除此之外，我还想听听其他感想啦。” 宫城催促着刹那继续说下去。 “唔，因为故事的最后，男主和女主还是许下了跨越十年的约定，这点避免了走向bed end。但是最后却没有交代两人重逢的场面，而是以少女醒过来后屈膝回味故事这种首尾呼应的结局，有点意犹未尽呢。” “没想到你能头头是道的点评，真让我感到惊讶。” “总觉得这话说得很过分。” 宫城还真的睁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刹那，仿佛是在说‘你居然有这种水平？’。 “不过，有一点倒是想吐槽。” “是什么？” “少女那么多天都不用刷牙的么？牙齿一定坏掉了，建议去医院修补。” “噗！” 宫城捂着嘴巴似乎想忍住不笑出来，但面部肌肉已经完美出卖了她。 “我也是这样想的。” “咦？宫城也是么？” “是啊，虽然知道是个很好的故事，但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吐槽。” “噢，这种感觉我懂呢。” 虽然感觉是毫无营养地指摘，但刹那就是会忍不住想吐槽，宫城也是这样子。 “咳咳……” 收起脸部肌肉的笑意，宫城擦了擦因笑意而挤出来的泪水。 “那么，伟大的评述员羽岛刹那君，读完这本小说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以至于会引起读者愤怒到想毁书的地步？” 宫城微微撅起嘴，可爱的脸上挂着生气的表情，双眼认真地注视着刹那，虽然她本人似乎想要表现得一本正经。但对刹那来说，未免太可爱了吧…… “那么，可爱的宫城结衣小姐姐，容我实话实说，这本书并没有什么黑点噢，倒不如说是一个能够在闲暇时间让人感到些许温暖的小说呢。” “可、可爱！？” 宫城惊讶地张大嘴巴。 “就、就算你这么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噢。” “我说你，搞错重点了吧？” 宫城还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干净的脸庞渐渐染上红晕。 “总之，要我说的话，真的很难想象会有人对书不满而毁坏它欸。”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噢。你还有其他线索么？刹那君。” “其他线索啊，我想想看……嗯……等等，你刚刚叫我啥？” 刹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耳朵有问题么？” “是的！” “居然一本正经地承认这种事情……” “我就想听你再叫一次啦。” “我、我知道啦。刹、刹那君……” 宫城羞得耳根子都涨红了，瘦小的身子缩得更加紧。 “我叫了，还不行嘛？” “满足~” 是说，果然捉弄宫城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么，线索呢？” “哦对，线索……线索……啊！说起来。” 刹那猛地敲了下手，脑子顿时灵光。 “之前我有登陆学校官网查问那个捐书的匿名者。” “怎么样了？” “对方说‘我知道凶手，但我不告诉你’。” “这种微妙带有点恶心的语气是什么啊……” “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噢。” “真的？” 宫城嫌弃地看了刹那一眼，双眼充满了不信任。 那之后，刹那确实有给对方回信，不过由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很没用的回复六个点。 虽然这是在网络，不是在现实，刹那不必对陌生人抱有太过拘谨的态度，但对方的回复真的让他无言以对。 “我说你是白痴么？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放走了，一般来说是要穷追猛打的吧？” “我也没办法啊，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多扯些问题来套那个人的话啦。” 宫城一副久经沙场的样子说道。 “只要对方被你的问题圈着走，受你的问题影响转移了注意力，对方就会不知不觉透露出线索来哦。”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办法啊。是说，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警察审问犯人的时候也经常会用这种套路哦。” “你啊，将来是打算成为警察么……啊，抱歉……”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时已经晚了，刹那老老实实地低头致歉。 “没什么好在意的，我对当警察不感兴趣啦。” 宫城的身体比一般人要脆弱，那并不是生病，或是体质弱，而是类似于一种疾病纠缠她，不能有太过激烈的运动，情绪也不能太激动，甚至连走路都是非常慢的。 所以，那种‘未来式’的幻想对她而言，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奢望，要是刹那还没注意到的话，以后对宫城的伤害一定会越来越深。 宫城将看完的三本书抱起来，不过有些余力不足，于是刹那站起身来想要扶住她。然而却被厉声拒绝。 “不、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够做到。” “……” 她总是勉强自己，顽固得比石头还要硬，正因为她是那种体质，她才勉强自己至少精神不要脆弱。 这是‘宫城检测机’最早输入的情报，也是刹那最印象深刻的宫城。 不过…… “宫城，你忘了么？” “什么？” “我是你的朋友噢。” “这、这种事情干嘛特意讲出来啊。” “所以说……” “哇啊！” 刹那拍了下宫城的肩膀，将她身体扶正以后，从她手里接过两本书，按照书名和分类规规矩矩摆放好。 “都说不用了……” 她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般鼓着腮班子，但也没有再拒绝刹那的好意就是了。 她有过一次老实向刹那求助的情况，当时的宫城因为身体不适晕倒，恢复精神后身体还有些吃不消，于是拜托刹那带着她一起去活动室。 在那里，刹那在宫城温柔又悲伤的琴声中安抚着睡着。 “谢、谢谢……” “这种小事情就不要在意了，如果想要道谢的话，以后请每天为我做便当吧。” “少得意了！” 宫城笑着举起书本轻轻砸在刹那的手臂上。 两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在宫城可以接受的范围里，至少刹那想让宫城更加开心。 将书本全都摆放完整后，刹那看了下时间，算了下，自己居然连午饭都没吃，就已经到下午了。 而察觉到这一刻的瞬间，刹那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羽岛君，肚子饿是会传染的吧？” 与此同时，宫城也红着脸捂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想要压住肚子的叫声。 “花铃和由依妹妹应该都等急了，我们也差不多回去吧。” “说的也是。” 虽然，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和宫城出来一趟，在图书馆里安逸地享受二人空间，便是刹那最舒适的享受与体验。 嗯，这果然是……约会么？ 乘坐电梯回到一楼，看见花铃和由依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由依很耐心地坐在椅子上，花铃则是一脸不耐烦地咬着吸管。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刹那尽量压低声音。而花铃也只是通过抱怨的眼神来代替压抑住的话语。 四人走出开着冷气的图书馆，室外的暖空气炽热地扑打在身上。 “于是，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于是，和结衣姐姐有什么进展么？ 刹那顺利从花铃戏虐的眼神中读取到隐藏信息。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呢，不过感觉也发现了不少信息。” ——虽然没有如你想象中的情节发生，但和宫城处在一块的感觉很舒服。 “是这样啊。” ——哥哥，你这样子就满足了么？ 花铃似乎很不甘心，但也没有抱怨，她叹了口气，像是要给自己加油打气般拍了拍脸颊。 “以后有时间的话再来吧。” ——下次出来要有更多的进展才行！ 花铃微笑着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问宫城和由依妹妹的意见啦。” “我的话……如果是和羽岛君出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哇！真的么？太棒了！好感度+1。 “我也是，如果姐姐想出来玩的话，我也随时会在。” “由依妹妹，你真是个好妹妹啊~” 看到由依握紧结衣的手，乖巧地点点头的样子。刹那都快热泪盈眶了，反观自己的妹妹。 ——哼，我才不会握你的手。 花铃以凶恶的眼神向刹那传递了这个信息后，扭头就走。 “那么，回去吧，肚子快饿扁了。” “说的也是。” 在到电车之前，四人都还是同一个方向。 就在刹那心满意足，在内心感叹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嗯？这个时候是谁打来的啊？” 刹那先是进行脑内设想，一般会打电话过来的只有他的父母。而且又是现在这个时间，估计是想问刹那和花铃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他打开手机，但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对象并不是父母。 而是相泽惠。 他在社团活动室有过与相泽交换手机号码的机会，不过这还是她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是相泽学妹噢。” “她打来的？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啊？” 宫城疑惑地歪着脑袋。 “不过，一般情况她会打给我才对吧，为什么是和你联系？” 哇，那种‘捉奸’般的视线是什么情况，刹那敲开心的~ “总之先接通看看吧。” 于是，刹那按下了通话键。 “啊，学长！” 电话里头传来急促地喘息声。那是相泽的声音，不会错的。 “怎么了嘛？” “听我说！” 听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我出事了！” 藏在黑洞深处的谜题 天气有些阴凉，暗红的天空发出几声闷响，夕阳的余晖只落在白色的建筑上，地面则是一片混黑。因此，两侧的晚灯亮起，照亮了刹那前行的方向。 “找到了！就是这里吧！” “你你你！差不多把我放下来啦！” “抱、抱歉……” 从图书馆门口接到相泽的电话后，刹那一时半会没有理解她所谓的‘出事’是什么个情况，单从那急促、惊恐的语气中了解到事情不妙后，他迅速询问了相泽所在地。 他和宫城与由依和花铃在电车附近分别。考虑到从这里到达医院不需要搭电车，但也有一段路程，于是刹那主动要求背起宫城跑路。 “开、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被你背着啊？我能走！” “可是，会很慢噢！相泽学妹的事情很重要吧！” “唔……” 宫城虽然还是很抗拒，但一想到这里，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背后传来宫城柔软的触感，从那透明的薄唇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扑打在刹那的后颈上，纤细的双手搂住刹那的脖子，胸前滚滚的双球也挨着他的背，轻轻地弹了一下。 换一种场合的话，刹那绝对会无比感叹此刻的幸福体验。但现在，他可没那闲工夫。 宫城的身子很轻，即使是女孩子，也轻到不正常的地步，所以在背着她跑路的时候，刹那毫不费力，也感到有些心疼。 这也是身体病弱的结果。 他们花了五分钟左右的长跑便到达医院所在地。 刹那放下宫城后，因为体力不足而大口喘气，肺部正在拼命地汲取氧气，腿也有些发软。 “那么……走吧……” 走进医院，询问了相泽所在的病房后，刹那和宫城焦急地赶往相泽的病房。 “相泽同学，你没事吧！” 刚推开病房门，宫城也不顾搞错的可能性便开口大喊。 然而…… 并非刹那所想的那样，他没有看到身体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手臂和肚子附近插满精密仪器，还有打点滴的声音的相泽。 “啊~晚上好，羽岛学长，宫城学姐。” 相泽坐在病床上，左脚包了一层纱布，困扰的脸上在看到刹那和宫城的时候，微微张开了笑容。 “这么晚还打扰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害羞地挠了挠头。 “是说，你不是病危了么？” “啊？” “你不是应该神情憔悴，浑身乏力，一副快死的样子么？” “学、学长！你在诅咒我么！难道我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是被你诅咒的么！” 相泽气得鼓起脸颊，似乎还想抬起脚来踹站在远处的刹那，不过碍于包着的纱布，没能成功。 “羽岛学长是刻意过来嘲笑我的么？太过分了，难得我打电话给学长报告一下我的情况来着。” “为什么要向我报告啊？话说，如果不是那么严重的话，你在电话里表现的态度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个很严重啦！” 相泽失落地垂下头。 “谁知道突然有人推我下来啊。” “推你下来？” 宫城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相泽同学，为什么会有人推你？” 宫城慢慢走近相泽，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是被人推了。” “这个，可不是说说就能过去的。” 刹那也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总之，方便说一下事情的经过么？” “好的……” 擦了擦眼角边的泪水，相泽一副委屈的样子，开始娓娓道来。 “为了调查‘盗书事件’，学长和学姐不是去了图书馆么？那一天我为了把《时间的旅行》看完，就带着书到公寓附近的咖啡厅慢慢品读。因为咖啡厅的环境很舒服，那本书读起来很顺畅，我一口气就看完了。 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吧，看完书的我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餐之后，便带着书回到公寓。结果在上楼的时候，书不小心从手里滑落，我转过头去，想把书捡起来。 可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下，我就咕噜咕噜滚下楼梯，视线一黑，头撞到了墙壁，痛死了，当我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恶作剧的时候。发现凶手已经跑了，连同小说一起不见了。” “小说？对方故意推倒你是为了拿走小说么？” 刹那和宫城互相对视一下，很快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相泽同学，你能否试着回想一下，哪怕一面也好，是否有看见对方的样子。” “我……不行呢，当时我的头很痛，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刹那的心底卷起黑色的漩涡，他隐约察觉到一股冰冷的恶意正袭向他们。 从进入图书馆毁书，盗书，再到推倒相泽抢走书。这些做法一个比一个过分，甚至到了可以构成刑事责任的地步了。 对方对书执着成这样，如果只是单纯黑子的话，未免有点夸张了。 “总、总之，我是害怕啦……学长也知道的吧，我很胆小……所以很怕对方还会再来。” 相泽抬起柔弱的视线注视着刹那，脸上爬起不安的神情。 “羽岛君，事情很不妙呢……” “是啊……” 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单纯对书有意见的话，也不至于会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要是真的出了严重事故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吧……” 刹那悲哀地看着包上纱布的脚。 “你的脚，没事吧？” “嗯，好险没什么大碍，稍微休息一下的话就能正常行走了。” “那样就好了。” 宫城将相泽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像是安慰小孩般轻抚她的后背。 “如果对方是的目标是书的话，我想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虽然说出这种话，刹那还是感到心虚。毕竟对方对书执着成那样子，要是为了毁灭证据，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可不敢想象。 “今天你能回家么？” “嗯，大概没问题，可是稍微有点害怕呢……” “那么，我们送你回家吧。” 听到刹那这么说，相泽这才微微振作起来。 刹那和宫城一起扶着相泽的肩膀，三人离开了医院。根据相泽提供的地址，不久便找到相泽的公寓。 那是一栋普通的居民公寓，除了门口设有门禁系统以外，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到这里就可以了。” 相泽踩着单脚离开两人的搀扶，刹那把从医院里带出来的拄拐交给她。 “要不送你到楼上吧？” 爱操心的宫城还是不放心，不过相泽却固执地摇摇头。 “没关系的，我不会再犯被袭击的错误啦。嘻嘻嘻……” 她笑得有些尴尬，脸上的表情很僵硬。 “感觉这么给学长学姐添麻烦很难为情呢。” “啊……说的也是，这种感觉我也有。” 这么说的宫城偷偷瞟了一眼刹那。 “那么，就在这里分别吧。你好好休息。” 宫城又叮嘱一句后，刹那还想再说什么，但宫城阻止了他。 目送相泽勉勉强强经过门禁系统，回到公寓后。两人才离开公寓，走在回家的路上。 “宫城，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说话？” “你是想说‘我们很担心你，所以让我们陪你进去’对吧？” “真是被你看穿了……” “那可不行。” 宫城坚定地摇摇头，双眼笔直注视着前方的坡道，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相泽的心情我很懂的，不想因为受伤就处处依赖别人，毕竟只有自己能够帮助自己，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 啊，是这样子么？ 没错，宫城结衣最有权力说出这种话，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虽然相泽同学总是强调自己没自信，胆小。其实她也有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噢。” “看来刚才多亏你阻止我了呢。” “没什么……让我们说说书的事情吧。” 夜幕降临，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橘黄的路灯忽闪忽灭，勉强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因为是夜晚，空气的温度也降了几分，冷风朝着刹那的胳膊吹过来，他还担心宫城会不会因此受凉，不过看她坚定从容的态度上看，应该是没什么影响了。 “宫城，为什么对方知道书在相泽同学那里？” “我在把书转交给相泽同学的时候，因为借书期限到了，所以到图书馆重新办理借书手续，当时相泽同学是跟我一起的，而手续上签的也是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在去图书馆的时候发现的。推倒相泽同学的也是学生吧？” “嗯……” 这种说法让刹那感到毛骨悚然。 至少，在他尚且清醒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学生为了某样东西而伤害另一个学生的例子出现过，而且还是威胁到生命。 “能够让对方产生如此大的怨念，不仅毁了书，盗了书，还不惜威胁到对方的生命来把书夺走……” 宫城抿起嘴角，手指关节抵着下嘴唇，苦恼地陷入沉思当中。 在此期间，刹那也因为自己的思考而沉默下来。 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飞蛾在灯源处打转，夜幕里的樱花树低垂着头，寂静在狭窄的坡道上延展开来。 “羽岛君。”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宫城才重新开口，而这漫长之后沉重的语气，又让刹那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一拍。 “什么？” “虽然我很不情愿这么想……” 宫城深吸一口气，借着微弱灯光所看见的脸染上了悲哀的色彩。 “如果，毁书、盗书、抢书的凶手是作者本人呢？” “……” “我实在是难以揣摩黑子的心态。但如果是作者的话，即使无法想象，但也能够理解，因为那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对其抱有的复杂感情，可能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未免太可悲了吧？ 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小说，好不容易写出那么温馨的故事。却打算全都毁掉么？ 不、不对，不是那样子的…… “宫城，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什么？” “不管凶手是黑子，还是作者。对方是朝雾高中的学生，或者说老师，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嗯，是这样子啊……” 宫城一脸困惑地歪着头，没有明白刹那想表达的意思。 “然而，出了问题的书都是学校里的书，其他地方的书没有问题吧。” 今天刹那就刚看完《旅行的时间》，那本书是外面的图书馆保存的，不仅保存得完好无损，内容也很丰富。 为什么对方没有对这里的书下手呢？ 发行的书应该数不胜数，就算对方有这个心，也绝对办不到，可那个人还是破坏掉了学校里的书。 “如果说，那个人只是希望身边的人尽可能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或者让这本书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的话……” “那本书的存在让他（她）感到痛苦，对吧？” 宫城这才明白刹那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得不考虑另一个角色了。” “另一个角色？” “不是还有那个神秘的捐书人么？” 宫城的双眼闪过澄澈的光芒，坚定地看着刹那。 “那个人捐了同一本书十本，而且还给你回了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对吧？” “没错。” “如果那个匿名的家伙是想报复毁书人，故意让毁书人感到痛苦，引导毁书人犯罪呢？ “这……” 宫城的推测让刹那冷汗都流了下来。 人的心思真的能够狡猾到这种程度么？拥有空白记忆的刹那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我们，似乎卷入了很麻烦的事情了呢。” 宫城无奈地苦笑道。 “如果这是具有报复性质的委托……” 宫城盯着脚底下的漆黑大地看，停下了行动的步伐。 “是不是放弃这个委托比较好？” 她没有看刹那，却把疑问丢给了刹那，寂静的小道上，连呼吸都显得刺耳。 而刹那的胸口，时刻传来一阵灼热感，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断敲击他的心房。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会受到更多伤害吧？” 顺着想法走下去，刹那隐约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现在，奇葩社的三人都已经看过《旅行的时间》这本书，相泽已经受到牵连，并被夺走了书。可那之后，如果他或者宫城也会受到袭击的话呢？ 理由很简单，既然他们都了解书中的内容，对那个凶手而言，或许也等同于书本活生生的存在吧。 “不说这个了，我送你回家吧。” “嗯……” 夜色正浓，前方的路一片朦胧，刹那和宫城只能在微弱的路灯指引下离开。 或许，他们不应该接下这个委托。 这个时候的刹那，已经有了明哲保身的想法。 如果事情涉及的水太深，他绝对不会让宫城和相泽身临险境。 暴风雨仍未结束（上） 天空时而发出几声闷响，窗外的雨模糊了视野，吧嗒吧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内回响，因为前一天的天气预报有报道过今天的降雨率是百分之七十，所以一大早天色便一片阴沉。 刹那撑着脸颊，看着窗外的雨景，心思早已不在桌前的试卷上。 这是期中考前的模拟测试，身为学渣的刹那早就在试卷上飞快答完题目，然后发起呆来。而身后的宫城，即使是她不擅长的理科，还是绞尽脑汁思考问题。 直到下课铃声打响，授课老师一句‘停笔’，班上才从沉闷的气氛中解放开来，吵闹声掩盖过雨声，刹那也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你啊，彻底放弃了呢。” “我不觉得自己是块学习的料啦。” 从身后传试卷过来的宫城小声在刹那耳边嘀咕一句。 虽然如此，以往的他，即使碰见不会的题目，还是会苦思冥想很久，但今天刹那是彻底失了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雨天发呆。 之所以走神到这种地步，理由有两个。 第一，关于‘盗书事件’的委托出了点问题，奇葩社陷入麻烦的情况。 第二，相泽受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腿部暂时无法顺利活动，因而请了假。 午休时间，刹那和宫城早早地解决便当后，一同前往校内图书馆。 既然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他们打算完成最后一件调查便收手。 “打扰了。” 走进图书馆内，有不少坐在座位上安静读书的学生，加上外面下着雨，整体的沉闷气氛与考试时候的状态如出一撤。 刹那和宫城向图书管理员借用遭到毁坏的书，起初管理员还是有些困扰，但在几番请求下，才不得已把封面已经烂掉大半的八本书交给刹那。 他们选择回到社团活动室讨论问题，总觉得在如此沉闷的图书馆只会打扰到其他人。 “被偷走的书有一本，被毁坏的书有八本，剩下一本被强行夺走了。不过，我想最后一本估计也被毁坏了吧。” 宫城的身体虚弱，所以由刹那抱着八本书回到活动室，将书罗列在桌上后，看着封面上的坑坑洼洼，甚至用了恶意的红色颜料画打叉。刹那和宫城顿时感到心寒。 “宫城，为什么你会认为被毁掉的书只有九本呢？” “如果对方是想全都毁掉的话，就不至于会偷走一本。所以，基于行动的理由，那么偷走的那一本，只是对方希望由自己保留唯一的一本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大可从图书馆里自己掏腰包买一本不就行了，非要特意偷掉一本么？” 刹那随机挑出被毁坏的一本，翻开里面的内容一看。 里面的纸张有些被剪刀剪烂，有些则是打上大红叉，或者在文字的旁边附加一些其他的文字，内容全是消极阴暗，说得非常过分。 然而，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我想你大概察觉到了吧？” 见刹那在惊讶之余还皱起了眉头，宫城开口说道。 “这本书的内容和你在外面图书馆看到的内容有些不一样吧。” “嗯……” 翻译上有些区别，刹那几个印象特别深刻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写法。 “被毁掉的书全是初版，而外面图书馆保存的，是新版。这下你懂了吧？” “所以，这就是对方要偷走一本保留的原因对吧？” 这样子就可以解释通了。但只有这样的话，他们只是在把问题一步进一步的细化，实际的线索还是摸不着。只知道再调查下去，可能连刹那和宫城都有麻烦。 “明明是这么好的书……” 宫城神色悲伤地抚摸着书本的封面，她应该能够感受到表面上坑坑洼洼的感觉，以及涂上红色颜料打叉的冰凉触感有多么绝望。 八本书被毁掉的书中，只有一本附上了其他的文字，上面写着： ‘少年其实很反感少女向他搭讪’ ‘少年并不觉得开心，也不想和少女说话，只是因为不敢拒绝，才会一直说下去’ ‘被野狗缠上的时候，少年多么希望自己一个人跑掉，但一想到有目击证人，他害怕到时候会被追究责任’ ‘少年欺骗少女，在收成季节的麦田里有一场视觉盛宴，其实在收成的时候开电瓶车到那种地方只会惹得当地的村民不爽’ ‘少女编织出荒诞的话来甩掉少年的时候，少年其实是很开心的，心想这下子总算可以一个人生活了，有一种脱离魔女折磨的感觉。’ ‘少女回到现实中，屈起膝盖独自落泪，其实是因为巨大的土豆告诉了少女，少年内心的真正想法，所以少女曾自以为的美好约定，成了捆绑少年自由的枷锁，这让少女愧疚无比，心灰意冷。’ ‘少女没有和少年再见面，自从那场如梦般的计划体验后，少女回到麻木的生活中去，学会接受被生活逼迫的感觉。’ ‘少年的一人旅行最终因为遇见狼群袭击，电瓶车遭受巨大重创而无法使用，身心受挫的少年留宿在一农民家，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铁笼里，被贩卖到遥远的地方做苦力。’ 一个清新美好的故事，顿时淋上了肮脏的污水，变得浑浊不堪，面目全非。只是稍微改变一下对剧情的理解，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因为故事是从少女的视角进行描述，对少年的心情几乎没有动过笔墨，所以将那些污秽不堪的文字扔进去的话，也能凑成一个故事。 只不过，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故事。 “好过分……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宫城满目悲怆地看着书本上一个个鲜红的大字，嘴角轻轻颤抖着。 “宫城，你恨凶手吗？” “我……不知道……” 刹那原以为宫城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说会，没想到她动摇了。 “我啊，果然觉得凶手是作者，如果这个故事是作者内心写照的话，他（她）一定经历了非常痛苦的事情吧？所以，我没法轻易恨作者。”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刹那拍了拍宫城的肩膀，安慰她。并将毁坏的书叠起来，把它们放在阴暗的角落里，这种东西看多了怕是晚上都会做噩梦。 无论是封面还是里面的内容，因为染上了浑浊的色彩而变得污秽不堪，甚至比一般的恐怖故事还要恐怖。 若使用迷信的说法，这简直就是受到诅咒的书。 “这个委托，我们推辞掉吧。” “嗯。” 宫城缩着肩膀，目光失落地盯着地面，轻轻点了点头。 奇葩社的存在，就是为了‘模拟人生’，从旁观者的立场转为当局者，对其他人的人生烦恼作出判断，以满足自己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为主。 如果不是建立在这一点上的话，一切都无从成立。他们不是志愿团体，也并非社会上的贡献者，没有理由为他人的烦恼作出最正确的选择，但却能够以自己的角度来替别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而这次的事情，明显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如果继续调查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风险等待他们，这并不是值得他们去冒险的事情。 所以，到这里为止吧。 “相泽同学怎么说？好歹问问她的意见吧。” “她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支持这个委托，况且她也是最大受害者，所以应该和我们的想法一样吧。” “是这样啊……” 宫城低沉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相泽同学，受伤了呢。” “嗯？” “没什么。” 窗外还在下着雨，阴沉的空气和昏暗的天空给原本就气氛郁闷的活动室增添了几分消极。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我是学生会的式部静，打扰了。” 对方彬彬有礼地招呼后，刹那便放声让他进来，正好跟他谈谈盗书的事情。 “中午好，奇葩社的各位……咦？相泽同学呢？” 见沉闷的部室里只有无精打采的刹那和宫城，式部脸上的从容变得僵硬起来，他尴尬地扫视了一遍部室。 “相泽同学受伤了，所以请假。” “这样子啊……” “受伤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次的事件。” “啊？” 式部推了推眼镜，一脸惊讶地看着刹那。 “总之，先请坐吧。” 干站着说话有些不是滋味，刹那招呼式部坐在访客椅上，然后主动前去煮水倒茶。 宫城使用自己的茶杯，刹那的茶杯自然落到了式部手里。 “谢谢……” 接过茶杯，小小喝了一口后，式部脸上的惊讶还没有褪去。 “方便透露一下么？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知道一下你们的调查进展。” “关于这件事情……” 刹那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宫城，替她开口解释事情的过程。 因为没什么可以保留的东西，他把相泽受到牵连受伤一事，以及推测凶手可能是作者一事都告诉了式部。最后，再表明清楚奇葩社的立场。 “再这样下去，恐怕对谁都不友好，所以这场委托，容我们中途拒绝。” “可是……” 式部用力地抓紧大腿上的肉，似乎难以接受。 “吉田老师说，交给你们绝对没问题……” “那还真是她高估我们了吧。” “真的是这样么？” “嗯……” 既然是吉田把刹那三人聚集起来，那她应该非常清楚三人的事情才是。 碰上这种会让自己受伤的事情，这是他和宫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稍微有点可惜呢……不过，我也没法强求你们。” 式部努力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总感觉眼角间黑了一圈，脸上的肌肉也变得僵硬，看上去似乎很疲倦。 “那个，式部会长，你是不是也去调查了一下事情。” “欸，嘛……我好歹也是学生会长，该尽力的还是尽力。不过没有什么收获呢，我是从作者这一边入手，但对方早在好久以前就在网络上失去音讯，对她的大篇笔墨报道，也早已淡出人们视野。” “是这样啊……” 反正也已经是与刹那无关的事情了，没必要再了解下去。 “那么，既然已经构成了如此恶劣的伤害事件，接下来我会直接向学校上层报告，然后再考虑是否报警。不管怎么说，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在更多不妙的情况发生之前结束这一切。” 式部揉了揉眉心，一阵思考之后给出了方案。 虽然是在向刹那和宫城说，但并不是为了征得两人的同意，毕竟那是学生会做出的决定。 窗外依旧小雨不停，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出一丝生气，活动室内的气氛一再压抑，桌上的茶水都已凉了半截。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真是辛苦你们了。还有就是，对于相泽同学受伤一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没关系。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些书也一并带走吧。” 刹那指的是堆放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说。 式部走过去一看，他似乎没有看过被毁的书的模样，所以看到上面坑坑洼洼的破损，以及涂满许多红叉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这……还真是很过分啊。简直就像是恐怖故事一样……” 式部捧起书，眼镜下的双眼微微透露着不满。 “这些，我会直接扔进垃圾焚烧场可以吧？” “这毕竟是学校图书馆的东西，我们没有决定权。” “说的也是。” 不知道把这些书烧掉之后，凶手和捐书者会怎么想，刹那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稍微等一等可以么？” 就在式部准备走出部室的时候，门口突然想起带着一股热血的少年音。 对方拉开了部室门，一本正经地走进来，并拍了拍式部的肩膀，示意他暂时先别走。 此人——吉田椿，奇葩社的活动顾问，也是这所学校的体育老师，虽然身材还算好，胸前的赘肉也丝毫不随岁月的流逝而收敛，但因为那股热血的强调和古怪的个性使得她至今为止都是剩斗士。 暴风雨仍未结束（下） “吉田老师，有什么事情么？” 吉田拉开椅子，坐在宫城旁边，这时宫城才微微提起精神，朝她投去困惑的眼神。 “关于撤回委托任务这件事情，可以再考虑一下么？” “啊？”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一个半吊子的社团可以处理的事情了，而且还出现情况恶劣的伤害事件，再这么下去只会凶多吉少啊。 刹那不认为吉田不明白这个道理，宫城也是难以接受，带着锐利的眼神盯着吉田看。 “老师，您什么意思？” “所以说，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可行调查的。” “就算是这样，奇葩社可不会冒险去做这种事情。” “我说你啊，既然想要模拟人生，没有付出一定的代价，怎么可能顺利进行。现在的游戏体验，大多都是要氪金才行的噢。” “真是莫名其妙……” “不妨这么说吧。如果这件事情也牵扯到奇葩社的自身利益呢？” “？” 吉田意味深长的话让刹那和宫城愣住了。 奇葩社的自身利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游戏的结果如何还会影响到玩家本身？ “式部，我能托你一件事情么？” “老师，请讲。” “关于这件事情，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意思？” “不要向上层报道，也不要报警。” “哈？老、老师，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嘛？” 式部惊讶得张大嘴巴，傻眼地看着吉田。 “啊，我很清楚。所以说，这件事情奇葩社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就稍微闭一只眼睛吧。” “这怎么行，学生会可不能因为您这么无理的要求就懈怠责任啊！” “啧！所以说学生会这帮家伙都是不懂变通的木瓜啊……” 吉田当着式部的面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惹得式部的脸都涨红起来，气氛有些尴尬。 “听好了，如果要给行动一个正当化的理由，刚才那个已经足够了。” “什么？” “奇葩社还能继续执行委托。” “不……所以说，老师你……” 吉田回头怒瞪刹那一眼，那充满正义与杀气的目光仿佛像一把菜刀架在刹那脖子上，令他冷汗直流，想说的话也烟消云散。 “什么都没有。没事，您继续……” 他缩起肩膀，坐回位置上，却被宫城骂了一句‘不中用’。 “听好了式部，这场委托当初是我建议你向奇葩社发起的，我作为奇葩社的顾问，很清楚奇葩社的情况。” 不不不，您一点都不了解，现在刹那和宫城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啊！ 刹那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观察宫城的表情。她似乎没有表现出特别为难的样子来。 “再给一点时间吧，相信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吉田饱含微笑的请求，听上去更像是威胁，不过呆木瓜的学生会长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抱起双臂，若有所思。 “好吧，这次算是一个破例，况且理由听上去也很有道理。” 过了一会，式部得出了结论，他的视线再次扫过刹那和宫城。 “能否再拜托你们一下。” “没问题。” 然而，回答的人却是吉田，只是刹那和宫城没有否认就是了。 式部将破损的书本留下来，离开了部室。 此后，在阴雨绵绵的沉闷空间里，只有吉田不耐烦地牢骚声。 “啊，当老师真是麻烦，居然还得跟这破学生会协商，为什么能靠拳头解决的事情，非要好好交流呢？” “不，老师……你那个发言有点危险。” 吉田全然不理会刹那的吐槽，而是转过身来，原本似乎想要教训两人而摆着一张严肃的脸，但看到宫城神情柔弱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而收敛起来。 “哎~” 她叹了口气，想要喝杯茶的时候，发现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半截而咂舌。 “嘛，我也是清楚啦，这件事情对你们而言有点勉强。” “那为什么还要拉我们下水？还说牵扯到奇葩社的利益。” “我可没有说谎噢。” “那么，请您说一下关于利益的事情。” 见到宫城尚有精神的抬起头，吉田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宫城啊，游戏还没有结束呢。所以，在玩家出局之前，投降这种行为可是会让人反感的噢。” “这我明白，可是……” “你才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对吧？” …… 刹那察觉到了。 吉田的话，就是擦亮导火索的火柴，她正试着诱导宫城。 “就因为这点小问题放弃，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小问题？相泽都已经出事了，难道这个老师不明白么？ “您是为了刺激我才会把利益也搬出来么？” “并不。只不过，连同利益本身，也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就是了。” “莫名其妙……” 宫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似乎是在憋着什么，可爱又生气的表情，此刻更多的是恼火与不满，通过那双翡翠色的瞳眸，紧盯着一脸游刃有余的吉田。 “我也倒不是勉强你，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就这么放弃了，真的好么？” “我……” 宫城结衣是个比谁都顽固，比谁都逞强的女生。是啊，吉田说的没错，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即使身体上脆弱，她的内心也绝对不脆弱。 然而，这样的她，却赞同刹那放弃委托的事情，那是为什么呢？ “你只是因为相泽受到伤害而感到内疚，又怕羽岛再受到伤害而动摇，没错吧？” “我？” 吉田眯细了眼睛看着刹那。 “没错，然后羽岛你也是，因为担心宫城受到伤害而选择拒绝委托是吧。” 不不不，刹那可是真的因为从未碰过这种事情才不想去管这趟浑水。 “如果宫城执意执行委托的话，你会如何呢？” …… 刹那总有种什么事情都被吉田看穿了的感觉。她故意走到宫城面前，轻轻按揉宫城的肩膀，带着奇怪的笑容看着刹那。 “所以，宫城，你怎么想？” “我……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凶手。只是……” 这么说了的宫城，抬起犹豫的视线看向刹那。这时，刹那才明白吉田刚才所说的话。 没错，宫城顾虑到刹那的心情，她在担心刹那会受到伤害，所以才会选择停滞不前，选择放弃自己的想法。 原因是什么？让宫城会产生‘必须考虑到羽岛君’的契机是什么？ 那不是很简单么？ 因为在宫城心目中，刹那已经是个特别的存在，自从那次交心，刹那在聆听着宫城琴音入睡的时候开始，他和宫城的关系，还是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如果是这样的话…… “宫城，如果你想继续冒险的话，我会陪你一起冒险就是了。” 啊……他居然说出了这种话，他的内心在偷笑，居然会因为耍酷的想法而说出这种话来。 “可、可是，那样的话……” “笨蛋，没必要顾虑太多了，我不会让凶手伤到你，也不会让凶手再伤到相泽同学，当然也会保护好自己。” 啊！啊！啊！这种像是动画里女主角说出来的台词算什么啊？不对吧，这个时候刹那才是男主角，应该说出更帅气的话来才对吧？！ “我知道了……” 然而，已经晚了。 听到刹那这么说的宫城，脸上逐渐洋溢起舒心的笑容，就是这阴沉的背景，也无法掩盖过这耀眼的微笑。 宫城，果然好可爱，果然很漂亮…… “决定好了么？” 吉田似乎想要保持冷静，但脸部肌肉却很微妙的抽搐，似乎在憋住不笑。 “嗯。所以，老师您大可不必再用利益的借口。” “不，这可不是借口。” “嗯？” 吉田站起身来，转身打算离开部室。 “包括利益的事情，都是你们的任务噢。” 像是说了一句很帅气的话，吉田用背影和低沉的语气留下深刻印象后，轻轻推开部室门离去。 菜市场也能成为约会圣地 “啊~结果还是没有放弃呢。” “还不是因为你固执逞强。” “话是这么说啦，但说起逞强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放学后，刹那和宫城一同在鞋柜换完鞋，准备在分别的岔口前一起走。看着脸上露出好胜表情的宫城，刹那不由得被那份坚强所征服。 没错，真正逞强的人是宫城，虽然身体弱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那样的她只能选择坚强活下去。 “可我实在是很想知道啦……对方究竟出于何种意图毁掉书？那样的人，我很想知道，可是光靠我一个人的话，或许没法轻易做到呢。” “所以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奇葩社的作用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宫城撅起了嘴，视线瞥向别处，但脸上还是露出高兴的表情。 “既然是羽岛君给了我这个机会，那么就请你负起责任来。” “啊？” 踩着夕阳的余晖行走在泊油路上，两人的步伐很小也很慢，甚至到了会让人产生时间变慢的错觉。在此基础上，宫城勉强自己稍稍小跑两步，跑到刹那跟前，双手交握在身后，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 “给我加把劲抓捕犯人噢。” “照你这么说的话，也不能忘了相泽同学呢。” “那是当然的。不过相泽同学现在还在休养中，况且她也不怎么喜欢执行这个委托，所以暂时不要去打扰她了。就请羽岛君你负责起两人份的努力量。”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心情之畅快大概是接下委托以来最好的。 两人经过商店街，看在时间还早的份上，刹那突然想起父母交代过今天需要买些食材回去做饭。 “宫城，要不要陪我去买菜啊？” “买菜？” 啪…… 刹那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他差点忘了宫城家是超级有钱的豪门，身为豪门大小姐的宫城，自然是没有来过这里的经验。 “那个啊……晚饭的食材不太够，我的父母托我来买些实惠的食材回去。” “原来是这样子啊……那，好吧。” 宫城低头沉思一会，双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很快便点了点头。 商店街的两侧布满了丰富的食材，除了正餐以外，也有不少小吃点心，甚至连庆典常出现的食物都可以从这边看见。 话虽如此，因为刹那很少会出来买食材，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多，花铃的话倒是经常来。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帮母亲买菜，偶尔也会和母亲一起。 在热闹的吆喝声中与人群的来来走走中，为了防止宫城走丢，刹那握起了她的手。 “喂……” “这是以防万一嘛。” 多么正当化的理由，也因此，刹那能够感受到手里传来柔嫩冰凉的触感，但也因此宫城体质虚弱，她的手要比一般人要小一些，更加脆弱一些，刹那甚至不敢用力握紧。 “你的手，好暖和噢。” 宫城红着脸，小声说道。 “比我的，暖和多了。而且很粗大……” “因为我是男孩子嘛。” 刹那还担心长满老茧的手会被宫城嫌弃，看来是多余的顾虑。 “哟，那边的帅哥和小姑娘，要不要买点新鲜的石斑鱼呢！今天可是打折优惠噢！” 经过鱼贩子的摊位时，看上去有点面熟的大叔带着爽朗的笑容，粗壮的手一把抓起石斑鱼的尾巴，在两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如何？看这色泽，水润程度，以及这美丽的条纹与斑点，很不错的吧？” “好的，买了。” “stop！你这笨蛋！” 鱼贩大叔口齿伶俐地说完几个特点后，宫城二话不说就敲价了，吓得刹那从中跳出来挡在鱼贩与宫城之间。 “羽岛君，为什么不买啊？花铃妹妹会喜欢的噢，毕竟是这么好的东西。” “我的宫城小姐，卖家都会把自己的商品往死里夸啦~” “是这样么？” 宫城歪着脑袋，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珠子佩服地盯着刹那看。 “羽岛君似乎很了解。” “那是当然的，虽然买的机会很少，但毕竟是平民家族出身嘛！” 刹那感到得意洋洋的同时，又为自己这种毫不值得夸耀的事情感到羞愧。 居然在豪门美少女面前强调平民阶层的好……实在是太可悲了。 “大叔，请问这条石斑鱼的寿命多少，捕获期是什么时候，新鲜程度呢？最好让我对比一下其他的石斑鱼。啊~顺便报一下价格，不是每一个器官多少钱，而是每条石斑鱼多少钱。” “啧，小帅哥是老手啊。” 就算被这么夸也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稍微花了点时间后，刹那总算买了条物美价廉的石斑鱼。 “欢迎下次不再来~” 大叔卖力的吆喝声被刹那和宫城甩得远远的。来到其他的店铺，买了豆腐、高丽菜以及适量的猪肉后，凭着一股砍价的气势疯狂收获一堆好货色。 “羽岛君，你好厉害……” 被卖力砍价的刹那的气势所吓到的宫城，脸上浮现出吃惊的神情。 “可是，你不是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么？” “嗯哼~宫城啊，有件事情你得明白。即使是社交恐惧症的人，也必须和一个人沟通得来，那就是医生。” 刹那竖起食指，朝两边摇了摇，虽然涉世未深，他还是强行装逼一回。 “所以啊，就算我再怎么认生，必须交流的场合还是会交流啦。” “好厉害……” 不，这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地方…… 倒是宫城自己，虽然生活在那样的优质条件中，却没有惯出大小姐的公主气，真是谢天谢地。 买完食材之后，为了犒劳一下可爱的宫城，刹那又到最近很热门的甜品店买了四个布丁。 两个是给宫城姐妹，两个则是羽岛兄妹。完美的平均分配，刹那忍不住要夸自己了。 “那么，吃完这个就鼓起干劲来吧。” “那是当然的，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寻找解决的办法。羽岛君，你就在我力所不及的地方加把劲吧。” 睁着明亮的眼眸紧盯布丁的宫城，虽然嘴上说的话很漂亮，但本人却没什么说服力呢。 “我是认真的噢。” 嗯，我明白啦~认真盯着布丁说出这番话的宫城小姐有多么可爱。 刹那忍住想要吐槽的心情。 ‘宫城检测机’告诉刹那，一旦他的吐槽说出口，宫城一定会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反驳刹那，那样的宫城可是世界级的宝贵资源。 那画面一定很美，只不过…… 他说不出口啦！ “羽岛君，你的脸好红。” “是、是嘛！大、大概是夕阳的缘故吧。糟糕！现在已经很晚了呢，差不多回去吧，不然花铃会抱怨的！啊哈哈哈……” 刹那拔尖了声音，想要掩饰自己的害羞，他以为这出挫劣的演技会被宫城看穿，可没想到宫城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现在有点晚了呢。” 啊！我的宫城小姐姐！这时候你应该娇羞地问道‘莫、莫非……你喜欢我？也、也不是不可以啦。我啊，喜、喜欢你……也不是不可以噢……’ 不行！不行！不行！要是真的这样子，刹那一定会被瞬间秒杀的！ “那么，差不多道别吧。” “啊……嗯。” “你怎么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没、没什么啦！” 脑子一股热的刹那，没有注意到宫城把头凑了过来，当那双漂亮的眼眸与他四目相对时，内心的冲动就和蒸汽一样往上涌动。 他咬了咬嘴唇，强忍住那份悸动，数秒过后才想起别开视线。 “奇怪的羽岛君……” 小声地嘀咕一句后，宫城转向左边的方向，迈着缓慢的脚步离开。 飞蛾在橘色的灯光下汇集，一闪一闪，等路灯的光影只留下她模糊的背影时，刹那在恍然想起来。 早知道就应该绅士的说一句‘我送你回家吧’了！ * “哥哥，发生了什么好事么？” “算是吧~” 一回到家，刹那将买好的食材放进厨房里，上晚班的父母因为时间来不及而先离开，只有花铃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坐在沙发上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 “是说，花铃，女孩子不可以这么邋邋遢遢。为什么只穿一件衣服啊？衬衫底部都可以盖住膝盖了哦。你没穿裤子么？” “答对了~没关系，反正是在自己家里，而且这也是哥哥的衣服。还有，我好歹穿着蓝白条纹的胖次。” “这种事情就不必报告了……还有，下次不要随便穿我的衣服。” 花铃接过布丁，嘴角还咧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难道没穿裤子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胖次可没有万能到能够解决任何问题。” “羽岛家的孩子没什么办不到的。” “羽岛家的变态就不行了。” “哥哥。” “干嘛？” 花铃突然双眼柔情地看着刹那，脸色微微泛红，双手将上衣的最低端往下拉扯，大腿往里侧夹紧，一副‘尿急’的姿态。 “小、小心我砍你老二哦……” “那和衣服有什么关系啊！还有，为什么要用那么羞涩的样子说出这么粗暴的话！一点都不色情！还有，女孩子不要老把‘老二’挂在嘴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啊，不行，槽点太多了……” 刹那累得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 “哼！我愚蠢的妹妹啊，就算你穿着我的衣服，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来，就算你举止间充满了诱惑的味道，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对妹妹发情的生物么？” 花铃轻轻扯动衣服，让蓝白条纹胖次若隐若现，随着摆动的速度加快，胖次进入刹那视野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但刹那不为所动。 “就因为不会，我才敢掀啊~” “唔！好……好有道理……” 所以，刹那对花铃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噢！真的噢！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妹妹兴奋，他又不是变态。 啊……之所以皱一下眉头，那是因为有灰尘落在眼睫毛上啦~咽唾液是因为喉咙很干燥啦~ “所以说，哥哥看起来很高兴的原因是？” 花铃松开了手，显然失去了捉弄刹那的兴趣，突然的转换话题让刹那没来得及适应过来，懵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嗯？啊……高兴啊，我看起来有那么高兴么？” “是啊，你现在露出很恶心的笑容噢，而还流口水了。” 哇！不行不行！ 刹那慌慌张张地擦掉嘴角上的口水，还真有！ 不过，妹妹误解的角度还真是让刹那哭笑不得。 “之前的盗书事件，稍微有点进展了，大概是这样吧。” 擦掉口水后，他适当地抛出了一个理由。 “什么嘛，原来是那种无聊的小事情啊。” 花铃扫兴地吃着布丁，白皙的玉腿架上桌子，身子仰躺在沙发上。 “我还以为哥哥和结衣姐姐的告白成功了呢。” “笨蛋，别瞎说。” “上次去图书馆的时候气氛明明那么好，连我都有点吃醋了呢。” 她不满地咬着勺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刹那看，仿佛是在审讯犯人。 “连吃饭时间都忘了，到底在里面干些什么呢？” “那是因为看书看得入迷了。” “难道不是看结衣姐姐入迷的么？” “虽然我做得到，但很遗憾那天没有。” 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头脑这么好，刹那都快热泪盈眶了。确实啊，如果一直盯着宫城看的话，他会忘记时间的流逝，进入幸福的理想旅途之中的。因为宫城的魅力，在刹那眼中就是这么庞大。 他在花铃面前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将布丁吃完后，听了花铃的意见，把晚饭留到晚点再吃。 于是，刹那总算开始干活了。 雪藏的真相 坐在放置笔记本电脑的桌子前，操纵鼠标打开网页，登录账号，打开聊天框，之前与匿名者的聊天还止于刹那发送出去的‘……’。 这是一条关键线索，如果要想解开谜题的话，就需要从对方嘴里透露出什么来。 这是羽岛刹那帮助宫城结衣的最好时机。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利落地敲打着键盘，将浮现在聊天框上的文字发送出去。 ——请问，为什么你会想着捐赠同样的书十本呢？ 他想起宫城教过他的话：只要对方被你的话牵着鼻子走，受你的问题影响，就会不知不觉透露出关键的信息来。 匿名者迟迟没有回复信息，刹那还想着对方该不会不在线吧。 “哥哥，辛苦你了。” 就在刹那手握拳头，冷汗直流，期待聊天框冒出新的消息时，花铃轻轻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 “哇喔，你真的是花铃么？居然会这么体贴我。” “笨蛋，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努力什么，但如果是为了结衣姐姐的话我是一百个支持啦！” “哦，是这样子啊……” 原来不是体贴刹那啊…… “先说好哦，就算你这么讨好宫城，宫城也绝对不会接纳你的。” “哈？” 花铃用看待白痴般的眼神傻眼地盯着刹那。 “我才不会输给百合。”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哥哥你脑子还好么？” “此刻正在机灵地运转中，并飞快地搜索题库，以此找到更多的借口来与匿名者周旋，最终取得胜利！”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先闪了。” 花铃叹了口气，轻轻扶了扶额头，双眼满是对刹那的同情，将茶杯放在桌前后，像个女仆一样双手捧着盘子优雅地走出房门。 嗯……如果花铃真的是‘妹抖’属性的话，刹那说不定就是妹控了呢。好险好险，差点德国骨科就要呼唤他了。 刹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举起茶杯轻轻吹气后，小小啜饮一口，虽然没法和宫城的妹妹由依的泡茶手艺相比，也与宫城带来的高级茶叶天悬地隔，但就花铃来讲的话，这份体贴还真够温暖的。 滚热的液体在舌尖来回游动，然后进入喉咙中，肚子瞬间被喂暖起来，紧张的心情也松弛了一半。 “喝茶还真是能够让人冷静下来呢。” 想起由依和宫城所泡的茶给刹那带来的好处，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起今后开一家茶叶专卖店的场景。 就在刹那感叹茶的好处时，聊天框频频闪动，在刹那的留言下方，更新了一条新的留言，那是匿名者所发的消息。 ！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会捐赠同样的书十本。一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另一种是别有用心的人。 那你一定是第一种人。 如果此刻是面对面交流，刹那一定会忍不住挖苦一句。 好在没有及时敲打回车键，他赶紧撤销那段话，重新打上另一段。 ——所以，你是另有打算的咯？ 停下来后，刹那再喝一口茶，让稍有余温的茶水继续润泽喉咙。 不一会儿，聊天框频频闪动。 ——羽岛同学是想从我这里套出毁书的凶手是谁吧？ 还真是敏锐的家伙…… 不过说来也是，不管怎么看，刹那的问话方式都太露骨了。 嗯……等等，稍微有个奇怪的地方。 刹那停下手指的动作，仔细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对方所发的黑色文字里总觉得藏着什么有趣的信息。 他的困惑与不解，是在又喝了一口热茶时才想通。 刹那在开启与对方的聊天框时，都会自动进入匿名状态。那么，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的名字？ 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下，红色的液体差点溢出来。 他赶紧放下茶杯，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上，还没理清头脑的思路便把疑问发了出去。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这是匿名聊天吧？ 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刹那稍微激动了一下。 将文字发送出去后，他的手就停留在键盘前不动，双眼入神地盯着聊天框，期盼下一条信息回过来。 ——直觉。 你妹啊！ 刹那差点就用力锤爆键盘，好在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头脑顿时有些冒热，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口气把茶水喝完，然后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 他差点就要暴走吐槽了！ ——这世界哪有这么鬼的直觉啊！ 他迅速在键盘上敲字，然后用力敲下回车键。 他突然发现，用键盘打字实在局限吐槽能量的发展。 正当刹那还在以自己挫劣的知识计算以千人为单位的庞大数据中猜中唯一的概率是多少时，对方又迅速回了条信息。 ——你说对了，因为没有那么荒唐的直觉，我能猜到你也是另有原因。 呼~刹那差点就要跪拜烧香这个欧皇了，如果真的是毫无凭据猜出刹那的话，此人可以去买彩票了，。毕竟刹那可是学校里存在感极其薄弱的家伙，猜中刹那的情况还得在原本的天文概率中翻上几倍才行。 ——那么，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恨你。 哈？ 刹那盯着屏幕上的那五个字，生怕自己看错了，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视线聚焦之后，上面的文字并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我恨你…… 这句话如同锤子一样敲响了刹那的内心警钟。 ‘恨’？ 这个字眼，是能够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嘛？ 恨一个人的话，一定是对那个人抱有充足的排斥情绪。 那么，刹那真的遭遇过他人的排斥么？不对吧，他可是一直以来都保持存在感弱、低调的形象，和陌生人聊天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这样的他，是怎样才会被人记恨的？ 完全不懂，不仅不懂，还觉得荒唐至极。 不过…… 刹那还是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面部肌肉有些抽搐。 这种感觉，和那个时候不同…… 宫城曾经也说过恨刹那，但那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个时候的刹那，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更多的，是从浮躁的内心涌现出来的爱意。因为被宫城的直率所感染，又被她的不坦率吸引。那种复杂交错的感觉，与那鲜红的巴掌印，通过言语诉说的‘恨意’，全都是有血有肉，让刹那感到心悸不已的青涩与热血。 可是呢，从匿名者的文字中表达出来的恨意，却让刹那感到内心堵得慌，一种厌恶恶心的感觉在胃部翻腾。 如果可以的话，人生在世好不容易走一遭，不被人记恨最好不过，但此刻刹那却被人表达了赤裸裸的恨意。 这算什么啊…… 他轻轻捂着自己的肚子，稍微远离屏幕一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浑身像是燃烧起来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或老师的事情。毕竟自从失忆以来，他一直都表现出乖巧温顺的一面，不和他人有太多的交集，没有特别和谁发生矛盾，也自然不存在纠纷。 那样的他，除了拥有同在奇葩社的宫城和相泽以外，最多的也就是和吉田交流。即使曾经帮过学生会的忙，也绝对没有留下让人深刻的印象。 那么，会恨这样的刹那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恨我，我和你认识么？ 他的脸上再次冒出冷汗，慢慢敲打着键盘。把文字发送出去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将积攒在腹部的紧张疏通出去。 ——如果你猜得出来原因的话，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 …… 对方开出来的条件，让刹那产生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错觉。 ——真的么？ ——信不信随你。 他战战兢兢地发出一条确认的消息。对方的回复却相当慵懒。 话虽如此，本来就因为盗书的事情感到头疼了，现在又多了这么一桩麻烦事，要他去猜测没有任何线索的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刹那焦急地拿起茶杯，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已喝完。 “该死！” 他不禁对着电脑屏幕咒骂了一顿。 这算是换一种方式拒绝刹那么？不过要是真的不想告诉刹那的话，应该会向上次那样赤裸裸的拒绝才对。 那么也就是说，对方是真心希望刹那意识到自己做过令他（她）憎恨的事情么？ 刹那抱臂沉思，牙齿紧咬着下嘴唇。 他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开始搜索。自从失忆以来印象深刻的事情中，是否有过伤害过别人的情况发生。 高中版的羽岛刹那，在还没邂逅宫城结衣和相泽惠的羽岛刹那，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每天早上，在和妹妹花铃的打闹中获得一丝对生活的追求，在喧闹声中看着幽蓝的白云度过课间时间，上课的时候虽然偶尔会盯着书本看，但心早就陷入发呆状态，午饭在自己的桌子上规规矩矩解决，午休也是躺在桌子上，下午的课程与课间如旧，值日的时候才会和班上的学生说上话，那之后没有社团的刹那，往往会假装睡觉躺在桌子上。 如果真要说到特别的事情。 他曾在一次放学时间的时候趴在桌子上装睡，班上有几个女生突然从后门走进来。 “你不觉得她很烦么？” “呃，怎么了嘛？” “明明知道我对那个人有兴趣，却还掺和一角，赶在我之前与他混好关系。” “好、好过分。她是故意的么？” “想也知道是碧池，看她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戏弄男人就是装花瓶。” 为什么他会趴在桌子上听女生们的勾心斗角？ 刹那有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才想通。 原来自己的存在压根就没有被她们意识到。 真是令人心酸难过啊，强行听了那种事情，刹那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 除此之外，刹那曾以补助的形式参与学生会统计部的工作，那是一次大型的文化祭，人手虽然算不上紧张，但刹那的加入似乎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只不过也没有收获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友情就是了。 大家只是把这个打杂积极的小弟当作路人a。 也因此，刹那绝对没有在统计部工作期间招惹谁，因为工作殷勤诚恳，态度也端正到位，大家对他的印象很浅薄。 于是，总算混到二年级的现在，刹那所在的c班并非特别优秀的班级，但也不是最差的，他在这里享受着自我的生活，与外界隔起一道墙，对老师的态度也十分普通。 那样的他，怎么会被人记恨呢？ 刹那松开手，放在键盘上，虽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他再三犹豫了会，将能够挖走的记忆全都挖出来，要他从中找到什么仇人，恐怕连一个记恨的人都没有。 除非…… 除非，对方所记恨的羽岛刹那，是国一到国二这段空白期的刹那。 如果是失去记忆的话，这期间要是有人记恨刹那也不奇怪。毕竟，虽然由自己来回忆有些奇怪，国小的羽岛刹那似乎是个特别熊的小孩王。 ——你恨的，是过去的我么？ 踌躇片刻，刹那小心翼翼地打上这几个字。 他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是通过现有能够处理的手段来猜测，因此他也不敢随便透露‘失忆’的事情。 挂在墙面上的钟表已经缓缓走过一圈，随着天色完全黑下来，电脑屏幕的光线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特别刺眼。 他起了身，打开灯后，想要拿着杯子下楼倒杯茶时，他的账号传来了私信通知的响声。 他不得不又回到电脑桌前，揉了揉疼痛的眼睛，等视线聚焦后，他才看清上面的文字。 ——我以为你不会猜到的（笑），看来你多少有点高中生的样子，我以为你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国小生。 …… 字里行间透露着讽刺与愤怒的意思，刹那甚至能够从中味道一股浓郁的杀意。 那个匿名者知道刹那失忆的事情，而且，他很有可能知道国一国二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 刹那忍不住咽下唾液，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背脊爬上一股恶寒，他甚至忘记疲倦为何物，睁着大眼睛紧盯屏幕。 你能告诉我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么？ 刹那将敲好的字，一个又一个地删掉了。 他想过的，如果家人不希望他回想起来，最好是继续装傻吧。 字都删光后，他正愁着怎么回信，结果对方已经追加过来一条消息了。 ——也罢，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吧。 刹那还没来得及读完文字，又有一条追加的文字发了过来。 当那个名字映入刹那眼中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搞错了。 ——我是说，我想要知道犯人是谁？ ——不是理所当然么？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对方发完这条消息后，便显示退出服务器。 而刹那，则是陷入困惑、不解与震惊中，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哥哥，我已经帮你准备好晚饭了哦。别、别搞错了噢，我只是肚子刚好饿了。” “我知道了。” 花铃还是老样子，连门也不敲一下直接闯进刹那的房间。这时，刹那的思考才转回现实世界。 如果这就是真相的话……那又为什么…… 刹那轻轻合上笔记本，心中的波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汹涌，他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只是稍微感到不解罢了。 “为什么做这种事情的人是你？” 在花铃听不见的范围中，刹那尽可能的将心底里的迷茫与震撼发泄出去。 灰色的雨 隔天下午放学后，在宫城的邀请下，刹那和她打算前去探望依旧在休养中的相泽。 这已经是相泽受到袭击以来的第三天，原以为只是些微的轻伤，没想到严重到连休三天，完全看不出来那天的她脸上所展露的笑颜有任何瑕疵。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刹那反而被搞糊涂了。 真的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么？ 还是说，那个人是在骗刹那的？ “你在发什么呆啊？” 有什么硬物戳了下刹那的肩膀，将他从困惑中唤醒过来。 “我只是在想最近的天气预报总是竖旗子呢。” 天空灰蒙蒙的，豆大般的雨水吧嗒吧嗒往下打落，楼梯因打湿而显得光滑，隐隐倒出刹那和宫城的脸。 明明说过今天会是个大晴天，看来电视机也是个会撒谎的破匣子。 “养成带伞的习惯才会比较好吧。” 戳中刹那硬物的东西，是宫城手里的伞。只见她一脸不高兴，嘴巴高高噘起，虽然平时也是这副表情，不过今天稍有不同。 要说为什么的话，答案就藏在那双翡翠色的双眸中，看上去似乎很悲哀。 “你调查到了真相么？” “是的。” 毫无保留，宫城回答得十分干脆，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羽岛君也调查到了吧。” “你还真是敏锐。” “看你一整天恍恍惚惚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平时也是这样子啊。” “少还嘴了。” 宫城又戳了下刹那的肩膀，催促他赶紧打开伞。 “既然是我带的伞，要给你躲一半起码也要帮我撑伞吧。” “是是是，大小姐~” 刹那捉弄了宫城一番，接过她手里的伞后，‘咔拉’一声打开伞。 “走吧。” 雨水浇灌在伞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填充了一路上的寂静。 他和宫城没有太多言语交流，只是专注着走路，因为宫城的步伐小，所以刹那一直配合她的步伐，然后将自己的身体站在右前侧一点的位置，防止飞扑过来的雨滴溅落在宫城身上。 今天一大早的时候，他是带着郁闷的心情走进教室，当其他人都其乐融融地聊天时，也只有宫城和他一样心情不怎么愉快。 那个时候，刹那就猜了个十有八九了。 所以，当宫城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望相泽同学时’，刹那想也没多想便答应了。 “我说，要不要对一下号？” 聆听着漫长的雨声过后，宫城那听上去没有底气的声音传进刹那耳边。 “感觉这样子不太好吧。” “说的也是，只是我有点不明白……” “我和你一样就是了。” 到底是先有理由才行动？还是先有行动再有理由？ 前者可以说是果断，而后者恐怕就成了借口。 要想给谎言包上美丽的外衣，得需要有带刺的玫瑰做装饰，不是这样子的话，大家的注意力根本不会被吸引。而刹那和宫城，正好就这么被带跑了。 到了相泽家后，宫城打开手机，拨打了不知何时从相泽那里要来的号码，说明来意之后，相泽似乎很慌张。 “请稍微等一等！” 站在一旁的刹那都能听见相泽大喊出这句话。 片刻之后，安保门打开了，再通过相泽所提供的楼层与房门，他们乘坐电梯到达顶楼后，再走一层楼梯，到达最顶端的唯一一户房门。 “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复杂的位置啊？” 看上去也不是一个火热到住户爆表的公寓，因为从外观看上去相当简陋。 “可能是经济之类的问题吧。” “你居然会关心这个？” 身为资本主义阶层的豪门大小姐居然会考虑平民阶层的经济问题，真不愧是宫城小姐~ 刹那心里暗自佩服。 与此同时，两人已经来到门口了。 按响了门铃，里头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久等了！” 防盗门被拉开，相泽探出娇小的身子，小巧的脸型上挂着紧张的表情，以往的头发都是绑着马尾，今天则是披散开来，加上穿着橙色印有小熊图案的睡衣，刹那差点没认出来对方就是相泽。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看望我了呢。” 相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的紧张也松弛下来。因为左脚受了伤，她一跳一跳地空开给两人进去的位置， “相泽同学，下次得注意一下形象才是。” “啊？” 见宫城皱起眉头盯着她的身体看，相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她迟疑了一会，那双呆呆的眼睛才落到自己的衣服上。 “啊！” 于是，刹那见识到了超级音波造成的真实伤害，他的耳朵都快耳鸣了。 “笨蛋！变态！无耻！” 天然呆的傲娇三连？ 相泽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盯着刹那看，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身子，结果因为左脚的问题失去重心，身体撞在墙上。 “呜，好痛~都是羽岛学长的错。” “我的错？不对吧，不是吧？” 刹那朝宫城投以无辜的眼神，却被狠狠瞪了一下。 “无辜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宫城温柔地扶起相泽的身子，留给刹那一个冷漠的后背。 哇，不是吧，我的心会冷掉的，求求你把对相泽的温柔分一半给我呗！ 刹那在心里苦苦哀求，等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后才像只过街的老鼠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打扰了……” 他环顾了下鞋柜附近，将伞收起来放进伞桶里，脱下自己的鞋子换上室内鞋后才往里头走。 “爸爸和妈妈有事出去了，所以家里就我一个人。” 看到普通的客厅里只有普通的钟声走动的声音而显得普通的冷清，相泽回答了刹那还没问出口的疑问。 “你一个人不要紧么？那个，你的脚……” “没、没关系的，国小时候我可是单脚跑步的冠军。” 相泽像是给自己打气般鼓起那个小拳头，是说这也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啦。 在进相泽的卧室之前，刹那被警告先在门口等一会。 “放野狼进入只有两个柔弱女孩子的房间里需要各种防备才行。” 宫城是这么说的。可刹那即使是狼，也总该是只温顺的狼吧~只要是宫城的命令，让他这匹羊儿性格的狼做什么都可以噢。 是啊，只要为了宫城的话，就算是可爱的萌神他也不会动心的！ 在不耐烦的等待期间，刹那尽量用乐观的想法来充实自己焦虑不安的心情。 片刻之后，宫城打开了卧室门，从里头露出诡异的双眼。 “进来吧。” 刹那这才搓了搓流汗的手，一脸尴尬地走进去。 “记住，不要说多余的话。” 在和宫城擦肩而过的时候，宫城轻轻踮起脚尖，在刹那耳边说道。 “真、真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看你精神饱满的样子，我也算放心了，相泽考拉。” “考、考拉？真是的，我都说了，学长你又叫错我名字了，我是相泽惠啦！” 哎呀讨厌，这孩子依旧这么蠢。 见相泽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刹那尴尬到不知道如何调侃下去了。 淡粉底色的卧室内，小粉床旁边是化妆柜，柜子的对面是一个塞满书籍的书架，而门口进来左侧的位置是衣柜，除此以外，还有几只毛绒玩偶狼狈地倒落在地板上。卧室整体不算大，光是这几个家具，就占据大半的位置。 所以，刹那和宫城能够坐的位置，也只是摆在中间的长方形矮桌旁。 相泽身上披着厚厚的被子，由宫城搀扶着从床上下来，坐在刹那的正对面上。那副样子，和之前刹那去探望宫城的时候很像。 “唔，刚才是大意了。” “有什么关系，这样子才是正常的你。” “这样子啊，谢谢夸奖……” 所以说，为什么这孩子会这么老实呢，完全无法想象！刚才才不是夸你啦。 “相泽同学，你的脚稍微好点了么？” “嗯……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啦。” 相泽看着自己依旧过着纱布的脚，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没想到会摔得那么倒霉……” “没有死掉就已经不错啦。” “学长，你这话听上一点都不像关心我。” 噢！有点进步了，好在相泽没有天然到愚蠢的地步。 “对了，关于凶手的事情，有进展了么？这几天一直躺在家里，没能帮上什么忙呢。” 相泽微微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宫城和刹那。 “这一点你不用多想，我和羽岛君有在努力，所以放心吧。” 宫城朝刹那使了个眼神，其实就算不用这么警示刹那，刹那自己也很明白。 “你只要安心休息就好了。” “没、没问题的，医生说过，到了今天就差不多好了。” “单脚冠军？” “才不是！至少明天开始差不多能够正常走路了，腿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只是稍微有点不习惯。” “果然是单脚冠军啊。” 刹那戏弄一会相泽后，轮到宫城对相泽进行一番贴心的安慰。 “身体其他方面没问题么？头会不会痛？晚上睡得着么？食欲怎么样？” 拜托，宫城小姐姐，你不是医生也不是孩子她妈啦~ 咦？‘孩子她妈’这句话听起来很不错嘛~感觉他们就是相泽的亲生父母一样。 “宫、宫城学姐，你一口气问太多啦！” “喔……抱歉，我稍微有点激动了呢。” 宫城稍微缩回肩膀，沮丧地低下头。 “不过，学姐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啦。” “是说，好歹我也来了。” “哦对，羽岛学长也算一个啦。” 什么叫‘也算’，听上去超看不起人的。 尽管超想吐槽，刹那还是表现出身为学长的睿智与冷静。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务必提出来。羽岛君会勤快地跑腿的。” 没错，如果是为了宫城结衣的话，羽岛刹那会很勤快的。 “当然了。” 在宫城的眼神示意下，刹那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也是为了宫城呢…… “那么……” 相泽突然扭捏着身体，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加紧，她抬起弱气的眼睛看着刹那。 “学、学长，能帮我拿一下刚洗完的外衣么？就放在换衣间里。” 哈！？ 等……这算什么要求啊？ “容我冒昧问一下。” 刹那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后，把体内多余的气体呼出来。他怀疑相泽的脑子可能摔坏了。 “相泽同学，你是要我帮你拿内衣还是胖次？” “笨蛋！h！都说了是外衣啦！” 噗！ 相泽顺手拿起旁边的玩偶朝刹那施展出了投掷技能。玩偶也完美地击中了刹那的脸部，虽然一点也不疼，而且软呼呼的，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过，让野狼进入女生的换衣间未免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 说罢，宫城站起来就想往门外走，却被相泽拉住了小手。她那双泛着泪花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宫城，像讨食物吃的小狗一样。 “放着羽岛学长这匹野狼在这里，我也很危险啊。” “说的也是。” “你们两个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刹那无奈地站起身，询问了换衣间在哪后，打开门离开了卧室。 * 老实说，相泽真的给了刹那一份好差事。 把门合上后，压抑在胸口处的一股气才释放出来。 “呼~”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疼痛的肚子，全身都因为放松而瘫软下来。 他难以保持冷静，正确的说，刚才的自己尽管表现自然，但心底里的疙瘩还是一直折磨着他。 “相泽同学应该不会起疑心吧？” 自己刚才那副狼狈的模样，已经是刹那拼尽全力在饰演平时的自己，因此走出门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就像从缝隙里探出口来般舒畅。 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扶着门把站直了双腿。 要是他磨蹭太久的话，真的会被宫城和相泽当成野狼的。 依照相泽提供的位置，刹那顺利来到换衣间。虽然是女生的换衣间，不过该保守的东西似乎有好好收起来，至少映入刹那眼帘的，并非是一些会让他羞红脸闭上双眼的布料。 “啊，找到了，就是那个吧。” 挂在衣架上的一件浅灰色的大衣，略显成熟的底色，感觉不怎么适合相泽。 拿到衣服后，刹那准备离开换衣间，早早回到卧室里以免被两位少女埋怨。可就在他前脚刚转身的时候，他的视野里映入某样东西。或者说，是某个会让刹那不得不在意的东西进入了他的余光。 并不是内衣、胖次这类令人想入非非，十分抢眼的东西。 那是一件非常普通，却又让刹那不得不引起注意的东西。 “这个是……” 他的脑海有一瞬间闪过某个片段，有一种信号丢失的滋滋声在耳边响起。 “唔呃……” 脑袋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大衣也从手中脱落，刹那痛苦地捂着头蹲坐下来。 他并非忘记什么，也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因为某种不合常理的东西在干扰他的记忆。 “为什么……” 让刹那突然感到不舒服的源头，就是摆放在洗衣机旁的‘那个’。 他的目光睁得浑圆，几乎要贴在那个东西上。脑海中的记忆反复确认，无论刹那再怎么说服自己，他都不会看错的。 那就是…… 等情绪渐渐缓冲过来，不适感渐渐消失后，刹那再次进行深呼吸，保持自己的心态平衡。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走近一点观察。 然而，等他脚步踉跄地走出试衣间时，他只剩下一个想法： ——但愿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巧合…… 所以，羽岛刹那依旧一无所知 “那么，被偷走的书已经找回来了么？” “没错，除去被毁掉的八本，这里还留有两本。” 刹那将两本封面精美，纸质感舒服的《旅行的记忆》放在学生会会长式部静面前。 式部提了提眼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两本书。 “真、真没想到你们能够找回来，看来交给你们果然没有问题。” 他露出了放松的笑脸，因为重担卸下而舒展了下筋骨。 “不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还有，犯人是谁？” “被偷走的书，只是一年级的学生还没搞懂借书规矩造成的误会。而那一本从相泽同学手里夺走的书，是因为那天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不小心撞到了相泽同学，书本似乎混入了对方的袋子里，对方因为撞到人而一时慌张跑掉，就在昨天亲自过来道歉了。” “噢，原来如此。” 听完刹那牢牢背诵过的内容，式部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的身旁还有一个新生助手，是之前与相泽一起辅助式部的女生。 那名女生手里拿着笔和纸，似乎在记录什么，眉头紧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么，被毁掉的八本书呢？” “黑子的恶作剧，对方已经打算向学校图书馆进行赔偿，并对捐书人进行相应的道歉。” 刹那瞥了一眼宫城，只见她一脸淡定地喝着茶。 有钱果然能够为所欲为啊。 “所以说，这起事件就这么结束了么？” “啊，差不多吧……至少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件了。大概……” 式部低头沉思了一会，旁边的女助手像是打暗示似的，时而戳他的手臂，时而假装咳嗽。不过式部都没有给过任何反应。 “羽岛同学，宫城同学，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们了。不过，我想知道吉田老师怎么看？” “那还用说么？只要问题得到解决就行。因为奇葩社从来不是服务他人，只是利用他人的烦恼来进行模拟人生的游戏而已。” “总觉得莫名其妙。” 听完站在门口抱着双臂的吉田的话后，式部露出了苦笑。 “好的，这起事件姑且这么结束，我会向图书管理员汇报情况，关于赔偿和道歉的问题，就拜托几位了。” 新生助手已经好几次不耐烦地给式部打暗号，但式部都没有理会她。 “奇葩社，果然‘了不起’呢。” 他留下一句听不出赞美滋味的褒扬后，带着新生助手一起离开了奇葩社。 等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式部和助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后，吉田才松掉架子，朝刹那和宫城走过来。 “可别以为那家伙真的就是个单纯的家伙，虽然学生会一个比一个死脑筋，没有一点威严可言。但好歹也是学生会长，式部那家伙也不是白吃饭的。” “是这样啊。” 所以，吉田的意思是，式部破例一次没有追究刹那刚才所说的那些蹩脚谎言。 “只要还书道歉，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毕竟学生会会长亲口这么说了。” “那就好。” 总算安心下来的宫城，将茶杯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那么，相泽去哪了？” “她说会晚点过来。” “原来如此，有自知之明呢。” 吉田的嘴角咧出一个令人感到浑身不舒服的笑容，就像狡猾的狐狸一般诡异。 “那么，让我听听你们各自的答案吧。” “毁书盗书的人是相泽惠，《旅行的记忆》的作者是相泽惠。” 没有提前说好过，自从昨天探望完相泽之后，他和宫城也没有对过号。所以能够如此默契地说出答案时，刹那和宫城四目相对，吃惊地看着彼此。 “噗嗤……你们两个挺合得来嘛。” 看着两人像是演戏般如此默契，吉田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虽然在别人眼里没啥笑点就是了。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还真是。” 宫城有些不甘心地嘀咕一句，然后又恶狠狠地瞪了刹那一眼。 “羽岛君似乎很确信的样子。” 刹那差点忘了，宫城结衣是一个相当顽固不服输的人。 不过，要说确信，也只不过是别人给的答案罢了。 昨天回去的时候，刹那再次从匿名者那里收到回复。 ——如果你怀疑我在撒谎，看了这个又如何呢？ 附件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个类似于签售会的场景，旁边的布条明确写着‘祝贺《旅行的记忆》畅销！’，而坐在椅子上展露开心笑容的少女，毫无疑问，就是现在的相泽惠，只不过因为时间的差距在外貌上有些微的区别。 仅仅是这个，所有繁琐的步骤与猜测一并消失。照片所给予的证据与真相，足以媲美无上的智慧。然后，再结合匿名者之前告诉刹那的话。 不合理的地方便豁然开朗。 《旅行的记忆》作者是相泽惠，而毁掉书，给书附加黑色故事的人，也是相泽惠。 刹那将照片抽出来，展示在宫城和吉田两人面前，看了照片之后的宫城，只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又低垂下头。 “我只是利用学生会的烦恼，来进行人生模拟的游戏。我想通过这起事件，来找找犯人的存在，并非为了大众服务，只是为我自己服务，为了让时间充实，为了让这些都成为回忆。可是……这似乎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呢。” 这么说的宫城，双眼蒙上黯淡的色彩，脸上失去以往的生气。 “最初相泽同学很排斥这次委托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委托接下之后，她又突然有了干劲，甚至借走《旅行的记忆》这本书。而这本书，也莫名其妙的在相泽同学手里丢失了。” 安静的部室里，只有宫城的话慢慢渗透而出，就像扑打石头的流水般清澈。 “相泽同学说，她是被人推倒的。以常识来看待的话，如果对方从后面推倒相泽同学，受伤的肯定不只是左脚。” 刹那仔细一想，他在脑海里模拟一下当时的状况，很快便发现不合理的情况。 相泽只是一个不自信，有点文弱的女生。被人突然从后面一推，不可能那么快反应过来，至少头部位置以及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会受点伤。 那么，左脚的伤从何而来呢？ “所以，相泽同学为了制造出一个信服的理由，制造出书被偷的假象，只好硬着头皮做点牺牲出来。估计就是强迫暗示自己故意踩空，或者从很高的阶梯跳下来撞到脚之类的。” “光是想想就可怕……” 刹那不禁咽了咽唾液，如果换作他的话，是绝对做不来在自己能够意识到的情况下伤害自己，毕竟人类还是有自我保护的意识。 “到这里，只会觉得相泽同学的举止很古怪，按理说也不至于会认为凶手就是她。可是，那天和羽岛君说好一起继续努力调查之后，我又回到学校去，将那些被毁坏的书拿出来……” 说到这里，宫城停顿了一下，紧握的双手稍稍松开一点，那双翡翠色的双眸望向阴沉的天空。 “因为对相泽同学抱有怀疑，我就对比了一下那本附上黑色故事的书的字迹。虽然那些黑色文字满是宣泄与愤怒，但和相泽同学写在社团申请书上的字迹确实很像。” 她就是凭着这一点判断犯人是相泽么？ “因为自己对相泽同学产生怀疑而感到厌恶，又因为真相如此而感伤。所以，直到今天之前都不敢事情说出口。” 宫城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沉重地叹了口气，对她而言，这似乎就是最大的努力了。 “可是，我就是不懂……” 然后，那双渴望得到救赎的目光再次放到刹那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手毁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呢？” 她是在向刹那渴求答案么？ “为什么要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宫城曾经说过，如果犯人是作者的话，即使无法明白对方的想法，但也能够理解，因为是自己的东西，对其抱有的复杂心情，只有自己清楚。 而正是这一点，只有相泽自己理解的东西，宫城和刹那无法涉入太深，宫城才会感到悲伤。 “为什么要毁掉那么好的回忆？” 所以，宫城不止一次地询问只有相泽明白的问题。 “或许，我并没有我所想象中的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与故事呢。” 看着伤痕累累，强忍着悲痛的宫城。刹那不禁冒起一顿无名火，那并非针对宫城，也不是针对相泽。或许是自己的无能。 “不过，至少你们为相泽同学做对了一件事情。” 从刚才就进入旁听状态吉田，突然开口说话。让刹那和宫城忍不住看向她。 “什么意思？” “我之前强调过，关于这起委托里所隐含的利益，也是由你们自己去发现吧？” “那个，该不会是……” “没错。” 见刹那露出惊讶的表情，吉田更是一口咬定。 “因为你们把事情压了下来，没有选择报警，没有通报给学生会，相泽同学的未来算是保住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选择放弃的话……” “那么相泽同学一定免不了责任。” 想要查出犯人是谁，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交给学生自己处理的话，可能比较麻烦，但一旦动起真格来，犯人自然水落石出。 那么，为什么要把这起事件交给奇葩社来解决呢？ “吉田老师，最开始你就知道犯人是谁了，对吧？” 刹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但坐在旁边的宫城，听了刹那的话后，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羽岛君……” “嘛，谁知道呢~” 吉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伸了伸懒腰。 “总之，事情解决就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然后，打着慵懒的哈欠走向部室的门。 “噢对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严肃地盯着宫城看。 “宫城，你跟我过来一下吧。” “我？” 沉浸在悲伤之中还未回过神来的宫城，神情有些呆滞。 “没错。” “要去干嘛？” “别管了，过来就是了。” 在吉田不耐烦地催促下，宫城才迈开缓慢的步伐走过去。然后，吉田把手放在宫城的肩膀上，和她一起慢慢走出部室。 窗外依旧小雨不停，绵绵细雨与脚步声巧妙地凑合在一起，直到其中一方远去，部室再次回归安静。 “哈……” 刹那叹了口气，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倾倒，坐在椅子上头朝后仰，看着阴沉天空的倒影，雨水不像是往下掉，而是向上升。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刹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要想给一切画上圆满的句号，要让明天的天空放晴，仅仅知道真相远远不够。 彼此隐藏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一直维持着头后仰的姿势，脖子开始感到酸痛，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听见了悄悄混进雨声里的脚步声。 …… 声音越来越近，节奏时而缓慢，时而加速，最后停在了某个位置。 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的主人警惕地伸长脖子，露出半个脑袋。她那张不安的表情在看到刹那的时候，双目睁圆。 “下午好。” “下、下午好，学长……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因为你说过会晚点过来的对吧。” 似乎是因为走廊处的窗户没关紧，相泽的衣服有些湿漉漉的，她拍了拍裙子，像只胆小的松鼠般慢慢走进来，然后坐在了属于她的位置上。 “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真相的？” “从昨天开始，看到你和宫城学姐的表情就知道啦。” 啊……刹那还以为自己的掩饰做得很好，没想到暴露了嘛？看来相泽也并不只是天然蠢而已。 “那么，发现了真相的羽岛学长有什么话对我说的么？还有，宫城学姐去哪了？” 就像国小学生在办公室接受老师的批评一样，相泽委屈地低着头，双手用力地交握在一起。 “宫城的话，刚才已经被吉田老师带走了。让我说说感想的话……大概只有震惊吧。” “只有这样子么？” “嗯，毕竟我还不够了解你，要说质问你什么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今天的羽岛学长看上去格外正经……” “我可一点都听不出夸我的意思。” 为了缓解沉闷的气氛，刹那假装露出生气的表情。 “只不过，宫城觉得难过就是了。” “果、果然啊……” “因为宫城似乎很喜欢那个故事，突然看到那样子的附加文字，难免会受伤。” “我做了对不起宫城学姐的事情了呢……” “相泽啊。” “咦？叫我相泽？” “为什么你要在这种地方那么敏感啊……” 刹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看到她这么莫名其妙，他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不少。 “相泽，你该考虑的不是宫城的心情，也不是我的心情，不是任何人的心情。而是你自己才对吧？” “我？” “为什么想要毁掉那些书？为什么不惜受伤也要雪藏真相？这些事情，不是因为只有你知道么？所以，宫城那家伙才会受伤。因为只有你自己能够理解的痛苦而受伤，因为她无法给你做些什么而受伤。” “那种事情……” “怪恶心的对吧？” 啊……糟糕，刹那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他也和宫城抱有类似的想法，所以这点同样恶心。 “羽岛学长……” “相泽。我呢，自从失忆以来一直过着独行侠般的生活，在家里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客气起来，只有和妹妹比较谈得来。在学校只有你和宫城能够说得上话，称得上朋友。所以……看到你如此狼狈地受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伤。我想宫城也是这样子的。” 真的，有点沉重…… 无论是昨天去看望相泽的时候，还是今天宣布真相的时候…… 心里头一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几乎要挤烂刹那全身的器官，浑身燥热，只能勉强自己保持乐观的一面，静候时间的流逝。 “对不起……” “道歉就算了。我说过的吧，应该考虑的是你的心情。就算现在不能告诉我们也没关系。” “不、不是那样子的！” 相泽用力地抬起头，眼眶蓄满了泪水，她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刹那。对这一系列举动没能迅速反应过来的刹那，被她抓住了手。 然后，相泽轻轻把头靠向刹那的胸口。 “喂……相泽，你……” 心脏的跳动突然加速了几拍，浑身上下都在发烫，他甚至忘了怎样呼吸，僵着一张白痴脸。 “我并不是讨厌那本书才选择毁掉它……” “……” “那是我写的唯一一本书，里面承载了我无数的回忆……其中，也有非常痛苦的回忆。所以，我并不想让别人看到它……只有我，只有我保存着就好了。” “所以，那十本书中，你才会偷走一本，是吧？” 相泽轻轻点了点头，泪水浸湿了刹那的胸口，他能够感受到透过皮肤传来的炽热心情。因此，紧张慌乱的心情也随之安分下来。 “现在的话，我只能告诉学长这么多，也请帮我转告给宫城学姐听。” “我会的。” 刹那轻轻拍了拍相泽的脑袋，任凭她撒娇般发泄自己的情绪在他身上，维持这样难为情的姿势许久之后，相泽才顶着红眼圈，羞红着脸离开刹那的胸口。 “总觉得，很难为情呢……” “我觉得不亏，可以看到小学妹这么蠢的哭相。” “刚、刚才的事情忘掉啦！还有，不要告诉给宫城学姐听……” “噗……” 相泽像猴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刹那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啊！” “没、没什么……只是想着‘啊，这才是相泽’。” “喔，是这样子嘛。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 ……所以呀，就是这一点天然呆的属性才像相泽惠嘛。 “时间不早了，我想差不多回去了。” “嗯，说的也是，记得带上伞。” “不要紧，我都是每天都必备伞的。” 这么说的相泽，从书包里掏出雨伞来，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压抑已久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下来了。 “那、那个……” “嗯？” 相泽突然露出了闹别扭的表情，眼神游离不定，身体别扭地扭动着。 “学、学长没带伞的话，借你也不是不行哦……只不过，借伞是我的话，你要负责打伞就是了。” 大概是刚才哭过的原因，她的脸比平时还要红，声音也比平时拔尖了点。 不过…… “温柔可靠的学长替可爱的学妹打伞的话，感觉会被附加上非常正面的评价呢~但很不凑巧，接下来我还要在学校挥洒青春！” “这算什么推辞方式啊。不愿意就算了……” 相泽不满地撅起嘴，看上去似乎很生气。 “笨蛋。” 她对着刹那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过身，甩着活泼的身影小跑走向部室门口。 “那么，明天再见，学长。” “嗯，再见。” 着急地推开门后，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但很快就在雨声中消融。 如此一来，‘盗书事件’算是结束了，相泽和宫城也算脱离了这起麻烦事。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刹那很想拍掌叫好，但很不凑巧，即使他再怎么勉强自己开朗起来，冷静下来，在只剩下一个人的部室里，他突然觉得任何伪装都显得微不足道。 “那个，应该只是巧合吧？” 望着窗外朦胧的雨景，刹那长舒一口气，他试图安慰自己躁动的心情。但这番自我保护的说服，或许只需要轻轻一戳，就会粉身碎骨。 即使如此，他还是这么跟自己说了。 “这只是一个巧合。因为……相泽看上去蠢蠢的，才不会有那么多思绪。” 所以，昨天在更衣间看到的那件旧校服——刹那国中时候的校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罢了。 如此安慰自己后，朦胧的雨声里，再次混入脚步声，与之前柔和的步伐不同，带着湿漉漉的沉重感，如同球棒敲打着走廊的栏杆声一样刺耳，慢慢跑进刹那耳朵里。 “这么快就来了啊……” 他还以为自己能够喘口气，缓冲一下关于相泽的事情，看来没那么简单……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化作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刹那的喉咙。他依靠椅子扶好自己的身体，即使双腿颤抖不停，还是勉强让自己站稳了。 接下来……就是羽岛刹那自己的事情了。 没错，就像相泽惠依旧隐藏着什么。刹那也选择性地隐瞒了宫城和相泽。 痛的滋味 刹那对他还有点印象。 那高大挺直的身材给人感觉很可靠，成熟的脸庞无比认真地盯着刹那看，可那漆黑的瞳眸里，又似乎隐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比起上一次见面，他给人的感觉，多了几分沉重与压抑。 不对，倒不如说，是刹那本能的畏惧他。 “是你啊……” 室内的呼吸变得困难，沉重的空气让刹那频频喘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失去了平时对待宫城与相泽时候的游刃有余的态度。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畏畏缩缩地坐在椅子上。 “哦？你对我有印象？” “嗯……就是那啥，之前归还道具的时候。” “羽岛，你的记忆蛮好的嘛……” “哈……” 不对，和刹那印象中的样子稍有区别。 眼前的这个少年，声音带刺，散发出来的气场十分压抑。 “那么，你记得我的名字么？” “我……不、不好意思。记忆中，没有那回事。” “也是啊。啊哈哈哈！” 他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 “嘛，也罢。我叫矢泽仓。” “矢泽仓……” 刹那反复念道，并在大脑里搜寻，即使是空白的记忆也好，他也试着回想，在他的人生中，是否有个叫作‘矢泽仓’的男生出现过。 遗憾的是，不管刹那再怎么尽力，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如果强硬回忆起来就能成功的话，他也就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抱歉，我真的没有印象。” “毕竟，你失忆了嘛。” 矢泽轻轻咧开嘴角，带着不屑的态度看着刹那。 “非常对不起。” 刹那扶稳桌子后，发软的腿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他向对方鞠了个躬，并出声道歉。 眼前的这个男人——矢泽仓面对刹那的鞠躬，没有丝毫动摇，漆黑的双眸依旧瞪着刹那。 在本次盗书事件里，有一个角色已经被人遗忘。可以说，这起事件是对方策划的也不为过。 神秘的捐书人——矢泽仓，在告诉刹那一切真相的时候跟他坦白了。 他是过去憎恨刹那的那个人，虽然刹那自己因为失忆而没有印象，但对方的恨意似乎很浓郁，以至于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刹那的精神就有些溃散。 “在处理我们之间的事情之前，我能问几个问题么？” “说吧。” 自从进门以来，对方就没有给过刹那好脸色，明明是访客上门，却有主客颠倒的感觉，对方那高傲不屑的态度，一直带着锋利的刺。 “为什么你要匿名捐赠十本同样的小说？而且还是相泽的出道作，也是封笔作……” “没什么，心血来潮罢了，包括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 “你……是不是知道相泽的过去？” “国中时代那会，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不知道吧？只不过因为这边比较疏远，她的事情至今为止才安安分分的。” “你……” 刹那有一种胃部穿孔的感觉，头脑里面的东西一片空白，身上因为出了许多汗而浑身发冷。他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脖子处看。不仅仅是刹那没法与陌生人正常交流，更重要的是，对方说憎恨刹那。 被人怨恨的滋味，不说那段失去的记忆，刹那是第二次品尝到。 第一次是宫城，因为小时候拒绝她加入男生群里游戏而被记恨，但那个时候的刹那，并没有因为宫城的憎恨而感到恐惧。 反倒是现在这个场合。 被矢泽的眼神所麻痹的身体，就像故障了的机器般，他连扶手的姿势都变得奇怪，脸色比生了大病还难看。 “听说你最近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社团交到朋友了，并且和以前一同在一个学校的同学相处得很好。莫非你们以前就认识么？” 疑问句？也就是说，矢泽对过去的刹那的认识，就是‘羽岛刹那和相泽惠是不同世界的陌生人’。 “啊……就算问你这个问题也是白问，毕竟你失忆了嘛。” 他舔了舔红润的舌头，身体朝刹那慢慢靠近，直到那健壮的身体占据了刹那的大半视野。 “不管怎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对你所施展的，微不足道的报仇罢了。” “报、报仇……” “说白了，我和那个小屁孩没有啥冤仇。只是看到你和对方处得来，就稍微利用一下她的过去来折磨你而已。” 矢泽的话说得很直，不仅露骨地表达出对刹那的厌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也无时不刻地压着刹那。 说实在的，刹那被羞辱得一无是处。 如果让别人看到这一场面，只会留下‘羽岛刹那原来是个任人欺负的废材啊’的印象。 “你给我听好了，这次算你走运。” “什么叫走运？” “别装了，刚才来这里的时候，我见过学生会长，他已经跟我说了结果。” 啧……那个蠢蛋学生会长…… “拿着再版的书糊弄图书馆，你还真是顽皮啊。” “现有能够找到的，只有图书馆里的再版书……还有，既然你说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 那么，无论是相泽还是宫城，实际上都是被刹那连累的么？ 一想到这里，刹那的胸口隐隐发热，原本恐惧的心情冷却半分，他不再缩头缩脑，而是抬起挺直的身体，笔直注视着对方。 “虽然不知道过去和你有什么仇恨。但你的做法，差点毁掉相泽的未来。” “我只是稍微加了点催化剂，实际动手的，不还是那个丫头自己么？” “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分了！” 想起刚才相泽扑在刹那怀里留下的泪水，刹那就难以保持冷静，虽然直到刚才自己都没有反驳什么的立场。 “如果当时我们选择放弃委托，相泽的行为恐怕会被当成犯罪。” “那和我没关系，况且即使发生了那种事情，也跟我没关系吧？” “你！” 意识到的时候，刹那已经克服住无可救药的恐惧，颤抖的手伸向对方的衣领，牢牢揪住他的衣服。但即使这么做，对方也依旧保持冷静。 “羽岛，我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矢泽抓住刹那的手，稍微用力捏紧，刹那便因为疼痛而松开紧抓衣领的手。 “是的，比起你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是皱皱眉头就结束的事情。” 然后，刹那的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滑过脸颊，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球几乎要掉落下来，他的腹部往里收缩，身体呈弓型。 “也因此，别人可以指责我的过分行为，只有你不行。” 矢泽的拳头，确实击中了刹那的腹部，没有任何征兆，刹那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呜！” 他发出痛苦地呻吟，双膝着地，双手拼命捂着腹部，恶心的感觉在胃里折腾，火辣辣的刺激着喉咙，一股即将喷发什么的预感充斥在刹那脑中。下一秒，他吐了出来。 “真丢人。” 矢泽一脸不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刹那，没有丝毫的同情，那双漆黑的瞳眸里仍旧闪烁着强烈的兴奋与浓郁的恨意。僵硬的面部肌肉，也仿佛是对刹那的讥笑。 “别以为失去记忆就可以明哲保身。羽岛啊，自从那起事件发生以来，这是注定跟随你一生的污点。” 他蹲了下来，看着一脸痛苦的刹那，双眼睁得明亮，伸手抓住刹那的头发，将刹那往上拉扯，原本就因为疼痛与呕吐而难受的刹那，受到这般对待后，脑袋早已空空，瞳孔开始模糊。 “没有谁会特别同情你，只要是知道你真相的人，大家都会厌恶你，甚至到了想杀了你的地步。所以，我的这般教训，也只是最后一点仁慈。” “不、不是……这样的……” “嗯？” “花……花铃她，没有讨厌我……” “那是谁？真是莫名其妙。” 矢泽厌恶地松开了手，将刹那狠狠摔在地上。 冰凉的地板紧挨刹那皮肤的温度，寂寥的雨声在耳边回响，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一层黑暗。刹那想要支撑身体站起来，但苦于疼痛而无法做到。 “或许，我的确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忍着内容物与胃液的刺激，刹那战战兢兢地说道。 “但是……不要针对宫城和相泽，不然的话……” “哦？你这是威胁么？” 矢泽舔了舔嘴唇，饶有兴趣地盯着刹那恍惚的眼神看。 “不然的话……” “你倒是说说看，会怎样？” 不然的话…… 是啊，不然的话，羽岛刹那又能做什么呢？他太弱了，打不过眼前这个人，他没有坚强的心，即使是意志上也很轻易地输给了对方，要刨根问底寻找能够比得上对方的，到头来只有一片空白。 结果，即使刹那想要说句漂亮话，听上去都像是丧家犬的自大。即使平常总是故作坚强，学会了吐槽的话语来安慰自己的心，来和宫城他们相处，也只不过是自我舔舐伤口。 刹那并不是不会痛苦。 他一直被失忆的自己折磨着，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来告诉刹那，大家都是用可悲的眼神看着他，父母变得有些客气，给予他的关爱，只剩下冰冷的温度。也只有花铃一直是他坚强的后盾。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好不容易和蠢萌的学妹成了朋友。 这些，都是他麻痹内心的镇定剂。然后，矢泽的出现，就是一盆冰冷的水，将刹那从那虚无缥缈的梦境中泼醒过来。 “你给我听清楚了，羽岛。” 随着矢泽转身，朝部室门口走去，脚步声听上去就像压在刹那心底里的石头一样沉重。 “这次只是微不足道的招呼，今后的你，别妄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刹那很想说些什么辩驳的话，但喉咙就像火烧一般疼痛，他已无力辩解。 “至于，以后的手段会不会针对宫城同学和相泽同学。呵呵，谁知道呢~” 语毕，他转过头来，带着奸邪丑陋的笑容，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刹那。 部室门咔咚一声打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刹那视线。 在雨声缠绵的部室里，只剩下刹那猛烈地咳嗽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失忆的救赎 每个人都是藏着秘密活下去的。无论是宫城结衣，还是相泽惠，包括我本身。 大家只是害怕，将自己的真心展现给别人看，或许会因此失去什么。说白了，人与人之间只是没有足够的信任罢了。 不过，正因为抱着这份不信任感，大家才能和睦地生活下去。虽然我没有生活在集体之中，但和宫城还有相泽的相处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藏着掖着，才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没有谁能够大度到承担一个人的真心，那份负担太过沉重，只会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最终选择离开。 所以，相泽惠选择了隐瞒。所以，宫城结衣一直都很顽强。 所以……我——羽岛刹那才会一直保持那种生活方式。 没有记忆，不代表着什么都不在意。我很清楚，大家看我的眼神，究竟有多么悲哀。失忆之前的我，经历过什么，肯定是难以想象的遭遇。 也因此，我一直活在痛苦中，可为了什么而痛苦？为了谁而痛苦？答案是不存在的，因为我没有记忆，所以只能因为‘没有记忆’而痛苦。 最初在病院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忘记了什么’的感觉，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国小毕业的时候踹了某个同学的屁股。但这期间的空档，我却能清楚的给它定义为‘失忆’。 当我醒来，看见父母浑身虚脱地瘫倒在地上，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看见花铃扑在我胸口上痛哭的时候。我的内心也被吊起了情绪，虽然不至于哭出来，可沉淀在内心深处的苦痛也被唤醒过来，最后只能藏着掖着。 我之前说过，失忆之后的我能有今天，一切多亏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妹妹羽岛花铃。 一个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吉田椿。 原来的花铃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记得国小四年级的时候，花铃的班主任布置过一篇以‘梦想’为主题的作文。然后要求家长来学校旁听自己儿女朗读作文。 当时父母正好没空，无论如何都没法赶过来。为了不让花铃失望，我刻意翘掉班上的课，偷偷摸摸溜进花铃的班级。 当时看到我的花铃，脸上露出了花儿般的笑容。 然后，她站在讲台上，满脸羞涩地看着我，对着班上的学生朗读了她的作文。 ——我的梦想是：将来要成为哥哥的新娘！ 此话一出，班上立马炸开了锅，班主任一脸尴尬，其他家长皱起眉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花铃，甚至有同学嘲笑她‘兄妹不可能结婚’。结果花铃恼羞成怒，二话不说将那个学生揍了一顿。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也出手干了一票，于是两人被老师警告了。 到此为止，是我失去记忆前对花铃的印象。她很敬仰身为兄长的我，也很听我的话，但不知是出于天赋，还是这丫头在哪里偷偷学的，她的暴力倾向很严重。 然后，失去记忆的我，看见了花铃不同的一面。她变得傲娇，蛮横，不听话，总是和我拌嘴，还喜欢对我进行恶作剧。总是把‘小心我切掉你老二哦！’这句话挂在嘴边。会变成这样，大概也是因为失忆后的我变得非常没用吧。 “哥哥，这个很不错噢，你看看。” 失去两年的记忆，对我而言是相当惨重的损失，主要体现在人际关系上，我连说话的技巧都变得十分老土，有一种上个世纪乡村老农民的感觉。即使心里想得复杂，实际说出口的时候却无法表达那种心情。 花铃看出了这点，给我推荐了第一本轻小说。 因为轻小说只需要看，不需要说，内心深处无法表达出来的强烈情感也能与其内容引起共鸣，加上情节有趣刺激，文字精简灵活。很快，我便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那之后，花铃给我推荐了更多的轻小说，包括漫画、动画……将acg的知识一点一点灌输进我的脑袋。直到后来养成了爱在心里吐槽的习惯。 虽然高中入学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但如果没有花铃对我的帮助，我恐怕没法和宫城有更多的接触，也不会和小学妹相泽有认识的契机。 再说说吉田椿的作用。 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暴力教师，身为职业教师的常理在她身上根本行不通，也看不见。或许也正因为这点，让她发现了我。 朝雾高中有个特别良心的特点：会给像我这样的特殊人群提供特定的帮助。当时的学生会正准备接手我这一桩麻烦事。 在那个空档期间，我在学校里可以说是比空气还要稀薄的存在，从来不和别人说一句话，虽然会在内心里吐槽，却不敢说出口。 也因此，校园生活极其枯燥无聊，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牢笼。 如果不是那个人——吉田椿的出现，我恐怕早就逃避退学，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里蹲了。 那家伙，十分精准地抓住逃课的我。然后，当我无意间说出‘老师您已经不年轻了’这句话时，惨遭一拳击飞。突如其来的刺激使我心生闷火，然后又被一顿‘人生过了lv30就只剩下一摊黑水’的绝望气息折磨，忍不住把吐槽喊出口。 “就是因为你这么暴力才没有人要吧？” 于是，我又爽快地挨了一顿打。 “羽岛，姑且给你个建议吧，在我的面前，关于‘年龄’‘恋爱’有关的话题，全都是禁忌。当然，背地里这么说，也是死线噢。” 她笑着如此警告，但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之后，我在吉田面前放下了戒备，和她交流谈话让我感到轻松。 啊……这个可不是因为抖m噢！ 如此这般，尽管学校生活十分无趣，但一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存在，我的内心也稍稍释然，总算放弃了退学的打算，忍到高中二年级，与宫城邂逅，认识了相泽。 所以，这段路程很艰难，也有点漫长，对我而言，已经是可以回首感叹的地步了，但也总会告诉自己：‘当初没有逃跑，真是太好了。’ 他和她的路，还很漫长 雨依旧下个不停，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见几个学生撑着伞，慢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中庭两侧的老树的叶子也因为吸收过多的水分而向下垂落。左侧方向的教学大楼已经黑了一片。现在，全校估计只剩下刹那所在的地方是亮着灯吧？ 把视线从窗外移开，刹那屏息凝视着躺在保健室床上的宫城结衣。 她的呼吸，时而均匀，时而急促。安详的睡脸时而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总之，情况看上去不是很乐观。 能够看到宫城的睡脸让刹那觉得幸运，如果宫城能够睡得安稳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这么想的刹那，本想站起来走到宫城身边，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但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迟钝了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恶心的感觉还在刹那喉咙附近滚动，要是稍有不慎，他很有可能再吐出来。 “呼……真是丢人啊，仅仅只是被揍一拳就成这样子了。” 他忍着疼痛，挪了挪椅子，靠近宫城身边后，替她擦掉脸上的汗水。她的肌肤有些冰凉，也很薄弱，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碎掉般，让刹那感到心疼。 “终究还是太逞强了么……” 被矢泽教训一顿之后，刹那在部室里躺了很久，直到身体渐渐好转，双脚不再发软后才慢慢站起来，擦掉自己吐出来的污秽物，清除干净之后，离开了部室。 他把矢泽的事情先放一边，关于自己以前究竟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也暂时不多想。 他唯一渴望的、期待的，就是和宫城见面。 这是在他被矢泽狠狠羞辱一番过后，突然萌生出来的强烈感情。或许是想找寻安慰吧。 因为是下雨天，没有伞的刹那难以回去，宫城一定会在哪里等着他一起撑伞回家。 嗯……即使被狠狠打击一番，刹那还是恬不知耻地冒出如此自恋的想法。他强忍腹痛，踉踉跄跄地走到吉田所在的办公室，发现里头没有人。 于是，他在以‘宫城结衣一定在哪里等着他’为思考前提，直接来到了保健室。 就结果而言，他的直觉还是蛮正确的。 要说为什么他能如此精准定位，‘宫城检测机’的日益增强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的身体很弱，弱到无法快步走路，弱到无法上体育课，她的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那样的她，在得知‘盗书事件’的真相后，已经承受太多。身体或许有些超负荷，只是见过一次宫城晕倒的样子，刹那就非常担心这个问题。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来了。 “嗯……” 他听见轻微的呻吟声，于是抬起头来。 “啊……我又晕倒了么？” 宫城朦胧地睁开双眼，双眼泛着泪花，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当她把视线移动到刹那脸上时，先是感到困惑，然后又松了口气，擦拭掉自己眼角上的泪花。 “晚上好。” “羽岛君，为什么你会在这……我记得明明是和吉田老师在一块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那个老师才会把你叫出去……不过，你要是每次都这样的话，我都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跟着你了。” “变态？” “不对，是担心。” 明明是非常难以启齿的玩笑话，这个时候刹那却毫不羞耻地说了出来。 “咳……总之，让你担心了。我不是很喜欢让你看见我这副样子。” 宫城慢慢倾起上半身，将白色的被子拉到肩膀的位置，屈膝坐在病床上，漂亮的黑色长发从身后跑了出来。她的眼眶和脸还有些红红的。 “小惠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一切顺利解决了……咦？等……小惠？” “是啊，今后我想这么称呼相泽同学。” 宫城的眼睛，似乎蕴含着某种信念般睁大。 “因为，用昵称的话感觉会亲近一点对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道理吧……” “所以，我想和小惠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相泽一定会高兴的。” “羽岛君不也省略了对小惠的敬称嘛。” “说的也是啊。” 刹那和宫城相互对视，然后默契十足地笑出了声，只是笑到一半的时候，疼痛感又在刹那身上作祟，不由得变成剧烈地咳嗽。 “没事吧？” “嗯……人老了总会有点小毛病，咳咳咳！” “奇怪的羽岛君……” 宫城想要试着从床上起身，不过腿部似乎还没法站稳，只是迈出脚稍微走两步，身体就开始不平衡，好不容易扶住了桌子免于摔倒在地上。 “真奇怪啊……最近晕倒的时候总是腿部不灵活，能稍微依靠一下你么，羽岛君。”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因为这样的身体而失落吧。 刹那起身，默默走了过去，他轻轻握住了宫城柔弱的手掌，也不敢太用力，因为宫城的手，实在是太脆弱了。 “不过，我也有个请求呢。” “什么？” “宫城小姐也叫我‘小刹那’吧。” “不要。” “为什么啊？明明都叫相泽为小惠了！” “因为太恶心了。” “呃……虽然是有点啦。” “才不只是一点点。” 手被刹那握住之后的宫城，这才放心地松开桌子，身体还有些晃动的时候，宫城用力地抓住了刹那的手，保持住了平衡。然后，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刹那确实被依靠了，那个顽固逞强，总是露出可爱又生气表情的宫城，习惯依靠刹那了。 “呐，外面还下着雨呢，反正羽岛君肯定没伞吧。” “糟糕，这次也忘带了呢。” 忘带真是太好了，下次下大雨的时候，刹那也一定要忘带。 “也不是不能跟你共用一把伞啦。不过，撑伞的工作就交给羽岛君咯。” “嗯。” 关掉保健室的灯，两人走到教学楼大楼的鞋柜前换好鞋子，刹那一手握着宫城，一手撑开伞，一边感受左手上宫城柔软的掌心触感，一边挡住右前方吹来的雨珠。 “脚……还有点发软，感觉走路有点麻麻的感觉。” 她红着脸，向刹那解释道。 “所、所以，这是不可抗力噢！” “嗯嗯，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虽然是不可抗力啦，但刹那也很开心就是了。 只要是和宫城漫步在下雨天，身体积累的疲倦和精神上的疲劳都会烟消云散。对刹那而言，宫城只要是存在的，就能给他带来莫大的鼓劲。 所以，被矢泽狠狠打击一番之后的挫败感与愧疚感也能够释然了。 即使不是现在也好，或许他还没法回忆起来，他不想让家人难过，也不清楚矢泽究竟为什么怨恨刹那。但刹那还是坚信着，那个所谓的‘某一天’，总会到来。 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吧。 不知为何，刹那对此抱有极大的自信。 所以，现在偷懒一下，享受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就好了。 刹那把伞朝宫城那边倾斜，雨水也自然落在他的右肩膀上。因为伞并不是特别大，难免会有这种情况。 “这样子的话，羽岛君撑伞的意义不就没有了么？” “怎么会~” 给宫城撑伞是刹那无比荣幸之事。 “可是，你的肩膀湿了，会感冒的噢。” 宫城固执地推开伞，想要把遮挡的位置多往刹那那边移动。 “感冒的话，会很难受的。” “我是男生，所以没关系。” “那是什么，总感觉这话是在瞧不起我欸！” “不不不！没有那回事啦，也就是说，嗯……身为男生的我稍微想要耍帅一下啦~” 将伞留给心爱之人，自己露出半个肩膀淋雨，左肩上的温暖治愈了右肩膀的冰冷，听上去似乎非常帅气呢~ “就算羽岛君耍帅，反正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谁也不会知道啦。” 宫城一脸不满地瞪了刹那一眼，又把伞往他这边移动了一点。 不过…… 没人看也没关系，耍帅也好、遮雨也好，刹那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宫城。 “你再这样下去，可是会被当成怪人的噢。” “为什么？” “如果此刻有路人走过来的话，看着两人不停地推托伞，看起来不觉得很奇怪么？” “会被当成‘情侣’么……呃！” “唔！” 话刚说完，宫城的脸瞬间刷红，刹那也没好意思继续盯着她的脸看，两人默契地撇开视线，看向两边的风景。 “才、才不会被当成情侣！” “为什么？” “因为……情侣的话应该会更加恩爱吧，大概……” “宫城之前谈过恋爱嘛？” “笨蛋，怎么可能有！” “说的也是啊。” 要的就是这种回答~如果以前有谈过又分手的话，刹那一定会怒气冲冲地跑到前男友那里，质问他‘为什么抛弃宫城？’，然后撸起袖子就干架噢！孩童时代的‘孩子王’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争吵着无意义的事情，最后，宫城将身体挨得更紧，几乎把重心靠在刹那身上，左肩上承受了宫城的重量，身上的香味也扑鼻而来，刹那甚至能看到宫城透明的薄唇轻轻抖动的样子。 “这、这样的话，就不用被雨淋了吧。” “哦，喔！” 刹那的身体也往里边靠一步，小小的伞下，两人挤在一块，温暖之意油然而生。 不妙……这样子的话，真的会被路人认为是十分恩爱的情侣。 这么想的刹那，用余光偷瞄了下宫城的表情，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红啊，很是紧张，走路的速度也比往常慢了很多。 两人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倾听小雨吧嗒吧嗒落下的声音，踩着地上的积水，清脆的声音如摇曳的铃铛，在耳边回荡着。 走到分岔口的时候，两人停下了脚步，十字路口的绿灯正好亮起，但两人错过了迈开步伐的时机。 刹那在等待宫城迈出脚的那一刻，宫城大概也是如此。 热切的瞳眸突然转向刹那这边，刹那也受到了吸引而转过视线。 “分岔口了呢……” “是啊。” 刹那握着伞的力度稍稍加重了一点。 “那个，不介意的话……” 你看嘛，天还在下雨，要是在雨中漫步的话，可是会感冒的，要是感冒的话，明天就没法上学了，没法上学的话，就没法见到宫城了，没法见到宫城的话，刹那会在床上打滚一天，心情郁闷的。 所以…… “可以喔。” “咦？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反正羽岛君就想着送女生回家肯定很帅气吧，即使没人会欣赏。” “啊~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啦。” “不过，我会欣赏喔……” 宫城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因为雨声，刹那错过听清的时机。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噘着嘴撇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 然后，红灯亮起，两人朝宫城家的方向走去。 天气有够黑的，或许也有下雨的原因，但看着路上没有半个行人，估计早就到了晚饭时间，而书包里的手机，也时不时传来震动。 花铃大概已经气炸了吧。 “羽岛君。” “嗯？” 这么想着的时候，宫城突然温柔地叫了刹那一声。 “其实……刚才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噩梦？” “不，也不是啦……真要说的话，或许是个幸福的梦吧。” “可是，你醒来的时候哭了呢。” “哇啊！忘掉那个！赶紧立刻！” 她突然松开刹那的手，害羞地捂着自己的脸。结果身体一个不平衡，朝后方倾倒，如果不是刹那及时抓住她的右手臂的话。 “我说你，干嘛那么慌张啊。” “唔！抱歉……” 嗯，露出委屈的表情道歉的宫城也很可爱。‘宫城检测机’又一次升级。 “看来身体还没法适应过来。” 她失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然后呢，刚才做的那个梦，有点惊人呢。” “科幻大战？”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非常普通的，却又很不可思议的。” 宫城抬起头，在把身体尽情依靠在刹那左肩上的同时，她露出怀念般的眼神，看着黑漆漆的雨天。 “如果那个梦能够实现就好了。” “所以说，那是什么梦啊？” “不告诉你。” “欸，太狡猾了，你都吊起我的胃口了。” “想知道的话，去问穿山甲好了。” “所以说，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嘛~” 就这样，在刹那的频频追问下，宫城守口如瓶，两人打打闹闹到了宫城家。 宫城的父母正准备开车去找宫城，打着伞一脸担心的由依妹妹也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当他们看见刹那携手宫城回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先是放松下来。下一秒后，宫城的父母神色严峻地盯着刹那看。 “是羽岛哥哥欸！谢谢你把姐姐送回来。” 由依一时兴奋地跑过来，扑进宫城怀里的同时，还用憧憬的目光看着刹那。 “羽岛哥哥难道和姐姐成为恋人了么？” “不是！” 意外的是，刹那和宫城同时喊出口。 “那，这个是……” “宫城身体不舒服啦！所以才会……” 刹那慌慌张张地松开宫城的手，又怕她倒下去，好在由依扶稳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进屋说吧。” 两位家长走了过来，看了眼宫城的状况，又看了失去伞而淋雨的刹那，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 “由依，带着你姐姐回去休息一下。这位同学，辛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来我们家坐会吧。” “咦……” 就这样，刹那莫名其妙的被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假想中）邀请进入宫城家。 被心仪的女孩子的父母邀请到家，并且在她家神情慌张地洗了个澡，又紧张地坐在两位大人面前。表面上故作淡定地回答他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内心早就乱成一锅粥。 等情况安定下来，宫城也总算能够正常走路时。为了不让家中只有一人的花铃寂寞，刹那谢绝了吃饭了的邀请，并借走一把伞，一路上还给花铃打了电话，让她放心。 可当他美滋滋地回到家，心情无比舒畅的时候。 “你这个蠢东西！” 妹妹花铃不是娇声娇气地说‘欢迎回来，我最喜欢的哥哥~’，而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顺带一击飞踢击中刹那的腹部。被矢泽揍过一拳的噩梦又浮现脑海，刹那差点就晕倒过去了。 “为什么踢我啊？！” “因为你蠢啊！” 好有道理，刹那差点就没法反驳，跪下道歉了。 “为什么结衣姐姐的父母都邀请你吃饭了，你居然还拒绝了！” 花铃傻眼地看着刹那，气得胸口频频起伏，脸色也涨得通红，刹那真担心年轻貌美的她会气晕过去。 “可是啊，要是放你一个人在家吃饭未免太寂寞了吧。” “我才不想听你的借口！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说出‘最喜欢哥哥~’了这种话。好恶心噢！你是妹控嘛！有你这种哥哥我还真是可怜！” 花铃气愤地抱着手臂，对着刹那一顿臭骂。 “喂！再怎么说你也太过分了吧！” “啊！好可惜啊，如果顺利的话，哥哥或许就可以和结衣姐姐成为恋人噢！” “咦？是这样子么？” “你……欸……” 花铃叹了口气，身体就像漏气的气球般干瘪下来，然后以鸭子座的姿势坐在地面上。 就连吃饭的时候，花铃也没有停止对刹那的念叨。 回到屋子里后，雨已经停了，天空漆黑一片，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此刻是晚上十点钟。 换作平常的时候，刹那还尚有余力，要睡觉的话太早了。 不过，今天的刹那，身心已经疲倦不堪，他试着回想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感觉就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打开房间的灯，刹那走到衣柜前，翻开最下方的柜子，里面藏着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国小时候的毕业照片之类的东西不计其数，甚至连小时候使用过的玩具也都保存下来。只不过，只有国中时候的照片被清除干净了。 但今天刹那要找的，并不是回忆之类的东西。 “啊，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上面用蹩脚的字体写着‘时光胶囊’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洁白的信纸，将其摊开了，里头密密麻麻的文字呈现在刹那面前。 那是‘盗书事件’开始前，刹那在社团活动室随笔一写的东西，因为和宫城还有相泽待在一起聊天或是游戏的时候感觉很愉快，便心血来潮冒出了‘不如给未来的自己写封信’的想法。 刹那认认真真地看完一遍后，不禁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真的是我写的么？” 明明是不久之前写的，现在却觉得十分稚气，就像国小小屁孩写作文一样，看上去尽是搞笑的话。 不过，里面实实在在地记载了刹那的一个心愿。 看完信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好。 夜晚，睡觉的时候，刹那虽然觉得十分疲倦，但头脑还是清晰地浮现出宫城的模样来。 通过窗户，刹那望着沉静下来的夜景，没有皎洁的明月，没有明亮的星星，橘黄色的路灯所照亮的路上，雨珠冒着亮光点缀着路面。 他突然觉得，这阵微弱的光，像极了现在的宫城。 即使拥有一副脆弱的身体，还是咬紧牙关，顽固地活下去，不甘示弱。 那样的宫城，在初春的时候，闯入了刹那的视野，保护了受欺负的相泽，并在刹那道出真相的时候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她闯进了刹那的世界，凭着她坚强的性格，那张可爱又时刻挂着生气表情的脸。 刹那就是喜欢那样子的宫城，因为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随波逐流，不会主动认输，即使命运残酷，她也依旧勇敢地活下去。 只是，宫城结衣对羽岛刹那又是怎么想的呢？要是等哪一天，刹那足够了解宫城，总算有了觉悟向宫城告白的时候。 想必，他们之前建立的关系都会完全颠覆吧？那之后，如果宫城拒绝了刹那的话，他可无法接受，说不定会绝望到自闭呢。 “啊，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听宫城弹钢琴了呢……” 刹那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脑海里自动播放起宫城弹奏过的音乐。 他闭上眼睛，忘却了身体的疲倦，在那柔和又略带悲伤的音乐中渐渐进入睡眠。 如果有一天…… 羽岛刹那向宫城结衣告白的话…… 那个时候，羽岛刹那一定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羽岛刹那一定是做好了觉悟。 所以，现在的话，还不必太着急。 这颗热情燃烧的心啊，正在萌芽的树苗啊，再放慢一点，慢慢成长吧…… （宫城结衣） 直到晚上入睡的时候，泪水还是会不停地跑出来，那并非我所能控制的，就像情感的匣子被打开，却无法合上一样。 究其原因，全都是那场梦的缘故吧。 那是个非常幸福，幸福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梦。 做梦的时候印象还很深刻，到了现在，只留下模糊的印象了。 依稀记得，在一片灰色的世界里，有一只笨拙的熊提着颜料桶，给灰色的世界涂上各种各样的颜色，用那挫劣的画工创造出许多美丽的风景。 大笨熊把自己都搞得脏兮兮的，然后对着我露出滑稽的笑脸。 我坐在椅子上，轻轻伸出手，大笨熊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温暖的熊掌包裹着我的掌心。 “即使这个世界只有这么点，我也愿意待在你身边。” “你是笨蛋吗？” 我是这么骂那只熊的，但那样的世界，确实很幸福。 所以，当那样的世界突然瓦解，涂满颜料的小世界和笨拙傻笑的熊突然消失无踪，茫茫黑暗之中透露着一丝微弱的灯光时。 我的心，就像浇了一盆冷水，又依旧留念着。 这，果然只是一场梦么？ 只不过，在那场梦里，我似乎失去了什么，又被拯救了什么…… 前言 他在漫长的走廊里奔跑，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不停旁人的劝阻。 窗外的雨不停扑打进室内，他的校服，以及惊恐的脸上满是雨水，头发也被大风吹得凌乱。整个世界的色调都呈现暗红色，像是鲜血的刺鼻味遍布走廊。 黑暗，恐惧，绝望。他的胃部不停捣滚着，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几乎要爆炸开来。但他还是疯狂地奔跑，不敢有一丝怠慢，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着他。 不对，恶鬼是真的存在。 “人渣。” “混蛋。” “畜生。” “干脆去死好了。” “你对得起xxx吗！？” “把xxx还给我！” 恶的言语，罪的枷锁，牢牢套在他的身上。 他——羽岛刹那，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海里全是冷酷无情的印象，每个人冰冷的眼神几乎都可以杀掉刹那好几次，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 “xxx！” 他用尽所有力气，几乎撕裂喉咙般吼出那个名字。 然后，记忆力浮现出樱花的场景，只不过，那烂漫的樱花已经染上猩红的颜色，成了无可救药的悲剧。 “我的错吗？真的是我的错吗？” 刹那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然后痛苦地留下了泪水。 “没办法啊！我也不知道！” “无知即罪。” “你们也是共犯吧！如果不是你们的话……” “闭嘴！最初的源头就是你，没什么好辩解的！” 一双粗大，褪去一层外皮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过来，掐住了刹那的喉咙，剥夺了他的发言权。 然后……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废物，人渣，去死吧！偿命！” 无数辱骂的心声像寄生虫般钻入他的大脑，干扰他的思维，扰乱他的心智。 “我的错么？是我的错么？” “没错，就是你的错。” “我的错……对啊，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在那间教室里，鲜红的液体从门缝里流出来，围住了刹那的双脚，然后慢慢往上爬。 “所以，你该偿命。” 那个声音是这么说的。然后，那堆红色的液体开始吞噬刹那的身体，从下半身蔓延到上半身，经过刹那的喉咙，下巴，鼻子，以及眼睛，有一种在海边溺水的感觉，他变得无法呼吸，无法说活，肩上感到沉重的压力，直到红色的液体将他的头部全都吞噬。 “都是你的错，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洗白。” 他的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刹那依稀记得那个声音，那个人，名字叫做‘矢泽仓’。但是，关于为了谁偿命，刹那却想不起来了。 包括那张空掉的脸，那被涂抹过，只剩下淡淡痕迹的名字。 羽岛刹那，你这一生，都必须为此偿还人生，直到你死去为止…… 差等生的反思会究竟能反思什么 “学长，快点醒来啦！” 咕噜噜~咕噜噜~ “啊，羽岛君哭了呢。” “做噩梦了吗？” 呼噜噜~呼噜噜~唔！ “那必须快点叫醒他呢，噩梦是很可怕的东西。” “说的也是。喂~羽岛学长，午饭时间到了噢。” 慕呼呼~慕呼呼~ “小惠，羽岛君不吃这一套啦，应该这样子……喂~羽岛君，究极菠萝面包只剩下一个了噢。” ！ 蒙蒙云雾中，突然射入一阵耀眼的光线，刹那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般突然加快了跳动的节拍。 “唔！”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等情绪稳定下来后。 “究极菠萝面包在哪里？” 他神色淡定地问道。 “看吧？” “唔，究极菠萝面包不也是吃的，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为什么效果这么显著啊！” 相泽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向宫城讨问说法。 “所以说，究极菠萝面包在哪？” 刹那又淡定地问了一遍。 “不存在的。”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心灰意冷。 “太过分了，居然欺骗少男心！” “你是笨蛋嘛？我们可是看在你做噩梦的份上才叫你起床的。” 噩梦？嗯？ 刹那本想捂着脸委屈地痛哭一场，却发现自己眼角确实挂着泪水。 他擦了擦泪水，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啊……我刚才，似乎真的做噩梦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刹那才因为刚才的梦而哆嗦不已。 “不要紧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嘛，差不多吧。” 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呢？ 即使是醒来的现在，仍有一种阴森的寒意在他背部攀爬，他忍不住环抱自己的身体。 “羽岛君，你很冷么？” “嘛，稍微有点……” 刹那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吓到了。 “真是没办法，不过再坚持一下吧。” 宫城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到窗户旁，将窗户关上一半后，又坐回位置上。 “明明差不多到了夏天的季节了，羽岛君难道是‘夏冷冬热’的那一类人么？” “我想应该不存在这一类人吧……” “不管怎么样，羽岛学长，现在可不是逃避的时候啊。” 嗯？逃避？ 刹那眨了眨眼睛，向相泽投去天真的眼神。 “就是说啦，反思会，反思会……” 反思会？那是什么东西，好吃的么？难道比究极菠萝面包好吃？不可能，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种东西！ “小惠，如果羽岛君有认真一点的话，就不会睡着了。” “喔，说的也是……学长还真是怠惰。” “什……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 刹那挠了挠脑袋，一脸不知情。要回顾一下进入睡眠之前他在做什么的话，记得是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情。 矢泽仓在部室里对刹那口出恶言，甚至对他动用暴力。所有行动的理由，都是因为刹那空白的记忆中，存在着曾经伤害过矢泽的事实。 然后，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想起来，这一个月以来，为了提防矢泽对宫城和相泽做出过分的事情，他也一直提心吊胆。幸运的是，在那之后，他们之间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偶尔碰面的时候，刹那也只是忍着胃痛承受那渗人的视线。 当然，关于矢泽的事情，他并没有和两位女生提起过。 他就是想着这些事情睡着的。 可是，既然待在部室里了，他总不可能一直都在想这些，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存在…… 就在刹那苦思冥想得不出答案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桌子上，在一堆白色的卷子中，涂抹上许多红色的勾勾。 原来如此，在梦里面见到许多红色的颜料，就是被这个刺激的么？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打红色叉叉的卷子呢？ 当他把卷子的原貌看清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反思的东西么？” “就是说啊。” 宫城皱起眉头，一脸埋怨地看着刹那。 “羽岛君，你一点都没有反思的意思。” “是吗？我可是很认真地忏悔噢！” “忏悔……学长，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啦。” “认真忏悔到睡着的地步噢。” “原来是用脑过度导致疲劳啊，学长辛苦了。” “不，你不要那么天真地认同我的话啦……” 看着相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朝刹那投来崇拜的眼神，他顿时觉得心虚。 单纯只是看不下眼才睡着的，嗯…… 再说，为什么要开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反思会啊？ “那自然是因为你们的期中考试成绩惨不忍睹。” 仿佛听到了刹那的心声，部室的门被拉开了，然后传来热血活泼的少年声。 啊，虽然是少年般的热血强调，但其实是个身材丰满，个性古怪，没有一点职业节操的人民体育教师——吉田椿，同时也是担任奇葩社社团的顾问。 “为什么学习成绩你都要管啊？” “废话，怎么说我也是个老师。” “即使是体育老师？” “没错。” “完全看不出来你有那么高的职业道德。” “羽岛啊，虽然这是铁饭碗，你们的学业成绩也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怎么说平时也太散漫了，如果不多抢点别人的活儿可难以跟上级交代。” “肮脏的大人世界……” 见吉田脸色黯淡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刹那不好再吐槽下去，要不然就会受到此人的铁拳制裁！ 总而言之，刹那想起来了。 上一周的期中考试，在他还在深思‘考试这种东西究竟有何作用’的时候，其他学生已经停止答题，纷纷伸了伸懒腰，长吐一口气。 然后，时间经不起推敲，很快到了公布成绩的日子。 综合水平排名，刹那稳居倒数，宫城因为文科成绩比较好而略占据上风。 “羽岛啊，就你这成绩是怎么考上朝雾高中的？” 放学后被每一科的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唯有数学老师对他态度亲切和睦，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是这么说的： “羽岛啊，你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其他科目全是倒数第一，唯独数学是倒数第二！” 看他激动得快要犯老年病，刹那没好意思说出‘选择题全靠蒙，运气太好了。’这个事实。 顺带一提，数学科目倒数一的是宫城结衣。他们两人果然有夫妻相~连数学成绩都认可了~ 结束师生会谈后，刹那一如既往前往活动室，正好和准备进部室的相泽撞在一起。 至于相泽晚来的原因，和刹那的情况差不多。 三人坐在位置上，开始深思自己的问题。 之后，在顾问吉田的催促下，由宫城积极推动奇葩社第一届学习检讨会议。 会议有序进行，刹那倒头便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半点进展。 “那么，总结一下你们的成果吧。” 吉田大方地坐在位置上，一把夺过刹那的杯子，那杯尚有余温的红茶，就这么落入吉田的胃里。 “老师，希望你下次自己带杯子。” “有什么关系嘛，心眼小的男人，二师弟也会小的噢。” “才没有那种说法！” “咳咳，请你们安静一下。” 败于宫城的威严，刹那乖乖安分下来，而吉田则是继续喝她的茶。 “那么，小惠和羽岛君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我先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 宫城手里拿着像是刚刚写好的报告书。 “咳咳，本人在理科科目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好在文科方面水平还算一般，两者相互抵消，属于严重偏科现象。不过，因为今后走的是文科生的道路，这方面的问题不算严重。” 宫城小姐姐，就算是文科生，您的数学还是太过分啦~ 虽然刹那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他还是在内心里吐槽一番。 “然后是羽岛君的问题。” 宫城瞥了刹那一眼，充满干劲的表情加上正义的眼神简直快迷倒刹那了。 这样子的宫城结衣，也很有魅力呢。 ‘宫城检测机’再次升级。 “据我所知，羽岛君在进入朝雾高中的时候是自学考上的。” “是的哦~” “所以，羽岛君其实很有学习的天赋吧？” “那是因为拼了命的学习啦。” 那段煎熬的过程，几乎看不见天日，刹那一度以为自己没有明天了，现在想想，自己居然能够挺过那段时光，也是很不容易了。 “可是，现在的羽岛君完全看不出干劲呢。” 宫城仿佛是在说‘又不像我那样心有余而力不足，羽岛君明明就可以做到，却不去做。’刻意加大了音量警告刹那。 “不好好学习的话，将来只能当个家庭妇男了。” 唔，那似乎很不错呢。刹那当家庭妇男，宫城就好好工作好了，他会每天早上叫醒宫城，用‘一路小心’送走她，再用‘欢迎回来’给她带来家的温暖！ “羽岛君，为什么你一副享受的表情啊？” “啊，有么？” 刹那擦了擦透明的口水，重新端正态度。 “给我好好面对这次失败，然后总结出经验来啊，笨蛋~” “好的！宫城老师。” 看着宫城富有领导者身份的样子进行报告总结，吉田悠闲地喝着茶，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那么，最后就是小惠的问题了。” “是！” 喂，干嘛那么紧张啊？你以为你是犯错后被老师点名的国小生么？ “小惠……你的情况好复杂噢。” 盯着报告单看了一会，宫城用笔头戳了戳下巴。 “水平差不多可以和羽岛君持平了。” “什么？区区相泽居然能和我不相上下？” “怎么可能……” “就是说啊。” “我竟然会沦落到和羽岛学长差不多水平么？” “喂！我才是该感叹吧，为什么你还一脸委屈啊！” 真是超大的打击，居然会被世界第一蠢萌的相泽嫌弃了！ 刹那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吐血的表情来。就差模拟出中弹倒地身亡的表演来了。 “小惠，因为你是一年级的学生，所以我不清楚你在班上的表现。” “老师总是说‘你还有待进步。’也就是说，我的潜力其实很好，对吧？” “小惠，我想那应该不是鼓励你的话才对……” 刹那不禁开始同情自己，居然会被这种水平的相泽嫌弃。 “是这样子么？感觉听上去好像还蛮不错的样子……” 像这样子欺骗自己，好让生活不会太糟糕的心态真是好呢，相泽真是个坚强开朗的女生。 “那么，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广播响起了放学的音乐，看着窗外射入金黄色的光线，部室也有一半的空间躲进了阴影之中，刹那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那么，今后的日子请你们多多努力咯~” 吉田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得一点不剩，心满意足地起身，和奇葩社的三位成员打完招呼后，心情似乎很不错，一边哼着歌一边踏出部室门。 “结果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顾问的作用一般不都是要指导学生有序进行社团活动么？” “不，这货只是不断给我们找麻烦而已。” 刹那挺起身子，左手按住右肩膀旋转几圈，刚才睡觉的缘故导致肩膀酸痛的程度有了好转。 “那么，我们也走吧。” 宫城将试卷和报告整理完后，收入书包里，宣告了一天的社团活动时间结束。 脆弱的记忆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呐~回去之前要不要去吃点什么呢？” 如此建议的是相泽，最近的她心情很好，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催促宫城和刹那两人一起去学校外面的咖啡厅，或是车站前的面包店吃点东西再回去。 这样的好心情，已经保持了一个月，要让刹那推算发生了什么好事的话…… 一个月前，‘盗书事件’圆满结束的时候，作为主犯的相泽应该是很痛苦才对。刹那难以忘记，将身体扑进刹那怀里，带着鼻音哭诉什么的相泽，让刹那着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人的情感闯入他的心房时的悸动，仿佛突如其来的天灾，令他神情恍惚。 按理说，相泽应该会好一段时间很失落才对。 但天真的人还是刹那，早在她失落之前，某人已经给了一发强心剂。 周末过后，再次回到学校，中午的时候三人聚集在社团活动室。 相泽面对刹那的时候还比较自然，可面对因为‘毁书’而受伤的宫城时，她不由得感到惭愧，心情也郁闷起来。 结果…… “中午好，小惠。” 当宫城满怀笑容地打招呼，用‘小惠’称呼她的时候，相泽就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睁圆了双眼，下一秒便因感动而泪流满面，扑进宫城怀里，像个爱撒娇的小屁孩一样。 如此，三人的关系如旧，奇葩社一如既往的和平。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羽岛君。” “嗯？” “究极柠檬炒冰和究竟菠萝面包，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什！” 宫城的提问让刹那顿时哑然失色。 “羽岛学长，你的表情很奇怪噢。” 毫不知情的相泽眨了眨圆润的小眼睛，而宫城则是露出狡猾的笑容来。 原来如此啊……原来宫城对刹那已经了如指掌了么？就像刹那大脑里有‘宫城检测机’一样，宫城大脑里也有‘羽岛检测机’么？ “咳咳……有一套啊宫城，究竟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哼~秘密。” “你们在说什么啊？不要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啦！” 见宫城和刹那如此良性互动，相泽着急地抓挠头发，露出委屈巴巴的脸来。 “那个啊，小惠。” 宫城到底是宫城，特别是最近的宫城，几乎把相泽当成宠物般宠爱，她温柔地摸了摸相泽的头发，亲切地说道。 “羽岛君他啊，世界……不对，应该是宇宙唯二喜欢的东西就是‘柠檬’和‘菠萝包’，只要在这两样东西随便添加修饰性的词汇，都能让他欣喜若狂。” 正是如此！然后，羽岛刹那宇宙唯一喜欢的人，就是眼前的宫城结衣！给她随便加上形容词，也都是刹那最喜欢的宫城结衣！ 比如说：可爱的结衣，温柔的结衣，霸气的结衣，坚强的结衣，色气满满的结衣，暖床的结衣，傲娇的结衣……咳咳，总感觉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学长，你干嘛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啊，好恶心噢。” “哎嘿嘿，有嘛？” “是的，羽岛君，你在幻想些什么啊？好恶心！” 才不会恶心，那明明就是宇宙唯一至高无上的宝物！ 刹那表面虽然傻笑着敷衍过去，内心依旧全力挽回宫城的形象。 春天即将过去，在初夏的征兆明显的现在，樱花树已经凋谢，天气越来越闷热，迎面扑来的风也时刻夹杂着热气。 宫城和相泽身上所穿的制服有明显改短的迹象，即使是傍晚黄昏的现在，至少也能让人明确感受到春天逝去。 果然，一旦到了这个时候，究极柠檬炒冰才是最优选项，即使是两项最爱吃的食物，在不同的季节也有不同的选择方式。 比如说，夏天可以吃柠檬炒冰，而冬天的时候就要吃新鲜出炉的究极菠萝面包。而春秋两季则皆可食用，生活如此丰富，烦恼也会一拍而散。 “那就柠檬炒冰好了。” 在内心纠结了一会，刹那还是做出了取舍。 “这样子啊，那我吃巧克力味的布丁好了。” “啊！我也喜欢吃巧克力，所以我和宫城学姐的一样。” “你呀你呀~在点心展的时候还没有尝够么？”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 相泽不满地鼓起腮帮子，紧绷着身子，就差一跃而上，给刹那来一记铁头功了。 回去之前，在车站旁的甜品店里各自选了喜欢吃的东西，坐在店内的位置上，听着悦耳的音乐，享受店内的空调吹来的舒适感，这也是一种美味的青春呢。 “好舒服啊~” 相泽扯了扯领口，泛着红润的脸颊，享受冷空气吹过来的感觉。而宫城，反而是坐在空调吹不到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耐心等待布丁送上来。 “宫城，为什么你看上去很不自在啊？” 出于好奇，刹那问了一句。下一秒，他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宫城检测机’该维修一下了。 “因为身体不行，所以没法受到温度的刺激……” 是啊，宫城结衣就是那样的体质，要是冷空气吹多了，感冒发烧起来的情况会比普通人频繁很多。实际上，光是相处的这几个月来，她就已经在学校晕倒过两次，发烧过四次，每次康复的时候，身体都会变得很脆弱，特别是晕倒的时候，醒来时手脚都会变得不灵活。 “你还蛮辛苦的呢。” “还好吧，至少能够吃布丁。” 宫城双眼发亮地盯着菜单上的布丁看。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布丁啊……难不成和我一样到了宇宙级别的么？ 刹那在心里吐槽道。 享用完甜点，三人在分岔口分别，宫城由相泽屁颠屁颠跟在身后送回家，刹那则是一个人漫步在回家的道路上。 因黄昏而染红的街道上，泊油路笔直延展至远处，路灯故障般的忽闪忽灭，远处吹来的暖风嗖嗖刮过刹那的脸，带来一股闷热。 过了红绿灯，远处的喧闹声渐渐停止，路边可以见到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单调的路面上只有刹那踩着步伐行走的声音，以及躲在草堆里的虫鸣声。 或许是少了可以聊天的对象，与宫城和相泽分别之后，刹那的心越来越沉静。拜此所赐，有些不愿想起来的烦恼也爬上脑袋。 就像在部室里探讨学习反思会的时候一样，因为太过无趣而想起了矢泽的事情。现在的刹那，也被这个烦恼困扰着。 他已经心怀不安地躲了一个月，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还能躲多久，矢泽会玩些什么把戏来对付奇葩社的另外二人，万一因为刹那个人的情况而牵扯到另外两人的话，他会愧疚到想死的地步的。 而要解决现状的话，恐怕除了让刹那找回失去的记忆以外，没有其他办法了。而找回自己的记忆的话，又会给花铃还有父母添麻烦。 真是个让人左右为难的选择啊…… 刹那郁闷地叹了口气。脚底突然像是踩到了带壳的东西而发出‘卡兹’的声音，他移开脚步，仔细一看，发现是蝉的碎尸。 “好不容易迎来了最关键的季节，居然被我踩死了……” 真是可怜的小生命啊…… 这么想的刹那，突然因生命的脆弱而心生怜悯。 “在我失去记忆的那关键的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着西边火红的夕阳，刹那不止一次地问了自己内心非常渴望知道，但又不能知道的问题。 来自宇宙第一妹妹的全力助攻 “我回来了。” “喔，是哥哥啊，欢迎回来。是说，最近未免太晚回家了吧。” 刚进门，在玄关口换鞋子的时候，花铃便在客厅的沙发上探出身来。 “为什么我回来你反倒不开心的样子啊？” “因为晚饭我叫了披萨噢。” “那种垃圾食品吃多了会变丑的。” “谁叫哥哥太晚回来了。爸妈早就去上班了。” “嘛算了~我也累了。” 况且刚吃了一份柠檬炒冰，刹那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做晚饭。 换上室内鞋后，刹那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冻麦茶，倒了满满两杯后，一杯交给花铃，一杯自己喝。 “还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最近这么晚回来啊？” “社团活动啦社团活动。” “就是和结衣姐姐在一块的那个奇葩社对吧？” 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刹那决定不再去考虑那些复杂的事情，刚打开电视机准备翻翻电视节目的时候，花铃便饶有兴趣地凑到刹那身旁。 “所以说，最近你和结衣姐进展很好咯？” “欸~为什么你老喜欢关注这个问题啊？”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哥哥谈恋爱的事情，妹妹要把关啊。” “这是谁规定的。” “妹妹基因。” 确实啊，妹妹足够可爱的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不过那得仅限于兄长是个妹控的前提，很不凑巧的是，刹那并非那一类人。 “我体内的兄长基因告诉我，妹妹基因并不可靠。” “你好烦啊！别磨叽，快点跟我说！” 呜哇！妹妹基因战力爆棚，直觉告诉刹那，如果他再磨磨蹭蹭的话，花铃就会举起拳头揍过来了。 “嘛，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只是觉得和宫城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大概吧……” “真的么？为什么听上去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唔……毕竟太过自恋可不好呢。” “哥哥到底还是哥哥，虽然你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实际上内心很纠结吧？” 不妙……这孩子是有超能力么？ “你干嘛一脸吃惊地看着我啊？” “因为你很厉害啊，居然能够准确预见我的心情。” 听见刹那的回答，花铃叹气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了。 “花铃，要是经常叹气的话，幸福会溜走的噢。” “我才不信那种东西呢。” 花铃抱着膝盖安分坐好后，一脸狐疑地盯着刹那，似乎在确认什么，她把嘴唇抿成一字型。 “emmmm……” “那个，花铃？” 花铃犹如一尊地藏菩萨，刹那出声叫她她也没有反应，甚至一动不动。 就在刹那瞪大双眼，内心想着‘莫非妹妹中了时停技能了！’的时候，花铃总算松了口，揉了揉自己柔软的脸颊。 “哥哥，你觉得现在的我看起来怎么样？” “怎么样？” 揉完脸颊后，她又含情脉脉地看着刹那，食指轻轻卷动乌黑的长发，将纤细的腿直直伸向刹那，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她轻轻扯了下短裙，大腿若隐若现地进入刹那的视野中。接着，花铃微微倾出上半身，敞开的雪白胸口内，隐隐可以看见里侧的薄荷绿布料。 这样子的花铃，可爱的小脸蛋微微泛红的花铃，突然朝刹那凑过来的花铃。 “你有病嘛？” 噗！ 话音刚落，刹那立即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下一秒，花铃那张柔弱娇羞的脸翻成恼羞成怒的表情，纤细玉洁的小手紧握成拳，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挥向刹那的脸部。 “你这个蠢蛋！” “为什么啊！” 火辣辣的印记留在左脸颊上，连口腔内部的牙齿都隐隐作痛，刹那还担心自己的牙龈会不会因此出血。然而，花铃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动心的感觉啦！动心！哥哥，你需要看到结衣姐姐令人动心的一面才行！” “所以，你刚才想表达的是这个么？你不会说啊？！” “是哥哥你太迟钝了好么？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嘛！” “不不不，平时的你要是突然对我撒娇或是诱惑我之类的话，八成是在耍我，我哪知道你想说明什么！” 啊，真是头疼，这个妹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总之！哥哥需要看到结衣姐更多隐藏起来的一面，特别是能够让结衣姐娇羞的一面。” “宫城娇羞起来的模样……” 刹那不禁咽了口唾液，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宫城敞开衣服，四肢乏力地瘫坐在地面上，改短的裙子隐隐可以看见里侧的布料，柔弱的脸上泛着红晕，双眼痴迷地看着刹那。 “糟糕……杀伤力好强大！” “对吧？” “花铃，莫非你是天才？” “嗯哼~” 笨蛋！蠢死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嘛！ “咦？哥哥，为什么你突然恢复冷静了。” 见刹那一脸淡然地喝了口麦茶，花铃一脸茫然。 “我说啊，花铃。你根本不了解宫城。” “啊？” 润泽一下喉咙后，刹那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虽然刚才的画面确实有吸引力啦。但宫城的魅力远不止这些呢。” “那不然是怎样嘛？” “嘿嘿，宫城嘛……” 刹那兴奋地站起来，将双手用力摊开，像是要笔画一个巨大的圆，大到可以把所有都包囊其中。 “只要光是存在就足够吸引我了。” 宇宙唯一的至高宝物，无论在其前面添加怎样的形容词，刹那都会非常中意。 不知道看着刹那做出这么夸张的动作，花铃内心是怎么想的。她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然后轻轻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合上去了。 “花铃？” “算了……” “啊？” “嘛，感觉这样子挺有哥哥的风格。” “是这样子嘛？” 她所谓的‘风格’，指的是刹那空白记忆期间的风格么？ “呼~总之，我知道结衣姐很好啦。”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来，食指指着刹那的鼻尖，就差用力戳下去了。 “好是好，但还需要一些特别的事情来将你俩的线牵得更紧才行。” “怎么说？” “咳咳，哥哥，亏你还玩过galgame。” “那个不是你推给我的嘛。” “话是这么说，但哥哥应该很熟悉吧？” “喔，是这样没错。” 总觉得话题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了，刹那乖乖坐好，就差有条狗尾巴竖直晃动了。 “galgame里不也经常有的么？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件发生才会萌生感情。” “特别的事件……吗？” 对刹那而言，那样的事件发生太多了。所以他才会一路被宫城吸引，每一次对宫城的心意都会越来越深。 “就目前看来，哥哥真的被结衣姐姐吸引得无药可救呢。这种时候，就需要取一个平衡的中间值才行。”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结衣姐必须被哥哥所吸引啦。” 哈？ 我？ 宫城结衣被羽岛刹那所吸引？ 不不不！不可能！不存在的！哪有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发生啊！ 刹那用力地摇摇头，并配上手势来告诉自己的妹妹花铃。 “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的啦，概率几乎为天文数字，是奇迹啦。” “你干嘛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啊？” “因为……” 刹那离开沙发，默默走到电视机旁边的镜子前。 “emmmmm……” 他对着镜子前的自己露出爽朗的笑容，又试着摆出不同的姿势，比如右手食指稍稍举高，抵着自己的下嘴唇，手肘由左手臂撑着，头向右边微微倾斜，双眼认真地注视着前方。 好恶心！ 型男杂志都是骗人的！刹那发誓，以后打发时间也绝对不会去翻这种辣眼睛的杂志！ “噗！噗哈哈哈！哥哥，你是在用意念操作蛇么？” “那个是笛子！” “不行！哥哥居然想要用帅哥的造型吸引结衣姐姐，太夸张啦，放弃吧！这才是奇迹中的奇迹。” 花铃捧着自己的腹部，笑得合不拢嘴，泪水都从眼角溢出来了。可恶，这个丑八怪好过分！ “那不然是怎样嘛！” “当然是内涵啦内涵！哥哥要从内涵出发，怎么可能从外表嘛，哈哈哈哈！” “别笑啦，我知道啦！” 还好是被自己的妹妹看到这副样子，要是被宫城或者相泽看到的话，他一定会上天台犹豫一会是否要跳楼，最后决心以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的。 “呼~肚子好痛。” “揍你噢。” “我可从来没有看过敢揍妹妹的哥哥。” “唔……是说我打不过你啦。” 这一刻，刹那突然想强烈祈求来世一定要当一个有哥哥的妹妹，这样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那么，开玩笑就适可而止吧。” 花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一会儿才忍住了笑意，脸部肌肉也总算安分下来。 “嘛，我觉得哥哥其实很有机会吸引到结衣姐的。” “怎么说？” “只要稍微让她看到你靠谱的样子就好了。” 靠谱的样子啊…… 刹那思考了一会，想起了每当宫城晕倒的时候，自己都陪在她身边的情景。 每每那个时候，一向顽固坚强的宫城，总会安心地依靠刹那，会主动提出需要刹那的帮助。 那种被宫城依靠的感觉让刹那觉得很开心，只是那样子，内心的烦恼就会烟消云散，只是那样子，刹那就会有一种‘不管什么事情都做得到’的优越感。 可是啊，我的妹妹，你终究还是搞错了。 花铃还在不停的解释，究竟该怎样才能让宫城依靠他。刹那姑且是听进去了，但越是听进去，他越觉得，效果是相反的。 没错，刹那是被宫城顽固逞强的一面吸引了。被她那张可爱，却又带着生气的表情所吸引。但不只是如此，就连她会主动要求依靠刹那这一点…… 都让刹那感到无比着迷。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喜欢另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他见证过班上不少的情侣，但都找不到与此相似的感觉。 或许，只有脑子里寄宿了寄生虫，寄生虫与寄生虫之间相互吸引才有可能到这个地步吧？ 他想起国三那段艰苦时期时，自己曾看过《恋○寄生虫》这本小说，忍不住冒出一个有意思的想法。 也就是说，看家保姆的活儿真难做 花铃一直跟刹那强调‘被吸引’的重要性，并把关键锁定在‘特别事件发生’这一情况上。 刹那虽然听进去了，但一直觉得那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和平相处的日常里，不会有那么多特殊事件出现啦。” 一周前，刹那是这么应付花铃的苦心的。一周后，他选择撤回前言。 特别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刹那所在的归处是奇葩社。 “哟，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又是你啊……” 可以的话，刹那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拜他所赐，上一次给刹那留下不少阴影，也吃了不少苦头。 然而，他不可能知道的吧。 眼前这位戴着眼镜，帅气的脸上挂着帅气的笑容，健壮的身材挺直，俨然给人一副清爽睿智形象的学生会长——式部静。 没错，他又来了，而且刹那有种预感，绝对又有什么麻烦的事情扔过来了。 “看到奇葩社的各位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谢谢式部学长的关心。” 喂！相泽，不能叫其他人学长啦，这个称呼只属于我的啦！ “那么，这次来又有什么事吧？” 噢！不愧是宫城，直觉果然敏锐。 “其实嘛……哎嘿嘿。” 式部的笑容变得尴尬，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似乎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真是磨磨唧唧的，你可是学生会长啊，稍微振作一点。” “是……” 被坐在一旁的吉田厉声训斥后，他的笑容更加萎缩了。 “其实是这样子的。” 刹那刚好倒完三杯茶水，当然他那破破烂烂的茶杯被宫城以‘待客’的名义给了式部使用。 “最近学校有一个特殊的活动内容，本来是由学生会这边出人参加，但参考了本次活动的特别性，又加上吉田老师大力举荐，所以决定和奇葩社的各位一起联合参加。” 又是你啊！吉田椿！ 刹那向吉田投以抱怨的眼神，结果她却回以‘不用谢我’的正义眼神。 “嘛，当然是以委托的形式，不知道奇葩社的各位是否有兴趣参与呢？” “等等，就算是要参加，也得告诉我们具体是什么活动吧？” 看着式部磨磨唧唧的样子，刹那忍不住插嘴。 “连具体要干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未免太薄情了吧。” “对……失礼了，这是我的责任。” 式部推了推眼镜，神情有些失态，他以困扰的眼神看了吉田一眼，然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次活动特殊在与附近的国中学校一起合作，前往市外的某所孤儿院，与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生活，为期五天。” “咦？这个不是义工活动么？” 还没来得及刹那吐槽，相泽已经反应过来了。 “是这样的，相泽同学，真要说的话就是义工活动。不过这次涉及的参与人数不少呢。”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奇葩社三人组以外，还有其他人咯？” “没错。羽岛同学，除了你们以外，还有一名学生，再加上学生会长我本人，高中组是五个人。国中组那边也会派人过来，所以才会说参与人数会很多。而且，孤儿院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国小程度的学生，照顾起来会很麻烦。而且考虑到消耗的时间会对学业上的耽误……” 这是在变相说奇葩社的三人都是笨蛋，所以不需要学习吧！ 不过，刹那很懂，小学生什么的可不是一般的熊啊，经常会让大人头疼，以前就是孩子王的刹那深有体会，自己究竟给多少人添过麻烦，这是长大之后来明白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真想痛揍一顿当时的自己。 “那么，部长大人怎么想呢？” 虽然刹那不是很愿意接下这个委托，但他还是愿意听从宫城的安排。 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还在犹豫中。于是刹那又用眼神示意了下相泽。 “嗯？学长？” 可悲的是，相泽没有领会刹那的意思，而是睁着充满天真的眼神回看过来。 “那、那个……老盯着人家看，有点害羞呢……”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笨蛋！ 不过，看她一派轻松的样子，应该是不排斥这次活动了。 “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嘛……” 过了一会，宫城总算开口说话了。 “想必会很累吧？” 她虽然是说给式部听的，但眼睛却看向刹那这边。 咦？莫非我被宫城看不起了么！ “是的，累是自然的，毕竟是小孩子嘛。” 式部苦笑着回答了宫城的问题。 “也不会有老师跟着，全都靠自己独立完成么？” “嗯，毕竟这次活动也考虑到学生之间的合作问题。” “原来如此……那么，没有其他异议了。” 宫城再次以确认的眼神向刹那传达‘没问题么？’。 既然宫城愿意这么做了，刹那的回答当然是ok的。 “小惠，你呢？” “我？啊，可以噢，反正周末的时候也会很闲。” 很好，这次是全员通过了。 “你们能接受真是太好了，晚点我会布置详细的任务，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说完，式部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光之后才站起来，准备离开部室。 “啊，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们那所与我们合作的学校的名字么？” 宫城问了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这是刹那听到式部的回答后才发表的感想。 “那不就是花铃的学校么！” “我就猜会不会是由依的学校，果然是啊。” 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宫城的态度和刹那不一样，她倒是很兴奋。 “总而言之，看家保姆的工作可是很不得了噢。” 从刚才开始就在部室里赖着不走的吉田，感到麻烦似的连打几个哈欠。 “毕竟孩子是没法用道理讲通的，就算使用暴力也会哭哭啼啼。你们也有过这种童年吧？” “没有。” “有。” “有。” 宫城坚定地摇摇头，刹那和相泽反倒是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咦？宫城学姐不会么？” “嗯，我的话……情况比较复杂就是了。” 啊，刹那明白，宫城的情况很特殊，因为身体虚弱，所以从小养成了好习惯，能用道理讲通么？未来的岳父岳母，你们真的培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啊（泣）。 “可是，我居然和羽岛学长一样，感觉接受不过来呢。” “相泽啊，我没有嫌弃你已经不错了。这点就请你忍耐一下吧。” 刹那大方地原谅了相泽的不正当发言。 “我说，你们倒是懂我的意思没有啊？” “嗯，懂的。” “真是的，你们就尽情被折磨吧~” “我能问一个问题么？老师。” “怎么了？宫城。” 吉田一脸嫌麻烦地回过头来。但在看到宫城认真的表情时愣住了。 “干嘛那么认真地看着我啊？” “老师，刚才式部会长有些内容没有说清楚。为什么本是学生会义工分部的活儿会分散给其他人做？而且，式部会长说是您举荐我们的对吧？” 啊，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呢。 刹那居然错过了这么一个细节。 “啊~话是这么说啦。不过，这次的活动很特别噢，所以才交给你们。” “所以说，什么意思嘛……”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物以类聚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吉田话里有话，眯细了眼睛扫视了三人一遍。 “羽岛。” “是。” 被点了…… “奇葩社的主题没有忘记吧？” “当然了。” 所以说，为什么问我啊？ “现在就是个进行人生模拟游戏的好机会噢。根据信息调查，那边的孤儿院比较特别，除了都是孤儿以外，身心也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就和你们一样呢。” …… 吉田此话一出，相泽和宫城都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所以嘛，我觉得比较适合你们，这一次是操纵与你们拥有类似情况的孩子。” “好过分的说法……” “即使你们将这些孩子引导至毁灭，也没有人会怪你们的。” 这老师的话里到底有几分认真啊？刹那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诡异得渗人。 “模拟人生的游戏，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不用为他人考虑，而是为你们自己考虑，这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游戏。所以，只想着怎样才能看到你们所希望的结果就好了。” 吉田干脆爽快地说完后，见三人都没有再问什么的打算，这才优哉游哉地走出部室门。 “啊哈哈……总感觉，本来是很愉快的事情，突然变得很阴暗呢。” 相泽想要强颜欢笑来缓和一下奇怪的气氛，不过没有成功。 “那个老师有时候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是说啊。” “感觉事情变得很麻烦呢。” “现在拒绝的话还来得及噢。” “你在说什么蠢话，咸了一个月也差不多了吧，好不容易有了任务，怎么可能轻易退缩。” 嗯，这才是刹那所认识的宫城嘛。 “那么，差不多回去了吧。” “说的也是。” “得要好好准备一下了呢，我对小孩子不太熟悉呢……” 放学的铃声早就想起，部室也已染成一片通红。将东西收拾好后，三人离开了奇葩社部室。 下到四楼时，和从道具社出来的矢泽仓撞上了。 …… “怎么了？羽岛君。” “学长？” “不，没什么……” 矢泽一脸不屑地瞪了刹那一眼，嘴里似乎还在念着什么，听上去满是抱怨的话。不过看在身边还有宫城和相泽，刹那选择无视对方。 直到走出学校，户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刹那才甩掉被矢泽瞪过之后产生的不安感。 醉翁之意不在酒 “哥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天才？神明？” “不，那倒不必了，未免太沉重了……” 晚上，吃过晚饭后。在花铃活像一个小屁孩一样精神饱满地催促下，刹那提着塑料环保袋走出了家门。 俗话说，回头是岸。 这一次刹那是真的佩服自己的妹妹到五体投地。 所谓的‘特殊事件’真的来了。而且还是在花铃也参与的情况下。 奇葩社接下了‘与孤儿院孤儿共同度过五天’的委托，回到家后，刹那老老实实汇报了这一则消息。 凑巧的是，这次活动是与花铃所在的学校合作，而花铃也成了那所学校的负责人。一切简直就是安排好的，无神论者的刹那都忍不住要大喊命运了。 “看好了，这次由我出面的话，不会让哥哥那么狼狈了。” “是是是。” “最好能够在活动结束之前，让结衣姐姐对哥哥你动心。” “喔……这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将午餐罐头收入购物袋里，接着走到下一个架子旁，收购柠檬蜂蜜果酱和沙爹酱。 “怎么全是这种东西啊？” “柠檬使人活力充沛，沙爹酱是最棒的调味酱，午餐罐头是应付‘今天的午饭好难吃，我才不吃！’的情况。” “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我们要照顾的就是小孩子啊。” 花铃抱着一堆零食丢进袋子里，原本空瘪的袋子立刻变得沉甸甸。 “喂，花铃，我们又不是去郊游。” “这是亲密小孩子的武器啦。” “骗人，以前怎么没人对我这么干过？” “哥哥是例外中的例外。” 真是过分的偏见啊…… 挑选完吃的东西后，花铃还没死心，她又跑到其他货物架上，从日常用品出发再到趣味用品。大型超市花样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哥哥！你觉得这个如何？” “啊？” 花铃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猫耳玩具，兴致高昂地戴在自己的头上，双手握成喵拳高举，一边发出‘喵’的猫叫声，一边用喵拳磨蹭脸颊。 “唔……以你的品味来说还蛮可爱的。” “就是吧~” 所以，买嘛~ 花铃撒娇地凑过来，双眼湿润地看着刹那，还用喵拳摩擦刹那的脸。 可是！ “抱歉，经费不足，没用的东西禁止！” “才、才不是没用呢！这个可是和小孩子打好关系的有力武器噢！” “哼，以前才没有人给我用过这种东西。” “因为哥哥是特例！” 熬不过花铃的脾气，刹那还是勉强拨开经济来买这种没有用的东西。这才不是对妹妹的宠爱，而是那个噢！要是刹那不同意的话，花铃就要使出失传已久的‘喵喵拳’咯！ “好了，还有其他要买的么？” 沉重的袋子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刹那还在寻思着缺少什么东西的时候，花铃一脸淡定地拿来一个口香糖盒子装的东西过来。 “这是什么？” “看一下不就明白了么？” “不……其实我想问，为什么拿这个？” “我觉得哥哥或许会用到。” “才有鬼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在为哥哥的未来考虑啦！” “不会做啦！不会做啦！肮脏的小孩！就不能给纯洁的我一片蓝天么？” 最近，我的妹妹真奇怪，尤其是在处理刹那喜欢宫城这件事情上，变得非常积极，几乎使足马力，巴不得一飞冲天。 所以拜托你了我亲爱的妹妹！快把那盒奇怪的套套放回去！啊，常人的视线真刺眼，好可怕，几乎快杀了我啦！ 刹那几乎在内心咆哮，但花铃根本不理会他的心情，慢悠悠地走回架子前，嘴里嘀咕着‘不就是xx套么，至于那么惊讶么’。 有这样的妹妹还真是累啊~ * “话说回来，哥哥，怎么才能照顾好小孩子啊？” “咦？” 提着沉重的袋子从超市出来后，花铃突然问了一个刹那漏了思考的问题。 “照顾小孩啊……” 是啊，既然要去和熊孩子一起生活，免不了和他们亲密接触，而要想和他们友好相处，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的话，估计是行不通的。 回想起过去，被邻居的小伙伴们称之为‘孩子王’的自己，将温柔的大哥哥气得抓狂，就差抄起竹子对他一阵乱打的场景。 刹那深有感触，熊孩子的心态不是讲道理可以理解的。 “那是一种十分特别的生物，性情时而凶残，时而哭哭啼啼，暴走起来还会使出‘两败俱伤’的技能，如果有名为‘大人’的特殊生物想要对其进行攻击的话，它们就会露出丑恶的嘴脸，搬出一套未成年保护法来。” “哥哥……你说得未免太夸张了。” “不，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的，电视里不是经常报道类似的事件么？” 啊，顺带一提，幼年版的羽岛刹那虽然被称为‘孩子王’，但内心可是相当单纯的噢，所以才不会有那么卑鄙的做法。 “算了，感觉问哥哥也是白问，要是照你这么说，大人可不都得上吊自杀了。” “喔，说的也是，咱家父母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啊……” 刹那不禁感叹。 “啊，说起来……那时候的父母是怎么对我们的啊？” “唔，哥哥不是很清楚么？” “呃，该怎么说呢……” 无论是过去的‘孩子王’印象，还是父母究竟如何对待刹那的，这些他都记得。只不过，虽说是记得，可回忆起来的时候，却又像是在窥视别人的记忆一样。 “我没法理解过去的自己啦。” 即使明白，也没法理解。因为那些过去，都随着刹那国中失忆时期变得暧昧不清。 “父母经常头疼吧？动不动就会板着严肃的面孔教训我。” “那是当然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哥哥真的很顽皮呢。”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花铃应该比刹那还要印象深刻。 “不过，虽然哥哥很顽皮，爸爸妈妈倒是很有耐心。” “真是辛苦他们了。” 反倒是现在，刹那对他们变得陌生起来，因为不知道国中那两年究竟是怎样，只知道失去记忆后，他就再也没有做出让他们操心的事情。与他们的关系也变得相当普通。 “不说这个了，还是想想怎么完成任务吧。” 大概是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闷下来，花铃改了口，朝前方小跑几步，把话题拉回最初的方向。 “既然能够在那边留宿的话，哥哥与结衣姐姐之间的联系也会加深，是个很好的机会呢。” “嗯？不是说如何照顾好小孩的事情么？” “哈？哥哥，你是白痴么？” 花铃回过头来，一副傻眼了的表情看着刹那。 “那种事情当然是个幌子了，真实目的是为了哥哥和结衣姐姐着想啦。” “我说你，参加这次活动的目的是啥啊……” 不过，好歹妹妹也是为了哥哥，这一点刹那就不再进行古板式说教了。 再一次，宫城结衣的魅力永无止境 执行活动的时间迫在眉睫，在第一周到来之前，式部表示得让刹那等人认识一下新成员才行。于是，在某个闲的不能再闲的午后时间，当刹那正打算趴在桌上休息一会时，式部便推门而入。 “打扰了。” 是的，没错，确实打扰了。 “奇葩社的各位，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新的成员。” “啊，这个就不用介绍了。” 式部身后还跟来了一位学生。 刹那抬起模糊的眼睛一瞧，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帅哥！ 那头花费心思打理过的金色头发，和蔼可亲的笑脸，双眼温柔地注视着刹那等人。 “午安~” 对方伸出像是常年运动锻炼出来的健壮手臂，朝着刹那等人挥了挥手，并时刻保持爽朗的笑容。 “好、好精神的一个人啊。” 站在一旁的相泽忍不住看呆了。喂，你老实夸他帅不就好了么？混蛋，果然脸好身材好就能吃饭么？关键还是要看内在吧！ 不过，这家伙是谁啊，总感觉很面熟，该不会是以前在干杂物的时候碰过面的学生吧。 “嗯？怎么了嘛？羽岛同学。” 咿！对方果然认得刹那。 “啊，不，那个……” 一向在陌生人面前没辙的刹那顿时语塞。 “这位同学，你就是一起参加活动的那位么？” “啊？同、同学？” 不知道宫城哪里说错话了，只见对方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脸色难看起来。 “那、那个，宫城同学……” 咦？这家伙连宫城都认识么？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当刹那为此困扰不已，现场气氛一片尴尬的时候，式部突然用力敲了下手。 “噢！说起来，羽岛同学和宫城同学与须藤同学是一个班的吧？” …… 嗯？须藤同学？那是哪里来的猿人？ “啊，抱歉，你刚刚说什么？式部会长。”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刹那挠挠脑袋，面带和善的笑容向式部发起确认。 “我是说，你们和须藤同学是一个班的吧？” “是……” 是样子的嘛？ 刹那将视线移回须藤身上，他还是挂着尴尬的笑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过帅哥就是帅哥，即使脸色难看下来，脸型还是很帅，整体气质也非同一般啊。 “那种事情……” “我当然知道了，是须藤淳太同学对吧？忘记的人大概只有羽岛君吧。” 这家伙绝对是刚刚想起来的！ “我们明明同班一年多了……” 啊，是么？和我这种小透明相处一年多真是辛苦你了……是说，我和你根本就没有聊过天吧，这样子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难道不是么？ 见他露出委屈的表情来，刹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总之，好好相处吧。” 最后只能憋出官方式的发言，结果被相泽吐槽‘羽岛学长好逊噢’。 这件事情告诉了刹那，想要在一个团体里当空气活下去也还是要认得团体里面的每个人的脸。而残酷的现实又告诉刹那，去记那些没什么交集的人的外貌和名字只是浪费时间，给大脑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实际上，班上数十人的存在到最后还会有联系的人，刹那只能想到今后会成为他可爱娇妻的宫城结衣小姐~ 哇，不妙，要出鼻血了！这种大胆的妄想还是适可而止。 “嘛~不管怎么样，现在开始打好基础才是上上策不是么？” “啊，会长说得有道理，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毕竟我和羽岛同学之间相处的机会不多。请多多关照。” 不是不多，就是无，是零，完全没有好吧？ 刹那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形式上的伸出手要和对方握手。 “请多指教。” “嗯？” 刹那挥出去的手和空气进行了亲密的接触，在这关键时刻，为了避免气氛变得尴尬，他立刻缩回手，简单打理了下中间蓬乱的发型。 呼~这下子头发应该会整齐很多，我是说真的噢！ 对方并非不屑与刹那握手，只是伸出去的手是和宫城打招呼，出于礼貌上的原因，宫城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 可恶！是我先来的！那是属于我要握住的手！快把你肮脏的右手拿开！鬼知道你在半夜里偷偷干了什么！ “羽岛学长，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哦。” “是、是这样子嘛，可能是血压不太稳定吧。” “是这样子啊，多注意身体啊。” “嗯，多谢你的关心。” 如果可以的话。相泽，麻烦你使用‘色诱术’去迷惑须藤同学。 “因为这次的活动主要是与孤儿院的孩子们相处，就让我们一起努力给孩子一个美好的蓝天吧。” 啊，真好呢~如果小的时候也有人对刹那说出一样的话，他一定会改邪归正，不会狂妄到去当孩子王~如果当初那位温柔的哥哥用对方法的话，也不至于气到抓狂吧？ “就是需要这种决心，让你一起执行这次活动真是太好了，须藤同学。” 式部似乎很欣赏须藤的想法，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立刻露出爽朗的笑容。而被式部夸赞一番的须藤，也感到满足似的安心下来。 “会长，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多多提出。还有，宫城同学也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多多了解一下女生对孩子的看法。” 这、这家伙！居然要和宫城探讨孩子的事情！不行，这种机会才不会留给这种只有面子吃饭的家伙。 不过，内在似乎也比刹那优秀的样子…… “羽岛学长，这一次是胃痛嘛？” “唔，相泽，你说对了。” “奇怪多病的羽岛学长……” 看着刹那的样子，相泽不由得露出嫌弃的表情。 “稍微学学须藤学长那样子啦，给人感觉很可靠，而且很稳重呢。” 这么快就倒戈敌人了，刹那心都要碎了。 “还有就是，羽岛同学。” 被点名了。 “怎么了？” “以前没什么机会和羽岛同学接触，希望这次活动能够加深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咦，哦……说的也是。” 这家伙居然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某种程度而言也是非常奇葩的家伙了呢。 午休结束的铃声很快便打响，刹那的午睡计划就这么泡汤了，而罪魁祸首的须藤淳太同学却不以为意。 “一起回教室吧，羽岛同学，宫城同学。” 而且，还很大方利落地邀请羽岛和宫城一起回去了。 * “就我个人想法，我希望此次活动不光是和孩子们一起生活，搞好关系。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满怀希望，充满爱的活下去。” 头一次和陌生的家伙一起走回教室，刹那本想着气氛会很尴尬才是，好在这个死现充会一点张开话题的能力，虽然聊天内容让刹那觉得十分尴尬。 希望？爱？ 最近的高中生能够轻而易举说出这种词么？ 难以置信的是，宫城居然很认真地听进去了。 “毕竟是孤儿团体嘛。” “没错。所以，对他们而言，活下去的希望和爱是很重要的。他们需要有正确的指导，感受到人间的关怀，才能茁壮成长下去。” 不、不对吧？这样子单纯是你个人的结论吧？ 不知怎么，对于须藤这番正能量鸡汤的发言，刹那莫名感到不适。 “只要让他们明白，孤独不是最终的归宿，只有大家一起拥抱温暖才能幸福活下去，这个活动才有意义。” 就像是在进行什么伟大的演讲般，须藤神情专注，时不时挥舞双手，高声赞叹团体的好处。 “爱能温暖人心，和大家一起生活能够感受到希望，这样子才是阳光道。” 不对。 确实，须藤这番演讲在公开课上会很受欢迎，说不定专家都会激动地鼓掌起来，当代社会有这等优秀学生，实在是未来社会的栋梁。 然而，这只是一般论与理想化的产物，只是披着狼外皮的弱小绵羊。 人们很擅长伪装，也很喜欢伪装，因为只有这样子，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才能依靠外表上的压力活下去。 无论希望也好，爱也罢，盲目追求这些，只是徒有其表，治标不治本。狼皮穿久了的小绵羊，最后也会忘记自己是弱者的身份，然后狂妄无比地追捕原本比自己强很多的猎物，最后送入虎穴，自讨苦吃。 这是正确的选择，对大多数而言，是这样的。 刹那很想反驳对方的言论，可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旦和对方对上视线，他就觉得脑子里的理论和想法全都消失。 他就是这么一个无法与他人相处的弱者，也因此…… “你的说法……” “须藤同学，你错了。” …… 嗯？ 就在刹那抱着‘总而言之，还是得反驳一下他的想法才行’的念头开口说话的时候，宫城却插嘴了。 “那、那个，我错了？” 或许是没想到对方会反驳，须藤一脸惊讶地看着宫城，刚才得意宣扬正能量的帅气嘴脸也僵住了。 “宫城同学，我说错了什么吗？” 绝对立场突然受到他人的质疑，须藤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冷汗不由得冒出额头。 “你会有这番积极的想法，是因为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些孤儿，只是以‘这些孩子好可怜’的角度去对待他们。可是啊，对于他们而言呢？” “这……” 有一股很强大的压力充斥着整个走廊，脚步声戛然而止。宫城的表情无比坚定，那张看上去像是在生气的脸，现在究竟是真的生气呢？还是假的呢？刹那都难以判断，因为宫城的语气显得有些苛刻。 “只有孤儿自己清楚自己，他们的感受、诉求与痛苦，只有他们最清楚。即使是不光彩的生活，即使是孤独的活着，有些人或许就觉得这样正好。” “可是……他们只是孩子，心智还很不成熟。” “强行给他们灌输营养只会造成反效果。你看羽岛君以前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欸，我在宫城眼里原来是这样子的么？ “追求爱？希望？未来？大家都是抱着同一个目标追求，都渴望抱着群体取暖，才会忽视了最本质的东西。因为大家看的东西一样，所以才会出现视野的空白区。” “那是……” 被宫城驳倒言论的须藤，开始变得不安起来。他的脸色看上去很痛苦，嘴唇紧抿着。 “没什么……就算有人希望孤独，有人喜欢安静的空间，也不是一件坏事。对他们而言，那是比较放松的状态，不就好了么？” “宫城同学，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活动就失去了意义哦。” “不会的，活动本身只是个让他们张开眼界的机会罢了。” 宫城摇摇头，再次否定须藤的话。 “他们一定也有想过，未来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按照现在的方式活下去，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对此抱着不安，而给他们带来认识机会的，就是这次活动。” 刹那总算是能够理解了。 所以，身心缺陷的奇葩社三人才会参与这次活动，吉田椿的用意实在是深如大海。 “看到我们之后，他们有何想法，该怎么活下去，就是他们自己决定了。” “明明只是孩子，这样子未免太残酷了吧……” 须藤痛苦地皱起眉头，原本内心坚信的东西突然遭到否定，一时难以接受刹那也能够理解。 可是啊…… “须藤同学，他们是孤儿这个事实，本身就足够残酷了。只是维持这样子而过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对的。反之，如果给了太多的希望与爱，只会让他们再一次受到打击的时候无法振作起来。” 刹那总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与此同时，上课预备铃已经打响了，他们也不好再磨蹭下去。 这番对话内容也到此为止。 “回去吧。” 一路上，原本走路缓慢的宫城走在了最前面，看着那温柔纤细的背影，刹那再一次觉得： 能够喜欢宫城结衣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花铃，说不定我只会越来越被宫城吸引呢。 经过这次，刹那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H妹留不得 “嗯哼~啊哈~” 回过神来的时候，明天就是前往市外孤儿院的日子了。要在那里待上五天，与孩子们一起生活，这对刹那而言可是不小的挑战。 换言之，每天早上起来可以和宫城说‘早安’，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说‘晚安’，要是碰到‘人家是第一次远游，有点怕怕啦~’的情况，刹那一定会毫不吝啬地站出来担当护卫，时刻守在宫城身旁。 仔细一想，还真是一个魔性的活动啊。 不过，活动的主要内容当然不能忘记，不然会被宫城瞧不起的。 就这样，为了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刹那已经在镜子旁照了二十分钟了。 “唔……这肌肉好瘦小，根本没法和须藤同学一比啊。” 想要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却发现瘦得可怜。 “还有，为什么这张脸不够帅气啊，虽然不至于很丑，但太平凡啦！” “嗯，这样子看得话背部似乎不够宽大，没法带来安全感啦。” 刹那忍着羞耻心，在镜子旁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才不是因为听了型男杂志的建议才这么做的。而是刹那本身意识到必须有所改变，才会拉下脸来做如此羞耻的动作。 “好了好了，伟大的羽岛刹那啊，不要放弃！你可是要吸引宫城结衣小姐的男人啊！” “混蛋哥哥！你在浴室待多久啦！已经超过半小时啦，莫非是在自○么？” “笨蛋，这种词不要大声说出来啦！” “有什么关系，反正家里只有我和哥哥啦。” 就在刹那照镜子美化自己的同时，门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花铃似乎正在门后做什么小动作，刹那实在担心她会撬门而入。 “来了来了，我的妹妹啊，这么猴急干嘛？” 打开门的时候，花铃果然拿着一个铁钩子，似乎在尝试着撬锁，见刹那老老实实走出来后，她故意咳嗽几声，将手别至身后。 “嘛，怎么说呢。虽然哥哥是男人这点我很清楚，但好歹妹妹在家，那种事情尽量节制一点。” 明明刚才还那么凶吼人，现在居然装清纯，捂着通红的小脸。 “放心，你哥哥我可是抑制力（意志力）超强的人。” “那玩意儿忍太久也不太好噢。” “你居然这么清楚？” 刹那惊讶地睁大眼睛。 “嘛，哥哥房间里的色情杂志我也搜过不少。” “怪不得我的杂志一直莫名其妙失踪，我还以为是被我邋邋遢遢弄丢了，原来是你搞的鬼！” “嘛，作为妹妹有了解的必要啦。” 大概是公开说出这种事情有些难为情，花铃微微缩起身体，刻意拉了下衬衫的底部，遮住她那只穿了薄荷绿胖次的下体。 “如、如果哥哥非要解决的话。我……” “嗯？” 这是搞什么情况？为什么花铃一副羞涩的样子，那双眼睛都要冒桃子咯。 “我……” 不是吧！？ “我砍你老二噢。”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妹妹啊！” 刹那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膝盖自动着地，就差烧香跪拜这个奇才妹妹了。 而花铃，则是一副戏耍刹那成功后的得意嘴脸。 “哎嘿嘿~哥哥你刚才在幻想些什么啊？” “我在想羽岛家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奇葩。” “骗人骗人，哥哥刚才明明是对花铃我动心了吧~” “哼，愚蠢的家伙，我的心始终朝着宫城的。” “啊~录音完毕，发送给结衣姐姐好了，嘿咻~” “是的！没错！我刚才对我家超可爱的萝莉妹妹动心了！” 刹那真的听见录音软件‘哔’的声音，赶紧抱紧花铃的大腿认怂。 “嗯哼~这才差不多嘛。” 可恶，这个恶魔到底想干嘛啊！一会是支持我追求宫城，一会又对我做出这番恶作剧。难道花铃有人格分裂症么！ “这份录音我会一直留着的。” “你想干嘛？” “等你和结衣姐姐结婚那天再放。” “已经成为既定结局了嘛……” 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趴在地上紧抓花铃大腿的形象，刹那突然觉得刚才在镜子前塑造的模样毁得一塌糊涂。 嘛，算了~再说，宫城也不喜欢这种伪装的东西。 而且，再这么下去，刹那很怕花铃会突然脱下胖次脱到一半，又搞一些奇怪的色情恶作剧来戏弄刹那。 哥哥的尊严，会一瞬间毁掉的哦。虽然一开始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换身衣服后，刹那回到客厅，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冰冻柠檬茶，那可是他珍藏已久的宝物，很适合沐浴过后爽口一把。 “噗哈~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口！” 一不小心说出了中年大叔很喜欢说的台词。结果被喝牛奶的花铃吐槽‘结衣姐姐可能会讨厌这种语气噢’。 “话说回来，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当然了，窃听器，录像机，还有对讲机，准备完毕！” “你都准备了什么啊！不许带去！” “欸~我可是为了羽岛家的后代着想。” “你这是给羽岛家抹黑！会被扔进监狱的！爹妈会心疼的！” 花铃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不情愿将那些东西从袋子里取出来。 “哥哥明明是个男生，却只敢偷偷摸摸对着杂志自○，连偷拍的勇气都没有。” “我说你，到底学了些什么啊！” 不行，再这样下去这孩子不得了，总有一天会殃及社会的啦！不对，是会给羽岛家丢脸的噢！ “咳咳，听好了花铃，我们可是去和孤儿院的孩子相处，自然是要从这点出发。” “所以说，那只是个幌子啦。” 她仍闹别扭地撅起嘴，把头瞥向其他地方。 “我说你啊……干嘛要为了我和宫城的事情煞费心思啊，而且努力的方向完全错了好吧？” “那是因为……总之，我是希望哥哥和结衣姐姐能够在一起啦。” 花铃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憋了回去，转而用其他的话代替。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干劲过头了。” “难道靠哥哥一个人能够泡到结衣姐姐么？” “呃……”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总之，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利用住在一起的这五天，尽量让宫城被我吸引。但相对的，你可不要做出让宫城伤脑筋的事情。” 花铃还不知道宫城的身体比较虚弱。而宫城自己也并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体问题，所以刹那一直都没跟花铃讲。 要是一不小心害得宫城出事，刹那会悔之莫及的。 “那……哥哥你得好好努力。” “嗯，我答应你就是了。” 刹那摸了摸花铃的头发，她这才软下态度。 “嘿嘿，想对妹妹使用摸头杀么？” “笨蛋，对待任何一种生物，这是一种表示友好的态度。” “死傲娇。” 花铃朝刹那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始整理其他的用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比起刚才，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安抚一会花铃的心情后，刹那也将必备的用品装好，尤其是柠檬蜂蜜果酱，堪称刹那的第二生命！没有这个的话，刹那做梦都会不安稳的。 然后，第二天如期而至，就像小学生郊游前一晚会兴奋得睡不着一样，一想起即将和宫城一起居住五天这个事实，刹那的大脑一直处在活跃状态。 该怎么和宫城度过这几天？这期间似乎会有很多活动，不知道宫城喜不喜欢？宫城对孩子的问题抱持怎样的看法呢？ 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果大脑一路亢奋，根本停不下来，等到差不多有倦意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德国骨科有望生意兴隆 “大海啊！是大海欸，学长快看！” “我知道啦，所以不要拽着我的手摇晃。真是的，你是小学生嘛？” 乘坐学校的大巴来到市外的孤儿院，长达两个小时的车程，刹那用在补觉上，到达目的地后，被精神绝佳的相泽摇醒。 “是呢，这阵海风好舒服啊~” 宫城站在沙滩旁，用力地伸了伸懒腰，像是要汲取新鲜的空气般用力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气色看上去很好。 “羽岛君难道不觉得么？” “嘛，虽然舒服是舒服啦……” 可刹那不怎么喜欢大海就是了，导致这种偏见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旱鸭子。 尽管很兴奋，眼下还得先把行李整理好。 “喂，相泽，不要顾着玩了。” “欸~难道过来这边一趟，不应该游泳么？” “游你个头啊，这个时候先打招呼才对吧。” “呜~坏心眼的学长。” 总觉得来到海边后，相泽的个性就变得活泼许多，难道她是水系妖精么？ 感叹相泽的变化的同时，刹那提着三个大的行李包，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妹妹花铃，还有一个是宫城的。 花铃乘坐的是初中组的校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而早在出门前，这个小恶魔已经把行李甩给刹那了。 宫城则是身体原因，虽然本人顽固地说着‘我一人可以办得到’，但还是被刹那强硬地夺过行李包。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刹那甚至想抱着宫城一起走~ 这种有责任感的行为，要是花铃看到的话一定会表扬刹那一番的~ 就在刹那一边艰难地承受着三个大包的重量，一边暗自窃喜的时候，须藤突然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么？” “不，这种程度没关系，多谢你的好意。” “这样啊……” 他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朝宫城的方向瞥了一眼后，又看向刹那。 “其实嘛，我很想道歉来着。” “道歉？” “嗯，之前的事情，是我太幼稚了，和羽岛同学还有宫城同学不一样。我没能像你们那般成熟地思考问题。真的太不谨慎了。” “啊，不……这只是个人观念的冲突，没那么严重……” 须藤所指的事情，大概就是之前在‘如何与孤儿院的孩子相处’的问题上产生分歧这件事情。 “话虽如此，但我真的很佩服你们。” 他露出了憧憬的眼神看着刹那和宫城。虽然不清楚宫城怎么想，但对刹那而言，还是头一回有除了花铃以外的人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啊……相泽惠小学妹是个可爱的笨蛋，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宫城同学。” 告别刹那后，须藤走向宫城的位置。 “这段时间请多多关照了，我还得多向你学习才是。” “学、学习……怎么会，太严重了……” 看来宫城也并不习惯被人夸奖，看她脸蛋都熟透了，刹那不禁有些嫉妒。 校巴开走后，男生组拖着厚重的行李走到两侧种满树木的孤儿院，与那里的接头人对话的是式部会长。 “是朝雾高中的学生们吧？千里迢迢来到这边真是辛苦你们了。” 接待人是个布满皱纹的大婶，形式上的礼仪之后，式部挺直了身躯，招呼刹那等人过去。 “大家，这一周的活动内容都将由这位三浦女士布置，没什么异议吧？” 是~当然不可能有异议。 见所有人都摇摇头，式部也就松了口气，他推了推眼镜，露出爽朗的笑容。 “让我们努力给孩子带去笑容吧，给他们光明的未来。” 喔……这番发言和昨天的须藤很像呢，该不该给他也洗洗脑呢？ 正当刹那开玩笑似的打着坏主意的时候，远处传来校巴的鸣笛声，看来第二波人员也陆续到达了。 果不其然，标有花铃的学校标志的大巴缓缓朝这边开来，然后停在了平坦的路面，即使不下车，刹那也能听见兴奋的叫喊声。 最近的初中生还真是精神饱满啊。 “是大海啊！” 其中，一个看上去很顽皮的男孩子率先跳下车，脚下穿着一双豪华的耐克鞋，像是运动选手般挥舞着手奔向沙滩去。 “在市内可看不见如此壮观的大海欸！” 其兴奋的程度，可以和刚才的相泽有得一比。 “原来相泽是初中生的水平啊~” “嗯，学长，你在说什么？” “不，请不要在意……” 刹那将行李先放在地面上，然后走上前，心想着至少和低龄的孩子打招呼自己要显得有威严。 “噢，是帅哥欸！” 哇喔，这孩子的眼光真棒！将来必是国家重量级人才！ 刹那差点就要热泪盈眶，张开双手把这个看上去有些顽皮的男孩子搂进怀中。 “初次见面，我是本次活动初中组的国见小野。” “噢，你好啊！” 然而，对方根本不是和刹那打招呼。 “你在干嘛啊？白痴哥哥。” 刹那的怀抱方向变成了下了车的花铃，朝刹那投来冰冷的视线。 “好恶心，会被别人当成妹控的，所以不要这样子好么？” 那个叫国见小野的毛孩子无视刹那的热情，几乎是把他当成空气，然后朝气蓬勃地跑向式部和须藤的方向。 原来帅哥指他们两个啊……不可否认呢，呵呵呵…… “哇，哥哥瞬间老了好几岁！” 愚蠢的妹妹啊，请把它称之为成熟。 刹那只是因为自己尴尬无比的行为感到绝望而已。 “喔，这、这位就是羽岛学长的妹妹么？” 相泽就像发现了新的物种般，好奇地凑过来，对着花铃仔细打量了一番。 “那个，羽岛妹妹，你好。我是相泽惠，啊……前阵子的胖次幽灵事件，我也在场哦！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平时受羽岛学长欺负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 “啊……难道你就是哥哥经常说的学妹么？” 花铃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相泽。 “好、好可爱啊……” “咦！？我、我才没有那么可爱啦……真要说可爱的话，应该是宫城学姐才是。那个，才不是那么可爱……我……”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害羞啊…… “好久不见呢，花铃妹妹。” “嗯！好久不见，结衣姐！” 一看到宫城也走了过来，花铃的态度变得更加恭维，更加兴奋。 “结衣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呢！” “欸，是、是这样子嘛……” 哼，你这是在讨好未来的嫂子么！ “有点暴殄天物呢……” 喂，你那嫌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和宫城还有相泽能够熟络地招呼之后，巴士内又下来了两位女生。 一个是扎着两股小马尾，长得有些稚嫩，看上去很温柔的小女孩，那是宫城的妹妹宫城由依。 另一位大概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小小年纪就戴着一副眼镜，头发也是绑成中规中矩的麻花辫，看上去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可身材却令人瞠目结舌，光是胸部的发育就能傲视本来有足够自信的花铃，皮肤白净光滑。 “那、那个，等等我啦……小由，花铃，还有国见同学。” 最近的初中生小女孩还真是令人兴奋啊~ 这名迷之美少女似乎不擅长运动，下了车后跑几步便气喘吁吁，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那、那个，初次见面，我是这次初中组的负责人之一古手川栞奈。” 对方似乎有些腼腆，低着头，胆怯地看了刹那一眼。 “你好啊，古手川同学。” “哇，羽岛学长！这边也是很漂亮的女生欸。” 相泽又一次兴奋地抓着刹那的手疯狂摇晃。 真是的，她太亢奋了！最好打一发镇定剂。 “姐姐，又见面了呢~啊，羽岛哥哥，姐姐就拜托你多照顾咯。” “嗯！放心交给我吧，由依妹妹。” 由依彬彬有礼地朝刹那鞠了个躬，然后歪着小脑袋，露出甜甜的微笑，那种萝莉天使般的笑容让刹那不禁感叹‘不愧是宫城的妹妹，与之相比的花铃就……’ “嗯？哥哥，干嘛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啊？总感觉很失礼。” “没、没啥。” 察觉到了妹妹的杀气，刹那急忙刹住了车。 “那、那么，先把行李收拾好吧。晚点还要跟孩子们打招呼。” 后方的式部朝这边喊话，几人也只好先走过去。 “这边这位是宫城学姐的妹妹啊……” 相泽还是那么兴奋，就像发现新物种般，这次又积极地走到由依面前打招呼。看来这家伙只有在面对比自己低龄的孩子才会变得活泼起来。 倒也不是坏事。比起‘毁书事件’的相泽，这样子的相泽更让刹那感到安心。 哎呀，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在意啊？难道我是相泽的老妈么？ 那样的话宫城就是老爸了哎~ 自己在脑海里讲起了冷笑话后，式部他们已经进入屋内，连同那个野孩子国见。 谈及分配住宿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刹那很想提出与宫城一个房间，为了保证宫城不会因为环境不适应而出现毛病，只要听见宫城咳嗽，他就会立马睁开眼睛守候在宫城那边。 我是认真的！ 刹那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三浦女士安排住所问题。 当然，他所期望的事情不会发生。 男生四人安排在一间房，女生则是在隔了两个走廊的房间。 这里很宽敞，光是从起点望向走廊的尽头都有近百米远。 “那么，男生请在这里安放个人物品，三十分钟后在门口集合。” 没人带路不会迷路么？ 刹那刚想提出这个问题，式部就像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般拍了拍胸脯。 “我已经把路线记下来了，所以你们尽管放心。” 然后自信地说道。不愧是学生会长，果然足够让人安心啊。 “哇，好厉害！式部哥哥你好强噢。” 这个顽皮的小男孩立刻说出奉承的话来。 “也没那么厉害啦。” “不，绝对牛逼！我要向你学习！” “可以噢~” 搞什么嘛，个头比花铃还要矮的臭毛孩，见到强大的人就要攀关系么？人心真是险恶。 “国见同学看上去很聪明，正好式部同学是学生会长，由他来教你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变成靠谱的男子汉呢。” “哎嘿嘿！” 唔……连须藤也这么夸他，这不是让他嘚瑟到上天么？ “我要多向学长们学习才是。” 国见嬉皮笑脸地挠挠头发，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刹那半眼，看来这孩子有很强的判断力，知道谁该攀关系，谁该无视掉。 最近的初中生还真是可怕！黑暗！刹那再也不会相信纯情的小孩子了！ 这个世界，也仅剩下相泽这般的天然呆，和可爱的宫城还有些许温暖了！ “话说回来，我听说羽岛同学的哥哥也来了，可惜不是式部学长和须藤学长呢。难道羽岛同学的哥哥请假了么？” …… “呃……” 式部和须藤朝刹那投来困扰的眼神。 “国见同学，羽岛同学他在的哦。” “咦？真的么！为什么我没看到啊。” 咳咳，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刹那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并决定自己的睡眠位置是角落后。拎着宫城和花铃的行李包准备离开。 此刻，式部和须藤还在不停地给刹那使眼色。 可惜花铃的哥哥不是式部和须藤真是对不住啊！ 正当刹那前脚跨出房间门的时候，国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 他用力地敲了下手掌。 “呐！” 富有活力的声音是在叫刹那。 “我说你啊……” 顽皮的国见小跑到刹那面前，露出孩子般的纯真表情（内心险恶）。 “这位大哥哥……” “干嘛？” 刹那故意露出刻薄的表情，冰冷地问道。 “至于这么冷漠么？不就是问你一个问题么？” 哇！别拦我，我要打死这个小屁孩！ 不行不行！年轻的刹那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动！ 呼~平常心，平常心…… 刹那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等心态平静下来后，他再次面对这位少年。 莫非他和花铃有过节么？打不过花铃，被花铃欺负后，打算找哥哥报仇么？ 刹那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如果对方真的上门报仇的话，他要抓住时机踹他的下体，这样才能稳住胜算，不会丢脸。 “算了。你知道羽岛同学的哥哥是谁么？” 什……这个死小孩，是真的装傻还是假的装傻啊？ “你找他有什么事情么？” “和你没关系吧？” 哇喔，好嚣张的口气，这孩子将来得给打成肉酱。 “当然有。” “什么？” 国见一反刚才纯真的表情，露出了像是不良少年的不屑眼神。 “我就是她哥哥。” “……” “我是羽岛刹那，是羽岛花铃的亲哥哥。” 对方突然像是时停般失去了动静。没办法，刹那只好再重复一遍，这次说得更加清楚了。只见对方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起来，画风突变！ 半秒不到的时间过后，露出了满分的甜美笑容。 “哎呀~原来是哥哥大人啊，早说嘛~啊哈哈，羽岛哥哥你好呀~” 搞什么……这家伙是哪里来的搞笑艺人么？ 国见突然紧抓刹那的手，眼睛就跟夜空的星星一样闪。 “羽岛哥哥，你好啊~我是羽岛同学最亲密的伙伴，国见小野！” “哈……” 什么跟什么，刹那的大脑还没跟上事情发展的节奏。 难道不是仇人么？不是来找刹那报仇的么？ 呼~暂时收起备战模式。 那么…… “最亲密的伙伴是什么意思？” 这位戴着搞笑面具的艺人同学害羞地挠着小脸，态度也变得和善许多。 “呀~该怎么说呢，羽岛哥哥呀。其实我是你未来的弟弟啦~”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父母商量离婚再婚的消息！再说，就算有那种事情，法律还没规定到底是把我们兄妹判给谁呢！ 刹那的心情突然变得急躁起来。 “我是羽岛同学的男朋友噢。” 哇啊啊啊啊！ 停下来！ 不！ 我的大脑啊！ 停止思考！ 刹那再也忍不住，松开肩上的行李，在木质地板上疯狂翻滚起来。 “这不是真的！” “咦！羽岛哥，你怎么了！？” 那个花铃她、她居然交了男朋友！还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家伙！ 拜托，这一定是梦吧？一定是因为即将和宫城同住一周，太过兴奋而做的噩梦，因为梦总是相反的嘛，所以醒来一定会有好事情吧？比如说，成为情侣的其实是刹那和宫城。 好的，现在立刻马上醒来，赶紧脱离这场噩梦。 刹那用力地掐自己的脸。 呜……该死的，这梦太沉了，很难醒过来的样子。那样的话，干脆跳进海里溺醒过来了！ 刹那是真的起了这个冲动。 “你冷静一点啦，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混蛋家伙，你到底哪里看出来我高兴了！ “我和羽岛同学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啦，只不过以后会是情侣啦~” 哇，这个老流氓居然脸红了。 嗯……等等，以后？ 未来式？ 也就是说，现在式是同学关系？ 刹那的头脑总算清醒一点，情绪也冷静下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哇，这就是大哥哥的威严么？果然厉害呢。” 什么，直到刚才不还把我当透明人么？这家伙真是善变啊，怎么可能让这家伙和花铃在一起。 哪怕让刹那进德国骨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花铃的幸福就由身为哥哥的羽岛刹那守护！ 啊，当然，和宫城之间的结局也不能被打破。 也就是说，后宫不是不可以啦。 “其实呢，现在是羽岛同学死皮赖脸地追求我啦。我还在犹豫当中，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总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软化态度答应她，未免太没面子了。嘻嘻嘻~” 你笑个什么劲！ “然后呢，我想提前和羽岛哥你打个招呼。毕竟未来都是一家人嘛？” 鬼才和你是一家人。 “羽岛同学的心情很纤细，希望你暂时先别告诉她。” 国见双手合掌，假装很诚恳地请求道。 然后刹那的回答自然是——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真的么！耶！” 他笑得像个五百斤的胖子，在原地一蹦一跳的，像个非洲土著民进行庆典活动时跳舞一样。 打发走国见后，刹那再次提起行李，朝女生的留宿地点前进。 嗯？为什么连出口都记不得的羽岛刹那会知道还没去过的女生宿舍？ 笨蛋，这真是世纪大笑话！ 羽岛刹那已经记住了宫城结衣身上的味道了！ 晴转暴风雨 “那个死不要脸的杂碎！” 刹那还是头一次听见花铃骂得这么难听，连一旁的宫城和相泽都吓了一跳。而由依和古手川似乎已经习惯了而一脸淡定。 “谁喜欢他那种丑八怪了！” “嗯，说的也是啊，果然我没有误会自己的妹妹。” 见到花铃摩拳擦掌，似乎已经模拟出国见同学的一百种死法。刹那也就松了口气。 “哥哥，要是那个臭皮蛋再来献媚，你就踹爆他的蛋！” “咿！” 被花铃的发言吓到了的相泽，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花铃妹妹，好霸气……” “是、是啊。她一直都是那样么？” 宫城向刹那问道，然后又把眼神投向由依。 双方都给了百分百的确认。 这就是刹那不可爱的妹妹。 “那、那个，花铃的哥哥。” 这时，缩在一旁有些腼腆的古手川站了出来，眼镜后面的双眼有些委屈地注视着刹那。 “国见同学说的话差不多是反过来的，是他在学校里死皮赖脸地追求花铃。也曾经有几次被踹过，那个……男、男生下体的那个地方！” 古手川面红耳赤地说完后，小跑着躲到由依身后。 “我的妹妹果然很厉害啊……” 不知为何，刹那突然同情起国见。 被那么多次残忍对待后居然还能坚强地活过来继续追求花铃……那家伙是抖m么？ “总之，下次不要听那个家伙胡说八道。” “了解。” 同情归同情，刹那才不会因此就做出让步。 自己的妹妹才不能落入这种人手里。身为花铃的哥哥，一定要守住花铃的未来！ 啊，虽然还得考虑一下将来花铃的丈夫的人身安全，但果然还得从妹妹未来的幸福守住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听着花铃咒骂国见许久之后，已经到了三十分钟后的集合时间。 来到之前的空地集合后，式部他们三人也正好走了出来。 “哎嘿嘿~” 国见朝刹那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像是在打什么暗示，或者是在告诉别人‘看见没有？我和羽岛同学的哥哥关系可好了！’，这种感觉真是让刹那头皮发麻。 “呀~羽岛同学~” 国见露出一个洁白的牙齿，向花铃打了个招呼。 然而，花铃只是露出充满杀意的眼神，表情冰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失去了兴趣而转移注意力。 “真是的，她害羞了呢~” 可悲的国见啊，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的人是无可救药的。 话虽如此，这家伙的自恋程度真是让刹那恨不得揍他一顿。说起来，刹那还没满十八岁呢，还不是成年人，对方也是未成年，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笑）。 “从市内高中过来的各位，再次感谢你们此次前来与这所孤儿院的孤儿们共同生活一周。想必会被你们的学业带来不少麻烦吧？” 几分钟后，三浦女士也从院里走了出来，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向刹那等人鞠了个躬。式部立马客气地上前回礼。 “哪儿的话，我们也是自愿参与本次活动，所以还请三浦女士多多费心了。” “话虽如此，照顾孩子总归有些累人的吧？” “我们会尽力而为。” 就在式部和三浦女士进行你一言我一语的礼仪对话时，须藤突然也走上前插话。 “那个，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样子，然后引发自身的思考。‘自己现在的生活，未来的方向会怎样’，从这点出发，让他们学会独立自我。” 这些话简直是照搬刹那和宫城说过的话…… 须藤兴致高昂地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样，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原以为，这番话会得到式部的赞叹。毕竟是高中生，也要有一定的担当。 或许须藤是这么想，但结果却让他大为惊讶。 “须藤同学……” 式部露出为难的笑容。 “不是这样啦。” “咦？” “要让孩子们在温暖中成长，要让他们相信光明的未来，比起独立自我，现在他们还太小了，应该学会集体生活。众人的力量一定比一个人的力量要强，所以，众人的幸福一定会感染一个人的幸福。” “哈……是、是这样子呢？” 式部教科书般的教导言论让须藤神情黯淡下来。 “在这个阶段的孩子，爱的呵护是很重要的。” “可是，他们是孤儿，比起让他们抱有期待感而落空……” “正因为是孤儿，才更需要爱不是么？” 式部温柔地拍了下须藤的肩膀，那双坚定的眼神仿佛是要感染对方一样闪烁着光芒，那种像是给他人带来救赎、莫名自信的眼神…… “没、没错，确实跟式部会长说得一样。” 这么快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刹那和宫城互相对视一样，纷纷露出困惑的表情。 “的确，孩子们果然需要温暖，需要在爱的呵护下成长。大家一起努力才行。” “嗯，这样才对嘛。你说是吧，羽岛同学。” “咦？” 话题突然抛向刹那这边。这个时候的须藤，像是要刻意躲开刹那的视线般，苦着脸低下头。 “这才是这次活动的目的，不是么？” 式部的笑容，就像一颗耀眼的小太阳，光是盯着看，就让刹那觉得刺眼，甚至会感到不适感。刹那说不清为什么，比起上次须藤那番单纯的言论，他的话更有一种胁迫感。就像须藤会突然改变自己的想法一样。 不过，刹那并非轻易动摇，只是觉得有点为难。虽然很想否定他的话，但卡在喉咙里的台词却无法说出口。 他盯着低头看的须藤好一会，心想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易就被影响？ “我……” “嗯？” “式部会长，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完全对。” “咦！？” 就在刹那束手无策，差点说出迎合的话来时。某个清澈的声音打破了刹那的窘境。 这个声音很响亮，并非一般的大声，而是底气十足，个性强烈的呼声。也因此，原本各自聊着天的初中生们被吸引了过来。 “什么什么？怎么了嘛？” “姐姐……” “结衣姐姐看上去好认真的样子。” “宫城……” 宫城看了刹那一眼，又看了须藤一眼，那双眼睛就像是在审讯别人一样，就连刹那都能感受到一股不可抵抗的威严。 “宫城同学？” “式部会长。你所说的只不过是一般论，那种乌托邦式的演讲，拿去参加市演讲稿比赛还差不多。” 赤裸裸的讽刺，宫城直言不讳。丝毫没有任何顾虑，她那双翡翠色的双眸，仿佛燃烧着热情的火焰，捕捉住式部和须藤不放。 “那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所谓的‘集体团结’‘光明未来’‘希望’与‘爱’，不过是些美丽的词藻罢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式部推了推眼镜，神情变得焦急起来。三浦女士一见气氛不对，说了句‘我去把孩子带过来’便逃之夭夭了。 “孤独的孩子最能理解孤独的人。也就是说，只有身为‘孤儿’的他们，才能理解自己。你的那番积极话语，对他们而言，未免有些沉重了吧？” “我不明白……” “因为你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他们，觉得他们可怜，需要爱与呵护。可是，他们呢？真的能够保证每个人都得到救赎么？” 宫城的语气有些激动，刹那担心她的身体会突然晕倒，所以站在了她的身旁，她也很配合地抓住了刹那的衣服。已经很习惯依靠刹那了。 “不是谁都能适应集体的生活，不是谁都喜欢站在太阳底下享受未来。” “恕我直言，那样的生活是错误的，正因为如此才要改正过来不是么？” 式部的态度也很坚定，没有轻易改变。 “因为他们是孤儿群体，更应该享受别人的关爱才对。” “正因为他们是孤儿群体，所以才更加明白，期望越多，失落就会越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式部会长不懂么？现实社会可没有那么单纯，没有谁能保证未来的路一帆风顺。所以，我才想说，比起过分的溺爱，更重要的，是给予他们变得坚强起来的机会。” 式部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说完后频频喘气的宫城，或许没有注意到宫城的身体状况，他依旧面不改色。 “宫城同学，你忘了么？他们只是孩子而已，应该享受当下的幸福才对。” “你说的没错，他们是孩子……可是，他们是被抛弃的孩子。” …… 这句话说得有些过分，刹那光是听着，都觉得心脏加速跳动了一拍。他担心地看着宫城的神情，再看看式部。 “被抛弃的孩子……正因为如此才是孤儿，我们才需要给他们帮助不是么？就像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对特殊人群提供特别的帮助一样。” “是呢。所以，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帮助，而不是让他们学会依赖。” “给每一个人孩子灌输爱与梦想，怎么能说是依赖呢？” “那也请酌情选择对象。期望越大，以后受伤就会越严重，我说过的吧？” 她的双眼坚定如冰，即使身体虚弱，却也有一座不容许他人打破她的意志的山屹立着。 看在她的身体状况，刹那本想劝她点到即止，可当他把手伸过去的时候…… “喂，宫城，适可而止吧……” “别碰我！” …… 他的手，被宫城无情地推开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下他的心脏，思绪在那一瞬间突然空白。 “宫、宫城……” “结衣姐姐，你怎么啦……” 虽然不是很痛，但那份震惊，几乎要凉透刹那的心。他睁圆了双眼，茫然地看着神色恐慌的宫城。一时之间，全身的温度都褪去了。 “对、对不起。” 她勉强自己站直身体，脱离了刹那的依靠。看到情况变得越来越奇怪，式部也总算想起来该收敛一下。 “嘛。总之，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以这句话收场，式部担心气氛会越来越尴尬，只好先行走回孤儿院，与准备出来的孩子们碰面。 而须藤，像是受到了惊吓，神色呆滞地看了宫城好一会，才麻木地跟着式部的背影离开。 “对不起。” “宫城……” 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反刚才的淡定和坚强。此刻的她，看上去就是一只被泼了冷水的小猫，因为害怕他人而警惕地缩起脆弱的身体。 “没、没事的。我的话，没关系……” 刹那用力抓紧自己的小腹，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挤出笑容应付过去，可当面部肌肉往上撑起的时候，刹那的大脑突然咔嚓一声转换频道，又回到刚才被宫城推开时候的样子。 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插上一刀，浑身仿佛被抽干了血般变得无力。 “刚、刚才……失控了。其实，不是那样子的……不是……不是……” 宫城激动地手舞足蹈，似乎想跟刹那解释什么，那双焦急的眼球，几乎要跳出来，她连张嘴说话的时候，都失去了底气。 那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啜泣的声音。 下一秒，宫城突然面色惨淡，身体慢慢往前倾倒。 刹那知道，她的身体又出问题了，必须扶住她才行。 可身体并没有乖乖听话，大脑发出去的指令没有传达给身体。他连迈出脚的力气都没有，看到宫城慢慢倒下去的时候，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焦虑。 “姐姐！” 直到由依的哭喊声刺激到刹那的耳膜。 活动的第一天，蓝天突然转为乌云，雷鸣发出呜呼的闷声。 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宫城被花铃她们扶着回到房间休息。那之后，天空下起了大雨，原本打算在空地进行欢迎会与说明会，只能改到孤儿院的大厅。 准备演讲的人是式部，还有初中组的古手川。 刹那蹲坐在大厅的门后发呆，他没听清式部讲了什么，只是从孩子们热情的掌声中可以感受到他们对式部的热情。 宫城结衣的想法是错的，式部静的想法才是对的么？ 这并不是刹那所关心的问题。 宫城现在怎么样了？ 这似乎也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只是…… 自从刚才被宫城大声吼道‘别碰我！’，被她推开手，被拒绝依靠后。刹那整个人都是恍惚状态的，他就像是个死机的机器，突然间不会思考，身体也变得僵硬麻木。 “羽岛学长……” 相泽打开大厅的门，里面传来式部热情高昂的语气，但刹那没有去在意。 “稍微喝点水吧。” 没有回答相泽的话，但刹那确实感到喉咙干渴了。接过杯子后，他把冷水一口气灌入喉咙，冷意刺激着干燥的喉咙，想要借此冲淡掉麻木的心情，却发现无济于事。 “谢谢……” “不是平常的学长……” 刹那的道谢似乎让相泽感到不适应，她露出悲哀的眼神看着刹那。 “宫城学姐或许也有什么心事吧，就像现在的我，依旧藏着关于‘书’的真相一样。所以……” “我明白。” 正因为明白，正因为刹那无比清楚，所以他才会突然不知所措。 所以他才会无比受伤。 因为这份伤痛，正是宫城反馈给他的。 “抱歉，让我静一静。” “花铃小妹和由依小妹也很担心你呢。那个叫国见的小男孩也是。” “没关系，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完，刹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相泽担心他会突然倒下来而抓紧了他的手臂。 “要我陪你散散心么？” “不、不必了，你帮我安慰一下花铃和由依。” “我明白了……” 每走一步，地板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上去无比沉重，漫长的走廊仿佛成了个迷宫，拉长了走道，刹那产生了一种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即使如此，他还是迈出脚步走了，没有目的地，单纯是觉得不想待在这里。 等到大厅的喧闹声渐渐远去，耳旁传来小雨缠绵的声音后，他才觉得大脑紧绷的弦有一丝放松下来。 “哈……” 把体内的闷气全都呼出来，又深吸一口气。 他的心，还在因为刚才宫城的举动而隐隐刺痛。 不过，他没有资格宣泄，没资格抱怨，也没资格得到安慰。 因为刹那很清楚，就在刚才宫城情绪激动下朝他大吼‘别碰我！’时，某个片段如同闪电一样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宫城只不过做了刹那曾经做过的事情，虽然是无意间的。 没错，就是那个时候…… 自大的羽岛刹那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脆弱的宫城结衣，放任她哭哭啼啼不管，让她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却丝毫没有任何同情。 虽然，那个时候是出于害羞才会跑开的。 但毫无疑问，他给宫城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伤，这份疼痛远比刹那想象中的严重。 他原以为，那个时候的巴掌，加入奇葩社，已经足够偿还欠下的。可直到刚才自己受到了类似的待遇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因为加入了奇葩社，和宫城成为了好朋友，喜欢上了宫城，就可以忘记一切么？ 羽岛刹那啊，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么？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成长过么？ 刹那在心里质问自己，谴责自己，责骂自己。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就真的没有发泄口了。 “宫城，现在怎么样了呢？” 刹那找块冰冷的地板坐了下来。虽然现在才来关心有点晚了，但他确实还很担心宫城的状况。 “跟她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我已经尝到那种苦头了。” 他紧抓着疼痛的小腹，自言自语地说道。 * 雨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停止，加上季节的变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气息，足以将人的热情给浇灭掉。 即使如此，刹那还是勉强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还在颤抖的膝盖，身体还记得刚才被宫城伤害的滋味。对他而言，这是必要的。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刹那没有回到大厅，而是走到女生休息的房间去。现在的话应该只有宫城因为身体原因而留在房间内。所以，他也没有任何顾虑。 走到房间门前，他犹豫了一会，酝酿好自己的心情，将胆怯与紧张都吞咽下去后，才慢慢拉开一条缝。 黑暗的房间立刻被一道亮光所侵蚀。刹那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蹲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面对着角落低下头。听到拉门的动静时，她的肩膀轻轻抖动了下。 “抱……这么沮丧的样子可不像你。” 那个背影看上去十分疲倦，即使是光线射入，也没有展现丝毫生气，仿佛和房间中的黑暗融在一起。刹那看得有些心疼，一想到这是自己造成的，胃部就不止一次的抽搐，但要是不明不白的道歉，或许还会给宫城带来更多的压力。 所以，他改口了。 但是，宫城没有回应他。 “宫城啊，要是你没有推开我的手的话，我或许会一直糊里糊涂下去吧。” “……” “我呢，直到刚才才明白，原来过去给你造成的伤害是那么大。那可不是一巴掌就能抵消的事情。” ——我至今依旧恨你，不过我很感谢当初的你。 那个时候的宫城，带着强烈的恨意如此说道。 可是，刹那光是被吸引，却从没有理解那个时候的宫城的心情。 ——期望越多，失望也就会越多。 宫城不正是体验过了么？ “我啊，还真是个混蛋呢。” “不是这样子的……” “没关系噢，你可以尽情发泄的，因为这是你的权利。” 宫城总算微微转过身来，她还是抱着膝盖，脸上挂着泪痕，眼眶也红了一圈，那头栗色的长发也凌乱不堪。总而言之，真是相当狼狈。 “我只是……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已……” “嗯，我明白的。” “要是抱有太多的期待，失败的时候就会更加失望。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宫城，你不要太激动，现在的你调整好身体就行。” 刚才在外面因为情绪激动而身体故障，刹那可不想再看到同样的画面。她原本就是个里外都坚强的少女，身体的脆弱根本不能磨碎她的意志。 但那份逞强，有时候也会成为她的负担。 “那时候的我……因为羽岛君的绝情而哭了很久。” “嗯……我现在也后悔死了。” 过去的自己真是个混蛋啊……居然欺负一个现在这么喜欢的女生。 “不过，之前你也说过了吧？因为我的问题，使你变得像现在这般坚强。” “是的，所以我也很感谢羽岛君。我有由依，爸爸和妈妈的扶持和呵护，所以我才能够振作起来，才能把羽岛君的伤害化作坚强的护盾。可是，他们不一样……” 他们不一样…… 宫城所指的，就是那群孤儿么？ “啊，这种感觉我也明白。” “羽岛君也明白么？” 宫城惊讶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水，不过她似乎没有意识到。 “嗯，我之前也说过的吧，我没有国中一二年级的记忆。” “这一点我一直记着！” “我也一样，如果不是父母给我的关爱，如果不是花铃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现在早就撑不住了。” 说着，刹那露出了笑容，他本想以此来鼓励宫城，却发现自己的笑容非常苍白无力。 “抱歉……果然不是能够笑得出来的事情。” 他的脸渐渐黯淡下来，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积极的话，结果自己也消极了下来。 “是这样啊，羽岛君也和我一样呢。” “之前不也说过了么？” “确实呢。可能，是我太糊涂了……” 宫城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也学着刹那的样子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 “果然，没法笑得出来呢。” “嗯……” 宫城理解刹那，刹那也理解宫城。而相泽也一定经历过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某个人而振作起来。 他们三人非常相似，才会被聚集在一起，才会有奇葩社的存在。 所以…… “我觉得宫城你并没有错。” “嗯？” “当然，或许式部会长也没有错。可是，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你，我也更愿意赞成你的想法。” “羽岛君……” 她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拜托……原来刹那也能够让人感动到流泪么？ “刚才情绪之所以会暴走，或许是因为只有宫城你在战斗。” “可是，式部会长也是一个人啊……” “那家伙三观正到不行，没法比啦……”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三观不正咯？” 宫城有些闹别扭地抱怨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就是想捉弄一下羽岛君，毕竟让你看到这么丢脸的一面……” 宫城再次缩起身体，脸上还泛起了红晕。不过，这样的情况刹那也见过不少了，看来她还是没法习惯。 “总之，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战斗的，不只是我，相泽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为什么？” “因为我的直觉。” “不是这个问题啦。” 她像只好奇的小猫般，身体微微向前倾，宽松的衬衫向下垂落，视野的余光不小心瞄到宫城胸前的雪白透红的光滑小半球，看似柔软的触感刺激着刹那的视线，他忍不住吞了吞唾液，心乱如麻，脸颊隐隐发烫。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睁大眼睛看向宫城的脸，结果对方也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翡翠色的双眸闪烁着亮光。 “那、那是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们是奇葩社的成员嘛。” 许久，他才掩着脸，别过视线，有些没底气地回答了宫城的问题。 结果，还是没敢把告白的话语说出去。虽然觉得自己很窝囊，但刹那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被气氛带跑。 “是这样子么？” “嗯，就是这样子啦。” “喔……” 不知为何，宫城似乎有点失望，身体又退缩回去，但总算没有再抱着膝盖，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这样子我们就互不相欠咯。” “你是指什么？” “过去的你伤我伤得很深，而刚才的我，也伤到你了吧？” 她的声音有些小声，也有些谨慎，似乎生怕刺激到刹那。 不过，这对刹那而言已经是小问题了。 “不行，这样子可没法还清。” “啊？”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宫城目瞪口呆。 “你还欠我一巴掌。而且还有进入奇葩社的人情。” “你……你要打回来嘛！？” 宫城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原本靠近刹那的身体又往回退了几步。 “当然不是啦，笨蛋！” 刹那怎么可能舍得打宫城，哪怕是轻轻的，像蚊子叮一下那么简单，他也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那，你想让我怎么还？” 这次，宫城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弱，蜷缩在黑暗之中的身体，宛如浸泡在水中的樱桃般动人可口，她的身材算不上丰满，但也足以勾住刹那的魂。更何况，因为刚才为止都很沮丧。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诱人，雪白的大腿紧挨着地板。披头散发的样子，加上衣服松动，露出雪白的香肩，胸口处的乳沟也若隐若现。体香在刹那的鼻子处窜动。 刹那不禁心动了下，炽热的感情在体内反复挣扎，似乎想要找到发泄的出口。但还是在理性的压制下克制住。 “偿还的方式……我需要究极柠檬炒冰一份加上豪华升级版的究极黄金菠萝面包。” “你还真是喜欢这两种东西啊……是说，为什么名字那么长啊？” 充满诱惑的气氛被打破后，宫城露出了傻眼般的表情，叹了口气后，总算恢复到原来的宫城的样子。 “柠檬会使我返老还童，菠萝面包是我一生信仰的甜品。” “就是这样，也不必在这种情况提起这个吧……明明有更好的……”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忘了吧！” 可爱又生气的表情，撅起嘴来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到底还是宫城，刹那的‘宫城检测机’早已记录过宫城的这副样子。 傲娇的宫城目前在刹那心目中是满分。顺带一提，现有的记录中，宫城的其他表情都是满分，满分，满分……还是满分。 “那么，关于刚才你说的。那个，一起战斗……具体要怎么做啊？” “唔，具体方式我也不清楚欸。” “亏你还说出那么帅气的话来……”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啦。” “根据呢？” “因为是我们的战斗，而不是你的战斗。” 直到刚才，自己明明也很信奉着‘孤独’，一个人也能坚强的生活下去，但回头看看却发现：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会吃不少败战的。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会像宫城那样输掉的。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刹那早就在认识宫城以前就退学了…… 很多时候，正因为不是一个人，人才能坚强地走下去。 差不多该承认了。 刹那离不开宫城和相泽。 不过，这也不代表式部所说的话字字珠玉。 “我可不认同自说大话，明明不知道那群孩子们的状况，就擅自开始以‘爱’和‘希望’来麻痹所有的思维和感官什么的……我可是很讨厌的。” “我早就清楚啦。因为你是宫城嘛。” 两人相视一笑，刹那拉着宫城的手，将她从阴暗的房间拉出来。 不过，还是老样子，她的脚有些不灵活，一瞬间没法站稳，只好由刹那扶着她。 “带我去和那群孩子见面吧。” “遵命，大小姐~” 离开了房间后，刹那更能看清宫城那张可爱的脸，对他而言，仅仅是这样，就是莫大的鼓励。 果然， 吃烤鱼真是一门竞争激烈的学问 扶着宫城的身体回到大厅的时候，里面依旧吵吵闹闹，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呐，式部哥哥，当学生会长很厉害吧！” “就是说啊，感觉很靠谱呢！” “式部哥哥好厉害，你当人家的哥哥嘛！” 位于中心点的式部，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和蔼可亲的与孩子们相处在一起。 看来情况比刹那想象中的要好，虽然很不甘心，但目前的状况确实如式部所言，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走。 “不一定呢。” “嗯？” 看着眼前的场景，宫城像是猜中了刹那的心思般说道。 “现在只是现在的现象。” “你是说这个啊。” 大家似乎正在准备午餐，每个孩子都乖巧地坐在坐垫旁，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筷。接着，刹那便闻道一股鸡蛋汤的味道。 “让一下让一下……唔！哥……结衣姐，你们来啦。” “嗯，非常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花铃等人端着汤和料理进入大厅，看到刹那和宫城站在门口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本还很担心地看着两人，但一看到刹那扶着宫城的身体，她立刻露出狡诈的笑脸来。 “啊~是这样子啊。” “这样子？” “没什么~大家该吃饭了哦~”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刹那一眼，仿佛在说‘哥哥要是想做的话还是做得到的嘛~’。 这丫头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个，宫城学姐，你没事了么？” “嗯，对不起小惠，让你担心了。” “担、担心什么的……没那么严重啦。” 相泽羞涩地笑了笑，也把手里的烤鱼端上了桌。 最后是由依上前抱住了宫城，相互慰问几句后，大家一起进入大厅，坐在桌前等待午餐开动。 孩子们凑成一块，空出来的是距离式部最远的位置，那里有个神情冷漠的小男孩正翻着书，无视周围的氛围。因为实在没有其他位置，刹那和宫城只好坐在那个男孩的身旁。 “啧。” “……” 似乎惹得他不愉快了，对方投来一个不满的视线。 看来问题儿童还是存在的。 刹那向宫城使了个眼色，她也点了点头。 最后一盘菜上桌后，大厅内满是饭菜的香味，肚子也早就空空的。 在式部的统一口令下，大家一起开动胃口，其乐融融地吃着饭。真是好一幅温暖的画~如果有摄影师在场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抓起相机，捕捉孩子们和式部气氛绝佳的场面，然后贴在学校的公告上。 ——将爱心带向世界，将微笑感染孤儿。 刹那连标题都想好了，这样子一定可以给学校提供知名度，也会让学校的补助系统更加完善吧？ 可是，也正如宫城所言，现在只是现在的现象。 刹那将烤鱼的肉刮下来放到宫城碗里的时候，宫城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倔强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而当他把烤鱼肉刮下来递给旁边的冷漠男孩时，他却用筷子掐掉了刹那递过来的筷子。 “不需要。” 他冷漠地说完后，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只剩刹那把筷子举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这样啊。” 最后只好默默地吃掉烤鱼肉。 好苦，似乎吃到了烤焦的一块了…… “哥哥，也给我夹一块吧。” “为什么，你不是有手么？” “你明明帮结衣姐夹了吧？” “拜托，我又不是橡胶人。” 刹那和宫城坐在一起，花铃的位置到刹那这边还隔着由依、相泽，以及古手川。 不过…… “羽岛同学，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夹烤鱼肉吧！” 啊，原来你在啊，国见小野。 刹那还以为这家伙应该蹭到式部那边讨好强者，原来还是会为了爱留下来，真是让人感动啊~ 不过！要是因此想打动花铃的心，太天真了。 “不必了。” 果然，花铃的脸顿时冷漠下来。 “讨厌啦，你还真是傲娇呢。” 咔嚓！ 刹那听见木质筷子折成两段的声音。花铃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本开朗带着恶作剧意味的双眼燃起了杀意。 ——拜托你！忍住，这里可是公共场合！请在暗地里解决他！ ——可是啊！这家伙真让人火大，超自恋的！好想干死他啊！我明明是在调侃哥哥和结衣姐啦！ ——即使如此，也要坚持住！ 刹那和花铃进行了眼神交流后，花铃还是难以消掉怒气。似乎是察觉到了花铃体内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意，坐在一旁的古手川同学擦了擦冷汗，推了下自己的眼镜，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拍了拍花铃的肩膀。也因此，夺走了国见向花铃献媚的机会。 “羽岛同学，这个肉丸子很好吃噢~” “多谢了，古手川同学。” “还有啊，刚刚我趁着闲暇时间做了巧克力蛋糕，如果不介意的话等会一起尝尝吧？” “咦？真的么！” “嗯。” “哇噢！栞奈你实在是太棒了~” 好厉害！居然三言两语，一颗肉丸子一个巧克力蛋糕就收买了花铃的心情。这个古手川同学不简单啊…… 另一方面，相泽似乎很在意地频频看向这边。 “你怎么了嘛，相泽。” “啊？没、没什么……” 她一脸渴望地盯着刹那手里的筷子。 “嗯，你也想吃烤鱼肉么？” “我可没那么说！” 她立刻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辩解，简直就是承认了一样。 最近的少女难道总喜欢说反话吗？ “想要我帮你夹烤鱼肉就直说嘛~” “哈？羽岛学长是这么自恋的人吗？我又不是喜欢你，干嘛非要让你给我夹啊！” “呀~也不是那样子啦，这是出自学长对学妹的关心喔。” “咦？羽岛学长这么好心嘛，那我就接受了。” 这孩子真是麻烦啊…… “嗯，宫城？” 当刹那把烤鱼肉夹到相泽碗里的时候，宫城的脸突然跟烤章鱼一样红透，双目惊慌地盯着碗里的肉，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 “难道身体又不舒服了么？” “不、不是这样的……” “……” “只是有点热……对！有点热而已！” 她立刻给自己扇扇风，但脸上的红润不减反增，眼睛睁得老大地看着刹那。 “有什么问题嘛！” “不，没什么……” 莫名其妙啊……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响起筷子重摔在碗上的声音。 “我吃饱了。” 在吵吵闹闹的大厅里，那个声音虽然没法打破气氛，但却也响亮。刹那和宫城都愣住了。 “那、那个……” “啧，真吵。” 发出声音的是坐在刹那身旁，从刚才开始就摆着一副冷漠脸的男孩。虽然他说吃饱了，但碗里饭还有八成的量，以及鸡蛋汤的分量有明显的减少。 “打扰到你用餐真是抱歉。” “呃……” 对方正打算起身离开。但听到宫城诚恳道歉的声音，他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或许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老实道歉吧。 沉默了一会，对方还是闷闷不乐地走出了大厅。 “宫城啊，正如你所说，表象终究是表象呢。” “嗯……所以，我才不想完全认同式部会长的话。” 繁华的背后一定会有阴影，无论是哪个时代，哪种环境，这似乎都是一条不会改变的死规律。 他突然很好奇，式部会用什么办法来感化这个讨厌热闹，性格冷漠的男孩。 “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刚才脸那么红啊？” “很热啦！所以说很热啦！” “可是，大厅开着空调噢。” “是这样么！羽、羽岛君你也知道吧！我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也是正常的啦！” 真是令人信服的理由，不过看在宫城那么顽固地抵抗下，刹那决定不再为难她。 正当他准备美滋滋地吃饭，筷子伸向美味的烤鱼上时…… “嗯？” 看着只剩下一堆白骨，只剩那凄惨的鱼头还留有温暖的烤鱼，刹那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肉呢？” 大厅内有很多小孩，桌子也很大，考虑到大家都方便用餐，每种菜至少有五六盘。刹那、宫城、相泽、花铃、由依、古手川、国见，以及刚才那个问题男孩总共有两盘烤鱼，但那两盘烤鱼都已壮烈牺牲。 “那、那个……羽岛同学的哥哥太热心给其他人递鱼肉啦。” “所以呢？” 看见其他人闭口不言，古手川有些胆怯地开口答道。 “因为太好吃了，大家已经分完了噢。” “咦？什么时候？” 刹那明明只给相泽和宫城夹了鱼肉啊。 “……相泽，为什么你的碗里突然多了那么多鱼肉啊？还有，宫城也是……” “谁、谁知道呢？” 两人做贼心虚地撇开视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既然那么多，就分……” 刹那话还没说完，原本满载烤鱼肉的碗里，顿时变得一干二净。 “抱歉……你嗦神马！” “相泽啊，你老妈没有告诉过你吃饭的时候不能狼吞虎咽么？” “没、没有欸！” 慌慌张张地咽下去后，相泽急忙喝了口汤。 “所以，羽岛学长刚才想说什么？” 该死，居然全吃光了！那么…… 刹那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宫城碗里，但那也早就歼灭完毕。 “嗯？羽岛君，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欲望还真是使人丑陋啊~~~ 那些歌颂正义的游戏 午饭时间过后是午休时间，由须藤和花铃等人带领着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去，在以增加亲密度的前提上安抚他们乖乖入睡。 剩下来的人只有刹那、宫城还有式部。 原本是由式部这个大主角陪同孩子们一起入睡才是，不过这么安排也是他的理由。 “看到了吧，宫城同学，这些孩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扭曲。” “啧……” 看着走在走廊处，孩子们欢声笑语的样子，式部更是感到骄傲自信。 “孩子们果然需要用爱来呵护。” “式部会长，我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你还是认为不能给予过多的爱与呵护么？” “没错。” 她已经恢复冷静，顽强的性格让式部感到伤脑筋。 “之前也是，为什么你是这么个顽固的学生啊……学生会热情提供的帮助也没有接受。” “那是因为……” “只是不想过分依赖别人罢了，我们虽然弱小，但内心不至于同身体一样弱小。” 宫城睁大了眼睛，看着接过她话的刹那。1 用眼神示意了下宫城后，刹那感觉自己的想法源源不断涌上来。 “确实，比起一个人的话，两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更多。但我觉得还是要从孩子们的角度考虑才行。” “连羽岛同学也……” 式部遗憾地叹了口气，露出相当失望的眼神。 “我原以为你们的话会聪明一点……正因为是为了孩子着想，我们才会过来的不是么？就是为了孩子着想，才需要给他们更多的爱和关心。” “所以说，那是不对的，那只是会长你个人的想法。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同情而已。” “同、同情？” “虽然你的想法符合大部分人的情况，但那些孩子们不一样……他们从小就经历过痛苦，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如果对不同症状的人用同一种药，你能确信对每个人都有效么？” “孩子们终究还小。” “你还在以年龄当护盾啊……” “羽岛同学，我们拿实际情况来说理吧。” 式部的表情相当自信，那是一种对自己的信念无比执着，无法被他人轻易撼动的坚定。与之相比，须藤则要软弱得多。 但他并非空穴来风。 式部朝身后招了招手，在走廊尽头一直站着的某个女孩子便朝他们小跑过来。 “式部哥哥！” 对方用开朗活泼的声音回应了式部的招呼。 “中午好，牧原小妹~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的！式部哥哥有什么事么？” 那个女孩长得小巧可爱，充满活力的眼珠子崇拜地看着式部，及肩的茶色长发发尾内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元气满满’呢。 “牧原小妹，这是宫城结衣同学和羽岛刹那同学。” “宫城姐姐，羽岛哥哥，你们好~我是牧原兰子。” “喔，你好。” “中午好，牧原小妹。” 牧原礼貌地鞠了个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时之间刹那和宫城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先回应招呼。 “非常感谢哥哥姐姐们的到来一下子让大家热闹起来了呢。我们很感谢式部哥哥噢！像他这么温柔亲切的人，要是人家再大一点的话，还想当式部哥哥的女朋友呢~” “牧原小妹，你这么可爱，将来会有更加帅气的男生喜欢你的啦。” “唔~没有比式部哥哥更帅的人啦！” 看着牧原嘴上甜甜的微笑，宫城眉头紧皱，感到很微妙。 “羽岛同学，宫城同学。这下子你们懂了么？” 式部拍了拍牧原的肩膀，让她回去午休，她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踩着可爱的脚步跑向走廊尽头。然后，式部再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刹那和宫城，颇有一番自豪感。 “牧原兰子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孩子，目前是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镇上念书。牧原小妹的孩童时期可以说相当凄惨。父母犯了罪后，便被亲戚各种推托，有几年都是在数名亲戚中像是扔包袱一样流转，最后来到孤儿院。她也是这里最听话的孩子，而且对我的想法也很崇拜，从刚才为止都在纠缠着我陪她玩呢。” “是这样啊……” 总感觉很微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所以，即使是这样的孩子，她也很坚强，没有因为残酷的现实而扭曲。如果你们还想说这是个例的话，我还认识了几个孩子，他们的性格都很开朗。” 那是因为，性格孤僻的孩子被你遗忘在角落里了，你当然没有看见他们。 刹那想起了坐在他旁边那个个性冷漠的小男孩，从年龄上判断，应该只比牧原小一两岁，不过却不像牧原那么开朗。 而且对式部似乎也不抱好感，对刹那等人擅自坐在他旁边也非常厌恶。 到这里为止，这比刹那印象中的熊孩子要差太多了。 “我会继续用行动告诉你们，孩子们需要在他人的关爱中成长。” 即使天空阴沉，式部那胜利者的背影依旧刺眼，他的从容态度，他的自信笑容，他那高挺的身材无不在向刹那传达着‘我是个绝对靠谱的人’这一讯息。 后来，刹那和宫城无话可说，式部也回到房子里面。 雨渐渐停止，刹那和宫城就像败得彻底的输家一样，茫然地站在台阶前。 “式部会长还真是个积极向上的人啊。”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注意到那个男孩子，想必也有许多黑暗的部分没有看到吧？” 总觉得一直讨论负能量的刹那和宫城像极了反派中的角色，而式部就是孩子们眼中的正义英雄。 “羽岛君，你不觉得那个牧原小妹很奇怪么？” “你也察觉到了吧？” “嗯。” 宫城抵着下巴，像电视剧里的侦探一样陷入思考当中，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凝视着长长的走廊。 “一般来说，拥有这种经历的孩子，笑起来有那么好看么？” “你嫉妒啦？” “笨蛋！才不是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啦~” 虽然说是知道，但交给刹那去判断他也说不准。 “不过，也不必着急。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说的也是，这才是第一天……” 刹那伸了伸懒腰，睡意涌了上来，突然想起来昨晚的觉并没有睡好。 “宫城，午睡吗？” “才、才不会和你睡呢！” “啊！？” 宫城的脸涨得通红，眼神警惕地盯着刹那，身子朝后退的同时，双手也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变态。” “不、你想哪去了！我是说普通的午休啦！” “是这样么？” 依旧狐疑地盯着刹那。 “真的啦~我回我的房间，你回你的房间，咱们互不打扰！” 真是的，我在这里激动个什么劲啊！ “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累了。” 过了一会，她总算放下戒备。是说，她应该清楚刹那不会乱来才是，刚才的反响却那么大，真是莫名其妙啊。看来‘宫城检测机’有时候也有故障的时候呢。 （吉田椿） 正准备趁着午休时间偷个懒，躲到保健室偷偷睡个小觉的时候，手机响起了邮件提示铃声。 在这种令人讨厌的时刻会发邮件来，到底是哪个讨厌鬼啊？ 吉田不耐烦地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学生会长式部静发来的邮件。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讲人情味，我并不是针对宫城同学和羽岛同学，这条消息也绝对算不上告状。我只是很好奇，身为奇葩社顾问的您，应该很清楚他们的做法，为什么又会让他们参与这次活动呢？ “噗哈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看到邮件内容，吉田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涌起的倦意也因此烟消云散。 “这还真是一条比咖啡还要有用的提神剂，要是每天晚上都有个笨蛋给我发来这种内容的话，我一定会揍趴他的。” ——这是奇葩社的任务。 吉田只是传达了最简单的信息给式部。 此后，她关上了手机，虽然没有了睡意，但式部的邮件让她稍微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奇葩社嘛……” 吉田手里有一份关于那所孤儿院的孩子们的详细资料，包括性格、身体状况等等，之所以不能让学生会独自完成这项活动，也正因为这一点。 非得羽岛他们去不可。 因为这是一场模拟人生的游戏，能够完成这场游戏的人，只有羽岛、宫城和相泽这三人。只有他们三个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至于须藤淳太的事情。 “嘛，那个小鬼我也老早就在关注了。” 吉田并非是在自言自语，而是说给某个不存在的人听。 “奇葩社的任务不是替别人完美解决麻烦。而是代替别人行使这份烦恼的权利，所以做出来的选择也有一定的风险，这是一种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人决定的工作。所以，羽岛他们自己很清楚，不会因此就违背自己的信念。” 所以，式部他们和羽岛总会有冲突。 “那么，容我公布正确答案吧。” 正如这场活动非得奇葩社不可，他们也少不了式部的帮助，让光和暗两方面进行较量，最后的结果也由他们自己承担。 “啊，这么一说似乎有种热血漫画的味道呢。” 吉田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慵懒地从病床上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保健老师平常做的椅子，结果一不小心将椅子压坏了，屁股也摔在了地上。 “我真的有那么重么？” 她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的灰尘。看着折断了的椅子，她的脸有一瞬间扭曲了下。 “羽岛，宫城，相泽。正如他们在进行模拟人生的游戏一样。” 吉田慢慢走出门口，但还是忍不住和不存在的透明人讲话。或许她还是感到有些寂寞了，才忍不住做出这种愚蠢的做法来。 就像小孩子会幻想自己有个透明的朋友一样。 吉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如此。只不过并非‘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而是‘曾经存在’。 “我也在模拟人生……我只是在利用他们三人而已。” 这么说似乎有点过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这么卑鄙吧。 她也在进行着模拟人生的游戏，至今为止没有结束过…… 戏水的她们与孤独凝视的他（一） “晴天是太阳公公灿烂的笑脸~” 孤儿院里中的某个年幼的小女孩抓住了刹那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小指头伸进嘴里吮吸，睁着天真的小眼睛。 “大哥哥，为什么昨天天那么黑，今天变亮了？” 难得有‘客人’找上刹那而不是围着式部转，刹那自然是保持微笑，给了小女孩一个可爱的答案。 然而…… “幼女控。” 站在拐角处的相泽，朝刹那投来冷冷的视线。 “羽岛学长还真是个变态呢。” “喂喂喂！怎么说话呢。” “笑得跟傻子似的羽岛学长，实在是太恶心了。” “相泽，最近你很膨胀嘛？” “啊？这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在刹那和相泽之间看来看去。 “小妹妹，为什么不去找式部哥哥玩呢？” “不知道。” 就像依赖母鸡的小鸡一样，式部那宽厚的怀抱下总是围着一群笑逐颜开的孩子。特别是那个元气满满的牧原小妹，几乎就是式部的宠儿，式部经常笑着抚摸她的头表示奖励。 而宫城她们也各自有照顾的目标，只不过没有式部屁股下的那群孩子那么活力就是了。 直到刚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主动靠近刹那示好。 所以，眼前的这个小妹妹——琴吹雏突然朝他提出天真的问题，还用那么可爱的眼神注视着他，刹那不禁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了。 虽然孩子们一般都很熊，会视情况判断谁才是该讨好的人，谁才是该无视的人。 但这个可爱的小雏妹妹简直是人间天使啊~想必是百年难遇的圣女吧！嗯……现在看上去大概是七岁左右。 “大哥哥，刚才三浦阿姨说今天可以游泳欸。” 呃…… “哈、哈……游泳啊……” “因为太阳公公笑得很开心，所以可以游泳，对吗？” “说的也是呢……” “你的脸色很差劲噢，羽岛学长。” 敏锐地捕捉到刹那脸色变化瞬间的相泽，安抚好手下的孩子们后，狐疑地走了过来。 “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对吧？” “笨、笨蛋！这又什么好瞎想的，才没有！” “真的么？总感觉很可疑……” “愚蠢，在纯洁的小天使面前，你们这群肮脏的大人怎么可能让我胡乱瞎想。” 刹那轻轻抚摸小雏的肩膀，细小柔软的肩膀让刹那顿时找回了懂事之前的童真滋味。 “果然是幼女控啊。” “闭嘴啦，你这只相泽考拉！” “相泽考拉是什么啦！为什么学长有时候会叫错我的名字啊？” 果然，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然啊~如果年龄再小一点，刹那也不是不可以把她归类为天使啦~ “大哥哥，你们在吵什么啊？” “没什么哟，我们在说小雏很可爱。” “是么！小雏，很可爱对吧！” 可爱的小雏睁亮了眼睛，嘴巴乐得合不拢，白净的小圆脸软软的，像团子一样。围在脖子上的兜兜也随着她轻快的跳动而晃动。 看到这样子的小雏，刹那陷入了回忆杀。 他想起了差不多岁数时候的花铃，那时候她也和小雏一样天真可爱，简直就是全人类的艺术精华，是时代的瑰宝，就是让刹那叩拜三下祈福也在所不辞。 “好、好可爱……” “对吧？” 看到相泽也情不自禁的被小雏迷住，刹那颇有自豪感。 今天是前往孤儿院留宿的第二天，经过昨天半个下午加晚上的放晴之后，一早起来的天空一片清澈，天空之下的路面呈现健康的肤色，沙子被吸干了水分而变得暖和起来。 这种时候最适合在这种临海的地方游泳了…… 不知是哪个白痴提出来的建议，三浦女士也很赞同这个想法。 “等等！这可是大海，对孩子们来说太危险了！” 刹那首当其冲，力争驳回这个想法，但三浦女士笑着摇了摇头。 “不哦，这里的孩子都是戏水长大的，而且只要不是太深入的话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也给孩子们准备了救生圈。” “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会保护好孩子们的。” 加上式部自信地补充了一句，刹那势力被孩子们高涨的热情淹没下去。 他总是提倡能够好好说话就绝不打架，可这个笨蛋学生会长，居然一口气带领童子军挑战大自然，未免太蠢了！ 所以，刹那只能屈服组织上的安排，不得已象征性地换上从小镇买来的深蓝色泳裤，已经换好之后才走到门口来集合。 顺带一提，相泽此刻穿着橙色的连体泳衣，选材上更加贴切小孩子类型，不过穿在相泽身上，也意外的可爱。或者说，她本身就有点呆呆的感觉，除了胸前那两坨圆润的肉肉意外，身材比较娇小，所以穿着也不会违和。要是换作宫城的话，氛围就没有那么好了。 “相泽，这套泳衣很适合你噢。” “现在才想起来夸我啊……不过，谢谢……” 相泽害羞地低下头，嘴角轻轻上扬。女孩子受到不管是谁的夸奖都会感到高兴这一点，刹那早已摸清套路。 “大哥哥，我呢？” “啊~小雏啊，小雏当然可爱咯。” 听到刹那的赞扬后，小雏脸上的笑容更加可爱了。 “谢谢大哥哥！” 看吧~夸奖女孩子不分年龄，都会提升好感度的！ 磨蹭了半天后，几人总算爬下石梯，来到广阔的沙滩上，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与清澈天空，简直就是一面镜子。海水的纯净度得以说明这边的环境很好。 即使如此，刹那也是敬而远之。 呼~海神啊，保佑我们平安吧。 刹那诚恳地合起双手乞求道。 “你这是在干嘛啊？” “啊，我是在祈祷啦，宫城城城城城城！”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穿着清凉比基尼三点式泳衣的宫城，刹那惊得说话都拉长了声音。 虽然他也有稍稍期待过宫城的泳衣福利，但一想‘那可是宫城啊’，说不定会穿得比较保守正经，但展现在刹那眼里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早有在脑海里设计过，宫城穿上比基尼泳装的样子绝对是一大视觉盛宴，即使发挥他全部的妄想力也无法完美呈现那副战斗力爆表的场景。所以，实际一看更是元气大伤。 总的来说，宫城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或许是刹那的特殊癖好，即使她总是挂着生气的表情，也绝不会令她的可爱气质打折。加上原本就具有模特都望尘莫及的窈窕身材，穿上比基尼后犹如卸下身上的所有限制，一口气将成熟的魅力展现在刹那面前。 比基尼紧扣在胸部的位置，但r量意外的顽皮，还是有三分之一的白球暴露在外面，形成一道黑色深邃的乳沟。 胸部以下的位置，尤其是纤细的腰部和白皙大腿更是亮点中的亮点，或许实际戳一戳，还能感受到十足的弹性，犹如表面抹上一层闪闪发亮的乳霜一样。 本就极具魅力的宫城，穿上了比基尼泳装后，更是把她的身材火辣辣地展现出来，也把肌肤白嫩这一优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配上刹那独特的口味，宫城那张可爱又生气的脸，带着害羞的表情微微低着头的样子…… 全人类就此灭亡也知足了！ 然而，刹那在内心一番波涛汹涌后，却找不到能够适合赞扬宫城的词藻来。 他呆呆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全身上下都燥热起来。 “干、干嘛啦？” 也许是被刹那盯着看了很久觉得难为情，宫城这才伸手遮住了上半身和下半身的位置，但这种羞羞矜持，若隐若现的举动……刹那的火山早已爆发。 “哈~呼！” 他长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后再呼出来，原本就滚烫的脸变得更加红了，不过也因此找到了火山发泄的出口。 “嗯、嘛……我觉得泳衣很适合你噢。” 冷静下来后，刹那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赞扬的话。 “是、是么？你也很合适……”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性会夸男性的泳裤…… 不过，看在宫城羞涩无比的样子，刹那也一本满足，心想着‘就算是挑战大自然也无所畏惧！’ “呕！哥哥，你就只能说这一点东西么？” 过一会，似乎早在旁边视察许久的花铃、由依和古手川也走了过来。 她们三人并没有在泳衣上搞花样，而是穿着普通的死库水。 “因为栞奈很害羞，所以我们才陪她一起穿的！” “没什么~死库水不也挺好的么？” 看到刹那失望的眼神，花铃的额头冒起青筋，忍不住大喊道。 “还有，结衣姐的泳衣是由依花心思挑选的，你知道的吧？” 花铃给刹那打了个只有刹那才懂的暗示。 ——换句话说，由依也十分支持哥哥你能攻略结衣姐。 全世界的妹妹都在给刹那送助攻…… “那个……差不多该去照顾一下孩子们了，他们的情绪似乎很高涨呢。” 古手川提了提眼镜，虽然已经穿得够普通了，但还是会感到害羞的样子。 这算是眼镜娘自带的属性么？ “那，我们也一起去吧？” “嗯……哎呀呀，不好！我的腰扭到了，老毛病犯了！” 要刹那拒绝宫城的邀请简直比登天还难，不得已，只好发挥发挥浮夸的演技，一边扶着老腰，弓起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学长，你腰不好么？这样啊，多注意休息才行。” 哇，相泽真是贴心小棉袄~不过似乎只有她才会信刹那在演戏。其他人都是一脸冷漠。 “哥哥，一年前去泳池游泳消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羽岛君，你又不是身体衰弱的老年人。” “羽岛哥哥，好不容易姐姐换了比基尼欸……” “那、那个，羽岛同学的哥哥……那里不是腰……”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像相泽那样多一份单纯呢？ “咦？啊……我、我早就看出来学长是装的了哦！只是为了同情你一下……” “把我的信任还给我……” 这家伙绝对是临时倒戈！ 如此，折腾了半天后，刹那还是撑着沙子，悠闲地坐在沙滩上观望美丽的海景。 “大哥哥，你不一起游泳么？” 当小雏抱着小小的游泳圈，睁着可爱的小眼睛委屈地看着他的时候，刹那感到于心不忍，但还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辞了。 小雏很懂事，听说刹那身体不舒服后，还跑过来替刹那揉了揉腰。 哇~小孩子的手好软好细，冰凉凉的~比药膏还管用呢！ 然后安慰刹那在一旁休息，自己抱着游泳圈，在相泽的陪伴下投入大海的怀抱中。 戏水的她们与孤独凝视的他（二） 在柔软的沙滩上躺着也并非坏事，要是有一张沙滩椅就更好了。 刹那平躺下来，望着碧蓝的天空，就像是在看着海水的镜子一样，只不过没法反射出众人戏水的样子。 不一会，海边传来众人嬉笑的声音。 真好呀~在海边互相泼水，或是一不小心泳衣松掉什么的福利，可惜刹那是没法体验这种感觉的啦。 大自然是值得尊重的神明，或者这么说： ——羽岛刹那不得不尊重大自然。 虽然他有两年的空白期，小时候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没有什么实感，但唯有一点他还是无比清楚的。 愚蠢的国小体育老师，为了教会孩子们游泳，总会趁着学生们不注意的时候推入泳池里，在一番挣扎之后，有的学生本能地领悟到了真谛。有的学生嚎啕大哭，最后被体育老师打捞上来。 还有一种人，应该说还有一个人。 人称‘孩子王’的无敌选手——羽岛刹那，被那个该死的秃头老师一屁股踹下泳池的时候，因为下去前正在做深呼吸，猝不及防让刹那大口地喝了泳池里的氯水，大量的氯水呛得刹那喉咙疼痛，鼻腔内部也受到了氯水的冲击，想要挣扎的时候却扭到了脚。 那时候的刹那连思考都做不到，只顾着逃跑的本能而挣扎，虽然脚扭到了，但手还能行动，于是不停地拍打水花，结果一不小心扯到了某个同班女生的死库水。 在刹那好不容易浮出半个头的时候，当时那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在女孩子屁股与死库水中摩擦的滋味，就被对方惊恐地踹了一脚。于是羽岛刹那命丧九泉…… 仔细一想，活到至今为止（除了失忆的空白期），那应该是刹那人生最幸福也是最倒霉的时候了吧。 他被秃头老师从水里抢救回来，然后他的初吻也被秃头老师丑陋的厚嘴唇夺走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那个踹刹那一脚的女孩子似乎过意不去，好长一段时间对刹那很温柔，最后被隔壁班的高富帅泡走了。 自打那以后，刹那无比恐惧游泳，大自然的水能够拯救人，也能杀死人！ 所以，即使刹那觉得以前的事情回忆起来已经没有太深刻的感觉，唯独这件事情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无法磨灭。 挥走不愉快的回忆，在沙滩上躺了一会后，碧蓝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日光的照耀下，某个黑色的球体朝刹那飞了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刹那察觉到那是奔着自己的脸飞来的时候，他吓得连忙坐起身，情急之下激发了身体潜能，双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 啪！ 高速旋转的球体在刹那的手摩擦了一会后，停了下来。 “这是……” 杀人排球啊！ 到底是谁在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刹那气愤地看向海水的方向，只见大家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好、好厉害……” 相泽就像是在看杂技表演般一脸蠢样。其余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大哥哥，好棒哦！” 小雏兴奋地鼓起了掌。 “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抱歉，那是我扔的球。” 你想杀了我啊！ 刹那眉头挑起，忍住抱怨的心情，将排球扔了回去。 刚才那一发杀人排球的技能就是从式部手里发出来的，他居然还一脸赔笑，简单道歉就了事了？ 道歉有用的话，这个世界需要警察吗！ 唔，总比当初那个秃头老师事后说了句‘刚才是错误示范，其实是为了教会你们如何救溺水的人员’来推卸责任好得多了。 嗯，选择原谅才是大发慈悲，羽岛刹那可是个心胸宽大的男人。 “欸，要不然羽岛同学也来打排球好了。比起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让我们来用排球巩固关系吧？” 抱歉，能把这个笨蛋学生会长绑起来，从八千米的高空中扔下来么？ “不、不了……我的身体不舒服。” “哦，这样啊。” 你那种‘什么嘛，原来是怯场了’的失望眼神是几个意思啊！啊~果然这家伙很瞧不起人啊，虽然作为学生会长很了不起。 将排球还回去后，他们不再惊叹刚才刹那的接球神功，继续热情地投入排球游戏，以及互相泼水的玩闹中。 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好。 看到宫城处在远离排球战争区域，和其他不爱闹的孩子们玩起了泼水游戏时，水珠洒在胸口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刹那的心情顿时平和下来。 没错，冲动是魔鬼，只要心无旁骛，专注宫城的胸口就好了~ 不过，宫城的身体有点虚弱，刹那担心她又会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而担心这一点的也不只是刹那，由依和相泽代替刹那，温柔地陪在宫城的左右。 “变态。” “嗯？” “居然盯着女生的泳衣傻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 冷漠的语气刺痛了刹那的心，他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发现在不远处的水平位置上，那个性格冷漠的孤僻男孩和刹那一样坐在沙滩上，他朝刹那投来不屑的眼神。 “那个……” “不要跟我搭话，变态。” “啊哈哈……” 这小孩还真不可爱啊…… “既然那么喜欢的话就去和他们混在一起啊。反正你们是同伴吧？” “喂……明明是你在和我说话好吧？” “只会躲在这里偷窥别人的胸部，你好恶心啊。” 这孩子搞什么啊……莫非和我有仇么？ “我说啊，我才不是盯着别人的胸部看。那边那个叫宫城结衣的可爱小姐姐身体不太好，所以只是担心她而已。” “变态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这倒是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不对！小鬼，你的误会很深啊。” 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教训，刹那身为高中生的尊严去哪了？去哪了？ 嗯，什么？那种东西不存在嘛？ “我说啊……” 为了方便谈话，刹那朝对方的方向挪了下位置，结果对方也做了同样的举动，只不过不是朝刹那靠拢，而是向更远的方向移动了。 “不要靠近我，虫子。” “……”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如果刹那是三浦女士的话，绝对会抽起鞭子来个‘专治各种不服’大法。 “如果那么担心的话，自己下海一起玩不就行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但很遗憾，我有不得不下海的理由。” “哦？” 男孩似乎感到好奇了，总算松下满是戒备的冷漠脸，歪着头示意刹那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大自然总是充满各种奇迹，大海则是奇迹中的奇迹，那能够承载无数生命的容量，简直就是神迹！而在神迹的威严下，人类是显得如此弱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在这片海域里，肯定生存着其他的生命。比如说：食人鱼，大鲨鱼，电鳗，海蛇，超级色情的触手怪章鱼之类的。” “你的举例太极端了吧……” “然后，到那个时候，在神迹孕育下的生命向人类发起挑战时，我必须保持好充足的体力，在关键时刻救下宫城才行。” “……” “所以，大海是何等危险，我才会极力阻止大家前往大海游玩。”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好厉害……你居然还懂这句话？” 居然瞬间被看破了，刹那不由得露出敬佩的眼神来，只不过对方不领情，反而变得更加冷漠起来。 “哼，真是幼稚。” 咔嚓！ 刹那觉得内心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崩坏了。细细思考一番后，发现那是刹那最为重要的尊严。 居然被一个小屁孩说幼稚…… “我说你，适可而止噢！大哥哥我虽然脾气好，算命的也经常说将来前途光明，这也不代表我会容忍下去噢。” “切。” 男孩完全不把刹那的话听在耳里，他转头看向海边，手里抓起一把沙子，像是瞄准了特定的人，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将沙子扔了出去。 当然，沙子被风吹走了。 “最好不要容忍，不要跟那个家伙一样。” “那个家伙？” 刹那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发现他所说的那家伙，此刻正伸展着雄壮的身材，挥手拍下排球，露出阳光爽朗的笑容。 “你是说式部静啊……” 即使是众人的小太阳，还是会被夜间的蝙蝠所讨厌么？ “你看他不爽？” “是啊，总是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可是，他的用意就是为了你们考虑噢。” “真为我们考虑的话，就少管闲事。” “咦？闲事？”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对话实在是麻烦，刹那又挪了挪位置，这次男孩并没有厌恶地移开。 “虽然也有人由衷地感到开心，但也有人觉得厌烦啊。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心情。” “怎么说？” “他只是觉得这么做的自己很了不起吧？” 男孩不满地撇嘴说道。 “这不就是勉强大家配合他演戏么？”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刹那稍微感到欣慰，虽然并不想打击式部，但对于他那极端的想法，倒也不认可。 总而言之，不认同式部做法的孩子出现了，那个孩子现在就坐在刹那身旁，厌恶地瞪着式部。虽然这孩子并不可爱，性格相当冷漠，还不合群，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式部的做法感到不满。 “想要告状的话请便。” “我看上去像那样的人么？” “比那个讨厌的家伙稍微好一点点吧。” “我可以把这个当作夸奖吧？” 话一说出口，刹那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居然沦落到需要一个小孩子来认同他。 “喂，旁边那个大哥哥是谁啊？看上去很消极的样子。” “才不是‘喂’呢！我叫羽岛刹那，你说的谁啊……” “就是他啊。” 刹那顺着男孩指的方向看去，是正好处在式部身后的须藤淳太，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勉强，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孩子们围在式部身前玩耍。 “啊，差点把他忘了，须藤同学嘛……” “那个叫须藤的哥哥，好像是想积极融入里面。” “唔……不过式部会长完全忽略了他就是了。” 不过，那家伙也是个奇怪的人，先前给刹那的印象还很阳光帅气，因为在‘如何与孤儿院的孩子相处’这一问题上与刹那等人的意见不同，须藤决定改变自己的想法，然而又受到了式部的话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话说回来，你……对哦，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明明和这个冷面小鬼聊了那么久，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又不是在网络上和网友聊天。 “木村光。” 木村不耐烦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干嘛？” “木村君，你知道牧原兰子是个怎样的女孩么？” “牧原？为什么会提到她？” 他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一脸狐疑地盯着刹那。 “该不会你想泡她吧？” “我说你啊！年纪轻轻为什么懂那么多啊？” “不要小看我了。” “这才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是说，比起那种无聊的事情，快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真是强硬啊……” 哼，对付这种孩子不能用式部那番‘软’态度，如果像是对待同龄人般随和的态度，或许他还比较接受得过来。而正因为对方是个孤僻的家伙，好不容易有个像刹那这样的聊天对象，话题才会比较打得开。 他是这么认为的。而木村也满足了他的期待。 “牧原嘛，她啊……” 木村神情复杂地看向海边，正在戏水的牧原顽皮地挽住了式部的手腕，泛红的脸颊无时不刻展现出可爱的笑容。 比起其他孩子，她更加积极地凑近式部，几乎都要粘住式部不放了。她也成了式部赞口不绝的对象。 “在三浦阿姨眼里，在学校的老师眼里，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个乖巧的孩子噢。” 虽然说着赞扬对方的话，但木村却露出了愚蠢的表情。 “真好呢，那种孩子大家都喜欢，又是就读小学六年级，是孤儿院最大的孩子，大家自然觉得她很懂事成熟。” “那么，你呢？” “我？” 似乎没想过刹那会这么问，木村吃惊地睁大眼睛，犹豫了一会。 “呃……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自己不是有眼睛么？好好看看那个小姑娘呗。” 刹那心想：要是能看个明白，我就不会来问你了…… 因为不管他怎么看，对方都是那么天真可爱，活力满满地围着式部转。或许这样子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这孩子的承受能力让刹那感到不可思议。 昨天听了式部那番话后，知道牧原小时候的悲惨经历。一般来说，就算是大人，有了那般痛苦的经历，心智和态度上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然而，牧原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以一种仿佛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一样充满活力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并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要不然，我给你布置一下舞台如何？” “嗯？” 木村突然露出阴险的表情，双眼锐利地看着牧原的方向，可就在这个时候，海边传来扑通一声。 “学姐！” “姐姐！” 接着是相泽和由依的惨叫声，听见动静后的刹那，立马站起身来朝发声源看去，只见刚才宫城所在的方向，海面漂浮着一颗沙滩排球，不见宫城的身影。 “宫城？！” 刹那惊恐地睁圆双眼。 “……” 他没有理会木村皱起眉头厌烦的表情，踩着沙子飞快跑向相泽她们的位置，也不顾海水延伸到自己的腰部位置，甚至还在继续上升，他以相当难看的姿势挣扎着溅起大量的水花，好不容易才靠近相泽她们的位置。 “宫城怎么了？” “宫城学姐她……” 可就在这时，原本靠脚尖垫着沙子前进的脚，突然失去了着陆点，一时踩空的刹那，海水蔓延至他的脖子以上，渐渐漫过他的嘴巴、鼻子、眼睛，到了额头的位置。 “呜哇！学长！你不要紧吧！” 海面上传来相泽惊恐的叫声，不过耳朵浸在海水中，传到刹那耳边的时候变成了重音。 咕噜咕噜咕噜！ 我不会要死了吧！？ 他的眼睛无法睁开，也无法顺利呼吸，四肢就像身体倒翻的乌龟一样不停挣扎。好在最后有两只手抓住了他，将他往上拉起。 噗！ 头部浮出水面的时候，刹那不停地咳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当他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碧蓝的天空，以及一个飞过来的救生圈。 救生圈完美地套在了刹那的头上，多亏如此，他赶紧将双手稳，将自己的半身从大海里抽出来。 脱离危险之后，刹那的心脏还在跳个不停。 “呼……多谢你们了，由依，相泽。” “没想到学长是旱鸭子啊。” “羽岛哥哥，下次请小心点。” “啊！话说回来，宫城怎么了？” 刹那着急地环顾了下四周，最后在花铃的肩膀上发现了宫城的身影。 “宫城！” “干、干嘛啊？” “你没事么？” “只是被排球砸到了，然后沉入海里了……是花铃小妹救了我。唔……头有点晕沉沉的。” “喂！你身体不好吧？究竟是谁砸的啊！不会看准点么？” 看到宫城脸色苍白，不停地喘着气，两只胳膊都搂在花铃脖子上，生怕一松手就会沉入海里再也起不来的样子，刹那不禁火冒三丈。 到底是哪个蠢蛋？ 或许是刹那现在的表情有点恐怖，他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下那群陪着式部玩球的孩子，当然也没有放过式部和须藤。 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担心神色，孩子们低下了头，紧抓着式部的手，似乎被刹那吓到了。看到这副场面，刹那刚才的怒火也泄下一半，顿时觉得尴尬无比。 “非常抱歉！” “嗯？！” 正当刹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粘在式部身边的牧原突然举高了手，向刹那这边大声道歉。 “对不起！刚才那个球是我扔的，是我手误了！没伤到你吧？宫城姐姐。” 牧原泫然欲泣地看着这边，然后松开式部的手，游了过来。 “那个……对、对不起，是我的错。” 抓着刹那的手，频频向刹那低头道歉，泪水也不停往下掉，最后连声音都在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 “啊，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面对这种状况，刹那顿时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嘛，能够道歉就好了……吧？” 他神色尴尬地看向宫城那边，她也勉强点了点头，不过身体似乎还很虚弱。 “总之，没事了。” 考虑到宫城的身体状况，刹那决定先送宫城到岸上休息一下。 他蹬着脚，连同救生圈一起别扭的向宫城和花铃移动，蹬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右脚心瘙痒，有一种像是数十只小虫子在抓挠他脚丫的感觉。 “咦？” 右脚使不上劲，无法再继续前进，意识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周围一圈海水染上了红色。 这是…… “哥、哥哥！这是血啊！” “啊？” 花铃撑着宫城的身体，勉强往刹那这边游过来，由依和相泽还有古手川也急忙往这边靠。 四人合力推着刹那和宫城往岸边靠拢，染成红色的海水随着刹那移动的方向持续飘红，直到脚底顺利踩到沙子，但刹那的右脚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就在他快要摔倒下来的时候，他的腰部被人用力抓住，就这么被强行拖到岸上来。 “没事吧？” 将刹那拖上来的是须藤，似乎在刹那出血的时候他就卖力地游过来了。 “啊，谢了……” “是说，为什么会突然受伤……哇！你这出血量！” 看到刹那的右脚时，须藤吓得大叫出声，正在照料的式部听见了动静，也不得以和孩子们一起靠岸。 “怎么了？” “羽岛同学，你的脚！” “咦？” 刹那从求生圈里钻出来，翻过身子看自己的脚时，他差点没吓尿出来。 整个右脚丫全是血淋淋的颜色，沿途过来的海水和沙子也都是一片鲜红。 “哇啊！我要死啦！”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出血量，真的会死人的吧？！ “冷静一点！” 式部推开神情着急的花铃等人，双膝跪在沙子上，一手扶着刹那的右脚，一手在刹那脚丫抚摸，似乎在找伤口的位置。 “是钉子……” “喂！我不会死掉吧！” “闭嘴安静点！羽岛同学，像个男人一点！” 唔！ 喂！要死的又不是你，可是我啊！ 尽管刹那在内心哀嚎痛诉，泪水都快掉下来了，但眼下还是交给式部为妙。 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微妙的小插曲打搅了悠闲的午后时间。到了下午，气温有了明显的上升，沙子的温度高到可以烫脚，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地钻进大海里戏水游玩。 “喂，宫城，你不要紧吧？” “说什么不要紧……羽岛君你才是吧？” 初中组的花铃等人取来材料搭建成两个小小的遮阳伞和沙滩椅，供刹那和宫城休息，阳光被遮阳伞挡住，在海风的吹拂下凉快多了。 这样子颇有度假的氛围，而且还是和宫城二人。 只不过…… 宫城躺在沙滩椅上，额头上盖着一条冰冷的毛巾。刹那的右脚心包了一块纱布，行动变得困难。 宫城神色担心地看着刹那的脚丫。 “这个，是我的责任吧？羽岛君是因为担心我才……” “不不不……说到底只是个意外而已，谁能想到沙子里居然藏了块钉子，未免太恶趣味了吧？” 就在刹那激动地跑去找宫城的时候，没能注意到脚下的陷阱，踩着的时候也因为注意力集中在宫城的问题上而没意识到。 等看到脚底的情况后，痛觉神经才慢慢反射回来，痛得刹那直喊爹娘，就差涕泪纵横，真是丢死人了，要是给小雏看到的话，她会失望的吧？ 等刹那的血止住后，两人被搀扶进孤儿院休息一会。期间，相泽替刹那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了伤口。然后，执拗不过宫城的顽固个性，两人又来到沙滩前。 “哥哥就好好享受与结衣姐的二人时光吧~” 一脸坏笑的花铃非但没有替刹那受伤一事感到担心，反而打起了其他算盘，然后就把两人扔在岸边，自顾自地玩水去了。 “要不然，我也留下来好了。” 住手！你会破坏了美好的二人时光的！ “没关系的，要是奇葩社全员阵亡的话未免太丢人了。相泽，你是我们社团最后的英雄了！” “咦？我的任务这么重么？” “加油，以你自己的方式去鼓励孩子们！千万不能输给光明势力！不能输给学生会长！” “我我我、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相泽慌慌张张地答应一通后，举起小拳头上下摇晃几遍，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小跑着回到海边去。 就这样，刹那利用自己对相泽充分的了解，以中二病治天然呆的方法保住了他与宫城的二人时间。 “不过……我还是稍微吓到了。” “是啊……虽然那个孩子道歉了，但总觉得奇怪欸~” “不，不是这个问题！” “嗯？” 宫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脸颊泛红地看着刹那。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大反应冲过来……” “咿！啊……那、那个啊……” 糟糕！因为担心宫城的身体问题，看到被球砸到的宫城，刹那顿时失去了理智，啥也没想就毛躁地冲了过去，甚至连自己畏惧海水一事都忘之脑后。 “哦啊啊！” “嗯？” “就是那个啦！” 刹那着急地比手画脚，脸上的表情诡异到任谁一看都会怀疑，不过宫城却没有因此困扰，则是睁着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刹那。 “由依小妹和花铃突然发出惨叫声，等我回过头时只看到一个血淋淋的排球，而宫城你已不见人影。吓得我以为哪个家伙使出了杀人排球打穿了你的脑袋！” “打、打穿！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脑洞啊？！太血腥了！” 宫城一脸傻眼的样子，气得面红耳赤。 “羽岛君，你就想到了我的脑袋爆掉的样子么？” “不不不，绝对没有，那种画面想不出来啦！就算想出来了，也绝对会自动打码。” “真是服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刹那的错觉，宫城似乎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过，平时你的身体就很脆弱，所以担心一下也很正常吧？” “才不需要，我才不会区区一颗球就被击倒。” “三番五次在学校晕倒的家伙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唔……这个不一样啦！” 见宫城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起别扭来，刹那也就放心了，这就代表宫城现在很健康。 “那个……” 正当刹那伸展伸展筋骨，打算和宫城一起悠闲地来个午睡时…… 须藤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没受伤吧？” “啊，说起来多亏了你，多谢咯。” 不管怎么说，是须藤把他扶上岸，要不是他的帮助，刹那真的得晕死在他最畏惧的大海中。 “不，我是问宫城同学……不是问羽岛同学你……” …… “啊啊啊~真是多亏了大自然的宽恕，伤口处理得很干脆，并没有感染，而且也从式部会长那里学来了‘出血太多的话，只要用按压伤口的方法就可以有效止血’的小知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该死的，刹那的脸都要丢光了。是说，这个家伙未免太奇怪了吧？难得刹那还想对他刮目相看来着。 “宫城同学，其实那个球是我扔的……” “咦？” 刹那和宫城互相对视一眼，吃惊地看着神情忧郁的须藤。 “我因为在思考一些事情走神了，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本来是要传给其他小孩子的，却因为扔得太高太用力，砸到你了。真是对不起！” 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须藤蹭了蹭脚，双膝跪地，来了个标准的土下座。 “咦！喂……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吧？” “那、那个。须藤同学，你太夸张啦……” 刹那还以为土下座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电视剧或是深夜动画里，现实中居然也有人会这么做。是说，不会觉得很尴尬么？ “不，都是我一时疏忽，而且也害羽岛同学受伤了。” “我？嘛……我的话不要紧的。” 现在才想到啊，为什么刚才还要那么伤害我啊！？ “可是，既然是你的话，为什么牧原小妹要站出来说是自己的错啊？” “不、不知道……可能是想着牺牲自己吧……” 须藤面色憔悴，看上去很煎熬。自从昨天来到这里以来，他的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太好的样子。 “也就是说，牧原小妹是为了袒护你，才会说谎么？” “嗯……我刚才也找她谈过话了。可她只是微笑着说不用在意。” “好无私的孩子啊……” 刹那想起刚才和他聊天的木村，无论是同龄人还是大人眼里，牧原都是一个活泼可爱乖巧的孩子。 啊，说起来…… 刹那环顾了下四周的沙滩，没有发现木村的身影。 难道那家伙去游泳了么？不太可能的样子。 “总之，真的很对不起，太丢人了！明明是该照顾好这些孤儿，我自己却这么狼狈……” “呃，不必在意。” 刹那和宫城又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安抚好须藤的情绪，等他振作起来回到式部的圈子里时，两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宫城啊，须藤同学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很薄弱，轻而易举就会受他人影响。和孩子们游玩的时候，又强撑着笑脸，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然后道歉的时候又夸张成那样…… “羽岛君，我突然有个问题。” “什么？” “虽然现在在才说有点晚，为什么这次活动只安排奇葩社的成员和式部会长，以及须藤同学？换言之，我们三人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吉田老师的安排。可是，学生会那边只有式部会长一个人，未免太奇怪了吧？而须藤同学似乎只是普通学生。” “啊，你这么说来……” 刹那翻了翻眼睛，看着遮阳伞，也觉得很不合理。 式部静是朝雾高中的学生会长，这种正经的活动犯得着学生会长亲自过来待上一周么？还有，为什么式部会那么简单同意吉田的要求，让奇葩社的成员过来啊？ “或许亲口问问式部的话比较方便吧。” “行得通么？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刚刚有点摩擦吧？” “不要紧，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才是，能够当上学生会长的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是想法有点极端而已，而且正能量已经溢满了。 正当刹那这么想的时候，海边又传来一个讨人厌的声音。 “羽岛大哥出问题啦！” “你才出问题了呢！我健康得很！” 刹那没好气地骂了毛毛躁躁跑过来的国见小野。 “咦？不，我是说‘羽岛大哥，出问题了！’来着。” “拜托你学好语文的断句。”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啦。总之，那群孩子里面似乎少了个人。” “啊？” 天啊，他们总算注意到木村光的存在了么？ 太好了呢，你再也不是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了。 刹那都要流下感动的泪水了。 “是个女孩子。” “嗯？啊？” 什么……不是说木村么？好家伙，你继续神隐吧。 “那么，是哪个女孩？” “唔，名字好像是‘琴吹雏’。” “啊！那不是可爱的小天使么……哦啊！痛痛痛！” “咦？羽岛君，你怎么了？” 刹那激动得立马起身，结果脚底才到沙子的时候，不仅被沙子烫到，刚才右脚丫的伤也痛得他嗷嗷直叫。 “羽岛大哥，用这个！” “你小子……” 国见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巨大的木棍，正好可以用作拐杖用，虽然左脚还会因为沙子烫到，但比起右脚丫的伤要好受得多。 “嘿嘿，大哥受伤的时候，我早就准备好应急措施了。” 这家伙讨好人的手段真够多……这样子花铃都没有被攻略下来，还真是辛苦呢。 “噢，多谢了。那么，她在哪里不见的……啊，宫城，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不必勉……” 刹那话还没说完，才想起宫城不可能会乖乖等着，而几乎就在同时，宫城就起身穿上凉鞋，用力地敲了下刹那的头。 “笨蛋羽岛君，别小看我了。” “是，我的公主大人……” 刹那都忘了还有凉鞋的存在…… “那么，一起去找吧。” “嗯。” 式部那边已经分散开来寻找，也担心小雏会飘到其他地方去，式部和须藤游向稍远一点的地方寻找。其他人在浅海域的石头附近寻找。 而刹那和宫城，还有国见则是回到孤儿院里去，想着或许也可能回去休息了。 真是的，明明才来第二天，根本没有度假休息的功夫，怎么会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发生啊！ 觉醒的妹属性魔法 小雏是个很可爱天真的小女孩，有着一双圆圆的，如水珠般的小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甜，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 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会主动接近刹那的孤儿。 然而，为什么偏偏是她走丢了啊！真是的，负责照顾她的人到底是谁啊？ 咦……好像就是我欸？ 刹那顿时觉得内疚，虽然把小雏交给相泽看管，但似乎在刚才的骚动下走散了，所以也不能怪相泽疏忽。 “宫城，你去女生宿舍那边检查一下吧。啊……如果有什么情况，或者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给我发邮件。” “我知道啦！不用担心我啦，真是的，羽岛君你真夸张。还有，你现在穿着泳裤，手机没在身上啦！” 宫城不满地噘着嘴，然后和刹那还有国见在走廊分岔口分别。 “那，羽岛大哥，我呢？” “你……” 给我去死吧！ 呸，刹那差点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你……去男生宿舍看看吧？” “我知道了！咦？怎么可能跑到男生宿舍去啊？” “不能放过一个角落！” “是！” 国见慌慌张张地向刹那敬了个礼后，以百米赛跑的姿势在走道上跑起来。 ‘你的老师难道没教你不能在走廊跑么！很危险欸！’虽然很想趁机挖苦一下他，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可爱的小天使才行。 只剩刹那一个人后，内心那份担忧的分量更沉重了。 或许海边那里已经找到了吧？ 这么安慰自己后，刹那到之前集合过的大厅看一看。 打开门的时候，只有几个类似保姆的女子正在打扫大厅。 “那、那个……” 一见到陌生人，刹那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畏畏缩缩地走进去，双眼诡异地四处游移，口齿也变得不伶俐。 “女孩子，那个，有女孩子进来过么？” “欸？女孩子？请问是谁？” 几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刹那，这足以传达给刹那，小雏不在这里这个讯息了。 “失礼了。” 他慌慌张张地低头行礼，然后逃也似的拄着木棍离开大厅，接着是将每个角落都搜索个干脆，包括浴室、洗手间，甚至连衣柜里面都仔细搜查一边，最后是他从未踏入过的书房。 然而，不仅没有小雏的声音，周围也安静得诡异，根本就是在告诉刹那‘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兴许已经找到了吧。 他再次安慰自己后，回到原来分岔口的地方。此时，宫城和国见也匆忙赶了过来。 刹那没有问他们‘找到了吗？’，光是看表情就明白没有收获。 “去海边看看吧。” “嗯。” 走出孤儿院，沿着石阶梯走下来到沙滩上，孩子们站成一列，由式部进行统计点名，其余人仍在寻找，看来刹那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 “怎么样？找到了么？” 刹那遗憾地摇摇头。 此刻呈现在式部脸上的表情，比刹那还要着急。 “孤儿院里没有，这附近也没有……到底会去哪里……为什么一个小孩走掉都没人发现呢？” 他苦恼地挠挠头发。 “麻烦了，这下子会给三浦女士追究的。” …… 刹那听见式部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搜索工作结束后，仍旧找不到人。相泽急得眼眶都红了，哭着站了出来，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没有看住她是我的责任！” “相泽……你不必道歉，毕竟把她交给你也有我的过错。” “可是……我明明应该看住她的。” “再说，你不是也因为我太冲动出了点意外才分心的么？” “这和学长没关系啦！” “好了不要再互相怪罪了，真要怪罪起来，岂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羽岛君也不会受伤。” “啊，那样的话……” 刹那看见须藤皱着脸，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确实，这样怪罪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正如宫城所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人，或者有什么线索才行。 啊，说起来…… 刹那想到了一个人，他走到式部跟前，仔细看了看每个孤儿的脸。 “我已经检查过了，那个叫琴吹雏的小女孩不在这里面。” 他的语气听上去极其倦怠，但刹那没有心思去顾及他。 刹那所要找的人，是在宫城出事的时候，刹那跳进海里时就消失无踪的木村光。 经过一排排的检查过后，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不过刹那意外的冷静，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必担心。 “会不会去学校了呢？” “学校？” 处在孩子里面的牧原如此说道。 “小雏虽然七岁了，但还没进入小学，所以一直很向往小学，经常会跟着三浦阿姨到小镇接送我们，或许她去那里呢？”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呢……” 式部抵着下巴，脸上的表情着急到都快皱成一团了。 “总之，尽量找一找吧。须藤同学，你留下来照顾好这些孩子。奇葩社的各位和初中组的各位加把劲在附近搜索吧。我要去一趟学校看看。” “我来带路！” 牧原积极地站出来，一把牵住了式部的手。 “辛苦你了，牧原小妹。” “没关系的！” 两人走远后，其他人又开始在周围忙活起来。 动静不小，孩子们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先前愉快的氛围一片黯淡。须藤试着展露僵硬的笑容来安慰孩子们，但没有任何效果。 或许将须藤和式部的任务调换过来比较合适。 看着须藤沉下来的黑脸，刹那如此想道。 他们加大了巡查的范围，甚至做好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由依、国见和花铃还有古手川带上了护目镜，游向更远的地方调查看看有没有遗失的游泳圈。相泽和宫城一起往左侧方向的洞窟附近调查。刹那则是往右侧方向继续调查。 拄着木棍行进的速度没法太快，他一边移动，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他的担心，也由之前的一点点，扩大到整个身体。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众人分神的情况下消失了，找遍周围都没有发现，不免让刹那胃部疼痛，心急如焚。 这片沙滩不算很大，刹那很快便走到底，一面墙壁挡住了他的去路，如果往旁边的楼梯走上去，再往前走的话就是树林了。 到这里，他已经努力勘察每个位置，要说还错过哪个可能性的话，只可能是刹那眼睛瞎了。 “不知道宫城那边怎么样了……” 他泄气地坐了下来，这边因为墙壁挡住的关系，沙滩并不烫，反而很凉快。但不巧的是，这片凉意只是让刹那更加焦急。 “小雏，千万别出事啊……” 他不禁双手合掌祈祷道，不仅仅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更担心的是，这样乖巧的好女孩要是出事了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就在刹那束手无策，无力地低下头时。 冰凉凉的液体突然从头部流了下来，正觉着纳闷的时候，大量的水从头上倾倒下来，急得冒热的脑袋顿时降了温，他的头发、脸都被冷水冲刷。 …… “好冷！” 他下意识地起了身，结果脚没站稳，踩到了受伤的部位，身体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好由沙滩护住身体。 到底是哪个家伙搞得鬼啊！ 刹那忍不住在心里咒骂，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看向上空的时候。 “哟。” “木村小鬼头……” “不要叫我小鬼头，愚蠢的家伙。” 木村趴在墙上的栏杆，从上而下俯视刹那，手里还拿着已经倒空了的水。 “我说你，刚才为止跑哪去了？” “不对吧，要找的人根本不是我吧？” …… 这孩子还真是敏锐…… “嗯？等等……” 刹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拄着木棍，狼狈地站起来。 “你知道小雏在哪么？” “谁知道呢。” 木村离开了栏杆，朝刹那使了个眼色，似乎就在说‘跟我过来’。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刹那只好从旁边的楼梯走上去。 “我说你啊……如果知道的话，干嘛不告诉大家啊？”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啊？” “你说为什么……大家很担心噢。” “和我无关。” 这个臭小鬼…… 不过，刹那并不讨厌他的态度。至少他似乎不排斥刹那。 “喂，我说过我很讨厌那个叫式部的哥哥吧？” “我叫‘羽岛刹那’！那又如何？” “看不到的东西，你自己去看看吧？” “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说的话都那么成熟啊？” 木村没有回答刹那的问题，继续往前走。 到了树林口前，他绕过树林，来到一个狭隘的巷子，木村冷眼看着刹那，指了指那条给人印象诡异的小巷子。 “小雏就在里面么？” “嗯，不过……你自己做好准备。” “哈？什么意思？” “自己判断呗，你不是大人么？” 好拽的语气啊…… 不过，木村似乎不想自己进去，他抱着脑袋，慢悠悠的原路返回，意思是让刹那自己去找。 木村走后，刹那才想起来忘了问个问题。 为什么木村会知道小雏在哪里？以及，为什么小雏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或许见到小雏就明白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刹那拄着木棍继续往前走。 小巷子两侧竖立着两堵高墙，墙与墙之间只有能够容纳两人左右的宽度，正好挡住了光线。比起被日光晒得白晕的路面和外壁，内壁的阴暗仿佛是个深邃的隧道。 如果这时候突然有野兽从里面飞扑过来，刹那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因此，跑到这种诡异的地方来的小雏，让刹那更加担心。 不会……出什么事吧？ 木棍敲击路面的声音清澈无比，但在狭窄的暗巷里，听上去就像冰冷的水珠滴落在肩膀上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小、小雏……” 他清了清嗓子，出声呼唤小雏。并探出上半身窥视阴暗的巷子，脚步十分缓慢。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清晰的啜泣声，听上去就像恐怖电影里的鬼魂一样。 “咿……” 刹那忍不住发出怪叫声，巷子内的冷风吹干了他湿润的身体，一股恶寒爬上背脊，不仅是精神上的毛骨悚然，也有物理上的寒冷。所以，他缩起了肩膀，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搓着另一只手的手臂，以此取暖。 随着光线越来越弱，啜泣声越来越明显后，刹那越来越有恐怖电影的临场感。 “冷、冷静点……无神论者才不会怕那些皮毛，比起这个，还是找到小雏比较重要。” 那啜泣声听得刹那心里发毛，同时也觉得心疼，他一边安慰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感叹‘要是小雏是我妹妹该多好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雏……” 他再次轻声呼唤。 “呜……”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绝对不会错，那就是小雏的声音。 刹那不知不觉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终于走到巷子的死胡同，小雏蹲坐在一个小角落里，抱着膝盖轻轻哭泣。 “太好了，你在啊……” 看到小雏的那一刻，刹那松了口气，他本想拿出手机给宫城她们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却想起来自己没有带手机，明明之前就被宫城提醒过了，他还真是大意了。 总之，还是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小雏……” “不要过来！” 咦？ 刹那愣住了，跨出去的脚停在半空中不动，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小、小雏？”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还和刹那相处得很好，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大吼大叫啊？ “不要靠近我。”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胆怯地看着刹那，然后把身体缩得更紧，似乎很怕刹那。 “好可怕。小雏，害怕……” “害怕……害怕我么？” 突然受到这样的对待，刹那慢慢放下抬起的脚，一种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嗯，害怕……” 她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白鼠，惊恐地躲着刹那，恨不得穿墙逃走。 “你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否和羽岛哥哥我说一下呢？” 这话既是对小雏说，也是说给刹那自己听。 被这么可爱的小天使嫌弃……他难免感到内心受伤。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感到讨厌么？” “不、不是。” 她拼命地摇了摇头。 “那么，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因为，害怕。” “害怕我？” “嗯。” 这一次，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并时刻盯着刹那不放。 “为什么？” “脚。” “脚？” 刹那纳闷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右脚丫还在于隐隐作痛，包了一层纱布，即使拄着木棍，也没法快速行走。 让小雏感到害怕的是这个么？可是……为什么？ “不要紧哦，这只是纱布。” 他抬起自己的脚丫，将脚心的纱布展示在小雏面前。但…… “不要！” 畏惧的尖叫声刺痛了刹那的耳朵，他差点没被小雏的尖叫声吓晕过去。 “不要给我看！” “害怕么？” “因为……很害怕。小雏看到了，羽岛哥哥流了好多血。” “这样子啊……” 嘛，小孩子会害怕看到鲜血也是很正常的，刹那这么安慰自己，一边对小雏说‘不要紧的，已经没有血了’，一边试着向前跨进一步。 然而，小雏还是表现出极强的抗拒心理，她露出恐惧的表情，极度排斥刹那的接近。 “羽岛哥哥，不要靠近我！” 被嫌弃到这种地步……刹那除了受伤还是受伤，几乎是对他内心的暴击了。 “我害怕……” 她的眼睛动摇得很厉害。 “是害怕这只脚么？” “嗯……因为，出血了，受伤了……” 这时候，刹那想起刚才木村所说的话。 ——你自己做好准备。 是这样么？那家伙早就知道小雏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才会让刹那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雏害怕的应该不只是刹那脚下的伤口，而是…… “小雏，如果可以的话，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一说么？” “和羽岛哥哥么？” 她试探性地问道。 “嗯，说不定我能够帮到你。” “羽岛哥哥不会离我而去么？” “咦？” 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刹那有些懵。 “什么意思？我就在这里噢，等会陪你一起回去噢。” 刹那几乎用尽过去对待花铃时候的温柔，大哥哥模样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但本能告诉他，这是安慰孩子的最好办法。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走噢。” “真的？” 她歪着小脑袋，睁圆的小眼睛期待地看着刹那，也停止了哭泣。 “不会像爸爸和妈妈一样消失么？” “嗯……咦？爸爸，妈妈……”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法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 “爸爸和妈妈，在出血后就消失了哦。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似乎还在害怕刹那受伤的位置，虽然小心翼翼地伸展身体，慢慢站起来，但还是靠着墙壁不敢走出来，只是远远地看着刹那，不敢靠近。 “那天，爸爸妈妈说好要带我去游玩的。” “小雏……” “可是，我只听见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妈妈将我搂进怀里，不像平常那么温柔……” 是啊，刹那差点忘了，这群孩子本来就是失去父母的孤儿，身心多多少少有缺陷，所以他才会被派到这里来，才会否认式部的观点。 “等吵闹的声音停止后，妈妈的血，溅到我身上了……爸爸也倒在血泊中，不管我怎么叫都不会醒过来了……” 说着说着，小雏的泪水又挤了出来，双腿不停地颤抖。 “明明之前还在和我讲故事，逗我笑的……可是，突然就没有知觉了……” 双亲突然死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为了保护她而死，血液飞溅在她的身上……刹那难以想象这种场景，光是听着小雏的描述，他就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部窜动。 不仅是血，或许还有更加残酷的东西…… “所以，小雏害怕……羽岛哥哥也出血了，出了好多血，和那时候的爸爸妈妈一样……” 刹那想到之前自己大出血的样子，连他自己都差点要吓晕过去，对于小孩子的小雏来讲，又有那么沉重的经历，该是多大的伤害…… “小雏，你害怕看见血么？” “嗯……我讨厌血，讨厌受伤。” 她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身体，泪水也没有再停过，一直往下掉。 “羽岛哥哥也会死掉么？羽岛哥哥也会消失么？” “我……” 看着小雏脆弱的表情，刹那顿时语塞。 他想起了自己失忆后醒来时，花铃那张绝望的哭脸，那是几乎放弃一切，千把刀在心里不停穿捅的滋味。 仅仅是看着那样的花铃，刹那也会觉得心疼。 那时候的花铃，和现在的小雏，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在不确定对方是否还会醒来，只能看着对方昏迷不醒的样子拼命祈祷，眼前甚至一片空白。 那种绝望的滋味，刹那无法体会到，而现在的小雏，毫无疑问，正在饱受这番滋味的折磨。 羽岛刹那醒来了，羽岛花铃松了口气，哭着喊道‘太好了……太好了……’。 琴吹雏的父母没有醒来，只剩下血液还残留着温度，永远闭上的眼睛，再也不会动的身体，对当时的小雏而已，几乎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羽岛哥哥刚才还夸我很可爱，羽岛哥哥是个好人，所以，不要消失……” 虽然在畏惧着刹那，同时又拼命挽留刹那。 这孩子真的好坚强…… 或许，这就是刹那来这里的意义。或许，这就是吉田椿最初的用意。 “小雏，我哪里都不会去噢。” 刹那按耐住躁动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后，他试着跨出去一步，冰冷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听到动静的小雏，更是害怕到不行，不过她还是忍住泪水，不再哭出来。 “很好，听话，哥哥我啊，哪里都不会去，绝对不会消失的。” “可是，伤口……” 她把目光放在刹那的右脚上，一时间没法轻易接受的样子。 “没事噢，已经不要紧了，不会出血了。” “真的么？” “嗯。” 刹那大胆地踩了一脚，结果从脚底传过来的刺痛感差点让他瘫软下来。 说真的，痛死啦！ 脚心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多了个洞的感觉，一旦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就会有一种被电击过般的麻痹从脚心传至整个身体，好像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在脚底挤来挤去。 好恶心……好痛……该死的，好想躺在沙滩椅上舒服一番。 然而，他不行。 要是在这里畏缩的话，恐怕就没法治好小雏的心病了，他必须在这里斩断小雏所害怕的东西。 “不、不要过来……不对，不要离开……不要过来……不要离开……” 同样的，小雏也在纠结中，在与自己的心病挣扎中。 “小雏，告诉你一个很好用的魔法。” “魔法？” 刹那打算以此分散小雏的注意力，他依旧拄着木棍，只不过比起之前瘸着脚走路，他尽量维持普通的走路方式。 “轻轻摸着伤口，说出‘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吧！’就不会痛了哦。” 小时候，他那模糊的记忆里也曾出现过这么安慰花铃的场面。 ——哥哥，真的不会痛了么？ ——啊~这个魔法很强噢。 那时候和花铃因为一点小事而吵架，激动之下，花铃一拳打中刹那的腹部，那时候的滋味，刹那的脸都扭曲起来，身体翻滚了几圈撞在墙壁上，然后痛苦地捂着肚子，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来，那比吃了超级辣椒还要催泪。 不过，花铃还是哭着向刹那道歉，为了安慰她，刹那强撑着身体，忍住疼痛笑笑说没事。 那时候还真是不容易啊……毕竟妹妹的拳头很痛的，战斗力爆表到可以殴打班上的任何一个男生。 所以，刹那早就积累了经验。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小雏，如果哥哥我不消失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么？” “可是……” “哥哥没事的，回去后就教你游泳如何？” “哥哥不是身体不舒服么？” 她依旧面露难色，虽然身体不再紧贴墙壁，但还是不敢靠近刹那。 “哥哥可是魔法师，这种程度的伤口，很快就没问题啦！” 痛痛痛！哇，要死啦！真的会死的啊！ 在内心拼命发泄自己的情绪，在外表表现出冷静来。这是刹那最擅长的领域了。 所以，他还是尽量保持微笑，慢慢靠近小雏。 “相信我好么？” “我想，相信羽岛哥哥……” 终于，她朝刹那这边走了一步，小雏鼓起了勇气，努力克服自己的缺点。 很好，真厉害，真不愧是小天使小雏，就决定把你纳入后宫好了！ 刹那开起玩笑来淡化对痛觉的直观感受，一边鼓励小雏，就像父亲在鼓励自己的孩子骑单车一样。 “羽岛哥哥，不要消失噢。” 她还是很担心，小心翼翼迈着脚步的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刹那的身体。 “羽岛哥哥，你就站在那里好了，我要自己过去。” “咦？这样啊……好，我等你。” 停下了脚步的刹那，总算缓解了疼痛的感觉，他勉强站直了身体，然后等待小雏慢慢走过来。 一步……两步…… 刹那已经足够努力了，所以现在是小雏在坚持。 “不害怕……不害怕……羽岛哥哥不会消失。” 她一边像是在念着咒语，一边拍打自己发软的腿部，渐渐缩短与刹那的距离。 “加油，还差一点了……” “嗯……” “如果小雏克服了困难，哥哥就带你回去吃你喜欢吃的。” “我想吃柠檬蛋糕。” “咦？好……” 喜欢的东西和刹那一样么？这倒是让刹那感到意外。 “哥哥我啊，会把最好的柠檬蛋糕送给你吃的。” “嗯！” 终于，小雏伸出手，碰到了刹那的手臂。 “成功了么……” 她犹豫地看着刹那的眼睛，手还在不停发抖。 “羽岛哥哥，你还在呢。” “嗯，还会害怕么？” “嗯，我怕，伤口和血……” 说着，小雏微微低下头，看着刹那的右脚，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紧抓着刹那的手。 “这样啊……那么，可以答应我今后不害怕了么？” “咦？” “所以说，即使哥哥我受伤了，但也不会消失，还会和你说话，会带你一起游泳，一起吃蛋糕噢。所以，你能答应我，不再害怕么？” 刹那微微低下头，轻轻抚摸小雏的头发。 “那样的话……羽岛哥哥，你坐下来。” “啊？” “别管了，坐下来。” 小雏有些强硬地推了刹那一下。 “坐下来。” 虽然不清楚什么用意，刹那还是听了她的话，坐在冰凉凉的地面上。然后，小雏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巨大的挑战，她的目光紧盯着刹那右脚上的纱布，慢慢伸出手。 “等……小雏，你该不会……” “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吧……这样子么？” 她的手心轻轻按在纱布上，脸上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眼眶憋了几滴泪水。 “小雏还真是勇敢啊。” “这样子就不痛了么？” “嗯，舒服多了，多亏小雏的魔法，我的右脚完全恢复了哦。” “不会出血了么？” “嗯。” “伤口不见了么？” “嗯！” “所以，羽岛哥哥也没有消失吧？” “笨蛋，我就在这里啦~” 刹那耐心地回答小雏一个个单纯的问题，突然有一种很想领养她的冲动， 不过，要是他真的一冲动将这么可爱的小萝莉抱回家，绝对会被法律制裁的吧？讨厌啊，法律还真是不讲人情呢。 “太好了，不痛了呢。” 小雏的脸上渐渐泛起笑容，是那种甜甜的，几乎可以融化刹那小心脏的笑容。 “死而无憾~” “嗯，羽岛哥哥你说什么？” “没、没事！让我们回去吧。” “嗯！” 刹那站起身来，牵过小雏的手后，转身离开阴暗的巷子。他突然觉得，即使不拄着木棍，脚底也不会那么疼了。 原来，魔法是真的存在啊…… 迷茫的人与成长的烦恼 从巷子里回来，告知所有人小雏平安，并以‘因为看到螃蟹，忍不住好奇心走远了’为由打发一下众人后。 刹那内心萌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花铃啊~你想不想再多一个妹妹啊~ 他本想在花铃面前如此暗示，但在此之前，他的念头就被冷冷浇灭了。 “变态。” 这是宫城看到小雏抱着刹那手臂不放时说出来的话。 “果、果然是幼女控……” 相泽也不甘示弱，跟在宫城身后接着补了一刀。 “羽岛哥哥，你比较喜欢年幼的么？” 由依露出担忧的表情，一会看着冷下脸来的宫城，一边看着傻笑中的刹那。 “不管羽岛大哥喜欢怎样类型的，我都尊敬您！” 国见还是老样子，一脸笑嘻嘻讨刹那欢心的样子。是说，与其多在哥哥这边下功夫，为什么不在妹妹那里多用心呢？且不说国见一定会被花铃甩得很惨，就算他有一丝机会，刹那一定会在背地里抹杀掉。 “羽羽羽岛同学的哥哥！那个、这样子是不行的！这是犯法的！” 花铃的同学古手川颤抖着双手推了推眼镜，激动地说道。 最后是刹那那已经过气的妹妹。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双手环抱胸前，僵着脸，双眼死死地盯着刹那看，说话的语气毫无感情可言，相当冰冷，都快将刹那冻僵了。 他深知这种状态的花铃，就是真正生气的临界线了，如果这时候他还半开玩笑地提出那个要求，绝对会被花铃打死的。 真的不开玩笑哦！以花铃的实力还是做得到的！ “那个、嘛……迷路的孩子碰见大灰狼当然会害怕啊，所以才会抱着我的手臂。” “……” 小雏一脸天真地歪着头，并没有察觉到此刻围绕在刹那周围的千把利刃，似乎擅自把这种氛围解释成理所当然的。 “到底谁是大灰狼呢？” “咦？讨厌啦~宫城，不要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羽岛君不是受伤了么？现在倒是生龙活虎啊。” “我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强壮呢，治愈能力超强。” 刹那的借口根本不起作用，宫城的脸色反而更加沉重，以一种看待垃圾般的眼神看着刹那。 说真的！好可怕！宫城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救命啦！好感－1？ 大概被宫城那冰冷恐怖的眼神吓到了，小雏将刹那的手臂抱得更紧，洁白柔软的肌肤紧贴着刹那，平平的胸口有着小孩特有的光滑感，在刹那的手臂上不停摩擦， 哇哦哦哦哦哦！冷静点冷静点！年轻的羽岛刹那噢！对方可是幼女，是纯洁与天真的集大成者，是小天使的化身啊！ 停下来，燥热的心情啊！ “哥哥，你的表情好奇怪。” “是、是么？” 刹那冒着冷汗，忍不住后退一步。与此同时，宫城和花铃往前走了一步，以两人为首，其他人大多抱着好奇的想法，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这种‘老公带着小三回来问候老婆全家姐妹’的感觉是闹哪样啊！ “喂，我说你们，差不多给我……” “啊，小雏知道了！姐姐们是担心羽岛哥哥受伤的事情吧。” 刹那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小雏那甜腻的声音打断。 “咦？担心？嘛，倒不是没有……” “毕竟是哥哥，受那么严重的伤，作为妹妹自然是担心一下。” 宫城和花铃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也不再咄咄逼近刹那。 “那样的话已经没问题了，小雏已经替羽岛哥哥治愈过了！” “治、治愈？” “咿！” 宫城和花铃傻眼地看着一脸纯真说出此话的小雏，又眨了眨眼睛，以更加诡异的眼神质问刹那。 ‘你对这孩子究竟做了什么？’ ‘鬼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是无辜的！’ 刹那本着只有花铃能够读取得懂的眼神暗号解释，却没想到宫城也能够对得上这莫名其妙的电波。 ‘为什么这孩子这么粘着你？’ ‘没办法，谁叫我是温柔的大哥哥呢？’ 对纯真可爱的小孩而言，帅不帅气不重要，温不温柔才是关键。所以，刹那的内心深处强烈渴望着小雏说出‘小雏最喜欢温柔的羽岛哥哥了~长大后要做羽岛哥哥的新娘~’这种花铃曾经说过的话来。 然而实际上只会演变成‘羽岛哥哥最温柔了~一定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对吧，对象是非常帅气可靠的xx先生噢！’ 刹那只能含泪送走小天使的小雏。 咦？搞不好将来他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花铃说出类似的台词，而且对象要是国见的话…… 哇啊！这简直是噩梦，不行，一定要迅速处理掉那个爱献媚的小鬼头！ “讨厌啦，干嘛用那么热情的眼神看我啊。” “不，这是包含杀意的问候……” 看着国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恶心地扭动身体，刹那的胃部感到一阵不适，转过头再看回一脸单纯地盯着他面孔的小雏时，内心那份躁动又冷静下来。 呼~要是给每个石乐志的氪金玩家安排小天使小雏的话，说不定他们就会抑制住氪金的冲动了。 然后，虚拟经济的发展的趋势会减速，为了给小雏买各种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零食，实体经济将会迅速发展。 不妙……天使小雏对社会的贡献大到无法想象啊！ 就在刹那脑洞大爆发的时候，宫城突然安心下来说道： “嘛，孩子回来就好。” 喂，宫城哟，这时候你还需要在后面说一句‘孩子他爸，辛苦你了’。 “呐呐，羽岛哥哥，小雏要吃最好吃的柠檬蛋糕~” 小雏撒娇地蹭了蹭刹那的手臂，小眼睛睁得圆圆的，委屈地看着刹那。 “肚子饿了。” “也是啊，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饭后甜点是柠檬蛋糕如何？” “嗯！” 哄完小雏后，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刹那的手臂。而这时，式部和牧原正好坐着巴士回到这边。 “孩子呢？” “放心，母子平安。” “啊？” 哇！我干嘛要说出这种台词啊！式部，你这该死的东西！才不是你的孩子，是我和宫城的孩子！ “没、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刹那立马冷静应对。 “哦……琴吹同学，你不要紧吧？” “唔……” 虽然式部很担心孩子，但那张因为冲动失去冷静的表情有够恐怖，小雏不禁缩着身体，退回刹那的身后。 “我、我被讨厌了？” “不是噢，式部哥哥你先冷静一下，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似乎有点着急了。” “是这样啊，也是啊……” 听了牧原的话，式部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之，这样子就没有缺人了吧。” “哈……” 式部敢这么自信地说，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只注意到少了小雏，所以只要小雏回来了，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太好了……这样子就不用负责任了……” 在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屋内的时候，刹那隐约听见式部不耐烦地嘀咕。 * 晚饭之后，刹那如愿为小雏准备了豪华的柠檬蛋糕，从平时的零花钱中取出三分之一左右的分量，到镇里挑选了上等的小份柠檬蛋糕后，外加自己带过来的柠檬果酱，准备工作完成后，就像给小雏过生日一样。 究极柠檬蛋糕完成了。 “哇！这是给小雏的么？” “当然了，我可是答应你的。” 刹那笑着宠爱般地摸了摸小雏的头，小雏回以甜美的笑容后，迫不及待地抓起叉子，插起一块放进嘴里后，连眼睛都闪着幸福的亮光。 看来很符合她的胃口。 “羽岛君，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请洒上柠檬果酱后尽情品尝我吧~” “我想吃蛋糕，才不是吃你。” 宫城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刹那，虽然很鄙视地看了他一样，但还是一副很想吃的样子，羡慕地盯着蛋糕看。 “真的，好好吃的样子……” 好的决定了！ 这一刻，刹那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下次要给宫城买一个蛋糕。 “哥哥，你几时对我这么好过？” “在你还这么大的时候吧。” “火大！我才是你的妹妹啊！” “不要吃小孩子的醋噢，花铃，你也该长大了。” “啧……” 花铃不满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刹那的后背，看着小雏大口大口吃着蛋糕，发出幸福的哼声，她的态度渐渐软下来，真担心她会嘴馋到流口水。 “真的……好好吃的样子呢。” 连相泽也是一副恨不得钻进蛋糕里面游来游去的样子。然后，她的视线从蛋糕那里移开，转到刹那身上，就像喵星人索要粮食时一样，露出可怜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刹那。 “盯~~~” 这种想要索取什么的眼神盯得刹那浑身不自在，他假装没看到，亲切地走到小雏面前。 夜晚，到了星星倒映海面，皎月的倒影也静静躺在海平面上的时候。 孩子们纷纷回到房间去，男生组由式部和须藤负责照顾，并与其游戏。女生组则是宫城和由依负责，花铃和古手川留在厨房帮忙进行清洗工作。 剩下来的刹那和国见，则是担当起类似于巡逻员的任务来。 为了不让烦人的国见围着他唠叨不停，刹那以效率第一为由与国见分开行动。他负责巡逻外面的情况，国见负责院内的情况。 总算一个人的时候，刹那觉得轻松不少，也因此得以欣赏到美丽的夜景。 夜深的时候，大海看上去也并没有刹那所想的那么恐惧。 银色的光辉在海面上轻轻跃动，时而泛起阵阵涟漪，时而又跟镜子一样平静，月的倒影非常壮观。如此在沙滩上散步一定会很舒服。 正当刹那这么想，又碍于巡逻的原因没法偷懒而感到遗憾时，某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他眼前穿过。 “嗯？那是……” 刹那正感到纳闷这么晚还有谁会在外面混时，孤儿院内的男生宿舍靠窗的位置传来了式部惊慌的喊叫声： “还少了一个人！谁知道木村光在哪里？！” “式部哥哥，那个人的话不用担心，每次都是这样，最后会自己回来的。” 然后，不知是哪个孩子笑着接了这么一句，窗边安静下来，亮着橘光的宿舍在静谧的黑夜里沉默。 小小的插曲过后，刹那的目光再次追寻着少年的身影，在昏黑的沙滩上，那个影子踢着脚边的沙子和海水，慢悠悠地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这么晚了小孩子还在外面游荡的话，会被背着麻袋的恶鬼抓走的噢。” 刹那朝着那个身影喊了下，对方只是稍微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我说啊！倒是好好听听别人的话啊……” 不得已，刹那只好重新拄起国见送的新的木棍，碍于脚心上受的伤没了小雏的buff而持续阵痛，他只能以别扭的走路姿势快步追上他。 海水时而扑打沙滩，时而又退了回去。海风冰冷地吹向陆地，扑打在刹那的脸颊上，无比舒适。 比起白天时候的闷热，夜晚倒是凉快不少，刹那甚至觉得有点冷。 不过，比起他的状况，那个还穿着泳裤的男孩可能更冷吧？ “木村？” “……” “我说啊，你是聋子么？” “……” 居然把刹那无视得这么彻底…… “等等，你要去哪里啊！” 见对方不肯停下脚步，又不理会刹那，他只好伸手抓住对方纤细的手臂，强行拖住了他。 “什么啊，是你啊。” “啥啊……我刚才喊你半天。” “喔，不好意思，没听见。” 他噘着嘴，闹别扭地撇过头。 “噗……” 看到木村这样的反应，刹那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么？” “噗嗤……抱歉，我是想着‘什么啊，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那是什么表情？”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木村再次摆着一张冰冷的面孔。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头啊…… “我说，我在问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 “因为夜晚的景色很美丽。” “咦？嘛，这倒不可否认，但这理由没有万能可以任你乱来。” 可爱的小孩现在就应该乖乖回到宿舍里，听式部和须藤讲一些童话故事，玩玩小游戏准备入睡才对……一般情况是这样子的，但对木村来说，那就是拿错剧本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人会管，不是么？” “倒也是哦，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你没回宿舍。” “那就是了。” 这小鬼的存在感真是低得可怜，或许比刹那还要薄弱。不过，刹那的真心话，对方意外的不生气。 刹那错过了接话的时机，木村也借此挣脱了刹那的手，继续踩着沙滩往前走。没办法，刹那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上对方的步伐。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去那里？” “散步。” “哪有人会穿着泳裤散步的……是说，天气不冷吗？” “习惯了。” “好厉害……会感冒的噢。” “抵抗力变强了。” “哇喔……话说回来，月亮倒映在海面上的样子好美。” “嗯。” “……” 不管刹那多么热情的搭话，木村的回答都很简单，而且冷漠。再这样下去，刹那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打扰到他了。 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时机撤退呢？ 刹那本想着悄悄离开，他明白如果一个人想要安静一会的话，旁人的存在绝对是个障碍，特别是木村这样的人。 然而，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木村总算主动开口了。 “琴吹怎么样了？” “呃……小雏的话已经没事了。” “我是说她的心病。” “你果然清楚啊。” 明明是个小鬼，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 “所以，为什么你连她在哪都知道？” “偶然，我可不像你们，一点小事情就惹得一群人的注意力。” 小、小事情？ “我说啊！” 刹那稍微拔尖了声音，木村似乎吓了一跳而停下了脚步。 “干、干嘛？” 他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下，摆着一张臭脸对着刹那。 “如果你说我的脚心穿洞了是一件小事，我可以笑笑不说什么。” 刹那抬起自己的右脚，将那块大大的纱布包扎的位置展示给木村看，他只是皱起了眉头，不感兴趣。 “但是，如果你说宫城出事是一件小事的话，我会揍你噢！” “咦？” “说真的，我才不管你是谁咧。” 刹那放下脚，撸起袖子露出瘦弱的手臂，一副想要痛揍对方的样子。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刹那的话吓到了，木村睁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刹那。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志愿者敢说出揍我的话来。不，不管是哪个孤儿，没有任何人敢这么说……” “订正一下，我不是志愿者。还有，小孩子不听话的话当然是打一顿啦~” “那我也订正一下，我不是小孩子！” 对方带着怒意瞪了刹那一眼，看来说他是小孩会让他很反感。 这样适当的态度和距离感让刹那很满意。木村再次动起脚来，刹那也毫不顾虑地待在他身旁。 夜晚的沙子冰凉凉的，就像一场沙浴，穿着凉鞋的左脚往前一铲，要说炎炎夏日吃一口刨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怪不得刚才为止木村都很享受地踢沙子。 就在刹那刚刚体验到这种乐趣的时候，木村从旁边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你……喜欢那个叫宫城的姐姐么？” “噗！痛痛痛！” 左脚铲到了一块钻头般大的石头，刹那一个不小心，前身一个急刹车，埋进沙堆里，正脸也摔了个正着，小小的沙粒压着脸上的皮肤，痛得刹那直嚎叫。 “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在这里放了块石头啊！” “嘛，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不过，你未免太蠢了，居然会被绊倒。” “谁让你说了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就是，瞎说什么大实话。” 刹那拍了拍脸上的沙粒，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好在右脚没有摔出血，不幸中的万幸。为了保持住高中生的成熟形象，刹那毫不慌张，一脸冷静。 “所以，你果然喜欢那个姐姐啊。” “唔……” 最近的孩子都这么直率的么？ “嘛~话说，月亮好大噢。” “这是我听过最烂的岔开话题方式。” “不用这么一一拆穿我好吧？” 果然，刹那身上没有半点威严可言么？身为高中生的那份自豪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么？还是说，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呢？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感谢你能放我一马……” “毕竟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那么，既然我的事情不重要的话，能否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呢？” “嗯？我的事情？” 木村停了下来，一脸纳闷地看着刹那，那张脸仿佛是在说‘你是白痴么？’，稍微让人感到火大。 “为什么？” “嘛，单纯想知道。” “志愿者的工作？” “所以说，我不是志愿者。” “……你还真是奇怪的人啊。”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木村别过了脸，继续往前走。 不过，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嘴角微微浮现的浅笑，刹那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我讨厌集体行动。” “嗯，看得出来。”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这样，进入孤儿院以来也从不和谁亲密接触过。因为没必要，总觉得，原本一个人能够明白的东西，要是大家一起的话，就会变得非常愚蠢。” “这倒是非常新奇的说法啊……” 该说个人有个人的个性么？毕竟现在可是一个团结的时代，提倡发挥大众的力量，光靠一个人稍微有些力不从心吧。 然而，这个五年级的小毛孩却不以为然。 “还有就是，即使现在玩得好，总有一天也会分开的。” “也不用说得那么消极噢。” “本来就是这样噢。” 呃……总觉得他的想法和小雏有点相似。 “你既然在这里，也该知道的吧？” “什么？” “我们是孤儿啊。” 总算走到尽头，然而木村没有停下来，他一边冷静地说明自己的身份，一边踩着石阶梯，绕过树林，往之前来过的暗巷走去。 夜深人静，没有了大海的衬托，没有了美丽的夜景，寂寥的暗巷浑如一条死掉了的巷子，毫无声息。 木村左顾右看，四处在确认什么，然后找到一块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 刹那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最重要的人在最单纯的时光里离开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嗯……” “所以我才说，那个笨蛋大哥哥完全没有理解我们的立场，擅自解释成对我们好。” 那就跟严格家庭的父母总是会教训孩子说‘我们这是为你好’差不多。 “他的行为只是给我们带来困扰而已。” “这个你也说过了。” “我可没有自信到能够在失去重要的东西后还能陪那个家伙玩过家家的游戏。” 木村抱着膝盖，露出脆弱的表情。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保持着冷漠，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不曾有现在这样子卸下心防。 “我，或者该说我们，在那群人当中也有那么一部分人非得强颜欢笑来配合他。” “强颜欢笑……等等，你是说，那群开朗的孩子当中，也有其他内心阴暗的孩子们么？” “也？啊……说的也是，反正我就是心里阴暗。” “啊，抱歉……” 他不满地瞪了刹那一眼，然后将头埋进膝盖中。 “反正你说的的确是事实，无法辩驳什么。我已经决定今后只靠一个人活下去了，为此必须学会独立，学会沉默。” “你啊，还真是厉害呢……” “毕竟，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对吧。” “有时候我很好奇啊，为什么你懂得那么多啊？明明只是个五年级的臭小鬼。” “所以说，我才不是小鬼！这些都是从一本叫作《社会生存法则》的书中学来的。” …… 这到底是哪个中二作家写的。 “我啊，决定一个人独自活下去，绝对不依靠别人，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两年了，虽然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现在已经能够适应了。” “这……” 刹那苦恼地挠了挠头发，他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遇到开心的人可以忍住不和别人分享么？” “嗯。” “即使痛苦难受的时候，也不会想和别人倾诉么？” “没错。”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用力点头。 “你还真是了不起。” “对吧？” 得到刹那的赞叹，木村感到很了不起似地站了起来，一脸‘所以我是个大人’的样子，尽管看上去很酷，却也很天真。 “是我的话就做不到噢。” “什么？” 他吃惊地睁大双眼，身子向后退了几步，那副样子仿佛在说‘你怎么可能做不到？’，看来在他心里，对刹那的印象似乎有点偏差。 “确实，式部会长的方针我很不赞同。不过，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没有他人倾述的话，我早就憋死了。” “胆小鬼……” “啊哈哈……这么说也没错，我确实是胆小鬼。” 没错，刹那可是十足的胆小鬼，他可害怕了，如果没有花铃陪伴的话，自己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他都不敢去想象。 所以，即使只有两年的时间，只有十一二岁的木村，竟然能够如此坚定自己的信条走下去，刹那认为已经很厉害了。 “活在自己的世界有什么不好？我才不想那么累的去配合他人。毕竟，期待越多，失望就越多……” 他在最后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很清晰地跑进刹那的耳朵。 “爸妈是外地工作的，每年能够回来见我的次数很少。所以每次工作快结束的时候，我都会无比期待他们回来。 有时候会碰上加班而延迟几天，即使回来了也只是吃吃饭，聊了会天，还没能够去哪里玩一玩就走了。 我明明只期待这一件事情，却也难以实现。”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对这群孤儿来说，更是如此。因此，宫城和刹那才向来不会干涉更多的关爱，只有式部一直主张给予他们最大的关心。 “终于，最后一次期待的时候，我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收到刊登在报纸上的二人的照片。” 诉说这段往事的时候，木村只是稍微露出可悲的表情，并没有悲伤到哭出来。 “爷爷也在收到死讯不久后晕倒送进医院，不久之后便去了天堂，我并不认识什么亲人，最后只是麻木的听从大人的安排，被送进这家孤儿院。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再对谁有任何期待。” “可是……” “你还在怀疑我会感到寂寞么？可笑，那种东西不存在的。” 木村冷冷地笑了一声，站起来往前方走了一段路，躲藏在墙壁一角的身影，只有半个身体暴露在外面的月光下，被皎洁的明月淋上银光的半张脸，带着某种坚定的意志面对刹那。 他说的话，或许没有半点虚假可言，应该说非常真实。 刹那隐约有‘木村光就是这么个人’的感觉。 “我不会和那群小屁孩打好关系。” “因为害怕失望么？” “才不是害怕，是讨厌。” 他用强硬的语气，倔强地驳倒刹那的说法。 “我明白了，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可悲的现实，使你麻木。今后的你，或许也只能以这种方式生活。可是，我还有疑问。” “什么？” “为什么你会关心小雏呢？” “……” “难道你喜欢她？” “你要是再开玩笑，我就决定不和你讲话。” 还挺有脾气的…… “好吧，算我输了。那么，为什么你会关心她？” “没什么……即使是毫无关联，住在同一家孤儿院久了，也会有些印象的吧？” “可是……大家一起在找，却没人提到过小雏有这种心病噢。” “那、那只是！” 没有料到刹那会问到这个地步，木村有些措手不及。 “那只是偶然知道的……” 最后，像是失去了还嘴的借口，只是非常难看地挣扎。 “我只是，偶尔知道而已。还有她会逃到这里来也是。” “我说你啊，虽然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但实际上还是很关心的吧？” “这只是恶趣味。” “喔~那还真是巧，大哥哥我啊也有这种恶趣味。” “是这样么？” 刹那也会关心周围的情况。比如说：同班的田村什么时候才会跟长谷川告白？今天的羽山同学没有来上课，果然是因为昨天淋了雨么？轻音社的小姐姐们在部室里大声宣扬‘总有一天，要在舞台上演出！’。相泽偶尔会待在图书馆的角落，翻阅那本《旅行的时间》时，总会露出悲伤的眼神，不过，又会无比怀念地看着远方，嘴角露出浅笑，想必那本书对她而言拥有许多的回忆吧？ 每天早上，教学楼后角的垃圾场总会有几只流浪猫从栏杆偷偷爬进来，宫城总会带着面包在那里悄悄喂食。为了不吓着喵星人，也不想让宫城受到惊吓，刹那从来没有打扰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虽然刹那一直都是旁观者的身份，却也无比享受这种情况。 “即使是恶趣味，也是一种生存法则啊~” “你果然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呢……” “被你这么夸我也不会觉得高兴的……” “不过，原来很正常啊……” 像是在细细咀嚼刹那的话，木村低下了头，陷入沉思中。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了下刹那。 “喂，你没有朋友吧？” “都说我叫‘羽岛刹那’了！很遗憾，我在班里也是个小透明。” “小透明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不受欢迎啦……啊，这么说也不对，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就是了。” “那还真是可怜。”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两人互相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刹那忍不住笑出了声，而木村也是一副强忍笑意的样子，鼓起了脸，最后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高高地撅起了嘴。 “可是，这样的话有点奇怪。你不是喜欢那个叫宫城的姐姐么？还有，上次吃饭的时候，你好像和其他姐姐也很聊得开。” “啊，是啊。她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正好，就此在这里告诉他吧。 “那是因为我邂逅了对的人。” “邂逅又是什么意思？不要老说我听不懂的词。” “哎呀抱歉，一不小心就用了小学生听不懂的词语。” “我也不是小孩子！” …… 木村在这一方面倒是比谁都要孩子气。 “首先是我的妹妹花铃，虽然偶尔会吵架，但我和她的关系可好了。” “吵、吵架也算关系好？” 他就像是接触了新世界，一脸不可思议。 “没错，正因为太熟悉，太亲密了，才会吵架，正因为彼此了解才会互相争吵。花铃可是让我倍感骄傲的妹妹。同时，我也是花铃内心无比崇拜尊重敬爱，甚至是未来理想男友模板的宇宙无敌好哥哥。” 说着说着，刹那觉得自己的鼻子快要变长了。 “国见和古手川是花铃的同班同学，他们的话我比较陌生，古手川同学应该是个比较腼腆的孩子。国见同学是个无耻的家伙，必须远离。而由依妹妹，是宫城的亲妹妹，说实在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而且，姐妹俩的外表也一样可爱。” 面具总在深夜时摘掉 从暗巷里摸黑走出来后，大概是习惯了黑暗的缘故，外面的月光清晰又明亮，空气也变得比刚才清新好多。 “呼~” 刹那深吸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总算给身体进行了一轮新鲜的换气，正当他打算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时，却被木村扯住的衣脚，强行拉住。 “你干嘛？” “嘘！安静点，你这个木头！” 刹那被木村拉着躲进一个勉强能够挡住两人身影的石头后面，刹那还想说什么抱怨的话时，就被木村强行捂住了嘴巴。 “我不是说了么，给你布置一个舞台。” 你倒是说清楚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木村神神秘秘的样子，刹那真相抽他两嘴巴子。 好孩子千万不要太装逼噢！ “要是错过了好戏可别怨我。” “什么好戏啊？” 正当刹那还想问到底的时候，外面突然刮来一阵风，即使是躲在石头后面的刹那，也能够感觉到那阵风有多阴冷，他还想表现出大人的样子，脱下衣服给木村穿，结果这家伙从头到尾十分淡定，完全不觉得冷。 嗯……一定是因为习惯了。 如此安慰自己后，刹那安分下来。 “来了……” 几乎就在木村说话的同时，刹那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踩着石阶梯哒哒哒的响着，听上去似乎是木屐的声音，在这么诡异的地方配上这阵阴冷的风，仿佛是恐怖片里的桥段一样。 “搞什么，是谁啊？” 刹那从石头侧面探出头，但由于是视野盲区，他还没法看清是谁，询问木村的时候，他只是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等会你自己看看吧。” “……” 刹那很讨厌这种近在眼前却只能干等待磨时间的过程，这比倒数十秒开奖的过程还要让人着急。 木屐的声音越来越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紧张的气息，多亏木村神秘兮兮的样子，刹那急出了便意来。 一步，两步，三步…… 哒哒哒的声音听得刹那很不舒服，他巴不得立马冲出去拆穿那个人的正面目，但木村死死拽住他的衣服不放。 然后，当树林嗖嗖吹动，发出更加诡异的声音时，从墙壁里走出来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刹那眼帘。 及肩的长发微微向内卷，瘦小的身材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冷风中的吹拂下，对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丝毫没有改变，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要说，如果不是脸型和身材，刹那差点就认不出对方的样子，可那张没有一丝活力的表情，实在是诡异，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因而再三揉眼。 “那个……不是牧原兰子么？” 他朝窝在旁边神情谨慎的木村问道。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不知从何开始，某一次偶然在这边休息的时候就发现了。等会你就明白了。” 说完，牧原已经往那片阴暗的小树林走去。 “……她不害怕么？” “怎么？你不敢进去么？” “……” 居然被看扁了，笑话，刹那可是无神论者，怎么会爬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只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片树林看上去真的很诡异，又是大晚上的，一般人都会害怕的吧。 “跟上去吧。” “哦。” 他被木村拽着手摸着石头探出身体，然后紧挨着墙壁慢慢走动，迈出去的脚也无比轻盈，拜此所赐，刹那的木棍被落在远处，只能忍着脚底的疼痛配合他行动。 是说，这家伙已经是老油条了么？这么熟练的嘛，未来想当忍者还是小偷啊？不管哪一种，都挺让人担心的。 看着牧原一脸平淡地走进树林，往更深处的地方走，刹那和木村也悄悄跟了上去。为了不踩到枝头或者叶子发出声音，他们迈出去的每一脚都很小心。 紧跟在别人身后，还能做到无声无息，刹那首先感到的不是佩服，而是紧张，气氛诡异到刺激他的神经系统，下腹不由得燥热起来，他一手被木村拉着，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总有一种被发现的话就会处死刑的错觉。 不知道该说木村的动态视力好，还是已经对路线滚瓜烂熟了，明明在这阴森的树林里，视野很受限制，但木村还是能够准确无误地跟踪过来。 终于，他们来到一片广阔的地带，不知道是身处小树林的中间，还是哪里，只见以一颗巨大的老树为中心，半径十米都是空地，而牧原就站在那棵树面前，一脸无趣地凝望着老树。 “她在干什么？” “前方高能。” “这词你是哪里学的！” “《社会生存法则》。” 果然这不是一本正常的书…… 就在刹那感慨的时候，牧原有了其他的行动。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将头发理向耳后，那张冰冷的侧脸突然皱起来，原本毫无生气的表情，霎时间充满了活力，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老树，眉头高高挑起，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说真的……烦死了。” 幽静的树林里，牧原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刹那也不必靠得太近，也能听见她说话。 不过，稍微有点不对劲…… 牧原兰子是个活泼可爱、乖巧听话的孩子，式部曾经为此感到骄傲，她还会主动帮忙做很多事情，也总是积极响应式部的号召。 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这个形象。 可是，那样的牧原，总是面带微笑的牧原，此刻却露出不耐烦，一种像是红灯区的小混混会露出来的表情。 “真是的，那家伙算老几啊？搞得好像自己有多温柔一样。呜哇！真是恶心，想吐了。” …… “三浦女士也是，只会马马虎虎地交代任务，一碰见麻烦的事情自己就先溜了。” …… “真是太恶心了，无论是院里的人，还是那群过来假好心的高年级生。” 他的记忆，似乎产生了偏差，有一种拒绝接受、或是信息不匹配的错愕感在大脑里交织，产生了巨大的摩擦。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定格，全身爬上一股恶寒，那不单是天气变冷的缘故，还有眼前的牧原兰子所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 “不过，那家伙确实是个好玩的玩具，只要稍微亲昵一点，再加上一点性暗示，立马就跟忠诚的狗一样对我摇尾巴，对待我的方式也比其他人要好呢~” 接着，牧原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暧昧地看着老树，她露出了扭曲的笑容，用掺杂甜腻与嫌弃的语气说道。 “啊，那个叫须藤淳太的家伙就没劲了，跟坏掉了的玩具一样不灵活，我很讨厌欸。” 木村用仿佛是在说着‘这下你明白了吧’的眼神看着刹那，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这就是牧原兰子，你们所谓最乖最听话的孩子。” “这……” 突如其来的反差，让刹那有些接受不能，他觉得自己的胃部正在燃烧，一种不适的滋味正在四处搅动。 “那个叫古手川栞奈的女生太死呆子了。那个叫宫城由依的乖乖孩好做作啊。那个叫羽岛花铃的女生真像碧池……” 突然提到了花铃她们，那些辱骂嘲笑的话语窜入刹那耳朵，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用力握紧了拳头，不知不觉间下腹的躁动也缓冲下来。 头脑还有些发热，意识还没有跟上现实的发展，看着不断吐露抱怨话语的牧原，大脑皮层仿佛被塞了大量的内容而头疼。 “这是怎么搞的？” 刹那不理解，也不敢相信，那个表面阳光积极的女孩，会突然说出那种话，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梦，或者说只是看走眼了。 然而…… “那个很爱闹的男生，是叫国见小野来着吧？真是笑死人了，那种程度的献媚讨好，就跟太监一样，他真的是雄性么？真让人作呕。还有，那个叫相泽惠的呆子，搞什么，有人说隐话讽刺她她都听不出来么？居然还笑呵呵地道谢，真的假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噗哈哈！” 牧原夸张地笑出声来，大大咧开嘴巴的模样使她那张可爱精致的脸顿时扭曲丑陋。 “对了，还有羽岛刹那……” 突然提到了自己，刹那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下，虽然很清楚能够听得见，他还是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往牧原的方向伸。 “啊，那家伙没戏啊，除了蠢到踩到钉子出血以外没什么特别的，不如说基本和木村那个透明人差不多啦。” …… 原来，在旁人眼里自己是这种印象么？ 刹那不经意看了木村一样，发现对方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看着彼此，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啊，对了，那个人不能漏掉呢。就是明明很精神，却装成病弱的碧池。” …… “羽岛哥哥？”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呃……” 看到刹那的脸有了微妙的变化，木村顿时慌张起来，他拍了下刹那的手臂，似乎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另一方面，难听的声音还是持续不停地倾吐恶意。 “对对对，是叫宫城结衣吧？那个女的真的超没脑子，刚来的时候就和那个蠢蛋学生会长吵架，真是太夸张了，她不会看场合嘛？动不动就摆出认真的表情来，太蠢了。” 那些难听的话，字字戳中刹那的胸膛。 牧原兰子的个性突然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不足以让刹那感到惊讶，尽管荒唐、震撼，比起这些，现在涌上刹那心头的，是一把怒火。 “你，冷静点……” 看着急躁起来的宫城，木村想要劝阻他，但声音却无比弱小。 “她刚刚骂了宫城，对吧？” “她只是个小孩……以你们的说法来说的话是这样。” 木村的声音细若蚊鸣，很轻易就被牧原的声音掩盖过去。 “啊，真的很烦琴吹那个爱哭鬼，都七岁了还傻乎乎的，居然还让所有人去找她，拜她所赐害我跑回一趟学校，非要面对那个总是用色眯眯眼睛看我的光头混蛋老师。 不过，我早就含蓄地提醒过三浦女士不要搞这种活动非要搞，那个老女人也是个呆子。 真累啊，我都对那条只会摇尾巴说大道理的狗腻了，能不能换一换啊？须藤的话感觉就是一条病恹恹的狗，没啥用欸。啊，如果给那个小透明一点好处的话，会不会比那条摇尾巴的狗更好玩呢？” 牧原带着残虐的笑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小指头，发出诡异的呻吟。 “听上去不错呢~” “不错个鬼啊……” 刹那差点带着怒意喊出来，他极力克制自己，用力抓着地上的小草，原本他就不是那种脾气暴躁，容易生气的人。 不管是怎样的人激怒他，只要不扯上宫城、相泽，或者花铃的话，一般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然而，牧原触犯了这条底线，哪怕是个小学生。 不仅如此，她那扭曲的性格让刹那感到不舒服，哪怕是个小学生。 “木村，你一直都看着这样的牧原么？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只是觉得庆幸。” “庆幸？” “嗯。” 木村冷冷地点了点头。 “不是谁都完美的，况且她和我一样是孤儿。” 他以一种不像是小学生的语气说道。 “比起我，她的状况更加糟糕，可在大家面前却始终保持完美的形象，一开始我是觉得很奇怪的。但看到她这么扭曲的一面，我就安心了……这样子是不是很坏？” 他抬起茫然的视线问道。 “不……情理之中，不如说这样才正常吧。” 刹那深深叹了口气，虽然在对牧原的行为举止感到生气，但也因为她是这么个不健全的孩子而松了口气。 就如木村所说，不存在那种完美的人。 如此一来，他和宫城所坚持追求的东西，就不会遭到否认。式部所追求的‘爱’与‘希望’，就会成为可怜的笑柄。 这种讨人厌的想法会冒出心头，刹那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恶心，却又无法否认那一瞬间松了口气。 那么，这样的人，也是奇葩社需要负责的人之一么？ 这样的对象，也需要由刹那等人来模拟人生么？ 刹那有些搞不清楚定义了。 “吉田老师那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个扭曲的孩子存在啊……” “吉田老师？” “没事……我自言自语。” 刹那摇摇头，现在的他有一种突然被塞了许多信息的感觉，整个人都觉得混乱。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牧原似乎没有准备离开的打算，她依旧对着那棵大树自言自语，吐露一些难听的话，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倾泻出去，好维持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干净形象。 “平时她都会待多久？” “没算过，不过回去的时候大家早就入睡了。” “那她心中的不爽还真是多呢。” “大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只是倾泻的方式不同罢了。” 木村阴沉着脸，冰冷地看着还在自言自语的牧原。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也可以。” “目睹了这么有趣的事情，要回去还真是难啊……” 她究竟还有多少不满倾泻，对刹那等人的到来还抱有多大的敌意，不知不觉间，一旦接受了牧原的个性崩坏，刹那就开始好奇这种事情。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咔嚓！ 刹那原本想要压低身子，好让躲藏在林子中的自己视野更加清楚，不料却踩到一个木材，木村来不及用惊愕的眼神看我，细碎的声音已经传达至整个树林。 “谁！” 牧原慌张地转过头来，不停地转动眼珠子，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般紧缩着身体，靠在老树上。 “你这个蠢蛋。” “抱、抱歉……” 木村朝刹那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骂了一句后，耸了耸肩，表示已经藏不住身了。 正好，刹那也蹲累了，持续蹲坐的姿势让他原本就受伤的右脚心更加疼痛，要是受到再多的刺激，刹那不出声都难了。 站起来后，大方地拨开两侧的枯枝，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广阔，在只有明月沐浴的空旷场地上，牧原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惨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你、你是羽岛哥哥……” 刹那走出来后，木村也没闲着躲，穿着一条泳裤，身上沾了不少叶子，淡定地走了出来。 “还有木村也……” 牧原在刹那和木村两人之间来回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刹那和牧原失去了开口的时机，也只能干看着牧原。 三人在幽静的空地里沉默了片刻，光是用复杂的眼神进行交流，但乱了阵脚的牧原，已经无法淡定下来，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双目睁圆，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后背挨着老树。 “都听见了么？” 许久之后，才有一丝虫鸣般的声音流泻出来，那声音小到即使在这片安静的树林里，刹那都差点听不见。 “嗯。” 燥热的心情在喉咙酝酿，最后只能硬生生憋出一个字。刹那还是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大意了呢……” “我还以为你喊得那么大声，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木村把手绕到后脑勺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挖苦了牧原一句。 而牧原，她的嘴角，似乎想要向两边扬起，又想要抿成一字型，双眼时而表现出闪亮，时而又恢复冷淡。想必在她心目中，明与暗扮演的不同角色，已经开始出现排斥了。 “那么，你们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么？” “如果我们说出去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 刹那根本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但一想起刚才她那么过分地辱骂宫城她们，他的血液都开始燃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失去记忆以来头一次这么生气。即使在部室里被矢泽仓痛揍一顿，被狠狠地骂了一顿，他都不曾生过气。 然而，就在刚才，他确实感受到了那种火星在全身皮肤跳动的滋味，像是电流流窜过全身一样。 “你觉得式部哥哥会相信你说的话么？” 牧原左思右想，好一会后，才战战兢兢地憋出一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就像恢复了自信一样，她那张扭曲的脸渐渐恢复。 “没错，就算你们去宣扬，式部哥哥也不相信你们的噢，只要再加点泪水哭叽哭叽几下，那个笨蛋就会安慰我噢。” 牧原一边说，一边露出猖狂的笑脸。 “还有啊，式部哥哥只会讨厌你们，说你们污蔑我。” “真是难看啊，牧原。” “我可不需要你同情，木村。” 视线与木村对上的时候，牧原露骨地表达了厌恶。 “像你这种人，死活都不接受我的好意，不肯乖乖被我驯服，真是让人火大。” “以前总是带着天真的笑容邀请我一起玩就是这个目的吧？” “是又怎么样？” 木村悲哀地叹了口气，双手失去了力气般垂了下来，此后不再说话。 “那么，你们还要去告状么？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们制造点麻烦的情报噢。” 见木村没有斗志，牧原把目标转向了刹那。 “羽岛哥哥，你和式部哥哥的关系不太好吧？你觉得他会相信你的话，还是我的话呢？如果我说‘羽岛哥哥他要强推我！’那条忠诚的狗也会摇着尾巴相信的噢。” “恶趣味……” “随便你怎么说，我可无所谓的。” 牧原离开了大树的依靠，为了坚持自己的立场而挺直身体，一旦确认优势在自己手里，她似乎就变得大胆起来。 “那么，如果我说我们不乱说的话呢？” “那就请你们离开。” “不行。” “听不懂话么？真是条顽固的狗啊。” 已经不需要在刹那和木村面前伪装了，彻底释放了自己的牧原，只有丑陋可言，之前建立起来的形象也淡然无存。她的胃口变得更大，或许今后还会以此要挟刹那和木村，毕竟她始终相信式部是听她的话的。 这样的牧原兰子，式部看到肯定会失望，喜欢她的人看到绝对不敢相信。 但是啊，对刹那而言的话…… “很不凑巧，我就算是条狗，也不是你的狗。我愿意在宫城小姐面前摇尾巴~” “……” 似乎没有想到刹那会这么说，木村和牧原都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牧原，你的性格真的差劲到底，说白了就是很恶心欸。” “哦，然后呢？” “所以，随便你怎么说好了。” “啊？” 两人吃惊的程度加大了。而刹那只是保持从容的微笑。 “哭叽哭叽，式部哥哥，羽岛哥哥他要强推我~” 刹那学着牧原的样子，故意用嗲气的强调模仿她和式部告状的场景。结果那种鸡皮疙瘩的恶心感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 牧原和木村自不必说，早就目瞪口呆。 “呕……实际操作的时候才发现好恶心啊……” “那不是废话么？你是白痴么？” “这家伙怎么搞的？是变态吗？” “变态反应其实就是过敏反应啦，我才没有过敏。” 见木村和牧原都没有理解这个笑话，刹那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脑回路转回正经。 “咳咳……嘛，我想说的也很简单。牧原，就算你去式部那里说这种奇怪的谎，那又怎样？” “怎样……你真的是白痴啊？当然是被讨厌咯！” “哼~真是蠢死了，那样子也无所谓。只要我所真挚的人相信我，就足够了。” “什么？” “宫城她们是不会相信你这种鬼话的。” “为什么？” “直觉。”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了不起的话……” “噗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了不起的话。” 木村感到丢脸地扶着额头，牧原则是笑得更加猖狂。 “大哥哥你还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誉如何呢。” “嗯， 毕竟那种东西没所谓。” “真恶心。” “嗯，我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怪恶心的。” “……” 毒舌和威胁都使尽后，见刹那并不害怕，牧原的脸又开始扭曲起来。 “你可是会被所有人贴上猥琐的标签啊！说不定还会坐牢！” “口说无凭，哪来的证据？警察叔叔才懒得鸟你这种人。还有，你说式部会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对你点头哈腰是吧。” “那、那又怎么了？” 她开始慌了。 于是，刹那乘胜追击。 “嘛，虽然我也不能说十足的了解那个笨蛋学生会长，但起码我清楚他也分得清黑与白，凭你说说两句就能让他相信，你怕是活在梦里吧？” “不……式部哥哥他很听我的话！” “那如果被识破你在说谎的话怎么办？” “我……”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人往往忽略失败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就好比一无所有的人想要在赌桌上扳回一城一样，只会考虑赢了之后如何，因为输了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 现在的牧原，就是如此，当她以为的百分百，突然开始掉概率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担心了。 “现在，你的另一面已经被我们看到了，或许在此之前也有其他人看到，只是害怕而不敢说出来。” “……” “好不容易塑造完美形象的你，突然遭到所有人的否定，你会怎么办？” “！” 手中的筹码被刹那抽掉后，牧原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畏畏缩缩地退回大树底下。 “怎么会这样……” “喂，适可而止就好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 拍了拍木村的肩膀，刹那以别扭的姿势走了过去。 “那么，你想怎样？肉体交易？只要能堵住你的嘴的话……” 她的眼睛失去了活力，身体就像坏掉了的傀儡般瘫软下来，只剩脸上还是自然而然地伪装出微笑的表情来，可是在那张恐惧僵硬的脸上，那笑容显得苍白无力。 “只要瞒得住的话……” “我说啊，我现在可是很生气。” “……” “不过，我也很庆幸。嘛，说那么复杂的东西你也不会懂，但至少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已经很能忍耐，如果对方是个年龄相仿的男性，他说不定就冲上去撕打起来，才不会管这些破东西。 “向宫城道歉。” “咦？” “向花铃道歉。向相泽道歉。向由依道歉。向古手川道歉。国见的话，我觉得你说得很中肯，至于须藤和式部……算了，总之，给我向所有人道歉吧。” 被刹那逼至绝路的牧原，眼眶蓄满了泪水，白净的牙齿正在颤抖，全身哆嗦不停。 “对、对不起……” 低着头，声音颤抖不停，泪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无论是神情还是态度，牧原都失去了嚣张的气焰，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受到霸凌而低声下气。 啊……这样的话，刹那岂不就是坏人的角色了？ “我说，这样子就可以了吧？” 刹那回过头，本以为木村会一如既往保持冷漠的表情，没想到他也吓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算了，这样子就差不多了吧？ *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打在刹那疲倦的脸上。他隐约记得睡到一半的时候须藤有轻轻推动他的身体催促他醒来，但下一秒后，他的意识又回到梦里神游，继续品尝那吃到一半的豪华黄金菠萝包和究极柠檬炒冰。 然而，他还没尝够滋味，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有一种生命的通道被堵住，全身血液供氧不足而大脑晕晕的感觉。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幻想全都消失，在那模糊的视野中，某张冷漠的脸正对着他，鼻子被对方紧紧捏住。 “哟。” 原来如此，呼吸困难就是这样么？ ！ 刹那猛地睁大眼睛，眼球几乎都要掉出来了。身体迅速抬起来，坐在他身上的家伙也因此把握不住平衡而向后仰倒，捏着刹那鼻子的手指也松开了。 “噗！呼~哈~呼~活着真好啊~” 新鲜的空气再次通入鼻子，生命的甘甜滋味让刹那忍不住高举双手，仰望窗外暖和的太阳，歌颂起大自然的伟大。 等体内再次通入氧气，思维变得清醒过来后，刹那的睡意也烟消云散，他不满地抱着双臂，怨念地看着四脚朝天的恶鬼——木村光。 “我说你，想杀了我啊？” “切。看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我才好心来叫你的，因为沙滩排球没有你的份。” “什……沙滩排球？” 刹那眨了眨眼睛，爬到窗口的位置探出头来，虽然无法看见石阶梯下的沙滩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确实听到了无数欢快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不是下水的游戏我也可以玩，等等我啊，宫城！” 语毕，刹那猛地一跳站起来，结果触发了右脚上的伤，一阵强烈的电击麻痹感由下而上窜遍刹那全身。 “呜……该死的！” “伤没好就别逞强了。” 看着刹那跟猴子一样瞎兴奋，又疼痛到抱着脚直抱怨，木村深叹了口气。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啊？我奇怪，你才奇怪好吧？” 我可是说真的噢！ “算了，我过来也是有事要问你，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不过，你对那样的牧原兰子怎么看？” “原来不是特意过来道声早安啊……” 想也是，毕竟这个家伙可是个性相当古怪的木村光。 “不过，怎么看啊……” 这次刹那慢慢站起身，脱下身上的睡衣，换好休闲衬衫和裤子后，将被子叠好放在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房间，木村也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你这个问题问得真晚。” “因为昨天都没怎么有机会问……” 想也是，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刹那仍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一度怀疑那只是一场梦。 见到了那样子的牧原，摆着扭曲的笑脸辱骂宫城等人的牧原，刹那的思绪没能跟上现实，说不上惊讶，也已经到了怀疑人生的地步了。 被发现后，以保密为由要求牧原向宫城等人道歉。那之后，牧原只是一个劲地哭，嘴里喃喃着刹那听不懂的话，看上去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哭了。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刹那只好等她哭够之后，带着她和木村一起回孤儿院。当然，一路上他们无话可说，死一般的沉默让他们三人几乎融入空气中。 所以，木村也就没什么机会可以问刹那这种问题。 简单的洗漱过后，大厅里已经没有刹那的早餐，他又折回自己的房间，拿出典藏的两个菠萝面包，虽然万分不舍得，但还是忍痛割爱分给了木村一个。 “说实在的，我被吓到了。”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嗯……不过比起这个，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这种一直强迫自己喜欢别人，和别人愉快玩耍能够带来怎样的好处。我没法认同牧原的这种做法，但也无力去改变对方长期以来的习惯。而且，其实嘛……” 刹那挠了挠头，无奈地苦笑道。 “我也不认为她做错了。” 虽然辱骂宫城她们让他感到火大，但这与她那扭曲到不行的性格是两回事。 “这样子啊。” “嗯？” 听完刹那的想法后，木村只是默默地啃着面包，没在说什么。 “这个……还蛮好吃的……” “对吧！” 吃完早餐后，两人也来到阳光明媚的户外，海风的滋味清爽地扑打过来，众人愉快的笑声也渗入刹那的耳旁。 “嗯~今天的天气真好。” “太阳大得烦人。” 在刹那走向沙滩那边的时候，木村没有选择同行，本来他也不是那种合群的家伙。 “啊，哥哥……我说你，现在都几点了啊！” 接了一球的花铃，看到刹那从石阶梯走下来后，不由得鼓起嘴巴，不满地指了指左手上的透明手表。 妹妹军团总是疯狂打助攻 时节刚刚进入夏季，一到下午，天气就会很炎热，玩了一个上午和中午，到了两点钟左右的时候，孤儿院里的阿姨们便招呼所有人回室内活动。 大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调也开了，连通庭院的和式门被拉上，阳光透过纸膜射入大厅，光线充足又凉快。 然后，他们来这里的目地是…… “大家，稍微安静一下。” 换完衣服后的孩子们余兴未散，但在式部一声令下立马安静下来。 “接下来哥哥们会教大家学习，以及陪大家玩游戏，认真学习的孩子和听话的孩子可以获得奖励。” 式部以亲切地口吻，挂着和善的笑容说道。 接下来的情况，理所当然的，孩子们高兴地齐声呼叫。 这就是式部静的影响力，或者说个人魅力，帅气又温柔的大哥哥。 话虽如此，说到教学任务…… 刹那看了眼脸颊泛红的宫城，又看了眼自信满满的相泽。 “相泽，放弃吧。你一定在想‘哇塞！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也会！’对吧？” “羽岛学长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相泽惊讶地大叫道。 “你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简直就是纯牛奶……不，应该比纯牛奶还要纯。” “这、这还真是微妙啊……不过，为什么要我放弃啊？” 相泽迟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满地鼓起脸颊。 “这些我也会，所以我也能教噢！” 哼！愚蠢，仅仅只是‘会’就能教学的话。当初式部就不用大费周章挑选那么多方案来让刹那适应学校环境，和学生们打好关系。这些到最后还不是失败了。 “小惠，没那么简单哦……因为你能理解，不代表孩子们能理解。” “连宫城学姐也这么说！” 相泽似乎是真的生气了，都能看见头上疯狂冒蒸汽了，难道这就是新一代的蒸汽机么？人型蒸汽机……听上去很不错，是个21世纪的大发明呢。 “等、等着瞧好了！我会做给你们看！” 相泽平时不是那么自信的女生，但面对低龄的孩子时，似乎就比较能放得开，可惜这次这份自信用错地方了。 相泽随便拉了一个看上去头脑很聪明（她自己认为）的孩子，然后示意孩子翻开书本，指出不会的题目。 刹那和宫城在一旁用关爱的眼神守望着她。 过了十分钟，她就拉着哭丧脸跑回来，紧紧握住刹那和宫城的手。 “学长，学姐，不行啦！我搞不懂为什么那么简单的题目他不理解，是我太聪明了，用比较高级的方法所以不理解么？” “放心吧，你已经尽力了。” 宫城还真是温柔，只是轻轻拍了拍相泽的肩膀安慰她。要是刹那的话，一定会说‘请问你是如何产生‘是我太聪明了’这个错觉的？莫非喝酒喝醉了么？还是说你梦见的？’。 唔……不过要是这么使坏的话，宫城一定会怒瞪刹那的，这可划不来。 于是刹那选择闭嘴，依旧用关爱的眼神守候她。 任务的分配方式决定好了。教导学习组的将通过大厅里的小门进入书房，照顾小孩组的留在大厅。 式部、须藤和古手川负责教小学生学习，刹那、宫城、相泽、花铃、由依还有国见负责照顾学前年龄的孩子们。 按比例来算的话正好。 不过…… “咦？由依妹妹学习成绩也不太好么？” 刹那不是在问由依，而是借由宫城询问由依。 “并不是，由依她的水平在班上名列前茅呢。” 宫城宠溺地抚摸着由依的头发，倍感自豪地说道，有一种隔壁邻居炫耀自家三好学生的感觉。 “只是由依不会教学啦，上次让她教我一道数学题目，花了整整一小时都没理解。” “顺序是不是搞反了……” 嗯，刹那能理解，且不吐槽低年级教高年级，想让宫城理解数学题目怕是天方夜谭，虽然刹那全科成绩均衡发展，成为班上宝贵的一颗垫脚石，但好歹数学成绩上他曾赢过宫城！即使是选择题蒙对，正所谓运气也是实力。 所以…… 羽岛刹那的数学水平高于宫城结衣的数学水平！ “倒是花铃妹妹，我还以为学习很好呢。”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花铃妹妹冰雪聪明，长得又很可爱。” “是、是这样嘛~谢谢你们，结衣姐，还有部员姐姐。” “我叫相泽惠，像宫城学姐那样叫我小惠就好啦~” “那么，小惠姐，谢谢你~” “唔！” 被低年级的学妹喊为‘姐’似乎让相泽感到满足，她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一脸陶醉的样子，就差冲上前抱住花铃了。刹那很懂那种感觉，就像最初的时候相泽叫他‘羽岛学长’一样，那种飞天的爽快感与自豪感真是百年难遇啊~ 不过…… “咳咳，宫城啊，相泽啊，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人不可貌相’，别看花铃长得可爱，她可算是个十足的资深死宅了，只是平常藏得足够深，虽然不清楚她在学校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一旦花铃下定决心说‘我要开始认真学习’，并翻开书本认真阅读的时候，只需要十分钟，她就把注意力放在少女漫画和轻小说上了。” “哪、哪有你说得那么过分啊！” 被自家哥哥彻底地拆了后台，花铃羞得耳根子都涨红了，甚至握紧拳头，双眼带刺地盯着刹那看。 要是这里没有其他人的话，刹那恐怕得吃花铃的百倍界○拳。 呼~这么说刹那还真是捡回一条命了，下次得注意点。 刹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假装咳嗽两声，掩盖过这个话题。 总之，剩余的各位，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擅长教孩子学习。所以，国见小野同学，麻烦你不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那样子仿佛在说‘为什么羽岛大哥不问我的成绩如何？’，那是因为没必要问！ 不过，照看小孩的工作一点也不比教导小孩学习简单。 这方面，由依似乎很擅长，在她身边聚集了几个小女孩，正好奇为什么会聚在一起时，只见由依面带微笑地取出一条绳子，温柔地跟孩子们说‘看好了’‘我会变魔法哦’，然后玩起了翻花绳的游戏。 看到由依玩起了翻花绳，小女孩们兴奋地拍拍手，并缠着由依想看更多的花样。 “由依妹妹，好厉害呢……” 看到手巧的由依，相泽不禁投以羡慕的眼光。 与此同时，一旁的孩子却很吵闹。刹那正纳闷发生了什么而转过头去时…… “冲啊！冲啊！” “哇喔！咳咳咳！痛痛痛！啊啊啊！下一个！” 可怜的国见小野充当起了野马的角色，男孩们一个接一个爬上他的后背，时而用力晃动，时而锤锤国见的后背。 真是可怜啊…… 剩下来的小孩倒是比较安分，只是安静地吃着零食，或是翻起了绘图绘画。 “和平真好啊~” 看着那群乖巧的孩子，刹那露出了满足的表情。然而没过多久，便有孩子扯了扯他的衣角。 “羽岛哥哥，教我学习。” “咦？小雏啊……你不是还没上学么？” “嗯……可是想要学习。” 看着小雏双目湿润、楚楚可怜的样子，刹那不禁有些心动。 “变态。” “萝莉控。” “恶心的哥哥。” 却被宫城她们白了眼。 “可是啊，哥哥我不太会教人念书欸，如果可以的话找式部哥哥……” “不要！人家就想羽岛哥哥教，最喜欢羽岛哥哥了~” 啊呼呼呼~这甜腻到过分的声线，这美丽到天神都得膜拜三分的字句~ 听得刹那整个人都酥软了。 “没问题！哥哥教你学汉字吧！” “变态。” “萝莉控。” “恶心的哥哥。” 刹那承受着三人带刺的目光，完全沦陷于小雏的天真可爱之下。 不过，长达十余分钟的书写姓名练习之后，小雏便厌烦地丢下笔。 “好难哦，羽岛哥哥，我想看童话书。” “好的~” 抱着小雏给她讲讲童话书似乎也不错。 然而，这个阴谋被看穿了。 “等等！小雏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太多复杂的字啊。” 花铃突然插入刹那与小雏之间的对话。 “嗯。” “姐姐给你找一本只有图画的童话书好不好？” “好啊！” 呜！居然利用了小雏的纯真善良，这个妹妹真是恶魔啊！ 花铃得意地看了刹那一眼，然后溜进书房里，不一会儿便把书拿到手了。 “小雏妹妹一个人可以看，对吧？小雏妹妹应该很聪明对吧。” “嗯！小雏长大要当老师！” 哇，真过分，太过分了！处处利用小雏的纯真。 “哼！哥哥以前也用过这种，所以想得美。” 不知为何，花铃似乎能够轻易看穿刹那的想法。 “原来我以前也做过啊……” 估计是那段失去的记忆吧，刹那并没有印象。 “所以，你干嘛特意支走小雏啊，难得有个我负责的小孩。你吃醋了么？” “笨、笨蛋！当然是要商量正事啦！” “痛！” 花铃用手肘痛了刹那肋骨，又一次翻了个白眼。 “我说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花铃贼头贼脑扫视了下所有人，然后又凑近过来，凑到刹那的耳边，张开水嫩的薄唇。 “此次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让结衣姐被哥哥你吸引么？” 啊……刹那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确实，来之前他打过这种小算盘，不过后面又因为跟式部起了摩擦，又因为小雏的事情，不怎么顺利就是了。 只有一次差点闹翻然后又和好的机会。 “可是，这要怎么做啊？” “哥哥，你真的不会利用机会欸……之前游泳的时候我就暗示你让结衣姐教你游泳，可是你完全不领情嘛。” 花铃遗憾地拍了拍额头，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这个也就罢了，听到结衣姐出事的时候，跑过来居然踩钉子了，有够蠢的。” “唔！这、这个也是没办法的嘛！” 有谁能想到恰巧就有根钉子在那，而刹那就恰巧踩到了呢？ 刹那很想反驳花铃，但发现没有足够的理由，只好闷声憋回去。 “总之，这次有个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了。” 她捏了捏嗓子，轻咳两声后，方才面对刹那时的严肃表情立刻转为开朗的笑脸。 “说起来，明天的初夏祭需要有个安排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敏锐地反应过来，放下手头的工作，纷纷转头看向花铃这边。 “有个安排是指？” “毕竟人很多，总不可能一起行动吧？所以需要分开安排，大家带着孩子也不太方便，这方面也会按比例分配。” 花铃巧妙地回答了相泽的问题，相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需要怎么算呢？” “抽签吧。” 虽然花铃带着和善的笑容提出了一个相当可靠的方法，不过在那笑容背后的狡猾阴险，只有刹那最清楚不过了。 good job！我可爱的妹妹啊！ “其实不用抽签那么麻烦啦，我想和学长学姐一个队伍。” 相泽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把搂住了宫城的手臂，又看了刹那一眼。 “奇葩社三人组一个阵容，不好嘛？” “不行啦，这样子的分配有点不均匀，最好是二人一组噢。” “欸？不行么？” 花铃笑眯眯地否认了相泽的意见。 “可是，这边有七个人，三人一组也没问题啦，所以……” “但是，小惠姐你们都是高中生，要是高中生三人凑在一起，初中组不太方便啦……小惠姐是大人对吧，很聪明对吧，而且很成熟，比我们可靠多了，要是最可靠的三人一组的话，我们初中生有点力不从心啦。” 说着，花铃朝由依使了个眼神，由依很能理解花铃话里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再转头看向国见的时候…… “哼哼哼~我就算是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好，就这么决定了，国见你一个人吧。” “咦？欸！等……” 没理会国见露出吃惊的表情想要辩解什么，花铃已经伸出掌心拒绝了他的发言。 “唔……花铃妹妹，你说得很有道理，因为我们太可靠了，所以聚在一起反而不好呢。” 虽然是自家妹妹，刹那还是忍不住想在内心吐槽‘我家妹妹真是个恶魔’，没想到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已经摸清了相泽的个性。她应该是在刚刚相泽想教孩子念书却失败了中了解相泽的个性吧。 在同龄人或是大龄的人面前，相泽会很消极不自信，但面对幼小的孩子，相泽的个性就会放开来，也因此得意起来。 “那，就听花铃妹妹的安排吧。” 就这样，相泽恋恋不舍地松开宫城的手臂。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我也没什么意见。” 宫城歪着脑袋疑惑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栞奈那一份，我会妥善安排的。” 接下来的情况，花铃和由依相视一笑，平时看上去乖巧单纯的由依此刻也打着歪主意，全世界的妹妹都在为刹那和宫城这对新人打助攻~ 只要花铃暗箱操作，整一整抽签的方式就可以了，至于照顾孩子的问题，想必她也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吧？ 十分钟后…… “a组：羽岛刹那，国见小野。b组：宫城结衣，羽岛花铃。c组：相泽惠，宫城由依，古手川栞奈。” 刹那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抬头朝花铃投去疑问的眼神，但花铃根本没有闲工夫理会刹那，她自己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结果。 “和花铃妹妹一组别啊，感觉不坏呢。” 看着抽签结果，宫城心满意足。相泽也不再闹别扭，她把兴奋的眼光落在由依身上，说了句‘请多指教’，而由依则因为抽签的结果而脸色僵硬。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把颜色记错，哎嘿~” 把我的信任还给我！就算你吐了吐舌头，半眯眼睛做出卖萌的表情也没有用！ “唔噢！” 反倒是国见激动到全身颤抖起来，双目瞪大地看着花铃，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喜欢花铃啊？ 于是，初夏祭与宫城共度的美梦就在花铃的粗心下破灭了…… 缘，妙不可言 橘红色的灯笼照亮了街上的小道，和善的路人们挂在亲切的笑容相视招呼，有的停下来愉快地聊天，有的只是点头招呼后，便匆匆离去。 布满热闹身影的盛典，各家小摊已准备就绪，随处可见穿着布偶装的演出队伍穿梭在街道上，也有像是后勤组存在的人员运送大量的烟花，往镇上唯一的神社前去。 “初夏祭，顾名思义，就是在夏初时节准备的祭典活动，和许多其他的有名活动相似，主要的亮点还是有名的小吃、烟花，以及祭拜神社。” 小孩们组织排成一列，认真地听着式部讲解相关的知识。刹那等人则是站在一旁等待任务的布置。 不过，一说到祭典，自然少不了浴衣的存在，即使是孤儿们，也都准备好了浴衣，不过刹那等人因为没有事先考虑到，只是穿着普通的日常用衣。 没有看到宫城穿浴衣的样子，真的非常可惜！ “那么，大家注意跟好大姐姐们噢。” 随着冗长的注意说明结束后，式部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重新展露温柔的笑容。 须藤和式部已经组成一队，带领好自己所负责的学生们，在融入人群中之前，式部还刻意回头提醒刹那‘千万要照顾好孩子们’。 “那么，这下怎么办啊？” 花铃苦着脸，向刹那求助。 “你问我怎么办……想出抽签这种办法的人可是你哦。”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是为了哥哥好啊~” “唔，好不甘心！” “怎么了嘛？” 看着刹那和花铃都愁眉苦脸的样子，宫城凑了过来。 “没、没什么噢！” “你们两个有点奇怪……” “欸，没那回事啦~” 两人赔笑着挥挥手敷衍过去，接下来是轮到c组的相泽三人出发了，为了不让冗杂的队伍妨碍到他人，他们刻意分开出发。 只见相泽心情甚好，两手牵着孩子，和由依还有古手川愉快地逛起了美食街。她们几人的身影很快就在人群的潮涌中淹没。 “那么，剩下的就是我们了哦。” 开口说话的是木村，本以为他会不屑于参加这种活动而不来，但据他所说，‘祭拜神明比信任别人更可靠’，于是便过来了。理所当然编入了刹那所在的队伍。 “那、那么，我们先走咯。” 相泽她们离开几分钟后，花铃僵着脸和刹那打了声招呼，叹了口气，和宫城以及三名小孩一同往前方走，在热闹的扮装队伍中穿梭着，最后混进里面。 “羽岛大哥，现在只剩下我们了欸！” 国见兴奋地喊道。 “我好崇拜羽岛大哥噢！” “理由呢？” “欸？理、理由啊……啊哈哈，羽岛大哥……很开朗！阳光！” 国见咧出一口白牙，莫名其妙地瞎掰一通，其实他就是想向刹那献媚而已。 而剩下的小孩当中，也就只剩下木村和小雏，这两人和刹那走得比较近，这算是唯一庆幸的了。 “那么，走吧，祭典开始了呢。” “羽岛哥哥，人家要吃柠檬蛋糕！你答应过的！” 小雏不忘紧抓刹那的手，露出甜甜的微笑。 看到这副场景的国见，似乎也想起自己肩负照顾孩子的工作。 “哈喽！” 他转过身，和一脸冷漠的木村打了个招呼，但木村只是冷冷地回了句‘哦’，接下来就是国见一人的尬聊时间。 随着队伍的推动，他们四人总算也进入镇内。 * 说到初夏祭，刹那只有留下儿时与花铃一起在乡下附近的烟花大会游玩的记忆，虽然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在窥视别人的记忆一样，但那确实存在过。 因此，当他看到镇上初夏祭的光景时，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那种感觉就是这样啊’的想法浮现在心中。 虽然错过与宫城一同度过初夏祭的机会，但难得一次也不能白白浪费，且不说木村怎么想，小雏毕竟也在场。 “呐~呐~羽岛哥哥，柠檬蛋糕在哪里？” “是呢，让我找找看哈~” 一家家美食摊铺发出诱人的香味，无论是章鱼烧还是苹果糖，玉子烧和鲷鱼烧都具备极高的魅力，这些家喻户晓、好评如潮的食物无疑是初夏祭的一大亮点。 “嘿！那边的小伙！要不要来尝尝看啊！” 体格健壮的大叔吆喝起来的样子也很卖劲，看着一家家摊铺，小雏只是吮吸自己的小指头，眼睛羡慕地盯着食物摊子看，却没有要买的打算。 反倒是…… “哇！羽岛大哥，这些东西都好好吃哦！孩子们想必都很喜欢吧！” 国见睁亮了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副恨不得贴在章鱼烧的烤架上疯狂舔一遍的样子。 “对吧，很好吃哦！” 然后，真挚的眼眸回过头来注视着刹那，仿佛在说‘大哥，你就请客呗。’ “琴吹妹妹和木村弟弟也很喜欢的样子。” 见刹那无动于衷，他把目标锁定在孩子身上。小雏先是如饥似渴的点点头，然后又像是慢一拍反应过来，用力地摇摇头。 “小雏只吃柠檬蛋糕，小雏答应羽岛哥哥的了！” 小雏轻轻摇了摇刹那的手，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羽岛哥哥，我是不是很听话？” “是啊，全人类的瑰宝。” “那是什么？好吃么？” “舍不得吃呢~” 刹那轻轻抚摸了下小雏的头，她很享受地闭上眼睛，似乎很喜欢被摸头的感觉。 “跟爸爸的手一样欸，羽岛哥哥跟爸爸一样。” “是这样啊……” 刹那的手有那么老么？之前牵过宫城的手，她会不会也这样想啊？ “那，木村弟弟肯定饿得流口水了吧，差不多快扑上去了吧。” “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讨厌啦，我才没有~” 木村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并冷着脸，双手插进口袋里，一副孤僻少年的形象。 虽然国见很想吃，但很遗憾，交不出钱就没法吃，这是社会的常识，按理说刹那可不会爽快到请客。 不过，考虑到现在是初夏祭，要是没有品尝过这些未免太寒酸了。四人便一人一只苹果糖，木村还嫌麻烦的想要掏出腰包付自己那一份，国见则毫不客气地品尝起来。 这两人的角色是不是搞反了？ 吃完苹果糖后，四人又观看了会射击比赛，以及捞金鱼的游戏。小雏似乎很少参加祭典，看着玩家击中奖品，或是捞到金鱼的时候，都会激动得睁圆双眼，用力地拍打手掌。 “羽岛哥哥，那个人好厉害！羽岛哥哥一定也能做到对吧？”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啦~不过现在哥哥身上没有多余的钱了，等会还得给你买蛋糕，所以下次再说吧~” “欸，真可惜。” “那……” 刹那拦住了想要掏出钱来的木村，并以眯眯眼的表情警告他‘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离开金鱼摊后，小雏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她几乎小跑起来，陶醉在这番热闹的氛围当中，不喜欢热闹的木村则是戴上了头帽，手插口袋独自行走着。国见时不时会发出大叫声来强调自己的存在。 到了贩卖柠檬蛋糕的店铺时，正好赶上初夏祭打折促销，买完小雏的柠檬蛋糕后，还留有余钱。 “那、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初夏祭还有什么比较有趣的节目么？” “啊啦~瞧你问的，你是外来的人吧。” “嗯，算是吧” “说到初夏祭的话，当然是观赏烟花和祭拜神社首选啦~还有可以在绘马牌上写下心愿噢，对于当下年轻人来说，恋爱和学业可是不三之选啊！小伙子你虽然脸蛋一般般，身子板也一般般，不过几千个女生里面总有一个瞎了眼的啦~” “哈……这样啊……” 刹那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当卖蛋糕的大婶以随和的语气和他交流的时候，他有些不适应。 “噢对了对了，今年的表演团队也挺多的，扮装巡游的人随处可见呢，好像是时下很热门的时尚，叫什么cosplie？” “那个是cosplay。” 刹那一边看着大婶慢悠悠地打包蛋糕，一边纠正了大婶的错误。 “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暴露的衣服呀~帅气的男孩子穿着奇怪的服装啊之类，虽然大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镇上一朵花，但最近还真不了解年轻人的爱好呢，哎嘿嘿~” 大婶摸着脸，羞涩地笑道，刹那也只好赔着挤出僵硬的笑容。 “啊，还有，如果看烟花的话，我推荐星之湖噢，在通往神社途中的石阶上，可以看见有个小小的入口，往里面走的话就可以到了。只是，因为大家都很喜欢热闹，所以没什么人去真是可惜了，要是外来人的话说不定会喜欢。啊，之所以叫星之湖……” “多谢！” 刹那及时打断了大婶的热情，他很庆幸上次过来买蛋糕的时候碰见的服务员是个兼职的女高中生。 总算从大婶手里接过蛋糕，交给小雏后，大婶似乎还想和刹那聊什么，刹那及时缩回脚，二话不说便掉头走人。 拜此所赐，转头的时候，右脚心的伤口又刺激到了。 走出店门，五颜六色的场景占满了刹那的视野，正好赶上cos队伍盛装巡游，街上的人群立刻暴涨，连小吃和小玩的摊铺都不得不往里侧挪一挪，多留一点位置给cos队伍。 “不过，为什么初夏祭会有这等cos队伍表演啊？又不是漫展，估计又是凑什么祭典的潮流吧？” 要是看到女仆装路过的话，刹那一定不会抱怨。可惜，连兔女郎和猫耳娘都有，就是没有女仆装。 莫非这是偏见么？ 他不满地盯着形形色色的cos，回头想要呼唤小雏她们注意人群时…… “嗯？啊咧……” 不知何时，原本紧抓着他右手的小雏已经不见了，旁边也没有木村和国见的身影。 …… 他稍稍发呆了半秒钟，才突然意识过来，着急地跑回店内，扫视了一遍店内情况后，又退了回来。 “不是吧？” 他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朝左右两遍都看了一下，然而不管他再怎么放大眼球，现场就是没有他们的影子。 “明明式部会长已经提醒我照顾好孩子，我还是大意了么！” 他忍不住大喊出声，却被队伍的热闹给掩盖过去。 “小雏！木村！国见！” 他没有待在原地发愣，而是朝四周大喊道，没有得到回应，也很难得到回应。他从旁边的人群穿过，跟着行进的队伍一起走。 刚才的cos队伍很庞大，整条街都挤满了人群，刹那担心他们是在那个时候走丢的。可想要在一群奇装异服中发现几个小孩，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啊…… 明知这个道理，但现场的凌乱情况还是让刹那忙活起来。 他先是走回刚才去过的金鱼摊和射击摊，心想着或许小雏忍不住好奇心又回去观摩了。 当他好不容易从人海中挤出个头，来到摊位上时，那里只剩下几对看似情侣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并没有小孩子的身影。 木村的话并不需要担心，总觉得他已经习以为常，就算让他自己回去也没问题。国见的话，反而让人感到担心，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一个初中生很难自立吧？虽然也可能凭借他那献媚的口齿来说服路人帮忙带路。 当然，最最最担心的还是小雏，要是她走丢了，那可不是随便糊弄过去就可以的。 “可恶，到底在哪啊！” 刹那急得冷汗直流，明明在人群密度极高的小镇，天气应该很闷热才对，他却觉得恶寒不断。 他再次挤进cos队伍当中，担心小雏会因为好奇而跟着人群一起行动，又或者说，小雏长得非常可爱，会被cos队伍里的人邀请一起巡游。 不管怎么说，刹那都心急如焚。 然而，视野实在是狭窄，就算有看过，说不定也被他略过了。 “不好意思，请问有看见刚才和我站在一起的孩子们么？” 刹那也不管脚心的疼痛，再次跑回店里，满头大汗地询问道。大婶只是瞥了刹那一眼，遗憾地摇摇头。 于是，他又跑出店外，朝街道两边来回张望。 “该死的，人真多啊！” 正当他准备再次挤进队伍中时，旁边的人突然发了疯地大叫起来，并不停地推挤他。 “是homo酱欸！”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话，旁边的人们顿时像是受到了某种可怕的信号般起了反应，一副磕了药的样子冲了过来。 搞什么，这是哪来的cos红人嘛？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猫耳娘半裸露装的少女，微微翘起性感的臀部，惹来周围人们一阵高呼声，接着纤细的手指按住水嫩的薄唇，明送秋波，观众又一阵强烈的呼声。 刹那被cos队伍与一旁的路人队伍挤得寸步难移，刺耳的尖叫声让他心生烦躁，更别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小雏她们了，刹那都自身难保。 这时，队伍中间突然凌乱起来，似乎有谁被挤进cos队伍里，导致尽然有序的队伍分散开来，刹那被一旁的cos人员的胳膊肘戳中了脸颊，还没来得及向对方抱怨，他的后背又被疯狂的观众撞了一下。 喂喂喂！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发生踩踏事件的，会死的人是我啊！ 尽管内心一百个不满，也没人听见刹那的心声，反而变本加厉。 看到cos队伍稍稍被冲散，一旁的观众心痒难耐，更是往前走了一步，嘴边片刻不停地高呼‘homo酱’，刹那都快怀疑这是某种恐怖的邪教信仰了。 当然，受到牵连的不只是刹那，也有不少无辜的路人充当白菜的身份夹在汉堡当中。 “对不起。” “啊，非常抱歉。” “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这些弱小的声音被庞大的应援声重重压倒，却没有人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程度，依旧是你挤我我挤你，丝毫不退让。 然而，就在刹那差不多气得快发火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撞了下。 “非常抱歉！” “我才是非常抱……咦？” 刹那本想下意识地转身向对方道歉，可一看到对方的样子时，不由得哑然失色。 “宫、宫城……我不是在做梦吧？” “羽岛君！？” 人群堵得街道水泄不通，甚至有像是维持交通的志愿者纷纷赶过来。然而，无论是尖叫声，还是肢体的摩擦。这些东西似乎都在以音速撤离刹那的感官。 他的目光，在与那双翡翠色的瞳眸对上的时候，思维就像切换频道了般咔擦一声。 那头长长的栗色头发因为旁人的碰撞而轻轻舞动，可爱又带着生气的脸在这一刻定格住，瘦弱的身躯在旁人的推挤下紧紧缩起。 那一瞬间，刹那突然觉得心脏加速跳动，脸颊烧红般变得滚烫起来。 星湖下，升空的烟花（一） “喂，哥哥？” “啊……终于接通了。” 刹那平抚自己的小心脏，松了口气。 “花铃，那个……你知道国见的手机号码么？” “真巧欸，他刚才也打电话过来问，不过我没告诉他。” “好样的……不过，现在还有点麻烦的事情。国见他在哪里？” “这方面尽情安心，那家伙现在和小雏妹妹还有木村弟弟在一起，而且似乎由木村弟弟带路，正在前往神社那边。” 呼~太好了，木村你真的超可靠的…… 刹那松了口气。 “说起来呀，我这边才是着急！哥哥，快给我结衣姐的电话。” “咦？” “我和她走散啦。” “噗……” 刹那看了看站在一旁，一手搭在另一手的手臂上，放长目光看向远去的cos队伍的宫城，不禁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啊？” 花铃似乎生气了，不过…… “放心吧，宫城在我这边。” “咦！这么说……” “没错，倒是你，那边一个人带孩子没问题么？” “哼，你当我是谁啊？最开始就是想这么安排，然后让哥哥和结衣姐单独在一起的！” 她的声音由生气渐渐转到愉悦。 “虽然过程出了不少差错，结果还是好的嘛~” 电话那头传来了花铃坏笑的声音。 “哥哥，你就尽情享受和结衣姐的约会，并趁早让她迷上你吧。” “哪有那么简单啊！” “怎么了？” 刹那一不小心激动起来，引起了宫城的注意。 “啊，不，没什么……” “已经找到小雏妹妹他们了么？” “嗯，放心吧。” 刹那压低了手机，向宫城报告完毕后，又重新和花铃讲起电话来。 “既然孩子们没出什么事，哥哥就放心吧，记得让结衣姐娇羞，让结衣姐迷上你噢~” “喂！” 刹那本还想着让花铃给他出出主意，但遗憾的是，电话被挂断了。 随着嘟嘟嘟的声音渐渐减弱，刹那无力地垂下手，关闭屏幕收起手机。 “抱歉，让你久等了。” “那倒没关系啦。不过，小雏妹妹她们平安就好。” “就是说啊。” 冗长的cos队伍离去之后，街道重新恢复秩序，祭典的热闹氛围很快再次燃起，而惊慌失措的宫城，也在碰见刹那的那一刻而安下心来。 “不过，稍微有点担心，你没问题吧？” “嗯，还好吧。” “不是还好吧？刚才那场人挤人的风波很麻烦欸。” “你是在担心我的身体么？放心吧，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宫城顽固地板起脸，嘴巴微微噘起。 虽然本人看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刹那不免担心她在逞强，毕竟宫城的身体不太好，加上刹那亲自品尝过被夹在中间那种难受的感觉。 “真的没事吗？” 虽然嫌啰嗦，刹那还是多唠叨一句。 “哎，羽岛君还真是爱瞎操心。” 她红着脸，有些闹别扭地说道。 “因为身子板比较小，所以没怎么被挤到啦。这样子你总放心了吧。” “嗯，那就好。” 宫城会逞强，但绝对不会因此向刹那撒谎，这一点，‘宫城检测机’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和他们会合吗？” “那样子会打扰了孩子们的兴致噢。” 难得单独在一起了，刹那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自然是尽力维持现在这个气氛，话虽如此，可真的到了两人在这微妙的时机独处时，刹那惊奇地发现自己紧张了。 “嗯？怎么了？” 看到刹那表情抽搐，眼神四处乱瞟的样子，宫城不禁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呢……” “因为大家都赶着向神社那边去了嘛，再加上大部分追着刚才的队伍去了，人才会变少。” “神社啊，要不要我们也去那里呢？” “咦，就我们两个？” “嗯？” 见宫城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刹那错失了避开对视的机会，四目相对的时候，刚才那种心跳悸动，脸色滚烫的感觉又来了。 咦？这是为什么啊？ 明明平时和宫城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啊…… 而让刹那感到更加意外的是，宫城似乎也有同样的反应，她那水润的脸颊微微泛起桃红，右手的小拇指频繁地卷着发丝，嘴巴像是刻意用力抿着。 “不行的话，就叫花铃她们好了……” 啊啊啊，羽岛刹那，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怂了啊！这时候应该大方地说‘就我们两个’才是正确选项吧！ “不，不用了……羽岛君也说过会扰了孩子们的兴致吧。所、所以，就我们两个也行……” 咦？真的么？ “真的可以么？”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唔，确实，虽然看上去宫城很害羞的样子，但会瞎紧张只是刹那而已吧。 “那就边走边聊吧。” “喔……” 刹那转过头去，面向神社的方向，橘红色的灯笼看上去比刚才还要明亮。这时，宫城突然凑了过来，抓住了刹那的衣袖。 “宫城？” “再走丢就麻烦了……” 她依旧红着脸，尖着嗓子说道。 不过，她说得很有道理，毕竟等会要是人一多起来，再走散的话，刹那实在担心宫城会受伤。 所以，还是由他充当宫城的护花使者好了。 刹那很清楚宫城的步伐，所以一直都是配合宫城缓慢的脚步行动，不过因为这两天很少和宫城单独接触，当他再次切换缓慢行走模式的时候，突然涌起一丝怀念。 嗯，果然这才是宫城的节奏。 他们的行进速度比谁都慢，所以在其他人的眼里似乎成了奇怪的人。不过，刹那并不在意。 “果然，是这个速度好呢……” “嗯？” “刚才和花铃妹妹一起走的时候，她跑得很快，所以我才会被甩下的……” “啊，花铃就是那种个性啦，你不要紧吧？” “嗯，勉勉强强能够接受吧。” 这么说的宫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大概是现在的走路速度让她感到轻松吧。 “话说回来，只有羽岛君和小惠才会这样子配合我行走呢……” “因为我们是奇葩社的伙伴嘛。” 因为我喜欢你呀~ 刹那又一次找到了个别扭的理由。 “就是这样子，才会显得贴心啊。” “啊？” “不，算了，当我没说。” “宫城小姐还是再说一次我会开心的。” “我才不想让你嘚瑟。” 宫城不客气地捏紧了刹那的衣袖，像是忍着笑意般嘴巴抿得更紧，即使如此，脸颊两侧还是勾出两道弯弯的弧线。 “不过，感觉这样子有些对不起小惠欸，只有我们两个在祭典，要是小惠也走丢了该多好。” “是、是啊……” 刹那有些勉强地应和道。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相泽，但他还是庆幸相泽没有掺和进来，不然以她单纯的脑袋，肯定不会看气氛就凑进来的。 “啊……” “嗯？” 走着走着，宫城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嘴巴张得半开，呆呆地看着右侧边的小摊子。 那是一家贩卖小人糖衣的摊子，通过精湛的手艺将普通的糖制作成各式各样有趣的人物模样，或是可爱的动物形象，以此吸引众人的目光。 “没什么，继续走吧。” 宫城直勾勾地看着糖衣摊子好一会儿，口水都要从嘴巴流出来了。但意识自己的失态时，她立马摇摇头，仿佛是将脑海里多余的想法挥走，苦着脸转头不再盯着摊子看。 “走、走啦，再不快点烟花就要燃放了呢，在此之前需要去参拜一下神社呢。” “宫城，你是不是很想要啊？” “谁、谁说的啊！” 宫城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涨红了脸瞪了刹那一眼。 “才不是！才不是因为碰巧没带零钱出来才不买的！” “你的想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呢……” 家境富裕的大小姐居然也会有没钱的时候啊。 “总之，我才不想要！” “如果真不要的话，才不是这种激动的反应吧？” 看着宫城比驴还倔，刹那又是感叹又是想笑。 他摸了摸口袋，刚才买蛋糕打折时还有剩余的钱，在心里细数一下后，发现正好够买两根糖衣，剩下来的两个硬币足以投入塞钱箱。 “你不要的，我自己吃了哦。” “呃……” 宫城感到遗憾地垂下头，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双眼认真地紧盯着摊子上的糖衣，越看越着迷，都恨不得把眼球贴在上面了。 “刚好可以买两根噢，要是不吃的话真的很可惜欸。” “呜……好卑鄙。” “哪里卑鄙啦？” “那、那就没办法了，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下次再把钱还给你。” 她又尖着嗓子，虽然态度还是那么倔，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走了过来。 然后，刹那掏出口袋的所有钱付完两根糖衣的钱，宫城已经看中好两根动物糖衣，早在交易完成之前就老老实实拿在手中。 “嗯，果然还是你自己吃吧。” “咦？为什么！不是羽岛君想吃，我才勉为其难接受一根的……” “我突然想起刚才吃的苹果糖，现在肚子觉得很腻啦，甜到掉牙了快，所以就请宫城小姐帮我解决掉吧。” “这样子嘛？那、那就没办法了呢……” 看到刹那夸张地捂着肚子，露出厌恶的表情，宫城总算放心地举着两根糖衣，双眼充满了欣喜的色彩。 一根糖衣是喵星人样的糖。一根糖衣是熊星人张大嘴巴的形象。 喵星人和熊星人聚在一起，正好就是宫城最喜欢的。以她曾经说过的理由来说的话…… ——猫咪很可爱，熊很强大，我都非常喜欢，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熊猫了！ 辛亏这里没有熊猫图案的糖果，不然就得陷入三选二的艰难情况。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似乎就是社会的普遍常识，再怎么说老板也不会特别优惠，送他们一根吧。 “这个，好甜，好好吃……” 宫城轻轻舔了一口喵星人糖果，在那艳红色的糖衣包裹下，精致的外表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般可以照出宫城脸上的喜悦。接着她又舔了另一口，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喵和熊果然是最棒的。” “不，这只是糖果的味道啦。” “不对，是喵和熊的味道。” 总觉得听上去有点奇怪……刹那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生擒了喵和熊的宫城，大口地撕咬着喵肉和熊肉的样子来。 “那样子似乎有点血腥了呢……” “嗯？你在说什么啊？” “不，没什么。” 宫城开心就好，讨宫城欢心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 话虽如此，平时的话刹那一定会无比满足，可看到宫城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着糖果的样子，他的脸变得比刚才还要滚烫，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双眼着了魔般盯着宫城有些色情的吃相。 “嗯？怎么了嘛？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正舔得开心的宫城，歪着头困惑地看着刹那。白色的丝线液体从糖衣和宫城的小舌头断开的那一瞬间，刹那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以此来保持冷静。 “什么都没有！” “奇怪的羽岛君……” “话说，宫城以前应该很少吃过这个吧，毕竟是生活在那样的大环境中。” “嗯，我头一次知道有这么棒的糖果！” “这样啊……” 总算勉勉强强糊弄过去了…… 趁着宫城舔糖果的功夫，两人继续往神社的方向走，看着宫城开心到跃动脚步，甚至轻哼起歌来，刹那的嘴角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果然有点困难啊……花铃说要让宫城迷上刹那，可是照这种势头来看，只是刹那越来越被宫城迷住而已，根本就是反效果嘛。不过，倒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刹那打心底里感到舒服。 或许在刹那心中，比起宫城被自己吸引，自己越来越被宫城吸引的渴望更多一点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刹那非常渴望自己能够越来越喜欢宫城结衣。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呢？ 刹那摸了摸自己跳动不停的心脏，无从得知答案。 身为不太健全的高中生，他并不太懂恋爱是什么滋味，或者说谈恋爱究竟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样的心境发生改变？但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对宫城抱有的独特心情，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时不刻点燃他的热情，让他感到紧张、害羞、心跳不停。 唔，要不然找大人商量看看好了。对了，奇葩社不是还有顾问吉田椿么……啊，要是找她的话，刹那只会被瞬间秒杀。 总觉得烦恼变得越来越多了…… 星湖下，升空的烟花（二） “羽岛君，你看那里！” 就在刹那心不在焉的时候，宫城含住喵星人的糖，空出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伸出食指指向街道外围的广场。 这时，他才注意到周围变得越来越热闹。 “是刚才的队伍吧？” 在一个不算大的广场里挤满了人，而广场中间有一个舞台，站在舞台中间的，就是刚才那个被称为‘homo酱’的人气coser。 她手里拿着麦克风，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一边与舞台下的观众互动，一边尽情地唱着刹那曾经听过的动画歌曲。 可惜，不是女仆装…… “那个人唱歌好厉害……” “是啊，声音好好听。” 不过，宫城的声音要比她更好听。这一点，是真的噢！完全没有带任何客观因素，再怎么主观，都是宫城的声音更好听，唱起歌来一定能够赚爆一堆粉丝。 好在宫城没有将这些魅力展现在别人面前，他大可独占宫城的好。 也就是说，宫城的魅力只有刹那知道，只有刹那欣赏，只有刹那占有，而宫城的魅力是属于宫城自己的。等价代换，宫城结衣属于羽岛刹那的。 噫？刹那的数学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会考倒数第二呢？肯定是授课老师改错试卷了，回去的时候提提意见好了。 就在刹那异想天开的时候，宫城已经陶醉在对方的歌声中，她将另一根糖也含进嘴里，轻轻闭上眼睛，手指像是在弹奏钢琴般轻快的舞动着。 过了一会，等对方的高潮结束之后，宫城才慢慢收回心，停下手里的动作，取出糖，有些怀念地说道： “我想念社团里的钢琴了。” “啊，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好久没有听你弹奏了，好想听一听啊……” “又不是没有机会啦……啊，糟糕，又分心了，明明要去神社来着，这样下去会来不及的啦。” 望了望两侧的路人，除了广场处聚集了一大票的粉丝，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大多都往山上的神社走去。 “还来得及啦，不会赶不上烟花的。” “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放烟花。” 不过，再怎么着急，他们也只能放慢脚步行走。 等到上了山，攀爬一段冗长的石阶梯时，宫城开始感到疲惫，嘴巴的糖果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有些急促地喘着气，胸口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大。 “要不休息一下？” “不行啦，要是休息的话就赶不上烟花了噢。” “你不是累了嘛。” “没……关系，这种程度的话……” 宫城扶着膝盖，大喘一口气后，又深吸一口气。 “这样子就没问题了！” “你憋得脸都红了啊……” 被刹那这么一指摘，好不容易吸进去的气全跑了出来，宫城有些泄气地沮丧起来。 “明明就差这么点距离了。” “嗯，你已经很努力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算了，羽岛君你先去吧，不用等我也行，先去神社参拜完吧。还有……尽量找个好位置看烟花才行。” “啊？这算什么啊，都一起走到这里了……” “抱、抱歉……” 宫城有些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闷闷不乐地看着自己的脚。 “为什么就不能再走快点呢……” “……” 这时候，刹那突然想起花铃交付给他的任务： ——要让结衣姐迷上哥哥才行呢。 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慢一拍才下定决心。 “宫城。” “嗯？” “失礼了。” “怎么……呜哇！你你你！” 刹那没等宫城露出吃惊的表情，他凑到宫城身边蹲下身来，转过身子，强硬地推了下宫城的脚，趁着她重心不稳身体摇晃的功夫，双手熟练地绕至身后揽住她的后背。 “羽羽羽羽羽岛君！” “没办法嘛……这样下去可赶不上噢！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所以没什么差别吧！” 可恶，都怪宫城的反应太大了，刹那都忍不住尖着嗓音大叫。 身体紧贴在刹那后背上的宫城，胸前柔软的触感实在是太舒服了，比坐在按摩椅上还舒服，虽然刹那还没有富裕到用得起那种东西，但他猜一定就是那样子。 宫城的胸部，现在紧贴着刹那的后背…… 哇啊啊！呼~平常心……冷静下来，羽岛刹那，这种处男反应是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背过宫城才对，没必要那么慌张了……不不不，可是，这次的情况不太一样啊，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心境…… “羽、羽岛君？” “咿！” 从宫城嘴里呼出来的热气瘙痒着刹那的耳朵。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出、出发咯！” “喔……” 宫城的身体很轻，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问题。可当他从蹲姿站起来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便更加清晰，内心深处的躁动顿时冷了下来。 因为他很清楚，如此轻的宫城，并非减肥所致，而是身上不明的病因导致。 她的身体很脆弱，特别是背着她的时候更能感受到。 因此，他背后的重量，反而成了难以背负的重担。 “羽岛君？” “嗯？” “不是出发么……” “咦？啊，抱歉！我发呆了……” 所以，刹那背着宫城爬阶梯的时候，完全不觉得累，虽然很轻松，但他的内心却并不轻松。 每踩一阶梯子，宫城的身体就会轻轻一晃，瘦小柔软的身体不停摩擦他的后背，她的呼吸并不顺畅，过一会才放心下来，想着小息一会，便把头靠在了刹那的后颈上，有些滚烫的脸将温度传达至刹那的每一个器官。 “果然，你很累了吧。” “这种程度只是小问题……” “是是是。” 即使累到趴在刹那后背上，她也不忘逞强一句。 终于走完梯子，来到神社前。点着了的火灯笼在半空中熊熊燃烧，照亮了周围的光景，前来参拜的人们欢声笑语，纷纷聚在一起，有的品尝神社一旁的净水，有的站在壮观的石头前合伙拍照。而塞钱箱前，也有人投入钱币后，拍手祈祷。 “我们到了哦。” “放我下来吧。” 刹那恋恋不舍地蹲下身子，下来之后的宫城，搜了搜自己的口袋，神情再次沮丧起来。 “贡奉的钱和花铃妹妹吃完了……” 她到底是有多贪吃啊…… “给。” 没办法，刹那抽出最后的两个硬币，他和宫城一人各一个。 “这是最后的钱了，可别忍不住买了旁边的护身符噢。” “你把我当小孩么？” 嗯，这样子也不错了。宫城鼓起腮帮子的样子确实很像小孩子，并非说宫城很幼稚，而是说宫城很可爱。 不过，她可不理解刹那的用意，接过手里的钱时还是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和花铃妹妹花光贡奉钱是个意外。” “嗯，我知道。” “真的是个意外！” 噗嗤…… 因为刹那回应的态度过于随意，宫城又忍不住生气地强调了一遍。 小小的插曲之后，宫城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什么，总之很在意的样子。刹那拉着这样的宫城走到神社的塞钱箱前，前一批参拜的人正好离开，而刹那之后也没有其他人了，他们似乎就是最后一批。 “烟花差不多快放了。” “第一发可是很猛的，可千万别错过啊！” 周围的人已经商量着去看烟花，陆续从石阶梯往下走，根据刹那的旁听技能得知：燃放烟花的地点一直以来都是东广场，至于东广场在哪，就不得而知了，要是跟着别人一起走总会走到的吧。 不过，他有更好的地点。 “不快点的话，真的来不及噢。” 宫城慌慌张张地投入钱币，摇了摇挂绳，然后合起手来，眯上眼睛。 刹那也投入钱币，塞钱箱发出咯当的声响后，他合起手掌，可就在许愿阶段的时候…… 我该许什么愿望？ 刹那居然没有思考过。是说，他对现阶段的生活很满足，也没有特别要许的愿望，关于记忆的事情，他也选择顺其自然。 那么，请求学业进步？这似乎是学生里面比较热门的许愿话题，除此之外还有告白顺利，社团比赛优冠等之类的话题。 要是许下学业进步这种愿望的话……还不如把贡奉的钱退回来算了。 刹那正烦心，也没有立刻闭上眼睛进入许愿阶段，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虔诚许愿的宫城。 不知道她会许什么愿望呢？ 似乎很早就决定好了，因为宫城许愿的时候丝毫没有迷茫，她的侧脸白皙又干净，嘴角轻轻向上弯，似乎是个很美好的愿望。就这么持续了大概三秒之后，她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思想斗争。 不过，她的许愿过程还真是漫长啊，想必有什么非常重要的愿望吧。 拜此所赐，刹那似乎明白了自己该许什么愿望了。 他用力晃动挂绳三下，合起手掌，用力地搓了搓后，闭上眼睛。 ——神明啊~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倘若你真的存在的话，请务必完成我的愿望。请你，保佑宫城身上奇怪的病早日解决吧……啊，还有，希望相泽不要抱着沉重的负担，总有一天可以敞开心扉。你看我都花光所有心血，把钱捐了，你怎么也得下点心思吧？ 许愿完毕后，周围的人撤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人还依恋在神社的幽静氛围中，刹那转头打算叫宫城差不多该走了的时候。发现宫城一直看着他，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嗯？” “呃！差、差不多该走了！” “喔……” 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莫非迷上我了？怎么可能嘛~ 刹那自己给自己开了个玩笑后，突然觉得很空虚。 也是啊……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迷上……她又不是羽岛刹那。 “但是，现在该去哪里看烟花呢？” “我说，有个绝佳地点噢。” “那就请羽岛君快点带路吧！” “不要紧啦，不用那么催我也行，烟花不会那么快绽放了。” “刚才那个人也说了，第一发是最重要的！” 总觉得说得有些色情…… 不过，说是最佳观赏地点，只是刚才的蛋糕店老板娘告诉他的，原以为只是听听而已就过去了，没想到能够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我想想哈……通往神社的石阶梯，中间的小入口……” 照着老板娘的话，刹那往之前上来的石阶梯走，宫城也紧跟在他身后，明明附近的人已经不多，也不必担心会走丢，但她还是抓住了刹那的衣袖。 一阶一阶往下攀爬石阶梯，并时不时观察两侧是否有个小入口，如果老板娘不是开玩笑的话，那个所谓‘星之湖’的绝佳地点应该就是入口进去不久就可以看见了。 “羽岛君，你在找什么啊？” “如你所见，绝佳地点噢。” “藏在这种地方么？” 宫城也顺着刹那的视线朝两侧张望，不禁露出为难的神色。 “感觉有点诡异……” “莫非你害怕了？” “你觉得可能嘛？” 语气瞬间变得强硬起来，一点也没有柔的成分，要是说出这种挑衅的话，宫城就会百分百地张开顽固的屏障。偶尔像这样子调侃她，也是刹那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的一份乐趣。 “会不会是那个啊？” “嗯？” 刹那原以为自己是最先发现的那个，但遗憾的是，宫城的视力似乎比他好使，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周围都被灌木堵得严实，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乱跑，唯有那里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有点像是小动物钻过的痕迹。不过以人类的身躯，只要稍微弯下腰就可以过去了。 可是…… “这种地方……” 真的有所谓的‘星之湖’么？ 刹那不禁开始怀疑老板娘说的话，因为地点和入口的形状都太诡异了，像是打上了生灵勿入的标签，普通人根本不会想到从这里钻进去吧。 “羽岛君，就是这里吧？” “咦？啊……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大概吧……” 不过，鬼怪冒出来的概率会更大吧？ 而且，即使是存在，青涩的男女躲进这种小树林当中…… 想着想着，不可描述的画面在刹那脑海浮现，身体突然充斥着炽热，下腹变得躁动起来。 他本想说‘果然还是跟着其他人去一般的地点观赏吧’，可在他还未开口时，宫城已经松开他的衣服，鼓起勇气走上前。 “看好了，羽岛君，我才不会害怕这种东西。” “喂……” 姑奶奶，就算要进也是我先进啊！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跑出来该怎么办？我可是每时每刻都抱着为了宫城而牺牲的想法哦！ 然而，宫城显然不会懂得刹那的心意，她微微弯下身子，撅起性感的臀部，茶色的小短裙下，某块薄荷绿的布料若隐若现，白嫩光滑的大腿暴露无遗。 “这个家伙……太粗心了吧！” 刹那慌张地左右张望，好在周围都没人注意到宫城此番举止，他赶紧凑上前，挡住宫城暴露的位置。 “唔，意外的松欸。” “那是因为你身材太好了，轻而易举就可以穿过去啦。” “欸？是、是这样么？谢谢……” 原来夸女孩子身材好怎么样都会得到感谢的话语啊。 宫城顺利穿过去后，惊讶地喊了声‘一片黑欸！’。刹那也弯下身躯，不过穿过去的过程有些艰难，肩膀的位置稍微卡了一下，好不容易调整得当才顺利穿过去。 “搞得好像是小偷一样……心情有点复杂呢。” “外面的人看着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为什么这里会有个这么小的入口啊？既然有好的观赏地点，不应该开得更大一点么？ 刹那打开了手机，借助微弱的光源照亮周围的情况。这时，他才发现宫城的脸色有些难看，手也习惯性地抓住了刹那的衣服。 果然是害怕了啊…… “我看不到路，你来带路好了！” “遵命~我的大小姐。” “不要拿我开玩笑……” 才不是开玩笑。如果有来世的话，就算当伺候宫城的管家，刹那也乐意~ “不过，这里的气氛果然很诡异吧……” “嗯，正常的人应该会想着原路返回才是。” 但到了这一步，刹那有一种不走到最后不甘心的感觉。 不知道距离烟花绽放还有多久，希望能够赶得上吧。他将手机的光源调至最大，照亮眼前的路后，发现这是一条专门铺设的通道，在勉强只够容纳两个人的通道上，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而且还是叠成两米左右的高度。 有一种专门为情侣设置的约会地点的感觉……这还真是走心啊。 “感觉像迷宫一样。” “这只有单向通行啦。” 刹那看了眼宫城，她只是好奇地探出头，注视着眼前的小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条路所设置的含义。 嘛，毕竟是宫城。 “快点走啦，不然烟花要开了！” “别催我，你本来就走得慢欸。” 宫城几乎都要小跑起来，不过即使小跑起来，也只是和一般人的走路速度差不多，即使如此她还是按耐不住兴奋。 小道并非笔直延伸，而是刻意设置成像蛇道一样弯弯曲曲，前面半部分一直都是一片漆黑，诡异到让人觉得永远看不见尽头，可当漆黑的小路前方渐渐被荧光绿的光所渲染时，他关掉手机的光源，确信老板娘的话并非调侃。 “似乎到了呢。” “不过，那是什么光啊……” 再拐两个小弯，往前走十米左右，狭窄的视野变得宽广，映入眼前的是大片的绿光，只不过，看到光源的真相时，刹那不禁瞠目结舌。 星湖下，升空的烟花（三） “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萤火虫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刹那根本想象不出来。应该说，即使看见了，也会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因为，从小道走出来后的视野，宽大到刹那忍不住后退几步，在只有虫鸣吟唱的大空间里，完全隔离了外界的声音。两边的草丛有无数亮着小灯笼发出绿光的萤火虫，即使不靠手机的光，也能将周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中间那座不算宽广的湖…… “莫非我们找到宝藏了么？” 看着这座湖，宫城歪着头问刹那，那双翡翠色的双眸也在荧光的照亮下闪闪发光，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 “就当作是这样吧。” “好棒！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湖。” 宫城已经跑到湖边，跪在湖畔旁，看着被染成荧光绿的湖面，她的脸上尽是说不清的喜悦。 “真的，好漂亮啊……” 刹那本想走过去，和宫城一起欣赏胡泊，可就在他刚迈出脚，视野里映入宫城那张柔和的侧脸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迈出去的脚停在半空中。 “对吧，很美。” “嗯，真的好美……” 宫城伸出纤细的手指，将发丝撩至耳后，萤火虫的辉映下的白净小脸显得清纯动人，尤其是那双展露喜悦色彩的眼睛，更像是在诉说着此刻的心情。 “这样的地方只有那么一个小入口，感觉有点可惜呢。” “是、是啊……” “啊！羽岛君，快看！” “呃？” 刹那神情恍惚，着迷地注视着宫城的侧脸，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宫城在说什么。所以，当宫城兴奋地转过头来，与他视线对上的时候，他完全没有防备，心意的警戒仿佛在那瞬间断了弦，他忘记了别开视线，也忘记了要开口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宛若天使般尽情展露笑容的宫城。 而那一刻，他听见细微的‘咻’的一声，漆黑的空中有一道微弱的光球渐隐渐行，不停地迸发着火星。然后，在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又化作巨大的花型烟花绽开。 巨大的爆炸声在刹那耳边久响不衰，绽开的火花五彩缤纷，那是装饰在宫城身后的翅膀，与此同时，火花也倒映在湖泊里，天空与地面的两道视觉盛宴，都在宫城身后发挥得淋漓尽致。 “……” 刹那看呆了那副景象，看呆了那番景象下的宫城，无数光点映照下的那双翡翠色的双眸，承载着羽岛刹那的影子。 所谓的‘小鹿乱撞’，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种心跳加速到要从嘴巴里跑出来的感觉，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直以来的理性在这一刻被打破，冲出理性束缚的心情在他身体里乱窜，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浑身就像被热情的火焰灼烫过，难以平静下来。 那一阵对视足足持续了五秒，第一发烟花的盛大宴会迟迟没有落幕。 “羽、羽岛君……” 那五秒很漫长，漫长到刹那忘记周围的一切。又显得十分短暂，短暂到刹那失去了思考的余地。等宫城那细小的声音轻轻跑进耳朵时，他才反射弧慢了一拍似的反应过来。 “咦？烟、烟花，绽放了呢……” “是呢……” 两人错开了视线，却不知该做何反应。 湖面依旧倒映着烟花的身影，清澈的水面溅起阵阵涟漪，小小的波纹慢慢向外扩散，镜子里的烟花也多了几道重影，就像身处梦幻的国度，就像童话里的故事一样。 “总感觉，很梦幻呢……” “说这是梦，我或许也不会怀疑吧。” 刹那觉得双脚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勉强走过去，走到和宫城肩并肩的位置。 “对了，虽然现在才问有点晚了。羽岛君，你的脚还好么？” “啊？说起来……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呢。” “真的么？” “是啦。” 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早就不痛了，应该说从背起宫城的那一刻，那些痛觉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莫非，这就是爱的力量么？ 如此想到的刹那，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身为高中生动不动就把‘爱的力量’这种话挂在嘴边，总感觉有点羞耻。 不过，这有何不好呢？ 因为羽岛刹那深深喜欢着宫城结衣，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完美一点。 因为宫城结衣具备足以吸引羽岛刹那的魅力，所以羽岛刹那才会在那一刻看呆了她。 这一切，仿佛都是安排好的。亦或者说，只是刹那的一厢情愿，无论是对脚心的痛的麻木，还是擅自沉浸在这番氛围中。 或许只是刹那的自娱自乐，但这也足以证明： 宫城结衣对羽岛刹那而言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了吧。 “宫城！” “咦？” 刹那忍不住大声喊了她一下，体内的躁动让他差点把心中的想法喊出去。 “第一发烟花真的好棒！” “啊？嗯，说的也是呢。感觉好漂亮。这也多亏羽岛君能够找到这么好的地点呢。” 他还是憋住了。 见宫城再次露出甜甜的笑容，刹那松了口气。 体内的热情渐渐退潮，脑子也不再一股热，他收了收冲动的心，进行三次深呼吸，冷静下来后，才再次放眼于天空的烟花，与湖面的烟花。 “其他人一定看不到这么美丽的双重烟花吧？还真够夸张的，以前虽然和花铃也来过，却没有这么震撼的感觉呢。” “嗯，我也是……” 宫城的表情有一瞬间黯淡下来，过了一会又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之前没有过这种情况呢。” “你是指什么？”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尽兴过。” 她抬起红扑扑的脸蛋，看向刹那这边。 “我没有这么开心地玩过，和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出来这么开心，从来没有……” ——就因为我很弱么？ ——就因为我是这种体质么？ 那时候的哭腔，在刹那脑海里苏醒，就像一个系上红绳的铃铛轻轻摇动，敲响了刹那的心声。 “从那以后……也没有过么？” “没有呢。被羽岛君狠狠地伤害过后……” “抱歉……” “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啦！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后续的烟花接连绽放于空中，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就像百花齐放于夜空般绚丽。 伴随着渐渐消融掉的火星，宫城的表情越来越温柔。 “曾经是羽岛君伤害了我，现在又是羽岛君拯救了我。” “拯救……怎么会，说得太夸张了。我才是，和你一起出来观赏烟花真是太棒了。” 已经不能再棒了！这是最美的回忆！ “可是，真的很开心啊。那个小人糖衣很好吃，在神社祈祷的时候也比以往多了份用心。然后，又提心吊胆地来到这里，饱含感动地看到如此丰富的烟花盛景……我有时候会觉得，当初把羽岛君绑进奇葩社真是一个很妙的决定欸。” “作为被绑架的我，看来还得感谢你的用心呢。” “不过，羽岛君总是爱吐槽又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还觉得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呢。” 两人一边自然愉快地聊着天，一边陶醉在盛大的烟花表演下。 如此过了好一会，等盛开的烟花逐渐进入尾声，只剩零星的火花在半空中挣扎时，周围再次平静下来，萤火虫的小灯笼再次围绕着周围，星星高挂在夜空中，也沉溺在湖泊里。 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切就像童话，无论是烟花绽放时刹那看着宫城的心情，还是烟花本身绽放过的这一回事。 “结束了呢。” 宫城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夜空。 “啊，真可惜，居然那么快就结束了。” “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 “咦？说、说的也是。” 不知道是刹那说错了什么话还是怎么的，宫城的神情又低落下来。 “美好的事物总会转瞬即逝……我和羽岛君也会么？” “啊？”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刹那不禁吃惊地张大嘴巴。 “会么？” “……” 她慢慢倾出上半身，好奇的双眸凝视着刹那的脸，宽松的上衣向下脱落，隐隐可以看见雪白的锁骨下柔软的半球。然而，本人似乎没有这种自觉。 “不会啦！” 出于害羞，刹那忍不住用奇怪的声音否认道。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 他挠了挠头发，想不出什么好的答案来，又迫于宫城真挚的目光逼问下，他忍不住脱口说道： “因为我还痴想过下辈子当你的管家呢~” …… …… 不妙…… “我、我是说，宫城家好像很有钱，哎嘿嘿~要是去你家当管家的话一定衣食无忧，也可以一直陪你玩啊~对了！还有相泽，她的话一定很适合当女仆，我是说真的哦！你看嘛，她虽然笨手笨脚，但做事情也很认真啦，长得也很可爱，也很听你的话，看上去就像忠犬一样呢。” “笨蛋。” “啊？” 宫城好像生气了。 “羽岛君还真是笨蛋呢。” “等……为什么突然骂我啊？” “自己想想吧。” 姑奶奶，我哪知道哪里说错话了？难道把相泽说成忠犬让她生气了吗？ 刹那才没有骂相泽的意思，只是把相泽比喻成忠心耿耿的类型啦。 然而，还没等刹那解释，宫城已经站起来。 “回去吧。” “欸，还早吧？” “话是这么说，我也想见见小惠啦。” 宫城，你这家伙果然是百合么？ “总感觉只有我们两人一起欣赏烟花有点狡猾呢……” “放心吧，相泽一直活在我们心目中。” “请不要擅自说死她。” 宫城又给了刹那一个白眼，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开。 当然，她的行动非常缓慢，刹那得以轻松追上她，然后片刻不离的与她肩并肩一起走。 如果就这么边聊边闹地走回去，和相泽她们会合，最后大家再各自买一个绘马木牌许愿，完毕之后回到孤儿院里，这一天就算是圆满结束了。也一定会成为刹那最难忘的回忆，他一定会连做梦都满是宫城的笑脸。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所谓的‘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并非没有道理。 两人穿过小口，回到石阶梯上，周围再次恢复热闹，烟花高潮结束之后的现在，有的人还留恋着祭典的味道，有的人已经准备回家了。 宫城和刹那本打算回到之前集合的地点与相泽她们会合，可就在这个时候，刹那的手机传来了邮件提示音。 发件人是……式部？ 与此同时，宫城的手机也有同样的邮件发送过来，也是式部发的。 “是式部会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他会给我发邮件还真是稀奇啊……” 他们在来这边进行照顾孩子活动之前就交换过邮件了，按式部的话来说就是方便联系，拜此所赐，刹那手机里的联络人从个位数增长到两位数。 打开手机屏幕，点开收信箱，黑色的大字刺眼地映入刹那眼帘。 ——救命！ 再一次，宫城结衣的答案（一） 初夏祭并没有圆满的落幕，在其他人还沉浸在美好的气氛中时，空气里已经悄然混杂着一股燥热的气息。 羽岛刹那背着宫城结衣，在稀松的人群中小跑着，由于样子很是着急，加上背着宫城，惹来路人的关注。然而，现在这些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火灯笼亮着橘光，照亮两人前进的路。随着烟花落幕，镇上还在晃悠的人已经不多了，因此也相对比较安静，直到他们回到最初的地点，在那围着一圈人，热闹的议论声不止，完全淹没了祭典余后的愉快气氛。 “放我下来！” 宫城比刹那还要着急，还没停稳步伐就开始在刹那后背挣扎，脚步着地后，更是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为了给她开路，刹那也紧跟在前，拥护着宫城挤进人群当中。 “所以说！这个孩子偷东西了！” “请您冷静一点，现在还不能断定，我会再问问他的。” “费什么话，真是的，小鬼头还真不让人省心！” “可是，他没有理由偷您的东西啊……” “是你没有看到吧？既然是监护人的话，就应该管好吧！” 刚一挤进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叔摆着臭脸恶狠狠地呵斥式部。 “那个，不管怎么样，总之先检查一下好么……” “闭嘴！这个小鬼肯定已经藏起来了！” “……” 一旁的须藤看不下去被呵斥的式部，挠了挠金发，试图用笑容与对方沟通，却被大叔吼趴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哥哥，你们可算来了啊……” 花铃一见到刹那和宫城，先是兴奋地张大眼睛，尔后又消极地垂下肩膀。 “可是，你们来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呢……” “那么，可以解释一下么？” “这个，那个……似乎是偷东西了……” 站在花铃旁边，害怕地抓着花铃衣角的古手川颤抖地推了推眼镜，小声地说道。 事情似乎是这样子的：在刹那和宫城陶醉在烟花盛宴的时候。须藤所负责的孩子当中有一个小男孩走丢了。 他在情急之下首先联络了式部，同时也破坏了其他孩子们观赏烟花的兴致，因此有不少小孩埋怨须藤。 然而，事态紧急，他们也没空去安抚这些孩子，也没有余力兼顾两边的情况。不得已，烟花看到一半的时候就早早撤退。 可要带着孩子们一起找失踪的男孩并非那么容易，为此花了很久，直到烟花结束，询问了许多路人才发现，有一个男孩被一个很凶恶的大叔扣住走不了了。 赶到现场时，那个男孩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特别委屈，只是很顽固地抗拒大叔的手。 了解了下情况才发现，那家大叔是专卖精美饰品的，借着祭典炒热气氛。结果当他在自己的摊位上欣赏烟花时，男孩顺手拿走了他摊位上的某个东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孩已经跑了好一会。 不得已，大叔草草收拾东西，追着男孩喊停，最后在一处草丛发现了男孩。他凶恶地威胁男孩把东西还回来，但男孩很倔地否认了。 大叔不信，就把他拉到显眼的地方公开处刑，接着就是式部他们赶过来，由式部与他沟通。 再后来，因为围观的孩子太多照顾不过来，式部便向刹那等人发送邮件求助。 便造成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我再说一遍，赶紧交出来，那玩意儿很贵重！可不是你这种小毛孩能够付得起的！到底是在你身上，还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藏起来了？” 不就是假货么？ 刹那在心里这么想，却没敢说出来，要是这个时候再激怒对方，似乎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刹那也无法判断那个小男孩偷没偷。 眼看式部已经疲惫不堪，神情焦虑，隐藏在眼镜底下的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冷静，和对方交谈的时候显得余力不足。而须藤，虽然有要帮忙的意思，却不被大叔放在眼里，因而苦恼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大叔的要求很简单，要么就是赔钱，要么就是把东西还回来。 可是，小男孩也是铁了胆子坚定说不，说自己没有偷东西。 没有任何证据，眼前的情况就成了僵局。连式部也不知如何是好，须藤无可奈何，初中组的各位也不敢说任何一句话，国见甚至都悄悄躲在花铃身后。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这时，刹那捕捉到须藤的目光，他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四处乱瞟，最后看向了这边，睁大了眼睛，仿佛是在说‘找到了’。准确地说，是看到了刹那身后的宫城。 “我说啊……” 几乎是在同一刻，宫城走上前，从刹那身旁经过，带着从容的表情笔直看着纠纷的中心点。 “你没有证据吧？” “你说什么？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再说，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个小孩偷走的，而且这两个小哥也看见了！” 大叔用粗大的嗓门吼道，似乎斥退宫城，也找来旁边两位旁观的小哥，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不像是演的。然而…… “人证要是有用的话，这个世界早就玩完了。” “他们是真的看见了！” “对啊，这个小男孩确实是……” “如果不从小教育可不太好……” “总而言之，什么事都没有。” “咦？你在说什么鬼话？”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只有宫城看上去从容不迫，她转过头，看向由依的位置。 “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在意的。所以，由依，你帮忙带这些孩子去玩吧，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噢，我明白了！” 该说是姐妹么，由依似乎很快理解了宫城的用意。 “班长，羽岛同学，还有国见同学，帮忙带走孩子们吧。” 古手川和花铃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积极配合由依的安排，国见虽然一脸懵逼，但也在花铃的命令下屁颠屁颠地行动起来。 初中组四人，再加上牧原也主动投入帮忙，很快便支走孩子们到其他地方去。期间，小雏还恋恋不舍地回望了刹那一眼，木村则是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被逮住的小男孩。 等孩子们走光之后，宫城重新看向卖饰品的大叔。 “如你所说，这个孩子确实偷了东西。” “……” “……” 有那么一瞬间，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周围的人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但是，他不是很能理解…… “咦？你刚刚不是还说没有么？” 大叔也是被宫城的态度搞蒙了，不知不觉抓着小男孩的手也松开来。借此机会，小男孩本想着溜，但围观的群众已经把出口堵得水泄不通，他咂舌一声，只好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等等，宫城同学，你刚刚不是说人证不是万能的么？” “可是，那名大叔和那两个路人应该不认识吧，也没有理由合伙串通欺骗一个幼小的孩子吧？” “话是这么说……” 式部着急地咬紧牙齿，一时找不出任何辩解的话，他把求助的目光落在刹那身上，似乎想让刹那阻止宫城继续说下去。 可惜的是，刹那向来都是站在宫城这一边，即使不清楚宫城这么做的理由。 “哈……看来小姑娘你还算有点良心。” “可是，为什么刚才又要那样子说……” “须藤同学，你不明白么？” “嗯？” 须藤用渴求的目光望着宫城，期盼能够得到正确答案。但宫城没有理会他，而是进一步走上前。 “那么，你们希望怎么做？” “不是说了，要么赔钱，要么还来。” “才不要！” “你这小鬼！总算承认了吧！” 小男孩丝毫不害怕大叔凶恶的表情，还冷不防地瞪了对方一眼。 而式部和须藤，则因男孩承认的事实感到吃惊。 “藤原同学，你真的……偷了么？” “没、没有。” 这时候，这个叫藤原的男孩又立马改了口，脸色涨得通红，拼命地摇摇头。 “你刚才明明就承认了！” 大叔气得直冒青筋，就差亲自走过来教训藤原了。 “总之，他确实偷了东西。” “我都说了我没有！” “可你刚才明明承认了吧？” “那个是……” 宫城投以率直的目光，认真地注视着藤原的脸，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可言。 “所以，按照处理的办法，既然他不打算还，那我们就赔钱吧。” “哼！说得那么简单，那个被偷的戒指可不是你们付得起的，听好了，那可是……” 哇，这个黑商打算趁机捞一笔么！ “喂，就算再怎么猖狂，也……” 大叔一口咬出的价格让式部都脸色铁青。刹那正想直接拆他‘卖假货’的老底，却被宫城拦住了。 “可以，我们会付钱。” “哼，快点付吧，我可不想再看到这个小鬼头。” 见宫城态度恭敬地答应下来，大叔显得有些意外，语气不知不觉也缓和了一些，不再大大咧咧地吼人。 “这个自然会，不过，容我们准备一下。” “可不会给你们逃跑的机会，这个男孩得留在我这里。” “切，老头子……” “你说什么！” 藤原貌似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还敢出言叫嚣大叔。 再一次，宫城结衣的答案（二） 小小的骚动过去后，周围的路人也都散去，那两个人证小哥也走了，但大叔还是背着一大袋假货，粗暴地抓住藤原的手，似乎太用力了，藤原忍不住皱起脸来。 然后，宫城示意刹那等人先退到一边，商量价钱的问题。 “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式部会长，你的意思是，要包容那个孩子么？” “不是！我只是……” 式部痛苦地皱着脸，双眼紧盯着宫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他的话，却又找不到可以说的，于是只能叹了口气。 “学姐，其实应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吧？” “哦？” 相泽有些提心吊胆地躲在刹那身后，她似乎有点害怕现在这副认真样的宫城。 “你……你不是也说了么。人证作为证据来说是很微弱的……” “嗯，确实是这样，只要我们死皮赖脸坚持这个说法的话，最后的局面看上去只是三个无良的家伙讹诈一个小孩子，然后会在观众的压力下灰溜溜离开。”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就是货真价实的欺骗，犯罪了哦！不光光是藤原，我们也一并有罪。” “唔……” 听了宫城底气十足的话，相泽不禁缩起了肩膀。 “说的也是，这样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现在的宫城看上去好积极啊，或许是想着明天就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吧，奇葩社差不多该发挥发挥本身的作用。 那样的话，不光是宫城一人战斗，刹那和相泽也该一并上战场才是。 “可是，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你要强行说明藤原无罪？” 须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被忽视的问题。 但…… “你不懂吗？” 果然，人长得帅就只是帅，除了帅以外，还有更多重要的东西。 直到刚才为止都是宫城一人在努力，旁观的刹那也差不多该发挥一点鸿毛之力了。 “刚才也有其他孤儿院的孩子在看着吧？如果宫城直接承认藤原有罪的话，那些孩子会怎么想？” 刹那代替宫城，以反问的形式回答了须藤，好在并不是一无所知，听了刹那这么一问后，他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那个藤原的小男孩，会被大家孤立的吧？” 接话的人是装作一副努力思考样子的相泽。 没错，特别是小孩这种单纯的生物，又是孤儿这样的身份。大家一定会给藤原打上‘坏孩子’‘小偷’之类的标签，然后藤原就会被孤立，变得更加孤独。 那样的话，他将一无所有。 这才是最为危险的一步棋。 “你已经算到这个地步了么？” “不，只是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而已。” 须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双眼片刻不离地注视着宫城。 “原来如此，宫城同学，你考虑很周到，这点我承认了。” 与说的话相反的是，式部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服气。 “可是，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他也只是个三流摆摊手，卖的东西充其量就是连赝品都算不上的小塑料吧？为什么你会答应以这么昂贵的价格赔偿呢？” “你也知道，那种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吧？” 宫城转过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等待的大叔。他的脸上藏不住奸猾的笑意，似乎还对刚才那出生意感到得意。藤原就站在他不远处，摆着愧疚的表情低着头。 “所以呢？” “即使那东西原价讨回来，也比不上时间成本，而且他的生意已经被搅黄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是把东西还回去的话，对方肯定也不大乐意，或许会挑些其他麻烦，比如提起耽误生意的补偿费，或是执意把藤原送到派出所之类的。然而，藤原不把那个东西还回去，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对方只是要钱那么简单，俗话说‘拿钱消灾’不是么？” 宫城一口气讲了许多话，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但跟不上体质而微微喘起气了。 “如果在这点钱还斤斤计较的话，会惹来更多麻烦，对吧？” 刹那替宫城说完剩下的话，她点了点头，稍微思考了一会后，又继续说： “至于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家里很有钱。” …… 哇，出现了，资本主义的黄金右手！ 原来宫城也会说出这类话来，刹那还以为这只有败家公子才会说的话，一直以来都很鄙视，看来要重新塑造一下认知观了。 咳咳，这里是笔记，你们给我听好了！ ‘我家里很有钱’这种话，是温柔知性，富有善心的好人才会说的话，瞧这几个字说得多么利落、铿锵有力。 ‘宫城检测机’正在录入新的资料。 “所以，关于那孩子的费用，我来出好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式部仍然不死心，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挂着疲倦的面容。 “既然事情可以私下解决，为什么又要在最后揭露他偷了东西呢？你应该知道吧，就算孤儿院的孩子们转移了注意力，那里还有很多成年人。” 他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宫城看，带着一丝谴责的意思，这是刹那认识式部以来，见过最为严肃的表情。 或者说，这是他最为冲动的一次。所以，这次的事情，他才无能为力。 所以，宫城能够看得见的东西，式部才看不见。 “式部会长，伪装成狼的羊，要是伪装久了，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是头羊的身份，入了狼窝就出不来了呢。” 不知为何，刹那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完全能够明白宫城想说的话，他抢在宫城回答之前，就先发话了。 “羽岛学长说的话好深奥！这不是我认识的羽岛学长！” “闭嘴，相泽考拉。” “都说了别叫错我的名字！” 自然，式部投来了困惑的眼神。 “如果在那个时候毫不透明的保护那个孩子，你真的认为对他而言是件好事么？” “难道不是保住了他的名誉么？” 意料当中的回答，刹那遗憾地摇摇头。 “可惜，没中奖。” 刹那回头向宫城以眼神确认，虽然有些不满，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刹那的话。 “那些孤儿会长期陪着他一起成长，所以大可保住他的声誉。但那些成年人只是陌生人，他们或许会用鄙视的眼光折磨藤原，即使不是这样，当自己偷了东西这种事情被零保存地曝光出来，想必藤原也会感到羞愧吧？这才能算得上是教训，不能让他毫发无损地逃过惩罚。” 他回头再次确认藤原的样子，他还是面红耳赤地低着头，站在大叔的不远处。 “这是恰到自然的处罚方式。我们曾经也说过的吧？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身为孤儿的他更是如此。” 所以，这是最为妥当的处理方式。 所以，这是宫城结衣的答案。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期望他人无偿替他挡刀，却不知自己已经深入狼窝，逃也逃不掉。 不学会撒腿奔跑，就是一只病恹恹的羊。 语毕，刹那长舒一口气，后退了几步，将主舞台还给宫城。 “为什么你能那么清楚我的想法啊……” 交接的时候，宫城还朝他抱怨了一下。 然后，等他退到和相泽站一块的时候，相泽戳了戳他的手臂，狐疑地盯着他。 “你真的是羽岛学长么？” “被你看出来了么？真没办法，我是刹那失散多年的哥哥羽岛永恒。” “咦？！真、真的吗！难怪那么聪明……” “不……我开玩笑的。你这孩子真是无趣啊……” 你可别真信啊…… 看到相泽惊讶地睁大双眼，刹那很是担心这孩子的未来。 “综上所述，式部会长，须藤同学，这就是奇葩社的做法。” 宫城回头看了眼刹那和相泽，他们两人也很用力地点点头，刹那自然是支持宫城的做法。而相泽，她的表情，她的眼睛也不会说谎。 虽然没怎么帮忙的样子就是了…… “宫城同学，果然很厉害……” 须藤落寞地看了一眼宫城，又看了眼沉思中的式部。式部看上去像是忍耐着什么，周围的气息仿佛压抑到最低，过了好一会，才犹如戳破的气球般松开来。 式部长舒一口气，脸上的倦容已经淡然无存。 “只是给予孩子们温暖的关爱，难道是行不通的么？” “我从没否定过你，只是希望对症下药。在那种场合，别说是孤儿院的孩子，换作是普通的孩子也一样。过分和盲目的爱只会让人迷失，那样子对孩子而言，只是另类的伤害罢了。” “我并不是不清楚，只是……” 式部的精神有些恍惚，那一种一直以来信任的东西遭到别人的否定的无力感，刹那并不是不能理解，现在的他，应该很懊恼才对。况且还是身为学生会会长，或许是对他自尊的一大重击吧。 “即使是那样，我还是觉得还有更多可行的温柔的方法，虽然我暂时还没想到……” 通往广场的路不止一条么？确实是如此，可是…… “那、那个！式部学长！” 就在宫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相泽突然出声打断了宫城。 姑且先不吐槽‘相泽只能叫刹那为学长！’这一原则。她会突然插话这点倒是让刹那感到震惊。 “相泽，要是尿急的话再忍忍吧。” “不是，虽然也有一点啦……咦？讨厌！羽岛学长这个大笨蛋！” 相泽上钩之后才慢一拍反应过来，泪眼汪汪地锤了下刹那的手臂。 “我才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式部学长，我想你在答应吉田老师让我们参加这场活动的时候也应该明白了吧？” “什么意思……” “奇葩社就是一个奇葩的社团。” 相泽深吸一口气，举起小小的拳头为自己打打劲后，克服住消极的个性。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在奇葩社里，没有正确的答案。只有社员认为‘可行’的答案，所以，既然接受了委托，就意味着愿意把一切托付给奇葩社来解决，无论后果如何，都只会反弹在委托人身上。奇葩社的任务，就是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以此来获得充实感。” 相泽一本正经地说完后，还刻意看了刹那和宫城一眼，仿佛是在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夸我’。 “相泽，你长大了啊……” 如她所愿，刹那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懂事的心情，感到无比欣慰。 “小惠真的很厉害呢……” “嘻嘻嘻，还好啦……” 连宫城也忍不住夸了相泽一句。 “奇葩社，还真是把双刃剑呢……吉田老师确实有提过，没把它当回事，是我的过错。” 式部自嘲地笑了笑，最终举起双手投降，尽管他脸色忧愁，看上去很失落。 一向想法动摇不停的须藤，也没有任何意见，以沉默来代替态度。 这样一来，只要把钱付完，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宫城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她慢悠悠地伸手插进上衣的口袋，搓揉几圈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完、完了……没有钱。” …… 宫城一脸‘完蛋了’的样子，苦着脸看向刹那这边。 “宫城同学，你别告诉我到这个地步，连钱都付不起吧……先说好了，我和须藤同学口袋早就空了，所以才会神色惨淡。” “我、我知道啦！” 不，你一定不知道吧！ 怎么办啊，面对宫城楚楚可怜的眼神，刹那实在没法拒绝无声的请求。可是啊，刹那口袋里的存货，别说付得起赝品以正版的钱了，是完全的‘0’，写作‘zero’的零啊！ 要是有两个零的话，就可以组合成无穷，记得数学老师有讲过这个知识点，那时候刹那正幻想着‘要是有无穷无尽的钱该多好’，所以碰巧记下了。 可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刹那两个口袋都是0，组合起来也是0，不会是无穷！ 或者说，即使是无穷，那也是永无止境的穷！ 刹那无奈地摇摇头。 “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式部像是自暴自弃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那个项链，刚才成交的钱并不小……这种情况让我去找那么多钱啊。” 宫城焦急地按了按脑袋，眼看大叔那边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而跺起了脚，她几乎失去了冷静，在刹那等人中来回看。 “如果没有钱的话……” “要钱的话，我有哦……” “……” 这是哪里来的希望的救赎？ 刹那正纳闷是谁在这个时候出声，他从式部开始一一略过，最后把目光落在一脸平静的相泽身上。 与此同时，宫城也睁大了双眼，盯着相泽看。 “小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为什么要用那么勉强的疑问句啊？” 那当然是因为非常不可思议啊！ 刹那原以为相泽是那种家境贫穷的底层家庭，难道其实是大款户么？之前去她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有多么宽裕才是。 “那个大叔所说的价格是有点贵啦。可是我刚好付得起噢。” “小惠~~~” 宫城激动地扑上前，不由分说地把刹那推开，然后将相泽紧紧抱在怀里，来了个透心凉的洗面奶。 好过分~我也要洗面奶啦~给我洗面奶啦~为什么要把我推开啊？伤心~ “呜~学姐，有点闷欸……” 可恶，这个相泽，身在福中不知福么？ 总算从洗面奶的天堂回来后，相泽顶着红红的大鼻子，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取出一个粉色系的可爱小钱包，虽然是小钱包，里面的内容却一点都不小。 她大大方方地掏出数张钞票，爽快地交给了宫城。 “爸爸妈妈一直很疼爱我，担心这次活动中我会吃不好，所以就给了很多……” “真好啊，代我向你父母问好！这笔钱我到时候会以三倍利息还你的。” 喂！宫城，你还缺不缺钱，等我回去后就把所有压岁钱借给你吧~ “呼，不管怎么样，事情能够解决就好。” 式部摇了摇头，满脸的疲倦，看来今天的他……不对，是这几天以来的他，已经累到不行了。 最后，几人回到大叔那边，见宫城把钱交出来后，大叔脸都乐开了花，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藤原也总算被释放了。 式部和须藤返回初中生组那边接应孩子，根据式部的说法，他还不想搅坏其他小孩的兴致，即使很累了，也想再陪他们一会。 而刹那、宫城、相泽还有藤原，则决定先回去。 不过，在回去的时候，还有不少路人会看着藤原说闲话。 这样子就好，这样子对他就是最好的惩罚了。 “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走的时候，藤原还对宫城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怎么还啊？” “打工。” “就凭你？” “再长大十岁的话就可以了！” 好有志气的孩子啊，换作是这个年纪的刹那，早就溜之大吉，管他什么恩人呢……这样的童年还真是可悲啊。 在离开小镇之前，藤原跑到一片漆黑的小角落，在草堆里挖了个洞，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展现在众人面前。 “果然是假货呢。” 那是一个褪了色的戒指，即使是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假货，或许也就值一两瓶水的钱，可刚才他们支付的，却不是一两瓶水能够比得上的。 可恶，好可惜啊…… “我说啊，为什么这种东西你要死命藏着啊？” “这和妈妈手里戴的戒指很像，我还记得……”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可以理解了。” 宫城弯下身来，轻轻抚摸了下藤原的头发。 “那么，你可要好好保管了，尽管是假货。” “嗯。所以，谢谢你们。” 藤原很有礼貌地鞠躬道谢，将戒指收进口袋里后，他那张紧绷的脸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呼~这样一来，奇葩社也算是发挥了点小小的作用了吧。而且，我是大功劳吧！学长，学姐~” “姑且是吧，我们应该有顺利解决这次委托内容吧？” “很微妙呢。” 刹那还想着这次的委托内容本身就不太确切，至少他们已经秉持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和式部他们的做法不同。 虽然没有和宫城还有相泽讲过牧原和木村的事情，但这样子就行了吧。 刹那没有能力去改正牧原那扭曲的人格，也没法强迫木村去适应团体生活，即使活动结束之后，他们的人生也不可能迎来太大的改变。 不过，只要不是一成不变就好。 只是这样的话，他和木村的那段对话，就有了意义。让牧原道歉，也不只是发泄心中的愤怒那么简单。 羽岛刹那不可能和宫城结衣以外的人签订恋爱 活动的最后一天，刹那做了一个在黄金菠萝王国爆吃豪华菠萝面包的美梦，途中被一双从天而降的大手拍成纸片人。 “唔……吾的面包……吾的王国！” 痛苦地呻吟过后，刹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张软乎乎、富有弹性的脸就在距他五公分的位置，柔软的小手正在他的脸颊两侧不停搓揉。 “小雏？” “羽岛哥哥，你醒来啦！早安~” 小雏笑容可掬地打了个招呼。 “为什么小雏会在这里？” “不只是琴吹同学，我也在。” 坐在窗户旁的木村，抬起冷漠的脸，然后又看了下门口的位置。 刹那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决的牧原兰子。 “这还真是稀客啊。” 刹那抬起上半身，将小雏抱下来，结果小雏执拗地坐回了刹那的腿上，开心地摇晃着小脑袋。 “那个啊，小雏，还有牧原姐姐，木村哥哥，是来跟羽岛哥哥打最后的招呼，虽然一点也不希望羽岛哥哥走啦。” “乖乖乖~” 刹那就像安抚小狗狗一样轻轻抚摸小雏的头。然后又把疑问的眼神投向牧原那边。 “我倒希望你赶紧离开，说实在有够麻烦的。” “我的话，无所谓就是了。” 这两人究竟是来送行的还是来打架的…… “式部会长和须藤同学呢？” “好像在大厅开送别会。” 牧原摆着臭脸回答了刹那的问题。 “是这样啊，原来没打算叫我啊……” 太惨了，难道刹那被孤立了么？ “咦？等等，既然是送别会，身为式部的宠儿，你不应该在场么？” “别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我。我说我身体不舒服，就溜出来了。” 哇，原来她还知道很恶心呐，明明就很伪开心地粘在式部身边，不过这就是牧原，就算再恶心，她也会献媚讨好别人。 至于理由的话…… “你没有跟别人说那件事吧？” “放心，既然你都老老实实道歉，我也不会为难你啦。” “并不是喜欢那样子……” “嗯？” “只是，如果不讨好别人的话……下一次又不知道会被送到哪去……或许又会被别人视为麻烦的包袱……” 牧原的表情微微抽搐，她深吸了一口气，一直保持着凶巴巴的表情。 “这只是生活的手段。” “啊，我懂就是了。” 行动往往基于理由存在。木村不想再有失去父母的痛苦而选择和他人保持距离，小雏害怕伤口是因为父母曾经受伤去世了，还有那个叫藤原的，也是因为怀念母亲才会做出丑恶的事情来。 牧原，不也如此么？ 并不是站在旁人的角度用同情的想法去照顾他们，而是站在受害者本身的立场出发思考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答案。 刹那不是圣人，宫城不是圣人，相泽不是圣人，自然式部也不是圣人。 所以，他们的问题依旧是问题，只是因为刹那等人的出现而稍微产生了点其他的看法，或者小小的改变。 即使如此，就足够了。 “你们啊，就照着你们的方式活下去好了。” “你不会教训我们么？” “我又不是式部会长，没有那么一本正经啦。” “不会对我们讲那些枯燥的道理么？” “我可不懂那么多冗杂的东西。” 面对牧原的提问，刹那一一回答，到最后，牧原只是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我有句话忘了说了。” “嗯？” 牧原带着俏皮的笑容走进来，这五天以来，刹那还是头一次见到牧原这样子的笑脸，大概不再是伪装了的吧。 “关于那一晚被你们发现了秘密这一回事。我向所有人道歉了，可唯独没有向你道歉欸。” “咦？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那么，羽岛刹那哥哥，关于辱骂你这一回事，我向你道歉。” “不用那么正式……哇啊！你干什么啊！” 牧原趁着刹那放松戒备的时候，突然凑了过来，亲了下刹那的脸颊。带着恶魔般戏虐的笑脸。 “！” “呜啊啊啊！牧原姐姐亲了羽岛哥哥欸！” 木村的脸颊不停地抽搐，耳根子都涨红了，他把脸瞥向窗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小雏就没那么淡定了。 “羽岛哥哥，小雏也要。” 小雏顽固地爬上刹那的上半身，就要往刹那的脸凑过来了。 “这样一来，我也有你的把柄了，猥琐幼女，强迫幼女玩亲亲……” “stop！” 恶魔开始念出刹那差点放下的罪名，吓得他赶紧躲过小天使的热情一吻。 再、再说了，羽岛刹那怎么可能允许宫城结衣以外的人亲他！刚才那个突袭是意外，是外国人的打招呼方式。没错！外国人还真是开放呢！ “为什么牧原姐姐就可以，小雏就不行啊？” 小雏泪眼汪汪地看着刹那，甜得刹那的心都要化了。 莫非真如相泽所说，刹那是幼女控么？ 不不不！那个啥来着，三年…… 为了安慰小雏，刹那只好忍痛割爱，掏出自己最为宝贝的柠檬果酱送给她。 结果，送别会直到结束都没有刹那等人的参与。 中午吃完饭后，还有人恋恋不舍地依偎在式部身边，也有不少小孩跑到须藤身边讨他开心，宫城她们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欢迎。只有国见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为了强行证明自己不是孤独一人，死皮赖脸地缠着木村，以昨天带路一事表示感谢而攀谈起来。 木村厌恶地看了一眼国见，见他依旧不依不饶，又朝刹那投来求助的眼神。不过此刻的刹那，正在面临人生的难题。 “羽岛哥哥，快说！” “欸，小雏，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啦。” “小雏不管，小雏就要羽岛哥哥说。牧原姐姐说这样的话羽岛哥哥会开心，小雏也会开心！” 是啊，确实很开心啦，可是有点不对劲啊…… 刹那看了一眼挤在孩子堆里的牧原，正好她也看向刹那这边，投来恶作剧的眼神。 这个罪魁祸首…… “羽岛哥哥，快点说啦。” “说什么啊？” 花铃正好抽出身，过来这边和小雏打招呼。 “羽岛哥哥要说喜欢小雏，要当小雏的男朋友，将来要和小雏结婚！” 喂！ 啪嚓！ 刹那听见玻璃杯碎掉的声音，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花铃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那双几乎死掉了的眼睛犹如看垃圾般地盯着刹那。 下一秒，花铃甩了甩手，拿出手机来，刹那听得一清二楚，她按了‘110’！ “哇！停下来！会死人的！”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突破了自身的反应能力，求生的欲望令他迅速做出反应，猛地扑上去妄图夺下花铃手里的手机。 但…… “天真，哥哥你该不会忘了你妹妹是个怎样的角色吧？” “斯巴达的迷之传说——女神。” “请不要虚构历史。还有，你居然敢强迫幼女说出那种话啊？” “不。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啊！” 不妙，花铃生气起来的样子超可怕的，平时虽然是一副可爱小恶魔的形象，真的生气起来就是战斗力飙亿的超级○亚人！ 如果这时候花铃说出她的口头禅‘砍你老二噢’，就真的会付诸于行动的啊！ 刹那几乎磕着头，嗓子都要喊哑了，耗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解释清楚。 然而，单纯的小天使却在一旁开心地笑着。 “羽岛哥哥果然很有趣，最喜欢羽岛哥哥了，果然当羽岛哥哥的新娘好了~” 如果时光重回十年前，那个孩子王羽岛日天一定会被这可爱的天使感化，更早的改邪归正，成为一名热爱人民、热爱社会的好公民。 可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对不起了呢，小雏。 刹那将小雏高高抱起举高高，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哥哥我啊，是不可能和宫城结衣以外的人签下恋爱契约。” 此话一出，哭声惊动天地，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小雏哭哭啼啼地重复了刹那刚才的话，好在说得含糊不清，没人听得清楚，刹那也是一边心凉，一边观察宫城的表情。 看来作死也要有个底线，这种差点面临死线的事情，刹那不敢了。 所以，她和他们只不过是同类一人 夏天真的来了。 乘着海风从海面飘过来的热气，热乎乎地打在刹那的脸上，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污垢，净蓝如海。火辣辣的太阳高挂空中，投下毒热的光线。 刹那恨不得扔掉手边的行李，体内的闷热让他差不多要怀疑自己在蒸汽房了。然而，即使把自己的行李扔掉，他也没敢扔掉花铃和宫城的行李。 出来送行的孩子们只是站在院内的台阶上，木村和牧原也在其中，小雏泪眼汪汪地看着刹那，不停呼喊刹那的名字，不是牧原搂住她，怕是要冲过来把鼻涕和泪水黏在刹那脸上。 总而言之，总算是到结束的时候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小天使，但刹那还是感到如释重负。 把行李放了下来，伸了伸懒腰，可怜那毒辣的太阳丝毫不放过刹那，站了没多久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唔，我要中暑了。” 刹那的身体摇摇晃晃，视野内的东西像是打蜡一般融化。 “你只是背着重物站太久，现在又伸懒腰，不免会产生不适感。” “是这样嘛，我的头很晕欸，感觉世界都在打转。” “羽岛君健康的很。” 看见刹那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宫城感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戴着遮阳的大草帽的她，自然无法理解刹那现在的绝望。不过，要是换作宫城处在刹那这个状态，恐怕不到十秒又要晕倒了。 欸？等等……如果把这个当作是‘为了宫城’的话…… 刹那突然觉得精神百倍，重新背起三个厚重的背包。 “那个，学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拿一个吧？” “相泽，你知道量力而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么？” “咦？什么意思啊？” 居然还真问了……真是个天才的傻瓜啊。 “咳咳……” 刹那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指着相泽瘦弱的小身子板。 “要是再加一个包，你会被压扁的。” “好过分，人家才没有弱到那种程度啦啦啦！” 咦？这点倒是能够很好的反应过来嘛。刹那还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一脸懵逼，只能睁着可爱的大眼睛卖卖萌。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远处已经可以听见引擎声了。 “哦？看来比预计得还要快到达嘛。” 式部才刚这么说完，便看到了车子的身影，只不过并不是巴士的影子，而是…… 拉风的机动车！ 看着车身前那精致威武的牌子，喷漆为酒红色，外表还时不时反射出光滑面，刹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上去并非便宜货。 就这么羡慕地注视着它开走好了。 然而，车子并没有掉头或转弯，而是径直开了过来，看到刹那面前。 车子加速到极限，在千钧一发之际车主人打死反向盘，将车身横向朝着刹那等人，最后及时踩住刹车，刹那被那阵霸气的风吹得头发凌乱，神志不清。他呆滞地看着车的主人慢慢下车，取下墨镜。 “哟，好久不见，看来我来得刚刚好呢。” “吉田老师？咦？不是吧，你在逗我么？” 打扮得很像暴走族女王的吉田椿面带爽朗的笑容朝刹那走过来。刹那很想怀疑自己的眼神，但事实还是让他不得不承认了。 她——吉田椿，居然开着闪瞎眼睛的红星之车，大老远从学校那边赶回来。然后在宫城和相泽吃惊的目光下摆起了帅气的pose。 “怎么了，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难道我身后有鬼么？” 不，你就是鬼，所以不用特意回头确认了…… “好久不见，吉田老师。” “呀，你好啊，式部会长。” 见吉田刻意赶过来，式部赶紧走上前打招呼，只不过他似乎很不满，笑得很僵硬。 “这次的活动……该怎么说呢，有点微妙呢。谈不上成功吧。” “嘛，不要在意，本来就没有成功这一说嘛~” 吉田大方地拍了拍式部的肩膀，将绑成马尾的头发解出来。 “呼~真是热死我了，还是这样子爽快一点。” 长发飘飘，好似美杜莎的原形，搞不好吉田真的有让人石化的能力。 “那么，走吧。” “嗯？” “听不懂人话么？” 吉田一边按动钥匙扣里的控车按钮，拉风的酒红宝贝抬起后备箱，吉田以眼神示意刹那赶紧干活。 于是，他像个被邪恶势力压榨劳动力资源的贫穷百姓，灰溜溜地抱着行李一个接一个塞进后备箱中。 塞满后，吉田走回车主的位置。 “上车吧。” “哦……” 搞不清楚为什么吉田特意过来带走他们，她是那种热心肠的人嘛？看上去不太像。 不过，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上了车。只有宫城、相泽和刹那坐上车，刹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真遗憾，我只是负责带走奇葩社的成员。还有，一辆小车也挤不上那么多人吧。” 见式部凑到窗前想要解释什么，吉田已经先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巴，任性地说明完理由后，就做好了开车的准备了。 “好酷！我还是头一次坐这种车欸！” “咳咳，相泽，记好安全带噢。” “咦？安全带是什么？” 相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天真地问了个白痴的问题。 “这么蠢的问题都要问的嘛？” “那、那是因为人家从来没坐过这种车啦！” “欸，真是没办法啊~让我这个老手告诉你吧，系上安全带，车子才能够启动……” 话音刚落，吉田已经打好方向盘，调好档，踩上油门，车子来了个魔性的转弯，然后迅速驶向前方，将目瞪口呆的式部等人远远甩在后头。 …… “呃……” “羽岛学长，你是认真的嘛？” 遭到相泽质疑的刹那，感到非常尴尬。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宫城，结果被宫城鄙视了。 “坐车系上安全带是常识，这样即使急刹车或是出事故，也能够减少身体损失，羽岛君连这个都不懂吗？” “喂，听清楚了嘛，相泽。” “宫城学姐是在教训学长你啦！” “小惠，你也是……这是人活着都要明白的常识。” “唔，对不起……” 刹那和相泽都惭愧地低下头来。 是说，以前坐父亲的车的时候，大家都是系好安全带才开车的，所以刹那一直以为只有系上安全带，车子才会开动。 “坐车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啊。” “都说了这是常识……” 一路开过颠簸的山路，顺利开出山后，直通高速公路，山的景色和海的景色逐渐从眼前离去。 因为是第一次坐机动车，相泽一路上都很兴奋，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时不时晃动宫城的手臂，发表自己的感想。虽然宫城看上去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耐心地陪着相泽聊天。 如此，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们总算消停下来。不是失去了兴趣，而是两人都累了。据说女生在最后一天夜晚都是彻夜长谈，玩得很嗨。 所以，看着两人头靠着头睡着的样子，就像贪玩的孩子的睡脸一样，让刹那忍俊不禁。 “那么，我也睡一觉好了。” 虽然并不困，但一路上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的，刹那伸了伸懒腰，闭上眼睛，舒服地依靠在柔软的座椅上。 啪！ 结果额头被用力地弹了下。 “不许睡。” “为什么啊？” “要是连羽岛你也睡了，我一个人岂不是很无聊。” “跟我没关系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抱歉，其实我很精神！” 吉田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做呢。 “那么，差不多跟我说说这几天的情况吧？” “就不能等到回去再说么？” “好过分啊，羽岛，我可是特意为你开了个话题。” 明明是被威胁的…… 刹那不敢吐槽吉田的话，只好老老实实地汇报情况了。 “老实说，真是艰难啊。我们的观点总是和式部会长的冲突，所以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定义顺利与不顺利。总而言之，没什么实感呢。” “噗哈哈，我懂我懂，只要想象一下就能够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您还真是神通广大……” “毕竟可是我送你们过去的。” 吉田讲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愧疚体贴之心，她根本不会摆出温柔的表情说‘辛苦你们了’或者说‘改天我请你们吃饭’这种话。 “不过，我并不是想听这种事情。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么？” “特别的情况嘛……” 刹那思考了一会，考虑到牧原不希望暴露自己的本性，他只讲了小雏和木村的份。 看车状态的吉田看上去格外认真，也不知道刹那的话听进去多少，至少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原来是这样啊。” 许久，刹那长吐一口气，突然发现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可以窜成一个故事了。 “那么，羽岛原来是幼女控么？” “你到底抓得哪些是重点啊！” “原来没有否认这一点啊。” “我先说好哦，老师你一本正经地讲这种话让我感到伤心！还有，我才不是幼女控。” 吉田突然单手驾车，右手伸过来用力揪起刹那的耳朵。 “痛痛痛！” “笨蛋，能不能小声点，后面两位还累得睡着了呢，你真是一点都不贴心啊。” 现在到底是谁不贴心啊！ 虽然满肚子都是怨气，刹那还是憋回去，忍着被揪耳朵的痛，含泪看着吉田。 “呼，总算安静下来了。” “您还真是恶魔……” “算了算了，说正事吧。琴吹雏这个孩子是比较单纯，也容易受伤。木村光是太封闭了，不过本性也是好的。” “原来老师你都知道啊？” 这时刹那才想起早前的时候吉田就说过，孤儿院里有存在和刹那等人一样身心或者性格有缺陷的人，说的就是木村他们么？ 可是，刹那记得小雏看到刹那的伤口感到恐惧而躲起来的时候，只有木村知道原因，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才是。 那么，这个老师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调查的呢？ “老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老实告诉我。” 吉田调整档位，打好方向转换灯后，迅速甩了下方向盘，车子转入岔道，笔直朝狭窄的小道开。 “羽岛，你知道牧原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么？” …… 这个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果然，看你这反应，想必也知道牧原兰子的情况吧？” “看来瞒不住你……” 吉田小声笑了两下后，又继续说道： “别那么见外嘛，我也说了调查过的吧。” “我可不懂你用什么办法调查的。” 刹那撑着脑袋，望向窗外转瞬即逝、就像绘画作品扭曲了一样的风景。然后，他从窗户的玻璃看到了自己不服气的脸。 经过几天的挖掘，原以为只有自己掌握了这些小秘密，却发现有人早已捷足先登，那个人还是安排此次活动的家伙，就有一种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居然会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你还真是有趣啊。” “我觉得普通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会这样。” “真是小鬼啊……不过，特别告诉你一件事情也没关系。” “哦？” 吉田强调了‘特别’二字，让刹那提起了兴趣。 只见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宫城和刹那，确认两人睡得很香以后，又挠了挠头发，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 “嘛，就当作是我心血来潮，以及你对那几个孩子的照顾的谢礼吧。这件事情你就不必告诉后面两位了。” “你就不怕她们是装睡么？” “我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刹那也回头看了一眼，但差点就回不过头了，宫城的睡脸实在是太可爱了，就像刚出生的小兔子一样。 ‘宫城检测机’自动判定，宫城结衣已经深入睡梦中。而身为普通人类的验证，相泽那张白痴的睡脸一定是真的在睡。 非常安全。 吉田似乎也是这么判断的。 “羽岛啊……” “嗯？” “我和你们一样。” “什么意思？” “所谓的身心缺陷的家伙，我也一样。” “啊？” 吉田一脸淡定地讲了难以置信的话。 “是说你的性格很暴力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踢下去。” 说着，吉田真的不悦地举起了脚。 “我说过讲正经的吧？” “抱歉……” “难得我想告诉你……欸，总之嘛……” 车子开到红绿灯口便停了下来，静候红灯跳转绿灯，借此这个机会，吉田转头看向刹那这边。 “我没有痛觉。” “……” “这并非生来如此，而是在某一天突然失去了痛觉，没有任何征兆，不是疾病，也查不出症状。得知自己有这么一回事时是因为手被开水烫了，却没有感到疼痛。” 她很冷静的跟刹那说了不得了的事情。 “就像宫城的身体比普通人差很多，眼睛的瞳色也因为这个原因而变成翡翠色一样。我的身体也出现了奇怪的症状，过去的时候因为还没习惯没有痛觉是个什么感受，总是发生很奇怪的事情。像是敲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敲破了，握手的时候把别人的手捏疼了……这类无法控制力道的事情时有发生。” 为了让眼前目瞪口呆的刹那明白，吉田刻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硬币，双手紧抓硬币两侧，虽然看得出来她很用力，但却面无表情的将硬币掰成了两半。 ——你这家伙是魔术师么？ 如果吉田不加前缀的话，刹那差点就要吐槽出口了。 “因为这件事情可让我苦恼了不久，找工作的时候也很不顺利，虽然有考虑过去当职业的拳击教练之类的，不过要是力道过猛的话，或许会把对方打死的吧？” “所以就选择了体育老师这项职业么？” “嘛，这也算缘分吧，我从以前就是那所学校的学生了。” 红灯跳转至绿灯，机动车缓缓开动，数秒之后便以高速超过其他的车，朝着市内的方向径直行驶。 “而且，总觉得当体育老师的话，就比较习惯控制力道了。” “为什么？” “因为高中的时候也经常揍人。” 想起了过去的时候，吉田不由得露出怀念的表情，虽然看着车看向前方，思绪却又完全不在这边。 “那时候也有像你一样欠打的家伙。” “你这话讲得有点过分欸。” “嘛，不要在意。啊……是说，我讲这么荒唐的事情，你居然能够欣然接受啊？” “是有点小小的惊讶啦。但也仅此而已。” “为什么？” 吉田放慢了车速，饶有兴趣地看向刹那这边。 “可不是谁都能够接受这种事情。像我的亲戚们就很讨厌我。” “总觉得习惯了呢……是说，我也是被你暴力制裁下才愿意留在这所学校。啊，不过我可不是抖m。” “因为被我揍了所以才留在这所学校？你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 “彼此彼此吧。” 会来管一无是处的刹那的吉田，本身就是个奇怪的家伙，所以两个奇怪的家伙碰在一起，才会产生奇怪的未来。多亏如此，羽岛刹那没有退学，还遇见了宫城结衣。 对话在这里中断，两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吉田大概还在怀念过去的事情，刹那则小心翼翼不打扰她，为了填充这份空白，他还刻意从吉田的cd盒里搜到了某张唱片，插入播放盘里，机器很快发出柔和悲伤的音乐。 是德沃夏克的《新世界》，刹那很喜欢听这首古典乐，原来吉田也有同样的爱好啊。 两人就这么一边欣赏音乐，一边各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突然发现吉田的神情越来越黯淡，开车的时候也保持着缓慢的节奏，并没有像刚才那么威猛，那身暴走女王的打扮，顿时成了苦情女主的薄衣轻纱。 “老师，你会痛苦么？” 吉田的手轻轻颤抖了下，嘴巴缓缓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摇了摇头。 “羽岛，你觉得被人伤害的话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这个啊……” 刹那想起刚到孤儿院的第一天，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宫城，反而被宫城以愤恨的眼神瞪了，并被厉声吼了。 那个时候受到的打击历历在目，如果可以的话，刹那再也不想体验那种感觉，心都快碎成一地了。 “不太好受就是了，这辈子不想再有类似的体验了。” “对吧，谁也不想被伤害。” 这个回答在吉田的意料之内。 “可是啊……” 吉田顿了顿，双眼悲伤地看着远处。 “伤害他人……更加痛苦呢。” “啊……” 刹那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伤害刹那后躲在屋子里的宫城。 “伤害了本不想伤害的人，那份惭愧可是要背负很久的。” “老师也伤害过别人嘛？” “对我而言是家常便饭了……同时，也习惯背负了。”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后座传来了不满地嘟囔声，被吵醒了的相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副本醒未醒的样子。 “到家了吗？” “还没有。” “这样啊。” 然后又倒头睡着了。 “这孩子还真是可怜呢。” “嗯？你是说相泽。” “不要在意~总之，如此这般，才会让你们进行奇葩社的社团活动。” “什么跟什么，刚才酝酿出来的悲伤气氛呢？” “都怪你点了这首歌。” 吉田将音乐关掉后，不悦地瞪了刹那一眼。 “正因为我也是这种体质，所以某人告诉我，可以去体验一下他人的人生， 进行模拟人生的游戏，替他人行使解决烦恼的权利。” “所以你才会把活动的主题交给我们啊……” 刹那避开询问那个‘某人’是谁，他知道吉田是不会轻易透露出来的。 “对啊。所以，无论是解决恋爱的烦恼咨询也好，调查盗书的凶手也好，还是参加孤儿院的志愿活动，都是为了让你们体验一下这种感觉罢了。啊，至于牧原兰子她们，我在春季年会的旅游时认识了他们，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出手，那时候我就想，‘说不定很适合让羽岛过来开导她们’之类的。” “你算得可真远……” 对话再次中断，这一次直到到校为止，他和吉田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后座的宫城和相泽依旧睡得香甜。 刹那本想睡一觉，但不知不觉已经聊了那么久，眼看目的地差不多快到了，他也便没了倦意，只是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风景。 平时看惯了的高楼大厦，此刻多了一份亲切感，或许是因为联想到吉田的人生，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并想着‘如果是那样的吉田’这种他所不曾见过，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委托 从孤儿院那边回来已经过了两周，回到正常生活中的奇葩社三人，一如既往的在中午、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赖在部室里。 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来委托，只有一次来了个一年级的学生委托辅导学业，因为期末考试将至，打算临时抱佛脚一番。有这种想法的人倒是不少，可惜找错了人。 不过，难得有生意上门（虽然是无偿），比起宫城与刹那消极的想法，相泽死命挽留住对方，并约好第二天开办学习会。 如此，今天的社团活动早早结束，宫城在相泽的苦苦哀求下拉到了图书馆去，刹那则是以头疼为由拒绝了相泽的热情。 要是长时间翻阅学习书本的话，刹那一定会痛苦到死的。 所以，想着放学的时间还早，他便趴在部室里小息一会，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呼唤他的名字。 “羽岛同学。” 那是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不过绝对不是宫城和相泽。 在意识清醒之前，他就有这么个前提认知。 “须藤同学？” 黄昏的夕阳透过窗户落在老旧的榉木桌，桌上的茶杯还有些温热，窗帘迎风飘起，吹散了浮在钢琴表面的尘粒。 “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我给你倒了杯热水。” “突然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须藤的笑容有些勉强，那头染成金色的头发，此刻看上去仿佛失去了光泽，他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刹那的对面，正好挡住了橘红色的阳光。 “这里是奇葩社吧？吉田老师说过，有什么困扰可以来这边，你会替我出法子，只不过后果必须自己承担。” “不是噢，不是我替你出法子，还有宫城和相泽……” “不，就是你。” “咦？” 尽管表情有些疲倦，须藤依旧坚定不移地看着刹那。 “正好只有你在，所以最适合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私人委托’么？” “嗯。” 突然收到这样的请求，刹那措手不及，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端正好坐姿。 “好吧，你有什么委托？” “嗯，是呢……该怎么讲才好呢？” 须藤困扰地挠挠头发，那张满是忧愁的表情看上去就像老了许多岁一样，和最初在这里打招呼的他完全不同。 之前刹那还觉得他是一个帅哥，现在反倒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会有这样子的反差，果然还是因为经历了孤儿院的事情吧。须藤似乎也很不容易，处处碰壁。一定挤压了不少烦恼吧？不过，会进行‘私人委托’这种特殊的委托，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刹那不禁感到好奇。 “在此之前，我能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么？” “嗯？” “羽岛同学。” 他搓了搓手掌心，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道。 “你，觉得太宰治是个怎样的人？” “咦？”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那个……这个问题和你的烦恼有关么？” “呃……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他犹豫了一会后，给了刹那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太宰治啊…我记得是那个疯狂自杀的作者吧，我不是很了解。” “这样啊，那就算了。” 须藤似乎很失望，不过没有明说出来，他依旧在刹那面前保持干巴巴的笑容，神情看上去非常疲倦。 “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如果去问相泽的话，说不定她懂。” “不、不用了……不必那么麻烦。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他挥了挥手，让刹那不要在意。接着，须藤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平抚自己紧张的心情般深呼吸。 “那么，就是我想委托你的内容了。” 他站起身来，依旧背对着火红的夕阳，双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我啊……” 广播突然响起了柔和悲伤的音乐，那是通知各个社团放学时间到了的象征，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会播放，由广播社的人自行选歌，也可以是学生点歌。 今天的歌曲是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么？ 广播的声音有点大，他还担心会不会听不清楚须藤的话，但似乎没那回事。 音乐的冲击力很强大。在那刺眼的光线中，唯独须藤的身影显得阴暗。 刹那忍不住眯细了眼睛，只看着须藤的嘴唇。 他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瞎掉，也不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须藤说完后，长吐一口气，脸上的红晕不减，双眼有些忧郁地注视着刹那。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刹那站起身来，朝须藤缓缓走过去。迈出去的每一个脚步都显得僵硬，身体像是灌入铅块一样沉重。明明已经进入夏天，晚风也夹杂着一股急躁的热气吹拂而过，刹那却觉得身体冰冷。 运动社的部员们齐声亮响口号，响彻云霄。 唯独这一刻，刹那觉得自己的耳朵混进了许多平时不关注的杂音。风声、呼吸声、钟表走动的声音、广播渐渐小声的音乐。 “你是认真的么？” “是的。” 他没有犹豫，坚定地回答道。那个没有主见，容易受人影响的须藤的影子仿佛消失了。 但…… “羽岛同学，我喜欢宫城结衣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协助我。” 他，须藤淳太，尽管看上去很是悲伤，却也像是感到害羞，如此说道。 《新世界》的音乐悄然结束，一切仿佛回归起点，所有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一并消失，除了那从火红色的云层驶过的飞机，留下一道美丽的飞机云，以及轰隆的嘈杂音。 闲暇愉快的日常里，有什么开始改变了 前言： 不知从何开始，我总是会做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的我，身处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在黄昏辉映的教室里，倾听着窗外的少年少女们欢快的呼喊声。 染成火红色的窗帘在清风的吹拂下缓缓飘起，我就坐在位置上，撑着脑袋，看着外面的世界。 “羽岛同学，尽管如此，我还是有话想说……” 教室里的学生差不多走光了，剩下来的人，只有我和站在讲台上的男子。 他长得眉目清秀，身材稍微比我高大一点，看上去像是属于那种在书海中痴醉的书呆子，给人一种软弱的感觉，说话也很小声。 然而，现在的他，站在我的面前，却是带着某种坚定的意志，紧绷着脸。 “有话快点说吧，我可没有留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资本。” ‘我’开口说话了，可却又不是我的意志，并非我本能想说就说，而是不受控制，仿佛只有灵魂是自己，肉体是别人的一样。 也是，毕竟这里是梦…… 我很快接受了这种设定，并没有感到不适感。 “xxx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生，不只是这样，她不太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也不喜欢成为被人议论的对象，所以，请你好好保护她。” xxx是谁？大脑的记忆自动屏蔽这个人的名字，甚至关于‘xxx’的面容，也都蒙上一层薄雾，‘我’无法正确认知‘xxx’。然而，那个‘我’却能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 “矢泽，你喜欢她？” “！” 看上去柔弱其实一点都不柔弱的少年——矢泽仓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的眼神布满了恐惧，却又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说对了么？” “不可否认，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 “提醒什么？” “不要太冲动了。还有，多去关心xxx……” 矢泽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 “真火大！你是说，你比我更了解她么？” 矢泽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还是单纯的蠢。他居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冲动的‘我’差点就一拳揍过去。 “你要当我的对手么？” “咦？不，我没那个意思……” “什么啊，你认输了么？” “不、不是！” 他是个很天真的少年，只要‘我’轻轻煽动，他就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把‘我’给痛打一顿。 “好！我直说了，我很喜欢她，可是没有勇气告白……虽然我觉得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不过我果然还是讨厌你。羽岛同学，你不仅莽撞，学习成绩烂，还总是欺负别人。” “你还真敢说啊！” ‘我’还没听过别人敢这么露骨地说‘我’的坏话，该说矢泽是有勇无谋呢还是他胆大包天。 一气之下，‘我’冲了上去，揪起矢泽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起来，夕阳的余晖染遍了他受惊的面容。 “即、即使你揍我，我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哟呵？挺有骨气的嘛。” 一般来说，只要‘我’握紧拳头，邻家的小伙伴们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形象，大家对‘我’都是服服帖帖，所以揍过那样的胆小鬼会让‘我’产生满足感。 可是，遇到像矢泽这样子，明明弱小却偏要抵抗的，兴致顿时断了。 “有意思，可以啊，你要是挑战我的话，随时欢迎。” 他只是举了一会，威吓一下矢泽后，松开了他的衣领。 脚底踩空的矢泽跪坐在地上，即使是高个子，现在也只能仰视‘我’。 “你是……认真的么？” “嗯，公平竞争，不也挺好的么？” “我一定会保护好xxx！” 矢泽扶着膝盖，站起来后，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以不输于‘我’的气势逞强着。 那之后，世界彻底染成橘红色，脚底的地板、身后的桌椅、忍住不哭而装腔作势的矢泽，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扭曲。 还没来得及惊讶，头部便觉得一阵强烈呃眩晕，刺眼的光从远处照射进来。于是，不得已，‘我’闭上了眼睛，逃脱掉刺眼的光线，屏蔽掉多余的杂音。 身心犹如水面一样平静，许久之后，彻底失去了颜色和声音。但矢泽那认真的态度，却深深印在了脑海深处。 * “宫城学姐，羽岛学长一直都是这样子么？” “是呢，好奇怪噢，莫非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么？” “我听说过有一种叫‘嗜睡症’的病噢！” 好吵啊，到底是谁在耳边像鸟儿一样吱吱不停啊？ 羽岛刹那不悦地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意识还有些模糊不清，强烈的睡眠欲望一直盘旋在脑海里。 不过…… “羽岛君，今天的超市有特价豪华菠萝面包噢！表皮超脆的那种，限量十份，错过的话只能等明年了呢。” 欲望和欲望碰撞的时候，究竟是哪一边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是刹那刚刚进入高中不久，没有人相处的时候经常烦恼的一个问题。 答案是…… 哪边的意志更强一点，哪边获得胜利！ 你想嘛，睡觉这种事情天天都在做。可是呢，豪华菠萝面包就只有这十份！ “走吧。” “咦？咦！”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抬起头来，收拾好东西离开座位，正打算往门口赶，身后的相泽惊讶地转过头来，捂着嘴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好、好快……” “不瞒你们说，我认真起来可以超过光速。” “换言之，只要有菠萝面包的话，羽岛君随时可以清醒过来。” 栗色的长发优雅地垂落双肩，可爱精致的脸上带着生气的表情，那双翡翠色的瞳眸无奈地看了刹那一眼，又半眯起来，纤细的手指握着茶杯的杯柄，将冒着滚热气体的茶水送到那张薄嫩富有弹性的嘴唇旁。另一只手撑着胸部下方，以此显得那对丰满圆润的硕果更加具有视觉冲击。 她，宫城结衣，完美地解读了刹那话中的意思。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子……总之，早安，羽岛学长。” “凌晨五点半的太阳原来是这么耀眼的么？” 窗户以及三分之一的部室都被染成了暗红色，钢琴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运动社的部员们正好喊了句‘辛苦各位了，今天到此为止吧，解散！’。 毫无疑问，现在已经是傍晚。 “呼~好困。真希望你们下次能换一种温柔的办法叫醒我，因为这种突然充满希望顿时又失去希望的感觉真的很扎心。” 刹那苦笑着走回去，坐在刚才的椅子上。 “可是我们已经叫了好几次了，羽岛学长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就是说啊，差点还以为你昏迷了，看来不需要打急救电话了。” 这两人到底是几分认真的…… “嘛，算了。既然已经醒过来，就不追究了，今后请你早睡早起。” “欸~” “羽岛君肯定每晚都熬夜吧？” 宫城睁开一只眼睛，试探性地看了刹那一眼。见刹那一副‘猜中了’的吃惊样，她便满足地点点头。 “可是，我记得我上课的时候很清醒啊。” “宫城学姐说学长你都睡死过去了噢。” “咦，是这样么？” 刹那朝宫城投以寻求确认的眼神。不过，对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猴急的刹那，觉得有趣而咧开了笑容。 “羽岛君已经神志不清到连自己清醒不清醒都分不清楚了么？” “难道没有‘授课老师假发掉了却浑然不知，依旧认真严肃地讲课，却惹得学生们捧腹大笑’这样的场景么？” “有啊，在梦里吧。” 唔……果然还是睡着了么？不对啊，为了给身后的宫城树立认真朴实的形象，刹那一直勉强自己提起精神听课来着，甚至都把皮肤捏肿了。看来是中了超高级的幻术了吧？ “总之，不好好听课是不行的……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这么说，但羽岛君明显过分了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嘛，传说中的睡眠之神实在是太可怕了，稍微不注意就被带走了魂魄和意识，沉浸在睡梦里。 不过，‘梦里啥都有’，也有‘压力大的人会经常做美梦’这种神奇的说法。传闻说，那是辛苦劳累的人们积攒了无处可发的压力，只能通过睡梦反应出来，以美梦来权衡残酷的现实，一大早醒来又是好心态。 如此持续下去，不断循环，人类社会的矛盾也就没有那么多冲突了。可见做梦是何等美好的大事。 所以，刹那之所以会疯狂睡觉，就是为了缓解人类社会的矛盾，这是一大史诗级的贡献。 只不过，他并非做了什么好梦罢了…… “既然羽岛学长醒了，也差不多该说一套方案吧。” “什么？方案？嗯？” 刹那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相泽。 “真是的！你连这个都忘了么！” 结果惹得相泽大喊大叫，宫城遗憾地叹了叹气。 “羽岛学长，你不记得中午发生了什么吗？” “很遗憾，看来我的记忆被篡改过了。” “怎么这样啊！羽岛学长说好要带我和宫城学姐去水族馆游玩的！” “很遗憾，并不存在这种事情。” “咦？暴露了么，真可惜……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相泽气得鼓起脸颊，举着小拳头跟按摩似地捶着刹那的肩膀。 “好了，羽岛君你就不要再捉弄小惠了，赶紧交代方案吧。” “方案啊……” 刹那想起来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接到了新的委托。 任务是‘如何治好撸猫人群’。 一年级的某个学妹很头疼，最近他的哥哥迷上了喵星人，每天下班都会浸泡在‘吸猫会所’里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搞得全身都是猫薄荷的味道。即使待在家里也不忘利用手机搜索喵星人的萌照，最近这几天甚至请假不去上班，好吃懒做，趴在沙发上对着手机上的喵星人傻笑。 基于这个症状，她的哥哥的日常生活已经严重受到影响，最近还买了猫粮和逗猫棒，自己对着空气傻乎乎地说‘乖~’。 学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家人劝阻无效，又不太好意思对身边的朋友说，正好通过吉田椿老师了解了这个社团的存在，便来这边求救了。 嗯~记得当时刹那还在想着‘某上班族因沉迷吸猫而放弃工作，日渐颓废。’这样的消息要是登上报纸头条，社会上很快就会多出‘戒猫所’这一莫名其妙的存在。 那之后也没怎么正经的想过解决办法。 “宫城学姐考虑的办法是：让对方家里养一只猫。” “这不是雪上加霜么？那个学妹的哥哥一定会兴奋到精神失常的。” “然后呢，我的办法是，将那位哥哥绑起来，手机里播放喵星人的图片，但要放得远远的。这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无法吸猫的滋味一定会让那位哥哥受刺激，以毒攻毒。” “你好狠毒啊，相泽……” 想要从宫城身上寻找解决的办法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宫城本身也是爱猫族，只不过没有到那么病态的地步。 至于相泽……提出来的办法相当毒辣，简直是抖s嘛，太可怕了。 “那么，如果把我和学姐的办法淘汰，学长你又有什么办法啊？” “就是说啊！” 方案遭到刹那的无情吐槽后，相泽和宫城纷纷投以刹那不悦的眼神。 自然的，刹那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就像上数学课即使认真听讲认真思考也会走神一样。 刹那只是遵循着一般规律。 不过，那个学妹的哥哥之所以会疯狂沉迷吸猫，也是因为生活压力造成的吧？就像压力越大，做梦就会越频繁一样。 都是一样的…… “放着不管不就好了么？” “啊？” 宫城和相泽大眼瞪小眼，眨了两下后，吃惊地看回刹那。 “羽岛君，你没有搞清楚前提么？” “那个哥哥可是吸猫吸到不去上班了哦！” 相泽激动得举起小拳头，倾出上半身。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成为废人噢！” “又不是鸦片大麻，太夸张啦。” “不，这就是精神毒品……” “咦？” 见宫城一本正经地说出高档的词汇，刹那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一向对喵星人疼爱有加的宫城，居然会主动承认那是精神毒品，真不容易啊…… “所以，学长的方案才应该废除才是！” 相泽果断地下了判断，轻轻地拍了下桌子，有一种公司开会，领导下决策的感觉。她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个过程吧？ 果然，不出刹那所料，再也憋不住的相泽，嘴角微微外扬，隐隐露出颇为自信的满足感。 “然后，学姐的方案是b，我的方案是a，现在立刻马上执行a方案。” but！ 刹那无视相泽的伪领导发言，宫城姑且还是同情地看了相泽一眼。相泽似乎把这个当作是崇拜与认可，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然后，首先我们要见一见他的哥哥，看一下真实的精神情况，再对症下药。” 不妙，她越来越嘚瑟，已经非常入戏了。 可是……要打扰她这一番美梦未免太残酷了，相泽平时也是个好孩子，乖巧又单纯，虽然有点笨，但那也是萌点之一啊~ 所以，这个时候就应该用关爱笨蛋的眼神温柔地守护她。 原来如此……宫城的用意还真是深啊，刹那已经能够体会到那股眼神的温柔了。 不过，关爱归关爱，刹那的想法还是不变。 “我说啊，那个学妹的哥哥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猫的对吧？” “在描述里面确实没有这么说过。是最近才迷上的。” 相泽简练地回答了刹那的疑问。 “那么，放着不管就好了啦。” “所以说，对方的癖好已经严重影响到私人生活啦。况且……” “先等等……羽岛君，你说一下，为什么要放着不管？” 比起喋喋不休的相泽，宫城倒是爽快地直切原因，真不愧是刹那喜欢的人啊~ “我想，对方可能也是压力过大才会吸猫的吧？” “啊？” 宫城和相泽再一次大眼瞪小眼。 “学妹的哥哥不是上班族么？既然是上班族，难免会有不少压力，在压力的环境下突然产生某种爱好，这种事情也常有的。比如，不爱抽烟的人突然开始抽烟了，酒量不行的人也会花钱买醉……既然这样，如果是因为压力过大，只能通过吸猫来缓解内心的苦恼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吧？” “照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道理的样子。” 宫城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 “所以，我的方案果然是最好的吧，直接养一只猫，让对方痛快地发泄一把！” 她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都快燃起胜利的火焰了。 可惜的是…… “宫城啊~资本阶层的大阔佬们总会洒一点小小的饲料来激发底下的员工们卖力干活，而不会因为懒得每天都照顾他们，就把整包都洒光哦。” “你这举得什么奇怪的例子啊……” “也就是说，要是给陶醉在精神幻想的人以实物的话，那就真的是刺激到精神失常了。对方一定会疯狂吸猫到忘我的境界。那个传说中以销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抽大烟的男人就会重现人间。” “呜哇……听上去很恐怖的样子。” 相泽大概是联想到了那幅画面，吓得直搓手臂。 “所以啊，只要这样子放着不管就好了。总过一天他会意识到自己的经济已经不足以支撑吸猫的成本，而充分享受过猫咪治愈后的他，也会精神饱满地投入工作当中。” “这种答案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而且，行得通吗，感觉有点不靠谱的样子……” 宫城半信半疑，没能完全接受刹那的提议。 可是啊…… “呵呵呵~宫城，你该不会忘了奇葩社的宗旨了吧？” “嗯？” “并非正确地解决问题，而是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别人的烦恼，结果如何由委托方负责，而享受那个过程的人才是我们。” 这是吉田说过的话，不论多少次都觉得听上去很有反派角色的感觉。不过，如果有效果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怎么看呢？小惠。” “欸，问我吗？我……” 相泽苦恼地挠挠头发，一脸为难的表情，本来她就不擅长思考这类东西，太勉强啦，刚才的关爱buff已经到期了。相泽惠同学，请你氪金，才能变得更加自信！ “我觉得羽岛学长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吧。” ‘我觉得xxx说得很有道理’这种套路似的回答方式，她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可不好，绝对不是什么好习惯，得劝相泽回头是岸才行！ “那么，就把我的计划定为方案a，宫城的计划为方案b，相泽的计划为方案c。” “为什么我的方案变成c了啊！？” 相泽不满地鼓起脸颊，向刹那发起了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相泽，不要忘了我，我可是书记啊。” “骗人的学长，这个玩笑已经过时了！” 可恶，果然没用么？即使是相泽，也是会成长的，哪怕是时速一厘米的成长方式，总有一天也能够超过蜗牛的。加油吧！相泽考拉！ “相泽，你是否知道‘主角总是最后登场的’？” “啊？说起来，最近看的电视动画都是这个套路欸。” “所以嘛，把你安排在最后是为了垫底。作为最好的王牌，秘密武器！” “真、真的是这样子嘛！？” 相泽咽了咽唾液，兴奋地看着刹那。看来刹那是大丰收，钓了一条银鳕鱼上来了。 “太过分了。” 宫城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还不忘吐槽刹那一句。 然而，真实的理由是：相泽的方法太恶魔了，绝对会给对方留下心灵创伤的。 “那么，问题解决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么？” 宫城提着书包起身，将茶杯收拾好后，走到部室的门口。而相泽似乎才刚意识到天快全黑下来了。 现在学校应该已经没有其他闲人了，每月总有那么几次会播放的放学广播也早就落幕，再晚一点怕是会被锁在学校内度过一晚……听上去似乎不错。 “那个，我能去学姐家一趟么？” “嗯？” “毕竟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嘛，如果只有一个人回家的话，一定又会看漫画去了……所以，我想和学姐一起学习。” 相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挽住了宫城的手臂，露出撒娇的表情。 “可以是可以啦。羽岛君呢？” “嗯？明天要考试嘛？” 刹那打了个哈欠，还正想着回家睡个够时，却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报。 “羽岛君，你……” “不会又是我睡着的时候漏听了什么消息吧……” “不，前天开班级会议的时候羽岛君明明还醒着。” 哇，原来宫城二十四小时都在关注着刹那么？难怪学习成绩不好，这也可以理解，真感动呢~宫城居然为了关注刹那而忽视了学习。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么一定是刹那的臆想。 好的到此结束，刹那还是乖乖回到现实中。 “你连期末考试的事情都忘了么？” “这是战略性遗忘，为了能够让自己从容地进入考场。” “学长想得好远啊……” 不，相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啊~拜托，这里请务必吐槽我，不然我会很尴尬的。 然而，相泽没有如刹那所愿，她只是歪着头，眼睛里充满信赖的光芒，太过刺眼，刹那都要眯起眼睛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就一起学……” “啊，今天的话可能不行了，我还有事。” “这、这样啊。” 宫城貌似很失望。 “那样的话，就我和小惠一起学习吧。” “好、好的。” “嗯？干嘛老盯着我看啊？莫非你们在我脸上涂鸦了么？” “不，不是！真是的，不要老开玩笑啦，学长！” 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呢…… “那么，再见咯。” 鼓着腮班子跟小孩子一样的相泽，轻轻搂住了宫城的手，回头对着刹那办了个鬼脸，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部室。 “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啊！如果遇见色狼或是流氓一定要大声呼叫，并用力踹暴对方的命根子。” 走的时候，刹那还刻意叮嘱一句。 等两人走了一段路，天色完全黑下来后，刹那才松了口气，浑身疲倦地提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出部室。 “回家的时候得要好好补觉了呢。” 刹那现在就有一种只要闭上眼睛随时就会睡过去的感觉。 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都是通宵惹得锅。虽然确实把时间花在了动画与小说上啦，但在此之前也是有前提的。 离开社团大楼之后，刹那的手机传来了信息铃响。 这种时候的邮件，不是花铃发来的抱怨，就是黄金菠萝面包的促销邮件，或者柠檬炒冰的新鲜出炉广告。 然而，都不是。 发邮件过来的，是刚走不久的相泽。 ——总觉得，今天的羽岛学长有点奇怪。 刹那的身体不禁一颤，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乱窜，心脏和下腹躁动不已。 “该死的，这只考拉不是很迟钝么？” 刹那难受地蹲了下来，静候腹部的躁动结束。 ——你也发现今天的我变帅了对吧？ 回了一条毫无营养的邮件后，刹那收起手机，对着冰冷的空气长长吐了口气。 熬夜也好，忘记期末考试的事情也罢，那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 ——我喜欢宫城结衣。 一周前，有那么个家伙说了这句让刹那身心受创的话。 来自妹妹的贴心问候 “我回来了。” “好慢！到哪鬼混去了啊！” 玄关口只剩下花铃的鞋子，父母大概是出去上夜班了。刹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脸沮丧地坐在玄关口换鞋子，结果就听见花铃敲着大勺子走出来。 “只是社团活动搞太晚了。” “好可疑，哥哥浑身都是枯叶枝头，脏兮兮的……” “哦，你说这个啊。因为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闭校时间，要是直接从正门出去的话会被保安大叔唠嗑很久……所以就爬墙出来了。” 原本就很疲累的身体，又勉强翻墙出校，只是更加加重刹那身体的负担。 他狼狈地站起来，将书包丢在一旁后，边往里边走边脱衣服。 “等……哥哥！你干嘛啦！为什么突然脱衣服啊？” “当然是要洗澡啊……是说，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那、那是因为，你突然朝我这边走过来……然后看着我，那个……脱衣服嘛……” 花铃举着大勺子对着刹那做出了个大叉的手势，难为情的朝后退了几步。 “放心吧，你哥哥我是个身心健全的男孩子，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对妹妹产生奇怪的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说这话我很生气……” 咚！ 花铃一手叉着腰，一手举高大勺子，敲了下刹那的脑袋，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有种夫妇生活的感觉啊…… “是说，你是在做饭么？” “是啊，要等哥哥回来的话，我岂不是得饿死，只要自力更生咯。” “还真稀奇，不过要你来做还不如点外卖，就这样我先去洗澡咯。” “哼！就算是我也会进步啊！” 将脏衣服叠好后，刹那拖着快要垮掉的身体走进浴室。 “啊，花铃，要是我超过二十分钟没从浴室里出来的话，千万要来救我，我可能是睡着了。” “啊？什么意思啊……” 无视花铃的疑问，刹那在浴池里放足热水，在等候热水放满期间，他赤裸身体，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 “感觉老了好多啊……” 是因为下巴的胡子长出来的缘故么？刹那觉得现在的自己苍老了许多。而且，镜子前的自己，眼睛只睁开了一半，脸上的表情就跟要死了似的，即使努力挤出笑容，也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难怪相泽会发邮件来说今天的他有点奇怪。 这也是因为熬夜过头了吧？即使是现在，坐在镜子前的刹那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热水注满后，刹那犹如投入大海的怀抱般扑进去，仰躺在浴缸里，望着天花板，享受热水对身体的治愈效果，疲劳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但倦意却越来越沉重。 洗完澡之后，刹那脸色通红地来到大厅，品尝花铃做的晚饭，且不评价味道如何，光是能吃，刹那就感激不尽了。 “哥哥。” “嗯？” “你看上去和树赖一样呢。” “啊？” “是说你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啦。” 刹那提着半开的眼睛，见花铃神色很担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样子并不乐观。 “那是因为太困了啦。” “是这样子嘛。” 刹那的食欲也并不怎么好，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眼皮一直在打架，特别是在活动室与宫城和相泽分手之后，身体就像随时会垮掉一样，浑身无力。 困倦到这种地步，刹那还是第一次。 他连灯也不开，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床前，随意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准备睡着。 可是，一旦他闭上眼睛，身体准备进入睡眠状态时，脑海里突然跳出了须藤的身影，胸口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手脚无法动弹，呼吸也变得急促，就像是睡眠瘫痪一样，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 脑海里的画面消失，刹那猛地抬起身体，深吸一口气，神情未定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一瞬间睡意全无。 “又来了啊……” 这一周以来大概是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 自从那件事以来，刹那睡眠瘫痪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晚上困倦到想睡觉的时候，脑海就会不受控制地跑出须藤的身影来。 那是一周前的须藤的模样。 在那染红了的部室。他的脸，看上去既悲伤，又羞涩，连那双眼睛都在诉说着他复杂的心情。 ——我喜欢宫城结衣同学。 那个意志薄弱，想法容易受到他人影响的须藤淳太，当着刹那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之后，刹那一直跟木头一样呆滞在原地不动。他没来得及去思考须藤话里的意思，更没有探求为什么须藤喜欢宫城的契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机会。因为情况非常突然，他甚至傻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须藤的委托。 所以，这一周的刹那就和死尸一样，除了在宫城和花铃她们面前尽量保持正常以外，其他时候都只是茫然的发呆。 睡眠的质量也瞬间差了好几个档次，似乎是因为一直想着须藤和宫城的事情。 夜晚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了也会做奇怪的梦，而睡眠瘫痪过后人又异常的精神，刹那只好取出昨天看到一半的小说，继续啃下去。 结果发现当小说还剩下薄薄几页的时候，刹那一点儿都没有记住前面发生的剧情。脑子像是漏了个洞，钻进多少信息就漏掉多少信息。 “该死的，明明是我喜欢宫城才是……” 精神异常清醒的刹那，无心再看小说，更别提动画，他将窗户打开一半，对着外面的月亮不满地发发牢骚。 不过终究只是徒劳之举，积攒下来的压力并没有减少半分。 他有一种无法拒绝须藤的感觉，也有着强烈抵抗帮助须藤的意志。因此，他才会陷入这种左右两难的情况。 到头来，他也只是烦心这些事情，无法找到解决的办法。 “哥哥，我进来了哦。” 就在刹那被烦恼所困扰的时候，花铃敲了下刹那的门（这丫头平时才不会这么客气），没等刹那回应便走了进来。 “哥哥，你要睡觉了么？” “如你所见。” 房间一片黑暗，唯有窗外的月光微弱地照着地板，刹那坐在床边，脸色很差劲。 “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才没有……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并没有说服力。” 刹那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即使强装笑容也糊弄不过花铃的。 “感冒了么？” 花铃手里捧着杯热水，走到刹那床边递给刹那后，又顺势凑了过来，将额头对准刹那的额头。 “唔，好像真的有点烫。哥哥你发烧了哎。” “咦？是这样子嘛，我都没什么感觉啊？” 刹那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烦恼到连感冒发烧都没注意到。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笨蛋，好歹给我多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啦。” 花铃催促刹那将热水喝下，接着又唠嗑刹那赶紧躺下床睡着。 “真是的，身体这么差劲的话，会被结衣姐嫌弃的啦。” “放心吧，宫城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绝对会可怜我的~” “我说你啊……” 花铃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窗旁将窗户拉回去。 “总之，虽然是夏天，但晚上还是比较阴凉的，你就给我好好休息吧。” “我的妹妹还真贤惠啊，将来一定是个好妻子~” “闭嘴啦，小心我砍你老二噢。” “如果没有这句口头禅的话就好了……” 花铃回到客厅拿了两片感冒药后，又回到刹那的房间，苛刻地逼着刹那吃完药后，这才安心地离开。 “那么，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看动画和小说了。不然下次我就不借你了。” “是是是。” “回答只要一遍就行啦！” 花铃依依不舍地合上门，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吃药的原因，还是花铃亲切的关心，刹那总算不再多想，闭上眼不久后，便进入了梦乡。 雨天是最好的情诗 第二天是期末考试，刹那可谓是轻装上阵，没有临时抱佛脚，身体也没有多少好转，但还是坚持去了学校。 “呀，早上好，羽岛同学。” “咦……啊，早……” 进班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并不是宫城，而是突然插进视野的须藤，他还是老样子，爽朗的金色头发配上英俊的面容，看上去格外活泼，只不过唯独隐藏在笑脸下的阴沉让人看上去怪不舒服的。 “那个……委托的事情，你没有忘吧？” 刹那本想快速从他身边经过，谁知他还特意拦住了刹那，凑到他耳边提醒道。 “啊，嗯……我还记得。” “那就好，因为备考的关系，这一周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还以为羽岛同学已经忘了呢。” 我倒是真的想忘…… 匆匆穿过须藤身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正好和抬起头来的宫城对上了视线。 “早安。” “嗯。” 打完招呼之后，宫城好长一段时间盯着刹那的脸看，她的眉头紧凑，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我的脸又被涂了涂鸦么？” “笨蛋羽岛君，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噢。” “大概是通宵学习的功劳吧。” 刹那耸了耸肩，并没有告诉宫城实际情况。自然的，这挫劣的谎言并没有被宫城认可，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考试开始的时候，刹那动了动笔，将选择的部分刷刷刷写完之后，便撑着沉重的脑袋开始发起呆来。 一如既往还是想着须藤的委托的事情。 他喜欢宫城，只是碍着时机未到一直没有告白，好在时间还长，他能够一直陪在宫城身边。可是，他从未想过有其他人喜欢宫城的可能性，虽然宫城长得确实很可爱，但在班上并不受欢迎，原因出在那张总是带着生气表情的脸。 所以，须藤会喜欢宫城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耳听说，他到死都不会相信。更奇葩的是，这个家伙居然还跟刹那坦诚了这件事，并委托刹那协助他攻略宫城。 这是哪门子的搞笑剧啊？ 刹那转了转自动铅笔，越想越复杂，几天积攒下来的郁闷都在这一刻作祟，他瞥向须藤的位置，只见他神情专注，笔在他手里飞速移动，在一片刷刷刷的填题声中，似乎只有他的声音最为响亮。 他又借着捡橡皮的机会，回头看了眼宫城，结果发现宫城也正盯着自己的后背看，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刹那尴尬地撇开了头。 漫长的考试时间，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以及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声音。而刹那的心思，却犹如大海澎湃，难以风平浪静。 * 考试的这两天，各大社团都会停止社团活动，所以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刹那并没有前往社团活动室，而是换完鞋子，站在教学楼门口停滞不前。 “居然下雨了，真是大意啊……” 其他学生都撑着伞离开，只有刹那泄气地站在门口，灰蒙蒙的天空时而闪过蓝光，发出呜咽的声音，大雨倾盆而下，地面完全染成了深黑色。要是这个时候耍帅淋雨回家，可不只是落汤鸡的程度，况且刹那还感冒在身。 “羽岛君，干嘛不等我啊？” 回过头，宫城结衣正从走廊小跑过来，翡翠色的双眸不悦地盯着刹那，嘴角微微撅起。 “可是，今天没有社团活动吧？” “话是这么说啦……也没有什么必要，只是……” 她轻微地喘了喘气，按住自己起伏不停的胸口，另一手还拿着折叠伞，肩膀背着书包，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在她身上显然成了负担。 “只是！现在是下雨天气噢。” “所以？” “反正羽岛君肯定不带伞的吧。” “你是诸葛亮嘛？” 真是神机妙算，刹那差点都要磕头佩服起宫城来了。 “总之，我的伞，和你共用吧。” 和宫城一同漫步在雨天啊……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机会，这刹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不过…… “相泽呢？” “小惠作弊被发现了，所以留在办公室受训。” “啊？” 那个单纯老实的家伙居然会作弊么？ 难以置信，他宁愿相信相泽会学母猪噗噗叫，也绝对不相信她会打着小算盘作弊。 “不是啦，其实是帮助其他人同学作弊，告诉别人答案，结果被抓住了。” “居然有人会依靠她作弊……” 这可能性不是更加不科学了么？ 众所周知，奇葩社三人组全是笨蛋，要是有人向笨蛋请教学习问题的话，那岂不是连笨蛋都不如了嘛？ 刹那正分心打乱自己的烦恼时，宫城用伞头戳了下他的肩膀。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该回去咯。” “说的也是。” 刹那主动从宫城手里接过伞，并还想从她肩上拿下背包，不过被她拒绝了。 “你拿的东西够多了，我的书包自己拿得动！况且，之前的孤儿院活动也够麻烦你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是刹那最熟悉的宫城。 不知道须藤是不是喜欢这一点呢？ 折叠伞咔嚓一声打开，雨声落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天空时不时会发出几声闷响，明明是下午四点钟，天空早已漆黑一片。 “羽岛君，今天的考试情况如何了？” “你是指发挥么？” 走出学校，迎着长长的坡道往下走，两人一直保持比一般人还要缓慢的步调，进入视野的景色也多了一份清新，刹那的头脑渐渐放松，不再像根弦一样紧绷，似乎只要和宫城单独在一起，就会有这种放松的感觉。 “昨天小惠在我家睡着了，直到入睡的那一刻，我们都在拼命学习噢。所以，至少这一次希望不要考太差吧。” “难怪今天的相泽有资本协助别人作弊。” “不过，以小惠的性格来说，肯定是不情愿却又无法拒绝吧？小惠好可怜。” 宫城露出同情的表情。 “果然我们应该等她么？” “但小惠说让我们先走，因为……” “因为什么？” 宫城突然加快了脚步，跑到刹那跟前，刹那也被迫刹住了车。然后，她把手心贴在了刹那的额头上，措不及防的举动让刹那愣住了。 “果然，你感冒了呢。” 宫城小姐鼓起腮班子，看上去很生气。那双眼睛严肃地盯着刹那的脸看。 “从昨天开始就感冒了吧？所以才感觉怪怪的。” 原来宫城也看出来了啊…… “还有，晚上学习的事情也是骗人的吧？”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 难道宫城内心深处也有一台‘刹那检测机’么？ 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覆在刹那额头上的时候，刹那才察觉到自己的体温有点高，柔软的手心令他的脑袋稍稍降了温，仿佛打了一剂镇定剂。 “吃药了么？” “昨天姑且吃了感冒药。” “为什么瞒着不说啊？” “不，其实我也没有发现就是了。” 宫城抵着下巴稍稍思考了一会，将手伸进自己的包里，不一会拿出一瓶体积稍大一点的口服液。 “这个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对治疗感冒和发烧也有作用。” 然后把口服液硬塞到刹那手里，没等刹那提出疑问，她便接着解释： “因为我的身体比较脆弱，所以这类口服液也会经常用到。” “我好像没有看过你喝这个。” “因为我想和普通人一样吃饭啦！只是偶尔会万不得已才会使用。”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打开盖子，本以为会是相当苦涩的药物，没想到竟然有一股柠檬酸的酸涩味，很快便一饮而尽。 “呼，感觉满血复活了~” “笨蛋，哪有那么简单就成功的啊。” 宫城一把夺过刹那手里的伞，自己给刹那撑起了伞。 “病人就要好好养病。” “是是是，宫城护士小姐真是温柔又贴心。” 大概是看到刹那的气色稍有好转，宫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两人继续在雨中漫步，倾听雨水倾泻而下的声音，时而看到灰蒙的天空闪过闪电，以及聊天说到有趣的事情时，宫城那迷人侧颜的笑容。 他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烦恼的事情不值一提，或者说，本身就没有存在烦恼的必要因素。 他喜欢宫城，须藤也喜欢宫城。他之所以错过拒绝的机会，还傻呆呆地点头答应，或许正是内心深处自己对宫城那份心意的渴望也说不定。 因为正是这样的自己不断被宫城吸引，无论是她的一个小小举动，还是闹别扭时候生气的样子，都让刹那内心悸动。 所以，即使须藤会喜欢宫城也很正常，即使不是须藤，一百个与宫城认识的男生里面，或许也不止刹那一个人喜欢宫城。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即使有很多人喜欢宫城，刹那也必须做那其中最喜欢的那一个！ 他会协助须藤，是按照奇葩社的程序来走，奇葩社从来不会帮助委托人成功，只会按照自己的剧本走。他只会给须藤提供机会，让须藤能够展示自己的优点。 即使如此，他也不会输给须藤。 不知道是特效口服液的关系，还是身旁有宫城陪着，刹那顿时豁然开朗，解不开的心结也松了绑。 果然， 暑期攻略计划绝赞筹备中 第二天的考试也顺利结束，比一年级生更早收卷的二年级生早早听完老师的唠嗑后，刹那和宫城来到了社团活动室。 为了报答前一天宫城的贴心与温柔，刹那刻意从自己珍藏秘宝里搜出一瓶特制的柠檬果酱，那是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开封享用的上古神器，因为长期冷藏，至今还很新鲜。 利用宫城准备的红茶底料，再加上刹那的究极柠檬果酱，倒了杯冰水配置，无敌的柠檬红茶横空出世。 “给，请慢用。” “羽岛君，跟管家一样呢……” “毕竟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管家啊！” “欸？是这样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宫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当然，刹那省略了某个前提。 ——我的梦想是成为宫城结衣小姐专属的贴心管家，24小时提供最上乘的服务与照顾，要把宫城小姐供得比世界第一的公主还要舒服！ 工资？那种东西，只要博得宫城小姐甜美的笑容就足够了！ 一不小心把幻想发挥到极致，刹那忍不住露出了恶心的笑容，还好没被宫城看见。 刹那足足泡满了三杯柠檬红茶，正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时，外面便传来了猩猩踩踏地板的震动声。 “学长！听说你感冒啦！” 活动室门被用力推开，累得弯下身子扶着膝盖的相泽，一脸恐慌地看着刹那，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吓得刹那的柠檬红茶洒出了一点。 “冷静一点，小惠，羽岛君只是感冒而已，况且现在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宫城看了刹那一眼，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柠檬红茶，露出了和悦的脸色，看来柠檬红茶很符合她的口味。 “可是，治标不治本！” 语毕，相泽便朝刹那走过来，双眼热情地盯着刹那看。 “我知道有一种根除源头的办法噢。” “是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神秘兮兮，刹那忍不住抱起了期待。 “葱头插肛门！” “驳回！” 去你的葱头！ 相泽才刚把葱头取出一半，就被刹那用力拍飞了。 “好过分！那是人家的心意！” “那样的话你倒是自己插自己试试看，还是说，你要帮我插？你要脱我的裤子欣赏我的后门吗？” “学、学长……变态！” 相泽泫然欲泣地盯着刹那看，嘴边还一直念叨着‘人家只是关心学长嘛’。 “我可爱的相泽学妹呀，下次关心的时候能不能用正经点的办法。好的，乖乖乖~不要哭了。” 刹那跟哄小孩子似的抚摸了下相泽的头发，并将断了一半的葱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相泽这才止住了红肿的眼睛。 这孩子还真是单纯可爱到过分啊……要是将来被坏男人拐骗了怎么办呢？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刹那忍不住担心她的未来了。 “咦？今天的红茶不太一样欸。” 相泽这才发现桌上的究极柠檬红茶，她好奇地抬起头，把感激的目光落在宫城身上。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冰凉~学姐你太用心啦~” “不，这是羽岛君配的哦。” “啊……” 啊什么啊？为什么突然很扫兴的样子？难道我配的就不好喝么？ “是么，学长搞得啊。” 她捧起冰凉凉的柠檬红茶，仔细地端详好一会儿后，又凑近鼻子嗅了嗅。 “放心吧，没有毒。” “真的么？” “你还真的怀疑我下毒了啊！” 呼~冷静~羽岛刹那，你可是一个沉稳的男人。 刹那及时缩回手，差点就要把相泽手里的红茶抢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我很容易被学长捉弄，所以不知不觉就警惕起来了。” 啊，果然生物都是有本能记忆的么？经过刹那长期以来的捉弄后，相泽总算长了点心，好感动！真希望她可以一直这么保持下去，将来遇见坏男人的时候才不会轻易跟着走。 “相泽啊，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相泽提着杯子摇晃了几下，似乎还想通过声音辨别是否有毒（当然，本人肯定百分百不懂）。 “假如有个陌生的男人请你喝你爱喝的饮料，你会怎么办？” “欸，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啦！” 喔，还算这孩子有点常识。 “所以，必须准备回礼才行！那个……我会送他最喜欢喝的饮料！” 不行，这孩子没救了。 刹那以手扶额，就差跪下来了。然而，相泽似乎把这个理解为对她的膜拜，脸上莫名扬起了自信。 “玩笑就到此为止了，羽岛君你好过分。” “啊？”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旁观这出戏的宫城突然厉声说道。 “小惠也是关心你吧？你怎么一直都在捉弄她啊。” “呃，这个嘛……” 一不小心就犯老毛病了呢…… “还有，昨天也是，小惠一直都在为羽岛君你考虑哦，所以才没有因为自己耽误你的时间。” “说的也是。” 相泽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只是有点单纯而已，再怎么说，刹那确实有点过分了。 他正想向相泽道个歉，然而相泽却一脸茫然。 “嗯？刚才学长有哪里对不起我的么？” …… 我错了，我决定今后就由我抚养相泽好了，如果未来能和宫城登记结婚的话，就把相泽收养为女儿，奇葩社的两位美少女就由我来守护！ * 奇葩社的下午茶时间一直都是悠游自在，舒适畅快，只要没有委托上门，他们就可以待在部室里打牌、游戏，或者看小说。 因为接到委托的数量很少，休闲的时间反而多了很多，主题都快变成‘休闲’了。 如此这般，宫城结衣今天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啜饮一口柠檬红茶，翻阅手里的猫科动物养生杂志。 相泽坐在椅子上，抬起腿踩着椅子的柱脚，把头埋在冒着粉红色的膝盖上，神情专注地操作着触屏手机。 至于羽岛刹那，已经拿出纸和笔，开始规划‘须藤淳太的告白计划’，首先得制造出两人接触的契机，以宫城的个性来看，孤儿院的活动结束之后，须藤就单纯沦为了陌生人，就算两人在走廊见面，宫城也不会打招呼的吧？ 所以，如果不能和宫城说上话的话，刹那这个对手未免太弱了。 于是，从最佳的相遇地点中，刹那罗列出了图书馆、天台、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以及厕所门口。 ‘啊，非常不好意思，我走错厕所了，哎嘿嘿。’ 刹那脑补出须藤面带爽朗的笑容走进女厕所，看到一脸严肃的宫城后依旧保持淡定的样子。 ‘变态。’ 然后被宫城骂了‘变态’后处境尴尬的须藤。 如此一来，相遇有了，对话也成立了，那之后就是直接秒杀出局。 完美！万岁！这样一来须藤就彻底over了！ 呼，这场胜利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不对不对！虽然目的是对的，但过程和想法完全出问题了！ 刹那可没有无耻到因为须藤喜欢宫城就羞辱他。 总之，考完试处于闲置状态的现在，只要再上一周的课，就会进入暑假的时间，那之后见面的次数和理由都会非常稀薄，必须在此之前创造机会。 那么，说到机会的话，必须能够勾起宫城对须藤的注意，那样的话…… 脑海里出乎意料地浮现出一个不错的计划。 嗯，就那么办吧~ 一连窜的假想成功之后，刹那不禁露出恶心的笑容来。 “学长，你在写什么啊？为什么脸都抽搐了，是面部抽筋了么？” “呜！” 刹那赶紧收回恶心的笑容，并将写了密密麻麻计划的纸收回口袋。由于动作太大，而且收得太着急，不小心惹来了宫城的视线。 “情书？” “才不是！” 面对宫城不满地质问，刹那一口否定。 再说，就算写情书，刹那也只会给宫城写。 “好可疑。”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在写暑假计划。” “暑假计划！” 哎呀……一不小心又忘了，因为相泽太单纯了，只要稍稍编个谎言，她便能深信不疑。 不过，见相泽两眼放光，抓着‘暑假计划’的字眼念个不停，把上一个怀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刹那总算松了口气。 “没错，就是暑假计划。” 虽说本来也要策划一下的，要是整个暑假没能和宫城见面的话，他会形如干死，熬不过炎热的夏季，整个人都会枯竭的。而且，和相泽出门游玩……也不是不可以哦……真的啦，才不是傲娇呢！ “羽岛学长，宫城学姐，我们出去玩吧！” 说到‘玩’的节骨眼，宫城的眉头微微抖动了下，慢一拍才抬起头来。 “暑假呢……” 宫城从以前开始身体就不是很好，基本没有可以玩的机会，不难想象她至今为止度过的暑假，全都是与‘玩’无关的时间。 “国三结束那年的暑假实在是太无聊啦！因为无事可做，只好每天在图书馆、电视与手机中度过。” “嗯~我的话是浸泡在acg的产品中度过了整个暑假。” 传教士羽岛花铃很成功的将刹那拉进新世界，仅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就把刹那培养成acg界的中等阶级玩家，迅速脱离萌新的身份。 虽然没有要求每个人都要说一段以往暑假的经历，刹那还是不知不觉地接过了相泽的话，结果轮到宫城这里的时候，他才想到大事不妙。 “我……” 宫城有些复杂地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什么而抵着下巴。 “我在玩对战卡牌，自己和自己玩……” 许久之后，她才尴尬地抬起投来，红着脸说道。 “这个……好心酸！” 是吧，不过不要把话讲得那么直白啦！相泽！ “我决定了，这个暑假一定要和宫城学姐好好玩一玩。” “喂，相泽你该不会忘了……” “不要紧啦学长！” 相泽推了推椅子，移动到宫城身边，亲昵地搂着她的手。 “只要不是太过激烈的场合就行，想和宫城学姐一起在暑假留下美好的记忆。啊……和羽岛学长也是噢。” “那样的话，就不能考虑运动激烈的地点了。上次在海边游泳的时候也已经很勉强了吧？” “嗯，那次的话我还勉强撑得住，要是再往下走的话，就不行了……” 宫城羞愧地低下了头。 “抱歉，我是这种情况……” “没关系啦！对吧？学长。” “宫城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呕，这话说得好恶心噢！” 难得一次耍帅就这么被相泽毁了…… 不过，也正如相泽所说，一切没问题，no problem。刹那本身也并不是喜欢那种玩刺激游戏或是运动类的人，只要能和宫城度过暑假的话，他就很满足了。 所以，他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宫城之所在，相泽之所在，即刹那之所在。 “那样的话，要好好考虑了呢。” “谢谢你们……” “笨蛋，这种事情就不必在意啦。” 刹那为宫城再倒满一杯柠檬红茶，犹如称职的管家端着杯子递到宫城面前。 “反正我在假期的时候也没什么可以约的人。当然也有花铃会缠着我东奔西走，但只要特别说明一下和宫城出去玩的话，她基本都会闭嘴的。” “为什么？” 宫城歪着脑袋，以示好奇。 “因为作为羽岛家的孩子，她很喜欢宫城你呢，巴不得天天期盼着你过得开心。” “这、这么热情么？那就替我好好谢谢花铃妹妹。” 不是，不对吧！剧本不是这样子的，刹那的台词可是‘羽岛家的孩子’，刹那也是羽岛家的孩子！ “能够让人静下心来，不需要太多刺激的游戏或者出游地点么……我想想看哈~” “交给你咯，学妹。” 至少像刹那这种失忆之后就成宅男的普通市民，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出的注意，更何况他连路况都认得不是很清楚。 吃独食的交易法则 所谓的交易，即a方与b方进行商品互换，满足彼此的利益而成立的一个过程，通常都是彼此物有所需，也可以货币交换物品。不过，这已经是很古老的年代进行的最基本的交易状况。 现代，交易也繁衍出许多不同的情况，比如说情报交易、知识交易等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交易办不到，社会因为有了交易而得以流通，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 所以，一般情况下，交易双方都会有利可图，可以说是双赢。但是啊，羽岛刹那今天就要在这里更新一个新的概念：交易也可以是吃独食！ 奇葩社今天也一如既往的收场，只不过比以往的时间要提前一点，正好赶在日落时候，相泽表示要去准备一下暑假计划而浸泡在图书馆，宫城则表示今天要和由依一起帮忙做饭。 两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不得不提前离开，所以这也方便了刹那的行动。 离开学校，陪宫城走了一段路后，在分岔口离别，刹那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估摸着时间点，来到花铃的学校——交易现场。 因为正好是放学时段，从校门口涌出来的学生很多，看着比刹那矮半个头左右的学生们从他身边经过，刹那顿时有种莫名的自信。 现在的他看上去形象一定很好吧。 “那个可疑的大叔是谁啊？” “嘘，不要理，快点走！” “要不要和老师汇报一下啊？” …… 咳咳，刹那故作咳嗽两声，停止偷偷摸摸躲藏的行为，大方地走上前去。 “站住！” “呼，真不愧是贵校的安保措施，做得挺全面的嘛。” “哈？”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拿着警棍堵住了刹那的去路，一脸凶恶地瞪着他看。 “你是什么人？要来干什么？” “叔叔们，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你看我一身正气，多么阳光开朗。” 说着说着，刹那掐出了献媚的微笑，这是向某个小鬼头学来的。 “有学生证么？” “有啊，放在家里。” “回去拿来看看，再放你进去。” 然而，大叔并不吃刹那这一套，看来他们只认证不认人，真是可悲，在这个现实社会里，连学校这种社会缩影的地方，都已经没有半点人情韵味了么？ 就在刹那进退两难，感到头疼的时候…… “欸？这不是花铃的哥哥么？” 在茫茫人群中，有个绑着双股辫，带着老土眼镜的女生看到了刹那，并朝这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前些阵子给您添麻烦了。” “咦？啊……不，我才是，给你添麻烦了。” 见对方礼貌地行了礼，刹那也条件反射地行了个礼。 她是花铃班上的班长长谷川栞奈，是一个腼腆的女生，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色，但身材的发育简直恐怖如斯。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见两个老大爷敲着棍子，一副欺负刹那的样子，长谷川困惑地歪着头。 经过一番解释，刹那总算成功混进学校。 “多谢你了，长谷川同学。要不是你，我可就麻烦了。” “这点没关系啦……可是，羽岛哥哥为什么会来中学呢？花铃已经回去了哦。” “啊，没关系，我不是来找她的。” “啊，怎么会……” “嗯？” 长谷川突然张大了嘴巴，露出十分夸张的表情。 “那个……” “因为花铃一直说，哥哥是个超级妹控来着，每天在家都巴不得跪、跪舔她的脚……” “啊啊啊！那个死丫头到底说了什么鬼话啊！” 见长谷川羞红着脸战战兢兢地说出口，刹那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我问你，这件事情有谁知道？” “啊……” 大概是刹那太过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了，长谷川胆怯地看着他，不禁后退了几步。 “小、小由也知道。还有，国见同学似乎偷听到了。不、不过！没关系哦，我很能理解的，妹控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是对妹妹爱的另一种表现吧！” “不，你不用安慰我……” 算了，回去再找她算账。 放走了长谷川后，通过校内路标，刹那找到了操场的所在地。 在一个半径百米不到的跑道中间，长着青葱草叶的绿地上滚过一颗足球，少年们热血沸腾，你追我赶，进行了一场刺激的较量。 其中，有一男子身手敏捷，洋溢着自信的嘴脸，带球接连躲过三人的夹击，最后冲向球框，趁着守门员慌张的时候，做出了带球进门的假动作，迅速传给左翼方向的队友，在守门员措手不及的时候，球飞速滚进门。 裁判吹哨声响彻操场，队友们抱在一起热泪盈眶，高呼万岁。 见比赛刚好结束，刹那这才走进操场内。 “呼，辛苦你了~国见同学果然很厉害。” “啊哈哈~也没有那么厉害啦，我这次还发挥失常了呢，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何等臭屁的发言，此人果然是国见小野没错。 刹那走进那个摸着脑袋傻笑的阳光男孩，拍了下他的肩膀。 “嗯？怎……哇噢！羽、羽岛大哥！” 当他回过头来看到刹那的时候，吓得跟见了鬼似的。 “为什么羽岛大哥有空跑来中学啊？” 他那双眼珠子转得更加灵活快捷，把队友们全都抛之脑后，拉着刹那的手臂走向教学楼的角落……喂！这又不是偷偷告白，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哎嘿嘿，难得大哥来一趟，真是辛苦了。不过，羽岛同学已经回去了哦，虽然直到刚才还闹别扭要看我的比赛，但我告诉她球场很危险，让她乖乖听话，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为什么这家伙事到如今还能够如此自然地说谎啊？ 嘛算了，他越是这么自恋，对现在的刹那来说是越好。 “咳咳。” 刹那故作咳嗽两声，表示进入正题。 “国见同学。” “是！” 又不是体育课的报名……该说是出于身体习惯，还是对刹那的献媚，国见挺直了身体，露出阳光的微笑，给人的感觉神清气爽。 “我曾经听花铃说过，你家里养了一只小奶猫，对吧？” “咦！？为什么羽岛同学会知道！？” “那自然是……你懂的吧？” 刹那用手肘神秘兮兮地推了推国见的肩膀。 “花铃总是和我说你的事情呢。” “！” 国见的眼睛闪着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光，身体再也按耐不住躁动起来。 “真、真的么！羽岛大哥！” 他用那健壮的手用力抓住刹那的胳膊，力气大到足以扭疼刹那。 这家伙还真是不可貌相…… “是啊，我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尤其是从孤儿院回来以后就更加频繁了。” ——那个该死的家伙今天跟其他女同学讲了家里养了只小奶猫，结果那群傻乎乎的蠢同学都挣着要去他的家。 ——那个鬼东西是不是上辈子投错胎啦！还是我欠他钱啊！居然在体育老师面前说我在追他…… ——啊！火大！今天难得一次把他揍到吐血。他居然还一脸微笑地站起来，说我‘傲娇’！我要杀了他！！！ 一回想起花铃发的牢骚，刹那不禁觉得这个国见小野真的不是一般的抖m和自恋。 “其他的姑且不说，刚才我经过的时候，听大家都说国见同学是个很有爱心的小男孩呢。” “哎嘿嘿~也没有那么夸张啦，虽然我确实很帅气啦，大家也经常嫉妒我~” 国见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那副得意的嘴脸都快要扭曲成团了。 “那么，对于有爱心的国见同学，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如何？” “大哥请说！” “能不能把你家的小奶猫借我一天啊？” “啊？” 国见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看来不是那么简单呢。 “那只小奶猫……其实是奶奶捡到的，因为不忍心看它流浪街头，所以就把它带回家了。不过，照看工作都是交给不喜欢猫的我来做。” 国见露出了一丝嫌麻烦的表情。 “其实可以送到动物救助中心的吧，为什么非要在家里养呢……” 看来这场交易的成功率变得更高了。 “既然如此，我可以替你养一天哦，借走的一天我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供得跟祖宗一样。” “真的么？” 国见还是有些犹豫，问题并不是出在小奶猫身上，恐怕是对奶奶的畏惧吧。既然这样的话，刹那只好放大招了。 “花铃一直在家里缠着我，要看一看国见同学家的小奶猫，可是出于害羞不敢直接说出口。所以我想着要不然向你借一天，讨好花铃开心。她一定会对小奶猫疼爱有加，抱在怀里爱护的。” “羽岛大哥……” “嗯？” 国见忧心忡忡地凑上前，两眼专注地看着他。 “今晚来领！我会跟奶奶说送去医护中心检查的！” “好家伙，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男人，花铃也不讨厌噢。” “能帮到羽岛大哥真是乐此不疲！” 两人握手言欢，交易成功，露出了无耻邪恶的嘴脸。 如此，这场肮脏的交易以刹那的单赢落下帷幕。 小奶猫借到了，花铃也不可能对国见有半点印象改观，不如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国见的好感度+1吧。 如果要形容花铃对国见的厌恶，刹那对柠檬有多热爱，花铃对国见就有多厌恶。 可怜的国见小野此刻仍不知道自己受骗，依旧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这家伙就真的那么喜欢花铃啊？哪怕被揍出了血还能泰然自若。 好坚强的毅力。要是宫城整天把自己揍出血的话，刹那还真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情了。 猫奴的真香定律 晚饭过后，刹那去到交接点与国见交易。 蒙着口罩戴上头套的国见看上去俨然像个在逃刑犯，刹那都忍不住想打电话报警举报他了。 “这家伙不会伤人，只要给它吃的就会乖乖的了。” “了解，真是出色的货啊。” 小奶猫的毛色白如雪花，伸手轻轻抚摸的时候，手感比抚摸一团棉花要舒服得多，因为只有手掌般的大小，看上去也比网络上流传的要可爱得多。特别是那黑溜溜的大眼珠，单纯地盯着人类看。 刹那很满意，这只杀伤力强到几乎可以瞬间秒杀刹那的小奶猫，要是被宫城看见了，即使是在方圆百里，她也一定会赶过来。 “喵~” 小小喵星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刹那的模样，似乎感到好奇而紧盯着不放。 “好家伙，虽然不是你的主人，但明天就靠你了。” 刹那跟国见道了谢后，便领着这只小可爱回到家里。结果可想而知，对可爱的事物没辙的花铃，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飞也似地跑到玄关口，轻轻抱起了小奶猫在怀里蹭。 “好可爱呀~为什么哥哥会捡到小奶猫啊？” “朋友暂时放我这里寄养一天的。” “朋友？” 不过，要瞒过去可没那么简单。即使把鼻子凑在小奶猫的身体上疯狂吮吸，几乎陷入陶醉状态，花铃也没有放过关键的细节。 “是上次那个相泽惠学姐么？” “不是。” “也不可能是结衣姐的对吧？” 这丫头真是了不起，刹那只好默默点头。 “那么，除此之外，哥哥还有其他朋友么？” 哇！你这死丫头说话怎么那么伤人啊？ “那是当然的咯，哥哥在学校可是大受欢迎的。” “骗子。” 花铃白了刹那一眼，之后就没打算再追究下去。她几乎要把整张脸压在小奶猫身上，结果小奶猫不满地‘喵’了一声，轻轻推了推花铃的脸。 “唔~被讨厌啦~” “那为什么你还一副享受的样子啊？” “哥哥，你听说过吸猫一族么？” 噢，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奇葩社所接到的委托么？不知道那个委托的学妹怎么样了？她的哥哥患有严重的吸猫病，已经到了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了。 不过，既然学妹已经没有再来找奇葩社，估计问题就解决了吧。 “花铃，你是传说中的吸猫一族么？” “emmmm~算不上吧，不过小奶猫好可爱啊~” 这样子啊，好在她并不知道这只小奶猫的主人是国见，不然的话刹那担心她会吓得将小奶猫扔到半空中打出一套连环拳。 就让她继续做美梦吧。 刹那朝陶醉在吸猫中的花铃投以关爱的眼神。不过没过多久，小猫就挣扎着想要逃出花铃的束缚。 “不要嘛~小喵喵不要挣扎啦~放弃吧，你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理会你的~” “喂，你很像个色情大叔欸。” 在几番挣扎中，担心会弄疼小奶猫的花铃总算漏出了破绽，小奶猫趁机逃脱出来，惊慌地四处逃窜，不时发出‘喵’的叫声。最后看到弯下腰来的刹那时，跑到他的脚下磨蹭。 “看来它很喜欢哥哥你欸。” “这小可爱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嘛。” “我可是被它讨厌了。” 没有理会花铃的抱怨，刹那温柔地抱起小奶猫，轻轻挠挠它的下巴，它不闹也不挣扎，乖乖地躺在刹那怀里。 “喵~” “看吧，它好像很享受。” 刹那抱着小奶猫，跟宠爱婴儿般轻轻呵护，踩着楼梯上了二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刹那没有养过猫的经验，家里光是养个花铃就够麻烦了，不过以养花铃的常识作用在小奶猫身上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 “那个，我瞅瞅哈，小奶猫……” 刹那打开尘封已久的笔记本电脑，笨拙地点开网页，一笔一笔打上文字，开始搜寻有关小奶猫的资料。 “吼吼，原来如此……逗猫棒么？还有，如果猫儿对你吐舌头的话，就表示对你很信任。” 刹那看了眼坐在刹那大腿的小奶猫，它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吐了吐粉嫩的舌头，用前肢轻轻搔挠他的衣服。 这小家伙居然那么信任我的嘛？ 刹那差点就要感动得哭出来了。看来比起人类，动物的灵性和判断力更加精准呢~ “还有小心猫舌头的倒刺……以及不要喂太烫的东西……” 夜深人静，灯火已灭，刹那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小奶猫也很活泼地跟了出来，并一直围着刹那的脚转圈圈。下了楼，尽量不吵到待在房间的花铃，父母似乎还没有回来，他穿过大厅，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在小盆子上，小心翼翼地捧着盆子回到房间。期间，小奶猫一直兴奋地‘喵喵’叫。 * 翌日，太阳初露头角，晨曦透过窗户照进昏暗的室内，金色的余晖洒落在小奶猫那雪白的毛上，这小可爱眯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睡得正甜。 而刹那，提着黑黑的眼圈，一副精气透支的虚弱模样，嘴角不停地抽搐，身体瘫靠在墙壁上，散发着黑气的双眼几乎要掉出来般盯着可爱的小奶猫看。 “猫、猫奴还真是可怕……” 一旦沉迷其中，便忘了烦恼，世界一切酸甜苦辣烟消云散，人生不过如此，眼里心里只有小奶猫。 “我好像稍微能够理解那个学妹的哥哥的心情了。莫非我的压力也挺大的么？” 直到七点的闹钟叮铃铃响起，刹那才恍然回过神来，有一种神游仙界，突然换回现世的感觉。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床边按掉闹钟，小奶猫似乎被吵到而动了动四肢，微微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将身体梳直。 “早安啊，小奶猫~啊哈哈~” “喵~喵~” 你看你看，它在和我打招呼欸……不行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没救的！ 趁着最后一丝理智的弦没有断掉，刹那撑着疲倦的身体跑出房间，冲到浴室里，在洗漱台前冲了冲脸。 “呼~”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的那一刻，被迷倒的神经渐渐恍过神来，刹那盯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看了许久，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无奈。 “这小家伙还真可怕，居然能把我迷成这副样子……要是换作宫城的话，那还了得……” 这时，小奶猫循着路线跑了过来，亲昵地蹭着刹那的脚。 他开始觉得猫耳娘或许比女仆还要更有吸引力了。 “乖乖乖，马上给你准备早餐。” 将牛奶端到它面前后，它这才离开刹那的脚跟，专心地舔着牛奶。 刹那趁着这个时间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正好碰上扑了空的花铃。 “哥哥，为什么今天起这么早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她的睡衣穿得松松垮垮，一副饥渴的狼要吃掉软弱小绵羊的气势，转过头来不满地瞪了刹那一眼。 不过，实际上的情况是：刹那根本没睡！ 因为被小奶猫吸引到忘我的地步，不仅晚餐忘了吃（花铃明明有叫刹那来吃，但刹那只是挥挥手一拖再拖，最后一气之下花铃把晚餐端掉了），澡也没有洗。 将旧衣服脱掉，拿着制服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 “早安啊，小奶猫~” “喵！” 也许是先前的经历，小奶猫看到花铃，就警惕地后退几步，等刹那走出来的时候，着急地跑到刹那脚下。 “什么嘛，真不可爱！” “你跟猫儿较什么真啊……” 是说，刹那也没好意思教训自己的妹妹。毕竟自己差点就沦为猫奴了，毒品这种东西一旦沾边，就几乎戒不了了！ “那么，我出门咯~” “等等！哥哥你要带小猫去上学？” 咬了大半块面包，将剩下一小部分分给小奶猫后。刹那把小奶猫抱起就出了门，将花铃的疑问抛之脑后。 作战计划才刚刚开始，而小奶猫无疑是此次计划的关键，利用小奶猫吸引宫城的视线，并让须藤在中庭照顾小奶猫，这样子就可以制造出邂逅的场景了。 因为刚刚考完试，剩下一周的课程比较松散，学生们的状态也很散漫，只要稍微安排妥当，应该没人会发现刹那带着小奶猫。 然后，到了中午，他就可以利用牛奶或者食物的诱惑，让小奶猫乖乖待在中庭，并让须藤准备就绪。接着随便推个理由让宫城经过那里就好了。 糟糕……我说不定是个天才。 “你说是吧，小奶猫~” “喵~” “哇喔，你的眼光真不错。” …… 惹来了众人奇怪的视线。 这样下去刹那总有一天药丸…… no猫奴！ * 早上的时间正如刹那所料，大家一身懒气，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有的偷偷吃东西，有的干脆聊起天来。授课老师的教学效率也变得散漫，整个班级一片懒洋洋，简直就是‘考后综合症’。 刹那首先是把小奶猫装进书包躲过众人的视线，然后在上课的时候放进课桌里，以后背挡住宫城的视角，躲在课桌里轻轻抚弄小奶猫，以此让它安分下来。 早上的时间平安度过。 “我说，须藤同学啊。” 午餐时间，虽然很想和宫城一同用餐，但只有今天战略性撤退。 刹那走到须藤的位置，和他详细说明的作战计划后，他的脸上浮现出蜜汁粉色，双眼欣喜地看着刹那。 “谢谢你！羽岛同学！” “呃啊……” 被这么老实道谢反而让刹那感到不自在。 “不过，说起来我还没听你说喜欢宫城的理由……” “我会尽量表现出文静的一面与小猫嬉戏，以此吸引宫城同学的注意！” 完全无视了刹那的问题。 不过，要问的机会也很多，不差这一会。 “那么，就先交给你了。” 朝四周看了看，躲过众人的视线后，刹那把小奶猫悄悄塞到须藤手里，一开始小奶猫还不满地发出叫声，直到刹那掏出法宝——今早吃剩的吐司。小奶猫这才乖乖停止不悦的叫声。 看来比起亲近人类，食物对猫的诱惑更加重要呢。 和须藤商量好计划之后，已经是差不多用完午餐的时间，刹那又返回奇葩社，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后，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学长，你今天好慢。” “被吉田老师叫去干活了。” “说起吉田老师……她最近似乎没怎么来社团活动室欸。” “那位老师就是这样，想出现就出现，想走就走，真希望她稍微有点顾问的模样。” 宫城坐在自己的位置，旁边放了被柠檬红茶，手里捧着和昨天一样的猫科动物杂志。 漫长的午休时间，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会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一会又突然说起一个笑话惹得众人发笑。而刹那，一直观察着时间，盘算了下最佳的午睡时间。 过了一会，相泽放下手机，大概是感到困倦了，她伸了伸懒腰，趴在桌子上，很快眯上眼睛。 这在奇葩社是经常有的事情，只要没有委托的事件，这个时间段奇葩社三人都会准备午睡。而睡得最早的就是相泽。 紧接着就是…… 等相泽已经睡得沉沉的之后，宫城也打了个哈欠，将猫科杂志合上，准备趴在桌子上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 “啊~说起来，我刚才被吉田老师叫去的时候，路过中庭，发现那里有一只非常可爱的小奶猫呢。” 刹那刚一说出‘小奶猫’，宫城的身体立刻产生剧烈的反应。 她抬起本打算趴下去的头，双眼睁得浑圆，几乎要倾出上半身压过来了。 “小奶猫？” “是啊，看上去敲可爱的。” “……” 宫城无声地离开座位，比起平常捏着缓慢的脚步慢慢走，现在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快跑起来了。 “快带我去！” 宫城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刹那跟上脚步。 如此，总算瞒天过海，既没有惊动相泽，也能让宫城不知不觉中计。 他们快速离开社团大楼，从教学楼走到一楼，没有经过大门，而是从连接体育办公室的通道穿过，而通道的中间正好可以看见中庭。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正是瞄准大家都要休息，这时候的中庭也格外宁静，这是刹那以前还身为‘独行侠’的时候得出来的结论。 简单的幸福 “到了，就是那里。” 两人站在恬静的通道中间，刹那指着中庭的老树下的位置，坐在长椅上的须藤露出陶醉的表情，手里撕着刹那准备的吐司，一点一点喂进小奶猫的嘴里，有了食物的小奶猫，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巧。 只不过…… 未免太能吃了吧，须藤手里的吐司片已经撕剩三分之一左右了。 “那个是须藤同学？” “啊，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呢。” 刹那假装不知情，偷偷窥视宫城的侧颜。 她看上去有些犹豫，又很疼惜地盯着小奶猫看，巴不得冲上去抱住小奶猫，又碍于其他人也在场而困扰。 须藤想必是发现了刹那和宫城的存在，他喂食小奶猫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似乎感到紧张，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走啊？” “不知道，或许是等午休结束吧。” “怎么这样啊……” 宫城失望地垂下头，眼珠子时刻盯着小奶猫不放。 “要不然，你也过去瞧瞧呗。” “可是……有别人在。” “没什么关系的吧？” 宫城还在犹豫。见小奶猫在须藤的抚慰下十分乖巧温顺，她羡慕地直咬嘴唇。 “好！” 终于，她举起小拳头，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到目前为止，作战计划很成功。 刹那暗自自信，并躲在一旁一个容易窃听的地方窥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那个……” “是！” “？” 真是的，须藤同学你未免太紧张啦！ 见宫城露出困惑的表情，须藤更加手忙脚乱，手里的吐司都掉地上了，他张着大嘴巴，眼睛也不眨一下直直盯着宫城的脸看了许久。 “须藤同学？” “宫、宫城同学……” “你在喂食猫咪么？” “啊，嗯……不、不知道从哪来的，突然冒出来……” “这样子啊。” 刹那躲在远处，为须藤的反应捏了把汗。是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搞得刹那也跟着紧张起来。 宫城蹲了下来，把目光从须藤身上转移到小奶猫身上，灵敏地捕捉到反应的小奶猫，居然松开了嘴里的吐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宫城，发出了可爱的喵叫声。 “它好像很中意你欸。” “真的呢，有点意外。” 小奶猫靠近宫城，伸出前肢挠了挠宫城的小腿，并把头贴过去磨蹭。 “宫、宫城同学很喜欢猫么？” “嗯。最喜欢了！” 说出这句话的宫城，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不光是一旁的须藤受到了冲击，连躲在远处草丛里的刹那都怦然心动。 “因为猫咪很可爱嘛。须藤同学也喜欢么？” “嗯，最喜欢了！” 你这句话，指的是宫城吧？ “原来须藤同学也有这么意外的一面。” “宫城同学倒是和想象中的一样有可爱的一面呢。” “咦？” “啊！我是说，宫城同学很温柔呢。” 这种墨迹死人的对话算什么嘛，你给我拿出点骨气来啊须藤老弟！ “不过，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奶猫会出现在这里呢？” 对须藤破绽百出的举动没有疑惑，宫城的注意力尽是放在小奶猫身上，她轻轻捧起小奶猫，放进怀里抚摸，小奶猫也很乖巧地躺着。 “一般来说，这么可爱的小奶猫都会有主人的吧？” “说的也是，说不定主人就在附近呢。” 喂！须藤，就算小奶猫躺在宫城怀里，也不允许你以这种理由盯着宫城的胸口不放！ “不过，这只小奶猫很亲近人类，而且食量很大呢。” “毕竟是猫咪嘛，猫和狗狗都是人类的朋友。” 怀里的小奶猫仿佛成了最重要的宝贝，宫城的目光充满了怜爱，那双翡翠色的瞳眸燃烧着熊熊火焰，似乎巴不得抱回家养。 不过…… 喂，我说你们，除了猫咪的话题就没有别的话题了么！ 刹那都忍不住要从草丛里钻出来指摘他们了。好在须藤开始有了其他举动，他把目光从宫城的胸口……啊呸！从小奶猫身上移开，落在了宫城讨人喜爱的侧颜上。 “嗯？” “宫城同学，我能问个奇怪的问题么？” “请问吧，如果是我能回答的话。” 须藤动了动喉咙。 “宫城同学……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直率？” “啊？” 刹那和宫城同时发出了叫声，好在两人没有注意到。 “总觉得，无论是内心的自己，还是外在的自己，你总是能够直率的表达出来。” “是这样子么？” 宫城停止了手里抚摸的动作，小奶猫有些不满地翻滚身体，从宫城身上挣脱下来，继续吃着地上还未吃完的吐司。 “我自己没有那种感觉，原来在须藤同学眼里，我是那样子的啊。” 说着，宫城露出了落寞的笑容，她抱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脚底下看。 “我不是很懂身体和心分开来思考的感受。” “正是如此啊！在这个世界上，基本所有人都是口是心非吧？可是，宫城同学你却不是那样子。” 须藤突然站起身来，情绪十分激动。刹那还担心这样的他会不会吓着宫城，不过宫城并不在乎。 “可是，心直口快的人一般都很容易被欺负吧？” “没那回事！像宫城同学你……不就很自在么？” “自在？” 听到这个词的宫城，身体微微颤抖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孤儿院活动的时候，只有你会站出来和式部会长持不同的想法与意见，并付诸于行动。直到最后也没有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是这样子啊……” 须藤不了解宫城，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说出‘自在’这个词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踩中了宫城的雷。如果换作是刹那，绝对不会这么做，他一定会尽力扮演自己，时不时挖一下槽点，说一些搞笑的话来博取宫城的微笑。 然而，眼前的那个笨蛋并不是刹那，所以刹那只能干着急地躲在一边，静候情况。 “我很清楚自己是个无比懦弱的人，所以才会在之前的活动里再三改变自己的想法。老实说，被宫城同学和羽岛同学否定的时候，我很困恼，甚至觉得生气呢。” 须藤想要伸手挑逗脚下的小奶猫，结果被小奶猫凶了，他只好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觉得宫城同学说得很有道理，也觉得式部会长没有错，所以才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如果那是须藤同学的话，也没有必要刻意改变自己吧。” “可是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嗯？” “不，没什么，不要在意。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吧，我是真的很敬佩宫城同学的性格。” “等等……为什么突然变成夸我啦？” 宫城似乎受不了别人的夸奖，她的脸微微泛红，害羞地低下头去，学着刚才须藤的样子伸手挑逗小奶猫，不知为何，这次小奶猫很安分。 “只是偶尔会有‘真好啊，我也想成为那种人’的感觉。” “须藤同学还真是奇怪……” “说的也是，我一直在说奇怪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看着脸色泛红的宫城，害羞苦笑的须藤，虽然知道不是刹那想得那样，但不知为何却莫名的烦躁起来。 这个计划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啊……如果说是邂逅的话，已经足够了吧？ “不过，须藤同学也是因为太善良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 受到宫城赞美的须藤，错愕地睁大眼睛。 “正是因为太善良了，所以才总是摇摆不定吧。” “我……” “因为须藤同学觉得我和式部会长的想法都有道理，无法取其一种，才会一直改变自己的立场，不是么？即使是口是心非的人，在了解到事物的两面性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通常都会选择一面的吧，包括我也是。” 这么说着的宫城，指着自己的脸，羞涩地笑了。 “我也是那种狡猾的人，但须藤同学你不是，这样的你有自己的优点不也挺好的么？” “宫城同学……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那么，就请尽情考虑一下吧。” 那张透明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吐息出薄荷的清香，即使躲在远处的刹那，也能看到说出这番话时候的宫城有多么高兴。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已经……” “嗯？” “不，没什么……”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自顾自地摇摇头，然后朝宫城投以营业性的笑容。 “谢谢你，宫城同学。” “啊？我做了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情么？” “一个人逗小猫玩未免有点没劲，还好宫城同学过来了，多谢你……啊，小奶猫跑掉了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地面上只剩下吐司的残渣。恬静的中庭里，夏季的凉风轻轻刮过，将宫城的长发轻轻吹起，碍住了视线，于是宫城轻轻拨弄头发，将发丝撩至耳后。 那一瞬间，那张红扑扑的脸蛋，精致又可爱，那不经意间的自然，即使是躲在远处的刹那，看着也觉得心动，胸口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焰，正熊熊燃烧。 那么，须藤又是怎样呢？ 刹那看向须藤那边，他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 “唔，风有点大，我差不多该回社团了。” “啊，说的也是。我也……” “今天能见到小奶猫，能和小惠以及羽岛君以外的人说这么多，真的很开心。不如说，该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宫城朝须藤深深地鞠躬，须藤也慌忙朝宫城回了个礼。 “那个，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么？” “请~” “宫城同学，你人这么坦率，长得又、又很漂、漂亮……应该有男朋友吧？” “啊！？” 再一次，刹那和宫城同时发出叫声，惊觉动静的小奶猫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跳进刹那怀中。 “男、男朋友……我……” “有吧？” “不，没有……不如说，今后可能都不会有……” …… 刹那有一种心凉了的感觉。 “我啊，不太适合谈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恋爱，所以并不会交男朋友才是。” 啊，说的没错，刹那忘了，宫城是那种身体，以她顽固的个性，是绝对不想给人添麻烦，她肯定又是觉得，自己只会拖累别人，所以干脆以后都不与他人交往。 是这样的。 可是，明明不是告白被拒绝，刹那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宫城不会谈恋爱，刹那一直脑补着与宫城交往的画面，甚至想到了未来。 他明明早该知道宫城的想法，‘宫城检测机’不可能没有此项数据。即使如此，若是没有听宫城亲口说，刹那或许还会继续欺骗自己，让这份恋爱的种子慢慢发芽。 没错，羽岛刹那的心意，永远不会得到宫城结衣的回应。 但看着宫城与须藤气氛融洽聊天的场景，他还是感到心堵得慌，明明是自己安排的计划，却有一种既成功也失败的感觉。 双重打击让刹那身心俱疲，他不再窥视他们的样子，而是转过身，靠在墙上，抬头望向苍蓝的天空吐气。 “也就这样吧。” 一直欺骗自己，现在应该醒过来了吧？ 羽岛刹那啊羽岛刹那，宫城结衣的顽固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今为止，她可曾松过自己的意志么？从来没有。 “不过，现在的话，倒是有在意的人。” …… 清脆的声音如溪水般灌入刹那的心田，赐予即将枯萎的苗床以新生。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产生了恋爱的心情，不过我的确有点在意。” “哦……哦，是这样子啊……” “不过，也只是在意而已吧。我不会谈恋爱的。” 宫城结衣说，她有在意的人。 细数宫城的交友圈，在羽岛刹那……在‘宫城检测机’的数据包里，男性里面交情最好的只有刹那才对，即使往外扩张，她也只跟式部和须藤……以及那些前来委托的男生们说过话。 所以，如果说是刹那所知道的宫城结衣，那个在意的人…… “说的不是就我么。” 哈哈哈！该死的！居然一不小心说出口了。 刹那高兴得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压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哽咽的声音发出来。 “可是，刚才你也说了吧，只是可能而已。宫城同学，不要对自己的未来太悲观噢，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须藤同学还真是正能量满满啊。” 两人在中庭分别，须藤往操场的方向走去，宫城只是站在原地，脸颊泛红，抿着嘴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好在，她没有注意到刹那的存在。 他已经尽量忍住不发出声音，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一拍。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激动到这个程度的一刻。 他对宫城结衣的心意一直持续升温。 或许，宫城结衣不论做什么，羽岛刹那都会被吸引吧，这份吸引力只会越来越深。 对啊，宫城只是说了可能不会谈恋爱，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可能性，刹那没必要绝望。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番话，刹那的心瞬间活了过来。这份心意，即使是一年份的豪华黄金菠萝面包和一年份的柠檬炒冰也弥补不回来。 没错，他还有可以开创的未来，无论是他还是须藤。 他们都站在同样的起跑点，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在喜欢宫城的这份心意上，羽岛刹那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所以啊…… “是说，羽岛君去哪啦？明明刚才还在的。” 宫城的脸涨得更加通红，她的眼神着急地扫视了遍周围，见刹那不在，便不满地嘟囔道。 许久，等宫城离开中庭，往社团活动室的方向走去，刹那才从遮蔽物里探出头，他有些狼狈地躺在地面上，情绪的洪流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噗哈哈……该死的，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啊。宫城她说了欸，结衣她说了噢，说了有在意的人，那个人除了我还有谁嘛？啊哈哈哈！该死的，虽然这么说很自恋，但就是停止不住想象啊！” 他抱起小奶猫，对着小奶猫吐露自己的心声，泪水依旧不停地流淌，他已经兴奋到快喘不过气来。 就这么跟疯子一样躺在地上许久，一会又是哭一会又是笑，直到吉田椿路过中庭，看到这样子的刹那，还以为得了羊癫疯，抓起手机就打急救电话。 如此这般，暑假计划筹备中 “夏天来啦！” “不是这样子噢，花铃，这时候应该高呼‘暑假来啦！’才对。” “有什么关系嘛，暑假就是夏天，夏天就是暑假~所以暑假来啦就是夏天来啦！” 考完试后又过了一周，朝雾高中也总算迎来了暑假，正好和花铃她们的放假时间对上了。 刹那刚刚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花铃抱着枕头在走廊里四处奔跑，情绪十分亢奋，当然刹那也理解她的心情。 “是呢，这么快又是一年暑假了呢，今年该怎么玩好呢？” 今天是学校结业式，学校比起以往要早放学，所以正好和还没去上班的父母碰在一块了，这换在平常还是比较少见的情况。 “刹那，花铃，要不要特别去哪里旅游一下啊？” “游泳！爬山！演唱会！烟花！” “等等，花铃，游泳是禁止事项！” 母亲捧着脸，笑容可掬地看着活蹦乱跳的花铃，父亲也放下了报纸，拿起了旅游杂志。 家人会聚在一起亲切交谈、商量着去哪里玩这还是比较少见的情况。毕竟平常很少和父母好好聊天，搞得刹那都有些生疏了。 结果只是稍微考虑了下去外地游山的计划，但又与父母的工作冲突而不了了之。不过，换言之，今年的暑假留给刹那的时间也变得更多了吧。 正好，他也早就把这个暑假的时间计划好了。 今年的他，一定会花费所有心思投入在攻略宫城上！ 事不宜迟，结束了与父母的聊天后，刹那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自己的计划表，正准备往上面添加数不胜数的妙趣计划。结果手机扫兴地响起了铃声。 “那么，今天是菠萝包促销呢，还是柠檬炒冰呢？” 打开手机，结果是一名不速之客，刹那的热情顿时消去了一半。 “什么啊，原来是他啊。” 发件人是国见小野，这个阴魂不散的惹人厌的小鬼。 ——羽岛大哥！ ——咳咳，从今天放学开始就是愉快的暑假时间了。我呢，已经预定好足球比赛在暑假后半段，所以在暑假前期基本没什么事情可做。你懂我的意思吧，哎嘿嘿~ 懂你个头啊！不懂！再见！ 刹那很想用力敲打屏幕打发他，但一想到自己也是接受了他的帮助，也不好意思做事这么绝情。 多亏国见家的小奶猫，不仅完成了宫城与须藤相见的任务，刹那也听到了宫城的心声，在那一刻放飞自我的爽快，至今还历历在目，虽然那之后被吉田调侃了半天…… 将小奶猫还回去的时候，国见不忘坑刹那一比。 “羽岛大哥，羽岛同学怎么样了？” “啊……嗯，她很满意，很高兴，一直爱不释手地捧着，甚至凑近脸颊磨蹭呢。” 刹那才刚说出口，国见已经迅速抓起小奶猫，也不顾小奶猫不满的嫌弃脸，将其凑近自己的脸，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一想到其实吸猫的人是自己，刹那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是羽岛同学的味道呢……” 呕！ 国见一脸陶醉，刹那实在不忍心破灭他的幻想。 “那么，羽岛大哥，和我交换邮箱吧。” “好……啊？” “通常保持联系的人都是需要用到邮箱的吧？虽然手机号码也行。不过我更喜欢邮箱啦~” 这家伙，实在是机灵，算准暑假这个时机，肯定是去要花铃的号码没得逞，打算从刹那这里入口。因为才刚刚接受过他的帮助，刹那也没有拒绝的借口，只好勉为其难交出了自己的邮箱。 第一天，一切很平静，刹那在社团活动室安然度过，时不时用陶醉的目光盯着宫城看，偶尔也会和红着脸的宫城对上视线。 …… “干嘛啦？” “不，没什么……” 然后赶紧转移视线，结果一不小心落在了相泽脸上。 “学、学长……不要用那么热情的眼神看着我啦。” “哦，噢……” 接连几天，他的日子都很舒坦，须藤偶尔会来找他商量对策的问题，刹那告诉他先把暑假的空余时间笔记下来，由他另行安排。 如此，到了今天，收到国见的邮件为止，刹那的心情可以说是乐开了花。 那么，国见的这封邮件所要传达的内容很明确。 他想约花铃出去玩，以一种不会有失面子的方式，所以才会托刹那当牵线人。 “喂，花铃。” 刹那朝外面大喊一声，很快得到了花铃的回应。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直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要是被她知道碰过的小奶猫其实是国见家的小奶猫，刹那会被杀死的。 所以，他最后一次跟国见分别的时候强调了‘不要提起小奶猫的话题，你知道花铃很害羞的，要是因此而不悦的话……’。 国见兴奋地点了点头，就差蹲坐下来摇尾巴，跟忠犬似的。 所以，他得搞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怎么了？哥哥。” 还是老样子，花铃门也没敲，衣服也脱得差不多只剩下内衣，肆无忌惮地进了刹那的房间。 “你暑假有什么计划或者任务么？” “哦？莫非哥哥也想和我这可爱的妹妹出去玩么？” 花铃的嘴角微微勾起戏虐的笑容。 “只要你不要动不动砍我老二的话，我觉得可以。” “小心我砍你老二噢。” 刚警告完就说了…… “不过嘛，暑假计划呢。” 这是每个人都会认真考虑的问题，花铃也不例外。 她蹦跶跳上刹那的床，裹着被子翻滚几圈，稍稍思考了一会后，她的眼睛睁得雪亮。 “三天后和古手川同学还有宫城同学去市中心的水族馆！五天后去临镇图书馆参加知识讲座！七天后与古手川同学一起在社区老人院做义工！十天后与宫城同学参加班上另一个同学的生日派对！两周后班上的女生约好一起去卡拉ok！那之后再过三天就是xxx酱的演唱会欸！还有，还有……”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刚才那一瞬间想到这么多内容的…… 见花铃还没说过瘾，刹那不由得感叹自家妹妹的生活之丰富。 “八月初的时候有动漫展，五号那天有同人展，八号是最喜欢的作家新书发布签售会，十五号是喜欢的动画剧场版开播的日子，电影院也有资源噢！” 花铃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刹那想都没想过的暑期计划。他已经开始感到头疼了。 “所以嘛~哥哥要想约到人家，那还真是不容易噢。” “现充生活欸。” “现……才不是呢！哥哥去死好了！你才是现充，我的活动力明明有和动画有关的计划吧！” “为什么对现充这么排斥啊？现在可是一个讲究人人平等的社会噢。” “那种东西自打呱呱落地就不存在啦。” 虽然不清楚她在生气什么，以至于脑袋都要冒蒸汽了。但刹那总算用手机录下了花铃的计划。 花铃喊了一句‘肚子饿了’，就走出刹那的房间觅食去了。刹那趁此机会打开手机，一边听取录音一边手写计划，然后传给国见。 邮件发出去还没过十秒就立马受到了回信。 得知情报的国见，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也一定兴奋到直打滚吧？就像之前的刹那一样……和这种人有相同的一面似乎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结果，原本是单赢的交易，还是给狡猾阴险的国见榨取了部分利益，虽然出卖自己妹妹活动时间的刹那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真是对不起了花铃，如果下次国见来约你的话，请你尽情地揍他，揍到他怀疑人生，揍到他再也不敢接近你好了。 刹那只能双手合掌，暗自祈祷。 国见的事情解决后，他开始着手计划奇葩社的活动任务。 打开手机，点了下最新下载的app。 登陆聊天室，显示三人在线。 因为暑假即将到来，考虑到联络的方便性，才会临时组建只有三人的联络网。 刹那刚刚登上平台，聊天框里立刻弹出了相泽的复数条消息。 ——各位，放暑假了呢(*^▽^*) ——从今天开始，让我们忘掉考试的烦恼吧e=(′o｀*))) ——羽岛学长，不要紧的！ヾ(?°?°?)??即使稳坐倒数第一也没什么大不了。 相泽啊……哪壶不提开哪壶啊。 没错，羽岛刹那的成绩单上打了鲜红的dddd，为什么26个字母里只提取前四个作为成绩评价啊？为什么不是倒过来dcba递减呢？ 刹那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在聊天框打字驳击情绪高亢的相泽。 ——因为字体好看所以老师给了你同情分，只有一个c的你确实比我厉害。 ——哎嘿嘿~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啦?(? ???w??? ?)?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啊~ 这个时候宫城插进聊天框发话了： ——小惠，你那个表情是怎么打出来的？好有意思。 ——Σ(⊙▽⊙＂a宫城学姐不知道么！连颜文字都不认识么？ ——嗯……因为不怎么在手机上和别人聊天。 ——好可怜o(╥﹏╥)o，学姐，我教你…… ——顺带一提，我可是懂颜文字。 ——没有谁问你啦，d君。 哇，好过分，居然被宫城嘲讽了。 刹那不甘示弱，快手敲屏幕。 ——宫城，你的补考没问题了么？ ——哼，那种东西，只是重复考原卷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多少分呢？ ——刚好及格…… 哇，居然过线了，真是太意……外了。 宫城补考的科目是数学，全班……不，是全年级只有她一人补考数学这一科目，不为别的，正因看到她试卷后痛苦地落下眼泪的授课老师无法昧着良心打上d评价。 一般来说，老师都不会为难学生，即使是补考的内容也只是照搬照抄，可即使是这样，宫城对数学的掌握能力还真是让刹那大跌眼镜。 不过，综合起来，三人之间分数最好看的还是宫城，其次是相泽，刹那发挥稳定，依旧垫底。 虽然相泽是一年级生，和他们考试的内容不一样。 ——羽岛君！你除了运气好一点也没别的了吧？ ——你们呐o((⊙﹏⊙))o能不能不要再说学习的事情了，我的头好痛t t，明明都是学渣，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 ——说的也是……大家都差不多呢。 ——是啊，因为都是咸鱼才翻不了身。 ——那么，果然还是来聊聊那个颜什么字的事情吧！小惠，快教教我怎么使用。 ——不对吧？我们不应该商讨一下暑假计划的问题么…… 颜文字什么的才不重要啦！ 结果这一天，他们什么也没有讨论出来，光是教着宫城学会打颜文字就花费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学会了颜文字。可…… ——我很期待暑假和小惠一起玩qwq ——啊，当然，我、我也想和羽岛君一起出去玩○?｀Д′? ○ ——对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吉田老师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顾问吧？虽然很少来活动室这一点让人火大(*^▽^*) 怎么觉得宫城用起颜文字的时候有些奇怪…… 三人组的约会时间（1） 与宫城还有相泽的夏日初次相约是在暑假开始的第三天。 在此之前，因为各家都有各种各样的繁琐杂事处理，时间并没有凑合好。期间，刹那也整理了一堆暑期计划，特别是与宫城她们商量得到的空闲时间表，然后也考虑了须藤的事情，最后整理出一份精致的计划单传给了须藤。 不过，只有今天，刹那没有把活动内容告诉须藤，因为今天是特别的。 “久等了！” 夏日的阳光落在高耸的建筑物上，阴影打落处正站着某个人。 刹那穿过繁忙的人群，过了一个红绿灯后，径直朝对方走去。 “好慢！” “抱歉抱歉……不对，为什么我要道歉？我可是准时到场哦。” “难道与人约会不应该提前到么？” 约、约会么……这还真是个让刹那脸红心跳的词啊。真希望宫城不要随便用这种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词，毕竟这是三人的‘约会’呢。 虽然对刹那的言语满是抱怨，嘴角微微撅起，但宫城的眼睛还是闪烁着兴奋的亮光。她穿着纯白连衣裙，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正好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右肩上挎着一个猫咪图案的小背包，看上去清纯又可爱。 “这身装扮很适合你哦。” “真、真的吗……” 《与女孩子相约时的一百零八个注意事项》一书中的第一项，也就是最基本的一项：与女方见面的时候必须使劲夸她的着装。 即使本书不这么强调，刹那也会这么做，因为宫城结衣不论何时都是那么漂亮可爱，穿什么衣服都有魅力与个性。 啊，真想看一次宫城穿死库水的样子呢……那对巨乳那么显眼，穿上去绝对是毁灭级别的伤害啊~ 顺带一提，本书一共只有三十个注意事项，由于书名具有强烈的误导效果，害得刹那又浪费了许多时间翻找同名书。 书中还特别备注了一项：与女孩子约会不提前到的家伙没资格读这本书，去死吧！ 火大！既然是特别备注，为什么不是写在最前面？而且，为什么字号还比正文小很多啊！ 这是刹那十分钟前才发现的，所以想要提早到达为时已晚。 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看上去他在宫城心目中的印象没有递减。 “话说回来，小惠好慢啊……不会出什么事情吧？真让人担心。” 这是差别待遇，对吧？ “说不定她睡过头了呢。” “又不是羽岛君。” “咳咳，宫城同学，我发现你最近很袒护相泽欸……还有，你是怎么知道今天的我睡过头了？” “直觉？” 为什么是疑问句啊。 可恶！真是血淋淋的教训，诚如宫城所言，刹那睡过头了，拜此所赐，刹那的房间被花铃入侵，尽管多次换过锁，花铃都有办法搞到钥匙，今早也一如既往地上演妹妹偷袭哥哥的场景。男孩子清晨○勃时间也被花铃调侃了好久。 男性的尊严被小恶魔妹妹玩弄于鼓掌之间…… “还有，今天也是特别的日子……嗯？羽岛君，你有在听我讲话么？” “嗯，我听着呢！” 宫城抱起双臂，见刹那态度散漫的样子，这次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我说啊，今天是小惠的生日，你真的清楚吗？” “你从前天就开始唠嗑这件事情啦。” 没错，这就是刹那不能告诉须藤的理由。今天是相泽惠的大喜之日……破蛋日。 然而，本人却迟到了。 为了给相泽一个惊喜，他们并没有明说，只是以‘去玩吧！’为借口诱导相泽上钩。 “呜啊啊啊！迟到了！” 过了一会，从远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哀嚎，刹那和宫城同时看过去。 穿着猫咪图案的橘色衬衫和荷叶短裙的相泽慌慌张张地穿过红绿灯，朝刹那这边跑了过来……喂！穿裙子跑步一点都不好看啦！难得穿得这么可爱。 “对、对不起……呼~迟到了！” 相泽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泛红的脸颊积攒了不少汗液，双眼委屈地注视着刹那和宫城，简直就像是受伤的小猫咪在向人类撒娇一样。 “我好像迟到很久了……” “没事的哦，因为我们也才刚到啦~” 嗯，这果然是区别对待啊…… * 和女孩子出来逛街会是怎样个情况呢？听说过购物狂魔烧钱烧力烧时间的传闻，刹那一开始还捏了把汗来着，不过与奇葩社的两位美少女逛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学长，快点过来啦。” “不要，好难为情啊，你和宫城拍就好了。” “不行！真是的，学长还真容易害羞。” 刹那被元气满满的相泽拽住了胳膊，强行拉到便利商店旁边的拍大头贴的机器里面。 “那、那个……” “学姐没有玩过大头贴么？真没办法啊~这里应该这样子操作。” 宫城一脸茫然，跟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站在相泽的右侧，向刹那投以无辜的眼神求助。 然而，刹那自身难保。 ‘这个是什么？’ ‘听说是东方邪术。’ ‘那是什么，听起来好诡异……’ 眼神交流技能max，说不定刹那将来可以去特种部队了。 “好了，设置完毕！和学长学姐拍大头贴的话，不需要那么多华丽的装饰比较好呢。” 相泽拿着触屏笔在屏幕上一顿看不懂的操作之后，单纯的相框背景突然多了一些精巧可爱的挂件，在圆圆的相框里面，正好容得下三个人的头，刹那和宫城是一脸尴尬的表情，只有相泽满面笑容，看上去很开心。 “小惠，我该做些什么吗？” “学姐，把脸靠近我这边~学长把胳膊伸过来……真是的，学长太磨蹭啦！” “那是因为我没玩过大头贴呀！是说，这是我的初体验……哇！机器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刹那的胳膊再次被相泽强行拽住，宫城的胳膊也被她另一只手挽住。两人还没来得及准备，脸颊贴着脸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刹那小脸发烫。 接着，相泽展露出幸福的微笑，比划着剪刀手。只听机器咔嚓一声，相泽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两人的胳膊。 取出相片后，三人又迫不及待地凑在一起验收效果。 “噗~羽岛学长，你的脸超蠢的！” “对突如其来的闪光表现出惊讶是人的本能。” “可是，你的脸都快扭曲成团子公公了，未免太夸张啦！哈哈哈哈！” 相泽指着刹那的脸，那是一张已经分不清是人类还是变异种的滑稽表情，如果这台机器能够显现生物的真面目的话，搞不好刹那是外星人的身份被发现了！ “啊……学姐好像一直盯着学长看呢……” 大笑过后，相泽突然变得失落起来，这家伙果然是百合么？哼，就算相泽再怎么单纯可爱，刹那也不会把宫城让给她的！ “那是因为羽岛君的表情太逗了！我都觉得尴尬……” 什么！不是‘因为我很喜欢羽岛君，喜欢到不看他就会难受的地步’的答案么？ 拍完大头贴后，三人平分九张照片。相泽美滋滋地捧着照片，宫城虽然第一次拍有些不习惯，但也很珍惜的把照片收进挎包里。 “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子三人一起出来玩的机会，这还是第一次欸。”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相泽，你有时候也很敏锐嘛。” “嘻嘻嘻~” ‘毁书事件’的时候只有刹那和宫城去了图书馆。开学习会还有逛街的时候只有相泽和宫城去了。三人的时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错开。即使是上回祭典，也是刹那和宫城单独相处。 “既然这样的话，这段时间要尽情玩才是！” 还没等刹那和宫城说什么，相泽又抓着两人的手，开始往下一个地点跑。 先是去了男孩子不宜进入的内衣店挑选内衣，刹那本不想踏进那个圣地，却被宫城和相泽以‘参考意见’为由拉了进去。 薄荷绿、少女粉、清纯蓝等布料在眼前一览无遗，只是看着‘商品’还没什么，一旦‘商品’为眼前这两位妙龄少女服务的时候，刹那可算大饱眼福。 “怎、怎样呢，羽岛君觉得哪个比较适合？” 宫城并没有直接换上，而是拿下中意的款式，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一下，在刹那面前羞涩地询问意见。 对此，刹那的想法是：宫城穿什么都会很好看！ “学长穿什么才会觉得性感啊？” 拜托你断句正常一点，会吸引很多奇怪的目光的，你语文是不是没及格啊相泽……咦，好像真的没有及格。 在那个尴尬至极的内衣店待了许久后，相泽又冲向打折促销的玩偶店…… “宫城学姐！这个熊猫布娃娃超可爱！” 一听到‘熊猫’这个敏感的字眼，宫城三步并作一步走，几乎是瞬移到相泽身边，看着软乎乎的熊猫玩偶，她的脸颊开始泛红，痴迷的眼神片刻不离玩偶。 “小惠，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啊？” “嗯！” 两位少女童心未泯，相视一笑，将可爱的熊猫玩偶抱得紧紧的，爱不释手。 “买了！” 刹那总算知道宫城的挎包是拿来干嘛的了。 三人组的约会时间（2） 时间跳转至下午。 三人在附近的家庭餐厅用完餐后，各点了杯饮料来到公园稍作休息。 “呼~今天真是太有趣了！” “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自在地玩过呢。” “嗯，我也……” 要不是认识相泽和宫城的话，刹那还真没有机会可以出来愉快玩耍。 宫城则是因为身体问题，基本没法外出游玩。而且，即使可以，刺激类的运动和游戏也是禁止。 像现在这样，只是过了一个上午，她就开始感到身体疲倦。 “给，喝了这个会精神一点噢。” “谢……不对！” 刹那亲切的将手里的柠檬茶递出去，结果宫城在差点就接过手的时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而缩了回去。 “嗯？” “要是喝了这个不、不就……间、间接kiss了么。” 刹那的小算盘被发现了啊…… “可是，柠檬茶具有很好的抗疲劳功能噢。” “这个我知道啦……可是，我觉得这个也不错。” 宫城固执地咬着吸管，将乳白色的液体从包装杯里吸了上去，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她点的奶茶和相泽点的是一样的。 “嗯？学长？” 相泽察觉到了刹那的视线，却没察觉到这股视线里蕴含的醋意。 果然，比起须藤这个竞争对手，他更应该防范一下相泽么？ 就在刹那脑子里想着些奇怪的事情时，相泽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伸手指向刹那身后的某个东西。 “那是韭菜王欸！” 韭菜王？那是什么东西，韭菜一族的老大么？ 刹那和宫城顺着相泽指的方向看去，一望无际的蓝天下，喷水池咻咻咻地喷洒水柱，一座高大的铜像屹立在喷水池旁，在神情庄重，威风凛凛的英姿下，手里的名剑直插地面，俨然一副将军或是国王的气势。 哟~你好啊，韭菜王……才怪咧！ “相泽，你是认真的么，请你再说一遍，他是什么王？” “韭菜！” “不行，没救了……” 刹那双膝着地，以手扶额，就差给一脸纯真可爱的相泽磕头了。 “小惠，那个才不是什么韭菜王，是说也不存在这个人物……” “咦！” 相泽惊讶得睁圆双眼。 “不是啦！学姐，你搞错了，教科书上有讲过噢！我对这个头戴王冠，身姿挺拔的人有印象，书上也有他的照片！” 可怜的相泽并不打算轻易认输，她撅起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可是…… “那个，是亚瑟王。” “对啊，就是韭菜王……咦？亚、亚瑟王？” 刹那说出真相的那一刻，相泽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洋溢在脸上的自信逐渐僵硬，褪去了颜色，用干巴巴的眼睛看了刹那一眼，又看了宫城一眼，最后机械地扭动脖子，仰望着伟大的韭菜王。 “亚、亚瑟、亚瑟王……我在历史试卷填的是韭菜王……难怪得分是d……” 刹那不禁同情起那位批改相泽试卷的老师来了。 所谓的亚瑟王啊，就是那位拔出石中剑，通过王选成为王的家伙，创造了伟大的不列颠传说，至今广为流传，以其繁衍而出的作品数不胜数。即使是在acg界，王的传说和名声依旧很响亮。 “决定了，未来就走理科道路吧！” “即使选择理科，成绩也不会从d翻身为c哦。况且，你最好的c成绩那一科，还是文科科目呢。” “呜哇，那我该怎么办啊？” 已经对未来的人生毫无希望的相泽，将渴望的目光落在了刹那身上。可惜的是刹那并不是救世主。 允悲~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小惠，不要担心，亚瑟王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会影响你的学业的。” “真、真的么？” “嗯，大概……” 宫城，你这并不能算安慰啦…… 身在天国的亚瑟王要是知道刹那等人关心起他的传说来，一定会热泪盈眶的。而不知何处的韭菜王，要是知道有人把其他人错人成他，一定会欲哭无泪的。 在长椅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后，宫城已经恢复精神，漫步在公园里较为阴凉的地方，欣赏了一场流浪艺人组成的乐队，看得大受感动的相泽扑簌簌地落下泪水，惊动了周围的人和流浪艺人们，不知所措的刹那和宫城赶紧丢下几块硬币，拉着相泽到不显眼的地方去。 最后一站是车站前的夏季促销可丽饼，正好有新口味上线，排队等候的队伍并不是很长，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可丽饼好甜啊！” “说来羞愧，我吃了两个……” “哎，学姐才吃两个么？我都吃了四个了呢。” 都说甜食是装在另一个胃袋里的，确有此事，眼前的两个大吃货，以亲身经历告诉了刹那。 那种甜食居然可以连续吃两个到四个，真可怕。刹那光是应付完一个就觉得腻了。 “总觉得今天已经很尽兴了。学姐和学长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这个嘛~”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黄昏的余辉洒落在三人走过的路上，天空也被染成火红色，刹那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和宫城打了个眼神。 “就算意犹未尽，暑假才刚刚开始，有的是时间玩吧？” “说的也是。” 想玩的话随时可以，但有些事情不得不现在完成了。 “小惠，我们去一个地方吧。” “嗯。” 还没说地点就爽快地点头答应了，这孩子果然很单纯，单纯到可爱，忍不住让人激起保护欲啊。 离开可丽饼店后，三人走在熟悉的小路前，迎风吹来的花香沁人心脾，泛红的天空朝着远处无限延伸，某座熟悉的建筑物渐渐映入视野。 “咦？为什么啊？” “秘密~”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之后已经晚了，相泽只是困惑地抬着头。 即使是在暑假期间，仍有需要训练的社团会来学校集合，朝雾高中的校门从来都是开放状态。 只要稍微证明一下是这里学生的身份，就能轻易进入。 即使是黄昏，也有教职工值班到晚上九点的情况。所以，托某个笨蛋老师的福，他们被准许进入校内。 “总觉得难以接受，明明才刚刚考完试，又回到学校来了，心情复杂啊~”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路边的晚灯纷纷亮起橘色的光，撑起傍晚的照明。幽静的教学楼内，没有一丝人的气息，操场上也不再有运动社的社员们训练的身影。 三人穿过操场，绕过教学楼的正门，来到身后的预备游泳池。 “是要来游泳么？可是我没带泳衣欸。” “天真！相泽，你觉得我可能会来游泳么？” 在这学校一年多了，刹那可从来没有踏入过泳池半步，体育课的时候也总是以肚子痛，身体不舒服为由翘掉游泳课。实际上是旱鸭子这一真相也早就被吉田发现了。 那么，旱鸭子的刹那会来游泳池的原因是什么呢？ 答案是…… 搞事！ “总觉得我稀里糊涂的……快告诉我要干什么啦！” 主人公已经憋不住好奇的心思，不满地拉扯刹那的衣服，请求告知真相。 而就在这个时候，游泳池旁的换衣室的门被打开了。 “好慢！” “您一直都在里面等么？” 走出来的是披着白色大衣的吉田椿，里头穿着类似于救生员的衣服，她将头发绑成球状，一副要下水游泳的状态，脸上挂着焦躁的表情。 “到底要我等多久啊？从早上开始到现在欸。” “吉田老师，你疯了吧……” 宫城的疑惑正是刹那的疑惑，他真的怀疑这个老师脑子是不是有病，然而本人却毫不在意，看到一脸茫然的相泽时，反而咧嘴一笑。 “嘛，看在把主人公带来的份上就饶过你们一次。” “咦？到底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话啊……” 相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最疼爱她的宫城，宫城只是莞尔一笑，又跟刹那和吉田做了眼神交流。 “小惠，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闭上眼睛~” “我知道了。” “我说你啊，做之前就不先质疑一下么？每次都是这样，很容易被拐走的噢。” “因为是学长和学姐嘛，没什么好害怕的。” 她羞涩一笑，然后乖乖闭上了眼睛，如此单纯可爱的样子，让刹那内心蠢蠢欲动。 好想把她收养成妹妹啊……女儿也行啊…… 相泽闭上眼睛后，为了给她安全感，宫城一直扶着她。然后，吉田走回更衣室，不一会儿，便把一个足够四人份分吃的蛋糕拿了出来。 “虽然很唐突，姑且问一下，今年你几岁了？” “欸~为什么问这个啊？唔……十六岁。” 这样啊，那么过了生日之后就是十七岁了，离成人的阶梯又进了一步，真是可喜可贺。 刹那亲手给蛋糕插上七根蜡烛，借了吉田的打火机点亮蜡烛，因为怕被巡逻人员发现而没有开照明，微弱的火光在黑夜里显得耀眼。 “总觉得有什么很亮的东西呢……”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噢。” 宫城轻轻推着相泽走进刹那。接着，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深黑的瞳眸有一瞬间迟疑了下，茫然地注视着火光，脸上的表情全无。 “啊……” 下一秒，她才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张开嘴唇，专注地看着微弱的火焰。 “生日快乐~” 三人齐声祝贺，但不敢吵得太大声。 …… “是呢，今天……原来是我的生日啊。” 相泽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呆滞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火焰，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凝望着生日蛋糕。许久没有反应。 “那个……” “小、小惠，不喜欢么？” 这下刹那和宫城有点慌了，还以为自己准备的东西让她失望了。 “不，我很喜欢……” 她松开宫城的手，接过刹那手里的蛋糕，望着温暖的火焰，迟迟不愿意吹灭。 相泽有些天然，反应也很迟钝，虽是如此，但也是个十分善良的女生。所以，刹那只是想着或许她又迟钝了。 然而，直到泪水在相泽眼眶打转的时候，他才恍然察觉，并非那么简单。 迟钝的人不是相泽，而是刹那和宫城。吉田以一副看穿一切的姿态，温柔地注视着相泽。 “今天，是我的生日呢。原来是我的生日啊……” “小惠，你不知道么？” 相泽捂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呜咽的声音流出，她用力地摇摇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直到宫城抱住了她的后背，她才冷静下来。即使如此，泪水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那不是感动的泪水那么简单。 刹那原以为相泽会很高兴，然而并不是这样子的。 似乎有什么他们未察觉到的东西。 “谢谢……谢谢你们，羽岛学长，宫城学姐，吉田老师……” “不、不要那么庄重啦……是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开心点……” 不对，不是这样的，刹那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些。 他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胸口特别闷，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岁了呢。所以，不要……再哭了……” 他该说什么其他的话才是，然而这一刻的大脑思考却卡住了，机器的运转变得不灵活，有些藏得特别深的东西无法显现出来。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某个画面：之前有一次去相泽家的时候，在她家的厕所里看到的那件制服…… “羽岛？我说羽岛啊……” 思绪突然中断，吉田拍了下刹那的肩膀。 “振作一点啊。” “啊，噢……” 吉田意味深长地看了刹那一眼，然后从更衣室里搬出了椅子和桌子……她一个人就可以扛起四张椅子，据她曾经说过的话，那是因为她得了一种无法感受到痛处的怪病，身体的某些限制也松弛了一些。 “对不起，明明应该开心才对……” 相泽一直在擦拭泪水，鼻子变得通红，呜咽的声音止也止不住。 “真是个傻孩子啊，哭什么。” 吉田伸手想要抚摸相泽的头发，但又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畏缩了一下，之后才慢慢放在相泽的头上。 刹那想，无法控制力道的她，刚才也是担心伤到相泽吧。虽然总说自己习惯了，果然还是有些瑕疵。也可能是和情绪有关，平时的她不管再怎么拍刹那和欺负刹那，都不会过分。 “难以置信，我居然还会再过生日……” “好了，小惠，许个愿吧。” 结束了哭声后，相泽带着蠢蠢的哭容，对着放在桌子上的蛋糕合起手，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了个愿。 “我啊……” 这个时候，她突然开口说话了。 “曾经在生日的时候受到霸凌，所以至今没有过生日。” 相泽恢复了平静，缓缓睁开眼睛，温暖地看着轻轻跳动的火焰，趴在桌子上看了许久。 “是……这样子啊。” “好过分……” 突然得知这样的过去，宫城和刹那愣住了。 宫城坐在相泽的旁边，抱着她的肩膀安慰。刹那跟着坐在了旁边，但只能看着。 “是么……果然没想起来呢……” “什么？” “不，没事……” 刹那坐下的那一瞬间，相泽看了他一眼，流露出忧郁的表情，然后火光突然飞速滚动，眨眼间被吹灭了。 “我很高兴，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再过生日的那一天。而且，还是和奇葩社的各位们一起度过……” “不管怎么样，也总会有几个笨蛋愿意陪着你过的。” “老师……” “所以呀，今天就暂时忘掉那些不快的事情，过个美满的生日吧。” “嗯！” 就这样，相泽亲自开刀，将蛋糕分成四份，虽然把蛋糕当晚餐吃有点奇怪，不过意外的美味，即使是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东西的刹那，也能够欣然接受。 四人围在桌子旁有说有笑，刹那为了逗相泽开心，搬出了压箱底的笑话和吐槽台词，宫城则是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 蛋糕吃完后，刹那和吉田收拾东西，相泽和宫城则是跳进了游泳池里戏水起来。 “学姐，晚上有点凉，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没关系，只要是和小惠玩的话完全没问题噢。” 刹那不禁开始浮现出支持这对百合的念头了。 “喂，羽岛，不要分心啊。” “啊……抱歉……” 将塑料盘子扔进垃圾袋里，打包好后扔进垃圾箱。负责搬椅子的吉田比刹那更早一步干完活。 “原来她愿意说啊。” “嗯？” “关于相泽惠的过去，本人刚才不是说了一些么？” “您是指她被欺负么？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刹那停下手里的活，不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安排生日会的人是老师你吧？以教师的身份查看学生的个人资料不是难事。” “是啊，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论是你，还是宫城，还有相泽。你们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 “你果然很厉害……” “不过……” “嗯？” 吉田意味深长地看了刹那一眼，欲言又止。 “你也早点恢复记忆为好噢。”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啊？” “因为失忆感觉很麻烦吧。” “话是这么说……” 这种东西又不是刹那可以控制的，或许得靠医院的积极治疗，加上某些熟悉的事件特定再现才能恢复吧？而且…… “‘我不希望家人担心，所以不找回记忆也行’你想说这个吧？” 刹那愣了一下，身体再次焦躁起来。 “老师是神仙么？” “不~我只是和你们一样，身心缺陷的普通人而已。” “真是难以理解……” 无论是宫城也好，相泽也罢，还是吉田，包括刹那自己。 虽然现在看上去十分快乐，即使各自怀有特别的秘密，还是能够普通的生活下去，尽情享受社团活动带来的乐趣，因为碰到麻烦的委托而苦恼，与学生会的人时有冲突，不论何时三人都待在一起。 但…… 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下腹突然一阵疼痛，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正在掐住刹那的喉咙，浑身不自在。 “羽岛啊，我不是不清楚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刹那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吉田能够知道么？ “你看那边。” 吉田指着游泳池的方向，宫城和相泽正在愉快地戏水中，即使是在黑夜，水花依旧清晰可见，透明的水珠在空气中舞动，眨眼间便如泡泡破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宫城和相泽可爱的笑脸。 “在那些可爱的笑脸下，藏着很深的，你所不知道的秘密，对吧？” “……” “你只是在恐惧，如果将来发生了什么令你无法反应过来的意外时，你会不知所措。因为失去了两年记忆的你，身体就像少了某块重要的东西，只是空壳。” “！” “没错，你是在害怕，无意识中地选择回避。关于记忆的事情，也是如此。” “不是这样的！” 为了不惊扰戏水的两人，刹那尽量压低声音嘶吼，大脑开始有一团热热的东西在膨胀，所谓的丧失理智，或许就只差一线之隔。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 “不~我特想看你失态的样子。” 吉田没有被刹那吓到，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 不过，她说得没错。因为她说出口了，刹那才有一种‘啊，原来是这样子’的认同感。 宫城在走廊上晕倒过去的时候，他也是大脑一阵热，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身体也是本能地动起来，将宫城送往保健室。那个时候的他，浑身仿佛被冷水浇灌，害怕到颤抖，不知所措。 得知相泽就是毁书盗书的凶手时，刹那也只是呆滞在原地，身心麻木，被相泽激动地抱住的时候，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矢泽曾经在社团活动室揍过刹那，那时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不懂得还手，身心围着一团迷雾，失去了所有的思考。只知道不能让他伤到宫城和相泽，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是‘从未经历过’，而是‘从未知道过’。 失去了两年的记忆，让他对人世间的种种变得淡泊模糊，潜意识中也对意外的事情产生了抵触情感。 所以，在认识宫城和相泽之前，他一直过得很平静，并非偶然，而是刻意，身体无意识中做出的选择。 所以，吉田椿的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比起刹那自己，吉田反而更加了解自己。 她就像是神一样，充满了迷幻色彩。 刹那只是凡人，平凡到看不清自己正面目的弱者。 “我……只是想和她们普通的相处下去。” 只是普通的喜欢宫城，普通的爱捉弄相泽，但不论如何，他都很喜欢奇葩社的两位少女，这几个月建立起来的小小羁绊，他不愿被轻易打碎，也害怕会悄然发生改变，他曾经下定决心，在自己完全了解宫城之前，会把那份表白的心意藏起来，也正是如此。 所以，他在躲，躲避那些有可能改变他们关系的因素，他才没有去质问相泽那件事情。 ——相泽，你以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么？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情？ 他没有问出口，他也无法想象听到刹那说出这句话时的相泽是什么个反应。 本以为问题没有那么复杂，可一旦挖掘出来后，刹那才发现自己正陷入一个永无止境的坑里。‘否认’那些复杂与‘承认’那些懦弱的心情在内心交错，擦出激烈的温度，他的大脑才会开始焦躁。 好热，几乎快冲昏了头脑，身体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冰冷……嗯？冰冷？ “好凉！” 冰冷的液体落在了刹那的脖子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拭，结果更多的冰冷液体喷洒过来。回过头去的时候，正脸又痛快地淋了带有氯水气味的液体。 “噗噗噗~学长又中招了。” 他睁开半只眼睛，一阵模糊过后，水花在空气中挥洒，更多的水珠朝他这边飞溅过来。 “宫城学姐，我教你一招！” 不知道搞了什么花招，游泳池里突然有一条细细的水柱喷了过来，彻底把刹那的衣服弄湿了。 “喂！” 他忍不住大叫出声，又因为担心迎来门卫而捂住了嘴巴，只是用眼神质问戏水的两人。 “好厉害……” “是吧是吧？” 厉害你们个鬼啊！人家正在感伤当中，突然喷水过来浇灭情感的火焰是几个意思嘛？ 刹那还没来得及教训她们，宫城也学着相泽的样子弄了一条细细的水柱喷在了刹那脸上。 “噗！羽岛君的样子好逊。” “你们这是欺负我旱鸭子啊……” “不是挺好的么？” “嗯？” 吉田脱掉了身上的大衣，随意地扔在一边，刹那本以为她会跳进游泳池里，结果只是做了做热身运动。 “羽岛啊，虽然你是个缺陷，但你身边不是还有其他缺陷么？” 刹那看向戏水中的宫城和刹那，两人正愉快地制作出更多的水枪喷向他这边，看到刹那湿漉漉的样子似乎很有趣而捧腹大笑。 “大家都是缺陷的话，总有办法构成整体的吧。所以，在你不知所措的时候，不是还有她们么？” “可是，如果出事的人是她们……” “那就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们吧。” 吉田莞尔一笑。 “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自从加入这个社团开始，不是么？” 刹那还想说些什么，但吉田伸出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凑近他的耳朵。 “把你所有的温柔与热情留给她们吧，好么？” “老师……” 吉田后退三步，依旧挂着微笑。此刻的刹那鼻子一酸，双眼开始有些湿润，他正想着应该如何感谢这位恩人的时候…… “看招！人民教师的教育！” 吉田在原地跳动几下，活动活动手脚，接着身体一个三百六十旋转，脚也以螺旋梯似的旋转，逐渐伸张，有力地击中了刹那的后背。 “噗！” 身体有一瞬间摆脱了万有引力地束缚，朝正前方飞了过去，到达泳池中间的时候又自由落体。 biu~噗！ 正好落在了宫城和相泽之间。 “吉田老师，好强……” “学长被一招秒杀了哎。” 不不不！你们该关心的不是这个！ 咕噜咕噜咕噜。 水池不停地冒出气泡，刹那的身体完全沉入泳池之中，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浮上来，他强烈地发出求救信号，趁着呼吸越来越困难，手脚尚有余力之前，不停地拍水。许久之后，宫城和相泽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潜入水中将刹那拉出水面。 “噗哈！” 新鲜的空气涌进鼻子的时候，刹那才知生活的美好。他大口地喘着气，拼命汲取周围的新鲜空气，过了一会才有了发话的余力。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你这个暴力女！” “你说啥呢羽岛小鬼，是不是还想再吃一招人民教师的恩赐？”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民教师的恩赐’是什么鬼，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这个混球总是翘掉游泳课。” “是说，我是旱鸭子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么！” “不知道。” “骗人！” 心虚的人最爱吹口哨了！ “你好烦啊，不就是旱鸭子么，我出生的时候也是旱鸭子，只是六岁的时候不小心被老爹踢下水，迫于求生本能才学会游泳的。” 是亲爹吗？一定不是吧？ “真是的，学长你太重啦！” “羽岛君，稍微放开一点……这、这样子，好近啊……” “不要！打死都不要！” 刹那吓得抓紧了相泽和宫城，三人拉得很近，几乎脸贴着脸了，如果这时候要他远离宫城和相泽的话，他绝对会溺死在泳池里的。 ——某高中某学生被某教师一脚踢下水溺死。 要是明日头条出现这个，刹那在黄泉路上也会不安心的，还能有比这种死法更蠢的么！ “啊，学长，学姐，看上面！” “什么啊，这次又是啥？” 顺着相泽的视线抬起头，刹那不禁楞了一下，也忘记自己还在泳池里，腿安分下来。 “好美……” “就是说啊。” 布满夜空的星河形成纵横交错的细线，在皎洁的明月附近移动。刹那不禁伸出了手，做出了握住星星的动作，一时陶醉其中。 “这个时候是不是要许愿啊？” “又不是流星啦……是说，你不是才刚刚许过愿么？” “早知道刚才就许再多三个愿望了。” “真有你的风格啊，相泽。” 不过，如果真的还能再许愿的话…… 刹那闭上眼睛，暗自在心中祈祷。 ——神明大人，虽然我是无神论者，虽然已经在祭典上许过让宫城康复的愿望，但容许我再多一个私心吧。 ——但愿奇葩社的三人永远一起。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宫城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两人面面相视，尴尬地撇开了脸。 “什么什么？为什么学长学姐的脸突然红起来了。” “没那回事。” 异口同声了。 “好有默契。” “才没有！” 啊，又一次…… “这是在演相声么？” 吉田无奈地摇摇头。 之后，吉田也加入了游泳池的戏水当中，不过因为起跳的动作幅度夸张，溅起来的水花太大，造成的骚动也不小。 四人在泳池里没能嘚瑟多久，吴克门卫便敲着棍棒打着手电筒赶了过来，身手矫健的吉田立刻反应过来，潜入水中。宫城和相泽恍然大悟，学着吉田的样子潜水。只剩刹那一人一脸懵逼地浮在水面上。 溺水？不存在的。当刹那本能的恐惧而蹬脚的时候，才发现泳池的深度正好可以着地，刹那还有半个头露在外面。 那之后，刹那被抓着衣服扔到大门去进行批评教育，其他三个狡猾的家伙则是翻过栏杆逃出学校。 漫长的一天就此结束，虽然直到最后还吃了个亏，但刹那觉得： 如果这是夏日的开始，没有比这更好的起跑线了。 他与她与他的‘夏季大感冒’ 自从暑假开始，气温便直线上升，已经到了不得不开空调乘凉的时候了。 在化妆镜前打理一番的花铃，已经换好了可爱的服装，背上小小的挎包，做好出门的准备，可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脸上的愉快烟消云散。 “好、好热啊……不想出去……”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子啦，所以我才说超讨厌夏天的。” 夏天是游泳的季节，夏天是不宜出门的季节。 此刻的刹那，穿着一条短裤，上半身赤裸趴在沙发上，即使空调风对着他吹过来，仍然不满意。 不过，这是畏热族的最后一丝防线。要是让现在的他出门，绝对会热到融化。附近的蝉鸣也叫得很猛，即使关上窗户也会觉得刺耳。 刹那百无聊赖地切换电视频道，又翻了翻手里的小说，不时打了个哈欠。 “哥哥，你不是要出门来着么？” “是啊，毕竟今天是那个日子嘛，其实超不想出去的。” “可是，这次你打算自己去对吧？” “订正一下，是和宫城还有相泽一起去。” “倒头来还不是要出门嘛。” 花铃白了刹那一眼，皱起了眉头，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冲出门，认命接受太阳神阿波罗的考验。 “啊！热死啦！” 刹那听见了花铃绝望的哀嚎，不过没有看见她灰溜溜地跑回来。和朋友约定就会好好遵守，花铃真是个好孩子。 至于刹那…… 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差不多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换身清凉的衣服出门。 毕竟是和宫城还有相泽在一块，只要是这样，夏天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自从游泳池那一天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期间宫城有过一次出门去花店采购花，这项计划是在考完试的最后一周制定的，须藤也从刹那这边了解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在花店碰过一次面了。 不过，须藤并没有和刹那报告，宫城在聊天室里也没有提过这一回事。 然后是今天的安排，因为是临时定的，刹那昨天才刚通知须藤。 ——感冒？ ——嗯，你就自己斟酌一下见面时候该说什么吧。 ——好的，真是不好意思啊，一直在麻烦羽岛同学你。 ——没什么，毕竟是委托嘛~ 叮铃铃~ 独特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刹那朝思暮想的那个美少女。 “羽岛君，你出门了吗？” “正准备出呢。” “是说，你不觉得天气有点热么？” “是啊，这几天连连高温不断，屋子都快融化了。” 刹那苦笑着应了电话那边宫城的话。 “我并不喜欢夏天呢。” “真巧，我也是。” “可即使如此，还是要出来的吧。” “当然了。” “我明白了，我去联络一下小惠。” “稍后见。” 结束通话后，刹那关掉电视，离开大厅上二楼，在自己的房间换好短衣短袖后，又把病历本翻了出来。 该说是巧合还是缘分，今天是刹那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日子，也是宫城前往医院检查病情的日子。 刹那因为‘出车祸’而失去部分记忆，至今仍然没有回忆起来，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医院检查身体。 宫城则是自小得了某种奇怪的病，这种病使她身体变得虚弱，一旦剧烈运动或是情绪起伏太大就会产生不适，那双翡翠色的瞳眸也是病状之一。 下午两点钟，刹那抵达医院门口，与宫城还有相泽会合。 “学长，这边这边~” “我还不至于眼瞎，所以不用挥手，天气很热看着会觉得更热的。” “很热吗？” 相泽好奇地睁亮双眼，似乎不明白刹那话中的意思。 “那是因为你打着伞吧。” 足以容纳二人分量的伞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那是宫城的伞，之前也和刹那一起撑过，那原本明明应该是刹那的位置来着。 “那么，走吧。” 也许是因为去医院，宫城穿得很简单，白色的短衫加上短裤。相泽也穿着一身休闲服，唯一不同的，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件大衣。 “嗯？这个啊……” 察觉到刹那疑惑视线的相泽，少有的反应过来了。她指着医院，露出得意的嘴脸。 “医院里面开了空调，学姐身体不太好，所以就这么进去很麻烦的吧？” 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啊，刹那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这是小惠擅自带的……” 一旁的宫城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熬不过强烈光线的折磨，刹那催促两人赶紧进医院。 因为刹那检查的科室和宫城检查的科室不在一个地方，他们在电梯口临时分别，约好在休息厅见面后，相泽屁颠屁颠地黏着宫城走，刹那则是一个人到达神经内科的检查室。 “请进。” 那是一个蓄满胡须，戴着细框眼镜，给人一种老学者形象的老医生，刹那的病情一直由他负责，所以见过他好几次了。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么，观月先生和夏芝女士呢？” “父母今天有事外出，所以今天由我一个人来。” “这样啊，他们放心啊……” 老医生的脸看上去很干涩，给人一种僵死的感觉，一旦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就会有一种皮肤会裂开的感觉。刹那已经习惯看他那张老脸，也明白对方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毕竟一直以来都是父母陪他过来检查身体。所以现在才会觉得纳闷。 “既然这样也行吧。” 接过刹那手里的病例后，手指小心翼翼地敲打着键盘，老医生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生怕有一个地方出错。 “羽岛刹那君，最近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生活照旧。” “会不会感到头疼之类的。” “这个倒不会。” “这样啊……” 根据刹那的回答，在电脑上输入资料，以往都是拿到‘目前正常’‘情绪稳定’等一成不变的结果。 “在学校里有碰见以前认识的人么？” “……有，不过我并不记得对方……” “对方有跟你说什么吗？” “模棱两可，而且还被打了一顿。” “……” 老医生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揍了一顿啊……对此你有什么收获么？比如说对方为什么要揍你。” “我只知道过去曾经对不起对方就是了。” 敲打键盘的声音清脆而又僵硬，听得刹那的心跳也跟着有规律地跳动起来，虽然开了空调，室内却充满了闷热的气息，钟表走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老医生的表情恢复平静，继续敲字。过了一会儿后，他把眼睛从屏幕里移开，推了推细框眼镜，专注地盯着刹那的脸看。 “有没有什么‘曾经发生过’的既视感？” “不，并没有……” “做梦呢？有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 “做梦……” 刹那想起前段时间困扰自己的奇怪的梦，以及最初的时候，在倾听宫城弹奏钢琴声音入睡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 “稍微有点奇怪……” “奇怪？” 老医生的眼珠子稍微恢复了点活力。 “怎么个奇怪法，你能详细说一下么？” “时而看到一个女孩子……时间似乎是在春天，因为画面里有樱花……” “怎么样的女孩子。” “不清楚，记不起她的脸，也记不起她的名字……还有，似乎和谁在学校里争吵……” “这样子啊。” 老医生踌躇了一会，放慢了敲打键盘的速度， “梦的痕迹么……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个……” 刹那的喉咙有些干渴，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一切正常’之外的通知了。 “我是不是有恢复记忆的征兆……” “这个东西说不准，不过我个人认为有。我想，羽岛君之所以会梦到这些，可能是和你最近的生活有关吧？” “生活吗……” 确实，自从认识了宫城，他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好事也有坏事也有，接踵而来的意外也不占少数。 “如果按照这个节奏继续下去的话，我认为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很大。” …… 恢复……记忆…… ——你也早点恢复记忆为好噢。 前些日子吉田所说的话历历在目。 ——不要逃避。 所有的借口，都是为自己的胆小无能而找。 被吉田看穿得一清二楚的刹那，当时毫无辩驳之力，应该说，无言以对。 “虽然嫌啰嗦，但万一你有改变主意的情况……我姑且再问一次啊，羽岛君，你是否乐意恢复记忆。”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那双谨慎睿智的双眼，仿佛看穿了刹那的动摇。 他每一次都会问同样的内容，可唯独这一次，他不再是僵着脸。 “我……” “根据你的答案，可以定义这种迹象对你而言是否好坏。当然，以正常的角度来说，我是把它归为好事。” “如果我回答不，医生难道还能帮我回避么？” “趋势无法改变，但至少能够缓解。这边也是有类似的药物……不过当时的你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没给你开就是了。” “那样的话……” 刹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与老医生双目相对。 * 滴…… 刹那在自动贩卖机前选中了柠檬茶饮料，投入硬币后，抓起滚落下来的柠檬茶，插入吸管，深深吸一口酸涩爽口的柠檬茶，情绪才慢慢恢复过来。 “呼~哈~累死了~” “就是说啊。啊，学长，我要果汁。” “我要咖啡。” “是是~” 刹那习惯性地付了钱，把饮料递给相泽和宫城的时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过也没好意思找她们要钱了。 “对了，学长那边是什么情况呢？” “多喝热水多吃饭多读书。” “哇，全都是非常实用的建议呢。” “不过，都是粗糙到不行的烂建议呢。” 宫城看了刹那一眼，吐槽道。 或许是一眼看穿了刹那在说谎，但并没有点破。 没错，刹那的问题有了转机，并非日益良好，而是出现了决定性的变化。 在梦里反应出过去的记忆，说明现实生活中有存在过去的记忆的痕迹，也就是说，刹那在奇葩社的日常生活里逐步拾回过去丢失的东西。得知这一点的刹那，并没有开心，也并没有失望。 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有些愣住。 结果，刹那还是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以‘让我考虑一下’打发了老医生的问题。这次的动摇，自然被老医生看在眼里，毕竟这是刹那多次以来头一回给出不同的答案。 刹那并非因为吉田才选择犹豫，而是因为吉田的话剥开了连刹那自己都没有看到的自己的另一面。 所以，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害怕而选择逃避的话……或许真该有所改变了。 “不过，口头提问结束之后，又被拉去做各种精密的检查，像是脑电图什么……真是麻烦死了，明明没什么大问题。” “即使如此，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啦，毕竟身体要紧。” “可是花费好大啊……” “唔。” 谈及钱的问题，奇葩社三人组中刹那无疑是最穷的，每一次过来都要进行一堆检查，口袋里的宝贝不断流失的感觉也很心痛啊。 “话说回来，宫城，你呢？怎么样了？” “医生说我最近情绪起伏有点大，运动量也多了一点，身体容易疲劳，也会加重负担，所以让我多休息。” 宫城噘着嘴，看上去很不满。 “也就是说，宫城学姐这段时间太活泼了，医生已经下达警告书，今后没法好好玩耍呢……啊，原定计划当然不会改变。” 相泽轻轻拍了拍宫城的肩膀，以此安慰她。 “即使没有爬山和试胆大会，我们还可以看电影呀~购物啊`吃好吃的~” “我是这种体质，真是对不起……” ——就因为……我是这种体质么？ 以前宫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她会擦着眼泪哭哭啼啼，现在看上去已经坚强很多了。 “不过！” 刹那一口喝完柠檬茶，将空罐子精准丢进垃圾桶里，伸了伸懒腰，在检查身体上花费的大量精力得到了补充。他走到宫城身边，坐在她旁边。 “最近你晕倒的情况也越来越少，也说明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吧。” “啊，确实是这样……”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就跟班主任会语重心长地和你说‘这段时间玩得太过分了，多注意学习才行’是一样的。” “羽岛君，你举的这个例子太偏门了……而且，班主任不可能会对我们说这种话。” 也是啊……学习成绩位于低谷的刹那等人，早已被班主任以关爱智障的眼神注视许久，只是远远地守候着，不会有言语上的关怀。 在休息厅休息了一会儿，两人陪着宫城到药窗口取药，像之前宫城曾经给过刹那的营养液，也是这家医院开的，比起刹那检查身体，宫城更多需要的是药物，真正辛苦的人，还是宫城吧。 刹那和相泽坐在医院大厅的沙发上等待，宫城则在药窗口等待取药。 估摸着时间，刹那想，须藤那家伙差不多该出现了。 果不其然，医院大厅内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张地穿过大厅，扫视了下四周，没有注意刹那等人的存在，便拿起手机给刹那发邮件。 ——羽岛同学，你们在哪？ ——抬起头，左前方。 须藤照做了，在看到刹那的时候，他露出了欣喜的笑脸，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呀，真巧呢。羽岛同学，相泽同学。还有那边的……宫城同学。” “须藤学长……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因为感冒，所以……” 须藤装作意外的样子，和相泽打了招呼，又与刹那点头示意后，深吸一口气，朝取药窗口走去。 宫城也看到了须藤，她也自然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朝宫城学姐那边走去啊？” “咦？啊，大概是打招呼吧。” “是这样子嘛……” 这丫头有时候还真敏锐啊…… 那么，须藤淳太，你会怎么办呢？ 在药房窗口等待取药的宫城，突然遭到须藤的搭话而措手不及，她在惊讶之余还频频朝刹那使眼色，似乎要他帮忙解围，不过这一次刹那只能忍痛选择没看见。 “他们似乎聊得很开心。” “是啊……嗯？开心？” 刹那把视线转回药房窗口，不知道须藤说了什么，宫城的眼睛突然一亮，嘴角微微张开，似乎很感兴趣。 那家伙用了什么法宝啊…… 刹那忍不住想凑上前打探一下，相泽也紧跟着他的步伐。 “所以，周日的时候有空么？” “嗯，周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我还正想着要是我这种新手去的话会很困扰，有宫城同学在的话就靠谱多了。” “嗯，所以……” 宫城注意到了刹那和相泽。 “羽岛君，小惠，周末要去喵星屋照看猫儿么？” “又是猫……” 这就是须藤约宫城的法宝啊。 不过…… “周末的话太可惜了，我得陪花铃去看电影，难得妹妹偶尔向哥哥撒娇。” “啊。” 她看上去很失望。不过刹那也是接受了须藤的眼神暗示，只好忍痛拒绝。 至于相泽…… “爸爸妈妈要带我去野营，也是没法拒绝呢。” 这样啊，相泽也有没法去的理由，如此一来须藤就可以和宫城单独相处了。 虽然现在才来反思，不过，居然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和情敌单独相处，难道刹那有特殊的癖好么？ “那还真是可惜啊。喵星人很可爱呢，自从在学校中庭发现了那只小奶猫后，我就一直这么觉得。” “嗯？小奶猫？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时候你睡得很死喔。” 这个时候，药房的人员已经将宫城的药打包好了，里面全是一些平时看不见的药物，无论从包装上还是药名上，都无不让人感到好奇。因此，须藤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宫城同学，你生了什么病么？感觉都是一些很特别的药物欸。” “啊……呃……” “夏季流行感冒而已，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子的啦。” “这样子啊，得多注意身体才行呢。” 刹那临场编了个理由给宫城解了围，她松了口气，但精神却有点无精打采。 取完药后，他们没有再去其他地方，因为有须藤跟在身边，相泽也比平时拘谨得多，基本上是须藤主动发言和宫城聊天。 宫城虽然并没有厌恶，但回答基本都是单字，回去的路上多了几分单调与无聊。 最后，由于回家的方向不同，须藤只好在上一个红绿灯口与刹那等人分别，到了下一个红绿灯口后，刹那也和宫城与相泽分别。 因为天气炎热，检查身体又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加上须藤突然出现，宫城似乎不怎么开心，她的脸上满是疲倦。 看到那样子的她，刹那不禁开始怀疑，这样子利用宫城的时间安排须藤出现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即使如此，少女仍不放弃 回到家，刹那投入软绵绵的床的怀抱，对着天花板长吐一口气。 花铃外出还没回家，父母也一如既往的不在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蝉鸣吱吱不停的声音。 手机传来了来电铃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须藤，印象中，这应该是他头一次给刹那打电话。 “有什么事是不能在邮件说的么？” 刹那接过电话，揉了揉眉心，他闭着眼睛，只是以疲劳的声音应答。 “羽岛同学，关于周末的事情，其实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你说吧，毕竟我还在执行你的委托中。”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刻意压抑着兴奋，但还是将愉悦流露出来，刹那甚至能够想象得到电话那一头的话是何等开心。 “那个……其实之前在花店和宫城相遇的时候，没能成功的聊天，该说是电波对不上，还是太紧张了……总之，似乎让她觉得烦躁了。所以，我今天想了猫的话题……羽岛同学也说过，宫城同学喜欢猫对吧？所以我就调查了下附近有什么关于‘猫’的主题活动场所，结果发现有一家猫咪主题餐厅正好有照顾猫儿的活动。可是啊，我担心还会出现上次那种尴尬的情况，又想和宫城同学单独相处，所以……” 所以，他是在向刹那询问有关宫城的事情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真的吗？！帮大忙了……” 我还没答应告诉你呢…… 令刹那感到无奈的是，须藤得意忘形过头了，将自己所了解的情报卖给情敌，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吗？这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过，刹那还是告诉了他。 “我说啊，既然周末你和宫城有约……” “是呢，约会呢……” 不需要你强调！ 刹那忍着怒气，差点就吼出声了。 “不要打岔。咳咳，你和宫城有约，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提前到。” “哦哦，我明白了。” 从电话那头，刹那听见了翻动本子的声音，看来他似乎正用心记录内容。 “还有，约宫城的时候最好是直接在目的地见面。” “嗯嗯，直接在目的地么，好……” “请务必牢记，宫城……该说是个性么，反正和她一起走路的时候，必须非常缓慢，配合她的节奏。” 今天因为多了须藤，宫城也不得不勉强自己加快行走的速度，明明不适应却要勉强自己配合别人，这可不是宫城的个性，或许是因为累了吧。 “宫城喜欢吃甜食，不过不需要你请客，你只要特意引导她去买吃的就好，也不要表现得大阔佬的样子。” “这还真是微妙呢……宫城同学好像很爱面子。” 哼，真是年轻、愚蠢，只有不认识宫城，不了解宫城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身体原因，宫城并不希望自己养成依赖别人的习惯，所以一直以来都很顽固。 “宫城的脸总是会露出生气的表情，但那并不是真的生气，她真正生气起来，连声音都会颤抖，连眼神都会很恐怖地散发着恼火的气息，表情反而会变得僵硬。所以，做好心理准备。” “宫城同学还真是特别的人呢……” “宫城不能进行过于剧烈的运动，所以不要带着她四处乱跑。” “哦……” 不知道为什么，须藤记录笔记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应刹那的声音也越来越没底气。 “天气很热，她会带伞，但是餐厅里面可能开着空调，所以请你带着一件大衣。” 这是刹那从昨天相泽那里学来的，真不愧是相泽。 “宫城很讨厌没有底气的发言，也很讨厌迎合他人，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嗯，多少能够感觉得到。” “以上就是约……你和宫城见面的时候必须注意的事项，如果不想被宫城讨厌的话，就请你多努力吧。” “羽岛同学还蛮了解宫城同学的嘛……” 从电话里头能够听得见须藤的干笑声，他似乎很失望。 “毕竟是一个社团的。” “说的也是……” “宫城她啊，很喜欢有话题能够畅聊，或者有事情可以尽情做。所以，休息的时候不要太过单调，她不喜欢枯燥的时间。” 无论是创建奇葩社也好，接受模拟人生的游戏也罢，对于宫城而言，这些都是为了让日常变得稍微有意思起来而服务的。 所以，宫城结衣绝对讨厌毫无意义的时间。 刹那一不小心又补充了一条注意事项，但这一次电话那头已经不再有抄写笔记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微妙的沉默。刹那还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但遗憾的是，信号是满格的。 “须藤同学？” “嗯？啊……不好意思，我发呆了一下。” 和别人打电话都能发呆的嘛？这家伙还真是奇怪，还是说帅哥都是这样子的呢。 “羽岛同学，你是不是经常和宫城同学出去玩啊？” “不算多吧，宫城作为转学生转过来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吧？” “这样啊。” “不过，我小时候见过她就是了。” “……” “……” 难道又发呆了？ “羽岛同学，那个……” “什么？” “……不，还是算了，没什么。” “喂，话说到一半很吊胃口的啊……” 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话一定要说完，不能只说一半么？ 好吧，我告诉你宫城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 “周末，我会好好利用那个机会，与宫城同学建立好关系的。” “嗯。对了，同样的计划不要太频繁使用了。” “嗯？” “就是说，不要老和宫城偶遇，约宫城的次数也不要太频繁了，不然傻子都能看出你的目的。” “说的也是……我会好好注意的。” 之所以这么说，刹那只是为了宫城考虑而已。 她的身体很弱，能够活动的范围很有限。而且…… “那么，我挂了。” “嗯，今天真是多谢你了，羽岛同学。” “嘛，还好吧。” 挂断电话后，刹那对着天花板再次长吐一口气。 “我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他慢悠悠地抬起身体，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张暑假计划清单。 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除了游泳以外暑假必做的事情都有，也有一些刹那个人的兴趣。 然而，这些内容只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宫城结衣的名字反复出现。 （相泽惠） * 他说谎了。 羽岛刹那学长对惠……对宫城学姐说谎了。 他说，周末要和妹妹花铃去看电影，但那是骗人的。 事情，或许要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说起。 本来打算去厨艺班研习料理的惠，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相泽惠同学么？” “咦？请问你是……” 虽然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对方知道惠的名字，而且声音听上去很耳熟。 “哎嘿嘿~虽然没能和你充分聊过天，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啊……” “我是羽岛花铃，是羽岛刹那的妹妹。” “啊！是花铃妹妹啊~” 第一次是在灵异社的事件里认识了羽岛学长的妹妹，在孤儿院活动那会也有了接触的机会，海滩游泳打排球的时候很尽兴，花铃妹妹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虽然有时候会很腹黑。 可是……那样的花铃妹妹，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惠呢？是说，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电话呢？ 大概是猜到了电话另一边的惠的疑问，花铃轻声笑道： “哥哥的手机里储存着你的电话号码噢~emmmmmm~看上去关系很好，哥哥把你备注成‘蠢萌蠢萌的学妹’，仔细一想哥哥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所以只可能是相泽学姐你了。” “蠢、蠢萌？” 惠心里想：在羽岛学长眼里，我是这样子的形象么？稍微有点……难为情呢。不过，这也就意味着，羽岛学长很珍惜我吧…… “能见个面么？” “欸~这还真是意外呢……” “唔，有点困难么？本来想着明天再见面的，可是明天的话我有事要出门，周末则是和宫城同学……结衣姐的妹妹去看电影。所以只能是现在了。不行……么？” “也、也不是不行啦！不如说现在的我很闲。” 花铃小妹的声音听上去很受伤，似乎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惠只好取消掉料理的计划，反正料理这种事情，随时都可以做。 “真的么！？那么商店街的家庭餐厅见一面，可以吧？” “嗯。” 因为本来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所以惠比花铃小妹来得更早，点了两杯红茶不久后，花铃小妹才从大门走进来。 花铃小妹长得很可爱，她有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长发，脸型比较圆，还有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不仅如此，身材也很好。女孩子的所有优势点都留在她身上了…… 这样子的花铃小妹肩上背着可爱的小包包，更是增加了她的萌点。 “这边！” 惠笑着朝花铃小妹招手，看到她的时候，花铃小妹也露出了活泼的笑容。 “太好了，你来啦~相泽学姐。” “因为花铃小妹你是第一次约我出来，稍微有点紧张呢……” “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啦~” 红茶端上来了，滚烫的液体冒着热气……明明是夏天，喝这种似乎不太好。 “抱、抱歉！我应该点柠檬茶的……” 真伤脑筋，因为看到了红茶就开始怀念宫城学姐的红茶，一不小心就点了。如果羽岛学长在的话，一定会吐槽惠，说出‘你还真是温暖人心啊~’之类的话。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学姐就是这一点冒失的样子很可爱噢。” 这不是夸人的话吧……虽然我也清楚自己很笨拙就是了…… “那么，花铃小妹找我有什么事么？” “嗯……稍微吧。” “稍微？” 花铃小妹撑着两边的脸颊，带着奇怪的笑容看着惠。滚烫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模糊了花铃小妹的脸。 “相泽学姐啊~” “嗯？” “你觉得结衣姐怎么样？” …… 哈？ 惠歪着脑袋，向花铃小妹投以困惑的眼神。 “为什么是说宫城学姐？” “别管了，你就说嘛~” “唔……宫城学姐嘛~是个很温柔的人噢。” “对吧~” 花铃小妹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对惠的回答很满意。 “结衣姐是个温柔的女孩子，而且很坚强呢。” “嗯，是这样的……” “看来结衣姐在相泽学姐印象中也很好。” “那是当然的了！” 因为是宫城结衣学姐！因为是奇葩社的成员…… “所以说啊，配哥哥这种人都有点暴殄天物了呢~” “就是说啊……嗯……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啊，结衣姐这么优秀的人配哥哥都有点可惜呢。” “哈……为什么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 “啊咧咧~相泽学姐不知道么？” 花铃惊讶地捂着嘴巴。 “哥哥他啊，喜欢的人是结衣姐噢。” …… 羽岛学长……喜欢宫城学姐…… 是这样子么？ 不、不会吧？ 从来没有听说过…… 惠神情呆滞，茫然地看着面带笑容的花铃。 “啊哈哈……搞错了吧。羽岛学长……怎么可能……” “嗯？不会的，哥哥亲口跟我说的！” “学长亲口说了……” 这期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才对吧？ 可是……羽岛学长失忆了，所以就算喜欢某人也……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会是宫城学姐？ “相泽学姐？” 惠发了好一会的呆，直到花铃小妹轻轻推了下她的手。 “所以啊，我今天叫相泽学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一下笨笨的哥哥。” “帮学长？” “对啊，哥哥喜欢结衣姐，但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就是这么一个笨蛋，所以啊~” 那双冰凉的手轻轻按摩惠的手，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间流露而出，花铃小妹的笑容越来越诡异，燃烧着热情的双眼紧紧盯着惠看。 “因为相泽学姐就在他们两人身边吧？所以，我希望有时候你能给哥哥送送助攻。” “为、为什么是我？” “哈？我不是说了么，因为学姐就在两人身边啊。” “所以说，为什么是我？” 让相泽惠，协助羽岛刹那，攻略宫城结衣？ “学姐……” “我不是很懂什么意思。” 惠知道，自己稍微有点激动了，但她控制不住。 当她从花铃小妹嘴里听到‘羽岛刹那喜欢宫城结衣’这个消息时，她内心某块巨大的支柱开始瓦解。 她那一项漫长的计划突然受到了冲击。 花铃小妹的脸部微微抽搐，开朗的表情渐渐褪去颜色。 “果然啊……” 她深深叹了口气，松开了惠的手。 “学姐，相泽学姐你啊……莫非……” 她的眼里，充满了冷漠，和刚才的热情与开朗相比大相径庭。 “花铃小妹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么？” “嗯……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对不起。相泽学姐，请你和哥哥保持距离。” ！ “啊哈哈……这话说得真干脆。” “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妨碍哥哥。” 红茶持续升温，清脆的铃铛时不时响起，伴随着刺耳的笑声停止，店内围绕着一股悠闲恬静的氛围。但那氛围，现在却远离惠而去。 “妨碍羽岛学长什么的……我才没有……” “可是，我见哥哥对你也蛮关心的，我怕他会受到你影响。” 已经是以惠为局外人为前提了么？ 惠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裙子，忍住想要爆发的心情。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撮合学长和学姐？” “那种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你对哥哥的事情一点都不明白……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保持距离，他喜欢的是结衣姐，现在也会为了结衣姐做任何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干扰他的因素。” 好过分……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花铃小妹仿佛不再是花铃小妹，她那冰冷的眼神，无情的面孔，就像一堵厚厚的冰墙，企图把惠从羽岛学长身边隔开。 可是，那种事情…… “我，我没有妨碍羽岛学长！羽岛学长喜欢宫城学姐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吧？” “可是，学长没有和学姐告白吧？学姐也没有答应吧！” 在惠忍不住大声反驳的时候，花铃小妹用力拍了下桌子，红色液体从杯中溢了出来，将干净的桌子染成深色。 “正因为现在还是不确定式，我才更加希望没有任何打扰的因素。” “我才没有打扰学长，因为我……” 惠的话，没能完全说出口。 花铃小妹的眼神，仿佛要扼杀掉她般冰冷。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懂哥哥。” “我……” “哥哥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我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扰，我不希望他的这份付出白费。” “花铃小妹……” 她们的争执，引来了其他客人好奇的目光，意识到的时候，她们已经成为了焦点，然而花铃小妹不为所动。 她干脆果断，没有片刻迷茫。 “哥哥喜欢结衣姐，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他们的。所以，相泽学姐，你也一样，不然的话……” 花铃小妹站起身来，目光可悲地盯着惠看。接着，她从小包包里拿出了某本书。 “这是……” “相泽学姐很熟悉对吧？” 在她手里晃悠的，是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书，这本书将会跟随着她的灵魂，永远铭刻下去。即使死了也不会解脱。 “哥哥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重要的资料也总是丢三落四，笔记本电脑上的流浪痕迹一查就很清楚了，关于这本书，甚至是跟那个奇怪的人的聊天记录。” 那本书，是再版的《时间的旅行》，是惠的处女作，同时也是绝笔作，如果不是看到书的封面大大红红地写着‘散华’二字，惠都差不多快忘了自己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名字。 “你想怎么样？” 虽然是再版，但书名的存在还是给了惠不小的打击。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希望你远离哥哥。不然的话，我就把毁书的凶手，也就是相泽学姐你供出去，证据的话……哥哥电脑的记录我已经保存下来了。我想哥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一定包庇了相泽学姐吧？” 真是的，羽岛学长，你太粗心啦…… “我明白了。” 惠松开了紧捏裙子的手，她低垂着眼眸，盯着桌子上红褐色的液体，倒映在其中的花铃小妹的脸，失去了任何光泽。 “是么，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很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威胁你。” “我不会听你的话的。” “……” “无论是羽岛学长，还是宫城学姐，对我而言，都是无比重要的人。所以，我没有妨碍什么的意思，也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如果毁掉图书的事情被学校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麻烦的吧？免不了会被处分，因为情节严重恶劣，又隐瞒到现在，付出的代价恐怕要远比惠想得大。 可是啊，比起那个…… “花铃小妹。” 惠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如果羽岛学长看到现在的你在做这种事，他会怎么看呢？” “你要跟哥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么？” 花铃小妹不以为意，对惠的话完全不放在眼里，或许在她眼里，惠打从一开始就被彻底看扁了吧。 “我是无所谓，即使被哥哥讨厌也没关系。” “但是我有所谓。” “……” “我不想被学长讨厌。” “你啊……” 花铃小妹总算有了一丝浮躁。 “特地出来说这些根本没有意义。我、虽然我清楚自己个性软弱又不自信，总是笨手笨脚……但是，即使如此，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选择的权利。” 尽管花铃小妹的样子很可怕，要是换作其他场合，惠肯定会吓得抬不起头，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讲吧。 但现在不一样。 “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来接近羽岛学长和宫城学姐，不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我！” 计划或许会稍稍提前，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与其让惠白白浪费这几年，倒不如现在就开始行动。 “啊，真火大！” 花铃小妹急得直挠头发。她离开了座位，走到家庭餐厅的大门前，似乎没有再和惠谈下去的耐心了。 “我先说好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根本不懂哥哥。” 再一次，花铃小妹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一脸不爽的花铃小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家庭餐厅。 争执的一方离开后，虽然还有人很在意地看向惠这边，但大部分人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惠独自坐回位置，喝着那已经冷掉了的红茶，突然想念起宫城学姐泡的红茶的味道。 宫城学姐对羽岛学长……又是怎么想的呢？ 羽岛学长真的喜欢宫城学姐么？ 因为一直幻想着自己的计划，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她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冷掉了的红茶，握着茶杯的手一直在颤抖，躁动的心情始终平静不下来。 “不是的……” 为什么花铃小妹会说出那种话？为什么花铃小妹不惜角色崩坏也要撮合学长学姐在一起？ 这些问题，惠并不是不懂。 不仅如此，比起花铃小妹，或许她还要更理解羽岛学长一些。 因为……那是只有惠知道的秘密，谁也无法夺走，谁也无法否定。 所以…… “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对，花铃小妹。” 望着离去的背影，惠露出了可悲的眼神。 虚伪的善者撕开了丑陋的心（一） 要和花铃去看电影什么的，是为了给须藤制造与宫城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刹那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会跟着去。 换言之，只要不被发现的话就可以了。 刹那换上一身休闲服，戴上足以遮蔽额头和眼睛的鸭舌帽，站在镜子面前比划一下，只要稍稍压低帽子就不会被熟人发现，作为跟踪来说已经足够了。 “哥哥，你也要出门么？” 这时，花铃闯进了刹那的房间，虽然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但刹那还是忍不住唠嗑一句。 “我说啊，如果我现在正在偷偷摸摸地看不可告人的小杂志，你会怎么办？” “我会没收。” “这种时候你应该老实的感到尴尬。” 虽然刹那早已知道花铃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有尴尬一说，他还是提了一口。最近的她越来越放肆了，甚至会在早上趁刹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脱掉刹那的裤子。 ‘啊，哥哥今天早上也晨○’像是在写观察日记似的毫不害臊地说出这番言论。 我的妹妹好可怕！ “比起小黄书，那之后我会亲自检查的。是说，现在哥哥是要去和结衣姐见面么？” 这话题转换的方向太诡异了，刹那都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前面那个话题了。 “算是吧。” “吼吼~最近的哥哥很勤快嘛。” “毕竟是暑假啊。” 所以我要帮着须藤攻略宫城……要是这么说出口，估计花铃会气得暴跳如雷，毕竟那可是她未来的嫂子。 “那个……相泽学姐也会跟过去么？” “嗯？跟过去？” “啊……不、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你们是一起行动的嘛。” “唔，之前是。不过今天相泽要和她父母去野餐。” “这样啊。” 不知为何，相泽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安心的表情。 “你的样子好奇怪啊。” “是吗？很普通啦。” 花铃笑起来的时候嘴皮子都在抽搐，像是在打什么坏算盘，不禁让刹那堤防了下。毕竟是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即使刹那失去过记忆，也对花铃了如指掌。 “为什么相泽没有和我们一起行动你就会松口气啊？” “啊……哥。哥哥，你在抓什么字眼啊？这种事情没那么重要啦。” “可疑……” 刹那眯细眼睛紧盯神情慌张的花铃，瞧她那副样子，仿佛是在秘密计划些什么。 “我、我是想啦！如果相泽学姐不在的话，哥哥就可以和结衣姐更好地烘托气氛了！这样子，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告白了。” “告、告告告白！？你在说什么啊花铃！” “是说，不能再拖了！” 花铃急得直咬牙齿，猛地凑上来，几乎要把身子压在刹那身上。 “哥哥！女孩子才不会等那么久，这样下去结衣姐说不定就会被其他人勾搭走了噢。” “没那么夸张啦……” “大街上比哥哥优秀的人一抓一大把，才能不行，相貌不行，就只能拼热情了！” “我、我有那么糟糕么……” 好吧，有的…… 刹那惭愧地低下了头。 说的也是，一无是处的自己又拿什么作为资本来吸引宫城了？ 啊，对了…… “宫城说过，她有在意的人，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蠢死了，再怎么在意终究会腻，说不定看到更优秀的人就会把在意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哥哥你太天真了。” 哇，这妹妹真是个情场大圣啊！ 是说，真的是这样子么？如果是的话，须藤的威胁程度岂不是上了一个等级了？ “妹啊，你可别吓我。” “我说真的。” 花铃极其认真地盯着刹那看，恨不得眼珠子都脱落出来。 “所以，哥哥要尽早行动才行。趁现在结衣姐还对你有良好的印象。” “你那么认真干嘛啊？” 花铃像个催媳妇生孩子的爹娘一样。 “因为哥哥你太散漫了，所以我才提醒你的。给我稍微鼓起干劲来啊。” “喔……” 估摸着须藤和宫城的见面时间，刹那来不及和花铃再废话，只好匆匆下楼，离开家。对花铃的再三叮嘱也是点头应付。 “最好今天给我去告白，否则别回来吃饭！” 那我吃面总可以了吧！ * 虽然花铃平时就总催刹那积极一点，在喜欢宫城这点上总是很有干劲，搞得像是喜欢宫城的人不是刹那，而是她一样。但今天尤为积极，不像是平常的花铃。 不过，她或许也说得没错。只因为宫城说了句有在意的人，刹那就嘚瑟上天了，还积极帮须藤攻略宫城……他怕是疯了。如果真如花铃所说，宫城也会不耐烦，喜新厌旧的话，刹那岂不是傻眼了？ 也许，内心深处就有这一份看不见的担心，刹那才会打起跟踪的念头。因为打从一开始，刹那根本就不是抱着须藤能够追求成功的目的帮助他的，而是让他在这条失败的路上多做一会梦。 所以，一切要是顺利过头的话，刹那也会感到困扰的，更不用说宫城被须藤吸引住了。 下午三点之后的阳光依旧十分毒辣，整条巷子只有刹那一人艰难前行的身影，倒映在墙上的影子看上去都快融化了。 就是这么个毒辣的天气，只能看见车来车往，或是打着遮阳伞的路人。刹那却只有一顶帽子，跟个可疑的犯罪分子似的偷偷摸摸地穿过红绿灯口，依照须藤提供的地址来到那家喵星人主题餐厅的门口前。 目前并没有看到宫城的身影，因为刹那提醒过须藤注意事项，所以现在只看到提前到来的须藤。 喵星人餐厅的对面有个电话亭，刹那就躲在里面，假装打电话，实则窥视站在门口不停搓手掌的须藤。 他想必很紧张吧？仔细想想，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正式地约宫城出来。换作是刹那，早就紧张到小腹疼痛，恨不得找个厕所坐下来冷静一下肠道。 不过，真亏他能在这么闷热的天气等下去。须藤所站的位置几乎没有什么遮蔽物，太阳高高挂在空中，360度无死角落在他身上，可他却漠不关心，仿佛完全不觉得热。 “可恶，稍微有点佩服他了，怎么办啊……” 刹那忍不住架起双臂，跺起脚来，就在这个时候，电话亭的玻璃窗发出了咚咚咚的响声，是从外面传来的。 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相泽惠那张不满的脸紧贴着玻璃，与刹那面面相视，如果不是隔着玻璃，刹那都可以感受到从相泽嘴里呼出来的热气了。 …… …… 隔着玻璃，刹那并没有听清相泽说什么，从嘴唇来判断的话…… 骗人……么？ 不、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刹那慌忙打开电话亭的门，拉过相泽手一起躲进电话亭。 “咿！学、学长！” 被刹那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的相泽，脸色泛起了红晕，一脸无辜地缩起身体。 “抱、抱歉，吓到你了……不、不对！是你吓着我了啦！” 为什么相泽会出现在这里啊？她不是要去野餐么？ 刹那满脑子疑问还没得到答案，相泽就一副看穿了的模样，噘着嘴。 “我想，大概和学长是一个理由吧。” “啊？” 和我一个理由？ “学长，你不也是没有和花铃小妹去看电影。” “呀~那是因为花铃临时有事。” “骗子。” “……” 刹那总算明白刚才相泽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学长，你是因为担心学姐才会过来的吧。” 相泽的双眼笔直坦率地注视着刹那，仿佛是在说‘不许说谎’。 “我并没有……” “骗子。” 这家伙是神仙吗？ “学长，你偷偷摸摸跟过来，就是想看看须藤学长和宫城学姐会发生什么对吧？” “喂……”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啊？ “坦白来说，我鸽掉了野餐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见重要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相泽的嘴唇咬得很用力，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不过，她说的是宫城吧？既然目标和刹那一样的话，果然也是担心宫城么？ 什么啊~那就是伙伴了，是友军，没什么好害怕的。 刹那松了口气，正当他想伸出手和相泽握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的时候，相泽突然吓了一跳而松开了手，她满脸惶恐，双眼睁得大大的。 “怎、怎么了嘛？” “不……没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不愧是奇葩社的成员。 刹那调整好气氛，打算再次和相泽握手。 “学长，你喜欢宫城学姐么？” 这次是刹那跟受惊的老鼠般错开了手，结果打在了电话上，疼痛感瞬间麻痹全身，刹那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弓起背，瘫坐下来。 “相泽，你听说过十指连心么？手指受伤可是最痛的！” “学长，你该吐槽的不是这个吧？不要装傻了，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 今天的相泽是怎么了？真是奇怪啊，平时不见她这么机灵。 “先说好了，并不是‘我超喜欢宫城的，也超喜欢相泽的，奇葩社的各位都是我最喜欢的伙伴~’这种答案。我想问的是，学长你是否对学姐抱有恋爱的心情？” 这家伙，没想到对刹那了解得这么透彻，简直无懈可击。 这个时候再怎么装傻似乎也行不通了呢。 刹那一边抚摸自己撞疼了的手指，一边叹了口气。 “是的。我喜欢宫城，不如说，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他干脆一吐为快，却没有痛快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加沉重，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扼住他的喉咙。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就已经弄清了答案。 因为，此刻，相泽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听到刹那亲口承认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薄樱红唇微启，整张脸跟定格住般。 到底是惊讶，到底是悲伤，到底是绝望，到底是生气…… 刹那无法从相泽的脸上读取到什么，却能够感受到其双眼向刹那注入的压力。 “相、相泽……” 他楞了好长一段时间僵硬不动，等云层稍稍移动，挡住了太阳的光线，躲在阴影下的相泽，脸上的表情黯淡无光，隐晦的悲伤一瞬而过，刹那还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果然啊……” “你……” “学长，连我最亲爱的宫城学姐都要抢走嘛。” …… 哈？ 相泽泫然欲泣，相泽咧嘴一笑，相泽松开了紧绷的脸颊，相泽的眼睛轻轻眯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好过分，趁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要抢走学姐吗？” 百、百百百合！ 哎哎哎哎？ “喂，你冷静一点……” 刹那吞了吞口水，方前的压抑气氛瞬间松弛，他也随着压力的消失而松了口气。 “真是的，既然担心的话，干嘛不直接提出一起来，反而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啊？” “这、这个嘛……” 反正已经被相泽知道那么多事情了，刹那干脆把须藤的委托告诉了她。 听完刹那冗长的说明后，相泽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惊讶。 “也就是说，学长喜欢ntr自己，学长是个受虐狂，喜欢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其他人追求么？” 暴击三连…… “相、相泽，你说的太过分啦。” 哇，刹那的心都要碎成渣了。 “是学长自己不好，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的情敌制造机会啊？” “唔，毕竟是私人委托，而且我也没有否定须藤喜欢宫城的资格……” “即使如此，恋爱的话最好还是有点私心哦。” 刹那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般倾听着相泽的教训。 好一会儿后，相泽擦掉了脸上的泪水，鼻子和眼睛周围还有点红肿……再怎么说也有点夸张了吧。 “算了，既然学长想要跟踪的话，我也要。” “是是是，我就是有带上你的准备才全盘脱出的。” 真是伤脑筋，以相泽的个性，刹那真怕他们会瞬间暴露。 “学长，你要跟任性的小屁孩一样坐在地上多久啊？人要走了哦。” “我知道啦，这不是因为被你打扰了么。” 刹那不满地抱怨一句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此时，云层已经飘走，阳光再次落在他们头顶上，一瞬间耀眼的光线让刹那忍不住眯起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某个惹眼的身影映入了刹那眼帘。 乌黑的长马尾在空中轻轻摇曳，白净小巧的面容挂着像是在生气的表情，眉头紧紧皱起，翡翠色的双眸不安地看着前方。她穿着一身蓝白背带裙，右肩上挎着一个喵星人图案的小背包，纤细的手指轻轻撩动鬓间的头发。 “是宫城学姐呢。” “嗯……” “很少见到宫城学姐绑马尾的样子，而且穿着很孩子气……总觉得这样子的宫城学姐好可爱，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抱她吧？” “嗯……” 不管相泽在刹那耳边说什么，不管相泽那双试探的眼神在宫城和他之间来回看，刹那早已目瞪口呆，只能懵懵地应声点头。 宫城穿着松糕鞋，勉强自己小跑着到须藤面前。停下来后又扶着膝盖频频喘气，明明是个身体不行的家伙，却还要那么有干劲……她真的很期待今天与须藤见面么？ “学长？” “嗯……” “你已经‘嗯’了好久了。” “啊，抱歉……” “换了种台词也没什么变化嘛……” 刹那的反应惹相泽不高兴了，她微微撅起嘴，身体微微蹲下，只露出半个脑袋望向宫城和须藤的方向。 “啊，他们进去了。” 宫城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迟到道歉，须藤紧张得连忙挥手，并挠挠头发笑着在说什么，之后两人便一起进入喵星人主题餐厅了。 “走吧。” “我还以为学长大受打击到怯步不前了呢。” “笨蛋~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刹那推开电话亭，也不管外面的炎热和强光，抓着相泽的手腕，没等相泽说什么就拉着她小跑到餐厅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餐厅的门。 虚伪的善者撕开了丑陋的心（二） “欢迎光临~请主人今天也务必疼爱我们喵~”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在门顶响起，站在两边的穿着猫耳娘装的服务员们露出甜甜的笑容，向刹那和相泽问好。 虽然吓了一跳，以至于差点就僵着动不了了。但考虑宫城的事情，刹那还是急匆匆地走进去。 “等……学长你太着急啦，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我我我我知道啦！我才没有着急。” 真的噢，刹那才没有紧张，才没有着急，就算是自己设下的局，也完全不会心慌噢。 刹那的眼神在餐厅里面四处游移，绕了一圈又一圈，感觉周围用餐的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可他一心只想追随某人的身影，却总是看不到。 直到相泽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 “羽岛学长，你到底在看哪里啊？” “我在找人啊。” “人在那边。” 相泽指着左前方的一个靠窗的角落，在玻璃窗的掩盖下，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微笑中的宫城，她的手里拿着菜单，与面对面的须藤热情的聊天。他们两人周围没有了紧张的气氛，看上去很要好。 “嘿……进展很顺利嘛。” “笨蛋！你脑门坏掉了吗？” “咦？相泽你也会骂人嘛？” “该关注的不是这个，学长……你真的坏掉了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刹那或许真的坏掉了，他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不是学长你自己计划的么？这么现在慌张成这样了？” “就说了我没有慌张。” 刹那以为宫城的目的只是为了猫，直到他看见宫城对须藤展露愉快的笑容，完全是一副放松戒备的状态时。 他心乱如麻。 要不是相泽扯着他的衣袖坐在了离他们较近又比较隐蔽的位置，刹那怕是会呆滞很久。 悠闲的喵餐厅播放着松软的纯音乐，天花板、桌面，以及壁纸都贴满了喵星人的生活写照，加上空调吹来的冷风，作为休息的地方实在没有更好的了。 然而，刹那却坐立不安。 宫城和须藤就坐在他们身后，因为每个座位都有木制板挡住，不至于被发现，但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啊，那群家伙就对着那只可怜的小猫动手动脚，甚至还用木棍去戳它，那时我满脑子怒火，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和他们打起来……啊，我并不擅长打架，所以被揍了，说来真是难为情。” “没想到须藤同学这么勇敢……那只小猫后来怎么样了？” “我把它抱起来送到宠物救助站去。回去的时候因为满身伤，衣服也脏兮兮的，还被家人骂了。” “真辛苦，明明须藤同学做了一件好事啊。” 宫城的语气听上去是在为须藤打抱不平，宫城的声音不会说谎，宫城的表情不会说谎，无论宫城有怎样的举动，刹那都不可能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所以，她真的很享受和须藤聊天的氛围…… “学长，该点单了。” “呜……我要一份宫城。” “没有那种套餐。” 相泽以可悲的眼神否定了刹那的需求。 “那我就帮学长点柠檬喵香水好了。” 那是啥啊？能喝么？ 刹那都懒得吐槽，趴在桌子上发出不成器的闷声。 “如果一开始学长没有多管闲事，就不会这样了。” “呜！我只是想着即使给须藤提供机会，也不可能赢得过我啦。” “学长好有自信……” “可是我哪知道……” 刹那捂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脏，泪腺都要被激活了。 “吃醋？” 刹那很没出息地点了点头。 “是啊，吃醋呢……这种感觉我也懂。” “是啊，我们都喜欢上同一个人呢。” “……” “你怎么突然沉默啦？” “没什么，笨蛋……” 相泽莫名其妙地盯着刹那的脸看了好一会，小声地骂了刹那一句，但刹那还是听到了。 之后，服务员过来记单了。 根据这里的规则，似乎要在这边用餐之后才能低价享受吸猫的乐趣。 相泽点了杯‘失恋喵星人物语’的东西，刹那是‘柠檬喵香水’，再加上一份小吃‘喵喵拳’……都是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不过意味的好吃。 刹那就这么化悲愤为食欲，吃起了‘喵喵拳’。而身后的两人依旧在愉快地聊天，时不时可以听见宫城被逗笑的声音。 “我把那个流鼻涕的小男孩送回家后，自己却迷路了，明明只相隔一条街，我愣是走了五条街。原本都看到了熟悉的标记，结果又遇见了一个走丢的小孩，不得已又送他回去，然后我又迷路……到了深更半夜才累得趴到在地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家了。” “明明自己都不认识路了，你还去送别人啊……” “要是小孩走丢的话很麻烦的吧？所以就……” 可恶，全是须藤淳太本人的光辉历史，这货难道是菩萨化身么？明明孤儿院活动的时候就表现得不咋样。 刹那大口大口地吮吸‘柠檬喵香水’，不悦写满了脸。 “学长，你的心情影响到我用餐了。” “你只是喝东西而已，没那么夸张……是说，‘失恋喵星人物语’是个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 “相泽啊，父母没有教过你陌生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么？” “可人家就想尝尝看而已，失恋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这话的相泽，落寞地垂下了头。 “结果是什么味道？” “好苦，好难喝，我很讨厌。” “这样子啊。” 受相泽的影响，刹那的负面情绪也越来越大，也产生了一种‘失恋’的感觉……不！刹那还没有失恋！ 刹那拍了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接着也拍了下相泽的肩膀。 “振作起来，你这笨蛋！” “学长，你太大声了，他们会发现的。” 刹那下意识地捂起了嘴，好在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说啊，相泽，还没完呢。” “嗯？” “虽然是吃醋啦，很难受啦……但不能失恋啦！我还没有输，你也没有。” “学长……” “直到心意传达出去以前，我们都没有输。” “可是……” “即使宫城真的会被须藤吸引，只要还没说出口就没有失恋……” 哇！别吧！我这张臭嘴，干嘛举这个例子啊！ 呸呸呸！ 各路神仙拜托，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千万别让宫城被须藤吸引啊！ “所以，还没输啦。” “学长，你说着说着，都快掉眼泪了。” “笨蛋！我才没有，只是因为刚才举错例子了！” 刹那赶紧擦了擦眼角，擦掉湿润的液体……真是的，这家餐厅太不厚道了，天花板漏水都不修一下。 “总、总之，不要擅自投降噢。” “明明刚才情绪低迷的是学长，安慰学长的人是我才对，怎么反过来了……” “同伴就应该互相安慰啊~”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么？” “嗯？” 相泽突然用渴求的目光紧盯着刹那，仿佛想从他这里索求什么，薄樱红唇轻轻抖动，性感而富有弹性，这时刹那才发现她稍稍化了妆。 “我还没有输，是真的么？” “嗯，当然咯！” 刹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样啊……” 相泽松了口气，将那杯‘失恋喵星人物语’推开，抓起‘喵喵拳’塞进嘴里。 与此同时，身后的宫城和须藤依旧时不时发出笑声，刹那很少听宫城这么开心地笑过。和须藤在一起就会开心到笑出声么…… 用完餐后，刹那勉强打起了精神，他们躲过与宫城对上视线的时机，在没有被两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跟在身后。 穿过用餐通道，来到一扇大门前，据介绍，门的另一边就是吸猫圣地了。 宫城和须藤先走进去，等个十分钟左右，刹那和相泽才再次进去。 里面和刹那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似乎是存在不同隔间，每个隔间都有不同品种（或性格）的喵星人提供安抚。 “喵，主人~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的嘛~” “呃……” 穿着猫耳娘装扮的性感辣妹撅起屁股，对着刹那吐了吐粉嫩的舌头，半敞开的胸口有大半裸露在外，丰硕的果实透露着健康的嫩红色。刹那本想多看几眼，却被相泽用力掐了下手。 “痛！” “学长，请注意你的眼睛。” 疼痛能够把进入催眠状态的人唤醒过来，要不是相泽出力相救，他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不健康的小黄所。 “请问，刚才进去的那一对人去了哪个房间？” “翻了娇怜病弱喵酱的牌喵~” …… 那是什么东西，不仅食物的名字奇葩，连房间名都很奇葩么？ “请看这里喵~主人。” 辣妹露出可爱的笑容，给刹那递来一块电子版。 “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房间号标，显示红色的就是正在使用中，显示白色的就是空房子~主人们可以翻它们的牌喵~” 把猫换成人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这个很方便噢，可以随时知道学姐她们什么时候出来。” “说的也是。那我们选哪个好呢？” 电子版上对应的门牌名字五花八门，刹那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症。 “幼龄小妹喵喵酱？” “学长，果然是幼女控……” “才不是！话说这是猫！” 相泽冷冷地盯了刹那一眼。 “在孤儿院的时候明明就老用色色的眼神看着小雏。” “喂！我那是温柔的哥哥关爱眼神。” 任凭刹那怎么解释，相泽似乎都不接受，满不在乎地撇开了头。 “算了……要不就选‘娇软呆萌小小喵’吧。” “为什么？” “因为感觉很像你欸。” “……” “怎么突然不说话啊？” “不，没什么……” 这家伙居然害羞了。 “那么，请慢用喵~” 辣妹子领着刹那和相泽进了房间，正好是在宫城他们所在的房间的隔间。 因为电子板还有呼叫服务人员的功能，他们手里带了一个，只要宫城他们所在的房间的红灯灭掉，意味着吸猫结束。他们就会出来了。 如此方便的功能，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 “接下来该干什么好呢？” 刹那左顾右看，抱紧电子板坐在了堆了箱子的小角落里。 “学长，你在干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这些小家伙杀伤力很强大。” 所谓的‘娇软呆萌小小喵’啊，就是一大群可爱的小奶猫，刹那先前有接触过，当时差点就沦陷了。 房间里共有四只小奶猫，各自有各自的特色。带着铃铛的，绑着粉色小丝带的，套着蓝色小袜子的，还有背部有メ花纹的。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供小奶猫们玩耍的道具，像是滑滑梯，毛线球，逗猫棒等，还有四个提供休息的小窝。房间里还有自动饮水器，以及轻拍一下就会弹出猫粮的机器……这家店的店主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猫奴。 “好、好可爱……学姐看到这些肯定会忍不住的吧？” 相泽一脸痴醉的样子，抱起那只绑着小丝带的小奶猫，大概是习惯了客人的一举一动，小奶猫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还亲昵地舔了舔相泽的脸颊，惹得相泽发痒，笑出了声。 套袜子的小奶猫和背部有花纹的小奶猫在铺了棉花的盆子里滚来滚去，对刹那和相泽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很享受自个儿玩耍。 而戴铃铛的小奶猫，不知为何，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刹那后，‘喵’叫一声便靠过来。 “哇，别过来，你很危险！” “喵~” “哇，好凶！” “喵~” “别……过来……” 完全不在意刹那的多次警告，铃铛小奶猫跳到刹那的膝盖上，踩着他的衣服往上爬，挠着他的脖子，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刹那的下巴。 “呜~好痒~” 好可怕的小恶魔~ “真好呢，学长这么受欢迎。是说，这只是母的噢。” “欸~” 铃铛小奶猫舔完刹那的下巴后，又跳回刹那的小腹上，用头蹭了蹭刹那的手，似乎很想让他抚摸它。 “哈哈……喵星人都知道如何讨好人类了呢。” “嗅嗅……或许是学长身上的味道吧。” 相泽突然凑过来，闻了下刹那衣服的味道。 “可是，猫不是都很讨厌柠檬的气味么？” “我平时的沐浴露都是用柠檬味的噢。” 刹那也听说过猫讨厌柠檬气味这个传闻，不过眼前的这只铃铛小奶猫并没有厌恶，反而很享受地趴在刹那的身上。 “喵~” “总觉得它好像你欸，相泽。” “咦？学、学长，你在说什么啊！” 相泽的脸刷的一下通红起来，将绑小丝带的小奶猫举了起来，挡在了脸的正前方。 “可是，你不觉得很像么？这张脸看上去很呆欸。” “总觉得难以接受，学长应该不是在夸我吧？” “嘛~” 刹那一手抚摸着铃铛小奶猫的下巴好一会，又转为抚摸它的头。然后另一只手放在了相泽的头上，学着抚摸小奶猫的头一样轻轻抚摸，将两者进行对比。 “呜~” “喵~” 不妙，真的好像……相泽该不会是喵星人吧。 “学、学长……” “啊，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刹那赶紧松开手。相泽鼓着红红的脸，转过头去，把头闷进绑丝带的小奶猫的背上。 “是说，学长你该不会忘了正经的事情吧？” “嗯？正经的事情……” 啊！糟糕了！ 一不小心又给喵星人勾了魂。 刹那慌张地抽开了手，结果铃铛小奶猫不满地叫了一声，在刹那的腹部上翻滚起来。 “救、救命……我才不想变成猫奴……” “投食就好了吧？” 相泽无奈地看着刹那茫然无措的样子，走到自动投食器前，拍了下猫爪图案的按钮，下边的盆子立马积满了美味的猫粮。 “喵！” 喵星人的反应能力也是很强，闻到食物的味道后，纷纷抛弃相泽和刹那，奔向食盆里去，原本趴在棉花上的两只小奶猫也闻风而来，不至于会为了抢食物而打起架来。四只小奶猫的性格都很温和，慢里斯条地享用食物。 “上面有提示说每四小时可以投食一次，看来我们很幸运。” “是为了防止它们撑死吧。” 看着小奶猫们幸福地吃着猫粮，相泽不禁露出羡慕的表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盆子里的猫粮，不知脑子在想什么，居然流下了口水。 “以防万一，我可提醒你，那个不能吃。” “我、我知道啦！真是的，当人家是笨蛋么？” 不~要是刹那不在场的话，相泽或许真的会吃下去呢。 有了食物的小奶猫们安分下来，也不再黏着刹那和相泽，房间里顿时安静许多。 “是说，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肯定很愉快的和猫玩耍吧？” “宫城那家伙身体不太好，稍微有点担心呢。” 刹那试着把耳朵贴在墙上，但遗憾的是听不到隔壁的声音，他也就无法掌握宫城和须藤的动静。 “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看着刹那这番愚蠢的举动，相泽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凝神地注视着他。 “学长你……为什么会喜欢宫城学姐？” “呃……” “我很好奇，很想知道。” “这个嘛……” 刹那挠挠头发，露出了难为情的笑容。 要说他喜欢宫城的理由，那还真是莫名其妙，不如说喜欢上的契机很莫名其妙。 “相泽，你还记得么？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三个月前……差不多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吧？” “嗯，就是那个时候……” 突然说起那时候的事情，刹那才有一种时间过得真快的感觉。 “那个时候，你还是式部会长的帮手，被体育部的家伙们缠住了，就是那会，宫城结衣站了出来，帮助了素不相识的你。居然会有人愿意掺和这摊浑水，当时还真是吓我一跳。” 真是蠢死了，傻不傻啊…… 如果是过去的刹那，一定会这么想。 “我以为她是哪里来的跆拳道黑带高手，才有这番自信。然而，却是个身体脆弱的少女。那样的她勇气十足地保护了你……啊，这样的话只是让我感到佩服。 后来，你走之后，我和宫城聊了会天。其实我和宫城小时候见过一次面，因为附近的小伙伴们在空地玩游戏，宫城过来表示要参与，不过被我拒绝了。 这件事情她似乎一直记恨着，我也是看到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才想起来。 然后啊……我提起来的时候，宫城毫不犹豫，露出了恼怒的神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宫城真正生气的样子，她快步走上前，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啪…… 那一声响亮的巴掌并不会很痛，倒像是被弱电流电了一下，脸部发麻，传达至全身的余韵让他愣住了。 从那个时候起，刹那身上某个奇怪的开关就被打开了。 “我就喜欢上了宫城。” “是么，原来打从一开始就……” “嗯？你说什么？” “我说，学长还真是抖m。” …… 是啊，光是这么讲，任谁都会觉得刹那抖m吧？不过，他真的是在那一瞬间受到了宫城的吸引。 从那以后，他的身上多了一种名为‘宫城检测机’的超ssr级别的神器。 “不过，我还更早……更早……” “咦？你难道以前也见过宫城，然后坠入爱河了？” “啊？咿！我、我刚刚说出口了么？” 看来似乎是不经意间说漏了嘴，相泽吓得脸色通红，连忙甩手。 “那个……那个不是的！啊，不对……就是那个没错……可、可是，不行啦……我、我……” “你冷静一点，你只是说了比我更早而已，没有其他台词。” “是这样子嘛？” 难道有什么刹那不可以知道的秘密么？禁忌的百合花园…… “抱歉，我失态了……” 她沮丧地低下了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还真是不行呢……每次都这样子。” “冷静一点，那可是你的萌点之一。” “萌、萌点……” 仿佛天线收到了什么讯号，相泽突然翘起一个呆毛。 “学长，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其他的萌点嘛？” 刹那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会询问他人自己身上的萌点，感觉很微妙…… “呆萌、傻乎乎、天然、单纯、可爱。” “唔……似乎有好多重复的意思，而且，大部分都是在说我蠢吧？” 相泽并不满意，鼓起了腮帮子。 “还有啊……你是头一个愿意叫我学长的学妹噢。” “这个也算吗？” “算是属于我个人的专属萌点吧。” “学长……你有时候会突然说出很厉害的台词呢。” “嗯？是这样嘛？” 相泽的脸都要烧红了，然而刹那并不明白刚才有讲什么奇怪的话。 小奶猫们吃完了食物后，自觉到自助饮水器前喝水，那之后便各自趴会自己的窝，不再理会作为客人的刹那和相泽。 两人也在耐心等待时间消磨过去的同时愉快地聊着天，直到电子板上隔间的房子红灯熄灭为止。 “一小时还真是快啊。” “学姐她们应该出去了吧？” “那，过个三两分钟我们也撤吧。” 宫城他们离开后不久，刹那和相泽也离开了房间，将电子板还给辣妹，回到柜台交付费用，走出了喵星人主题餐厅，扑面而来的暖风带走了多余的冷气，在空调房里待那么久再怎么说也有点不适。 虚伪的善者撕开了丑陋的心（三） “呼~” 刹那长叹一口气，贪婪地吸了一口户外的新鲜空气。 “那么，他们人呢？” 在确信没有暴露的情况下，两人躲在了遮蔽物后面，环顾了四周的情况。 大钟塔上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分，天空已经昏昏沉沉，夕阳的余晖洒落街道，红绿灯一闪一灭，估摸着这时间，今天的行程也就结束了吧？ 刹那是这么想的，而就在此时，他们捕捉到了宫城和须藤的身影。 两人正站在咖啡厅门口，须藤似乎在邀请宫城进去喝咖啡，但宫城摇了摇头拒绝了。不过，两人并没有撤退的意思，而是站在门口聊起天来。 “相泽，我想……” “我知道啦，我懂学长的意思。” “嘿嘿。” 刹那抓起相泽的手，从遮蔽物里跑出来，往后绕过喵星人主题餐厅，在没有被察觉到的情况下绕到了咖啡厅与便利商店中间的暗巷里。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没想到宫城同学对猫的知识懂这么多，我算是长见识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比较喜欢猫而已。” 从对话的内容看，他们果然是打算回去了。 “学、学长……” “嗯？怎么了，你想上厕所么？” “不是啦！” 不知为何，相泽满脸羞红，身子不自在地扭动着。 “手……” “什么？啊……现在暂时不要说，我们靠这么近会被发现的。” 暂时先把相泽放在这一边，刹那一直贴着墙，尽可能清晰地偷听两人的对话。 “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猫玩耍，总觉得很厉害呢。” “我也很惊讶，以前对这些没有了解，说不定以后都会成为猫奴了呢。” 说着，两人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只有一墙之隔的刹那听着很不舒服。 “他们好像很开心呢……” 刹那回头向相泽寻求安慰，但相泽依旧红着脸，低下了头。 “宫城同学，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么？” “嗯？” “我说宫城同学你啊，非常直率，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啊……这是放暑假之前说过的话……” “嗯，就是这样。” 便利商店的招牌正对着刹那的脸，隐隐可以透过招牌反射看见两人的脸。须藤正专注地看着宫城，像是要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气场坚定得让人胃疼。 “不妙……” 那副表情，那种发言……简直就像是…… 不！不对啊！剧情不是这么发展的，这才只是第一步啊……须藤那家伙，难道要现在就告白么？ “学长，要忍住……” “这还真是难啊……” 刹那看见须藤慢慢走上前，替宫城拍掉粘在衣服上的猫粮，被须藤这番举动吓着了的宫城，有些难为情地撇开了脸。 “我啊，明明很软弱，像宫城同学说了自己也是个随波逐流的人，本以为像宫城同学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会教训我一顿，但你却说了‘只要做自己就好’。” “那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否认别人的生存方式。不适合我，我不喜欢的风格并不意味着就是错的。” “是啊，能够说出这种话的宫城同学真是了不起……” “嗯……今天我有点累了，还是先回去吧。” 宫城有意想要离开，却被须藤抓住了手腕。 “等等。” “须藤同学？” 到底是夕阳的缘故，还是须藤淳太害羞了，他的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双手紧握成拳头。 刹那只能干坐在阴暗的狭缝里，倾听着须藤说的一字一句，他的心揪成一团，呼吸变得十分困难，浑身涌起一股热气。 “我想差不多了，我还是说了吧。” “……” 宫城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须藤坚定地前进了一步，他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自信。 刹那的膝盖跪在地上，猛地按住自己闷痛的心脏。相泽悲哀地看着刹那的侧脸。 “宫城同学，第一次和你交谈的时候，我就开始对你产生好奇。” “学长！” 相泽突然用力撞了下刹那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啊？” “我……” 回过神来的时候，刹那才发现自己咬着嘴唇，露出了红色的血丝，心脏更是加速跳动，几乎要撑开。 这样子好么？须藤要告白了哦，虽然一看准是没戏了，但……这种在心头挠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其他人告白……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啊？ 就这么静候着告白结束，然后一切恢复正常，奇葩社一如既往地回到日常中去，与须藤的委托关系也结束，这样子就好了么？ 这个想法一旦浮现心头，就会遭受强烈的排斥，是刹那本能地厌恶这种反应，是身体拒绝接受这种设定。 “孤儿院的活动上，我没想到你会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与式部会长对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顽固保持自我的人’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后来才发现，这或许就是宫城结衣这个人吧。你说过，我就是我，所以，你也就是你。” 刹那不会否认须藤喜欢宫城的那份心意，那是因为自己也喜欢宫城，所以对此有一定的认可感。 但是…… 和那些都无关！羽岛刹那只是单纯地吃醋而已！ “我啊，我对宫城同学你……” “住手啊！” 所以，羽岛刹那松开了相泽惠的手，他按耐不住爆发的心情，膝盖在隐隐发热，扶着墙壁站起来，他冲了出去。 “咦？！” “羽、羽岛同学，为什么……” 半路杀出来的刹那让两人目瞪口呆。 刹那的脑子一股热，就这么冲向两人中间，向须藤露出了敌意。 “羽岛君，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和花铃妹妹看电影去了么？” “是、是啊，羽岛同学，你应该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须藤冒着冷汗，露出悲哀的眼神。 “那是因为……” 头脑顿时冷却下来，刚才积满的热血心情，在刹那冲到宫城面前时，有一种漏空的感觉。 啊啊……终究还是冲动了么？ 刹那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这下子要怎么跟须藤解释呢，又要怎么跟宫城解释。无论怎样，现在这个局面，必须被打破才行。 “我……接受了新的私人委托。” “嗯？新的私人委托？” “没错！” 宫城困惑地歪着头，须藤更是一脸茫然。 “羽岛同学，所谓新的委托是……” “那个啊，嗯……” 糟糕……越说越离谱……刹那已经穷途末路了。 要是理直气壮地借着他人委托的口子说出‘有个人喜欢宫城，他委托我破坏你们的对话’这种话来达到自己间接告白的目的，不仅会被宫城怀疑，还会被她看不起的。 “羽岛君原来是那种人么？” 好感度清零…… 他必须有个正当的理由，或者此刻发生足以转移他们注意力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可能发生的事情么？ “羽岛君？” 宫城持续对刹那发出困惑的讯息，须藤更是不解地皱着眉头，他看上去很痛苦，被刹那打扰了而失望。 但…… “所谓的委托啊，就是……” 即使如此，他必须说点什么。 刹那的眼神四处乱瞟，他本能地想到相泽的存在，朝暗巷的方向撇去时，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 “我……” 喉咙轻轻抖动，牙齿都在颤抖，看向须藤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薄弱。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说清楚啊……” …… 须藤生气了？不、不对，听上去像是在哭泣，像是任性的小孩肆意呐喊。 “须藤同学……” “能请你……说清楚么？”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脸色变得苍白，眼睛湿润，手已经握成了拳头状，仿佛想要给刹那来一拳。 可是，他该说什么好？ 那双迫切的眼神在催促刹那什么，在逼他解释什么，不断的给他施加压力，想要在宫城面前说什么才好。 刹那回过头去，看着宫城那双翡翠色的瞳眸，如同大海般清澈干脆，深深吸引住了刹那的目光。 要说出口么？说出……羽岛刹那喜欢宫城结衣这个事实。 既是说给宫城听，也是说给须藤听。 那样子的话，一切就会改变吧。 “宫城。” “我在。” “我有话跟你说。” 许久之后，刹那才沉重地吐出几个字。 他的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热情涌上喉咙，有什么特别的心情想要喷发而出。 “我……” 耳边响起刺耳的响声，像是摩托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落日黄昏下，扰乱了寂静的街道。 “我对宫城你……” 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要冲破刹那的耳膜，只见一阵刺眼的光闪过，刹那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在黑暗的前方感受着那阵光急速冲过，他听见某人被撞倒的声音，摔在地上的声音，强烈刺激着他的耳朵。 他突然觉得脑门一热，额头隐隐作痛，眼睛变得沉重无比。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宫城结衣的身影，而是一闪一闪的红绿灯。 …… 刹那有一瞬间迟疑了下，身体变得僵硬，他尝试着低下头，当他看到宫城那薄弱的身体倒在地上，仿佛轻易碎掉的工艺品…… 他的世界，染成了浑浊的色彩。他的身体，被灌注了冰冷的铅块。背脊传来阵阵恶寒。 “不是吧？开玩笑的吧？” 这算什么…… “宫城同学！” “别碰她！！！” 刹那几乎撕破喉咙，发出了怪物般的咆哮。他撕声阻止了想要走上前的须藤。 他的双膝不知不觉间跪了下来，伸手触碰宫城冰冷的脸颊，见她嘴唇泛白，神色苍白的模样，仿佛有千根针扎进自己的内心。 “救护车……必须……叫……” 他的喉咙一颤一颤，发出了不成字句的悲鸣。 “不行，来不及……” “学长！快抱起来！” “……” “快送学姐去医院！” “！” 朦胧的意识清醒过来，恍然间刹那才发现周围围了一群人，这个时候，相泽奋不顾身冲了进来，泫然欲泣地看着刹那。 “快点！” 刹那一手环过宫城的脖子，另一手抱起她的脚，猛地站起身来，也不管周围的情况，疯狂冲着前方跑去。 夕阳躲进了云层中，昏黄的光线愈来愈弱，大地的一边染上了阴影。在刹那面色恐惧，须藤惊魂未定，所有人都一脸惊奇的时候。 只有宫城的嘴角，微微露出了浅笑…… 告白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刹那神情恍惚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他呆呆地看着宫城被送进眼前的那扇沉重的大门，门上亮起了红色灯，仿佛是刹那心里的警报，片刻不停，无力感瞬间袭至全身。 等麻木的大脑渐渐挽回一丝理智的时候，他只能无助地盯着红灯，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是我的错么？ 在刹那的记忆片段，再现了刚才的场景。 烧红的天空，染红的街道，忽闪忽灭的红绿灯，刺激耳朵的引擎声。 宫城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是他……羽岛刹那一直在祈求能够打破这一场合的事件出现，一直想要逃过自己闯下的烂摊子，擅自接下了须藤的私人委托，自以为是的认为须藤赢不过自己所以放心为他计划与宫城见面的机会，又是他擅自反悔，对两人在一起时的融洽氛围感到嫉妒。 全都……是他的责任。 “羽岛哥哥！” 走廊的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刹那僵硬地回过头去。已经哭成泪人的由依拼命地跑过来，撞到了刹那，双手紧紧揪着刹那的衣领。 “姐姐呢！？” 她盯着红肿的眼圈，哭着问道。 “在，里面……” 赶在由依身后的，是两个颇为成熟的成年人，看上去就像是上流社会出入的名门贵族，但此刻，他们也是以泪洗面，神色沉重。 想必那就是宫城的父母了吧…… “我女儿出了什么事？！” 男子急红了眼，无视了医院肃静的规定，朝刹那大声吼道。 他只能一五一十地告知宫城被摩托车撞了。 她的父母并没有怪罪刹那，而是神情虚弱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大门不放。 接着，花铃也赶了过来，跟在旁边的还有相泽。似乎就是相泽叫她过来的。 “哥哥……结衣姐她……” 或许是看到刹那落魄的样子，相泽阻止了准备发问的花铃。 此后，医院里延续着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绝望的哭声在刹那心里回响。 宫城父母的哭声，由依的哭声，相泽的哭声，花铃的哭声。 所有的声音杂糅在一起，不停击打刹那的心房。 他感到喉咙干渴，眼圈红肿，却无力哭出声来。 呐，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吧？ 这一切，只是一场玩笑而已，对吧？ 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啊，虽然身体很弱，但精神可是很顽强的。 所以…… 刹那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直到红灯熄灭。 * “宫城结衣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右肩被摩托车的镜子重重撞了一下，加上本人身体很虚弱，所以一时受到了惊吓而昏厥过去。” 医生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神经放松下来。 “太好了……” 宫城的母亲身体一软，倒在了其父亲的怀里，苍白的脸色恢复些许生机。 宫城的家属迫不及待地跟着还在昏迷状态的宫城一起转到普通病房，此后便在里面照料她。 刹那只是坐在外面的椅子，内心既感到安心又觉得懊悔，他捂着脸，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学长，请用这个吧。” 相泽从自动贩卖机买了叉烧包子和柠檬茶饮料。但此刻的刹那没有任何食欲，他摇摇头，拒绝了相泽的好意。 “你自己吃吧，我没有胃口。” “这样啊……我也吃不下去。” 她把袋子放在一旁，坐在了刹那身旁。 “花铃呢？” “已经回去了，她说现在不想打扰你。” “那孩子有时候还真聪明。” 刹那无力地干笑道。然而，相泽似乎没有意识到刹那此刻想一个人呆一会的心情。 “不进去看一看么？” “不了，我怕……” 现在的话，她的父母还在里边，刹那没有脸进去看望宫城。 他不是害怕被她的父母责怪，而是害怕眼睁睁看着宫城受伤的自己会畏畏缩缩，没点骨气。 “先说好，这可不是学长你的责任。” “不，如果不是我反应迟钝的话……” “那种情况也是没办法的吧？学长你也尽力了。” “这种借口……没办法说服我自己。相泽，你难道不伤心么？” 看着转瞬即逝的风景，宫城突然倒在自己眼前，那一瞬间的冲击，让他浑身哆嗦，如果不是相泽喊醒他，恐怕刹那的大脑都要死机了。 “怎么可能……不伤心。可是，比起我，学长你还要更加痛苦吧？” 这时，刹那才发现相泽的眼里噙满泪水，只是一直忍着没有让它掉下来。 “我最不希望看到受伤的人，就是宫城学姐和羽岛学长你。所以……我才不是没伤心……” “抱歉，我问出这种不经大脑的问题。” 那之后，漫长的一小时过去了。 宫城的父母和由依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们的脸色依旧很难看，特别是由依，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血色。 “你叫羽岛刹那同学是吧？” “是……” 宫城的父亲面色严峻地走了过来，刹那站起身，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狼狈的态度连他自己都觉得窝囊。 “事发的时候你和结衣在一起对吧？” “是的……非常抱歉，我知道说这种话没有任何用，就算打我也行……总之，让宫城受伤是我的责任。”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 然而，宫城的父亲却没有怪罪刹那的意思。 “我想感谢你，感谢你抱着宫城送到医院来。” “我……” 不对、不是这样…… 为什么要感谢我啊？ 明明是我……是我没有注意到……明明是我的责任…… 我让最心爱的女孩受伤了，我让她在我眼前倒下去了。 不止一次…… 刹那用力地咬紧嘴唇，手也紧紧握住，指甲深深陷入肉内，他想用疼痛来麻痹现在的自己，却发现毫无作用。 那之后，宫城的父亲只是拍了拍刹那的肩膀，便搀扶着身心憔悴的母亲离开了。 “羽岛哥哥，姐姐就拜托你了。” 由依担心地看了刹那一眼后，也紧跟着父母身后，相泽见状，赶紧拿着吃的走上前。 “学长……我觉得现在的我，没什么资格留在这里呢。” 他不明白相泽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思考，等所有人走远后，走廊恢复安静，只有刹那茫然地站着。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九点钟，宫城结衣仍然没有醒过来，虽然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刹那还是心乱如麻。 现在没有人了，他想进去看宫城一眼，便迈开沉重的脚。这个时候，腿部传来了肌肉酸痛的感觉，脚底一个没站稳，双膝跪在了地上。 “啊，对了……是这样啊……” 他抱着宫城一路狂奔，发疯了般嘶吼着赶走挡在前方的路人，腿部不停地奔跑，对于长期不受锻炼的刹那而言，早就超过了极限。 他小心翼翼地站稳了身体，慢慢走到病房门口，打开了门。 精密仪器运转的声音刺痛了刹那的耳膜，耀眼的灯光落在白净的病床上，少女带着浅浅的笑容，安详地躺在上面，右手插入了针管，药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进入宫城体内。 刹那走到病床旁边，坐在小凳子上，神情忧郁地看着她的脸。 “你在笑什么啊？既然能笑的话，就给我赶紧起来啊。”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倾泻情绪的冲动，一直藏掖在心头的话，如同打开开关的水龙头般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我很害怕，超怕的……” 握着宫城脆弱冰凉的手，刹那慢慢倾吐出平时不敢在宫城面前讲的话。 “吉田老师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只是在恐惧还未发生的意外。失去记忆的我，无法理清常识，对一切都显得陌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意外的事情，更不知道看到你和相泽出事的话该怎么做。我一直在害怕，也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所以，羽岛刹那一动不动，就这么等着摩托开过，撞伤了宫城。 如果、如果他能够灵敏地反应过来，宫城就不至于躺在这里了。 “这是我第三次体验到心凉的感觉。第一次是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处理完第一件奇葩社的委托之后，你突然晕倒过去，那个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虽然那之后没什么大碍了，但时常会担心，想着你是否又会突然晕过去。” 所以，刹那一直留意着宫城的一举一动，留意宫城身边的情况。 “第二次是在孤儿院活动的时候，你和式部因为意见不统一而争吵起来，我想阻止情绪激动的你，却反被你狠狠地推开了手，那个时候也是受到了惊吓，心脏有一种被针扎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他很厌恶，他最担心、最不愿看的，就是自己被宫城讨厌了。 “然后是这次，你又无声无息地倒在我眼前了……” 拜托，他经受不了这么多次的惊吓，每次看到宫城出问题，他都感觉自己的寿命一下缩短了好几年。 他一直在拼命祈求，看到宫城安然无恙的时候就会不停在内心默念‘太好了……太好了……’。 或许，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经常发生，因为宫城就是这样的体质，她被诅咒着，被命运，被世界。而那个时候，尽管很痛苦，尽管会减寿，刹那都想第一时间待在宫城身边，一心一意地守候着她。在她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因为…… ——你倒是说啊…… 说这句话的须藤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痛苦，刹那每每回忆起来，都会心里一颤。 好吧，我说…… “宫城，我喜欢你。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从那次被你扇了一巴掌之后，我就开始疯狂的喜欢你。” 借着宫城还没醒过来，刹那告白了。 “一开始，我还觉得你很莫名其妙，居然会在自我介绍上说那种话，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的女生最好不要扯上关系。可谁知，我竟然会喜欢上你……” 刹那松开一只手，替宫城理顺头发。 “虽然，大家都觉得你不好相处，因为你总是摆着一张生气的脸，陌生人一看都会敬而远之……不过，对我而言，这样的你真的很可爱。” ——换一种态度，或者表情的话，就可以和其他人好好相处了，大概…… ——不需要。 她不虚假，不做作。不想强迫自己迎合她人，她只是在扮演自己，全心全意地去饰演好自己的角色。哪怕弱到不堪一击，她也用顽强的精神支撑起来。 那样的她，虽然总是摆着生气的脸，虽然走路非常慢…… 但那都是她可爱的一面，是她难能可贵的优点，是别人没有的宝物。 “我偶尔会幻想过宫城成为我女朋友的情景，甚至做梦也会梦到。但是那样的梦太幸福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都会幸福到流泪，还吓到了花铃。” 每一次梦中品尝到的幸福滋味，都会深刻留在记忆当中，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因为那样的场景而笑出声。 ——刹那承包所有家务，上街买菜，抢购促销，在一群大妈当中挑起菜篮子，跟周围的人幸福地说‘我的妻子是世界第一可爱的美少女’，然后惹来众人发笑。这些人当中，或许有人真的觉得刹那很了不起，也或许有人笑他蠢。但那都无所谓，因为他能回去的地方，有宫城的身影。仅仅是这样，世间的简单幸福不过如此，他也不再奢求更多。 那是梦里的场景，让刹那幸福到流下眼泪的场景。 如果那是真的该多好…… “还有啊，我或许要向你道歉才行……对不起，须藤这几天会突然接近你，是我安排的。因为我接了他的私人委托，话虽如此，后来又反悔了。在喵星人餐厅跟踪你们的时候，见你们聊天的气氛融洽，胸口就会闷堵，会很难受。所以才会在须藤告白之前忍不住跑出去。” 他忍受不了有人赶在他之前向宫城告白，他曾经觉得，即使有千千万万人喜欢宫城，自己也一定要当第一喜欢的那一个。 可谁知，即使是第一名，也一定是会吃醋的那一个。 再一次，刹那握着宫城的手，想要把自己身体的温度传达给她，因为她的手实在是太冰冷了，冰冷到让刹那感到心疼。 许久，身体总算熬不过一天积攒下来的疲劳，加上空腹的饥饿感，刹那差不多接近极限了。 他的眼睛一张一合，想要勉强自己提起精神照顾宫城，却始终坚持不住而倒在了床前，宫城的手心上。 “我，真的很喜欢你。绝对要当世界第一喜欢的那个……” 迷迷糊糊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刹那的意识关闭，进入梦乡。 病房内只剩下吊针点滴的声音，以及精密仪器运转的声音。羽岛刹那的睡相很糟糕，也睡得很沉，如果不用力拍的话，或许是叫不醒的。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 宫城结衣才有勇气慢慢睁开眼睛，脸颊早已滚烫，强撑许久的浅笑也终于松弛下来。 她想拉起床被盖住羞红的脸，却因为被刹那枕着而无法动弹，另一只手还打着吊针。 所以，她只能盯着天花板看，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明明……不可以的。” 孤不单行 好痒！ 刹那维持着意识半开的状态，感受到了某人戳他脸颊的触感，因为指甲有点长，戳得他有些疼痛。 “别闹了，花铃。还有五分钟……” “笨蛋。” “现在是假期，所以……再睡一会……” 明明是假期，明明应该是朝日洒进室内，暖和地落在刹那脸上。然而，他却感受不到任何光源，只有一股薄荷的香味在瘙痒鼻子，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早上好？”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呈现在刹那眼里的，是一个模糊轮廓，体型苗条的少女。 “才不是早上好，笨蛋。” “花铃？” “请好好擦亮你的眼睛。” 不对，这不是花铃的声音，也不像是花铃会说的话。 刹那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少女，此刻正不满地鼓着嘴巴，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这是梦么？”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宫城结衣，那是在刹那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一般这种情况下，梦中的宫城饰演的角色是刹那温柔可爱的妻子。 “你说呢？” 少女语气十分不悦。 “那……我可爱的妻……哇啊！” “妻什么？” “不！没什么！我睡蒙了……呜啊！” 刹那吓得跳起来，结果绊倒了椅子而重重摔了过去。 “羽、羽岛君！没事……呀！” 视野由正倒向天花板，接着余光看到宫城正勉强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双脚没站稳，娇小的身体重重倒向刹那的胸膛。 羽岛刹那，卒。享年17岁。 “抱、抱歉！” 宫城慌慌张张地坐起身体，伸出手拉了刹那一把，结果两人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对面。 “……” “总觉得好傻啊……” “明明摔倒的人是羽岛君。” “是说，这一摔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他在倾述内心情绪的时候，身心太过疲倦而累到睡了过去，结果还是宫城叫醒他。 “你的身体好了么？” “护士小姐来过一次，把打完的点滴拆完后，关了灯就走了。” “所以，为什么才叫我起床？说真的，好困。” “因为我饿了。” 宫城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面色泛红地嘟起了嘴吧。 “有了？” “才不是！我说我饿了！” 宫城生气地举起了小拳头锤了下刹那的脑袋。 “看样子是正常的宫城，太好了，你真的恢复健康了。” “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测试我是否康复！” “嘛，有效果就行啦~” 总之，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刹那深吸一口气，虽然身体的疲劳还没有恢复，现在也很困倦，但能够看到宫城平安无事，他有一种地狱边缘的灵魂被拉回凡世的安心感。 “那么，你想吃什么？正好我也饿了，晚饭都没有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外面吃。” “病人没有医生的许可不能出院。” “羽岛君，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才不需要躺在这种地方。” 哇喔，这种顽固的态度，果然是宫城结衣没错。 “只是老样子……腿有些不灵活而已。” 刹那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宫城也很主动地伸出手，示意刹那拉她起来。 她的脚有些别扭，无法顺利站稳，这是她每次昏倒都会产生的现象，因此由刹那当她的支柱。 宫城毫不客气地抓紧了刹那的右手。 “走吧，去吃饭。” “真的没问题吗？” “比起我，羽岛君更愿意听医生的话么？” 好强的说服力……不过，刹那很喜欢。 “嗯，走吧。” 刹那配合宫城缓慢的步伐，在寂静的走廊里漫步，虽然感觉很漫长，甚至会让人觉得不耐烦，但对象是宫城，只是这样，刹那就会觉得这段时间无比享受。 “羽岛君，那个撞我的人怎么样了？” “不清楚，至少没有回来管你，换言之，那个混蛋跑了。” “这样啊……” “你有什么头绪么？” “那个人撞我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学校的制服。” …… 制服？ 刹那皱起了眉头，他那不灵光的脑袋突然迅速运转起来。 “你没看错吧？” “我还是蛮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这么说的宫城用力抓了下刹那的手，以示对自己的自信。 不过，如果真的如宫城所说，对方是朝雾高中的学生的话…… 宫城在学校并没有认识什么仇人，不如说，她连那个认识仇人的机会都没有，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刹那很清楚这一点。 班上也绝对没有流传什么欺凌之类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维持一种平和的环境。 所以，如果在排除这个因素的话，刹那很快便能联想到唯一的一个人。 “羽岛君，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啊？” “欸？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样子。” “我又不是那个戴眼镜的少年。而且，我是在想吃什么啦。” 刹那不打算将那个人告诉宫城，既然是与她无关，他也不想再牵连到她。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至于受伤了。 他在内心里暗自向宫城道歉。 走到走廊尽头，两人弯下身子，躲过大厅执勤护士的注意后，稍微小跑离开了医院。 夜里的风有些阴凉，多亏如此，脸上的倦意被一洗而空。 宫城轻轻按住那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将发丝撩至耳后，轻轻吐了口气，红红的脸蛋露出些许期待的神色。 “那么，我们去哪里吃呢？” “我记得附近有一家深夜经营的餐馆才是，不如去那里吧。” 选好目的地后，宫城再次紧抓着刹那的手，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 从医院出来后向右边的巷子走一段路，深夜的这个时候路上并没有行人，偶尔会有几辆机动车迅速驶过，有了之前被撞的教训，这次刹那听到车声之后就会立即警觉起来。 结果被宫城吐槽‘你太神经兮兮啦’…… 穿过巷子后，过一个红绿灯，便来到一家亮着灯笼红的夜宵店。当初失忆的时候，住院期间刹那没少从医院溜出来找吃的，所以对附近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坐在夜宵店店内，刹那向老板点了一份黑椒猪扒饭，宫城则是点了一份秋刀鱼饭套餐。 “因为熊很喜欢吃鱼，猫也很喜欢吃鱼。” 她理直气壮的向刹那解释了一番。 夜宵端上来后，宫城没有着急吃，她只是慢慢拆开筷子，小心翼翼地划开秋刀鱼表皮的肉，然后不由分说地夹给刹那，又从刹那这里擅自夹走一小块猪扒当作交易。 “说起来，刚才忘了问了。” “啊……” 刹那还没说‘我要开动了’，便被宫城的话吓了一跳。 他原以为宫城会继续逼问‘为什么那个时候羽岛君会突然出现？’，然而她并没有执着这个。 “那之后须藤同学去哪了？” “是这个啊……” 刹那认为，宫城一定没有忘记，只是不想提起来。 “你被车撞了之后，就被我抱起来送到医院去了，须藤同学并没有跟上来。” “抱、抱起来嘛……” “我、我也没办法啊，当时真的很着急嘛！”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刹那赶紧咬了块宫城递过来的秋刀鱼肉。 “唔……意外的好吃。” “那……我出事的时候，我的家人也过来了吧？” “你的爸妈也挺担心你的，看到你生死未卜的时候，脸都吓青了，如果就那么昏过去都不夸张……” “咦？生死未卜……有那么严重么？” 那是当然的了！真的，刹那被吓到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在她还没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之前，他都非常煎熬，时间的流逝仿佛慢了许多。 “还有啊，相泽也很担心你。” “小惠也来啦……” “她可是为了最亲爱的宫城学姐，就算是千里万里远都会赶过来的。” “等出院之后，再好好答谢她吧……还有，也、也要感谢你就是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城的脸又变得滚烫起来，她用力地咬了口秋刀鱼肉，假装在吃东西的样子撇开了头。 看来即使是直率的宫城，有时候也会不坦率啊，感谢的方式都是这么别扭。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像是喵星人餐馆有多么有趣。那天受到须藤邀请的时候虽然很开心，但知道刹那和相泽不去的时候有些不高兴了。 话题一直没有中断过，并不是勉强自己必须说下去，而是对话的时候让刹那感到轻松自在，想必宫城也是这么认为吧。 两人一边享用夜宵，一边侃侃而谈，特别是今晚的宫城，刹那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咦？头发么？唔，难得绑起来的马尾，可是发圈好像掉了……” “可能是被撞的时候掉的吧。算了，下次再看你绑马尾的样子好了。” “你、很喜欢嘛……” “嘛，还好吧……” 两人的脸同时涨红起来。 并不是太热了，不如说很凉快。 此刻，和刹那聊天的宫城，时不时会有脸红，或者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刹那还会无意识间与宫城的视线对上。 看来她的确有很多在意的问题想问，但又不方便问出来。 不只是刹那出现在现场。或许，连刹那为什么会照顾她到睡着都是她所好奇的点。 吃完夜宵后，乘着凉快的风，两人并没有那么快回医院。刹那带着宫城来到海边……平时他最讨厌的地方。 然而，深夜里的大海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况且他们也不是来游泳的。 海水扑打着冰凉的沙滩，海风夹杂着湿润的气息扑进脸颊，皎洁的明月挂在海面上，倒映出清晰的轮廓，连同周围闪烁的星星。 到海边欣赏夜景，这在刹那的暑假愿望清单里少不了，当然要求陪同的对象是宫城和相泽。虽然少了相泽很可惜，但只有宫城的话气氛又会微妙的好。 “好舒服~” 两人脱下了鞋子，海水漫过沙子冲向脚丫时冰凉凉的感觉像是通了电似的迅速传达至全身。宫城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刹那也点头附和。 “如果不游泳的话，其实大海也有那么一点可爱啦。” “羽岛君旱鸭子的事情早就暴露了。” “唔……旱鸭子也不是坏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旱鸭子就和贫乳一样成为了稀有资源了呢！” “那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羽岛君有时候会说出奇怪的话呢。” “这是换位思考。” 刹那跟宫城瞎扯了一番后，又忍不住笑出来。 两人望着朦胧的海面，只见晨曦正从海平面渐渐升起，周围的景色仿佛披上一层金纱，宫城的脸如痴如醉。 “我还是头一次看日出。” “我也是，本来就是贪睡的人，对日出这种东西没有说什么执念啦。不过……” “嗯？” 宫城正好回过头来，注意到了偷看她侧脸的刹那，两人的视线再一次交织，脸颊微微泛红，海风凉快地吹拂而过。宫城下意识地按住了摇曳的长发，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 “风……很凉快呢。” “嗯，海风意外的不错，多亏如此，没有困意了。” 两人别开了脸，专注地看着海平面上升起的朝阳，刹那一直压抑着躁动的心情，一想起不久前还趁着宫城昏迷状态时对她告白，他的心脏就跳得特别厉害。 所谓的‘小鹿乱撞’，说不定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知道此刻的宫城，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她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谈恋爱。那么，现在呢，是否有所改变呢？ 尽管很好奇，大概是之前的倾述释放了刹那满溢的心情，现在的他并没有那么着急，也不会再进行冲动的告白了。 还没有，还不足够…… 他曾经下定过决心，直到自己足够了解宫城为止，直到自己变得更坚强为止，这份爱意都会让它沉睡下去。 回去以后，就和须藤发个邮件吧，虽然很窝囊，但刹那已经累了，不打算再帮须藤，如果他还打算追求宫城不放的话，刹那一定会奉陪到底。 “我说啊……” “嗯？” 宫城眯细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暖和的日光，她的脸上满是幸福的滋味。 “下次，还能再来么？” “医院？” “才不是！我是说看日出啦！” 她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然后又感到难为情似的把头埋进膝盖里。 “所以说，我还想再看日出，不只是和羽岛君一起，和小惠也是。我想三人一起看……” 什么啊，只是这样子么？ “可以哦。只是这种小小要求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不如说，上刀山下火海都乐此不疲，刹那一定会打满精神陪着宫城进行到底。 “嗯，那么，下次再来吧。”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落寞起来，哀戚地盯着海面看了好一会。 “谢谢你……” 透明的薄唇轻轻张开，像是吟诵诗词般说了些什么。这时候，海风正从海面刮过，湿润的空气再次扑打着刹那的脸颊，耳边全是风声。因此，他没能听清楚宫城说了什么。 他的复仇 虽然宫城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毕竟与正常人不同，她自小就有着身体虚弱的怪病，不仅无法剧烈运动，连情绪过激都是禁止的。 因此，那天回到医院挨批之后，她又在医院待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原先的计划取消，他和相泽每天都会准时去看望宫城。 那天以来，刹那也郑重回复了须藤的邮件，表示自己今后不会再出手协助他。须藤只是简单地回复了‘是这样子啊……’后，就再也没跟刹那联系过。也没有看见他来医院看望宫城，整个人跟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时间来到了今天，七月份的尾巴，依旧是暑气腾腾，下午的白天热得不像话，在大客厅趴着仰头看向院子时，连白云看上去就快融化了。好在室内开了空调，刹那得以躲过高温的制裁。 “哥哥，吃西瓜了哦。” “啊，马上就来。” 花铃只穿着内衣就在家里四处走动，她到厨房里切好了西瓜后，洒上酸梅粉，来到刹那身旁。两人躺在凉快的地板上一边享用西瓜，一边看着电视机播放的搞笑综艺节目。 ——说起来今天还真是热呢，我的衬衫都湿掉两件了。 ——欸~太轻松啦，我的胖次都湿了。 ——咦！松田君，你的发言很不妙哎！ ——因为你的热情点燃了我饥渴的心。 ——喂！我才不是同志！你、你别过来，我…… 电视里讲着不明所以连同笑点也很莫名的内容，刹那拿起一块西瓜，连同西瓜籽也一同送进肚子里。 “呜~冰过的西瓜淋上酸梅粉真是太爽了~” 如果这时候再来杯柠檬沙冰就更好了。 “哥哥，结衣姐还好么？” “嗯……马马虎虎吧~” “这算什么答案啊……我是想问那天的事情。” 花铃不满地嘟起嘴巴，她好像从那天起就很在意，只是碍于刹那的心情，一直没有机会问。真是难为她了。 “总而言之，没有受伤就是了。” “那，你和结衣姐告白了么？” 噗！ 一不小心吞太猛了，刹那卡到了喉咙，憋红了脸，猛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拿起桌上的柠檬茶一饮而尽，这才避免了‘吃东西卡到喉咙死掉’的情况发生。 “我应该有说过没有告白就别回来吃饭吧？” “我说你啊！这个时候应该温柔地关心一下你的哥哥要不要紧吧？” “反正死不了。” 好有说服力的话…… 不过，正如花铃说言，如果刹那没有告白的话，就不能回家吃饭。 虽然他趁着宫城昏迷状态的时候告白了，但仔细想想，那样子只是刹那在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已，不能归纳为神圣的告白。 所以，他还是没有跟宫城告白。那天回到家之后，刹那也没有吃过一口米饭。 总算是兑现承诺了（虽然是被逼的）…… 羽岛刹那还真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 “不过，我这几天确实没有吃饭哦。只是靠泡面和粥度日。” “你！” “啊，说起来，还真是大事不妙啊！” 趁花铃气到想要唠叨之前，刹那赶紧换了个话题。 “花铃，最近怎么老有奇怪的电话打进我们家啊？” “什么样的奇怪电话啊？” 她的脸色很难看，不过还是跟着刹那的话题走。 “是人尽皆知，家户喻晓的‘110’哦~说是找你的。” ——我家妹妹到底犯了什么罪！是把搭讪的男人打得半身残废么？！求求你不要让我家赔偿医疗费用！善良的一般市民吐不出这口血！ 当时吓得刹那慌忙解释，越说越激动。 后来据警察说明，还真有人跟踪了花铃。 “是哪个图谋不轨的家伙贪图你的美色么？” “嘛，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花铃的身上散发着一言难尽的怨念，她的眼睛都可以杀死人了，冰冷地盯着外面的天空。 哇，好冷……天都要被冻结了。 “那个人是谁啊？” “史上最该死的杂碎——国见小野。” …… “那家伙搞什么嘛！绝对很奇怪！是变态吧！是神经病吧！跟踪狂吧！怎么不去死啊！半个暑假都快过去了，每次出门都会和他碰见，仿佛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 花铃气得捏碎了西瓜。鲜美的汁液顺着她的手流了下来，白白浪费了那么可口的资源。不过，这也足以表明现在的她，究竟有多生气。 刹那不敢说一句话，他生怕一不小心走漏嘴，被花铃察觉到是他在幕后协助的话，一定会被打断肋骨，送进医院躺个十天半月，这些日子他已经往返医院数次，早就想吐了！ “那个疯子！如果法律允许的话，我一定送他下地狱。” 说出这番话的花铃，眼神有着十分的认真，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花铃恼怒成这样子，如此下去她还真有可能杀人犯火了。 “什么叫‘哟，真巧啊~’，还一边插着口袋，摆出恶心的pose，拜托！要是被陌生人看见搞得我们认识似的，尴尬死了！” 啪嚓！ 又一块西瓜惨遭毒手，鲜红的汁液飞溅到了刹那脸上，他默默地舔掉西瓜汁，继续倾听花铃的抱怨。 “跟踪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上厕所的时候还要在厕所门口跟我打招呼啊！” 哇喔，这个国见小野同学还真是爱作大死。 “‘啊哈哈~羽岛同学，看来咱们还挺有缘分，其实我也明白，你也不至于害羞啦~’那家伙居然还说出这种恶心的话来！我那是生气、暴躁，差点想打死他了！要不是古手川同学和宫城同学制止我，国见老贼早就上天了！” 啪嚓，这是第三块了。我亲爱的妹妹啊，西瓜可是很贵的，拜托你不要撒气在它身上~ “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就报了警，果然再出门的时候他又假装偶遇的样子凑上来，结果被警察抓了个现行，我和宫城同学她们趁机溜了。呼~大快人心。” 这次总算好好地吃西瓜了。 “不过，还真是纳闷，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行动计划的……哥哥，你干嘛一脸抽筋的样子啊。” “啊~那啥，西瓜太冰了，冻到了。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看到花铃怒气正旺，刹那实在不敢飞蛾扑火，就算把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也绝对不能让花铃知道是刹那出卖了她。 对不起~下不为例~ 在内心老老实实道歉后，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想必国见以后也不敢再那么作死了。就当作是个教训，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二呢？ “下次应该不会碰到他了吧？” “……大概。” 果然还是难以相信…… 西瓜吃得正甜，花铃也已经倾述完自己的烦恼，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两人倾听着院子里轻轻吹响的铃铛，享受地眯起眼睛。 愉快的下午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直到时间转到下午五点钟。 “花铃，我出门一趟。” “咦？这个时间么？” “嗯，大概不会回来吃饭了，所以晚饭你一个人解决吧。” “啊，看来是~” 花铃一脸坏笑，估计又是想到宫城身上去了。不过很遗憾的是，这次是刹那的私事（不过，某种意义上也是关于宫城的）。 “我并不是去见宫城。” 刹那换了身夏季制服，没等花铃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在玄关换好鞋子出门了。 * 到了五点，天气也就没有那么炎热，夕阳西斜的趋势明显，但还不至于染红天空，路上偶有见到路人，路灯还没有亮起。 一般情况下，朝雾高中的下课时间是下午三点钟左右，那之后就是高中生的主场——社团活动。 五点是放学的时间，六点是所有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所以，时间还来得及。 他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去见的人，想要保持平静未免有些困难。 通过自家的小巷，穿过红绿灯来到通学路，虽然是暑假期间，但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还是比比皆是，因此穿着制服结伴成群的学生不在少数。 他在走上坡路，其他人在走下坡路。没过过久，就可以看到学校的轮廓了，而校门口的树前，隐约能够看见某个高大的身影，仿佛是在特意等待刹那，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对方主动走了过来。 离开了树荫的庇护，丰满的胸部映入刹那眼帘，显瘦的身材让人难以想象她是体育老师。 吉田椿走到刹那面前，双手环抱胸前，神情凝重地盯着他的脸看。 “你想干嘛。” “大概不是什么干什么好事吧~” 刹那耸了耸肩，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但吉田并不吃这一套，她依旧板着脸。 “你觉得我会在这里拦住你么？” “如果会的话，我问你那个家伙的社团活动时间时你就不会告诉我了。” “可我好歹是个人民教师吧？” “你也好歹是奇葩社的顾问，而且也曾经是其中一员。这件事情，你只要当成‘模拟人生’的游戏，不就行了么？” 没错，吉田椿只是在玩游戏，刹那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跳进她所设计的坑。 “你啊，也稍稍学会了耍嘴皮子嘛。” 她放开了手，笑了几声，阻挡住刹那脚步的身体往旁边一侧，给刹那让出了一条道。 “羽岛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毕竟伤了我的学生，这次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明是个游戏，这家伙居然能够堂堂正正地找这种理由……不过，刹那并不讨厌吉田这一点。 她既温柔又自私，是个相当矛盾的家伙。 进入校内，西边开始染上昏黄的颜色，天空比以往还要烧红，仿佛末日来临的光景，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嗒嗒嗒…… 社团大楼有些安静，刹那的脚步声听得很清楚。 他一口气爬上四楼，凭着记忆摸索四楼的部室，很快便找到了‘道具社’的大本营。 就是这里了…… 吉田说过，那个人在今天会留下来布置道具分类，以及接单手工委托，只有今天会忙得特别晚。最重要的是…… 只有他一个人。 正是这一条宝贵的情报。给了刹那很多便利。 咚咚咚。 刹那敲了三声部室门，很快得到了回应，不是别人，正是矢泽仓的声音。刹那化成灰都不会忘记这个三番五次刁难他的家伙。自然连他的声音也记下来了。 之前他一直很怕矢泽，总是会躲着他走。但今天不一样了，只有今天是特别的。 他握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静候对方走过来开门。 “老师，又有什么事情……是你。” 部室的门被打开，当昏黄的光从教室里边的窗户射出来时，刹那的脸色被染得一片通红，背对着光线的矢泽仓，脸上则是一层阴影。 他神情凝重，有些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你也会主动找我么？” “咱们的事情姑且先放一边，我有话想问你。” “说吧。” 他的身子挺直起来比刹那高半个头，也因此，刹那只能仰着头看他，就气势而言，刹那要显得弱很多。 他还在沉住气，在确信事情的真相以前，刹那都在警告自己冷静一点。 “上周，宫城在喵星人餐厅附近被骑摩托车的人撞倒了，那个人……” “没错，是我。” …… “骑摩托车撞倒宫城结衣同学的人是我。” 矢泽一脸平静地复述了一遍，漆黑的双眸轻蔑地盯着刹那看，他似乎不畏惧接下来的后果。 “哈……你……” “报警也行，告我也行，这些我都不怕。” 刹那原以为，他至少会狡辩一下，或者是露出破绽来。 然而，这个男人比刹那想象得还要直接，还要干脆。他不把现在的刹那放在眼里，也对那起事故不抱任何负罪感。并非是一不小心撞倒了宫城，而是故意撞倒了宫城…… “我甚至还可以告诉整个过程。” 他的面部微微抽搐，似乎想要大声笑出来，又在忍着，结果是一副滑稽的表情羞辱刹那。 “那天和表哥出门的时候正好路过，看见你躲在旁边偷看宫城同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有意思。‘啊，原来那个羽岛刹那还会有这种癖好啊’说实在的，让我感到意外呢。” 尽管他在刹那面前愉悦地手舞足蹈，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洪亮清澈，尽管黄昏的余辉刺痛了刹那的眼睛。 此刻，他似乎感觉不到这些眼前的知觉。 他的脑海里渐渐复苏前些日子的画面。 看到宫城脆弱地倒在了地上，她的身体冰冷又柔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弄疼她。他的心情，一瞬间四分五裂，整个人如断了线的傀儡般呆滞许久。 那种感觉，在刹那心里复苏，与此同时，接踵而来怒火燃烧着沸腾的血液，身上的每一个寒毛都直直竖起。 “你……” “然后啊，我趁表哥买东西的时候，用了他的摩托车撞倒宫城同学。这就是全过程，如何呢？” 怒意冲昏了头脑，刹那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一股强大的动力驱使他行动起来，几乎是丧失理性，仅凭着木讷的感情在行动。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暴揍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说过不要牵扯到我身边的人！！！” 刹那猛地扑了上去，一拳打在了没有戒备的矢泽鼻梁上，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染红了刹那的手，矢泽的身体受到了冲击而摔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甚至连擦掉鼻子上的血的机会都没有。刹那已经骑上他的身体，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没错，就是我撞的。 ——你报警也行，告我也行，这些我都不怕。 这些话一次又一次在刹那脑海里回荡，频频敲响他的感性警钟，浑浊的情绪染黑了刹那的视线，身上某种想要爆发的情绪延至紧掐矢泽的手。 用力！再用力！就是这个人撞倒宫城！ 如果、如果再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或许有一天，宫城还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他不知道宫城的身体虚弱，万一下一次…… 下一次…… 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一旦有‘如果论’，他的杀意就更浓一层，他不曾觉得自己有过如此深刻的怨意。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他仅有唯一的欲望，就是用力掐他的脖子。 狠狠地、再用力一点！不然的话，宫城就会受伤！ 大概是出于求生的本能，矢泽的脸色苍白，双手拼命地挣扎，想要通过捶打刹那的手臂挣脱束缚，但这些都毫无作用。 那双漆黑的眼珠恐惧地盯着刹那，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而张开，但刹那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又……” “……” “你……杀……” “闭嘴！” 矢泽捶打刹那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一瞬间，刹那真的觉得自己手里的剪刀正张大口子，距离矢泽的生命线仅仅几公分。 只要他再用力一点的话……再用力一点的话…… “适可而止！” 他的手被人用力扯了一下，那并不是一般的用力，而是如同怪物、猛兽般强大的腕力，就连丧失理智的刹那都能感受到疼痛感几乎要扭断他的手。 ……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被举上半空，双目呆滞地看着生气的吉田。下一秒，他的后背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痛！” 背脊重重摔了一下，后脑勺也直接撞到墙上，纵使现在有多愤怒，这一刻的痛觉几乎麻痹了他的神经。 刹那抱着脑袋，想要弓起身体挣扎，却因为后背也吃了一招而无法弯身，只能平躺着一动不动，发出呻吟声。 “咳咳咳！咳咳咳！” 威胁生命的剪刀被拆除，矢泽恍然回过神来，他神色苍白地靠在门旁，不停地咳嗽。 “你，又想杀人了么？” …… 又？ “你什么意思？” “啊哈哈……” 矢泽发出了诡异的笑声，明明刚才差点被刹那掐死，他却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依旧用挑衅的语气捉弄刹那。 “吉田老师，为什么阻止我？” “蠢蛋！刚才那一摔还没法冷静下来么？你真的会杀了他的！” 吉田揪起了刹那的衣领，眼神凶煞地瞪着他，也不顾刹那刚才受的伤，直接按在墙上，他的后背又受到了冲击。 “噗……轻、轻点。” “哦……抱歉，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她松开了手，给了刹那喘息的机会。 “真是危险啊……如果吉田老师您不来的话，我可是会被杀死的噢。羽岛刹那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杀人犯了。”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没有那个可能。” 吉田不把矢泽的挑衅放在眼里，也根本不看他一眼。 “喂，小鬼，玩家玩游戏，而不是游戏玩玩家，像那种在网络里无脑喷子的脑残玩家，我建议你不要去学。搞清楚主客关系，否则你会错失一切。” 她说的是‘模拟人生’游戏一事么？所以才会站出来阻止暴走的刹那啊…… “抱歉。” 被吉田这么一教训，刹那恢复了一丝理性，冲昏的头脑有效冷却下来。如果刚才他失手杀害了矢泽，他将会后悔一辈子。 可能，再也无法看见宫城会心的笑容，无法看她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弹钢琴了。也会让相泽和花铃她们担心的。 他越过吉田，盯着身后狼狈不堪的吉田看。 “矢泽，我不清楚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我失忆了，如果我真的欠了你无法偿还的债务，请你找我讨债，不要伤到我身边的人。” “只是肉体的伤害算得了什么。你刚才那副暴走的样子才有趣。” “你……” 这家伙，已经完全疯了，即使面临生命危险，他依旧不害怕，即使生命的本能使他挣扎，他也不会庆幸自己还活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对方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三年前的羽岛刹那，究竟干了什么？ “我说，到此打住吧。” 出来调和的是吉田。 “羽岛，即使再怎么揍他，对方也不会害怕的，你就认命吧，你只会越来越激动，像刚才那样丧失理智。” “我……” “矢泽，你和羽岛有什么血海深仇我不知道，虽然有兴趣但也不打算主动干涉。可你伤害的人是宫城结衣，是我社团里的社员，我的学生。” “所以呢？” 矢泽一脸不爽地擦了擦鼻子上的血渍。 “所以啊……” 啪…… 刹那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空旷的走廊上细细回荡。 只见矢泽一脸茫然地捂着被打的位置，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痛揍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但这口气还是要出的。” 吉田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转身面对刹那。 “你，可是老师噢……老师打学生么！？” 明明被刹那死掐脖子都不放低态度，只是被吉田打了一巴掌，矢泽就性情大变，他的语气满是烦躁，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这是教育。” 然而，吉田完全不当一回事，该说是人生经验的差距，还是吉田这个人本身就是如此。 她保持冷静，眉头都不皱一下，对现场愈发火热的气氛不痛不痒。 “走，我带你去疗伤。” “疗伤……等，我还没找他算完账呢！” 刹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后背抽搐一下，差点摔在了地上，好在吉田扶了他一下。 “你这样子算账，怕是要自讨苦吃。而且，我刚才还说得不够清楚么？玩游戏，而不是被游戏玩。” “……” 吉田轻松地将刹那背起来，把狼狈的矢泽丢在一边，自个儿带着刹那离开社团大楼。 “我不会就这么结束的。羽岛刹那，你必须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离开的时候，矢泽又在身后补了一句让刹那毛骨悚然的话。 即使如此，那份记忆仍旧回不来 也不知道吉田在刹那后背抹了什么药，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突然又像是火烧般烫着刹那的后背。 “痛痛痛！着火了嘛！着火了嘛！？” “冷静一点，笨蛋，这是特效药膏。” 涂完药膏后，刹那平躺在床上。这里是朝雾高中的保健室，保健老师早已下班，吉田所拿的药膏并不是这里的东西，而是属于她的东西。 “现在好点了么？” “唔……感觉热乎乎的，不过没有那么烫了。” “那就好。” 到这里，吉田总算松了口气。 “我说啊，你怎么搞的，上去就是掐住别人的脖子。为什么没有往我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啊？” “想象中？” “我以为你们两个会打个你死我活，基本是羽岛你占下风，被揍得很惨。” “喂！” 这家伙到底怎么搞的，是专门来看刹那笑话的么？ “总之，这游戏真无聊，我还以为能借你之手教训一下矢泽仓，以此为宫城出口气。没想到还差点杀了你。” …… 杀了……我？ “嗯，噢，是这样子的。” 看到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仿佛读出了刹那的心里想的东西，吉田擅自进行了解释。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我没有痛觉，所以身体上的某些局限也被释放了。” “哦，确实……” “一直以来我还控制得蛮好的，但看到刚才的你差点杀人，再怎么说我也会激动一下下，所以就失手重了一点……” 刹那依稀记得丧失理性的自己硬是给吉田抓住了手痛到清醒过来，要是再用力一点，刹那不保证自己的手能安然无恙。 经过这次，他更加能够理解吉田所说的话了。 “看来以后和老师开玩笑都得注意一点了。” “你懂就好。不过，我就另当别论，倒是发疯起来的你，真的也会杀死人呢。” 明明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吉田却笑出了声。 “为了重要的人你也会激动到丧失理智，真有趣，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你，算是赚了吧。” “哈哈……” 现在想想，刹那也承认刚才的自己疯了。 他长舒一口气，让急躁的心恢复平静。 “没能好好痛揍一顿真是可惜了。” “不过，我那巴掌倒是很有效，他都快急疯了，这样子不坏吧？” “还是老师你厉害……” 那种程度的冷静与从容，刹那学不来，该说是年龄的差距，人生经历的差距，还是说旁观者清呢？刚才吉田的那一巴掌，确实有效地挫伤矢泽的嚣张气焰。 “不过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吧？” “嗯？” 吉田微微拉开窗帘，望着操场的方向，橘红色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她那张悲伤的脸上，运动社成员们呐喊的声音清澈响亮。 “羽岛啊，你还是早点恢复记忆为好。” …… “其实，想要做到的话很简单的对吧？只是你一直潜意识地回避而已。” 前些日子，吉田也跟刹那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的刹那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给出明确地回复。可是，直到现在，意外的状况再次发生，正因为刹那的失忆，害得宫城受伤。如果…… 如果他能够回忆起来与矢泽的恩怨，是否就有解决的渠道了？ 如果是为了宫城的话…… “呐，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吉田没有给予回应，默默地点了点头。 “失忆这种事情，一般情况是怎么发生的？” “事故造成大脑重创的失忆，有局部性失忆、选择性失忆、连续性失忆以及全盘性失忆。就我看来……” 她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刹那，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应该是连续性失忆和选择性失忆的其中一种，因为受到什么刺激，身体潜意识的想要忘记某些东西而引起的失忆症。” 吉田说的话，和医生给刹那看病时说的话如出一撤。 话虽如此，他还是想趁机找点空隙钻入，想着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失忆，忘记的不过是鸡毛掸小的事情。 然而，即使是本人也很清楚，再怎么欺骗自己，事实也不会改变。 羽岛刹那遗失的那份记忆，一定是让他痛苦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那样的事情…… 让矢泽仓发疯，失去理智。让父母和妹妹选择隐瞒过去，忌口不提。 “嘛，现在暂时不用着急，我看你也累了。” 吉田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刹那的肩膀。 “你可以慢慢思考，但总有一天必须有所觉悟，那所谓的一天，不是永远无限的‘总有一天’，而是在这不久，希望你记住。我不会勉强你，这只是我的建议。即使，是为了她们也好。” 她们…… 属于刹那为数不多的归宿，只有在那间偏僻安静的部室里，在夕阳照得到钢琴的部室里，柠檬的香味、红茶的香味扑鼻而来，少年少女谈心欢笑，时不时的吐槽与认真思考，过着每天一起回家的日子。 为了能够保存好那份珍贵的日常，刹那必须做点什么。 “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不是么？” 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刹那的眼睛，在刹那的印象中，他不曾见过吉田有过如此感性的一面，就像是母亲呵护自己的儿女一样。 吉田微微俯下身子，她凑到刹那的耳旁，轻轻说道： “所以，不要害怕。” 刹那楞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又像是单纯的发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吉田已经走到门口。 “好好休息吧。” 这是她最后说的一句话，此后便离开了保健室，独留刹那一人在这空荡荡的部室。 “我也知道……” 刹那疲倦地躺了下来，手背贴在额头上，眼睛眯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把保健室里的空气吸进肺部。 “我喜欢她们，所以不想再让她们受伤。更重要的是……”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宫城脸红的表情，相泽露出甜甜笑容的表情。 宫城噘着嘴，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刹那这边，被发现的时候又立马惊慌地移开。相泽大大咧咧地张开双手，一边招呼刹那过来一边亲切地喊着‘羽岛学长~’。 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让刹那难以割舍，让刹那沦陷的场景。 想要永远守护这份回忆，想要与她们一起生活下去。 所以…… “更重要的是，我想要跟她们有更多的交集。” 睁开眼的时候，天花板比刚才还要暗了一度，窗外的天空已经一片残红，耳边再也听不见运动社的社员们的呐喊声。 空荡荡的保健室，寂寥的天空，微弱的风声。刹那就像是被遗弃在终结的世界里的孤儿，只能独自思考。 许久，他才慢慢吐出几个字。 “我想恢复记忆……”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想起来通知铃声，他苍白无力地掏出手机，点开那封通知邮件。 看到发件人的时候，刹那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些。 “没有完成我的委托的羽岛刹那同学，还真是个大骗子呢。” 他——须藤淳太，如此传达了信息。 你所传达的某件事（一） “我回来了。” 刹那的手臂裹着一块绷带，后背涂满了药膏，就这么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一如既往出来迎接的花铃，首先，抱怨刹那晚归，其次看到刹那的手，脸上顿时苍白。 “怎、怎么了哥哥！你这是和不良少年打架了么？” 她仓皇跑过来，轻轻捏了捏刹那的手，结果痛到刹那嗷嗷直叫 “你小心点！要断掉啦！” “那么严重吗！” 刹那也以为没有那么严重，结果在回家的途中突然剧痛，手臂无法轻易移动，又去了一趟附近的医院检查，护士给刹那包扎了一下后，严肃地警告他‘今后不许打架，手差点废掉了’。 吉田老师能够活到至今真的不容易，以后还是少跟她开玩笑，下次要是直接废掉就完了…… 刹那在内心如此心想，一边应付花铃说道‘只是摔了一跤’，一边往楼上走。 “真是的，太不小心啦！” “抱歉，今后会注意。” “晚饭呢？” “你叫外卖或者自己做吧，我没有食欲。” 花铃还在嘟囔什么，但刹那已经听不进去，他拖着疲倦的身体躺在自己的床上，柔软的床铺和保健室那种僵硬的床就是不一样。吉田的特效药膏也非常有效，后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多亏如此，他可以自由在床上翻滚。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刹那没有特别打开室内灯，只是躲在黑暗中蠕动，在床上享受治愈疲劳的同时，脑海里也浮现出刚才的那封邮件信息。 “那，到底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他打开手机，再次面对那封邮件，自言自语地说道。 明明已经有段时间断了联系，自从宫城出事以来他也不曾过来看望过，虽然对利用了他单纯的心意感到愧疚，刹那也一直想找个道歉的机会。 可是，未免有些奇怪，擅自消失一段时间，又擅自联系上刹那，还发了一封莫名其妙的邮件。 ——抱歉，宫城的事情我无法再帮你，擅自答应你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见个面么？ 因为之前被吉田那么说了，刹那也决定不再逃避，他打算从这里慢慢开始。 然而，须藤的话却又让他再次愣住了。 ——不是的哦，那才不是我的委托。我应该提起来过吧，羽岛同学，你忘了么？ ——是……什么？ ——不，那已经不重要了。抱歉，在这最后还要麻烦你。 刹那彻头彻尾都没明白须藤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甚至有一种和他发邮件的并不是须藤的错觉。 关掉手机的光源，刹那的眼睛再次习惯黑暗，他开始慢慢回忆起与须藤相处的这段时间。 从刹那开始接受他的委托，到刹那终止了与他的委托。 这段过程，须藤有说过什么，或者想要传达什么讯息，却被刹那忽略掉的么？ 须藤淳太是个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人，他的思想和意志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本人虽深知这项缺点，却怎么也无法改变。 他是个有着一头时髦金发的帅哥，但为人并不嚣张，只是过得很平凡普通，不张扬。 那样的须藤，与刹那等人一同参与了孤儿院的活动，一起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虽然中途发生了许多意外，须藤中途也出了不少差错，但那次活动算是圆满结束。 再然后，就是须藤私下委托刹那帮忙攻略宫城。 到这里，须藤淳太这个人是否发生让刹那意想不到的情况？或者说，有什么暗示刹那忽略掉了。 刹那苦思冥想，思绪停在了须藤找他委托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我能问个奇怪的问题么？ 那个是…… ——羽岛刹那同学，你知道太宰治么？ 为什么，他要问出那个问题？ 刹那对这个人不太熟悉，只是隐隐听说过对方是个自杀狂魔。因此，那个事后并没有多在意须藤的问题。 那么，如果这个人就是关键的话…… 刹那猛地抬起头来，结果碍到了扭伤的手臂，他忍着疼痛下了床，坐在了笔记本电脑旁前。 打开电脑，网页搜索‘太宰治’的相关资料，象征加载中的沙漏转了几圈后，显示出了查询结果。 ——不愿苟活，直面死亡。 ——无法坦率接受他人的爱，无法理解他人的感情。 ——创作消极与病态的文学巨作。 ——《人间失格》至今广受欢迎。 真是奇怪的家伙…… 不过，光凭这上面的内容，也无法总结出什么。须藤那家伙到底想跟刹那说什么啊？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么？ “哥哥！” 就在刹那抓耳挠腮的时候，花铃突然闯进来。 “外卖到了，可是我钱不够……哥哥，你在干嘛？浏览色情网站么？小黄书已经无法满足你了么？”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我可是在查找一个伟大的人物。” 既然是影响深远，又是文学巨匠，应该是个伟大的人物吧？ 为了亲自确认，花铃狐疑地走过来，刹那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态度，直接把内容呈现在花铃面前。 “太宰治啊……真稀奇，哥哥对他感兴趣么？” “嗯，不过网页上搜索的内容很局限，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那样的话，不如拜读小说呗？” “你是说《人间失格》么？” “不，我有更好的。” 如此说道的花铃，坏坏地笑道。 付完外卖的钱，刹那坐在了沙发上，和花铃一起享用晚餐。 “就说我没食欲了。” 刹那才刚说出口，肚子便发出不争气的叫声。 “嘴上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嘛~” 看来人不管有多少烦恼，饿的时候还是会饿，所谓的‘没胃口’终究只是自我欺骗而已。 刹那滋溜溜地吸着面条，很快吃完了晚餐。 “那么，更好的在哪里？” 等花铃也吃完面条后，她神秘兮兮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刹那也跟了进去。 虽然充满了少女粉色调，扑鼻而来的香味也一直瘙痒刹那的鼻子，但毕竟是妹妹的房间，刹那早已见惯不怪了。 “吼吼~本以为要晚一点才给哥哥传教这本神作，看来需要提前一点了。” 她用奇怪的语气说完，在书柜最上层的角落里翻出一本书，百般珍惜地捧在怀中。 “这可是我的本命作，现在正式传教给哥哥。” “喂，110嘛，这里有人传播邪教。” “这才不是邪教！这是爱与信仰的圣光！” “闭嘴，废话太多了，到底给不给我看啊？” 一阵磨蹭过后，好不容易从花铃手中接过了书。 刹那看了下封面。 “嗯……《文○少女》？” 这就是花铃所说的本命作么？从来没听她谈过。不过，刹那也稍有碰她的书架，一直以来虽然会把那些有趣的轻小说拿给刹那欣赏，但唯独最上层的那一层，她从来没碰过。 “感谢我吧，哥哥~这可是我的全部心血。” 如此说道的花铃骄傲地坐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白净美感十足的脚丫子伸了过来，抵在刹那的鼻子上。 “花铃。” “嗯？” “你有脚臭噢。” 刹那被狠狠踹了一脚。 “哼！笨蛋哥哥！懂不懂情趣啊！这个时候就应该抱着妹妹的脚丫跪舔才是！” “谁会做啊！你脑子坏掉了么！” “是啦，反正你又不是妹控！” 她气鼓鼓地抱起双臂，把头瞥向另一边。 生气的原因还真是莫名其妙，不过这也有效治一治她那处于萌生状态中的女王属性。 刹那抱着书离开了花铃的房间，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灯。 他痴痴地看着封面足足五分钟。 那是一个穿着及膝袜的少女，少女绑着复古的双股辫，纯净的眼眸仿佛寄宿着温柔的母性关怀，光是盯着她的眼睛看，就会被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所吸引，少女的嘴里轻轻咬着一块纸屑，身材纤细，胸部那一块却是大平原。她屈膝，踩着铁管椅，手里还拿着本书。整体的干净圣洁形象，就是让刹那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的原因。 “这样的女主形象……真是很少见呢。” 刹那老实地说出了感想。 那么，这本书里面存在着能够解开须藤谜题的答案么？ 刹那不确定，本来就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借来看看的。 他久违地翻开书，好久没看轻小说了，他的阅读欲望也正浓厚。 * 看小说一旦入了迷，刹那就会完全忘记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翻完最后一页，他长叹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合起了书本。 真是最棒的杰作了…… 一时词穷，刹那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无论是人物的个性，还是剧情的发展，都无时不刻吸引着人的眼球。对人物的塑造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能够写出这样的小说的人，刹那还真想拜见一下。 从最开始，刹那的注意力就像是被一条线牵引住，久久无法抬起头来，大脑强烈地渴望接下来的发展，因此翻着翻着，就把整一本看完了。 “是这样的故事啊……是这样的设定啊……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故事一直围绕着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展开化身成一个新的故事，因为轻小说的题材，更能够贴近人心，即使是没看过原作的刹那，也不禁对太宰治这个人物充满敬畏，对《人间失格》更是有着无限的憧憬。 但…… 正因为如此…… 他隐隐约约能够明白须藤想要传达的事情了。 可是，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又矛盾地否认这个想法。 但愿这一切不是真的…… 刹那放下了书，起身离开房间。 “花铃，我出门一趟。” “嗯？哥哥？这么晚了去哪啊。” “大概马上能够回来！” “才不是这种问题！你要去哪啊！” 没有理会花铃的抱怨，刹那在玄关口匆忙换好鞋子，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好就冲了出去。 天气有些冷，即使是在大夏天，一旦到了晚上，还是会有阴凉的风作祟。 刹那下意识地用右手拿手机，却碍于绑了绷带，引起了疼痛，只好别扭地用左手抽出手机。 ——你现在在哪？ 费了好大的劲给须藤发了邮件后，刹那又打了他的电话。 但…… 不出所料，无人接听，或者说，是故意不接刹那的电话。 “真是的！到了这种时候，那家伙闹什么别扭啊！该不会……” 刹那的心脏猛地加速跳动一拍，全身涌起鸡皮疙瘩。他赶紧甩甩头，停止消极的想象。 总之，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络上须藤的话，最后的手段只有那里了。 夜里的风有些急躁，晚灯为刹那照亮了前方的路，在空旷无人的坡道上，只有噶当噶当的奇怪声音。 “不、不对……这种感觉……” 刹那跑到一半，突然开始减速。 他的记忆，就像电视的信号中断一样滋滋作响。接着，一会儿冒出奇怪的画面，一会儿又冒出其他的画面。 简直跟坏掉了一样。 但…… 刹那环顾了下四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 这里，只不过是通往学校必经之地——坡道而已。 即使现在没有路人，夜晚在这里出现更是觉得新鲜。可大脑里却重复对这样的场景进行鉴定，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刹那脑海苏醒。 当他再次挥动手臂跑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与其说是画面既视感……不如说……” 羽岛刹那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他也曾经在深夜里疯狂奔跑，像是为了阻止什么，像是为了寻找什么，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学校大门口。 教学楼的位置一片黑暗，值班的老师大概也都下班了，门卫室里只有一个老大爷玩弄着手机。 很显然，这里是进不去的。 他选择绕开正门，摸着墙壁来到学校的侧面，学校的墙并不算高，刹那尝试着爬上最近的那棵树。多年以前的孩子王属性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刹那实在没想到。 爬上树后，看准里头的落脚点，纵身一跃，摔在了跳远用的沙子上。 “痛……” 刹那捂着自己的右手臂，因为刚才勉强爬树的那一下，手臂的内部肌肉宛如撕裂开来般疼痛，好一会儿才慢慢减弱疼痛。 “可恶，现在才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教学楼进发。 为了能够听清声音，刹那一边寻找的时候都是一边拨打电话。 首先平时上课的教室。 刹那推开部室门，虽然内部一片安静，但黑板有写过字的痕迹，座椅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撞击，粉笔轻轻滚落讲台。显然一副刚有人来过的痕迹。 “须藤淳太，他果然在这……他该不会……” 不敢想象的消极想法终于在刹那内心溃散开来，他的腹部一阵绞痛，浑身都丧失了力气，身体一软而摊倒在讲台上。 羽岛刹那一直过着安逸的生活，自从失去记忆以来，他再也没有失去过宝贵的东西，因此他擅自把这个认定为日常，特别是与宫城和相泽相遇以来，这份日常便更加无法割舍。 所以，有人不止一次地提醒他； ——你只是在恐惧还未发生的意外罢了。 是啊，如果意外发生了，刹那能够做什么，或者说，他能够有什么反应？ 他无法应对，无法判断，只是茫然地看着事情发生，然后擅自结束。 至始至终，他都只是一名旁观者，一边舔舐自己的伤口，一边看着别人的伤口。正因为不知道能够做什么，所以才告诉自己无能为力，才会拼命祈祷不要发生。 然而，灾难降临的时候，老天才不会听取人们的祈愿，更何况刹那还是个无神论者。 “该死的！不会吧！” 他用力压住自己的胃，想让那份急躁的情绪冷静下来。接着，他勉强自己站起来，即使手脚瘫软，全身冒着冷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已经决定找回记忆了。如此的话，这点程度就不该恐惧，这样的事情就不能不管！” 不要恐惧！不要害怕！ 刹那用力敲打自己的腿，让紧绷的肌肉活动起来，他用力握住自己右臂上的绷带，剧烈的疼痛给他带来一丝理智。 刹那踩烂那支粉笔，摔门而出。 他一直在拨打须藤的电话，一边留意周围是否有通话铃声，一边往社团大楼跑去。 到了社团大楼，他一口气跑上五楼，走到最角落，于‘奇葩社’的部室停了下来。 刹那撑着膝盖，拼命地喘气，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部室门。带着强烈渴望的心情注视部室内部。 老旧的桌子前摆放着印有‘猫咪’‘熊头’图案的杯子，以及一个破烂不堪的杯子，桌前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围着桌子的五张椅子摆放凌乱。 “……” 这里，依旧维持着暑假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书本的摆放顺序，椅子和杯子的摆放顺序，刹那都记得一清二楚。 须藤没有来这里。 以须藤在学校为前提继续搜索下去，如果教室和部室都没有他的身影的话…… 刹那联系想到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同时，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有块铅压在了他的心头。 ——天台。 脑海里擅自跑出这个词，而几乎就在一瞬间，刹那的大脑仿佛被电击过一般，一堆莫名其妙的画面杂糅在一块，刺激着他的大脑。 “奇怪，为什么……” 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脑，踉踉跄跄地离开部室，重新回到教学楼。 “真的，在那里么？就像那本书的故事……就像……” 每踩一阶楼梯，刹那的呼吸就越沉重，他的大脑仿佛被人挖空一块，一种强烈的空虚感袭向全身，身体哆嗦不停。 “呜……” 他冷得直抖牙齿，扶着墙壁慢慢爬上去。 通往天台是个漫长的过程，刹那甚至觉得自己的时间永远地停止了，有一种不管爬多久都无法到达目的地的感觉。从下往上看去，只有深邃的黑暗慢慢延展开来。 “就快到了，再撑一会，再撑一会……” 他重复了不知道第几次给须藤打电话，这一次，他总算听见了微弱的铃声。 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又强而有力地击打着刹那的心房。 他迈开脚步的样子变得更吃力，恶寒不停侵扰背部。 还差四阶……三阶……二阶…… 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刹那的大脑越来越凌乱。 他站在了天台的门前，手止不住地颤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开门，手臂上的疼痛却无法让他再次冷静下来。 触碰到握把的时候，握把还残余着某人的温度，但那只是加剧了刹那内心的不安。 他轻轻转动门把，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不禁缩起肩膀。 无限延展开来的星夜，此刻，所有的星星仿佛窜成一条直线，像是一条条银河一样在夜空中穿梭。 而在其底下，天台的栏杆外，一名少年坐在那儿，双眼无神地盯着夜空，脸上失去了生气，频频作响的手机在栏杆之外，与他隔离开来。 意想不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你所传达的某件事（二） 刹那倒吸一口冷气，捂着疼痛的肚子走了过去。 “须藤同学……” 听到了刹那呼唤的须藤，眼皮子稍稍动了一下，冷冷地回过头来。 “是羽岛同学么？” “嗯……” 刹那回应了他的声音，须藤的眼睛这才恢复些许神色，他悲哀、弱小地看着刹那。 “真亏你能察觉到……” “抱歉，我没有发现那才是你真正的委托内容，我原以为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找人抱怨一下而已，说到底还是我太矫情了。” 这么说的须藤，露出了苦笑。他的脸上纵然挂满了许多无奈与绝望，穿着单薄的制服，像是失去灵魂的肉体，只有驱壳在这冷风中轻轻晃动，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地面，粉身碎骨。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并不理解……” 他试着拉近与须藤的距离，下巴处凝聚出一颗汗水，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刹那有一种灵魂已经脱离肉体的感觉，此刻的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 “嗯，羽岛同学你不会理解。就像我不会理解你们一样。” 不会理解…… “就像‘太宰治’么？” “嗯。” 一切的谜题、答案，都藏在‘太宰治’这个人身上，打从一开始，须藤就对刹那发出了求救的信号，那是他真正的委托内容。 他来找刹那，其实是为了求救。 可是，为什么是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找上我？” “因为那次孤儿院的活动中，站在宫城同学立场上的人，只有你和相泽同学。可是，要把这么重的负担落在一个学妹身上，怎么说也太过分了。虽然，我这么做也对不起你就是了。” 须藤抓着栏杆，站起身来，他并非想要回来，而是警告刹那不要再往前走一步。 “非得这样子么？”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是一张对世界充满绝望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松垮的脸部几乎像是死掉，扭曲的笑容只是最后的无奈。 “我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能够理解一个人，好不容易能够对一个人产生特别的心情。但我是知道的，羽岛同学喜欢的就是宫城同学吧？” “我……” “真是不可思议啊。之前的我只是想着如何讨好别人，以此来伪装自己，成为一只披着狼皮的绵羊，混进狼群中生活，就是为了不被吃掉，光是想着交往，就必须将温顺的一面隐藏起来，就必须认同‘狼吃羊’的天理。就必须跟着狼群一起吃肉……” 从须藤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栓上了沉重的情绪，听得刹那浑身不舒服，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沉重。 “小时候看见猫咪被小伙伴欺负的时候，我并没有鼓起勇气去救它，因为必须迎合狼群们的野心，我也跟着笑了，我也跟着踩了两脚。等那群狼离开后，猫咪舔舐着身上的伤口，用那双怨恨的眼神紧盯着我看，我感到羞愧，感到害怕，便逃跑了，没有向家长告状，也没有将那只猫送往救助中心，第二天再也看不见那只猫，我和那群狼依旧住在一个窝。 有个孩子迷路要我带路的时候，我根本不认得路，我也没有那番热情，所以便随便指了个位置，并告诉他‘父母就在那里’，他听了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结果却被奇怪的大叔抓走，拐卖到很远的地方，直到两周后才被找回来。当我看到电视上播出这条新闻的时候，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当时那个男孩子。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内心不痛不痒，照旧吃着饭，和父母将学校里有趣的事情。我看着狼吃羊的时候，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却不知道狼皮已经死死粘在我身上。”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难受，好痛苦…… 须藤的负面情绪压得刹那喘不过气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小小的碎片，就像拼图一样正在进行重组，庞大的数据压得刹那大脑刺痛。 “我一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不要……再说了…… “国中时代那个被性侵的女孩子我没有伸出援手。” “住手……我不想听这个……” 刹那用力捂住了耳朵。但声音还是极具穿透力地刺伤了他的耳膜，直逼内心。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田中同学在学校被霸凌的事实。” “不要再说了！” “第一次尝试着撕开我的狼皮的人是宫城同学，当时吓我一跳，心想着必须换一种伪装来欺骗宫城同学和你。可是，式部会长这头野狼又一次撕破了我的皮，迫使我不得不再次套上狼皮。” 须藤眼睁睁地看着刹那痛苦的模样，他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感到很满足。 “使我头一次认清自己是只羊的也是宫城同学，一直以来只靠面具生活的我，在见到宫城同学的身姿后，还是头一次产生了‘还是当羊好’的想法。我以为，如果能够这样下去，说不定总有一天，我可以恢复成正常的羊，我就是一个正常人了。 可是，那种事情已经无法成功了，因为在此之前……” 须藤的目光与刹那的目光对上了。 “在此之前，有你的存在，羽岛同学、” 所以，这是刹那的错么？是刹那把须藤逼入绝境么？ “请不要为此自责，这只是早晚的事情，我只是在做一个赌注。” “不要做傻事……一定、一定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那种事情……存在么？ 即使是那本小说，直到最后，那个与太宰治相仿的女孩也是不得不承受那份负担活下去。 须藤淳太真的能够做到么？ “是啊，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自从长大之后，开始明白那样的自己是个错误时，我就不断催眠自我，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会有救赎的。或许某一天，会出现一只接纳我的羊，但……” 他望着夜空傻笑，充满无奈的脸上留下几滴泪水。 “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催眠，只是加深了我的自我厌恶。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无力改变，只是一直在祈祷有其他的羊能够认清我的真面目，并乐意与我相处。可是啊……” 须藤绝望地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抓紧了栏杆，他探出身子，浑浊的目光瞄准了刹那。 “你可曾听说过羊与狼和平相处的故事么？没有吧。因为我啊，已经是一头狼了，一头不健全的狼。” “不是……即使是这样，只要能够改变的话……只要能够鼓起勇气坦率一点的话……” “正是因为做不到，我才会羡慕宫城同学。对有钱大胆的人来说，走上星光舞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对贫穷懦弱的人而言，这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须藤的反驳，让刹那哑口无言。明知那是错误的思考方式，却无法站在自我的角度去擅自评论须藤。 他不是式部会长，在孤儿院的时候这一点已经证实了。 因为我不是他，所以我无法反驳他。能够反驳他的，只有他自己。 “呐，羽岛同学。” 刹那缓缓抬起头，无助地看着须藤。 “你还记得么？之前我和宫城同学独处的时候。” “啊……” “那个时候，你肯定以为我打算和宫城同学告白对吧？” “难道不是么？” “噗……” 须藤再一次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没发现啊？也难怪……宫城同学她啊，即使和我在一块的时候，除非是由我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或者和喵咪玩耍的时候会聊起猫咪的事情。否则……” 他眨了眨眼睛，深黑的眼眸中浮现出刹那痛苦的影子。 “宫城同学一直在说你的事情。说实在的，我已经听够了，听腻了……‘那个羽岛君啊’‘说起来，他总是……’‘真拿羽岛君没办法……’‘虽然羽岛君很奇怪，但莫名是个很好的人呢。’” 宫城她，一直在讲我的事情么？ 亲口听须藤说出来，让刹那整个人都震住了。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最初提起一起去看猫的时候，宫城同学会有一丝不高兴，那是因为羽岛同学你没去。” 宫城她…… 莫非她…… “所以啊，我选择放弃了，当时我并不想和她告白，原本想着最后的最后应该鼓励自己唯一喜欢过的人才对。可没想到被羽岛同学打扰了，看着你突然冲出来，说实在的，当时的我不只是悲伤，更是恼火……” ——你倒是说啊…… 刹那想起了之前须藤那张悲哀的脸。 “可是啊，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开摩托撞了宫城同学……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还没反应过来，思绪或许在那一刻停止了吧……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背着宫城同学闯出人群的包围，发了疯的闯红灯，直奔医院去。我被你的气势吓到了，可看到宫城同学出事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异常的冷静。” 须藤松开了一只手，将身体往后仰，现在的他只剩下一只手支撑着栏杆。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吓得刹那脸色发青，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 “不要过来！” 却又被须藤大声喊停。 “请你听完我最后的丑陋的故事吧。” 苍白的笑容无力又令人发指。 “我啊，明明告诉自己喜欢宫城结衣。因为只有她，能够坦率面对人生，只有她行走在狼群中的时候不害怕野狼，也不必为自己换上伪装。她的大胆、直率与温柔，都是那么迷人，也全是我所缺失的东西。可是呢，为什么……我在看到宫城同学被车撞的时候毫无反应呢？难道，从一开始，连这份心情都是……” “不是！” 刹那总算抓住开口说话的时机，他用力地喘着气，稍微往前再挪一步。这一次，须藤并没有警告他，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刹那的嘴上，期待他继续往下说去。 “你啊……才不是不喜欢宫城，我能够体会到……” “你能体会？” 他冷笑一声，表情冰得像个恶魔。 “为什么你能够如此随意地说出这种话？孤儿院活动的时候，你和宫城同学不都是主张‘不要以自己的立场去理解孤儿’的么？” “我没有擅自以我自己的立场去理解你，是因为我和你处于同一个立场！” 刹那歇斯里地喊出口，趁着须藤眼皮一皱的功夫，他又走了一步。 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刹那又懂须藤什么，或者说他有什么资格阻止须藤自我了断。他都不懂。 只是，看到须藤越来越绝望，快要跳下去的时候。 他那颗畏惧的心，突然灼烧起来，身体仿佛受到他人的操纵，大脑接收到一个严格的死命令。 绝！对！不！能！让！他！自！杀！ “须藤同学！我看着你和宫城一起相处的时候，宫城笑得很开心时，我也很难过，我也很吃醋啊！” “那又如何？你的是真实的，我的是虚假的……” “才不是什么虚假的！” 这个时候，一盏白色的光突然从地面找到天台上来，须藤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刹那趁机又走了几步，等须藤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刹那的目的，于是便又松了几个手指。 “你想借此放松我的戒备么！？” “喂！你们在干什么！那个同学……你冷静点！你在干嘛，快回去！” 大概是被值班的保安发现了，楼下传来粗犷的声音。 “须藤同学，你听我说，你还记得我在给你整理宫城资料的那个时候么？” “那又如何？” 他只剩两根手指抓着栏杆，要是刹那再有恻隐之心，他绝对会跳下去，在此之前，刹那必须阻止他。 “须藤同学，你喜欢宫城，超喜欢宫城的！连我都看出来！那个时候，当我提起宫城时，你难道没有发现么？你一直在吃醋，搞得很不高兴。为什么？因为我了解宫城，我比你更了解宫城，所以你才会不高兴，你才会吃醋，不是么？” “我……有过这样的表现么？” 他松下了僵硬的脸，茫然地看着刹那。 “你没有察觉么？还有，你不也说了吗？宫城提起我的时候，你会烦躁、你会腻，这不都是吃醋的表现么？这份心情才不是虚假的！” “哈……我真的吃醋了么？” “没错！那就是真正的你，摘下狼皮的你！你不是做到了么？” “可是，那个是……我还冷静地看着宫城同学被车撞！” “那是因为你一时来不及接受！” “不是那样的！” “明明已经有所改变了！现在你要放弃你自己么！？”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 “找到了……这位同学，请你冷静！” 手电筒照在了须藤苍白无力的脸上，他的两根手指抓着栏杆的力度越来越小，仿佛随时都会松开。 因此，没人敢轻举妄动。 “同学，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商量，不要做这种傻事……” 大叔试图劝须藤冷静下来，但须藤完全没有听他说话。 须藤垂下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头金色的头发，现在看上去像是褪了色般黯淡。 “我真的再改变么？” “没错，你已经开始改变了？” 刹那吞了吞唾液，频频点头，他的心跳已经加速跳动了好几拍，呼吸也越来越凌乱，为了不刺激须藤，他还是勉强维持平常的情绪。 然而…… 须藤露出了浅浅的笑，有别于之前绝望痛苦的笑容，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是这样啊……我啊，在这最后总算摆脱了狼群的束缚了么？” 他想干什么…… “很好，孩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想通的。” 然而，大叔们似乎以为须藤回心转意了，于是放松了警惕，往前走了几步。 “我啊，在这最后真的变回了羊了呢。” …… “当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可惜，未免太晚了吧……” ！ 说完这句话的须藤，松开了所有的牵挂，大人们脸色大变，纷纷加快速度跑过去，几乎在同一时刻，刹那也动起了脚。 绝！对！不！能！让！他！自！杀！ 这样的命令疯狂强迫着刹那忘记恐惧，他猛地冲过去，时间无比漫长，风仿佛都被融化掉，他的脸皮微微抽搐，眨了眨眼睛，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那不是朝雾高中，那也不是须藤淳太。 那是……不、不行！ 须藤的身体慢慢往后仰，最后的两根手指也离开了栏杆，只剩下脚还垫着。 “不要自杀！求你了！不要自杀！不要再自杀了！” 那一刹那，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喊出这种话来。只是，他看着不同的画面，听着不同的声音，抓住了却是现实中的人。 ——对不起，永别了…… 你是谁？ …… …… …… “喂，没事吧！” “好、好险啊……” 耳边传来了大人们的喊叫声，刹那模糊的意识才慢慢被唤回来。 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又朝两边看了看，很快理解了现在的处境。他深吸一口气。 “不要给我轻易逃避。” “羽岛同学……” “你这混蛋！” 刹那忍不住大吼出来。 “披着狼皮的羊？那是什么？新的童话故事么？别笑死人了，因为这样子就想一了百了？别开玩笑了！须藤淳太，我警告你！” 刹那的左手紧紧抓住了须藤的右手，另一只手正抓住最后的栏杆，那群大人立马围过来查探情况。 “你活着，就给我背负下去！哪怕是你的罪孽，哪怕是你的错误！别擅自了结轻松！我啊，也好不容易打算接受这样的自己，想要尝试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羽岛同学，你……” “我一定会恢复记忆！然后承担下去，不管过去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都要站起来！自杀才是最愚蠢的死法，你不就想看看之后的世界么！” “我……” 刹那的左手一使劲，便轻易托起了须藤的身体，大人们赶紧伸出手来。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想要变成狼也好羊也罢，变成熊也是，总之随便你吧！但是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大人的手和刹那进行了交接，须藤的身体总算被拉起来，慢慢越过了栏杆。在此期间，须藤不反抗也不闹，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 太好了，成功了…… 这一次，我又救了一个打算自杀的人。 …… 为什么？为什么是‘又’？ 刹那感到安心的同时，又对自己提出了疑问。 “好了，还剩下你了，小伙子。” 刹那举起了左手，和大叔的手就差几毫米了。 …… 右手…… 刹那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绑着绷带的右手慢慢松开了栏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右手蔓延开来，遍及刹那全身。 啊咧？ 为什么…… 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脚底踩不到东西，耳边听不见声音，连眼前的画面都模糊不清。 可是…… 唯有大脑，某块被染黑的部分，正在慢慢崩坏，那是一个巨大的黑球，此刻正在四分五裂，一阵耀眼的光线射出，彻底击碎了黑暗。 然后，出现在刹那眼前的…… 是一个面颊泛红，绑着栗色单马尾的女孩子。 黑洞 四月的樱花是被人认为幸运的象征。 毕竟……你想嘛，樱花这种花，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浪漫，虽然赏樱也分时间，有的人认为傍晚赏樱最好，也有的人会认为夜晚赏樱最有情调。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 因此，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讨厌樱花的人才是。大家，都在幻想着和自己喜欢的对象站在樱花树下接吻拥抱，或是热情地看着彼此说些甜言蜜语。 这样的青春还真是让人羡慕，即使不是当事人，要是看到有这样的情侣在樱花树下甜甜蜜蜜，都会忍不住想为他们祝福吧？ 不过，即使是这样…… ‘主角’，即每一个人。大家都会憧憬着，某天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美丽邂逅。 “嗯~我果然长大了呢，都会思考这么一些深奥浪漫的事情了。” 我将书包搭在肩上，一手插在口袋里，站直了身体看着眼前的樱花盛景。鸟鸣声悦耳动听，起舞的风卷起花瓣从眼帘钻过，悠然的白云轻飘飘地挂在蓝天上，实在是好天气，大概是今年以来最好的天气了吧。 “不过啊，居然是这种情况的嘛~” 如果要我说，赏樱的最佳时间一定是在开学典礼迟到一个小时后的这段时间。因为啊~你看嘛，这樱花多好看，这空气多新鲜，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绝对不是因为睡过头迟到了才这么觉得的噢。 好了，等会进班的时候说明迟到原因就用‘开在学校路边的樱花实在是迷人，以至于忘了时间’吧？这下子在新的起点就落下惹人注目的印象了。 本大爷——羽岛刹那大人的新征途才刚刚开始。 “可是，这制服未免太简陋了吧。” 我皱起了眉头，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穿的以棕色为底色的制服，品味有够差的，明明看上去是一所不错的学校，为什么制服这种重要的东西会这么简陋啊？ 可即使再怎么抱怨，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听见，今天我还是得穿着这件制服上学。 那么先定个小目标吧。 这学期的任务就是募集伙伴一起发起革命，首要任务就是要把这该死丑到爆的制服革新！ 从今天开始正式告别幼稚的国小时代，我已经是名成熟的国中生了，接下来的日子得多干点大事才是。 正当我这么想，一边在脑内规划美好蓝图，一边慢悠悠地行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时…… “嗯？” 长长的路径直走到底，再转一个弯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绑着栗色单马尾的女生躲在一棵樱花树下，胆怯地望着学校大门，却不敢走进去。 这个人……和我一样是新生吧？干嘛不进去啊？ 我走了过去，即使故意迈着大步子发出很大的声音，对方似乎没有听见，这究竟是多专注才会忘了身旁的情况啊？ “喂。” “呀！” 我忍不住叫了她一下。明明只是轻声问候，她却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身体靠着大树，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有、有什么事吗？” 春风轻轻卷起落地的花瓣，樱花花香的滋味在我的鼻子附近骚动，这期间似乎还夹杂着一股独特的芳香，注意到那是对方身上发出来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她比我要矮半个头，栗色的单马尾随着风轻轻舞动，圆溜溜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白净的小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小小的鼻子上飘来一片花瓣，但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好、好可爱的女生啊…… 我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春么？明明刚刚还在幻想，现在就有这等邂逅了么？ “那、那个……” 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可爱的小指头戳了戳我的脸颊。仔细一看，对方的身材娇小，皮肤也很白，给人的感觉清纯又可爱，和国小时候认识的女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不对！我在想些什么啊！ “哇！你干什么！” “欸……不，对不起。” 居然戳我的脸……这个女孩搞什么，难不成喜欢我么？ 大概是被我的嗓音吓到了，少女颤抖了下肩膀，将手缩回去，畏畏缩缩地靠在大树上，害怕地别开了眼睛，简直像只弱不禁风的小猫。 “因、因为你突然发呆，所以……” “哦……我只是想为什么你不进去啊，现在已经迟到了吧？” “嗯……已经迟到了呢，所以……” 提到迟到一回事，少女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阴霾，她沮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她眼眶泛着泪光。 这是怎么搞的……邂逅的时候，对话不应该更浪漫一点么？ “所以，觉得要是进去的话会很丢脸……” 终于，少女小声地说出了原因。 “你，你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么？是学长么？” “不哦，我和你一样是同级生。” “啊……可是，已经迟到了哦。” “嗯，所以呢？” 我耸了耸肩，也没多想就反问了少女，结果反倒害她更加不知所措，她就像是突然死机了的机器人一样，慌慌张张地抱着脑袋，两眼无辜地看着我。 “不不不不、不会害怕么？” “所以说，害怕什么啊……” 不管怎么样，还是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好。要是再像小学的时候无脑的话，注定单身狗一辈子。 所以，我笑着再问少女，见我态度稍微好了一点，少女也不再畏畏缩缩，她挺直了身体，呼出一口气。 “所以说，害怕丢脸嘛……” 她再次小声地说道。 “那种东西没关系啦。” “可是……”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进去好了。” “咦？” “这样子丢脸的就不会是你了吧？” 要说，搞事情那可是我的专项，开局全靠一张脸，剩下全凭一张嘴，要吸引别人的注意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进去么？” “嗯，我可以先走进你们班，等你回到座位后我再吐吐舌头假装走错班了离开就好。” “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打动了我的心。 呜噢噢噢！ 这就是青春啊！和可爱的女孩子邂逅了！被可爱的女孩子的可爱笑容治愈了！ 虽然感觉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也不赖嘛~ “那么，走吧。” “咦？” “快点啦，要是磨蹭太久我就要反悔了哦。” “啊！不，不行！” 如此，少女小跑两步，握住了我的手，她低着通红的脸。 “请多指教。” 然后，如此说了。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羽岛刹那与那名少女——日坂阳花的初次邂逅。 —————— 那一天，夜晚的星星并不是特别多，整个夜空死一般沉寂，只有冷风频频吹过，明明是暑假，夜晚却冷得渗人。 那个崇拜太宰治，无法理解他人的少年——须藤淳太自杀未遂。 取而代之的，羽岛刹那失手从天台坠落下去。 他没有死，在一番抢救之后，很快转入普通病房。 然后，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一天，被称之为‘羽岛刹那出车祸失忆’的那一天。 刹那睁开眼睛，依旧是看着天花板，接着便听见周围啜泣的声音。 虽然想抬起上半身，但无奈插满了各种精密仪器而无法轻易移动。他只好慢慢转动眼珠子，看着守在床边的家人，以及脸色苍白的宫城结衣她们。 “醒了……终于醒了！” 当刹那的妹妹——羽岛花铃发现刹那醒来的时候，她的举动，与两年多前没有任何区别。花铃趴在刹那的胸口处一边痛哭，一边喊着‘太好了……’。 父母也松了口气，母亲擦了擦泪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 宫城和相泽则是控制不住感情，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 “我……没有死呢。” 看到这样的场面，刹那笑不出来，也并不感动，甚至没有任何意外，他只是把眼睛翻回去，继续盯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才说了句奇怪的话来。 刹那没受太重的伤，好在掉下去的时候是掉在了中庭的花园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虽然是幸运，但或许也该说是不幸。 从转入普通病房到出院仅仅两天的时间，他的康复能力甚至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出院的那天，父母在前台办理手续，花铃到自动售卖机给刹那买了最爱喝的柠檬罐装饮料。宫城和相泽也来了，不过她们没有见到刹那。 宽敞的休息厅内有不少陪同病人的家属正在休息，刹那趁着花铃没注意到的时候离开了休息大厅，正好撞到宫城和相泽从电梯门出来，于是他选择走楼梯通道，避开了与两人的相见。 除了头还有点痛，手脚有些硬邦邦以外，刹那已经能够做基本的活动。所以，他擅自离开了医院。 并没有特别想去哪里。刹那一人走在小路上，天色有些昏暗，夕阳从大海的另一边摇摇欲坠，看到海水扑打沙子的时候，平时讨厌大海的刹那，不知怎么此刻却产生了想去那里走走的心情。 他踢了一脚沙子，海水漫过来时的冰凉浸透了鞋子。 坐在破旧的树桩上，刹那望着夕阳，茫然地盯着看了许久。直到手机响起了铃声。 是宫城打来的……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刹那的内心一阵痛，愧疚感涌上心头，他紧紧抓着手机，手指颤抖地按掉了挂断的按键。 ——抱歉，暂时不要联络我。 他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宫城发这种邮件，收到这条信息的宫城，恐怕会很伤心吧？不惜让她伤心，也要远离她的原因是什么？ 刹那心里很清楚，岂止是清楚，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东西几乎都快淹没了他。 海水啪的一声冲刷过来，洗掉刹那留在沙滩上的痕迹，又迅速消退，不管他留下多少脚印，一定都会像刚才那样被洗掉。 如果，人的记忆也能够如此该多好。 只要被冲刷过，就再也找不到痕迹，没必要的东西即使一直藏着也终究是个累赘，当某天自己已经不需要了却又擅自跑出来，那才是让人感到头疼。 所以，刹那渴望着那段记忆被扔进黑洞里，再也回不来。 “可是……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人类不是沙子，正因为要比沙子强大得多，才不会被轻易清除痕迹。大脑是个神奇的东西，无论是储存信息还是记忆，都像是一个神秘的无底洞。 所以，该回来的，还是会回来。 就像是欠了多年的债，如今债主追了上来，直逼刹那。 在出事以前，刹那还一直鼓舞自己不会再逃避，一定要找回记忆。 然而，现在呢…… 机动车疾驰的声音在刹那耳边响起，他的思绪不得不停止，因为那是他所熟悉的声音。 车子停在了路边，车主也不管违章违规，直接下车，甩掉墨镜，踩着石梯子走了过来。 “是吉田老师啊。” 刹那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大海。 “对不起。” 刹那没想到吉田一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她摆着一张忧郁的脸，坐在刹那旁边，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衫，可以看见手臂上的几道红色的抓痕。 “为什么要道歉？” “我已经听说了，你从天台坠楼的时候，手臂上绑着一块纱布吧？那天我对你出手有点重，那个多半是我造成的，对吧？” 刹那沉默不语，吉田把这个当作默认，她确实感到内疚了。 “如果我能更好的把控自己的力道的话……” “没关系的，我并不在意。” “你不用安慰我，因为我无法给自己惩罚，倒不如希望你狠狠骂我一顿呢。” 吉田苦笑地看着自己有抓痕的那只手臂。抓痕太深，甚至渗出了血丝，如果不及时进行处理的话，恐怕会留下一段时间的疤吧。 “果然不会痛呢。” “你也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吧？” “因为我想不到其他的了，还是说，你能够痛骂我一顿呢？或者说一下伤人的话，比如说‘你只是一个怪物’或者‘没有人会喜欢上这样的你’之类的话。” “如果你想要惩罚的话，我觉得这一次坠楼对你而言就是最好的惩罚了。” “……你突然变得这么灵光一点都不讨喜。” 刹那没有接过吉田的话，只是一直凝望着坠入西边的太阳。 吉田也一直内疚地低着头，两人沉默了好一会，直到路边的晚灯微微亮起，天色总算暗了下来。 “羽岛，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手机铃声响了许久，刹那一概无视，这个时候的吉田终于忍不住问了。 “从楼上掉下来，然后醒过来，然后从医院跑出来，只是这样子而已。” 刹那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了吉田的话，然而，他并不擅长藏匿心情。 “是这样子么？你……” “人们所谓的‘失忆’，到头来也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失忆而已，总有一天，只要有个契机的话，还是可以想起来的，这是你说过的话对吧？” “没错。” 刹那看了一眼吉田，她的面色沉重，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刹那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 “那么，为什么没有永久性清除的记忆呢？” 刹那问出了个教科书永远不会教的问题。当然，他也没期望吉田能够完美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只是在换一种方式倾诉。 “无论是谁，都有过想要忘掉的记忆吧？我已经忘记过一次了，我还能为曾经忘记过的事情负责么？我可以……逃避么？” 如果把失忆作为一个支点，支点的左边是失忆前的刹那，支点的右边是恢复记忆后的刹那。那么，是否可以把这个看作不同的两个人呢？ 也就是说…… 三年前的羽岛刹那不是三年后的羽岛刹那。 “羽岛，我并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 吉田带着痛苦的表情，拍了拍刹那的肩膀，仿佛是想安慰他。 “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即使会忘记，也会一直藏在自己的大脑里，是绝对不可能清除的。” “……” “所以，抱歉……如果是之前的我对你影响太深导致你现在这个样子的话，我更应该向你道歉。或许是我太着急了……” 如果说，这是一道解答题，吉田刚才的答案几乎是零分答案。 但…… 这只是一个常识，一个刹那不愿看清的常识。 刹那是头一次看到吉田如此愧疚的一面，这也不难想象，现在的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 海水猛地涌上岸，再次冲凉了刹那的脚，细沙漫进了鞋子，小石粒堵在脚心位置的滋味并不好受。刹那甚至觉得，如果就这么被海水淹没就好了。 他拒绝思考，拒绝烦恼，拒绝将那些他所害怕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来。 那刺耳的笑声就跟机器故障的声音一样难听。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就像铁打的钉锤咚咚敲响刹那的胸口。那失望的眼神……对刹那而言就是严厉的精神拷问。 这些，刹那都不愿想起来，然而大脑却擅自跑出来，赶也赶不走，止也止不住，他只能任由想象发挥至极致，迄今以来都在沉睡的记忆正肆意蹂躏刹那的脑袋。 面对无形的恐惧与压迫，刹那无能为力，即使睡着了，也会化作噩梦折磨他。 究竟，他该逃到哪里才是个尽头？ “拜托你……” 羽岛刹那不是高人，不是什么强大的人物，他才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他才无法接受这么沉重的现实。 他无法为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负责，对他而言，这是十年、二十年，甚至到死都无法承担的责任。 “救救我……” 所以，他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一样，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左手用力抓紧了吉田的手臂，现在的他需要一个能够支撑的对象，否则他随时都会崩溃。 但那个人又绝对不能是宫城和相泽。 “不要紧的，会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吉田像个温柔的母亲般在刹那耳边低语，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给他带来最大限度的安慰。 “我送你回家吧，回家睡一觉，休息好再说。” 刹那在吉田的怀里泣不成声，他已经没法判断接下来该如何，只能听从吉田的安排。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上安全带，吉田缓缓踩下油门，这一次她开得非常慢。 而刹那，透过车窗的反射看到自己狼狈抑郁的脸，又看着外面逐渐染黑的景色，心里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 究竟，他该如何来偿还这份罪？ 羽岛刹那并不是出车祸失去记忆，即使是刚失忆不久的刹那也明白，那只是一种掩盖事实的手段，想让刹那忘记那份痛苦的温柔的谎言罢了。 他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是为了试图偿还另一个人的性命，一命换一命，他想不到更加有价值的东西能够还债。 然而，他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记忆，在这期间日子还过得很舒顺，因为忘记了就可以不负责任，因为忘记了就可以自由自在。 所以，他的罪孽反而更加沉重了。 车子开到家里的时候，花铃一直站在外面等，她的脸色无精打采，大概是太过担心刹那了，因为刹那一直没有接她的电话。 刹那下了车，才回过神来的花铃，立马摆出生气的表情，张嘴就想骂刹那。 “哥哥！你好歹回一下邮件吧！担心死人了！要不是结衣姐说你没事……哥、哥哥？你怎么了？” 刹那顶着红眼圈，目光黯淡，他只是向花铃点了点头，道了声歉后，拖着疲倦地身体走进家门，甚至忘了和吉田道别。 父母没有去上班，他们待在客厅里心急如焚。看到刹那回来的时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刹那，你的身体才刚刚康复，为什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抱歉，医院太闷了，我只是去散了会步。” “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劲哦。” “嗯……没问题的。” 母亲流露出担心的神色，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出事的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母亲也是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父亲的脸则苍老了许多。 这三年来，因为记忆的问题，他们之间也存在着不少隔阂。 “刹那……” “爸，我只是累了，我上床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和妈就放心吧。” 所以，面对自己父母的关心，刹那无法给予更多的期待。 他不能再打着为家人着想的旗号选择‘不恢复记忆’。所以，这个时候他更没资格向父母倾吐苦水。 明知这是个谎言，明知会伤到他们，刹那已经没法顾及那么多了。 他不再回应父母的期待，倒了杯冷水喝完后，踩着冷冰冰的脚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等！哥哥……” 当然，花铃不会那么轻易死心，她跟了过来，直接走进刹那的房间。 “你怎么了？身体还有不舒服的么？” 刹那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累得倒在了床上，连灯也不打算开，裹着被子躲进黑暗之中。 “哥哥……莫非，你恢复记忆了么？” 花铃倒吸一口冷气，慢慢吐出了几个字。刹那轻轻地点了点头后，她的脸色慢慢退去活力。 “怎么会……” “去救须藤同学的路上时，我的头一直很痛，某种像是既视感的东西频频闪现，我想，那已经是在暗示我了吧？所以，我才会不顾自身安危冲过去救须藤同学，不慎坠楼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那么，哥哥你……” 刹那听见了花铃的啜泣声。 “我很害怕。” 刹那老实地承认了。 “因为我是杀人凶手。” “不是的！那不是哥哥的错！你才不是杀人凶手！那个……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担心父母察觉到里面的动静，花铃关上了门后才大声否定刹那的话，她急得紧要牙齿，泪水一直掉个不停。 “因为你也没想过阳花姐家里会出那种事情对吧！？” “无知即罪。” 这是在过去的过去，三年前刹那逃避的时候，众人对他的谴责。 是的，刹那犯了罪，无可挽回的罪。 “花铃，之前的你，之所以一直撮合我和宫城，就是因为这个吧？” 想让刹那快点和宫城好上，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暂时忘记过往在意的事情，等到宫城在刹那内心的分量重要到无可比拟的时候，到那时，即使刹那再恢复记忆，身心再怎么痛苦，身边也有个恋人支持他，治愈他。 也就是说，刹那对宫城的那份心意，被花铃利用为治疗刹那内心伤痛的良药。 就是这么一回事，打从一开始，她就这么打算的。 “哥哥，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幸福……” “嗯，我知道的。” 花铃爬上了床，把头抵在了刹那的后背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刹那的衣服。 “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我也没有生你气。” “可是，现在的哥哥……” “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刹那把头埋进被子里，痛苦地弓起身体。 即使不愿意去思考，债主还是会折磨他的心。 他该怎么做，才能还清那条纯洁无辜的命。 他该怎么做，才能赎掉过去无可饶恕的罪孽。 他该怎么做，才能重新面对宫城结衣。 还有……相泽惠。 “花铃，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么？” “明白了，我会为你准备晚饭的。” 花铃擦了擦泪水，最后用力抱了一下刹那的后背后，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房间，替刹那关上了门。 接着，没等他松一口气，手机再次传来邮件的通知声。 刹那看了下发件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偏偏挑这个时候么？” ——如果是我多心了就请无视我。学长，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么？ 有时候，她反而很敏锐。这是刹那所认识的相泽惠。 但……‘那个’也是刹那所认识的相泽惠。 虽然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但现在…… 他需要休息，即使会做噩梦，也必须休息。他的身体和心都已经疲倦不堪，他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东西。 如果，明天一觉醒来能够忘记所有的话，该多好。 就这样，刹那闭上了眼睛。 “阳花……” 嘴里忍不住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回忆的花蕾 （过去） 不知何时开始，那个少女时常会跟在刹那身边。 班上开始固定关系网的时候，刹那也凭着开学时候的濠头顺理成章成了大家的中心点。 “羽岛同学还真是大胆。” “羽岛同学还真是幽默。” “羽岛同学还真是帅气。” 每个人都会用这种像是教科书上的客套话用在刹那身上。 然而，只有那个少女不同。 “羽岛同学，我能做你旁边么？” “羽岛同学，热狗汉堡吃太多没有营养的。” “羽岛同学，柠檬能够提神醒脑噢。” 刹那尝了一口少女——阳花递过来的柠檬水，酸涩的感觉直通大脑，爽口无穷，刹那立刻爱上了柠檬水。 “这个……好棒！” “对吧？” 阳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因为刹那的开心，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自从开学一同迟到，发现是同一个班级之后，阳花就会时不时找刹那聊天。不知道是不是不擅长交际，阳花一直没有交到朋友，只有在和刹那在一块的时候才会心无忌惮地笑着说着。 一旦面对班上的其他人时，阳花就会闭口不言，神色变得僵硬，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呐，为什么你老跟着我啊？如果不和班上其他学生搞好关系，国中三年的时间会过得很辛苦哦。” “欸？那个……给你添麻烦了么？” “不，那倒没有……” 阳花长得清纯可爱，开学的时候刹那就觉得她和国小的那些女孩子完全不一样，但不仅如此，即使放在整个班里，甚至是整个学校，刹那都觉得阳花身上有着一股有别于她人的独特魅力。 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旦与刹那对上的时候，就会迸发出喜悦的心情，眼睛会笑，是那种可爱的笑。虽然脸长得有点呆呆的，看上去很容易被人欺负，但颜值也是班上数一数二。 像这种天然呆治愈系少女要在班上获得地位绝非难事。然而，再完美的人也会有缺陷的地方，对阳花而言，认生就是一大毛病。 “羽岛同学好了不起，能够交代那么多朋友……” “嗯……该说是小时候就有的习惯还是毛病吧，我就比较喜欢制造热闹，所以嘛，大家自然而然被吸引过来了。” “可是，大家似乎没有发现羽岛同学的一个优点噢。” “嗯？什么优点啊？” 刹那受尽了所有人的称赞与所有人的挨骂。 对他而言，那种调皮捣蛋的性格不管到哪里都会有正反两股势力势均力敌，对他进行称赞或批评。 他听足了所有可以形容的词汇，但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漏掉一个词汇的存在。而且，这个唯一的词汇，只有阳花才看得到。 “大胆？果断？帅气？搅屎棍？熊孩子？猪脑袋？还是说，鸽子？” 刹那一口气列举出了七个，但都被阳花否定掉了。 “不是的哦。并不是这些。因为羽岛同学啊……” 阳花突然凑近了刹那的脸，让刹那吓了一跳，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芳香，刹那的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毕竟到了这个年纪，青春性的萌动无法忽略。 他可没法把阳花像小时候那样当成玩伴那么简单，他把她当成一名平凡的同龄少女，又觉得并不是那么普通。这份矛盾的心情让他没法那么率直去面对眼前的少女。 “羽岛同学很温柔。” “哈？” 阳花偷偷笑出了声，嘴角勾起小月弧的样子让刹那的小心脏扑通一跳。 “难道羽岛同学自己也没有发现么？” “不，温柔这种词完全和我不搭边好吧？” “可是……开学的时候羽岛同学会为了不让我尴尬而主动在班上的同学面前出丑。” 那个只是刹那交友的方式。 “还有，第一次在学校吃中午饭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的羽岛同学，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主动过来了对吧？” 那个只是偶然的啦偶然，刹那也想坐在窗边用午餐。 “以及，学习小组的时候和我组一队了是吧？” 刹那的学习成绩很糟糕，所以才会想着找一个学习好的人做搭档，阳花看上去学习成绩很优秀的样子，虽然发现和自己差不多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明明早川同学热情邀请你一起参加学习小组了，早川同学可是优等生，即使如此你还是拒绝了。” 那是因为…… 阳花抬起绯红的脸，双眼满是期待地注视着刹那。 “然后是现在。” “……” 阳花有些害羞地扭动着手里的扫把。 “明明是三人值日，另外两人却偷偷溜走了，羽岛同学还留下来和我一起值日呢。” “那是因为我很闲啊！” 刹那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视线早已从阳花身上移开了，噘着嘴望着窗外泛红的天空。 “可是……你明明说今天的游戏任务很重要。要和队友一起去攻略什么什么的……” “那种事情鸽掉就好了……不，不是！那是因为队友临时有事离开了。” 噗…… 阳花捂着嘴笑出了声。 “羽岛同学还真是不会撒谎呢。” “啰、啰嗦！与其说这些没用的话，还不如赶紧完事！” 为了掩饰心中的动摇，刹那赶紧挥动手里的扫把，转过身去假装扫地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上发出咯当的响声，阳花松开了扫把，将头靠在了刹那的背上。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刹那吓了一跳，他保持着扫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周围的杂音消失，刹那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对方听到。 “阳、阳花？” “呵~羽岛同学叫人家名字了啊。” “啊……失嘴了，日坂同……” “请不要改回来，就保持名字的称呼就好了，作为替换，我也会叫羽岛同学名字……刹那，刹那君，可以吗？” …… 感觉很奇怪，除了自己的父母，刹那还没听过别人叫他的名字。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明白了，所以，你能不能……” “还有啊……” 刹那那句‘能不能先离开我的后背’还没说完，阳花又打断了他的话。 “刹那，虽然这样子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明明才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明明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但……” 她，日坂阳花，虽然长得很有天然呆的味道，其实一点都不呆。 她只是太善良了，太单纯了。 还是说，是刹那，是周围的人太狡猾了。 “我，喜欢刹那……君噢。” 他从来没有被人告白过，也不曾有女性会用如此温柔的声音与他交流，也不曾有女性会从身后温暖地抱着他。柔软的胸部轻轻摩擦他的后背，那是女孩子发育的象征，柠檬的清香瘙痒他的鼻子。 这些，都是他不曾体会过的。 然而，现在，他毫无征兆地享受了这些第一次。 “不可以……么？” 许久，她流露出弱弱的声音，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予回复。 “啊哈哈……你在说什么呐~” 不知当时的自己究竟是脑子抽了筋，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刹那的回复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赎罪的开端 （现在） 第二天，刹那在嘈杂的手机铃声中醒了过来。 揉了揉红肿的惺忪睡眼，隐隐感觉到眼睛有些疼痛，等周围的视野渐渐清晰之后，他看到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在粥类里面，这是刹那最喜欢的，知道这一点的只有花铃。 不难想象这是她做的。 看了下手机的时间，现在是六点四十分，数封未收邮件在显示屏上，十分刺眼，即使刹那想要回避，也还是免不了看到其中的内容。 “那些，不是梦啊。” 一觉醒来，人们最期望的就是昨天发生的悲伤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因为醒来的那一刻，意识往往是朦胧不清的，人们只能靠这种朦胧不清来不断麻痹自己。但一旦清楚现实后，那种实与虚的落差又会让人无比沮丧。 这是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年龄的人，都无法改掉的习惯。 刹那坐起身来，把被子拉到肩膀的位置，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很冷，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那份诡异的冰冷还是没能缓解下来。 无从躲避的他，只好打开手机，将那些邮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宫城只发了三条邮件。 ——羽岛君，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连我也无法说么？ ——不管怎么样，回一条信息也好，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也不要憋着。我不想看着你难受，因为那样的话……我也会难过…… “宫城……” 刹那哽咽地呼唤着他所心爱的人的名字。 但现在的他，没法完好地保持自我去面对宫城，要是见面的话，一定会像个难看的失败者一样，连正眼都不敢看宫城一下。 ——抱歉，我不要紧……就算我想这么说，我也没有余力强撑自己精神了。老实说，那段被遗忘的记忆，我已经恢复了。不过，请你不用担心。 邮件发出去后，刹那又立马后悔了。 “说出那种话，却还要她不担心，这怎么可能……” 如果他和宫城的立场互换，现在的他早就快马加鞭赶到宫城的家里去，巴不得现在就呆在她身边保护她，安慰她，给她最大限度的关心。 回复完宫城的信息后，接着是处理剩余的邮件。 ——黄金菠萝面包店坊明早六点半开始营业了，这次推出加了柠檬调料的新产品，数量有限，每天限量十个。 这是昨天晚上的邮件了，不过那个时候刹那已经睡着了。 ——一您的专属面包坊通知您，明明店门还没开，门外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了呢，不知道贵客您是否有在其中呢~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须藤淳太发来了一封道歉的邮件，并表示最近的自己不会想着自杀了，算是对刹那的小小补偿。 医院心理科的医生催促刹那早点去医院做更全面的检查。 恢复记忆的事情大概是花铃通知医生的，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又不打算麻烦父母，只好通知医生。她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好懂。 接下来就是相泽惠的邮件了。 ——学长，你果然恢复记忆了吧？ ——昨天的你突然离开，也是这个原因是吧？ ——突然间恢复记忆，难免一时没法接受。况且，学长是那种情况…… ——我说，学长，你是在逃避我么？ 逃避…… 不是，刹那并不是逃避相泽，只是一时之间的事情太多，即使按照先后顺序，现在的他也没法去和相泽解释清楚。 光是如何保护自己，就是一个难题了，他没法在这种时候和相泽好好谈谈，因为这只是一种不负责任。 ——抱歉，暂时一段时间让我处理好自己的情况。 他回了相泽的邮件后，关掉了手机。 他试着呼唤花铃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估计是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睡了吧。 这么想的刹那，也想躺下来继续睡，但看到小柜子上的热粥，肚子开始发出毁气氛的叫声。 看来，人不管再多么痛苦的情况下，一旦肚子饿，还是会老老实实。 从昨天中午开始，刹那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现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他拿起碗，连吹走热气的功夫都省了，直接舀起一勺粥送往嘴里。 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嘴，不像是放了很久凉掉，应该是花铃吹过的。 三下五除二就把粥喝完后，刹那对着隔壁的房间，小声地说了谢谢。 就在他准备拉起被子继续睡觉时……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 送早报的话有邮箱，刹那家也没有订购早餐奶，快递员也不可能一大早这么勤快，这种时候只有熟人拜访的可能。 尽管不愿意起来，刹那也只好踢开被子。 虽然是在夏天，不过一大早的时候温度还是有些低，刹那换了身衣服才慢悠悠地下楼，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一次。 “来了。” 刹那慵懒地喊了一声，走到玄关口打开门。 但门扉开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便僵在门把的位置动弹不得。 他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悲伤过度而产生了幻觉，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疼痛感清晰地反应在面部肌肉上，于是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早安。” 可是……为什么…… 刹那一时忘了回应她的招呼，光是傻呆呆地站着，脑袋花了好一会功夫都没法理解。 “你是睡糊涂了么，啊……抱歉，这种时候不应该和你开玩笑才是。” “……” 眼前的少女——宫城结衣，手里拿着一个包装袋放在身前，嘴边不停地喘着粗气，脸上泛起了红晕，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喂……你……” “接到你的信息，我就赶过来了。” 可是……从刹那回复信息到现在，也才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如果没记错的话，要从宫城的家赶往刹那这边不可能那么快。 而且，她的身体还很虚弱…… “啊，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早餐，所以就在平时你经常去的面包坊买了黄金菠萝面包，听说是新口味的，你很喜欢的，对吧？”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小地走上前一步，捧着包装袋的双手伸了出来，微微抬起头，不安地看着刹那。 “为什么你会过来？” “就说了，稍微有点担心……我可不会说谎哦，所以，我真的很担心。” 宫城目光哀戚，说话也比平时小声了许多。 “给你……添麻烦了么？” 刹那默默接过宫城手里的菠萝面包。他的内心突然一阵悸动，抓住了宫城的手腕，还没等她惊讶的功夫，就把她拉进屋子里。 “进来吧，外面很冷。” “不、不会，现在是夏天……” 虽然这么说，可刹那拉过她的手时，早就冻得冰凉。唯有包装袋里还有一丝暖和的温度。 刹那邀请宫城在客厅坐一会，自己到厨房倒了杯热水，接着又折回浴室，洗了一条热毛巾，替宫城擦擦手。 “羽、羽岛君，不用那么麻烦……” “虽然顽固是你的优点，但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你的身体不好也是不争的事实吧？” “话是这么说啦……”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她会出现？ 明明已经毫无办法，已经累到无法替他人着想，已经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可看到宫城这副柔弱的样子，刹那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他给宫城擦了擦手后，又替她拿了一件花铃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嗯？为什么你的衣服是湿的……” “没、没什么。” “宫城结衣可是直率，不会说谎的人呐。” “好狡猾……我睡不着，所以一直在外面散步，没想到半夜的时候会下一点小雨……不过很快就过去了，所以没事！” 没事个鬼啊！你这笨蛋！是说，为什么会半夜去散步啊！要是碰见了坏人该怎么办！ 刹那顿时一肚子火气，他强忍着想要喷发出来的欲望，替她擦干衣服。 “要不要去洗个澡，浴室可以借你，要是感冒了我会头疼的。” “不、不必了。况且，我过来是因为担……” “等会我会把事情告诉你的好么？所以这个时候就不必逞强了。” “……那，说好了。” “嗯。” 刹那回到浴室放热水，又到花铃的房间借用了她的衣服，两人的身材很接近，而且花铃一直有买衣服就买大一点的习惯，所以应该适合宫城穿。 “那，等会一定要和我商量哦……虽然我也不是逼羽岛君你交代所有事情啦。我、我只是，至少想为你分担一点……毕竟，一直蒙受你照顾了。” 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宫城进入浴室洗澡后，刹那整个人跟脱了水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行的……明明决定要一个人静一静，明明没法去和宫城见面的，这一次……却是她主动出击。 “啊，对了。羽岛君，面包还是趁热赶紧吃哦，据说这次新作上还加了柠檬，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呢。” 柠檬…… 刹那想起了今早收到的邮件。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回到客厅，将那个还尚有余温的包装袋拿起来，又回到浴室门口前，靠着墙壁坐下来。 “宫城，你怎么买到的？” “嗯？真是奇怪的问题……我只是路过，就想着给你带早餐。” ——这次的新作限量十份，先到先得。 “店里有很多呢，所以很轻易就买到了。” 隔着一扇又一扇的门，宫城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晰。 但…… 骗子啊，明明说自己不会撒谎，连同这一句话也都是骗人的呢。 “还好没人排队，不然就麻烦了，我可懒得排长队特意去买一个面包。” ——店门还没开，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了。 宫城结衣一点都不擅长说谎，太容易被拆穿，真是简单好懂。 “话说回来，花铃妹妹呢，还有……叔叔和阿姨呢？” “不用担心，他们都还在睡觉，最近有点忙，所以大家都累了。” “是这样子啊……” 没有谁是闲下来了，因为刹那出事了，家人开始担心，朋友开始担心，而这其中，也只有这么个笨蛋会收到刹那的信息后立马赶过来。 ……不对，如果说，他和宫城立场反过来的话，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这还真是伤脑筋啊。 刹那已经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明明才刚刚恢复记忆不久，被各种无法承受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却因为宫城的出现而松了口气。 可是……这样子是不行的吧？这样子是不对的吧？ 他啊，已经没有资格去品味这份小小的幸福。曾经亲手毁掉幸福的他，已经没法淡定地置身其中。 尽管如此，那份心情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宫城结衣，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 “嗯，羽岛君，你刚才叫了我吗？” “不，没什么。” 刹那掩着脸，擦掉眼眶里的泪花，大口大口地吃起黄金菠萝面包，甜度与酸度的比例大概是3:1，是刹那最喜欢的口感。 他咬了一口又一口，幸福的滋味在舌尖回荡。 “好吃……这大概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菠萝面包了。” 很快，黄金菠萝面包就被刹那解决干净了。 而宫城，也洗完了澡，换上小熊睡衣，有些难为情地走了出来。 “就、就没有其他的衣服了么？” “抱歉，下一次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啦……是说，羽岛君……” “我知道了。” 刹那并没有带着宫城回到客厅，而是上了二楼，回自己的房间。 因为这是他答应宫城的，所以即使再怎么想隐瞒，他也没有余力去做没有意义的修饰。 凭着记忆，刹那打开了衣柜，在衣柜最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上了密码锁的盒子，之前的他因为失忆而无法打开这个盒子，里面的内容也不得而知。但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 “宫城，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为什么会给她看这个？刹那思考了一会，却突然觉得自己只是寂寞到想找个安慰。 他按下密码，盒子很快打开，里面的小杂物很多，但最上边的，是一张有皱痕的照片。 “这个是……” “国中时代拍的照片，我也是昨天才想起来的，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确认里边的内容。” 刹那指着照片中间的位置，在那个看上去顽皮捣蛋的少年身边，有一个紧紧抓着他袖子，露出纯净笑容的美少女。 “她是……” “我的初恋情人——日坂阳花。” 如此说道的刹那，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是做了多足的准备才愿意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一股恶寒爬上背脊，刹那忍不住发抖。 而比起刹那的反应，宫城比想象中的冷静。 她只是眉头抖动了下，茫然地盯着照片中的少女看了许久。 “是这样子啊……看上去是个很文静可爱的人呢。” “嗯，在失忆以前，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生，也是最有魅力的少女……甚至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生都不足以配上她。” “即使是羽岛君也？” 面对宫城突如其来的问题，刹那愣了一会，然后痛苦地摇摇头。 “真要说的话，我或许是最没有资格的。” “为什么这么说，羽岛君也不差吧？是说，我都有点羡慕她了……” 宫城轻轻抚摸着旧照片上阳花的脸，那双翡翠色的瞳眸仿佛积攒了各种各样的心意，让刹那捉摸不透。 “能让羽岛君说出这么高评价的女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我很想见一面。” 见一面…… 宫城转过头来面对刹那，如此恳求地说了。 “还是说，这个叫日坂阳花的同学和羽岛君你失忆有关么？所以不太方便……” 刹那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 察觉到了这个地步无法再追问下去，宫城便安静地陪在刹那身边，看着老旧的照片良久。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愈加郁闷，朝日的光线挡在窗帘之间，昏暗充斥着整个房间，只有一束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穿过宫城白皙的手指。 刹那看了看照片里的阳花，又看了看宫城美丽的侧颜。两人长得并不像，不只是如此，连性格、作风都是天差万别，可以说是相似度几乎为0的两人。 然而，这两人却有着唯一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刹那所喜欢的人。 所以，恢复了记忆的刹那，得知了那两年发生的事情，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认可擅自忘记，然后又优哉游哉生活的自己，更无法直视内心深处对宫城的那份心意。 我，到底怎么了…… 我该如何偿还这份账单。 在大脑还尚有思考余地的时候，刹那就在思考这两个问题，其余时间的空白期，刹那只能抱着自己躲在床上。 “呐，羽岛君。” “……” “我并不了解过去的你发生了什么，但我只想说一句话。” 宫城的手心覆在刹那的手背上。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要轻抚刹那受伤的心灵般轻声低吟。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就试着往前走一步如何？” “往前……走一步？” 刹那抬起无助的眼神。 “那是什么……” “以前，我因为身体脆弱，性格也跟着软弱起来，没有人愿意和我玩，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受尽了孤独与折磨的我，开始自暴自弃似的性格崩坏，变得认真起来，变得严肃起来，变得爱生气……所以，我才有今天的我，正因为想着‘必须做点什么’才会发生改变。不然的话，我或许就没法创立奇葩社，也没法和你还有小惠认识了。” 是么，抱持着必须做点什么的心态么？ 自从那起事件以来，刹那是否为阳花做过任何一件事情？ 没有，他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尽可能地躲避他人的视线，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受不了世俗批判的眼光，受不了他人冷嘲热讽的嘴脸。 他，从三年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一件事。 那么，现在的他又能够做什么呢，头脑里没有任何思绪，因为早已无济于事。 但…… “试着往前走一走……么？” 不知道该做什么也好，反正就去做，只是这样子，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只是这样子，就不会想着逃避责任而躲起来。 “羽岛君，如果羽岛君没法做到一个人前进的话，我会陪着你的。” “宫城……” 眼眶再次一股热，刹那拼命忍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他不能在宫城面前哭出来，不能再让她担心多余的事情了。 所以，他决定听宫城的话。 总之，试着往前走一走吧。 “宫城，你能陪我一下么？” “嗯，不管去哪我都乐意。” 宛若天使般温柔的微笑，渐渐治愈刹那受尽折磨的心。覆在刹那手背上的手心，正在温暖刹那冰冷的身体。 “你能陪我一起去见阳花么？” 刹那站起身来，将窗帘拉开，让暖和的阳光照入室内。他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说出口。 羽岛刹那的记忆狭缝 上午，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蓝，仿佛是海水的倒影，在人们的头顶上平静地浮动。树上的知了叫不停，大风刮过，金灿的花田齐刷刷地吹向南方。 刹那和宫城徒步行走在黄金花海中，感受和煦的风与稻穗粒子拂过脸颊的舒适感，往山顶前进。 宫城走得很慢，刹那也走得很慢，这一次，他并不是配合宫城的速度，而是对接下来面对的事物感到畏惧、紧张。 他的下腹缩得很厉害，手也冒出了冷汗，迈进的双腿有些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掉头跑掉。如果宫城不在的话，刹那早就这么做了吧。 “羽岛君，虽然这么问很奇怪。阳花同学真的住在山顶上么？” “嗯，到了你就知道了……” 宫城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刹那想，还是直接让她看清楚会比较好。 陡峭的山不高，但因为两人行进的速度缓慢，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炽热的阳光高挂上空，蝉叫声越来越激烈，刹那的身体反而冰冷起来。 从居住地出发，做上电车回到旧居花了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但其间映入刹那视野的景色，却仿佛一段漫长的停顿，不停地在刹那脑海里回播。 无论是那一个画面，都存在他与阳花的身影…… 这里是刹那的老家，虽然早已搬迁，但这边的点点滴滴，还能够触及他的记忆。 “到了。” 终于走到了山头，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这是刹那一直以来都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在宫城的陪同下做到了。 “这个，就是阳花同学的……” “嗯。” “羽岛君，抱歉！我并不知道是这一回事……” “没关系的，反正，就算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没用。况且，也是有你的陪伴，正因为如此我才迈出了一直以来不敢迈出去的这一步。” 刹那手里捧着一株野地采摘的柠檬草，静静地走到阳花的墓碑前，将柠檬草放在了上面，双手合掌祭奠。宫城也学着刹那的样子，做了最起码的礼仪。 “阳花她啊……直到死前依旧是个温柔的人，她害怕去伤害别人，所以只能是别人伤害她，原本最受她信赖的我，也并没有保护好她，反而和那些人一样伤害了她。直到走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抱怨，即使是我的错，她也没有责备我，因为她不懂，所以只能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在我面前消失。” 对着墓碑，刹那不知道该对阳花说什么，只能在给宫城讲述阳花的事情的同时，向死去的阳花倾述自己的忏悔。 “阳花同学她……” “她是自杀的，在我面前跳楼的，给我留下最后最深刻的印象。” 或许，那是不懂得如何报复刹那的阳花，最后的抵抗吧？ 现在想来，刹那似乎能够明白当时的她的做法了。 祈祷过后，刹那一直盯着墓碑上阳花的照片看。 那个少女，正呆呆地看着摄像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在拍她，歪着脑袋的样子很可爱。 所谓的遗照，最后也是这种形式。 墓碑的四周有些脏乱，刹那从背包里掏出一次性手套和简易除具，将她的墓碑仔仔细细地清理一遍。 宫城什么也没说，擅自从刹那的背包里拿出其余的除具，两人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扫除工作。 “是说，你都没问呢。” “什么？” “为什么阳花会自杀。你不问我么？” “因为，我说过的嘛，如果羽岛君不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羽岛君。我只想替你分担一些痛苦。” “谢谢你……” 看着宫城露出来的暖和笑容，刹那除了道谢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可以说的话了。 没错，正因为宫城是这么一个人，他才会选择告诉她部分实情，才会想着让她一起来见阳花一面。 这是刹那自从见证阳花跳楼自杀以来头一次与阳花见面。 上一次是残烛的生命，这一次只剩下遗照了。 扫除工作进行得方便快捷，大概是有人经常来清理，才不至于费大功夫。 说到这个会来清理的人，除了矢泽仓以外，刹那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刹那站在前面，又看了墓碑许久，即使内心有一堆想要说的话，但不是见到本人，只剩下孤独的墓碑时，刹那连诉说的心情也都没了。 “现在的我，只能跟你说到这里了。” 许久之后，刹那转过身去，与若有所思的宫城对上视线。 “阳花的死，和我脱不了关系，是我害死了她。所以，那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想要拼命忘却这份记忆，想要从痛苦中解放出来。才会选择那种蠢方法。” 虽然也因此救了另一个人…… “宫城，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无论是来我家陪我，还是跟我一起来见一眼阳花。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里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深渊……” 他不敢来看阳花，正是不敢认清自己的罪行，无法为自己的罪行负责。 “羽岛君，请不要说这种话，之前都是你一直支持我，所以现在换我了。虽然痛苦与逃避是允许的，但还希望你早点振作起来。” “或许吧。” 至少，刹那到现在都没有想过振作起来的那一天。 也许，在这不久的将来，他算能够看开。 也或许，就如同矢泽所说，这是刹那一生都逃不了的罪孽。 “回去吧。” 空荡荡的墓碑前，只有刹那送的柠檬草轻轻吹动，不知这株生前她最爱的植物，能否将刹那忏悔的心意传达到世界的另一边去。 至少现在的他，已经做了一件事情了。 “要不要去吃个午饭呢？” “不、不必了，我有点累了。” “是这样啊。” 宫城失望地叹了口气，两人下了山，刹那并没有心思去逛一圈镇子来充实自己的怀念感，便赶着中午两点钟的车，再次回到现在所居住的城市。 回到最近的车站，与宫城在红绿灯口分别，刹那感到浑身疲劳的同时，也更加增添了自己恢复记忆的真实感。 “那些都是真的呢。” 就像断开的两边重新衔接上，其缝合的接口完美无瑕，拼接起来的记忆让刹那感到无比新鲜，也因此，那份重量偶尔会让刹那产生疑惑。 不过，和宫城一起看了一眼阳花的遗照后，那份懦弱的疑惑也都烟消云散了。 “今后，究竟会如何呢？” 在离开的时候，宫城突然回眸一笑。 “羽岛君，我会更加努力的。” 努力什么？ 刹那全然不知，也无法回应她的话。 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一下晚餐食材好了。 通过给自己增加生活的节奏来麻痹脑海里的想法，虽然宫城说过尝试着往前走一步，但已经见过阳花一面后，刹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然而，生活或许就是那么戏谑，刹那再一次遭到了背叛， 他正打算走进超市，手机铃声便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想也没多想就按下了接通键。 “发邮件的话一定会说不清楚，如果和学长打电话的话，学长一定会不接。” 当刹那听见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挂断的机会。 刹那愣了一下，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眼睁睁地看着超市的自动门重新关上，他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往后退了几步。 “相泽么？” “这是公共电话，学长，我想见你一面。” 还真是强硬的家伙啊……在这一点上，相泽如此认真都让刹那差点怀疑是不是她本人了。 “我说过让我暂时处理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没有人引导的自杀者会靠自己想通，我可不相信。” “这种话，你没资格说我吧。” 刹那苦笑道。 “果然啊……果然是恢复记忆的学长。”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么？” “总之，先见一面，好么？” 刹那刚才还想着，通往前方的路在哪里，料谁知，这一次是相泽牵住了他的手。 “我明白了。” “地址就在‘我们’最后见面的那个地方。” “……” 正好，刹那也有一些事情想要问相泽，这个时机，对两人来说刚好。 当然，如果没有宫城来见刹那的话，这些事情他也不会想通。 就如相泽所说：没有人引导的自杀者是不会靠自己想通的。 挂断电话后，刹那给花铃发了一条不回家吃饭的邮件后，再次搭上了电车。 —————————— （过去） 灿烂的樱花树下，和煦的风轻轻刮过，笔直延伸的泊油路上驻停着某人的身影。 今天一如既往是个好天气，羽岛刹那学着男子高中生的样子，把书包夹在腋下，在青春性萌动的各种杂念交织下走在通学路上。 耍帅还不到一分钟，书包便从腋下滑了下来，刹那目光睁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面带甜腻的笑容，脸颊微微泛红，清澈的双眸热情地看着刹那，优雅的栗色单马尾在风中轻轻摇曳，纤细白皙的手交替握着书包，制服裙摆轻轻飘动，隐隐可以看见大腿内侧。 “早安，刹那君。” 她是这么说的，吓得刹那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你，我说你……” “怎么了？刹那君，你的脸色不太好哦。” “因、因为！” 好奇怪，绝对很奇怪吧？是刹那的打开方式不对么？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然而，刹那没有任何可逃避的路，前方就是通往学校的唯一路程，他也不能狼狈的撒腿就跑。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和阳花对上视线，想要微微低下头来时，正好刮过一阵风，阳花的裙摆又一次被吹起。 “哇啊！” “怎么了？” “啊不……你就没意识到么？” “嗯？可以的话希望刹那君说得清楚一点。” “不，所以说……” 她是真的天然啊，还是假的啊？ 刹那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稳住自己的情绪后，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昨、昨天我应该拒拒拒、拒绝你的告白了吧？” 一想起昨天那个场景，刹那真想痛揍自己一顿，可话从口出，难以收回，那之后自己傻傻楞着的样子更是让刹那气昏了头。 我说，羽岛刹那是这么一个废到不行的家伙么？ “哈……确实，刹那君没有接受我的告白，还当成了一个笑话呢。说实在真有点伤心……” 她轻轻捂了下胸口，露出了伤脑筋的笑容。 “不过，大概没问题吧……” “大概？” “不对，应该没问题吧。所以，让我和刹那君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态度好了。” “哦，如果没问题的话……” 是说，到底什么是没问题啊？完全不对吧？ 刹那已经搞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暗自喜欢上了愿意跟在他身边，察觉到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优点的日坂阳花，虽然她长得也很可爱，颜值很高也是喜欢的重点啦，但性格上、气质上啦之类的……总觉得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了自己。 刹那说不清那是什么，或许是头一回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他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他才会脑子抽筋地拒绝了阳花的告白。 这下子，他该怎么和阳花解释清楚啊？ “嗯？怎么了嘛？刹那君。” “没、什么都没有！” “一起去上学吧？” “哦……是说学校就在前面了啊……” 不理会刹那的小声嘀咕，阳花面带微笑地站在了刹那的身旁，刹那重新捡起书包，两人一同漫步在学校路上。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吧。 刹那无穷无尽地消费着阳花带给他的所有温柔。 * 某一天的午休，结束了与朋友的交流，刹那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里，和阳花一起共用午餐，但今天的阳花稍有不同。 她忧心忡忡，时而会叹气，时而会忧郁地看着远方，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会把最亮眼的一点摆在刹那面前，很少透露过自己的事情，这让刹那非常好奇。 “怎么了嘛？” 阳花夹起一块肉丸子，看着刹那发呆许久。 “唔，什么都没有……” 她是这么说的，但还是两眼无神，不仅如此，她甚至把夹着肉块的丸子塞进刹那嘴里。 …… ！ “喂！” “嗯……咦！” “哇喔！这是公然调情嘛！” 班上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在这个青春躁动起的年纪中，情侣是大家尤为重视的话题。阳花不知抽了什么风把肉块塞进刹那嘴里，无疑成了大家话题的噱头。 阳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脸顿时刷红了，看着周围人瞎起哄，她一时不知所措，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啊，真是的，闭嘴啦你们！” “羽岛，真有你的！” “一直以来拒绝我们的邀请，原来是和日坂同学好上了啦~” “你们别给我擅自造谣啊！小心我告你们造谣啊！” 大家自然没有理会刹那，自顾自地瞎拍手掌起哄。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噱头，刹那本该自豪，感到开心，因为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产生了不悦的抵抗情绪。 看着阳花沮丧地低着头，他更是心里一把火。 “滚开！” 他大喊一声，然后抓起阳花的手，将便当收拾好后，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不过，这似乎也被大家认为是害羞的表现，刹那的泻火不被重视。 两人来到了天台，将大门关紧，把窗口也堵住，不让其他人打扰，做完这些工作后，周围清净了不少，刹那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坐了下来。 “谢谢……” “没、没什么关系啦。” “可是，这样子的话大家误会会更深噢。” “所以说，不要在意。” 不如说，误会越深越好。 虽然这么想，刹那却没有勇气说出来自己喜欢阳花。 两人重新坐下来享用午餐的时候，阳花还是垂头丧气，并不像是为刚才的尬况忧愁。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今天的你很奇怪哦。” “咦，是这样子么……” “你自己真的没自觉么……” “唔，让刹那君担心了。” 哈！？ “没没没、我才没有担心！你误会了，你多想了，没有的事！” 吓得刹那多吃几口白米饭来堵住自己直哆嗦的嘴巴。 “啊，不……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只是……” “只是？” 阳花的脸变得更加红润，她低着头，微微抬起眼眸，一副无助的样子望着刹那。 “我被矢泽同学告白了……” …… 哈？ 那个毛蛋！？ “怎么回事……” 刹那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 也、也就是说，阳花变心了么…… “不过，我拒绝了他。” 喔，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 刹那暗自松了口气。 “那么，被告白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呢？” “说实在的，吓了一跳，不过我对矢泽同学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毕竟我喜欢的人是刹那君。” 阳花羞涩地笑着说道。 “喔。” 刹那假装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再次吃了一口白米饭冷静下来。 “不过，我总觉得伤害了他，所以坐立不安。” “有什么好坐立不安的，不就是告白拒绝了他么？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刚才那番骚动，我看他很难过的样子。” 看到刹那和阳花被误认为是情侣然后难过了么？听上去滋味不错~ “男孩子嘛，一定能够很快振作起来的，所以不必担心啦。” “可是……” 真是个爱瞎操心的人，即使刹那那么说了，她还是感到过意不去。那么为他人着想，连刹那都有点嫉妒了。 “阳花，你不也很快振作起来了么？” “咦？那个是不一样的啦。” 她红着脸撅起嘴，摇头否定。 “有啥不一样？” “因为……我和刹那君告白的时候，刹那君并没有正面拒绝我吧？” “啊……” 阳花的真情告白，被刹那一句‘开玩笑的吧’忽略过去，即使那之后，她着重强调了下‘认真’二字，刹那还是没有给出像样的答案。 听上去明明就是拒绝了，她却认为那不是拒绝么？ “刹那君，你并没有讨厌我，对吧？这样子就足够了。” “该说你这是乐观呢还是单纯……” “哎嘿嘿~” 为什么她总能那么乐观的想问题啊？ “那么，矢泽那个小毛蛋呢？” “他啊，我拒绝了他，并且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刹那君。” 又来了…… 今天已经不知道听她说了几遍‘喜欢刹那君’了，明明对方的态度已经十分露骨，刹那却一直无法给出明确的回复。 犹豫、紧张、害羞、不知所措……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心头，即使突然想冲动地告白，也会被理性抑制回去。看着阳花那张清纯可爱的笑脸，刹那头一次碰上了难以解决的困难。 “而且，我很喜欢和刹那君度过的日子，哪怕只是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你对幸福的定义还真是渺小啊。” “不啊。” 阳花用力地摇摇头，她的态度变得执拗起来，生气地鼓起腮帮子。 “才不只是这样！我的幸福……我的愿望的话……我希望可以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用热情的视线看着刹那。 但，他始终没有给出正确的回复。 “是么。” “嗯……” 她的执着与专注，无不深深感染着刹那的心，他一边接受了阳花的专一，一边享受她的温柔。 可唯独那句话，他始终说不出口。 因为害羞，因为难为情，因为这是从未处理过的心情。 “不行啊，羽岛刹那，你还真是个差劲的家伙。” 刹那躺了下来，望着一尘不染的蓝天，他喃喃细语。 正因为处于这种环境，刹那才没有意识到。不如说，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去了解阳花这个人。 所以，对于阳花的话，有的他听懂了，有的他不明白。 “吃完饭就一起回去吧，总觉得风有点凉。” “嗯。啊……刹那君先走好了，要是再被人看到的话……” “笨蛋！” 刹那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明明可以如此自然的和她相处……告白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如果有人误会的话，就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好了。’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吃完饭后，他也没听阳花的建议，两人肩并着肩，一起离开了天台。 等待 （现在） 那里还保存着刹那记忆中的样子。 虽然三年的时间，让周围的环境改变了不少，唯独那个天台，一直都是保持着那个夜晚的样子。 也许，是出于那段传奇的历史，这里被赋予某种程度上的灵异故事，然后代代相传吧？ 天已经黑了，和那天的场景一模一样，幸运的是，这一次并不会出现受害者。 刹那轻易穿过学校大门，沿着体育馆摸向教学楼的后门。前门有刹那认识的老师，刹那担心会吓到她。 打开后门后，有些生锈的铁管楼梯呈现在眼前。踩着楼梯发出咚咚咚生硬的声音，让刹那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当初的那个终点。 这里，是刹那初中时代待过的学校，即使是恢复记忆，刹那也不会想着回到这里来，倒不如说，这辈子也不想踏入这里半步。 而且，也不存在欢迎他的人。 是的，如果不是相泽惠的邀请，他本该不会来的。 关于，为什么相泽要选择这个地点，理由他大概清楚。 因为这里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也是‘最后一面’的地方。 走到最高一层楼后，继续往上走一层楼梯，深邃的黑暗在眼前延展开来，小门用铁链紧锁着，上面贴了‘禁止进入’的告示。 这个，也是因为发生了两起跳楼事件后采取的措施吧？ 不过，学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生物，如果学生都会规规矩矩思考事情的话，那就只是一般的乖乖孩罢了。 门的左侧，在堆满水果箱的角落里，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钻入的窗户被打开了。 “那家伙，应该经常来这里吧……” 刹那深吸一口气，紧压住自己跳动不停的胸口，虽然机会不请自来，虽然路已经逼着刹那前进了，他还是会感到紧张、恐惧。 反复深呼吸过后，刹那爬上了水果箱，抓住窗口，因为身材并不健壮，刹那很轻易就钻过去了。 冷冽的风肆意地吹了过来，灯塔的光从远处照射过来，扫过刹那的身子，扫过那个无所畏惧地站在天台一角的身影。 少女双手别至身后，迷惘的脸俯视着教学楼下方的景色，因为身姿太过自然，让刹那产生了她并没有站在那个极端位置的错觉。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 “又想寻短么？” “不是噢，我是在找回过去的感觉。” 如此说道的少女——相泽惠缓缓转过头来，在认清刹那身影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澄澈的眼眸都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情。 “欢迎回来，羽岛学长。” “这话我可并不开心。” “说的也是，毕竟是那样的记忆，想要忘掉也是正常的。” 相泽莞尔一笑，轻轻跳了一下，离开了那个极端的位置，让刹那稍微松了口气。她踩着轻轻的步伐，慢慢走到刹那这边。 “这种感觉好奇怪。” “你是指什么？” “我明明隐藏得好好的，前几天见到的学长还是失忆的学长，现在就变成了恢复记忆的学长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 失忆以前就认识的相泽，失忆之后认识的相泽。两种不同的概念和印象此刻在刹那脑海里起了猛烈的冲突。 好奇怪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不同的两人突然融合为一体。 “让我们赶紧进入正题吧。” “这么直接的嘛？一点都不像羽岛学长。” “你是指哪一个‘羽岛刹那’？” “说的也是，学长现在合二为一了。” 相泽试图用笑话来打破僵硬的气氛，但现在的刹那根本没功夫去答腔，他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的改变，只是默默等待相泽继续说下去。 “咳咳，那么，学长先说说自己的问题吧。” “正合我意。” 刹那的语气有一瞬间焦躁起来。 在来之前，他还一直在思考，然而，不管怎么思考都显得无意义。 他不是相泽惠，他无法以她的思维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刹那的立场，和她不一样。 “首先，我想确认一下。” 刹那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生怕触碰到了相泽的底线。 “你，那个……抑郁症已经治好了么？” “嗯！多亏学长的功劳！” 她笑得很干脆，回答也很干脆，看她平时的状态表现，也不像是身负抑郁症的样子。 “那就好。” 所以，他总算可以放心去问了。 “相泽，为什么你要隐瞒我？” 在朝雾高中重逢的时候，她还是个新生，因为某种状况参加了学生会的援助活动，成了新任学生会长的临时助手。 刹那在第三次被叫去商讨援助计划的时候，就和相泽撞上了。 自然的，那个时候的刹那完全认不出相泽，但相泽在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惊讶的反应。 “因为我想等你自己回想起来。如果……你就这么一直失忆下去，我会很沮丧的，但那是羽岛学长的愿望的话，我也不会阻止。直到花铃妹妹来找我宣战的时候为止……” “花铃找你？宣战？怎么回事？” 刹那一头雾水，他不清楚花铃什么时候和相泽见了面，又说了什么。 “这一点你先不要在意，总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对吧？” 相泽轻轻撩起凌乱的发丝，脸上一直挂着欣然的笑容。 “我啊，是因为学长在这边，才会选择在这边上学的。” “哈？” “通过某种渠道，我调查了学长的个人信息，所以才会追到这边来的。哎嘿嘿~” 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可是，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我也只不过是……” “如果你说你发挥的作用微不足道，我会生气的噢。” …… 刹那的心思都被看穿了呢。 “学长，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话，那些举动，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么？” “因为……那也只是我自杀前的最后一丝忏悔，赎罪而已……我只不过是自私地想着，要是死前能够做点好事的话，心里也会有点安慰。” 然而，相泽摇了摇头。 “即使如此，对我而言也是无可替代的。学长那个时候给我带来的冲击，已经超越了任何可以用言语描述的地步了。因为学长你啊……” 相泽更加靠近了一步，她近到几乎可以吻住刹那的嘴唇，刹那能够闻到相泽的体香，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熟透的脸，感受着红润的嘴唇里呼出来的滚热气息。 “学长你啊，可是拯救了我的生命，我的人生，我的未来。” 她举起小拳头，轻轻敲了下刹那的心房。 这一轻轻的举动，反而猛烈冲击了下刹那的心房，那一天的细节与画面，开始重新播放，刹那冒着冷汗，呼吸变得不顺畅，就在他心态混乱的时候，相泽又拍了下他的脸。 那双手很暖和，贴在刹那脸颊上的时候，冷却了刹那紊乱的心情。 “学长。” “什么……” “我知道，现在的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痛苦。” “……” “即使如此，我还是凭着私心和压抑不住的兴奋与你见面了。我知道，仅仅是这样子就足够了。剩下的，我会等你慢慢走出阴影再说。” “也就是说，你的问题……” “没错，现在的话，我不会说噢。” 相泽朝刹那扮了个鬼脸，露出了可爱的表情。 “在此之前，我会先给困惑的学长解决部分疑惑的。” 也就是说，她之所以想和刹那见面，实际上是想让他冷静下来么？以和刹那站在同一个立场，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给予他最大限度的安抚。 这是只有相泽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因为在刹那失去记忆的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相泽惠。 “你这家伙，到底是多老好人……” “这种话，学长可没有资格说我。” “我……我不是……我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抱、抱歉……又害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相泽老实地低下了头道歉。 “那么，学长应该还有其他问题吧？” “嗯……刚刚你说过，如果我不愿回想起来的话，就不会勉强我。可是，为什么又要暗示我呢？” “学长果然发现了呐……其实嘛……” 她露出了伤脑筋的笑容，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头来仰望繁星的夜空。 “果然是因为寂寞了吧。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做了多余的事情。” ‘毁书事件’的时候，有一次刹那和宫城去了相泽的家，在那里，刹那发现了和自己国中时代同一款的制服，那无疑是相泽的，原本是想质问她，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了，再后来，刹那也没有多在意这回事。 “那么，加入奇葩社的真正动机……” “因为学长……这么说不完全对。虽然我已经康复了，但做事情还是会不自信，时不时产生消极的想法。所以，当时听吉田老师说有奇葩社这么个存在的时候，我是抱着至少做点什么改变自己的想法。然后，发现羽岛学长也在那里的时候，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到头来，还是追着刹那过来的啊…… 真亏她能一直保持毫不知情的态度和刹那相处这么久。 “说实在的，我现在很难接受，我本来还想，至少在暑假结束之前不能和你们见面来着。” “我只是怕因为恢复记忆和学长的关系疏远了，所以才会抢先下手噢。” “那么，今后我们该如何相处呢？” 刹那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奇怪到连他都苦笑出来了。 “和以前一样……虽然想这么说，不过大概不太可能吧？” 这时，相泽总算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的眼角挤出了泪花，似乎已经忍很久了。 “我不想和学长还有学姐的关系变得微妙。” “嗯……谁都不想……” “所以，学长，你要好好加油。” “加油？” 看着刹那一脸迷茫的样子，相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重新振作起来。 “所以说，剩下的事情，我想等学长慢慢振作起来再好好谈谈。无论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是我想问的问题。” “是这样子啊。” 刹那还以为自己与相泽的对话会很沉重痛苦，然而，抱持这种想法的只有他。相泽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努力让刹那振作起来，努力让他走出阴影。 可是……刹那的罪和痛苦，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抹除的。 “谢谢你，相泽。” 刹那强撑笑容，轻轻摸了摸相泽的头。 “你还真是我的好学妹啊。” “这句话，我希望能等到你露出真心笑容的时候再说。” “相泽……” 到头来，刹那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个笨拙的学妹看穿了么？ “我会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的。” “嗯，我等你。” 等你……么？ 醒来时的世界，虽然不会陌生，但内心被掏空了一部分，失去了痛苦的根源，羽岛刹那只能嬉皮笑脸，迎合周围人的心情。对自己失忆一回事一直保持着复杂暧昧的心态。 现在，再次醒来后的世界，仿佛笼罩着一层浑浊的黑暗，刹那看不清前进的路，也看不清退路，而在这个时候，从黑暗中射进来的两束光，给了刹那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那么，夜路开始了，微弱的路灯只能到此为止，剩下的，必须由刹那自己去寻找。 即使，会非常痛苦。即使，他会再次堕落…… 忏悔日记 “我回来了。” 赶上最后一班电车，到达所居住的城市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刹那送相泽回家后才回的家。 在玄关口换好鞋子，往还亮着灯的大厅走去，花铃坐在沙发上，似乎很疲倦，她的眼睛一张一合，在看到刹那的时候，用力地拍了下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欢迎回来，哥哥！” “花铃，你困的话干嘛不先去睡觉？” “因为……你一直没回来嘛。” 劳累了一整天，刹那的身体早就积满了疲倦，他倒在花铃旁边的沙方上，抬头看着泛白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哥哥，发生了什么事么？” 这一声叹气自然没有被花铃忽略过，平时总会抱怨刹那晚归的她，此刻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恢复记忆后的羽岛刹那，会被花铃担心成这样让他本人也感到愧疚。 “什么都没有，只是回了趟老家。” “老、老家？？？哥哥，你还回去了啊……” “嗯，难以置信对吧？” 花铃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以为哥哥讨厌那里……” “是的哦，我很讨厌那里，可以的话根本不想回去，因为那里充满了痛苦的记忆。可是……有人愿意陪我回去。” “是结衣姐么？” “你的直觉还真敏锐……不过，是另一个人。” “是相泽学姐对吧？” 刹那倾起身子，纳闷地看着花铃。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要在意，要说有关心哥哥的人，只有那两个人了。” 关心我么…… “呐，花铃。你觉得现在的我怎么样？” “憔悴？” “说的也是啊。” 刹那捏了捏自己干巴巴的脸，即使露出笑容，也很无力，换作谁都能看得出来刹那精神不对劲。 “哥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呢。” 走了一步又一步，接下来的路，必须靠刹那自己去走。宫城和相泽已经推了刹那一把，之后该如何赎罪、如何解脱，只能由刹那自己去想通。 但是…… “好想去死……” “哥哥，你这话是开玩笑的吧……” “抱歉，这是实话。” 三年前的羽岛刹那，就是承受不住压力而选择轻生的，虽然没有成功。 那份压力与痛苦，只是延缓到了三年后再爆发出来，即使如此，羽岛刹那并没有变得坚强，也没有想通，那份重量，一点都没有减轻。 因为犯了错，没法轻易忘记，这份愧疚，一直在折磨刹那的心，极其煎熬，极其漫长。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更加圆滑一点，更加坦率一点，如果……我能再多一点关心阳花的话，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哥哥，其实……” 花铃忧郁地看着刹那许久，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用力地摇摇头。 “怎么了？” “不，没什么……总之，这不是哥哥的错。” “花铃，全校的人都把错怪罪在我身上噢。” “可是，即使如此，哥哥也没错！” “有你这个妹妹还真是我的骄傲。” 刹那无奈地苦笑道。 想起楼上还有东西没有整理，刹那起身离开沙发，花铃也紧紧跟在身后。 “哥哥，明天要不要出门散散心？” “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只是，不希望哥哥一个人闷着。” “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吧。” 花铃回到自己的房间，刹那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昏暗，床上还放着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堆满了可以称得上回忆的东西，早上出门的时候，刹那忘了收拾了，从摆放的位置错乱来看，估计是被花铃看过了。 “花铃。” “嗯。” 刹那爬上床，敲了敲旁边的墙壁，并叫了花铃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回应。 “关于我恢复记忆的事情，你没有告诉爸妈他们吧？” “没有……不过我和医生反应过。那个……会很麻烦么？” “没什么，不要和爸妈说明就行。” “嗯，我知道了，我听哥哥的。” 虽然，刹那并没能变得坚强，但毕竟快成年了，要是这个时候还依赖父母，只会得到毫无意义的安慰。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只是多了几分担心而已，因为这是需要刹那自己解决的问题，即使是最高明的医生，也只能撒手摇头。 所以，与其告诉父母，不如隐瞒下去吧。 这么想的刹那，心里有了点小小的安慰。 他查看了下小盒子里的内容，除了之前给宫城看的照片以外，里面还有其他零碎的物品，有一本小小的，称得上日记的本子，那里面记录了刹那和阳花的故事。 日记本下面有一个老旧的护身符，那是刹那生病的时候，阳花特意去神社里祈求的。 还有……生日的时候阳花送的玩偶挂件，情人节自制的小型巧克力，因为不舍得戴在身边，不舍得吃掉，刹那一直把它们封印在盒子里。小玩偶已经老旧了，巧克力也早就过了可以品尝的日期。 原本他想好好珍惜的东西，如今也已经变了形。 再怎么宝贵的东西，最后也将会以某种形式瓦解，到头来拼命想要守护的东西都消失无踪。 就像刹那曾经想过保护好阳花，最后却亲手伤害了她一样。 “都是一样的啊……” 刹那喃喃自语，继续从盒子里拿出其他东西。 大多是阳花送给刹那的礼物，因为每一样对刹那而言都无比宝贵，所以他只是舍得珍藏起来，但最终多少都有了些许瑕疵。 最后，也只有那本泛黄的日记本还原了刹那的心情。 “五月七号，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不能算是约会吧。总而言之，我和阳花在学校之外的地方约好见面了。” 刹那轻轻读出了上面的文字，虽然字体歪歪扭扭，但写这篇日记时兴奋难耐的心情，刹那还记得。 * “真的么？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来么？” “才不是陪你，我也刚好有点兴趣而已。” “可、可是……” “行了，不要磨磨唧唧的，不然我就回去了。” “啊，等等啦……” 为了掩饰害羞，刹那刻意板着脸，加快了前进的脚步。阳花就像跟屁虫一样，乖乖地跟在了刹那身后。刹那加快步伐的时候，她也跟着小跑起来，刹那放慢脚步的时候，她也跟着慢下来。 这是他和阳花头一次外出，正确来说，是刹那擅自跟了过来。 周末的时候会有一场讲述宠物与主人的催泪电影，看到宣传单后的阳花一直在意个不停，即使刹那叫她她也会楞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似乎很喜欢这个故事，于是买了周末的票。 不过，看电影只有一个人去看的话，未免有些奇怪吧？ 所以，刹那犹豫了好久，总算鼓起勇气开口。 “喂，这个电影我也很感兴趣，要不一起去看吧？” 刹那扭扭捏捏，好不容易才尖着嗓子说出口。可阳花的反应迟钝到让刹那着急。 “嗯？一起去看电影的意思是，刹那君也要看这部电影么？” 她歪着头问道。 “是、是啊！就是去看啊。” “哦……可是小镇里只有一家电影院，刹那君是想去外地看么？” “你这笨蛋……我说是和你一起去看啦！” 阳花就像坏掉了的机器人一样呆滞了半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夸张，最后才稍迟地尖叫出声。 “咦咦咦？！也、也就是说，我和刹那君……那个，约会……” “没错，就是与人约好会面的‘约会’！没有特别的意思。” “是这样子啊……” 阳花兴奋了一会，又失望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难道你和你的父母有约么？” “啊……” “嗯？” 她抬起头来，像是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紧盯着刹那看。 “没、没什么。我很闲哦，只有一个人，所以，没问题。哎嘿嘿……” 过一会，她又傻傻发笑。 如此这般，他们真的‘约会’了，这是刹那头一次与阳花在学校之外的地方碰面，尽管新鲜，尽管是他提出来的。 然而…… “唔……” “怎么了？” 见刹那驼背抚摸胸口的样子，阳花关心地凑过来。 “身体不舒服么？” “不、不是……” 只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紧张……心跳跳得非常快而已…… 没想到和心仪的女生约会居然是这么一件刺激的事情。天不怕地不怕的羽岛刹那，现在也只是一个稍有动静就会有巨大反应的胆小鬼。 在公交站口等车的时候，阳花一直都很兴奋，她会时不时偷看刹那的脸，嘴角咧出甜甜的笑意，即使不怎么打扮，只是穿得很普通，但给人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阳花她啊，只要一个眼神，只要一个微笑，给人的形象就会完全不一样。 所以，紧张得直抖脚的刹那反而像个流氓。而含羞而笑的阳花，反而像个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别人投向他们的怪异眼神就是这么阐述的。 距离电影开场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乘坐公交到达目的地后，商业街的繁华喧闹让阳花惊讶得睁圆双眼。 “好、好多人噢。” “那是当然的了，虽然是个破小镇，这里好歹也是商业中心吧。” “什么是商业中心啊？” “哎呀，就是很热闹的地方。” “是这样子啊。” 明明是住在小镇里，见识意外的浅，阳花好奇的目光一直扫视着周围的情况，要不是刹那认识她，还以为是外地来的游客呢。 “阳花，反正开场的时间还早，不如到处转转吧？” “好！” 跟小孩子一样兴奋地举起了手…… 阳花兴奋地甩了甩马尾，柠檬草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很快便按耐不住心情，小跑着离开了刹那身边，往前面一家服装店的展示柜跑去。 刹那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好漂亮！” “事先说好，可没有那么多钱买衣服。” “我知道啦！我只是看看而已。” 阳花不满地撅起了嘴，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展示柜看， 她的关注点并不是塑料模特身上华丽的衣服，而是围在模特脖子上的白色围巾。 “噗……明明是春天，都快进入夏天了，现在还有地方卖围巾，这家店傻不傻啊！” “可、可是，这条围巾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啦，虽然我也很喜欢白色。但是不合时宜啦……” 虽然刹那这么说，但阳花并没有听进去，她依旧盯着围巾羡慕地看着，跟馋嘴的小孩看见棉花糖一样，就差流口水了。 她就这么喜欢围巾啊…… “阳花，难道你没有用过围巾嘛？” “嗯？没有哦。” 这么直接的嘛…… “那你冬天是这么过的啊？” “比平常多穿几件衣服吧？” “为什么是疑问语气啊……” 刹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像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刹那还以为是那种家境富裕的小公主，平时应该会小心呵护才对。然而，冬天却连围巾都没有么？ 还是说，她的抗寒能力很强？ “你想要这条围巾嘛？” “不要。” 喂喂喂！一边点头一边否认是什么情况，再说了，你的眼睛一直在说着‘我想要~我想要~’噢！ “真拿你没办法。” 这个时候就应该…… 刹那伸向自己的口袋，朝阳花慢慢走去。只见阳花的脸上充满疑惑，过一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而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她满心期待地看着刹那的手。 然后…… 啪。 “嗯？” 刹那抓住了阳花的手。 “这个时候就应该眼不见为净，走吧。” “哎，等……什么嘛！” 没办法嘛~刹那又不是富家子弟，说是贫穷的地痞流氓还差不多，要他买这么一条围巾，天杀的价格就算把刹那卖掉也付不起。 再说，那么一条破围巾居然要那么多钱？？？我的那条也才抵得上一天的饭钱啊。 刹那在心里抱怨道，拉着阳花离开这个坑钱之地。 虽然围巾买不了，但作为代替，刹那请了阳花吃美味的可丽饼，淋了巧克力牛奶的可丽饼，光是外观看上去就非常可口。所以，阳花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这是什么……超好吃的！” “喂，你不会连可丽饼都没吃过吧？” 阳花用力地点点头，咬了一口可丽饼的样子就跟中了彩票一样愉悦。 “要是有柠檬味的就更好了。” “你还真是喜欢柠檬啊……” “当然了，柠檬不仅提神醒脑，而且那股酸酸的味道很棒哦。” 嘛，这点刹那不否认就是了。 “还有啊！” 她突然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看着刹那。 “菠萝面包是最好吃的面包。” “那是什么……” 也就是说，阳花只是喜欢吃甜食和酸的东西么？ 笔记笔记，这里是重点！ 刹那在心里暗自记下后，阳花已经三下五除二，把整个可丽饼吃完了。 “唔，时间差不多了，电影要开始啦，刹那君。” “等等。” 挂着一张满是奶油的嘴巴去电影院是闹哪样啊。 “你带了手帕么？” “哈，怎么了？刹那君哭了么？” “才不是！话说为什么是哭了啊？手帕除了擦眼泪还要很多作用吧！” “诶，是这样子么？” 阳花眨了眨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说你啊……” 我居然会喜欢这样的女生…… 刹那自我吐槽一番，接过阳花的手帕，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后，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子啊，抱、抱歉，让你看到羞耻的一面了……” “妹妹也经常吃完东西不擦嘴，没什么羞耻的吧。” “咦？刹那君还有妹妹么？” “啊，我没说过么……” 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家伙，平常很听刹那的话，也很粘刹那，只不过那与生俱来的特殊战斗力有时会让刹那瑟瑟发抖，她就曾把班上最强的男生打趴了。 “这样啊，刹那君的妹妹啊，很想见识一下呢。是不是长成刹那样？” “那是什么东西……” 越来越没法理解阳花这个人了。 不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多理解那个人，那样的话，即使是无可救药的缺点，也会无可救药的喜欢上。 嗯，这是电视剧里面的台词。刹那觉得很酷，就抄下来了。 哇，要是在阳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她会不会感动到扑入刹那怀里啊？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是刹那自己傻傻拒绝了阳花，短时间可没那么简单入手。 慢一点，不着急也行，人家电视剧也是演了个几十集几百集花了好几个月才攻略成功的。羽岛刹那还有大把时间。 买了爆米花和柠檬茶，两人走进电影院，坐在中间最为舒适的位置，过了一会，两侧已经坐满了人，上下的位置也都坐满了观众，看来是一部很抢眼的电影。 “有点紧张……” “怎么了？” “我是头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 “哈？” 连电影院看电影都是初体验的嘛？至今为止她都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啊？是说，如果刹那不来的话，她打算就这么一个人来这么陌生的地方么？ 刹那不敢想象，还好自己来了。 电影很快放映了，一段简单的文字在屏幕上以竖着的方式展现出来，画面慢慢呈现，文字的背后，开始出现了人物和背景。 讲述的是人与猫的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个和刹那差不多的中学生，某天路过公园的时候，碰见一个水果箱大小的盒子，里面有只出生不久的小猫，小猫身上裹着一条围巾，上面还留了一张‘请求收养’的贴纸。 “好可爱啊……” 看着那只毛没长齐，小得手掌般大的小猫，阳花激动得抓着一大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刹那君，我想养猫。” “这不是跟我说吧，我又不是你的家长……” 电影一直呈现一种和睦安静的氛围，没有激情的配乐，也没有刺激的画面，就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节奏非常轻慢。 所以…… 所以刹那开场不到十分钟就昏昏欲睡。 他的眼睛一张一合，有时已经睡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突然听见周围有啜泣声，他纳闷地挠挠头，朝发声源看去，只见阳花伸出食指，轻轻擦拭眼眶里的泪水。 不是吧，居然真的哭了…… 刹那好奇地转过头看屏幕，主角不再是青涩的中学生，已经是个身材健壮的成年人了，而那只小猫，体型也翻了好几倍。 此刻，男主喝着杯子里的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猫则盘起身子，慵懒地靠在他的手臂上，享受阳光的沐浴。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的阳花竟然哭了。 “刹、刹那君，手帕……” 这回是真的擦泪了呢…… “抱歉，刚才已经擦奶油了。” 虽然不知道电影的泪点在哪里，毕竟刹那刚才一直都在睡觉，但看到阳花哭成那样，刹那也好奇地提提注意力，专注地看着电影。 然而，五分钟后…… 刹那再次安详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的时候，男主成了大叔，老猫已经不再他身边，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活蹦乱跳的小猫。 然后，电影到此结束，画面转为黑屏，开始放送制作团队的名字。 终于结束了…… 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情况。 刹那并不是对电影感兴趣才来的。 他伸了伸懒腰。 “走了哦，阳花。” 这么叫她的时候，阳花已经在座位上泣不成声了。 “土豆，好可怜……” “土豆？” 啊，那只猫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的。 “即使再怎么重要的存在，最终也会离你而去，挚爱只不过是旅程中宝贵的陪伴，因为人生的火车，总会有人起起落落，等到终点站的时候，始终还是一个人。所以，即使谁离开了也不要难过，因为那终究是人生中的一名过客。然后，新的乘客还会再来的。” 阳花夹杂着鼻音，将电影的台词复述出来，旁边的人似乎也有所感悟，大家都是一副感慨良多的样子。 但对于刹那来说…… 早知道就不打瞌睡了…… 因为第二天要约会而兴奋得睡不着这种事情明明应该在小学就毕业的。 所以，面对阳花楚楚可怜的样子，刹那无奈地挠挠头。 “抱歉，我睡着了，所以没怎么看电影……” “嗯，我知道哦。” “啊？” 就是这个反应？一般来说不应该发脾气，然后甩头就走的么？ 是刹那拿错剧本了么？ 走出电影院，呼吸了下外面的新鲜空气，阳花总算止住了泪水，她的眼眶有些红肿，盯着电影海报看，似乎还陶醉在刚才的剧情中。 “真的是一部很棒的电影呢。下次还想过来看。” “反正也不远，随时都可以来啦。” “刹那君，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跟过来的吧？” …… 一副哭相的阳花突然出来了笑容。 “明明对电影不感兴趣，还是强硬自己过来看了。” “那是因为很闲嘛！再说，也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因为太困了，前一天修仙了而已。” 刹那难为情地别过头去，语气僵硬地说道。 “哎嘿嘿，谁知道呢~” 明明是个很天然的家伙，为什么在奇怪的地方会意外的敏锐啊？ “好啦好啦，既然电影看完了，就快点回去吧！” 阳花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顿时黯淡下来，盯着苍白的路面发呆。 “回、回去，是呢……电影看完了，就该回家了呢？” 明显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么？” “不、不是，没有哦。” 她用力地摇摇头，即使如此还是一副失望的样子。 “刹那君，回去吧。” 她笑着如此回应了刹那，然而，那笑容看上去却苍白无力。 那个时候，羽岛刹那并不能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她大概是意犹未尽吧。 所以，他真的傻傻地回家了。 梦兆——十字路口 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看着日记上的故事，比起看电影还要应景，栩栩如生的画面在刹那的大脑苏醒。不管过了多久，那种悸动的心情依旧不会改变。 因为那是他的初恋，人生第一次与喜欢的人约会。 虽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看了场电影那么简单，他甚至还睡着了。但，和阳花待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就已经足够了。 他对阳花心意的消费，还远远不够。 这本日记本，仿佛就是刹那对阳花犯下的罪状，从动机到导火索，一步步记录下来，因为事情已经发生过，刹那才会深有体会。 如果把这个交到警察手里，会不会有警察来抓他呢？如果能够来抓他该多好，至少他可以松口气。 然而，不只是刹那。花铃也看过了日记，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把请求平安的护身符戴在身上，将其余的东西收拾好后，按照过去同样的秘密锁起来，就像私藏自己的罪一样，刹那把它藏进衣柜最深的角落里。 做完这些后，疲劳感再次涌上脑海，刹那连澡也不洗，手里紧紧握着挂在胸口的护身符，身体自然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侵蚀着刹那的意识，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开。 那个时候，刹那真的觉得，睡眠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就像死去一样。也许，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刹那才能深刻地体会那种感觉。 不过，醒来后，还是得面对第二天的事情，相同的烦恼还是会浮出脑海。羽岛刹那终究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他非得面对不可。至于那之后，接下来的日子究竟为什么而活，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 羽岛刹那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周围的景色是老电影里的灰白色，像是透过玻璃珠所看到的画面一样扭曲，在一个平凡的小巷子里，一边有着面积不大的花田，一边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房。笔直延伸的泊油路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中间，有个朦胧的身影坐在像是椅子的东西上面。 “你是？” 梦中的刹那开口询问影子的主人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不仅如此，身体似乎也很沉重。 他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差点吓得坐在了地上。 那是熊掌。 不只是手，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厚厚的熊皮仿佛和自己的皮肤融为一体一样，刹那能够自然地感受到触碰的感觉。 他切实地感受到身体的沉重感。 当他迈出脚步的时候，也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喂，你是谁？” 虽然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刹那还是再出询问影子的主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予回应，它只是伸出了手，招呼刹那走过去。它的行动似乎很不方便，无法从椅子上下来，只能处在十字路口。 迫于寻求这些真相的刹那，迈开笨重的脚走了过去，明明化身成了熊的模样，却能够直立行走，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当刹那的熊掌即将碰到对方的手时。 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灰白色的老电影画面逐渐崩解，那个神秘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哇啊！发生了什么啊？” 刹那的脚一个不稳，摔在了路面上。 画面再次跳转，这一次不再是十字路口，也看不见神秘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 背景是天台。 “那就是你的选择。” 那个人——日坂阳花，挂着一张落寞的笑容如此说道。 然而，所谓的选择是什么？刹那完全没有概念，和刚才的场景有什么联系么？ “等等！阳花！” 对方没有理会刹那的呼唤，和那天一模一样，她缓缓走向天台的边缘。 “刹那君啊……” 她的声音如梦似幻。 “看到那双手了么？” 她一直在说些刹那听不懂的话。 “什么意思？阳花，拜托你说清楚点。还有……我，我有话和你说，对不起，因为面子的关系，我一直没敢说出来，求你不要跳下去，拜托你听我说。我啊……” “不是的哦。” 阳花眯起半只眼睛，食指轻轻抵着嘴唇的位置，她的这一举动，制止了刹那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说到底是个梦，刹那不可思议地明白这是一个梦，然而却不受他的控制。仿佛被他人所支配一样。 “刹那君，话不要对我说，应该对那个人说。” 那个人…… 刹那朝阳花所指的方向回过头去。 画面再次一转，还是原来的那个十字路口，神秘的身影坐在那里，朝刹那伸出了手。 “是谁？” “那个人是刹那君最为清楚的人了。” “所以说，究竟是谁……” 阳花笑出了声。 “刹那君，那个人是……” 刹那吞了吞口水，屏住了呼吸，生怕漏听任何一个字，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阳花。 “那个人是未来噢。” 藏在熊皮里面的某个东西突然发出金色的光，然后飘了起来，显现在刹那眼前。 那是阳花送给刹那的护身符，因为十分怀念，刹那睡前时戴在了脖子上了。 然而，这又什么意义呢？ 一大堆的疑问盘踞在脑海中，可等刹那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阳花已经不见踪影，身后的神秘身影也消失无踪。 反而…… 站在十字路口的人成了刹那。 他茫然地看着四个空白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不管走多远都只能看见空白。 然后…… “那是刹那君你应该选择的选择。” 阳花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结果，该说的话刹那还是没有说出去。 意识回到了现实。 兄妹的马拉松赛事 “早上了呢。” 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落在了墙壁上，钟表走动的声音在耳边久响不绝。 晨鸟站在窗户的边缘，歪头看着床上的刹那，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扑打翅膀，仿佛不畏惧刹那这个人类。 “已经到了连鸟禽都看不起我的地步了么？” 他究竟是憔悴到什么样子才会让鸟禽松下戒备。 摸了摸自己的脸，皱巴巴的，仿佛老了十几岁。身体各关节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疼痛，似乎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劲，手肘的位置已经麻掉了。 刹那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查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钟，对夏天来说，是个算不上早的时间。 “到头来，那个梦是什么意思啊？” 刹那握住挂在胸口上的护身符，因为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手感略微粗糙，外表也掉了一层色，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在那场梦里，这个护身符仿佛代表着什么，让他非常在意。不只是护身符，梦的本身，那个神秘的身影，以及‘阳花’所说的话，都让刹那很好奇。 不过，在这种时候还能梦见阳花，真是糟糕透顶了。 头疼得非常厉害，刹那一边敲打自己的脑袋，一边下了床。 想起昨天的自己还没有洗澡，拿了换洗衣物便进入浴室沐浴，充分享受了下清晨沐浴后才走出浴室。 “早啊，哥哥。” “嗯，早……花铃，你这是什么打扮啊？” “嗯，我没跟哥哥说么？” “说什么？” 刹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不过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花铃穿着一身清凉的运动衬衫，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小袋子，看上去很精神。 “我昨天有提议今天出门一趟对吧？” “嗯，是那样没错。” 因为刹那现在是这样的状态，花铃想必是不希望他一直闷在家里，才会想方设法带刹那出去走走。 可是…… “这和你穿成这样有什么关系么？” 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冻的柠檬茶，一口喝光。 清爽酸涩的感觉在舌尖滚动，充分润滑过口腔后，大脑变得很清醒。 “其实今天人家有个活动，想让哥哥去参观一下。” “哦，是这样子啊。” “我想哥哥大概知道吧？市中心的体育馆那边今天举行一场马拉松活动噢。” “有这回事吗？” 刹那没什么印象，也许是刚恢复了记忆不久，心情和思想各方面都需要一定时间的预热，刹那对周围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 “虽然不会让哥哥跑，但我会去跑噢。” 哈…… “花铃，你认真的吗？” “嗯，我已经决定了。” 去跑马拉松？那种半程二十多公里，全程达到四十多公里的累死人活动，除了每天都在疯狂锻炼的运动员，哪里是普通人承受得住的。就算花铃的体质再怎么好，刹那也没见她沉浸在运动和锻炼之中，怎么可能一下子适应得了马拉松那种高耗能的运动啊？ “全程的话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如果是半程的话，我还可以试一试！” 她信心十足地举起小拳头，双眼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烈火。 “虽然，我可能跑不了第一名，但我会坚持下来的。所以，你一定要看到最后哦，哥哥。” “我知道了。毕竟答应了你。” 刹那抚摸了下花铃的头发，让她安心下来。 “谢谢你，花铃。” “谢什么谢……总之，一起去吧，哥哥。” “嗯。” 为什么她会有跑马拉松的想法呢？花铃虽然体质好，战斗力也超群，但印象中并不是一个喜欢跑步运动的人，特别像马拉松这种长到累死人的大型体育活动，换作是平常，她一定会狠狠地吐槽一番。 答案不难猜到。大概是想给刹那鼓劲加油吧，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行动来鼓舞现在的刹那。 不愧是他最重要的妹妹。 “这个袋子，我帮你拿着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啦。” “可是意外的重噢，跑马拉松的话，尽可能地节省体力才是正确的吧？” “唔，话是这么说啦。” “所以，后勤就尽管交给我吧。” 刹那接过花铃手里的袋子，除了运动饮料以外，里面还放了擦伤时候涂抹的消毒药水，以及刹那最喜欢吃的菠萝面包。 “花铃，这个是？” “嗯？哥哥不是经常说，菠萝面包是一切能量的来源么？” “啊，我有说过来着。” “所以，这次就把能量来源借给我吧。” 花铃笑着说道，并在玄关口换好了鞋子。 “呐，哥哥。” 她抬起头来，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刹那。 “马拉松什么的，我还是头一次跑，感觉会非常累呢。” 抱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无力。 “说不定会累到晕倒，会想吐，会想放弃。即使如此，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所以，哥哥你也……” 刹那的猜测，正确到让他觉得心酸。 花铃并非喜欢而跑，而是为了刹那而跑。 “你也要坚持到最后噢。” “决不放弃可不是我的性格。” “可为了重要的人决不放弃可是哥哥的优点。” “花铃……” 她拍了下刹那的肩膀。 “我们是兄妹。所以，妹妹如果拼命努力的话，哥哥你也不许偷懒。” “嗯，我知道，我答应你。” 花铃在赛道上跑马拉松。刹那则是在心里与过去的记忆进行一场马拉松的赛跑。 为了刹那，花铃不会放弃。为了重要的人，刹那也不能放弃。 她想说的东西，仅仅是这么简单。 在附近的地铁等车，花铃将菠萝面包分了一半给刹那，因为她要跑马拉松，刹那本不愿意接受，却被她以‘哥哥也要跟自己跑马拉松啦’的理由强硬塞了过来。吃完菠萝面包后，刹那才想起来自己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菠萝面包的美味程度比以往高了一个境界。 乘坐地铁，经过几个站到达市中心的体育馆。 站在天桥俯视体育馆的时候，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这里就是起点，一路上所有的障碍被清除得一干二净，机动车也只能绕道行驶。 这样一大盛事，举办的时候一定会花大量的人力物力，至少周围的气氛都会与众不同。然而，刹那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就在刹那责备自己太过无能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邮件提示音。 ——羽岛君，早上好，身体怎么样了？虽然感觉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姑且问候一声。 ——羽岛学长，早安，今天有马拉松赛事，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多出去外面走走。要是一直闷在房间里的话，只会长蛆虫的。 分别是来自宫城和相泽的问候。 “这两个家伙……” 无时不刻都在挂念着刹那么？ 至少回个信让她们安心吧。 ——早上好，早餐是二分之一份的菠萝面包，以及柠檬茶，现在我正在外面。让你们担心真是非常抱歉。 “哥哥，这边这边，人有点多啦！” “知道了。” 才刚合上手机，花铃就兴奋地抓着刹那的手走下楼梯，沿着边缘的位置一路走到起点。然后绕过开赛的地点，与运动员们隔着一条隔离带。 “嘿嘿，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没机会报名。所以作为群众参赛。” 如此解释一番后，花铃和其他运动员一样，站在原地热热身子，她似乎很紧张，神情焦虑地看着见不着头的赛道。 “从这里出发，因为不是和运动员处在一个赛道上，可能会有不少障碍呢。” “那么辛苦的话进入赛道里面跑也行啊，虽然没有报名，但也不是不可以吧？” “话是这么说啦。” 花铃伸了伸腰，站在原地跳动几下，充分活跃身子骨后，做好了起跑的准备。 “要是前面很多人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你倒是很有自信嘛。” “嘿嘿。” 虽然很紧张，但却很自信，原来如此，很有花铃的风格。 “那样的话，我也跟着你跑一段好了。” “咦？哥哥也？没问题么？” “问题大得很，不过稍微跑一段距离应该不算什么吧。” 刹那苦笑道。 真实原因是，就这么干等自己的妹妹跑完也只会让自己胡思乱想，这样的话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才刚这么想的时候，预备跑步的枪声突然响起，众人迈开步子，开始在漫长的赛道上跑步。花铃的反应也很迅速，很快就进入运动状态。 而反应慢了一拍的刹那，愣了一会后才匆匆忙忙跑起来。 道路的两侧有像是应援队或者补给队的车辆紧跟在运动员身边，大长龙的队伍也有许多观众围观喝彩。在赛道里边，以及赛道外围的一圈都是跑者。 像花铃和刹那这样只是一时来了兴趣跑跑看的只有少数人，为了不妨碍报名的运动者而自发处在外围。 比赛才刚开始不久，刹那看着花铃聚精会神，呼吸毫不紊乱的样子，不禁佩服起她的毅力。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盛大的马拉松体育精神大会总算开幕了！如你们所见，今年的参赛者个个都是年轻之辈，大家都是热情满满，激情满满！观众之中也有不少被点燃了热情的火把，大家都在享受着运动的快乐，享受跑步的畅快！” 坐在面包车里于外围跑道上拍摄的记者们热情洋溢地报道着眼前的盛况，随着参赛选手们越跑越远，面包车也紧跟在后。 花铃很快就展现出天赋上的差异，当其他人都还在把控速度与节奏的时候，她已经领先大多数人跑前面去了。 “喂，这可是马拉松……会不会太着急啦？” 同样，在天赋上展现出巨大的差异。刹那体力不济，才跑了不到一公里，呼吸开始紊乱，自然是比其他人落了好多。 连体型肥胖的家伙都跑刹那前面去了。 “不是吧……这群家伙都是怪物么？” 就在刹那吐槽的功夫，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记者自然不会报道落伍的家伙，面包车早就开到最前面去，加油喝彩的人也没谁正眼瞧刹那一下。 不到两公里，刹那便放弃了。 他累得气喘吁吁，跟跑了几十公里的人一样，慢悠悠地离开跑圈，混进观众里面。 冷风凛冽地吹了过来，刺痛了刹那干巴巴的脸，汗水顺着下巴落在地上，呼吸一时没法调整过来，头像是缺氧般疼痛起来。 “受不了，为什么这种东西会有那么多人坚持下来啊。” 虽然早知道自己很弱，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局了。 刹那泄气地坐在草坪上，他所处的位置已经没有多少运动员，大部分的人都笔直往前跑去，说不定第一名的家伙都快到达半程终点了。也不知道花铃的情况怎么样了。 既然要看她努力耍帅的样子，就应该看到最后才对。 然而…… “如果是小学时候的我，一定可以坚持更久才是吧？” 一旦停下来，又会开始怀念过去的事情。以前的羽岛刹那是镇上的孩子王，调皮捣蛋的事情做过多少，数不胜数。经常被野狗或大人追赶的情况也不计其数，没有一定的体力和毅力，可没法在屡次的险战中存活下来。 休息了一会，喝了口花铃带的运动饮料后，刹那已无心再跑下去。况且，要是现在再跑，只会出现前后百米只有他一人的窘况，在无数目光凝视下跑步的滋味，他可承受不了。 所幸途中有前往半程终点的巴士，刹那上了巴士，挑选一个容易看得见赛道的位置。 随着巴士往前推进，不到三分钟，便看到了参赛选手的尾巴，每个人都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再看看正场赛道的外围，一路上有不少像刹那一样很快放弃的家伙，从途中的标志上看不难知道此刻正处在五公里附近，刹那还没有看到花铃的身影。 大概又开了五分钟，持续不断的运动员队伍中，外围的跑道只有寥寥几人，其中跑在最前面的人，就是花铃。 “不是吧，这家伙……” 花铃保持着稳定的呼吸节奏，步伐的速度也控制得中规中矩，表情认真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丝毫迷惘，仿佛只有一个坚持到底的信念。已经可以和正式报名的队伍相持平了。 “她到底是有多卖力啊……” 喝彩的声音掩盖了运动员们呼吸声和跑步声，花铃突破了十公里的限制，距离半程的终点还有一半的距离。这样看来要坚持到最后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在终点处等她好了。要看到她往终点冲刺的那一刻，然后，好好地吸收她所传达的意义。 就在刹那如此下达决心的时候，花铃又稍稍加速了一点，她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对劲，眼睛微微眯起，上齿咬着下嘴唇，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不过，内侧赛道的人也老早就出现同样的状况，看来从这里开始，她已经无法保持游刃有余的状态，剩下的半程，想必会过得比较痛苦吧。 巴士超过了花铃所在的位置，刹那本想别过头，静候终点的到来。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刹那，某个熟悉的身影锁定了他的注意力。 赛道上方有座天桥，有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正落寞地望着底下的运动员们。 男子那头金色的短发很是抢眼，所以，刹那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虽然注意到了存在，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了疑虑。 须藤淳太……为什么他会在那里？ 巴士缓缓开走，超过的天桥的位置时，刹那才恍然反应过来。 不会又是自杀吧？ “停下！我要下车！” 他匆忙起身，喝停了司机。因为刹那吼得很大声，司机似乎被吓到了。 车门开了后，不理会身后乘客们的抱怨，将红色的袋子遗落在车上，刹那跳下了车，目光锁定了桥上男子的身影。 不会看错的，就是须藤淳太。 “须藤同学！”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天桥大喊，不过被周围的吵闹声掩盖过去了。没办法，刹那只好沿路跑过去。 “须藤同学。” 站在天桥的一端，刹那再次大喊，这一次须藤总算听清了，他的目光从赛道移向刹那。 “羽岛……同学。” 仿佛看着无法理解的事物，他呆滞了好一会，眼睛慢慢睁大。 “为什么羽岛同学会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吧，你不会又要自杀了吧？你不是答应过我……” 自杀…… 啊咧？ 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他呢？ 刹那的脚停了下来，他困惑地看着须藤，然后困惑地看着赛道。 事到如今，羽岛刹那真的有资格阻止一个想要自杀的人自杀么？因为，毕竟他也…… “那个啊，须藤同学。” “不要过来……” “嗯？” 周围的喝彩助威声太大，刹那一时没法听清须藤的话，等他再次回过头去的时候，须藤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弓着背，如溃逃的老鼠般往天桥的另一端疯狂跑去。 “等……须藤同学！” 这个时候，刹那想起了花铃说过的话。 他的马拉松，开始了…… “须藤同学，我有话和你说！” 腿部一热，脑子一热，刹那冲着须藤跑掉的方向追去。于此同时，他看到了天桥下面的赛道上，花铃正艰难地跑向这边，已经甩了其他群众跑者好远。 刹那和花铃的目光有过一瞬间的交汇，但他来不及和花铃解释什么，只是追着须藤逃跑的方向跑去。 ———— （花铃） 哥哥迷路了，所以这次应该由身为妹妹的花铃去找他。 马拉松一直是花铃不敢挑战的项目，但这一次，她好不容易咬定决心，发誓要跑完半程，找到哥哥，带给哥哥信心，想让他振作起来。 花铃已经用尽全力了，身为一个女孩子，跑过了十多公里，全身肌肉都在发出抗议，有股违逆意志的力量试图吞噬她的决心，试图让她停下来，可一想起哥哥的情况，花铃还是忍耐着，咬牙坚持下去。 可是…… 原本停滞不前的哥哥，此刻却跑了起来。 天桥上面，她看见了哥哥奔跑的模样。 不知为何，那个时候，她的小心脏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原本的执念渐渐冷却下来。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停了下来，停在正好可以仰望天桥的位置。 如果，如果终点处没有哥哥的身影，那她又该怎样找到哥哥呢？ 恐惧源头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像认识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一样，也许只有刹那这么认为也说不定。 也许，日坂阳花正期待着什么，而刹那没有回应那份期待。 早上，在学校的坡道下，总会有个拿着书包默默等待他的人。 “早安，刹那君。” “哦，早啊。” 这似乎成了日常，至少在刹那的印象中，这样的问候只有在暑假寒假的时候以邮件的方式替代了。 午饭的时候，两人也自然而然地待在一起享用午餐。就连晚上回家的时候，也是阳花等待刹那一起离开。 明明没有确认恋人关系，他们却仿佛默认了这种关系。只是…… ——我喜欢你。 只有这句话，羽岛刹那从来没有说出口。而阳花间接告白的次数，也已经数不胜数，习惯了被告白的刹那，开始不再把阳花的告白当作一回事，从而慢慢消费她的心意。 新年参拜结束后，他约了阳花一起看日出。 情人节的时候，阳花会给他送巧克力。 感冒的时候，阳花给他买了祈求平安的护身符。 刹那生日的时候，阳花会更加专情地告白，刹那一如既往地敷衍了事。然而，他却从未注意到，每次他敷衍过去的时候，隐藏在阴影下的阳花的悲伤。 或许这是最初的起因吧。 然后，刹那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暑假结束不久的事情了。 “开什么玩笑！” 刹那撸起袖子，一把揪住石田的衣领。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周围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刹那推着石田的身子，一路撞向前面的门。 “喂，你干什么啊！”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乱造谣的话……” “是真的啊！我老爹在警局有熟人！” “你……” 看着那张无辜的嘴脸，刹那怒火中烧，拳头早已按耐不住，就在他举起来，直逼石田的脸时…… “住手！” …… 阳花抱住了他的手臂。 “阳花，你……” “刹那君，够了……” “可是，这家伙在污蔑你！” “不、不是那样的。” “咦？” 那张清纯又白净的脸，此刻染上了阴霾，阳花的眼睛，充满了悲伤与无奈，虽然偶尔会看见她忧郁地看着远处，但像今天这么直接，还是头一次。 所以，刹那楞了一下，发热的脑袋也跟着冷却下来。 石田趁此机会，挣脱了刹那的手，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时候，刹那感受到了一种背叛的滋味。 那是一种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突然遭到否认的打击。 “啥……” 刹那双腿一软，摊到在地面上，茫然地看着阳花。 “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八月十三号，日坂阳花的父亲日坂天河嗜酒成瘾，误杀了路边的流浪汉，第二天被抓进局子。 如果刹那没记错的话，那一天，他正和阳花欣赏小镇的花田祭典。 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傍晚，他与阳花见面的时间是晚饭之后的时间。 那一天过后，阳花也没有特别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比平时要开朗。刹那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日坂阳花的父亲是个烂到底子的杀人犯。 这样的传闻在班上传开，起带头作用的就是石田。起初，刹那以为是玩笑或是谣言，所以才会火大。 然而，这是真的么？ “为什么你……”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处，周围人的议论声填充了他与阳花之间沉默的空隙。 阳花像个犯错的孩子，无助地站在原地。她并没有向刹那解释什么，直到刹那抓紧她的手跑出去。 夏季过去，冷风伴随着秋天的到来而降临，寂静的天台上，只有风声吹过。 刹那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方向要把阳花带到哪里，只是情绪一时把控不住，又无法发泄，只好抓着阳花的手来到天台。 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刹那的皮肤，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过头去，再次向阳花发出疑问。 “下班回来的父亲，喝醉了酒后，意识变得不清晰，失手打死了路边的流浪汉，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 他的脑袋，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常识与三观的碰撞。 “嗯，只是这样。刹那君，不用在意。还是说，你会因此……” 阳花不安地看着刹那，刹那困惑地看着阳花。 他无法理解说出‘只是这样而已’的阳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或者说，其实出问题的人是刹那么？ 一般来讲，自己的父亲发生了那种事情，自己不应该最为担心么？然而，阳花没有任何反应，她如约和刹那去了赏花庆典，第二天也和没事人一样用电话叫醒睡懒觉的刹那。 这样子的事情，很正常么？绝对很奇怪吧？ 那么，现在的她，为什么看上去很痛苦呢？ 究竟…… “呐，回答我，刹那君。” 不知不觉，他的手腕被阳花抓住了，刹那这才回过神来。 “刹那君，你会因此改变对我的看法么？会因此疏远我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 虽然不清楚阳花的家境是个什么情况，她的淡定也让刹那感到震惊。但因为这个就疏远阳花，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犯错误的不是你吧？所以就没事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么？” “当然了。” 那双饥渴的眼神迫切得到肯定的回答，像是畏惧受到伤害的小白鼠一样。 这样的阳花，刹那还是头一次见到。 现在仔细想想，每次和阳花出去的时候，她都会非常开心，只有在回家的时候，她会稍稍露出难过的表情。 刹那一直以为那是她玩得不尽兴。 “我说啊……你真的没事么？” “嗯？” “毕竟，你的父亲出了那种事情。” “我的话没关系噢，只要刹那君不会因此疏远我的话……” 她的头贴在了刹那的胸口上，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刹那慌了神。 “喂！你你你、你干啥！” “没什么，拜托了，只要一会儿就好，让我这么靠着。” “阳花……” 结果，日坂阳花毫不在意父亲犯下的错误，可是，她又露出了悲伤的脸。她到底为了什么而难过，刹那一直没搞明白。 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不如说是噩梦的开始。 自己的同学是个杀人犯……似乎没有谁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大家开始疏远阳花，背地里挖苦阳花，故意捉弄阳花，一旦某个群体出现了弱者，大家都会争相涌上去践踏弱者。 如果有人出来制止的话，大家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理由： ——因为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啊，肯定没什么正经的教育。 说白了，只是找一个可以发泄的工具。 阳花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可悲的是，唯独刹那，只知道阳花成了话题，却没有意识到阳花被欺负的事实。 那天之后又过了一天，阳花的父亲是杀人凶手的事情已经在班上、乃至整个学校传开了。 总有那么几个好事的混蛋添油加醋，甚至出现了‘阳花他爸蓄意杀人，阳花他妈是个精神病，阳花自己也有精神障碍’如此疯狂的言论。 刹那逮着一个怼一个，从低年级到高年级，只要是聊阳花话题的人，他都会情绪暴走，冲上前掐架。 话题开始传开的那个傍晚，刹那和班上的学生吵架了。 “我说羽岛，你又不是她亲人，干嘛护着她啊？” “啰嗦，我才没有护着她，是你们擅自传播虚假消息。” “有什么不对的，明明是杀人犯的孩子，这都要洗白么？” 因为最近谣言疯传，阳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所以，教室里只有刹那在顽固抵抗。 “错的是她爸，又不是她！” “这是连罪啦~连罪，既然老爹是那副样子，身为女儿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说什么！” 对方的语气太过随意，刹那气得想要冲上去，结果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羽岛，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和日坂同学关系好，但也没必要为了她伤了同学情谊。” “可是这家伙！” “哎呀，羽岛，你只是喜欢日坂才会这么说吧。” “我说啊，你们……” 没人认真倾听刹那的话，仿佛只有刹那站在阳花这一边，大家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既不破坏与刹那之间的关系，也不想替阳花说话。 结果，看上去就像是刹那一个人胡闹。 所谓的‘大家’，所谓的‘朋友’，一边聊天一边离开教室。 夕阳的余晖落在教室内，当刹那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留在那里。 “羽岛同学。” 他，戴眼镜的弱不禁风的小鬼——矢泽仓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那个，日坂同学她不喜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喜欢别人私底下议论她。所以，这种时候，你应该保护好她。” “你什么意思？” “咦？就是说……” “矢泽，你喜欢她？” ！ 刹那满肚子的火气，没有其他可以发泄的地方，最终落在了胆小鬼矢泽身上。 “难道你比我更加了解阳花么？” “不是的，我……” 刹那朝矢泽冲了过去，一把抓起他的衣领。 当瘦小的身体被揪起的时候，刹那才意识到某种重要的事情。 ——自己也一样，只不过是把气撒在了弱小的人身上。 不知从何开始，他再也没有所谓的正义感，儿时的热情也在慢慢褪去，只剩下一个冲动的脑子。 所以，尽管矢泽是无辜的，尽管他是出于好意，尽管他没有欺负阳花。刹那还是把气撒在他身上。 然而，那样的矢泽，为了阳花而鼓起勇气的时候，刹那反而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所撒气的对象，不再是个弱者。这倒给他一个不小的打击。 放走了矢泽之后，刹那一脸不爽地踹了下旁边的桌子。 “该死的，搞什么啊！” 他撇了撇嘴，满脸不爽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烧红的天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染成一片红。直到阳花回到教室，那张抑郁的脸在看到刹那的时候，泪水溃堤而出。 那个时候，或许是被吓到了，也或许是身体没有跟上反应。 羽岛刹那目光睁圆，撑着下巴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任由扑过来的阳花吻住了他的嘴唇。 “拜托你，只有你，不要离我而去……” “嗯……” 他像个呆滞的木偶点了点头，却忘了询问阳花在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也忘了对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 不对，不是忘记…… 而是刹那的内心在恐惧着什么。 闪耀的奇迹护身符 “等一下，须藤！” 望着那个冲散人群的身影，刹那紧追其后。 他们远离了马拉松赛道，钻入狭窄的巷子，眨眼间来到另一条街上。热闹的欢呼声逐渐远离耳边，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只有机动车偶尔会经过。 刹那朝着前面，离他只有二十米远不到的须藤大喊。 “你干嘛要跑啊！” “不要跟过来！” “我有话和你说！” 刹那根本跑不过须藤，这是显而易见的情况，即使刹那挤尽肺部空气，跑到无法注意两侧的情况，他们的距离仍然没有缩短。 须藤灵活地越过前面的栏杆，而刹那要停下来，费力地爬过去。 绿灯一跳一闪，转为红灯的时候，左侧的机动车开始开动，须藤丝毫不畏惧，把好时机冲了过去，因此惹来司机的骂声。 刹那自然也没有停下脚步，等那名司机开走车后，他也闯了红灯。 “给我注意一点啊！混蛋小子！” 把抱怨的声音甩得远远的，刹那不甘落后，继续追着须藤的身影。 跑离了偏远的街道，来到热闹的商业街，穿过超市的前门，从后门离开，原本就体力不济的刹那，已经开始头昏眼花，喉咙干到直冒烟。 “我说，你等一下……” 两人的距离渐渐拉长，刹那已经是要死要活的状态了，须藤还在不停地奔跑，连口大气都不用喘，说起来，刹那才想起来他与须藤的距离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变。 这样子看上去，仿佛是在跑马拉松一样。 莫非……他原本就想参加马拉松么？ 才刚这么想，刹那的后脚绊倒了前脚，身体一个不平衡，朝前方的大马路摔了过去，双手本能地护住脸部的位置，结果擦破了皮。 “痛……” 肺部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加上供氧不足，刹那躺倒在大马路上，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眼前的视野一阵扭曲，把握不住方向的刹那，摇摇晃晃地走着，最后撞在了灯柱上。 “好痛……真是糟透了……” 须藤已经跑远了，刹那坐在路灯旁，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可胸口挤出来的疼痛一直折磨着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晃过神来。 刹那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磨破的皮，又看了看须藤跑远的方向，不禁泄了气，干脆不再追他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捂着额头，眯起眼睛，浑身失去干劲。 即使追上去，似乎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虽然刹那想和须藤说些什么，但仔细一想，现在见到须藤，除了互相吐露苦水，还能做些什么呢？ 某种程度上，他和须藤处在同一个位置。 然而，在那个时候，刹那却擅自对他进行说教，擅自阻止他自杀，又擅自恢复记忆。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么？就像过去，因为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就拿矢泽当出气筒一样。 到头来，一切都没有变。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发呆似地盯着天空看了许久，扶稳灯柱慢慢站起来，脚还有些发抖，腿部肌肉抽搐得很厉害，这就是长期不运动又突然剧烈运动的后果，早知道就该多运动了，那样的话就可以追上须藤了。 然而，这些都是马后炮。 刹那一瘸一拐地走着，既然追不上须藤，至少要回去和花铃会合才是，高楼前的大屏幕电视刚才播报了第一名到达半程终点的选手，紧接而来的第二名和第三名也陆续出现在电视机前。 虽然都不是花铃，不过也差不多了吧。 他踉踉跄跄地穿过马路，头比他想象得还要沉重。 所以，那个瞬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像睡眠不足的司机一样，刹那毫无防备地走在马路上。 当耳边响起刺耳的鸣笛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 刺眼的车灯使他眯起了半只眼睛，转过头去，一辆黑色的轿车正高速冲过来。 …… 他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本能地有了动作，却受到了刚才跑步的限制，全身肌肉被电击般地麻痹了下，意识到腿部抽筋的时候已经晚了。 刹那一脸茫然地看着朝他开过来的车，全身仿佛被冰冻住了，背脊爬上一阵恶寒。司机那张惊恐的表情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然后…… 轿车飞速冲了过去，鸣笛声一直没有停止，红灯稍晚一会才跳转绿灯。 羽岛刹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眼睛惶恐地看着前面的路人。 一股冷风钻进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体，跟个流浪汉一样狼狈不堪。 可是…… 有点奇怪。 他朝马路两边看了看，刚才的轿车停了下来，司机下了车，一脸困惑地盯着刹那看。 “我、我是眼花了么？”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看刹那，脸上流了许多汗，仿佛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结果，司机说了句奇怪的话，拍了拍脑袋回到车里，很快开走了。 不只是司机，前面的路人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刹那，大家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迟钝了一会后，每个人都畏畏缩缩地离开了。 只有刹那一人孤独地坐在马路上。 以及掉落在马路中间、刚才轿车驶过的位置的护身符。 那是四年前，刹那感冒的时候，阳花送给刹那的。因为太过怀念，又背着罪恶的心情，刹那把它戴在脖子上，用绳子系好了，明明应该绑得很紧，却不知道为什么掉在那里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羽岛刹那明明是处在轿车的正前方，按理说，轿车已经撞飞了刹那的身体。 可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仿佛电视机频道切换一样，不知怎么的，刹那的身体出现在了马路边缘的位置。 “搞什么，是见鬼了么？” 刚才抽筋的那只腿一时无法动弹，另一只腿抖得很厉害，刹那花了些功夫才踉踉跄跄地走到马路中间，把护身符捡起来，重新挂在了脖子上，又在绿灯跳转前匆匆忙忙过了马路。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恢复过来。他盯着红绿灯口看，无法明白刚才的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身体有一种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的感觉，却没有被推出去的感觉，眼睛前一秒还惊恐地盯着轿车看，下一秒自己已经远离被撞的位置了。 如果真的是刹那见鬼了的话，那个鬼…… “阳花……” 刹那握紧了胸口处的护身符，目光哀戚地望着远方，轻声呼唤着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少女。 “欸，不对……” 大脑突然闪过一丝头绪，他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想起昨天梦到的梦。 关于阳花所说的话，关于那个神秘人的身影，还有……关于那个闪烁金色亮光的护身符。 “那个闪闪发光的护身符，指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么？” 他被阳花救了一命么？ 呵呵呵…… “我是疯了吧，居然相信这种事情。” 刹那扶着额头，发出狼狈的大笑。 “简直就跟电影一样戏剧化。” 他忍不住吐槽了自己，却又觉得，他的人生本来就很戏剧化。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通话铃声。 刹那还以为是花铃打来的抱怨电话，想也没想就按下通话键。 “抱歉，花铃，我出了点……” “须藤刚才慌慌张张地跑到学校这边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你有关，姑且给你打了个电话。” …… 是吉田椿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跑到那里去……” “哦？听你的语气，多少和须藤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吧？” “嗯，刚刚我在追他，不过很轻易就追丢了。” “总之，如果和你有关的话，就赶紧过来吧。” “哦，多谢了，老师。” “算是我小小的赎罪吧，毕竟你的恢复记忆，也和我有关。”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悲伤，看来她还是很在意之前的事情。 挂断了手机后，刹那慢慢站直了身体，抽筋的状况好多了，他试着往前迈开两步，觉得没问题后，他给花铃发了条邮件，示意她不用担心，便往须藤刚才离开的方向跑去。 你所唾弃的这个世界 他与须藤分手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大概是两个公交站的距离，刹那跑到那里的时候，天空已经染了一片红，路边的时钟刚刚指向五点半，明明是夏天的季节，天却暗得很快，看来今年会更早入秋和入冬。 “吉田老师。” 刹那在门口碰见了吉田，她看上去已经等了好久。 “你终于来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以往都是一副凛然的身姿，现在却很糟糕，眼圈附近黑了一块，皮肤也很干燥。 “我本来还担心那个笨蛋会再次想不开，不过看上去不像，他现在在学校中庭的长椅坐着。” “多谢了。” “道谢就免了吧，这是我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刹那走进学校大门，往连通体育办公室与教学楼的中庭走去。 夏季傍晚的风有些阴凉，也许是积累了疲劳，呼吸的时候刺痛了鼻子，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黏着肌肤，一股冷意再次爬上。 刹那擤了下鼻涕，搓了搓发颤的手，结果触碰到刚才擦破皮的地方，痛得叫出声来。 察觉到声音的须藤，很快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刹那这边， “羽岛同学，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 “吉田老师给我打的电话。” 刹那担心他还会像刚才一样仓皇逃跑，所以不敢贸然靠近。不过，本人似乎没有那个打算了，他老实地放松了手脚，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是么，被吉田老师发现了啊……” “我说你，为什么要跑啊？” “倒是羽岛同学，你为什么要追过来？” “那是因为……我有话跟你说。” 犹豫了一会，刹那还是说出了口，并朝须藤走了过去。 “想说的话？” “关于之前你自杀的事情。” “那件事情……” 须藤突然站起来，满脸愧疚地面对着刹那，意识到他要鞠躬道歉时，刹那急忙制止了他。 “啊！不……我不是要你道歉啦。” “可、可是，那天以来，我甚至没有去探望过你……” “不、不必了，不如说，根本没必要。反倒是我要向你道歉。” “咦？羽岛同学，你搞错了吧？” “搞错？我倒真希望是我搞错了。” 刹那自嘲地笑了笑。 示意须藤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后，他的目光放在天空——教学楼的天台上，也就是刹那坠楼的位置。 他就是从那里摔下来，侥幸落在中庭的草坪里才躲过一劫。 “对不起。” “所以说，我不懂。” “嗯，你肯定不懂，所以，我会和你解释。” 关于羽岛刹那的自以为是，羽岛刹那所犯下的罪行。他甚至连父母都没有提起过，他也很抵触跟不相干的人提及这些事情。然而，须藤不一样了。 总觉得，现在的他能够稍微理解须藤了。 “须藤，我以前有说过失忆的事情吧？” “嗯，有提过。” “那天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的记忆恢复了。” “咦？” 须藤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刹那。 “记忆恢复……” “啊，因为失忆前我也是从楼上跳下去的，刚好做了相似的事情，刺激到了大脑吧。” “那么，现在的你……” “虽然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但现在的我，总觉得能够稍微理解你的苦衷，也明白，之前阻止你自杀的我，是有多么自以为是。还有……” 还有，擅自提出协助他攻略宫城，又亲手阻止了两人进一步接触的自己，究竟有多么丑陋。 亏欠的人不是须藤，反而是刹那。 “我啊，醒过来后，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三年前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巨大的压力重重地压在心中，所有的罪与悔找上门来，我根本无法逃避。” 须藤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倾听刹那说话，那双阴暗的眼睛一直看在远方。 “我害死了重要的人，被同班的同学责怪，被媒体和大人谴责，爬上了高楼，选择跳楼了结自己，因此逃避所有的责任。但，我却没有死，一切只是延期罢了。那年失忆之后，我就没有去过学校，父母带着我来到新的城市生活，却还是在这边碰到了过去认识的人。那个人怨恨我，打击我，找我复仇，不断发泄他心中的怒火，我却什么都不懂。” 想来，如果他和矢泽的立场对调的话，如果受伤的人是宫城的话，刹那肯定也会有同样的举动……说不定会更加过分。 “虽然现在回忆起来了，也过了三年的时间了，但我仍无法释然，毕竟那样的事情所留给我的创伤，早就在心中扎根……” 刹那像是要缓解内心的疼痛般吐了一口热气，手擦破皮的地方已经失去了知觉，也许是心中的伤更痛吧。 “所以，一想起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就有股不舒服的感觉，我明明……根本没资格对你说那种话。” “无法理解……” 这时，须藤开口了。他悲哀地看着刹那，眼眸映出刹那狼狈的样子。 “羽岛同学你所说的过去，以及你的道歉，我都无法理解。” “须藤同学……” “为什么羽岛同学会难过，为什么羽岛同学要自杀，为什么羽岛同学要向我道歉。这些，我都无法理解。” 说的也是，刹那差点忘了。须藤淳太这个人之所以会想自我了断，正是犯了‘太宰治’病，因为无法理解他人，因为厌倦了迎合他人。 刹那还夺走了他唯一的心情。 他想自杀，只不过是把‘喜欢宫城结衣’的这份心意当作是最后的纪念，至少这就是须藤淳太这个人唯一真实过的一次。 然而，刹那妨碍了他，拯救了他，自己也恢复了记忆。 现在的两人，都有轻生的念头，即使见了面，却也做不到互相理解，无法舔舐彼此的伤口。 到头来，这份诉说，也是刹那的自以为是。 “哈哈……”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以手扶额，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喉咙发痛，笑得直咳嗽。他弯下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许久后才慢慢抬起来。 “须藤同学，之后的你打算怎么办呢？” 已经无法做到互相理解了，也无法期待须藤能对他的过去有所同情，刹那只好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 回答十分干脆，也在刹那的意料之内。 “我本做好了最后的打算，但那份逃避也被你破坏了。”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毕竟以常理来讲，羽岛同学应该是做了一件好事吧？不过……对我而言的话，只是多了一条枷锁罢了……” “你不会还想着自杀吧？” “如果会的话，你还会阻止我么？” 他的眼神，既悲凉又认真，仿佛有股巨大的魔力，扼住了刹那的喉咙，一阵窒息感油然而生。在那一瞬间的犹豫之后，刹那慢慢吐了口气。 “我不知道。” “说的也是。” “不过，我曾经确实救过一个人……” “那种事情和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 刹那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须藤无情地打断了。 “不过，我暂时不会想着自杀了，毕竟答应了你，这是我亏欠你的，如果我到死都还亏欠别人什么的话，我只会死不瞑目。” “想死的人才不会眷顾那种东西吧？” “对我而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安慰。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扮演着狼的羊，所以也不想给其他狼添麻烦。难道羽岛同学没有过么？” 他的提问太过理所当然，刹那楞了一下。 “我，我也……” 有么，存在么？直到死前刹那还牵挂的东西。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三年前的羽岛刹那坠楼前的那一刻所创下的‘奇迹’吧。 刹那点了点头。 “果然呢。我这么没用机械的人都有所牵挂的话，羽岛同学不可能没用。” 他笑着说道。 “我回去了。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吧，今后我也不打算与羽岛同学有任何牵连，就这样吧。” “等等。” 他起身打算离开，刹那急忙拉住了他的手。 “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 他的回应相当冷漠，仿佛切换了个人格似的。 “须藤同学，你会出现在马拉松赛场……莫非是想参加马拉松赛跑么？” 须藤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下，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看上去很受伤的样子，仿佛肯定了刹那的问题。 “那是很早之前就报名的……差不多是孤儿院活动回来的那天，也算是‘尚未褪下狼皮’的我最后想做的‘看似正常’的事情。因为羽岛同学坠楼让我心生愧疚，也没有参赛的心思。所以只是在远处看看而已。” “你看上去似乎很想参加。” “那也只是给最后的自己一个交代，没有其他意思。” 说完，须藤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离开了中庭，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刹那虽然很想喊住他，却也没有任何可以说的事情了。 他与须藤淳太之间的联系，已经到此为止，今后将会形同陌路。 本来两人也没什么深的交情，刹那也不会因此感到悲伤。只是，稍微觉得可惜而已。 “或许我本在期待能和他互相理解吧，这也算是一种逃避的想法么？” 他独自一人欣赏着昏黄的老树，发出了只言片语的感叹。 “结束了么？怎么样了？” 吉田从校门口那边走了过来，她很亲切地坐在刹那旁边，语气也很温柔。 “老师，你没有离开么？” “毕竟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哦，这样啊……须藤同学说暂时不会想着轻生的念头呢，只是这样而已。” “你呢？” “我，我啊……我不知道。” 刹那老实回答了吉田的提问，然后，他泄气地垂下头去。 “恢复记忆后，我也没有资格去教训须藤同学，反而觉得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很可笑。” ——既然活下去，那就给我背负下去！ 那是什么？那种像是热血漫画会说出口的台词，莫非在那危急时刻，羽岛刹那还想耍帅么？ 他已经不清楚当时的自己究竟抱着多么天真的想法了。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既然时间曾经停止了流动，那么就让现在流动的时间，抚平你心中的悲伤吧。” “不行的，根本抚平不了，或许就如矢泽所说，我可能要背负一辈子吧。” 明明答应了宫城，答应了相泽，答应了花铃。 明明和重要的人约定好了，自己一定会慢慢振作起来，试着走出这个无尽的轮回。 可是，现在的吉田，语气十分温柔，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安慰他、关心他。刹那一时产生了撒娇的脾气。 鼻子一酸，满脑子都是吐苦水的想法，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又不知该如何维持现在的自己的心理平衡，只好紧抓着吉田的手。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宫城带着我走出去了一步，相泽陪着我走出去了一步，就连花铃也为了我努力迈出了一步，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前方的路！”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你只是个孩子，所以，不要紧的……” 吉田把刹那拥入怀中，像是要竭尽所有的安慰与温柔奉献给他一样，轻轻地抚摸他的头。 “老师……老师你是骗子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只是为了补偿我，但实际不是那样的吧？” 如果只是因为伤到了手臂而亏欠刹那，根本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大人的谎言还真是让人头疼，刹那如此幼稚也真让人头疼。 “就当作是那样吧。” 刹那在吉田的怀里，享受着大人的温柔，小声地啜泣着。 然而，这份宝贵的温柔，他没能享受太久。也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也许只是给刹那一个缓冲的准备的时间。 毕竟命运，就是如此反复无常。 “是么，你恢复记忆了啊。” 某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就像冰锥一样刺痛了刹那的心情。 他的呼吸变得紊乱，直冒冷汗，战战兢兢地离开吉田的怀抱，朝发声源看去。 连通体育办公室的教学楼侧门内，隐藏在黑暗与残红之下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浑浊的眼神与刹那惊恐的目光对上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么？” 他的嘴角轻轻咧开，露出残虐的笑容。 他——矢泽仓，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朝着刹那慢慢走过来。 那个瞬间，刹那已经意识到了： 清算的时刻到了。 羽岛刹那是个爱说谎的人（一） 西方的圣诞节一直是人们所期待的节日，起源是基督宗教里的耶稣的诞生日，又译名为‘基督弥撒’，顾名思义，是与宗教息息相关的节日。 然而，这样的节日已经成了时下年轻人聚会玩闹，谈情说爱的季节。 毕竟，谈起圣诞节，真的没有多少人会为专门为耶稣祝贺。 所以，人们只不过是为了放纵自己的欲望，而利用了这个节日。换言之，只是找一个玩的借口罢了。 刹那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即使如此，每一年的圣诞，他也和正如时下的年轻人般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不过，今年却不太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是一年圣诞节即将到来。 刹那翻了翻家里的日历，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正好他收到了阳花的邮件： ——圣诞节，我想和刹那君一起过，我想和你结合。 这条邮件意味着什么？身为国中二年级生的羽岛刹那不敢轻易判断那份重量，每一个粗黑的字体映入他的眼球时，就像是要刺痛他的眼睛。 刹那忍不住合起眼，可信息已经接收到，脑子一股热。 “这样的邮件，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刹那并非懵懵懂懂的纯情少年，就算是这个年纪，他也懂了不少大人的事情，他也像普通的国中生一样阅览过许多不纯的东西。 所以，他明白，却又不明白。 自从那天以来，一切就变了。或许更早以前，变化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刹那从未察觉到。 开学之初时，阳花成了班上欺负的对象，至少在刹那肉眼可及之处，那些人还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情，只是会刻意疏远阳花，本来朋友就不多的阳花，性格也变得比以前还懦弱。话也越来越少。 即使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阳花也会时不时发呆，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即使刹那叫她，也不一定得到回应。 因此，刹那把这些都归咎在揭发她家里私事的石田身上，那段时间好几次都会去找石田吵架。然而，不管再怎么吵，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看热闹的人总会站在中间的立场劝和两人，欺负阳花的人依旧在背地里欺负阳花。只是，刹那从来没发现，直到大家开始清算责任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刹那君，我做了蛋包饭，不介意的话尝一尝……” “啊，抱歉。老师找我有事，你先吃吧。” “这、这样啊……” 刹那开始有了躲避阳花的念头。 一部分原因是受够了和阳花吃饭时，被那群诡异的视线盯着看的滋味。 一部分原因是对现在的情况产生了疑问。 他和阳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明明对这个绑着栗色单马尾的清纯美少女充满好感，却无法轻易地说出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之后，无法假装不知道危险的存在一样。一旦意识到，就永远不可能踩空楼梯。 他躲在门后，微微探出头，看着神情沮丧的阳花，默默坐回位置，班上的学生对她嘲笑、说坏话，她只是把便当收起来，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在那个角落，阳花目光哀戚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至于她在想什么，刹那并不清楚。 还有，她被嘲笑的时候，刺入刹那心脏的那股疼痛，也绝非幻觉，他一直压抑着那股想要冲进去保护好她的感性。 至于，为什么非要忍着不可？刹那自己也不清楚。 直到那个人朝她走了过去。 “日、日坂同学！” 班上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那一声文弱的声音打破了班级诡异的气氛。 那是个身材瘦弱，戴着一个老土眼镜的少年。他全然不顾周围的视线，想必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走到阳花身旁。 “不、不介意的话，能和我一起用餐么？” 那个少年——矢泽仓颤抖着牙齿说道。 数秒过后，班上再次响起窃笑声，被打断了的气氛再次回来。 矢泽惊慌地扫视了四周的情况，却不敢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然后，阳花慢慢抬起头，无趣地看了矢泽一眼后，又把目光放在窗外。 “不要。” “这、这样啊……” “如果不是刹那君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又是那个粗暴的人……” 嘎达。 阳花推开了椅子，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愣住了。 “因为刹那君是我最喜欢的人。非他不可。” 阳花露出冷漠的表情，果断地拒绝矢泽后，甩头朝门口走来，她丝毫不在意其他学生们厌恶的视线。 阳花果断地伤害了矢泽的心，并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让刹那心里一阵欢喜，他的怒火在那一刻浇灭了，雀跃的心情使他来不及逃走。 嘎啦。 门被拉开了。 手里捧着便当的阳花走了出来。 刹那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固住。 “……” 他与阳花面对面，足足沉默了三秒钟。 然后，阳花露出开心的笑脸来。 “太好了，刹那君回来了啊，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呃，啊……老师抱怨了几句就没了……” 不对，不是…… 看着阳花泛红的面颊，刹那的腹部顿时一阵绞痛。 “那么，一起去用餐吧。教室太吵了，我们去天台吧。” “嗯……” 她丝毫不在意，羞涩地勾住了刹那的手腕，歪着小脑袋靠在刹那的手臂上，幸福地拉着刹那往楼梯的方向走。 然而，她不可能不明白。 当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她早就清楚了才对。 刚才的刹那，一直冷漠地旁观她被众人眼神欺凌。 平常的他，应该会二话不说冲上去保护阳花才对，但这一刻，他却犹豫了。 “嗯，你怎么了？刹那君。” “啊，不。什么也没有……” 刹那任凭阳花拉着他到天台用餐。内心早已受到不小的冲击。 阳花，不太像阳花。 刹那，也不太像刹那。 大家都很奇怪，所有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很诡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想通了某个重要的事情。 “是么，原来，我也是个加害者啊。” 刹那喃喃自语。阳花擅自夹起一块土豆肉，塞进刹那的嘴里。喂食刹那的时候，她还笑得特别开心。 “噗，刹那君的表情好蠢噢。” “没、没那回事……” 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的表现，她的冷静，都让刹那感到毛骨悚然，让刹那开始感到害怕。 关于那个想通了的事情。 实际上，羽岛刹那从内心深处一直害怕受到团体的攻击。 一个人虽然无比强大，但多个人能够压制住一个人的强大。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之所以没有冲进去保护阳花，之所以没有进行更加严厉的反击，那是因为他本能地恐惧自己也成为受害者。 同时，也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感到害怕。 万一……万一刹那也成了那群人的欺凌对象。万一他和他们不再是朋友…… 一想到这里，刹那胃里的内容物就翻滚得特别厉害，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回到收到邮件的时间点上。 刹那痛苦地趴在床上，他盯着手机屏幕的光，脑子一片混乱。身体颤抖得厉害。 “哥哥，该洗澡了哦！” 花铃笨笨地推开了刹那的房门，天真地闯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刹那的肚子上。 “怎么了哥哥，为什么不开灯？” “啊，抱歉，花铃。哥哥有点不舒服……” “哥哥，生病了？” 花铃凑了过来，把额头贴在刹那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她伤脑筋地抬起头来。 “不知道，花铃不懂啦，哥哥好像没生病。” “嗯，哥哥只是不舒服而已。”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啦，也可能是感冒，也可能是头疼。” 花铃歪着小脑袋，依旧追着刹那不放。 “最近的哥哥很奇怪噢。” “欸？” “哥哥，总是发呆，总是无精打采，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 “嗯？这是……” 手机并没有关掉，刹那一时大意，忘了切掉那封邮件，花铃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时，他根本无力抵抗。 “这是什么意思？” 花铃盯着邮件的内容，反复看了许久，刹那没有机会拿回来，直到她冷冷地问出口。 “那个是……恶作剧啦恶作剧！班上的学生发来的恶作剧。” “哥哥，结合的意思是？” “那种事情不重要啦。比起这个，不是要去洗澡吗，我很累了，就去洗澡吧！” 趁花铃追问下去之前，刹那拿回了手机，关掉屏幕后，赶紧离开床，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 花铃没有追过来。 因为她还小，虽然马上就要升国中了，但在刹那眼里，花铃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妹妹。 所以，他大意了。 黑暗中，门扉隐隐透入的光线里，羽岛花铃冰冷地看着刹那走远，躲进了黑暗之中。 羽岛刹那是个爱说谎的人（二） * 休假日过后，他不得不和阳花再次相见。 阳花一如既往地站在坡道下方，等待刹那的到来。 “啊，早安呀~刹那君。” “早……” 她一如既往的面带笑容，犹如春风里悄然绽放的花朵般魅力十足，清纯动人。如果不是联想到这段时间的情况，如果不是那封邮件。刹那或许会羞红脸，尖着嗓子大喊大叫。 “怎么了？学长，你的样子好奇怪噢。” “没、没那回事。话说回来，你啊，之前那封邮件……是开玩笑的吧？” “嗯？是认真的哦。” 她亲切地贴了过来，熟络地抓住刹那的手。眉眼间满是羞涩的笑意。 “我说，我喜欢刹那君，我想和刹那君结合，都是真的噢。刹那君明白的话，所谓的‘结合’是什么意思，我也查过资料的哦。” “查、查过资料……你……” 刹那吓得腿脚发软，直冒冷汗。 “嗯，我想和刹那君行男女之事。” 她真的是阳花么？阳花真的会说出这种话么？摆着那张清纯可爱的脸，说出了让刹那感到害怕的话。 “在圣诞节，大家都会获得幸福的那个日子。开房不够年龄的话，就来我家好了，反正我家那天不会有人……” “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刹那君也明白的，对吧？” 明白……又不明白。 开什么玩笑…… 刹那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连一句浅显易懂的道理都说不出口。 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就这么被阳花牵着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正如麻木的刹那，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浑浑噩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和阳花说了什么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阳花被其他人无视的。 一定有什么东西搞错了，然而，那样的东西，刹那根本找不到。 日历上的红叉一个接着一个，距离圣诞节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胃，仿佛点了把火般烧痛。心理上一点准备都没有，对那方面的知识一片空白，也没有任何渴望。 就这样到了23号，这天是星期五，因为轮到刹那值日，放学后他和其他几名同样值日的学生留了下来。 阳花本想留下来帮忙值日，但碍于其他人的眼光，刹那让她去音乐室等他。 那天傍晚，扫除的工作进行到很晚，又因为季节的原因，天空早已泛起昏红，夕阳的余晖从窗边射进来，落在了破旧的桌子上，正好照在了刹那恍惚的脸上。 周末就是圣诞节了…… 他转动了手里的扫把，茫然地看着地板上的垃圾，视野有一瞬间产生了扭曲的错觉，他的心脏，没有一刻是正常跳动的。 结果，刹那没有亲口拒绝阳花的邀请，所谓‘结合’的那天，马上就要来临了，他没有任何准备，也不抱以期待，除了害怕以外，也只剩下仿徨。 呐，这种事情是对的么？ 他扪心自问，但得不出答案，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阳花，已经超乎了他的常识，他不曾具备解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教科书上也不会提到，授课老师也不专门讲解。 所以，微弱的呐喊声无法激起湖面的涟漪，只有来自眼神的拷问，除此之外，四周静得出奇，仿佛连时间都停止走动，等待刹那的回答。 吧嗒。 扫把滚到刹那的脚边，闯进了他的视线。 “我说羽岛啊。” “……” 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的下半身映入了刹那的视野，刹那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略微熟悉的脸，那张脸因为夕阳而染上了绯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是谁来着？是班上的同学，而且算是非常要好的同学，能够称作‘朋友’吧？刹那没少和她亲切交流过才是，但刹那一时记不起她的名字。 “羽岛，圣诞节那天有安排了吗？” 咯噔…… 刹那双手一颤，扫把不自然地脱落，干脆利落地响声惊动了刹那心底里的世界，他目光睁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安、安排…… 和阳花结合…… “我……” “算了吧，小七~羽岛的话，反正是和日坂那个家伙一起度过吧？” “可是！羽岛说过，他们之间没有男女关系啊，只是好朋友，对吧？” 那个叫小七的女孩转过头去，反驳了刚才那个男生的话后，又回过头来，暗暗期待的眼神与刹那仿徨的目光对上。 “我和阳花……” “羽岛，虽然我们都不大喜欢日坂同学，但也没有因此破坏你们的关系，你说对吧？” “嗯……” 刹那就像傀儡一样麻木地点点头。这时，落日再次西移，红光依次扫过其余值日生们冷淡的脸上。 他们似乎不耐烦地看着刹那，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撇了一眼刹那而已。 “所以呀，平时都是你和日坂同学在一起吃午饭，或者一起上学放学。圣诞节的话，能否和我一起度过呢？” 小七略微开朗的语气让其他人起了哄。 “不行啦小七~羽岛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和日坂同学是恋人啦~你没戏的啦！” “闭嘴！材田！” 小七回头咒骂了材田后，再次以温柔羞涩的模样展现在刹那面前。 “羽岛，告诉我，不是那样的对吧？” “我……” “不、不对！” 刹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教室里的所有人看上去都刺眼无比，他的眼睛有些疼痛，喉咙也不得不用唾液润湿一下。 这时，有个瘦小的男孩闯进他的视野，挡在他与小七之间。 “日、日坂同学她喜欢羽岛同学！” “……” 矢泽弓着背，看上去没什么信心，握着扫把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只有说话的时候显得底气十足。 “哈？你什么意思？” “所、所以说，日坂同学喜欢羽岛同学……” “所以说，这关你什么事？又关羽岛什么事？” 小七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语气也不再是那么温柔，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坐在隔壁的桌子上，傲慢地翘起腿，鄙视地看着弱小的矢泽。 “那家伙喜不喜欢，只是单方面的吧？羽岛可不喜欢她。” “啊~小七，你不要那么凶嘛~矢泽同学很弱的，还有，你会吓着羽岛的。” “就是就是~个性一口气崩坏成这样，担心吓着羽岛咯~” “闭嘴啦你们！” 一旁的同伙纷纷笑出了声，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看了看小七，又看了看刹那。 “啊啦，果然吓到羽岛了，你看他都脸色难看了。” “哎呀！抱歉，羽岛，吓到你了么，我不是有意的，我……” 那个人又切换回了柔弱的语气，脸色也随之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她放下架子，表现出小女生的样子，无视挡在前面的矢泽，热情地注视着刹那。 “怎样嘛，羽岛。圣诞节能和我一起过么？” “oh！可真大胆啊~” “面对热情展开攻势的小七，羽岛该如何应对呢？” 愉悦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刹那身上，但那目光里，又仿佛藏着什么犀利的事物，就像伺机捕猎的蛇，正等待目标的行动。 “圣诞节么？圣诞节的话……稍微有点不方便……” “嗯？这样啊，果然要和日坂同学度过么？” 小七失望地拉下了脸，灰色的眼眸闪烁着什么不详的东西。 “羽岛果然喜欢日坂同学么？你们果然是恋人么？你们在交往对吧？” “果然啊~平时就待在一起，还总是强调没有，别骗人了。” 矢泽松了口气，其余人拉下了不愉快的脸。 周围的氛围顿时发生了变化，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刹那却觉得那些视线正在对他进行炽热的拷打。 “我没有那么说过吧！” 他一激动，忍不住喊出了声。 “嗯？” “我只是说圣诞节不方便而已。” “啧，那还有什么事情啊？” 众人调侃的语气像是锐利的刀剑，直指刹那的咽喉。那一刹那，连眼神都仿佛藏着一股不舒服的笑意。 “以为你这段时间颓废了，没想到还这么顽固……” 学生中，有个胖子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人都以谴责的视线瞪了他一下，意识到不妙的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然后…… “暂且抛开圣诞节的话题不说。咱们今天讲清楚吧，羽岛。” “讲清楚……讲清楚什么？” 推开了材田和小七，与刹那有过摩擦的石田一脸不爽地走上前。当然，刹那面前的矢泽根本不在他眼里，石田只是使了个眼色，矢泽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发出了不争气的叫声，畏惧地缩起了肩膀。 “上次你为了日坂对我动手，我现在还记着，说实在很不爽。” “所以，你要想打回去么？” “不，我没有那么小气。” 他伸出食指，在刹那面前左右晃动，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毕竟咱们也是朋友，我也不能对你做那种事情嘛。只是，为了今后我们之间的和谐，还是想说清楚某些事情。” 他朝左右两边的学生使了个眼色，大家都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刹那意识到了某个严重的情况。 在这个瞬间，他与石田站在对立面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石田的身边，他所害怕的，众人的力量总算出现了。 “我们只是想了解清楚而已。你和日坂同学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总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啊！” 刹那试着反抗那股巨大的压力，他试着像往常一样大吼大叫，他试着振作起来。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们只是冷漠地看着刹那。 那些人仿佛习惯了刹那的大吼大叫，只要站在一起，就仿佛是一堵墙，刹那的任何有力的反击，都没有意义。 “因为，羽岛每次回答都很敷衍啊。” 胖子又追加了一句话。 “就是，每次否认的时候都会脸红，而且和日坂同学相处的气氛那么融洽，嘛~虽然这段时间似乎不太好呢。没办法，毕竟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嘛~” “你这家伙，还在说这个话题么！” “哦，抱歉。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不过，那的确是事实啊，羽岛最近对她的态度有点冷，也是如此吧？” “不是……” 七嘴八舌的言论，让刹那来不及反驳。 “而且，你们不觉得最近的日坂同学很奇怪么？” “哇，好可怕哦，该不会杀人犯的灵魂觉醒了吧~” “对哦，感觉超古怪的。” “不是，才不是！” 言语的海潮疯狂地涌上来，刹那的手，无力堵住溢出的洞口，很快就淹没在其中。 “先停下！” 这时候，石田一声令下，众人停止了议论。 他们蔑视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刹那，不再是过去那种敬佩的眼神。 曾经，他也是凭着古怪的花样和开朗的性格博得班上人的好感，大家都愿意和他玩在一起，愿意听他的话，可为什么…… “咱们不废话了，你就直说了吧。羽岛，你和日坂同学在交往么？” 不由得一丝敷衍，不允许任何逃避，石田锋利的目光直瞪刹那。 其实，如果只是石田一个人，刹那根本不需要费心思，他甚至可以直接无视石田。 但是，这里不是石田一人，而是‘大家’都在，而那个‘大家’里，唯独没有‘我’这个人。 刹那就像是从完美的个体从挑剔出来的害虫，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我们，没有在交往……” 明明是个极其简单的问题，明明刹那没有说谎，他却有一种负罪累累的感觉。总觉得说了什么违心的话，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窒息过去。 “我就说嘛，羽岛不会骗人的~” 小七松了口气，再次换回开朗的语气，她想走到刹那面前，却被石田再次拦下。 矢泽以悲哀的目光看着刹那，仿佛是对他彻底失望，摇着脑袋退到旁边去。 “是这样啊，没有交往啊……没有交往好啊……” 石田碎碎念道，接着，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奸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诡异的笑。 “那么，羽岛，你喜欢日坂同学么？” 刹那眨了眨三下眼睛，他生怕看漏眼前的这个人。 总觉得视野变得扭曲起来，耳边接收到的声音也混进了杂音，其余感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障碍。 “你、你在说什么……” “听不见么？我说！你喜欢日坂同学这个人吗？”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了出来，声音几乎可以传到走廊去。这样子，即使刹那再怎么混乱，也无法忽略过那个敏感的问题。 是的，无论是谁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他所问的那个问题，答案很明显。 羽岛刹那喜欢日坂阳花。 喜欢她清纯可爱的模样，喜欢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喜欢她细小软软的声音，喜欢她栗色的单马尾，喜欢她痴情于自己的样子，喜欢她天然蠢蠢的模样。 喜欢她…… 喜欢与众不同的她…… 可是…… “我不喜欢阳花。” 那个瞬间，那句话并不是出自他的意志，却又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矢泽惊讶地睁大眼睛，众人也都愣住了。 “我没说过我喜欢她吧。” 那个声音太过镇定，刹那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哦，这么干脆的嘛……” “不喜欢你们还走那么近。” “这有关系么？走得近也不一定喜欢吧。我说了，我！根！本！不！喜！欢！日！坂！阳！花！这！个！人！” 他的头痛得厉害，身体不听使唤，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脚明明快瘫软了，却能稳稳地站直了。 然后，他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 教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了。 “啊……” “糟糕了呢……” 那个身影，在昏黄的夕阳照耀下，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刹那永远忘不掉那个表情，那种一瞬间掉进深渊低谷时绝望的神情。 “……子” 刹那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阳花，身体忽然一软，什么知觉都感受不到，连话都无法顺利说出口，视线无法顺利对焦。 “不是……子” 他拼命尝试说出口的话，一直无法顺利传递出去。 ‘大家’藏着捏着笑声。 刹那就像是坏掉了的机器，一时忘了做出反应。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轻声的叹息从阳花嘴里发出，重重冲击了刹那的心房，那是几乎对一切失去希望的叹息。 然后，红光刺痛了刹那的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栗色的长发在空中轻轻跃动，少女心如死灰地转过身，身影消失在门口，只剩下发夹掉落在地上。 羽岛刹那错失了追上去的时机，只是茫然地呆滞在原地。 许久，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寂静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跪了下来。 “不是这样子的……” 他把头磕在地板上。 “我想说的，不是那种话……” 所以，羽岛刹那必须接受审判 “是呢，你没有死去，你只是失忆，然后恢复了记忆。” “矢泽……” 刹那明白，当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会给刹那进行最大安慰的时候，只有他会亲手惩罚他。所以，这是清算的时刻。 可是，他又害怕与之相见，恐惧使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腿部磕碰到椅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逃。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矢泽从阴影里走出来，那张脸，看上去既痛苦又恼怒，深黑的瞳眸深处，数不清的是对刹那的恨意。 然而，现在的刹那，除了道歉以外，还有什么能做的么？ “对不起……” 他本不想轻易说出口，那微不足道的歉意，只会更加激怒矢泽，但现在的他，确实没有任何可行的措施。 “那是一条人命……你以为这微不足道的道歉就可以抵消所有责任么！” 矢泽扯开嗓音怒吼道，几乎撕裂喉咙的声音吓得刹那动弹不得，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不是的，我……” 还没等刹那话说完，矢泽从走路变为跑路，直奔他而来，掩饰不住愤怒丑化了他的面容，矢泽挥起拳头，对着刹那的侧脸猛地一锤。 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直接被矢泽揍倒在地，后脑撞在了长椅上，后膝盖磕到了长椅的边缘，前后的疼痛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按着后脑勺不停地打滚，从长椅滚落到地上，夕阳的红光落在刹那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被矢泽揍过的地方仿佛烙上热铁般火辣辣的。 “羽岛！” “老师，不劳你费心，你就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好不容易，刹那才吐出一句话，他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手还在后脑勺边不停地画圈。 “现在倒是挺有骨气的。” “对不起，那个时候的我太懦弱了，我太害怕自己从‘大家’的圈子里消失，才会说出违心的话，才会伤了阳花的心……” “呵，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种理由可以说得通么？还有，我说过了，你的道歉不值钱！” 矢泽再次扑过来，对着另一边的侧脸再来一拳，将刹那揍倒在地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上次不是扬言要杀了我么？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跟你不一样，现在的我，只要能为日坂做事，就算是杀了你我也可以做到。” 吉田咬紧了下唇，正要行动阻止矢泽的时候，刹那再次制止了她。 “羽岛！” “老师，不、不行……” “就算现在来表现出愿意承担责任的样子，你的一切也不足以支付日坂的性命，她的未来。” 他稍稍用了点力，刹那立刻有种喉管紧缩，气无法里外通的难受的滋味。他本能地抓住矢泽的手想要挣扎，但奈何矢泽已不是当年的矢泽。 他变得更加健壮，而刹那，只是在逃避的时光里，越来越颓废。 “人死而不能复生，无论现在的你做什么，都无法平息我的仇恨。” “……” 脖子被紧紧勒住，刹那的脸色憋得通红，说不出话。于是，矢泽又稍微松了下手。 “咳咳咳！” “对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掉的。” “对不起，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死去。” “只会道歉只会挨打，却不愿意偿还债务么！” 刹那还没缓过神来，矢泽已经揪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推着他的身体撞倒前面的大树上。 磕磕碰碰，脸颊痛得烧红，无法顺畅的呼吸，四肢涌上一股无力感，矢泽的怒吼刺痛了他的耳朵，已经连提起眼睛看着他都觉得困难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来还，但唯独性命，绝对不行。” 明明刚才和须藤交谈的时候，刹那还觉得，即使让现在的他自我了结，也不会吝啬。可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宫城和相泽的身影。 他答应过她们，不能死，即使再怎么痛苦，再怎么罪孽，也要试着往前走一走，羽岛刹那已经逃了很久了，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也不能再逃了。 他绝对不是怕死，他只是害怕破坏与重要的她们的约定。 “你这个违心的家伙！” 矢泽再次握起拳头，瞄准了刹那的腹部，狠狠地来了一下勾拳，又用膝盖顶撞刹那的下巴。 毫无还手之力的刹那，因为腹部中了一击，面色泛白，脸部肌肉痛苦地扭曲起来，膝盖的一击又让他视野一片白花，下齿坏了一颗，猩红的血溢出了嘴巴，染红了刹那凌乱不堪的脸。 “呜……” 他的肚子火辣辣的，胃壁烧得疼痛，里面的内容物多次涌上喉咙，想要吐出来，却又吐不出来，又憋了回去，恶心的滋味令他意识恍惚。 “还没完呢！” 仔细一想，羽岛刹那从来没有被揍到这个地步。 矢泽露出了宽白的额头，猛地冲刹那的额头撞了过来。那一下，刹那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即使睁着眼睛，也看不清事物，额头的刺痛又冲击了其他部位的疼痛，浑身上下犹如被数千根钉子钉住，他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连话也说不出口，思考也做不到，光是感受痛觉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比起你肉体上的疼痛。日坂的精神伤害要痛上数倍！你知不知道！” “矢泽！足够了！” 矢泽还想继续做什么，忍无可忍的吉田终于大喊出声。 “老师，怎么？难道你想阻止我么？”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自我满足！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做的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谁而做，只是在满足自己！” “你又懂我什么！” 吉田气得双肩直颤，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这不是你施暴的理由！” 她悲哀地看着神志不清的刹那，又怒视了矢泽一眼，早已紧握成拳头的手一直在颤抖，指甲用力地陷入肉中，甚至渗出了血，但无法感知痛觉的吉田并没有意识到。 “把他揍成那样你就满足了么？你说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这么做，那个叫阳花的女生就可以活过来么？” “可是除此以外我已经做不到其他事情了！” 矢泽泄气地松开手，任凭刹那脆弱的躯体摔在了地上。泪水从眼睛溃堤而出，矢泽颤抖着嘴唇，继续说道。 “那个女孩，我明明也喜欢她，比羽岛要更加喜欢她，明明为了她我都愿意站出来保护她。既然她喜欢羽岛，拒绝了我，那我也会支持她，即使我讨厌羽岛，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为了心爱的女生，我愿意选择放下自己的个人感情，去保护羽岛。可是，这家伙……这家伙居然低头了！”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泪水后，再次用仇恨的眼神瞪着遍体鳞伤的刹那。 “你不是很强么！你不是班上的核心么！你不是胆子大么！为什么会区区害怕那么几个人？” “……” “为什么你连日坂都保护不了！” “……” “既然你不喜欢她，就不要给她期待，最后反过来伤害她啊！” “不……是……”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啊！” “不是那样的……” 现在的刹那，犹如躺在浑浊的烂泥里，身体沉重，意识恍惚，只要稍微动一下，疼痛就会传达至每一个神经，不停地刺激着刹那。 他何时有如现在这般疼痛过？又何时有如现在这般挣扎过？ 翻了翻记忆，似乎并不存在。 可是，如果现在继续脆弱地躺着，那就和那时候向集体势力低头而撒谎的自己没什么区别了。 他所知道的，不只是非要改变不可。 更是为了无法改变的东西而执着，过去无法做到的，至少现在想要挣扎试试。 他只是在自我安慰。 “我说谎了。” “什么……” “在那个时候，我说谎了……仅此而已。” 手扶着树的时候，有一种电流窜过的麻痹感传来，刹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腿还在不停地发抖，呼吸的时候还有一股刺痛的感觉，舌头混进了血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我说我不喜欢阳花……那只是一个自我保护的谎言而已。” “所以说，你这个弱小的家伙！到头来只是表面装蒜，实际上为了保全自我，连重要的人都可以出卖！” “可是，即使是那样，我也……我也……” 说不出口，那份心意涌上来的时候，刹那却无法说出口，因为他没有资格说出，也害怕说出来，既然本人已经不在的话，他说这种话也就没有意义，只会越来越惹怒矢泽。 “你也什么？你倒是说啊！” “住手！我不允许你再伤害他了！” 矢泽再次挥起拳头，但吉田厉声制止了他。 “呵呵，罢了……也许真如老师所说，我只是在自我安慰，因为除了对你施加暴力以外，我也只有伤害你身边的人来惩罚你。” “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宫城和相泽的。” “噗。” 矢泽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掉了下来，笑得面部肌肉都扭曲起来。 “因为害怕集体而伤害了日坂的你，居然还会说出这种话。我是服了，羽岛，拜托你别笑死我了行吗？你真以为自己有资格保护得了谁么？” “这不是资格，而是我想那么做，就会那么做。”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做到！” “正因为有过遗憾，我才不想再后悔！” 刹那吐掉嘴里的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稍微喘息了一会后，他总算清醒了不少。 “我甘愿受到你的惩罚，即使那是你的自我安慰也好。但唯独那个答案不会改变，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她们的。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又怎样呢？” 矢泽轻蔑地看了刹那一眼，冷笑出声。 “就凭现在的你，还能对我做什么吗？” “不然的话……” “羽岛，不管怎么样。是你杀死了日坂，这一点毋庸置疑，对吧？” “……” 唯独这一点，无懈可击。 他望着暗红的天空，长长地吐了口气。 “是的。” 像是要卸下身上所有的重担，又像是要背负曾经丢弃的重担，他轻轻地说道。 “没错，你是个杀人犯。” 矢泽的声音变得疲倦，他似乎觉得，再怎么惩罚刹那，都是无济于事，像是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自我安慰的事实，不管怎么样，失去的东西就再也回不来。 “所以，羽岛刹那，你这一生都必须背负这个罪。” 他就像法庭上的审判官，给刹那做了最后的判决。 此后，两人各自看着不同的地方，吉田面露痛苦地看着刹那。 昏红的光线落在落魄的三人身上，漫长的沉默没能得到填补，或许三人都在期待着有什么能够打破现在的僵局。 所以…… “杀了阳花姐的人是我。”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身上受了许多重伤，现在头也是昏昏沉沉的，说不定产生幻觉也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比起他，吉田和矢泽倒是很快反应过来。 “害阳花姐跳楼自杀的那个人是我，不是哥哥。” 然而，那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再次响起。 刹那茫然地抬起头，落日的余晖拉长了她的身影，染成一片红的她——羽岛花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强忍着泪水，慢慢地走了过来。 “你是谁？” “你、你在说什么……花铃，不要乱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 可谁曾见过撒谎的人能够克服恐惧与胆怯，勇敢地走过来？ 被太阳温暖又灼伤的躯体（一） （日坂阳花） 我曾见过太阳温暖地普照大地的样子。 那是阳春三月，在山坡上攀爬的日光，渐渐唤醒了大地的春色，茵茵绿草随之醒来，沐浴在晨曦之下的山坡，仿佛充满了生命力与活力，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畅快。 也因此，在那个季节我迟到了。又是在那个季节，我认识了另一个太阳。 他叫羽岛刹那，是个说话大声的男孩子，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会非常温柔。像是要刻意隐藏那一面，他总是会红着脸，尖着声音扯开话题。 而且，他和我不一样，阳光开朗的他，随时随地都散发着暖和的阳光，在班上很会带动气氛。不会顾及他人的眼光，愿意陪着孤独的我一起吃饭。轮到我值日，其他值日生都溜掉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陪我打扫。 就是这么一个人。 是我头一次遇见过的独特的太阳。 也许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期待着童话故事般的邂逅与发展，心想着或许总有一天，那个他会牵着自己的手，逃离那个黑暗的地方。 所以，当他真的出现时，我不只是有一点开心那么简单。 虽然不太会表达，有时候总是笨笨的，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但即使如此，我也觉得满足了。 即使住在那样的家里，我也不会埋怨。因为我相信，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世界一样，总有一天，他会亲自接我离开。 所以，我忍受了父亲嗜酒摔东西，与懒惰成性的母亲的吵架。那声音，有时候听上去很害怕，有一种内心里宝贵的东西被打碎的感觉。 每次从梦中惊醒时，都会有好一阵子平抚不下心情。 单纯是因为相亲认识，婚后夫妻关系不和谐，光是生了我这么个累赘，父母便早早绝育，不想再有多余的包袱。 记忆中，我从未享受过他们的爱，只是在他们的抱怨与争吵中成长。 国小时候的参观会，他们从没有来过。运动会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生活仿佛一成不变，单调得无色无味。 父亲是个小职员，长期不受重用，薪水马马虎虎，凑合日子。 母亲偶尔会去奇怪的场所厮混，要不就是成天躺在家翻翻杂志。 父亲最大的毛病就是嗜酒，脾气暴躁，特别是醉酒后经常摔东西，似乎是长期受到同事排挤和欺压，只能把这口气落在家中。 母亲最大的毛病就是无所事事，对生活仿佛没有任何追求与期待，只是一味地躺在沙发上翻杂志看电视打发时间，吃了父亲的亏就会跑去娱乐场所发疯。 就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我的童年可以说是没有童年，虽然没有被施以暴力，但那总露出嫌我碍事的厌恶眼神， 一个家，三种人。父亲讨厌母亲，母亲也讨厌父亲，不被当成人的是我。每天上扬着无趣的闹剧。 这么一看，我似乎很委屈，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没有谁能够轻松地开怀大笑吧？ 如果不是刹那君在的话。 头一次对刹那君告白的时候，只是因为忍耐不住长期的孤独所倾述的压力。 虽然被当作玩笑受了不小的伤，但一想到唯一的归宿只剩下刹那君，我就不想那么轻易放弃。 幸运的是，刹那君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会嫌我碍手碍脚，虽然有时候会率直地骂我笨，但是个很好的人。 跟着他的话，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也会悄然改变。 我是如此深信，也为此付出了行动。 在别人眼里，我一定像只忠实的母狗，只会跟在刹那君身后，对着他摇尾巴。即使被刹那君拒绝了还是会粘着他。 第二次告白，第三次告白……一旦开了个头，就完全停不下来，我跟刹那君告白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他一次都没有接受过，可总觉得，我们彼此的关系越来越近。 就这么继续下去也好，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如果，有这么个人愿意收养无家可归的我，那就足够了。 渴望得到他的爱，渴望被他摸头，渴望在他怀里撒娇。或者，只是牵着他温暖的手，就能够心满意足。 本应该是那样的…… 确实有人在背地里骂我母狗，不识相，跟屁虫。 当我意识到那是刹那君圈子里的朋友们时有点小打击，不过，只要不是刹那君的话，就没关系。 不管是谁做了什么，只要刹那君不变的话，那就足够了。 会这么天真想的我，果然很天真。 初一的那一年，我或许已经得到了往后数十年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我从刹那君身上得到了太多的幸福与满足，认识了许多以前不敢奢望的东西。虽然看电影的时候，刹那君睡着了，可他为了我愿意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但是…… 偏偏是那个人破坏了我的未来。 那个所谓的父亲，在暑假的时候犯了个错误而被公司训斥，本就微不足道的职位也丢了，同事们群嘲他，他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回家。 同样的日常上扬了，只不过今天非同一般。 因为只是动动嘴，这一次，他们动手了。 一无是处的父亲手持酒瓶，醉烂如泥，踉踉跄跄地回到家。母亲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讽刺了父亲几句，惹恼了本就郁闷的父亲。 他跟以往一样，举起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边怒诉自己的不容易，一边大口破骂母亲的不是。母亲也不只是单方面的挨骂，两人越吵越凶，父亲举起烟灰缸砸破了母亲的头，母亲吓得大哭大叫。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我，看到这一幕时，只是稍稍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离开那个世界。 后来，听说父亲摔门离开，在路边看到一个流浪汉的时候，找到了比自己弱小的、可欺负的对象，壮着酒胆子，一把将酒瓶扔向流浪汉的头部，然后咒骂几句离开了。那之后的母亲边哭边打急救电话，先保全了自己的情况。父亲在那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就被抓了。 晚上是和刹那君的约会，我不想破坏那样的心情。 所以，即使警察上门通知情况，我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把任务扔给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母亲。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与我没有关系。 满心雀跃只是和刹那君的约会。 我以为父亲被抓了，我的生活会有所改善，最好母亲也不回来，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独自生活了。 但没想到，班上有名叫石田的男生，他的父亲似乎是警局相关的大人物，把我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刹那君。 ——日坂阳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消息一传开，就像泼出去的水，大家心怀猜忌，狐疑地盯着我看，擅自给我的故事添加更恶劣的描述。 大家几乎深信不疑，开始以此为理由找上我。 最开始只是扇扇巴掌，故意把我反锁在厕所，或是在我的桌子上乱涂鸦。后来则是在刹那君的面前不停说我的坏话。 我以为刹那君不会理会那样的恶言，我所向往的太阳，温暖我的太阳一直都是高大耀眼，就像无所不能的神，自能判断善与恶。 然而，我错了。 虽然一开始，刹那君不停地保护我，为了我三番五次与他的朋友产生摩擦。可他对我的态度，正在慢慢发生改变。 那个无所不能，强大的刹那君，有时候会茫然地看着我，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回避我。 仿佛是一个即将失去什么的征兆。我的童话梦，我的心，也逐渐走向末路。 天空，渐渐染成红色，再明亮的太阳，也会从西边落下，那之后，等待我的，只有漫长的黑暗。 我讨厌黑暗，即使睡觉的时候也会开着一盏小小的灯光，心想着那就是刹那君，才能安然入睡。 可是，如果连这唯一的太阳都熄灭了的话。 我该何去何从？ 内心压抑已久的东西，在此刻瞬间爆发，我被推向了恐惧的边缘，开始挤出所有的时间粘在刹那君身边，越来越喜欢在刹那君面前表白，可即使如此，无法挽回的东西，似乎就是不变。 那一天，刹那君被班主任叫走，留我一人在教室用餐。一旦只有我一人的情况，那些恶魔就会张开獠牙，对我无情的嘲笑，就像当初，同事会把气撒在父亲身上，父亲只会把气撒在母亲和流浪汉身上一样。 大家所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我无视他们，尽可能地幻想着刹那君的样子，但本人不在的话，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那个！日坂同学，能和我一起吃午饭么？” 除了刹那君以外，头一个和我搭话的人是一个叫矢泽仓的人。早之前，他曾和我告白过，但被我拒绝了。 现在，他的用意是什么，显而易见。 我拒绝了他的请求，拿着便当盒离开教室，心想着必须去找刹那君才行，只有见到刹那君，我才能安心吃饭。 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却看到一脸意外的刹那君躲在门口，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胆怯地盯着我看。 那个时候，我恍然明白。 太阳的光，正在慢慢熄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将面临黑暗。 所以，我…… “太好了，刹那君回来啦，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我，仿佛不再是我。 为什么还能露出那样的笑容？为什么还能假装没什么呢？ 趁刹那君发愣的时候，我主动走上前，一把拥着他的手，亲昵地贴在他身旁，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我，只是渴望他的爱而已。 如果照这么下去，连他也会离我而去的话，不如…… ——圣诞节，我想和刹那君一起过，我想和你结合。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这封邮件发出去了。 剩下的，只是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发抖。 浑身跟淋了冷水一样冰冷，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眼睛，黄昏的光线只是落在房间一角。 我所存在的地方，不再有温暖的阳光。 被太阳温暖又灼伤的躯体（二） （日坂阳花） 现在的我，到底是怎样了呢？ 只要和刹那君结合的话，一切都会回来么？那束阳光是否还会照在我身上，我是否能够得到刹那君的爱意呢？ 和我相处的时候，刹那君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发呆上，有时候，他会露出惶恐的眼神看着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过…… “好暖和啊。” “嗯？抱歉，你说什么来着？” “我是说，刹那君的手好暖和啊~” 天越来越冷，再过不久，或许还会下雪。我很喜欢白色的圣诞节，更期待在那一夜和刹那君相拥结合，即使年龄还小，明知这些都是犯规的。 但，他没有抛弃我。至少现在，阳光还很暖和。 我用力地握紧了刹那君的手，生怕这微不足道的幸福眨眼间消失不见。 然后，当我意识到刹那君是我头一次牵过手的对象时，无奈到想哭的心情涌了上来，但在刹那君面前，我还是尽量保持微笑，尽量保持他所认识的单纯天然的我。 “刹那君，那种事情我一点都没有经验，到时候要温柔一点噢。” “你、你在说什么……我、我也是，没有……” 刹那君说话的时候有些结结巴巴，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没关系，因为迟早有一天，刹那君会离我而去，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彼此共享爱意的话，他的阳光很快就要消失。 我把头依偎在刹那君的胸口上，倾听他心跳加速的声音，感受阳光的温暖。刹那君虽然吓了一跳，但没有躲开，以往的他一定会尖着嗓子大叫‘喂！被别人看到的话会误会的噢！’，但现在，他倒像个无知的小孩般茫然无措。 “刹那君，我喜欢你。” “哦……玩笑的话已经听腻了。” 又来了，又被说成玩笑了，明明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却还是被当成玩笑了…… 不过，没关系的，很快就会改变了，无论是现状的无奈，还是未来的绝路。 一切都会变的，暖和的太阳一定会再次东升。所以啊…… “刹那君，最喜欢你了。” 我抬起头，僵硬地笑着。 为了我最后的归宿，我就继续坏掉吧。 只是，没想到那最后的幸福执念，还是毁在一件小小的事情上。 12月23号，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仿佛预兆着冬雪即将来临，天暗得特别快，即使走在走廊上，冷风也会穿过窗户，直扑脸颊。 我捂着通红的脸，坐在连通天台的楼梯前，看着小窗子射进来的昏黄的光线，联系了刹那君。 “马上就要晚上了呢。” 光线慢慢缩减，我心想，等晚上到来了，就和刹那君一起回家吧，这样的话，阳光就会永不消失。 今天是轮到刹那君值日，他让我先去音乐室等他，我乖乖照做了。可是，音乐室里还有陌生的学生在聊天，所以我便来到了谁也不会来的天台角落。 我踢着小步子，哼起了圣诞歌曲，目光一直追随着渐渐缩小的光线，心底里则是期待圣诞节的到来。 因为是第一次，我认真去查找相关资料了，只要做好防范，就能投入刹那君的怀中了，虽然网络上的大家都在批评这种事情是不对的，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阳光会消失的。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为了我的幸福，为了能够和刹那君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当天台的小窗口里的光线全部消失的时候，我从楼梯上跳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着，一定要保持好微笑才行，不能让刹那君感到困扰。 “不好意思，请问……” 这时，有一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她拉了拉我的衣服，叫住了我。 “嗯？什么事？” “大姐姐，你认识一个叫日坂阳花的姐姐么？” 找我的？ 她扬起亲切的笑容如此问道。 “那个，我就是。有什么事么？小妹妹。” “咦……你就是日坂阳花，是这样么？是这样啊……” 她突然收起笑容，双目散发着一股寒光，锐利地盯着我看，仔细打量过后…… “原来如此，怪不得……” “那个……怎么了吗？” “不要再纠缠哥哥了。” …… 我楞了一下，没能明白女孩所说的话的意思。 而那个女孩，一直阴沉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你的哥哥是……” “我的名字是羽岛花铃，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羽岛……你是刹那君的妹妹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慢慢靠近过来，转了个身子，挡住了通往走廊的路。 “恶心，变态。” “……” “居然给哥哥发那种信息。” “信息……难道你看到了么？” 我心里一颤，本以为属于自己与刹那君的秘密，居然被第三个人窥视了么？ “没错，但是，我不允许你纠缠哥哥。” “为什么？” “我讨厌哥哥喜欢上其他人。” 眼前的女孩——花铃凶恶地瞪了我一眼，像是要给我下马威，她还刻意踮起脚，摆出傲慢的态度。 “那是我的哥哥，只有我能喜欢，听到了吗？” “……” “自从上了初中后，哥哥就变了个人。陪我玩的时间少了，还总是和我讲你的事情。” “刹那君，经常提到我……” “总是跟我炫耀班上有个女孩喜欢他，还拿出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来。说话的时候三句不离‘阳花那家伙’，搞什么，我才不想听这个，我是要和哥哥玩啦。” 花铃生气地跺了下脚，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子。 “告诉你，我很强的，如果再有企图接近哥哥的话，我会对你不客气。” “小妹妹，你误会了，我……” “误会什么，那封邮件不就是那么写的么？” 她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身躯，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居然跟哥哥说‘结合’什么的，你当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那是因为我喜欢刹那君……刹那君是太阳，要是再不快点的话，就……” “所以说！不行！不允许你喜欢哥哥！” “简直莫名其妙。” 想要否定我的心情么？想要阻止我继续喜欢刹那君么？怎么可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来反对，我也不会放弃的。 无视花铃的警告，我想从她身边经过，却被异于常人的怪力抓住了手。 “站住，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放开！我要去找刹那君！” “才不要，你不能接近哥哥！” “我只是喜欢刹那君而已，想要和他交往，想要留住他的心而已。仅仅是这样，难道不行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连这仅剩的归宿和幸福都要掠夺走。 明明，我只是在和时间赛跑，我只是在争取最后的希望…… 然而…… “不要！不要！不要！我才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说喜欢哥哥，哥哥是我的！” 花铃任性地耍起了脾气，一把将我推向旁边的墙上，然后紧紧按住了我，泪水哗啦啦掉下来。 “我喜欢哥哥，最喜欢哥哥了！我才不想哥哥被其他人占据！你是个坏蛋！偷腥猫！” “你在说什么，就算再怎么喜欢，兄妹之间也……” “所以说，才不是那个问题！” 她的手更加用力地捏疼了我的手臂，明明只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几天哥哥变得更加奇怪了。” “……” “他总是傻傻地盯着那封邮件看，要么就是把护身符之类的东西翻出来反复看，嘴里总是念着你的名字！甚至泡澡泡到晕过去都会喊你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会这样子，肯定是你的错，你迷惑了哥哥！” “刹那君，一直在思考我的事情么……” 可是……刹那君不是越来越害怕我了么？太阳的光不是越来越薄弱了么？ 如果不再做点什么的话，刹那君迟早会离开的才对吧？ 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哥哥那么喜欢你，我搞不懂啦，你这种偷腥猫哪里好了！” “刹那君喜欢我……是真的么？” “少装蒜了！” 花铃擦掉了眼泪，再次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看上去人畜无害，这就是那个吧，大家常说的‘婊子’吧？你就是用这副样子去勾引哥哥的对吧！？”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刹那君一直把那些告白当作玩笑呢……” “喂，不要无视人家的话！” 我不明白，是我太迟钝了么？是我太笨了么？刹那君真的对我有爱慕之意么？难道一直以来不是我单方面的追求他么？ 那样的话，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要去找刹那君问清楚。”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难以接受，内心既感到害怕又觉得高兴。我想挣脱花铃的手去找刹那君，但因为力气太小，根本不足以挣脱。 “哼，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放你走。” “放开我！我要找刹那君问清楚。” “不行，我怎么可能再任由你纠缠哥哥！” “我没有纠缠他！放手！” 这次，我忍无可忍，生平第一次焦躁地吼出声，吓到了花铃，手也情不自禁地松开了。 “我，没有纠缠他。如果，刹那君真的喜欢我的话……如果，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话……” 那样的话，至今为止所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啊咧，我到底是…… 我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醒的感觉，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负担顿时烟消云散。 糟糕的家庭关系也好，不和谐的同学关系也好，刹那君渐渐害怕我也好…… 我是因为这些才慢慢坏掉的么？因为如此才被逼上了绝路。可是，倘若太阳打从一开始就愿意照在我一个人身上的话…… 我又为什么害怕这些呢？ “啊！！！不行不行不行！不可能！哥哥是花铃我的！才不能让给你这种狐狸精！哼，反正就算你告白了，哥哥也不接受的！哥哥一定会考虑到花铃的感受，然后狠狠地拒绝你。对了，哥哥才不是那种容易被诱惑的人，圣诞节我要死死缠住哥哥，不会让他和你结合的。” “没必要了。” “咦？” 事情是如此简单，简单到让我笑出声来。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最近的刹那君会越来越害怕我？改变的不是刹那君，而是我，让刹那君感到困扰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哈……” 我贪婪地吸了口氧气，把心底里的郁闷又吐出来。 然后，原本蒙上一层云雾的自我，再次重见天日，夕阳的余晖落在我身上，那是无比暖和的光线，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能够给我带来一丝安慰。 “谢谢你，花铃妹妹。” 所以，我努力露出最初的笑容。 “哈？你脑子没坏掉吧，我可是在尽全力诋毁你，阻止你和哥哥交往噢！” 花铃皱起了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过了一会，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张大嘴巴。 “莫非，你是想讨好我，以此获得哥哥的心么？太卑鄙了！太天真了！我才不会被你欺骗，你这只偷腥猫，狐狸精。” “是什么都无所谓。” 我摇了摇头。 “我想感谢的，是你告诉我，刹那君喜欢我的这件事情。” “啥？” 我搞错了，打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还真是天真啊…… 居然会想着用结合这样的事情来挽留阳光，明明阳光就打落在我身上，只是我蒙蔽了双眼，看不见罢了。 让我看清楚真正的我。 日坂阳花，不应该是那么黑暗的人才对。 虽然家庭关系糟糕，但我一直在努力挽回他们的爱。可是，我的心声他们没能听到，学校的交流会也好，运动会也好，他们没有来，其实我很难过的。只有我坐在孤零零的角落里。 父亲恼怒到拿烟灰缸砸母亲的时候，我害怕地躲回房间哭。父亲杀了人被抓，母亲受伤进医院，我一直很害怕……对未来的仿徨，那之后，是不是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有了父母的争吵声，虽然会轻松不少，可我也失去了挽回爱的机会。 可是，晚上还有和刹那君的约会，刹那君会带我参加祭会，我不能让我最后的太阳担心，所以，日坂阳花坚强地止住了泪水，扬起了笑容，暂时抛下其他的心情。 当班上的同学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刹那君的时候，我并不是毫不在意，虽然相信刹那君，但还是会害怕刹那君因此离我而去。所以，我才会扑进他的怀里哭泣。 因为是这样的我，正因为是如此脆弱的我，才会害怕。 所以，才会渐渐迷失，变得越来越病态，最后想出这种糟糕透顶的计划。 “和刹那君结合什么的就能留住他……我还真是差劲啊。” “喔，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那就赶紧远离哥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嘛，到头来还是缠着哥哥嘛！” 这世界上还有那么一束阳光愿意接纳我，那么，我就没必要想出这种让刹那君感到害怕的恶劣办法。 坏掉了的人是我，刹那君一定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我。要是这么下去的话，即使结合了，刹那君还是会离开我的。 “花铃妹妹，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刹那君平时是怎么说我的？” “唔，单纯、天然、可爱、温柔？” 花铃嘟着嘴巴思考了片刻后，回答了我的问题，但下一秒立马改嘴了。 “不对不对！哥哥才不是这么说，哥哥说你蠢、笨、丑八怪！” “是么，感谢你把这么宝贵的事情告诉我。” “咦？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对你有利的事情！” 那就对了，刹那君眼里的日坂阳花，应该是那样子的，如果我要是坏掉，变得邪恶、冷淡，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珍惜的话。刹那君会难过的。 “我，我啊，说不定还有未来……不，是一定会有的。不需要靠满足刹那君的性欲而争取到的未来。” 清醒过来了，我握紧了拳头，安心地笑了。 “那么，现在，我想再一次找刹那君告白。然后，和他的朋友们解释一下误会。” 太阳就在前方，我必须自己去抓住未来。 “等……你没听懂我说的话么？” 我想走过去，但花铃还是不死心地拦住了我。 “我说你，就算兄妹关系再这么好，也不必这样子吧。” “所以说，才不是那回事啦！” 我试图从旁边绕过去，但还是被花铃拦住了，她那泛着泪花的眼睛闪烁着顽强的意志，似乎是铁了心要阻止我了。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和哥哥的关系。” “是的，我是不了解。但相对的，你也不了解我和刹那君。” “那又如何？反正你是个外人。” 啊，说的没错，现在是外人，所以，我必须早点融入刹那君的太阳中。 那是我的家，我的归宿。 “花铃妹妹，如果你说什么都想阻止我的话……” 我把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子。 “那么，我们就公平竞争吧。” “公平……竞争？” “我会找刹那君告白的，相对的，你也找机会和你哥哥告白好了。” “咦咦咦咦！跟哥哥……告白？” 她的脸立刻刷红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做不到么？” “谁、谁说做不到了！我才不会输给你，哥哥一定会选择我。” “那么，你就没有必要用这种卑鄙的方法吧？刹那君也一定不会喜欢这种做法的。” “说、说的也是，虽然哥哥平时爱捣蛋，但最看不起卑鄙的做法了……” 拉成人墙的手渐渐松软下来，花铃抿着嘴巴，似乎很难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我，不会输给你的！” “嗯，我也不会输的。” 最后，她总算放弃阻挡我了。 “谢谢你，你果然喜欢你的哥哥，但我也一样。” 拍了下花铃的肩膀后，我径直朝走廊跑去，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心想接下来就可以见到刹那君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传达给他。 “刹那君，我喜欢你，这不是开玩笑，我想和你成为恋人。” 就把这个想法传达给他好了。 沐浴在脸上的夕阳很耀眼，但也很暖和，我一直在奔跑，从停止的时间开始奔跑，从错误的路再跑回来。 很快，很快就可以看见刹那君了，很快就可以告诉他我的心意了。 离开顶楼，快速跑下楼梯，抵达教室所在的楼层，盯着班级的门口，我的心情更加激动，跑步的速度越来越快，巴不得瞬间移动过去。 “刹那君……” “我没说过喜欢她吧？” …… 咚。 我的脚踩在了冰凉凉的门口前，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堵住了呼吸道，窒息感令我瘫软了下肢，要不是双手扶着墙壁，或许会倒下来。 “所以说，我！根！本！不！喜！欢！日！坂！阳！花！这！个！人！” 傍晚的冷风吹了过来，阳光渐渐衰弱，走廊里变得昏暗起来。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缓缓拉开了教室的门。 我仿佛听见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因为一瞬间的窒息感，让我没能立刻意识到，那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看着刹那君，刹那君看着我。 然后，我所害怕的黑夜，终究还是来了。 摇曳心声 那不是梦，每个夜里的痛苦，撕心裂肺的痛一直折磨着羽岛刹那，体内像是被开了个巨大的洞，一直得不到填补，犯下的罪孽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每时每刻，他从未停歇，一直跪在自己的房间，用力抱紧了脆弱的身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是我的懦弱，害死了她。”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选择跳楼谢罪，所以才会在恢复记忆的时候无法饶恕自己。 刹那坐在体育办公室的门口，望着日渐昏黄的天空，想起那天也是这个时候，因为光线昏暗，看上去就像末日的情景，刹那无比清楚地记住了那个瞬间。 也就是某人心碎的声音。 然而，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吉田帮刹那擦掉嘴边的血渍，再用湿热的毛巾帮他擦了擦消瘦的脸，如此做完之后，很识趣地站到了一边。 然后，映入刹那眼帘的，仿佛是昨天的刹那。 “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拦着阳花姐的话，如果我不去找阳花姐的话，哥哥的那句话，阳花姐是听不见的……” “你说什么……” 矢泽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样子，目光睁圆，手止不住地颤抖，他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却一不小心绊倒了台阶摔在地上。即使如此，他还是惊愕地盯着花铃看。 “哪怕早一点，或是晚一点也好……如果我不是执迷不悟拦着阳花姐……我知道哥哥喜欢阳花姐，阳花姐只是一时受到了刺激才会黑化。但……一定有更好的解决措施，然而，我却……” 花铃早已哭成泪人，她用忏悔的目光盯着刹那，像是要恳求刹那的原谅，又像是在恳求刹那给予她惩罚。 然而，这些早已不是重点。 “害死阳花的人，不光是我么？难道不只是我么？” “哥哥，我也有份，我也有一份罪……” “开什么玩笑！” 摔在地上的矢泽突然咆哮起来，他的脸色狼狈不堪，双手用力拔起地上的草根，朝刹那和花铃这边扔了过来。 “居然是这种情况……我不承认……你们兄妹……太可恨了……” “对不起。” 微不足道的道歉，听上去只是在刺激受伤的人，如果一句道歉就可以了解一切，那么世界再无纠纷。 所以…… “我才不是来听你道歉的！把日坂还回来啊！” 花铃痛苦地跪在地上，任凭可怜的哭声浸透内心。 “不要再欺负哥哥了……我也有罪，起因在我，是我的错。” “花铃……” “呵呵，呵哈哈哈！” 矢泽用力拍了下脑袋，就像切换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凄凉，笑得诡异，笑得泪水都溢出来了。 “那算什么，阳花是被你兄妹合伙送上黄泉路的么……为什么只有你这家伙失忆，她就非得死呢……” 他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找不着方向感，一头撞在了墙上。 “你们都是加害者，给我永远忏悔下去吧！”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体育办公室，伴随着一声声凄凉的笑声，黄昏吞没了他的身影，最终离开了刹那等人的视野。 “哥哥……” 矢泽离开了，花铃重新把目光放在刹那身上。 “对不起。” …… “害得哥哥背负那么久的罪孽，对不起……” …… “即使阳花姐跳楼了，我也很害怕说出真相，一直藏着。哥哥醒来失忆的时候，大家决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怕你受到刺激。但我不是，我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隐瞒你。只有我是抱着恶劣的念头隐瞒你，一直以来伤害你，真的对不起。” 刹那从未听见花铃如此可怜的哭声，也从未看到花铃如此憔悴的面容，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诉说自己的罪状。 但，这一切，刹那没来得及理解，也难以接受。 “抱歉，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么？” 干涩的喉咙所说出来的话仿佛没有了温度，即使是自己听了，也会感到一阵恶寒，他不敢再看花铃的脸，只听见她冰冷地吸了口气。 “嗯，我知道了……” 然后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 “吉田老师，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看着花铃随时都会倒下来的身体，刹那心里一阵揪痛，然而，他无法对现在的花铃说些什么。 吉田走上前，扶稳了花铃的身体，两人慢慢地走出去，穿过中庭，离开了刹那的视野。 寂静的通道上，只剩下刹那一人，背靠冰凉的墙，双腿一软而坐了下来，他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其中，阴凉的风吹得他直哆嗦。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刹那一直认为，阳花的错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把阳花逼至绝境，因为自己的弱小，因为不敢对阳花说出自己的心意，一遍又一遍地敷衍她，自私地享受她的温柔，却从来不给她回报和期待。 然而，现在花铃却跑过来告诉他，她也有责任。 这种事情，他要怎么接受？ 加害者不是羽岛刹那一人，而是羽岛兄妹么？ 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他的罪孽更深重么？ 呐，究竟该如何偿还这份债，我已经……无能为力，我已经穷途末路了！ 刹那对着天空，发出无声的嘶喊，恨不得挤空体内所有的气，将所有的痛苦扔向天空。 “已经不行了，已经没救了，什么也没有了。” 刹那浑身懈怠，已经无力去抱怨什么，心想着，就这么睡过去，一觉不醒也罢了，即使怀有与那两人的约定，说不定也无法实现了。 因为，羽岛刹那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骗子，她们给予的期待，他无法实现。 因为在那遥远的过去，他就已经伤害了那个少女。 所以…… 已经够了吧，我已经……忍够了…… 刹那痛苦地按着胸口，几乎丧失了行动力，他只是黯淡地看着染红的天空，任凭时间的流逝，任凭周围郁闷的气氛在他身边环绕。 …… 他的耳边钻入了熟悉的声音。 微微抬起眼睛，朝发声源的方向一看，声音是从社团大楼那边传过来的，虽然隔得有点远，但那细微的声音还是传入他的耳边。 …… 不对，这是…… 仿佛有股能量在体内苏醒，刹那受到了声音的吸引，慢慢站起来。 “为什么……”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后，脑袋里有种醍醐灌醒的感觉。 暂且把痛苦放在一边，他朝通道迈出一步，才感觉到刚才被矢泽痛揍一顿时候的疼痛感，几乎麻痹了身体，每走一步，四肢就会受到讯号般开始折磨刹那，虽然很艰难，他还是一步一步走过去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正确的说，是钢琴的声音。 他曾在哪里听过，就在不远的过去，也在不久的将来。 那是某个人的轻声低语，那是直击他心灵最柔弱的一块的温柔。 必须过去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不知不觉开始小跑起来，忘却身体的一切疼痛，把所有的精神集中在音乐上。 他跑进教学楼，踩上楼梯，三阶并作一阶跑，迈开大腿时候肌肉的酸痛让他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放弃，往三楼跑去。 声音是从社团大楼传来，并不是从音乐教室传来，也不是轻音社在演奏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那熟悉的乐声指引着刹那，逐渐把他从朦胧的世界中拉出来。 像是某个孩子哭泣的声音，又像是母亲轻抚孩子，在耳边温柔的安慰声。时而沉溺在短暂的幸福中，时而又为什么而发出哀鸣，钢琴的声音柔和又悲凉，仿若少女的轻声呼唤。 终于，他穿过连通社团大楼的通道，在这即将沉入黑暗的大地里，泛红的天空依旧徐徐生辉。走廊里，只有刹那的脚步声配合着音乐响起。 柔和的音色，是在反抗什么，是在歌颂什么，即使在灰暗的世界，在这一瞬间都染上了幸福的色彩。 某个声音在呼喊着刹那，他必须过去。 从很久以前，他就听过这样的声音，他一直听着这样的声音，享受这声音带来的抚慰。 是了，是阳花的声音。 是阳花向他告白时候的羞涩，又因为被他当作玩笑敷衍时的哀伤。 虽然只有钢琴的琴声，并没有谁特别唱出来，但刹那似乎听到了阳花的声音。 那是告白的声音。 阳花…… 不对…… “宫城！” 他浑身解数，朝着空荡的走廊发出呐喊，身体几次差点跌倒，但还是努力稳住平衡，朝着那间教室跑去。 啊咧……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拼命？ 这一刻，他突然冒出这么个疑问，答案也很快浮现脑海，简单到让他无奈。 看着那个写有‘奇葩社’的招牌，他就看到了前方的路，这些日子以来仿徨、迷惘的迷宫，哪怕稍微迈出去一步，接下来还会陷入困惑的道路。此刻，就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连通到那间社团教室。 你在里面么？ 他的喉咙有些干渴，想要说的话没能立刻说出来，尽管没能看见，但还是自然而然联想到某个画面。 他停了下来，挤出肺部所有的空气，发了疯般跑到这里来，加上身体还在隐隐发痛，刹那已经筋疲力尽。 他停了下来，擦了擦汗水，喘了喘气，如此过了一会，等身体缓缓恢复，总算能够正常呼吸后，刹那吞了吞唾液，伸出颤抖的手，拉开了那扇门。 就像曾经，阳花也是如此拉开了那扇门。 她绝望了，他没有绝望。 金色的光辉从窗户扑打过来，落在那架黑色的钢琴上。 少女合上眼睛，纤长的睫毛随着音符的跳动而颤动，少女哀伤的面容像是在哭诉什么，过了一会又安心地松开来，露出幸福的笑容。白皙的手一起一落，轻轻弹奏着黑白键，流泻而出的琴声如流水般清澈，慢慢流进刹那心中。 “……” 刹那甚至忘记了出声，只是被那染红的光景所吸引，被少女纯洁的面容，被少女动听的演奏，被少女迷人的唇瓣。 声音久响不绝，仿佛刻意演奏给他听，这一刻，他内心所有的迷惘，所有的罪与痛苦仿佛都被流水冲刷干净，他的心情，就和当初在这间教室初见宫城一样。 …… 因此，鼻子一阵酸，情感的洪流冲破了理性的盖子，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意识到的时候，滚烫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溃堤而出，明知这样子在宫城面前很丢脸，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越想忍住，泪水就越多。 少女似乎听见了动静，她轻轻舒展甜甜的笑容，依旧奏响钢琴，每一个音符仿佛都活了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诉说着某个人的心情。 那是谁的心情？是谁在告白？ ——刹那君，我喜欢你，并不是开玩笑的，我想和你成为恋人。 刹那听见了阳花的声音，又好像是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眼前的光景，如梦似幻，刹那一时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描绘出眼前的样子，明知只是感动，却有一种脸颊被宫城轻轻捧起的感觉。 然后，他看见了少女微微张开眼睛。 翡翠色的眼眸，如同深邃的大海，刹那只是看了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了。 “好漂亮……” 他与宫城面面相觑，明明自己的表情应该很狼狈，宫城却依旧笑着面对自己。 她的琴声，渐渐微弱，像是哭闹的孩子总算在母亲怀抱里睡去一样，直到最后一刻，最后一个音符总算结束。刹那却觉得，这阵琴音依旧在他心里不停地演奏着。 因此…… “你来了啊。” 宫城松开了钢琴，挪了挪椅子站起来后，朝刹那走了过来。 “那、那个……” “我知道的哦，羽岛君一定会来，只要听见这个声音的话。” “宫城……” 宫城一直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拿起放在榉木桌上还尚有热气的杯子，递到刹那面前。 “我知道，让你振作起来，让你坚强地走下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我能理解，因为我和羽岛君一样，都曾因为痛苦而停滞不前。但是，那个时候让我咬紧牙关走下去，让我看到未来出路的人，就是羽岛君你。”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 “虽然是被羽岛君嫌弃了就是了。” “抱、抱歉。” “没事啦，反正你也加入奇葩社了……算是两全其美吧。” “啊？” “正因为那时候的你挑衅了我，我才鼓起勇气变得顽强起来，正因为这间社团有你的存在，我所希望的生活，才不会是平淡无调。这段时间……与你和小惠相处快半年的时间里，或许是我这辈子以来最重要的时光了。” “说什么傻话，人生才刚刚起步。” “是呢，明白这一道理的羽岛君，一定能够再站起来吧。” “宫城……” 宫城温柔地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擦拭掉刹那眼眶的泪水，翡翠色的双眸热情地看着他。 “我啊，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不仅是我，小惠也跟着我一起烦恼，究竟该怎样才能让羽岛君走出阴影。可是想来想去，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啊……” 她回到原来的位置，轻轻抚摸那架黑色的钢琴，嘴角轻轻扬起。 “毫无办法的我，最终只能用这个来代替了。因为羽岛君，很喜欢对吧？” 刹那对宫城的笑容毫无免疫力，更是对她的哭相毫无办法，他想要一直看着她笑下去，偶尔能够见识一下脸红生气的样子，但并不想看她哭出来的样子。一旦她哭了，刹那一定会心痛，周围的景色也会变得暗淡下来。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 羽岛刹那喜欢宫城结衣。 他对宫城一见钟情，只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女大胆地扇了他一巴掌，他无可救药地恋上她。然后，在这半年的时间相处中，这份恋，已经成为羽岛刹那的一部分了。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宫城，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先喝杯茶吧，我刚刚泡的柠檬红茶。因为考虑到羽岛君的口味，我特意把酸度调高了一点。” 刹那用力地捧着手里的杯子，那是标有熊猫图案的蓝色杯子，之前还没有见过，看来是新的。 “羽岛君的那个杯子不是破破烂烂的吗，这个就当作是礼物好了。” “可是，我的生日早过了……” “唔，那就当作迟来的生日礼物好了。” 宫城的笑容一直都是那么富有感染力，尽管她那张可爱的脸蛋总是给人一种生气的感觉，无论何时看到都会让人觉得她很生气，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气场。但那也是刹那最喜欢的表情。 他最喜欢的宫城结衣。 “谢谢……谢谢……” 他的脑内，已经没有多余的词藻，只能混着鼻音，一遍又一遍的道谢，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捧着杯子的手很暖和。 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柠檬红茶独有的爽口与酸涩润泽了刹那干涩的舌头，一股暖流安抚了他受伤的喉咙，在他崩坏到一塌糊涂的体内慢慢流淌。 “该死的，好咸……难道你加了盐嘛……” “那是因为羽岛君你在哭啊。” 好咸……不对，好酸，好暖和。 刹那也不管烫嘴了，一个劲地喝进去，将杯子里的柠檬红茶喝得一点不剩，让自己冰冷受伤的身体得到宫城的治愈。让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再次回想起自己的心意。 “宫城。” “我在。” “以后，还能再弹那首曲子么？” “嗯，我会一直弹下去。” “最后的最后，还能答应我一个任性的要求么？” “羽岛君的请求我一直都会听的，虽然不能保证做到就是了。不过……” 宫城微微踮起脚，轻轻抚摸刹那的头发。 “我可是个很要强的人，就算是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会尽全力做到。” “还真有你的风格。” 没错，宫城一直都没有变。所以，刹那也不能因为过去而动摇了自己的心。 这一刻，刹那总算清醒了，在听见宫城弹奏的曲子的那一刻，就算当初，把他呼唤到这间部室来的时候一样。 那首曲子一直是刹那的指明灯。 现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羽岛君，能够站起来么？” “当然了，因为你是那么顽强到让人头疼的地步，要是我不跟紧的话，你又会晕过去的啦。”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告别我的过去吧。” “嗯。” 无需多言，宫城很自然地答应了刹那任性的要求。 然后，刹那也打开手机，拨打了相泽的电话。 为了那个归宿，为了他们三人接下来的时间，他必须有所行动。 “相泽，我来听你说话了。” 夜色即将来临，那之后，即使是这间部室，也会被黑暗所笼罩。 但是，月亮还在，即使是这样，就足够了。 迟到的恋歌 他们坐上了回去的电车，在电车内耀眼的灯光下，窗外的景色一片昏暗，只能隐隐看见高塔上亮着的灯，以及小路上的街灯，剩下的，就是建筑朦胧的影子罢了。 刹那和宫城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宫城握住了刹那发抖的手。 “紧张么？” “嗯，稍微……不过，已经不害怕了。” 与其说紧张，不如说是兴奋，为了最后的赎罪，为了做好最后的告别，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刹那事先联络了相泽，不过这趟电车里，只有刹那和宫城两人先过来。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刹那过去曾居住的小镇，为了卸下所有的重担，最后的最后，他有话和阳花说。 “呐，你知道么，羽岛君。” “什么？” “暑假快结束了，下个学期会有学园祭呢。” “啊，说起来，差不多到了呢。” 宫城看向对面的窗户，那里映出了她的脸，那是一张看上去有些生气的脸。 “总之，我也想去参加学园祭。不过，大家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以为我很不爽啊？” “说起来，还真会。” “好过分，你居然不否认。” 她似乎真的生气了，不满地撅起了嘴巴，但在刹那看来，只是在卖萌而已。 “那么，你想做些什么呢？” “总之，我想以我们社团的名义做些什么。” “是呢，这也是一种充分享受生活的好机会。” “对啊，我可不想碌碌无为的度过，我的人生信条就是不服输。” “跟着你一头干的话，一定会很有趣的。” “嘿嘿嘿~” 和宫城聊天的时候，刹那想起了去年的学园祭，那时候的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参加什么社团，除了被学生会救济，帮忙干一些杂物以外，他没有去体育馆看演出，也没有参与班上的集体项目，连最后的篝火群舞会，他也只是躲在天台上滚来滚去，以此消磨时光。 如果他的世界没有宫城出现，他接下来的人生，或许就只会滚来滚去，消磨时间。 “到时候和相泽商量一下吧。” “嗯~啊，小惠的话总觉得很适合cos兽娘装，说不定会很有趣呢。” 他们开心地笑着聊天，时不时吐槽一下，时不时惹宫城炸毛，一直以来的日常，被刹那所遗弃的日常，现在看来都显得普通，却也很珍贵。 刹那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这份珍贵的日常，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弄丢了。储存在内心的光芒，已经耀眼到无法忽视。 电车到站了，下了车后，沿着小路，经过一片花田，因为是夜里，时不时能听见野犬吠叫，一般来说，女孩子应该会胆怯地躲在男孩子怀里，紧紧抓着男孩子的衣服，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才是。但宫城可不是那样。 “快点啦。” “等等……我怎么有点跟不上你的脚步，你是不是比以前走得更快了。” 习惯了配合宫城走路的步伐，现在反而是她走得很快，刹那一时没有适应过来，被宫城落在身后。 “宫城，这条路很窄，你小心点。还有啊，附近也有野狗出没……” “笨蛋羽岛君，你觉得我是怕那种东西的人吗？” “说的也是……” 根本没必要担心。不过，考虑到她本人的身体状况，刹那还是会忍不住皱起眉头操心。毕竟，一直以来这就是刹那的工作。 ‘宫城检测机’一直在运转。 走到小路的尽头，翻上一个小山坡，虽然路程有点远，但宫城似乎一点都不累，途中服用了一瓶曾经给刹那服用过的营养液，然后精神饱满的往前走。 终于，走到山顶了。 裸秃秃的山顶上凉风肆意刮过，除了正中间的一个墓碑以外，没有任何装饰物，也不像是人会来的地方，更算不上欣赏的景点。 阳花的墓处在这个地方，也怪荒凉孤独的。 但，阳花喜欢阳光，这里是最先迎接晨曦的地方，比起周围满是喧嚣的地方，或是专门的墓园，阳花会更喜欢这个地方。 当初买墓地下葬的时候，就是刹那的父母安排的，而挑选的地方，就是刹那要求的。 如果不是再来一次，刹那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那个时候明明很痛苦，自己居然能够一瞬间想到那么远。 阳花喜欢阳光，虽然害怕黑暗，但更害怕的是茫茫人海。 只有一人的话，她能够尽情地思考，能够尽情地幻想他们两人的生活。 或许冥冥之中，是阳花在暗示刹那选择这里也说不定。 “羽岛君？” “啊，抱歉……发了会小呆。” 刹那擦了擦鼻子，回应了宫城的呼唤后，走向墓碑。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不要紧的，在结束以前，我都会待在这里。” “嗯……虽然有点羞耻就是了。” 刹那走近阳花的坟墓，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沿路采摘的三色堇，虽然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只能开花而不能结果，但那也是阳花最喜欢的姿态。 他把三色堇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墓碑前，深吸一口冷气。 “那个啊，阳花。” 刹那是个无神论者，一切以科学为准，这样子的他，现在却无比期盼阳花能够听见他的心声。 “我啊，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很笨的家伙，居然站在校门口不远处担心迟到的问题，是不是我不迟到的话，你就会打道回府呢？思考着这种蠢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和其他的女生有些不一样，总觉得有一种看不见摸不透的魅力吸引着我，既可爱又纯净的你，总喜欢傻傻地笑。” 记忆的匣子被打开，这一次不再只是痛苦的回忆，也有幸福的回忆。 “你说，你喜欢我，这样的告白持续了差不多一年，你从未间断，也不止一次的向我示爱。只是，当时的我不太能理解，觉得这样的生活就足够了，一直在消费你的感情。后来，意外的事情发生以后，你被班上的学生孤立，我也对你的态度变得模棱两可，因为我害怕自己在班上的地位会变得可有可无，我总是在顾及他人的眼光，害怕集体的力量会打倒我。所以，我没能够帮助你。” 不知道站在身后的宫城听到刹那这番话是怎么想，或许会认为刹那是个差劲的人，也或许认可了这样的刹那。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待。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对不起，没能和你一起度过圣诞节。对不起，是我选择了逃避。” 阳花的笑脸，阳花的眼睛，阳花的头发。刹那所熟悉的那个人，此刻在脑海里慢慢呈现，是他记忆中的阳花的样子。 “我本想以死偿还对你的辜负，但并没有死去，而是失去了记忆。可是，在那之后我又恢复了记忆，每天都笼罩在愧疚和痛苦之中，一直都在想着你的事情。或许，再一次自杀会轻松一点，了结自己的生命也许就是对你最后的补偿，这个想法即使过了三年都没有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刹那侧眼看了下宫城，她只是以温柔的目光守候着他。 “阳花，我不能死。” 因为此刻，他所心爱的人就在身后，不仅如此，在那之后，相泽也会过来。她们就是刹那现在的希望，活下去的动力。 他曾一度迷失，认为害死阳花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本活下去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已经过了三年了，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刹那了。 “还有等我回去的人。” 尽管很遗憾，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为阳花做点什么了，在那之后，他会回到与宫城和相泽的日常中去，一起欢笑、一起吐槽、一起解决他人的烦恼，就这么走下去。现在的他们，已经能够做到相互理解了。 所以啊…… 刹那轻轻抚摸阳花的墓碑，情感的洪流再次涌起，他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感情，回想起曾未对阳花说过的那句话。 “阳花，有句话我忘了对你说了。” 他紧抓着胸口上的护身符，视野再一次模糊起来。 “我喜欢你，日坂阳花！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了！从我们相遇的那个时候开始，就被你的魅力折服了！从你跟我告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他竭尽全力表达自己的心情，将想说的心意喊出去，欠了阳花三年的那句告白，这一刻，总算说出去了。 “喜欢你傻傻的笑容。” 他哽咽着说出口，将一字一句咬清楚，想要让阳花听得一清二楚。 “喜欢你发愣的样子。” 尽管她已不存在，这句告白已经来得太迟，但这是刹那最后能够做的事情了。 “喜欢你向我告白时羞涩的样子，喜欢你清纯的外表，喜欢你的声音……” 他忍不住往前走几步，抱住冰冷的墓碑，倾注所有的感情，哭得不能自我。 “可是，阳花，我喜欢过你。现在的我，不得不启程了。” 因为有在等我的人，因为有需要我回去的地方，我不能再停滞不前了，那个人已经挥舞着旗子，期盼着我回去。 明知本人已经不在了，埋葬在地下的，只是一句冰冷的尸体。明明，除了宫城以外没有人会听见他的告白，也许是在自我满足吧。 但他不得不说，因为这就是他羽岛刹那最初的心意。 “你是我的初恋。” 所以，就此结束吧。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吧。 这份负担太重了，我已经没法背负着它继续走下去。 “呐，最后的最后，谢谢你曾经陪我走过那段路。” 刹那慢慢站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将心情全都倾诉完毕之后，他真的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已经不用再忏悔下去了。已经不用躲在黑暗之中了。即使在未来的路上，还会有绊脚石，刹那也一定不会再迷惘了，因为前方，就有人正为他挥旗，明明身体很差劲，却很卖力的加油。 “再见。” 夜里的冷风轻轻吹过，三色堇的花香扑打在刹那的鼻子上，一股柠檬草的香味也扑鼻而来，那仿佛是阳花的回应，她最后的温柔。 然后，刹那回过头去，宫城就在前面等待他。 他和阳花最后的告别结束了。他的新路已经打开了。 “宫城，还剩最后一件事。” “我知道，你就是因此叫小惠来的吧。” “你，愿意再等等我么？” “当然了。” 她，宫城结衣，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色黑洞 “刹那君，我在学校天台，我想见你。”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刹那浑身颤抖，那是一个圣诞夜，本该约定结合的日子。 但是，随着阳花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个约定也不攻自破。 “哥哥，圣诞节我想和你……” “抱歉花铃！哥哥有事要出去一下！” 刹那披上一件大衣，在玄关口换好鞋子后便匆匆跑出来。 圣诞节的冷风吹得他牙齿直哆嗦，白色的雪花在天空上飘动，街上的喧闹钻进他的耳朵，目及之处全是亮着的红光与飘着的白雪。 今年是白色圣诞节，虽然有点冷，但对于很少下雪的小镇来说应该是福音才对。可刹那心里只有不安。 他在前天的时候说出的那些话，毫无保留地戳伤了阳花的心，那之后不管他再怎么发邮件解释，或是打电话。阳花都没有回过信，在这一天专门给刹那打电话意味着什么？总之，刹那心里只有不详的预感。 要不然就当面和她解释吧，然后，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吧……可是，那样的话，他在班上的地位也会产生变化，那样子真的好么？ 大脑还在做思想斗争，身体已经先一步赶到学校。 夜里的风有点冷，加上下了雪，刹那有点后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大衣。 他一边喘气，一边走进校内，怀着不安的心情爬上楼梯，手在止不住的颤抖，汗液顺着额头流下来。 打开天台的门，飞雪凛冽地扑过来，阻碍了他的视线。 “阳花。”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在细微的缝隙里，某个寂寥的身影正处在阳台边缘。 “没办法嘛。” “阳花，对不起，我……” “我啊，说什么也无法做出过分的事情。到头来，只是我自己不行，是我太天真了。” “你在说什么？” 刹那往前迈出一脚步，等飞雪安分下来，眼前的视野明朗地呈现出来时，他看到的，是一个挂着寂寞笑容的阳花。 那一刻，刹那已经明白了什么，某种不祥的预感不停地敲打他的心房。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阳啊，已经下山了。” “阳花，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那些话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 刹那的心脏颤抖得厉害，几乎都要撕裂开来，他不停地扯开嗓子，冰冷的空气刺伤了他的喉咙，但倾吐出去的言语却毫无意义。 “呐，刹那君，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这么报复你了。” “阳花……” 此刻的她，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任凭刹那再怎么大喊大叫，她都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话。 那双清澈的双眸，已经看不见任何情感。那张冰冷的脸也死透了。脆弱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只要被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你想干什么……” “呐，刹那君，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她那张冰冷的面孔，泛起了让他感到恐惧的笑容。 “喂！” 接着，阳花朝身后退了一步，后脚已经腾空。刹那感到喉咙发热，脑子越来越凌乱。 “你听我说，阳花！今天是圣诞夜，我们不是要结合么？我听你的，行么！” 他的脚都软了，大腿不停地发抖，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但又非得接近阳花不可，他的膝盖在雪地中摩擦，每次觉得自己接近阳花的时候，她的身影又更加遥远了。 “阳花.......” 他哭泣无助地呼喊着他深爱的人，但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 阳花她啊，再也无法听见刹那的声音了。 “同时，这也是我对刹那君第一次使坏噢。” 这是她最后的遗言。 “求你，不要这样......” 那之后，刹那的视野被白雪所淹没，膝盖摩出了血迹，浑身仿佛浇了一盆冷水，等他再次看得见前方的时候。 阳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没能反应过来，好长一段时间瘫软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救护车的警报声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才惊觉，这是一个白雪所覆盖的黑夜。 * “都是你害的。” “我……不、不是，你们不也有罪么！你们不也经常欺负她么！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她家是那种情况。” “无知即罪！” “羽岛，差劲！” “你快去死吧！” 他被石田他们投以谴责的目光，那些曾经欺负阳花的人，成了为阳花流泪最多的人。那个曾经站在班级高位的羽岛刹那，顷刻间被人狠狠摔在地上。 刹那被扔在了阴影中，彻底懵了。 他的大脑，在那一天承受了太多无法承受的信息。 每个夜晚漫长得可怕，他在噩梦中哭着醒来，阳花的样子如同鬼影一样一次又一次在他梦中出现，她一直站在那个栏杆外，用悲哀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是他，日坂同学的男朋友。日坂同学是个好孩子，只是家庭关系不和谐，羽岛好过分！不仅没有好好安慰日坂同学，还四处散布！” “听说日坂同学家里出事的时候，羽岛还逼着她陪她出去约会，完全不在乎日坂同学心里的感受。” “而且，从来不把日坂同学的告白当作一回事，一直都把日坂同学当做备胎，真是男生中的渣滓！” 所有的罪名落在刹那身上，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世间的怨念一直折磨着他，他也开始承认，阳花的死全都是他的错。 那阵子，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他一直在哭。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被世人唾弃而哭，还是因为阳花的死而哭。 总而言之，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亮眼的景色，现在已经染成一片黑，照片里那个露出傻傻笑容的女孩，也被他封印在小盒子里。 但是，这样的生活没有结束。 少有的一次回学校上学，他被全校的人当作敌人，所有人都以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有人朝他扔废弃的果汁盒子，故意把他撞倒。 “看啊，那就是羽岛刹那，把自己的女朋友逼上绝路的人渣。” 他们站在高处，刹那摔在底谷。 “绝对不能原谅……这样的人最好下地狱去！” 那个曾经对他有过好感的小七，也成了摆着臭脸的敌人，指着他泄愤。石田他们一边摆出悲愤的表情谴责刹那的不是，一边在背地里嘲笑他的愚蠢。 沉重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在走廊上踉踉跄跄地走着，甚至产生了幻觉，阳花好像还活着，就在他眼前，他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阳花，但那幻影又转瞬即逝，成了残阳红影。 刺眼的光打落在他憔悴的脸上，连影子都沾染了罪的肮脏，刻印在墙壁上。 他仿佛听见了阳花在呼唤他。 于是刹那在走廊上疯狂的奔跑，疯狂呐喊阳花的名字，撞倒了路人，磕伤了胳膊，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像个疯子一样爆发，冲进自己的教室，可看到的，只是一个空位子。 那个单纯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这样残酷的现实又一次狠狠扇了刹那一巴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你的错！” “无知即罪！” “差劲！” “人渣！” “偿命啊！” 后来，他无意间听见了那些人的对话。 对于曾经霸凌过阳花一回事，他们似乎也有后悔的意思，但却决定把过错全都扔在刹那一人身上。 而阳花唯一的报仇，也用在了刹那身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 他已经承受不住了，众人的力量，就像一把铁锤狠狠砸在刹那身上。而阳花最后的报复，也彻底撕碎了刹那的精神。 他心如死灰地站在了阳花曾经站着的位置。 也就是那个时候，刹那看到了‘她’…… 活下去的约定 “或许死了会更轻松吧，阳花就是因为无路可走，才会选择解脱的……” 白雪飘飘，夜景茫茫，繁星躲进夜幕之中，只有高塔的灯从远处横扫过来，刹那打颤着身体，咬紧牙关，双手撑在栏杆上。 虽然是在夜里，但底下还是有那么一群顽皮的学生潜入学校打闹，从楼下望去，发现那些人正是石田他们。他们已经忘了对阳花做过的那些事情，说不定还在嘲笑刹那的愚蠢。 但，这又如何呢？ 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即使找他们报仇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羽岛刹那单独的个体是赢不了群体的。 所以，弱小的他，最终也只能选择和阳花一样的路。 那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刹那不清楚，只是，如果这么做的话，或许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负担吧。他稍微能理解一下阳花选择这条路的想法了。 也许，只是也许…… 他不信神，但如果真的能够在死后的世界见到阳花的话，但愿这次能够好好解释，他会好好道歉，然后表白自己的心意。 做好最后的心理准备，刹那前脚正打算踏空，已经生无可恋，就在这时，天台的门突然打开了。 刹那还以为自己自杀的事情暴露了，惊讶地转过头时。 “什么啊，连死都会有人陪着么？” 随着娇小的体型在白雪中渐渐显行，少女挂着苍白的面容出现在刹那面前，她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目光无神，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充斥着周围。 “谁？” “我才是想问……啊，你就是最近很出名的人渣么？” “……” 以这种方式出名么？到死的最后，都要被人称之为‘人渣’么？ 刹那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不过，反正都是同为自杀的人了吧。” “自杀……你也想不开么？” 这算什么？在自杀的时候碰见同道中人，这个玩笑未免也太蠢了吧。 “嗯，我叫相泽惠，你应该听说过吧？” “没有。” “咦？没有么，这样啊……太好了。” 不知为何，少女的嘴角轻轻扬起，略带悲伤地笑着。 “呐，人渣先生……啊，对不起。那个，羽鸟学长？” “是羽岛……” “哦对，是羽岛学长。我还真是不行啊，啊哈哈……” 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她尴尬地笑起来。不过，她越是笑，刹那就觉得她越痛苦，仿佛笑容成了她的负担。 “羽岛学长，你是为了什么而自杀呢？果然因为承受不住罪恶感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难道到死都要有人来惩罚他么？他的灵魂难道到死都无法解脱么？ “我……我喜欢阳花，我很珍惜她，我并不想伤害她……” 刹那比划着手，用力探出上半身，情绪激动地说道。 “才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我并不想伤害她，我喜欢她，可是，我又伤害了她……” 大概是被刹那的言行吓到了，相泽后退了几步，苍白的脸色恢复些许色泽，她好奇地盯着落魄的刹那看了许久。 “学长是受害者么？” “不，我是加害者。” 刹那痛苦地摇摇头，虽然很想肯定，却又无法否认自己给阳花带来的那些伤害，即使无意，也无法逃掉他伤害了阳花这一事实。 “这样啊，明明不想成为加害者，却不知不觉成了加害者……” “不论如何，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大家都是那么说的。” “你呢，那个……香泽同学？” “我叫相泽……是说，学长没有听过我的故事，还真是稀奇。我得了抑郁症哦。” 这么说的相泽，将右手的袖子拉起来，在雪白的手腕上，有一道年代不久的鲜红的割痕，同时，她再次恢复成苍白的脸色，冷冷地看着刹那。 “抑郁症么？我有听说过。” “我和学长就不一样了，我是受害者。” “……” 前来天台自杀的两人偶然相遇，这或许是人生中最奇怪的经历，以这个作为最后的故事，也许并不坏。 相泽踩着厚厚的雪，朝刹那走过来。 “我啊，是一名新人写手，笔名叫‘散华’，专门在网络上写书，好不容易才有一本小说出版了。” “好、好厉害……” “是啊，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 相泽在刹那面前蹲坐下来，明明地板冷的要死，她却一点都不抱怨，反而把头埋进膝盖里，黑色的马尾垂落在侧肩上。 “我以为，写小说能够给人带来快乐。因为是这样的我，做事笨手笨脚，总是被抱怨呆子，才会想着用自己创作的故事来证明自己，给他人带来快乐。我曾经这么想的。” “嗯……” 虽然是个陌生人，可在这最后的时刻，刹那却觉得分外温暖，他从栏杆的另一面翻过来，坐在相泽旁边，专注地倾听相泽的故事。 “可是，并不是那样的……大家变得好奇怪，自从我出版了书之后，每天都会有数不胜数的学生面带微笑地围着我，问我许多复杂的问题，虽然一开始我很高兴，因为感觉自己被重视了。可是......等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又会说出许多伤人的话…… 不仅如此，有人擅自把我的家庭住址和学校方位发到了网络上。有时候，回家的路上会碰见穿着可疑，带着摄像机的男子。那个男的每天都会跟踪我，假日出去游玩的时候也会看见他…… 在电车里被陌生的男人骚扰，对方知道我是当红作家，所以还拍了照片以此勒索我。生日会的时候，被一群自称‘粉丝’的家伙包围了，家门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夜里吵得邻居抱怨，明明不想收礼物，却强行塞给我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强迫签名签到第二天凌晨，还被登载在网络上，神化我的形象。 明明是在给我添麻烦……他们还是笑得那么开心，把我的手抓伤了，也根本不管我的感受…… 还有看不惯我的人专门过来找麻烦，揭我的短，往我家里的墙扔臭鸡蛋，说我的坏话，那种跟霸凌没什么区别的手段，他们都用尽了。附近的粉丝知道情况后，专门蹲点等到那些找麻烦的人，和他们吵架，甚至动起手来，双方打得很严重，连警察都来现场调和了，而我只是感到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了，知道我是迷之天才美少女作家。然后……我的事情就被网络大肆宣传，添油加醋，仿佛那个并不是我……” “好过分……” “学长也这么认为吧。” “你没有向老师们报告么？” “如果有用的话，我还会来这里么？” 相泽抬起头来，哀戚地看着刹那，她似乎在期待刹那说些什么。然而，刹那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而且他明白，眼前这位少女，并不需要安慰。 “大家只是需要一个欺负人的理由而已。其实就算不是，也总会有下一个受伤的人出现。” “你倒是看得挺淡的。” “毕竟是打算自杀的人了。” 相泽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自己不行，动手能力很差，也没有什么自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写小说，以为能够改变什么，可情况却比以前还要恶劣了。” “所以，你想要自杀么？” “嗯。我已经撑不住了。” 相泽痛苦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我没法回应所有人的期待，他们给予我的压力、地位，都让我受宠若惊。我甚至被邀请去参加节目访谈，可是我根本没有那个自信......我回避了许多节目邀请，拒绝了出版社的人才培养企划，没有任何线下活动。于是，大家开始怀疑我的能力，甚至觉得我的作品是找人代写的。然后，疑问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焦点一下子凝聚到了顶峰，每天都有数万条留言堵着我。 与此同时，出版社催促我出新作品，并多举办一些活动来留住粉丝，他们给我想了很多提升自信的办法，甚至故意把我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城市里，然后躲起来观察我的情况，可这种强硬的方式只是让我变得比以前还要自闭了。 为了拒绝出版社的压力，我只好说谎，我说我受伤了，可编辑不相信，认为我是在逃避，还专门开车过来找我。” 相泽摸了摸手上的疤痕，深吸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了不让谎言被拆穿，我只好假戏真做。经过这件事以后，出版社让我长期休息，而我的作品空白期，以及先前黑粉的诽谤，就像洞口的流水一样，越来越大，最后喷涌而出。 我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再社交软件上留言，私信箱的消息也一概不看，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说话。所以，我成了集火的目标。从本就不喜欢的高高宝座上摔了下来，跌入漆黑的谷底中。那种滋味，学长，你能明白么？” “啊，我能懂。” 被大家所崇拜的‘孩子王’羽岛刹那，被众人背叛并且谴责的胆小鬼羽岛刹那。 他亲身经历了从宝座上摔下来的滋味。 不知不觉，刹那应和了相泽的话，也许是彼此太过相似，虽然她看上去有些冰冷，但心情应该还是和刹那一样的。 “我只是累了而已。” 相泽对着天空吐了口气，用力地吸了下鼻子，隐隐可以看见她的眼眶有些红肿。 “大家称赞的人是‘散华’，嫌弃的人是‘相泽惠’，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了。” “我也、我也差不多扛不住压力了。” “所以学长，要不要一起自杀呢？” 相泽站了起来，走向栏杆，白雪皑皑，远处的高塔正好扫过她冰冷绝望的脸。 她提出来的想法，很有诱惑力，到死还有人陪伴，那个人并不是熟悉中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说不定也不坏。 “反正，我已经累了，再也不想写小说，也不想去面对那么多压力。” “嗯，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 羽岛刹那无法战胜群体，相泽惠无法承受荣誉和压力，他们都是被抛下的人，所以就这样吧。 “那么……” 可是，又不只是这样。 “但你不能死。” …… 相泽困惑地回过头来，刹那这才头一次看到相泽的眼睛里溢满了心情，哪怕那是对刹那的质问。 “为什么？” “因为……死了的话会非常痛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来，明明同是自杀的人，他现在却费心思劝告她不要自杀。 到底是为什么呢？也许，只是最后一点补偿吧，自己已经因为伤害阳花而烂到不行了，起码在这最后的最后，还能拯救一个人的生命。这样的话，万能的神说不定会在刹那死后安排他与阳花在一起……说笑的。 “学长，你明明也想自杀吧？” “嗯，是这样的……” “活着明明会更痛苦一点。” 相泽轻轻抚摸着手腕的伤口，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但…… “你不确定吧？” 刹那站起来，用力抓紧了栏杆，情绪激动之下，他喊得有些大声，吓楞了一旁的相泽。 “说不确定……那是……” “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我说你，到底是来劝我回头的？” “不知道，我也搞不清楚现在自己想干嘛。” 愚蠢，荒诞，滑稽，难以置信。 明明想死，已经痛苦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这世界已经不会有人再理解他，所有的罪全都扔在他身上，他明明已经压抑到极点。 可是…… 看到相泽，听她诉说自己的痛苦的时候。刹那突然发现，原来受伤的，不只是他一人。 “反正，学长你不也是要自杀吗。” “嗯，我一定会自杀。” “那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因为……我突然有种未来的生活会更美好的感觉。” “哈？” “哈哈……很奇怪是吧。” 真伤脑筋，即使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会开一下莫名其妙的玩笑，也许是这段时间的压抑封堵了原本的个性。 不过，毕竟他想自杀，他的生命将会走到临头，既然如此，最后的最后，稍微恶作剧一下也不要紧吧？ “你要怎么证明未来会比自杀更好？” “我突然有个好主意。” “什么？” 所以，刹那想到了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想法，光是想到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嘲笑自己。 那到底算是明智？还是单纯的疯了而已。 “你等我，我先去死一死。” …… 相泽瞠目结舌，刹那已经翻过栏杆，凛冽的风吹得他身体直打颤，但内心却丝毫没有冰冷的感觉，即使站在死亡边缘，他也会流露出害怕、恐惧，却不会退缩。 “什么……意思？” “我先去死一死，到时候再告诉你结果。死掉的感觉到底痛不痛？然后，你来证明给我看，到底是未来更好，还是自杀更好，如何？” 如此天大的笑话，刹那原本以为相泽会一脸嫌弃，把他当作神经病。 但她没有。 “嗯，我答应你。” 她的双眼燃起一丝热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刹那，点了点头。 “那么，约定好了。” “嗯。” “你不能死哦。” “哦。” “那，我先去死一死吧。” 直到最后，居然是与一个陌生人进行一场奇怪的对话。不过，如果这样子就能拯救某个人的话，就好了。 愿这个女孩能够找到属于她的归宿。 刹那如此祈祷，然后，总算松了口气，他松开了手，迎接冰冷的风雪，身体的知觉渐渐僵硬，眼前的高塔渐渐往上升，目及之处只剩下冰冷的黑暗。 刹那张开双手，放下了所有，从阳台边缘跳了下去，所有的思绪在那一瞬间，便与身体中断的联系。 此后，漫长的黑暗来了…… * 那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我完全不懂。 只是，好惊讶…… ——我先去死一死，到时候再告诉你结果，死掉的感觉究竟痛不痛。然后，你来证明给我看，未来更好，还是死掉更好。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很有趣。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我对那位奇怪的学长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因此，我听了他的话。 并不是害怕了，或许只是单纯的胡闹，但，我就是很好奇，很想再见到他。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呢？等我老死的时候么？ 好奇怪的比赛啊…… 我听见楼下传来了尖叫声。高塔的灯光再次扫过我的脸，这一次，总觉得很温暖，察觉到是自己的泪水时，我有点不明白。 那位学长去了哪里呢？我不明白，难道是去了天堂么？还是下了地狱？他见到了他的意中人了吗？还是说……他在未来呢？ “好的，我等你。” 那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那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但……我真的等下去了。 后来，听说学长没有死，那样的话一定会非常痛吧？我无法想象那种痛感，每天躺在床上时，我都会幻想着那位奇怪的学长。 究竟何时才能再见一面呢？ 好想听他说一说感想。啊……可是，我还没到达未来，我不能告诉他感想呢，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公平？ 那样的话，我是不是也得做些什么才行呢？ 轻轻抚摸手腕上的割痕，我的内心又开始燃起某些想法。 我把割腕用的小刀清洗干净，包装好后扔掉。那些粉丝们曾经送的礼物也都处理干净。 后来，我听了父母的话，搬家到大城市的医院接受治疗，放弃了写小说，与过去的人和物说再见。 我渐渐退出了人们的关注点，羽岛学长的跳楼事件，也一定程度上帮助了我远离社会舆论的压力。 在大家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我的生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精神状态也日渐恢复，也顺利参加了升学考试。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然后，你的自杀，又有多痛呢？ 我很好奇，好想知道，好想更加了解那个人。 可是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就好了。 总有一天，当重逢的日子到来的时候。 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答案。 告别过去之日，约定启程之时 “学长，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相泽把双手别至身后，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为什么我的新家会选在那么复杂的地方。因为那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曾经，我和学长在最高的地方相遇，所以，现在的我，一旦想念学长的时候，就会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眺望天空。” “原来是这样么？” 仅仅只是这个理由，才选择那种地方么？ “那么，我来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同时，我也会告诉羽岛学长我的答案。” 此刻，两人站在当初相同的位置，虽然没有下雪，却也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在此之前。学长，你已经……不要紧了么？” “差不多吧。” “果然啊，是因为宫城学姐吧？” “你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敏锐。” “不，只是这一点的话，我还是可以想清楚的。” 说出这话的相泽，不知为何，脸上多了几分哀伤。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她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那么，我先说咯。” 刹那决定先从自己开始，毕竟当初也是他起的这个头，如果不是一时之间的蠢想法，他们也就不会迎来今天这番局面了。 “相泽，说实在的，自杀不痛。” “嗯？” “那个时候，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只是稍微吓了一跳，感觉……灵魂与身体被剥离开来了。” “那还真是微妙呢……” 时隔三年，刹那还能够记得当时的感觉，灵魂与身体剥离的瞬间，他的脑子已经容不得想多余的事情，一股寒意趁着空隙钻入身体，除此之外，刹那的双眼一黑，连意识都关闭了，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着地了。 “我觉得，或许活着比自杀要痛苦得多吧。” “嗯，看到学长之前的样子，我稍微能够明白了。” 凛冽的风吹乱了相泽前额的发丝，她伸出纤细的手，轻轻理了理头发，当她伸手的时候，手腕上的割痕已经变淡了。 “之前我都没有特别注意到，你已经不再自残了呢。” “因为听了学长的话，觉得必须去未来才行。虽然，那只是一个十分荒谬的约定。” 相泽走进了刹那，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只手臂长的时候，她缓缓抬起头来，纯净的眼眸映出刹那的样子来，那不再是无神、死透了的眼神，她确实地找回了属于她的感情色彩。 “那么，让我来告诉学长吧，我的未来。” “嗯。” 相泽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无奈的笑意。 “说实在的，很痛。” “咦？” “很痛，但又很幸福，所以不后悔。” 相泽捂着自己的胸口，热情地注视着刹那。 “可是，又很痛……” “相泽……” 这一刻，刹那意识到了什么，似乎明白了什么。 “喂，难道你……” “请不要说！” 她解开了后脑勺的发圈，黑色的长发垂肩而下，她痛苦地咬着嘴唇，深黑的眼眸宛如夜里的大海，此刻正翻着浪潮，难以平静。 “痛苦的是真正认识了羽岛学长，幸福的也是认识了羽岛学长。” 刹那无法打断相泽的答案，因为那听上去，更像是在诉说自己全部的心情。 “我认认真真等了羽岛学长三年，又花了半年的时间认认真真地认识了羽岛学长。结果，虽然很痛苦，但未来还是好，总比自杀要好。” 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汹涌的大海，早已溃堤而出，红红的脸蛋上，划过两道泪痕，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要贴在刹那的胸前，但中途的时候，又忍住缩了回来。 “可是，又很痛。胸口的位置，就像被人掏开一样……” “对不起，我……” “才不是，学长干嘛要道歉啊……” “抱、抱歉，一不小心习惯了……” “啊，又来了。真的不行呢，学长啊……” 即使泪水停不下来，她还是坚持露出了傻傻地笑。 “呐，我忘了说，学长，我其实是一个很贪心的人。” “笨蛋，早就暴露了。” “咦？是这样么？” “嗯，我想宫城也一定察觉到了。” “是这样啊……我啊，其实也很喜欢宫城学姐，学姐是我见过最要强的女生，也是最温柔的女生。” “这一点我很认同。” “所以啊，这样的我，学长能够接受么？” “有什么不行的嘛。” “也是啊，嘿嘿嘿……” 相泽挠着头发，眯起眼睛，笑得更加蠢了。不过，虽然笑相一直都那么滑稽，但刹那并不讨厌，也不会嘲笑她。因为是这样的相泽，成了他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是了，刹那心里很清楚。 “我还想要……” “嗯？” “所以说……” 她像个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低下头来，小声地说道。 “像这样的未来……虽然有时候会很痛，但我还想要……” “嗯，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今后无论如何，这都是你的归处。” “才不是学长说了算，是宫城学姐说了算吧。” “喔，说的也是……” 相泽交握着双手，视线稍稍往上抬，她羞涩地看着刹那，宛如情窦初开。 “最后，是我想对学长说的话。” “嗯，我听着呢。” “学长。” 她微微张开红润的薄唇。 “我喜欢你。” “嗯。” “虽然过去只是对你产生好奇，但与你相处的这半年，我喜欢上你了。”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宫城哦。” “那种事情我早就明白了，笨蛋学长，就不用特意说出来啦。” 为了掩饰自己的哭声，她用力推了下刹那的胸口。 “这样的结果，你也能接受么？” “当然不行啦！可是……不行也要接受啊。” “这还真是任性啊。” 相泽再次抬起头，吸了吸红肿的鼻子，她像极了倔强状态的宫城。 “哼！因为，两方都是我最喜欢的人，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我也是......嗯？为什么你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啊？” 相泽突然惊愕地睁大眼睛，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双脚打颤的往后退。 “羽岛学长，脚踏两条船，人渣？” “不……不是那样子啊！我是说，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啦！你是最可爱的学妹啦！再说，我只是单方面的恋上宫城啦。” “羽岛学长， 宫城学姐应该还在下面等吧？” “哇哦！” 刹那急忙捂住了嘴，刚才的话有点吵，他担心会不会被宫城听见，于是翻出窗口窥视一下，发现宫城正撑着脸颊坐在楼梯口上，似乎没有意识到天台发生的事情。 “呼，吓死我了……” “你就这么害怕被发现么？” “因为！唔……还是没什么信心吧，亦或者是……” 刹那只是害怕现阶段的关系会发现改变而已。 不论如何，他们三人之间还有时间，现在不必着急也行，总有一天，他一定能够说出来，不再像过去那样子…… “相泽，你怎么打算呢？” “我已经不再软弱了，所以，只要得到学长的回答，和学长重新相认就足够了。因为啊……” 相泽泛红着脸，羞涩地笑了笑。 “我喜欢羽岛学长，仅仅抱着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 “可是，刚才你不才说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么？” “这两个概念不一样啦~真是的，笨蛋学长。” “哇，你又骂我笨蛋了，相泽考拉。” “我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学长总是搞错我的名字！还有，我已经查过考拉这种生物了，学长真是过分！” 相泽气得抱起小拳拳冲着刹那跑来，刹那所幸躲过她的攻击，在阳台上和她玩起了抓鬼的游戏来。 “不许躲！” “谁会那么老实站着给你抓到啊。不是我吹，告诉你哦，小时候的我可是最强的孩子王！” “好汉不提当年勇。” “真遗憾，我不是好汉~” 看着相泽鼓起脸颊追过来的样子，刹那的内心又是一阵暖流涌上，总觉得失去的东西正在逐渐回来。 他所希翼的未来，并没有消失，他所重要的人，也没有离去。他的人生里，已经少不了这两个人了…… “喂，站住！” “才不要！” 抓住空隙的机会，刹那灵活地钻过小窗户，结果脚底一滑，从楼梯上滚下来，一直滚到宫城面前。 “羽、羽岛君？！” 她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生物，惊愕地看着他。 于此同时，小窗口上出现了相泽的身影。 “给我站住！唔，欸！不是吧？卡住了！” “相泽，你长胖了。” “才、才没有！呜呜呜！学姐，学长欺负人！” “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之间的喜剧氛围似乎把宫城搞得一头雾水。 “嘛，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吧。” 刹那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向宫城竖起了大拇指。 如此，宫城总算露出舒心的笑容。 “太好了……” “一点也不好啦，快来帮帮我丫！” “好啦好啦，小惠，我这就来~” 宫城笑着站起身来，她对泪眼汪汪的相泽可以说是最没有免疫力。 就这样，本以为会是一个沉重的见面，没想到却是这种收尾。他和她和她之间的关系，依旧如故，他所珍惜的未来，并没有失去。 罪，已经放下了。 “呐，阳花，我已经不能再自责下去了，我已经有属于我的未来了。” 看着宫城笨手笨脚地拉扯卡住的相泽，刹那安心地笑了。 “对不起，我们的故事，到此结束吧。” 他用力地扯下胸口上的护身符。趁着两人一时半会没那么简单结束，他走下楼梯，往曾经属于他的班级走去。 虽然充满了厌恶的味道，这里留给他的，多半是痛苦的滋味。 但刹那还是来了。 拉开教室门，一切仿佛依旧如故。 他看到了石田他们打打闹闹的样子，小七时不时会朝他和阳花之间投来吃醋的眼神，其他人则闹着让刹那加入他们。但刹那大方拒绝了，他的眼里只有阳花，两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坐在窗户旁一起享用午餐。 刹那走了过去，靠近那个属于他们的位置，打开窗户，冰冷的空气吹进来，虽然夜里有点冷，却很舒服。 他知道，阳花也知道。 在这扇窗户，有个小小的瑕疵，窗子下面有个不知怎么形成的小洞，因为洞口略深，他们也经常往里面藏东西，而且基本没人会发现，刹那也是偶然在试卷飘出去的时候发现的。 “你就留在这里吧。” 握着护身符的手伸向窗口的下方，探到那个小小的洞口后，发现正好可以放护身符，于是塞了进去。 “嗯？” 放进去的时候，刹那的手碰到了其他的像纸一样的东西。 “这是……” 也许是过去埋在里面忘了取出来。出于好奇心，刹那把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粉色的信纸，用规规矩矩的四方形叠得很小才塞进去的。不过，刹那对此没有什么印象。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摊开来。 上面只有一行字。 ——刹那君，我喜欢你，是想当恋人的喜欢，不是开玩笑的噢。 “阳花……” 啊，是这样么…… 即使，她绝望了，她向他施展了最后的报复。 这份告白，也从未离去，一直贴近刹那最近的地方。 她啊，不论何时，一直都在告白。 “阳花，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刹那望着远处的上空，将信纸再次叠好，塞进那个小小的洞里，连同那个护身符。 这就当作是他和阳花之间最后的秘密好了。 刹那吸了吸鼻子，松开了手，渐渐远离当初的那个位置。 “羽岛君，你去哪儿了！” “羽岛学长！再不回来就把你抛下咯！” “抱歉，我这就来了。” 外面的走廊传来两人的呼喊声，刹那离开了教室，轻轻地合上了门，留在教室内的那最后的告白，就让它安安静静地保存下去吧。 “相泽，要是喊那么大声，会把保安大叔惹来的哦。” “唔！是说，学姐也是啦！” 然后，羽岛刹那启程了。 寄给未来的信 天空总算放晴了，在连续三天的降雨之后，夏天似乎也随着雨神悄悄溜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从今天开始就是秋天了。 与此同时，今天也是开学的日子。 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闹钟指着七点的位置，距离开学的时间还有点早，不用那么着急。羽岛刹那挠了挠发痒的头发，慢慢吞吞地下了床。 虽然是初秋，七点钟的早上还是蛮精神的，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看来是个好开学的征兆啊~” 刹那离开房间，走到洗漱台，唯有自己的脸还是一副蠢样，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如果这个时候再加点固发剂的话，就是传说中的超级○亚人了。 不妙，莫非我是战斗民族的幸存者么！？ 呼~冷静下来，羽岛刹那，你只是普通的睡相不好而已。 可是！平时睡得再糟糕也不至于会这么惨！果然是体内的血液在蠢蠢欲动了！ 大脑小脑，左脑右脑，凡是身体内部对立的东西，此刻都在进行一场愚蠢的较量，刹那趁此机会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换衣服。 不过，虽然平时会考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有时候也能发现比较重要的事情。 脑洞君的说法很在理，过去即使睡得再糟糕，也不至于会头发乱翘到这个地步，说起来，这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的。 “啊，说的也是啊……” 他看着乱成一团的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花铃不在啊……” 今早也是，隔壁的房间没有她的动静，估计是先出门了。 自从她坦白阳花的事情以来，两人的感觉一直很微妙，虽然不至于成为陌生人，但总觉得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堵着。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刹那房间闹腾了。 有时候，刹那还没睡熟时，会发现花铃偷偷摸摸进来房间，替他把踹掉的被子盖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花铃坐在他身上，要不是在他脸部涂鸦，要不就搞一下让他‘血液沸腾’的恶作剧。 但是，这些熟悉的事物，在最近几天都不曾发生过。 “嘛，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换好衣服后，刹那带着书包下楼了。 “早……咦？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为什么你们都起得那么早？” 来到客厅吃早餐的时候，桌子上还有一份菠萝面包套餐。而平时晚起的父母，此刻正坐在沙发上，观看电视里播报的早间新闻。 “什么这么早……我说刹那，你不是出门了么？” “啊？” “刚才花铃收拾好东西就匆匆上学去了，我还以为你也早就走了。” “呃，不，最近的话，稍微有点事……” 嗯？上学？ 啊，说起来…… 刹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忍不住咽了咽唾液。他僵硬地移动头部，看向电视上显示的时间点。 早上十点三十分…… 十点三十分…… 三十分…… “糟糕了！” “嗯？怎么了，刹那。啊，说起来你迟到了呢。” 把母亲惊讶的声音抛之脑后，刹那瞬间移动到桌子前，将菠萝面包一口塞进嘴里，抓着牛奶立马跑向玄关口换鞋。 “我说，不要那么着急也行噢。” “今天开学还要特意说明一下学园祭的事情！吉田老师说，要是迟到的话就死刑！” 咦？那我不早就死刑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 推开门，刹那一口气跳下台阶，踩着地上的水渍，往学校的方向全速奔跑。 他想起来了，那个闹钟前些日子就脑抽筋了，因为没有意识到开学日这么近，刹那一直放着不管，结果睡前一天都忘了这回事。 初秋的上午时间还算热闹，路过红绿灯口时，大人们有的提着公文包穿梭在人群间，暴走青年在马路上玩起了滑板，打工美少女正在路上派发纸巾，宇宙无敌可爱的女仆们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身份人都在忙碌当中，唯独没几个学生的身影。 刹那大气都舍不得喘一口，一下飞奔到学校坡道下坡的不远处，经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时，宫城结衣和相泽惠分别从十字路口的两边跑过来。 “宫城……连相泽也迟到了么？” “呼哈~呼哈~呼哈~” 宫城率先停下了奔跑的步伐，她累得弯下腰，脸上泛起了红晕，是说她原本身体就不好，不太适合运动来着。 “看来今天只能迟到了，反正都宣判死刑了。” 刹那也停下来，拍了拍宫城的肩膀，担心她会不会又晕过去，不过好在气色不错。 “今、今早，烤菠萝包失败……差点炸了锅，所以……” 烤、烤菠萝包？？？那是什么邪教，如果有空，他一定登门拜访，亲自品尝！ 啊，顺便提亲好了~虽然八成会被她父亲揍飞。 “我我我！” 相泽像是上课积极回答问题的三好学生一样，骄傲地举起了手。 “我睡过头了！” “行吧，考拉嗜睡，我懂。” 但是这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啊！又说我考拉，学长你好过分！” “总之，我们三人是死定啦，吉田老师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不要紧，因为我是一年生。体育不是吉田老师教的” 为了撇清责任，相泽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嘴角微微扬起。 “嘿嘿~这样的话迟到也没事了。” “不，吉田老师是学园祭的总负责人，说明会由她来举办，当然会算出勤……” “啊！！！” 听见考拉的惨叫声后，刹那突然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所谓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就是这个道理吧~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啊……” “当然是慢慢走咯~” “慢慢走……我说羽岛君，现在都已经迟到了。” “所以说，没关系啦~” “啊？学长你的脑子坏掉了么？” “放心，一切正常。” 因为，宫城的身体是那种样子，要是再勉强的话，他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们不是一个人迟到啊。” 望着那条被雨水冲刷过的干净的坡道，刹那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嗯，没关系，不要紧…… 只要是三人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啊，学姐，那个烤菠萝包的，我也想试一试。” “唔，可是失败了哦。” “没关系，加上我战斗力倍增！” “拜托你们放过菠萝包这种圣物吧。我倒是有种会死的很惨的感觉……” 如此，三人的日常依旧持续中。 宫城宠溺地看着相泽，相泽呆蠢地提出奇怪的想法，刹那在旁负责吐槽。 只是这样，即使没有翻天覆地的大事情发生也无所谓，也可以说，即使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要三人在一块的话，一定能够挺过去…… 没错，因为如此，羽岛刹那才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这是属于他们三人的故事…… ———————————————— 番外： （羽岛刹那） 时间跳转到高中毕业后的第五年。 在某个繁华的城市缩影下的小型超市内，羽岛刹那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双眼凝神地注视着打折的猪肉套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真·究极豪华菠萝面包。 “嗯……这还真是人生一大难题啊。” 刹那叹了口气，看着红色标签上的价格，他的大脑正在不停亮起红灯警报，但罪恶的手又无法从菠萝面包松开。 “哼，神还真是个顽皮的家伙，故意在这种地方设下陷阱，居然让我陷入命运的十字路口，让我感到痛苦、迷茫。”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刹那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耳边传来刺耳的讥笑声。 “那是什么，中二病么？” 喂，那边的大妈，闭上你们的嘴。所谓的‘中二病’啊，就是‘中年犯二病’对吧？我还年轻，中年什么的对我而言就是耀眼到看不清的太阳！人生之路漫长得很呢！ 刹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说闲话的妇女，然后又重新陷入人生的抉择之中。 “那个……你要是那么为难，不如一起买走算了。” 好主意！这位店家还真是聪明绝顶，一下子就把人生的难题解决了！如果世界所有的选择题都这么简单的话，人类永远和平~~~个鬼啊！ “那个，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为什么猪肉会打折？” 因为保质期快到了，所以随随便便扔给顾客么？ 刹那表面很平静地问道，内心则是掀起一大狂澜。 “啊，最近的猪进入了繁殖季节，量瞬间就涨了很多，不便宜卖的话，我们也很为难啊……” 原来如此，已经到了交配的季节了啊。干得漂亮，你们这群公猪！顺带一提，母猪也辛苦了。 多亏如此，人类社会的经济得以繁荣发展，粮食问题也再次得到改善！ “那么，为什么菠萝包没有量产呢？” “呃……你问我我也……” 对方脸上冒着冷汗，一脸惊讶地看着刹那。 咦？难道公菠萝包和母菠萝包没有进行一场刺激的交欢么？明明到了繁殖的季节！哼，看来菠萝包们都是一群营养过剩的家伙，难怪那么好吃。 “这位顾客，莫非家庭条件比较紧张么？” 啊哈哈哈……这位店家还真是爱开玩笑，居然敢对顾客说出如此挑衅的话语。 “很不凑巧，今天只是暂时没带太多现金。” “不是可以手机支付么？” 如果手机带在身上的话，刹那就可以上网搜索‘猪肉和菠萝包哪个值得买’了！就不必在这里犹豫人生难题了！ 对方看出了刹那的苦楚，也没有再为难下去。 “这位顾客，猪肉打折的季节不常有，但真·究极菠萝包天天有，您觉得哪个比较合算呢？” 这是何等理智！居然一下子就用理性的思维方式解决人生难题！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果然，我不应该只考虑自己买菠萝面包，不然会被打死的。” “哈，您在说什么……” “就决定是你了！打折猪肉套餐！”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忍痛割爱，松开了真·究极菠萝包，精挑细选拿了一份打折猪肉套餐。 付完钱，走出小型超市，外面的空气显得如此新鲜甜美，选择的烦恼结束之后，刹那顿时觉得世界都变得干净起来。 “欸~为什么我非要像个家庭妇男一样来这种地方买食材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刹那望着蔚蓝的天空，不禁叹了口气。 都说岁月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再天真的人生，也总有成长的时候。现在的刹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不由得想起曾经不算光辉的高中时代，那个时候，在那间奇葩的部室里进行奇葩社活动，闲暇之余又能够聊天的光景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过，那确实成为他人生路上精彩的篇章，并非在那里做了多么伟大的成就，期间也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事情。 只是…… 他很怀念那个时候的三人时间。 那个身体脆弱的少女，那个天然呆萌的学妹。 “啊咧，这不是哥哥么？” 嗯？ 正当刹那缅怀过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女子让他双目睁圆。 “花铃，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为单身生活修行中。” “哎呀讨厌，这还真是个令人喜欢不起来的词汇啊。” 有段时间没有和花铃见面了，虽然经常在电话联系，但对于她的近况，刹那的了解还是很少。 花铃穿着成熟的女性夹克，将漂亮的黑色长发梳理至耳朵后面，脸上多了几分朝气与活力，然后朝刹那小跑过来。她的身材还是那么娇小，但作为女性傲人的资本发育势头很是凶猛，胸前的巨大双峰已经康比那雄伟的阿尔卑斯山！ 不过，花铃的个性和外貌，实在和成熟搭不上边啊。 “花铃，说实在的，这身衣服不适合你。” “要你管啊。” 久别重逢的兄妹，刹那以为花铃会泪流满面地抱住他，会说‘哥哥~最喜欢你了~’，结果居然踢了他一脚。 “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力啊。” “这是咱和哥哥的招呼方式。” “好过分，这世界没有比我更辛苦的哥哥了吧。” 看天色还不算太晚，刹那和花铃进了附近新开的咖啡馆，在晚饭之前，刹那终于如愿吃到了真·究竟豪华菠萝包。 哼，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 当然，掏钱的是花铃，这让刹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份钱，我会还上的。” “不、不必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说，明明都是个大人了，哥哥还喜欢这种甜品啊。” 花铃撑起脸颊，喝着冰冻柠檬汽水，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 “要说大人的话，花铃你也是吧？” “啊……一晃就这么大了，青春真是短暂啊。” “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是单身，真是不可思议。” “那是人家不喜欢谈恋爱啦！” “我见过每个单身的人基本都会这么说。” “啧。” 花铃差点就要举起喝到一半的杯子扔过来。 “嘛~如果花铃将来没人要的话，哥哥可以照顾你呀~” “好恶心，妹控？鬼兄？” “请你老老实实说是哥哥的关爱……” “不过，哥哥自己也够辛苦了吧？” “欸？” 完全没想到花铃说起他，刹那顿时愣住了。 “各方面，那个……是吧？” 大概是在考虑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花铃还是软下心来，顾虑到了刹那的心情。 “嘛~总会有办法的，即使是这样子的生活，我也没啥可抱怨的，毕竟这就是命运。” “是、是这样子嘛？” 花铃还是不相信，露出担心的眼神看着刹那。 “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噢。” “你当我是谁啊？我好歹是你哥哥。” “就算是这样，向自己的妹妹寻求帮助不会丢脸啦。” “我知道啦，反正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了。” 吃到一半，刹那突然觉得没胃口了，他看着提在手里的猪肉，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只要情况不再恶化下去，我就知足了。” “哥哥……” “所以，你不用担心啦。” 为了改变一下突然郁闷下来的气氛，刹那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笨蛋……过段时间我会去你家一趟。” “咦？嫁进来？不行吧，我真的会被社会谴责的。” “笨、笨蛋！我就是去拜访一下啦！” 花铃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是说她还是那么容易激动啊。 “花铃，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哥哥你不也是。” “是啊，我也很惊讶，自己现在还能维持这种心态。” 大概是获得满足感了吧，即使是这样子的人生，刹那也认了，他已经顽强抵抗过，已经用尽全力去守护最重要的东西了。 所以……不必再去抱怨什么。 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到这把年纪了，哥哥果然还是个男孩子，某些东西还是会忍不住的吧？” “啊？” 花铃突然露出邪恶的表情，盯着刹那的裆部看。 “蠢货，人的意志是强大的，区区最底层的欲望，连这点都无法克服的话，未免太逊了吧。” “……有时候真的觉得哥哥的脑回路有点问题呢。” 花铃感到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满地撅起了嘴。 “看来不需要太担心你了。” “那是当然的。” 虽然时间还很早，但他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过，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不说的话……” 正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花铃突然继续说道。 “当心我砍你老二噢。” 她带着灿烂的笑容，如此说道。 * 刹那不禁想起当初写过的一封信。 那是高中时候，某天与那两人在部室里玩脑筋急转弯的时候写下的。 就结果而言，那封信上的内容还是说得蛮准的。 他确实努力地享受人生了，也确实成为了一无是处的废材，而且，他也被过去的自己激励了。 “我回来了。” 刹那提着手里的猪肉，打开了家门，坐在玄关口换下鞋子。 过了一会，里边才传来小小的一声：‘欢迎回来’。 没错，只要他的生活还剩下这个……他就觉得满足了。 初秋送来的芳香，依旧在这里萦绕 琴声奏响了，那是十分温柔又舒服的旋律，像是母亲依偎在孩儿身边轻轻低语一样，诉说着甜蜜的话语，告知美好的事物即将来临。 光是这么倾听着的话，就好像被暖和的阳光包裹着，在九月初秋时刻，凉风习习，送来的温度恰好。 羽岛刹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 钟表的声音滴答滴答作响，还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宫城优雅地坐在钢琴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轻轻按响了琴键，柔和的音符一个接一个跃起，非常缓慢。 “啊，你醒了啊。羽岛学长。” “早啊。” “才不是‘早啊’呢……已经是下午了哦。” “说的也是。” 刹那打了个哈欠，才发现室内的光有些昏暗，随着秋天的到来，天色比之前暗得更快，再加上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厚重的云压住蔚蓝的天。 “难怪我睡着了，原来是天气的原因。” “学长，又来了，每次都找这个理由。” “不，是真的啦，今天的天气超烂的。” “羽岛学长肯定又熬夜了。” 相泽叹了口气，把看到一半的书合了起来，这时刹那才注意到封面上的书名。 ——《旅行的记忆》么…… “不是噢，小惠。羽岛君他今天少有的认真听课呢。” 钢琴声戛然而止，宫城一边替刹那圆场，一边拿起本子，似乎在根据刚才弹奏的音色而记录些什么。 “那个传说中的笨蛋居然会好好听课……” “相泽，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哦，普通来讲，这应该是形容你的啦。” “啊哈哈~学长别客气，作为前辈，这个称号给你才适合。” 相泽甩了下马尾，露出奇怪的笑容。这家伙也开始变得圆滑了，看在眼里，刹那满是感动。有一种‘我家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咦？学长，为什么突然哭啦？” “没事，只是感到欣慰。” “意义不明……” 刹那小心翼翼擦掉眼角的泪痕。 “啊，我想起来了。我是喝茶睡着的。” 不对，实际上是看着宫城和相泽的样子看到入迷睡着的。 当然，这句话刹那也没好意思讲出来。 好不容易……回到了一如既往的生活当中。 冒着热气的柠檬红茶，能够让浮躁的心安静下来，酸溜溜的口感，是刹那的信仰来源。 他喝着宫城泡好的柠檬红茶，用的是新的熊猫杯子。然后，看着宫城坐在钢琴旁，就像专业的作曲家一样，一边按着琴键，一边记录些什么，很认真的在烦恼，很满足的露出了笑容。 而相泽，则是翻出了小说，聚精会神地沉醉其中，时不时会露出怀念的笑容，时不时又陷入沉思当中。 看着如此的画面，加上柠檬红茶的治愈，刹那很快进入睡梦中。 “学长，这样可不行。我和宫城学姐明明都在认真准备，只有你偷懒未免太狡猾了。” “不不不~我这也是在养军蓄锐。别看我陷入睡梦状态中，实际上我是属于进入睡梦之后脑子开发到百分百的超能人类。” “学长，你的脑子发挥到百分百也就是稍微比我厉害一点而已。” 面对刹那好像很有道理的解释，相泽不满地鼓起了脸颊，还不忘吐槽一句。 “羽岛君，睡着之后脑子变灵光是都市传说，放弃吧。” “什……我可是超信这个的！” “那么，你想到了什么呢？” 宫城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合上了钢琴，坐回榉木桌前，喝了口柠檬红茶之后，便兴致凛然地加入刹那和相泽之间的对话中。 “那自然是……哎哟不好，我的头有点痛，可能想太多了。” 刹那皱起了眉头，假装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脑袋，露出痛苦的样子来。 但…… “羽岛君，那里是后颈。” 刹那迅速抽回手，往上移了移。 “原来学长的脑袋长那里么？怪不得受不到信号，脑子也很笨。” “我说你们最近是不是变强了？” 自然的，宫城才不会上这种低级的当。但是相泽居然也能反过来吐槽刹那，真是出乎意料。 “不用勉强也行哦。羽岛君只要普通地承认自己累了就行了。” “哼~天真，宫城啊，要是区区几段英文就能耗光我的疲劳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羽岛学长，你的嘴角在抽动哦。” “那是因为肌肉抽筋。” “好逊的借口。” 相泽白了刹那一眼，宫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羽岛君，你的英文水平很低级对吧？” “我没有出国的打算。” “出现啦！笨蛋专门用的借口。” “……” “小惠，你流了好多汗哦，很热么？” “没、没什么！” 噢，看来这里又捕捉了一个笨蛋。好的，笨蛋x2，不对，应该是笨蛋x3。 奇葩社的三人都是笨蛋，这样子就舒坦多了。 嗯，不过，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刹那抵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有通电冒灯泡。 “那个……我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来着？” “羽岛君，你是认真的么……” 宫城睁圆了眼睛，傻眼地看着刹那。 “‘文化祭’啊！文化祭啦！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这个学期要举办文化祭，所以我们在讨论奇葩社的节目啊！” 这一刻，脑电波终于对上了。 “讨厌啦~我才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们讨论的节目定下来没。” “真的是这样子么？” 相泽一脸狐疑地盯着刹那看。 “总觉得学长说的话很不靠谱。” “我曾经被褒奖为全国最诚实的小学生。” “这个绝对是骗人的，因为羽岛学长以前是个孩子王。” 多余的黑历史就不要记下了，笨蛋相泽！ 不过，正如宫城所言，一年一度的文化祭到了，作为朝雾高中的大型活动之一，也是每个社团都期待已久，展示自己的好时机。或许早在暑假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着手准备节目，但奇葩社这边有自己的情况，所以…… 刹那环顾了一遍部室，然后看了眼宫城和相泽，松了口气。 “羽岛君，你笑得好恶心啊，怎么了嘛？” “宫、宫城……人家这是感慨啦……” 因为有种怀念的感觉，距离上一次能够在部室里愉快交流的时候，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还是那个问题，我们社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姑且是想要发挥各自的优点。” “也就是说……” “嗯，我想弹钢琴。” 宫城转了下手里的笔，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因为，那个……羽岛君也说过的吧，你特别喜欢我弹的曲子……之类的。” “喔，姑且是吧……” 宫城的脸染上了一片红晕，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刹那的眼睛。刹那也感到尴尬而别开了头。 两人的反应都被相泽看在眼里。 “真拿学长没办法。” 然后，她露出无奈的笑容，如此说了。 “抱歉……” “笨蛋，学长没必要道歉啦，已经不要紧了。” “谢谢你。” “道谢也不用啦。” “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 刹那慌慌张张地捂住了嘴，也以眼神向相泽发送点到即止的讯号。 要是让宫城发现了个蛛丝马迹，那就不得了。 如果让宫城知道‘羽岛刹那喜欢宫城结衣’的话…… 似乎有点不妙。 “啊，对了。学姐，关于文化祭的事情，除了你的钢琴以外，我也想写点什么。” “啊？！” 这一次是刹那和宫城异口同声。 “相泽，你说写点什么……可是，你不是……” “不要紧的，过去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动力满满。” “这样子啊。” 原来如此，所以刚才才会看自己曾经写过的小说。 她也在试图走出过去的阴影，就像刹那一样。 “我也不能再停滞不前了。不行么……” “当然可以，如果由小惠来写东西的话，是呢……” 宫城眯起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后，打了个响指。 “对了！就这么做吧。”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小惠，你来写歌词好了。” “啊？” “我来作曲，你写歌词，如何？” 宫城兴奋地走到相泽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如果是小惠的话，一定能够写出很甜很温柔的歌词！” “这、这真的可以么？” “嗯！” 宫城很宠相泽，不只是这样，她也是对宫城的写作能力表示认可。毕竟相泽曾经写过小说，还拿过奖，甚至有机会成为畅销书。可惜的是，因为发生了些意外，导致相泽一振不撅，书到最后丧失了名声。 “我很喜欢小惠写的东西。” 宫城说罢，便一把抱住了相泽，把相泽的脸埋进胸内磨蹭。 “小惠，你很清楚，我并不是一个爱奉承的人。” “嗯，我明白。所以……稍微有点开心呢。” “那么，就决定好了哦。” “我一定会加油的。” 是这样，相泽想要试着走出过去的阴影，等了刹那三四年的时间，好不容易也开始了自己的路。宫城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热情地邀请相泽。当然，相泽本身也具备那样的能力。 是么，是这样子啊。 宫城的曲子，相泽的歌词，如果能够成功创造出来的话，刹那一定会陶醉其中。 这么一来，一定还有个唱歌的人。 那么，那个人是…… 思绪到这里突然中断，原本和蔼的笑容渐渐褪去，刹那愣了一下，只见宫城和相泽都看向他这边。 “……” “羽岛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非常抱歉，我是音痴。” “果然是这样……嗯？我刚刚还没提问题吧。” 笨蛋，问题已经写在你们两人脸上了，显而易见。然而，刹那的答案也显而易见。 刹那的唱功，就等同于过去的相泽制作点心的手艺。所以，要他唱歌或许只会殃及无辜人，配上宫城和相泽的话绝对会暴殄天物。 “咳咳，我会支持你们的。” 不管怎么说，作为奇葩社的一员，刹那自然是不能什么都不做。他是幕后的精神支柱，是宫城和相泽的第一位粉丝，他一定会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守候着两人顺利完成演出。 “就知道是这样。不过也没关系，羽岛君只要默默支持我们就好了，对吧？” “嗯……啊，没错。要是没有羽岛学长的话，我们会失望的。” 宫城拍了拍埋在胸内的相泽的头，相泽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相对的，苦力活全都交给我。” “希望是个难忘的文化祭。” “估计想忘都难。” 不论是对宫城而言，还是对刹那来说，这都是仅此一次的，无比难忘的文化祭。刹那已经和过去不同，不必再无视学校的活动了。 就在这时，放学的铃声响起，差不多是回家的时候了。 喝完最后的柠檬红茶，收拾好杯具后，三人走出了部室。维持与宫城相同的走路节奏，尽管非常慢，三人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一起放学回家的这种感觉。 现在是秋天，距离他们邂逅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了，曾经失去的东西也好，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也罢。 随着季节变迁，时间流逝，在这一刻，刹那变得无比在意，哪怕只是普通的散步而已。 “对了，学姐，能不能陪我一起减肥呢？” “减肥。怎么这么突然？” “唔……因为上一次，被学长嘲笑了。” 出了校门，三人依旧沉浸在以往的氛围当中。 相泽突然幽怨地瞪了刹那一眼。 “身体，卡在小窗户上了。” “噗，原来是这样。可是，宫城不能剧烈运动啦，笨蛋相泽。” “啊，说的也是……真遗憾。” 看着宫城瘦弱的身体，相泽沮丧地低下了头。 “不过，减肥有很多种办法的吧？不一定要运动。” “运动是消耗热量的基础，如果连基础都没用的话，就别报提升班了。” “最近的药也有燃烧脂肪的作用，我不认为没有用，反而效率更好。” “或许会有副作用呢？” “至少反弹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为我用的是父上在美国买回来的瘦身茶。” 果然是有钱人…… 如果刹那家里也非常有钱的话，刹那一定是个百年难遇的才子，相貌非凡的美男人。这样的，或许宫城就会沦陷了……才怪，宫城才不是那种看脸的人！ “总之，我已经下定决心好好减肥了。” “那样的话不如少吃点点心。” “这个的话稍微有点……” 果然做不到么？这孩子真是伤脑筋。 通往十字路口的路，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漫长，却又如此短暂，回过神来的时候，绿灯就在眼前闪烁。 “啊，我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我也是。” “不如说，我们只能在这里分别吧。” “说的也是，哎嘿嘿……” 相泽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露出了一副傻笑。 三人站在分别的路口好一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不过刹那认为，现在的三人都在想同样的事情吧。 清风缓缓吹过，轻轻拨动宫城长长的头发，她的脸色有些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相泽也有意无意地别开了眼神。 “那个！” 过了一会，三人又同时开口说话，正好撞在了一起。 “说话的时机稍微有点……是吧？” “嗯……要不然羽岛君先说好了。” “啊？不、不必了吧，让相泽先说好了，最小的先说。” “没有这个道理的吧？” 相泽虽然撅起了嘴，但也没有再推托下去。 “宫城学姐，羽岛学长……” 两人的目光落在相泽身上。她转过身来，双手拎着书包，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安。 “我们是否已经回到从前了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刹那有一瞬间松了口气。 自从那天以来，这也是刹那一直在顾虑的问题。 三人的关系是否恢复如初？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来，羽岛刹那是否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取回了失忆的两年的记忆，因为过去犯下的错与罪，刹那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无法自拔，一再反复过去的心情，心想着或许自己不该活下去，无法原谅这么久以来一直悠哉悠哉度日的自己。 无数个噩梦，无数次回忆，让刹那陷入绝望与崩溃的边缘，他反复挣扎，在浑浊的泥潭里无法呼吸。 干脆自暴自弃好了，干脆舍弃一切好了，因为这就是唯一能够还得起的债。他对不起初恋情人日坂阳花，他欠她一份感情，欠她一条生命。本就不该活着，因为没有资格。 然而，把这样的刹那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城和相泽。 放学后，那柔和略带悲伤的音色。部室里，那张天然可爱的脸。 他之所以走到今天，是因为有她们两个站在他的身边。 机动车迅速穿过三人身边，留下一段长长的回音，摇曳的绿树撒下凋零的落叶，等刹那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色要比之前更黑了。 他甚至皱起眉头，担心回去的路上，宫城会不会出意外。他甚至担心，相泽会不会犯蠢被人欺骗。 这就是答案了。 “没有什么回不回去的。” 然后，作出回答的人，是宫城。 “小惠，我们一直都在往前走。” “真不愧是宫城，这样的答案很有你的风格。” “虽然是在往前走啦，只是，我有点害怕……” “相泽。” 刹那打断了相泽的话，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 “学长，这只手是什么意思？” “唔，总觉得就是这种感觉，摸着相泽的头会很安心。” 刹那随便扯了个理由，结果宫城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然后啊，相泽，没什么怕不怕的。我们一直是我们，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这句话，同样是说给心里面不安的自己听的。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刹那很清楚，因为他所面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宫城和相泽。所以，刹那有理由相信。 他已经取回记忆，并且放下所有的负担，不是完全忘记过去，而是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相泽也重新找回当初写小说的感觉。宫城一直以来都是那么要强。 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果然，三人都在想同样的事情。 红灯再次跳转为绿灯，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啊，该回家了呢。” “嗯……” “天色很晚，父上和母上一直叮嘱我早点回去。” “那么，明天见吧。” 明天还能再见，只是这样，刹那就心满意足了，对他而言，现在的时间就是最大的幸福。 朝两人挥了挥手，目送她们逐渐离开的身影，刹那也通过马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只是…… 现在的刹那，或许有点害怕回自己的家。 破碎的羁绊 什么东西没有改变，也同样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因为启程的路，总会有些难分难舍。 他与她与她的路，还很漫长。他与她的路，已经告一段落。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可对刹那而言，还不止如此。 “我回来了。” 回到家，在玄关脱下鞋子，换上室内鞋后，刹那才发现躲在客厅墙边的小脑袋。 “欢迎回来。” “嗯。” 干涩的回应声，没有了以往的感情，轻轻卷起的涟漪，很快恢复平静。 刹那抬起头来，看了眼那个小脑袋的主人——羽岛花铃后，默默地走了过去，从她身边经过。 “哥哥……” “什么？” “没事。今天的晚饭……” “我现在就去做。” 花铃的眼里充满了悲哀，她抓紧了衣服，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咬紧嘴唇，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客厅里融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厨房里只有滴水的声音，刹那走到冰箱旁，取出保鲜食材后，切了个黄瓜，炒鸡蛋，加上蛙鱼和猪肉。 “饭已经煮好了么？” “嗯。” “这样啊。” 电饭煲里已经是热腾腾的饭了。 两人坐在饭桌前，默默地吃着普通的料理，没有任何味道。 没有了电视机的热闹声，没有了平时花铃喋喋不休的声音。空荡荡的家，冰冷到极点，只剩下筷子夹东西的声音。 还有某个人的眼神的执念。 “怎么了？” “没、没事……” 刹那抬起头来，看了眼花铃，她慌慌张张地夹起鸡蛋，避开了刹那的眼神。 可一旦刹那埋下头来默默吃东西的时候，花铃就会忍不住在意地看着他，仿佛在渴求什么，仿佛在诉说什么。 平时在饭桌上的十五分钟，也会在打闹聊天中消磨过去。今天仅仅只有五分钟，却也漫长到窒息，刹那甚至一边吃饭，一边数着数。 “我吃饱了。” 刹那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吃东西，看到碗里已经空了后，便把自己的那份收拾好放进水槽里，然后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拐角处，他依稀能看到花铃投来的悲哀的目光。 正因为是兄妹，所以刹那才明白： 她并不是看着刹那觉得悲哀，而是觉得自己很悲哀。即使想要说什么，也无法完整地开口。因为刹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正是在警告这一点。 他们两人的关系，自从那天以来就没有得到改善。 原因很简单。 关于日坂阳花的死，不是刹那一个人的责任，而是羽岛兄妹共同的责任。 他不是没有冒出过大胆的想法。 刹那疲倦地回到房间里后，看着放在柜子上的盒子，那是藏着关于刹那和阳花之间过去的记忆的宝物。刹那重新上锁后，就再也没打开过。 因为已经打算放下过去了，所以他打算把这些记忆也重新安顿好。 只是，他唯一无法释怀的，就是花铃对他隐瞒的那件事情。 即使刹那恢复记忆以来，她也从未告知实情。 他曾有过那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当初花铃没有缠上阳花的话，说不定阳花就不会死。 虽然已经放下一切了，但面对花铃的时候，刹那就是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羽岛刹那对羽岛花铃抱有怨恨之心也说不定。 花铃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不敢轻易套近刹那。 兄妹之间曾经吵过架，也曾冷战过，但绝对不是这种情况。 无论是身为哥哥的刹那，还是身为妹妹的花铃，都很清楚这一点。 刹那没有依恋过去，但也无法坦然面对花铃。 花铃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也不敢主动向刹那寻求原谅。 所以，他们之间算不上吵架，也不是冷战，只是变得陌生了而已。 唯独只有他们的关系，或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治愈。 受伤的切口，没法那么轻易复原，当花铃说出真相的时候，就已经互相伤害了。 痛的不只是刹那，还有花铃。 “哥哥……” “什么？” “那个……洗澡水我已经放好了。碗筷我也洗完了，所以……” 所以，快夸夸我吧。 刹那仿佛听到了花铃止住的话语。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花铃曾经将刹那好不容易完成了暑期研究课业破坏殆尽了。为此，刹那少有的凶了花铃一顿，经过一天一夜的冷战后。花铃边哭边帮刹那洗完衣服，然后以此作为道歉。 ——哥哥，衣服我洗好了。所以夸夸我吧，我错了…… 刚才的花铃，和那时候的花铃，有一瞬间重叠一起了，才会让刹那产生错觉。 “哦，我知道了，你先去洗也没关系。” “那，好吧……洗完我会给哥哥重新换好洗澡水的。” “谢谢。” 花铃的声音多少带着点失望的情绪。刹那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察觉到花铃已经走远后，刹那翻了个身，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自从失忆以来，他感受到的最大温柔，全是从花铃那里获得的。因此，刹那对花铃抱有很大的感激之心，早就把花铃当作自己最亲的亲人，是花铃支撑着他度过那迷茫的两年，他欠花铃的，是数不清的恩情。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明白，那是花铃对阳花的亏欠。 所以，现在的刹那，有点搞不清楚该怎么面对花铃了。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刹那扶着额头，再次发出了无人能答的疑问。 那一晚，刹那洗完了澡后，与花铃擦肩而过，她同样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刹那，刹那依旧无法响应花铃的期待，冷冷地从她身边经过。 深夜，刹那因为着凉而醒了过来。起身去关窗户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 等刹那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没有关好，房间外一片漆黑，夜归的父母想必也都入睡了，花铃的房间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他差点忘了，自己睡相很糟糕，经常会踢被子，于是花铃经常会出入刹那的房间，替他盖好被子后才入睡。 即使现在陷入了这样的尴尬关系中，她也打算继续做下去么？ 时间是深夜十二点钟，刹那走到客厅里倒了杯热水，喝完之后回到二楼，依旧听见花铃房间传来微小的动静。 刹那盯着花铃的房间看了一会，想要伸手去打开门锁，关键时候还是理性制止了他的行为。 “算了吧。” 刹那摇摇头，即使现在开门了，他也不知道该和花铃说什么好。 ——关于阳花的事情，没事啦。 刹那没法轻易说出这种话，所以暂时只能维持原样了。 于是，他后退了几步，远离花铃的房间，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把门关好。 上了床，少了窗外的风声，刹那能够清晰地听见花铃开门的声音。 搞什么？这算玩躲猫猫的游戏么？ 明明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心思，还是假装不知道的戏码，未免太滑稽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刹那不再注意外面的动静。他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直到睡着为止，花铃不再打开刹那的房门。 隔天，刹那迟到了。 并不是没有从暑假的作息时间中调整过来，而是没有习惯被花铃叫醒的日子。 今天的花铃依旧没有来戏弄刹那，他的房间维持着昨天半夜时候的样子，房间里也少了些许洗发精的香味。 “伤脑筋，看来我差不多也该学会早起了。” 时间显示的是九点钟，第一节课已经上了差不多一半了。 刹那不紧不慢地下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来到了客厅。 “刹那，你还没去上学么？” “啊，今天稍微有点不舒服……” “咦？不要紧么？” 父亲正一边看着早间新闻，一边喝着营养奶茶，不知为何，摆在桌子上的三明治他一点都没动。 母亲看到刹那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便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像有点烫，发烧了么？要不然今天就不去上学了。” “只是到了换季的季节而已，太夸张了。” “注意好身体噢。” “嗯，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傻孩子，谢什么谢啊。” 因为时间的缘故，刹那本打算边吃三明治边赶路，可当他拿起盘子上的三明治时，却被父亲阻止了。 “刹那，今天的早餐就去便利店解决吧，这个不能吃。” “为什么？不是妈妈做的么？” “那个啊……” 母亲露出了为难的脸色。 “这是花铃今早干劲十足做好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问了也没回答。” “花铃做的……” 那家伙做点心的水平很差劲，自然的，三明治也做不好，要不是面包没烤熟，要不就是加了不必要的材料，难怪面包片和鸡蛋还有火腿包起来的姿态那么奇怪。 “你也知道，你妹妹的手艺很差。” “不要紧，再说现在时间有点赶，来不及去便利店额外买了。” “等等，刹那，要是吃坏了肚子……” “没关系的，我的胃好得很！” 抓起手里的三明治，刹那二话不说就塞进嘴里，为了赶上第二节课也马不停蹄地跑出家门。 中二病再次登门拜访（一） 这哪里是手艺没长进？根本是每况愈下，不如说作为伤害的话，倒是比较客观。 那家伙是想毒死我啊！是在气我！还是怎样啊？ 到了学校，好不容易坚持熬过第二节课，铃声一响刹那就光速冲出教室，冲进厕所，感受肚子膨胀，胃部里的内容物翻滚的滋味，他头一次觉得原来新陈代谢都能这么魅力十足。 “父亲和老妈不吃花铃做的早餐是对的，早知道我也不要逞强了，哪怕饿一个上午也没关系。” 蹲完厕所出来后，刹那连腿都站不稳，一脸苍白，仿佛把重要的东西也都排泄出去了 回到教室，众人面露难色地看着刹那。宫城也投来了担心的眼神。 “羽岛君，你的脸色很难看哦。” “还好吧，到了换季的季节有点感冒，加上今早吃了黑暗早餐。” “黑、黑暗早餐？那是什么？” “我觉得不知道会比较幸福一点。” 上课铃声响起，刹那回到自己的座位，因为能拉的东西都已经排空了，肚子很快发出不满的叫声，加上身体有些感冒，一大早他就有些无精打采了。 不过，比起相泽第一次做的巧克力蛋糕能把刹那直接弄晕过去，这已经算好的了。 这只是稍微打开地狱的门窥视一下，相泽那个已经算是完全进入里面了。 “花铃妹妹的手艺好差劲！” “我觉得你是最没资格这么说的！” 中午，好不容易吃了顿正常的午餐，刹那已经非常满足了，甚至悟出平凡是美的人生哲理。结果却对相泽的话反射性地吐槽了一顿。 “我……就算是这样，我也是有很大的进步好不好！之前点心节的时候学长明明夸我做得很好了！” “但我仍旧忘不掉你头一次给我做的巧克力蛋糕的滋味。” “那、那种事情不要记着啦！” 相泽气得鼓起脸颊，不过碍于刹那是个病号，刚举起的小拳头又收了回去。 “不过，为什么今天的羽岛君会迟到啊？” “天有不测风云。” “花铃妹妹应该会叫你起床才是吧？” “呃！” 宫城一针见血，插中了刹那的软肋。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当然宫城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我在想，开学典礼的时候就算是闹钟坏了，花铃妹妹按理也会叫羽岛君起床才对。” “唔……你、你不也一样！还有由依妹妹。” “是啊，所以由依和我一样迟到了。” “那我也……” “由依跟我说了，那天花铃妹妹很勤快。” …… 无懈可击…… 宫城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厉害。 “怎么怎么？羽岛学长莫非隐瞒了什么事情么？” “小惠，你变聪明了，我很开心。” “哎嘿嘿~” 住手！她才没有在夸你，没必要吐着舌头傻笑！ “嘛，也就是那个啦。宫城，男人偶尔会有特殊情况的，也许羽岛沉浸在解决生理问题而忘了时间了。” 就在这时，刹那的头部被卷起来的报纸击中了。 他维持趴在桌上的姿势，懒得抬起头来。 “你来做什么啊？老师。” “当然是来关心一下我可爱的学生们。喏，这个赶紧吃了吧。” 吉田递了杯水和药丸给刹那，然后顺势坐在了刹那旁边。 “为什么知道我感冒了啊？” “今天巡查经过你们班的时候发现你气色不太好，就估摸着你感冒了。” “阁下真是料事如神。” “嘛，还好还好。” 既然是吉田给了，刹那大可放心吃下去。虽然这个老师有点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是很关心学生的。 喝完药后，刹那继续趴着。 “然后？老师，刚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么？” “但我不懂外星人的逻辑！” 吉田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把刹那的吐槽当一回事。反而看向宫城和相泽。 “你们应该懂吧，都这个年纪了。” “嘛，姑且……” “是呢是呢，也是啊……学长也是个健康的男孩子。” 喂！为什么你会脸红啊，宫城。还有，相泽，你的眼睛看哪里呢！我的校裤是原装正版，毕竟我可是热爱版权的社会好青年。 “对吧，果然都懂的吧。” “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嘛，羽岛是那样的年纪，可以理解理解。” 这个家伙……明明前段时间还很温柔得更母亲似的关心刹那，一看刹那走出阴影了就开始各种戏弄了。 难不成这家伙是个抖s么？ 可是刹那不是m啊？ “你来地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是那位大人的计划。” 不行了，这家伙没救了…… “老师，接这种梗一点都不有趣，” “那么，不然说明一下情况好了，羽岛。” 刹那的吐槽又被无视了。 “好吧，我承认，虚拟ai真是太棒了，一不小心通宵了。” “是因为花铃妹妹的事情对吧？” …… 刹那差点忘了，当时花铃说出实情的时候，吉田就在旁边。 “老师，不带这样子的吧？” “要是一直憋着就和过去没两样了，你现在才不是一个人吧？” 吉田的话提醒了刹那。 他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好奇的宫城和相泽。 “学长，花铃妹妹怎么了吗？” “嗯，姑且和花铃发生了点什么吧。” “莫非……” 宫城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看来她也猜到不少了，毕竟自那以后，刹那几乎没在她们面前提过花铃。 “没错，就是那样。” “羽岛君，你果然对你亲妹妹下手了么？” 噗！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啊！ 刹那差点就举起凳子砸向吉田的头。 啊，因为吉田感受不到痛觉，用来发泄一下总感觉很带感，当然刹那必须以死作为代价。 不对！现在才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学、学长，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喂！冷静点，相泽，我才不是妹控，我也不会对花铃动手的！我可是个老老实实的处男啊。” “那么，你该怎么证明呢？” 该死的吉田又丢了颗炸弹过来，她满脸奸笑，戏谑地看着刹那的裤子。 “是啊，学长该怎么证明自己是处男啊？” “为什么连你也问这种问题……你脑子没坏掉吧！吉田老师是在开玩笑的啦！” “什……我当然知道是开玩笑的啦！” 骗人，你的嘴角抽搐得很厉害呢。 那么，宫城结衣同学如何呢？ “我当然也是开玩笑的。” 太好了，宫城的反应很正经。刹那松了口气。 “所以，绕了那么大半圈，就说让你老实交代了。” “老师，你好歹察言观色一下吧，这种事情怎么能……” “我就是察言观色了一番得出这个结论的。羽岛啊，你要是再这么死脑筋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哦。” “……” 吉田以仿佛看穿一切的睿智眼神看着刹那，并弹了下刹那的额头。 “小鬼头，事情了断就给我了断得干净一点。难得看你振作起来，我还是蛮高兴的。” “了断得干净么？说的也是啊……” 唯独在花铃的问题上没有彻底干净。不如说，正因为是自己的妹妹，刹那才没法轻易了断干净，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以来，他们的羁绊早就深到超过一般的兄妹。 所以，即使明白彼此在想什么，有些事情，还是无法坦诚清楚。 是刹那无法坦然面对花铃，是花铃无法原谅自己。 “我们并不是吵架，只是暂时无法面对。” 被吉田逼至尽头了，刹那只好老老实实交代。 “那就像是一个天灾，就和我记忆恢复一样，是个巨大的打击。即使明白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内心依旧无法释怀，只是这样而已。” 害死阳花的人是羽岛兄妹。刹那从这里开始，向宫城和相泽解释，喉咙虽然干渴，思路却很清晰。即使再浮现出当初的记忆，刹那也不会因此而消极低落，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他最珍惜的两个人。 柠檬红茶的芳香在室内萦绕着，窗外的风闯入室内，吹过刹那的脸颊，刺痛了干巴巴的肌肤。 交代完一切真相之后，刹那喝了口温热的柠檬红茶。 “就是这样。我和花铃，并没有吵架，只是无法正视彼此而已。” “是这样啊……明明不是学长的错，也不是花铃妹妹的错。” “有时候正因为没有对错才难以面对。如果有了对错的话，多少还能降格为吵架。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刹那也不至于和花铃僵到这个地步。 “羽岛君，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么？” 听完刹那的阐述后，宫城问道。 “不管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对你们有帮助的事情。” “不要在意，总有一天会和好的。所以，我们维持以往的节奏就好了。” “可是……” “相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清楚你们很担心。可是……这是我和花铃之间的事情，是我们兄妹的事情。” 所以，他不能再依赖宫城和相泽来解决问题了。 “这样子如何呢，吉田老师。” “谁知道呢~我只是做了下判断，你爱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只是……” “痛！” 再一次的，吉田弹了下刹那的额头。 “明明只是个渐渐变成大人的小孩，有什么事情不要憋着。” “我知道了。” “羽岛学长，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请务必使用我！” “谢谢你的好意，相泽。我唯一需要帮助的，就是希望你能改善一下措词，要是以后碰见坏坏的男人就麻烦了。” “咦？措词，有什么问题嘛。” 相泽揉了揉脑袋，还在思考刚才的发言有什么不妥。这个少女真是可怕啊，要是遇见好男人还好，如果碰到坏男人可不得了。 “相泽，提问，如果有个陌生的男子拿出一张巧克力派对的邀请函，邀请你去他家大吃特吃，你会怎么办？” “我会去！” 相泽果断地举起了手，双眼闪烁着兴奋的亮光。 “笨蛋，那家伙是坏人，把你骗进家里后灌上迷药，然后对你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最后取走你身体的器官卖钱。啊~完了完了。” “什……太狡猾！这是诱导题目。” 刹那遗憾地摇摇头。没办法，谁叫这孩子太单纯了，容易被钓起来。 “相泽啊，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 “才没有！” “所以说……” “我看男人的眼光很好噢！” “……” 相泽直勾勾地盯着刹那看，坚定地回答了两次。 “啊……” 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都红着脸避开了视线。 “怎么了嘛？” “没、什么都没有！” 自然的，宫城不会错过这个细节，虽然她很好奇，但终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羽岛心里有鬼呢。” “你可闭嘴吧！老师。” “什么嘛，难得关心你一下，你这孩子真不可爱。” 不不不，男孩子要是太可爱那就不得了。作为无比强壮的男人，刹那应该是更加成熟强大才是……至少未来会是。 “花铃妹妹的事情，就不要想太复杂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还有……” “哇啊！” 吉田突然把手心贴在刹那的额头上，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后。 “感觉不到呢……换你来吧，相泽。” “咦？我、那个……让宫城学姐来吧，其实我不太会把握这种东西啦……” 咦咦咦？你们一个个是啥意思啊？ “这样啊，那么，宫城，你来替羽岛测量体温吧。” “老师，这、这种事情……不是还有温度计么？！” “还要折回去拿太麻烦了。” 明明拿药的时候可以顺便拿来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不要推辞了，难得有这么漂亮的美女给你测量体温。” “我明明还没答应……” 容不得宫城再三反驳，吉田已经推着刹那的肩膀往宫城那边靠拢。 “请吧，宫城护士小姐~” 然后，露出邪恶的坏笑，像是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宫城只好微微倾出上本身，往刹那这边靠过来，软若无骨的手贴在刹那的额头上，冰凉的触觉传达至刹那的每一个神经，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宫城那张微微泛红的脸。 将视线往下移一点，隐约看得见微微敞开的领子，雪白的细颈吸住了刹那的双眼，微妙的双弧形黑线勾勒出形状姣好的胸部。 这……这…… 不太妙…… “脸好红，而且，确实有点烫。” “喔、喔……” 好近、好近……宫城身上的味道好香。不妙！咦，那、那是汗液么？居然顺着脖子流下来，穿过锁骨，滑进衣服里面了。 ！ 不妙啊，羽岛刹那，冷静点！克制住狂躁的血与热情！ “咦！？羽岛君，你流血了啊。” “啊？” 隐约感觉到了鼻子有股热热的气息，然后灼热的液体经过嘴唇流下来。 “噗、噗哈哈！” “啊啊啊！纸巾纸巾！糟糕，原来羽岛学长病得这么严重么！？” “羽岛君，先仰着头不要动。” 不知者手忙脚乱，知者笑得合不拢嘴。 而刹那，早就羞愧到想找个洞钻进去。 居然被宫城刺激到流鼻血……真是不妙…… 不过，能被宫城如此温柔的照顾，也是一种幸福……哇啊！ 刹那还没来得及沉浸在幸福之中，相泽突然抽起几张纸巾塞进刹那嘴里。 “＆（）……＆%……” “啊！搞错了，这里不是鼻子！” 相泽慌慌张张地抽出纸巾，重新拿了几张，卷好后插进刹那的鼻子。 “羽岛君，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嗯，谢谢……” “不、不必了！倒热水的事情交给我！” “啊？” 相泽匆忙起身，拿着刹那的杯子往门口跑。 “学姐，那个、羽岛学长就这么仰着头可能会不舒服，你让他躺下来吧……膝、膝枕的话！说不定会舒服很多！” 什什什……你说什么！？ 相泽用力地点了下头，脸色涨得通红。还没来得及等宫城说什么就跑出去了。 “膝枕什么的……” “抱、抱歉，为难你了……” “没，没事。就这么做吧。” “咦？真的假的？” “毕竟，羽岛君是病人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午后的阳光刺烫了刹那的脸，他如同木偶般僵硬，木讷地点了点头。 “帮我一下，吉田老师。” “噗呵呵，好的好的~” 吉田一边掩着偷笑，一边帮宫城搬好椅子，然后让刹那平躺在椅子上，头部靠在宫城柔软美感的大腿上。 “这样子，会不会好受一点？” “幸福到要死了。” “嗯，你说什么？” “我是说！好很多了！” 不妙啊，我是说真的！宫城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她的大腿好暖和啊…… 总感觉鼻血会越喷越多…… 刹那吓得捂住了鼻子。 “怎么了？” “不，鼻子有点痛……” “是这样啊，羽岛君就好好休息吧。” 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冰凉的手再次覆盖在刹那的额头上，耳边仿佛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温柔得不像话，简直会让人幸福到想死，干脆时间就这么停止，让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好了。 像这样子，被宫城体贴呵护的话，会让刹那暂时忘记烦恼。无论是与花铃之间尴尬的关系，还是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宫城的大腿很舒服，枕在上面，甚至还有助于缓解疲劳的功效。 他想，如果将来真的能够和宫城结婚的话，一定每天都会过着如此幸福的生活吧？这样子的宝物，羽岛刹那一点都不想让给任何人。 刹那本是这么想的，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哪怕耳边也混入了吉田的笑声。 宫城，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刹那在心里，悄悄地诉说了对宫城的爱意。 然后…… “嗨~！” 部室的门被用力地拉开，某个刺耳的叫声震醒了沉浸在幸福中的刹那，和平宁静的心顿时被打碎，刹那睁开眼睛，吓得抬起头来，正好和看着自己的宫城撞在了一起。 …… “痛……” “啊，对不起！宫城。” “没、没事。是说，是谁啊？” 只、只是额头撞到了啊……真遗憾啊。明明差一点就碰到鼻子了。 “哦呀？你们在做什么？呼呼哈~难道是什么神秘的爱的仪式么？” 痴汉般的喘气声，熟悉的声线。 刹那正好奇究竟是谁打破了他和宫城的二人世界，便转过头去。 “啊，你是……” “嘿嘿，没错，正是在下。好久不见咯~” 对方推了推眼镜，露出了痴汉般的表情来，干净利落的茶褐色短发与穿着道士袍的美少女形象让刹那的记忆打了个小盹。 好眼熟的人啊，是谁啊…… “好久……” “……不见。” 在少女身后，又冒出两个可爱的小脑袋，长相不无差异，唯有长到遮住单只眼睛的刘海处在不同的位置。原来如此，是双胞胎么？ 那么，这位是…… “阿姨您好，相泽正好去倒水了，请不要客气，随便坐坐，这两位就是您的女儿吧？”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只能是这个意思吧？ 然而…… “好过~份啊！” 道士袍少女气得撸起袖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用力拍了下桌子。 “好过分啊，羽岛亲。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她谁啊？” 都怪这家伙，刹那的膝枕没了！ 宫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那个，宫城小姐，我并没有外遇喔。这家伙和那两个孩子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咦？咱们不是经历过水深火热的战场么？” “谁和你经历过什么战场啊！” 刹那一把按住想要冲过来的少女的脸，少女不满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躲在她身后的两位小萝莉也都泫然欲泣地看着刹那。 哇，不妙，那水灵灵的眼睛仿佛是在对刹那说‘爸爸，你不要我们了么？’ 住手！我还是个处男啊！ “她是节草纲娜，以前还来奇葩社委托过的，羽岛君，你忘了么？” “啊？” 宫城无奈地看着刹那，走到少女面前，把她拉开来。 “好好看清楚，我不认为羽岛君记忆差到那种程度。” 盯…… 啊，确实，是个眼熟的面孔呢。 “节操？好奇怪的名字。” “是节草！” “噢我想起来了，以前也这么吐槽过。” 某个复社委托的委托人，还有两名社员天上天下。 “真是过分啊，羽岛亲的胖次幽灵的传说至今都很有名噢，别说连这个都忘了。” “这个请务必忘掉！” 那啥，年少无知真是可怕，如果是现在的刹那，绝对不会干出那种蠢事。羞耻的黑历史，干脆消失在这个时空！混蛋节草，如果你不来的话，谁也不会想起这件事情！ 刹那下意识地比出手刀，用力挥下去，结果被节草空手接白刃了。 “呼~天真！你以为吾辈会区区被你这种伎俩暗算么……痛！” 手刀模式转换为弹额头模式，成功命中对方。 “那么，你那种看上去貌似很时髦的打招呼方式是什么鬼啊？还有，不要叫我‘羽岛亲’，我才不亲你。” “这也是一种称呼方式啦。” 真的嘛？那以后干脆就叫‘宫城亲~宫城亲~’好了，这样的话就算每天叫个一百遍，刹那都会乐此不疲。 就在这时，相泽拿着刹那的杯子走了进来，看到节草等人的时候，兴奋地睁大眼睛。 “啊啦，好久不见啊~相泽亲~” “好久……” “……不见。” 节草热情满满地跑了过去，天上天下也紧跟节草的步伐迎了上去。 然后…… “她们是谁啊？好可爱~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啊……是新的委托么？这次居然来三人！” …… 咔！ 暴击伤害，穿透伤害，效果命中百分百。 请结算总伤害。 嗷！数值无限大，干脆直接去死吧。 “呜呜哇！你们一个个都太过分了，只有宫城亲记得我。” “哪有，我姑且也记得被我惩戒过的家伙啊。” 吉田顺势插了句话，但被节草无视了。 节草摘下眼镜，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这家伙真的哭出来了。 “咦？难道我们以前见过么？” 相泽露出单纯的表情，再次补刀。 刹那仿佛听见了一箭穿心的声音，然后节草就双膝跪地，吐血身亡。 “某种意义上讲，相泽，你比我强，我甘拜下风。” “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相泽放下水杯，害羞地挠了挠头发。这家伙还真是没有长进，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是夸人什么是损人呢……真是令人担心啊，这孩子的未来。 中二病再次登门拜访（二） 将热水喝完之后，身体暖呼呼的，总算好受多了，鼻血也在离开了宫城爱的膝枕之后止住了。 “原来是天上酱和天下酱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抱歉抱歉，居然一时没认出来！” “咦？只有天上天下么？我呢？” 说明身份后，相泽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天上天下，跟宠爱小孩子似的揉了揉她们的脑袋。然而，天上天下并不领情。 “忘记了呢……” “……忘记了。” 两人撅起嘴，闹起了别扭。不过，因为表情太可爱了，反而更激起相泽对年幼者的狂热之心，虽然三人在年龄上一样，但天上天下的长相实在是太犯规了。 “喂，搞了半天。你们几个来这里干什么啊？” 眼看奇葩社乱成一锅粥，吉田总算看不下去，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手指富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刹那双目凝神地注视着坐在客人专坐的位置上的节草和天上天下。 “那么，你们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降妖除魔之路长路漫漫，吾辈披荆斩棘，追星赶月，料事如神，今总算出近日必有一凶……” “给我说人话。” “呃……文化祭要来了，我是想问问奇葩社有什么打算？” 什么嘛，还是能好好说话的，为什么非要犯二呢？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灵异社也想在文化祭做点什么对吧？” “宫城亲真是明智。” 这家伙总算说出一句刹那爱听的话了。 “如果是要以我们为参考的话。关于文化祭，我们已经决定唱歌了。” “咦？” 节草吃惊地探出上半身。 “唱歌！？我还以为是开个人生咨询什么的栏目，替全校学生解忧呢。” “那样子会累死人的吧？” 相泽飘来视线向刹那寻求确认。 “不会哦，为什么会累死？相泽，你真的是人类么？真不可思议！” “咦？啊……对哦对哦，不会累死！我当然也不累啊，那种事情简简单单！” 相泽一下慌了神，稳住阵脚后，又强行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然后刹那就被宫城敲了下头。 “羽岛君总是欺负小惠，真过分。” “请把这个理解成对学妹的关爱。” “啊！羽岛学长你又欺负人了！” 秘笈·小拳拳！ 相泽探出身子朝对面的刹那来了个小拳头警告。 “相泽，回去的时候请你吃巧克力好了。” “原谅你！” 多么可爱又单纯的学妹啊…… 长期以来一直耍着她玩，刹那开始感到内疚。 “你们三人亲密的关系我已经明白啦。但是稍微跑题了哦。” 节草假装咳嗽两声，露出稳重的表情来。 “那么，节草同学，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唔，继上次羽岛亲的胖次幽灵之后，我们又搞了一个‘裂空计划’，主要是在夜晚潜入学校，捕捉还在工作的老师们，然后趁机扯下他们的假发。并通过高明的摄像处理，让大家备感兴趣~” 这和‘裂空’有什么关系么？是说，做那种事情真的不会被打死么？ “然后啊，暑假的时候参加灵异同好组织旅行，在山上露宿两天两夜，总算拍到了神秘的飞行物！后来才发现是蝙蝠，哎嘿~不知不觉就快到文化祭了，可是这一次没有其他点子了。不过……” 节草推了推反光的眼镜，嘴角微微上扬。 “是这样啊，你们想要唱歌，也就是在舞台上展示吧？” “嗯，姑且是吧。” 刹那回答道。 “灵感来源生活~我明白了，就从舞台起步吧，要是演一出恐怖故事的话，感觉也很不错~啊，不过最近的恐怖题材和元素都太老套无趣了，这一次要下血本，至少要有能吓昏人的效果才行。” “那得多恐怖啊……” 其他人会不会吓昏刹那不知道，但相泽已经开始害怕地抓着刹那的衣服了。 “原来如此，那这个就不算委托了吧？” “也可以说算吧，毕竟也是听了你们的内容后才想到的。” “非常感谢……” “……不胜感激。” 天上天下一起向宫城鞠了个躬，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礼貌。 “我们也没做什么，能够想到就太好了。既然是文化祭，那就多多享受一番吧。” “是~宫城亲也是，你们也要愉快地唱歌噢。啊，说起来，为什么羽岛亲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 “你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好着呢！” 话题突然转到刹那身上，刹那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趴在桌上，身体确实有点热，头也晕晕的。 “不要紧，稍微休息一下就好，羽岛君只是有点感冒了。” “恶鬼缠身？” “换季期身体不适。” “原来是这样啊~羽岛亲的身体还真是弱呐，要不然给你施展一个驱鬼大法好了。” “都说了是身体不适！” 节草一脸坏笑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神秘的绿色液体，光是看着就让刹那寒毛直竖。 “那是什么？” 相泽好奇地睁大眼睛，想要一看究竟。 “这个啊，是很好喝的东西，也很有营养哦~怎么样，相泽亲，来一瓶吧。” “我不客气了。” “等！” 两人的交易差点就要完成，刹那及时出手制止了恶魔节草。 “我说啊，陌生人给你陌生的东西你就接受啊？” 然后转头批评相泽。 “可是，节草同学不是陌生人啊。” 原来如此，一般人给陌生的东西就可以接受，学到了~ “节草同学。这个，莫非是营养液么？” “啊？” 刹那好奇地看着那瓶绿色的东西，所谓的营养液，不就是之前宫城给刹那喝的么？可是，这个颜色未免太诡异了吧？ 大概是看出了刹那的疑惑，宫城进一步做了解释。 “应该是和我同一家医院的产品，这类特效的营养液只针对特别的人。那个……虽然颜色不同，效果大部分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有缓解疲劳，治疗感冒的作用也是很正常的。” “看吧！都说没问题了，羽岛学长真是疑神疑鬼。” 可恶，真不像让这家伙翘鼻子。 “可是，为什么节草同学会有这种东西啊？” “我家在医院那边有熟人。所以某天进行太平间除妖的时候，护士姐姐就送我一瓶了。” 人际关系真可怕，还有，她们干的事情也很可怕…… “那样的话，给羽岛喝也没问题吧。” “当然咯~算是上一次事件的回礼吧。” “你还懂得知恩图报，真是难得。” 既然确认没问题了，刹那也就放心喝进去了。 唔……根本不是酸涩的味道，和宫城那个差太多了，好苦…… “良药苦口噢，羽岛学长。” 看来情绪已经写在脸上了。 与此同时，象征午休结束的铃声打响了。 “差不多该回去上课了。啊，羽岛，你就稍微休息一下吧，反正下午的体育课你也会偷懒。” “吉田老师，还是你懂我~” “那，羽岛君，身体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和我说，我这边有更好的药。” “嗯，谢谢你。” 宫城小姐的温柔包治百病。 “学长，听说笨蛋不会生病，所以学长一定很快就好了！” “我，我知道了……” 相泽小妹的体贴真是伤脑筋。 临走前，宫城和相泽还担心地回望刹那一眼，为了不打扰刹那休息，众人陆续离开，到了最后只剩下吉田和刹那还留在部室。 “……” “……” “那个，你不用走么？” “我又不是学生。干嘛那么着急。” “好有道理……” 吉田走近刹那，还没等刹那说什么便把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果然啊……” 她露出忧郁的表情。 “干嘛，我不会是得绝症了吧？” “唉，我是说，我果然无法感知到。不仅是无法感觉自身的伤痛，别人发烧我也无法测出来。” “是这样子么……” 难怪刚才她会把测量温度的任务交给相泽来做。 “老师，那个啊……” “啊，打住打住！” 刹那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被她堵住了嘴。 “肉麻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并不需要你安慰。” “咦？我还以为你留下来就是希望你最心疼的学生能够安慰你一下。” “羽岛，你还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吉田轻轻敲了下刹那的头。 “嘛，我留下来是有其他事情想单独和你说。对你来说不算轻松的事情就是了。” “那是什么？” “文化祭，宫城是弹钢琴，相泽是写词，对吧？” “没错。” “那么，麦克风什么的，就需要你去准备了。” “咦？不是现场给的么？” “当然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有啊，搬运钢琴，上交琴谱什么的，也都要提前搞好的。” “所以才需要我这个苦力出场对吧。” “嗯，只不过需要你去一趟道具社。” …… 吉田话音刚落，刹那的笑容僵住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拍了拍刹那的肩膀后，吉田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嘛，我并不是勉强你，但要是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你的起步未免太扭曲了。” “各自走各自的路，不是很好么？” 刹那别过头去，身体变得更加不舒服了，他看着窗外靓丽的风景，脸色愈加黯淡。不过，在吉田看来，或许只是个爱闹别扭的小孩吧。刹那有自知之明，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感到棘手。 “你们在同一个学校对吧？” “……” “还是同一个年级对吧？” “……” “难道你打算剩下的时间都要低头面对他么？” “并不是那样子！” “那是哪样呢？” “那是……” 刹那顿时语塞。吉田的话，太有针对性，仿佛对刹那的事情了如指掌，无论是表面上的东西还是内心里的想法，全都暴露无遗。 可即使如此，别说和那家伙谈话了，就是见上一面，都让刹那内心倍感煎熬。实际上，在走廊上偶遇的时候，刹那确实是低头走过去，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刹那浑身炽热，心脏几乎都要炸开来了。如同被抛进深海里般压力倍增，几乎要窒息。 “呐，即使不是为了别人，如果是为了那两人考虑呢？” “老师，你是神仙么？” “我是奇葩社的顾问。” “即使如此，对我个人的软肋调查得一清二楚也是犯罪的哦。” “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知道。” 吉田笑着戳了戳刹那的胸口。 “你不是屁○小的人吧？” “真遗憾，心眼小的人屁○小是都市传说。” “要不然你给我看看？” “不，还是免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考虑看看吧。” 留下这句话后，吉田后退几步，走到部室门口，临走前还特意向刹那挥了挥手。 然后，这一次，部室里真的只剩下刹那一人了。 要思考的事情，疲倦的身体，刹那顿时浑身无力。他趴在桌上，迷茫地盯着窗户看。 “真的要去么？” 抛下一个疑问在心底里，刹那的意识渐渐沉入深海中。 各走各路 现在想想，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直面过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对彼此一无所知，刹那仅仅只是归还一下道具那么简单，与他有一面之缘。 他是一个身材瘦弱，看上去比起运动社更适合待在文艺社的男生，除此之外，相貌平凡到很难留下印象。 可是，刹那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只能表现出本能的恐惧。 他虽弱小，却有着能够击溃刹那的意志与决心。一直以来，刹那抱有未知的愧疚感，受他单方面的殴打，但若真的动起真格的话，他一定不只是单方面的挨打。 但他做不到，因为阳花的事情……因为那个少年所抱有的仇恨无比真实…… 刹那真的能够和他‘各走各路’么？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代替闹钟将刹那唤醒过来，没有刚醒时候的朦胧感，头脑非常清晰，仿佛在梦中思考了该思考的事情。 刹那推开椅子站起来，身体状况已经好很多了，看来那个营养液效果很显著。 接下来，他趁宫城和相泽还没来部室的时候离开了部室，为了不让她们担心，特意留了封信，表示自己只是替吉田办点事。 然后，接下来所面对的情况才是正题。 他在楼梯口与仓库的夹缝里躲了一会，等宫城和相泽来到五楼，往部室的方向走去后，他才下了楼，来到四楼的道具社门口。 …… 因为文化祭即将到来，每个社团都很热闹，除了社团大楼的走廊布置不少彩带与海报之外，社团内部也都充满了热闹繁忙的声音。 道具社也不例外，想必一定很忙。所以，那家伙也一定会在吧？ “真是烦躁啊……” 光是站在这里，意识到那家伙的存在，刹那就焦躁不安，巴不得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至今以来，刹那所做的每件事，基本都受到了宫城和相泽的鼓舞，唯独矢泽的事情，是宫城和相泽完全不知道的。 所以，他本以为就这样好了，只要矢泽不再伤害她们，他和矢泽之间的关系就算了断吧。 但其实不然。 他和矢泽，在那一天之后，仍然没有个结果。 矢泽逃了，刹那也逃了。 两人只是逃往了相反的方向。 然后，现在又绕了回来。站在他面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定又会牵扯到阳花，因为正是阳花的死，连通了两人的关系。 那么…… 刹那看着那扇古铜色的门，几次伸出手想要敲门，但又放弃了。 我和他无话可说。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决心又泄了一半。 就在这时，部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刹那目光呆滞，错失了离开的时机。 …… “嗯？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情么？” 出来的是一位高个子戴眼镜的男生，并不是矢泽，刹那松了口气。 “是不是要借道具？啊，也是，毕竟文化祭嘛，现在每个社团都想快点借到必要的道具，如果晚点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是……” “你等一会，我要出去办点事，我叫其他人来吧。” 刹那还没来得及说‘不必了’，他已经转头朝部室内大喊： “矢泽同学，来帮一下忙！” …… 不是……吧？ 这一刻，刹那很想撒腿就跑，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掉，可身体如同被牢牢束缚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直到矢泽慢慢从部室里走出来。 “那么，拜托你咯~” 那位男生打了个招呼后，很快便离去，站在门口的，只剩下木然的刹那，和毫无生气的矢泽。 …… 周围的杂音仿佛全都褪去了颜色，看着矢泽的脸，刹那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哪怕矢泽微小的呼吸声，都会鞭打刹那的五官，即使不愿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去感受矢泽的存在。 也因此，当他看到刹那的那一瞬间，眼皮稍稍跳动一下，嘴唇轻启的动作也被刹那迅速捕捉到了。 没错，他还是对矢泽仓抱有恐惧的心里。 不得不承认，羽岛刹那无比畏惧矢泽仓。 可是…… “你来干什么？” 矢泽的声音无比嘶哑，就像是在某处疯狂呐喊之后，喉咙几乎被撕烂开来。而他的脸色，也不如以往的恐惧，倒是多了几分苍白与虚弱，说他生了大病也不觉得奇怪。 眼前的他，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打击，对他而言是那么大么？ 是么？是这样啊…… 刹那跌入深渊的时候，是宫城和相泽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矢泽步入复仇的泥潭里时，却没有任何人去帮他，所以，他只能越陷越深，最后被吞噬。 他在仇视刹那的同时，也在自我伤害。 所以，他不曾畏惧死亡，他不曾原谅刹那。 仅仅是三秒钟的对视，刹那已经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急躁的心情。 “我有话和你说。” 然后，他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 “我无话跟你说，请你离开。” “我说，三年前的事情差不多该有个了结了。” “……” 无心交谈的矢泽准备转身离开，却在中途停了下来，他朝刹那投来一个失望的眼神，浑身散发着干尸般的气息。 “了结？” “这里并不方便谈话，可以的话，找一个比较适合揍我的地方如何？” 矢泽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活力。 “现在天台因为须藤同学自杀未遂事件而封闭起来，不过我知道一个秘密通道，那里的话比较方便。” 矢泽沉默了半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自然也没有回去。意识到他已经默认的刹那，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矢泽当然跟了上来。 通过连通通道，回到教学楼，走到楼顶之后，再往上走一阶楼梯，看到一个用锁锁紧的大门，周围堆满了水果箱，阴暗的角落与楼下的热闹隔绝开来。 刹那将那些水果箱一一堆积起来，然后踩上去，在门的上方打开一个小窗口，窗口的宽窄正好容得下一个人，这是刹那从相泽那里学来的办法。 “跟上来吧。” 他回头对矢泽会意一声，自己先通过窗口，来到外面。 新鲜的空气乘风而来，带着一丝冷意，蔚蓝的天空如同大海般无限延伸，冰冷的地板几乎可以穿透鞋子，将冷意传达过来。 自从须藤自杀事件以来，刹那就没有走进这里。一想起之前从这里跌落下去，刹那还是会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你想说什么？” 矢泽也顺利通过窗口了。 两人面对面，操场上的喧闹声也都抛之脑后，这个世界，这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关于阳花的事情。” “想也知道。” 提到‘阳花’，矢泽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厌恶地看着刹那，深黑的瞳眸吐露出比泥潭还要浑浊的黑暗，露骨的恨意赤裸裸地拷打刹那的身体，甚至让刹那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自己推下去。 好大的压力，刹那都快熬不住了，他果然还是畏惧他。不过，他还是得说。 “矢泽同学，我……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 “对阳花的愧疚、亏欠，连同那份心意，我会牢记在心中，但我不想因为过去的束缚而缠住自己通往未来的脚。” “你、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么！” 矢泽睁圆了眼睛，唇齿剧烈地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就算现在冲过来揍刹那一顿也不奇怪。 “嗯，我是认真的，我已经想通了。所以，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放下了。” 该放下了…… 这句话说得轻巧，但真要做到，实在太难。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刹那已经做好了再挨一顿揍的准备，只要不把他从这里推下去，刹那都不会反抗，任其发泄到满意为止。 但…… “这不是平常的你。” 矢泽松开了揉成拳的手，嘶哑的声音也失去了恨意。 “这也不是平常的我。” 连一丝压迫感都没有，连最后的挣扎意识都溃散了。 “矢泽同学，我们彼此都受尽了伤痛了吧？就算我失去了三年的记忆，但在那恢复记忆的瞬间，我也受尽了折磨。欠下的债，我已经累了，已经无力偿还了。你也……已经累了吧？你知道的，就算再怎么恨我，死去的人不会复活。” 就算再怎么疙瘩，死去的人不会复活。 是的，刹那无比明白这个道理，却只能拿来和矢泽面对面，却不敢和自己的妹妹面对面。 “你真正想要的，是我的命么？你真的觉得我死了，阳花就开心么？” “不是的。”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在等待。” “等待？” 矢泽恍恍惚惚地走了过来，轻轻撞了下刹那的肩膀，往阳台的尽头走去。 “喂，你不是要！” 当刹那以为他想自我了断的时候，猛然回过头去。然而，矢泽只是坐在尽头的位置不动，他看着远处的轨迹云，驼着背，仿佛苍老了许多。 “我只是等待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场梦。” “矢泽同学……” 梦，梦么？ 很久以前，刹那也这么期望过。阳花死去的那一天，阳花死去的第二天，第三天……他不停地殴打自己，想通过痛觉来唤醒这个不切实际的梦。 想要逃离这个痛苦的梦，不仅仅是无法接受阳花的死，也无法接受世人对自己的谴责。 面对那一双双厌恶的目光，刹那就会想起了断前的阳花失望的眼神，她是一个不懂得伤害他人的人，最后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刹那，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反抗，是对刹那最后的恶作剧。 可是，他多么想醒过来。 但，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为这里的一切…… “矢泽同学。” 刹那朝他走了过去，学他坐在那里，透过围栏，俯视操场的风景，仰望碧蓝的天空，他放下对矢泽的畏惧，深深地吸了口气。 “醒不过来的。” “……”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 “……” “眼睛所看到的风景也都无比真实。” “……” “醒不过来的是我们，已经清醒的是阳花。所以，我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以为……这种说法就可以摒弃你所有的责任么？” 矢泽的眼神再次燃起小小的情绪。 “阳花的死，不管怎么想，都是你和你妹妹的责任。” “我很清楚，我并没有洗白的意思。只是，虽然很难看，但我确实无法偿还这个债了。” “你的命……” “那样的话，请再过七八十年再来带走。” “利息？” “那样的话……” 刹那缓缓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十米远左右，转过身来面对着矢泽，将双手敞开来，正对着矢泽。 “发泄完你所有的怒火，揍到你满足而为止好了。” “好廉价。” “矢泽同学，你别搞错了。” “什么？” 刹那缓缓吸了口气，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情绪。为了不再矢泽面前表现得窝囊，他已经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我欠的债，是阳花的债。而不是你的。” “……” “我们已经醒不过来了，认清这个现实吧。然后，不要把你的怒火，擅自解释为‘为了阳花’，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矢泽突然跑了过来，对准刹那的脸颊挥出早已握紧的拳头，剧烈的冲击让刹那一时没法反应过来，神经有一瞬间的呆滞，沉重的痛感烙在脸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已经贴着冰凉凉的地面了。 “又是这招么？” “闭嘴！” 矢泽气得面红耳赤，没有停下的功夫，右拳气势汹汹的直奔刹那的鼻梁，一阵刺骨的寒风顺着拳头扑过来，刹那本能地闭上眼睛，浑身冒汗。 然而，拳头并没有落在鼻梁上。 “……” “吉田说的没错。” 睁开眼的时候，滚烫的泪水正好滴落下来。矢泽松开了手，慢慢离开刹那的身体。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自我满足。” “矢泽同学……” “阳花的死，我也有罪。” “咦？” 刹那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因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其实，我很清楚。你那群混蛋朋友一直在欺负阳花……可是，我太弱小了，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即使我想站出来反抗，大家也从来不当一回事，连正眼瞧我一下都不肯。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当时强壮的你。可是，你一点都不强壮。我已经失望了。” “也是啊……如果我足够坚强的话，就不会把阳花逼至绝路了。” 刹那抬起上半身，矢泽没有进一步殴打他，这倒是松了口气。 “那么，你满足了么？” “真是无聊透顶，无论是你，还是我。最后都落到这个下场……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 “这一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从今以后，各走各的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真是个好主意。那么，现在我想换一个身份。” “什么？” “从现在起，作为一名和你没有任何关联的普通学生，我正式和道具社的矢泽同学你，申请借用舞台道具。” “我不同意。” “喂！不是说好了各走各路了么？” “这是两码事。” 矢泽不理会刹那吃惊的样子，他还是老样子，向刹那投来厌恶的眼神。 “借用道具需要部长申请，而不是你这种杂鱼。想要提前准备，以及舞台彩排的话，就叫你们的部长过来。” “什么啊……结果还是被吉田摆了一道……” 说完，矢泽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打算离开。但…… “等一下！”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还想干嘛？！” 他真的是很讨厌刹那，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很不耐烦。就和当初，他来劝告刹那留心阳花的时候，刹那也是看不起他一样。 “请你道歉。” “哈？” “并不是向我道歉，而是向宫城还有相泽同学。” “啧……” 矢泽不耐烦地咂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焦躁，比起之前病恹恹的样子要好多了。 “就套用你刚才的话好了。她们两个并不代表你，所以，我没必要和你道歉。” “我知道。所以，我不介意你和她们面对面道歉。” “你这混蛋……” “我姑且先说在前头。我之所以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和你谈话，是因为我已经和阳花道歉过了，而且……也告白过了。” 就在那片墓地，只属于阳花的山顶，刹那已经赎罪了。 “那么，你也应该有个表态吧？” “我知道了，过段时间我自己会去说明清楚的。” “有劳你了。” 矢泽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刹那一会，便转身从窗口钻出去离开了。 如此一来，刹那也就放心了。诱导相泽成为盗书毁书的犯人，骑着电瓶车撞倒宫城，伤害了刹那这两位最重要的人也总算有了个交代。 他和他的关系已经切断了，今后将会各走各路。得到救赎的人不只是刹那自己，矢泽也应该从复仇的泥潭里走出来了。 心情一放松，刹那也随意地躺了下来，尽管秋季时节凉意十足，感冒才刚刚康复，刹那还是克制不住心情。 跟个笨蛋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刹那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阳台。 从小窗口里钻出去，重新回到室内，却听到了一阵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 阴暗的小角落里，堆满了数不尽的水果箱，宫城结衣正站在其中，既像是勉强地笑着，又像是痛苦地哭着，难过地看着刹那。 “宫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笨蛋，早就暴露了……” “咦？” “我想起来要去道具社申请租借舞台用具的时候，正好看到羽岛君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你们彼此看上去都很难过的样子，所以……” 居然会在这里暴露了么？ “那个啊……宫城，你不用担心。一切已经结束了，那之后……哇啊！” 刹那话音未落，宫城突然扑进刹那的胸口。一切都来得太过意外，刹那像个呆滞的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任凭宫城将他撞到墙上。 …… 刹那的脚一软，身体慢慢滑了下来。宫城那头柔顺的秀发，瘙痒着他的鼻子，柔软的脸在他的胸口里磨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甚至能够听见宫城的心跳声。 “宫城……” “不要擅自背负一切。” “我……” “确实，这或许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宫城抬起脸来，那是一张满是悲伤的表情，对刹那来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宫城，因此，他有一瞬间愣住了。 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做，而是什么都做不到。 宫城的哭相，让他窒息，一片空白。 被矢泽揍过的部位，被宫城轻轻抚摸，那只柔软温暖的手，像是在轻轻呵护一样。尽管触碰到的时候有点疼，却安心到让刹那想哭出来。 “可是，对我而言可是很痛的哦。” “对、对不起……”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上次不是已经说好了么，你不是一个人，不要再独自背负什么了。” “嗯……” 啊……真是火大，真是烦躁…… 被宫城紧挨着的胸口，正燃烧着难以言喻的心情。 刹那没有在宫城面前落下眼泪，却也无法说些什么来安慰宫城。 只是，现在的他十分狼狈，在宫城面前根本就是个被安慰的小屁孩而已。 这样子的羽岛刹那，一点都不帅气。这样子的羽岛刹那，未免太逊了。 宫城的手，慢慢环到刹那身后，将他紧紧抱住，刹那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着她的身体，可是带给他的，并不是青涩与暧昧，反而是沉重感。 “我会担心的，小惠也会担心的。所以，不允许你再隐瞒什么而受伤，否则，我会揍你的哦。” “被宫城小姐打的话，想必会很开心吧。”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教训你！” 我也、我也是很认真的表达了我的心情…… 这句话，刹那没法说出口。 两人维持拥抱的姿势许久，感受彼此的温度，从娇弱的身体传来脆弱与坚强，完全征服了刹那，他无比崇爱眼前这个少女，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许久之后，宫城才意识到害羞而松开来。 “刚、刚刚的事情不许告诉小惠！” 宫城羞红了脸，尖着声音说道。 “嗯，我不会说宫城小姐因为担心我而哭了。” “就说了不要再提！” 宫城毫不客气地挥了个拳头过来，说实在的有点痛。 “不、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再受伤了，因为我会看着，小惠会看着，吉田老师也会看着。” “嗯，我答应你们。” “如果有下一次，我绝对会痛揍你的。” 能够得到宫城小姐爱的小拳拳，就算死也觉得满足了~ 如果和宫城成为恋人的话，刹那就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出这种话了。 不过，他并不希望宫城担心。 确实，那顿挨揍对刹那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宫城她们而言会很心痛。 不仅如此，宫城她们伤心的话，刹那也会受伤。 所以，挨揍确实很伤脑筋，挨揍的话，刹那一定会受伤。 “这一次原谅你了，回去吧。我们还要商量文化祭的事情。” “遵命~” 再一次，羽岛刹那配合宫城结衣缓慢的步伐，离开这里。 破冰，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文化祭的时间是九月十二号到九月十五号，虽然只有四天，但如此大型的活动庆典自然是受到全体学生的欢迎。 毕竟不用折腾着上课也是一种对幸福的追求。 因此，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大家都无比期待地准备着。 而奇葩社这边，自从刹那和矢泽‘了断’之后，关于文化祭方面的工作可以说基本没有进展。 宫城负责弹奏钢琴，相泽负责写词，两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在全部完成以前保密。即使是身为奇葩社重点社员的羽岛刹那，也无法了解其内幕。 “为了让学长也能有最佳体验，暂时保密，嘿嘿嘿~” 相泽是这么傻笑着解释的。 “我也觉得这样子很好，节奏的话我大概有个谱了，所以羽岛君你就慢慢期待吧。” 宫城是这么随声应和的。然后，关于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和相泽说，在刹那面前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仿佛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刹那偶尔也会拍拍自己的脑袋，该不会是自己太寂寞了产生幻觉了吧？如果连幻觉都能投影出宫城的话，倒是大赚一笔。 几天后的下午，刹那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品茶，宫城和相泽则是聚在一起商讨歌与词的问题。三人的时间安排有序，却被一阵粗鲁的开门声打断了思路。 刹那困惑地抬起头，宫城和相泽也都受到了惊吓。 然而，走进来的家伙更是让刹那瞠目结舌。 “失礼了，我有点激动。” 矢泽撅着一副臭脸，语气有些沉重。 相泽并不认识矢泽，宫城也只是见过一面，两人自然对矢泽的到来感到新鲜……不，即使是知情人刹那，也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 “那、那个，欢迎光临……” 见刹那和宫城都没说话，相泽鼓起了勇气打了招呼，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只能瞥眼看向刹那和宫城这边。 ——这个学生好凶哦。 ——嗯，是啊。不过……羽岛君应该认识才对。 ——嗯，他不是来委托的。 三人眼神交流难得对上了。 “按照约定，我来了。” “欸？约定？” 相泽摸了摸小脑袋，看了下矢泽又看了下宫城和刹那。 “喔，那么晚，我还以为你放弃了。” “宫城同学，相泽同学，我有话和你们说。” 然而，刹那的话被无视了。应该说，从进门的那一刻，矢泽就没有正眼瞧过刹那，仿佛把他当成透明人了。 果然是‘各走各路’啊…… “首先是相泽同学。对不起，害你变成盗书毁书凶手的人是我。” “哈？” 虽然摆着一副臭脸，矢泽还是诚恳地鞠了个躬以示道歉。只不过相泽还是一脸懵逼，没有领他的情就是了。 “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盗书毁书的人是我……再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情啊？” “所以说了，我是始作俑者，是我在校内网策划了相关资料，并暗中引诱你去毁书的。” “不是不是！” 相泽伤脑筋地挥了挥手，然后正义感十足地说道： “才不是你引诱我去的！是我自己去的。” “……我是说，我暗中铺垫了路，故意让你上钩的。” “你误会了！才不是那样，是我自己的问题啦。” “不不不，当时是我故意留下信息，让你意识到小说的存在，所以……” “不对不对！都说了，是我自己发现的！” 一个极力承认自己的错误，一个极力否认对方的错误，即使是矢泽这样的人，摊上了笨蛋相泽也无济于事。见矢泽那张臭脸渐渐松开，变得手足无措，刹那差点笑出声来。 “可、可是！在你发现的前提，是我诱导你发现的！” “才不会！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诱导，你说对不对？羽岛学长！” 相泽理直气壮地挺起胸部，朝刹那投来无比真挚的目光。 “羽岛学长，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对吧？！” 这份无穷的自信，究竟是谁给她的？ “咳咳，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我故意散步了消息让相泽同学发现书的存在。” 矢泽似乎也想跟刹那求证，但死活就是不愿直视刹那。 僵持了许久，刹那还是说出了真相。 “虽然很遗憾，但相泽，你就是笨蛋，无可厚非。” “怎么这样……你骗人！” “我是个诚实善良的一般市民。” “我、我也是！” “嗯，如果去掉‘蠢’字的话，确实是。” “欸……刚刚那句话才没有‘蠢’这个字。” “有的哦，就在你心里。” 因为很有趣，刹那忍不住捉弄了下相泽。看在眼里的矢泽，除了不解以外还是不解。 好在经过十余分钟的解释，相泽总算听懂了他们的话。 然后也大方地原谅了矢泽。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是我自己想干的，所以原谅你！” 她真的明白了吗？ “然后是宫城同学，非常抱歉，开车撞你的人是我，听说还害你住院了，真的真的对不起！” 一鞠躬二鞠躬，打住！再来就是喜结良缘了！ “原来是你……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既然是羽岛君认识的人，并且道歉了……” “不，我并不是认识羽岛刹那。” 喂！‘各走各路’不是让你彻底清除对我这个人的记忆！还有，你都把名字喊出来了。 宫城投来了困惑的眼神，看来那天在天台门口并没有完全听清刹那和矢泽之间的对话。 “算了……总之，我已经不在意了。况且，多亏了那次，我也听到了某人的真心话……” “嗯？什么话?” 宫城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用力地摇摇头。 “什么都没有！羽岛君你给我闭嘴！” 为什么我会挨骂…… “你们还真奇怪……算了，我不感兴趣，总之，我已经很认真地道歉过了，你们也原谅我了。我可以走了吧？” “请。” 三人摆出了同样的动作，矢泽又一次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真的，好奇怪……” 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出奇葩社的大门。 如此一来，刹那和矢泽的关系，也算一干二净了。或许以后从走廊路过的时候，会形同陌路吧？ 还是说，某一天见面的时候，会重新打招呼呢？ 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刹那还是忍不住好奇起来，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害怕矢泽仓这个人了。 待修复的心 放学后，依旧是三人一起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刹那时不时捉弄一下相泽，时不时抬举一下宫城，在愉快的聊天时间中充实自己，到了分岔口又各自挥手回家。 一成不变的生活，与谁共度的时间，刹那并不讨厌，他在享受这样这段过程，享受与宫城和相泽一起相处的这个过程。 然后，也一如往常地回到那个家去。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在玄关口换好鞋子，阴暗的走道前方，在客厅的门口看到一个从墙边露出来的小脑袋。 “那、那个，哥哥……” “什么？” “不，没什么……” 花铃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除了脸上明显的忧伤以外，那双渴望的眼神也在向刹那索取什么。 遗憾的是，刹那避开了那样的眼神。 走到客厅，在厨房里倒了杯水，花铃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躲在沙发后面，只探出个脑袋和可怜的眼神。刹那回过头的时候，她又受惊似地缩了回去。 “有什么事么？” “没、没事，那个……对不起，哥哥。” “……” 她把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痛苦，即使如此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刹那。 但，刹那还是避开了她的眼睛。 他径直走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花铃的视线也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虽然想说什么却又不说，光靠眼神来表达的心意，刹那十分清楚，虽然清楚，却又迷茫。 最后，两人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明可以和矢泽摊开来谈话。却做不到和花铃一如往常的对话。 或许，做不到心平气和交谈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是兄妹，而和矢泽的关系，只不过是各走各路。 刹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落日，再一次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做不到么？” 看到花铃难过的表情，刹那的心也会跟着揪紧，一直以来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妹妹，眨眼间成了冷冰冰的陌生人，两人之间的隔阂，修复期实在是太漫长了。 “其实，我也并没有生气。” 在安静沉默的房间里，刹那自言自语。 “可是，我也没法把那件事情当作不存在，与花铃和以前一样相处。” 现在一想起花铃，刹那满脑子都是那一天承认自己也有罪过的花铃。即使，花铃并不是有意的，即使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害了阳花，与刹那害死阳花一样，是个无可厚非的事实。 “啊啊啊！没法和花铃正常交流……” 这种明明近在眼前却有着一条深深的鸿沟的感觉真是让人倍感烦躁，刹那在床上滚了几圈后，终究无法平静下来。 “……” 打破刹那发疯似的焦躁的，是一封邮件。 ——看美少女胖次，请拨打xxxxxxxxxxx …… 什么玩意儿？ 发邮件的人是国见小野，那个讨人厌的中学生，虽然长相还算帅气，却因过度自恋的性格遭到花铃强烈的不满。 不过，发这种邮件来是几个意思啊？ ——你被盗号了？ 刹那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一会收到了回复。 ——no！！！我是您的小弟小野君啊~大哥~人家有急事和您商量。 真想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也就是说，上面那封莫名其妙的邮件，是国见用来钓刹那的手机号码的方法么？ 原来如此，够低级的，刹那怎么可能上钩。 如果改成‘看宫城结衣胖次’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误会，刹那只是拨打过去想确认一下是哪个混蛋盗用了宫城的名义。 ——有什么事不能在邮件上说么？ ——呜呜呜！是俺女朋友的事情啦~ ——哦？你终于放弃花铃了么？ ——你说什么啊，人家的女朋友就是羽岛同学啊。 刹那有一瞬间想要顺着邮件号码爬过去抽他一顿。 不过，既然是和花铃有关，刹那也猜个七八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按照上面的号码，刹那打了通电话过去，连第一声铃还没停下就听到国见杀猪般的呐喊声： “羽岛同学得了孕后抑郁症啦！” “我要杀了你！” 呼~冷静下来，羽岛刹那，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这个野毛孩了，没什么事情是交流无法解决的，如果有，就把国见约出来揍一顿。 “哎哎哎~大哥，冷静点，我会负责的！” “你……” 握紧拳头，疏通气道。 “花……” 本想叫一下花铃确认下情况，但又因为目前与花铃的关系而愣住了。 “算了……” “嗯，你怎么了？大哥。” “没什么。话说回来，虽然我一点都不相信，但还是严肃地问一句，你真的对花铃做了什么吗？” “讨厌啦~大哥怎么过问这种事情。” “啊哈哈~别客气，我手里的杀猪刀已经备好了。” “杀猪庆祝什么的就不用啦~再说也是未来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啦，我只是猜测羽岛同学可能提前得了孕后抑郁症而已。” 我要宰你敬天！ 刹那差点喷出口，理性一度抑制住冲动的他。 “不对，未来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大哥，现在有紧急情况！羽岛同学最近变得好奇怪啊。” “喔，怎么了嘛？” 虽然多半知道原因，刹那还是想了解一下花铃在学校的情况。 “以前她总会对我耍傲娇性子，这几天都不理我了，那算什么嘛，冷战么？我做错了什么嘛？” “你做错的事情，估计如来佛祖都不会原谅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给我挑重点说！” “是！” 也许是刹那的语气有些凶，国见吓了一跳，立刻变得老老实实。 “唔，不只是我啦，最近羽岛同学对班长和宫城同学都莫名其妙的冷淡……不对，与其说冷淡，羽岛同学貌似有什么心事，一直对班长和宫城同学爱理不理，时不时叹气，时不时看天，连上课被老师点名都没有发现。就连上厕所都差点走进男厕了。” “你……平时都是跟踪着花铃么？”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只是履行了未来男友应尽的责任。” 刹那总有一天会揍死这个混蛋，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花铃的状态……真有差劲到那个地步么？ “我说啊，大哥~羽岛同学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啊？” “大家都很担心她哦，现在的她，与其说是忧愁，不如说伤痕累累。” 伤痕累累…… 这一瞬间，刹那有一种想要冲出门的冲动。 他下了床，却因踩空而摔了一跤，脸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 “痛！” 脸颊擦了一下，拜此所赐，满腔热血冷静下来。 “咦？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 “哦……羽岛同学她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平时的她总是那么耀眼，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班长和宫城同学也很担心，但问她的时候，她却说没事。你想啊，真的没事的人，会强颜欢笑地说出‘没事’么？” “你有时候还算挺明白的嘛……” “所以啊，我只能来问大哥你了，羽岛同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推算时间来看，应该是暑假的时候发生的。” “嗯，稍微有点吧……” “她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刹那立刻按掉了挂断按钮，并把国见的电话拉黑。 现在的他，没空去对国见的发言吐槽生气。 刹那靠在床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该死的，我到底在顾虑着什么啊！” 右手用力地锤了下自己的额头，可那份急躁的心情依旧无处可泄。 花铃受伤了，花铃在哭，花铃伤痕累累了。这些，刹那最清楚不过了，然而，他却无法释怀。 明明是她的哥哥，本应该待在她最近的地方的人，却忽视了正在受伤的花铃。 她确实隐瞒了刹那许多事情。无论是刹那失忆的时候，还是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本不想说出自己伤害过阳花的事实。 可即使如此…… 羽岛花铃是羽岛刹那的妹妹，在刹那孤苦无助的时候，也是花铃一直在照顾他。 他无法忘记，在他失忆的时候，第一眼睁开所看见的人是花铃，在所有人都对他的遭遇议论纷纷，神情鬼鬼祟祟的时候，只有花铃让他不要去在意那些事情。 待在病院里的每天，花铃都会准时过来看望他，即使一开始，刹那因为失忆而对花铃产生微妙的隔阂，她也没有在意，而是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陪伴着他。 是啊，还有这么一回事。 刹那眯起了眼睛，过去的画面重现于脑海。 那个顽固任性的自己，自闭地躺在床上，因为跟不上现实的节奏，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他甚至连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产生了模糊的概念，因此他把床被拉得紧紧的，连护士医生的检查都不是很配合，面对父母的面孔更是产生不知愧疚还是别扭的心理。 然而，只有花铃，只有花铃她......包容了那一切，即使是为了赎罪，但那也一定饱含着对刹那的关心。 为了让刹那早点康复，她会为他做料理，虽然多半吃起来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她还经常和刹那讲外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给刹那安利acg文化，带来的漫画书小说也是一叠又一叠，他们曾经在病房里激烈探讨过小说剧情，告诉彼此喜欢的漫画人物。 又一次，刹那实在在病房憋得难受，花铃就半夜潜入病房，带着刹那偷偷溜出去，两人去到山头冒险，正好赶上烟花绽放的季节，于是找了个宽阔的位置坐下来，俯瞰着城镇下，升空的烟花。 在夜空中不停闪烁的火花，噼噼啪啪地震响了刹那的脑袋，他目光憧憬地望着那片美丽的画卷，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他那失去的两年，在记忆空白的窗口，是花铃一点一点打开他封闭的内心，填满了丰富的色彩。至少，让生活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毫无意义。 有时候，刹那甚至产生了自己不是哥哥，反而成了需要花铃照顾的弟弟的错觉。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花铃变得越来越靠谱，不再像以前那么爱撒娇，今天的她，也是和刹那一样从那段煎熬的时光中成长起来的。 所以，羽岛刹那很放心，他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妹妹，无条件地信任她，依赖她，直到出院。 他和花铃的关系，就是这么密切。 够了，算了，把那一切都放下吧，花铃她……没有错！ 紧绷的心突然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刹那还没站稳身子就往门口跑去，然后用力打开门。 “哇啊！” “！” 打开门的时候，花铃正跪膝躲在刹那门口，也许是来不及离开，她慌张地站起来，却因踩空而又摔了一跤。 “哥、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花铃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即使如此，为了不再刹那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想要仓皇逃走。 “等等……” “！” 刹那拉住了她的手。 好细，好冰凉……已经有多久没有碰过花铃的手了呢？刹那已经想不起来了。 “哥……” 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胆怯地看着刹那。 她的脸消瘦了好多，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人真正面对面时，刹那才感受到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虽然平时有那么点强势，也很坚强，但也会有受伤的时候。 那个时候，就是现在啊…… “花铃……” 那双眼睛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刹那并不是不知道，但他也很清楚，如果现在的他，轻易地说出‘没事了，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吧。’，花铃是不会接受的，她只会变得越来越谨慎，就像犯了错的老鼠一样，每天活在压力之中。 那样的话，花铃在和刹那做互动的时候，都会考虑一下‘这样子真的好么？’‘哥哥不会生气了吧？’。 他只会给花铃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只会让她患得患失。 不仅仅是因为兄妹，更是因为两人都是伤害了阳花的罪人，刹那才清楚这一点。 必须要有什么改变这一状况的契机才行。 “晚饭，吃什么？” “那个，哥哥最喜欢的菜花汤，还有……叉烧肉和红烧鱼。虽然有点少，但全都是我自己做的！啊，我有认真地看着菜谱和视频解说，一点一点仔细完成的哦！不会很难吃的！所以……” 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刹那悲伤的脸。 所以……哥哥，请夸夸我吧。 他又一次听见了花铃的心声。 “哦，这样子啊……” 必须，有个契机才行…… 那样子的…… 刹那不知不觉地松开了花铃的手。 “……” 他低垂着头，苦思冥想。花铃难过地别开了脸，泪水滑落下来。 “我，我去准备一下饭！” “等一下！” 她想转身逃离这里，却被刹那再一次叫住了。 “花铃，那个啊……” 如果说，真的要有个契机的话，只能是这个了。 刹那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九月十二号是朝雾高中的文化祭。奇葩社也会展出节目，虽然我只是跑腿的幕后。但……如果你来看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我去！” 她突然转过身，倾出上半身，激动地喊道。 “我一定去！” “我、我知道了，冷静一点……” “哦，抱、抱歉……” “嗯，那，就这样了，可以吃饭的时候叫我。” “嗯，谢谢你，哥哥。” 最后一句话，刹那并不是听得特别清楚，他有些害怕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房间只剩自己一人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为什么我连和她说话都会这么紧张啊？” 不过，这样子就行了，这样子就可以了，比起什么都不做，比起继续承受那样痛苦的眼神，这已经算是好的一步了。 但愿文化祭，能成为和好的舞台吧。 刹那如此祈祷，然后翻了个身回到床上，静静等待吃饭时间的到来。 文化祭绝佳筹备中 “舞台灯光，麦克风，钢琴，歌词，琴谱，彩排，这些都准备好了，唱歌的人就由我们双人唱好了。” “……” “目前还存在的问题是：裁缝社的人手不够，舞台服需要羽岛君帮忙跑腿去一趟裁缝店修补一下……啊，对了，关于我和小惠的身材，那是……” “！” 察觉到了刹那兴奋的眼神和竖起的耳朵，宫城止住了话音，轻咳两声。 “这些机密不方便透露。” “欸~说出来又不会少块肉。” “不行，还是由我们自己去吧。” stop！tell me三围！ “不行啦，宫城学姐，部长还需要连开三天的会议，就让我和羽岛学长去吧。” “那样的话就周末……” “周末裁缝店不开门噢。” “那……好吧，我就把三围告诉你好了。” 宫城敏锐地盯了刹那看了好一会，才凑到相泽的耳边悄悄话。即使刹那都快把耳朵拉长了，也听不见具体的数字。 “嗯，我知道了……宫城学姐身材真好，有点小嫉妒欸。” “咳咳，好了，相泽，告诉我吧，是多少。” “嗯，是……不、不对！不能告诉给学长听！” 察觉到上当的相泽立马向刹那比出大叉。 这孩子多少还是有点长大的，不过还真是令人讨厌的成长啊。 “嘿嘿嘿~羽岛亲还真是失礼，怎么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了解女性的三围呢，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暗中调查啦~啊，我可以把我的告诉你，是……” …… 耳旁突然一阵瘙痒，刹那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察觉到拍了什么东西后，只听见一声惨叫，就有妙龄少女露出扭曲的表情来。 “好过分啊！羽岛亲，居然殴打我！” “抱、抱歉……咦？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居然没意识到……我懂了，你身上附着了致盲幽魂，那是一种蒙蔽人们双眼的恶鬼，就让我来降……呜哇！” 痴汉脸＋中二力全开的节草双眼闪烁着变态的光线，就要冲向刹那这边，本能的察觉到生命危险的刹那立马一个巴掌过去，按住她的脑袋，停止她继续行动。 “住手！羽岛亲，你已经被完全附身了！这样下去会被蒙蔽双眼的！” “如果是金钱的话，蒙蔽双眼也是不错的选项。” 说着，刹那掏出一张纸钞，节草立马改换目标，跟摇尾巴的狗狗似的来了个蓄力俯冲，轻易抢过刹那手里的钱。 “你才是被恶鬼附身了！这个冒牌道士！” “闭嘴！我是正统的道士下山，但也需要经济来源的支撑！” 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说你们，太吵了。” 被宫城批评了…… 另一边，相泽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跟合法萝莉天上天下玩起了‘秦王绕柱走’的游戏。 “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宫城头疼似的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事么？节草同学。” “哼哼~道士下……呜哇，有妖气！” 刹那的背袭手刀扑了个空，节草巧妙地躲过之后，立刻溜到宫城的后背。 “啧……” “果然，她就是你的克星。” 什么时候给她了解了这个弱点了。 “给我正常的交代，不然我要用中二修正拳了。” “哎呀，羽岛亲真是死脑筋。好啦好啦~我只想过来这边凑凑热闹，顺便了解一下你们的进程。” “就如刚才所说，除了服装以外，一切准备就绪。” “嗯嗯嗯~真是神速。” “不……距离文化祭就差几天了，不能算快了吧……” “咦？难道这不是超常速度么？难道只有我们才刚刚完成剧本，连演出都……” 说着说着，节草泪眼汪汪地看着宫城。 “宫城亲~” “很抱歉，关于合唱的部分，我还需要和小惠多多练习，现在没空考虑太多东西。” “小气！那……羽岛亲，咱有话和你谈谈，借一步说话……” “啊，抱歉，班上那边似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骗人！羽岛亲在班上应该没什么存在感才对，我调查过了。” ！ 刹那差点使出中二修正拳，好在被宫城充满威严的眼神制止了。 “你是变态吗？居然调查我。” “哼哼~只是顺便而已顺便。再说了，我可是个道士，对一切有邪气之地自然需要多研究。” 节草吐了吐舌头，以示挑衅。刹那掰了掰手指，以示‘和气’。 “算了，如果真的需要帮忙的话，羽岛君就去一趟呗，算是委托吧？我会记录下来的。” “等……我对降妖除魔什么的一窍不通啊。” “我也是。” “那也犯不着我啊……” “羽岛亲！羽岛亲！只需要你来当当观众就好了，我们很优秀，肯定一遍就过关！” 一遍就过关？ 刹那狐疑地看了看冒着冷汗说出这番话的节草，又看了看跑步都歪歪扭扭的天上天下。 “咳咳咳！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他驼着背狂咳嗽。 “羽岛亲，我还有彩色版的营养液。” 彩色版的营养液是什么鬼！ “不、不必了！我好了。” “嘿嘿嘿~” 该死的狡猾冒牌道士！ 节草拍了拍宫城的肩膀，露出戏谑的笑容，弯成月状的小眼睛仿佛在说着‘人质在我手里，乖乖♂站好’。 “可是！班上确实需要我帮忙，文化祭可是大型活动，班级自然要团结一致，集体行事。” 这话不假，今早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个可爱的短发美女跑到刹那这边来，刻意微微弯下身体，露出敞开的胸口，拜托刹那文化祭的时候来帮忙。 至于帮什么忙，对方眯了半只眼睛，俏皮地说了句‘秘密~’。 这种程度的勾引算什么，刹那是那种轻易上当的人么？只是对方还等不及刹那的回话就哼着欢快的歌跑开了。 那种‘反正被我这种美少女请求的男生都会百分之百答应’的自信从何而来？ 啊，不过她确实长得挺漂亮，个性活泼，短发也附和不少学生的口味，特别是甜甜的语气更是俘虏众多少男心，在班上挺受欢迎的，算是一道难以忽视的风景线。话说，她叫啥来着？ “确实，今天确实有女学生专门跑来请求刹那帮忙。” 宫城终于肯站出来替刹那说话了，可是……这种灼热的气息是什么情况？ “羽岛君什么时候这么有女人缘了，我还真是好奇。” “呃……没、没那回事，我根本不认识她。” “对方的胸部大概有d吧？”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e。” 咚！ 额头与桌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但为时已晚，话已经脱口而出，宫城听得一清二楚，也因此，那‘和善’的笑意让刹那毛骨悚然。 “哦，是这样啊……羽岛君对胸部的研究还真是让刮目相看呢~” 为什么会生气啊？ 刹那翻遍了‘宫城检测机’的所有资料都无法找到宫城黑化的源头。 好强！这股战斗力已经突破了数据的限制了么！？ “其实羽岛君研究谁的胸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偷窥别人的胸部这种事情很可耻。” “喂！明明是对方坦诚相待！还有，只是那家伙擅自修改衣服布料，把下摆改得那么短，没办法才会看见那个细细的水蛇腰。还有啊，胸口前的扣子松开两颗，敞得那么宽。真不知道我们学校风纪委员是干啥吃的。” “可是羽岛君的眼神很老实嘛。” “我只是吓了一跳。” 人们天生就有好奇心，自然会对中间那条黑线产生微妙的好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羽岛刹那遵循着一般规律，才不会对宫城以外的人感兴趣，这种程度的诱惑怎么可能上当！ “那这样好了，班上的事情我替你去办，你去帮帮节草同学。” “你不是要开会……” “时间不会冲突！” “是！” 刹那仿佛看见宫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裂缝。翡翠色的瞳眸燃烧着莫名其妙的激情，要是再多看几眼，人都会被燃烧殆尽，刹那赶紧撇开视线，落在了一脸淫笑的节草身上。 “请多指教咯~羽岛亲。” “该死的冒牌道士……” “关于衣服的问题，晚一点我会交给小惠，羽岛君只需要看着她不会迷路，不会被邪恶的人骗走就行了。” “好过分！宫城学姐，我才没有那么笨！” 闻风而来的相泽，鼓起腮帮子不满地抗议道。可惜抗议无效，纵使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可救药的自信，刹那和宫城还是一致投以担心的眼神。 “小惠，这只是以防万一。” “我就那么不可信任么？” “放心吧，羽岛君虽然有时候很蠢，但还是很可靠的。” 从宫城嘴里听到夸赞的话语就很舒服了~ “还有，跟学生会协商演出顺序，以及海报宣传的问题，就交给羽岛君你了。我不太擅长与那个学生会长打交道。” 自从上一次孤儿院活动开始，宫城与现任学生会长式部静的意见总是不一，两人到最后也无法达成妥协，宫城为此还曾经激动到失去理智过，也难怪需要刹那出场。 没关系，宫城结衣的后背就交给我来守护！ “放心交给我吧。” “该交代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刹那拍了拍胸脯，相泽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满地嘀咕，宫城已经回到钢琴上研究琴谱了。 那么，刹那也开始干活才行。 首先，他拿出自己的茶杯，正要在里面泡新的柠檬红茶时…… “好咯~羽岛亲，你就乖乖交给我们咯~” “啥？” 茶水还没来得及倒入杯里，节草已经拎着他的衣领往后拽。 这家伙，力道不小啊。 “按照约定，之后我会去班里询问早田濑子同学要帮的忙，羽岛君就放心跟节草同学去好了。” “不~要！” 在宫城绝对的威严下，刹那的挣扎只是徒劳。话说……原来那个可爱的女学生叫早田濑子啊。 啊，这只是为了促进班级团结，与同学友好相处才记下的，真的噢！ “那么……” “……下次再玩。” 天上天下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后，左右护法似的站在刹那两边，三人看守着刹那离开奇葩社。只有刹那不情愿的呐喊在心底里回荡。 中二之力筹备中 漆黑，邪恶的气息正在不断侵蚀刹那的三观。 诡异，中二的力量正在不断捉弄刹那的常识。 走在途中，节草突然拿出眼罩盖住刹那的眼睛。 “我想给你看个宝贝~” “个鬼哦！” 虽然刹那很想挣扎翻开，但双手都被天上天下抓住，力道不是很大，强行挣脱又似乎会引起天上天下不开心。节草这个老滑头还真会利用周围的有利条件。 就这样，他被带进灵异社里，光是察觉到周围气氛与光线微弱的变化，刹那就能清楚。 “那么，到底搞什么名堂，我可是被强迫过来这里的。你们待客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强硬了……啊，不对不对，应该说节草同学你。天上酱天下酱可以理解~” “哼，该死的萝莉控。不过，谁说在咱这里有你客人的一席之位？” 虽然没有看见她的脸，但刹那差不多能够想象出此刻节草翘起鼻子得意洋洋的嘴脸了。 “好了……” “……可以看了。” 只见地板传来轻微的震动，天上天下已经跑离刹那身边，下达了可以摘下眼罩的指令后，刹那才让自己的双眼重见天日……是回归黑暗的本质。 “欢迎光顾节草流灵异访谈室。” 成熟稳重的语气让刹那浑身鸡皮疙瘩，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地板亮起三个蓝色的六芒星阵，三人以天上节草天下的顺序各站一个，配上无比中二的姿势，以一种‘有本事来打我’的嘲讽气势，达到了完美激怒路人的一般效果。 至于刹那，因为早就有了部分抵抗效果，暂且稳住了。 “这是什么尬姿啊？” “新的登场方式，至于背景音乐什么的，还在制作中，下次还会把未开光的桃木剑带过来。” “再下次是不是要戳死我？” “原来如此，好主意。” 看来刹那要提前惩治这名中二病患了。 “我回去了。” “哎哎哎？等等！羽岛亲还真是受不起玩笑。” “因为你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 “嘛~这只是加效果分而已。这样子不是很帅气么？” 刹那刚迈出门，就被节草狠狠拉住了衣角，那拼命到脸色扭曲的滑稽嘴脸完全与帅气和效果加分搭不上边。 为了强行扣留观众，还是蛮拼的。 看来在灵异社的特殊招待方式下，体育馆的大舞台一定会座无虚席。 “真是的，不是说好了要来当观众的么？” “我可没说好，明明是被强行要挟的。” “羽岛亲真的很喜欢被强来呢~” “喂，你这句话里一定有其他意思吧？” 无视了刹那的疑问，节草拉着刹那，重新回到部室内。 “那么，事不宜迟，先给羽岛亲看看我们的剧本好了。具体看过我们的表演再下结论如何？” “满分一百分我先扣除九十分的印象分，剩下十分请好好努力。” “噢，原来我们的表演有机会达到九十分的附加分么！” “抱歉，梦话请在梦里说。” “没用的！在吾等六芒星结界里，天地阴阳皆为虚无，也就是说，现实即梦！” “别给我做那种好像很了不起的中二解释，剧本拿来。” 节草磨叽个半天，才把一叠稿纸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这是天上天下创作的噢。”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优秀，真了不起啊。” “喂，你还没看吧？！不带这么偏见的吧？” 无视节草的龙之咆哮，刹那摸了摸天上天下的头发，两人似乎不排斥刹那这么做，或者说受到了夸奖使她们心生愉悦，很享受地低下了头。 “咳咳，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双胞胎阴阳师除去异界妖师的故事。” 原来不是桃木剑砍天下的故事啊。 刹那翻开剧本，粗略地看了看，故事非常简单明了，具体的看点刹那差不多明白了。 “那么，请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因为部室内尽是一些多余的神奇玩具，刹那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眯细了眼睛，既担任起评委又担任观众的角色，注视着六芒星阵图上的三人。 “哦，那就开始吧。” “……” “那个，可以开始了……” “嗯。” “……” 刹那敲着手指，狐疑地盯着节草看半天，她们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莫非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么？ “羽岛亲。” “怎么了？” “板子呢？” “哈？” “就是那个喊‘action’的时候用的道具啊。” “没用那种东西！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开始！” “哇！是！” 呼……降降火，要是动不动就生气的话可不利于延年益寿，刹那常奋斗于长寿的第一线上，既不吃垃圾食品也很少生气，就是为了能够活到八十岁以后。 总而言之，虽然各种磨叽，但故事还是开始了。 在与现实世界划分绝对界限的异界领域中，有一名在妖界尤为出名的妖师天斗，天斗通过屠杀妖界妖怪，汲取精华成长为强大的妖师。 六芒星阵图再次亮起灯光，节草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恶鬼面具，狰狞的面孔和锋利的牙齿足以在半夜时候吓醒酒鬼，她挪动着身体，跳起了不知从哪流传来的鬼畜舞蹈，差不多可以和老巫婆跳舞驱魔有的一比，手里拿着一把祖传的桃木剑……到头来还是桃木剑啊！剧本上明明写的是屠○宝剑（点击就送）。 “嘿嘿嘿，力量！我追求力量，我需要更多的精华！” 天斗以呼风唤雨之势，高举双手，对着天空呐喊，其中二程度无比让刹那佩服得五体投地。 吸收了妖界妖怪们的精气，还不足以满足天斗对力量的追求，于是她把罪恶的手伸向了与异界无关的人类世界，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妖气会逐渐扩散至全世界，各地人民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另一方面，得知天斗阴谋的双胞胎黑白阴阳师，奉已故师父夜华的遗嘱，为了维护好人类世界与妖界的稳定。主动站出来与妖师天斗决一死战。 飒！出来吧，黑白阴阳师……啊咧？ 六芒星阵图并没有亮起光，节草一人傻愣愣地跳着尬舞，歪着脑袋，但天上天下就是迟迟没出来。 “导演，喊卡！” “闭嘴！我只是观众。暂停一下。” 退出了一本正经的中二表演，刹那朝天上天下跑过去。 “怎么了？” 两人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泪眼汪汪地看着刹那。 “演出，紧张……” “……第一次。” “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啊。倒不如说，第一次演出就这么大胆的节草同学才有点不正常吧？” “胡说！毕竟我已经被老家那边的亲戚们列入黑名单了。” 看来早就被当成神经病了，所以习惯了啊…… “天上酱，天下酱，很害怕上舞台么？” “嗯……” “……人，会很多。” 两人可怜巴巴地回答了刹那的问题。身体紧紧抱在一起。 “啊，那啥，之前也说过了。天上天下本来就不擅长人际交往，虽然这阵子稍微有点进步了，但果然还是很勉强么……” “可是，你们出演舞台，应该都是赞同的吧？” “话是这么说。” 节草摘下面具，走到两人面前蹲下来，搂住了两人的脖子。 “天上天下只是在勉强吧？” “才没有……” “……那回事。” “想要……” “……演出。” 节草露出了个伤脑筋的笑容。 “不知何时，这两个小家伙已经这么顽固了。” “稍微有点像宫城呢。” “所以呀，拜托你咯~羽岛亲，帮忙支个招，如何把畏惧上舞台的天上天下培养成奥斯卡级别的影帝。” “你当我是神仙啊！” “嗯！” “很抱歉，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市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倒有个办法可以帮助天上天下克服对人数的恐惧。” 听刹那这么一说，三人的眼睛瞬间亮起。 “是什么！？” “咳咳，这只是都市传说。据说啊，只要把舞台下的观众当成萝卜，就不会感到紧张了。” 曾经，语文课上有个学生授课的专题，轮到刹那上台讲解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办法克服了对人的紧张感。不过也因此，正好有同学举手提问的时候，因为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刹那顺口来了句‘萝卜同学，有什么问题吗？’搞得大家一脸茫然，最后尴尬收场。 “当成萝卜嘛……噢，确实，只要把羽岛亲想成是萝卜，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欸！” “……我奉劝你不要对萝卜使出挑衅技能噢。” “萝卜嘛……” “……萝卜啊。” “可是……” “……很讨厌，萝卜。” 看着刹那的脸，似乎想成了萝卜。天上天下委屈到要哭出来了。 喂！这真的是高中生么？真的超不妙的，合法萝莉？ “不行了……” “……演不下去。” “啊！别放弃得那么快嘛。不是萝卜也行，想象成你们喜欢的东西！” “喜欢的……” “……人。” 两人十指相握，脸靠得越来越近，深情地看着彼此。就差吻上去了。 “喜欢天上……” “……喜欢天下。” 两人恍恍惚惚一副着了魔的样子，用力地抱在了一起。 “喜欢……” “……最喜欢了~” “哇！不妙哎，羽岛亲，我要喷鼻血了！” “这……” 两人的脸色染上小粉红，不停地摩擦彼此的脸，刹那不敢想象平时在家的时候她们是怎么度过的。可是，这么下去的话，根本不用演出了！ “stop！不要想象成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那个，吃的也行，用的也行！” “喜欢的……” “……零食。” 总算把她们从禁忌的百合花园中解脱出来了。 天上天下松开了彼此，开始凝神看着刹那。 “嗯？” “巧克力……” “……蛋糕。” 然后，流下来口水。 “这气势是要把羽岛亲吃掉呢~” “好饿……” “……好想吃。” 两人伸出了小手，像婴儿索要抱抱一样伸向刹那。 “咳咳……” 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萌物啊！ 这样下去，喷鼻血的就不只是节草了，刹那也要承受不住了。 “咿，算了！食物，禁止！人，禁止！你们就把观众想象成愚蠢的不倒翁吧。” “啊。” 两人面面相觑，率直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刹那这边，比出了‘ok’的手势。 “这个可以有。” 虽然在两人的印象里，刹那现在可能是愚蠢的不倒翁，但能够解决这一大问题怎么都好。 “已经可以演出了么？” “嗯！” 两人乖巧地答应道。 “那么，继续吧。” “……” “……” “……” “action！” 刹那含泪拍了下手掌，她们这才有了动静。 黑白为了阻止天斗侵蚀人界，主动出击。互相报明了身份与目的后，开始了一波战斗。 面对两位可爱娇小软的小萝莉，戴上恶鬼面具的天斗毫不客气地挥舞屠○宝刀（桃木剑），一番挫劣刀术尬舞后，小黑空手接白刃，挡住了天斗的攻击，小白趁机拿出符咒，碎碎念着萌星人的语言，然后伸出小拳头。 “神奇喵喵拳！” 喵喵拳效果显著，击中了天斗的腹部。 “呃啊！！！” 天斗滑出了五米远的距离，扶着剑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哼，没想到居然能够伤到百分之一力量的我！” 这是什么中二台词啊！ 刹那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激动之后冷静下来一想，本来就是一窝中二病患的演出，如果台词不中二还显得奇怪。 “你已经被包围了……” “……快快投降。” 住手！这才不是警匪片！ 只见小黑小白伸出小指头指着天斗，用甜到粘牙的语气说道。 天斗一阵冷笑，二话不说，拔起屠○宝刀，念了一段节草语之后，利用小道具暗地里给屠○宝刀喷了点黑雾，笔直冲向黑白。 黑白阴阳师使用阴阳术（喷洒白色的粉末），净化了屠○宝刀的邪气，失去邪气的屠○宝刀偏离原本的攻击轨道，并不受天斗的控制，脱离了天斗的手。 “不可能！” 天斗按着脑袋大喊。 “哼，放弃吧……” “……我们是无敌的组合。” “别得意，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天斗从嘴里喷了口番茄酱……她是什么时候吃进去的！？ 淋上番茄酱的屠○宝刀飘着一股甜甜的香味……不对，是血腥的杀气。 然后，下一回的战斗开始了。 经过一番打打杀杀，天斗几次陷入绝境，黑白阴阳师也都频频喘气。等刹那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战斗才刚刚结束。 “呼~咱输了！要杀要奸，任随处置！” 假装跌倒的天斗，脸上的面具滑落下来，露出一副碰瓷老人的无辜嘴脸。 “哇喔……” “……面具掉了。” “强大的妖师……” “……是个女孩子。” 小黑小白面面相视，嘴角泛起了笑意。 “那么……” “……和好当朋友吧。” 然后，伸出了软软的小手，贴在天斗的脸上。在念了一段萌星语，把天斗身上的邪气净化干净后。三人成为了好朋友，在这片富饶的大地上和平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喂！导演，喊卡了！” “就说了我不是导演！” 演出结束，天上天下松了口气，脸上泛起了红晕。天斗则是把剩余没吐干净的番茄酱都吐出来，并喝了口不知名的液体罐装饮料除味。 “咳咳！呛死我了！好甜啊，牙齿会坏掉的！” “怎么样……” “……我们的演出。”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三人都把紧张的目光汇聚在刹那身上，仿佛刹那的每一个字都能决定她们的命运，压力倍增…… “演戏方面嘛，我觉得很好了，毕竟都是中二病患者，还有卖萌专用户，大家会喜欢的吧？天上酱和天下酱的声音可以再稍微大一点点，节草同学前期作为反派应该更有杀气一点，犯二也要拿捏有度。还有，把那种回合制的风格稍微改一改……” “唔，听上去好专业啊。” “不，这是非常业余的建议……” 见节草一模一样地摸着下巴，极力思考的样子，刹那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说真的，你们好投入啊。” “咦？投入？” “嗯，我想一般的人都没法像你们那样把中二病发挥到淋漓尽致。” “这算夸奖么？” “嘛，就当作是那回事吧，还有……” 刹那弯下身子，轻轻抚摸两位萝莉的头发。 “最后的结局虽然不一定有人喜欢，但如果是天上酱和天下酱写的剧本，又是你们主演的话，大家也都会喜欢的。啊，最后可以多一个作为友情见证的接吻场面……啊啦讨厌，我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这算是在钓百合向观众的口味了吧？ “原来如此……” “……明白了。” 她们到底明白了什么！？ “好哒~我们果然是天才呐，仅有一遍就过关了耶！” “不，还差得远呢……” “怎么这样，那再来十几二十遍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你们表现出两百分的完美！也要保持谦虚之心！” “啊，是这个意思啊~” 一不小心撒了个天大的谎……良心真的过得去么？ 不过，既然是文化祭，既然是中二少女们的欢乐，这种程度的话，差不多就够了吧。 刹那舒展了下筋骨，缓缓站起身来。 “既然已经结束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啊，稍等一下，羽岛亲~” “还有什么事么？” “有些问题想单独请教一下，嘿嘿~” 一脸诡异的笑容，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事情。刹那下意识地离开原地，想要逃出灵异社，却被死死抓住了衣服下摆。 “放开我！” “讨厌啦~羽岛亲还真是害羞呢~” “我是彻底地厌倦！” “爱的倦怠期？” “恨的延长符！” “恨都是由爱孕育而生的~羽岛亲怀孕了么？” “我没法和你交谈下去了！” 刹那想凭着瞬间的爆发力冲出去，结果节草跳起双腿掐住两根柱子，死死抓紧了刹那的衣服，如果想要凭蛮力冲出去的话，怕是会爆衣福利？ “别那么害羞嘛~” “害羞个鬼啊！放我走！” “如果羽岛亲走了的话，我就把‘羽岛刹那喜欢宫城结衣’的事情说出去。” ！ 刹那顿时睁圆了眼睛，放弃挣扎，他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节草一脸得意的样子，他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明显啦~” 咦？有那么明显么？ “羽岛亲对宫城亲的那份小心思，在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节草故意推了推战术眼镜，看准了刹那愣住的模样。 “我是真的有问题单独请教羽岛亲啦~所以别逼我走这一步棋噢。”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想不到平时那么单纯犯二的家伙，居然那么敏锐。 “我知道了，你想做什么啊？” “嘿嘿~天上天下，麻烦你们看守总部，我去去就回。” “遵命！” 吩咐完天上天下后，节草强硬地拉着刹那的手。 “好啦好啦~咱们走吧。” “去哪啊？” 无视刹那的疑问，节草走出灵异社。 她的心思 虽然是放学时间，但文化祭的缘故，许多社团还处在忙活状态中，因此，整条走廊都充斥着吵闹的声音。节草拉着刹那的手，穿过这些繁杂地带，经过一扇又一扇亮着夕阳红的窗，走到走廊尽头，往左方向塞满不知名箱子身后的阴暗角落走去。 热闹的声音远去，因为位置很隐蔽，也看不见路人。 孤男寡女处在这么偏僻的位置，据刹那所知，不是进行爱的告白，就是实行霸凌。如果非要做出选择的话，刹那比较相信是前者。 “那么……” “抱歉，你是个好人。” “我什么都还没说吧！怎么就发卡了？” “咦？不是进行爱的告白啊。” “羽岛亲还真是龌龊，明明都喜欢宫城亲了，还想泡我么？虽然咱的魅力确实很大。” “不不不，你哪来的自信。我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 刹那迅速挥了挥手，打消了节草的自信。 “好啦好啦~废话不多说，我就直挑主题了。” “喔……” 节草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搞得刹那紧张起来了。 “我说啊……” 尽管附近没有人，也不会被听见，节草还是偷偷凑到刹那耳边。 “宫城亲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 刹那有一瞬间愣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抱歉……也许是我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宫城亲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换季感冒么？之前我也得了，真是不得了呢，最近的天气啊……” 刹那假装缩起了身子，呼了口气。 然而，节草似乎不吃这一套。 “真的是这样子么？我说的可不是这个，羽岛亲应该清楚吧？” 平时嘻嘻哈哈的搞笑模样，总是不正经的犯起了二，可现在的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深黑的瞳眸里闪烁着某种知性的光。 所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刹那深吸一口气，腹部感到一阵绞痛。继续隐瞒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果然，羽岛亲是知情人呢。” “什么意思？” “我也不怎么好说吧，但看了这个羽岛亲应该稍微明白一点。” 节草翻了翻裙子的口袋，拿出了一瓶内容液混着多种颜色的诡异药瓶。 “这是什么？” “七彩营养液。” 居然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然后呢，这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啊，虽然说存在本身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羽岛亲，你忘了么？之前我说过的吧，大医院那边有关系熟的人。” “啊……” 这么说来，上次节草确实亮出一瓶营养液给刹那饮用，当时她说过类似的话。 “羽岛亲啊，我只是很好奇……不，应该是有点担心吧。毕竟之前受了你们不少帮助，心想至少该做点什么。不知算不算运气好，我去医院找营养液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宫城亲。但是她并没有看见我，因为她和我叔父正在谈话，是作为病人与医生的对话。虽然没怎么了解，但我的叔父貌似是从治比较复杂严重一类的病状。所以，叔父既然给宫城亲诊治了，应该是什么大病吧？” “这个……” “我去问了叔父，叔父说尊重病人隐私而不告诉我。” 节草靠在箱子上，她的眼神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呐，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多此一举。宫城亲到底得了什么病？”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身体虚弱，走路无法太快，无法运动，无法情绪过激，作为一个常人能够享受的东西，宫城被限制得太多。 别人在向前跑的时候，只有她不得不慢慢走。 一旦稍有不妥，她就会发烧，或者晕倒，总之是很麻烦的状况。 但，具体是什么病，刹那不知道，宫城也只是说是一种诅咒而已。 “这样啊。嘛，我只是出于担心问一问，还有，算是给个建议吧。” “建议？” 节草的脸色多了几分沉重。 “宫城亲她，情况貌似不太好。那天叔父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宫城亲的脸色僵得很难看，之后浑浑噩噩地走出治疗室。” “……” “可是，我看宫城亲她在部室里很正常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节草同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啊，也没啥啦。只是建议而已。” “足够了。” 刹那抓紧了跳动不停的心脏，没有理会还想说什么的节草，走出了阴暗角落。 面对嘈杂的声音，忙碌的人群，耀眼的光彩。刹那觉得窒息，他急促地进行了几次呼吸，双腿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 撞倒人群，无视抱怨，一股脑地冲向三楼，通过连通教学楼的通道，再跑上顶楼，来到天台门后的水果箱堆积处。 他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跟落魄的流浪汉一样脸色苍白。 他没有忘记，一刻都没有忘记，宫城是那样的体质，宫城得了某种未知的病，因为如此，她甚至无法好好享受整个文化祭的过程，她所能做的，只有非常微小的程度，那种被称为挣扎的程度。 她在部室里，教室里，一直保持平常的样子，看不出任何问题，即使是一直注视着她的刹那，也无法看出破绽。因为宫城是个非常顽固的人，她甚至会奋不顾身地站出来与命运抗争。 这种事情，刹那最清楚不过了。所以，就算宫城隐瞒了什么，也毫不奇怪，因为他，她，她……他们三人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互相隐瞒的心态走到了一起。 只不过，刹那却忽视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关于宫城结衣的病，是否会根据情况不同而产生恶化的这个问题。 刹那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一直都在一起，习惯了平常的宫城，却忽视了不平常的宫城。 那算什么？医生会神色凝重地告诉她好消息，听完好消息之后宫城浑浑噩噩地走出治疗室么？ 不论如何，刹那都无法认可那是坏消息，但内心还是会感到不安。 “呐，你不要紧吧？” 面对阴暗沉默的环境，刹那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即使这个疑问石沉大海。 “你曾经说过，要和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反抗到底，奇葩社的存在不正是你的小小抵抗么？所以，你一定没事的吧？” 脑海里浮现出宫城泛起微笑的样子，即使是那张总是生气的脸，却也深深吸引了刹那，身体很弱小，意志却很坚强。 那样的她，是刹那所喜欢的她。 所以，刹那一定不会当面质问这些内容。 所以，刹那一定会感到不安。 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屈膝埋头，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可不管过多久，受到冲击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等夕阳的余晖再偏斜一点，映入天窗的只剩下夜幕的黑后，刹那才慢慢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天台后门。 心思细腻的学妹 第二天下午，因为文化祭将至，下课的时间比以往要提前许多，宫城作为奇葩社部长，要去开会。 刹那要和相泽一起去裁缝店修改衣服尺寸，所以，奇葩社的教室里，现在没有红茶的芳香。 “那个……我记得是在这一边才对。” 相泽打开手机地图查询裁缝店的位置，但作为路痴的她，已经挠着脑袋走错好几个方向，又绕回原路的时候，相泽苦着脸耸下肩，几乎要放弃了。 “……” “怎么了？找不到么？” “不！我会找到的。” 真是莫名其妙的执着，既然有自信找到的话，就不要老往我这边偷瞄。 视线和刹那对上的时候，相泽就会慌张地撇开，假装苦思冥想地盯着手机屏幕。 “唔，这边是左，这边是右……可是，为什么就是不对啊？” 相泽看着之前已经走过的方向，失望地垂下了头。 “宫城让我跟过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没等相泽同意，刹那已经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并伸出食指封住相泽想要嘟囔的嘴巴。 “原来如此，往前面的路口直走右转，经过人行天桥后来到xxx街xxx号，这里就是了。” 刹那把正确的地点指给相泽看的时候，她抬起不可思议的眼睛，崇拜地看着刹那。 “羽岛学长，好厉害……” “现在才知道么？” “不，那个……” “嗯？” “算了……” “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还是别学了。” 相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既然找对了位置，就快点过去吧。” “相泽，你走反了。” “……” 刚迈出脚的相泽，立马转换成原地踏步。 “我我我只是在做准备，呼哈呼~121~” “就当是这样好了。” “本来就是这样！啊……等等我啦！” 在原路磨蹭了半天才找到正确的路，刹那走在前面，相泽跟在后面，似乎是刻意跟刹那拉了点距离，时不时还能通过小店门口的镜子看到相泽充满忧虑的眼神。 即使如此，刹那还是假装没看过，专注于寻找裁缝店。 总的来说，相泽之所以迷路，不只是方向走反，而且还是用自行车的定位系统，所以并没有经过天桥，而是从天桥下面经过，走了半天发现后，再切回走路模式时，又回到了起点。 “不好意思，打扰了……” 裁缝店比想象中的还要老旧一点，规模要小一点，里面除了挂满各式各样的布以及衣服以外，就只有几台缝纫机。店长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阿姨。 “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啊，请帮我把这两套衣服按照这个尺码修剪一下。” “明白了。” 相泽走上前，将写有身材码的纸条和衣服一同给了阿姨。 “原来如此，这种程度的话并不难，不过要完工的话需要一天的时间，如何呢？要不然留个地址或者手机号码吧？” “一天啊，那还来得及。” 决定剪裁后，相泽把手机号码告诉给了裁缝店的阿姨，又小声交代了些什么，才从裁缝店里走出来。 “结束了么？” “嗯，不过取衣服的话还得等明天。” “这样啊。” “嗯……” 相泽又一次把忧虑的眼神放在了刹那身上。 “那个，羽岛学长。”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哦。” “不，奇怪的不是我，是羽岛学长才对……” “……” 相泽像是在字斟句酌，犹豫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啊，是这样子嘛，果然到了换季感冒就无法愉快起来了呢。” “才不是那样的理由……羽岛学长，是不是宫城学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家伙的敏锐程度有时候真是可怕。 “因为，羽岛学长只有在处理宫城学姐的问题上时，才会心不在焉，而且脸色很差。” 刹那捏了捏自己的脸，果然因为缺少水分而干巴巴的。即使他捏着脸颊强硬自己笑起来，也只有不良的效果。 “什么事都没有……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吧。” “嗯。” 真是干脆的回答方式。 “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羽岛学长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 “你又和我不同班。” “在鞋柜门口碰见了，因为今天我也迟到了……” 相泽红着脸低下头来，只有视线微微往上抬。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不要紧。” “不，倒不如说，只能和相泽你说吧。” “欸？” 就算刹那再怎么烦恼也无济于事，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郁闷，不确定的事情就有不安的因素，只是挂念着宫城的事情，刹那无论如何都吃不饱，睡不好。 因为实在是太在意，也太在乎。 “相泽，我说啊……”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下腹也疼痛起来。 “宫城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欸？宫城学姐么，唔……应该没有吧。如果羽岛学长没有发现的话，我也一定没有发现。因为羽岛学长是最亲近宫城学姐的人才对啊。” 相泽歪着头，眨了眨困惑的眼睛，仿佛在问‘为什么要提这种问题’。 “是呢，我明明……一直看着宫城才对。” “呃……” 繁华的大街上，来往的路人，闪烁着红绿光的警示灯，高耸的大厦。这些，全都从刹那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他望着远处的天空，思维在这一瞬间停滞。 “明明应该是我看着宫城才对，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么……” 到底是她的伪装太过完美。还是羽岛刹那的心思不够细致。 “羽岛学长，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城她啊，或许又在忍耐着什么。” “啊？” 刹那松了口气，将节草跟他讲过的话告诉给相泽听。 短暂的时间，又似乎太过漫长，两人站在裁缝店与便利店相隔的暗巷里，叙述的事情仿佛脱离了现实，让刹那找不到实感，却又像噩梦般苦苦缠绕着他。 “宫城她，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呢？” 最后，并不是像相泽提出来的疑问，而是在询问内心最清楚宫城的自己。然而，没有答案。 “宫城学姐是个很帅很耀眼的学姐，所以，也经常逞强，说不定真的在忍耐些什么……” “该不会是……” “羽岛学长！” 歇斯里地的怒吼吓楞了刹那，阴暗的巷子里传来阵阵回音，刹那茫然地移动眼睛，落在身体剧烈颤抖的相泽身上。 “请不要那样子想。” “相泽……” “笨蛋！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不知不觉，相泽的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她咬紧嘴唇，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怨恨地看着刹那。 “我不喜欢那样的羽岛学长。” “抱歉，我失态了……” “不，失态的人应该是我。” “请你吃巧克力蛋糕好了。” “原谅你。” 她的笑容再次绽放。 即使再怎么生气，只要刹那拿吃的作为补偿，相泽就会瞬间原谅刹那的过错。 不过，说的也是……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发生寿命终头的事情，她可是宫城，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何有希望的情况，她都会抵抗到底。她绝不会为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些什么。现在的宫城，依旧在奇葩社中度过每一天，绝不会无聊的每一天，满足她心愿的饱和的每一天。 所以，一定不要紧的。 “羽岛学长。” “什么？” “请相信宫城学姐吧。” 两人走出了暗巷，再次回到嘈杂的人群中，相泽踏着轻快的步伐往新开的蛋糕店跑，到了红绿灯前时转过身来。 “我觉得，像宫城学姐那么顽固的人，可是很依赖羽岛学长的噢，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依赖羽岛学长的。到那时候……到那时候，羽岛学长也尽情的依赖我吧。我们三人，要互相依赖才行。” “相泽……” “这才是奇葩社，嘿嘿嘿……” 她就像是一只轻快的小鸟，煽动羽翼，带着刹那和宫城一起飞向天空。 过去，正是因为相泽的存在，给了刹那对宫城心动的契机。 “你还真是不得了啊。” 刹那跟上相泽的脚步，揉了揉她的头发。 “巧克力蛋糕，随便你吃个开心吧。” “是！我会把学长的钱包吃空的！啊……要给学姐带一点回去。” “那么走吧！” “等等！” 刹那正要过红绿灯的时候，相泽拉住了他的手。 “学长，还有一件事情。” “嗯？” 低着头犹豫了一会，相泽再次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刚才那么阳光了。 “和学姐之间的关系，要有进展哦。” “笨、笨蛋！说这个干嘛！” “哎嘿嘿，说的也是，迟早有一天学长一定会打动学姐的！” 一时之间提起这种事情，刹那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红着脸转过身。 “走啦！再晚一点巧克力蛋糕就没了！” “嗯！啊，说起来，以宫城学姐的个性来看，可能是检查的时候发现身体痊愈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才会脸色不好吧？” “喔，这样的可能性还大一点，毕竟她今天还很一本正经地吐槽了我牙膏沾衣服上了，还说我太邋遢了。” “辣、辣塔？那是好吃的么？如果是辣的我可不喜欢。” “是是是，超好吃的东西~” 刹那一边捉弄着相泽，一边走向蛋糕店。相泽也一如既往地卖蠢，迟一步反应过来后又鼓起脸颊。 两人维持着以往的节奏和步调，宫城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变化。 文化祭，即使没法享受剧烈的运动也好，情绪无法太过激昂也罢，他们三人有属于他们三人的时间，这就足够了。 只是，稍微有点让刹那在意的是…… “啊，说起来，宫城学姐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什……她怎么了？！” “前些日子，我和宫城学姐一起下楼梯的时候，学姐的脚似乎踩空了，我又没反应过来……那个，摔了一跤。” “从楼梯上摔下来？！救护车！手术室！” “哎哎哎，没那么严重啦！学姐及时稳住了身体，只是屁股撞到了。后来去医护室休息了一会就没事了。” “这样啊，吓死我了……” “学长还真是爱瞎操心。” “是你先提起的好么？算了，巧克力蛋糕，减半。” “哇啊！别啊……” 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穿这个？？？ 事情有点不妙，或者说，有什么即将要来的预感。 中午……不对，应该从早上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去裁缝店剪裁衣服尺寸的隔天，刹那一如既往地走进班里，却发现班上的气氛有些不妙。 打开教室门，诡异的气氛浓郁到涌出来，窗外的天空都是黑色，光是踏入教室里，就有股恶寒充斥全身。 搞什么？是哪个邪神恶鬼常驻本班了么？ 刹那畏畏缩缩地走进班里，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不经意间在讲台扫视台下的学生时，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女生们窃窃私语，时不时露出邪恶的笑容。 男生们气色不佳，个个都一副要死的样子。 如念经般的声音在耳边频频响起，搞得那股恶寒加重了。 “好冷~好冷~果然过了夏天就快冬天了呢。” 刹那抱着书包嘟囔几句，回到自己的座位。屁股还没坐热，就发现数十双诡异的视线。 再扫视一遍的时候，发现男生们都朝刹那投来同情的眼神，女生们则是舔了舔嘴唇，露出猥琐的笑容。 莫非刹那的隐身功能失效了？还是说，走错班级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城，确认一遍没有走错班级后，刹那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 “你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 连宫城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双翡翠色的双眸时不时会偷瞄刹那，嘴角也像是在强烈忍耐笑意般抽搐着。 难道仅仅是迟到就错过了什么好戏么？ 罢了，刹那虽然很在意，但宫城不说的话，他也没有要好到能够一起聊天的同班同学。 “啊，说起来，昨天那个同学，叫啥来着……我忘了，反正找我有事的那个女同学，你已经帮我问好了么？” “嗯！不如说帮你办好了。” “这样啊，是什么事呢？” “你迟早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宫城已经忍受不了笑意而笑出了声，刹那一瞬间还以为她抽风了，吓得脸都扭曲了。 “啊……什么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宫城，红着脸撇过头，一副生气的样子。 究竟在搞什么鬼？ 忍着好奇心度过上午漫长的课程，平日里无聊透顶的讲课时间，也多了几分味道在里面，那就是藏在学生当中的骚动。刹那不得不心思飘逸，浑身感到鸡皮疙瘩，很显然那些诡异气氛所集中的对象就是他。 中午，刹那草草解决便当，算好时间后去学生会商量舞台的出演顺序。 “这样吧，不如我们各让一步，第三位出场好了。” “不行，第四就是第四，这是既定事实，改不了的。” “啧，小气。” “虽然羽岛同学是困难户，奇葩社里面的学生也基本都是困难户，但文化祭大家是平等的。” 坐在学生会长位置上的式部静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位同学是二年级c班的学生么？” “是的，那个……有什么问题么？” “这样啊，是c班啊……” “咦？c班，那不是……” 其他学生会成员一听到刹那是c班的学生，个个脸色大变，故意拿起册子挡在脸上，交头接耳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响，搞得被蒙在鼓里的刹那心情烦躁。 到底是什么鬼啊！ “咳咳！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你也很忙。” “欸？很、很忙？” 忙、忙吗？ 刹那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是说，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就当作是一场试炼，我虽然同情你，但似乎你本人也同意了。” “那个，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论如何，作为学生会长都不会鄙视学生的兴趣，但如果你有什么心理问题的话，欢迎你去心理咨询室。找我个人交流也行，我对这方面也略懂一二。”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刹那在心里呐喊，但到嘴边想要问出口的时候，又被式部的话打断了。 “不论如何，你都是朝雾高中的一员，不丢人！” 为什么好像说了很了不起的话一样？ “去忙吧。” 式部亲自下了位置，走到刹那面前，用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刹那，还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虽然之前在孤儿院和你们有些误会，但这与那无关。” 这是啥啊？ “我会支持你的。” 语毕，拍了拍刹那的肩膀，然后刹那就莫名其妙的被请出学生会会议室了。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为什么全天下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这个时候的刹那，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能急得乱嚎叫。 直到下午下课，三人在社团讨论文化祭的事情时，有人送来了一套衣服。 刹那定睛一看，吓到画风扭曲，腿脚软趴。 “女女女女女女女装？？？” “正确来说，是女仆装。” “我不是再问种类！我质疑的是为什么把这件衣服交给我！？” “那还有问吗？” 宫城有些难为情地撇过脸，把衣服强硬塞到刹那手中。 “当然是要你穿啊。” “哈哈哈……我亲爱的宫城小姐，你别逗我开心了。” “我很认真的，毕竟答应了别人。” “啥呀！你答应别人啥啊！？” “早田濑子同学的请求啊，不是你让我帮你处理的么？” “早田濑子是哪个宇宙人……啊，是那个大胸女。” 嗯？等等，所谓的请求，莫非是……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刹那苍白着脸看着宫城。 “你帮我答应了？” “不，我本来也不想答应的。” “那……” 虽然刹那喜欢妹抖酱，但可不想成为妹抖酱。刹那恭恭敬敬地捧着质料软绵的女仆装递回去，却被宫城一个大手掌拒之门外。 “但是我答应羽岛君你的是‘帮你把事情办好’。” “不要这么咬文嚼字吧……宫城小姐……” “其实是因为那个大胸妹对宫城学姐说了‘难道办不到么？’，学姐才会被挑衅的。” 相泽忍着笑意凑到刹那面前说出真相。 然而为时已晚，也就是说，要还回去并拒绝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为零了。要问为什么，光是看今早班上的学生状态，以及学生会那边的态度就明白了。 “为了避免误会，我姑且问一遍。” 刹那开始感到头疼了。 “我们班的文化祭节目该不会是女仆餐厅吧？” “……” 嘴角明显抽动了下，看来是被刹那说中了。 “然后，因为学校出演女仆餐厅的节目千篇一律，所以才有人提议反转？” “羽岛君，你有时候也很聪明嘛。” “这种夸奖我一点都不开心！” 也就是说，不只是刹那一人，全班男生都得穿上女仆装？？？ 现代风的女仆装，特意裸露纤细的手和小腿，以黑色为底色，纯白荷叶边及膝裙，大量的蕾丝边和蝴蝶结作为装饰，就差一根小巧可爱的猫尾巴，活泼可爱的女仆美少男诞生？ “咳咳，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估计要去住院一段时间。” “我这有营养液。” “我患有重病在身！” “我会托父亲的关系叫来全市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病。” “你和我有仇啊！” 纵使千百个扯淡的理由，也无法从宫城的倔强中逃脱了。 “没办法啊，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可是，既然以班级为群体，班上的男生都是女仆装才对，为什么特意跟我一个人讲啊？” 宫城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那是因为……” “因为？” “羽岛君是女仆长。” …… “哈哈哈……宫城小姐，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拜托把这份认真用在别处！” 刹那突然觉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眼前是那套光鲜亮丽的女仆装。他开始对女仆这种生物产生了莫名其妙地抵触了。 “不要那么绝望嘛，如果羽岛学长是女仆的话，我一定会光顾的！” 相泽俯下身子，拍了拍刹那的后背，想要安慰他。但却给了一记暴击。 “我觉得羽岛学长穿上女仆装一定很辣眼……不对！是可爱。” “不管哪个都好，我觉得都不对劲！” “行了，先把衣服换上吧，看看尺寸。” “啥？” 换、换上？？？ “我突然有急事！” 刹那站起来撒腿就跑，结果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yahoo~道士来也……呜哇！” 和某个笨蛋撞在了一起，弹性十足的双峰将刹那弹了回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是命中注定了，放弃吧，羽岛君。还有，节草同学，干得漂亮。” “欸？什么什么，好痛……羽岛亲你那么着急干嘛啊？” 刹那本想趁众人注意力松懈的时候溜走，却被宫城扶住了后背，雪白的细颈映入他的眼帘，从胸口处散发出来的体香让刹那顿时瘫软了战斗力。 “羽岛君，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卑、卑鄙……” “羽岛学长，你就乖乖从了吧。” “什么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来的笨蛋冒牌道士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双眼兴奋地在刹那和宫城之间看来看去。 “孕育出爱了么！？” “不是！” 刹那和宫城同时红着脸大声否认。 “总之！羽岛君，你在这里换好，我们出去外面等着。” “拜托……放过我吧。” “这里是五楼，跳窗逃走非死即伤，羽岛君，你自己考虑清楚。” 通往天堂的大门打开了，宫城带着相泽和节草走了出去，然后合上。 安静的部室里，只剩下落魄的刹那，以及那一套看似很诱人的女仆装。 刹那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套衣服，仿佛有个声音在高喊着‘穿上它！你就能变得更强！’。 已经，无路可逃了…… 就当是为了宫城吧。嗯……为了宫城小姐的话，让刹那赤裸全身在沙滩上浪漫地奔跑都没关系。 于是，刹那擦了擦耻辱的泪水，颤抖着手拿起那套还留有余香的女仆装。 “做好觉悟吧，羽岛刹那。” 短暂又漫长的时间，布料摩擦的声音，那片看上去像是神明在滑稽的奇怪云朵，部室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换、换好了……” 许久之后，刹那才颤颤巍巍的朝门口说话。 “我们可以进去了么？” “可以是可以，但不要笑话我。” “没问题。” 通往天堂的门再次打开，三人屏息凝神地走进来，刹那纠结地抓着手，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 “如、如何？” 他的脸烫到几乎可以烤章鱼了，羞耻之心让他无法抬起头，只不过耳边听见了刺耳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 “绝技——中二修正拳＆学妹修正拳！” 刹那冲上前，给笑出泪水来的节草和相泽的头部各来一拳。 “好痛！” “过分，羽岛学长好凶啊！” “我有说过让你们不能笑的吧！” “有什么办法嘛，这是不可抗力。” “你看宫城多矜持！” 刹那指着宫城，打算以此进行正面教育，然而…… “噗……咳咳！” 笑了吧？刚才绝对是笑了吧？然后用咳嗽声掩盖过去，绝对是的吧？ “我觉得挺合适的，羽岛君没有腿毛，身材也比较瘦小，脸蛋普普通通，大腿也不粗。” 噗！ 暴击四连。 “虽然不至于四不像，但好歹有个正常的轮廓。” “好、好过分噢！宫城小姐！” “啊，这拿捏有度的哭腔也很棒，羽岛君，你真的很厉害。” 这真的是对刹那的赞美么？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认为，效果意外的好！羽岛学长要是女孩子的话，一定很受欢迎！” “噗啊哈哈！羽岛亲变成女的了！” 笑得最过分的节草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即使挨了刹那一拳头，还是没良心的疯狂大笑，即使宫城和相泽纷纷眼神示意，她也丝毫不理会，或者说……是本人太迟钝了么？ “我现在就去学生会揭发当年的胖次幽灵是炒作的。” “别！咱错了，咱错了！羽岛大仙，别跟小的过意不去……” 节草变脸比变天还快。 “那么，羽岛君，初次变成女……穿上女仆装的感受如何！？” “好、好奇怪，衣料轻飘飘的……底下凉飕飕的……心跳扑通扑通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种承受别人奇异眼光时的微妙感，还真够......一言难尽。 刹那甚至产生了自己真的变成女孩子的奇妙心理了。 “马上就会习惯了，所以不用担心。” 不，我才不想习惯！ 听说穿女装会上瘾，刹那可不想上瘾了。 “基本的形象我心里有底了，衣服也很合适，不需要修改，虽然作为女仆长少了点成熟的味道，但也蛮适合。” “你到底是基于什么判断出来的……啊，说起来……” 刹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了？穿着不舒服么？” 宫城替刹那的杯子倒了杯柠檬红茶，以示犒劳一下辛苦的刹那。虽然直到现在，她那双翡翠色的双眸依旧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宫城，班上搞起翻转女仆咖啡厅，这个是班级商量的结果我可以理解，也无法反驳。但，让我当女仆长到底是谁搞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早田大胸妹应该和刹那关系不熟，不如说前些日子才是第一次搭话，根本不可能对刹那有特别的看法吧？ “早田濑子似乎是班长。” “……喂，宫城，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似乎’这个词。” “反正羽岛君你也一定不知道对方是班长这个身份吧？” 啧，言之有理，实际上自己班的班长是谁刹那都还不清楚。 “然后呢，早田同学找上你，据说是有人拜托的。” 有人拜托？ 班上除了宫城以外，还有谁跟刹那熟悉的么？ 刹那才刚静下心来思考片刻，宫城已经公布答案了。 “是须藤淳太同学。” 生病的人与治病的人 “我回来了。” 因为女仆装的事情，刹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身心俱疲，在玄关口换鞋子的时候，累得靠在鞋柜上坐一会。 过了一会，客厅那边才传来微弱的声音。 “欢迎回来，今天很晚呢。” “啊，嗯……” 花铃缩着身体，慢慢走出来。 “很、很忙么？” “还好吧。” “那、那个啊，哥哥……” “嗯？” “不，没什么……” 花铃欲言又止，想要走过来的步子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我去给你倒水！” 然后慌张地逃离现场。 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得到更好的缓解。 所以，刹那也没有把穿女仆装的事情告诉给花铃，以往的话，花铃应该会笑得站不起身，疯狂吐槽他。 但是现在的话，稍微有点不方便吧…… “文化祭，快到了呢。” “嗯。” “到时候，我会去看的。” “我知道。” “嗯，就这样……” 对话并不是很顺利，花铃似乎很失望，把水递给刹那，匆匆喝完之后，刹那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硬板床上，并没有感觉多放松，刹那翻了个身子，抬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思考的，并不是花铃的事情。 想让刹那当女仆长的人，是须藤淳太。 那个自杀少年，自从刹那表达了理解他的想法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交流过。如果不是宫城提起来，刹那甚至都忘了自己和须藤是一个班级。 以前的他总是活跃班级气氛，面带爽朗的笑容，跟人一种人生赢家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须藤主场班级的气氛，难怪会忽视了他。就像当初，刹那被班上的人所忽视一样。 “可是，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刹那苦恼地挠挠头发，始终想不出原因。 为什么一直主张自己无法理解他人的须藤淳太，会对刹那做出这番恶作剧？ 当女仆长？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恶趣味？ 须藤淳太应该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才对。 无法理解，就算再怎么深入思考，刹那也无法明白须藤的动机。 “啊，说起来……” 自己已经放下一切和矢泽各走各路。 但对于须藤，自从那天以后，就没有过任何表态了。 是不是也该做点特别的事情呢？趁着这件事情。 或者说，须藤这么做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刹那去找他呢？ 刹那倾起上半身，脑子突然有种灵光的感觉。 “如果是须藤的话，又为什么要用这种形式呢？” 绝对错不了，那家伙，确实有什么想要传达给刹那的话，不然的话，这样的举动就无法解释。 刹那想起在孤儿院的时候，自己有存了须藤的手机号码，大脑一热，手机也正好从口袋里滑出来。 这个瞬间，刹那真的有拨打电话过去的冲动。 点开通讯录，因为能够记录号码的人不多，很快就找到须藤的手机号码，他想也没想，点开了号码，就在即将按下拨通键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了微弱的动静。 “……” 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发现一条细小的门缝里，是花铃苍白的脸色，似乎是因为自己发出了动静而吓了一跳。 “花铃，有什么事么？” “不，没……那个，哥哥，晚饭的时候记得下来吃饭。今晚也是我做的饭菜……” “我知道了。” “那、那个，我先走了！” 然后慌慌张张地合上门，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明明是兄妹，可现在看对方一眼都跟做贼心虚一样……” 刹那沉沉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通讯录上的号码，关掉后合上手机。 如果真的有不惜用这种方式跟他构成联系的话，想必须藤也不希望通过手机来聊天吧？明天亲自去问好了。 抱着这一想法的刹那，放弃了打电话，虽然不清楚须藤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他还是抱了一定的期待。 * 他像第二天将要去旅游的小学生一样，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虽然提醒自己到了明天就知道了，但脑海里还是会不自觉地跳出须藤的样子来。 那双忧郁悲伤的眼睛一直盯着刹那看，苍白的脸色使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出现在刹那脑海里的须藤，跟恐怖桥段里的幽灵鬼怪不无区别，让刹那感到阵阵恶寒。 自从委托没成功之后，须藤就越来越憔悴，最近一次印象深刻是在暑假末的学校里，一路追着他到中庭，才看清了他那张苍白无力的脸。 因为他，刹那的精神一直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也因此久久无法睡眠。 都市传说：数绵羊有助于睡眠。那刹那就来一个数宫城好了。 “一个宫城，两个宫城，三个宫城……” 效果非常显著，常常念着一个人，脑海里的形象也会被替代成那个人，在宫城温柔的笑容下，刹那很快睡着了。 隔天，刹那依旧迟到了。 他是在第一节课下课后准时到达班级门口，因为授课老师刚走出来，实在不想碰个正着，便躲在厕所一会儿才进到班里去。 “哟，女仆长~” “今天也一如既往的迟到了呢~” “咦？” “好好干哦，要监督好我们班这群蠢男生！” “什么啊，说谁蠢啊！？” “那、那个……”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刹那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朝他打招呼，心里头冒出了许多疑问，平时的他，总是成为隐身的对象，无论晚到早退，从来不会有人去吐槽他。可是今天的他，却被众人以捉弄的目光看着。 到底是为什么呢？ “早……” 刹那对搭理他的学生们简单的招呼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宫城，早安~今天一如既往是个好天气呢。” 然后跟亲爱的宫城小姐来一个亲切的招呼 “羽岛君，你又迟到了。” “不好意思，现在还是特殊时期。” “你也差不多该自己起床了吧？难道要花铃妹妹叫你起床一辈子么？” 那是不可能的，或许不远的将来，这份工作就该有宫城来做了~ 就在刹那进行着幸福的幻想时，余光正好瞥见须藤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 “上厕所都要和我报道，羽岛君你是变态么？” “才不是！” 须藤面无表情地经过嘈杂的人群，从后门离开教室，刹那也紧追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须藤说过话了，所以开口叫他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但见须藤走得笔直果断，很快就会把刹那甩得远远的，那些顾虑也都烟消云散。 “须藤同学。” 文化祭的缘故，走廊很吵，须藤或许没有听到。 于是，刹那加大了音量，并加速跑上前。 “我说，须藤同学！” 再一次的，须藤没有理会刹那的叫声，他并非去厕所，也不是下楼，而是往上楼梯走。 “须藤同学！” 人数渐渐减少，嘈杂的声音也抛之脑后，三年级的楼层比较安静，这一次，须藤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下，但没有回过头来理会刹那，反而走得更快了。 那样子，不是有意疏远刹那，就是有意将刹那带向某个地方。 最后到达的位置，让刹那无奈又纠结。 “为什么是这里？” 好不容易跟上了须藤的脚步，两人站在天台门前的楼梯上，阴暗的空间里，只有门上的天窗射进一道微弱的光线，照着须藤那头金发。 “我应该说过，从今以后，形同陌路吧，羽岛同学。” “或许有吧。” “那，为什么你又要来找我？” 须藤慢慢转过身来，憔悴的面容加上黯淡的眼神，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形如行走的尸体，感受不到任何活力。 “我不想和你再有关系了。” “真的是这样么？” “没错。” “那，为什么还要给下达暗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仆长，是你举荐我当的吧？” “什么意思？” 虽然他还想矢口否认，但脸上的表情确实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是你拜托早田同学来找我，让我当女仆长的，对吧？” “啧，我明明只让她说这是投票出来的结果……” 看来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刹那松了口气，同时又想笑出来。 “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傲娇式的方法啊。” “别误会了，我才没有……” 尽是傲娇的语气，这家伙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 须藤一倔到底，仍然没有要说什么的打算。但他，确实是在忍耐着什么。 “既然你不想先说，那我先说也行。” “你想说什么？” “须藤，你变瘦了。” …… 不仅变瘦了，精神面貌也颓废了很多，那头金发似乎也很久没有打理了，因而翘得很厉害，身上没有了万人迷的光彩，不再是班上的焦点，失去了身为帅哥的气质。 “你到现在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么？” “我早就忘了。” “如果是因为害我坠楼而心里过意不去，这个我们早就算清了，所以不用在意。” “所以说了，我已经忘了。” 须藤冷冷地别开了脸，还想继续倔着。 “我已经和你清算完毕了，只不过我已经回不去当时的我，我再也不想迎合他人了。” “你说过，你不理解别人的心情，也无法感受何为幸福与痛苦，但是现在的你，看上去很悲伤。” “没那回事，只是有点睡眠不足。” “说谎话好歹有个水准，不正是你暗示我过来的么？要不然，你在这里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我当女仆长好了。” “那是因为……” 刹那向前走了一步，意识到的须藤，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他似乎在害怕着刹那，又或者说，不想和刹那拉近距离。 “既然是文化祭，又是提出那种无聊的节目，班上身材最瘦小的你，比较适合当特殊的角色，我是这么想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不觉得现在的你，是那种会对文化祭感兴趣的人。” ！ 须藤惊讶的睁圆双眼。 “说得好像你能读懂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如果真的行，我倒是可以利用这个赚大钱发大财。” “我对这种玩笑没什么兴趣。” 原本想调和一下气氛而开个玩笑，结果没用么…… “没错，我确实让你当女仆长了，但那也是为了补偿你，虽然说过互不相欠，但仔细一想，你是以生命为代价，自然要负重得多，我总该还你点什么。” 所、所以……就还我一个女仆长的职位？？？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管怎么样，女仆长这种东西，根本不符合他的逻辑吧。 “借着文化祭，又是作为女仆长，一定会成为班上的热门话题。” 刹那正想提出疑问，须藤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那样的话，总会有人好奇，也许会问羽岛同学你的感受，也许会讨论一下女仆咖啡厅的安排之类的。那样的话，就能带动人脉与关系。” “你这家伙，莫非……” “这样一来，你也不再是个隐形人了。” ……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用意么？ “不要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 “我的人脉怎么样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 “不愧是羽岛同学，果然是这样……” 须藤似乎有点失望，他遗憾地垂下了头。 “那算我多此一举吧。” “不，未必吧？至少因为这个，我现在站在这里和你对话了。” “你想干什么？” “没有，只是有点兴奋而已。作为回礼，我也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好了。” “我没有兴趣。” 虽是这么说，他也不排斥刹那继续说下去。 “我啊，已经好好告别了我的过去，恢复的那两年的记忆，确实让我痛苦了好久，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决定今后只看眼前的路和未来的路。” “你的意思是，要舍弃过去么？” “不，只是，不想再被过去绑着……” “我和你不一样，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去。” “或许吧，对你而言，那么多年来的生活，一直都在迎合着他人。倒不如说一直在重复同样的生活，即使是现在，也许还在原地踏步。” “羽岛同学，没用的。我，根本无法理解你的感受。” 须藤悲哀地看着刹那，那种同情刹那的眼神，否认了现在刹那所做的事情的意义。 “不只是你，文化祭也好，女仆咖啡店也好，友情？爱情？亲情？我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大家会笑？为什么现在的你看上去那么自信？为什么你会被过去所束缚？我完全不懂。我唯一曾有过的感情，也已经毁了。没错，就是喜欢宫城同学的那份心情。所以，现在的我，只是单纯的空壳而已。” 如果这番话是节草说出来的，刹那一定会狠狠地吐槽她中二，但此刻面对的人是须藤，他实在没法当作玩笑话。 既然是须藤所说的，那么就一定是那样，正如他无法理解常人，常人也无法理解他，或许连他自己也都无法理解自己。 他啊，看上去只不过是生病了，或许不是一般的病。 “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了，这一次算是我多情了，不要再管我了，羽岛同学。我啊，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人’吧。” 刹那还想说什么，须藤已经上前一步，从刹那身前经过。右手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却被须藤投来的警告眼神所制止。 “用太宰治的那句话来说：生而为人，真是抱歉。” …… 最后那句话，让刹那足足愣了五秒钟，只能放任他离开。 “我还真是廉价，居然被任命为女仆长就结束了。” 刹那无力地瘫坐在楼梯上，他懊恼地垂着头，叹了口气。 是他太不经大脑了，如果想要和须藤交谈的话，如果想要试图接近现在的须藤的话，就必须有一定的准备。 因为须藤，比刹那想象得还要复杂。 看了下手机的时间，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须藤应该是回班上了，至于刹那，奉行着绝对不会在打（害）扰（怕）老（尴）师（尬）上课的情况下中途进班。只好找个地方打发一下时间。 就在他下楼的时候，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就是须藤淳太同学想要自杀的原因么？” “……” “因为之前的特殊情况，我和小惠一直都没有询问真相，结果是这样子的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羽岛君上厕所不是需要人陪么？” “跟踪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只是陪陪羽岛君而已。” 宫城的身影从墙后探出来。得知真相的她，看上去有些哀伤。或许是因为对须藤的遭遇产生了共鸣吧。 “抱歉，一直瞒着你们。”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吧。” “可是，我一直瞒着‘须藤同学喜欢你’这件事情哦。”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啊？” 刹那眨了眨眼睛，拼命搜寻脑子里的记忆。印象中，他并没有跟宫城谈起这件事情才对。 “为什么你会……” “嗯？” “我应该没有说过才对吧？” “那、那个啊！我自己猜的。” “你倒是蛮自信的嘛。” “偶、偶尔吧。” 总觉得宫城解释的时候有些紧张，看上去很可疑。或许是从哪里打听到须藤喜欢她这件事情吧。毕竟之前须藤和宫城一起出去约……咳咳，出去走一趟，说不定有其他同级生看到了，然后在刹那没发现的时候流传开来。 “比起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上课吧。” “抱歉，我可没有中途打扰老师上课的习惯。” “说的好像很了不起。” 既然不去班上，刹那所能待的地方，除了保健室以外，只有社团活动室了。 宫城似乎也认同了刹那的说法，两人一起来到奇葩社部室，和往常一样，泡了杯柠檬红茶，望着窗外晴空，悠闲地打发时间。 文化祭·开幕（上） 虽然时间早就定好，但实际来临的时候，刹那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明明以平常的时间前往学校，却不是为了上学，恍恍惚惚地走到校门口，看见浮在半空的气球，听见嘈杂的声音时，思维才跟回来了。 “文化祭，真的来了呢。” 九月十二号，文化祭开始的第一天。 今早出门的时候，刹那还有点郁闷，感觉既是平常的一天，又像是不寻常的一天。 “花铃，我先走了，奇葩社的舞台歌唱是在下午四点钟，不要忘了。” “我知道了，哥哥。” 虽然知道星期天是大家休息的时间，花铃也不用上学，但现在的刹那，怎么也做不到和花铃一起出门，只好自己先狼狈地逃出来了。 “羽岛学长！” 本以为自己已经算迟来学校了，结果在刹那身后还有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相泽，以及迈着缓慢的步调前进的宫城。 “紧、紧张了！昨天，睡不着。” “我也是，一想到今天就要在舞台上唱歌，心情就有点复杂。” “不要紧吧？你们应该有彩排过吧？” “彩排的时候台下没有人啦！” 相泽跑到刹那面前，累得弯下身子，看来她似乎把文化祭当成平时的上学时间，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地赶过来，实际上，就算迟到也没关系。不如说，对于归宅部的人来说，文化祭是宅家game时间。 过去，刹那也曾有同样的想法，可碍于父母和妹妹的眼线，他只能活生生呆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直到文化祭结束为止，完全没有实感。 “时、时间还有点早吧？不会迟到了吧？” “放心，你们的演出是下午。” “羽岛君，你应该有邀请花铃妹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嗯，那就好。” 宫城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那、那个，我可是花了一个晚上认认真真记歌词了！” “呃，那不是你自己创作出来的歌词么……” 是说，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地跟刹那强调啊？ “我现在就是梦游都能倒背如流噢！” “小惠只要是认真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哎嘿嘿。” 住手！不要夸她，这孩子经不起夸！要是半途失误就完了！ “那么，趁时间还早，要不要到处逛逛啊？” 宫城的提议也正是刹那的想法，为此，他早上并没有吃早餐，文化祭作为一场大型活动，吃喝玩乐必不可少，为了让学生感受学校与时俱进的青春魅力，在这方面的经费投入一点都不吝啬，刹那已经可以闻到烤面包的香味了。 “好、好香啊……明明是学校欸，为什么可以这么丰富！” “这孩子居然能够根据香味脑补出画面来。” “我也可以做到。” 宫城自信地拍拍胸脯。 “我来请客好了，羽岛君和小惠就尽情吃吧~” “欸！” 刹那和相泽几乎同时喊出声来。 “真、真的可以么？” “嗯，正好这个月还有剩余的零花钱。” 宫城把手伸进小麦色的单肩包里，掏出来一个普通的少女风钱包，只是别人家的少女粉身材纤细，宫城的少女粉体重已经严重超标。 “有、有钱人……” 刹那和相泽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那……” “我不客气了！” 刹那还没来得及委婉的说，相泽已经拉着两人的手，按耐不住兴奋跑进校内。 喂！宫城的身体不太好啦！你这个笨蛋！ 三人一条线直冲学校最深处，在教学楼门口左右两侧一条龙的小摊铺尽然有序地罗列出来。 以社团为单位的铺子也好，以班级为单位的铺子也好，以个人联合组织的铺子也好。点心、材料、日用品等等层出不穷。 如果不是打着文化祭的旗号，说是跳蚤市场，刹那都会信半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是刹那的错觉么？总觉得听见一句很古老的吆喝。 “呐！呐！呐！先从什么开始吃好呢？” 满脑子只有吃，真不愧是相泽。 “是呢，今早没有吃早餐，我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真巧，我也没有吃。” “我，我也没有！” 虽说三人都没有吃早餐，但只有相泽的肚子发出闹别扭的叫声。 “唔！你们听错了！” “我们什么都没说哦。”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饿，或者说，平时早餐都吃些什么啊？ “那么，早餐的标配果然应该是那个吧。” 宫城指着校长雕像旁边的一家面包摊，上面的旗号打着‘早餐社’，除了面包还有粥类营养早餐。 “是说，我们学校还真是啥社团都有啊。” “这一点同感……” 比起傻站着发愣的刹那和宫城，相泽已经先一步到达‘早餐社’门口。 “哟~这边这位饿得肚子发叫的学生，快尝尝这些物超所值的营养早餐吧。这可是根据我们对学生长期调查配置好的套餐噢~”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没问题~” “喂……你吃得下那么多啊……” 相泽一口气点了三四个仙贝面包，配上巧克力牛奶和小米粥。是说，如果是最佳营养配置的话，不应该提醒一下相泽不应该吃那么多的么？ 可恶！果然都是一群经济优先的家伙们！万恶的社团——社会的缩影！ “有人请客真是太幸福了~” 没错，诚如宫城小姐所言，今天的花费由她一人承包，虽然身为男人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总有一天，羽岛刹那一定会以丈夫的名义，替宫城赚回来！ 所以，我来啦~菠萝面包！ 在中庭的长椅上欣赏杂技社的独特表演，以及卖艺社的小提琴演奏，相泽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幸福地笑开了花。 看到相泽孩儿般的笑容，宫城也心满意足地喝完牛奶，相较于相泽，她只吃了一个简单的豆沙面包。 至于刹那…… “啧，居然没有菠萝面包。” “羽岛君对菠萝面包还真的是情有独钟啊。” “那是我最信任的食物。” 虽然芝士三明治也不差就是了。 “啊，说起柠檬，刚才我有看到点心社的人在卖噢。” 刹那一口气吃光手里的三明治，激动地站起来。 演奏小提琴的少年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位同学，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的表演，居然激动得站起来了……” “不，那啥……” 天大的误会！ “咳咳，确实很精彩。” “呜呜呜！” “羽岛君，某种程度上是恶魔。” “请把这个理解为善意的谎言。” 发挥最大的拍马屁技术感叹一下卖艺少年后，相泽很识相地站起身，带着刹那找到点心社的摊子，宫城也自然跟了上来。 “喏，就是那个！” 那种像是战国时期军旗似的‘点心社’牌子在空中威武地飘动着，在一架又一架的机器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点心以及饮料。 “点心的话可以试吃，饮料的话可以买二送一噢~” 用甜美的声音吸引四周顾客的，是一个烫了红色卷发，额头略宽的女性，与其说看上去很成熟，不如说泼辣，但温和的笑脸与声音又给人一种淑女风范。 “嗯……怎么觉得很眼熟啊。” “啊，那个人是……” 刹那抱着疑问走过去的时候，宫城貌似认出来了。 “啊啦，是羽岛同学你们啊，好久不见呢。” “嗯……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认识我？ 刹那差点蹦出这句话。 虽然很眼熟，但印象却很模糊，刹那几时认识了这样的美少女了。 “听说是点心社，我就猜是不是你，真的是好久没见了，星恒绫濑同学。” 宫城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对对方记忆模糊的，不只是刹那，还有正在挠头露出困扰表情的相泽。 看那副样子，八九不离十，完全记不得对方。 “你们是来买点心的么？毕竟受过你们帮忙，这次就免费好了。” “不用！我们有钱！” 哇，你个笨蛋相泽，对方都说免费了还跟她客气什么！虽然不知道跟这位美少女有过何种交集。 “呃……相泽同学还真是直接呢，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啦，上次辛苦你们了，这次给你们一点犒劳也是应该的。请问要点什么吗？” 相泽眯细眼睛，在菜单上搜寻了片刻之后…… “找到了！学长，就是这个！” 相泽兴奋地举着菜单摆在刹那面前。 “让我看看哈，嗯……柠檬咖啡……” …… “怎么了？为什么学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相泽啊……” 刹那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充满慈爱地看着她。 是时候该给她科普雷区了，在这个人心险恶的社会，如果还这么单纯的话，一定会吃亏的。 她可是可爱的学妹啊！ “最近叫外卖的时候，点一份套餐总是会送一瓶饮料不是么？” “那又怎么了？” “这种捆绑式的销售，一般送来的东西非常难喝的噢。” “嗯，我有同感……” 宫城默认地点了点头。 “之前和家父家母一起去俄罗斯音乐餐厅用餐的时候，送来的甜品很普通。” “俄、俄罗斯音乐餐厅……” 战斗民族雇来的厨子莫非是黑熊吗？还有，这个例子太极端啦！ “咳咳，换一种说法，你知道嘛，玫瑰很好看，很多人想摘，但带刺的玫瑰不能摘噢！” “学、学长，你在说些什么啊？” “也就是说，柠檬是神圣之物，但是柠檬咖啡就是堕天使了。” “哈？” 相泽眨了眨眼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旁边的星恒似乎明白了刹那的意思，笑出了声。 “羽岛同学还真是有意思。” “我已经看穿了。” “所以说，是什么意思啊？” “羽岛君难道是想说柠檬咖啡不好喝么？” 好的，那边的宫城同学给出的答案是八十分~ “那个啊，听我说哦，相泽。” 刹那面带笑容地比起手刀，结果相泽的呆毛迅速竖起，条件反射地按住了脑袋。 “手刀警告？” “虽然不是那样子，不过你的反应很好。” “嘿嘿嘿。” 相泽放下了手，露出傻傻的笑容。 夸一下就飘了，真不愧是相泽。 “柠檬咖啡是这种效果。” 刹那的手刀比划在自己的脖子上。 “致、致命……” “yes。” “羽岛君，太夸张了吧……” “啊，其实啦~柠檬咖啡的味道，跟中药很像，不过要比中药浓郁一点。” 星恒打了个响指，替刹那又臭又长又复杂的解释进行了简单的说明。 “这次是试着满足特殊的群体才推出这一款。但……除了抱着侥幸心理试喝的人，基本没人敢碰。” “好、好厉害……” “虽然我曾经说过喜欢一切有关柠檬的东西，但唯独柠檬咖啡是禁忌的存在。柠檬是高洁圣女，柠檬咖啡就是被玷污过的圣女！” “羽、羽岛君，不要老举那些奇怪的例子……” 宫城苦恼地看着刹那，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子，不就和节草同学很像了么？” “原来如此，不知不觉犯起了中二病么……” 因为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刹那一不小心就失态了。 那是刹那出事故的第一年发生的事情。 某天在病房休息的时候，花铃给刹那买来了他最喜欢的柠檬茶。 “我听说柠檬有让人打起精神的功效，而且哥哥也很喜欢喝柠檬茶，所以……” “啊，多谢了，花铃。” 将柠檬茶喝进去的那一瞬间的爽口感真是难以忘怀。 隔天花铃带来了热咖啡。 “一直喝柠檬茶会尿频的，所以今天是咖啡，热乎乎的咖啡虽然有点苦，但也能够让人打起精神噢！” 刹那微笑着接受了花铃的好意，咖啡虽然苦，但刹那并不讨厌那种涩苦的味道，只不过比起柠檬茶，更有醒脑的功能，以至于那天夜里刹那失眠。 当时，因为刚刚失忆，刹那的心态还处于混乱状态，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精神，即使是喝了柠檬茶和咖啡，情绪也不见好转，只能在家人勉强强颜欢笑。 或许花铃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在第三天送来刹那无法想象的恶魔。 “柠檬咖啡，双倍精神，哥哥加油！” 可爱的妹妹煞费苦心讨刹那欢心，刹那自然是热泪盈眶地接受了，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柠檬咖啡的恐怖之处。 当那股酸中带着苦涩，仿佛有一坨浑浊的黑色物质在口腔里疯狂滚动的滋味冲击味蕾的时候，刹那双目呆滞，脸色苍白，有一瞬间整个头都在颤抖。 那之后，他只听见花铃喊了句‘医生！救命啊！’，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回想起来，刹那的身体还会感到一阵恶寒，如果深入回忆的话，整个胃都会颤抖。 “总之，柠檬咖啡是禁忌之物。” “柠檬咖啡的味道很酸苦，加了糖之后虽然能够中和一部分酸苦，但性质还是不会改变，羽岛同学会这么讨厌也很自然，我本身也不喜欢。不过，柠檬是一种美容的天然物，咖啡能够燃脂，促进血液循环。所以，两者结合起来效果会更好哦。” “美容……” “燃脂……” …… 不知为何，从宫城和相泽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可估量的斗气。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到他前面，抓着菜单，对星恒大声喊道： “请给我来一杯。” “哦呵呵~明白了~” 该死的商家，就是这么促销产品的吧！？虽然对方似乎是免费供应，但确实是一记发家致富的好方法。 如此一来，即使是鲱鱼罐头，如果有人说吃了鲱鱼罐头能够美容养颜，大家也会争先恐后的去买。哪怕那味道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嘶吼。 文化祭·开幕（下） 从厕所里走出来，在自动贩卖机旁边蹲下来休息，宫城和相泽面色难看，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捂着肚子。 “好、好难喝……” “即使加了那么多糖，还是好苦……又好酸……”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 见两人难受得站不起身，刹那不免也感到心疼。 “喝了这个会打起精神。” “唔！又是柠檬！” “安心，这不是柠檬咖啡。” 这是天使还未堕落时赤裸裸的圣洁形象。 作为刹那最信赖的饮料，罐装柠檬茶无疑是最佳恢复hp的物品。 “啊，要是稍奢华一点的话，我比较想喝翡翠柠檬。” 那个算是刹那喝过的柠檬系列里面最美味的一款，顺带一提，标配是少冰少糖，酸度百分百。 “暂时没法吃小吃了呢。” 将柠檬茶一饮而尽，宫城遗憾地说道。 如此一来，只能跟美味的章鱼烧、炸鸡块等说再见了。 考虑到下午还有演出，现在可不是搞坏身体的时候。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也得禁止她们短时间内大量摄食，万一唱歌唱到一半，相泽突然哭着喊道‘学长，我想上厕所！’的话，刹那一定会羞耻到找个洞钻进去。 “啊，对了。差点忘了问了。宫城，那个星恒同学是谁啊？” “这个我也想问！” 虽然对方记得刹那，但刹那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如果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下次见面未免太尴尬了。 ——羽岛同学，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么？ ——呃，嗯，啊。 ——咦？那是什么反应，当时不是很刺激么？ ——说、说的也是。 到时候就会变成这种尴尬的聊天情况。 “羽岛君，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啊……小惠的话，没关系哦。” 那是什么偏见啊？ “星恒同学就是上次点心节的时候委托我们制作点心的学生啊。” “点心节……” “制作点心……” 刹那和相泽面面相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啊！是她！” “原来是星恒学姐！” “你们的反应有多迟钝啊？” 宫城无语地摇摇头。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奇葩社接受委托的次数也已经不少了，一开始刹那还真有点记不起来。 “不知不觉原来过去那么久了啊。” “什么？” “我是说奇葩社的建立时间。” 细数一下，从最开始的委托到现在，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 “嗯，也是……多亏了羽岛君和小惠，这段时间很有趣。” 宫城认可地点了点头，照这种势头下去，或许有一天奇葩社也会成为人人皆知的社团。那样的话，也不坏。 “话说回来，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吵欸。” 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教学楼三楼的休息通道上，而连通社团大楼的通道另一边，因为文化祭的气氛炒热，自然充满了欢闹的声音，不过又稍微有点不同的是，某一处的吵闹声较为集中，即使是刹那等人，也能直观的感受到。 “真的欸，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羽岛君，小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呢？” “反正距离下午开演的时间还早得很。” 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刹那赞同了宫城的建议，三人听着声音判断位置，发现也有不少好奇的人寻着声音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社团大楼四楼的尽头，在一个平时不起眼的小活动室里，门牌上写着‘宅文化社’四个大字，而门口则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长长的队伍，几乎可以到达楼梯的尾巴处。 “哇！学长，学姐。好、好热闹！” “嗯，我看着呢。” “如果奇葩社有一天也能这么热闹的话……” “呃……” 看着宫城认认真真地陷入思考，刹那不禁描绘出奇葩社火热到人们排着长龙大队伍来委托的样子。 “那样子会累死人的……” 没有尽头地接受委托，不停地思考解决策略，头发都要掉光了。 “你们在这里排一会队吧，我去瞅瞅看。” 以防万一，刹那还是先去勘察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热门到大家都热情满满地排起队伍。 走到队伍的前头，看到一名头上绑着红色绷带的少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招待众人进去。 “嗯？那边那位同学，如果想进来参观的话，请好好排队。” “请问，这里面是在展示什么吗？” “吼吼？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啊。” 对方嘴角略微向上扬起，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指着刹那的鼻子。 “听好了！这里面可是历史性的一幕！是朝雾高中一伟大壮举，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哈……” “那就是……” 对方憋足了一口气，双眼闪烁着热情的情绪，紧紧握住刹那的双手。 “朝雾高中版人工智能的诞生！” …… 哈？ “没错，就是这样！这是奇迹！” ai？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正在慢慢挖掘出来。 该、该不会是…… “木下同学，为什么外面那么吵啊？还有，下一位顾客可以进来……咦？！羽岛同学！” 我的名声什么时候那么火了？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 正当刹那感到困惑的时候，一位刘海长到遮住眼睛的少年走了出来，看到刹那的那一刻，对方的声音变得更加高亢。 “真的是羽岛同学欸！” “这个声音，这个长相……” 错不了，虽然刹那忘记了星恒，但对于眼前这名少年还是有所印象。 那个男人，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速趴悲剧塔！ “贝○塔王子！” “呃？羽岛同学，你又叫错我的名字了。那个，我是下野卑橘达。” “嗯，我知道我知道~” 刹那有些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一时激动，忘了对方还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 “下野同学，没想到你真的做出了ai，好厉害……” “不，与其说是做出来……” 下野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鬼鬼祟祟地凑到刹那耳边。 “其实是加了配音的建模。” “啊，好熟悉的设定……” “实际上，这种设定最近不也很流行么？” “嗯，话是这么说……” 那么，历史性的一幕？朝雾高中的伟大壮举？奇迹？ 刹那眯细了眼睛，看向一旁吹牛的同学。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谎言没被拆穿前嘚瑟的样子真是令人滑稽又无奈。 “大家都知道么？” “呃，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必和你说悄悄话了。” 下野缩起了肩膀，有些担心地看着大长龙的队伍。 “欺诈？” “不是啦！我们是真心想制作真正的ai！只是真正着手才发现，现阶段的水平还不足以抱有那么高的妄想。然后呢，宅文化社的各位似乎也很喜欢最近流行的模型配音组合的‘虚拟ai’，一开始我也是好这口，于是打算先在高中时代留下最后的回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么……” 刹那悲哀地看着那群兴奋到双眼发亮的家伙们。 “不会被看出端倪来么？” “配音经过效果处理。并以‘系统尚未成熟为由’，只允许学生们对着屏幕里的‘ai’提问一个问题，问题的范围只能由我们提供。”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人类比人工智能强多了。” “嗯，这是不可逆的事实！总之，虽然不是真正的ai，但羽岛同学能够来光顾的话，我还是蛮开心的，毕竟受了你诸多帮助。” “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那回事。” 比起ai什么的，更让刹那感到意外的是，当初那个懦弱废材形象的下野，居然变化那么大，以前连说句话都得吞吞吐吐很久。 看来一个契机对一个人的改变真的很大。加入宅文化社的下野，不仅仅是梦想向前了一步，他本人也向前走了一步。 说起来…… 刹那也和加入奇葩社之前的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最初也只敢在心里表达自己的吐槽想法，现在已经敢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不仅如此，和陌生人说话也不再那么胆小，这也是奇葩社带来的改变吧？ “那，我先回去排队了。” “咦？没关系噢，如果是羽岛同学的话，有优先权。” “不必了。” 刹那谢绝了下野的好意。 “排队确实很麻烦，但我们这边有个不得了的大小姐很讲究原则。” “大、大小姐？” 无视下野的疑问，刹那走回队伍的尾巴。 队伍有稍微前进了一点，同时也增加了新的排队人员，宫城和相泽已经处在队伍的中间了。 看了看身后小哥的表情，刹那说了声不好意思，站在了宫城身旁。 “如何？前方的活动室在举行什么活动么？” “是下野同学。” “是这样啊，果然是下野同学……” “你好像并不意外。” “嗯？因为我早就料到了。看到宅文化社的时候，就猜了是这样。” 她的记忆到底是有多好啊…… “我、我也是哦！” “好的！那边那位相泽同学，刚才明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才、才不是！羽岛学长欺负人！” 谎言瞬间被拆穿，相泽羞耻地低下了头。 “那么，下野同学果然完成了那个什么ai是吧？” “嗯，算是吧……” “还真是快，下野同学果然是个天才……” 就当作是这样好了。 为了不破坏两人的兴致，刹那决定不说出真相。 前进的队伍很快，欣赏过后的学生一脸兴奋地从门后走出来，似乎没有谁对ai的真实性产生疑问。 终于到了刹那一行人时，下野走出来，打算亲自带着他们进去参观。 “欢迎来到宅文化社！” “好久不见，下野同学。” “咦？你！你是宫城同学……” 下野躲到了刹那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来看着宫城，这一点看来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那么的怕宫城。 “……” 宫城只是稍稍感到奇怪，朝刹那投来困惑的视线。刹那也只能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终于进入活动室内了。 活动室虽然比较小，但因为多余的杂物都整理到角落去，中间空出来的位置还是给人空旷的感觉，而前方的大型屏幕上，住着一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美少女，胸口的位置有个类似于能源接收器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初次见面。” 正如下野所说，声音是经过处理，听上去真的有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好厉害！” 实际上，相泽已经发出了感叹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ai啊，真的是由人类设计出来的东西么？真不可思议。” “您、您喜欢就好。” 喂！你是学长吧？为什么要对学妹用敬语啊？ 靠窗的位置有个戴眼镜的学生正在操作电脑，还有另一位学生手里拿着一本类似于菜单的东西，朝刹那等人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请选择你们要提问的问题。” “简直跟点菜一样。” “上面附有每个问题的价格。” 坑爹呐！ 刹那差点就甩掉‘菜单’走人。 原来如此，万恶的营销手段，原以为像下野这种单纯的学生不懂得这些，没想到已经精心策划过了么？ “嗯？” “不，没什么。” 可惜对方没能理解刹那投去的眼神的含义。 从第一个开始数到最后一个，总共是九十九个问题，基本都是贴近生活，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比如说…… “我可爱吗？” 相泽一脸期待地选了007号的问题，然后激动地捂着胸口，看向屏幕里正在卷发尾的‘ai’。 “是的，您很可爱~看您白皙的肌肤，小巧圆润的嘴巴，还有圆圆的小眼睛~声音也很好听，我想没人会说您不可爱的，说不定身边的男性会暗恋您噢。” 说着，‘ai’的眼神突然飘向刹那这边，并奉上一个微笑。 还真是恶意满满。 “哎嘿嘿~是嘛，学长，听到了么！她说我可爱诶。” “是，我听着呢。” 相泽用力地摇了摇刹那的手臂，幸福到脸都乐开了花。 虽然出于奉承别人而说出来的台词，但相泽很可爱这一点，刹那倒不否认。 “那么，下一个。” 宫城看着‘菜单’上的内容，皱起眉头思考了很久。 “就决定是这个好了。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嗯呐~人家最喜欢的是熊和猫！因为熊很强大很帅气，猫很可爱很治愈~” “羽岛君！这个ai好厉害！” “啊……你们的兴趣还真是如出一撤。” 宫城摇晃着刹那的另一只手臂，激动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是羽岛同学了。” “喔，我看看哈……” 星座？寿命？何时暴富？ 这是算命ai嘛？ 研究了半天，刹那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喜欢的人……吗？ “那，我选这个。请问，我所喜欢的人是谁？” “喜欢的人这种问题，其实是不能问别人的噢！自己的心意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人或许远在天边，或许近在眼前。不管怎样，您的那份心意，一定会传达到的~啊，如果真要说的话，容许小巧酱在这里调皮的说一句，您喜欢的人是小巧哦~” 这个‘ai’，好棒！ 刹那下意识地抓住了宫城和相泽的手臂摇晃。 虽然知道这是有幕后配音，刹那还是被这走心的回答所折服。 “本次体验意下如何？” “嗯……因为以前没有接触过，说实在的，吓了一跳。” “我，我也是！我和宫城学姐一样，吓了一跳！” “那么，这是本次体验的费用。” 看来赞美的语言无法成为消费的资本，虽然金额不多，刹那等人还是老老实实付完了钱。 “那个，羽岛同学，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临走的时候，下野拉住了刹那的手，畏惧地看了宫城一眼后，凑到刹那耳边。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说服宫城同学来担任新的‘虚拟ai’的配音？” “又来了……之前你也问过这个问题吧？很遗憾，这不可能的。” “我们可以支付金额哦！” “跟钱无关了，再说，宫城并不缺钱。” “那，其他的呢？” “不需要。” 刹那比了个打叉。 虽然有点自私，但刹那不希望宫城的甜言蜜语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男、男色？” “谁需要啊！” “真、真的不行么？” “再说了，你不是很怕她么？为什么还要请求她参与配音啊？” “唔，总感觉，宫城同学很有魅力……所以才会不敢正视她。” …… 刹那貌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 “咳咳，总之，如果你真要她配音，自己去说吧，这个忙我帮不了。” “啊，等等……” “后会有期~” 下野还想说什么，刹那已经先一步离开，跟上宫城和相泽步伐。 “下野同学说了什么吗？” “他想让你们给新的‘ai’当配音。” “之前貌似有提到过，不过被羽岛君拒绝了呢。” “呃……” 宫城眯细了眼睛，狐疑地看着刹那。 “羽岛君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啊！” 糟糕！刹那忘了之前那件事情，他把下野想要宫城当配音的事情转述给宫城的时候，宫城当时是同意的，只不过后来被各种各样的情况敷衍过去，这件事情就没有得到重视。如果这次下野真的鼓起勇气来找宫城的话…… 刹那有些担心地抬起视线。 “不过，算了……” “咦？” 宫城再次露出舒心的笑容。 “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哈……” “所以，我不会去当配音的。” 这是怎样的心态转换啊？ 即使刹那投以困惑的眼神，宫城也只是笑笑不回答。 “羽岛学长有时候很蠢呢。” “啥？为什么莫名其妙骂我？” “不知道~” 意义不明的对话，让人猜不透的心思，从容的神情。宫城和相泽仿佛早就说好了般默契配合。 结果，刹那还是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体验完虚拟ai后，享受了折纸比赛与抽奖的游戏，观摩了吃货们的表演，三人几乎转了大半个学校，如果不是这次的文化祭，刹那还不知道自己的学校原来有这么大，哪怕是无人问津的角落，都会摆上一些冷门的摊位，把所有可利用的空间都染上了热闹的色彩，也许大型活动就是这么庆祝的吧。 “羽岛学长，你在看什么啊？” “嗯？什么都没有哦。” 在占卜的铺子前，宫城坐在椅子上，静候算命社的学生给她算命。而刹那，也趁着这个空隙，扫视了一眼热闹的现场。 心不在焉的样子被相泽敏锐地捕捉到了。 “让我猜猜，你在找花铃妹妹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看学长担心的样子就知道了啦。” 相泽神气地挺起胸脯。指着刹那的鼻子继续说道： “真的那么担心的话，就早点和花铃妹妹和好啊。” “为什么我非要给你说教啊？” “羽岛学长意外的顽固呢……如果不想被可爱的学妹我说教的话，就早点和花铃妹妹和好吧。” 虽然不想让她得意忘形，但唯独这件事情上，刹那还真没有话语权。 “我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明明是相互关心的两人，却非要拉长距离。” “嘛，我也不太懂……偶尔就是这样子。” “但愿这次演唱结束之后，你们能够和好如初。” 现场的声音有些嘈杂，相泽微微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刹那，小声说了句话，但刹那没能听清楚。 “你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噢。” “……” 不过，真的被说中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刹那是和花铃分开走的，因为和这两人尽情地享受了一番文化祭的热闹，稍不留神就忘了这回事。 手机也没有响，或者说，花铃害怕给刹那打电话。因此，他只能趁着空隙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 结果还是没能找到花铃啊…… 与此同时，宫城的占卜结果出来了。 “这还真是复杂啊……小姐，您的占卜结果真让人意外。” “是什么？” 披着长袍，头戴黑色帽子的女生摸了摸宫城的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不久的未来。呃……会发生一件影响你一生的事情，命运的色彩被朦胧的黑雾所蒙蔽，我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不是好事。只不过，在那之后……啊？” 占卜女突然睁圆了双眼，吓得帽子都掉了下来。 “什、什么情况？” 就连刹那也忍不住在意起来，虽然无神论者不信这些东西。 “好、好奇怪，是出错了么，不应该啊，占卜的顺序是正确的啊……” 占卜不满地嘟囔道，频频朝左右两边的学生使眼色，经过一番悄悄话之后，占卜女咳嗽几声，重新面对宫城。 “大、大夫，我怎么样了？” 那个……宫城小姐，这不是看病…… “这位小姐，虽然很荒唐，但在不远的未来，你会被一只熊告白。” “噗！” 如果现在喝了水的话，刹那一定会狠狠地喷出来。 “我早就说了这种东西不可信。” “学、学长，嘘！这种吐槽不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啦！” “可是……唔！” 刹那还想继续说下去，结果被相泽按住了嘴巴。 “熊？” “占卜的结果是这样的……是一只非常强壮的熊。哎呀！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恋爱对象是熊？这家占卜有够烂的！” “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哎！” 莫名其妙的占卜结果惹来了周围人的笑声，排着等待占卜的人瞬间流失一大半。 “我可不想和阿猫阿狗交往。” “欸，等等！真是的！到底哪里搞错了啦！” 占卜女泄气地扔掉帽子，不满地瞪着桌子上的占卜道具。而宫城，几乎不把闹剧放在眼里，只是坐在位置上思考着什么而沉默了许久。 “熊么，是熊啊……虽然我最喜欢的生物就是熊和猫……” “宫城小姐，请节哀……” “好像也挺好的，如果是熊的话。” “哈？” 不不不，这可不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喜欢刹那，也不至于恋上一头熊啊！ 难道刹那的一片痴心还不如一头熊么？ “好有趣的占卜。” 站起来后的宫城，懒懒地伸了个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宫城学姐，难道不生气嘛？” “为什么？我很喜欢熊啊。” “不，我说宫城……这两种喜欢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关系。” 我有关系啊！ 尽管刹那不信这类牛鬼蛇神的东西，但听说占卜的结果是输给了熊，还是让刹那受到了小小的打击。 “接下来轮到小惠占卜了哦，还是说羽岛君呢？” “免了免了。” “不了不了。” 刹那和相泽同时拒绝了宫城的邀请。 “为什么？” “我是无神论者。” “我喜欢正常的人类！” 说着相泽还刻意朝刹那这边投来钦佩的眼神。 “是这样嘛，看来好像只有我不同呢。” “不、不要紧！熊也很强大，可以保护好学姐噢！” “谢谢你，小惠。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年轻的羽岛刹那哟，你的对手是一只强大的熊，即使如此也有办法战胜它，获得宫城的青睐么？ “我突然觉得我该上山修行了。” “不要泄气啦~只是占卜而已啦占卜，真是的，学长的心未免太脆弱了。” “嗯，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羽岛学长说他也喜欢熊！” “我才没有那么、说……” 话音未落，只见宫城的脸色突然发生变化，双眼睁圆地看着眼前的情况，刹那正纳闷怎么一回事，好奇地回过头去。 当他看见热闹的人群中，花铃背着小书包，茫然无助地看向这边时，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小惠，节目的演出时间快到了，我们必须多排练几次才行呢。” “嗯，说的也是，学姐，咱们走吧。” 相泽也回过头，看到花铃的那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两人默契十足地接上对话后，拍了拍刹那的肩膀。 “羽岛君，靠你了。” “加油，学长。” 然后，在刹那还没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离开了占卜社的摊子，留下刹那一人在原处一动不动。 我们间支离破碎的关系 1. 校长雕像前方的水池朝着四周喷出水柱，晶莹的水珠在空中，如同人群中的欢闹声一样闪闪发亮。 刹那和花铃分别站在两边，静候水柱缓缓下降，等花铃泫然欲泣的表情再次重现眼前时，刹那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耳边响起的声音正在渐渐凝结，最后无心再去接收多余的杂音。 “哥……” 所以，即使花铃的声音非常小，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你来了啊……” “嗯。” 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他们的对话，始终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即使明知彼此的心情，还是会陷入这种尴尬的局面，即使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在想起彼此犯下的罪的时候，喉咙就被紧紧锁住了。 “宫城和相泽的歌曲演唱是在下午，还有点时间。” “嗯……” “要不然，先到处转转好了，到时候……就去体育馆吧。” 好难受，呼吸好痛，难得的好心情，就在这一刻仿佛燃烧殆尽，唯独在学校产生的愉快，因为花铃的到来，几乎全都掀翻了。 刹那产生了想要逃跑的想法，他忍不住双脚发抖，下意识地回头想要离开。 明明是自己叫她来看来着，明明想着要处理一下现阶段的关系来着，刹那还是在这一刻退缩了。 他从来不知道，在学校和花铃见面居然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 “那，记得下午去体育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冰冷的小手拉住了刹那的手臂，迈出去的脚停留在半空。 “不要走……” “……” “那个，我想让哥哥带我参观一下，可以……吧？” 哀求的语气，柔弱的声音，仿佛像是鼓起勇气试探着什么，又害怕受到巨大的伤害，花铃的话语无可救药的刺激了刹那的心脏。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站在原地呆滞许久，花铃试着靠近刹那，与他肩并肩，似乎还在害怕着什么，脸色很难看。 “你想……去哪？” “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可以么？” 刹那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往前走，花铃也理所当然地跟了上来。 他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回应花铃的勇气，也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花铃，最终只能紧绷着脸。 因为是文化祭，稍大一点的地方都是人群集聚的场所，只有学校与体育办公室连通通道旁的中庭因为地形较拥挤，又是处在花丛中，人比较少。 刹那带着花铃，穿过中庭的地带，杂技社和卖艺社的学生们似乎换了场所，只剩下几名学生在这里休息。 “那个，哥哥，我是和由依来的……” “这样啊，由依妹妹人呢？” “就在刚才，走散了……不过我已经发了邮件通知她不要紧了！因为找到哥哥了……所以不要紧……” “是这样啊。” “嗯……” 对话无法顺利成立，比起在家里相处的时候，更加放不开。 现在的刹那，一回到家，就会因为与花铃的关系而陷入紧绷的状态。花铃见到他，也从来不敢说多余的话。 可是，当这份微妙的心情从家里带到学校来的时候，刹那心中某块柔软的部分，仿佛被打碎了。 那份从容，已经不知去向。 他在花铃面前，无法抬起头来；他在花铃面前，只能表现得跟木头一样紧绷；他在花铃面前，已经无法像往常那样嘻嘻哈哈。 “哥哥，吃午饭了么？” “已经到这个点了么？” “嗯，如果不介意的话……” 花铃翻出小书包，拿出了两个精致的便当盒，光是这样，刹那就能闻到一股柠檬的香味。 “那个，三分甜的柠檬秋刀鱼，还有黄瓜猪肉。” 花铃睁着大大的眼睛，深黑的眼眸剧烈地动摇着，仿佛在渴望得到刹那的称赞。 可现在的刹那，怎么也没有胃口。 “刚才已经吃过了，和宫城她们一起。” “这样啊……” 花铃失望地收起了饭盒。 “那，继续走吧。” “嗯……” 两人绕过中庭，往教学楼的后门的位置走了一圈，那里也是比较偏僻的地带，阴森的冷风一反操场的热闹，朝着刹那的脸扑打而来，气氛变得比之前还要冷清，虽然多多少少还有些人在忙活。 这样子的情况，仿佛是在给双方制造说话的时机，当目光落在彼此的脸上时，又只能硬生生地吞回去。 因为会想起阳花， 一旦看着花铃那张悲伤的脸，那张忏悔的表情，他就会想起从天台跳下去时阳花那张失望的表情。 他已经决定卸下过去的负担，决定往前走下去了，他不想再有所压力。可花铃还活着，那个她曾说过的赤裸裸的事实一直在刹那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花铃不能率直地喊出‘我受够这种关系了，对不起哥哥，请你原谅我吧！’‘这样的冷关系赶紧结束吧！’？ 那是因为，在花铃的心里，她还没有原谅自己。 所以，他们只能这样，肩并着肩，沉默地走下去。 肉眼看不见的距离，伸手不可及的距离，彼此心里明白，却也只能就这么走下去，或许等待的，只是一个微妙的契机，能够打破这段距离的存在。 刹那选择了文化祭。却应对不了突如其来的心态转换。 “花铃，放着由依妹妹不管没关系么？” “由依说到时候会和我会合，所以，暂时没关系……” “这样子啊……” 花铃本想抓住刹那的手，可当伸手快碰到的时候，又沮丧地放弃了。 “哥哥，能去那边的摊子看一下么？” “反正我也没事了。” 两人来到了捞金鱼的场子前，花铃蹲了下来，盯着水池里面的金鱼许久。 “怎么样~这位同学，要不要来玩一次啊？” 花铃看了眼刹那，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玩么？” “我只是看一看。” “我身上还有余额。你捞捞看吧？” “呃……不，不用了。” 虽然脸上写满了‘想要’，但花铃还是拒绝了。 “……” 就像小孩子会在自己喜欢的玩具面前痴迷很久，然后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一样。花铃也是如此，但察觉到刹那的视线时，就会转移视线，继续盯着金鱼看。 刹那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捞鱼技术很差。” “……” 最后，只能听见她小声地嘟囔一句，便离开了金鱼摊。 和宫城还有相泽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眼前的文化祭，已经变了味道，即使再怎么热闹，再怎么有趣的东西，那种愉快到想吐槽的感觉也找不到了。 两人路过社团大楼后门的时候，碰见了正在奋力挥舞桃木剑的节草，以及在一旁练习念咒语的天上天下，看到她们的时候，花铃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喊住她们，又顾及到现在的气氛而收住了嘴。 花铃应该还认得节草，之前的复社委托里，刹那就是用花铃的胖次假扮的胖次狂魔，自然是被花铃教训了一顿，也就是那个时候，花铃和节草有过一面之缘。 刹那也没有和她们打招呼，趁还没引起注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要是现在和节草打招呼的话，他是受不了节草那种活泼的个性，只会让他和花铃之间的关系更加尴尬。 回到原来的教学楼正门的雕像前，看到星恒绫濑的点心铺正排着大长龙的队伍，花铃看着一个个美味的点心，似乎有些动心了，又像是在劝阻自己般用力地摇摇头，抵住了点心的诱惑。 “哥哥，我能进学校里面看一看么？” 进入教学楼，参观了一楼的情况后，二楼和三楼也都看了个遍，花铃停在刹那的班级门前，犹豫了一会后，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两人不再往更高的楼层走，而是通过通道来到社团大楼，每个社团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活动，走廊也挤满了人，越是离楼梯口近的楼层，社团就越热闹。往上的宅文化社是个例外，现在还是排满了不少人。 “那里在做什么？” “正在展览虚拟ai。” “虚拟ai……好怀念……” 他们也没有进去，只是在走廊随意走走，与其说是参观，不如说是在消磨时间。花铃在等，刹那也在等，等到宫城和相泽的演出开始，等到她们的演出结束。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花铃就真的没有借口再留下来了。 刹那的用意，也就白白浪费了。 呐，一定有什么可以改变现状的存在吧。 和花铃沉默地行走着，刹那觉得无比痛苦，明明内心的情绪正在剧烈的回应，却只能紧绷着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论如何，他们始终无法放开来。 就这样，短暂的午休时间变得十分漫长，不知不觉中，刹那也变得麻木，不再和花铃对话，两人间的隔阂与沉默，掩盖了整个文化祭带来的气氛，即使处在人群中，也如同待在冰冷的空间里。 直到下午体育馆的展出活动宣布开始，两人随着人潮慢慢走进馆内。 绊 舞台的灯光亮起，有一瞬间刺痛了刹那的眼睛。回过神来时，体育馆已经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学生们的欢呼声，舞台中间，是一名未曾见过的主持人。 …… 耀眼的光在舞台上移动，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 “哥哥，差不多开始了呢……” 只有花铃的声音特别清晰，她就站在刹那的左手边，手里拿着节目单，像是故意逃避刹那的视线般，目光只在舞台和节目单来回移动。 “宫城她们的出演顺序是第四个，所以前面还有其他人。” “嗯，看到了……演唱的歌曲是绊？” 刹那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们的歌曲名，因为在正式开演前，有关于新歌的所有信息，宫城和相泽都没有透露过，说是要给刹那一个惊喜。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喜？刹那不免感到好奇，但在和花铃相处的现在，他无心顾及其他的事情。 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单薄，所有的灯光都变得模糊不清。 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找到像样的契机，来改变两人的关系。明明抓住了文化祭这个机会，却没有更好的时机。 对花铃提出的邀请，是一起欣赏宫城和相泽的原创歌曲，那之后，花铃便没有理由再留在学校。 刹那难过地看了眼花铃，她还是低着头，像是在忍耐什么而紧咬着嘴唇，明明脸上写满了痛苦，还是死死地盯着节目单，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花铃……” 不行，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没有任何改变这一状况的契机，刹那甚至只能看着这样的妹妹，连行动的机会都没有。 喝彩的声音从未停歇，舞台的灯光与对象已经变换了几次，他们根本没有在欣赏，而是借着华丽的舞台来掩饰受伤的疤痕。 毫无声息的，平静的，难过的，窒息的，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激情。 如果不是主持人说了‘接下来是第二个节目……’，刹那还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了流转。 随着演出的精彩持续不停，涌进体育馆的人也越来越多，学生们抱持着满腔热血，毫不客气的往前挤进，他和花铃中间那段微妙的距离，被某个陌生的路人所冲破。 ！ 原本窄小的空间，因为一个人的破坏，渐渐放大。刹那试图和花铃拉近距离，却被后面跟上来的人挤得更远。 “唔！哥哥，好痛苦……” “喂！让开啊，好挤！” “是后面的人拼了命堵上来的吧？” “真是的！很快就要轮到伦伦酱的演出了，你们这群混蛋！” 周围尽是不满地抱怨，刹那只能看到花铃那张痛苦的脸，以及微微张开的嘴巴，但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汹涌的人群挤疼了刹那的手，他的身体被夹在正中间，难以动弹。可踩的范围和空间越来越小，他和花铃的距离不断拉大，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相隔到难以会合的地步。 逐渐被人群淹没，直到看不见彼此，最后懊悔地等待演出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看不见…… 好不容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好不容易和妹妹一起来看演出了。 然而，为什么还是这种半吊子的心态？如果在这里和花铃分散的话…… 一想到这里，刹那就觉得浑身松软，有一种随时会瘫到下来的感觉，与花铃越来越远的关系，刺激了他的心脏。 “让开！” 即使知道再这么嘈杂的空间毫无意义，他还是朝着人群大喊一声。接着，也不管周围人的脸色，刹那用力按住旁边路人的肩膀，借着支撑力一跃而起，摆脱拥挤的空间后，他看见花铃正在被人群冲散到更远的地方。 “尽量稳住身体不要动！” “哥、哥哥……” 刚想抓住另一个支撑点，却被挣扎的路人不小心用手肘击中了下巴，一瞬间的麻痹与刺痛让刹那愣了一下，又摔进人群里。 “哥哥！你不要紧吧！” 花铃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尤为响亮，刹那能够听见。 他不能在这里放弃和花铃和好的机会。 “痛……这群人还真是不客气啊。为什么这个体育馆不能做得大一点啊！” 刹那抱怨一通后，接着爬起来。 “花铃！手，伸过来！” 把手伸到最长的距离，直到抓住花铃的手心。这样一来，即使人们往前挤，也无法冲散他和花铃之间的距离，趁此空隙，刹那慢慢往花铃的位置靠拢。 “哥哥，你不要紧吧……”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关系。” 刹那擦了擦被撞到的下巴，拜此所赐，现在牙齿还有些疼痛，要是再来一击，说不定虎牙都要脱落了。 “哥哥，有点痛……” “嗯？” 因为一时激动，刹那握着花铃的手有些用力，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花铃的手捏红了。 “抱、抱歉……” “不，没事。” 松开手后，花铃红着脸摸了摸被刹那捏红的手，嘴角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和花铃的距离，似乎有缩短了一点。 “我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多。” “这样的话，就一直握着手吧，这样的话就不会走散……啊！如果觉得困扰的话就算了！” 说着，花铃又红着脸把手藏起来，那双眼睛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偷偷瞄了刹那一眼，又失望地垂了下来。 刹那自然明白花铃的心思，也许两人的想法都想到一块去了，毕竟他们是兄妹，是最无可救药的兄妹。 过了一会，式部带着学生会的成员从身后走进来了，手里拿着色彩不一的旗子，正在组织馆内的秩序。 学生们再怎么疯狂再怎么闹，见到学生会的人时，还是毕恭毕敬地听从安排。很快，路不再堵，嘈杂声也少了不少，现场井然有序。 “啊，这样的话就不会走散……哥、哥哥！？” 尽管如此，刹那还是重新握紧了花铃的手。 “防止走散，对吧？” “嗯，是呢……” 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学生会的工作效率有时候还真让人看不惯，但刹那不能因此失去机会。 “被挤得有点远，我们再往前一点吧？” “嗯。” 花铃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活力，脸色也变得比刚才活泼多了。 这样就好，只是这样，刹那就满足了，他想和花铃恢复以前的关系，不想再僵持下去，那种仿佛木头般枯燥无味的对话，看了也只会伤害彼此的痛苦的表情，刹那已经不想再要了。 “话说回来，哥哥，你听过结衣姐她们唱的歌了么？” “不，还没有，说是要给我惊喜，所以一直都是保密。” “这样子啊。噗……” “你笑什么啊？” 花铃的嘴边藏不住笑意，她总算能够自然地笑出声来了。这一刻，刹那的心也放松下来，压抑已久的压力也在这一瞬间解放。 虽然还没达到以前的地步，但总算放开一点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微妙，但确实缩短了一点。 理解到这一点的刹那，握着花铃的手更加用力了。 “唔，都说了很痛啦！哥哥。” “呃，抱歉……我又走神了。” “真是的，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啊？” 刹那稍微放松了点力度，手里残余的温暖让他回味无穷，这种感觉让他十分安心，如此一来，也能好好欣赏宫城和相泽带给他的惊喜了。 主持人刚刚宣布第三场演出结束，台下掌声不断。 为了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宫城和相泽，刹那带着花铃往更近的方向靠拢，想要在舞台最底下的位置直观欣赏宫城和相泽的演出。 前进的路上很顺利，没有被其他人堵住，本该是如此。 但花铃的脚步却在中途止住了。 “花铃？” 刹那困惑地回过头去，只见花铃目光呆滞地看着舞台进出口的方向。 “那个人……” 刹那循着花铃的目光看去，当他看见那个身材瘦弱，脸色紧绷的少年靠在舞台帘幕旁的时候，身体传来一阵恶寒。 “矢泽仓……” 刹那深吸一口气，握着花铃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就是那个人吧，把哥哥打得那么惨……因为阳花姐的问题，他，一直恨着哥哥对吧？” “不、不是那样的！花铃，你听我说，我和他之间已经……” “他本该憎恨的人，不只是哥哥，还有我才对。然而，只有哥哥受到牵连了。” 当花铃面色苍白地说出这句话时，方前建立起来的宝贵之物，眨眼间支离破碎。 花铃她……没有原谅自己。 从阳花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只有刹那一个人。 但是，花铃一直活在过去的自责中，即使两人的关系能够和好如初，只要碰到与阳花有关的事情，花铃还是会陷入绝望中。 一切，没有改变…… “我没有资格获得原谅。” “花铃……” “我没有和哥哥平等对话的资格……” 脆弱的啜泣声刺痛了刹那的耳膜，他的胃绞痛得厉害，身体不知不觉变得麻木。 “哥哥是对的。” “……” “哥哥应该恨我才对。” “不是的，花铃，不是这样……” “然而，我却一直在期待得到哥哥的疼爱……” 不是那样的！ 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一直卡在喉咙里。 为什么？为什么一句轻易而简单的‘原谅你’无法说出口？ 刹那很清楚，因为他没有资格。 至亲之人害死曾经挚爱之人。 这样的事情，要他怎样去接受？他该怎样去看待花铃？ “呵……我太自以为是了……” 花铃露出苍白的笑容，茫然地看着舞台，浑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活力，只剩下麻木的躯体。 “我，不知道……” “哥哥，你一定很恨我对吧？” “不是……不是那样的……” 我只是，想要和好如初。 忘掉那些痛苦，明明已经能够很好的向前迈进了，所以…… 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情了。 刹那松开了紧绷的手，挣扎的身体已经疲倦了，他望着暗下来的舞台，沉重地吸了口气。 他们两人的羁绊，本该不是这么脆弱……或许打从一开始，就犯下了最严重的错误。 已经，无法回去了吧？ …… 舞台亮起了两束灯光，刹那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随后，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快的钢琴声。 “接下来是《绊》啊，好奇怪的歌名哦。” 他听见周围的人正在小声的交流。 所谓的《绊》，不就是宫城和相泽的主场么？ ……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慢慢睁开眼睛，舞台的灯光无比耀眼地落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正坐在钢琴旁，一个站在舞台中间，露出无比自信的笑容。 “那是结衣姐她们……” “怎么会……因为，宫城的钢琴……” 不同于平时轻柔带着点悲伤的音色，这一次是十分轻快的曲子。就好像是在对某人诉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是……” 陶醉在演奏中的宫城，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舞会服，闪闪发光的衣服配上温柔的笑容，就在这一瞬间，透明的薄唇轻启。 ——（宫城）呐~他们说?女孩子、太弱了?所以不能一起玩耍不能待一起? ——（相泽）可是~很开心?只有那个人?会陪我一起玩~哪怕别人嫌弃我?” 宫城唱完第一句台词后，相泽很快接上下一句。 ——（宫城）为了哥哥的爱?所以我假装很脆弱~ ——（相泽）哪~怕再?怎么艰难、再怎么烦? ——（合）只为了保护我? 耀眼的舞台，耀眼的她们，跃动的指尖，轻快的步伐，她们的笑脸，充满了想要诉说着什么的心情。 这就是她们的惊喜么？ “我想起来了。” 看着闪闪发光的舞台，花铃的眼睛重新找回色彩，她痴迷地看着舞台正中央，穿着橘色衬衫，绑着单马尾，能够轻快地跃动，表现自我的相泽。 “很小的时候， 不正是这样么？” “花铃？” “我啊，总是被嫌弃，因为身为女孩子，无法和男孩子一起玩游戏，会被大家嫌弃。” “嗯，那时候的我，非要带着你一起玩，要是有人不爽，我就会痛揍那些人。” “真是个暴力的哥哥啊……” 花铃突然笑出了声。 ——（宫城）兄长是个强大的人~所以，我也会在受伤的时候会坚强地爬起来?不论如何也不会气馁? ——（相泽）有时候会哭泣?有时候会闹别扭?但那全都是因为有兄长的存在? 他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有多么拼了命的和看不起花铃的男生打架，花铃会哭着找刹那撒娇，看见刹那打倒那群熊孩子的时候，就会开心地喊道‘哥哥好帅气！’，有时候遇见高年级的学生打不过，快被别人反打时，花铃就会站出来，一反之前娇弱的模样，直接一脚踹在别人的裆部。即使是正面交锋，花铃的拳头也远比普通人强大，那个时候，刹那是头一回认识到自己的妹妹有多厉害。 “你应该没有资格说我暴力吧？明明自己就有把学生打进医院的战绩。” “那是因为班上的学生嘲笑我是兄控。” “难道不是真相么？” “可是他当时说兄妹不能结婚，那个、一下着急了……哥哥不还是跑出来替我出气，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哥哥那么猛……” 是啊，没错，他还曾经为了这么蠢的事情拼过命，明明被人称为‘孩子王’，也是最让大人们头疼的存在，却曾是个无可救药的妹控。 ——（宫城）下雪天?落雪花?冰冷的日子?有你的身影? ——（相泽）荡秋千?玩雪球?愉快的笑脸?有你的足迹? 舞台上的宫城，一边尽情地弹奏曲子，一边展露笑容，用动听的声音唱着歌。 舞台上的相泽，没有那么害羞，她撸起了袖子，高调地挥舞着手，将饱满的心情歌唱出来。 “荡秋千……哥哥！还记得么？” 花铃兴奋地睁大眼睛，看着刹那。 “嗯，我当然记得了！在我七岁的那一年，花铃你的五岁的那一年 ！” 小镇难得下一次雪，两人兴奋地在雪地上跑来跑去，刹那扶着花铃坐上秋千，听着她悦耳的笑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结果花铃太过亢奋，一不小心挥出拳头，给了刹那一记重击，身体直接飞了出去，脑袋撞到了滑滑梯上，当时血都流出来了，但碍于面子，刹那还是忍住没哭出来，一边流着血一边笑着说没事，回到家在爹娘面前哭成泪人。 “啊，那个时候还没法控制好力道，总是误伤哥哥呢。” “给花铃揍的感觉意外的不错。” “噗……哥哥，你是抖m么？” 花铃掩着笑脸，推了刹那的肩膀一下。 “如果是抖m的话，以后揍你也不是不行。” “这点求你饶了我吧…… ” 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么愉快的对话了呢，此时的刹那除了感动就是感动。 他憧憬地看着舞台上的两人，心里满是说不尽的感谢。 ——（宫城）在祭典时候的回忆，捞金鱼的游戏也不是那么无趣。 ——（相泽）虽然我的手很笨拙，但兄长的手很灵活。 捞金鱼…… 也许是想到一块去了，刹那和花铃面面相觑。 “啊，所以，那个捞金鱼的游戏……” 没错，小时候的花铃，捞金鱼的技术是世界第一的菜，因为控制不好力道，甚至出现过用捞鱼拍中间的薄纸不小心拍死金鱼的情况。当时家人和摊主都很懵逼，也有些尴尬。 十五连败，三条金鱼的性命，摊主已经拒绝花铃亲自捞金鱼，后来还是刹那一发入魂，替花铃捞到了金鱼。只不过金鱼哥也活不过几天，换水的时候不小心被花铃捏死了。 刚才，路过金鱼摊的时候，花铃明明很想捞，很想要金鱼才对，但因为自己技术差，所以才会看着刹那。 “因为想要哥哥你帮我捞……” 她的眼神里诉说着这样的心情，然而，刹那完全没有意识到。 “抱歉……” “没事，已经不要紧了。” ——（宫城）也许会有吵架的时候? ——（相泽）但哥哥总会率先道歉? ——（合）也许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绊住无法分开? 因为一点琐事吵起来，哭唧唧的花铃最为恐怖，一边喊着‘最讨厌哥哥了！’‘哥哥坏蛋！’‘哥哥不道歉！’，一边对着刹那使出‘灭兄拳’，三下五除二把刹那揍得跪在地上站不起身，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先和花铃道歉。 也有比较温和的吵架，直接冷战一天，后来花铃主动认错。 不知不觉，花铃重新握住了刹那的手，随着舞台上歌曲的节奏变动，她也忍不住打起了节拍。 “结衣姐和小惠姐，好厉害……” “对吧？毕竟她们是我最喜欢的人哦。” “居然脚踏两条船，哥哥真坏！” “不，这里才不是那种意思。” 两人目光柔和地看着宫城和相泽，她们的声音，她们的动作，她们的笑容，无不感染了刹那和花铃。 ——（宫城）已经、足够了吧?我也曾痛苦着，所以请原谅我吧? ——（相泽）呐~无论如何?哥哥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合）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论如何，都不想变得更差? 紧握的手稍稍动摇了下，不知不觉，已经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哥哥，对不起。” “花铃……” “一直隐瞒你阳花姐的事情，三年前去找阳花姐茬的事情，对不起……” 花铃转身面对刹那，纵使她想坚强地忍耐下来，泪水还是忍不住溢出来。 “我已经不想和哥哥继续冷战下去的……我们明明是兄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不是的，花铃……不是这样的，阳花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我已经放下了，我已经打算向前迈进了……所以，所以你也……” “我知道的，如果这是哥哥所希翼的话，如果这样子就能和哥哥和好的话……” 刹那轻轻擦拭掉花铃眼角的泪水，压抑在内心已久的话语、情绪，就在这一刻全都倾泻而出。 “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继续痛苦下去了……我会像以前一样对待你，我们是最亲的兄妹，所以……” 刹那一把拉过花铃的手，将她用力搂在怀里。 “哥、哥哥！好难为情啊……” “那样的话，你就一拳揍趴我好了！上演一场女甩男的苦情剧不也挺好的么？” “笨、笨蛋！” 尽管周围投来好奇的目光，刹那还是将花铃紧紧搂在怀里，他要把这些天以来花铃的委屈，全都吸收，他想把花铃期待得到的关爱，还给她。 直到现在，刹那才明白一件事情。 阳花的死，比起刹那，花铃要更加痛苦。 那么多年以来，花铃一直活在自责当中，因为刹那失忆，整日郁郁寡欢，她还得鼓起精神替刹那加油打气，明明自己也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却第一时间保护了迷失方向的刹那。 她啊，我的妹妹，不论如何都是那么的强大。 正因为有作为兄长的刹那看着她，她才会不断强大起来。所以，如果作为兄长的刹那都不再正眼看她的话，她该为了什么而振作起来？ “听我说，花铃。是时候该放下了。” “嗯，我听你的，哥哥……” 滚热的液体浸湿了刹那的衣服，他能感受得到花铃的呼吸，花铃的一切。 “从明天开始……从今天开始，让我们像往常一样相处吧。” “嗯……” “明天早上，你一如既往地闯进我的房间，对我恶作剧，叫我起床。” “嗯……” “因为宫城的问题而困扰的我，你继续教训我。” “嗯……” “然后，不停地鼓励我去找宫城告白，好么？” “嗯！” 钢琴的节拍正在渐渐减弱，优美的音色在场内回荡，底下的观众骚动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舞台的表演，一方面是因为刹那抱着花铃。 宫城轻轻地舞动纤细的手指，余韵沁人心脾，那张温柔的笑脸，掩盖过生气的表情，像天使的低语，轻轻触动刹那的心。 歌声渐渐消失，相泽捧着麦克风，看着刹那这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 一不小心声音从麦克风里漏出来，相泽吓得捂住了嘴。 过了一会，宫城离开了钢琴的座位，走到相泽身边，两人向观众鞠了个躬后，温柔地看着刹那和花铃。 动听的旋律，依旧在刹那耳边萦绕。 没有华丽的词藻，只是某个人诉说的心情。 宫城和相泽她们，完美地唱出了他们的故事。 这就是——绊。 终究活成了曾经仰慕的样子 （花铃） 她很清楚，一旦这件事情被哥哥刹那知道的话，等待她的，或许是漫长又煎熬的地狱。 三年的时间，将真相藏起来，努力和他构筑好关系。一起欢笑，一起胡闹，对他恶作剧，对他拳脚相加，虽然哥哥会抱怨，但从来不会生气。 这样的生活就好，这样的生活刚好，忘掉吧，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罪恶的事情都忘掉吧。 羽岛花铃无数次地暗示自己，但还是会在每个深夜的时候惊醒。 她总是会做同一个噩梦，羽岛刹那得知日坂阳花的死与羽岛花铃脱不了关系的时候，他会用悲哀的眼神看着她，慢慢地远离花铃，无声地痛诉花铃，将她扔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醒来的时候会急促地喘气，捂着自己的心脏，庆幸着还好是个梦。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刹那的房间偷看他，心想他是不是真的抛弃自己走远了。 打开那扇门，看见刹那睡得真香，但睡姿很差，就会安心下来，替他盖好被子。 这样的折磨，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花铃从未睡过安稳的觉，对她而言，隐瞒是个多么大的重担。 所以，在她决定把真相说出来，为了保护受伤的哥哥而说出来时，她早就心如死灰。 和料想中的一样，她和刹那的关系真的疏远了很多，她再也看不见她最喜欢的哥哥的模样，留给她的，只是冰冷的面孔，和僵硬的话语。 只是那种寂寞与痛苦，带给她的冲击远比想象中的煎熬。 每天每夜，等待哥哥回来，用心去做晚饭，在哥哥的门外偷看哥哥的样子，每天深夜想要去给他盖被子，又因为害怕而退缩，每天早上起床想捉弄他，又害怕他会对自己冷漠。 她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够陪在哥哥身边。 难道只是这样，都不被允许么？ 最后，花铃打了通电话。 “结衣姐，我想要委托你。” 被黄昏的余晖所染红的部室，传来一阵柠檬红茶的芳香，整齐有序的杂物柜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精致的钢琴坐落在窗边。老旧的榉木桌上，摆着三个可爱的茶杯。 这里就是哥哥的归宿么？同时也是结衣姐和小惠姐的归宿。 “花铃妹妹，我们来听你的委托了。” 花铃坐在宫城和相泽的对面，有些不安，她抬起恐惧的眼神，看着相泽。 原本只是想委托一个人，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花铃妹妹，不要紧的。那天的事情我没有在意。而且，我也已经输了……” 暑假的时候，花铃曾威胁过相泽惠，让她不要接近刹那，明明自己充满敌意，她却毫不退缩，现在还不计前嫌。 花铃稍微能够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够一直保持着单纯的心待在她的哥哥身边了。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宫城学姐不必在意啦！” 相泽慌慌张张地挥着手，看上去很蠢很呆，但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对不起，小惠姐。” “所以说，没事啦……咦？小、小惠姐？” 连反射弧也是慢一拍。 花铃心想，相泽对她的哥哥而言，或许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现在，坐在眼前的，是羽岛刹那最珍惜的人，如果是她们的话，说不定可以拯救自己。 “我想委托你们，帮我和哥哥和好……” 于是，她开始说了，从第一次有意识以来，与羽岛刹那这个不可思议的男孩子之间的故事。 属于他们兄妹的宝物。 ———————————————— 宫城和相泽的演唱结束之后，刹那本想奔向她们身边，却被她们拒绝了。 “羽岛君，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陪在花铃妹妹身边吧？” “就是就是！羽岛学长，花铃妹妹很需要你哦！” 刹那回头看了眼眼圈红红的花铃，刚才拥抱她的余温尚在，感动的心情在酝酿。 “谢谢你们……” 虽然是句十分单薄的道谢，刹那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述现在自己的心情的词藻了。 于是，他重新握住花铃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离开嘈杂的体育馆，往寂静的社团大楼五楼——奇葩社的活动室走去。 阳光正好，老旧的榉木桌上闪烁着点点光粒，三个可爱精巧的茶杯紧挨在一起。 “哥哥，你还记得么？” “什么？” 花铃坐在位置上，轻轻触碰那个熊猫图案的茶杯，那是刹那的杯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文化祭么？” “笨蛋，我不是说这个啦！” 一如既往的花铃，熟悉的语气。 “难道是和好纪念日？” “啊，这个可以有呢……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啦。真是的，哥哥果然忘了。” 花铃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倍感珍惜地放在胸口上，然后抬起温柔的视线。 “今天是你的生日。” “啊？” “果然忘了呢。” 这个时候，刹那猛地醒悟过来。 今天是九月十二号，是他处女座的生日，明明去年都还愉快地度过，没想到居然连这个都忘掉。 “是呢，还有生日这回事啊……” “嗯，哥哥的生日我一直记得。” “可我自己都忘了。” 刹那苦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 这段时间，因为经历了恢复记忆时候的绝望。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宫城和相泽身上，以及和花铃微妙的关系上。 与她们度过的美好时光，与她微妙的压力，让刹那不知不觉忘掉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又长大了一岁呢。” “不只是这样哦。” “嗯？” 花铃起了身，笑眯眯地走到刹那面前，微微踮起脚，她的脸色无比红润，似乎在筹备什么，似乎在犹豫什么，因为毫无防备，刹那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礼物哦，仅仅只是礼物。” “为什么要强调两遍……咿！” 话音未落，花铃已经迫不及待地靠过来，眯起眼睛，在刹那的额头上留下了温暖柔软的印记。 ！ “花花花花花铃！你干什么！？” “吵死了！动静不要那么大啦，所以说只是礼物而已。” 柔软的触感只持续了三秒钟，花铃便匆匆忙忙地松开了嘴唇，她红着脸别过头去，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额头……” 刹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被花铃亲吻过的痕迹有些湿润，一想起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刹那的脸变得无比滚烫。 他还是头一次被女孩子亲吻，虽然只是额头，虽然还是自己的妹妹！ “就、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变成妹控的，你这个邪恶的计划已经被我看穿了！死心吧！” “谁、谁要你变成妹控了！你这个白痴！” “噗！” 亲吻之后就是一个上勾拳，被击中的下巴留下一个红红的印记，虽然力道控制到最低，但刹那还是晃了半天才稳住身体。 “就说了是礼物了。” “谁的生日礼物会送这个啊？” “恋人？” “你是我妹妹。” “说的也是……” 花铃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不过，能和妹妹恢复以往的相处关系，刹那已经满足了，能够看到花铃多变的表情，被她热情地揍，他就满足了，即使这就是生日礼物，那也一定是生日礼物。 但，似乎还不只是这样。 “那个啊， 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墨迹的样子根本不像你，有话就直说呗。” “不是的……这不是一般的话。” 花铃捂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做好心理准备般进行了三次深呼吸，眼神中浮现出担忧的色彩。搞得刹那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其实，我还有一件秘密藏了很久，这件事情哥哥不知道，我也是无意识间发现的。” 窗外的风轻轻吹拂而过，柔和地扑打在刹那的脸颊上，他感到一阵凉意，不停地搓自己的手臂。就在这时，花铃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张开嘴唇。 “哥哥，那个啊、其实呢……我和你并不是亲兄妹。” …… 刹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结果花铃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和哥哥你，并不是亲兄妹噢。” “什……” “果然……哥哥不知道这件事情。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爸爸和妈妈的房间里玩耍，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很宝贵的盒子，里面掉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害怕被爸妈责备，于是匆匆忙忙的把东西收拾好，结果发现了一张离婚证件和再婚证件……爸爸本不是我的爸爸，而是哥哥你的爸爸。妈妈本不是你的妈妈，而是我的妈妈……我们是再婚家庭哦。” “等等！花铃，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刹那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忙扶着桌子，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体。 “是真的噢。” 尽管花铃露出坚定的目光，刹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算什么？亲密无间的兄妹居然不是亲兄妹，他和花铃相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发现这件事情。 难道对刹那而言，花铃原本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么？ “我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哥哥，然后重新和哥哥一起生活……” “花铃……” “小时候的我，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一直很害怕。虽然很小，但我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再婚的话，我和哥哥就没有血缘关系了。那样的话，或许哥哥就不是我的哥哥了，因此，我一直不敢说出来。” “你连这件事情都藏了那么多年么……” “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哥哥离我而去……后来，再长大一点了，意识兄妹是无法结婚之后，我又觉得庆幸。” “庆幸……花铃，你不会……” “没错哦。” 花铃泛红着脸，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虽然很蠢，但我确实喜欢哥哥你，并不是兄妹间的喜欢，而是……成为恋人的喜欢。” 花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或许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或许那不是该让刹那听见的话。 “哥哥你也许没发现，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虽然性格和外貌都变了很多，但你依旧会对重要的人温柔，会不顾一切地保护重要的人。这一点，我很憧憬，我憧憬这样的你，喜欢这样的你。” “对、对不起，我已经没有意识到，因为……” 刹那只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一个无比重要，超越血亲关系的妹妹。 所以，这样的真相，他难以接受，但如果这就是事实的话…… “花铃，我喜欢的人是宫城结衣。” “我知道的哦。” 带着浓浓的鼻音，花铃一颤一颤地说出口。 “就算待在身边的不是结衣姐，也永远不会是我。” “花铃……” “因为我啊，打从祸害了阳花姐的那一刻开始，就丧失了喜欢哥哥的权利。” “才没有那回事！” “即使是哥哥失忆的那段时间，即使和哥哥努力创造许多回忆，我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你，也没有跟哥哥表白过。正因为是赎罪……” 刹那懂了。 原来，花铃也一直在还债。 “花铃，已经够了，足够了！全都放下吧。” “哥哥……” 刹那忍不住用力抱紧她，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安慰爱哭的她一样，他一遍又一遍，用小声温柔的话语说着：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不管是不是伤害过阳花，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妹妹。虽然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但我们这些年来创造的关系、回忆，绝对不会白白浪费！” “嗯……最喜欢你了，哥哥。” “要是没有你这个妹妹，我根本一无四处……” “才没有那回事……” “正因为是花铃你的存在，才让我一步步成长起来。”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刹那就不忍心松开手，也更加清楚的明白，是花铃的陪伴，让他有了今天。 他对花铃的亏欠，太多。 “我只要哥哥在就好了，不管哥哥喜欢谁，不管哥哥将来和谁在一起……我都永远支持你。” “谢谢你，花铃。” “该说谢谢的明明是我啦！笨蛋哥哥！” 花铃轻轻地锤了下刹那的胸口。 “如果我的哥哥不是哥哥你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啦！” “嗯……” “呐，哥哥，能陪我去一个地方么？” “不管是哪里，我都陪你。” 松开了刹那的怀抱，花铃抬起湿润的脸，鼻子变得红红的，眼睛也哭肿了，即使如此她还是扬起了笑容。 他们离开了社团活动室，离开了社团大楼，从嘈杂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至始至终，刹那都紧握着花铃的手，以免自己的妹妹走丢。 初秋的清风惬意十足，泛黄的落叶轻轻卷起，长长的坡道下，盛满了枯叶，远在热闹中心之外的小路上有些静谧。 刹那陪着花铃，慢慢走到坡道脚下，再回过头来仰望长长的坡道。 “呐，哥哥，我决定了。” “什么？” “明年，我也想报考这里。” 花铃紧握着拳头，坚定地看着朝雾高中的牌子。 “啊？我说你，做这个决定得和爸妈商量一下。” “没关系的，就算他们拒绝，我也会顽固抵抗到底。” 以花铃的成绩，要考上这里轻而易举，但比起这个，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简单来说，这里一开始就不该是花铃的最终选择。 而且，父母是通情达理之人，如果花铃坚持这么做的话，他们一定会答应。只是，刹那无法想象平日里比较敬畏父母的花铃会和他们吵架的样子。 “哥哥，至今以来，小学和中学，我都是追随着哥哥的脚步选择的，但这一次，我是靠我的意志选的。” “不是因为害怕寂寞才来找我么？” “不是啦！虽然也不否认有这一小部分的原因……” 花铃嘟囔着别过了脸。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想在这里邂逅。” “啥？” “哥哥，你在这里认识了结衣姐和小惠姐这么棒的人。所以，我也抱着一定的希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会支持你的。” 的确，这所学校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对过去的刹那而言，或许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现在不同了，他在这里邂逅了两位重要的同伴，仅仅是这样，就已经很重要了。 “认识了结衣姐和小惠姐的哥哥，真的变了好多呢。” 看着刹那的脸，花铃就像在怀念过去一样，轻轻松了口气。 “真高兴啊……哥哥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说什么呢，虽然……有段时间受你太多照顾了，但怎么也应该是身为哥哥保护你才对吧。” 花铃说得对，没有遇见宫城和相泽的刹那，确实在花铃的庇护下过着每一天，即使如此，刹那也不想承认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从明年三月份开始，我们就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咯。” “事情还说太早了，你未免太有自信了。” “我现在就有足够的信心回去说服老爸老妈。” 说着，花铃便迈开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刹那本想跟上她的脚步，却被她拦了下去。 “哥哥就不用先回去了。” “咦？为什么？” “学校里还有你想见的人吧？” “……” “一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才对。所以，哥哥就快点回学校吧，回到那个地方……” 花铃目光温柔地看着刹那。 “回到属于你的归宿。” 这一次，刹那没有跟上花铃的脚步，花铃也没有停下来。 已经结束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无奈，才刚刚画下句号。启程的新一天，也许还有更多困难在等着，但是现在，稍微停下来吧。 已经不用担心了。 看着花铃慢慢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刹那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花铃……” 对着那个背影，一遍又一遍的道谢。 等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后，刹那深吸一口气，堆积在内心深处的那一种感情开始萌动。 他擦了擦鼻子，回过头去，站在坡道脚下，望着长长的坡道，望着社团大楼五楼角落的那扇窗户。风正轻轻吹动窗帘，仿佛是在对刹那说。 有人在等你。 等着我…… 等着，马上就过去，马不停蹄地跑过去！ 脚底一热，鼻子用力一吸，刹那睁大了眼睛，就在这时，校内的某处，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烟花的身影相随，黄昏的余晖沿着坡道洒落下来，刹那凭着感动的心情，像个笨蛋一样发出了呐喊。 “啊！！！” 呐喊声被烟花绽放的声音所掩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动起来，朝着坡道上坡跑去，朝着那个‘归宿’前进。 等着，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能见到她们了。 一想到这一点，刹那不禁感到喜悦，比起喝超大杯的翡翠柠檬还要幸福，比吃超级黄金菠萝面包还要幸福，那是刹那不敢想象的幸福。 他想念柠檬红茶的芳香，他想念那台黑漆漆的钢琴，他想念摆出呆萌表情看着某样东西发呆的相泽，他想念整理委托报告时露出开心笑容的宫城，他想念那张老旧的榉木桌。 那里充满了他所熟悉的味道。 想着想着，刹那的眼睛开始模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正在酝酿。 真的……好奇怪啊…… 明明只是分开一会，明明过了今天，明天还能再见，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很久，一起欢声笑语的日子，明明还很漫长。他还想捉弄相泽，他还想博宫城开心，他还想接下更多奇葩的委托。 可是，现在这一刻，他忍不住炽热的心情，那种强烈想要见到宫城和相泽的心，要比任何一刻都要重。 跑进校门，差点绊到脚而摔倒，刹那用力稳住平衡，没有丝毫停顿继续跑，生怕晚一秒她们就会消失不见。 文化祭还在继续，热闹的一天正在接近尾声，烟花的声响不停，一声声巨响，犹如刹那此刻的心情。 跑进社团大楼，直奔五楼，他看见正在各个社团之间跑来跑去的式部等学生会成员，他看见一群头上绑着‘中二病’‘萝莉控’的奇怪学生围在灵异社门口，里面传来了节草大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奇葩社诸位，收到请回答！’的声音。 跑到四楼，和神情严肃的矢泽四目相对，与走在走廊上的须藤对上视线，两人看着满头大汗的刹那，只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终于，马上就要到了呢…… 熟悉的风景过去之后，迎来的，是冷清的社团大楼五楼，虽然看不见其他人的足迹，虽然没有一丝文化祭的味道。但刹那能够感觉得到，在走廊尽头靠左边角落的那个部室，正在呼喊着他。 “宫城！相泽！” 刹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奋力跑过去，猛地拉开那扇门，看也没看便大声喊出她们的名字。 …… “果然来了呢。” “没有白准备，本来还有些担心，哈……宫城学姐真的很清楚羽岛学长呢~” “咦？这是怎么回事？” 桌上摆着一个三人吃还显得大的蛋糕，插着八根蜡烛，周围布满了柠檬和甜瓜，精巧的甜瓜板子上刻着‘羽岛刹那’四个字。 “就是那么一回事，羽岛君，今天是你的生日，没错吧？” “是花铃妹妹告诉我们的哦。” 散发着柠檬芳香的部室，即使挂着不高兴表情，仍然扬起笑脸的宫城。长及双肩的单马尾轻轻晃动，双眼发亮的相泽。 就是这里了。 “咦？学长，为什么你哭了啊？” 相泽一下变得惊慌起来，一旦碰到不知所措的情况，她就会不停地挥动双手。 “真的呢……羽岛君，没事吧？” 宫城也露出了担心的眼神，她站起身来，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刹那，但手只是停留在半空中，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停了下来。 “学长，难道是平地摔的时候摔倒鼻子了么？” “我才不像你！” “咦！？为什么学长会知道我的事情！好、好厉害！” 相泽真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又在独自承担什么……” “才不是那回事啦！这是汗水啊汗水！你看，我是跑过来的。” “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羽岛君，流汗了呢。” “吵死了……” 刹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即使顶着红肿的眼睛和红肿的鼻子，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刚才是跑过来的，所以才会有汗水’。 “那么，羽岛君，你有什么对我们说的话么？” 宫城少有的得意起来，她挺起了胸脯，像个小孩子一样脸上挂满了兴奋。 “谢谢你们……” “欸~太小声啦，听不见~” 相泽戏谑地看着刹那，故意把手比在耳边，作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就说了，谢谢你们！” “噗嗤~傲娇起来的学长，好可爱啊……” “相泽，可爱这个词形容身为男生的我一点都不贴切。” “帅气？” “这个可以有。” “哇，学长真的能够恬不知耻地认同欸！” “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们……那个，生日礼物。” 那首歌，不只是为了修复他和花铃之间的关系，同时也是为了刹那的生日而准备的，真亏他们一直待在一起，刹那居然没有察觉到。即使是破绽百出的相泽，这一次也很努力，没有让刹那产生疑惑。 她们真的，为了这一天准备好久，努力了好久…… “好了，寿星要许愿才行。” 相泽推着刹那的后背，把他带到属于他的位置前坐下来，桌前放着熊猫图案的杯子，里面早已盛满了柠檬红茶。 “羽岛君，你想许什么愿望呢？” 宫城双手捧着下巴，倍感兴趣地问道。 “我希望奇葩社三人能够永远在一起。” “啊！学、学长，不行啦！如果说出来就无效了。” “欸？” 相泽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愿望应该在心里默念才是！如果说出来的话，不就没意义了么……” “哦，似乎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反正我也不信神。” “就算是这样，也得虔诚的许愿！” 没想到相泽对这方面的讲究这么执着，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刹那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心吧，就算不许愿，我们三人也一定会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吗？” 宫城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悲伤，但那之后，又重新扬起笑脸。 “是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样的话，学长就换个愿望吧！这一次一定在心中默念。” 相泽在嘴边比出了个大叉。 既然这样的话…… 刹那想了一会，重新许下新的愿望。 在相泽可爱的执着下，刹那不得不摆出基督教徒礼拜时的姿势，用心地闭上眼睛。 ——希望宫城的身体能早日恢复健康。 ——希望相泽能够一直保持这份单纯与可爱，然后，总有一天会获得幸福。 据说，愿望用心许的话，就一定会实现。刹那本不信这些，只相信科学与现实的他，在过去的生日上也很少做这种仪式。 但这一次，刹那有一种很快就会灵验的感觉。 “许好愿了么？” “小惠……许愿的时候不能去打扰哦。” “噢！学姐说得对。” 他听见相泽用力按住嘴巴的声音，也能够想象出宫城一本正经指摘相泽的样子。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不无差别。 看来‘宫城检测机’的等级，已经到达顶峰了。 “那么，终于可以吃蛋糕了！” 说着，相泽已经掏出了叉子和刀子，看来早就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部室的门拉开了。 “还好，来的是时候，没有错过美味的蛋糕。” 走进来的，是穿着中年女性衣服，还一脸游刃有余的吉田。 “居然还要和校外人士打交道，真是累死了。话说，生日快乐啊，羽岛。蛋糕我也可以吃吧？” “好随意的祝贺……不过，请便。” 吉田小声地说了句‘太好了~’，然后一脸坏笑地钻进来，比起相泽先一步吃了一口蛋糕，结果相泽不满地敲起叉子。 “真过分！老师，我想吃第一口来着！” “又不是小孩子了，就别为这个争来争去啦。” “你还不是大龄……唔！” 宫城及时捂住了相泽的嘴巴，避免了一场战争。 “好过分啊！羽岛亲！我明明向这里发送求救信号了。” “没人来……” “……灵异社，大危机。” 刹那还没来得及吐槽‘鬼才听得见’。节草和天上天下已经闻着味道跑进来。 “哇，蛋糕！” “好好吃……” “……也想吃。” 三人还没过问刹那就迅速拿好叉子和盘子准备下手。 奇葩社一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真过分啊，羽岛亲，有好吃居然不叫咱。” “你们又不是奇葩社成员。再说，有了粉丝不是应该很开心么？” “啊！你一说起那个！听我说哦，那群死变态啊……” 即使吃了蛋糕，还是堵不住节草的嘴，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将那本应无聊又普通的事情装上中二病的伪装，讲得绘声绘色。 紧接着，式部手里拿着厚厚一堆资料，脸上挂满了职场青年的成熟表情走了进来。 “宫城同学，关于歌曲《绊》的问题，轻音社想申请与你们联动……嗯？好多人……而且还有蛋糕啊。” “喔？学生会长也来观摩啊，今天是羽岛的生日，先留下礼金再吃蛋糕，来了就别想什么都不做就走出去。” “老师，您现在的发言有些不妙啊……” 式部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不过，是羽岛同学的生日的话，我也姑且道一声生日快乐好了。” “谢谢。啊，还有，礼金的问题不用给吉田老师。” “毕竟羽岛同学也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 “直接给我就好，给吉田老师的话会私吞的。”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手里的资料被窗外吹来的风卷起，式部一个激动，来不及抓住吹走的资料，他的脚被天上天下抓住，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大笑的声音在活动室内回荡，资料在室内飞舞，暖和的日光落在榉木桌前。看着这副景象，刹那的心暖暖的，不知不觉被塞进更多的心情。 “式部会长也会摔倒啊。” “喂！相泽，不许叫我以外的人为‘学长’啦！” “快来人把式部这家伙的蠢样拍下来，日后好威胁一下！” “老师！请说出符合您身份的言论！” 曾经，他也只是坐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这样的场景。 如今，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他身上。 她也好，她也好，他们也罢。 愉悦的笑声，滑稽的摔姿，一切都显得那么耀眼。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闭上眼睛，假装打哈欠，也不需要闷着头，假装睡觉。 因为，他就在这里。 花铃说得没有错。 邂逅，就是这么一回事…… 穿上厚厚的伪装，睁眼瞧见新世界（一） 世界总是正反相随的，悲剧之后总会伴随着喜剧登场，如果神因为恶作剧而创造了世界，也会认认真真地去构思这个世界的结构，虽然本人向来不信神佛之流。 可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世界万物是个无限循环，仿佛是个无尽的源头，永远找不到边界，漫长的追求与探索之后，只会自我安慰地得出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却学不会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放弃。 喜剧——悲剧——喜剧——悲剧…… 如此单调又简单的演绎仍旧在持续中，如果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脱离这个恶意的循环圈，那么，想必不会有人抗拒，毕竟谁也不喜欢悲剧。谁也不想当个喜剧的角色，因为那实质上是蠢蛋的换一种说法。 所以，羽岛刹那也是如此，终于到了中转站的时候，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陷入了悲剧，还是被当成了喜剧角色的这个瞬间。 他，羽岛刹那，决定捏着裙子，吞了吞口水，双腿开始摆出百米冲刺的状态来。睿智的双眼正在巡视左右两边的情况，等待逃脱的机会来临。 “哎呀，抱歉~” 杯子里的可乐不小心溢出来了，浓郁的黑褐色液体在清凉的空气里游荡，在耀眼的光线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点点，众人惊讶的眼神被吸引住的那一瞬间。 就是现在！ 去吧，羽岛刹那！逃脱这个逻辑怪圈！逃离这个世界万物的循环吧！打碎迂腐的神佛怪论吧！ 捏着裙子的手终于抬高起来，刹那没有放过这个重要时机，撒腿就跑。 “嗯？喂！女仆长大人要去哪儿啊？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管你三七二十八！今天我羽岛刹那就偏偏要直闯你们所信仰的上帝关上的那扇门！ 刹那左闪右闪，躲过杂七杂八的路人，就差够到黄金之门的时候。 咔嚓！ 他觉得脚底有种怪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检查，脚和鞋子的协调性出现了偏差，刹那直接来了个平地摔，帅气的鼻子与冰冷的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看来白雪公主没有在午夜十二点成功撤退呢。童话故事可以改写了。” “呜……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火辣辣的痛感让刹那丧失了逃跑的心态，他眯起湿润的眼睛，在眼缝里隐隐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你好啊，女仆长~” “烦死了。” 吉田蹲下身来，一边吃着章鱼窜，一边俯视刹那，性感白皙的美腿在他的视线前伸展开来，眼球就像不受控制般不停往上爬，最终在那条过了时、土到掉渣的短裤前停了下来。 “你的表情很狰狞，不要紧吧？” “拜托你，不要笑着这么说，我会更加狰狞的。” “不过你还真是有意思啊，啊哈哈~” 居然冷不丁地发出大叔似的笑声，一点都不像吉田本人啊…… 冷面美人不过如此。 不过更要命的是…… “羽岛君，死心吧，你是逃不掉的。真是的，能不能不要添麻烦了，要是裙子划破了就……嗯？裙子划破……似乎效果更好。” “我没想逃跑，我只是内急，新陈代谢是神赋予人类最美妙的功能！虽然我不信神。” 刹那搓了搓红肿的鼻子，忍着泪水站起来，裙子的质量还真不简单，这都没有破损。 “啊！还有，裙子划破效果更好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反射弧变慢了呢，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宫城可怜地看着刹那，跟安抚小狗般摸了摸他的脑袋。 “喵~” “汪酱才不会发出喵声。” 因为宫城喜欢喵星人，刹那还以为这样子就能让宫城兴奋地抱起他磨蹭，真可惜~ 不过…… 现在才不是幻想这个的时候！ “我！拒！绝！” “羽岛君，这样子多难看，明明是个大男孩了。” “就是就是，学长不要闹性子啦。” 喂，我的错吗？奇怪的人其实是我吗！？这样的世界未免太奇怪了，绝对不正常的吧！？ 然而，刹那的心声并没有被谁听见，大家都是一副强忍笑意的样子，给刹那讲洗脑似的道理。 “其实羽岛学长穿女装的样子很好看，很有女仆长的风格噢！” “羽岛君，你并没有那么狼狈，所以放心好了。” “太好了~羽岛同学，感谢你的帮忙。嗯，女仆长果然是个好噱头，外面已经排满了队伍咯~” 有点眼熟的短发妹‘波’涛汹涌地跑过来，双手合掌对着刹那频频点头。 哈……这是把人当成活菩萨拜了么？ “须藤同学还算有眼光，以前都没发现，因为和羽岛同学的互动很少啦~没想到羽岛同学受受的样子穿上女仆长还颇有味道。” 不是互动很少，而是零互动。还有，本人是威武雄壮的男人。 这个瞬间，刹那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子名叫早田濑子，刹那会穿上这身女装，她算主犯之一。 但……看在硕大的胸口不停地发出bo i n~bo i n~响的声音，刹那原谅她了。 “早田班长，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为什么只有须藤同学不用穿女装啊？” “须藤君是大厨子~还有，我们女生都是后厨势力，前排战场就靠你们打扫咯~” 何等强人所难的借口，以班长的权利强迫班上的男生穿上可爱的女仆装扮，任凭男生们弱弱地反抗，也丝毫不留情。 后来，刹那产生了疑问。 好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大规模的女装盛宴，大家都会默默接受呢？普通来讲，大家抵抗的情绪应该会更激烈才对，这个班上可少不了许多铁血硬汉子，打比方说：羽岛刹那，再举个例子：羽岛刹那…… 后来，刹那才明白。 原来啊…… 他！们！全！都！有！穿！女！装！的！心！愿！ 脸上确实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仿佛受尽了虐待和委屈，实际上却是暗爽，刹那曾瞥见在无人的时候，那群女装大佬嘴角微微抽搐，露出恶心怪笑的样子，如果不是刚喝过柠檬茶，全身状态max，刹那还以为产生幻觉，看见了怪物。 “讨厌啦~这样子真的很困扰欸！” 那种嗲到让人昏厥的语气算什么啊！喂！那边那个名字忘了是啥的同学，前些日子不还在秀肱二头肌和腋毛吗！现在这么变成少女风了！？ 如此一来，真正抵抗女装的羽岛刹那，反而成了怪胎，当众人的画风都扭曲的时候，正常的画风也就成了真正怪异的画风了。 也就是说，真正清醒的刹那，其实是不清醒的那个人。 他的‘逃离逻辑怪圈’计划失败，身上厚厚的女仆装穿着不仅很难受，高跟鞋走起路来也很不习惯，拜此所赐，刚才才会摔一跤。 “女仆长~这是您的扫把~” 相泽一脸坏笑地递来全新的扫把，还不时夸上一句‘学长女仆装好可爱~’ 住手！不要再说了！我会对女仆这种生物产生恐惧的！ 曾经，刹那也是对女仆情有独钟的一类人，明明是去女仆咖啡店看女仆，却光点柠檬汽水不点咖啡的情况让众多女仆伤透了脑筋。 “还有，我说相泽啊，你明明不是这个班的学生，为什么会过来？” “我是专门过来看学长笑话……不对，是学长最漂亮的一面！” “把你的手机收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居然以微米之差，失手没有抢过相泽掏出来的手机。 “我不是拍照，我只是发信息啦。” 嘴角抽搐，眼神四处乱瞟。这样的形象还真让人难以信服。 不过，相泽总算没有轻易掏出手机，大概是刹那那如同警惕状态中的野猫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算了，等会有的是机会……” “你说什么？” “我是说！羽岛学长总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女仆长！” 刹那握紧了拳头，咽下了耻辱的泪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羽岛君，容我给你提个醒。” 看到刹那痛苦的样子，怎么说宫城也终于担心了，她弯下身子，凑到刹那耳边，飘来一股薄荷的清香。 “现在，在这里的男生基本都换上女装了，怪胎之中的怪胎不是怪胎。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你跑出去的话，反而会成为真正的怪胎，成为大家的焦点噢。” “呜！你说得有道理……” “所以呀~” 温柔的手心轻轻抚摸刹那的脸颊，宫城露出圣女似的笑容。 “老实一点吧。” 如此这般，在宫城‘爱’的压制下，刹那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女、女仆长具体要干些什么？” “啊，你忘了嘛。不行啊，羽岛同学，好不容易有了质的突破，内核也要处理好才行。” “啥……” 早田匆匆插了进来，挡住了刹那看宫城的视线，虽然这个大胸妹也很有料，但刹那才不会轻易屈服！ 喂！你的胸部太晃了！我会晕的！ “女仆长除了和普通的女仆一样端菜卖笑，还要指导辅助其他女仆才行。” “说得我好像很有经验一样，大家都是头一回女装。”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上道了~” “这种事情不上道也没关系！” 留下暧昧的笑容后，早田从巨深的双峰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这个拿着。” “啊？拿、拿着？” 刹那受宠若惊，看着那本小册子，手心开始流汗，面色开始发烫。 这是啥意思？从那个地方掏出来的东西，让我拿着…… “咳咳，没关系，我可以念给羽岛君听。” 宫城假装咳嗽两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刹那的眼神比针刺还犀利。 “羽岛君，我单独给你授课。” “不、不必了，我一个人也行，所以……” “不行。” 宫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羽岛君太笨了，悟性很低，我来帮助你领悟吧。” 虽然是在笑，但根本不是笑。 在反转式——女仆咖啡厅开场之前，大家都尽可能地做准备，那些弱弱抱怨的男生们暗自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指尖轻挑的动作，与薄唇轻启的魅惑力…… 让刹那产生了是不是只有自己是初次女装的疑惑。 然后，在这番充斥着女装大佬气息的诡异气氛下，二年级c班的女（男）仆咖啡厅开始了。 穿上厚厚的伪装，睁眼瞧见新世界（二） “主人好呀~请问需要点什么，人家会全心全意为你服务的。” “哼~人家才、才没有专门等主人你来呢，你喜欢吃什么跟人家没有关系！但、但是……如果能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方便很多……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哦！” “啧，猪头，你笑什么笑啊，真是恶心！” “什、什么，我们可是客人！你这家伙是不是找打架啊！” “咿！非、非常抱歉，我的设定是女王……” 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岂止是一锅粥，几乎是世界末日的级别了。 刹那紧绷神经，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看着原本都是正常到不行的同学们突然扭扭捏捏，用奇怪的语气说话的样子，他的胃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来访的客人几乎是女性，大家对穿着女装的男生们非常感兴趣，时不时会发出尖叫，一不小心手滑点了最贵的东西，还有腐女露出了复杂的痴汉脸。 不过，其中也有两位猛汉抱着看戏的心态钻入其中，不幸碰上了女王属性的‘女仆’…… 刹那打赌，这一刻一定可以载入朝雾高中的文化祭史上最难忘的一幕。 “喂~女仆长，这边搞砸啦！救命！” 那名被凶的‘女仆’一副委屈的样子，抽抽噎噎地呼唤刹那。他敢确信以及肯定，这位同学一定记不得刹那的名字才会直接喊女仆长的。 “怎么了吗？女王。” 同样，刹那也记不得他的名字，所以算是扯平吧~ “这两位主人大人很生气~” “哇啊！救命啊，好恶心啊！不要叫我主人大人！” “是，主人大人~” “你这家伙是欠揍吗！这是何等奇葩的主题啊！” “咿！” 看着两位猛汉已经起身撸起拳头，刹那叹了口气，不得已挡在了他们之间。 那名‘女王’趁机溜走了。 看来反转式——女仆咖啡厅的开展并不是一帆风顺。 “咳咳，冷静一点，两位主……客人，你们需要什么？” “刚才那个家伙骂我们欸。” “非常抱歉，如果惹你们不高兴，我们可以换一种风格。毕竟主题就是如此，他本人也是扮演‘女王’风格的角色。” 强行被宫城灌输许多该懂的知识，以及凭着刹那在家庭餐厅看闹戏的经验所总结出来的结果。 就是最强女仆长……才怪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骄傲的啊！ 不过，效果确实还是有的，猛汉被刹那一本正经的回答愣住了。 “总、总之！我们很不愉快！” “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为你们换角色。” “角、角色？” 猛汉咽了咽口水。 “什么样的角色？” “萝莉风，御姐型，中二病，天然呆萌，清纯系……” 刹那就算掰完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总之要有多辣眼睛就有多辣眼睛。 而听完刹那介绍后的两位猛汉，脸色开始通红，一副兴奋期待的样子。 “萝莉！” “御姐！” “萝莉，御姐，你们过来一下。” 因为记不住名字，刹那干脆喊属性，过来的两位‘女仆’，一位是身材娇小，娃娃脸的萝莉女仆，一位是身材高大，有着成熟面容的御姐。 “主人们，有什么需要么？” 娇小萝莉‘女仆’背着红色的小书包，嗲声嗲气地问道。 温柔御姐‘女仆’撩了撩及膝长的裙子，露出光滑细腻的小腿，声音磁性十足。 “唔！” “你们意下如何？” “告辞！” 两位猛汉脸色大变，连狡辩都懒得跟刹那吵，吓得飞奔着离开了。 完美的处事风格~ 惹事的家伙跑了，刹那松了口气，不过也为如此熟练的自己感到可悲。 “我不会不知不觉陷进去吧……” “你还是蛮习惯的嘛。” 这时，宫城从身后跳出来，拍了下刹那的肩膀，她还是老样子，挂着一张生气的脸，实际上心情很愉悦。 “拜托，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宫城小姐。” “我没有开玩笑哦。” “那就更糟了……” 这就是刹那身为女仆长异于其他女仆的工作。 当然，也会有需要刹那‘服务’的时候。 前门进来了新的顾客，其他‘女仆’们正好抽不开手，于是刹那亲自上阵。 “欢迎光临……呃，怎么是你们！” “啊，不要换回来嘛~羽岛亲一直用那个语气好了~” 节草纲娜不知从哪抢来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看似杂志的书本，搞得一副星探潜入的架势，看清了才知道那是一本名为‘伪娘僵尸的诞生？划时代的进化！’的野鸡书。 “羽岛学长……” “……好可爱。” “谢谢你们，天上天下~虽然被这么夸感觉好奇怪……” 从节草身后探出两个可爱的小脑袋，是长相几乎无差的汀田天上和汀田天下，虽然通过发型可以辨认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但刹那早就忘了。 “如此这般，羽岛亲！” 节草立马就露出痴汉的表情来，竖起食指指着刹那的鼻子。 “就决定是你了！” “抱歉，我不是你的神○宝贝” “哇，别~这是我的大师球，请笑纳~” 节草死死拽住想要走开的刹那的胳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张纸钞上下晃动。 可恶！这些纸钞里面一定藏有磁铁，刹那的眼睛一直随着纸钞上下移动。 “我们需要你们这里最正点的货色！” “抱歉，我要报警了。” “羽岛亲应该是最好的了，那么就决定是你了。” “这话你已经说第二遍了。” 简而言之，刹那的‘服务’也要开始了……说实在的，真不想给这冒牌臭道士服务。 出于女仆长的精神，刹那还是毕恭毕敬地请她们到空位坐下，声音也只好捏起来，尽量满足顾客的需求。 顾客是上帝究竟是那个家伙提出来的，就不能为无神论者考虑一下么？ “嘿嘿嘿~这种时候应该是老套路才对。” “啥？” “天上要草莓冰……” “……天下要芒果冰~” “咱要恶魔之卵以及火龙吐息。” “给我认认真真地点餐！” 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刹那再也忍不住，上去就是一手刀敲中节草的头，然后迅速收回来，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好痛！是谁偷袭吾？果然是新时代的产物——伪娘僵尸在作祟么！” “抱歉，这位客人，请再重复一遍餐名。” “恶魔之……”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的手已经饥渴难耐，进化成锋利的手刀准备就绪，年轻的臭道士节草似乎早已看穿一切，及时伸出双手摆出大叉。 “哼！同样的招数对吾是行不通的！” “当心我把胖次狂魔炒作的事情告诉给式部听。” “我需要蛋包饭和柠檬可乐！” “我明白了。主人，请再确认一遍，蛋包饭一份，柠檬可乐一份，草莓冰一份，芒果冰一份。” 刹那迅速在单上记录完毕，然后行了个礼，匆忙远离中二病节草。 “那个……这是七号桌的订单。” 刹那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须藤炒饭的样子，把单子交给他。 “辛苦你了。” 须藤看到刹那的女仆长装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连语气都很平淡。 或许这才是唯一不正常的人类才是。 教室里的后厨借用的全是家政室和料理社联合的东西，材料意外的齐全，做起饭来毫不费劲。制作冷饮的机器是利用学校经费购买的，女生们正玩得不亦说乎。也有女生正架着照相机，将眼前的‘女仆’盛宴拍下来，估计是用来制作未来的毕业相册，或是文化祭的纪念册之类的。 总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失礼一下~女仆长大人~” “怎么了？” 糟糕！不经意就做出了反应，女仆长大人这个称呼真是够了！ “那个，有客人指名道姓要你服务噢。” 戴眼镜的猫娘‘女’仆面红耳赤地说道。 “还有，人家的猫耳有点不合适，能够换一下么？” “道具的话找早田濑子同学吧，她就在冷饮制作机那里。” “这样啊~谢谢女仆长大人~” “哦……” 刹那已经无法吐槽这群‘女仆’们的入戏之深。 虽然现在精神疲倦到崩溃的地步，为了不再客人面前留下糟糕的印象，刹那还是强打精神，露出可爱的笑容。 “欢迎光临，主人~” 雄性荷尔蒙正在对刹那发出沉重的哀嚎。 “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即使如此，刹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羽岛学长真的工作起来的样子好棒~” 坐在位置上指名道姓刹那的人是相泽，她正撑着下巴，以调侃的眼神看着刹那。 “呐呐呐~女仆长大人~人家要特大份的巧克力蛋糕！” “明白了，请稍等一下，巧克力蛋糕马上完成。” “哎哎哎！一点都不有趣，羽岛学长，快用回刚才那种可爱清纯的语气啦~” 这个家伙…… 呼，羽岛刹那，冷静一点，冲动是魔鬼，和平真善美。 刹那重新咧开温柔的笑容，捏起声音说道： “主人请稍等，巧克力蛋糕很快就完成噢~” “噗哈哈！” 容忍度突破底线，羽岛破坏光线启动！ “小惠，不要这么取笑羽岛君，不是很合适么？” 目光出现干扰，宫城势力搅入战场，羽岛破坏光线熄灭。 “啊……说的也是，对不起，羽岛学长。我不该取笑你的。” “羽岛君，我要一份拿铁咖啡，辛苦了~” “主人们的心意我收到了，那么请稍等~” 刹那记录完账单，朝两位鞠了个躬。 “好、好合适……” 他还是头一次觉得把某件事情做到更好是一件耻辱。 “羽岛学长，不管怎么样，请加油哦，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拜托不要用那种关爱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悲惨么！ 实际上刹那确实很悲惨了。 送完单后，节草一桌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他又恭恭敬敬地端着菜盘子，扭动身体捏着嗓子走到节草她们面前。 “主人~这是你们点的蛋包饭，柠檬可乐，草莓冰和芒果冰~” “好香……” “……好好吃。” “好诱人。” 不要看着我说！请对着食物说！ 刹那差点就把盘子拍到一脸痴相的节草脸上，好在人类最后的理性阻止了他胡来的右手。 “呐，女仆长，有点特殊服务么？比如撩个裙子什么的……噗唔！” “好的主人~满足你的心愿~” 借着裙子的长度，刹那狠狠地踹了节草一脚，本以为她会稍微收敛一点，结果脸色反而更加兴奋，嘴边不停地囔囔着‘再来~很好~’。 大概是求生的欲望与三观的认知在作祟，刹那本能地远离了节草一桌。 “哇，真的是女仆咖啡厅呢……” 就在现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新的客人又来了。 虽然不知道今儿个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但为什么来的总是刹那熟悉的人。 “是宫城同学和相泽同学啊。” 式部静带着看似学生会成员的两名学生一起进入室内，坐在宫城和相泽旁边的桌子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打了招呼。 “呀~式部学长好呀~” “学生会的工作已经闲到学生会长可以随便逛逛了么？” “呃，不……怎么说呢，我只是好奇羽岛同学穿上女仆装的样子，才会过来……啊，就在那里。” 说着，式部的眼睛正好瞟到刹那这边，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有些尴尬，式部居然还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咳咳！” 这时，早田濑子突然出现在刹那旁边，用手肘戳了戳刹那。 ——服务时间到了。 哎？为什么，为什么我居然能够读懂其他人的眼神？ 真是令人讨厌的能力啊，如果羽岛刹那是能力者的话，至少是一个隐身技能，毕竟隐身是男人的浪漫~ 虽然百般不情愿，刹那还是抱着盘子走过去，式部正好拿起桌前的柠檬水解渴。 “主、主人~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噗！咳咳！” 喝进去的水突然喷了出来，式部脸色变得很难看。 “咦？主人！您没事吧？” “哇啊！” 刹那正想把他擦擦弄湿的地方，却被式部用力拍开了手，刹那还很纳闷，对方已经吓得跳起来，引起了不小的注意。 “嗯？那不是学生会长么？” “没想到学生会长也喜欢这种风格啊~好意外。” “搞不好学生会长也想……” “咳咳！那个啥，羽岛同学，还是那句话，我尊重你个人的兴趣。我突然想起还有许多重要的资料没有处理，先走一步！” 式部紧张地擦了擦汗水，慌慌张张地说完之后，带着两名学生会成员从后门逃走了。 “居然会吓到逃走，那名学生会长还有这种弱点啊。” 看着狼狈逃走的式部，宫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啧，早知道应该先让他付了柠檬水费才是。” 不过，式部的出现让刹那明白，那才是正常人看到男式女仆的正常反应。 他不悦地收拾好桌子，用抹布擦干地板，然后又收到了其他女仆的求救，身为女仆长，只好匆匆赶过去，用那套让他自尊心哭泣的熟练套路来解决麻烦。 “羽岛学长，好认真噢。” “他是一个只要想做就能做得到的人。” 看着刹那忙碌的背影，宫城和相泽仿佛读出了刹那背后的心酸，深深地叹了口气。 艰难的工作和尴尬的自尊心进行激烈的争斗，上午的时间显得漫长又怪味，刹那的脑子开始变得凌乱，对常识与三观提出了疑问，渐渐化为理所当然。 ——这位同学穿女装的样子好好看，要加油哦~ ——感觉比真正的女仆还要能干呢~ 受到了别人的夸奖。刹那内心十分复杂，开始对女仆这种生物产生恐惧。 ——呜哇~好恶心啊！ ——噗哈哈哈！这算什么，毛骨悚然！ 受到了别人的嘲笑。刹那清楚地认清自己目前的情况。开始怀疑自己穿上女仆装成为女仆长的意义何在。 穿上厚厚的伪装，睁眼瞧见新世界（三） 终于熬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刹那脱下那套闷热的女仆装，一副身体虚脱的样子瘫软在窗边。 “不行了，要死了！” “给，这是慰劳品。” 宫城递来一瓶罐装柠檬茶，相泽则是拿着一盘甜瓜面包。 “羽岛君真是辛苦了。” “学长好伟大哦！” 加上两人可爱清纯的笑容。 强行把刹那的精神力充到百分百。 “这只是短暂的休息哦，毕竟大家都需要吃午饭，女仆咖啡厅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还、还来啊……话说宫城，你又是做什么的啊？” “观摩羽岛君勤奋努力的样子，以及包装冷饮的工作。” “还有我！我也是观摩学长努力当好女仆长角色的样子哦！” 相泽兴奋地举高了手。 “学长努力的样子真是让我大受感动~啊，还有两天半，我相信学长一定做得到。” 呃…… 突然觉得胃不舒服，刚才补充的能量正在迅速消耗。 相泽沉重的大实话打击了刹那所剩无几的信心。 是啊，还有两天半的时间，他还得维持女仆长的形象两天半，就算是玩惩罚游戏输了也不至于这么毒的地步。 “yahoo~羽岛同学，又有人指名你来服务了哦~” “拜托饶了我吧！我还在休息！” “怎么可能让你喘~一~口~气~继续干活吧。” 早田濑子眨了眨可爱的眼睛，使出了‘波’涛汹涌的必杀技。 “拜托啦~羽岛同学，你是我们班新生的希望哦~” “这种话……” 刹那怎么可能会受到低级的吹捧就乖乖照做。即使是溺水的阿猫阿狗，也是会奋力反抗的！ 没错，羽岛刹那是个男人，有血有肉的真汉子！就算为了班级勉强成为女仆长也就罢了，如果连休息的时间都被剥夺的话，那就是剥削社会了！ 羽岛刹那才不会轻易屈服！ “羽岛君，再稍微努力一下吧，我会帮你买你最喜欢的翡翠柠檬的。” 仅仅十秒钟的功夫，刹那已经换好女仆装。 “随时准备战斗。” “哦呀~” 早田看了眼刹那，又看了眼宫城，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那，辛苦你咯~” 用力拍了下刹那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笑容格外的温暖。 “啊，宫城同学要不要也换上女仆装？” nice！早田大法好！ “咦？等……这不是男仆主题么？” “有什么关系嘛~要是男仆太多也会产生视觉疲劳的，如果有女性加入的话会稍微好一点哦~” “那样的话，我也要！一起穿吧，宫城学姐！” “可是……” 宫城似乎还有什么顾虑，她尴尬地看了刹那一眼，脸突然滚烫起来。 “仅此一次……” “嗯！” “就十分钟！” “欸~太短啦！” 因为太兴奋了，刹那忍不住插嘴抱怨，结果被宫城瞪了。 “羽岛君，你在想什么？” “地球与人类的事情。” 就这样，宫城和相泽被一脸坏笑的早田推走了。 灰姑娘的换装仪式还真是让人期待。 刹那顿时有了新的活力。 “欢迎光临~” 露出营业性笑容迎接新的客人。 “噗……挺能干的嘛，羽岛。” 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而且这一次是个大家伙！ “嗯……怎么说呢，你这家伙还真有女装的资质，原本身材就很瘦小，脸型也意外的柔软。” 那是什么鬼啊！ 吉田椿一踏入教室，便直勾勾地盯着刹那看，眼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来吧，让我尝一尝被心爱的学生服务的滋味。” 你的发言很危险！ “好、好的，主人~请问要点什么？” “声音很好听呢。” “谢谢主人夸奖~主人真是年轻漂亮又成熟呢~” “我、我说你……我头一次有一种播撒下去的种子大丰收的感觉。” 吉田感动得涌出了泪水，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四五张纸钞，正当刹那喜滋滋地伸出手，打算接过钱的时候，她又把钱放进另一个口袋。 …… “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羽岛你觉得不错的，就帮我下单吧。” 如果这句话是从节草嘴里说出来的话，刹那一定会准备超级芥末三文鱼套餐以及红色警报辣椒水端上桌，可惜吉田感受不到痛觉，同样对味觉也没不敏感，这样的战术毫无意义。 那么，既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来此地是为了什么？ 答案很清楚。 刹那随时都能够感受到一双狩猎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受到了相当严谨的监视，哪怕刹那轻轻撩一下裙子，都会被吉田看在眼里，时不时会发出‘噗呼~’的奇怪声音。那种无形的压力，正压得刹那喘不过气来。 “羽岛啊……” 刹那替吉田点了杯泡芙咖啡以及奶油蛋糕，还没等东西端上盘，后面已经传来了吉田幽怨的声音。 到底是为什么呢？听上去总有种恶魔降临的感觉。 “主、主人~有什么需要呢？” “能不能试试其他风格？” “主人是什么意思呢？” “就像他们那样。” 吉田伸出食指，带着一张恶趣味的笑脸指向另一桌穿着小短裙萝莉风的‘女仆’身上。 “哈……萝、萝莉风么？” 刹那用力捏紧了裙子，紧张的汗液打湿了女仆服的上摆，一阵恶寒油然而生。 “那、那，我可以叫那边的萝莉替您服务……” “你是女仆长吧？这点程度也可以做得到的吧？” 吉田翘起腿，左手食指不停地敲打着桌子，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与刹那的心跳声融为一拍，但越发沉重的打击感又刺激了刹那的感官，因为吉田的恶意，正通过打击的声音，一步一步逼近刹那的三观与常识。 “飒~不要犹豫，女仆长一定做得到的吧？” 女仆长的工作比起一般的女仆，还多了处理特殊情况以及调教‘女仆’的职务，不仅如此，有时候也是店内的招牌，如果女仆长做不好，那就等于砸自己的招牌，如果店内受欢迎，那就得归功于一般的女仆们的能干。 而所谓的特殊情况，意指店员与客人发生矛盾，或是有特殊癖好的顾客特别要求特定‘女仆’来一场属性转换。 早在开始之前，刹那已经被迫做好觉悟，但怎么也无法想象在自己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吉田这个麻烦的老师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 “羽岛，想象一下，你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可爱的女孩子……” “可爱的女孩子们最喜欢做什么？当然精心包装自己啊。” “包装自己……” 吉田的话，如同恶魔的言语，正一步步将刹那引诱至深渊尽头。 “傲娇、卖萌、天然呆、直率、妹系、治愈等属性，不是有很多么？女孩子们就是戴着它们勾搭男孩子的哦。” 吉田眯细了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所以啊，羽岛，你也应该戴上那样的面具，把我当成普通的男生，来取悦我吧~” “戴上面具……取悦老师……” “对，把我当成优秀帅气的男老师也行，在无人的角落里，尽情展现出你的女子力吧~” “我、我知道了，如果这就是女仆长的职责的话……” 咖啡和蛋糕完成了，刹那恍恍惚惚地端好盘子，眼神迷茫地走向吉田。 终于，来到她面前。 “那么，我不客气了，主人。” “嗯，很好~快来吧，到底是萝莉呢？还是天然呆呢？” 刹那举高盘子，用力扣在桌子上，把咖啡和蛋糕取出来，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奶白色的液体从泡芙咖啡里溢出一点，溅到了棕色的桌子和吉田那张惊呆的脸上。 然后，刹那脸色一变，和睦的笑容渐渐扭曲，不屑的眼神蔑视地看着吉田，双手高傲地抱在胸前。 “给我赶紧用好餐！你这只连虫子都不如的渣宰！哼！居然要本女王来帮你服务，你就暗自高兴偷笑吧！然后，给我舔干净桌子，就像舔我的鞋子一样！” 那仅仅是几秒的时间，刹那能够明显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听得见勺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声音，看得见具象化的浑浊气息从吉田身上冒出来。 “你说……什么？” “不，那个……这是角色转化……” 刹那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他有些胆怯地低下头，仅抬起视线窥视吉田的脸。 或许美杜莎发疯的时候，不只是石化那么简单，有时候自作聪明，下场会很惨。 刹那早就想试一试女王的属性，既能满足顾客需求，也能间接发泄心中的不快，那种通过辱骂客人博得客人好感，又能使自己内心暗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但刹那错了，错就错在实验的对象是吉田椿。 “灭杀……” “嗯？” 是刹那听错了么，总觉得听到一个非常可怕的词。 “灭杀拳……” 就在众人目光集中在刹那一人身上的瞬间，吉田化身远古恶鬼，左手搭在刹那肩上，右手悄悄伸到刹那腹部前。脸上的肉用力向外张合，眉头扭曲得非常严重，就像随处可见的不良少年。 “干得不错哦，小伙子！很好！很棒！” 刹那听说过光靠气息就可以击溃敌人，或是依靠一瞬间的杀气来打倒敌人的说法，往往这个时候，动感的bgm都会带动刹那的热血之心，动画和电影对这一块的表现形式真是秒。 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现实真的存在这种可怕的拳法！ 吉田的拳头距离刹那的腹部只有一公分的距离，他已经可以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拳气功正在不停摩擦他的肚子，几乎要把整块皮都烧烂了！ “救……唔！” “羽岛，让我来告诉你吧。” 吉田捂住了刹那的嘴巴，盯着他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说道。 “上一个作死的人已经被我送进医院了，没错，就是我的前任男友，现在已经分手了。” 可怕！好可怕！这就是怨念么！ “看在你是我非常可爱的学生面子上，这一次我特别原谅你，下一次我会特别关照一下你那不成器的老二，别看我这个样子，在无人知晓的地下社会，我可是男见男畏的地狱猎手哦~” “是……” 真正的伤害，是从精神层面彻底摧残对方的意志，比起肉体上的伤害要有效得多，那一瞬间，刹那确实感受到了，人类在恐惧面前是何等的无能为力。 离开吉田那一桌，刹那浑身脱了水般瘫软在后厨的休息桌上。 “活着真是太好了……” 将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刹那的头脑才稍微清醒了点。这时，早田正好走过来。 “嗯？羽岛同学，你的样子看上去很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瞥见了地狱里的场景。” “啊哈哈~那是什么，羽岛同学还真是爱开玩笑。” 不，这真的不是玩笑…… “请在稍等一下，我们的公主殿下好像有点害羞。” 嗯？公主殿下？ 刹那甩了甩头，把恶魔的盛景从脑海里甩出去。 “公主殿下是指……宫城和相泽？” “嗯……说不准呢，羽岛同学比较喜欢哪一个？” “哈？！” 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刹那有些防不胜防。 “唔，如果按照羽岛同学的说法，刚才是看见了地狱，那么现在，或许是瞥见天堂的机会哦~” 早田用俏皮的语气说完后，用眼神示意刹那朝临时搭建的更衣室看去。 “那里面是什么？” “天堂。” “带刺的玫瑰？” “极乐世界。” 意义非常明确，但刹那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心仪的女孩子换上可爱的女仆装供他欣赏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件蹊跷的事情。再说，虽然宫城为难的妥协了，指不定因为害羞而拒绝。相泽本来就没什么自信，或许会因为宫城气馁而跟着放弃。 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谓的天堂，只不过原本在天堂等待刹那的人就是天使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的刹那究竟会不会期待那扇神圣之门打开呢？ 答案是肯定的。 受到吉田椿恶魔的精神伤害之后，如果不及时补充新的能量，他可不敢保证下午服务她人的究竟是女仆长还是丧尸长。 “羽岛同学，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总感觉对话内容明明乱七八糟，却让人很期待呢。” “哈……” 那究竟是怎样的感官，营养全都去了肥硕的双球，所以脑子构造变得有点奇怪了么？ 不过，刹那也对早田几乎没什么印象，明明是同班同学来着…… “我也没想过早田同学是这么一个x聚人心的好学生呢~” “嗯？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错吧？” 早田有一瞬间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你听错了，请不要在意。” 好危险……差点就形象崩坏了，语言真是一门深奥的功课啊。 “那、那个……我想应该会很奇怪。” 就在这时，临时更衣室传来宫城的声音，因为语气太过墨迹，刹那差点没反应过来。 “哦呀！灰姑娘的魔法生效了呢！” 早田非常夸张地耸了下肩，大大咧咧地跑向更衣室。 “这不是挺好看的么，宫城同学。啊，相泽同学也是，简直把潜力挖掘到极致呢！” 咕呃…… 刹那捏了把汗水，以十二分的注意力盯着更衣室的出口。 早田毫不掩饰地拉着某人的手，笑着示意对方不要害羞，然后一口气拉了出来。 那一瞬间，刹那仿佛听见天使张开翅膀的声音。 白皙的手戴着黑色的缎面手套，微微敞开的胸口形成一个心形的缺口，软绵绵的黑白肩领向外张合，长及腰部的栗色长发绑着一个白色的发圈，头顶是经典的女仆头饰，黑色的女仆裙不及膝盖的长度，黑色的蕾丝袜裹住纤细美感的大腿，黑色为底色白色为辅色的女仆装仿佛梦幻的魔法一样覆在了宫城的身上，她的脸上浮出淡淡红晕，翡翠色的双眸因为害羞而低垂下来。 “好合适……” 刹那的眼睛跟着了魔一样凝视着宫城害羞的女仆装的样子许久，前台节草呼叫刹那给予服务的声音早就抛之脑后。 “别、别那么看着，有点难为情……那个，羽岛君……” 意识到刹那的视线后，宫城更加害羞地缩起身体，双手紧捏裙摆，给人的感觉不够张开，但可爱的感觉十足。 “这样的装扮其实不适合我……” “我说，超合适的。” “那只是你个人喜好女仆而已。” “不，就算抛开这个因素，也超合适的。” “我不怎么喜欢听奉承的话，羽岛君应该最清楚不过。” “我不怎么会对你说奉承的话，宫城也应该最清楚不过。” “是这样啊……” “嗯，我想就是这样。” 十分微妙的对话，虽然刹那抛出直球称赞宫城，还是拐弯抹角地传达到她心里，宫城不坦率的样子不是一次两次，但这一次倒是让刹那印象深刻。 ‘宫城检测机’正在输入中。 “你们俩个……不就是夸赞一下，有必要说得那么深奥么。” 早田左看一眼宫城，右看一眼刹那，感到不解地歪起了头。 “对了，羽岛君。” 这时，宫城抬起头来，认真的目光对着刹那，有一股相当强大的劲头让人无法轻易逃开视线。 “合适这种词，大家一般都会说，无论是实话也好假话也好，因为合适基于定义的不同，想表达的意思也不同，但接受这个词的人却会下意识的说声谢谢，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不是么？” “呃，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是刹那的错觉么？总感觉现在的宫城火力十足，认真的劲头用错了吧？不如说，火箭发射也没有这么隆重啊。 “同理，漂亮这个词也暧昧不清，因为根本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夸衣服漂亮还是人长得漂亮。再者，就算说的是人漂亮，也不意味着穿上的衣服究竟合不合适。” “嗯，是这个意思啦……” “所以嘛，也就是说……” 宫城交握着手，视线一会瞟向其他方向，一会又回到刹那身上。 “不说清楚的话，理解的意思也会因人而异，就算这样子能让受夸的人接受，一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情况，当事人也会不是滋味。” “明明只是一句夸赞的话，原来还有这么多深刻的含义么！？” 这才是刹那想吐槽的话！ 不过从早田相当意外的反应来看，这种情况不是常有啊。 不过，刹那可算弄清楚了，宫城居然还会这么在意这方面，真难得。 还是说，专门为了我而准备的……开玩笑的~ “那么，为了打消宫城小姐心里的不安。” “别误会了，我才没有不安，我只是想得到确切的情报。” “……” 就当作是那样吧。 “宫城小姐，你所穿的这身女仆服装非常合适，不仅仅是合适，因为本人颜值和气质都优于平均值以上，魅力更是进一步的提高。所以说，不仅漂亮，而且合适……” 呜哇，居然能够恬不知耻地对宫城说出这种话来。刹那这还是头一回明说，平时都是暗夸。 “真的是这样么？” “为什么还要怀疑啊……” “因为羽岛君所说的话，听上去就像男人哄女人的话一样。” “咦？我所认识的宫城小姐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么？” “不过，因为我所认识的羽岛君是不会对我所奉承话的男人，这样的称赞，我接受了。” 宫城总算松了口气，因为安心，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那副样子，跟传说中的天使不无区别，虽然天使也是根据个人脑补出来的形象，但对刹那而言，真正的天使就应该是宫城这个样子。 总而言之，大饱眼福~ “真是搞不懂你们……” 早田似乎已经放弃了理解，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有请下一位~” “欸？到我了么，宫城学姐好慢哦。” 优秀的魔术师的变装柜里又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同样穿戴着缎面手套，只不过这一次是纯白色的布料，白色的吊带垂挂在雪白的细颈上，女仆服的中间绣有一朵白色的花，稍低一点是四颗心形的黑色纽扣，头顶的头饰和宫城一个款式，发型的话则是从单马尾进化成双马尾。不过，整体的造型来看，因为布料比宫城少得多，看上去既清凉又可爱，胸口偏上的部位一览无遗，雪白的丝袜也丰富了美感的腿型。 如果说，宫城结衣的女仆形象魅力十足，相泽惠的女仆形象就是时下热门的可爱治愈系。不管哪一种，都刷新了刹那对女仆高位置的定位。 真有一套，原来黄金早已经埋藏在刹那身边，只是缺少了双发觉金子的眼睛。 “怎、怎么样？” “就风格设计上，很活泼噢。而且相泽长得单纯又可爱，简直是女仆咖啡厅头牌。” “太好了！被学长夸赞了呢！” “咦？这么简单么？” 早田朝刹那投来惊讶的视线。 看来对宫城与对相泽的夸赞方式让她开始怀疑人生。 不过，对待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方式，羽岛刹那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不过，我还是觉得宫城学姐的比较漂亮，好美……” 尽管如此，相泽惠仍有不满，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宫城圣洁美丽的样子，快忍不住扑上去了。 而到那个时候，宫城一定会宠溺地看着相泽，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刹那就会再次含泪悔恨自己为什么会多出一条把子。 “嘛，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这样子能让羽岛同学稍微找回点活力的话，就好了。” “那是当然。” 刹那从未有过现在这般自信，穿女装的羞耻感和下限尺度带来的烦恼一拍即散。 他已经目睹天使降临的一面，也不差返回地狱打份兼职。丈夫在外辛苦工作，回家之后还不是面对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子女们而得到幸福感么？ “好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活力！” “羽岛学长……穿着女装说这种话听上去好违和……” “笨蛋相泽！重要的是内在，而不是外在！” 一副难为情的羞耻样说出了很有道理又了不起的话，没有得到崇拜的眼神，而是被投以嫌麻烦的目光。 于是，刹那扭动扭动胳膊，开始了新一轮的干劲，这一次不管是萝莉也好幼女也罢，他都有自信在吉田面前表现好。 后来，羽岛刹那发现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那就是女仆咖啡厅的精髓所在。 常言道：心仪的女孩子所送的礼物，哪怕是块石头都会心动不已。 在女仆咖啡厅所享受的服务，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家对女仆咖啡厅的期待，并不是美味的咖啡或是甜品，哪怕只是一杯普通的柠檬水，如果是由可爱的女仆温柔奉上的话，说什么也都值了。 这就是为什么名字叫‘女仆咖啡厅’而不是‘咖啡女仆厅’，家庭餐厅最重要的是‘家庭’而不是餐厅。 明明自己对女仆情有独钟，事到如今才想起女仆咖啡厅的精髓，刹那除了悔恨之外还是悔恨。 男性版的女仆咖啡厅确实是妙招，据不完全统计，本校的女仆咖啡厅开设（包括本店）就有五家，大家的想法趋同性太强。 不过，大家都忘记了一个最本质的问题。 考虑到量的较量，而忘了最核心的本质，以为染了个色就可以与众不同的想法只能停留在小学生时代了。 男性版的女仆咖啡厅确实能够吸引一堆腐女和凑热闹的观众，而且还是大排长龙的多，但回头客却寥寥无几。 毕竟没有人会吃两次午餐。 但真正的女仆咖啡厅就不一样了，即使量再多，需求与再需求总是无穷无尽，实价的单人套餐四样品也可以分成四次光顾。回头客之多，根本是男性版的女仆咖啡厅所比不上的程度。更何况，真正的女仆咖啡厅受众程度更广。 所以，男式女仆咖啡厅只是起跑快了点罢了。 而真正的女仆咖啡厅，虽然数目众多，但拼的就是女仆的质量如何了。 因此，自从宫城和相泽换上女仆装后，下午的客流量不减反增，男女比例正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弥补失调问题。 天使再一次创造奇迹，宫城和相泽以质的较量完胜其余四家女仆咖啡厅。 啊，顺带一提，同样的样貌以刹那的记忆就见过四次了。 “终究赝品比不过正品么？” 面对快挤爆的前门，以及总算认真工作起来的女生们，刹那再次感叹宫城和相泽的女子魅力之高。 不过，谁也没有因此后悔，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投入热情与微笑，在文化祭的盛典里尽情享受自我。 女装不再是丢人的表现，比试也不再只是量的竞争。 只是，稍微让刹那担心的一点是： 宫城本身身体就很虚弱，长时间的工作会很容易疲劳，也担心她会晕过去。 “宫城，你不是说只穿十分钟么？” “啊……本来是那样的，不过感觉这样穿着也不错。” 趁着闲下来的空隙，刹那给宫城递上纸巾，她的脸色红彤彤的，汗液顺着下巴落下来，真担心她会累倒。 “不用勉强也没关系哦，我会把宫城你的份补上来的。” “要是羽岛君能够轻易弥补这个差距，我反倒是会伤心。” “那倒也是……不过说真的，不要逞强哦。” “羽岛君，你还真是说错了呢。” “啊？” 宫城擦了擦下巴的汗水，露出让人着迷的笑容。 “叫我不逞强，你觉得可能么？” “说的也是。” 正如所言，宫城结衣是个爱逞强的女子高中生。 既然这样的话，如果宫城晕倒了，他就抱着她到保健室休息。 那么，究竟他微不足道的关心与递上去的纸巾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呢，以相泽为模板的话，相泽可是精神百倍地说着‘羽岛学长，我感觉浑身充满干劲了欸！’。 眼看日益红火起来的女仆咖啡厅，男性的比例也终于恢复正常数值，大家光是看着宫城和相泽的女仆装，都会忍不住定格住视线。虽然欣赏天使的身子总是令人目不转睛，但刹那并不喜欢她们两个被众人瞩目的样子。 嘛~所谓的商业就是如此，文化祭的社团活动展也好，班级展也罢，虽然名义上是快乐、青春、活力四射，但还是逃脱不了人气比拼、经济获益。刹那只能看着顶上之花的人卖力为他人服务，一边朴实地干着自己的活。 啊，顺带一提，因为宫城不喜欢假笑，干活的时候总会板着一张脸，本身表情就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在生气，按理说形象给人的感觉很恶劣才对。但俗话说：可爱和漂亮真的能当钱花，就像喜好女王属性和傲娇属性的人也存在一样，宫城的率真模样并没有被顾客投诉，反而是更多人愿意沉醉其中。 刹那想，宫城一定不理解这种情况吧。 穿上厚厚的伪装，睁眼瞧见新世界（四） 下午的工作时间变得更加繁忙，同时也流逝得非常快，肯定因为一直都挤满人，连时间走动的痕迹都变得微妙，大家对女仆的焦点也不再是男仆们身上，渐渐撤退为后期战线的男仆，稍稍放松下来，摘下女装的男生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羽岛同学今天也辛苦了，已经可以摘下女装了哦。” 早田‘波’涛汹涌地小跑过来，面带微笑向刹那示意道。 “喔，终于可以结束了，真是太好了。” 能够脱掉这身闷热又行动不便又令人羞耻的装扮，让刹那有了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哥哥。” 正当他着手脱掉女装时，听见了令他虎躯一震的声音。 这种甜甜撒娇意味十足的语气算什么，就算捏着嗓子嗲声嗲气也无法改变原本的音色，就像化成骨灰都能认祖归宗一样。 刹那也十分清楚会对他使用这种语气且对他使用这种称呼的人是谁。 “来了个麻烦的家伙啊……” “噗……这就是哥哥你的女仆装？” 最后一批顾客走后，某人才踩着微妙的时间点进来光顾。 “哇！结衣姐，小惠姐！好漂亮啊，有种不妙的感觉，你们是神仙下凡么！” “谢谢你，花铃妹妹，不过没那么夸张啦~” 相泽害羞地挠了挠头，宫城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难道对自己‘神仙下凡’程度的形象觉得理所当然么？ “话说回来，哥哥，真是抱歉呀~来晚了。” “不如说不来更好。” “你那是什么语气啊！好不容易兄妹和好了！就不能表现出更多的感动么！？” “如果换个身份和情况的话，或许会感动到抱住你也说不定。” “那、那意思是很珍惜人家么？” 花铃交握着双手，脸色红扑扑的，看上去不像是夕阳的特效，看她这副模样，刹那也就不好意思打破她对兄长的憧憬了。 “我是说，能不能等我脱掉女仆装再来啊？” “不行~那就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可是客人。” 花铃傲气十足地坐在了椅子上，敲了敲桌子，不用指名道姓也知道那是在命令刹那给予服务。 可是，下班的时间早就到了，要求加班却没有额外薪水所得的事情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刹那可不想白费功夫。 “啊，那就是最后一个啊，没关系，羽岛同学就再努力一下吧。” 早田合起双手，眯起半只眼睛，微微弯下身来，低垂的巨峰微微摇晃，里侧的水蓝色蕾丝恶意十足地跑了出来。 绝对只是无意间的吧？ 如此，上司总有各种理由榨干下属的劳动力。 “要纯朴地道的女仆语气。” “你要求还真多。” 给自己的妹妹看见女仆装已经是丢脸丢到家了，即使如此刹那也只能服务现在名为‘妹妹’的顾客。 “那么，主人~这是菜单，请慢慢选择。” “哥哥，你就不能色情一点么？” “你把女仆咖啡厅当成什么了！” “我可是来享受视觉盛宴和听觉盛宴的，毕竟女仆咖啡厅和咖啡厅的差距是天和地。” 明明不是亲兄妹，为什么双方所认可的事情会那么像呢？ “啊，那个……也就是说……” 花铃皱起眉头，露出苦恼思考的样子。与此同时，宫城和相泽已经脱去女仆装，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只不过还在门口等待刹那。 “女仆的话，应该表现出羞涩，有种‘强人所难’的感觉。还有啊，屁股一定要撅起，下巴放低一点，上齿咬着下嘴唇，视线要更有期待的意味在里面。嗯，哥哥的h书籍里面是这么描述的！” “喂！这种事情给我小声点。” “呃，羽岛同学喜欢那类啊……也是，毕竟是男生嘛。” 早田露出僵硬地笑容，尴尬地看了刹那一眼后，忍不住后退几步。 “看吧！会造成误会的吧？” “那是事实吧？还有……我要服务，才不是抱怨！” “啧。” 无妨，反正仅此一天就已经刷新了刹那的黑历史，再怎么羞耻的情况他也咬着牙忍下来了，怎么可能败在自己的妹妹这一关。 “咳咳……” 刹那重整旗鼓，深深吸一口气，按照花铃所要求的样子，上齿紧咬着下嘴唇，表现出很不甘心的样子，眼神又欲求不满地落在花铃身上，屁股微微撅起，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放在微低的下巴上。 “主、主人~请问还有什么需要么？” “呃……哥哥，说真的，好恶心！” “那你就不要要求我那么做啊！” 哇，气死人！真想那这个盘子用力甩她一脸。 “咳咳~还是按普通的样子来就好了。那么哥哥，人家要一份‘蛋包饭’。还有哈尔滨啤酒！” “明白了，蛋包饭一份。柠檬水一份。” “啧，小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你敢喝酒我就回去告诉爹妈去。” “好烦！” 重回普通的感觉真好呐~要是能把女仆装脱掉就更完美了。 刹那速速回到后厨，把最后的订单交出去。 一般情况下，只要告诉辛苦工作的人‘这是最后的任务了’。大家就会变得干劲十足，‘只要干完这个就能解脱了！’的心情促进动力与效率。 最后一份蛋包饭格外的用心。 虽然在这个当午饭已经过时当晚饭又有点过早的时间有点微妙，但一点也不影响食欲。 刹那把蛋包饭和柠檬水端到花铃面前。 “那么，请慢用~” 美味的蛋包饭，加上柠檬水的滋润，简单又朴实。 然而，花铃却没有立即食用。她撑着下巴，戏谑地看着刹那又看着蛋包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哥哥，蛋包饭的精髓难道真的只是吃蛋包饭么？” “咕呃！这都被你看穿了么！？” “那是当然的了，尽管不是亲兄妹，好歹也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了吧~我对哥哥的爱意与关心可是远超乎你的想象哦。” 只有这家伙真不想让她翘起尾巴得意洋洋起来。 “飒~请吧。” 花铃打了个响指，相泽就跟狗狗一样机灵地递来一瓶番茄酱。 “是呢~让我想想。唔……就刻上‘妹妹x喜欢’如何？我可是难得从学校那边赶过来，如果哥哥不能表达一下对妹妹的爱，我会很伤心的。” 哭叽哭叽的样子我也会啊，要不然以后就这么对宫城撒娇好了。 “咳咳，姑且不提我不是妹控。再者，蛋包饭的面积也不足够写这么多字。” “这样啊，那……” 花铃思考了一会，嘴角轻轻上扬。 “‘爱’如何？” “好的，就这么做吧。” 刹那三下五除二就把字体用番茄酱画上去。 “咦？为什么哥哥突然变得这么顺从了？” “没什么，这不是平常的我么？” “好可疑……” “花铃，从小爸爸妈妈应该教导你老老实实接受别人的好意吧？特别是哥哥的好意。” 羽岛刹那布置的陷阱不可能被看穿的，深藏在温柔好意中的恶意，就像优柔寡断的人总会不经意伤害重要的人。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 花铃没有再多犹豫，不管怎么样，刹那已经把字刻上去了。 只见她动动勺子，检查了下蛋包饭的外形后，抱着不安的心态，开始动手了。 咔嚓。 勺子戳中中间的时候，花铃才恍然大悟。 “啊！哥哥你……” “不要怪哥哥。” 让妹妹从兄控毕业应该是每位哥哥的职责。 花铃的第一勺戳中的位置，正是把‘爱’分割成两半的位置。 “卑鄙！” “这是不可抗力，动刀的不是我啊。” “阴谋论。” “这是智慧。” 刹那都忍不住想推一推自己博学的透明眼镜了。 “不过，哥哥还记得我吃蛋包饭时候的习惯啊……” “嗯？” “不，没什么。哼！这次就算了。” 有那么一瞬间，刹那看见花铃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虽然之后还有诸多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吃完了蛋包饭。 如此，一天的辛苦工作时间结束，老板并没有下发工资，员工被榨干到一点不剩。 但即使如此，他和她的关系已经修复了，如此就好。 她和她依旧等着他回去，如此就好。 “呐~羽岛学长，花铃妹妹，等会要不要去一趟百元商店啊！” “才不要，累死了。” “欸！去嘛，宫城学姐说有感兴趣的东西在那里。” “最近似乎出了一款新的夹娃娃机，主题是熊猫。” “不……那种东西是夹不中的啦。” “我很少和结衣姐还有小惠姐出去玩呢，就去一趟吧，哥哥~” 相泽和花铃推着刹那的后背，四人笑着离开了学校。 走在前往百元商店的路上，尽管步伐显得缓慢，花铃也抱怨了好几次，但这份初秋送来的惬意，刹那并不讨厌，宫城和相泽也不会讨厌。 他们的生活仅此而已，但彼此的心意能够想通，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他们的舞会 来写一篇充满回忆与感动的报告吧。 黑板上确实是这么写着的，歪歪扭扭的字体下方，还有一行‘文化祭，恭贺闭幕！’这种标语似的文字。 黄昏的余晖落在窗边一角，染红了桌子上的刻痕，窗外尽是学生们热闹的欢呼声，仿佛是祭后的余韵。 羽岛刹那撑着脸颊，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现在这个时刻，班上只有他一个人，准确来说，或许整个教学楼，只有他一个人也说不定。 刚才的欢呼声，已经是最后的声音，早就宣告放学时间的现在，只有刹那一人坐在椅子上发呆许久。 今天是宫城身体例行检查的日子，社团活动并没有照常召开，她也早早地离开了学校。相泽则是参加了班上的ktv聚会。所以，理所当然的，只有刹那一人留了下来，至于留下的理由，正是黑板上的文字扣住了他。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转笔了，也不知道转笔失败几次了，刹那看着白白净净的a4纸，虽然内心溢满了回忆，却无从动笔。 能用文字表达出来的心情，一定非常深刻。无法用文字表达的心情，只有当时的那一瞬间可以捕捉到，就算事后再回想起来，肯定也只剩下模棱两可的片段。 所以，对于老师布置的作业，刹那大概无法完成了吧。 记得去年也有过类似的作业，当时刹那只是把在学生会当苦力的心情写下来，然后把自己躲在某个角落偷懒的大篇幅浓缩成一段话概括，马马虎虎糊弄过去。 本以为今年也会是同样的状况，没想到安排早就改变了啊。 “大家究竟是怎么用华丽的词藻来诉说自己的心情呢？” 青春、友情、努力，只要紧扣三个主题的话，或许就能轻易完成这次作业，但虚假的文字报告游戏，到底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就结束了。 不对，应该是在遇见宫城和相泽的时候，就结束了。 看着黑板太久而累了后，刹那放下了笔，换了只手撑脸，这次看向窗外的夕阳风景，泛红的天空只剩下归途的鸟，凉风轻轻吹过窗帘，扑打过刹那的脸，枯黄的叶子随风卷起，嗖嗖嗖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 刹那静静闭上眼，享受这番惬意的滋味，脑海里浮现出夜幕式的场景。 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夜空，吧唧吧唧的响声伴随着人群的喝彩声不断，不知情的人要是看着眼前这一幕，兴许会误以为这是某个非洲部落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因为围着篝火跳舞的各位，看上去是那么的开心。 刹那坐在阶梯前，望着热闹的场景，喝了口热柠檬红茶，夜晚的风有些阴冷，所以柠檬红茶的温度刚好暖和身体，加上柠檬是刹那的精神支柱，这些日子的女仆装积累下来的疲倦一下得到了舒缓。 “辛苦了~” “好冷！” 冰凉的罐装饮料贴在刹那的脸上，身体情不自禁地做出了抗拒的反应，刹那不满地转过头去，只见相泽拿开了芒果汁，带着幸福的笑容坐在刹那身边。 “今年的文化祭，真是太开心了~” “对你来说这才是第一届吧？” “啊……说的也是。不过，和羽岛学长还有宫城学姐度过的文化祭，才算是难忘而且开心啊！还有，这一次勇敢地站上舞台了呢……” 望着篝火，相泽的眼里映出了幸福的色彩，仿佛要把这一刻永远纪念在心中。 “虽然花费了太多体力……不过真的很开心呢。” “不要紧吧？可以再休息一下哦。” “我也不是一直停滞不前的，这点程度已经足够了。” 宫城的肩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那是从吉田那边借来的，虽然款式有点老土，但意外的保暖，光是摸过布料，刹那就能明白。 除了刹那等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宫城的状况，即使认真地劝阻过她，还是被她固执的性格所打败，三天的女仆身份，她似乎乐在其中，看着她尽情享受的样子，刹那也不再忍心打扰她，哪怕知道她在逞强。 下午的时候，宫城总算到了极限，因为发烧而在后台晕了过去，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刹那多少有点心理准备，所以二话不说就抱着宫城跑到保健室，相泽也紧紧跟了过来，这次晕倒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最大的关注点在于刹那抱着宫城跑到保健室这一段。 稍微休息了一会，吃了点药后，宫城才恢复了些许精神。现在，篝火照亮的夜晚，学生们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创造令人难忘的记忆，最后的结尾，虽然很麻烦，但也很特别，宫城自然不可能乖乖躺着。 “好暖和。” 宫城坐在相泽的右边，她把头靠在了相泽肩上，手里捧着杯热水，翡翠色的双眸被篝火的热情所染红，那群跳着不知哪里部落民族舞的学生们，尽管滑稽，却也让人暖心。因此，不知不觉，宫城结衣的笑容充满了安心感。 “能够以奇葩社的名义参加文化祭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如果不是学长学姐的话，我估计要跟在式部学长屁股后面跑来跑去了，那样一点都不有趣。” “除去女装很累这一点，文化祭确实很过瘾。” “还有，能够在舞台弹琴唱歌，有点意想不到呢。” “莫非那是你第一次么？” “嗯，因为身体很脆弱，父母对这方面管得很严，我基本享受不到该有的乐趣，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不过还好有小惠！” 宫城握紧了相泽的手，像是要诉说数不清的谢意一样投以温柔的眼神。 “咦啊？我才是！能和宫城学姐一起唱歌，一定是最棒的体验了！” “可惜了，如果羽岛君能够一起上台就更好了。” “怎么说我也会吹口哨，早知道就上去好了。” “那样的话我会笑场的。” 能够博得宫城小姐可爱的笑容，也不失当一次小丑~ “不过，羽岛学长能和花铃妹妹和好，也是一件好事。” “喔……这个还真得多谢你们了。” “……” “噗……” 不知不觉，刹那的头也倾向相泽那边，三人看了看彼此，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把目光放在篝火上。 “我说，羽岛学长，噗……你刚刚的表情太搞笑了啦！” “就是说，跟向母亲撒娇的小孩一样，超逊~” “相泽突然变得成熟起来的样子才想让我发笑好吧？” “什……学长的意思是，我平时看上去很小孩子气么？” “难道不是么？” 刹那和宫城同时歪着头，发出疑问。 “呜呜呜~连学姐也欺负人。” “不是噢，小惠，那是夸你可爱单纯啦。” 轻轻抚摸相泽的头发，宫城的眼神才温柔得像安慰孩子的母亲一样，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异于年龄的母性温暖。 真好啊~刹那也好想被安慰~ 还有啊……像这样三人靠在一起，真的很温暖欸。或许比柠檬红茶还要暖和，这在即将到来的冬日，或许是不可缺少的温度。 “呐，明年的文化祭，也要一起哦。” “为什么突然用这种感伤的语气啊……欸！相、相泽？” 相泽的眼角，突然溢出了泪水，声音一顿一顿的，用力地吸了下鼻子，眼圈立刻就红了。 “我说……小惠，你怎么哭了啊？” “不、不要紧……只是，太开心了而已。” “因为太开心了，所以哭了么？” “真是个爱哭鬼啊……” 不过，刹那很能理解相泽的心情。 这份在心田里萌芽的感受，很温暖，很幸福，又非常可怕。因为那是刹那连想象都不敢的心情。 因此，难免会有种酸酸的感觉。 “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呜呜呜！学姐~” 相泽扑入宫城的怀里嚎啕大哭，宫城也温柔地接纳了她。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宫城的样子，看上去太成熟了，成熟到不像平时的她，嘴角轻轻扬起的笑意，十分浅淡，仿佛随时都会消失。那双眼睛，有些悲伤地看着什么，又有些幸福地看着什么。最后，与刹那四目相对。 …… 我想，那或许是错觉吧。 正如夏日季节大绽放，小型烟花燃放的声音巴滋巴滋的响，耀眼的光有些刺目，刹那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所以，那一定是错觉。 与刹那四目相对的宫城，晶莹的泪水轻轻滑落什么的…… 那种像是在怀念什么，珍惜什么，舍不得什么的感觉。 即使不断说服自己是错觉，还是直率、有力地冲击了刹那的心脏。 “被小惠传染了么，我也觉得开心到想哭了。” 真的是这样么？ 从宫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很开心么？宫城的笑脸，是在诉说着难忘的回忆么？ 到底是刹那看漏了什么，还是‘宫城检测机’还未达到巅峰。 或者说…… “学长，学姐，不要光坐着了，我们也去玩玩吧！” 相泽拉起了刹那和宫城，两人还没说什么，相泽已经拉着他们跑到热闹的中心点，渐渐燃放的小烟花，增添了夜幕式的热闹气氛。 身处其中的刹那，选择了最中意的‘法老之蛇’，从小小的方块里钻出来的黑粗粗的东西像蛇形一样歪歪扭扭地‘行走’着，因为奇葩的外表和滑稽的扭动方式，让刹那很是中意。 “好、好奇怪的烟花……” “嗯？难道你没玩过么？” “不，父上母上从不让我碰这些奇怪的东西。” 是这样啊，宫城家境富裕，身处的环境也和刹那等平民大不相同，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对她而言都很新奇。 “据说法老之蛇是一种化学反应。” “是这样么？真不可思议。” 是啊，科学总是不可思议，让人看了惊叹不已。所以法老之蛇在刹那小时候也是很受欢迎的一类。 “噗，好丑……” 宫城蹲坐在草坪边缘，看着歪歪扭扭的法老之蛇，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哈哈哈~学长，学姐，快看！我很厉害吧！” 玩完法老之蛇，又拿起仙女棒，相泽一手拿上两支，总共四支，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过还是太天真了，对于曾经的孩子王来说，无论是法老之蛇还是仙女棒，都是逃不掉的趣味素材。 刹那一手抓起四支，两手共八支，双手交叉起来的样子看上去莫名的中二，这种时候，就应该用深沉低调的语气吟诵什么咒语，然后将仙女棒当手里剑射出去……要是真这么做的话，可是会伤到人的。好孩子千万不要模仿。那边那位脑子秀逗的冒牌道士已经引起公愤了。 将烟花玩到尽兴之后，剩下的就是加入神奇部落的舞蹈。围着篝火转这种事情，不知为何有了个通俗的规定，大家一定是双双配对而行，毕竟一个人跳舞太寂寞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呢。 刹那看着宫城和相泽的背影，明明答案很清楚，却在某一瞬间陷入了犹豫。 ——我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身影忽远忽近，有一种触手不可及的感觉，他的心，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真好啊，我也想跳舞，虽然我不会跳舞。” “两人交握着手跳舞么？总感觉会很开心，能够感受彼此的心情的话……” 相泽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刹那一眼，然后用力地甩了甩头。 “学姐，这么好的机会，不跳舞可不行！” “欸？可是，我们有三人……” “没事没事！你看，我嘛，笨手笨脚的，根本不在行，或许会添乱……学姐和学长跳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啦！” 相泽推着宫城的身体，硬是把宫城送到刹那这边，肩膀与肩膀轻轻触碰，厚厚的大衣从宫城的肩上脱落，长及腰部的黑发挠痒了刹那的手。 “相泽，你……” “嘿嘿……” 相泽朝刹那使了个眼色，傻傻地笑着。 虽然刹那很明白她的用意，但这种情况，这种气氛，这样的距离…… 他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并非是活着而跳动，而是为了谁而活着才会跳动。 此刻，他仿佛也能够听见宫城的心跳声，因为两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 “那、那个啊……宫城。” “嗯……” 现在，脸色发烫的人，一定不只是刹那，尽管宫城的回应很小声，刹那也听得很清楚。 “虽然我不擅长，但如果可以的话，请和我……” 用‘请和我’造句的话，刹那想对宫城说的话，只有那一句。 ——请和我交往吧。 那么，如果要换一句话来代替这句话的意思的话…… “请和我跳一支舞吧。” 为了看清宫城的脸，刹那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哪怕是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他也不想错过。 “羽岛君……” “怎么样？” 尽管羽岛刹那并不会跳舞，或许就像小丑一样，手脚笨拙，糟糕得一塌糊涂，即使如此，如果能和宫城一起跳舞的话…… 能和最喜欢的人一起跳舞的话…… 篝火下，操场上，两人四目相对，如果这是一场恋爱告白的剧场，那么此刻在宫城心中的，一定是乱撞的小鹿。 同时，也是羽岛刹那的…… “我……”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东西在作祟…… 这样的心，不只是兴奋与期待，反而伴随着痛苦，像是要堵住呼吸般难受。 这样的选择与答案，一定不是错误的，打从一开始，就是无比正确的事情。 但是，羽岛刹那却产生了困惑。 “噗嗤！奇葩社全员都要跳舞咯~！” 宫城红着脸，正打算给予回复的时候，不知从哪个非洲土著部落跳出来的亚马逊女战士，冰凉的液体在空中挥洒，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 吉田椿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拐住了刹那的脖子。 “噗哈哈！那啥，宫城啊，相泽啊，你们也赶紧跳舞吧！只能和奇葩社的人跳哦！我才不想一个人落单，那样太绝望了！难得的文化祭，要是连个舞伴都没有，我会伤心到烧了整所学校的！” “吉田老师……你发什么酒疯啊？” 厚实的身体重重压在刹那身上，胸口两坨晃动的赘肉隐隐藏着一道黑线，刹那只能抬高视线，但又被勒住脖子，说不出话。 不对！这个人是不可能发酒疯的，你误会了，宫城。 “噗嘿嘿~要不然这样好了，嗝~” 吉田打了个嗝，满嘴的酒气冲到刹那鼻子，本就呼吸困难的他，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大脑已经开始拒绝思考了。 “宫城，你和相泽一起跳舞好了，反正你们的关系很好。” “欸？等等，老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应该是羽岛学长和宫城学姐跳才是……” “闭嘴！” “哇唔！” 该说是条件反射么，还是吓了一跳，吉田带着酒气吼出去的话，相当有后劲，相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满脸委屈。 “你们动动脑子想想，和我同辈的人基本都有伴侣陪同吧？三年级的佐藤老头子都能泡到年轻漂亮的妹子，要是我还能无所谓地笑着与同性跳舞的话，那不是输了么！” 吉田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她高举着手里的酒瓶，胳膊微微松开，刹那的喉咙才得以疏通外界的空气。 “老师，你……唔！” 一瞬间的解放，又一瞬间的流放。 刹那再次被施以锁喉的绝技。 “就那样啦~哟西，羽岛小伙子！我们跳舞吧~” 看着发疯了的吉田，宫城还想说什么，却被吉田魔性化的哼歌所掩盖过去。完全不听宫城和相泽解释的她，一边往远处走，一边拖动刹那的身体。或许，在吉田椿的认知里，那就是所谓的舞蹈，但在刹那的感受，那只是新式武术派的绝活。 “老师！那里不是篝火跳舞的地方！” 远离热闹的夜幕式，来到教学楼后门，坐在长椅上，只有一盏路灯微微亮着，旁边放着一台老式的自动贩卖机，不过似乎已经坏掉了，白白吞了刹那的硬币，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呐，老师，为什么要说谎呢？” “你在说什么呢~” 噗呲，啤酒的泡沫从开盖处疯狂涌出来，因为不太习惯而吓了一跳，赶紧凑到嘴边喝上一口。 “唔呃！好苦。” “哈哈……原来是苦的啊。” “据说成年了才知道酒的美味，根本是骗人的嘛。” “也有到成年后还不懂酒的滋味的人哦。” 吉田撑着脑袋，摇了摇手里喝剩一半的啤酒，过了一会才发出长叹： “是这样啊……苦的啊……” “喝醉的样子倒是演得挺像。” “这还真是多谢夸奖了。” 她露出了无趣的脸，将啤酒瓶甩进垃圾箱里，麦色的液体在晚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随着啤酒瓶顺利入门，挥洒而下的液体也变得黯淡无光。 “好浪费。” “对于我这样的人，谈不上浪费吧。不如说，羽岛你要是不喝完才是浪费。” “哪有这种道理的！” 实际上，刹那喝过一口就不想再喝了，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适应啤酒的味道吧，大人的滋味还真难受。 “那么，你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特意把我从她们两人身边支开的原因。” “真奇怪啊。” “嗯？” 吉田仰着头，一副慵懒厌倦的样子吐了口气。 “羽岛，你搞错了吧。” “所以说，是什么啊？” “不是你在呼唤我么？” “哈？” “是你想逃避那种情况吧。” “……” “从宫城和相泽两人之中挑选一个舞伴，答案应该再明显不过才对。我说，你喜欢宫城对吧？” “老师，你……” 啤酒的泡沫不断地溢出，打湿了刹那的手指，秋夜凉风的滋味吹得他神色难看，脑海里的记忆突然产生了模糊，回到了刚才看着宫城和相泽背影的那一幕。 “毫无疑问，羽岛刹那一定会选择宫城结衣做舞伴。但是，如果是刚才的话，羽岛刹那一定会犹豫不决。” “没那回事，我已经向宫城提出邀请了。” “那是基于谁的让步呢？” “……” 烟花的粒子，就像老电影的剪影不断闪烁，被橘色的光所照亮的夜空下，某人的笑脸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与无奈，即使如此还是大胆地笑出来了。 “说真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嗯？” “无法感受痛觉，对味觉很迟钝，连酒精也无法麻痹你，根本就是超人……” “很感谢你顾及我的感受而没有说‘怪物’。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是酒精带来的副作用，已经自动被列入会使身体产生不适的禁忌名单中。” “那还真是便利的技能啊。” “我曾经也试着喝很多酒精度数高的酒，那种别人只敢一小杯一小杯喝的酒，我都是一整瓶随意灌完……到头来只是尿急而已，意识非常清醒。” “看来没有被男性趁虚而入的情况呢。如果是我的话……” “羽岛刹那！” 吉田的声音所带来的紧迫感，连空气里飘荡着的浮躁气息都显得渺小。 “在我这里开小差可没有用哦，应该没有喜欢学生开小差的老师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羽岛，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和相泽惠是同一个初中，相泽曾经患过抑郁症，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曾经有多少联系的因素。但……我看得出来，相泽她，应该是蛮喜欢你的。” “我知道……” 这并不是刹那想听的话，尽管是个成年的人了，刹那还是闹别扭地避开了吉田的眼睛。 “没错，你很清楚。所以，你才会犹豫。羽岛，正确的答案就是：宫城和相泽一起跳舞。虽然这样子有点逃避的味道，并不是我所喜欢的风格就是了。” “难道说，你刚才那么做……” “嘘。” 吉田伸直了食指，堵住了刹那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羽岛，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想说的是，现在已经是现在了，哪怕是前一分钟，都已经成为过去。” “……” “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宫城对吧？可是，按照刚才那种情况，只会留下相泽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你们跳舞。这就是你产生犹豫的原因。” “我……” “曾经的你，或许不会顾及到这一点。但是现在，你也会考虑一下相泽的心情了吧。” 相泽惠喜欢羽岛刹那这件事情，刹那早就知道了，不仅如此，也从相泽嘴里听到了告白的话语。 刹那没有接受，相泽说会放弃。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伤心了，她还是露出了悲伤又无奈的笑容，明知那样子会伤到自己，还是尽力撮合他和宫城了。 “给你一个建议好了。” “建议？” “和宫城告白，把这个答案完完整整地告诉相泽，这才是真正的‘放下’。” 夜幕式的最后一束烟花打响，燃放的余韵在夜空中闪烁着数不清的火花，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侧过脸来的吉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和睦的笑意。 “如果你真的对相泽惠没有一点想法的话……” 篝火下的告白 “各位晚上好，我是这一届的学生会长式部静，今年的文化祭，在各位的共同努力下，总算拉下帷幕。辛苦各位了！” 火光照亮的夜晚，热闹的欢呼不止。站在台阶上的式部发表完谢幕词后，气氛比刚才还要热闹。 羽岛刹那踩着结尾点回到了现场，吉田则绕路先回去了。 “羽岛君，你和吉田老师去哪里了，跳舞的地方应该是篝火边上吧？” “啊，稍微见识了一下喝醉的家伙的威力，发酒疯的样子简直是动物园里逃窜出来的野猴子。” “要是被吉田老师听见的话，很不妙的吧……” “她大概会宽恕我的灵魂，送我上天堂。” 刹那说谎了。 即使如此，宫城结衣还是百分百地信任了他所说的每句话，并因为感到有趣而笑出了声。 “呐呐呐！听我说，羽岛学长！真是难以置信！” 即使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刹那还是能听见相泽喋喋不休的声音，因为刚好在想吉田刚才所说的关于相泽的事情，刹那愣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变得很奇怪。 “嗯？咦？” “啊……” 看到刹那奇怪的反应，相泽也愣住了。 “怎么了，学长？” “没什么，嗯……” “奇怪的学长……比起这种事情！宫城学姐她啊！跳的舞蹈完全搞不懂欸！我的手和脚完全被学姐操控了！看着我们跳舞，大家都赞口不绝！” “小惠……我也只是看着视频教学学的……” 相泽没有多余的疑心，宫城也没有对此产生疑问，两人普通的进行对话，时不时把话题的矛头转向刹那，刹那随意的吐槽一句，顺便调侃一下相泽，相泽没有搞清楚而歪着头。然后，宫城就会训斥刹那‘不要欺负小惠’。 一如既往的上演着莫名其妙的日常，和平又安详的生活。羽岛刹那喜欢宫城结衣，已经是相泽和刹那共同的秘密。 即使如此，他还是遗忘了什么，直到吉田椿点醒了他。 篝火的烟冉冉升起，祭后的温度没有下降，映入眼帘的，满是璀璨的景色。 刹那看着篝火的另一边，看着满面笑容的人群，看着鼓起腮帮子的相泽，看着露出温柔笑容的宫城，他的思绪，在这一瞬间，仿佛沉入了寂静的大海中。 ——羽岛，你还是对宫城告白比较好。 确实，羽岛刹那对宫城结衣抱着爱慕之心，那似乎就是一切的起点，他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心意，在随波逐流的日子里，即使是曾经无缘的生活，也都变得徐徐生辉，自己的人生因为这颗埋下的小小种子而焕发光彩。 他对宫城的心意，正如渐渐行走的日常，仿佛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当吉田说出那种仿佛点醒刹那的话时，他反而呆滞住了。 因为他察觉到了： 这份心意，总有一天还是需要结果。 他曾经说过，在足够了解宫城之前，在足以成为她信任的人之前，一定会忍着，这颗小小的种子，让它慢慢发芽。然后，总有一天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那个所谓的‘总有一天’，已经差不多到头了。 “怎么了？那个……羽岛君，为什么老看着我啊？” 不知不觉，刹那一直盯着宫城的脸，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宫城的脸，染上了些许红晕，他们的眼神，几乎同一时刻错开。 “羽岛君？” “啊，不……怎么说呢，感觉宫城你笑得很开心。” “哈？” “你好像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奇怪的羽岛君。” “说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喜欢某人的生活。然后，她也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不再枯燥的每一天。 他们的理所当然，他们的日常，不可能永远都不变。 那样的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所以，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气氛，正好在相泽的面前，好好的传达给她…… “宫城。” “嗯？” 刹那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咬着嘴唇，忍耐心脏加速跳动的紧张感，眼里饱满着对宫城的爱慕之意。 “我有话对你说。” 踩着地上的彩花，刹那朝宫城走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或许也就十步左右，那曾经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但现在，已经触手可及。 “那、那个……” 相泽看了一眼刹那，又看了一眼宫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双手别至后背，慢慢后退几步。 纵使祭后的哄闹声再吵，刹那也能够感受到，从宫城嘴里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一股温热，那张微微泛红的脸，看上去有些悲伤，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刹那，嘴唇轻轻抖动，仿佛想要传递什么信息。 “羽岛君……” “我，我对宫城你……” 渐渐的，心跳的声音愈来愈响，不只是刹那自己的心跳，还有宫城的心跳，还有相泽的心跳。 那份心跳声的真面目，刹那还不是很清楚，现在，他正要去揭开它，想要去了解她……更加深入的认识她…… 即使，他们三人的关系从此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即使，他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未来的生活。 即使，宫城结衣会拒绝羽岛刹那的告白。 那也没有关系！ “我喜……” “我喜欢你！” …… 拉长的音，足以震动喧嚣的空气，热闹的欢呼声，在这一刻突然停止，耳边还在不停地回响着。 刹那睁开了眼，看着一副受到惊吓模样的宫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才发现自己的嘴巴还没有合上。 刚才那句话…… 不是我说出来的。 也就是说…… 羽岛刹那并没有告白成功，那么，阻断这一因素的是…… “不、不会吧？” 相泽惊讶地捂着嘴巴，看向刹那的身后。宫城的眼睛，还在刹那身上停留许久。 “我喜欢你！须藤淳太同学！” 长长的回音，就像升空的烟花，在那一瞬间迸裂出小小的火星，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都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刹那慢慢转过身去，随着众人万目聚焦的地方看去，只见站在操场中心的位置，早田濑子弯下身子，对着眼前的男人——须藤淳太，进行了告白。 夜晚的冷风填充了漫长的沉默，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定格住了，而能够切开暂停键的人，仿佛就是须藤淳太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刹那看见早田的肩膀微微一颤，泪水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我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告白的。” 出乎意料的展开，弥漫在空气中冰冷的气氛。 刹那的心在那一刻揪紧了，喉咙仿佛堵住了什么而说不出来，令人窒息的三秒之后，才爆发出热烈的哄笑声。 切开的暂停键，重启的播放键，羽岛刹那的心脏停滞键。 那一瞬间，告白的人仿佛成了刹那，拒绝的人仿佛成了宫城。 ——我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坚强。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那之后，女生们安慰不断哭泣的早田，男生们站到了须藤身边说好话，短暂的冲击很快消失不见，现场再次恢复热闹。 “哈……” 刹那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的心情也都烟消云散。只有宫城还在注视着刹那的背影。 想说的话，想要改变的关系，想要应对的未来。 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再重要。 就这样，他们三人，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他和她和她彼此共同的心情，也仍旧没有坦白清楚。 终：少女的委托 他还是没有想出靠谱的答案。 羽岛刹那干脆撕下写到一半的纸，揉成一团，以一个漂亮的投球姿势投向后门的垃圾桶，纸团碰到了桌子，弹到门的一边，最后落在了地上。 很遗憾，没有得分，不然的话，刹那就是篮球运动员了。 “回去算了。” 刹那拿起背包，放弃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情，即使再待三五个小时，他也想不出到底要写些什么，才能对文化祭做出一个完美的总结。 至于作业的问题，后来只要说回家途中偶遇强盗抢劫，就乖乖把作业本交给他以保全性命。那样的话，说不定老师会放过他。 也有可能笑容满面的说‘今天继续写，我等你’。 刹那可是纯情少男，要是说出这种话，会害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再说，人家也心有归属了嘛~ 就这样，刹那一步两步，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走到门口前，比起伸手拉开门，已经有人早刹那一步，从外面拉了门。 随着嗝咯嗝咯的拉门声响起，吉田椿一脸不悦地走进来。 “我就说为什么奇葩社没人在，还以为你们都回去了，刚好在操场那边看到这里有一张忧郁的脸，就赶过来了。” “那还真是让人无语的偶然啊……今天，宫城要去做身体检查，相泽被拉去开聚会了。” “是这样啊，所以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羽岛才会无聊发呆。” “我可是在思考一件伟大的事情。” “哦，有多大？” 吉田侧着身体靠在门旁，一脸打趣地问道。 “范围是地球，够大了吧？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加个宇宙的范围。” “少给我扯淡了。我只是负责带人去奇葩社找你们而已，实在不行就你也可以。而且，这次的委托对你也有帮助。” “委托？帮助？” 刹那摸了摸后脑勺，这一会儿功夫，吉田已经朝门外示意一声，便有个人走了进来。 “咦？这、这不是……” “呀~又见面了呢，羽岛同学。” 随着boin响的声音传来，一对超乎常理的巨乳占据了刹那大半的视线，稍微抬高一下视线，才看见美少女——早田濑子的脸，她笑着拍了下刹那的肩膀。 “羽岛同学，听说你是奇葩社的成员，专门负责那个……模拟人生啥的，吉田老师说得太模糊了，不过……”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睛低垂地看着地面。 “我需要帮助。” “抱歉，我不想再穿女装了。” 想起文化祭时候的女装，刹那就寒毛直竖，那简直就是羽岛刹那一生当中最大的黑历史。 他向早田点头示意一下，然后从两人的间隙中走出去。 “等等！” 却在中途被喊停了。 “不是这样的事情。” “那是什么？” 可以的话，刹那很想现在就离开，他一点都不想倾听早田濑子的诉求，即使嘴上没有说出来，光是看到她的样子，刹那就知道了。 所以，他很想现在就离开，无奈衣角被轻轻拉住。早田就像一个孤弱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抬起湿润的眼睛，那是刹那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眼神。 真是没办法…… “我知道了。” “谢谢……咦？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所以说，我已经知道了。” 篝火的夜晚记忆犹新，须藤淳太拒绝早田濑子时候的冷酷，几乎可以冰冻刹那的心。在教学楼天台打算自尽的须藤，却是脆弱到不堪一击。 “你想追求须藤同学对吧？” “果然……那场告白也被羽岛同学听到了呢。” “估计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吧，毕竟早田同学喊得很大声，也被甩得很直接。” “唔……这话听着还真是伤人，羽岛同学是这么直接的人嘛？” “呃……抱歉。” “没事，反正是事实。” 早田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发，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不过，不是那样的事情。我想请求协助的，是想看到真正的须藤淳太。” 真正的…… 那个时候，刹那并不清楚，早田的话语里有何意思，只是那双认真的眼睛，有着令人敬畏的坚定。 这是那个活泼直率的早田濑子么？至少现在的她，看上去与平时判若两人。 于是，羽岛刹那产生了疑问。 自己至今为止所见识到的人，究竟有几分是认真，几分是坦诚相待？ 羽岛流的‘概率学’ 这并不是头一回了。 不知不觉，羽岛刹那总是会做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总能看见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长发少女，但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少女伸出脆弱的手，似乎想要伸到他这边来，轻轻张开的嘴唇，似乎像是在说些什么，明明无法看见对方的脸，却能够感受对方很悲伤。 那种感觉，直接冲击了刹那的心房。 他感到难受而捂着胸口，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了个样子，凭空出现的镜子照在他的身上。 …… 那是一只熊，并不是戴着玩偶头套，而是货真价实的熊，看上去非常笨拙的熊。 这样的熊，是自己？ 刹那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在虚无的纯白空间里，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于是，他试着往少女的位置跑去，想要了解一切真相。 哪怕这是一个梦。 然而，空间仿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无论他再怎么跑，与少女的距离都不会减少半分，反而越来越远。 少女一直在呼喊他，甚至流下了泪水，她似乎没办法从椅子上下来，只能伸长手，祈求刹那能够握住那双手。 但……他与少女的距离，终究到了无法到达的地步。 他放弃了，泄气地坐了下来。那之后，空间慢慢崩裂，在一个裂出大口子的空间里，出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猫，猫睁着圆润可爱的眼睛，伸出软乎乎的猫爪子，一把盖住了刹那的身体。 唔呃！ 任凭他再怎么挣扎，猫爪子也没有松开，耳边还能听见可爱的‘喵’叫，身体却承受着巨大喵爪压着的痛苦。 空间随着意识的模糊崩裂得更加严重，直到白色的世界染成一片漆黑，刹那才迷迷糊糊地从另一个世界清醒过来。 但……那个少女，到底是谁？ 只有这个疑问，一直残留在刹那心底里。 * “噢咦？还没醒么？” “咕姆咕姆……” “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啦。” 耳边能听见熟悉的声音，却感受不到暖和的阳光，在刹那还以为现在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闹钟正好响起，朦胧的意识这才被迫清醒过来，同时也感受到了脸部某种柔软的沉重感。 …… 怎么有股骚味，而且还是湿热的…… …… 也许，只是也许。 刹那不想面对事实，即使猜到了那种可能性，他还是回到了内心世界。 冷静一点，羽岛刹那。 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糟糕，这只是幻觉，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那么温柔，那么，起床的第一种感受，也是很暧昧的。 所以，人们才会恋上回笼觉，在休息日的时候也会产生‘今天是上学日’‘迟到了！’的错觉。 现在所感觉到的东西，也一定是错误的，是虚伪的。 刹那给了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并屏住了呼吸。 数到五秒之后，重新拥抱这个世界吧。 刹那在心里倒数，耳边还时不时传来花铃的催促声。 五、四、三…… “真是……哥哥你到底要贪睡到什么时候，今天人家有重要的事情，得早点出发啦，哥哥你也得比平时早起啊！” 二、一…… “啊，不是吧！木木居然撒尿了！” “喵~” 那是自然界最为淳朴的叫声，因为正是这声喵叫，以及花铃的话语，让刹那本想清醒过来的心彻底崩坏。 他那唯一的希望，也已经一塌糊涂，正好赶上倒数结束，放开鼻子大呼吸的时候。 “呃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喵！” 最恶劣的早上，最糟糕的心情，刹那犹如一只咆哮的熊，惊动了窗外的晨鸟，下意识甩了下手，结果被花铃防住。 “啊，抱歉哥哥……自动防御技能启动。” …… 他被花铃抓住手臂，身体渐渐脱离床铺，视野也从正倒成反，有一瞬间打败了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 “噗啊！” 随着一声惨叫，刹那的后背重重摔在地板上，身心受到了重创，还不止如此，有一只肥硕的生物正好跳起来，踩到了刹那的二师弟，灵魂归天的感觉让刹那眼前一片昏暗。 “要死……了。” “绝技·无法饶恕敌人的折磨。” 刹那的脚底被狠狠地掐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世界重新迎来光明，刹那也头一回如此痛恨正义的光。 “你！居！然！让！猫！在！我！脸！上！撒！尿！” “没、没办法嘛……谁知道木木把哥哥的脸当成尿盆了……” 尿、尿盆…… 刹那的睡相已经奇葩到那种地步了么，指不准如果宫城看见他的睡脸也会…… 咕呃…… “嗯？哥哥，你是不是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是我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尽管不情愿，刹那还是睁开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命根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 将自己的脸浸泡在热水中三分钟后，又用柠檬味的洗面奶狠狠搓洗几遍，直到满脑子的猫尿味印象被薄荷柠檬所取代，刹那才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 “糟糕至极，简直是噩梦。” 现实即噩梦，噩梦即现实，也许一直活在梦里会更好。 这是羽岛花铃的每日恶作剧计划，在羽岛刹那迎接新一天到来的同时，一定免不了妹妹搞出来的花样。但这一次，是迄今为止最为恶心的一次。 “喵~” 在刹那拼命洗脸的时候，那只肥肥的橘猫迈着笨重的步伐经过厕所。 …… 是错觉么，总觉得那双看着刹那的眼睛都充满了鄙视与轻蔑。 “乖乖，你不要破坏我对喵星人的印象好么？” “喵……” 木木抬起后肢挠了挠耳朵，完全不理会刹那的抱怨。 橘猫木木，是花铃的同学临时寄养在刹那家的邪恶势力，本就肥胖的身体让刹那产生不起好感，所以寄养的这两天里只有花铃陪它玩耍，没想到这家伙在今天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刹那。 不仅在刹那脸上撒尿，还踩了他的命根一下…… “痛……” 刹那忍不住内八，捂着自己的下体，脸色变得苍白。 “花铃，这家伙什么时候离开啊！” “你说什么啊哥哥！木木这么可爱，怎么能赶走它呢！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哦！哥哥你真没良心！” 可爱？哈？ 这群家伙到底什么眼光啊？该不会被这只邪恶的橘猫洗脑了吧？ “可恶，跟梦里那只巨大可爱的猫咪完全不一样，果然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么……” “你在嘟囔什么啊？都说了今天有急事让哥哥早一点。” “我知道啦！” 最后用毛巾擦擦脸后，执拗不过花铃的脾气，刹那只好咬着吐司在玄关口换好鞋子，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早餐后出门。整个过程从刹那醒来那一刻算起不到十分钟，已经刷新记录了。 尽管如此，出门的时候还是被木木以嫌弃脸对待，它似乎以为这个会行走的尿盆有点恶心。 无论如何，刹那还是容忍下来，毕竟这个家里，现在的地位连只猫都比他强，与强者战斗只会遍体鳞伤，机智的羽岛刹那选择退让三分。 于是，新的一天，在糟糕的早晨开始，可以说几乎是一整年份的厄运都消耗完了，接下来一定是幸福美满的每一天吧~ “话说回来，哥哥。” “怎么了？” “哥哥你啥时候考驾照啊？” 经过红绿灯口，停下来稍等片刻的时候，花铃问出了一个让刹那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那个……你能再说一遍么？” “你又不是聋子……就说了，哥哥啥时候考个驾照，总觉得每天走路太麻烦了，休息日逛街的时候也很麻烦，要是哥哥有驾照的话就可以载我了。” 如此妹妹，何等天真。考证开车，绝无可能。 “那是不可能的！” 刹那百分百坚定地比出了个大叉，同时，红灯跳转成绿灯，他们随着人群一起过马路。 “为什么啊？” “根据风险评估，我不认为开车是一件好事。” “具体说说看？” “开车的事故代价太高，不光是要考虑自身的情况，还要暗自祈祷四周的车辆不会喝假酒胡来。也就是说，一旦开了车，自己的生命线也与其他司机绑在一条线上，就算自己完美无瑕，不犯任何错误，也不能保证对方不会灵车漂移。” “还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花铃吐了口气，感到麻烦似的耸了耸肩，身体忍不住疏远刹那几步，那副嫌弃刹那的模样还和橘猫木木意外的像。 “总之，我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陌生人身上。” “哥哥，你太夸张啦！” “不，这是存在实例的。” “那也只是非常稀少的少数啊……” 花铃停下脚步，朝机动车车道望去，和平的道上车来车往，没有半点事故发生的征兆，行车情况井然有序。 “虽然发生事故的概率是个很低的数字，但也绝非是零，而且这个概率并非是个固定数字，随着人的身体条件、情况、外部气候条件等的变动，概率也许会上升很大幅度。要我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承担这份概率，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再说，还有面临被偷车的风险。” “哥哥，你借口太多啦！” “请把这归纳为理性分析。” “完全是不想开车的哥哥瞎扯出来的话。”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更加靠谱的理由噢。” 机动车迅速开过去的感觉确实舒服，如果开着窗户的话，也会有一阵阵凉爽的风吹过，最重要的是速度快，非常方便。更高级一点的车，还有更加优质的条件。 但是啊，那只是繁华的假象，是资本主义的陷阱。 “咱家没钱。” “爸爸不是有车么？” “那也是非常老旧的二手车了，随时面临大寿终了的情况。” “切……” 美好的梦破碎，花铃不满地咂舌。 “如果是经济上的问题，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活到现在能够明白父母挣钱不易的道理，老爸老妈会感动哭的。” 如此，综上所述，羽岛刹那是绝对不会考驾照的，那种经济与生命安危都丢进风险预估中的事情，简直是蠢得不行。 人事重置的日常 “好过分！” “对吧，就说很过分嘛。” 部室里，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风气，刹那拿起熊猫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热柠檬红茶，在这天气渐冷的日子里，一杯热柠檬红茶简直是上天的宝物。 啊，换言之，能够泡出这种天赐之物的宫城结衣，就是天使中的天使。 “不对啦！我说过分的人是羽岛学长。” “嗯，没错，就是……咦？我、我吗？” 这究竟是经过怎样的加减乘除运算得出的结论？ “羽岛学长要是考驾照的话，我也能坐你的车了。” “抱歉，不行，我付不起两条生命的责任。” “已经是以‘绝对出事’为前提了么！？” 相泽捂着脸大惊失色，看来她很期待能够坐在舒服的机动车内行走各地的样子。 进入十月份的现在，已经不再像九月初秋时那么青涩，天气没有那么凉快，有时候刹那还会穿着两件衣服出门，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瑟瑟发抖的情况。 那个篝火的夜晚，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出人们的话题与视野，那个时候所发生的事，已经成为回忆，总有一天，也会以‘啊，那个时候，真是令人怀念啊’的语气被人提及。 但是，有些情况，却怎么也无法成为时间的牺牲品。 “唔，我要不要去考一下驾照呢？” “相泽啊……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你周边的人考虑。” “才、才没有那么严重！我会认真开车的啦！” 刹那察觉到了，从那以后发生的变动，当意识对习惯的事情做出反应的时候，刹那才发现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和相泽之间，还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节奏，他总是会以调侃的语气和相泽说话，这样子的日常，让他倍感舒适，觉得这就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调味料，如果某天少了相泽的存在的话，他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明明曾经还觉得，是相泽的存在，破坏了他与宫城的二人空间，现在来看，相泽的出现，并非偶然，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了： 他能看着的人，除了宫城，就是相泽。 只是，一直把学妹当成所谓的学妹，让自己的内心理所当然的接受这样的关系。 “相泽啊，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开车会可爱一点哦……啊……” 他的手，本想随意的放在相泽的头上，但在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又抽开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电击一样，让刹那内心发颤。 “学长？” “呀啊……没什么，不用在意。” 相泽只是困惑地歪着脑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像是蒙在鼓里迷迷糊糊。她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 再来说说早田濑子的事情吧。 自从那天以后，刹那把委托的内容告诉给宫城和相泽听，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奇葩社并没有多少动作。 一来是最近的气氛很安静，到了第二学期，备考生们更加专注凝神，文化祭的大肆放松过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学长学姐们钻进了书海里，躁动的一二年级生也被迫安分下来。 二来是这份委托很特殊，尽管奇葩社的宗旨就是把别人的烦恼化为自己的烦恼，自己只是代行他人解决烦恼，至于结果如何，后果自负，奇葩社只是提供一个可以参考的结局，并对此获得感受。 但须藤淳太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就是这份委托的瓶颈之处。刹那因为见过他的真面目，还算有点心理准备，宫城因为上次偷听过刹那和须藤的对话，多少也明白一点。加上上次的跳楼未遂事件，三人都感到煎熬。 这一次，相泽和宫城都持保留意见，这份委托便被拖到了现在。 这段时间，他们时有提起这件事情，也对此做出研究，分析。但大多数情况，还是维持的往日情况。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第三点了…… “说起来，吉田老师有开车对吧？” “那家伙并不可爱，和你不一样就是了。” “唔，可是吉田老师开车的样子很酷。” “相泽你不是那种属性，所以死心吧。” “我、我也是可以很酷的！啊，对了！宫城学姐家里不是也有车么！说不定学姐也学过车！” 说着，相泽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宫城身上。 但是…… 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日光擦过宫城无精打采的脸庞，那双翡翠的眼眸盯着琴键上的黑白键，像是死机了般发呆。 她的手还放在琴键上，但已经失去了动作，这时刹那才想起来，不知何时停止掉的琴音。 “宫城学姐？” 坐若牡丹的宫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动静，平常看上去像是在生气的脸，此刻也僵掉了，如果舞动的尘埃能够短暂的静止，要说这是一幅令人惊叹的画，也丝毫不奇怪。 这就是第三点。 不知何时开始，宫城结衣的注意力总是会心不在焉。 这样的情况，这个月以来已经是第五次了。刹那所知道的宫城结衣，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肯定了，但是他们无从定位，即使因为担心而问起来，宫城也只会笑着说没事。 她是一个顽固逞强的人，这一点刹那和相泽再明白不过，所以得到的答案，也很清楚。 所以，现阶段的情况，即使接下了委托，宫城也无心去完成。 “宫城，怎么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 身体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宫城薄唇轻启，眼皮微微睁开，像是吓了一跳。 “啊……抱歉，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考驾照的事情……学姐，你不要紧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的身体很虚弱，你们不是都知道的么？” 面对相泽的担心，宫城只是微微露出了笑容，即使露出了破绽，也决定顽固到底。 “只是最近弹钢琴的次数变多了，有点累而已。还有，文化祭时候的遗留下来的疲倦还没得到恢复呢。” “这样子啊。” 这样的回答，已经不知重复多少次了。确实，最近的宫城在身体机能活动方面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即使如此，就能为刚才的情况做完美的解释了么？ 刹那不清楚，相泽也应该没有答案。 “学、学姐！那个啊，我们刚才在说，学姐是不是也考驾照了？” 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的相泽，赶紧搬出刚才的话题继续炒热。 “因为学姐也有车对吧？学姐又是那么富裕的家庭，说不定家里人对学车很有讲究……” “学车啊……以我的身体状况，父上和母上都不允许，所以我也不会开车。” “说的也是，啊哈哈……”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学车的问题呢？” “啊，那是因为花铃妹妹催羽岛学长考驾照，这样的话就能在休息日的时候开车去购物或者旅行了！可是，羽岛学长死活都不想学车。” “笨蛋，好歹考虑一下经济负担，我家里还背负着房贷呢，双亲也非常卖力地干着深夜活。” “为什么白天不工作，非要到晚上工作啊？明明白天精力会更好，羽岛君的家庭还真是奇怪。” “我家的长辈都是夜猫子，父亲是公司小职员，母亲在设计公司被称为‘老板的左右手’，加上他们的工作在晚上很缺人手，工资也会相应高一点。即使如此，还上房贷还要一段时间，很久之前我爸还被人骗了买了辆破旧二手车。” “呃……貌似很辛苦。” 宫城感到同情地皱起了眉头，真怕她下一秒会随便说出‘要不然我送你一辆车好了’，那样的话，刹那会心脏骤停的。 “那，羽岛君以后的生活也是夜猫子么？” “大概不用吧。我的梦想是和有钱人结婚生活，所以未来的路也一定非常自由。” “你未免太自信了吧？这就是常人所说的盲目乐观哦。” 宫城头疼似地叹了口气，她离开了钢琴的座位，回到榉木桌前，坐在平时坐的位置上。 “反正羽岛君不只是经济上的困境，肯定也会考虑‘事故风险’的问题吧？毕竟开车的话，就不只是做好自己的份，周围的人也必须做好才行。也就是说，即使自己专心致志，遵守交规，万一碰上一个瞌睡的嗑酒的就麻烦了。” “宫城……你还真是懂我。” “唔……是这样子嘛。” 相泽抱着手臂，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有那么严重么……为什么我看大街上的行车都很和平？” 刹那差点就要搬出对花铃说过的那套‘概率理论’，但在此之前，相泽已经放弃挣扎。 “不过算了~要是开车的话，就很难留意周围的风景了，而且总感觉坐车的话，就很难聊天的样子。” “这个深有同感，我家里人平时出门走路的时候，都会其乐融融的聊天，可坐车的时候，就变得很难聊天了。我和由依也都各干自己的事情。” “我家的话……平时就很难沟通，所以没这种感觉吧。感觉一天下来也没和父母说上几句话，所以坐车时候静得要死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了。” “代沟？” “差不多是那么一回事吧。” 实际上，刹那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刹那记忆恢复这件事，前段时间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就漏出马脚了。 当时的母亲还吓得脸色苍白，差点就摊到在地上，一个劲地关心刹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安慰他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在乎之类的。 尽管刹那表示自己已经放下了，父母还是不放心，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就是这么展开的。对父母而言，刹那或许已经成了不敢随便触碰的物品了吧。 “不过，要说起以后，考驾照还是难免的吧？毕竟将来的交通出行会越来越依赖车辆，羽岛君要还是这么一事无成的话，会有很多麻烦的。” “麻烦嘛……” 刹那挠了挠脑袋，突然觉得这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也变得重要起来。 “啊，我又想到一个可行的可能性了！” 相泽突然竖起食指，睁大眼睛，一副脑袋灵光的样子。 “如、如果说，世界末日到来的话，幸存者肯定需要车辆的吧？如果学长连开车都不会的话，生存下来的概率会非常低的哦！” “你电影看多了吧？” “电影就是现实的映射。” “你是想说大部分的末日类电影都是在为驾校打广告么？” “不是这样啦……咦？好像真有这个道理。” 是诶，刹那也才刚反应过来，或许真的存在这样的隐形广告，就像电影对某个角色的塑造是在包装现实生活某个职业人员一样，有些东西对人的影响总是潜移默化。那样的话，存在隐形广告这种东西也并不奇怪。 “相泽，你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嘛。” “哎嘿嘿~” 相泽的脑袋会有灵光还真是少见的情况，刹那本想摸摸她的头，跟夸奖小孩子一样表扬她，却在触碰到头发的那一瞬间弹开了手。 ……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拒绝刹那轻浮的举动，就像刚才的时候，他也想摸相泽的头一样。 “学长？” “相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呢。” “好过分！难道学长之前都把我当小孩子么！？”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要随便忽略掉啦！” 刹那慢慢把手伸回去，藏在背后，用力地揉成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痛觉麻痹胡思乱想，即使如此，还是会感到在意。 今天的奇葩社，并不会无聊，和平常一样，总有打发时间的方法。只是，有些什么产生了变化。或许不只是刹那，宫城和相泽都明白。 那之后，宫城再一次陷入发呆的状态，她的眼睛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像是在渴求什么，像是在为了什么而挣扎。 关于宫城小姐的事情，羽岛刹那仍未明白 “我说啊，花铃。” “怎么了？哥哥。” “今天是我和你复合的头一次出门购买食材吧？”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提起来的么？” “不，就是很微妙啦……” 兄妹两人一起出门购买晚饭食材这种情况还是很少的，一般情况下，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就是重要的话题进行到一半，不甘心就此结束。 不然，花铃一定会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用脚趾头指着刹那的鼻子，命令他去干杂活，然后刹那就会一边抱怨，一边屁颠屁颠地遵从命令。 “嘿嘿嘿~今天啊，试一试猪肉炒黄瓜到极致的地步~” “那是什么样的形容，总而言之我还是不抱任何期待为好。” 和刹那关系微妙的那段时间里，花铃也学会了各式各样的料理，虽然不能算好吃，但起码能够正常入胃，这对光靠手艺就能给别人套上一个负面buff的花铃而言，已经是个惊人的进步了。 而他之所以会在今天与花铃一起购买食材，是因为刹那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宫城和相泽的事情，结果错过了两次红绿灯，慢慢吞吞的，就和上街买菜的花铃撞上了。 刹那拿起四人份装的甜瓜面包放进购物篮里，又被花铃挑了出来。 “不行！晚饭时间不许吃甜食。” “这是一生的信仰。” “哥哥的信仰就值四个甜瓜面包的钱啊，哇喔~好厉害……真是麻烦死了。” 花铃先是露出大受感动的样子，接着又搓了搓手臂，冷淡地说道。 “总之，以前是我不懂，才会放任哥哥大吃特吃，现在我已经学会料理了，就不许哥哥再胡来。” “哦哦，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我的妹妹也长大了呢。” 说着，刹那本想以‘理所当然’法则，将被拿出来的甜瓜面包一本正经地放进购物篮里，结果还是被花铃眼尖地挑了出来。 “真是的，你还是小孩子么？” “保持童真也是优点。” “不，保持童贞是优点就有点那啥了吧？” “喂，不要随随便便在这种地方开黄腔啊！” 花铃一脸嫌麻烦地看着刹那的裤子，轻轻地吐了口气。 “明明是哥哥你先说的。” “不不不……是你曲解意思的吧？” “说到底还是甜瓜面包的错。” “哼，甜瓜面包是不可能犯错的，喜欢甜瓜面包的人也不会犯错，综上所述，我和甜瓜面包都是正确的。” 语毕，刹那再次抓起甜瓜面包，就在要放进购物篮里的那一瞬间，却被一阵恐怖的气压弹开了空气的轨道，他有一种自己的手所在的位置错开的感觉。 “好~的~哥哥和面包都没有错，那就让我们回家好好吃晚餐吧~” 花铃虽然有在笑，但皮肉根本不笑，由内而外透露出一股令人寒颤的气息，让刹那寒毛直竖，直觉告诉他，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对了，还要替木木买好猫粮才是。” “啧，那是死肥宅还要赖在我们家到什么时候啊？” “班长说再过几天就会过来取猫，在此之前，我们都得好好照顾才行。” 花铃班上的班长，名字叫古手川栞奈，之前在孤儿院的活动中有过一次相处的机会，为人老实，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花铃和她的关系应该算好，之前暑假的时候也是经常一起出门。 看来友人的猫的食物比哥哥的信仰还要重要。刹那彻底输了。 “黄瓜一定要切得均匀。” “是是是。” “要猪瘦肉不要猪肥肉。” “我懂我懂，哥哥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都很清楚。” “是这样啊。” 花铃用力地点了点头，挑选完最后的食材后，两人走到销售员前付钱买账。 “话说回来，哥哥，最近在学校如何？” “学习好，朋友多，常受师生的夸耀。” “才不是要模范答案。” “我也不想听模范妈妈的提问方式，这种情况差不多在小学就毕业了。还有，你是我妹妹吧？” “是啊，虽然不是亲妹就是了。” 是啊，不是亲生妹妹。 那之后，刹那自己也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调查了资料，他的双亲确实是再婚，他和花铃之间，也并非亲兄妹。即使如此，他们也一同生活了十几年，对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甚至连对话也都能够默契十足。 所以，刹那喜欢吃什么，对晚饭有什么讲究和习惯，花铃都一清二楚。然而，刹那却对花铃一直以来抱有的心意浑然不觉。如果不是花铃亲口说出来，刹那或许打死也想不到吧。 ……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把相泽的事情也联系起来。 “怎么突然死机了啊？哥哥。” “可能是cpu运转过热了吧。” “要不然我帮你拔掉插头降降温啊~” “就说了不要在公共场合开黄腔！” 结账完毕，身为哥哥，他自然而然地替花铃拿东西，钱也是刹那自己掏包。两人走出商店的时候，已经是近夜时候。 “哥哥，不介意的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太敏感的女孩子可不受欢迎。” “反正我很可爱，这样就足够了。” “这种话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花铃，你也是蛮厉害的，不过要除去早上恶作剧的情况……” “别废话了，老实交代。” “你这还不是逼供么……” 说谎也好，敷衍也罢，在花铃面前，这些把戏都行不通。她对自己的哥哥刹那的关心，要比关心自己还要来得多，尽管方式有些粗暴就是。 有时候，刹那也是和花铃一起商量才想通困扰已久的难题，所以把奇葩社的事情和她说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 扛着食材回到家，父母已经出去上班，电饭锅里是早已烧好的饭，饭桌上还有一些简单的配料。在切黄瓜的时候，刹那也正好把事情说清楚。 “结衣姐经常发呆啊……哥哥对小惠姐有了些莫名的抵触么……” “不是抵触，只是不敢随便触碰她的身体啦。” “为什么说得这么色情呢？” “不要在意细节……” 花铃在放水清洗白菜的同时，也在着手切匀猪肉，毫无压力也不慌乱的她，还能一边和刹那进行沉重的话题。 “结衣姐会发呆或许是思考什么事情，只是哥哥和小惠姐都不清楚。” “嗯，是这样的。” “然后，哥哥之所以会小惠姐的态度产生微妙的变化，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随便对待小惠姐了，没错吧？” “因为被吉田老师一针见血了……” “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小惠姐面前向结衣姐告白，没错吧？” “嗯……” “那……” ！ 花铃刀锋一转，将菜刀指向刹那的脸，与鼻子只差毫米之差，吓得刹那冷汗都出来了。 “花铃，有话好好说……” “我想问哥哥，告白呢？” “我说了。” “咦？真的！？为什么都没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只是一半。” “一半？” “嗯，‘喜欢你’三个还没说出口。” “那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花铃改换左手，朝着刹那的脑门用力拍了一下。 “白痴哥哥！为什么不说到底啊！？” “呜……那是因为中途有人打扰，连告白都有人插队，时机真是糟透了……” “插队？什么意思啊？” “因为有人比我早一秒对其他人进行了告白，然后被拒绝了。那个时候……该怎么说呢，突然代入到自己和宫城的情况，仿佛提前听到了宫城的回复……所以就……” 刹那越说，心里越没底。 当时的情况完全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只是单纯的直觉而紧急刹车。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自己害怕了也说不定。 “我真是服了哥哥你了……居然半途而废……” “是、是啊……我也是拿自己没办法了。” “不过，要解决小惠姐的问题，只能靠哥哥向结衣姐告白才行。这样子，才算完全放下嘛。然后，我也……” “啊……” “抱、抱歉！忘了刚才的事情吧！” 花铃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匆匆转过头，切猪肉的频率变得比刚才快了点。 “嘛、总之，我觉得哥哥没有必要那么拘束……就算，哥哥和结衣姐告白了，和小惠姐之间的关系也不必改变啊……” “可是，相泽她也会伤心……”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可是，如果哥哥因此疏远小惠姐的话，那才是真正的伤心……” “这……” “哥哥，你或许没有意识到，即使我向你告白了，你也没有改变对我的看法，身体接触也好，言语交流也罢，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未变过，那是你对我这个妹妹的关爱啦……所以，你也以小惠姐的学长的身份去对待她如何？” “普通来讲，告白失败之后就不再是朋友了吧？” “可是，你们三人一点都不普通，对吧？” 切猪肉的声音再次停止，花铃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刹那。 “我想，能够改变哥哥的人，一定不普通，正因为不普通，所以才会一直在一起，对吧？” “是这样子么？” “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吧。” “嗯？” 花铃交握着手放在胸前，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无论今后哥哥是否和结衣姐在一起，你们三人的关系一定不会因此而崩坏。” “花铃……” “所以啊，我觉得哥哥能够稍微鼓起点勇气哦。” “是么？不会破坏么？不会破坏啊……” 看着天花板上泛白的灯光，刹那微微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宫城和相泽的身影。 “即使会受伤，也能够一直待在一起么？” “如果因为如此就结束的话，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如此。但……” 切肉的声音突然停下，花铃回过头来，再次把菜刀对准眯着眼的刹那。 “能和哥哥成为朋友并相处到现在的人，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你这话说得怎么让我觉得那么别扭。” “烦死了，不要钻奇怪的牛角尖。总之，哥哥既然会对身为妹妹的我负起兄长的责任，那么也请麻烦你为了小惠姐负起一个身为学长的责任。然后，对结衣姐也是，请你担负起身为‘羽岛刹那’这么一个男人的责任。” “不要突然说出那么帅气的话啊。” 自己深陷其中烦恼那么久，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方向，结果却因花铃的话而感到暖意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仿佛烦恼不再是烦恼，假如自己询问自己‘该怎么办才好’，那么花铃就干脆地回答了刹那‘就这么办就好’。 “好的，我决定了！” 睁开眼睛，刹那拍了下手，仿佛所有的心结都打开了。 无论是告白也好，还是今后的生活也罢，刹那仿佛看到了答案。 “花铃，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么？” “那是当然了，谁叫我是你的妹妹啊，虽然不是亲生的。” 见刹那振作起来，花铃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等我将来升上朝雾高中后，我也要加入哥哥的社团。” “咦？啊？你和爸妈打好招呼了么？” “彻夜的商谈过后，虽然爸爸有些生气，但还是答应了。” 花铃的心情大好，转回身去继续切肉，刀锋拍在砧板上的声音都变得清脆起来。 “真是难以置信……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跟游戏里的npc没两样的老爸居然生气了。” “喂，这么说自己的爸爸不太好吧？” “嘛，本人没听见的话就没问题了。” 刹那翻了个身，躺到沙发上，因为心惑得到解答，放心下来的现在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 “花铃，晚饭还需要多久？” “最后把白菜切一切就好了，哥哥就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好了。啊……要不然现在就给结衣姐打电话告白如何？” “你白痴啊！怎么可能！” “啧，只是开个玩笑嘛。” 刹那差点就炸毛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他的脑海里能够轻易的联想到这个画面： 宫城一家正在饭桌上和谐地享用晚饭，父亲或许会边看新闻边吃饭，时不时说出一些深奥的话题，母亲一边回应父亲的话题，一边关照女儿这边。妹妹由依乖乖地倾听她们的对话，饭碗空的时候会上前帮忙添饭。就在这时，宫城的手机突然响了。 ——羽岛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宫城，虽然事发突然，但我有话跟你说。 ——哈……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请跟我交往。 啪！ 手机从手中自然滑落，平静的面容顿时大变，就会惹来父母和妹妹的好奇。 然后接下来刹那就得慌慌张张地说‘岳父岳母好！’。 这算怎样的喜剧发展啊？绝对是末日级别的难度，刹那誓死不挑战！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了，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对吧？” “是的哦~如果是哥哥的话。” “那……” “抱歉，把我穿过的胖次送给哥哥是不可能的。” “谁要那种东西啊！” “哼，明明就曾戴在头上过。” “猴年马月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是说，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个啊！？” 为了挽回灵异社的生存之路，刹那不惜牺牲自我的形象甚至留下了一生阴影，没想到事到如今还会被妹妹提起来调侃。 “我已经后悔了……” “好啦好啦，具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需要我支持的。” “那……” 刹那咽了咽口水，从沙发上探出个脑袋，看着花铃如人妻般切菜的身影。 “你能支持我开后宫么？算上宫城啦，相泽啦，还有妹妹你哟~” 咚！ 犹如地震般的巨响在整个房间回荡，强而有力地冲击了刹那的心脏，那个瞬间，刹那的表情定格在某个瞬间，本想吐吐舌头拍拍脑袋说‘开玩笑的啦~’，却因冲击力而丧失了下一秒的行动力。 羽岛刹那目光空洞地看着厨房里的‘人妻’身影，脑子里想的东西烟消云散。 “啊，抱歉~哥哥，我好像把砧板切成两半了，咦？你刚刚说啥来着？” 切、切半…… 花铃面色和善地转过头来，锋利的菜刀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光芒，对准了刹那的正脸，仿佛下一秒就会飞过来，他的情况也会和裂成两半的砧板一样果断干脆…… “嗯？哥哥，你再说一遍嘛~”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是杀气，货真价实的杀气，刹那能够感觉得到，认真起来的羽岛花铃，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就算是神，都会被那压迫感十足的杀气所折服。 求生的本能让刹那缩回了头，再次躺在沙发上时，刹那抱着膝盖，把自己卷成球状，静候大厅内弥漫着的诡异气息散去。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啊……讨厌，白菜怎么突然烧起来了。不过不要紧，人家会做出让哥哥满意的料理~” 是么，白菜烧起来了啊……放在砧板上切的白菜燃烧了啊…… 橘猫木木似乎听到了动静而从楼上下来，它毫不客气地跳上沙发，慵懒地看了刹那一眼后，坐在了刹那的肚子上。 “对了，木木的晚饭还没处理，哥哥就帮忙倒一下吧。” “是……” 刹那不再敢说多余的话，生怕要是再开错玩笑，花铃就该一刀把厨房劈成两半。他抱起木木，尽管双方都很嫌弃。然后把新买回来的猫粮拆开，分到粮盆里。 这一天，刹那吃了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餐，除了白菜有点焦了以外。直到晚上睡觉之前，和花铃一起看了新出的动画，替橘猫木木铲除新陈代谢，和花铃商讨成为一年级生进入朝雾高中之后的事情。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刹那心中对相泽抱有的罪恶感，也在花铃的协助下慢慢解脱。那之后，宫城给刹那打来了电话，表示关于早田濑子的事情，明天想要给出个结论。 所有的事情，貌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宫城结衣为何会发呆的理由，羽岛刹那仍未明白。 看穿真心的委托 “那么，久等了。虽然拖了好长一段时间，但这次，我打算重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隔天中午的午休时间，除了刹那、相泽和宫城三人一如既往在奇葩社集合以外，宾客席位上多了一位新的人物。 宫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像是给自己打打精神，然后说出了一段相似开场白的话。 “事发突然，容我再问一次，关于早田濑子的请求，羽岛君和小惠是否愿意接受，这一次我选赞成票。” “这是怎样的心态转换啊……不过，我也同意就是了。” 一个月前的问题再次搬回讨论的桌面上，刹那的意见没有变过。而相泽，看到宫城表示同意后，也兴致勃勃地举高了手，看来她已经完全粘紧了宫城了。 “如果宫城学姐有兴趣的话，我也会同意的！” “太好了，你们愿意帮忙了啊……” 坐在宾客位的早田濑子激动得拍起了手。 “老实说，那天以后我有反省过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去想办法，但还是毫无进展，到头来还是只能靠你们啊……”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们社团的工作，不如说拖了那么久真是抱歉。” “不过，为什么宫城同学突然就答应了？” “这个嘛……只是单纯有动力了。毕竟前段时间因为文化祭的事情有够累了，我对自己的干劲并不是很自信。” 做出解释的宫城，明显地避开了早田的眼神，这一细节刹那并没有错过，宫城果然有隐瞒了什么事情。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详细讨论一下吧。为什么早田同学想要看到真正的须藤淳太？” “欸，真要说么？” 早田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脸色渐渐泛红。 “果然还是因为……喜欢他吧？”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噢。” “那不就不用问我理由了嘛！” “只是以防万一。还有，上次明明被拒绝得那么干脆，当时不还哭了么？” “宫城同学还真是一针见血啊……不过，只是一次的话，我才没有那么简单就放弃。我可是胸有成竹。” 如此说的早田濑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坨巨峰也跟着不科学地摇晃起来。 “好大……” “相泽，我听见了哦。” “啰、啰嗦！跟学长没关系啦！” 相泽羞愧地低下了头，但还是会时不时抬起视线偷瞄早田的胸部。确实，那对大到可怕的胸部很容易吸引视线，也就是所谓的‘碍眼’。 但是啊，对刹那而言，像宫城这样的程度，光是看上去就足够柔软有型的小山坡才是最完美的。 可现实还是打破了刹那的自信。 “我说，宫城小姐……你在看哪里？” “我在看早田同学的胸……咳咳！我只是在掂量早田同学到底有多么胸有成竹。” “也是啊……光看着就知道了呢。” 宫城急忙撇开了眼睛，赶紧了喝口热柠檬红茶。 “那么，事不宜迟，我需要更多的详细资料，唔……比如说早田同学和须藤同学之间有过怎样的接触，相处之类的。” “接触什么的，相处什么的啊……” 早田有些困扰地皱起眉头，手指不停地卷着那头清秀的短发，抿起嘴发出‘emmmmm’的声音。 “该说是改变么？和好之类的……宫城同学和羽岛同学应该清楚吧？” “清楚什么？” “我和须藤同学之前关系并不是很好来着。” 嗯？有这一回事？ 刹那和宫城默契十足地对上视线，困惑的眼神已经给了刹那的答案，想必宫城也从刹那茫然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这样子嘛……” “为什么是失望的语气啊？宫城你不也是……” “嗯？你们在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 “哇，真不愧是学长学姐，好有默契……” 这样啊，有默契啊。这话听着还真是舒服。 “嘛~须藤同学和我以前又是那个样子，所以有点麻烦。” 嗯？哪样子？到底是哪样子？说实话真的不清楚，就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以为班上发生的事情都清楚的这份自信真是令人为难啊。 “咳咳！” “哎呀，宫城你感冒了么？” “羽、羽岛君你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都快扭曲成面条了。” 冷汗滋遛滋遛流下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搞不清前因，前提工作很难展开。 “早田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请详细讲述一遍。这样的话好方便整理记录，有些事情只靠脑内浅薄的印象是无法联系起来，我们这边的书记羽岛君会负责把细节记录下来，再抽丝剥茧出关键的部分。” “抽丝……什么来着？” “相泽啊。” 刹那有些犹豫，但还是拍了下相泽的肩膀，并注目以慈爱的眼神。 “不用勉强自己去理解。” “嗯？怎么觉得羽岛学长说了很过分的话……” “原来如此，不愧是奇、奇葩社啊，看上去很正式。” “嗯，那啥……就是这样吧。” 这还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再说，为什么非要我做记录啊！ 虽然内心很慌张，表面上刹那只能保持淡定，要是被看出什么端倪来的话。 ——啊咧？莫非羽岛同学和宫城同学在班上没什么朋友？ 废话！难道同班这么久了看不出来么？啊，虽然前些日子刹那连这位‘聚人心’派的美少女的名字都不记得。 “咳咳，我会详细说一遍的。” “书记，笔和纸。” 宫城小姐还真是入戏啊~ 刹那赶紧拿出自动铅笔和本子大的纸。 “羽岛同学和宫城同学也知道的吧？我经常和须藤同学吵架。” 咦？有这回事？是说那个以前总是刻意迎合他人的家伙居然会吵架？ “羽岛君，别发呆。” “遵命！” 一听到宫城的号令，身体就会忍不住动起来，看来宫城的声音就是启动最终兵器——刹那号的钥匙！ “怎么说，以前的须藤同学总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无论面对谁都会露出阳光的笑容，会好好倾听别人的声音，会认同别人的想法，而且喜欢说一些正能量，大家都爱听的话来。” 啊~熟悉的须藤味，这就是正宗的须藤淳太。 “可是啊，你们不觉得那样的须藤很烦人么？” …… 嗯？ 什么情况？ 刹那和宫城你望我我望你，露出茫然的表情。 “烦、烦人？那个，早田学姐不是喜欢须藤学长来着……么？” “话是这么说啦，只是以前的时候蛮讨厌他的。” 早田少见的撅起嘴，左手撑着脸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刹那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位美少女有这样的一面。 “那家伙，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什么人都想处好，感觉就像渴望世界和平与幸福的小屁孩。” “那不是挺好的么？” 相泽天真的话，却引起早田大喊一声‘才不好！’。 “呜呃……” 相泽缩起肩膀，椅子往宫城那边靠了靠。 “须藤一直在说假话，一直在假笑，明明应该是这样子，可是大家却不知道。” 早田咬紧了下唇，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窗外的天空，仿佛幻想出了须藤的模样来，增添了脸上的不悦。 “我曾经说过‘那副好好先生的假样，给我差不多适可而止吧！’因为当时心情很不爽，须藤假模假样的过来安慰我，反而让我很恼火，就甩了他一巴掌。” “咿！” 相泽吓得捂住了嘴。 “好、好过分……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啦，当时我确实过分了点。怎么说也是发泄火气。” 好意外，刹那以为‘宰相肚（胸）里能撑船’这句话是真的，没想到像早田那样给人感觉很活泼洒脱的美少女也会大发脾气。 “啊，那个时候须藤给我拍傻了呢，一副傻脸懵逼的样子，我想那是他为数不多比较真实的一面吧，看着挺可爱的。” 然后，早田濑子又爽朗地笑出声来。 “因为那一幕，让我吓了一跳，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当时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匆忙离开，躲到女厕去偷笑了。啊……虽然是这样，但并不代表我和他关系变好了！那之后，我还是会和他吵架，他总是一脸赔笑道歉，实际上对我有点畏而远之。那副假惺惺笑脸道歉的样子，总是会让我火冒三丈！所以我经常和须藤吵架，基本都是我单方面的怼他。像是‘你能不能不要老假笑啊’之类的，然而，他却从未对我发过火。” 早田轻轻地吐了口气，似乎说得有点累了，相泽急忙拿出一次性杯子，为她倒了杯柠檬红茶。 在她喝茶期间，宫城抵着下巴，一直在思考着什么，想必是在拿印象中的须藤做对比吧。 “学长……” 就在这时，相泽突然扯了下刹那的衣服，凑到他耳边说话。 “须藤淳太学长之前不是追宫城学姐么？” “那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这么说，现在已经不喜欢啰？” …… 须藤曾经说过，他唯一的真心，就是对宫城动起的，只有宫城的存在，让他有了活下去追求自我的动力。 所以，既然知道宫城不会喜欢他，那份心意是否就此结束了呢？ 关于这点，实在不好说，刹那也不能断定须藤已经完全死心了。 刹那没有回答相泽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暑假的时候，发生了惊人的事情。须藤不是打算跳楼么，然后被羽岛同学救下来了，啊……也害得羽岛同学受伤就是了，非常抱歉。” “还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早田一副‘只要是须藤犯下的错，我也同罪’的样子，朝刹那深深鞠了个躬。 “不对呢，那次伤害对羽岛君应该非常大吧？” 然而，宫城却不认同刹那的说辞，她认真地瞥了刹那一眼，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 “是的，对羽岛学长的伤害非常大，虽然那之后确实受益良多……” 相泽也义正言辞地否认了刹那的说辞。 “果然是这样，会伤脑筋的吧……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总之非常非常~抱歉。” “这件事情先放一边吧，现在是你的委托要紧。” 刹那能够感觉到，宫城和相泽身上散发出来的紧迫气息，他挥手示意两人冷静下来，揉了揉眉心，让早田继续说下去。 “出了事之后，班上也有很大的反响。须藤回到班里，得到很多人的慰问。” 啊哈哈……刹那那次回去就没人关心就是了，只是偶尔会注意到许多好奇的视线。 “本以为须藤一定会和之前一样，嬉皮笑脸的说着‘我不要紧，只是连累了羽岛同学’。然而，他却阴沉着脸，对所有人的慰问置之脑后，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着什么。大家看在他刚刚出事的份上，没有放在心里，以为他只是受到了打击。可是，那天以后，须藤淳太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假笑，不再积极，不再伪装正义。他啊，只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而已。” 早田的脸色，渐渐由生气变为怜悯。 “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我所认识的须藤淳太，已经人间蒸发，现在的须藤淳太，只是另一个人。其实，我并不讨厌现在的须藤，比起过去那副机械的样子，现在的他，更加接近真实的他。只不过，又和真正的模样有所差距，给我的感觉满是疙瘩。所以，我尝试着和他接触，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畏惧我。当我试着用‘男仆咖啡厅’的点子来开玩笑的时候，须藤居然一本正经地回复‘让羽岛同学去做女仆长更好’这种话。” 是么，是这样啊……原来反转式——女仆咖啡厅一开始是个玩笑而已…… “那个时候，我才想到最近的须藤总是和羽岛同学走得很近。于是我开始怀疑，让须藤慢慢发生改变的不是跳楼，而是羽岛同学。” 早田的视线落在刹那身上，那种渴求得到什么真相的目光太过热切，刹那忍不住别开了眼。 “羽岛同学，你和须藤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关于这件事，刹那也从来没和宫城还有相泽提起过，随着失去的记忆回来，羽岛刹那开始堕落，她们也便不敢多问那件事情的细节。 “嘛，算是发生了点事情。” “那……” “早田同学，我们会倾听你的烦恼，并以自己的方式为你解决烦恼，仅此而已。所以，我们想要了解的，是你所认识的须藤淳太，也就是说，关于那天为什么你会告白的事情。” “我知道了……” 宫城打断了早田的话，有所自觉的早田也不再追问下去。她大概是察觉到了早田想问的事情对刹那而言是有多么不方便。 他无法轻易把须藤的情况告诉给其他人，之前宫城也只偷听到了一部分，她也明白情况的严重性。 “我对须藤产生好奇，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也许不光是须藤的改变，更是对那副不再虚伪的模样产生好感吧。我想，如果还有更多的改变的话，也许我会对须藤更加倾慕。我想看到须藤更多的真实面孔。” “也就是说……” “我想听到须藤说出真话。” 早田松开了撑着的手，理了理额前的刘海，眼神无比认真。 “这个要求还真是暧昧……稍微有点麻烦的样子。” “嗯，我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强人所难，或许是我表述的不太清楚，总之就是那样子。” “让须藤同学说出真话，也就是说，让他说出他真正的心意之类的么？” “可能，就是那么一回事。” 早田站起身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变得通红。 “不然的话，我这颗炽热的心也无法得到解决。” “我明白了。虽然情况的不定向很多，但我们会尽力的。” “太好了……” 得到宫城肯定的回应后，早田安心地松了口气。 “那么，我还有事，这个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 挥了挥手，早田重新恢复活泼的样子，哼着歌离开了部室。 彼此明白的心里话 “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只剩三人的时候，相泽老实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所谓的真话，究竟是什么？” “简而言之，只要我们触及须藤同学最柔软的那一块就行了吧。” 宫城朝刹那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刹那也只能点头默认。 “虽然有可能会伤到须藤同学。” “唔，会惹须藤淳太学长不高兴么？” “我倒觉得那样最好。” 不高兴也好，受伤也罢，只要人与人相处，绝对避免不了互相伤害。有时候，只有相对的刺激某人，才能发现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对于须藤而言，这样的效果更是如此。 刹那明白须藤的心思，所以他知道，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想要触及须藤的真心，其实答案早就有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除了由他主动恋上的宫城以外…… 还有唯一看穿他虚伪面具的早田濑子。 关键的人物，关键的协助，只差关键的行动。 “我想重新整理一下情报，羽岛君，你记录好了么？” “啊……” 刹那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下手里的笔，和安然躺在桌上只写了几个字的白纸。 “我忘了……” “还真是靠不住呢……” “世界上肯定没有哪个小学生会边看电影边写观后感。” “马上就把自己划分为小学生级别了么？” “我的意思是，连小学生都懂得认真欣赏之后再总结。自然的，身为高中生的我，也应该认真倾听他人的烦恼，再来进行总结。” “虽然是在找借口，不过确实说得很有道理。” 宫城有些不太认同地眯起了眼。 “噗……”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笑出了声。 “这样子的对话，感觉很有趣呢。” “啊？” 刹那和相泽茫然地对看一眼，不懂触发宫城笑点的地方何在。 “就是说……最近感觉很没劲，能够像这样子老老实实讨论社团活动的事情，然后说一些有趣的话题，有点久违了呢……” 刹那不是不清楚，自从文化祭过后的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他也明白宫城和相泽都有所自觉。只是，他没想到宫城会这么实在地说出口。 “是呢……是这样子的，对吧？羽岛学长。” “哦，嗯……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要是刻意去在意的话，反而会觉得不自然。” “啊！那个，我知道噢！” 相泽突然激动地倾出上半身，双眼睁得大大的，漂亮的眼眸注视着刹那和宫城。 “那个对吧？患得患失，就是富人给穷人金钱，穷人反而变得不开心的故事！”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子呢。” 宫城朝刹那投来视线，仿佛是在索求他的回复。 “可恶，唯独这家伙还真不想让她翘尾巴，最近倒是变聪明很多了嘛。” “哎嘿嘿~” 相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样子十分得意。 “那么，这次就让我们好好努力一次吧。羽岛君稍后还得补一份记录才行。” “宫城，你知道小学时代最难忘的回忆是什么吗？那就是不写作业。” 刹那随便扯了个一本正经的道理，顺便把笔和纸偷偷藏起来，然而歪理什么的，果然对宫城来说太小儿科了。 “小学老师最喜欢惩罚学生的方法是罚抄课文呢。” “还、还有！小学老师还会联络家长噢！” ——羽岛同学的父亲和母亲，你们好，羽岛同学未能及时完成社团布置下去的任务，请速来学校督促他，做好思想工作。 刹那忍不住幻想出收到此信息的父母的反应，绝对是满脑子疑问。 就在这时，午休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 “啊，难得聊得起劲呢……不过，中午就到此为止吧~” 收拾好杯子和茶具后，相泽先一步走出了部室门。 “今天，似乎轮到我值日来着。我就先走一步了。” 轻轻挥了挥小手，相泽开心得跟小孩一样小跑着离开了部室。 “那么，我们也走吧。” “下节课是体育课来着，我有绝对特权。” “我突然觉得头很痛。” 刹那非常夸张地扶着墙，捂着头摆出一副难受的模样。 “糟糕，虽然我很想上体育课，但看样子只能去保健室休息了。没办法，为了不给吉田老师添麻烦。” 刹那摸着墙边，踉踉跄跄地移动到部室门口，就在准备走出部室的时候…… “等等！” 宫城用力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就算是体育课，按时签个到还是很重要的哦。” “不是那种事情……” “我知道了，因为你走得很慢，所以我会慢慢走陪你的，放心吧。” 就算不用刻意提出来，刹那也会那么做。然而，纵使刹那想找一万个理由搪塞过去，宫城还是不会轻易吃这个亏。 “呐，羽岛君，那个时候，你想说的话是什么呢？” “……” “文化祭的最后，在那个篝火的夜晚，如果不被人打扰的话……” 果然还是来了呢…… 即使刹那已经竭力回避两人单独相处的情况，还是没能逃得过这一刻，也许她很早就在寻找这个时机，也许之前会发呆，也是因为在想这个。 “我……” “我觉得，想说的话，一定是我想听到的话吧？” 刹那还在烦恼到底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宫城却摇了摇头，露出坦然的笑脸。 “也许，是你不想听到的话呢？” “那就暂时别说了，虽然我并不是一个爱逃避的人。” “也是，如果是宫城结衣的话，就算告诉你今天是世界末日，你也不会坐以待毙。” “前提是我能拯救世界就是了。” 静静的，宫城拉开了门，将走廊的窗户打开来，乘着风将学生的骚动传进来。宫城眯起了眼，双手撑在窗口上，享受着惬意的风。 “羽岛君一定不会对我说谎的，对吧？” “如果你问我几岁为止不尿床，我一定会一本正经地撒谎说‘三岁’。” “噗，这么说，羽岛君应该到很大的时候才不尿床吧？” “好的！话题回避，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你摸到不得了的真相了！” 两人结束了玩笑的话题，连同暧昧不清的话题一起。 到头来，宫城并没有要求刹那什么，即使她以疑问的方式提出来，也只是想确认一下刹那的态度罢了。 可笑的是，羽岛刹那并没有任何的思考，也并非打算说出真相，只是迫于无法停下思考的情况下先说点什么，结果被宫城提前结束了话题。 那么，那就是宫城结衣目前不想听的话。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真正的时机，并不是这里。 他想在更加正式的时候说，或许宫城也想在更加正式的场合倾听刹那的话。 不在相泽面前，也不是正确的时机，现在的他，是不可能说出口。 “回去吧。” 配合着宫城缓慢的步伐，在这条长长的走廊上，刹那不再烦恼多余的事情。 攻略须藤淳太的计划，启动！（一） 羽岛刹那有过不止一次的机会与真正的须藤淳太心谈心，可都节节败退。 无论是跳楼的时候也好，还是恢复记忆之后追着他到学校的时候也罢，连文化祭前夕就女装话题找他的时候也是。 每一次，须藤都像换了个人似的，让刹那有些捉摸不透，唯一不变的，是他那舍弃万念，已成死灰的心，连同眼睛也都失去了色彩。 所以，光靠刹那一人的话，只会重蹈覆辙，能够影响须藤的人，只有宫城结衣，以及唯一看穿他虚假面具的早田濑子。 那么，总之先来尾随……观察一下对方的情况吧！ 体育课结束之后，回到教室里满是臭汗味与女生们抱怨的声音，刹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平时一样撑着脑袋，以防自己瞌睡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然后凝望着窗外明媚的风景。 “男生真是太讨厌了，好臭啊！” “这是男子汉的象征！” 吵闹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停，班里一时无法散去急躁的气氛，刹那一边假装若无其事，一边通过玻璃窗的反射，看到了平静坐在位子上的须藤。 尽管刚刚进行过剧烈的运动，他却没有流一滴汗水，连呼吸的节奏都非常稳定，证据就是在别人纷纷抱怨闹腾的时候，只有特权的宫城和肚子疼的刹那，还有须藤保持镇定的样子。 “羽岛君。” 后背被轻轻戳了一下，说实在的意外的舒服，刹那真想装傻充愣，让宫城就这么继续戳下去，不过那会引起她的不满，刹那只好回过头去。 “要怎么引诱须藤同学说出真心话呢？” “作战第一步，当然是静观其变。” “因为大部分的情况都只有羽岛君明白，所以我们所能做的，顶多是辅助工作哦。”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满，但也没有逼迫刹那老实交代的意思。 “我知道了，需要什么，我一定会狠狠依赖宫城小姐的。” 语毕，大概是室内的空气很难受，宫城拉开了她那边的窗户，站在窗边尽情地呼吸外面的空气。 刹那则是把注意力投入到须藤一人的身上。 俗话说，观察是一切事物的开端，无论是小学时候的观察日志，还是研究人员的观察记录，都是必不可少的阶段。多亏如此，暑期作业有了个交代，惊人发现也得以公之于众。 刹那现在所做的，也是观察，他有很好的遵守万物的一般规律。 “可恶，这家伙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的样子，有点像当年的我啊。” 看着须藤冷漠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让刹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曾经，刚入学那会的时候，刹那因为紧张到心里发慌，结果脸部绷紧，让人看着觉得冷淡，也像没什么可以聊的共同话题一样，最后逐渐变成孤独分子。 现在须藤的那副样子，简直就是第二个自己嘛！ 咦？莫非他也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当第二个孤独分子了么？那岂不是走刹那的老路，虽然刹那并不想否认那时候的生活，但一个人的滋味真心不舒服。 但是，须藤也曾说过，他已经无法理解任何人，连唯一让他动心的宫城结衣都失去的话，他已无法相信还能改变的未来。 那么，对于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答案是…… 隐藏在角落一隅的刹那，像蛇观察猎物般静静等待，接着，他看到早田濑子一边扯着胸部上的衣服，一边擦着汗走到须藤旁边，没记错的话，早田的座位确实是在须藤前面，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却把身体横过来，有意地靠在了须藤的桌子上。 “好热啊……” 一边扯着胸口一边抱怨着‘好热’……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嘛？ “明明都秋天了，为什么还要进行如此大剂量的运动啊？人家并不喜欢出汗。”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须藤听的，但须藤不为所动，对早田的话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慵懒地趴下来，眼神不经意地瞥向其他地方，正好和刹那对上。 糟糕！ 撞车了！刹那迅速调转好方向盘，抬高眼睛看向天花板。 “哎呀，好热啊~” 用手给自己扇风，嘴里偶尔说出几句抱怨的话，让自己融入班级的常态之中，这就是融入环境中的最高境界！ 果然，几秒钟后，刹那微微调整视线，须藤已经不再看向他这边，而是扫视向其他的方向，并不是特意在找谁，只是不经意的转移一下眼睛。 即使如此，早田濑子也不会灰心气馁。 “须藤，为什么你跑了那么久大气都不喘一下啊！？” 这一次，早田特意指名道姓，并把诚挚的目光落在须藤身上，班上的气氛顿时发生了改变，大家看着须藤和早田两人，开始了一阵阵的悄悄话，看来一个月前告白失败的话题热度还没有退去，有人表示早田还在死心塌地地追求须藤。 “因为我以前经常锻炼，还曾经为了马拉松活动准备过，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这样子啊，像须藤那样子的跑姿还不会累，感觉很帅气欸！” “是这样么？” 须藤的语气很冷淡，身体不禁往后缩了一下，结果早田干脆把整个身体转过去，双腿反跨坐在椅子上，丰满圆润的胸部紧贴在桌子上，可爱地伸出个小脑袋。 “呐~须藤，能不能训练我一下，我也想跑得很快，体力变得更好。” 噢，早田选手向须藤选手发起猛烈攻势，在那可爱到犯规的脸与男性梦寐以求的丰满双峰的诱惑下，到底须藤选手是否能够坚持下去呢！？ 因为情况非常有意思，刹那忍不住在心里做起了实况直播。 “这个稍微有点……” 哦呀，须藤选手面露难色，他总算难以保持镇静，稍稍后移了下椅子，看上去貌似很怕早田。 嗯？害怕早田…… 刹那好像明白了什么。 “拜托啦~哪怕是体育课的闲暇时间也行，如果有须藤这样的高手带着我跑跑跑的话，我说不定也会有长进。” “恐怕不行吧……” “欸，为什么？” “那个……该说是天赋，还是基因，或者碍于身体状况……有时候不一定努力就有回报的。” “咦？那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什么，话说……” “我要去趟洗手间。” “啊？有那么急么？马上就要上课啦……” 在早田还想继续发起攻势时，须藤已经挪动身子，匆匆离开座位，往教室的后门走去，以此借口来逃避早田的热情，一点也不像须藤的作风。 “嗯，我稍微能理解，因为身体的问题，有时候努力也不一定有回报呢。” 宫城对须藤刚才的那番话居然抱有认同感。 不过，真是太天真了。 或许能够瞒得过其他人，但绝对瞒不了刹那的眼睛。 确实，须藤的那番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是为了糊弄或是拒绝早田而说出来的，那是基于一定的事实做判断。 刹那的大脑有捕捉到刚才那微妙的瞬间。 须藤有些慌张地移动双眼时，有过短暂的停顿留在了早田的胸部上。 就是这个！ 堪比荷兰奶牛程度的欧派！上天既然赐予某人宝物，也总会让某人付出一些代价。 这就是须藤淳太想表达的意思。 就在这时，下一节课的授课老师进来了，班上的学生们也都便不再议论纷纷，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早田有些沮丧地转过身去。宫城早就准备好课本，即使学习成绩差，她也会认真听讲下去。 至于刹那…… 毅力的最高境界就是在听讲枯燥无味的课程时仍能保持精神而不打瞌睡，从今天起刹那也打算迈向那个境界了。 结果，直到下课，须藤淳太也没有回到班上，不是去厕所便秘，就是去保健室或天台思考人生。 观察的任务，也暂时告一段落。 * 熬到了下课的时间，该上社团活动的都去上社团活动，羽岛刹那笨蛋三人组也一如既往地踏进奇葩社的大门。 “呀~情况如何了？” 刹那舒展了下筋骨，浑身疲倦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打了个懒懒的哈欠，见此状况，相泽急忙放下书包，替刹那倒了杯柠檬红茶。 “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是啊，简直要累死了，没想到这么难应付。” “抱歉……我不在同一个班，也不清楚须藤学长是怎样的人。” 相泽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没关系，小惠一定能够帮上忙的。” “宫城学姐也辛苦啦~” 相泽改变了侍奉的对象，屁颠屁颠地跑向宫城，不仅为她倒好茶水，还附带按摩捶肩的服务。 “喂，我也要那种服务啦。” “小惠，姑且提醒你一下，羽岛君那么累是因为忍着上课不打瞌睡，和须藤同学的问题毫无关联。” “啊！难得我还慰问学长你咧！” “不不不，这也是很有难度的挑战啊。” 那种意识开始进入奇怪的世界，双眼看到的满是混着各种色彩的圈圈，即使如此还能坚持不趴下的精神真是难得。 三人稍微休息了一会，早田才稍晚一步来到社团。 “抱歉，我来晚了。” 这种把自己当作内部人员的招呼方式是什么情况？莫非这家伙递交了社团申请书么？ “早田同学也有社团活动吧？其实不用特意赶过来也行的，既然是我社接下了烦恼，我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帮你解决烦恼。” “唔，话是这么说，但总感觉自己什么都不做未免太过意不去了。” 早田放下书包，坐在了客人专用椅上，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不过，今天还是失败了呢，即使热情地搭话，他对我貌似有种应付的感觉。” “前不久他才拒绝了早田同学你的告白吧？我觉得会这样也很正常。普通来讲，告白失败后是很难相处的吧？” “宫城说得对。” “学长，你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 相泽气鼓鼓瞪了刹那一眼。 “呃……” “发生了什么吗？” “没、没什么！” 相泽小妹妹貌似不懂得‘自掘坟墓’这个词，还有撒谎的技术太弱了，为什么要慌张地躲开视线，脸红一定不是发烧感冒，声音突然变尖肯定不是看到惊悚的电影了。 综上所述，宫城结衣一定能够轻易看穿相泽的谎言。 “笨蛋啊……” 刹那忍不住以手扶额。 “那个……” “早田同学，请不要在意。” 即使明白了什么，宫城也没有特意说破。这一点，刹那算是感激不尽了。 “我是想尝试着发起热情的攻势，但貌似不管用，须藤他根本是无懈可击啦。” 早田抱着脑袋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可爱的美少女不管做什么样的动作都很可爱，真是犯规啊，要是让须藤看到这一幕，指不定会动心呢。 “不过，万事开头难，你也大可不用那么在意，有的是机会。” 刹那吹了吹杯子，喝了口酸涩的柠檬红茶润润喉咙。 “须藤他，该不会是同志吧。” “噗！” 烫烫烫！ 咦？不、不对，同志是什么鬼！？ “羽岛学长，好脏啊！” “羽岛君，好难看。” “我的错？我的错吗？” 好像还真是……刹那只好用抹布擦干净喷了一地红茶的地板。 “我说啊……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啊！？” “因为须藤他，根本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啊，原来是这样啊，自以为美少女有着童颜巨乳就可以吸引男性，如同正负两极的磁铁，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吸力强劲，早田濑子还真是具有实力级别的自信。 嗯？我的眼睛怎么不受控制的看向胸部的位置了？不就是隆起的包子么，虽然我超喜欢吃包子的，啊……叉烧包很好吃呢~ (由于每日字数布置，只能切一半发布~）未完待续~ 攻略须藤淳太的计划，启动！（二） “欸……今天下午也是，明明想和他聊天，他却以厕所为借口避开我了，他就那么讨厌我么？” “我想那应该不是讨厌吧。” “嗯？” 三人好奇的目光集中在刹那身上。 拜托不要盯着我的臀部看，怪不好意思的！ 刹那急匆匆擦干地板后，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如果须藤同学真的讨厌你的话，他一开始就会讲清楚才对。” “可是，须藤他很喜欢迎合他人……” “但是，自杀未遂后的须藤同学不是有了改变么？” “啊，这么说来……” 刹那观察得很清楚，哪怕小学时候的观察日志总是外星人和玛雅人，刹那也总会开足火力去研究。 ——2012一定会世界末日的！ 他曾经如此自信地高呼。 然后那是平安的一年。 但须藤淳太不一样，外星人和玛雅人只能从文献资料去了解，刹那可是近距离地观察了须藤这种生物。 “早田同学，我觉得须藤同学他，应该是害怕你吧。” “害怕？” “没错。” 须藤根本没有接受早田的热情，面对早田，他总是会无意识地后缩，也不敢与早田面对面，甚至还逃了一整节课。 如果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的话…… “早田同学，你仔细想想，整个班级里，唯一看穿他虚伪的人，只有你对吧。” 戴上合适的面具，与周围的人交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适合融入群体生活，那样子的生活方式，大家都默认了。宫城曾经质疑了他，但真正否认并拆穿他的，只有早田濑子。 自己的生活方式，突然被人直截了当的拆穿，仿佛像内心重要的东西被人窥视了一样，那种感觉，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刹那可没有勇气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所以，对须藤淳太而言，早田濑子是个魔鬼也不奇怪。 “谁也受不了被人看破说破。曾经，你看穿了他的假笑，他的假意，扇他一巴掌，痛的不是肉体，恐怕是刺痛了他的心吧。” “那是……” “虽然现在的须藤有了变化，但我想过去的那份恐惧，一定不会改变。” “是这样子么？须藤他害怕我……” 早田的声音变得无力，脸色也越来越差劲。 “所以，他才不接受我的告白，才会逃避与我的话题……” “可是，如果须藤学长害怕早田学姐的话，那要该怎么办啊？能让害怕的人，变成喜欢的人么？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可能喜欢上电锯杀人狂的！” 相泽像是想起了电影里的情节，吓得浑身发颤，椅子往宫城那边移了移。 “确实啊，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上蛇和蜘蛛的。” “羽岛君怕蛇和蜘蛛么？”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让恐怖的存在变成喜欢的存在。如果电锯杀人狂是个举着电锯在末日里杀丧尸的美少女的话，一定会大受好评。” 即使蛇和蜘蛛萌妹化刹那也不会喜欢……这话还是不说出来了。 “也就是说，让须藤同学改变对早田同学的看法么？” “要我穿上男装么？” “不是！为什么是以同志为前提啊！” “那，要怎么做啊……” “早田同学的愿望是看到说出真心话的须藤淳太，因为你喜欢那样子的须藤同学。那么只要用恐惧来逼迫他就好了。” 说着，刹那忍不住露出了反派式的坏笑。 “把他逼至尽头，最后再温柔地包容他的全部，让受惊的他安心下来。” “好恶劣的方式啊。” 宫城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 “有点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呢。” “丝的割……什么东西？” “不要紧，相泽只要单纯地活下去就好了。” 刹那朝相泽投以关爱的眼神，结果她不满地嘟囔着‘羽岛学长又耍我了’。 “嘛，总而言之，我觉得现阶段比较靠谱的，就是这样的办法了。不然……” 刹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正当想说出口的时候，大脑又像是受到了疼痛的刺激，想说出去的话中途掐停。 “不然什么？” “没事。不过，我还想了解的一点，就是现在的须藤淳太对其他人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不太好说呢，他对班上的学生比以前冷淡许多，但也不是完全忽视的地步。” 早田皱起眉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对，我需要的，是一个不存在于班级的圈子，却又不是完全毫无关联的人。” “那是谁啊？” 相泽天真地问道。却不知，宫城和刹那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我大概被须藤列入黑名单中了，宫城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和须藤交谈，那么剩下的人，不就很清楚了么？” 相泽还在不停地眨眼间，迟钝的反射神经稍晚一点才转回来，她战战兢兢地指着自己的脸，一脸委屈地问道： “难道这个人是我么？” “相泽啊……” 刹那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 “只有你能办得到了。” 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非你不可。” “羽、羽岛学长……” 相泽和须藤并非毫无联系，在曾经的孤儿院活动中，也彼此打过关照，在须藤心目中，相泽应该只是个单纯、关系不熟的学妹而已，所以由她出场的话，一定不会引起须藤的注意。 “这样子真的可以么？” 早田似乎还很犹豫，苦恼地抿着嘴。 “放心吧，虽然相泽单纯又可爱，但应该不是须藤喜欢的类型，不用担心被勾引。” “才不是担心这个！” “学长……你这么说我好感动！” “毕竟我基本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有点利用相泽的意思在里面让刹那产生罪恶感，不过并不是让她去做危险的事情，姑且算是活动中的一个环节。 “那么，我要怎么做呢？” “给相泽和须藤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聊天氛围，没错吧？” 在刹那想要说出口之前，宫城已经读出了刹那的心思。 “羽岛君想知道的，是现在的须藤同学，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认知这个世界。” “认知世界……有那么夸张吗？” “早田同学，你虽然能够看穿须藤同学的谎言，却不知道他为何要撒谎么？” “这个……” “抛开迎合他人这种浅薄的概念，一定还有更深的理由吧？不妨去试着了解一下。”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会去了解须藤的。” 早田挠了挠她那头利落的短发，扬起信心十足的嘴脸。 “那么，具体我要做什么呢？” “小惠，你的话……” 宫城有些不悦地看了刹那一眼，然后掌握了全部的发言权，轻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 “对话的时机，令人放松戒备的地方，安逸的环境，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图书馆了吧？” 有点不自信的宫城，又看了刹那一眼，像是要寻求确认一般依赖的目光。 “是的哦。” “那么，就没问题了。”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全权听你们的吧。” “好、好紧张……具体我该做些什么好呢？” “临时发挥也好，抄袭青春剧的剧本也罢，只要不暴露马脚，怎么样都行。” 这样子对相泽的要求似乎有点高了，刹那本想再加一句‘我来准备剧本好了’，但相泽已经暗自点了点头，像是为了给自己鼓气般说了句‘我会努力的’。 “啊……我有个好点子。” “是什么？” “嘿嘿……秘密~我现在要去布置陷阱了。” 就这样，相泽拿上书包，脸上顿时充满了自信。 “抱歉，今天学长学姐先回去吧，我去准备一下！” 临走前还特意回过头来向刹那和宫城大力地挥手。 “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喝完最后一杯柠檬红茶，早田也起身准备离开。 “噢，对了……” 她突然拍了下手掌，元气十足地回过头来。 “羽岛同学，宫城同学。” “嗯？” 突然被点名了，刹那和宫城都歪着脑袋感到困惑。 “文化祭的时候也好，现在的社团活动也是，总觉得羽岛同学和宫城同学有点特别呢。” “哈？” “你看嘛，你们俩平时在班上不是很少说话么？而且宫城同学经常摆着一副生气的面孔，怎么说呢，很难靠近的样子。不过……” 她看着宫城的脸，现在宫城也依旧是一张生气的脸。 “好像并不是那样子，宫城同学并没有生气嘛。啊……如果羽岛同学在班上也能够多多活跃的话，我想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我尽量努力……” 这种小学老师口吻还是爱管闲事的老妈子口吻听得刹那满脸羞愧。宫城倒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那，我先走了~” 窗外的夕阳沿着拉门爬进室内，一时间榉木桌、茶具、储物柜都染上了夕阳红，这时刹那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 “那么，我们也回去吧。” “呐，羽岛君。” 正要往门口走的时候，刹那的衣摆被宫城轻轻拉住了。 她的脸色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樱，平时生气又可爱的脸上，多了一层哀伤的神色。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对吧？” “嗯？” “早田濑子同学的委托，其实一瞬间就可以完成的。” “……” 刹那想，或许她已经意识到了，即使如此，他还是装傻地笑道：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 “羽岛君你应该很清楚。” 但是，宫城结衣不吃这一套。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尽管那是身体上未知的疾病给她带来的困扰，却无法摧毁她的意志。 “须藤淳太同学能够说出真心话的方法，明明近在眼前，羽岛君却非要绕远路。” 所以，在宫城结衣面前，羽岛刹那连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是羽岛君点醒了我，就是刚才的断句。” 她已经意识到了么？ 刹那也是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也许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也都刚刚意识到。 一般情况下，人们总喜欢在挖掘唯一出路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寻找第二条出路，既然存在着这一条可以通往前方的桥梁。那么，是否存在另一条更短的路呢？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刹那找到了，宫城也找到了。 “让须藤淳太说出真心话，最快的办法，就是让我去和须藤单独交谈。” 无论如何，刹那都隐瞒不了，因为那天的事情，宫城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文化祭前夕，他和须藤在天台的那些对话，须藤曾表示，对他而言，宫城就是唯一的真心，如果连真心都无法抓住的话，那么他的人生，就和死没什么区别。 “不行的吧。” “为什么？” “因为，你看嘛……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放弃了。” 刹那强硬着笑脸，想要解释什么，尽可能把脑海里能够辩驳的话搬出来，哪怕逻辑紊乱，最重要的不是让宫城明白，而是他不想那么做。 “再说，如果他还喜欢你的话，就不至于会去跳楼了吧？无论如何，就算一切没有改变，现在的你再去找他，只是徒增伤心而已，因为宫城你啊，是不可能喜欢须藤淳太的，对吧？” “话是这么说……” “所以，既然宫城你无法满足他的真心，早田同学也无法看到他真正的一面，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他还会因此心生疑虑，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展开了。” “可是……想要看到真正的面目，想要说出真心话，不一定是喜欢吧？就像羽岛君你所说的，恐惧也能逼迫他人露出真心一样。” 刹那一时无话可说，他寻遍了整个脑子，也找不到靠谱的解释，也许刚才宫城所说的话，就是绝杀了吧。 刹那的私心很简单，他不想让宫城成为救赎须藤淳太的那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让早田濑子成为拯救须藤的那个人是最好不过。 所以，这样的话，这样的目的，刹那无法简单说出口。 “不过，说的也是，也许对方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最后，宫城松了口气，她看出了刹那的无奈，也不打算继续逼问下去。 “回去吧。” “嗯。” 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刹那隐隐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宫城是不是明白了什么？ 也许，自己的心意早就被宫城看透了也说不定。 “希望明天能够透过小惠看出和须藤有关的线索就好了。” “是呢……” 染红的部室，只剩榉木桌上的茶杯,红褐色的液体溢出了小熊图案的杯子，熊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流泪。 上演学长学妹的青春邂逅剧？ 早上，被花铃用猫薄荷涂满了脸，醒来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木木的猫舌头舔着刹那鼻子的粘稠感，火气瞬间爆棚，又被妹妹可爱的外表所折服而降温。 “花铃的日常恶作剧（1/1），耶！” “能不能把这个每日任务给我省掉啊？我真担心寿命会缩短，或者某一天突然吓死。” “保持兄妹之间的温度，生活没有点刺激哪能行。” “我说，那是夫妇吧？” 日常和花铃拌拌嘴，小打小闹之后，刹那来到学校。 充满青春气息的新一天，在和煦的秋风吹来之后，被木木舔过的恶心滋味也烟消云散了。 好戏差不多该上演了。不如说，羽岛刹那期待着相泽惠的个人演绎。 提问：午休的时间人们最喜欢待在那里？ 答案：社团活动，学校中庭，教室里聊天睡觉，图书馆看书，上天台发呆（目前正处于封闭状态）。 那么，再细化范围，孤独一人最喜欢待在哪里？ 答案：图书馆，天台。 没有人比刹那更懂得这个答案了。一个人的社团活动，听上去实在是心酸，在教室里睡觉的话，只会被集体组织的话题所烦扰。 所以，综上所述，最后所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图书馆！” “你还挺有自信的。” “嘛，还好吧~” “真不愧是羽岛君。” 暂时忘掉昨天傍晚的事情。刹那擦了擦鼻子，老实接受了宫城的褒奖。 “那么，总算算出了须藤主动来图书馆的时间，羽岛君你这份打扮又是什么情况？” 困惑地看了刹那一眼，宫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降低存在感。” “不……我怎么觉得存在感反而提高了。” “只要不让他以为我是羽岛刹那本尊就行啦。” 此刻，刹那戴上了从百元商店购来的黑色墨镜，乍看塑料玩具般的做工却很难从别人的视角辨认出刹那的模样，再稍微拿着份报纸装装样子，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刹那有自信不会被认出来，至少刚戴上墨镜的时候，宫城满脸警惕地问他‘你是谁’，差点就要拨打电话报警了。 至于宫城，则是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要是在茫茫人群中，刹那也没法一时认出来，这种时候‘宫城检测机’的雷达就会发出警报，稍慢一拍刹那才会察觉宫城的存在。但这只属于刹那的固有技能，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啦。 不过，要是人太多，行动起来也不方便，所以只有刹那和宫城一起来，相泽则已经进入主舞台。 这时，通过三人建立的聊天网络，相泽发来了信息。 （相泽）：怎怎怎怎么办啊！我不知道须藤学长会看什么书！昨天擅自把书的摆放位置放在了距离座位最近的地方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相泽惠的好点子。 随意调换书的位置，把要看的书放在拿不到的位置，然后让须藤大发慈悲取书。这样子就能制造话题，营造出邂逅的气氛来。 相泽还是蛮机灵的嘛。 不过还没夸她就先出毛病了…… （宫城）：冷静一点，小惠。我们会帮你找一下须藤同学的位置，你先维持原地不动。 就在宫城环视每一个书架的时候，刹那正在认真地打着回信。 （羽岛）：不能随便挑一本高位置的书么？ （相泽）：笨蛋学长！那样子要是被问起‘你喜欢这样的书啊？’吧唧吧唧的问题，我岂不是很难回答。 原来如此，这一点她也有考虑到，真是错怪她了。 “那么，事不宜迟，赶紧找找吧。” 他们是看着须藤走进图书馆，为了不被发现而拉开了点距离，加上宫城的行进步伐缓慢，进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须藤在哪了。 图书馆的书架并不算多，午后休息的孤独分子也很少，因此找人并不难，从各种书籍的分类来看，相泽把书藏在了‘旧文学’标签的书架上。 也不知算不算幸运，他们在同一个标签，往后的第二个书架看见了须藤的身影。他的手里正翻着本书，书名被遮住，刹那没能看清，但见须藤津津有味地阅读的样子实在很少见。 “要不然给早田同学拍张照片纪念一下好了。” 说罢，刹那刚解锁手机对准须藤的时候，被宫城拦住了。 “羽岛君，人类对视线、相机一类的事物是很敏感的，如果明天你不想以‘尾随男子高中生’的标题登上本校午间广播话题的话，还是放下手机吧。” “尾随的还是男子高中生，那岂不是变态中的变态么？” 刹那虽然不满地嘀咕着，但还是放弃了拍照，只是给相泽发了信息通知须藤的所在地。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不妙，我开始感到紧张了。” “实战的人明明是小惠，为什么羽岛君会紧张啊？” “不是常有的么，有时候看着动画里的紧要关头自己也会跟着激动起来。” “我不是很理解……”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两人挑了个视野极好、听觉接受范围合适的位置，靠窗一旁，午间的阳光正透过大窗撑起图书馆的亮光。 “啊，这不是须藤学长么！？” 距离并不算远，相泽干脆跑到须藤面前，假装偶遇似的打了个招呼，不过个头太矮了，须藤有一瞬间是以水平线的视角看着前方，愣了一会才匆忙低下头来。 “啊，抱歉……咦？我记得你是奇葩社的相泽惠同学……是吧？ ” “没想到须藤学长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学长记忆力真好。” “该死！平时夸我的时候都那么寒酸，撒谎的时候居然能够那么顺其自然。” “我想小惠应该没有撒谎吧？须藤同学平时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小惠，即使如此还能记住人家的名字。与此相比，羽岛君就……” 宫城怜悯地看了刹那一眼，叹了口气。 “真失礼啊，好歹我也从高一就和他们同班了，只是偶尔几个人的名字没记住而已。” “是么，那……羽岛君，你倒是说说看，你记得几个？” 虽然宫城戴着口罩，但刹那还是能够看见宫城的嘴角轻轻上扬的样子。 “咳咳，既然你向我发起挑战了。那么……” 刹那的大脑正在进行高速度的运转，并把脑海里搜索的信息显现出来。 “早田濑子。” “……” “须藤淳太。” “……” “早田濑子。” “羽岛君，这个已经重复过了，我在等你说其他人的名字。” “宫城结衣。” “算了，对你抱有一丝期待，是我的错。” 宫城以手扶额，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刹那仍不想就这么结束。 “还有……木下野百合！” “那是谁？我们班有这号人物么？羽岛君，还是不要随便编名字逞强比较好。” “宫城，那是班主任的名字……” “图书馆不许大声说话！我们还是不要忘了小惠那边的情况了！” 啊……居然回避话题了…… 宫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注意力放在书架那边的位置，刹那也只好放弃原先的话题。 他们似乎聊了一会，但因为刚才的情况，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只知道须藤全程都是面瘫脸。 他的脸是不是打了麻痹药剂啊？ “对了，学长，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那个，我想看的书放在最高处，我拿不到啦……学长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相泽微微抬起期待的目光，配上可爱的脸蛋简直是要迷倒众生的节奏，但打了麻痹药剂的面瘫须藤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就在那里！” 相泽拉了下须藤的衣服，须藤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但没有挥开，他并没有说多余的话，默默来到书架旁。 “在哪？” “就是那本《旅行的记忆》。” 刹那没有听错，因为他能看到与他坐在一起的宫城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睁大了眼睛。 那是相泽在国中时代所写的小说，随着这本书的创作，给相泽带来了不少麻烦，患上抑郁症，甚至还想过自尽。虽然现在的本人看上去只是一个单纯可爱的普通女生就是了。 “相泽同学，你想看的是这本书啊……” “嗯？莫非须藤学长也看过么？” “不，只是……” 须藤的表情总算有了些许松动，他困扰地看着傻笑脸的相泽，又抬头望了望那本书。刹那和宫城的视线也跟着爬到最高处。 那一瞬间，刹那忍不住抽出手机，以惊人的气势敲击屏幕，然后发送信息。 （羽岛）：笨蛋！为什么把书放在了两米高的巨人都拿不到的地方啊！？ 手机传来了震动，吓了相泽一跳，取出来一看后，脸色更是大变，她睁圆了眼睛，赶紧合上手机收起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比起这个，我要的书……” 须藤有些苦恼地想了一会，直接到前台借用折叠式梯子。 “羽岛君，真希望你不要搞一些没品位的恶作剧。” “宫城，你的手在微微颤抖喔。” “只是有点冷而已，不要在意。” 明明自己也掏出手机准备给相泽发些什么，只不过被刹那抢先了。 “用这个的话，就可以轻易拿下来了。” “学长真是靠得住呢~不像某个只会欺负人的笨蛋。” …… 火大！这家伙居然趁机损人！ “冷静点，羽岛君。” “被笨蛋骂笨蛋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是事实就是了。” “你……” 好吧，刹那也差不多该承认了，自己是笨蛋一事。 “你说的某人是羽岛刹那同学么？” “是哦。” “哦……” 提到刹那，须藤的脸色黯淡下来，无精打采地替相泽取下了书，然后归还折叠梯。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继续看书了。” “嗯，谢谢学长……不对！学长慢走……不是……学长别走！” 笨手笨脚半天，相泽这才叫停了打算离开的须藤。 “还有什么事么？” “那个……” 相泽把书紧紧捧在怀里，目光落在须藤手里的书上。 “须藤学长，你看的是什么书吖？” “你说这个啊……” 当须藤摆正书本的时候，刹那清楚地看到书名上《人间失格》四个大字。 “是这本啊……” 刹那有些失望地呢喃道。 如果还在对这本书爱不释手的话，也就说明须藤他依旧沉浸在无法理解他人的世界里，这和鼓起勇气斩断过去，重新拿起自己作品的相泽不同。两人还真是处在不同的极端。 “相泽同学应该看不懂吧。” “呜……有点不甘心。” “你对这个感兴趣么？” “嗯，稍微有点。如果可以的话……” 相泽找了旁边的椅子，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然后抬起期待的目光，就像睡前渴望听到童话故事的小屁孩一样。 “须藤学长能给我讲一讲么？” “这……抱歉，我讲故事的技术超级烂的。” “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大概的情节……因为须藤学长都说了，我根本看不懂嘛……”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须藤虽然感到困扰，但还是老实坐下来。 此后，漫长的故事开始了。 “你怎么看呢？羽岛君。” “怎么说……总觉得须藤同学很普通。”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尽管有些冷淡了点。”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惠主导的，也就是说，如果小惠不主动请求什么的话，须藤同学可能也不会理小惠吧。” “哈，看他那样子就是了。” 那副样子太像一年前的刹那，被可爱的女孩子拜托做什么的时候有些困扰，但还是去做了，然后收获了对方的一句谢谢，再过两天对方就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真是可悲啊……连须藤都要走这条老路么？ “其实，这样子不是挺好的么？” “嗯？” 宫城朝津津有味地讲着故事的须藤投以温暖的目光。 “我不是很能理解，这样的须藤淳太，或许更接近真实的自己也说不定。” “咦？那是什么意思？” “羽岛君，须藤同学他，一直很烦恼无法理解他人的心思吧？因为活得与他人不一样而痛苦着，烦恼着，才会想要去迎合他人，用别人的思想来武装自己。那样的话，现在的须藤同学，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累，他既不会假笑，也不会说出什么大道理的正能量，既不温柔也不帅气，只是维持着普通人的形象。这样子的，说不定就是他最渴望的样子吧？” “也就是说……” “现在的须藤淳太，可以说得出真心话，他不必再伪装了。” 宫城摘下口罩，露出了淡淡的浅笑。 刹那再把目光看向须藤那边，他在给相泽讲书里的故事，那是他喜欢的书，他并不麻木，尽管讲得很烂，还是会投入其中，以至于坐在一旁的相泽开始打瞌睡都没有发现。 “可是，这样的须藤同学，早田同学并不认可哦。” “为什么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呢？如果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而去努力伪装，那就本末倒置了，那也和早田同学的期待截然相反。” “早田同学渴望的，是真实的须藤同学。但所谓的真实，须藤根本不承认，那种东西，在他心目中并不存在。”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隐藏在谎言之中的‘真实’，那就是本次事件的唯一突破口。 “宫城……” “羽岛君……” 刹那摘下了塑料墨镜，两人同时出声，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彼此。刹那从宫城的眼睛里读出了答案，宫城想必也从刹那眼里看到了真相。 “你觉得可行么？” “真是傲慢呢羽岛君，这么有自信认为我们的答案一致么？” “直觉吧。” 打从一开始，这个委托的钥匙就不在须藤身上，刹那和宫城只是搞错了方向，早田濑子只是缺少了某样东西。 啪！ 书本用力合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想要交流的话语被打断，刹那和宫城楞了一下，朝着发声源看去。只见须藤淳太面容严肃地看向这边。 ！ 宫城慌张地戴起口罩，但为时已晚，刹那也因为没戴墨镜而被看得一清二楚。 “是这么一回事么？” 失望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开来，须藤沉重地叹了口气，慢慢移动椅子站起来，而坐在旁边的相泽，早就睡得跟死猪似的，嘴边还挂着口水。 “呀……真是巧哦。” “你觉得这样的借口说得过去么？” “没想到须藤同学还精通催眠术，真是厉害。” “羽岛刹那，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无视刹那的玩笑，须藤的声音尽管微小，却带着一丝生气的意思，谴责的目光落在刹那身上，就像是在鞭打刹那的身体，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宫城，你先带相泽离开吧。须藤同学，我们换个地方。” “又想上天台么？” 须藤的语气带着一丝轻蔑，在那张无所畏惧的脸上，刹那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他忍不住低下头去，有种自己低于须藤淳太一等的感觉。 “小惠，起床了。” “嗯，唔……巧克力蛋糕？第一手记？” “你睡昏头了，这里是图书馆。” “图书馆……唔！” 相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刚想大叫出声，被宫城捂住了嘴巴。宫城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相泽跟她离开后，她这才安分下来。 临走前，相泽有些后怕地看了刹那和须藤一眼。 “走吧……” 等她们走远后，刹那才小声地说出口。 莫要多管闲事 刹那从须藤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对现在生活自满、对自我无药可救的沉重压力。那种像是敲响了定论，不允许他人再反驳的冷酷面容，就是刹那忍不住认为自己低人一等的错觉源头。 他站在须藤身旁，本来个子就比他矮，又因为没有底气和自信而驼起背，路过走廊的时候，看上去就是无能的宅男与优秀的精英之间的区别，让原本的错觉成了真实。 因此，刹那明白，现在的须藤身上，有着刹那无法撼动、劝说不能的意志。 羽岛刹那不是主角，他终究无法挑战boss，要给他十年的自信去努力，他也断然无法比得上现在的须藤淳太，尽管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靠着迎合别人活下来，那也积累了不少刹那所没有的经验。 所以，这不是刹那可以主导的局面，必须另有其人来唤醒这个装睡的家伙。 跟混混收弱者保护费一样，两人来到通往天台的楼梯，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浓缩着让刹那感到不适的气氛，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只是慢慢吞吞地走到门前。这样子，门上的小窗所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才勉强照亮了须藤的脸。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 “我已经不再是披着狼皮的羊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只弱小的羊，我应该说过吧？该还你的，我也还了，该放弃的，我也放弃了。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须藤同学，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么？” “啊哈哈！” 须藤掩着脸，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结果是这种话么？我差点忘了，羽岛同学你也是一只弱小的羊。” “哈……羊好歹是素食主义者，和平生活，不互相伤害多好。” “世界可没有和平那么简单就过得去的，在班上一直独来独往的你应该能够体会吧。” “我说你，这话有点过分了哦。” “那么，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说这种话的话，还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吧。我们应该互不相欠才是，文化祭推崇你当女仆长，让你在班上建立人脉应该足够还清欠你的了吧？” “人脉什么的，那种东西只是换汤不换药，虽然最近陌生的同学找我攀谈的次数多了那么一丢丢……” 也就是从0变成了1的程度吧？ “总之，不要多管闲事，最好也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什么都没有做哦。” “那样最好。” 须藤彻底对刹那失去了兴趣，他摆着一张面瘫脸，背过身打算离开。 刹那想要叫住他，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犹豫了。 他确实有话要对须藤说，但那句话，其实不该由他来说。 “果然，那个时候你就不该来妨碍我自杀的。” 临走前，须藤说了句让刹那寒毛直竖的话，便消失在阴暗的角落里。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沉重的压力散去，刹那瘫软了腿，无力地坐在阶梯上，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而扶稳了墙。 * “真是万分对不起！” 相泽摆着一张哭丧脸，面对着刹那合起双掌，连拜三下。 “喂！我还没死呢，不要祭拜我！” “可是，害得羽岛学长被须藤学长带到角落里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为什么说得那么奇怪啊……” “咦？羽岛学长不是被带去挨揍了么？” “这到底是经过怎样的思维逻辑才得出的结论啊……” “确实呢。” 让刹那意外的是，宫城居然认同了相泽的话。 “羽岛君真的是一副受到恐吓或者挨揍的样子。” 刹那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糙，只是多了很多汗，以及面部肌肉有点僵硬而已。 “羽岛君，你不要紧吧？” 宫城同情地问道。 “须藤同学原来还会打人啊。”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才没有被打。是被吓……咳咳！只是闹肚子了。” 刹那捂着自己的肚子，装出一副新陈代谢过度的虚弱样。 “原来羽岛学长是被须藤学长带到厕所去了啊。” “呃……是的，没错！”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情况，干脆就撒谎撒到底吧。 “真的是这样么？” 然而，还是瞒不过宫城的眼睛，那副连刹那骨骼都要看穿的眼睛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忍不住别开了脸，落在了相泽脸上，她的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 “话说起来，真亏你能在那个状态睡着啊。” “呀~因为完全不明白须藤学长在讲什么，说了一大堆负能量还津津有味，然后各种绕啊绕，结果大脑就疲倦了。”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因为是相泽惠，所以要给予理解，这已经在刹那的大脑中成为了固定思维，为了安慰相泽，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呜！好感动，学长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毕竟这世界还是存在许多笨蛋望尘莫及的高度。”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艰难晦涩的书！一般情况下，听别人讲书也应该是有趣的故事吧！还有，把我的感动还给我，你这个坏蛋！” 相泽选手对羽岛裁判使出了柔弱无力的面包拳，羽岛裁判大发慈悲地发了一张黄牌推开了相泽选手的脸。 “那样的话，就不要强行让他为你讲故事啊。” “唔！我还不是为了强行留住须藤学长！好让你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他。” “嘛，总的来说，我们也并不是毫无收获，对吧？羽岛君。小惠已经足够辛苦了。” 宫城结衣果然是百合党，她一把从身后抱住了相泽，像安抚猫咪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挠她的下巴，相泽立马变得温顺起来。 “干得很好，小惠。” “最喜欢宫城学姐了！” “宫城小姐，我呢？” 刹那指着自己，跟讨食的狗狗般投以期待的目光。 “羽岛君，勉强及格吧。” “怎么这样啊！” “不管怎么想，会暴露也是羽岛君摘下了墨镜。” “不……因为装x而脱下口罩在先的是宫城你吧？” “我那个角度并不会认不出来，再说我还有帽子和外套做掩护。” 真是漂亮的甩锅方式，刹那不禁赞叹起来。 总而言之，刹那是不能得到相泽那般令人羡慕的待遇了。 “那个，我说啊……” 这时，坐在客人位的早田濑子早就一副不满的样子看着三人。 “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哦……不好意思啊。” 实际上，还真是忘了。可能是因为早田把下巴抵在桌子上，世界杯被藏起来了才看不见吧。 毕竟人们只会向往荣誉。世界杯是自豪的象征，如果藏起来，人们又怎么会注意到呢？ “那么，你们从须藤身上了解了什么吗？” “这个……” 刹那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来，他给宫城打了个眼神，征求她的意见，宫城也陷入思考当中。 “须藤同学他，很普通，就像影子一样，稍有不注意，或许就会藏进角落之中。” “呃，抱歉……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须藤同学或许是在消除过去的存在价值。” “哈？” 在场的人，只有刹那淡定地接受了宫城话中的意思。 “午休的时候，他会待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与人相处的时候，他失去了迎合的笑容，简单的话语中，不再有过多的修饰，不再给予他人期待，只是单纯地‘对话’而已。他所做的一切，都与过去的自己截然相反，他所创造的‘未来’，一直在欺骗他自己。早田同学，你还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么？‘现在的他，更接近真实的他，却又与真实有所不一样’” “啊……我确实是这么说过。” “那么，你又基于何种认知来判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退一步讲，你能够看穿须藤同学的假笑，但又何以了解须藤的‘真’呢？” “那个是……” 这一下，宫城把早田给问蒙了。早田只是着急地咬着嘴唇，迟迟没有回答。 “不管是什么也好，不妨把你所想的告诉我。” “只是，直觉……吧。” “没错，就是直觉。” “咦？这种回答也行？”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答案会被肯定的早田，睁圆了眼睛。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结论么？羽岛君难得发挥了用场所得出来的结论。” “不用趁机损我吧？我发现最近的宫城小姐很喜欢捉弄我欸。” “咳咳，羽岛君说过，须藤同学只是单纯地害怕你。” 宫城无视了刹那的抱怨，继续说下去。 “想让须藤同学说出真心的话，也就是看到他真正的样子。其实，原本只要那样就好了，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 宫城说得没错，没有任何复杂的因素，就像再困难的数学公式题，也总会有个不堪一击的弱点，看不清的人只会陷入迷茫，看清的人便能轻松解答。 之前的刹那，一直没有看清这一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败在须藤手下，甚至在刚才还处于弱势状态。 “用须藤同学对你的畏惧，来逼迫他说出真心的话，那也是早田同学你所喜欢的须藤淳太。这是我们给出的方案，但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方法。” “这是……什么意思？” 真相总是让人难以呼吸，沉重的空气让刹那觉得浑身闷热，甚至还夹杂着一股焦躁，他有些不甘心，也很纳闷。 “我想，接下来的事情，由羽岛君来说比较好。” 正值关键时刻，宫城居然点了刹那的名。 “因为这一点上，我想羽岛君比我要更有体会。” 这到底是她的恶作剧，还是单纯为了方便，刹那不清楚。 相泽和早田的注意力落在了刹那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眸正不安地看着他，巴不得赶紧从刹那身上了解到真相。 最终，刹那还是叹了口气。 “须藤淳太欺骗了世界。” “……” “也欺骗了自己。” 将这两句话说出口后，内心的负担突然加重了不少，刹那走近早田，看着一脸震惊的她。 “听我说……” 闷热的部室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氛，相泽握紧了宫城的手，倾听着‘真相’，脸色不禁变得悲哀起来，或许只是对须藤本人的怜悯。 走动的时间滴答滴答作响，午休的广播早已结束，象征午休结束的铃声悄然响起，阳光躲进云中，室内阴暗了几分。 “这就是须藤淳太学长么？” 那是相泽所未了解过的须藤淳太，刹那原本以为，要是能够替他隐瞒下去，会是一件好事，但那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而明白了一切，听了刹那的建议后的早田，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有点难以接受。 “我知道了。” “那之后，该怎么做，就由你决定吧。话虽如此，我的建议是，不要吵醒现在的他，我想将来某一天，他自己会意识到的吧。” “羽岛君，这样的答案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只是不想看到突然醒悟过来的他那张蠢蠢的表情。” 刹那无奈地耸了耸肩。 “再说，我觉得这样子会有罪恶感。” “这一点，我深有同感。” 无论是宫城也好，还是刹那，对于他们而言，须藤淳太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们身处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看法与见解，刹那对他的干涉，已经足够多了，要是再继续下去，那就真的只是多管闲事。 所以，刹那把这个叫醒的机会让给了早田，尽管还是在他的提示之下。 “谢谢你们，羽岛同学，宫城同学，还有相泽同学。” 早田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个躬，她已经有答案了。 与谎言决战 “你觉得这样子真的好么？” 回到教室后，宫城似乎还不放心，从身后拍了下刹那的肩问道。 “或许吧。” “我们所认为的‘正确’，对须藤同学而言，真的是‘正确’么？” “奇葩社向来不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只是选一条可行的方案，以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解决烦恼，结果如何一概不负责，相对的，那之后拥有怎样美好的结局，也与奇葩社无关。奇葩社只是单纯地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结果。这就是‘虚拟人生’的游戏。” “但是，最后的你没有对须藤同学进行直接干涉呢。”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所能办得到的，关键的钥匙，打从一开始就是那个看穿他虚伪的人。” 刹那撑着脑袋，一边和宫城偷偷交流，一边看向最右边的须藤和早田。 须藤有些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也许是受刚才在图书馆的影响。而早田，也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举动，反而很普通地倾听着授课老师的话。 一切显得很平静，却又并不一般，刹那能够感觉到，从早田身上传来的异于平时的气氛，也从须藤身上感受到不安与焦躁。 “总而言之，今天放学之后，这次委托就算结束了吧。” “你那么肯定早田同学会在放学之前做好决断么？” “因为她看上去与平常不一样嘛。” “是么，那就有劳羽岛君写委托报告了。” “我？平时不都是你写的么？” 刹那惊讶地回过头，指着自己的脸，宫城只是微微一笑。 “因为这一次的事件，羽岛君比我更清楚。还有，上次的作业还没补上呢。” “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刹那捂着自己的额头，双眼开始四处乱瞟。 “没关系，我有特效药——营养液。” 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就在这时，刹那明显感受到头部的沉重感，还以为小时候幻想的恐怖镜头——‘风扇掉下来了’的场景真的发生了。抬头一看，授课老师正无奈地看着他，头上的重量只是一本厚度高大五厘米的书。 “羽岛同学，我的课这么无聊么？” “非常抱歉……” 刹那只好老老实实转过身去，明明打瞌睡的人很多，却只抽中了存在感很低的他，也就只有这种低概率的事件会发生在刹那身上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比以往要慢许多，也许是刹那太过在意早田的举动，瞌睡与发呆的时间变少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响。 在同学们发自内心的抱怨声中解脱出来的灵魂，开始打了鸡血似的冲出教室。刹那和宫城本来也要随着灵魂的大队伍走出去，却被早田拦住了。 “羽岛同学，宫城同学，稍等一下。” 她看了一眼慢吞吞收拾东西的须藤，然后走了过来。 “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后，还没等他们反问，早田已经跑出教室。 毫无疑问，决战的时候到了，他们只是被邀请作为观众。 “通知一下小惠好了。” 宫城也很快察觉到了什么，拿出手机通过三人联络端给相泽发了信息。 与此同时，须藤和刹那的目光对上了。 “……” 须藤皱起了眉头，似乎很好奇为什么他们还留在这里。但很快就错开了视线，他收拾好书包便走出了教室。 “要拦住他么？” “我想羽岛君应该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再拦住他了吧？” “说的也是啊……” 绝对会抬不起头的。 既然早田有了进一步的打算，那就相信她好了。 须藤离开不久后，早田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呼呼呼……久等了……”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不知名的钥匙，胸口上下起伏得很厉害，因此那对胸部摇晃起来的杀伤力简直可以打上马赛克贴上‘18x’的标签了。 “须藤同学刚才离开了哦。” “我知道，我看见他了，只不过他假装进男厕避开我了。” “居然做到这个地步……他以为自己是羽岛刹那么？” “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 那是刹那自己独创的可悲的笑话。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早田同学。” “挑战书。” 说出这句话的早田濑子，用力地抬起头来，挥洒的汗水在空气中舞动，爽朗的笑容有着极强的感染力，就像在千米赛跑中拼劲全力后无怨无悔的运动员一样。 她的身姿，未免有些帅气。 “跟我来吧，我想让你们见识一场有趣的比赛。” 她甩了甩手里的钥匙，满是自信地说道。 * 当刹那听说那串钥匙是天文社的朋友借给早田的时候，刹那难免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这里是天台的钥匙？” “是的哦，虽然天台现在已经禁止开放，天文社因为社团需要，还是有特权的。” “可是，为什么是天台？” 宫城提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疑问。就算经过再周密的逻辑推敲，也无法得出上天台的结论，还要特地去借钥匙。 “因为很帅气啊，一般来说，最终决战都是在最高处的不是么？” 然而，早田给出来的答案，简单到无药可救，刹那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然后乖乖跟着走。宫城已经放弃追问，发了条信息提示相泽来天台集合。 钥匙插入孔内，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门被打开了，蔚蓝的天空尽收眼底，清爽的空气扑鼻而来，整个视野像是突然被放大。 “好久没来这里了。” 宫城发出了简单的感叹。随后，相泽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因为上气不接下气，当她看到天台的这一幕时，更是被震撼到差点仰倒过去，好在宫城扶稳了她的身体。 “好大！” “应该是好广阔吧，你连形容词都不会用么？” “啰嗦啦！我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早田同学，你要在这里等须藤同学么？既然是挑战书的话……” “没错哦，须藤一定会乖乖过来的，因为我把他鞋子藏起来了，顺便给他写了封挑战书。” 咦？是这么卑鄙的做法么？刹那还以为藏鞋这种事情只有霸凌者才会做得出来。 “早田同学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宫城凑到刹那耳边，疑惑地问道。 遗憾的是，刹那也不知道。 “大概我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腹黑的她吧……” “你们不是从高一开始就同班么？噢对了，你是羽岛刹那，我差点忘了。” “喂……” 这是新的欺负人方式么？最近的宫城小姐还真爱捉弄她未来的爱人呐。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会在这种时候来天台的人，不用想也知道。 “呼，我也要上了。” 早田鼓劲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然后迈着小步子绕到门的后面，爬上水箱。 “你想干嘛？” “你们就站在那里就好了。” “不，不是这个问题吧……” 早田完全一副熊孩子的模样，像是埋伏的蛇，伺机捕获猎物。与此同时，须藤有些气愤地走上来。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羽岛刹那。藏了我的鞋，还给我写这种意义不明的信件！” 那！家！伙！居然以我的名义干坏事！ 刹那差点没脱下鞋精准扔向早田的头部，如果对象换成节草纲娜的话，他一定手提刀落，丝毫不犹豫。 “我已经脱下了伪装了，拜托别在逼我了。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相泽下意识地躲在了刹那身后，宫城则是与刹那肩并肩，右手用力拉住了刹那的衣袖，看上去还有点不安。 “不管来几次都一样，我已经注定没有未来的……” 走到刹那面前，须藤的表情渐渐变得悲哀，他像个无助的失败者，痛苦地捂着脑袋。 “你究竟几时才甘心……为什么要纠缠着我？要不然，现在就还你这条命也行。” 疯狂的气息，近乎丧失的理智，被打扰的堕落生活，早田藏起了他的鞋子，已经把他逼至最后的角落了。 “别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我好不容易救下你，要是前功尽弃，我会很困扰的。” “谁也没有期待你那么做，我说过了，我对你们所做的一切，除了无法理解以外，没有其他的感情。我不想再伪装自己了，答应你暂时不自杀，只是不想抱着愧疚感死去，为什么还要折磨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真的是这样子么？” 就在这时，早已伺机的早田总算从水箱上跳下来，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须藤像是猜到了什么，脸色渐渐扭曲，他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嘴角不停的颤抖。 “须藤，这是我给你的挑战书。” 早田安全着陆，及膝的裙子轻轻飘荡，胸前的赘肉猛烈的摇晃起来，就像催眠专用的怀表一样吸引住了刹那的目光。 “话说，那样子摇晃不会痛么……” 刹那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为什么是你……” “如果挑战书直接写上我的名字，须藤君恐怕会赤着脚回家吧？” 早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转了两圈钥匙，转过身去，用力地摔了下门，然后用钥匙把门反锁住。 “为了不打扰进行社团活动的天文社，通往天台的门是可以从里面锁住的。只是用不同的两把钥匙罢了。” 无关紧要的解释一通后，早田再次转过身来，露出恶作剧的笑脸。 “嘛，如果须藤想要出去的话，也可以来拿钥匙。” “！” “你……” 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刹那更是脸色都变青了，他看着恶意满满的早田，解开胸前的一颗扣子，将钥匙塞进敞开的胸口里面。在那神秘的深沟与藏有新世界的黑线中，或许还能藏得住一两部手机吧。 刹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用力拉了下。 “？” 只见宫城紧绷着脸，什么也没说，但却能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压力。 女孩子对胸部的竞争还真是残酷啊…… 是说，现在才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须藤楞得当场说不出话，嘴唇直颤抖，眼睛像是要避开那对奇耻（七尺）大乳移向别处，结果落在了身旁的刹那身上。 刹那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须藤淳太，无论是一表人才的虚伪模样，还是无法得到宫城心意的悲伤模样，还有自尽时候痛苦无奈的样子，在刹那面前冷淡的样子。 感到恐惧而直发抖的须藤淳太，刹那是真的头一次见到。 原来如此，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害怕起来果然都是一样的。 “是么，是这样子啊……因为是奇葩社，所以联合起来了么？” “硬要说的话，我是冲着羽岛同学来的，毕竟你们俩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须藤你就变了个人似的。” “这和你没关系吧？而且，我已经拒绝了你的告白。” “我今天想说的，也和这个没有关系。” 让人猜不透的勇气，强大的魄力，从容的态度，早田濑子完全换了个人，一步一步逼向须藤。 “须藤，不……须藤君，差不多该意识到了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须藤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不安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我听羽岛同学说了，须藤君你总是在强调自己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想法，把自己比作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 刹那完全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将这些原本只属于他们的秘密告诉给他最畏惧的早田听，对须藤而言是多么大的伤害。但他并没有别开眼睛，即使须藤怨恨地看着他，他也承受了那份怨恨。 “事后允许你赏我一顿揍，反正我习惯了~” “羽岛君！” 宫城用力拽了下刹那的胳膊。 “不许说这样的话！” “我、我知道了……” 这是心疼了么？心疼了吧？ “那么，既然知道了那样的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告白？为什么还要纠缠我？这样子对你么有什么好处么？” “告白之前，我并不知道须藤君在想什么，但即使知道了，我的心意也不会变，因为看到真实的你，确实让我很着迷。” “真实的……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对现在的须藤而言，肯定无法理解早田所说的话，不过，他一定会慢慢产生怀疑，因为那就是事实。 “须藤君，你在欺骗自己。” “……” 果然还是说出来了啊…… “你在慢慢发生改变，难道不知道么？” “我只不过回归成懦弱的羊，一只毫无感情的生物而已。” “不对，你已经变成了普通人了。” “呵……你在开什么玩笑？” “所以说，须藤君，你一直在欺骗自己，或者是被顽固的概念所蒙蔽了双眼。其实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绝望。” “我，在欺骗自己？呵哈哈……” 须藤的眼睛几乎都要凸出来，脸部扭曲成团，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即使是如此丑陋的一面，让人忍不住避而远之的疯子，早田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刹那开始对这个奇怪的少女产生好奇了，不只是欧派那一方面。 “如果你还继续骗自己，我会慢慢拆开你的真相。” 虽然毫不客气，毫不留情，却能看见她温柔的一面，或许在须藤眼里，眼前的少女如野兽般在慢慢撕开他的心。但实际上，她只是在安慰一个迷途的小孩。 “须藤君，你害怕我，对吧？” “不，不是那样……” “因为我曾经揭开了你的真面目，拆穿了你虚伪的心。” “不是的！拆开我真面目的人应该是……” “不是宫城结衣噢。” 须藤还没反应过来，刹那已经擅自回答了下半部分的内容。 “须藤同学，我记得你说过，宫城是第一次撕开你伪装的人。但是，你并不害怕宫城，你只是对这个当场质疑你，反驳你的少女产生了兴趣。可是，早田同学不一样，她很没大脑的拆穿了你的假笑，你的一切伪装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你害怕这样的怪物。” “羽岛同学，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嘛，就是这么一个人，对须藤同学你来说，也算蛮特别的吧？” “是的，我承认，我确实很害怕你。因为，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无论我假笑也好，献媚也罢，故意让你看见我在无人的教室里尽心打扫教室。你都毫无所动，仿佛有双看穿我内心的眼睛，让我觉得恐怖……”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换作谁都会觉得恐怖，肯定无法顶着那么大的压力。 “不管我换多少张狼皮，都会被你一眼看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须藤君的一切不够真实。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噢。” “有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你承认了。” 早田的嘴角微微扬起，伸出手指指着须藤的胸口。 “你害怕我。所以，你并非是无法理解人心的怪物。” “怎么可能……” “须藤君，你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就当作过去是病，今后一定能够康复的。” “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羽岛同学跟我提过，你曾经喜欢宫城同学吧？” “……” 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刹那已经把能抖的都抖清了，现在的早田，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是堕落的须藤淳太的克星。 “然后，从很早以前，你就开始害怕我。你会简单的喜欢上一个人，也会普通的害怕一个人。这些，都是你的真心哦。” “不对，已经没有了，早就结束了。从今以后已经……这样的我，只是一具驱壳，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刹那看见了，从须藤眼里溃堤而出的泪水，嘴里不时发出哽咽的声音。 “活了十多年了，一直穿着狼皮混在狼群中，吃着羊肉……” “所以说，今后会慢慢变好的。” “小时候，我曾经和集体一起欺负一只小猫……” “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我还偷过冰淇淋店的优惠券呢。” “我差点害一个小孩被拐卖走……” “小时候养的汪酱是我照顾不周病死的。” “我看着那个孩子被性侵却选择闭嘴……” “这个……可是，现在的须藤君，一定不会那么做了吧？” 眼前的景象，就和大姐姐安慰小弟弟一样，已经哭成泪人的须藤淳太，早就失去了冷酷的防护墙，在早田面前，他不堪一击。 “我想死……” “那是绝对不行的！” 早田抬起坚定的目光，带着一丝谴责的意思。 “不能死！你怎么知道未来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出现接近你内心的人呢！” “我……” “现在，我还没法触碰到你么？” “……” “如果你只是一只懦弱的羊，那我只要做一只吃素的好好狼小姐就好了吧？” “为什么……要管我？” “因为我喜欢你。” 面对须藤迷茫的问题，早田回以温柔的笑容。 这时，刹那突然觉得背后湿湿的，意识到的时候相泽也早已哭成泪人。 “喂，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呜呜呜，因为……好感动！” 刹那还想吐槽‘是你太单纯啦~’的时候，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左手的手背上，他疑惑地看着宫城，只见她用力地吸了下鼻子，双眼眯成缝。 还是把吐槽的话收起来好。刹那选择当个沉默的观众。 “你能感觉到的吧？” “什么？” “用你的真心告诉我，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 “不再是谎言，不用再穿狼皮了。” “老实说……” “嗯，我听着呢……” “好奇怪……” “啊？” “恶魔假扮成天使来慰问我么？” “我才不是恶魔！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恶魔么？” “心情不爽就赏我一巴掌，笑着赔礼道歉还会被你冷眼鄙视，却又突然被你告白。这样的感觉，真的好奇怪，说实在的有点恶心。” “简直毫不留情，虽然都是实话……” “但是，这些，我其实都感受得到么？” 须藤擦了擦眼里的泪水，问了个天真的问题。 “我，其实不是‘太宰治’，我是个普通的人么？” “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我敢肯定，现在的须藤君，已经是普通人了。” 这样子的方法，是对是错？刹那并不知道，他们几乎把须藤逼上了绝路，然后又用力握住了跌倒的他，重复一遍又一遍撕裂他的心，最后告诉他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心，那样子的话，听上去像谎言，却十分真实。 “是这样子啊……” 哽咽的声音停止，须藤吸了口气，努力将自己保持平常的状态，他看着眼前热情满满的早田，又看了眼身后的刹那等人，尤其在看着宫城的时候，他的眼睛动摇得厉害。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能够普通的活着，即使是一只小羊，也不会被其他的狼威胁逼迫么？” “虽然会很困难，但从今以后，须藤君只要慢慢体会那种感觉就好了。” “什么样的感觉呢？” “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感觉。” “……” “须藤君，你还害怕我么？” “害怕……” 须藤后退了一步，闹别扭地别过了头。 “但，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最不擅长应付你这种人了。” “唔呃……这话还真是伤人。那，我再告白一次好了，须藤君，我喜欢你，喜欢像现在这样真实的你。” 所以，打从一开始，那句拒绝的话，就不是问题。 ——我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学长，不妙……我现在好紧张！” 身后的相泽忍不住戳了戳刹那的后背，有些羡慕地看着即将诞生的情侣。 然而，面对早田倾出全部心思的告白，须藤仍旧不改脸色。 “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的告白。” “……” “早田同学，你活得太过自由，太过理所当然，就像万能的人一样，但与我那‘虚伪的万能’不一样，你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展现自己活泼的那一面。身为班长，策划班上一切事情，就算是羽岛同学这样的人，只要有话题，你也能保证相处过来。” 总感觉莫名其妙被黑了一下，应该是刹那的错觉吧？ “所以，那样子的你，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须藤冷静地看着大惊失色的早田。 “这也是我的真心话。同样的，我还有一句真心话想说。” 然后，他的嘴角开始慢慢上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谢谢你。” 急促的风吹乱早田的短发，泪水随着风的方向飘去。 这样子就行了，这样的话，这场麻烦的‘虚拟人生’到此结束了吧？因为须藤淳太已经说出了真心的话，他已经展现了真实的面目，以后的日子里，他一定会看到越来越真实的画面，他也一定可以慢慢理解曾经无法理解的人和事。 那么，看到这样子场面的奇葩社三人，又有怎样的感受呢？ 见识到发好人卡的画面，相泽只是大吃一惊，鼓起脸颊不满地喊道‘为什么啊！’。宫城则是垂下眼睛，陷入了沉思中。 对刹那而言，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结果，无比荒唐。同时，一个人能给另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动力与救赎，他也深有体会。 “回去写报告好了~” 刹那伸了个懒腰，那之后，奇葩社的三人作为观众先行退场。 奏响尾声的曲子 十月中旬，天气渐渐转冷，换上了冬季校服，时而会莫名其妙的发冷而直搓手臂，握在手里的食物也能明显感受到暖和。坡道两侧的树，渐渐的枯落。 能够直面感受到时间带来的变化，已经是须藤说出真心话的一周后，平和而又安稳的一周时间，就像寒冷的冬天窝在暖炉下一样让人身心舒畅，舒适到让人不想离开，在奇葩社度过的时间，带给羽岛刹那的感受，就是这么一回事。 “果然还是无法做出选择啊……” 宫城为难地叹了口气，露出苦恼的脸来。 “这种泯灭人性的问题，为什么会问的出口啊？” “欸！？是那么严重的问题吗？” “不，其实我也比较感兴趣，所以相泽，你问得很好哦。” 刹那忍不住给相泽竖起了大拇指，得到夸奖后，相泽傻乎乎的笑着。 所谓的相处，就是共处一室的时候，即使特别安静，也能够理所当然的接受。同时，不经意间冒出来的话题，也不会觉得突兀。时而会笑出声，时而也会为难地皱起眉头。 因为如此，刹那的吐槽，也便有了意义。 原本，刹那还在苦思冥想着怎么给三千字的委托报告一个华丽的结尾，宫城正在浏览猫科动物的杂志，相泽则是对着秋季点心杂志流口水。 明明只是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实际上却存在着重要的联系。 当相泽提出‘话说回来，猫和熊，宫城学姐更喜欢哪一类呢’的时候，刹那也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对宫城结衣而言，这是一个世纪难题。 “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的话，宫城学姐到底会怎么选，我很好奇~” “好过分……” 在宫城的面前，摆着两个茶杯，一个印有猫咪图案，一个印有熊头的图案，宫城苦思冥想，盯着两个杯子看了许久。 “真的要选的话……” 其实，答案早就有了，在最初的时候，宫城就选了自己的答案。 “我或许会比较喜欢熊吧？” “果然是这样呢。” “因为熊很强壮，很厉害……如果是熊的话，一定有足够的实力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 简而言之，宫城喜欢强壮的熊，哪怕与熊谈恋爱，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吧。 “当然，我也喜欢喵星人！只是，非要做选择的话……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狡猾了！” 宫城不满地撅起嘴，那副生气又可爱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她。 “好啦~我不问这样的问题啦。” 实际上，相泽惠已经付出了行动，身为异性的刹那只能吞着口水，羡慕地看着相泽。 可恶！如果我也是个女孩子的话……如果我也是妹子的话！ “那个……你们差不多够了吧？” 就在宫城和相泽缠在一起打闹的时候，坐在宾客桌的早田濑子跟失了魂的干尸般无力地抬起头来。 “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羽岛同学，你好过分啊……” “唔，抱歉……” 早田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死透了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些许活力，不然的话，一定不会中途打断三人的互动。 “那家伙真是毫不留情，即使是那种场面，居然还能果断地拒绝我。” “没办法嘛，不过须藤同学能够恢复正常也算是好事吧。” 回归日常的生活中，须藤的人生也重新走向了正轨，不是以前献媚的态度，也不是阴沉着脸的态度，正视了自己后，也能够经常看见他的笑容，浴火重生的须藤淳太，帅到刹那难以睁眼，光是与他面对面，就有种自己已经输他一半的错觉。 这就是帅哥自带的天赋么？ “可是啊！我可是失恋了欸！伤心了一整周欸！” 早田不甘心地拍了下桌子，两眼充斥着怒火。这也是她自那以后第一次走进奇葩社部室，经过一周的缓期，她仍没能从阴影中走出来。 今天之所以会突然来奇葩社，也许是早上的那件事情。 重生的须藤淳太，鼓起勇气与早田濑子打招呼，不再是虚伪的模样，而是真实的样子，哪料时机不对，伤心欲绝的早田濑子居然握紧拳头给了须藤的腹部一击。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也吸引了刹那和宫城的注意。 “早上居然火气十足地凶我，那家伙还真有点本事啊！” “那么，经过这一回，早田同学还喜欢他么？” 宫城认真地盯着早田问道。 “那当然是……还喜欢啦！” “这样子啊……即使遭受了那样的对待，即使被无情地拒绝，还会喜欢啊……” “没办法啊，少女的心可是很坚强的哦！” “是呢，我不否认早田同学你的大胆和坚强就是了。” 宫城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钢琴旁。 “我突然有点灵感了。” “请弹一首失恋的曲子啦~” 宫城的手，轻轻落在黑白键上，就像焕发了生命一般，动听清脆的音符让刹那陶醉其中。 “唔！才不是这种节奏啦！” 宫城并没有弹奏悲伤的曲子，反之，而是轻快的曲子，却又与愉悦对不上头，不是在为早田所弹奏的曲子，更像是为了平静的日子歌颂。 气氛一瞬间逆转，早田挥着泪花站起来，气鼓鼓地离开了奇葩社。 “哦，对了！” 打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回过头来， “须藤君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们了。” 说完，拉门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宫城的琴声在安静的室内回荡着。没有多余的听众，没有评赏的眼光。相泽撑着脑袋，温柔地看着陶醉其中的宫城。刹那轻轻喝了口柠檬红茶，眯起一只眼睛，着迷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宫城。 “这样子，应该就行了吧……” 伴随着曲子进入尾声，宫城看着室内的二人，轻轻张开薄唇，如梦呓般说道。 总而言之，想玩的借口千百万亿个 “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季献上最后的喝彩吧！” 因为太过突然，刹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尽管野兽般的咆哮声在部室内响彻，他还是擅自解释为是自己的错觉，亦或者说现在处在梦境中。 咔哧咔哧~ 薯片送入嘴里的咀嚼声很大很难听，书本翻页的声音清脆如水，还有野兽的咆哮不断。 终于，实在是忍无可忍，刹那捏了下自己的脸颊，确认这里不是梦境之后，从科普读物里抬起头来。 “嗯？不会给你哦。” “我才不要，是说，你再这样吃下去，会胖的。” “才才才不会！” 这么说着的相泽惠，又伸手抓了一把薯片送进嘴里，随着脸部肌肉的运动，相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嘿嘿嘿~学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人类无时无刻都在运动呢！就像现在坐着也会消耗热量，说话也会消耗热量，咀嚼食物的时候也会消耗热量！这样的话，就可以达到暴饮暴食和运动减肥的双重效果哦！” 哎呀~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外表下说出这么单纯的话来，会让人忍不住想领养回家好好照顾的。 “相泽，暴饮暴食可不是什么好词。还有，进食的热量远比你所消耗的热量大得多，综上所述，会长胖的。” “咦！？骗、骗人！” “这是学长对你的关爱。还有，吃那种零食会长痘的。” “噗咳！” “皮肤也会出油。” “呃啊！” 尽管是社会性的常识，一旦明面说出来，就会打扰到沉浸在美梦中的少女，相泽放下了手里的薯片，刚才的幸福吃相眨眼间消失。 “呜……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以为你有所节制。” 看着相泽懊恼不已的样子，宫城叹了口气，合起了书本。 “没关系哦，小惠。如果只是一次的话，不要紧的，下次注意就好，没那么容易长胖的啦。” “那，学姐帮我吃掉剩下……” “对不起，做不到。” “我还没说完……” 别说吃了，宫城连正视那袋高热量薯片的勇气都没有。当相泽把薯片伸到宫城面前时，她差点一巴掌拍飞。 果然因为嫌打扫太麻烦，害怕手指沾了油，以及出于对相泽的关爱才会忍住的吧？ “呜……果然会长……” “乖孩子，别想太多了~” 宫城一边哄着她，一边朝刹那投来一个眼神。 “才不要，太油腻了。” ——为了可爱的学妹，把剩下的全吃光，证明不会长胖吧。反正羽岛君人也很瘦。 再说，这样的意思已经把长胖的含义隐喻在里边了吧。温柔的谎言有时候还真是残酷。 不过，这下子吃薯片的声音停止了，翻书的声音也停止了。剩下的…… “喂！你们和我处在不同空间么！？我说得话都没听见么！？” 宫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相泽也擦了擦眼角，露出为难的表情。果然……这黑猩猩抓狂般的咆哮声不是错觉呢。 三人一致看向声源处。 只见宾客座位上坐着吉田椿本人，她看上去很烦躁，正环抱着双手摆着臭脸，幽怨地盯着刹那。 “羽岛，你是故意无视我的吧？” “别问我啊，不是还有宫城和相泽么？” “羽岛啊，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听见么？” 这个世界总是喜欢选择性的忽略什么吗？ “我说为即将到来冬日季献上喝彩，没错吧？” “啊，是这么说来着。” 不管怎样还是随便应和一下好了。 “那么，你懂我的意思吧？” “抱歉，不懂。” 如果猩猩开口吼几句就能让人类放下武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只是人类的天下了，毕竟猩猩和人类是最亲近的。 刹那重新翻开科普读物，正好阅览的猩猩这一栏目。唩猩猩的生活习性真是充满自由的芳香，那天要是人类也能学习一下的话，就可以降低社会犯罪率了呢。 “既然这样的话……” 吉田终于忍不下去，闪着亮光的眼睛如同鹰眼般锐利，她用力地拍了下桌子，然后站起身来。 “羽岛刹那，宫城结衣，相泽惠，还有吉田椿我本人！” 刹那差点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句‘到’。 “现在立刻马上来一场四人的约会！” “哈？” 最近天气转冷，终于连吉田的脑子也都冻坏了么？ “四人约会啊……不错呢！我想去！” “等等……老师，约会什么的……未免太奇怪了吧？” 相泽虽然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宫城却感到为难。 “嘛~你们想想看，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今年还能玩的时间不多了呢。听说今年的冬天还会下雪，所以呀，趁现在还早……” 刹那大概明白吉田的意思了，虽然不清楚她的动机，但想玩的心情一目了然。 “老老实实说出去玩不就好了么？” “愉快的和小伙伴说一起玩什么的，在国中时代就该毕业了。现在的高中生不应该是‘约会’‘唱k’‘开房’么？” “与正常的高中生脱轨真是抱歉啊，还有，最后一个明显不正常吧！” “羽岛，凡事都斤斤计较的话，你会没有女朋友的哦。” “什……” 吉田坏笑了下，故意把眼睛瞥向宫城那边。 情况一时陷入尴尬，刹那别开滚烫的脸，隐藏在科普读物中，因此也没看清现在的宫城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只是玩的话，我倒没什么意见，和小惠一起出去，那个……还有羽岛君，感觉也不错。” 宫城小姐，你这话听着还真是令人伤心，这让刹那不禁回想起高中一年级时候发生的事情。 ——呐，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唱k啊~ 开学日第二天，应该是建立彼此关系与圈子的大好时机，刹那怀着‘总之先表现出友好的态度来’的心态，提出如此想法。 结果大伙儿纷纷赞同。 ——真好呢，能和xxx和xxx还有xxx出去玩，感觉会很有趣哦。 xxx当中唯独没有刹那的名字，最后刹那也不坏气氛地离开了。 那么，吉田选手如何表态呢？ 刹那稍微露出半边眼睛，好在这个奇葩老师没有反应过来。 “对啊对啊，奇葩社集体出游的时间很少呢，偶尔有一两次也不错。” “我也想尽可能多留一点回忆，你觉得呢？羽岛君。” 相泽本就一副玩心不说，既然宫城都想去了，刹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能和意中人一起‘约会’什么的，只有榆木脑袋的人才会说‘今天游戏公会开副本刷怪，没空！’这种话。 “这周末的话，姑且没有什么事。” “那就决定了，星期六上午十点钟在车站集合！下午三点半去体验一下公园新开的一家咖啡馆！” “为什么要特别提到咖啡馆的详细时间啊？” “那就这样了~” 无视刹那的疑问，吉田心情愉悦地离开了活动室，这倒让刹那产生了怀疑。 * “我回来了。” 辛（瞌）苦（睡）了一天，刹那在自家门口前伸了伸懒腰后，才打开门，但出门迎接的并不是花铃，而是那只让他留下一生阴影的橘猫木木。 “喵。” 木木慵懒地垂着尾巴，毫无生气地叫了一声，那种‘虽然很不想理他，姑且还是喵一声好了，毕竟我还是只猫’的态度真让人心情复杂。 “啊，是羽岛哥哥啊，欢迎回来。” 晚一刻后，茶色的双马尾从他眼前轻轻跃动，娇小的萝莉身子背后背着一个红红的小书包，圆润的脸上挂着天使般的笑容，熟悉的面容让刹那很轻易就联想到某个人。 “是由依妹妹啊。” 太见外了，应该喊姐夫才对。 “好久不见，羽岛哥哥。” “由依妹妹是来找花铃玩的么？” “是的！” 穿着粉色及膝袜的由依小跑过来，‘嘿咻’一声抱起了死肥宅木木。 “乖~” 然后宠溺地抚摸着木木的头，这时木木才兴奋地翘起尾巴。 ——看到了么，这就是区别。 刹那仿佛看到这只死肥宅鄙视的眼神里隐含着这句话的意思。 “栞奈也来了，总之先进去吧~” “喔。” 走进客厅，父母都不在家，坐在沙发上的花铃和同班同学古手川栞奈正在做作业。 “啊，是羽岛同学的哥哥，您、您好……” 古手川推了推眼镜，看到刹那的时候，她似乎有些紧张，胆怯地看了刹那一眼后，又立刻把目光放在作业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今天都来家里了？” “木木是栞奈家的，今天栞奈是来取走的，所以顺便留下来写作业了。” “木木受你们照顾了。” 古手川拘谨地鞠了个躬，然后看着木木，眼里满是主人对下仆的关爱。 “喵~” 木木也对古手川发出示好的叫声。 不过，这对刹那而言也是好事，这只蠢猫总算能够离开这个家，在往后的日子里，被当成便池的阴影也会慢慢消失，刹那受伤的幼小心灵也会得到治愈。 一想到这里，刹那松了口气，走到厨房倒了杯柠檬茶喝。 “对了，姐姐在学校过得还好么？” “我不太清楚鉴定的标准，但她很喜欢和相泽待在一起。还有，周末还商量好要一起去玩呢。” “一起的意思是……还有羽岛哥哥么？” 由依突然兴奋凑近刹那。 “嗯……” “这样啊，太好了，羽岛哥哥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行。” “咦？” “嘿嘿，哥哥，别忘了，全世界的妹妹都在给你送助攻哦。” 花铃抬起头来，坏笑三声后，又重新埋头苦干。 “羽岛同学哥哥……喜欢宫城同学的姐姐……对吧？” “！” “请加油，我会支持你们的！” “加不加油什么的……总之还是多谢了。” 将冰凉的柠檬茶灌入口中后，比起直通喉咙与润泽口腔的清爽酸涩，更多的是逼入脑内的冷冻，刹那忍不住眯起眼睛，摆着一张痛苦的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看来随着季节越来越冷，冰冻的柠檬茶不能随便喝了。 “柠檬茶，等温度上升以后再拿去喝吧。” “我知道了，谢谢羽岛哥哥~” 刹那把剩余的柠檬茶从冰箱里取出，放在桌上等待升温，然后往走廊走去。 “真的好么？和我哥哥商量一下的话，说不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哦。” “不用啦，真的……” 离开客厅的时候，他听见了花铃和长谷川貌似在进行什么苦恼的话题，但没有特别在意。 三人聊天室之入侵第四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正打算优哉游哉地躺下来休息一会时，手机里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打开屏幕一看，是由刹那、宫城和相泽三人组成的联络群组，但不知为何，刚刚显示有新成员的加入。 （吉田）：咳咳，奇葩社的各位，刚才走得太急，我忘了交代一些事情了。 刹那虎躯一震，立马敲打手机屏幕进行了回复。 一分钟后…… （羽岛）：喂！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三人的联络群组的！？ （吉田）：那当然是，通过羽岛你的手机知道的啊。 又过了一分钟…… （羽岛）：就说了为什么知道我的手机，何时？ （吉田）：你能不能打字快点？你的戒备太松懈了，当然无论何时都可以用到啊。 哇！这家伙未免说得太堂堂正正了吧！ 刹那正为此懊悔不已的时候，宫城的聊天框跳了出来。 （宫城）：因为备注信息写着‘奇葩社的吉田椿老师’，很强的明示意思，我也不得不同意让她进来。还有，羽岛君，以后最好在自己手机里设置指纹锁比较好。 指纹锁？那是啥高科技，最近的电子设备更新换代都是那么厉害的嘛？ （相泽）：咦！？为什么要用指纹锁啊？_(:3」∠)_ （宫城）：那当然是为了隐私不被看到…… （吉田）：嘛，羽岛的个人裸照我会稍后发给你们，我有保存下来哦。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啊！你已经在犯罪边缘了，人民教师！ （宫城）：真意外，羽岛君居然有这种爱好。 （相泽）：呀……我听说过有些人会疯狂迷恋自己的身体，但那是病！学长要及时治疗才行！ 到底什么跟什么啊……因为不是面对面说话，加上欺负刹那打字慢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捉弄人么？ 刹那正想澄清自己的清白，她们又以惊人的打字速度覆盖了原本的话题。 （吉田）：咳咳，回到正题上，我说今天忘了交代一些事情对吧？ （宫城）：是的，有什么需要叮嘱的事情么？ （相泽）：我已经在为明天的‘约会’兴奋难耐了！今天可能会睡不着啦~ （宫城）：小惠，才不是‘约会’…… （吉田）：羽岛死哪去了？刚刚明明还在的。莫非去打x了么？ （羽岛）：我在，你说。 可恶！这种隔着屏幕无法反驳什么的心情真是耻辱！人类间的对话就应该通过面对面来实现，这种社交软件的发明只会加大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引起社会矛盾！ （吉田）：既然你们都在，我就说了，我刚刚想了一下，光是游玩什么的，根本没有计划性，要是到时候在犹豫不决上浪费太多时间，未免太不划算了。 嗯？刚刚想到的？不是忘了交代的事情么？ （吉田）：于是，我觉得你们可以各自想一项内容，什么都好，为了让明天的约会充实完美。顺带一提，下午三点半的咖啡馆我已经预约了。 （相泽）：每个人想一项内容……不管什么都行么？owo （吉田）：把你那碍眼的表情符号给我省掉。没错，只要不触及法律边缘，按理说都行。 （相泽）：欸~不是很可爱么(*?▽?*) （宫城）：原来如此，确实是个好点子，那样的话，为了保证时间不冲突，总之我先预定了中午的时间。 （相泽）：等等！中午的时间给了宫城学姐……那人家岂不是决定不了吃什么？(⊙︿⊙) （宫城）：没办法，先到先得。 （吉田）：再说一遍，那表情符号太有青春活力了，只会显得我这种不使用的人跟不上时代。相泽，立刻改过来。 （相泽）：好吧(╯▽╰) （吉田）：你……算了，既然宫城决定中午的使用时间，那上午的时间就给你好了。 （相泽）：我一定会计划好有趣的内容的o(*^＠^*)o （宫城）：话说回来，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沉思中…… 刹那正在犹豫该不该打字，毕竟从最早开始，他就一直重复着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循环。但屏幕滚到宫城的最新聊天信息后，就再也没更新过，仿佛在刻意等待什么而中断聊天，这时刹那才不紧不慢地发出一条完整的信息。 （羽岛）：那个，我的时间呢？ （吉田）：是这样啊！原来忘掉的是羽岛啊。 （相泽）：啊！我也想起来了。 （羽岛）：…… （宫城）：真是服了你，羽岛君，为什么回信的时候慢慢吞吞的。 所以刹那才说是聊天软件残害了人与人的交际关系！明明只是单纯的发出文字传达信息就好，非要多出一些多余的玩意来！什么字体萌化、表情符号、聊天气泡啥的。 绝对不是跟不上时代的说！ （吉田）：好了，那么咖啡馆的时间过后就给羽岛君吧。 就这样，刚进群组的新人吉田椿立刻晋升为裁决者，管理员是宫城结衣和相泽惠，被俘虏的底层人员是羽岛刹那。 “嘛，既然是出去玩，时间什么的，就不计较了。” 刹那合上手机，感到疲倦地叹了口气。 时间正好到了晚饭点。 “哥哥，该吃晚饭了。” “马上就来。” 还想着饭前睡一觉，这个计划也泡汤了。 回到客厅，三人已经坐在摆满美味晚餐的饭桌上，因为空气中散发的香味有异于平时，菜式与菜相都比平时上了个档次，刹那立刻惊觉过来。 “嘿嘿，哥哥，尝尝看吧，这里大部分是我的手艺。” 把最后一道刹那爱吃的猪肉炒黄瓜端出来后，花铃擦了擦鼻子，嘴角十分明显地抽搐着。 “也就是说，这里大部分不是你的手艺吧？” “咦！？” “长谷川妹妹和由依妹妹真的很擅长料理呢。” “因为经常和姐姐一起学做料理！” “您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这种程度！我也可以很快赶上的……” 最后花铃还是死撑着猪肉炒黄瓜是她做的。 饭桌上的位置一共四张，刹那花铃坐在一边，由依长谷川坐在对桌。因为很久没有和父母共同进餐，对桌坐上其他人的感觉还真是微妙。 刹那有点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也变得不太自在。 花铃倒是和平常一样吃得自在，由依表现得非常有礼貌，倒是长谷川一直心神不安的样子，时不时会抬起视线盯着刹那，视线对上的时候又会慌忙撇开。 “怎么了？” “没事……” 一般这么回答都是有事才对。然而对方不愿讲的话，刹那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如果说是饲养木木的花费问题的话…… 已经烙下抹不去的阴影了，所以能把它送走，就算是倒贴刹那也心甘情愿…… 正好想到橘猫木木，刹那才听见电视机下传来动静，木木围在猫盆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无意进食。 “木木它，是不是生病了啊？” “咦？不是吧！？我和哥哥一直都在认真照顾它的。” 订正一下，刹那才没有认真照顾的心思。 但木木的样子确实有些不对劲，平时的话现在已经慢慢爬到花铃的脚边磨蹭，以示索要更多的猫粮。至于面对刹那……眼神应该会更死鱼一点。 “喵~” 愚蠢的喵星人根本不懂饭桌上的人类正在担心它的健康状况，它依旧是一副看淡人间百态的贤者样。 “但愿没什么事……” 猫无精打采了，猫主人也跟着无精打采，难道这都是会传染的病么？ “啊！话说回来，羽岛哥哥，明天和姐姐的约会，有什么打算吗？” 见到气氛变得不太对劲，由依机灵地转了个话题。 “打算吗？是有打算来着。” “那！打算在哪里进行告白呢？” “哈？” 一开始就是最高级别的试炼么？ “个人建议，如果是约会地点的话，傍晚的游乐园是绝佳圣地哦！特别是摩天轮什么的，听说过幸福的座舱理论么？” “那是什么？听上去跟恶魔的契约似的。” “啊，所谓的幸福座舱啊~” 由依洋洋得意地挺起发育潜力股的胸部，竖起一根食指，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刹那向来不迷信的传说一类。 “如此这般，希望羽岛哥哥能够带着姐姐找到那份概率。” “且不论这种传说有多参水的成分……这种概率太邪乎了吧？” “概率学是可以靠彼此的心意逆转的哦！” “太好了，我总算有机会看到数学老师哭晕在厕所的样子了。” 刹那加了块黄瓜送完嘴里，清爽的口感一点也不亚于柠檬给刹那带来的幸福感，刹那瞬间露出了满足的笑脸。比起那种骗着纯情少男少女心的诡异传说，还是货真价实的味道比较有幸福感~ “由依，放弃吧~哥哥这种人呐，是不会信这些的。” 真不愧是俺的妹妹，能够了解这一点，为兄甚是感动。 就在刹那差点掩着脸落泪的时候，由依却用力地摇摇头。 “不哦，幸福座舱的理论是存在的。况且，我也从未见到姐姐的追求者能够坚持这么久，每次姐姐回家提到羽岛哥哥的时候都会笑得很甜，所以呀……” 由依放下筷子，说了句‘我吃饱了’后，眼里充满信任地看着刹那。 “我相信羽岛哥哥一定能够带着姐姐找到幸福座舱的。” “由依妹妹……” 不妙……好想把她收为自己的妹妹！ 刹那差点就开口发出请求，这时他接收到花铃敏锐的眼神暗示。 ——等你和结衣姐真正在一起后，由依也就顺理成章成为哥哥的妹妹了吧？ ——放心吧~就算有了新妹妹我也不会冷落花铃你的。 ——少、少臭屁了！ 果然眼神交流都是羽岛家的孩子特有的超能力。 “那、那个，我也吃饱了……” 这时，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长谷川也放下了筷子，她一脸忧郁地盯着饭桌好一会，才慢慢离开饭桌。 “多谢款待，那么，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啊，栞奈，我也和你一起回去吧。” 长谷川走到木木面前，木木这才摇了摇尾巴，朝她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乖~” 木木拍了拍长谷川的眼镜，撒娇似地钻进长谷川的怀里。这一举动，就算是花铃它也从来没这么做过，果然还是对亲主人比较亲近。 “我送你们一程吧，毕竟天黑了。” 让女孩子走夜路太危险了，这里羽岛刹那应该发挥男子力，让自己在由依的心目中多加一分。 打着如意算盘，在玄关口换好鞋子出门了。 信赖的托付 长谷川的家并不算远，乘坐电车的话只需要一个站便可到达，但考虑带着橘猫木木的缘故，他们只好走一段路。 秋季的晚风甚是阴冷，由依搓了搓手，直哈气。刹那也忍不住把手伸进口袋里取暖，这种时候要是能抱着木木的话倒是会暖和许多。 可惜要期待这只白吃白喝的死肥宅能够怜悯刹那一下是不可能的。 漫长的路上没有多余的交流，不过还能够看出长谷川有心事，她一直茫然地看着前方，时而把头埋进木木的身体里。由依会担心地看着长谷川，同时也和刹那说一说宫城的事情。 多亏如此，整段路程并不算枯燥无味。 “我家到了，辛苦宫城同学了，还有羽岛同学的哥哥。” 阴暗的巷子里只有忽闪忽暗的路灯，长谷川把橘猫放下了，扶正了眼镜后，指着巷子深处的一家熄了灯的房子。 “那么，下周再见，宫城同学。再见，羽岛同学的哥哥。” “栞奈，要不……” 由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长谷川已经背过身，和木木一起往房子走去。 “真烦恼啊……” 看着长谷川孤零零的背影，由依苦恼地叹了口气。 “长谷川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么？” “嗯……算是有吧，只不过她本人不想拜托别人的话，我们也不好直接插手。” 这个时候，刹那还不明白，所谓的拜托，其实就是把烦恼委托给奇葩社解决。因为没有关心过校外的事情，也把活动内容的范围狭窄化。 所以，刹那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没有再多想下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是由依家比较近一点，他们还是先送长谷川回家了。 绕一段路，走在夜灯笼罩的小路上，刹那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饮料。 “由依妹妹，你喜欢喝什么？” “普通的果汁就可以了。” 刹那惯例拿着柠檬茶，也替由依买了瓶果汁。 “谢谢羽岛哥哥~那个，钱……” “算是我请由依妹妹的吧~” “欸？真的可以么？” 噗嗤，打开罐装柠檬茶的盖子，小喝一口，酸溜溜的滋味在口腔滚了一圈后才慢慢送进喉咙内，伴随着冷风的吹来，刹那顿时觉得精神饱满。 “怎么说，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平时总是喝宫城泡的柠檬红茶，这就足够了。” “这样子啊，那我就不客气咯~” 两人并肩走在柏油路上，小路两侧的草丛上响彻着虫子的鸣声，晚灯下围着不少飞虫，通往回家的路没有多少行人，时不时会有电车通过轨道的声音冲击这份幽静。 “呐……” 由依突然倾出上半身，好奇地看向刹那这边。 “怎么了？” “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羽岛哥哥会喜欢姐姐呢？” “唔呃！” 是这种问题的吗？ 因为太过突然，刹那有些措手不及，他赶紧喝了口柠檬茶冷静下来。 “是呢，宫城嘛……” 喜欢宫城的理由，就算十根手指掰完都说不尽。 “喜欢的原因太多了，真要说的话，果然还是宫城她独特的人格魅力吧。” “这样子啊，羽岛哥哥也能充分认识到姐姐的魅力啊。” 刹那的回复似乎让她很满足，脚步声变得轻快起来。由依一蹦一跳，两股马尾辫也跟着身体的节奏跳动起来。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刹那看在眼里，觉得莫名的刺眼。 “姐姐她啊，因为身体问题，从小就被嫌弃。长大之后又养成了顽固逞强的性格，所以就算是在亲戚间，也很少人喜欢姐姐。原来在爸爸的友人开的学校里上学，但细心的姐姐发现，爸爸的友人并不怎么欢迎姐姐，只是出于人情才那么做，班上也没有什么熟悉的同学，才会毅然决然转学的。” “还有这段故事啊……” 说起来，刹那也从来没有听宫城提过转学前的事情，不过这样子的转学风格，确实很有宫城的影子。 “本来还担心姐姐会在新学校适应不过来，但没想到在创立了奇葩社以后，她就经常说起小惠姐姐和羽岛哥哥的事情。” 仿佛是在说着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提到宫城，由依就会笑得很甜。 “‘羽岛君真是个奇怪的人’‘羽岛君好厉害’‘我受伤的时候，好像是羽岛君抱着我冲到医院去了……’‘羽岛君，恢复记忆了，很痛苦……’‘羽岛君振作起来太好了’‘得想办法让羽岛君和花铃妹妹和好才行’什么的，姐姐一说到这些，情绪波动就很强烈，所以人家能够感受到，姐姐她对羽岛哥哥你存在着独特的心意哦。” “独特的心意……” “因为姐姐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所以不太好说，但如果羽岛哥哥用心去攻略姐姐的话，姐姐一定会沦陷的！” 暑假前夕，他曾经偷听过宫城和须藤的对话，宫城她曾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谁，她还说过有个特别在意的人，那个人除了刹那以外，没有其他人选。 所以，那份独特的心意，刹那很好奇。 “羽岛哥哥，你不会嫌弃病弱的姐姐吧？” “怎么会！” 刹那想也没想，激动之下喊了出来。结果吓到了由依。 “啊……抱歉，我说得太大声了。” “没关系，这也证明羽岛哥哥很珍视姐姐嘛。” “虽然宫城身体病弱，但与之相反的，本人是个坚强的人，这一点就足够了。” “是啊，姐姐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她也是我憧憬的对象呢~” 冷风再次吹过来，刺得刹那的脸有些疼痛，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宫城的样子来，于是，脚步也在无意识中稍稍放缓下来，等风吹过之后，刹那才睁开眼睛，他看了一下旁边，由依依旧和他保持水平的位置。 “嘿嘿嘿~” “由依妹妹，你……” “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刹那差不多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原来如此，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是由依妹妹，所以平时也在配合着姐姐的脚步么？” “羽岛哥哥现在的走路速度，也是和姐姐平时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两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刹那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会觉得迈着轻快步伐的由依刺眼。那是因为宫城她无法做到那样子，一直只能维持缓慢的脚步，而她的妹妹，却能自由自在地走着。 刹那的心目中，不知不觉将两者进行了对比，也因此会觉得可悲。 “嗯~再一次确认，羽岛哥哥果然是个好对象，一定能给姐姐带来幸福的。” “这么草率的判断真的好么？虽然我很高兴。” “人家才不会拿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呢！” 来到宫城家的门前，由依加快了行进的脚步，走到刹那前面，然后回过头来，朝刹那吐了吐舌头，那副可爱的样子，与宫城提到猫咪和熊的时候很像。 “所以呀，羽岛哥哥绝对是及格的人选。那么，晚安咯~” “嗯，晚安。” 刹那静静地看着由依打开了门。 “姐姐，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了宫城回应的声音，刹那并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着。 能够被宫城的妹妹信任到这个地步，他有些惊讶，同时，内心也感到暖暖的。心想，若有那么一天，真的告白成功的话，他一定会奉上一生的幸福，倾注在宫城身上。 四人约会 醒来的时候，是在闹钟的催促下睁眼的，脸上少了沉重的、毛茸茸的感觉，视野如此开阔，泛白的天花板让刹那觉得新鲜。 “啊，对了……今天是周末，木木也被接送回去了。”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让刹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稍晚一点意识在逐渐清醒，刹那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时间，距离约会的集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紧不慢。 “花铃。” 洗漱完毕后，打开了花铃的房门，发现花铃并不在。客厅里也没有父母的影子，看来都出门了。难怪今早上没有花铃独特的恶作剧方式，这也是刹那觉得不习惯的原因之一。 刹那吃了块桌上备好的吐司鸡蛋，一边阅读留下来的便利贴。 ——可爱的妹妹要和栞奈还有由依出去玩。吃完早餐后记得出门赴约，要提前五分钟到哦！这是法则！ “那是什么奇怪的法则啊……” 刹那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喝了口酸奶。 吃完早餐后，在玄关口换好鞋子便出门了。 （相泽）：早安啊大家~(*^▽^*)首先第一站是电影噢！不过要去车站集合才行。 （宫城）：果然，小惠一定会选电影的，我早就猜到了。 （吉田）：羽岛要是迟到的话，就负责今天一整天的花费。 （羽岛）：休想坑我一比，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相泽）：什么！(ΩДΩ)羽岛学长居然秒回了！ （宫城）：还真是不可思议…… （吉田）：你不是羽岛，你是谁？羽岛的妹妹么？ （羽岛）：蠢，就在刚才我领悟了语音转换文字的技能。 果然高科技才是现代社会的标准，能够方便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会因为打字慢而产生误会的尴尬，语音转换文字，没有比这更方便又有意义的技能了。 （吉田）：啧，这家伙居然长脑袋了。 （羽岛）：老师，小看人类这种智慧生物是会吃亏的。还有，宫城，等会我想咨询一下你，关于手机指纹锁的事情…… 原来如此，只要在语气后拖长音，就会出现‘……’的符号啊，好有人性化的聊天软件啊~ 过了不久，刹那顺利到达车站，虽然很想吐槽为什么不直接在电影院门口集合，但既然是相泽的话，一定会不满地说‘这样子太扫兴了’。 刹那在满足了五分钟法则之后，又看了下手机，相泽似乎才刚刚起床，有些手忙脚乱。吉田则是刚刚出门，宫城已经在半路了。 于是，三十分钟后…… 最后一位选手相泽惠同学终于喘着粗气出现了。 “太好了！终于赶到了！” “完全迟到了好吧？！” 难以置信，这是为啥？提前五分钟不是法则么？刹那好不容易遵守了这个法则，结果其他人全是以迟到时间的标准出现的！啊......宫城的话就不要紧了~ “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屁x小的人才会这么啰嗦。” “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糟糕的词啊喂！” 即使刻意化了妆，让自己看上去变得年轻一点，性格果然还是包装不了的，刹那已经开始担心这个大龄剩女的未来了。 “嘛嘛嘛~我也是担心这种情况才决定了要看的电影，还好距离开场还有点时间。” “是说，你想看什么电影啊？” “嘿嘿嘿，反正电影院有很多电影，等会可以慢慢选~” 相泽眯起一只眼睛，嘴巴可爱地翘起。 “话说，看电影不就是约会的标配套餐么，没想到会选择这么平庸的内容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老师您说的自由选择！”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就是了。” 说起电影，刹那也很久没来电影院了，除了找不到想看的影片以外，也没有可以一起来电影院的朋友，毕竟一个人去电影院的话，未免有点奇怪。那样的体验有第一次就足够了。 也不知道宫城和吉田会喜欢哪一类的电影，相泽的话，光是看她那张幸福的笑脸，刹那差不多猜个大半了。 “话说回来，我还是有个问题没搞清楚。” 站在红绿灯前，宫城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她可疑地盯着吉田的脸，却因无法从那张从容的表情找出任何破绽而失落地垂下肩膀。 “羽岛君，我需要援助，请问这位老师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想出来玩了？” “喂，怀疑别人的善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宫城，这种时候就应该老老实实接受身为教师的我的恩惠。” “我知道！吉田老师一定是找不到其他人出来……” 在那一瞬间！刹那感受到了空气中产生了剧烈的摩擦，那种从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斗气，足以发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声，刹那的身体几乎是自动做出反应，在吉田的眼神染为浑浊的颜色之前，他已经堵住了相泽的嘴巴。 “笨蛋！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凑到还在挣扎的相泽耳边提了个醒，她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失去了反抗。 “羽岛，松开她的嘴，刚刚想说什么？” 燃烧的空气，炽热的火焰在蠢蠢欲动，情况并没有好转，只是维持在静止的那一刻，如果这时候不来点什么法子拯救世界的话，一切就完了。 刹那并不是基于保护相泽才会焦头烂额，而是因为吉田一定会看在相泽是女孩子的份上，不会下重手，但那份火气必须找个发泄口，于是目标一定会落在刹那身上。 也就是说，相泽惹得吉田越严重，刹那就死得越惨的剧本。 “松开她的嘴巴！” 这种时候，刹那也不得不放开手，相泽在大口的喘气之后，不敢与吉田对上视线，像只警惕的小猫般躲到了宫城身后。 许久之后，才传来弱弱的回应声：“一定没人配得上老师出来玩。” “啧。” 呼，危机回避。 见吉田不耐烦地收起暴躁的脾气，刹那松了口气。 “羽岛君，小惠，你们拯救了世界。” “正儿八经的吐槽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啊，虽然一开始就是相泽惹起的。” “我再也不敢了……” 绿灯亮起，四人继续赶路，只不过气氛多了几分尴尬，相泽再也不敢站在吉田身前。 不过，宫城提出来的问题并没有被刹那遗忘。 在这种时候突然邀请奇葩社众人一起出来玩的理由，一定存在。暑假的时候，刹那等人也出来玩过，那时候是相泽的生日，他们特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陪着相泽，那次吉田也有参与，只不过仅限于最后的夜晚生日宴。 可以说，吉田并不是那种爱在节假日出来玩的人。再者，先前她一直在强调下午两点的咖啡馆，可是吉田因为对痛觉的免疫，在味觉上也不是很敏感，也就是说，并非咖啡吸引了她。 那么，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 刹那窥视了下吉田的侧脸，火气过后，她看上去很镇定，毫无破绽。 但，刹那差不多能猜到了理由。 经过一段路程，他们终于到达电影院门口。 “那！我先去挑选！” 相泽兴奋地跑到前台，小型电视屏幕上面标记了电影的作品名与时间，以及在哪号展厅。在爆米花机器旁边的墙壁上还贴满了各种电影的海报。 “噢，原来电影院是这样子的啊。” 嗯？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为了让这一天能够和平度过，也不伤到吉田的心，刹那决定保持沉默。 吉田跟在相泽的身后，宫城则是扶着排队入口的栏杆，看上去有点疲倦的样子。 “身体不舒服么？” “嗯……毕竟我是这种状况，没关系的，只是有点累……” “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哦。” “不行，要是晚了的话，电影就先被选了。” 关心的是这种事情啊…… 宫城摸着自己的胸口，冷静一会后，她从包里拿出营养液，一口气喝完之后，身体仿佛充满了能量般恢复精神。 “走吧！” 她催促着刹那，纤细的小手不经意间抓住了刹那的胳膊，柔软冰凉的触感让刹那吓了一跳。 “嗯？羽岛君？” 宫城回过头来，歪着脑袋困惑看着刹那。长达三秒的反射弧神经之后，刹那才回过神来。 “啊……喔。” 脸颊忍不住地滚烫起来，好在宫城并没有注意到，而是继续催促刹那往前走。 “你们好慢啊！” “反正也不会迟到，着急什么。” 宫城松开了刹那的胳膊，刹那也冷静了下来。 “十分钟后放映的电影有三部，学长学姐想看什么呀~” 相泽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其中一张涂满爱心的海报，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可惜刹那和宫城都不吃这招。 相泽想看的电影，大概是青春搞笑的恋爱类型。 至于宫城…… “我想看这个！” 宫城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的电影海报，双手贴在墙上，挡住了旁边的海报，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印在里面，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满足，或许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出现了能够直接传送的电影世界里面的传送门了。 “宫城，你还真是喜欢这种奇怪的电影。” “老师，一点都不奇怪！” “哇，你居然会这么较真的反驳！” 吉田被宫城的态度吓了一跳，但对于刹那和相泽来说，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中间那部电影的海报、电影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末日世界里孤高的熊逃离人类追捕最后壮烈牺牲的场景。 宫城对熊的喜欢，超过了一般的人类，可以说找只熊谈恋爱她都不介意。 “挺好的一部电影，我很喜欢！” “欸！我们不是应该看这个么？！” 相泽站稳了青春搞笑的恋爱电影，宫城站稳了孤高之熊反抗人类的末世电影。这时刹那才意识到，既然和多人一起出来看电影的话，这点分歧也是难免的。 那么，既然如此…… 刹那正犹豫到底该支持哪边的时候，他的眼神犀利地嗅到了隐藏在角落里的神秘关卡。 “这是！？” 他和吉田同时发出惊呼。 “嗯？” 双方纳闷地看着彼此一会后，争先恐后地跑到神秘关卡的所在地。 只见一张血淋淋的海报被藏在很难看见的位置，以血色映出恐怖氛围的电影片名，加上用阴蓝色烘托出诡异气息的电影，残破的路灯下出现一名脸色苍白、面目狰狞的白衣女性，手里拿着诅咒稻草样的道具。 “恐怖电影！” 刹那和吉田同时喊出声来。 那一瞬间，刹那仿佛找到了知音，感动地看着同样兴奋的吉田。 ——恐怖电影的精髓是？ ——拉着别人一起观赏，品味身旁的人惊叫连连的愉悦。 ——满分答案！ 刹那和吉田迅速完成了眼神交流，接着忍不住坏笑两声。两人伸手指着恐怖海报。 “两票领先。” “恐怖电影么？嘛，虽然我不怕就是了。” “哎哎哎！为什么啊？恐怖电影有什么好的！” 仿佛联想到了电影可能会出现的画面，相泽已经缩起身体瑟瑟发抖。 “不行啦！绝对不行！恐怖电影什么的……太过分了！” 相泽吓得瘫软了脚，双手按进了海报，眼睛吧啦吧啦挤出两滴大泪珠，可怜巴巴地看着刹那。 “学长，拜托，不要恐怖电影啦……” 这是陷阱。 不是相泽设下的陷阱，而是吉田设下的陷阱。 天真的相泽同学已经中了邪恶的吉田大魔王的埋伏，对于刹那和吉田这类喜欢恐怖题材电影的人来说，身旁有个像相泽这样胆小的人一起看恐怖电影才是至高的享受。 刹那瞥了一眼吉田，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露出恶心的笑容。 “反驳无效，现在是两票对一票对一票噢。” “呜……老师欺负人。” “我这是公平公正。” “那……” 相泽改换目标，向宫城投去可怜的眼神。 她很懂嘛，这种时候如果能把宫城拉到青春搞笑类电影中，就可以达成2：2的票数。 “宫城学姐~这部电影里面也有可爱的猫咪噢。你看，这海报下面就有一只小奶猫！” 呲！ 刹那仿佛听见了雷达接收讯息的声音，宫城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大步走向相泽。 “吉田老师，现在是2:2。” “切，喂！宫城，你是不是忘了老师平日对你的照顾了？” “有那回事么？” 是啊，有这一回事么？ 随着宫城歪着脑袋困惑地反问道，刹那也不禁感到好奇。 “啧！即使如此，现在的票数也是一样的，胜负还不一定呢！” 这时广播传来了距离关闭购票服务的时间还剩两分钟，停止购票之后，观众只能进入对应的电影厅观看电影，错过的众人只能等下个时间段的电影了。 然而，吉田意外的顽固，她依旧倔着脸死活不退让。这种时候没有一个正当理由的话，估计会僵持到停止购票。 虽然很能理解她对恐怖电影的热衷，但吉田会有这种顽固的孩子气一面，刹那还是很惊讶。 “学长！你是站哪边的？” “我……” 抱歉，我也是恐怖题材派的。 “羽岛，兴趣面前众生平等，特意迎合他人可是会让宫城鄙视的。” “你在说什么啊！老师！” 哇，这家伙为了能看恐怖电影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要是让宫城理解了话中之意的话…… “嗯？” 刹那神情紧张地看了宫城一眼，她好像没怎么在意。 呼……勉强安全。 “再这么僵持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是啊，如果错过了这次的观影时间，对后续的时间安排也会有影响，你也不想时间被占用吧？宫城。” 吉田试图说服宫城，单从利益衡量上来切入她们的防守线，可惜宫城根本不吃这套，不仅如此，还抓住吉田趁虚而入的机会进行反击。 “老师。” 她的眼睛闪烁着正义的光芒，那种‘为了喵星人在所不辞’的认真气势几乎可以扫平一切障碍，刹那仿佛看见了滚滚狼烟在宫城面前散开的场景。 “是老师您自己说了每个时间段由自己自由支配吧？现在是小惠的时间，所以该看什么，其实也应该由小惠决定吧？” “唔！你……你说什么？” “我的手机里还有老师的聊天记录，这就是证据噢，难道老师还打算拼死反抗么？” “啧，真不简单啊……” 果然是有效的一击，吉田的锐气收敛了不少，相对的，她变得烦躁起来。只是这份烦躁也无从发泄，宫城的以柔克刚这招看来还是专门对付吉田这一类的。 “啊！羽岛！改天带上几个会被吓破胆子的朋友过来一起看这部电影！” “抱歉，老师。我没什么朋友……” “哦对，会对你抱有期待真是我的错。” “不然就叫上老……” “嗯！？” 求生的欲望扼住了刹那的喉咙，他吞了吞口水，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刹那大概知道吉田为什么没有朋友。但是看破不说破，否则会引火烧身，刹那还想多活几年，还想多多幻想与宫城一起生活的日子。 “那，我这就去买票！” 相泽破涕为笑，哼着歌愉快地跑向售票台。吉田闹别扭地咬着嘴唇，但也只能接受了。 就这样，无敌的吉田椿，倒下了。 “虽然没法看那部末世之熊反抗人类的电影有点可惜，要不然晚点羽岛君陪我来一起看？” “咦？！” “嗯？” 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抱歉，你再说一遍……” “啊……不了！还是算了！” 宫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红着脸别过头去。 “陪你一起看末世之熊反抗人类的电影？” “你这不是听得很清楚么？” 她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用了。” “明天也是休息日，要来看电影的时间很多吧？” “不，不必了……” 她低垂着眼睛，落寞地看着大大的海报下方那只从人类手里反抗逃生的熊。 “还是不用了。” 她再一次地说道。 “这样啊。” “我并不习惯频繁出门，这样子会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想看这部电影的话，以后可以在网上搜索资源。” “说的也是。” 即使她看上去非常想去看，但说到这个地步，刹那也不好再强烈要求了。 只是，这个时候，刹那隐隐察觉到宫城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了。 “……” 在相泽去买票期间，两人隔着微妙的距离站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纵使人群的喧嚣填补了这段沉默，刹那还是觉得彼此之间仿佛有一道空气墙。尴尬的气氛倍感煎熬，直到相泽开心地喊了句‘久等了’，然后大大咧咧地跑过来。 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上道猫咖的人与格格不入的人 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太阳躲进云层之中，阴沉的天空下多了许多行进的路人。 “阿嚏！” 宫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直搓手臂。 “没事吧？很冷么？这样子会感冒的吧？” “啊……没关系，只是适应不了电影院的冷空气，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宫城吸了吸鼻子，她的眼圈还有点红红的。相较之下…… “呜呜呜！为什么最后是悲剧啊！不是说好的喜剧么？” 相泽最后一个从里头走出来，从电影中途男主女主产生矛盾开始，便能听见抽噎的声音，电影结束之后，相泽还是泪流不停。果然女孩子都是水做的。 “呼~大快人心，前面吃了那么多狗粮，我都差不多要给一星差评了！” 所以，会说出这种话的吉田椿，一定不是水做的。 “嘛，电影总得来说还挺感人的，不过标明搞笑真的没问题么？” “前期温馨感动，平和的日常牵线出难忘的小故事，最后的高潮却是分别的桥段，这类的电影卖点很明显呢。不过……真让人意外啊……” 宫城再次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忍住流出来的泪水。 “没想到叶子（喵星人）会拼命暗示主人去见女主最后一面，哪怕被野狗吠了也不退缩……” 喂，感动的是这里吗？你们感动的点是不是差太多了啊！ “学姐，我需要拥抱！” 宫城，我需要拥抱！ 刹那效仿相泽哭哭啼啼的样子讨宠爱，只不过是在内心呼唤。 所以相泽进入了宫城的怀抱里，并受到了猫咪一样的待遇。 刹那只能嫉妒地看着这一画面，内心百感交集。 我要不要真的喊出来试试看呢？ 说不定会被报警的吧？ “好想养一只猫。” 安慰相泽的时候，宫城不禁说出了心目中的愿望。 “养一只熊就更好了。” 刹那赶紧把‘要不然在圣诞夜的时候送宫城一只好了’的想法扔掉。 圣诞夜想要的礼物是强壮的熊先生什么的，这个世界大概只有宫城会要吧？然而，会送这件礼物的人类，估计还没出生。 果然普通的人类是不可能赤手空拳打败熊族的，所以在宫城心目中，刹那的地位还是在熊下面。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你们要吃什么吗？” 等相泽总算停止哭泣，从电影的感伤中恢复过来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也就是说到了宫城的舞台了。 “我来决定中午吃什么吧。” 中午可利用的时间果然是与吃有关的事情，宫城似乎早就决定好了，带着刹那等人往某个特定的方向走去。 地点很近，不用特意坐电车，去的地方刹那也很熟悉，不如说他早就猜到七八了。 穿过一条巷子，来到另一处商店街，阳光正好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尽管如此，也并不暖和，刹那担心宫城会着凉，便站在了风向处。 “我说宫城，不用走那么快吧？你本来身体就不太好。” “要是晚了的话，或许就没位置了！” 宫城没有把吉田的建议放在耳里，不禁一反平常缓慢的步调，甚至走得比一般人还要快，她咬着嘴唇，翡翠色的眼眸里充满兴奋地看着前面一家画风可爱的餐馆。 不，与其说是餐馆，不如说是…… “我就知道是这里。” 刹那头疼地拍了下脑袋。 喵星人餐厅。 暑假的时候，宫城曾和须藤一起来过，那时候刹那和相泽作为跟踪的身份，并没有与宫城直接打招呼。 所以，可以说他们这是第一次一起来吧。 “学长，那个……” 相泽扯了扯刹那的衣服，示意他往吸猫会所的对面看去，那里摆放着一架电话亭。 “很令人怀念对吧？” “说起来还真是。” 刹那和相泽就曾躲在那里，偷偷关注须藤和宫城。 现在想想，那其实也不是很久远的事情，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不只是这样…… 看着宫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喝了一瓶营养液，刹那忍不住怀念起来。 他们认识的时间，到现在为止已经半年多了，并不长的时间里，刹那却觉得，他们相处的时间，已经长到足以颠覆以往的日常。 “进去吧！” 喝完营养液后，宫城虽然一脸疲倦，但还是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第一个走进去。 刹那等人也赶忙跟进去。 “欢迎光临，主人~” 吸猫会所开了暖气，为了照顾喵星人们，看来准备还挺周到的。 他们挑了一个四人座的位置坐下来，便有可爱的猫娘端上菜单。 “原来还有这种可爱的店啊，完全不知道。” “可能不适合您来就对了。” “真失礼啊，我偶尔也会品味一下少女们的兴趣。” 偶尔啊……真遗憾，只是偶尔嘛…… 吉田笑着翘起了二郎腿。她的言行举止已经暴露了lv30+的事实，就算化了妆穿了身年轻的衣服，还是掩盖不了时代的痕迹。 就在点餐的时候，不知从哪钻出一只可爱的小白猫，小白猫灵敏地钻进宫城怀里，撒娇地叫了一声，用前肢挠了挠宫城的下巴。 “今天是活动日，可爱的小猫们会出来和主人们打招呼哟~” 猫耳娘服务员微笑着解释道。 “羽、羽鸟君！拍照！拍照！” “拜托，我叫羽岛……” 为了不让宫城情绪激动过度而造成身体不适，刹那赶紧替她拍了几张清晰的照片。 “喵~” “喵~” 这是新的招呼方式么？ 宫城陶醉在与小白猫的互动之中，摸了摸小白猫的耳朵。 “好、好可爱！无论是小白猫，还是宫城学姐！我也想要啦！” “喂，你们吃饭的目的呢？” 又从其他地方跑来几只喵星人，不同毛色与可爱娇小的模样让刹那有了一场视觉盛宴。 真好啊~这才是可爱的neko酱该有的样子，差不多该从木木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刹那试着抱起其中一只灰色的小猫，小猫睁着圆圆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刹那，时不时发出‘喵~’的叫声，听得刹那骨子里都软了。 “啊~这就是幸福~” 这让刹那想起了国见小野家的小奶猫，虽然主人是个二货，但喵星人还是蛮可爱的。 稍稍抚摸了一会后，灰猫大概是觉得累了，四肢挣扎着从刹那手里逃出来，趴在旁边的位置上舔顺体毛后，慵懒地趴下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种小玩意儿有那么受欢迎么？真是难以理解啊……” 吉田试着抓起茶色体色的小猫的前肢，但似乎惹它不满了，小猫迅速挣脱后，浑身炸毛地‘喵！’的一声，跳到刹那这边的位置，和灰色小猫趴在一起休憩。 “切，真不可爱。” “是老师不习惯抚摸猫咪吧？” “或许吧。” 吉田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掂量自己的力道般张合着。 “好难把握。” 最后死了心放弃了，直接拿起菜单。 “嗯……这是啥……神奇喵喵拳？” 只是制成喵喵拳形状的炸薯条而已，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刹那也品尝过，味道意外的好吃。 “唔……这是，橘猫的愤怒？” 把意大利面条摆放成橘猫的形状，又标注了特辣水平，吃相看上去并不怎么上胃。 “敲凶的喵……啊！受不了，怎么全是跟猫有关的食物啊。” “毕竟这里是喵星人餐厅。” 宫城一本正经地回复了吉田的抱怨。 “比起猫咪这种可爱的生物，我还是和猎豹比较合得来。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 餐厅突然陷入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吉田椿一人身上，那种仿佛看在怪胎般的眼神，即使是局外人的刹那看着都觉得刺眼。 “那、那个……” 吉田傻眼地左看右看，有些不知所措地挠着头。 “吉田老师，你和猎豹……不打不相识？” “吉田老师也喜欢强壮的生物么？真令人羡慕，不过我想我应该打不过熊才对……” 如果说，吉田椿曾经与猎豹正面交锋过，刹那也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她的秘密，只有刹那知道。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一个成年女性和猎豹不打不相识，只会让人觉得奇葩。 “那只是称号而已，式部静会长的称号虽然是猎豹，其实弱得要死，吉田老师您只是觉得欺负他好玩吧？” “对对对！是式部那家伙啊！” 要是再这么下去，胃口都要没了，刹那只好站出来替她圆场。 非常抱歉，即使是在休息日，还得把式部会长你拿出来当挡箭牌，今后还请你不要出入这家喵星人餐厅为好。 刹那内心松了口气，暗暗向不知何处的式部道了个歉。 “呐，学长……” 诡异的气氛散去，其他客人不再把目光集中在吉田一个人身上。这时相泽探出身来，戳了戳刹那的手臂。 “怎么了？” 相泽睁亮了好奇的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 “式部会长原来还有一个叫‘猎豹’的称号么？” “不，那当然是为了应付这个情况编出来的谎言……” “……” 成年人的心事与伪装 沉浸在与喵星人的互动之中，宫城的表情千变万化，丰富十足，大概也是天生的训喵专家，或者自带吸猫属性，不知不觉，围在宫城身边的喵星人越来越多，宫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完全沉浸在天堂之中。 “今天是我一生中第二幸福的时刻。” “那第一幸福呢？” “就算是小惠，也不能告诉你。” “欸~告诉我嘛~” 相泽缠着宫城的手臂，嘟着嘴开始撒娇，那副样子和周围其他喵星人不无差别。 与此同时，一大波喵喵套餐也被送上来了。 “看来这群孩子很喜欢主人呐~请多多疼爱它们噢~” 猫耳娘眯起一只眼睛吐了吐舌头，卖得一手好萌后，端着盘子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羽岛，你觉得那种衣服适合我么？” “啊哈哈……老师您在开什么玩笑？” “我觉得猫耳娘比小猫可爱多了，如果我换上那种属性的话，是不是会很受欢迎啊？” 这一刻，刹那真的觉得吉田的脑子烧坏了。脑海里也自动浮现出吉田穿上猫耳娘装扮服务客人的模样来。 啪！ 刹那用力拍了下大腿，警示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奇怪的东西侵占了大脑。 “呀~吉田老师对这类感兴趣，还真是个兴趣广泛呢~” “啊哈哈，你这种特意避开雷区的回答方式我不是很喜欢呢~不过，这次特别饶过你好了。” 原来这家伙很有自觉啊…… 吉田用力拍了拍刹那的肩膀后，便不再胡闹。她看着桌子上的橘猫意大利面，因为洒了许多辣椒粉，光是看着就觉得不是一般的辣。不过，吉田并不在意这些。 “我开动了。” 分量有些多，吉田还是冷不防地开始吃起来。 “啊，再玩下去我都快忘了没吃午饭呢。” 宫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猫咪们后，开始享用眼前的喵星人蛋炒饭。小盘的薄荷喵转转盘——芒果披萨则由刹那和相泽分着吃。 “喔，味道还蛮不错。” 尽管对味觉不敏感，吉田还是老实地给出了评价，努力假扮成普通人用餐的样子，时而皱起眉头露出惊讶的表情，时而又闭上眼睛慢慢咀嚼，仿佛是在回味橘猫意大利面的辣劲。 即使是在用餐期间，还是会有猫咪忍不住爬上宫城的身体，在她的衣服上打滚。 “这些小家伙还真是喜欢你啊。” “因为我是它们的伙伴。” “是这样啊，我是天敌所以害怕我么？” 看着一只只对她避而远之的猫，吉田不满地嘟囔道。 “吉田老师只是不擅长和小动物相处啦~只要用心对待它们，就会得到一定的回报哦。”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道理，相泽叉起一块‘喵球球’的小吃，伸到宫城身旁的一只小猫旁，因为店内特别申明小吃类是可以与喵星人们分享，刹那也就没有阻止她。 见到食物的小猫，自然是被相泽勾引过去，从宫城的衣服上跳下来，爬到相泽的大腿上，乖巧地等待相泽投食。 “你看！就是这样子啦~” “小惠，不要抢我的客人。” 呃……这种糟糕的台词…… 刹那突然也想变成一只喵星人，这样子就可以安然的趴在宫城的大腿上了，即使是被柠檬诱惑也不会动摇。 “果然只要你温柔地对待它们，它们也会信任你嘛。” 为了不破坏相泽美好单纯的心，刹那就不把‘有吃的才会赖着你，没吃的才不鸟你’这句话说出来了。 “原来这么简单就会受骗啊，跟小孩子一样。” “才、才不是受骗呢，是爱啦！爱！” “要不然我也试试看好了。” “住手，那是自相残杀……” 可爱的小猫们幸福地吃着橘猫（意大利面），总感觉画面看似温和又非常血腥。 最后吉田还是没有成功投食，哪怕有食物，小猫还是会因为畏惧天敌而不敢轻举妄动，没错！这才是动物的本性。 “下次出来，我会选择美丽的大自然，让你们领略一下猎豹的可爱之处。” 凶猛的猎豹被吉田调教成了可爱属性啊，这样子的啊…… 用餐结束后，惯例的进入吸猫会所，在特定属性的喵星人圈子里，宫城尽情享受被喵星人们‘蹂躏’的滋味。 “羽、羽岛君……下次还想再来……” 因为表情太糟糕了，刹那忍不住别开了滚烫的脸，他开始好奇暑假那会与须藤单独相处时候的宫城是个怎样的状态。 惨遭冷落的吉田摆着臭脸坐在一旁，刹那时而会和小猫互动，相泽则是学着喵星人的模样粘在宫城身上。 就这样，直到体验时间结束，交了一叠又一叠的钞票之后，四人走出喵星人餐厅，时间已是三点钟，距离吉田的主场时间还有半小时。 “稍微休息一下吧。” 反正也是要去公园附近新开的咖啡馆，四人便先来到公园休息一会。 最主要的是，经过喵星人们的洗礼之后，宫城变得更加疲倦，刹那让她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下来，很快宫城便睡了过去。相泽大概也是玩累了，也跟着躺下来睡一觉。 在两人醒过来之前，刹那和吉田欣赏了一会熊孩子们的滑滑梯游戏。同时，也方便进行一些交流。 “呐，我说羽岛啊，和现在的朋友一起出去玩最担心的是什么？” “被放鸽子？” “原来如此，这也是一种回答啊。” 小女孩从滑梯上滑下来，小男孩在下面接应她，并帮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接着跑到秋千旁，为小女孩荡秋千。 吉田看着温馨的画面，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如果要让你换一种回答的话，你觉得是什么呢？” “碰到旧相识……话虽这么说，我可没有称得上旧相识的人。” “真过分啊，你不是恢复记忆了么？” “恢复记忆和有旧相识是两码事，后来我才察觉到，国中那些日子所谓的‘朋友’，其实只是徒有其表，国小的玩伴也早就分居两地……喂！你这是故意拆我伤疤的嘛！虽然我承认国中时候看人的眼光有点差劲。” 除了阳花以外，刹那对过去的人和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也不想和别人说起这种一点都不愉快的事情。 然而，吉田却笑出了声。 “看人的眼光差劲么……呵呵呵，不管怎么样，你的回答我还是很满意的。” “咦？” 刹那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见她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扭头转向咖啡馆的位置。 “那个……” 她伸出手指指着咖啡馆。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果然不只是单纯地品尝咖啡，对吧？” “嗯，有想见的人，而且还得假装成偶遇的情况。况且，和你们也有关系。” “有关系……是我们认识的人么？” 刹那可不记得与她们共同认识的人有谁，大概离开了学校的范围就是零了吧。 “还是留一点神秘感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吉田老师，光是您的存在就足够神秘了。” “啊哈哈，是这样么？” “难道您没意识到么？” “或许有吧。”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吉田的眼皮微颤，很快陷入感伤之中。 “总之，虽然有些别扭，等会还得请你陪我演一出戏。” “我可不擅长这类事情。” “就当一个不知情的人就好了。女孩子可不怎么喜欢敏感的男生，放聪明一点，有时候愚笨并不是一件坏事。” 原来如此，吉田椿的想法很简单，所谓想见的‘那个人’，非得有刹那等人的存在不可，像这样子的撑场面，像是在回避着‘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刹那等人的存在，正是被吉田如此巧妙地利用着。 “嘛，我尽量就是了。” “不是尽量，而是全力以赴。” “您的要求还真多。” “谁让你这么敏锐地察觉到了。” 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家伙。不过，刹那稍微感到庆幸，毕竟至今为止都没什么机会了解吉田这个人，也许待会所见的‘旧相识’，正是明白吉田椿这个人的一串秘密钥匙也说不定。 时间很快到了三点半，吉田很会卡准点，男孩女孩已经玩累了，分别由家长来接送。 可以的话，刹那想让宫城自然醒，不过本人似乎睡得很死。他先拍醒了把自己幻想成喵星人‘喵喵’叫的相泽，然后再温柔地叫醒宫城。 醒来之后，宫城还有些迷迷糊糊，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咖啡馆门口。 “啊，对了，现在还是游玩时间。” “不要紧么？” “没事，虽然有些疲倦，不过多亏刚才的休息，身体已经恢复精神了。” 虽然宫城拍了拍胸部，特别强调自己很精神，刹那还是不放心。 相较于宫城，相泽则是真的恢复元气。 她兴致高昂地打开了咖啡馆的大门，只听挂在门后的铃铛清脆的响起，悠然的音乐从店内传出来，暖和的温度与棕色古典的背景布置充满了恬静的味道。 “欢迎光临~” 站在门前的男服务员面带平静的笑容，微微鞠了个躬。 “请问是四位么？” “没错。” “那么，二楼还有位置……” “没关系，我们就坐一楼就好了。” 吉田挑了一个近于前台的十字隔开的位置，大概是靠近门，方便留意出入的顾客。宫城和相泽并没有特别在意，而是对店内的布置感到好奇。 “虽然平时也有去过咖啡厅，但这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呢。” “总觉得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呢。” 两人四处张望一会，看见坐在店内的顾客大部分都是中年大叔，或是身份人士后，有些灰溜溜地低下头。 “不明白，吉田老师想要来这里的原因。” “不明白么？这里的咖啡馆才是纯正的咖啡，是大人的味道。比起女仆咖啡厅什么的要一流得多。怎么样？我品味不错吧？” 吉田拿着菜单，一本正经地撒着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原因，也许刹那也在她的鼓子里，轻易相信她的谎言。 “唔~可是，总觉得好奇怪，上一站还是在温馨可爱的喵星人餐厅，现在就在气氛庄严的咖啡馆了。” 店内虽然播放着悠然的乐曲，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调子，想必会来这里的顾客，都是在操守着某种重要的作业。 拿起报纸面露严肃的中年大叔，肯定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在寻找适当的商机。 看上去像是在外闯荡的青年，按了按眉心，看着手里的招聘资料。 又或者是，抱着笔记本电脑不停敲打键盘的优秀人士。 所以，看似无所事事的刹那等人，也许显得格格不入。 这也是相泽觉得奇怪的地方。 “啊，不过呀~” 相泽像是想到了什么，平时的话一定会大声喊出来，在这种环境下，她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总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就有种大人的样子了吧？” “你这只是顺风搭上了吉田老师的船而已哦。” “可是，老师的样子看上去也并不像成年人啊。” “确实，我可还年轻。” “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吉田面带微笑地回应了相泽的话，然后叫来了服务员。 “你们想喝什么？成年人的味道我还是推荐黑咖啡。” “那，我要黑咖啡。” 相泽似乎对成年人的头衔很是敏感，结果和吉田点了同样的咖啡。 刹那则是遵从惯例。 “我要一杯柠檬红茶。” “哈？” “那个……柠檬红茶，菜单上是有这个对吧？” “是……我明白了。” 服务员有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老实记入了本子上。 “那样的话，我也点一杯柠檬红茶好了。” “咦？！” “因为，说实在的，我不太擅长品味咖啡，就和酒一样。” 说着，宫城露出了苦笑。 服务员记录完毕后，说了句‘请稍等’后，便回到前台。这时，吉田忍不住偷笑出声来。 “你们两个是笨蛋么，来咖啡馆不喝咖啡，人家自然会感到困扰吧？” “如果咖啡馆只卖咖啡的话，大可不把柠檬红茶加入菜单里面吧？” “那是在照顾小孩子的想法，就说你们还是小孩子。” “原来是不喝酒就不是成熟的大人的理论啊。” 刹那想，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自己大概也不会改变喝柠檬系列饮料的习惯，这大概是一生的信仰了吧。 不过，即使吉田喝黑咖啡，想必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黑咖啡的苦，也许就在吉田的味觉屏蔽单里。所以，在她的感觉里，可能跟喝白开水没区别。 过了一会，所有饮料都到齐了。 尽管有些烫，吉田还是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脸上毫无表情，果然没什么感觉。 “老师，什么味道吖？” “成年人的味道。” 相泽天真地问了一遍，然后天真的信了吉田模棱两可的答案。 学着店内其他的顾客，优雅地握着杯柄，将刘海往上理一理，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噗！咳咳咳！” 在即将喷出来的那一瞬间，相泽还是考虑到了场合而忍着捂住了嘴巴。 “呜呜呜！” 她泪眼花花地看着宫城，又把求助的目光放在刹那身上，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黑咖啡咽下去。 “好苦……” “成年人的滋味就是苦的，不过仔细品尝之后，却又耐人寻味，黑咖啡是不加任何修饰的咖啡，给人的感受就是最原始的。如果用心去感受它，就能品起五味。正如恋爱中的少男少女，如果不花费心思去了解某人的话，看到的终究是表面。” 吉田略有感触地说了一番后，再次抓起杯柄喝了一口。 “好、好厉害……吉田老师不愧是成年人。” 姑且还是不吐槽这些台词就藏在菜单下面的介绍吧。 “可是，这样子的话好浪费……我才不想点了柠檬红茶，然后被服务员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看。” 相泽苦涩地看着黑咖啡，似乎想到了刚才喝进去的那一瞬间的感受，再次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刹那身上。 拜托，我又不是神仙。什么时候形成了‘有困难的话就找羽岛刹那’的定律了？ “算了，这次就当个教训吧。” 刹那叫来了服务员，并索要了三袋糖，起初服务员还很惊讶地看着他，那种‘不是吧？喝黑咖啡加糖？’的质疑让刹那觉得有些尴尬。 总算拿到了糖后，相泽一口气全倒进去。 “唔，没那么苦了~这就是大人的味道啊~” 然后厚颜无耻地发出了感叹。 悠闲又显得压抑的下午时间，除了喝咖啡和柠檬红茶以外，就是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相泽似乎已经忘了这里是吉田的主场，宫城则时不时会向吉田投以怀疑的眼神，大概是觉得这么普通的情况不太像吉田的性格。 当然，除了会碰见旧相识，刹那也并不理解吉田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就一般论而言，人之所以会想和旧相识见面，多半是为了谈论现在的生活与过去的理想抱负之间的差距，人们总是会在衡量利益间得出正确的答案，即使是以‘单纯想念那个人了’为理由，那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从内心深处获得满足感作为出发点。 所以，吉田椿的目的，无疑也是从利益出发，刹那深信着，也坚信那个让吉田不惜花费今天一天精力的人，一定是个可以对她产生巨大影响的家伙。 如此想着，咖啡馆的门被打开了，清脆的铃声仿佛是某人心中的警铃，吉田的手从杯柄缩了回去，神情愣了一下，像是在等待某个特别的瞬间，她屏息注视着黑咖啡里的液体，外露的紧张感在刹那眼里看得一清二楚。 吉田确实喝着黑咖啡，她确实有着成年人的气质，但现在的她，却给刹那一种迷茫的小孩的感觉。 “原来如此，是这家店啊，静宫你的眼光不错，看来作为参考点很有价值。” “毕竟小林你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差不多的咖啡店对吧？” “不只是差不多啦！” 那是两位男生的对话，与其说是男生，不如说是男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声音，听上去都有别于刹那这种等级的程度。 同时，吉田也对声音做出了敏感的反应。 “喂，老师……” 看着吉田嘴唇轻颤，目光睁圆。背脊突然涌起一阵恶寒，刹那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情况并非意料中的那样。 “咦？那个背影是……” 那名叫作静宫的男子看了一眼刹那这边，目光落在了吉田的后背上，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往事如风，刮起一阵留恋 对刹那而言，那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但对吉田而言，想必是一个意义非凡的人。 证据就是…… “是静宫么？” 刹那瞥见了面具戴上面具的那一瞬间，也许那只是冰山一角，但他所认识的吉田椿，确实露出了难看的笑相，她回过头，面对那名叫静宫的男子。 “啊！果然是你。” “咦？” 宫城和相泽同时抬起头来，困惑地看着面带笑容的男子。 “小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小椿，那个男人是这么称呼吉田的。 他有着健壮的身体，媲美在体育部里久经沙场的高中生，穿着不算时尚、却也成熟的黑色夹克，细框眼镜并没有给他的外貌带来多少降分的标准，不如说反而多了一份气质，高挑的身材即使在刹那的认知里，也算是附和完美的标准。简而言之，他是一个深藏底蕴的帅哥。 “好久不见，小椿。” “好久不见，静宫。” 对方露出平和的笑容，有别于吉田的难看，如果这是两个仇家的话，胜负早就明了。 “什么什么？是个美女哎！我说静宫，这算什么浪漫的重逢啊？” 那个叫小林的一脸贼笑地推了推静宫的手臂，但静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小林，别想太多了。话说，我还以为小椿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呢。” “嘛，我对旅行和外面的世界没多大热情，所以就留下来找了份简单的工作。” “是这样子啊。” “静宫你呢？” 不知不觉，吉田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 “我啊，还是老样子，在美术领域挣扎着呢，目前的事业也才刚刚起步，稍有不慎或许就会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今天是陪想要开咖啡馆的朋友来参观一下这里，顺便丰富一下视觉与灵感。” 静宫笑着拍了拍他身边的小林。 “小椿你呢？那边那几位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刹那打量了一下才移向旁边的宫城和相泽。 “啊，是碰见熟人了么……” “相泽，你的反射弧好长。” “……” 宫城沉默不语，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而恍然大悟。 “你们好，我叫宫原静宫，是小椿的……呃，高中同学吧？” 为什么是疑问句？ “嗨~我是小林桑，和静宫是一个大学出来的死党~” “你们好，我叫宫城结衣。” “那、那个……我叫相泽惠。” 听完两位女生的介绍后，静宫催促的眼神落在了刹那身上。 “羽岛刹那。我们是吉田老师的学生。” “是这样啊，原来是学生啊……” 他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不过下一秒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而大吃一惊。 “咦？学、学生？小椿你……当老师么？”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就是如此。” 吉田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视线。 “或许是本年度最劲爆的消息了吧……毕竟很久没和你联系了，所以不太清楚你现在的情况。没想到你会当上曾经最讨厌的教师职业啊……” “虽然是教师，但是体育老师就是了。” “原来如此，体育老师啊……确实有你的风格欸。” “静宫你倒是一直走与你风格不一的路呢。明明看上去就像是国家队运动专业出身的家伙。” 两人在对话的过程中渐渐放松，吉田也不再那么紧张，她笑着拍了拍静宫结实的手臂。 “倒也不是，我只是一方面出于兴趣锻炼身体，一方面出于觉悟而走上美术的路。” “觉悟……嘛……” 吉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词汇，露出了苦笑。 “还真是羡慕你，能有那样的觉悟。” “没什么好不好羡慕的，无论是觉悟也好，单纯的兴趣也罢，只要做出了选择，总要为这些付出些代价，所以我的生活也并不顺畅就是了。倒不如说，小椿你的生活或许比较自在一点吧。” “这可说不准呢。” “话说回来……” 静宫眯细了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刹那等人后，有些犹豫地问出了口。 “你当体育老师……是在以前的朝雾高中么？” 吉田平静地点了点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对方的眼睛一下子就擦亮了。 “那！” 他一边发出兴奋的喊声，一边环顾了下四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慌忙点头向周围的人道歉。 “‘人生商谈社’现在还存在么？” 他低下头来，小声地问道。 “在我们毕业那一年就已经废社了。” “这样啊，果然没能延续下来……” “不，我可没有说传统断了，只不过换了个方式重生而已。” “咦，那是什么意思？” 吉田扬起得意的嘴脸，她坐在了宫城和相泽中间，伸出手臂强行搂住了刹那三人，因为事出意外，三人都有些惊讶。 “现在叫‘奇葩社’，虽然名字很奇怪，但在进行了与‘人生商谈’如出一撤的活动内容。” “咦？那，这三个孩子……” “没错，就是后辈了。” “啥？这种话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们也没有问过吧？” “老师，莫非当初是故意让我选择这样的活动内容的么？” 宫城生气地板起脸，但被吉田无视了。 “嘛，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位宫城结衣同学是部长。” “前辈好……” 出于礼貌，宫城还是打了声招呼，虽然现在的她，撅着脸有些不高兴。 “你好，真是个可爱的后辈呢。” “就是这样，所以我也名正言顺的当了奇葩社的顾问。” “是这样子啊，你有好好地延续下去啊……” 静宫温柔地看着宫城，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是从宫城身上找些什么回忆。 “也是啊，属于我们的时间，早就结束了。” “嗯，是那么一回事。” 那一刻，刹那无法明白，无论是他们之间的过往也好，还是他们之间话里的意思。但总觉得，某些重要的信息，已经通过眼神的交汇传达出去了。 气氛突然陷入了僵局。 吉田睁着坚定的目光直视静宫，静宫的朋友小林好奇地张望店的环境，宫城依旧摆着一张不悦的脸，相泽则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静宫。 刹那只是感受流动的时间，多了几分心情的摩擦，紧张感使他胃部痉挛，许久之后，静宫才慢慢开了口。 “小椿，等会有空喝一杯么？” “不了，我还得陪我的学生们才行。” “这样啊，这就是你的答案啊……” 静宫低下头，嘴角浮现出伤感的笑容，如呢喃般说道。 “嗯……今天，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还行吧，我也很意外。” “那……我们先走了。” “哦。” “咦？！不带这样的吧，不是说这里很有艺术氛围么？” 静宫抓着小林的手臂，强行把他拉出店外。 “我突然想起来小林你其实与艺术二字毫无缘分。” 店门的铃声再次响起，暖和的光从外直射而入，静宫用力地抓着门把，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看了吉田一眼。 “拜拜……” “欢迎再次光临。” 光线渐渐暗淡，高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周围的气氛一瞬间得到舒展，吉田用力地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来。 “那个、那是前辈的话，不应该多多交流一下么？” 漫长的沉默，只有店内的音乐刺耳地打转着。好不容易由相泽率先开口，但吉田并没有回应的意思，她只是揉了揉眉心，狼狈地低下头来。 “小惠，我想去上厕所，陪我一下。” “咦？啊，好的。” 宫城看了刹那一眼，又看了吉田一眼。然后拉着相泽离开了座位。 座位上只剩刹那和吉田二人的时候，吉田这才自嘲似的笑出了声。 “宫城还真是个好女孩啊。”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想必她是察觉到这种情况了，才选择回避的吧？” “那，为什么是我？” 吉田扬起头，盯着棕黑的天花板，吐了口气。 “因为你的演技很差，羽岛。” “哈？” “我明明让你假装无事发生，但你还是过于警惕而露馅了。” 她伸出指头，戳在刹那心脏的位置。 “你的心，跳得很快哦。” “可能是因为喝太多柠檬红茶感到兴奋了吧。” “这样啊，那我大概也是喝太多黑咖啡兴奋了吧……不对，是感到遗憾了吧。” “那个人，到底是老师你的什么人？” “前男友哦。” “……” 刹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以前的男性朋友哦？” “前任恋人。” “……”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事情太过荒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抱歉，容我整理一下思维。” “不用多想了，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曾经有过男朋友。”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也知道你没有恶意。” 现在的吉田，变得有点奇怪。以往的话，即使是无意，她也会铁拳伺候刹那，对她而言，那就是正常的招呼方式。 “羽岛，你认为我想见他的原因是什么？” “不是单纯的叙旧吧？那就是想让对方看看现在的自己，或者明白更加重要的东西吧？” “你脑袋不差。” 吉田仰回头，举起手里的黑咖啡小小地喝了一口。 “知道他会来这里，也是许久未联络的老友通知我的，说什么‘静宫他呀，在同学会喝醉的时候，还会嚎啕大哭地念着你的名字’，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那样的男人居然会嚎啕大哭。” “啊，确实……很难想象就是了。” 成熟帅气的外表，给人以稳重的感觉，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一个人了。 “我只是坚定地传达给他某些东西。告诉他，我并不只是留恋着过去的事情那么简单。” 黑色的液体染在了干净的桌面上，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变得浑浊不清。吉田目光哀戚地盯着染黑的桌面，不紧不慢地说道： “刚才，他在追求我哦。” “是这样么？” “他在邀请我，想找我复合吧？” “可是，你没接受对吧？” “嗯，想必我们俩不会再见面了，这就是最后一面，我把所有的想法都倾注出去了。然后，告诉他不要再有更多的期待了。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 “不，一点都不简单。” “咦？” 什么才是痛苦？什么才是绝望？或许，并不是只有眼泪才能完美的诠释个人的感情。 我所认识的吉田椿，并非那么的坚强。 这一刻，刹那恍然明白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可能就无法坚持住了。” “……” “如果不是让你们陪着出来的话，我一个人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被他所折服。被那所谓，混蛋的回忆之类的东西所诱骗吧？然后擅自描绘上美好的幻想什么的。” “老师，你……” “别想太多了，好歹我也曾经与他交往过一段时间，会有点感触是难免的。” 吉田并没有哭，她只是撑着脑袋，逞强地微笑着，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试图掩盖她心中涌出来的情绪，但刹那仿佛看见了她哭的样子。 “那么，假扮成偶遇的情况又是……” “没错，我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我有所留恋的样子，虽然可能被看穿了就是了。” “我不是很能理解。” “当然，要是你情商丰富的话，我压根就不会给你看穿的机会。” “果然是把我当成小孩才会跟我说这些么？” “也不全是，至少，我并不希望有人因此安慰我，看低我。” “很遗憾，你恐怕要是失望了呢。” “是么？羽岛，你会安慰人么？” 吉田看似随意的发问，让刹那愣住了。 “又或者说，你打算如何安慰我？为什么而安慰我？这些，你都没有答案吧？” “实在惭愧……” “你的这份坦率，我并不讨厌。” 吉田连笑三声，杯里的黑咖啡已经空空如也，吉田又拿过刹那手里的柠檬红茶，一口饮尽，如果是平时的话，刹那一定会不停的抱怨，顺带在内心里诅咒她倒霉一天。 “呼~爽快多了，黑咖啡喝不出味道，那份辣的意大利面也没什么感觉。还好有柠檬红茶，说不定我还意外的小孩子气呢。” “喝柠檬红茶又不一定小孩子气。” “也是，啊哈哈……” 刹那看着眯起眼睛的吉田大笑起来，全然不顾周围的客人投来不满的视线。 也许，他是在等待某个瞬间，等待吉田泪水流出来的那一瞬间，但遗憾的是，这个愿望不如所愿，吉田椿最终还是以笑代泪，毫无破绽，又遍体鳞伤。 “如果有那么合适的一天，再跟你讲讲过去的事情吧。” 宫城和相泽刚好从厕所里走出来，大概是算好了时间，宫城的脸上还挂着不悦的表情。与此同时，吉田伸了伸懒腰。 “差不多该走了吧？” “嗯，正好呢。多谢了，宫城。” “老师，你可真是见外。” “咦？” 付完钱，走出咖啡馆，呼吸一口新鲜的口气，寒风打落在脸上。宫城拍了下吉田的肩膀。 “只有你知道我们的事情，太狡猾了。” “宫城……” 留下这句话后，宫城上前一步，跟紧了蹦蹦跳跳的相泽。 “老师，所以我就说了嘛。” 即使现在换作是相泽，刹那也有百分百的把握肯定她一定会和宫城说出同样的话，正因为一起待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他明白。 “喝柠檬红茶的，不一定就是小孩子气噢。” “少耍嘴皮子了。” 吉田吸了吸鼻子，往前走了几步，跟上了宫城和相泽的脚步。 “不过，容我订正一句吧。” “嗯？” 这一次，吉田并不是对刹那一个人说，而是对着奇葩社的三人说。 “找一天合适的时间，跟你们讲讲过去的故事好了。” “嗯？是不是和刚才那个静宫前辈的故事啊！？” “唔呃！” 相泽激动地跑回来，以崇拜的眼光看着吉田。 “果然我就知道，老师和那个男的有故事！” “你这小家伙……” 真是百分百暴击了。 刹那和宫城互看了彼此一眼，头疼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在吉田并没有因此感伤。 “相泽啊，有些事情就不该多说一句。” 只是敲了下相泽的脑袋。 “好痛！” 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他们一定能够理解。无论是吉田的事情也好，还是未来的事情。 只是，刹那从吉田的身上，隐约看到了宫城的影子。 他或许能够明白，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明白。 关于吉田椿因为自己身上的‘诅咒’一事而放弃了与喜欢的人拥有美好未来一事。 就这样，作为今天最后的收尾，他们迈向了最后一站。 幸福的座舱理论 车站前最受欢迎的面包坊，新开的柠檬专题奶茶店，尝试一下在废弃的车站轨道上行走的滋味，还有人气级别最高的妹抖店。 仔细想想，只有这些才像自己会光顾的地方。 但，冥冥之中，刹那还是听从了由依的建议，来到了即将闭馆的游乐园前。 “好、好意外啊。” “很意外呢。” “不像羽岛君的风格。” 三人依次发表了自己的感受，然后回过头来，疑惑地盯着刹那。 “嘛，也就那个啦……偶尔来一次也不错，这种地方很少来对吧？” 想要找个像样的理由蒙混过去，但还是受到了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怀疑。 “就算是这样，现在这个时间也玩不了什么吧？” 宫城眯细眼睛，朝泛黄的天空望去，落日残阳的余晖几乎染红了大地，路边的晚灯开始亮起，游乐园内也少了热闹的欢声，家长带着孩子们，正从出口走出来。 “就是说啊，差不多到闭园时间了吧？” “话是这么说啦……” 因为这家游乐园没有夜间服务还真是头疼，距离闭园的时间还剩二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里，自然不划算，会在这种诡异的时间段来游乐园的人，恐怕只有刹那一行人。 入口的位置空空荡荡，看守的大叔连连打了打哈欠。 “不过，因为是羽岛君的主场，就交给羽岛君判断吧。” “真遗憾……早知道学长要来游乐园的话，就把我的时间和学长调换一下了。” 相泽不满地嘟囔着嘴，看来她也对游乐园很感兴趣。不过，刹那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只是二十分钟的话，已经足够了。 “咳咳，其实嘛……” 刹那望向天边的夕红，想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理由。 “我想坐摩天轮。” “哈？羽岛，你开玩笑的吧？” “怎、怎么了？不行吗？” “唔，也不是不行啦……是这样吗？摩天轮啊……” 吉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不清楚她到底领悟了什么，但八九不离十，差不多和刹那想的一样吧。 “羽岛，以你的风格的话，还真是有些不符合呢。” “要你管啦。” “嗯？所以说是什么？” “啊！也就是那个啦，黄昏时分的摩天轮最高点，可以欣赏到最好的景色哦！” 临时找到的借口让吉田忍不住笑出了声。 “黄昏美景啊……是呢，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景色，原来如此，亏你想到的呢，羽岛君。” “咦？只玩摩天轮么？难道不是过山车什么的嘛！” “小惠，我们只有二十分钟啦~” “喔~说的也是。” 二十分钟所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不说，就算他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游玩游乐园，刹那也誓死不碰过山车，那玩意儿是禁忌，是恶魔，对刹那而言是绝望的深渊。 陆上最强克星——过山车。海上最强克星——大海。 “总之，先进去吧。” 傻站着也只是浪费时间，刹那带头往入口的方向走，其他三人也纷纷跟了上来。 看守的大叔一见还有四人要进游乐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个，很抱歉，本场没有夜间服务时间。” “嗯，我们知道。” “有什么忘拿的东西么？那样的话从出口那边向工作人员反映一下就行了。” 果然，这种时候会进游乐园都被当成怪胎了。 经过简单的说明之后，大叔只是傻傻楞了一下，然后放他们进来了。 付了门票的钱虽然很亏，但如果能体验一次的话，也值回票价了。 拿了份地图，直接往摩天轮的方向前进，与返回的游客走着不同的方向，看上去有些别扭，相泽感到尴尬地缩起了头，躲在宫城的身后，吉田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着脑袋走在最后面。 四人到达摩天轮的时候，座舱内最后的游客正好下来了。工作人员似乎算好了那是最后一批，因此正打算关闭机器，准备离场。所以，当刹那等人过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也和刚才的大叔一样楞了一下。 “那个，应该还没到时间吧。” “是……不过，大家都差不多离场了哦。” 工作人员的语气里似有抱怨的意思，不过既然还没到时间，他也只好回到前台。 “那，来分配一下队伍吧。” “咦？不是一起进去么？” “你是傻帽么？” 莫名其妙被吉田骂了一顿。 “我说你啊，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有些受不了的拍了拍脑袋，指着滚动的座舱对刹那继续说道：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两人一舱吧？” “是这样子的嘛？” 刹那急忙翻了下地图上的介绍，上面并没有这种规定，刹那也从来没有做过摩天轮，莫非是保持平衡之类的原因么？ 然而，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真是的，羽岛学长还真是笨。” 连相泽也开始教训刹那了。他把可怜的目光转向了宫城。 “我没有来过，所以不知道。” 宫城索性摇了摇头。 “总之！” 吉田用力拉过相泽的肩膀，与自己靠在一起，然后指着刹那和宫城两人。 “队伍就这么分配。” 这个时候，刹那才明白了吉田话里的意思。 可是…… 如果只有两个人在舱里的话，只有刹那和宫城在高空中独处，享受黄昏美景的话…… 那种事情，刹那想象不出来，一旦冒出像样的画面，就会被淋上耀眼的光线而变得朦胧不清。心脏的跳动快了一拍，脸颊也变得滚烫起来。 是这样子的嘛。 所谓的幸福的座舱。 由依的想法也是让他们两人独处么？ 刹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窥视了下宫城的脸色。 “虽然有点麻烦，但如果这就是规定的话……” 她转过头来，对刹那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而且，今天我也有点累了，要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羽岛君还能照顾一下我。” “你还真是信任我啊……” “唔……只是每次出意外的时候，羽岛君基本都在，大概形成了习惯吧？” 宫城歪着脑袋，对自己的话提出了疑问。 “算了，总之进去吧。” 时间不等人，虽然工作人员不至于会在时间到点的时候把他们关在上面，但如果是欣赏黄昏美景的话，这一刻就是最佳时机。 “好了，你们两个先进去吧！” “喂！等……” 刹那还没来得及准备一下，就被吉田用力推进舱里，座舱正要滚动，相泽也赶紧抓住时机，以挠痒痒级别的推力催促宫城赶紧上舱。宫城也没来得及准备，她的脚绊到了梯子，结果身体向舱内倾倒过来。 “唔哇！” “抱、抱歉！学姐！” “咦？” 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行动起来，宫城的差点磕碰到椅子，刹那急忙蹲下来，伸手接住了宫城，结果左手手肘撞倒了椅子的边角处。 “痛……” “不好意思……” “这点程度的话，没关系。” 舱门关上，宫城的脸扑在了刹那的胸膛上，足足十秒的时间，滚烫的脸和温热的呼吸敲打着刹那的胸膛，全身直面地感受着宫城的重量与温度，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瞬间丧失了行动力，生怕稍稍用力就会弄疼宫城的身体。 就这样，刹那什么都无法思考，光是感受宫城的存在，就已经用尽全力。 “……” 就像是迟钝的机器，两人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慢慢往上抬，红色的光刺疼了刹那的眼睛，于是他闭上了眼，耳边倾听宫城的呼吸声。 他很少有这么直接的机会全身心感受宫城的存在，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让他吓到寿命缩短的时候。 如果，宫城结衣会像现在这样倒在刹那身上，一定是虚弱的体质导致意识昏迷的情况。 所以，现在的宫城，保持着清醒的宫城倒在刹那身上的，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体被用力勒了一下，宫城的手，环抱过刹那的身体，缩得更紧，柔软的胸部触感触及着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仿佛听见了宫城在诉求什么。又仿佛只是神情呆滞的幻觉。 短暂的十秒钟，又那么的漫长，等刹那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远离了地面一段距离，宫城急促的呼吸还在刹那耳边频频响起。 “……” “那、那个……” 不知到底是谁先打破了僵局，宫城慢慢抬起头来，刹那也喉咙干涩地开了口。 那张可爱又生气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刹那，染上了落日的红晕，如梦似幻。 再次动了动喉咙，嘴唇变得干燥，浑身的力气也被抽光了，刹那也痴迷地看着宫城粉嫩的嘴唇。 “抱、抱歉！撞到你了！” “不，没什么……” 宫城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却没把握住身体的重心，屁股差点摔在地上的时候，刹那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啊……谢谢……” 座舱随着两人身体的倾倒而晃动了一下，刹那急忙坐在了对面，宫城理顺头发后，也拘谨地坐了下来。 舱内的气氛十分微妙，滚烫的脸并没有冷却下来，宫城也是紧抿着嘴巴，脸色通红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静静地等待座舱升上最高点，也许彼此都有这个想法，却又耐不住这种窒息般的沉默，时间之神仿佛搞了个顽皮的恶作剧，感受变得十分缓慢，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跟着被放慢了。 “我从来没有来过游乐园。” “嗯？” “羽岛君也是知道的，我是这种体质，从小就不能剧烈运动，连情绪过激也不被允许，所以自然也跟游乐园无缘。” “我知道，那这一次来算是值得了。” “嗯，哪怕只有摩天轮也行……” 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由依去过游乐园，是和学校朋友一起去的。” “这样啊……花铃也经常和朋友去过。我倒是很少接触这类地方。” “然后啊，由依告诉过我一个传说。” “……” 宫城回过头来，夕阳的余晖让她的脸红得更加明显，那双翡翠色的瞳眸，即使深受夕红的洗礼，还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光辉与信念，像是要跟刹那传达什么而挣扎着，如此美丽，以至于刹那看呆了。 “幸福的座舱理论。” 听到的那一刻，刹那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更快，所谓的小鹿乱撞，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说，六十个座舱里面，只有一个座舱是幸福座舱，坐上幸福座舱的两人，会获得永远的幸福。” “还真是浪漫气息十足的传说啊……” “可是，获得幸福的概率只有六十分之一哦。” “说的也是。” 她在索求什么，还是在催促什么，那双眼睛就是在希望刹那说些什么。 “羽岛君相信这种东西么？” “大概……” “羽岛君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在刹那说出口之前，宫城已经笑着接过了话。 “因为羽岛君是无神论者，对吧？自然也对这种无聊的传说不感兴趣。” 不是，并不是无聊的传说…… 尽管刹那很想这么说，但想说的话还是卡在喉咙里，无法顺利说出口。 “宫城，你呢？对这种东西相信么？” “我的话……” 她的目光有一瞬间黯淡下来，下一秒又重新打起精神。 “大概也不相信吧。” “为什么？” “因为概率上太难了。” “啊，确实，就和抽卡手游一样。” “抽卡手游？” “嗯，这几年不是很流行抽卡类的手机游戏么？氪金或者用系统活动送的抽卡道具抽卡，根据概率的不同获得的卡也不同，越是稀有宝贵的卡，就越难抽到，有人甚至一辈子都抽不到。”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呢。我也曾经玩过。” “咦？宫城也玩过么？” 有点意外，刹那还是头一次听说宫城也会玩这些坑钱的游戏。 “因为行动受到诸多限制，有时候只能通过网络来了解有趣的事情，手机游戏也曾接触过。不过，我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好，唯一想要的喜欢的卡，一直抽不到，所以后来也就放弃了。” “这样子啊，那还真是辛苦呢。” “不过，反过来一想，即使得到了，那份幸福感也很空虚吧？” 看着渐渐沉落的太阳，宫城流露出哀伤的目光，叹了口气。 “反过来讲，即使是一份空虚的幸福，我也很难得到，我的运气很差劲。所以，即使是这六十分之一的概率……” 宫城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几乎只是梦中呓语。 “六十分之一嘛，六十分之一啊……” “羽岛君，从数学的角度来讲，六十分之五十九总比六十分之一要靠谱得多，对吧？” “你居然会和我谈数学。” “角度就不要那么刁钻啦。” “如果有六十分之五十九的概率，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去选择六十分之一的概率。” 但是，如果那个传说是货真价实的，刹那宁愿相信那最后的六十分之一。 现在的他，内心是如此强烈的相信着。 “不过，也有些不太对吧。” “嗯？” “虽然我的数学也很差劲，但这样的可能性也存在偏差的吧？” “具体来说？” “如果是手游的话，概率学应该是比较机械，随机的。但是，如果是人与人之间的话，偶然的事情还是能靠行动来改变的。” “……” “我这么说，你不懂吗？” “不，我明白，只是有点意外……”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眼睛睁得大大的，足足盯着刹那看了五秒钟后，才回过神来。 “机械的概率，与人为的概率么……” 就在这时，座舱已经升到最高点，耀眼的光透过云层，照亮了整个座舱，仿佛被一团热情的火焰包裹其中，十分暖和。宫城的注意也转移在外面的景色上。 “到了最高点了呢，这就是羽岛君想看的吧？” “啊？嗯，是呢……” 他和宫城一同看着外面的景色，烧红的云间多了一条白白的线，随着时间的流动，那条白线渐渐淡去。 “那是轨迹云。” “宫城喜欢轨迹云吗？” “嗯，因为云总是以一团一团出现的，而轨迹云的话，是飞机驶过留下的痕迹，只有细细的一条，感觉很漂亮。” “可惜没带相机。” “手机的话不行么？” 宫城拿出手机，痴迷地望着轨迹云，然后用手机对准了即将消失的轨迹云。 “只不过是短暂的瞬间，很快就会消失噢。” “用手机看的话，就没有那种震撼的感觉了。” “那只是拍摄的水平与角度不同吧？” “这种听上去像专业摄影师说出来的话对平凡的我们没有一点说服力哦。” “唔，不过也是。” 宫城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了一会，最终决定删掉。 “能够准确记录此刻心情的，除了看见的那一瞬间以外，只剩下回忆里的样子了吧？” “那是任何一个摄影师都达不到的水平。” “嗯……不过，今天已经满足了。能够做这么多平时做不了的事情。而且，现在意外的不累……” 最高处已经过去，座舱正在慢慢下移，宫城不再看着窗外的景色，随着红光渐渐暗淡，宫城的脸也暗淡下来。 “只是，稍微吓了一跳。” “嗯？” “不，什么都没有……” 那之后，刹那和宫城再也没有说过话，并非没有话题可以聊得起来，而是宫城悲哀的神色在警惕着刹那，想要再进一步的心情被挡在心之外，刹那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然后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宫城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喜欢她了呢？ 直到摩天轮转过一圈回到地面，刹那始终不敢问出口。 关于吉田椿的心思，与彼此隐瞒的心情 （吉田椿） 看着只属于两人的座舱渐渐往上走，刚才宫城不小心扑进羽岛怀里的一幕历历在目，黄昏的余辉染遍视野所及之处，抬起头来的时候，相泽惠正专注地看着上一个座舱。 “你很在意么？” “咦？啊，稍微有点……” “才不只是有点吧？” “呜，老师你坏心眼啦~” 她的小心思，被吉田看得一清二楚，正如她单纯的外表一样，那份可爱的心意也是如此赤裸。 “这样子好么，你喜欢羽岛对吧？” “呜哇~闭嘴啦！就说了老师你坏心眼，这种时候不要说出来才对的！” 相泽急得猛挥手，像是要把说出口的话塞回吉田的嘴里般，但…… “明明喜欢羽岛，却要拱手让给宫城么？” “呜，大坏蛋啦……” 越是不想被提及的事情，吉田就越有兴趣提起，最重要的是，这关乎这个孩子的未来。 吉田用真挚的眼神注视着相泽，不允许她有逃避的意思，长达五秒的死亡凝视后，相泽也总算松了嘴。 “真是败给你了……是哦，我喜欢羽岛学长，而且还跟他表白过，然后被甩了。” “哈？” 得到的答案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吉田有些吃惊。 “你是说，那个木头脑袋倾听了你的告白并拒绝了你？” “嗯……” 难以置信，吉田还以为羽岛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也以为相泽是鼓不起勇气告白的那一类人，但照这么看来，还是吉田太小看了他们，毕竟他们也都有着各自的故事与联系，更何况羽岛和相泽在国中的时候就曾见过面了。 “那小子还真行啊。” “就是说啊，哎嘿嘿~” “那个，我不是夸羽岛的意思……还有，就算是夸羽岛，为什么是你高兴啊？” “欸？！” “不，就算你用傻乎乎的眼神看着我……” “不、不是在表扬学长么？” “所以说，为什么夸那家伙是你高兴啊……” 吉田越来越不明白相泽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构造的了。即使告白了被拒绝了，还能够与羽岛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相处方式，还会为了羽岛表现出直率的高兴。这样子的，未免太荒唐了。 “那个……我不是很明白吉田老师想说什么。但，我喜欢羽岛学长，才会高兴的……嗯……虽然羽岛学长喜欢的是宫城学姐，那样我也不在意。” “第三者？” “才不是！真是的！吉田老师，请不要再捉弄我啦！” “喔，抱歉，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 相泽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不过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她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望着上面的座舱，尽管看不见里面的内容，但相泽却陶醉其中。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难受啦，但其实又很开心。” “那还真是矛盾的想法。” “可是，喜欢一个人的话，不正是如此么？况且，两边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 这个世道可没有单纯到那种地步。 在吉田的世界里，这样的理论不可能存在，但正因为是相泽惠，世界单纯一点也无所谓。 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那么简单的话，那该有多好，吉田不是没有幻想过那样的世界，然而那是白费力气。 吉田握紧了栏杆，一个不留神，栏杆被她捏出一个弯曲的角度，她真心厌恶这种‘诅咒’，却又无法逃离被‘诅咒’的命运。 为了不被相泽察觉，她调整了下座位，挡住扭曲的栏杆。 “真是受不了你们。” “嗯？” “不过，如果是羽岛的话，应该不会完全不顾及你的感受。” “羽岛学长早就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我了，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座舱升空至最高点，火红的光沐浴着整个座舱，相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笨蛋，我的意思是，那家伙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他跟宫城告白的话，一定会在你面前进行。” “是这样子么？” 相泽只是稍稍歪了下脑袋感到疑惑后，又重新望着上方的座舱，对她而言，或许那是比黄昏的美景还要耀眼的存在。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有点难以想象，但我很期待。” 所以，对这个笨蛋来说，这样的答案才算完整。 吉田算是明白了，从这场漫长的“模拟人生”里认识到他们三人真正的样子。 那就是吉田椿所没有过的青春与遗憾。 ———————— （羽岛刹那） 漫长的一天结束，随着摩天轮回到地面，他与宫城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又似乎变得更加疏远。 四人在外的餐厅吃过晚饭后才解散。 先是吉田在分岔口与刹那等人分别，然后由刹那背着相泽赶往相泽的家。 “咕噜……最喜欢学姐了~” 躺在刹那的后背，明明一脸甜甜的睡相，嘴巴却不老实的说些梦话，经历的一天劳累，相泽是在吃饭途中睡着的。 “啊……羽岛君，小惠流口水了。” “欸！？真的假的！” 似乎真的有什么液体浸湿了刹那的衣服，他强忍着把这头睡死的猪摇醒的冲动，嘴边不停地抱怨着‘为什么非要我来背啊’。 经过夜晚的公园，晚灯正亮着橘光，招来飞虫围绕，左手边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光，饭菜的香味从窗户飘出来，闻到美味的饭菜香时，相泽又动了动嘴巴。 “唔……好吃的，这是烧鸭……” “居然能在梦中猜到食物的味道么！？” “羽岛君，你太大声了，会把小惠吵醒的。” “唔，抱歉……” 被宫城教训了，刹那只好压低声音，继续承受着背上的重量。 “不过，能够在梦里猜到食物的味道，小惠好厉害……” “就是说啊。” “噗……” “有什么好笑的？” “不，总觉得像这样子的场面很奇怪。” “相泽流口水在我后背上？” “才不是啦！我是说羽岛君背着小惠，然后我与羽岛君并肩走的这个场景！为什么羽岛君意识到的地方总是那么奇怪啊？” “是这样子吗？” 如果有第三视角的话，现在的刹那和宫城，一定很像一家人，而相泽就像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如果加上吉田是老妈的设定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刹那是这么体会的，但宫城似乎不是那么想的。 “总觉得会睡着很有小惠的风格，然后会嘴上抱怨着，却老老实实背着小惠的羽岛君也很有羽岛君的风格。” “不，总不可能让你来背吧。而且，我也很想把这头懒猪叫醒。” 不过那样子的话，肯定又要被宫城训话了。况且也不排除相泽爆发起床气的可能性，综合考虑还是背着她慢悠悠地散步是最好的。 “话说，你的身体没问题么？” “嗯？没关系，虽然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游玩，但有及时补充特殊的营养药剂，所以……没什么问题。” 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破绽，自从从摩天轮下来以后，她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精神，看来今天的‘约会’，确实让她很满意。 “啊~以后也很想有这样出来的机会。” “我们还有几十个周末以及寒假暑假，所以这样的机会一定有的。” “可是，要把四个人的时间同时空出来比较困难吧？” “我会闲在家里被花铃欺负，吉田没什么朋友，相泽的话，只要宫城你想出去，就算是抗洪救灾的任务她都会推辞掉。” “太夸张啦……” “不过，说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刹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月。 “宫城，你就像月亮一样。” “欸？” “而我们是围绕在月亮周围的星星。” 只要宫城有所行动，‘我们’也有所行动。打从一开始，也是宫城创立了社团，才会有许多可能性，因为宫城做了什么，‘我们’也会跟着做了什么。而且，也是因为宫城，刹那才喜欢上了宫城。 “我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 “就我看来，已经足够大了。” “那，为什么在班上还是没法交到更多朋友呢？” “唔呃！” 本来想耍帅说出一段漂亮话，结果却被宫城的问题问倒了。 “那是因为表情？” “这样的话题以前也说过呢。” “说的也是。” “我啊，并不擅长勉强自己去迎合他人，所以也不会装傻卖乖配合别人。” 宫城慢慢抬起头来，平静的笑容里蕴含着某种不可撼动的意志。 “虽然经常摆着一副生气的脸可能会对其他人造成困扰……但，事到如今要改正过来太困难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用在那种事情上。” “我也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再多的热情去积极交友。” “这么说，我和羽岛君还有点像咯？” “也许吧……” 宫城稍稍小跑起来，跑到刹那的前面，背着手回过头来，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灿烂，她的心情很不错。 将相泽送到公寓门口时，她的双亲正好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背着相泽的时候，其父握紧拳头，差点就上来一拳揍趴刹那，好在宫城急忙出面解释。 直到把相泽交给她的父母，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带着一副安详的睡脸，迷迷糊糊地念着奇怪的话。 背上的负担总算卸下后，刹那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翻了半天，也用手摸索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口水。 “噗，笨蛋，我当然是捉弄你的，为什么羽岛君这么简单就信了啊？” “咦？可是，我真的感觉到口水滴在背部了啊？” “那是你过度敏感啦~” 宫城又一次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起来，刹那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会受不了，便也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夜晚的风迎面扑来，刺痛了干燥的脸庞，寒意侵入身体，刹那忍不住哆嗦起来，赶紧把身上的外套披在宫城身上。 “羽岛君？” “拜托，你要是在这里晕倒的话，我会被人指控猥亵女子高中生的。” “太夸张了，我现在气色很好啦。” “是是是，宫城小姐，总之就这样披着吧。不是我吹的，这件衣服可是我花了很多钱买的，保暖效果一等一的好哦！” “才不是这种问题啦……” 宫城嘟着嘴，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老实接受了刹那的好意。 两人绕过公园，来到海边，海水的气息扑鼻而来，冷意里也多了几分清爽，宫城正想兴致勃勃地走到浅海滩玩水，刹那及时抓住了她肩膀制止了她。 “就算你再怎么健康精神，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羽岛君还是老样子怕水呢。” ——笨蛋，我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啦~ 这句话，刹那没勇气说出口，只能翘着嘴巴说着‘大海是禁忌’之类莫名其妙的话来掩饰自己的真心。 “不过，这次就听你的吧，虽然这样子的话，今天就真的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宫城小姐要是贪玩的话，下次再来好了。” “嗯，如果有下次的话……” 倾听海水扑打沙子的声音，海风凛冽地吹着，远处的船灯连成一线，在夜晚的海中也成了一道自然的风景线。 “呐，羽岛君，如果说明天就是末日的话，你最后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咦？你这问题问得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坐在树桩上，眺望着远处的海，宫城是产生了何种心境，想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尽管刹那努力猜测，却终究抓不住一个真正的答案。 “唔，是呢，如果是末日来临的话，就不用顾虑世间常理、法律什么的，我说不定会去抢劫面包坊，吃光所有美味的甜瓜面包，然后跑到所有的柠檬饮品店，全部喝个精光。” “什么啊……结果还是这两种么？” “这是我活在世上的信仰！” 刹那不敢想象，当眼前堆满了黄金菠萝面包与翡翠柠檬之海的场景究竟有多幸福，如果作为末日的死法是吃菠萝面包撑死和被翡翠柠檬之海淹死的话，听上去似乎也不错。 不过，其中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宫城听。 刹那当然没有说出口。 “宫城呢？” “我么？我啊……一定会抱着一只小奶猫去森林里找熊。” “真有你的风格，不过……对熊来说，那可是最后一顿美餐了。” “不要打破我的美好幻想啦。如果能见到熊，触碰到熊的话，我也死而无憾了。” 正如刹那撒谎了，宫城也一定撒谎了。 虽然刹那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宫城的答案，某种角度上和刹那所说出来的答案不无区别。 但是，她却笑了，充满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刹那，自然地说出这番死后遗言，没有任何动摇。 为什么呢？让宫城提出这个话题的原因。让宫城做出这个回答的原因。 大脑擅自运转起来，尝试着寻找能够解释这一切的接口，也许只是不经意提出的话题而已，但刹那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最后，所有的想法都缠在一起，刹那没有能够解开关键的钥匙。 “回去吧。” “嗯。” 到最后，两人都没有说出实话。 末日到来之时，最想做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就是真话，就是真意。 也许，那也是宫城在试探刹那，关于那天想说的话，刹那始终没有给予答案。 刹那送宫城平安回到家，与宫城简单的告别之后，才回到自己家里。 要睡觉的话天色还尚早，但刹那已经浑身疲倦，不只是一整天都在外面度过，更是因为宫城的事情让他疲劳加深。 到浴室泡了个澡后，困意已经涌了上来。 刹那没有及时与花铃回报今天的战况如何，便懒懒地爬上床。 满脑子积攒了与宫城有关的事情，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彻底进入睡梦中。 结果，他还是不知道，所谓的六十分之一的概率是否中奖了。 羽岛家上演着一如既往的戏码 橘黄色的，圆滚滚的，看似幽静森林里的小草房，却比草房的颜色更加清透，把手轻轻放在上面的时候，手感既舒适又柔软。 刹那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同时又感叹最近做梦的频率实在是太多了。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呢？变成熊还是变成狼？” 刹那正寻思哪里有镜子可以映射自己梦中的样子时，巨大的‘草房子’开始慢慢蠕动，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吓得刹那以为自己的梦境发生了地震，连忙后退几步。 “这是什么情况啊？” “便池。” “哈？” “有事拜托你，便池。” 复数细长的胡子戳到了刹那的额头，痒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用手甩了甩胡子，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巨大的猫脸，茶色的眼珠子慵懒地看着刹那，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只巨大的猫居然还开口说话了。 嗯？说话？ 刚才的话是…… 刹那左看右看，发现周围没有能够被称之为‘便池’的存在之后，又抱着忐忑的心情回过头去，依旧是一片空白，即使是在自己的梦里，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创造出一座便池来。原来是这样啊……那不就是在说我么！ “为、为什么是你这家伙啊！？” 刹那记得那张慵懒的脸，还有那庞大的橘色体型，虽然在梦里大得有些夸张，但绝对错不了，就是那只死肥宅！ 那只给刹那留下一生阴影的橘猫！ “比起那个，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叫‘比起那个’！” 这家伙完全无视刹那的疑问，擅自把自己的话续下去。 “我想找你帮个忙。” “这就是你请求别人帮忙的态度么！好的，我已经不吐槽自己的梦境出现了会说话的猫这一情况，总而言之，请认真叫对我的名字。” 刹那揉了揉眉心，重新振作起来，就算是只巨大的猫，好歹也是自己的梦境，如果在这里自己也没有尊严可言，那真是不可磨灭的耻辱。 “好的，便池。” “完！全！不！对！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嘛！” “我很认真。” 不管刹那这么大吼大叫，橘猫木木都是一脸佛系，谈吐平淡，甚至没有一丝音调起伏。 “够了……你快说什么事吧，我想赶紧起床，反正很快就忘掉了。” 哪怕是在梦里，刹那也不想见到这个噩梦般的存在了。他掩着脸，示意木木继续说下去。 “其实啊……” 刹那听见了某种东西用力挥动的声音，他从掌心里漏出一条缝，才发现那是橘猫的尾巴正在左右晃动。 刹那有听宫城科普过，如果喵星人开始摇晃尾巴的话，可能是对某种东西存在敌意，或者得到了好玩的玩具而兴奋。 不过这种情况下，刹那再也想不到除了敌意以外更好的解释了。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裂开一条缝，从缝里溢出金黄色的光线，木木看了眼天空，眼睛眯成一条线。 “切，便池，你就不能晚点起床么？” “啥？！这怪我咯？” “嘛算了，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空间开始崩解，连同木木的身体也在慢慢瓦解成碎片，梦的世界慢慢崩坏，意味着现实中的自己即将醒来。 “主人就拜托你了。” 最后，木木在消失之际只留下这句奇怪的话。下一秒，刹那的也感受到了现实的召唤，梦里的意识慢慢关闭。 * 叽叽叽~ 熟悉的鸟鸣声，伴随着机动车驶过的声音从窗外钻进来，阳光正好落在眼睛的位置上，刹那慢慢睁开眼，本想避开阳光而翻个身，却发现身体突然动弹不得。 …… 他再次左右挪动几下，依旧无法顺利翻身，抱着疑问看了下自己的身体，刚开始看到绳子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脑子像是无法理解这一情况而擅自死机，意识也瞬间进入真空状态。 过了一会，他才发出了内心深处的灵魂呐喊。 “救命啊！！！” 刹那疯狂挣扎身体，床也在剧烈摇晃，头还磕到了枕边的闹钟，他试图靠嘴巴叼起闹钟旁边的手机，可不管头抬得多高，身体还是因为绳子的限制而寸步难移。 于是，报警的想法也不管用了。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羽岛刹那惨遭神秘人绑架？ “sos！help！” 他歇斯里地对着窗外疯狂吼叫，结果楼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正朝着刹那的房间赶来。 不妙！被绑匪发现了么！？ “你在瞎喊什么啊！要是被邻居或是路人误会了就完了！白痴！”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进来的是穿着围裙、手里拿着汤勺的花铃。 “救、救我！花铃！我被绑架了！” “哥哥，你还没睡醒么？” “一大早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没有什么比这更刺激更戏剧性了！” “这是我的杰作啦~也就是那个啦，每日一次的任务啊。” “那就赶紧报警……咦？等……是你这家伙干的！？” 忘了自己还被绑着，刹那下意识地想要倾出上半身推倒自己的妹妹教训她一顿，结果刚一用力，手臂和腹部就被勒得更紧。 “唔！痛……痛痛痛！” “哼哼~当然了，这是我从sm书籍上学来的绑法。” “s……sm？你到底在看些什么书啊！是说，赶紧给我松绑啊！” 终于花铃的每日恶作剧也上升到了让刹那怀疑人生的地步了么？照这么下去，下次就是人体艺术雕刻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妹妹养成病娇性格。从明天起，羽岛刹那不能在羽岛家过夜了！ “人家要去宫城小姐姐家睡觉！” “好恶心啊，不要乱喊了。” 经过几番折腾，花铃总算愿意帮刹那松绑了。 当身体重新回归自由的那一刻，刹那感到无比爽快，被痛感与折磨解放的人性，才是世间最美丽的样子。 “呼~新鲜的空气，自由的身体~” “我已经替你松绑了，不用谢我。” “说什么呢！死丫头，明明就是你干的好事！” 刹那忍不住给花铃来了一拳头，在花铃还击以前便躲得远远的，用杯子包裹住全身充当最强防护罩。 他曾经忍不住弹过一下花铃的额头，结果被她不经意的反击揍得直不起身。所以，对付花铃的话，最好还是攻防一体。 咻！ 果不其然，花铃下一秒的飞拳强而有力地打在被子上，即使如此，刹那还是承受了一定的冲击力。 “切，臭老哥。” “就算是我，也不能让你一直嘚瑟下去，下一次再对我搞超过这种等级的恶作剧，我就在你鞋底放蝉的尸体。” “那我就踹爆你老二哦。” “女孩子不要随随便便把‘老二’挂在嘴里，这话要我说几遍啊！？” “把‘老二’挂在嘴里，哥哥你好色情。” “这种话以前也说过的吧！？” 不仅在现实中无法得到安稳的休息，在梦里还得被噩梦折磨，刹那已经筋疲力尽，明明刚醒过来应该最精神才是，现在的他，寿命没缩短就谢天谢地了。 刹那接连吐了三口气，这时肚子刚好发出不满的闷声。 “早餐是什么？” 刹那瞥了一眼花铃身上的围裙，她似乎才刚刚准备早餐，也就是说刹那起得很早。 “炸猪排和黄瓜切肉，娃娃菜。” “……” 炸、炸猪排，一大早就是这么高热量的食物么？ “还有，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啥？” 花铃指了指窗户，刹那探出头去一看，果然大大的太阳高挂上空，只不过空气里的冷意让刹那以为现在还是早上。 原来自己睡得那么死的吗？ “真惊讶，早上做早饭的时候，用哥哥昨天的臭袜子熏哥哥的鼻子，哥哥居然没反应。” “喂！你干了什么！” 呕！要吐了！ “既然哥哥还没有起床的意思，也没有吃可爱的妹妹准备的早餐的意思，只好把哥哥绑起来了。” “前因后果有了，中间过程未免省略太多了吧！” “真难缠啊，哥哥要是太啰嗦的话，结衣姐会不耐烦的。” “唔！” 花铃一脸忧愁地摇了摇头，拿起汤勺敲了下刹那的头。 “嘛~如果哥哥足够帅气足够聪明的话，早就拿下了结衣姐的心了。昨天也是，居然沮丧到洗完澡就睡着了，一点都不跟我反应一下战果。” “与宫城在摩天轮的座舱里独处，这算战果么？” “噢！哥哥还真去了摩天轮！而且还是和结衣姐单独相处。人家还以为像哥哥这种单细胞生物一定会没胆子，然后大家一起坐一个舱呢。” “啊哈哈……” 刹那没好意思讲出是在吉田和相泽的助攻下才获得与宫城相处的机会。 “嗯嗯嗯~了不起了不起，如果满分的话，这一点可以打九十分。然后呢！在座舱里发生了什么嘛！？” 不知为何，花铃突然睁亮了眼睛，饿狼似的扑向刹那，一边擦了擦口水，一边催促着刹那继续描述下去。 “那之后啊……” “牵手？告白？接吻？还是说……一发入魂？” “笨笨笨笨笨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还有最后一个是什么啊！？”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聊了会天什么的……吧。” 刹那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出口，具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为昨天的事情做一个总结，他和宫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那次的独处气氛也十分微妙。 “难道只是普通的聊天？” “应该吧？” “太差劲！0分！” 花铃气得举起手中的汤勺，猛地往刹那的脑袋一敲，好在被子自带防护属性，总算避免了脑袋开花的结果。 “真不相信！明明在一个座舱里独处，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吧？” “那还有什么啊？” 花铃环抱着手，一脸不悦地看着刹那，似乎已经对他的答案不抱任何期待了。 “那个……上舱的时候，宫城不小心绊到脚了……我扶住了她，结果她的身体摔进我怀中……这样子的吧？” “这一点应该放在最早说啊！” “咦？这啥逻辑？” “真是……受不了哥哥你这个笨蛋了。嘛，既然有这种情况发生，勉强给你打及格分吧。” “哇~及格了~万岁……话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你的个人评分啊？” 花铃从刹那的床上下来，显然对话题失去了兴趣。 “总之，在哥哥对结衣姐告白之前，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感兴趣，除非哥哥敢对结衣姐做超过告白以外的事情。” 她甩了甩手里的汤勺，一边提出自己的要求，一边走出房间。 好不容易获得一丝清净，刹那却没有静下心来的功夫，美好的早晨灰飞烟灭，充实的心情也被花铃毁得一干二净，刹那没有睡回笼觉的意思，摸了摸自己咕噜叫的肚子，也走出了房间。 不过，那个梦，他还是有些在意。 ——主人就拜托了你 为什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啊？ 求救信号 依旧是周末的休息时间，平凡的午间，因为捆绑play的闹腾，刹那拖着一张慵懒的脸下了楼梯，来到客厅。 香飘飘的饭菜已经端好上桌，电视机前正在播放时下热门的动画番剧，花铃抱着枕头，专注地盯着电视机，看到刹那终于下来后，伸出脚丫指了指饭桌上的午餐。 “我已经吃过了，爸妈一大早就出了门，剩下的都由哥哥你解决吧。” “洗刷碗筷呢？”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交给你负责了~” “可恶~霸权阶级。” “我帮你做饭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刹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偷瞄了下电视里的动画，正好播放到了天才少女变身的画面，少女光滑的身体滑过粉色的光柱，随着蜜汁烟雾吹起，电视机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朦胧之中只能看到少女曼妙的体型。 等烟雾和光柱渐渐散去之后，成功变身的少女手拿不知名的魔法杖闪亮登场，其变身前与变身后的差别，就是布料无下限的改短了，以及配上可爱的装饰品。 “哇喔，最近的变身好廉价啊。” “不是最近，是一直都是~可爱的少女变身自然是在装扮上下功夫。” “布料改短呢？经费不足，提供不了更多的布料？” “那当然用来赚足像哥哥这样的废材的眼球啦~” “愚蠢，衣服的存在就是为了让纯洁美丽的胴体变得隐隐若现，看似看得到实际看不到的感觉才是最棒的。那才是欲望的最高点！” “所以这就是哥哥你喜欢女仆装的原因。好的，结束！乖乖吃你的饭。” 花铃举着遥控器不满地指着刹那，示意刹那已经打扰到她观赏动画了，要是再啰嗦下去，恐怕花铃也会变身成邪恶的魔法少女对着刹那使出一套绝杀技能。 毕竟最近的魔法少女都是高危职业，存在几个残酷又血腥、毁童年的设定也并不奇怪。 住手！这样子的根本不是魔法少女！ 为了维护住自己心目中魔法少女的形象，刹那不敢再挑衅花铃，挠着肚子坐到桌子上开始享用剩余的午餐。 随着动画的节奏变化，bgm在不停的变化，花铃的心情也跟着变化，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羡慕地注视着布料稀少的魔法少女。 ——啊~真好呀，我也好想成为魔法少女欸~ 刹那吃下一口猪排，尝试着揣摩了下花铃的心思。 电视机里传来反派被打倒的惨叫声，花铃的情绪也在那一瞬间跟着高涨，摆出演唱会打call的动作，就差激动地喊出应援口号了。 用完午餐后，电视动画也正好进入片尾，花铃一脸满足地躺在沙发上。 “呼~没想到昔日的朋友成为了反派的帮手，并偷袭了自己的魔法少女师父。真是让人惊心动魄的发展啊。” “那也是时常见到的套路吧？” “即使是旧套路，播放量也是一口气地猛涨哦。” 刹那收拾好桌子，把碗筷倒进水槽里，放水防止油渍凝结在碗筷上后，也走到客厅的沙发前，翻了个身慵懒地躺了下来。 “那是因为作画、人设什么的，只要在观众希望看到的地方着重下笔的话，大家也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也就是说，这样子的变身方式和形象实在是太工口了，限制，封杀！” “那都是几几年代的老思想了，哥哥你还真是老顽固，有时候还真是麻烦。” 花铃冷冷地说完后，关掉电视机，依旧用遥控器指着刹那的脸。 ——真是困扰啊，该怎么样解释才能让可爱的妹妹明白自己不能像电视机那样随意换频道呢~ “清洗碗筷的工作，飒~不要偷懒。” “好累，好歹让我休息一下。” “哥哥你明明什么都没干吧？” “花铃，你听说过‘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这句话么？” “那也不是哥哥你这么用的，给我去干活啦！” 花铃毫不客气踢了下刹那的屁股。 “花铃，养成女王属性可不是什么好事，回头是岸哦。” “如果再加上一条鞭子可以驱使哥哥行动起来的话，我不介意变成女王哦？” “拜托饶了我吧，单单现在的你就够我受了。” “你那是什么嫌弃的语气啊！” 啊~妹妹什么的，还真是烦人呐。瞧瞧人家宫城家的由依妹妹多好，可爱乖巧又温顺，简直就像小奶猫一样惹人喜爱，不仅懂事还处处为家人着想，虽然个子娇小了点，但那也是身为‘妹妹’可以加分的萌点。 果然，现实中的亲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么？ 就在刹那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屁股已经被花铃猛踹三四下，虽然第一下的时候跟按摩一样还有点舒服，但接下来就有些不妙了。 “我知道啦！stop！再踹下去糟糕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可恶，我的妹妹虽然外表很可爱，但实际一点都不可爱啦！ 刹那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花铃的脚丫子也在即将命中刹那命根子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险，差点就让羽岛家的香火断了。” “你这家伙绝对是找干架……” “抱歉，哥哥的身手我很嫌弃。” “我会让老爸帮你报名世界格斗大赛。” “让可爱的女儿去参加什么格斗大赛，那样的老爸才是绝对有问题哦！” 难得的休息日，刹那还想在小说、沙发、柠檬茶、菠萝包、动画的循环中度过，现在却要被叫唤着干活。 啊~如果对象是宫城的话，刹那一定会百依百顺，哪怕刷碗千百遍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倒不如说做饭洗衣扫除各类家务活样样做到完美，如果某一天与宫城成为一家人的日子到来的话…… 那么现在就是为那个时候做准备咯？ 如此这么想，刹那也稍稍放轻松了点，他起了身，正准备往厨房走去，与最后的污渍进行了三百回合的大战时，玄关口的门前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是爸妈回来了么？” “怎么可能，周末时间二老还在为房贷打拼呢。” “说的也是。” 他们与父母在家共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那么，在这种时间会有谁拜访羽岛家呢？ “早报送达？” “笨蛋，现在是中午啦。” 门铃只响过一次便不再响，躺在沙发上神仙的花铃也忍不住探出头来，好奇地瞄了一眼玄关。 “谁？” 朝门口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不是早报，不是父母，也没有亲戚，邻居之间的关系也并非要好到窜门的程度，没有朋友来访的提前通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花铃抬了抬下巴，示意刹那先去开门。 “请稍等一下。” 刹那走到玄关口，打开了门。 视线的正前方只有一面晒着日光的墙，冷风从外头扑了上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短袖的刹那忍不住缩起了肩膀。一边感叹着‘好冷’，一边把头低下去。 “……” 当他看到自家的门前的台阶下倒着一名少女时，他有些怀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揉了揉两圈，擦亮了眼睛后，他才看清少女浑身脏兮兮的，白净的脸上沾了些许泥土，瘦小的手紧紧裹着自己的身体，嘴巴不停地颤抖着。 ！ “花铃！” 刹那朝屋内喊了一声后，急忙抱起脆弱的少女——长谷川栞奈。 听到动静的花铃，也在刹那冲进屋内的时候赶过来，看到遍体鳞伤的长谷川时，她的脸色顿时苍白。 “抱着她到二楼的房间去，快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刹那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平淡无常的休息日里，本应维持着一如既往的节奏，却在这通门打开的时候，出现了刹那无法理解的情况。 在他还在犹豫该不该打急救电话的时候，长谷川微微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看着刹那，然后动了动嘴巴，以虚弱的声音说了‘拜托你们…救救帮我……’ * “久等了。” 刹那握紧了手，抵着额头，坐在沙发上，心情有些焦躁，等花铃和长谷川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穿上花铃的睡衣的长谷川有些拘谨地抓着自己的辫子，眼镜下的双眼不安地四处扫视，最后停在了刹那身上。 “羽岛哥哥，中午好。” “中午好……不，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吧？” 花铃神情难过地扶着长谷川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示意刹那倒来一杯水。 “栞奈，为什么你会倒在我家门口？” “嗯，我在找木木……” 木木？就是那只橘猫木木？ 刹那的手顿了一下，差点把水杯摔在地上。 他想起了今早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主人就拜托你了 那只巨大化的木木确实是对刹那这么说的。 说来也巧，它的主人真的来到刹那家了。而且，虽然身体不无大碍，精神和内心看上去并不乐观。 长谷川的手看上去苍白无力，脸也跟生了病一样毫无生气，身体也很瘦弱，总觉得比前天看上去的样子要消极许多。 这时，她的肚子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以长谷川腼腆的性格来讲，现在的她应该会感到羞耻而脸红，但现在的她，只是茫然地盯着手里的水杯。 “哥哥，冰箱里应该还有剩余的配料，去给栞奈做一个炒饭吧。” “不、不必麻烦了……” “我知道了。”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刹那没有多问，在他制作蛋炒饭的期间，时不时会瞄向客厅的方向，花铃一直在和长谷川说些什么，从她并不意外的表情来判断，长谷川落到这个地步，花铃应该知道些什么。 如此看来，刹那很轻易便能想到前天晚上的事情。 他在送长谷川和由依回家的时候，长谷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想要商量，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做好蛋炒饭后，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长谷川看着炒饭，稍微恢复了点气色，看来再怎么痛苦的人，一旦饿到极致后，还是会把温饱作为第一目标。 “慢点吃，还有很多……” 平时很在意举止礼仪的长谷川，此刻全然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刹那不禁担心，她究竟有多久没吃饭了。 在她吃饭期间，刹那也找花铃了解情况。 “为什么长谷川同学会来我们家？” “应该是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吧……” “果然你知道些什么啊。” “嗯……既然栞奈选择来了，我也告诉哥哥好了。” 花铃有些哀伤地抬起头。 “栞奈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好。这次也应该是家里发生了矛盾吧，而且她说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饭，也没有回家。” 昨天晚上嘛……也就是说，离家出走了。 刹那看着长谷川的侧脸，不禁感到心凉。 “总之，联络她的父母……是不可能的吧？” “那当然了，如果栞奈要是知道我们会联络她家人的话，她宁愿选择饿死街头。” 话说到这么重的地步啊……也就是说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剩下的，等她吃完饭后在仔细了解吧。” “也只能是这样了。” 刹那看了一眼大吃特吃的长谷川，明明自己炒的蛋炒饭并不美味，她还是吃得疯狂，一天没吃东西的感受，真的不是一般的煎熬。 家家有本难念经 等长谷川吃完饭，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在此期间，刹那已经不知道重复几次跺脚来维持心中的平衡，等她有了开口的打算时，这份焦躁的心才慢慢缓和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受你们照顾了……”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栞奈，昨天又发生了什么情况么？” “嗯……他们又吵架了。” 长谷川眯细眼睛，垂着头，看上去心情很复杂。 “之前，我把木木寄放在羽岛同学你家，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偶尔会波及到木木。本来以为这两天已经消火了，没想到把木木接回去这件事情让他们矛盾迅速升温，又吵了起来……” 双亲之间的吵架，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刹那的父母也曾吵过几次，每次父母吵架的时候，子女的心情也会跟着烦躁起来，但那之后，只要和好的话，阴天就会立马转为晴天。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长谷川不一样。 “我的父亲并非亲生父亲。” 长谷川抬起了消沉的脸，自嘲地说道。 “咦？啊……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并不是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迄今为止我也不敢乱说。” “重组家庭么？你原来的父亲呢？” “欠下债务跑了。” 她的眼里满是刺骨的寒意，看来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没有什么好感，刹那有些后悔提起这个。 “那个人跑了之后，她就不停地换对象，前几年是最辛苦的，因为那时候还小，想要适应新的陌生人对我来说很困难。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结婚的对象，那个人无论是事业、性格还是样貌，都是十分普通的那种，所以我也得以安分了几年。可是……” 长谷川像是要拼命忍住自己的泪水般用力吸了吸鼻子。 “那个人确实是正常人，可不正常的人是她。所以，结婚以后，他们没少争执过，哪怕是一点小事，但如果那是家庭之间的日常，我也就接受了。事实并不只是如此，那个人对我这个非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好感，她对我也爱理不理，两人都把经历花在自己的时间上，从来不为我或者彼此考虑。也并非淤泥于经济利益才勉强彼此在一起，只是时间的推磨使他们不得不走在一起，而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包袱。” 长谷川指着自己苍白的脸，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狼狈不堪的自己。 “呐，花铃，国中一年级刚开始的时候，老师不是出过一个作文题目叫‘我的家人’么？” “啊……那个我还记得，因为当时我写的是哥哥……” “嗯，尽管老师一再强调，父母付出的艰辛以及对我们的爱之类的。可我还是不懂……我的家庭是如此破烂不堪。说实话，在我心里没有任何钦佩他们的地方。那一次的作业，我并没有交，因为老师会留人训话，或者通告家长，我只好谎称自己生病了，平时在老师心目中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老师也认可了这个理由。” 长谷川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再摸摸自己的眼镜，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为了不撒谎而撒了另一个谎，虽然有点微妙，但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没有睁眼说瞎话。我的双亲，他们从不给我多余的费用，但也不至于虐待我。所以，当周围的同龄人都开始关注装扮的时候，我连去美容院护理头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留最土的辫子，近视只能戴最不舒服最便宜最老土的眼镜。” “可是，木木呢？” “木木是流浪猫，曾经在通学路段上碰到它，接连三天都窝在同一个地方没什么精神，收养它是我个人意愿。因为木木平时很安分，从不吵闹或者打翻家里的东西，他们也就没在意，大概觉得木木某种程度和我一样，可有可无吧。” 长谷川再一次露出无奈的干笑。 “可是，前些天他们又为一些小事吵了起来，这一次因为互相扔东西，还砸中了熟睡中的木木。受到惊吓的木木逃进了我的房间，我担心木木会因此留下阴影，也害怕他们会再次伤害木木，只好把木木寄放在羽岛同学你家了。 本来还以为这两天他们的矛盾已经缓和了，我想把木木接回来，哪知木木一回来，他们又开始摆臭脸了。这只是一个开端，第二天的晚上，那个人超过了饭点时间才回来，她就讽刺他。可经历了一天的工作，那个人本来已经很疲倦了，被她这么一说，情绪瞬间点火。吵着吵着，躲在一旁的木木也成了受害者，虽然我试着劝过他们冷静一点，但毫无意义。那个人一气之下，嘟囔了一句‘为什么还要把这只猫带回来啊！’并踹了木木的腹部一脚，木木当场发出尖叫声，然后逃也似地跑出了家，我也跟着跑了出来，不只是为了寻找木木，更是忍受不了这个发出腐烂味的家。” 长谷川一口气说完后，清了清喉咙，刹那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捧着温热的杯子，呆滞了一会后，才开始慢慢喝水。 “再然后，我找了一整夜，把所有木木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碰见木木……早上的时候，又冷又饿，虽然精神很疲倦，但一想到木木还没找到，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去过树林，去过海滩边，去过超市，去过学校……都没有见过木木的身影，最后走投无路，只能来羽岛同学这边。” “可是，你身上的伤……” 刹那指着长谷川手臂上的绷带，以及脸颊上的ok绷。 “这些，是被他们牵连到的。像是烟灰缸里还没熄灭的烟烫到了手指，被美工刀刮到了脸之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比起这些，我现在更希望的是……” 长谷川抬起湿润的眼睛，仿佛在祈求着什么，刹那也接收了那个信号，早就做好准备。 “长谷川同学，你要委托我们帮忙么？” “委托？” “刚才，你倒下的时候最后说的话，可是拜托我们救救你哦。” “那是……我听羽岛同学说，羽岛同学的哥哥你很厉害……” “嗯，是哦，哥哥他加入了奇葩社，那是一个专门处理别人烦恼的社团活动。” “我没有多大把握就是了。” 这一次，是完全不相干的外人之间的家事，这样的烦恼，这样子的‘虚拟人生’，究竟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刹那心里拿不准，也许稍不小心，就会干涉过度，他无法对长谷川那崩坏的家庭做出什么，因为那并不是他力所能及之处，当然也不可能是其他人办得到的。 所以，现在目前能够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羽岛同学的哥哥，拜托你，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明白了。” 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寻找橘猫木木，能够让长谷川付出如此代价出来寻找的话，也就意味着木木对长谷川来说意义重大，恐怕那是长谷川最后的精神支柱了吧。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这次的任务奇葩社接受了。 “咦？” 长谷川和花铃有些困惑地看着刹那，刹那这时才把手机亮出来，将手机屏幕上的聊天页面展示在两人面前。 而刚才的话，并不是刹那说的，而是宫城通过聊天软件的语音系统发送给刹那的话。 ——那、那个！我们先分头找找木木吧！受到惊吓的猫长期待在外面可不太安全…… 这时，相泽也发来了语音，她的想法和刹那差不多，宫城也同意了。 “羽岛同学的哥哥……” “长谷川同学，事先说好，我们并不是超能力者，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 刹那微微蹲下身来，拍了拍长谷川瘦弱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会尽力试试看，但不代表百分百成功。” “嗯，我知道。拜托你们了……还有就是，谢谢你们……” 事不宜迟，刹那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因为季节即将变迁，最近的天气也很冷，他有点担心木木的身体状况。 “花铃，长谷川同学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和宫城她们试着找找看。” “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穿上一件外衣，刹那便匆匆出了门。 即使如此，这个世界仍让人值得质疑 刹那对木木的了解并不多，在寄养的那段时间，也几乎都是花铃在照顾，偶尔会带它去公园散步，但那个懒家伙，基本一动不动，就趴在椅子旁打哈欠，完全不可爱，也不像其他猫一样灵活积极。 可是啊，那样的家伙，却给刹那发来了信号。 ——主人就拜托你了 刹那一直坚守着无神论者的信仰，可现在，他开始对此产生了怀疑。 抱着‘总而言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的想法，刹那在车站和宫城她们会合了。 “久等了！” 相泽匆匆忙忙穿过红绿灯，跑到刹那面前，用力抓住了刹那的肩膀。 “学长！那只猫是什么品种的猫，具体有什么特征么？” “呃……是橘猫，特征的话……体型很胖，眼神看上去没什么活力，连叫声也都是懒洋洋的。还有就是，并不喜欢散步。” 刹那一口气把自己脑海中对木木的印象理了一遍，发现它确实没有什么惹人喜爱的优点，也许那是只有它的主人长谷川栞奈才能发现的地方。 “羽岛君，猫咪要是家养久了，对外界的环境会不适应，天气稍微有点变动就很容易感冒，捕食的功能也会退步的……” “我知道，所以我们来找找看吧。” “长谷川同学不是说过到处都找不到么？” “它总不能插了翅膀飞出去，看它的样子也不怎么讨喜，应该不至于被人抱养。我们再找找看吧。” “这样也行。” “分头效率更高一点。我一人一组，宫城你就和相泽一组吧。” “等等，三人总比两人效率高吧？那样的话，不如……” 宫城有些不满地提出了抗议，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刹那先打断了她的话。 “宫城你的身体不太健康，最好还是相泽跟着。” “明明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虽然她还有点不甘心，但也没有再提出异议。毕竟越早找到木木越好。 “那么，开始行动吧。” “嗯！” 刹那往车站的右下方的街道寻找，宫城和相泽穿过红绿灯，往另一个方向开始寻找。 尽管平常的地方已经找过，刹那还是想确认一遍，猫咪一般都会在熟悉的地方逗留，如果只是和长谷川错过碰面的时机，应该还能找得到。 据长谷川提供的信息，刹那想试着在她们相遇的地点找找看。 他来到长谷川家的那条路，并计算着通往学校的方向，沿途试着找找看木木，好歹也曾关照过，如果木木见到刹那的话，多少应该有点反应。 一路上，刹那急得焦头烂额，在隐蔽花丛里、树下，以及阴暗的遮蔽处寻找木木的身影，它的体型很大，如果在附近的话不难发现，可搜遍了整条街，刹那并没有见到木木。 “看来并不依恋这个特别的地方啊……” 被人类所攻击，因人类而警惕，猫科动物也好，其他的动物也罢，既然受到了伤害，应该会规避伤害来源，找一个不会被伤害的地方，刹那寻思会不会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决定往废弃候车站那边找找看，与此同时发了条语音询问宫城和相泽的情况。 ——喵星人餐厅这一带和车站最近的商店街都找过了，虽然有其他猫咪的身影，但品种并不是橘猫。 没有什么收获，刹那动身前往废弃候车站。 因为轨道出现问题，居民内迁，除了顽皮的孩子会把废弃轨道当作游玩的乐趣以外，那一带没什么人会去。 刹那在通往废弃候车站的途中，也注意着周边的情况，试着询问附近的人有没有看见过木木，尽管情况不太乐意，刹那还是不相信这只体型庞大的橘猫会凭空消失。 废弃候车站那边，风向正好沿着轨道吹来，最近天气变冷趋势增强，也没什么小孩愿意来这边玩，刹那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冒着寒意探查一下周围。 “木木！你的便池来找你了。” 虽然不觉得有用，刹那还是喊喊看，要是木木还能认出他的声音倒还好。 他翻了翻垃圾桶，查看了下荒废掉的自动售卖机的背后，休息椅下面的小箱子，均没有木木的身影。 “难道连这里都没有么……” 最后查看了下两边的角落，突然有几双闪烁着亮光的眼睛冒了出来。 “喵！” “唔哇！” 刹那的身体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后背重重摔在了地上。数只流浪猫一涌而出，踩着刹那的衣服和脸跑了出来。 “痛！” 冰凉的地面让刹那寒毛竖起，头部也与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他忍着痛，按住自己的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那些猫并没有跑掉，而是与刹那保持一定的距离，警惕地注视着刹那的一举一动。 “看来木木并不在啊……” 刹那没想到会发现这么多只流浪猫，看来受到人类迫害的猫科动物还真不少。 他从地上坐起身来，随着动作发生变化，猫咪们发出不满地抗议声，纷纷后退几步。 “警戒心真大……” 刹那口袋里还有为了引诱木木而准备的小鱼干，因为木木的胃口很大，他准备了很多，见现场这么多流浪猫，不免泛起了同情心。 他把小鱼干拿出来，见到食物的猫咪们发出了微弱的叫声，似有接近的意思，又像是在害怕什么而缩回了前肢。 “就这么害怕我伤害你们啊……” 也许，木木现在的情况也和这些猫咪一样，正因为受过伤害，才会长记性，用食物诱捕对象，这是最古老也是最基础的做法。 给予天堂的目的是为了把对方送进地狱，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只是猫科动物，人也是如此…… 刹那把小鱼干丢出去，并将不多的猫粮撒在猫的脚边，自己则是一动不动，等待猫咪们放下戒备。 好不容易才愿意享用食物时，猫咪们还是会警惕刹那的一举一动，刹那连转过身都会引起猫咪不满的叫声，他只好坐着一动不动，等待它们进食完毕。 期间，他又给宫城她们发了信息。 ——平常的公园也没有踪影，试着询问了下猫科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员，这两天并没有收养流浪橘猫，也问了公园附近的居民们，大家都表示没有私下收养。 “难不成真的长翅膀飞了么？” 刹那忍不住吐槽道。 能找的地方基本都找过了，虽然不至于全城搜罗，但他不认为以橘猫木木的身段能够跑到更远的地方去，如果连这偏僻的流浪猫聚集地都无法发现它的身影的话，估计其他地方也没戏了。 “木木啊木木，你到底在哪里啊？” 刹那有些泄气地垂下头，他看向默默进食，又时不时投来警惕目光的流浪猫们，脑子突然一抽，他稍稍挪了挪身体，引起了猫咪们的注意。 “我说，你们见过一只体型庞大的橘猫么？” “喵！” 猫咪发出警告的叫声，如果刹那再靠近的话，它们大概就会跑掉吧。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刹那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示意自己冷静下来。 之所以会突然有和猫对话的大胆想法，也是迄今为止发生的怪事让他产生怀疑。 吉田椿自小便没有痛觉感知，她自称是受到了诅咒。暑假的时候，刹那在追须藤淳太途中，本应该被车撞到，却只是意识恍惚了一下，自己已经偏离了被撞的轨道。今天的梦里，橘猫木木向刹那发出了求救。 如果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第三次又是什么呢？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不合理的东西么？ 即使是无神论者的刹那，现在也开始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 也许，这世界上存在着某种刹那所不知道的事物也说不定，也许，橘猫木木早就不在这附近了。 就在刹那困扰不已的时候，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踩着废弃的轨道慢慢走过来，就像贪玩的小孩一样。 “啊啦，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呢。” 听到动静的流浪猫们发出了抗议的叫声，随后叼起最后的食物，仓惶逃离。 “看来我不怎么受欢迎。” “也许只是单纯的害怕两腿行走的生物。” “那，那只叫木木的猫也一样咯？” “……” 刹那微微抬起眼睛，吉田跳上站台，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朝他走过来。 “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我好歹也在那个聊天群组里吧。” “喔，我差点忘了。” 看来刹那在给奇葩社的成员输送情报的时候，吉田也看到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总而言之，先挂号丢失？贴告示什么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啦，我家又没有走失过的猫。况且现在也无济于事，如果连这里都找不到的话……” “我不是说这个。” “嗯？” 吉田用力拍了下刹那的肩膀。 “现在可不是你垂头丧气的时候，这可不像你啊。” “没什么，只是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仰产生了怀疑而已。”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比起那个，我想说的是，长谷川栞奈同学的烦恼，你打算怎么解决？” “……” 吉田还真是一针见血，刹那顿时语塞。 “不知道。” 憋了好久，最后还是只能吐了口气，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交谈？能够好好说服她的双亲和好么？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吧。” “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谈好的话，长谷川同学也不至于会离家出走了。” “那么换个办法吧，羽岛，你可以包养她啊。” “老师……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开玩笑……” 不过，刹那总算明白吉田的意思。 这件事情，他没有插手的余地，谁都没有，别人的家事并不是外人掺和就可以解决的。 “很多事情即使明知它的不合理性，人们也没法去改变它，即使结果令人无奈，也只好接受那样的结果。” “你是说，长谷川同学只能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度过一生么？” “我的意思是，这次的委托内容，其实我不是很赞同。” 吉田坐在休息椅上，环抱双臂，严肃地看着刹那。 “这和孤儿院时候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我知道。” “他们家的情况，顶多只是家庭不和睦而已，这样子是无法得到社会上的援助，当然你们也无法帮助她。” “可是！她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了哦。” 吉田的语气淡定到让刹那烦躁起来。他忍不住冲着吉田大喊，即使如此吉田依旧不为所动。 “如果只是发出求救信号便能得救的话，这个世界也是方便到不行。羽岛，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帮不了她，并不代表没人帮得了她。” “那还有谁啊？” 吉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慢地说道： “自己。” “……”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她不正是无能为力才来找我们的么……” “并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暂时找不到办法而已。” “老师，就算你这么说，事到如今这也只是风凉话而已。”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了来电铃声，是家里的固定电话打来的。 “花铃？” “哥哥，找到木木的下落了么？” “抱歉，目前还没有……” “总之先回来吧，栞奈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寒风变得更加刺骨，刹那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之，我先走了，长谷川同学那边似乎有情况。吉田老师，你呢？” “为了以防万一，我再找找看猫的下落，你先回去吧。” “不好意思，麻烦了……” 临走前，刹那给宫城她们发了条信息，示意她们到刹那家集合。 “羽岛。” “还有什么事么？”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吉田又从身后叫住了他。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只是……不要为没有意义的事情白费力气。还有，如果怀抱虔诚的信仰的话，你所期待的东西也会如你所愿。” “什么跟什么啊……” “没什么，你就当我啰嗦几句好了。” 吉田挥了挥手，这次不再叫住刹那了。 然后，天色也开始泛起橘红色的光。 奇迹或许会出现，但我不相信 天色暗了，回程的路上多了晚灯的指引，邻居也都亮起室内灯，饭菜的香味从窗内溢出，这时刹那才意识到了： 自己原来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在寻找木木上，加上天气这么冷，再怎么说身体也够疲倦了。 刹那踉踉跄跄地走回家时，正好看见宫城蹲在墙角边，相泽陪在她身旁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脑海闪过一个不祥的想法，刹那加快了步伐赶过去。 “宫城！” “啊，是羽岛君……啊……” 宫城喘气喘得很厉害，天气很冷，她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即使如此还是觉得很冷的样子，不停地哆嗦身体，腿脚也越发无力。 “怎么会这样？” “学、学长……学姐她，中途身体开始不舒服了，所以……” 对了，对啊……既然自己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寻找木木，那么宫城她们也同样没有偷懒，最近这段时间，她的活动量很大，明明身体不允许她逞强，她还是卖力于生活中，现在又在这么冷的天气害她在外面找那么久，而且没有任何收获。 “抱歉……我不应该让你出来的。” “说什么呢！羽岛君，不要小看我……这点程度不要紧……” 宫城的腿抖得很厉害，样子和平时也不太一样，她的脸色通红，眼神痛苦地盯着地面好一会，才慢慢抬起来看着刹那这边。 “可是，就算花了这么多力气，木木还是没有找到。” “笨蛋，如果我不来的话，羽岛君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寻找上了。” “那、那个，学姐，姑且依靠一下我啦……” 宫城似乎有走过来的意思，但身体不济，差点倒下去，刹那及时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和相泽一起扶着她。 “总之，进去再说吧，学长。” “就这么做吧。” 离刹那的家的门口只有几步距离，但宫城还是撑不下去，她的身体似乎变差了很多，果然是太过勉强了么？ “宫城，以防万一，明天还是请一天假比较好。” “我知道了。” “咦？啊？” 刹那愣了一下，吃惊地看着宫城。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来着……”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况且，明天还有一次身体检查……” “哦，这样啊……” 三人进了屋子，将宫城扶到沙发上躺下来，刹那又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被子拿下来盖在宫城身上。 “这、这是羽岛君的被子吧……真、真不好意思……” “这点程度就不用在意了。” 宫城抓住被子，紧紧盖住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脸变得更红了。 相泽留在一旁陪着宫城，刹那去厨房倒了几杯茶。而从刚才开始就坐在另一把沙发上的花铃，则是担心地看着把身体蜷缩成团的长谷川。 “我不想回去……哪怕留宿街头，也不想回去……现在连木木也找不到了，我在那里也没有意义了……” “哥哥，栞奈好可怜……能不能让她在我们家住几天啊？” “你跟我说的情况就是这个么？” “因为……她家的大人太差劲了！要是让栞奈继续受苦的话，她一定会崩溃的，而且现在木木也找不到了……” 花铃说得有道理，按照目前这个情况，让长谷川回到那个家没有什么好处，肯定还会再次跑出来，如果连这边都不肯保护她的话，下一次长谷川就会跟那群流浪猫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畏惧着人。 “真是头疼了……” 刹那毫无头绪，连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的思路也没有。 “那、那个，不能和长谷川妹妹的家长谈一谈么……毕竟是为了孩子，双方应该都克制一下……” “相泽，那只适用于一般论，不是所有的家长都一样，也有像长谷川同学家里那样的。” “可是，我不认为逃避下去有用……” 相泽说的没错，即使真的让她留在羽岛家几天，那也只是躲避一时，那之后还是要回去，回去之后还是得面临同样的情况，然后再出逃，如此循环下去，终究不是个头。 “逃避可耻，但有用。” “花铃妹妹……” 花铃抱住了长谷川瘦弱的身体，坚定地说道。 “长谷川同学，你怎么想呢？” “我，我不知道……” “如果不回那个家的，你想留在羽岛君家里么？” “我现在只想要木木……” “这样子啊……总之，现在有点晚了，再干着急也没办法。羽岛君，要不我们先吃晚饭吧？” 说着，宫城就想起来，但被相泽阻止了。 “学姐，你就好好休息吧！就算吃饭，也交给我们去做好了。” “小惠姐，附近正好有家超市挺近的，能不能交给你去买，我想陪一下栞奈。” “交给我吧！” “相泽，我陪你去吧，我担心……” “学长！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嘛，有点……” 毕竟是相泽，不知为何，刹那突然有点提心吊胆，这种感觉就和当妈的操心六岁外出游玩的儿子一样。 “好歹去一趟超市买食材而已，不要紧啦！真是的，学长照顾一下学姐好了。” “那……麻烦你了……” 相泽匆匆忙忙地离开后，宫城又想坐起身来，这一次是刹那阻止了她。 “羽岛君，不要小看我，只是这种程度，又不会少块肉……” 她不满地嘀咕了几句，将被子拉到半边脸的位置，闹起别扭来。 “我知道宫城小姐是个老顽固，但现在就请你好好休息吧。” “你是夸我么……是说，我要去通知一下从补习班回来的由依啦……” “这个我来就好了。” 刹那记得孤儿院活动那会，自己有加过由依的联系方式，因为能够交换联络方式的对象不多，刹那也就记下来了。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那个……让由依帮忙准备好父上母上的晚餐，今天也许很晚才回去。” 为了不打扰宫城休息，以及影响到消极的长谷川，刹那走到走廊通话。 才刚按下拨通键，手机那边便接通了。 “是羽岛哥哥么！？” 好快的反应……刹那愣了一下。 “嗯？怎么了？啊……姐姐在你那边吧？” “不妙，你是神仙么？” “然后，姐姐身体不适，所以让你代打电话？” “你猜对了……” “不是猜啦~是人家的直觉哦。” 电话那头传来得意洋洋的声音，刹那长话短说，为了不让由依担心，他隐瞒了长谷川的事情，只把宫城的交代说了一遍，由依也没有多怀疑，只是宫城在刹那家吃饭这件事情，就足够她开心了。 “那，姐姐就拜托你了！” 挂断了电话后，刹那松了口气。 由依现在很开心的样子，要是让她知道长谷川目前的状况，绝对会顾不上吃饭飞奔过来，既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方法，多一个操心也无济于事。 刹那收起手机，正打算回到客厅里时，楼上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 ——老鼠？ 以前也有过这种翻动箱子的声音，后来才发现家里进了老鼠，花铃很怕又脏又黑的生物，当时还引起不小的骚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得处理这种琐事。 “刚才拿被子的时候明明还没有来着。” 刹那揉了揉太阳穴，头已经开始感到疼痛了。 提着捕鼠笼子，循着声音上了二楼，动静越来越大，听上去是从刹那房间的壁橱里传出来的。 打开房门，声音并没有停止，似乎对此并不敏感。 “喂喂喂，真是够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没工夫陪你们这些耗子玩躲猫猫的功夫啊。” 翻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听上去像是体型非常庞大的老鼠，刹那有点担心小小的捕鼠笼是不是不够抓捕。 不过，无论是老鼠的猜想，还是大老鼠的想象，刹那都猜错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当他打开壁橱的时候，躲在箱子里蠕动身体的，居然是让他苦苦寻找已久的木木。 “！” 肥硕的身体，漂亮的毛色，翘起的尾巴轻轻摇动几下，那双茶色的眼珠子毫无生气地盯着刹那，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这是奇迹么……” 因为情况太过突然，刹那有些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说出了傻话来。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窗外的风吹得他哆嗦，刺骨的寒意扑打在脸上。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 “喵……” 纵使身体看上去很笨拙，它到底还是一只猫，通过墙壁跳上二楼，特意从窗口钻进来么？这是何用意？还是说专门在等刹那的到来？ “不，我可不信这些东西，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喵。” “总之，先把你带下去才行，你家主人快崩溃了。” “喵……” ——主人就拜托你了。 冥冥之中，刹那仿佛听到了木木说话了。 脸上的猫胡子轻轻抖动了下，木木翻了个身体，慢慢地从壁橱里走出来，伸出前肢挠动刹那的脚丫子，似乎想和刹那传达什么的样子。 “呵呵哈……不会吧？” 一定是之前在废弃候车站摔到脑子摔傻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从刚才开始，刹那就一直对无神论的信仰提出怀疑，但那果然只是太过敏感了而已。 “是自己太累了么？” 刹那掩着脸，叹了口气。这两天的事情够多，他的脑袋都开始疲劳了。 木木还在不断挠动刹那的脚丫子，见刹那许久不理它，似乎有些不满了。 “喵！” “喂，等……” 也不知这只笨猫哪来的力气，居然一口气跳起来抓住了刹那的衣服往上爬。 “你给我下来！” “喵！” “你、你想干啥……” 沉重的身体压在肩膀上，刹那有些受不了，想把它抱下来，哪知这货居然死活不愿意，还很烦躁地爬到刹那脸上。 “喵~” …… 这一瞬间，刹那的脑海闪过一丝不祥的想法，他差不多猜到了木木想要干什么，但为时已晚。 嘘~~~ “喵~” “fxxk！我才不是你的便池啊！！！” 不知不觉，宫城结衣已经给出了答案 也许，不论是人也好，猫也罢。人们总是喜欢把思念寄托在某一物上，只要对此倾注过感情，哪怕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人也一定会感动。 当他看见长谷川抱着木木痛心大哭的样子时，心里那顿火气也消了下来。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即使用洗面奶洗了五次脸，刹那还是觉得那股独特的尿骚味挥之不去，一想到这里，浑身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他又跑进洗浴室，再洗一次脸。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啊……” 不管怎么样，猫总算是找到了。刹那也终于知道，长谷川一直在压抑着，直到见面木木的那一刻才完全释放出来。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你……羽岛同学的哥哥……” “啊，没关系……是说，为什么要跑进我房间啊……” 只有这件事，刹那无论如何都无法明白。 难道它真的有什么事情想要传达给刹那么？ “喵~” 在木木的怀抱里，木木变得温顺许多，偶尔它会看向刹那这边，轻轻地摇动尾巴，然后又倒在长谷川的怀中。 干嘛……难道它还想找我打架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木木啊？好漂亮的毛色，而且也有一种其他猫咪没有的气质呢，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冷气息与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反差度真是……” “宫城小姐，你认真的嘛……” 真不愧是对猫喜爱到骨子里去的宫城，即使是这样的木木，她也能接受啊。 刹那倒是对它没什么好感，不仅如此，心理阴影x2都有了。 “既然猫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趁着长谷川还沉浸在与木木的重逢之中，相泽露骨地提出了残酷的问题。 他们陷入了沉默中，没人能对这个问题给予更好的回答，能够做出决定的，是长谷川栞奈本人。 他们坐在饭桌前，默默地吃完晚饭，也许每个人都在思考着无法解开的结。长谷川抱着木木，偶尔会吃几口，但胃口并不怎么好。 “要不然栞奈就一直住在我们家好了！” “花铃，不要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且不说多养一个人的费用有多么难以想象。你觉得爸妈会同意这种事情么？” “我会尽力说服他们！” “又不是给你买昂贵可爱的衣服，这可不是说服就了事的。” “可是……” 花铃找不着能够反驳刹那的话，但还是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 “栞奈没地方可去了……” 别人的家事，并不是外人能够插手管的……虽然刹那很想这么冷酷地阐述事实，但一定会被花铃看不起的。 不管怎么说，奇葩社接受了长谷川的求救，她想逃离那个没有家味的家，可是又无处可去。这种情况，以‘模拟人生’的角度来看，换作是刹那的话，会怎么做呢？ 刹那看了眼低着头抚摸木木的长谷川，又把视线放在了宫城身上。 花铃的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长谷川的处境是宫城的处境的话，刹那说什么也不会束手不管。 是呢，如果宫城的话…… 尽管有些荒唐，或许刹那真的会凭着一股傻劲和父母谈判收留宫城，如果费尽心思都无法得到父母的赞同，那么他也会带着宫城离开这里，也就是所谓的‘私奔’。 想要考虑的后果，所要顾及的其他人的感情，身上所承担的这些包袱，如果是为了宫城的话，刹那真的会一股劲全都丢掉。 正如花铃所说。 ——逃避可耻，但有用。 但，即使能够想象到不冷静的自己所作出来的疯狂举动，也能够冷静的意识到那么做带来的后果。 “我，要回去。” “咦？” 正当众人都苦思冥想的时候，长谷川突然弱弱地开口了。 “抱歉，让你们费心了，能够找到木木我已经满足了。” “等等……栞奈，回去的话还是没法解决办法的吧？” “确实无法解决办法，但不会再制造麻烦。” 长谷川无奈地苦笑道。 “算了，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我就认了吧。无法买好看的衣服也好，无法打理出好看的发型也好，不能像个时髦的女孩子，只能维持一副老土的形象也罢。对我而言，有木木的陪伴就够了……” “喵……” 木木趴在她的胸口上，前肢轻轻挠动她的辫子，发出了微弱的叫声。 “连木木都在担心你哦，这样子好么？” “没事的，只能是这样子，嗯……” 无法为她做些什么，连点实质性的建议都没有，明明倾听了她的心声，却无法回应她的期待，刹那有些泄气。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花铃泫然欲泣地拉住了刹那的手臂，但刹那只能遗憾地摇摇头。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习惯那种生活。 按照长谷川的描述，虽然双亲会争吵不停，但不至于会对她动粗，只是偶尔会波及到她，那样的生活，一定会很辛苦。 “如果、如果长谷川妹妹的父母离婚呢？” “相泽，你还真是提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啊……” 假如真的离婚了，她的母亲还是会继续自己的生活。长谷川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她所希望的生活，也不会到来。 真的存在命运这一说么？ 也许，奇葩社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反抗注定好的命运，正因为有无法解决的烦恼，才想借助他人之手来实现其他的可能性。 “就算她和那个人离婚了，她还是会继续找下一个意中人，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了。” 长谷川抱着木木站起来。 “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我想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等等……至少，至少只有今晚也行，留下来吧？” “不了，我怕我会喜欢上这种生活。所以，还是算了吧……” 长谷川摇摇头，拒绝了花铃的好意。时间有点晚，为了安全，刹那打算送她回去，其他人也想陪着一起走，刹那本想让相泽留下来照顾宫城，却被宫城‘反正我还得回家’的理由说服了。 夜路漫漫，一路上只有微弱的虫鸣，以及冷风作伴。刹那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宫城身上，宫城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拒绝刹那的好意。长谷川抱紧了木木，把头埋进木木的身体里。 总算来到了长谷川家的那条巷子时，玻璃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不只是刹那，其他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还不是你的错！” 争吵声从亮着昏暗灯光的房子里传出来，路灯故障般的忽闪忽灭，连周边的虫鸣也都停止了。 “不好意思，见笑了。” 长谷川僵着笑脸，麻木地移动身体，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 “今天多谢各位了，能够找到木木真是太好了。” 她的脚在发抖，不会错的，即使再怎么习惯，她也打心底里厌恶着那样的生活，并期待蜕变。 “羽岛同学，明天见。” “栞奈，要打起精神来……” “我会的。” 在朦胧的黑暗中，长谷川朝花铃挥了挥手，转头便迈向更暗的深处，一闪而过的路灯刹那间照亮了她的影子，转眼间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期间，玻璃破碎的声音依旧不断，争吵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刹那甚至觉得，在跨进家门的那一刻，长谷川或许就会被波及到。 这样子，真的好么？只能让她回到那个黑暗中去，什么忙也帮不上，第二天便忘记这件事情，继续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是这样子，内心就会稍微好受一点么？ 无能为力这一点，让刹那心里不是滋味，看着逐渐被黑暗所吞噬的影子，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梦。 ——主人就拜托你了。 木木从长谷川的怀里探出头来，依旧是一副慵懒的表情，茶色的眼珠子盯着刹那看。 “抱歉啊，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 跟一只猫道歉，未免太滑稽了。但这么做的话，内心也许会好受一点。 “回去吧。” “等等！” 正当刹那已经完全放弃的时候，宫城抓住了他的手，虽然不是很用力，但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让他楞了一下。 “宫城？” “长谷川栞奈同学！” 宫城吸了口冷气，朝着远去的身影喊道。 听见动静的长谷川，肩膀轻颤一下。 “还、还有什么事情么？” “我在和你说话，所以请你回过头来看着我。” “……” 宫城想做什么？刹那不明白，相泽和花铃也是一脸茫然。 “长谷川同学，请你回过头来，面对我。” 宫城再一次强调了一遍，长谷川这才慢慢回过头来，这时，刹那才发现，长谷川的脸上，早已噙满了泪水，与之前和木木重逢时的泪水不一样，她的脸上写满了畏惧与绝望。 “栞奈！” 花铃再也忍不住，跑上前去抱住了长谷川，木木被夹在中间，似乎有些不舒服，它不悦地叫了一声，从两人中间挣脱出来，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刹那这边。 “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喵……” 木木蹲坐在刹那旁边，默默地注视着花铃和长谷川。 “对、对不起，我没忍住……” “笨蛋！果然会难受的吧……今晚就去我们家住吧！” “不、不行……” 长谷川匆忙擦了擦脸，即使如此泪水依旧流个不停，她盯着红肿的眼圈，与宫城对上视线。 “宫城姐姐，有什么事么？” “真懦弱啊……” “……” “等……结衣姐，你在说什么啊！” “从我了解你的事情开始，到你决定认命回去。至始至终，我并没有从你身上看到任何坚强的一面。” “我……” “结衣姐！不要再说了！” 花铃回过头来冲着宫城发火，这还是她头一次会对宫城露出这样的态度。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要再伤害栞奈了！” “不，我还是想说，既然你把求救信号发给了奇葩社，那么就让奇葩社来告诉你答案好了。” 答案？ 刹那和相泽惊讶地看着宫城的脸，虽然现在身体很虚弱，但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辛苦的样子。 “你讨厌你的双亲，你的家庭关系和别人的不一样，不只是普通的家庭不和睦，而是整个家支离破碎。你的父亲不是亲生父亲，你的母亲是个个性糟糕的人，在他们眼里你可有可无，与这样的人生活让你觉得痛苦绝望对吧？所以，你想逃离？你只是想着逃离么？” “这是……什么意思？” 长谷川那憔悴的眼神仿佛闪过一丝希望，她松开了花铃的怀抱，认真地看着宫城。 “既然会想着逃离，为什么你就不能想一想前进呢？” “前进……我不懂……” “如果因为命运如此而认命，那么人类终究不过如此。不过，我不喜欢认命的人，我喜欢不会像命运低头的人。” 宫城的嘴角轻颤，抓住刹那手臂的手，指甲用力地陷入肉里，虽然有点疼，但刹那能够感受到宫城传来的信念。 “为什么要向他们低头？如果现实就是如此的话，那么打破这样的情况就好。只要靠自己的力量。” “宫城姐姐，你的意思是……” “长谷川同学，如果你真的有意改变这种生活，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宫城沉重地叹了口气，她微微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把刹那的手当作支撑，让自己的身体往前走几步。 这时，刹那才发现，宫城原来已经勉强到走路都困难的地步了。 “这是我给你的建议，愿不愿意去做，是你自己的事。” 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气氛弥漫四周，胃部也开始绞痛起来，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究竟宫城所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长谷川同学，今年你是国中三年级了，来年应该报考高中了。再等不到一年的时间，有些高中可以提供住宿条件，只要到了那里，你就可以与双亲的生活分开。” “住宿生活……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办法！” 相泽轻轻敲了下手，睁亮了眼睛。 “学长！长谷川妹妹有救了！” “我知道啦，听宫城继续说下去。” “可是，住宿生活……”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总之先听我说下去。如果去住宿高中上学，表现与能力水平突出的话，还有奖学金可以拿，况且，你的父母想必也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你的离开对他们可能会更方便，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生活费用上，你的父母多少不会不给。还有，如果实在不够的话，打工兼职也是一个选择，在大城市里打工兼职所拿到的薪水并不少，只要省吃俭用，每个月都有一定的余额。” “奖学金……打工兼职……真的可以么？” 长谷川稍微恢复了点精神，她着迷地看着宫城，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孤儿院活动的时候，我记得你是班长来着，学习成绩应该很优秀对吧？” “栞奈可是年纪数一数二的优等生！” 没等长谷川发话，花铃已经抢着发言了。 “这样子奖学金就有机会了。还有，如果担心木木没人照顾的话，我认识一下喵星人餐厅，那边可以帮助雇主免费照料猫，条件是木木也会被应用在工作中，取悦用餐的顾客们。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对待宠物猫的态度很友好，员工和老板都是无可救药的猫奴。” 那家喵星人餐厅还有这种功能？她到底是做了多大量的调查工作啊…… “周末的时候，你也可以在那边打工，顺便看望木木。总而言之，你所担心的问题，并非没有解决的渠道，现在需要的，只是你的觉悟而已。” “我的觉悟……么？” “想要改变不合理的生活，就做好相应的准备，因为不存在十全十美的答案，该怎么衡量其中的好坏，就靠你自己了。如果顺利的话，高中毕业出来以后，你可以选择工作，也可以选择继续上大学，不论怎么样，今后的你必将远离你的父母，这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只能靠你一个人完成。” “即使是现在，很多事情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如果是这个的话不用担心。” “那样子最好，总之，未来的蓝图已经摆在眼前了。” “嗯……以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原来还有这种办法么……” 长谷川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破旧的‘家’，里面仍旧传来嘈杂的打骂声，东西摔碎的声音也一直没停过，一直以来，那就是长谷川所面对的生活。 她陷入沉思中，瘦弱的背影渐渐清晰，仿佛有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正在凝聚，她在判断，以现在的年纪主观决定自己未来的路，并不是那么容易，一个人担负起生活的责任，也绝非易事。 况且，她还是个国中生，宫城所给的标准，并不是这种年纪就可以担负得起的。 但正如宫城所说，想要改变的话，就得做好相应的准备。 因为曾经的宫城就是如此，她很了解现在的长谷川。 “栞奈……” 花铃抓紧了自己的胸口，担心地看着长谷川的背影。 “只有这条路了么？” “并非‘唯一’。只是，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如果你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的话，也是由你来决定。” “羽岛同学的哥哥，你觉得呢？” 问题突然抛向刹那这边，他愣了一会。不过，他很清楚，宫城的办法所存在的可能性，因为真实成功的例子，并非没有。 “长谷川同学，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选择的路会很帅，宫城的方法，换作是我的话，肯定办不到。但，你就是你，别人办不到，不代表你做不到。” “看来会很辛苦呢。” 长谷川长吸一口气，肩膀微微耸下来，她似乎做好了决定。 “宫城姐姐，羽岛同学的哥哥，还有相泽姐姐。非常感谢你们，今天不仅帮我找到了木木，还陪我回到家，并告诉了我另一种生存方法……” 从中午到现在为止，刹那所看到的长谷川，不是闷头苦脸，就是假笑哭容。现在，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温柔的目光看着远处，在那深不可邃的星空背后，也许就是属于她个人的未来出路。 夜色正好，皎洁的明月洒下柔和的银光，忽闪忽灭的晚灯下，长谷川的身影若隐若现。 “羽岛同学，明天见。各位，晚安。” “栞奈，晚安……” 长谷川推了下眼镜，轻轻挥了挥手，便安然地走向自己的家。 争吵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摔东西的声音还是那么刺耳。但，正因为一切如故，刹那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长谷川已经进了家门，没有特别的情况发生，她现在很安全。 或许，她会选择习惯这种生活。 或许，为了未来的生活，她会选择忍耐一年。 不管如何，只要是长谷川自己做出来的选择的话，尽管有些残酷，那也是刹那等人无法干涉的距离。 “回去吧。” 刹那拍了下还在担心看着房子的花铃的肩膀。 “长谷川同学应该没问题的，放心吧，明天你们还会再见面。” “嗯……” “我有点累了。” “笨蛋，你逞强过头了。” “被羽岛君骂笨蛋心情有点微妙……”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每次被羽岛学长骂笨蛋的时候都很微妙……唔，怎么说呢，被笨蛋骂笨蛋心情不是滋味？” “喂，相泽，你是找干架吗？” 他们回到他们的生活。她选择了她自己的路。 今晚的月色并不完美，但星星依旧闪耀。 榉木桌上的柠檬红茶 “下雨了。” 这也许是上天的恶作剧。 现在的刹那，偶尔也会说出这种不符合‘无神论’标准的话。 在这种天气逐渐转冷的时机下雨，就像是咖啡中加入柠檬一样，让刹那感到嫌弃。 “好冷~” 为了防止钢琴受潮，刹那和相泽合力费了大半的功夫才把钢琴的位置搬到远离窗户的位置。 搬完之后，刹那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如果让吉田来搬的话，岂不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都是事后马后炮。 刹那累得趴在桌子上直喘气，而相泽却和没事人一样美滋滋地喝着热柠檬红茶。 “喂，你偷懒了吧？” “才、才没有！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帮忙的哦！” 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瞟向四周，非常典型的说谎态度噢。 今天是周一，宫城并没有来学校，现在是放学期间，按照她的说法，身体检查差不多结束了，现在大概在家里。 刹那还想着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她，但又考虑到最近她很疲倦，还是暂时不打扰比较好。 他把外套裹得紧紧的，捧着自己的杯子，感受杯壁传来的温度，小小喝一口滚烫的热柠檬红茶，温度刚刚好，在这种天气最适合不过了。就是有个小毛病，喝多容易上厕所。 “好暖和呀~要是冬天能申请要个暖炉就更好了。” “梦话请在梦里说。” “对了！如果是向神佛祭拜的话，愿望说不定就会实现了！” “哪有那么便利的事情，既然如此的话，不如跟宫城商量一下好了，反正她家里很有钱……对哦，原来还有这个办法。” 刹那话刚说完，突然发现这是是一个好办法，毕竟按照这种天气走势，冬天会变得更冷，说不定今年还能看见罕见的雪景。 那样的话，窝在活动室里吹暖气再适合不过了。然后呀，天气越来越冷，等到放学时间到来时，因为活动室太暖和了，宫城身体不太好，只能留下来过夜，贴心的羽岛刹那也会陪着一起留下来…… “羽岛学长，你的脸在抽搐哦，想到了什么邪恶的主意了么？” “哪有，你太敏感了。” “真的么？” 相泽眯细了眼睛，诡异地盯着刹那的脸看。 可恶，这家伙只有在这种时候特别敏感啊。 “不过，算了~如果是羽岛学长想的坏主意，至少不会对宫城学姐使坏。” “咦？你倒是挺看得开啊。” 刹那无法判断那到底算不算使坏，至少他不会做出伤害宫城的事情就是了。 “当然，如果羽岛学长又想些什么坏主意恶搞我的话，我会生气的！” “你对我戒备心这么重啊。” “那当然了！” 相泽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似乎很怕下一秒刹那会做出什么来。 “虽、虽然我知道学长人很好，不会伤害我啦，但一定会戏弄我！” “前半句我还很感动，下半句我很伤心呐~” “哼~谁叫羽岛学长平时就那样~” “好的好的~相泽小姐，本人——羽岛刹那绝对不会打歪主意了。” 因为如此，暖炉计划还是告吹了。 如果在开着暖炉的活动室里待太久的话，放学回家的宫城想必也会不太方便，室内外的极大温差会让她很容易生病。 所以这种时候，刹那应该开始筹备每天额外多带一件外套，在宫城感到冷的时候亲自替她披上~ 正当刹那美滋滋地想着时，相泽又揣摩起他的表情来。 “唔……这一次貌似不是使坏的表情。” “我的脸部表情有那么丰富么……” “话说回来，长谷川妹妹那之后怎么样了？” “你这话题转换得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啊……不过，长谷川同学啊……” 刹那又喝了一口热柠檬红茶，细细品味暖和酸涩的滋味，目光柔和地看向窗外连绵的雨。 “改变命运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她已经开始为未来行动了。” 刹那并不清楚，这对未来的长谷川是不是件好事，但她的烦恼，奇葩社确实帮忙解决了，虽然大部分是宫城的功劳。 “今天中午花铃特意打电话给我汇报长谷川同学的情况，还顺便让我给宫城带一句道歉的话。昨天吼了她貌似让花铃过意不去。” “那……报告的情况如何？” “虽然年纪还小，但担当起了同班同学的妹妹的助教，似乎靠此攒生活费。” “咦！？也就是说，兼职么！？” 相泽激动地探出上半身，差点打翻杯子里的红茶，幸好刹那及时扶稳摇晃的杯子。 “啊……抱歉……” 这到底算是好事呢，没想到相泽的胸部发育势头如此凶猛。居然能够撂倒茶杯。 “不过，好厉害，现在就开始啦……我还以为长谷川妹妹会等上了高中才打算……” “嘛，那家伙也是那种情况，生活不允许她偷懒吧。” 像长谷川的例子并非少有，在刹那还不知道的地方，大家或许都在默默承担着什么而努力着。存在差别的，也只是承担的责任不同罢了。 刹那也选择了承担起过去的责任，然后勇敢迈向未来的可能性，事到如今，对宫城的感情也在持续升温。 放学的铃声响起，今天的社团活动时间也到此结束了，朝窗外望去，能够看见不少学生打着伞结伴而行。 雨声不绝缕缕，天色蒙上一层阴影，见雨势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意思，刹那决定多待一会，反正自己也没有带伞。 “羽岛学长！” 有什么褶皱的东西贴在了刹那的侧脸上，他把注意力从窗外转移回来，只见相泽手里拿着折叠伞，轻轻碰了下刹那的脸，露出了微笑。 “一起回家嘛？” “才不要，会被人误会的。” “什……好过分！人家是看在学长没有伞才出手相助的！才不是特别的意思！啊……虽然我确实喜欢学长啦……可是早就被学长甩啦！现在的我是超百分百支持学长追求学姐的！所以，才没有其他的意思！” “相泽，你先冷静一点……话都快吐不清楚了。” “噢，不、不好意思……” 相泽羞愧地低下了头。 “嘛~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恐怕没法和你一起回去了。” “为什么？” 这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看着她那张单纯无垢的脸，刹那都不忍心指摘出来。 “你那把背面全是迷你魔法少女的伞……我实在不好意思撑着出去。还有，伞下顶多只能容纳一个人吧？” “那、那是我小学时候用的伞啦！因为最近从整理箱中找到了，不舍得丢掉……” 小学时候用的东西居然能够保存得这么完美，这一点上刹那不得不佩服相泽。 “才、才不是最近买的噢！” 撤回前言…… “要不然我帮学长去买一把好了，下了坡道有家专门卖这类伞的店面……呜哇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没质疑她就自己穿帮了，果然很有相泽的风格。 “不要紧啦，相泽你先回去就好。” “可是……” “我想再待一会。嘛~怎么说呢，抑郁的帅哥都是喜欢在雨天深情地凝视着窗外的雨景对吧？” “……” “你干嘛一副冰冷的态度啊？” “不，没想到羽岛学长会把自己形容成抑郁的帅哥……总感觉，有点恶心？” “我只是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再说，帅哥与丑男所呈现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也许在帅哥的立场上，那样的场景就是美如画，但在丑男的立场上，那样子的场景只会让人哭笑不得。 刹那心有自知之明。 啊，不过……为了宫城的话，他也得努力改变自己，整容成帅气的美男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宫城学姐才不是外貌协会，学长你大可放心。”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相泽嘟囔着说道，喝完最后一口热柠檬红茶，她准备动身离开。 “那么，明天见咯，学长。” “嗯，明天见。” 脚步声在走廊清脆地响起，随后便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刹那继续喝着续上的热柠檬红茶，深情地注视着窗外的雨景。 不知道现在的宫城怎么样了？ 身体检查的进展如何？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碍么？还是说情况严重了，或者比以前健康了？ 只剩一人的时候，刹那的脑海满是宫城的身影。毕竟是这样的雨天，天气又特别冷，她是否有好好保暖呢？或者说，现在正因为天气而躺在家里的床上，躲在被子狂魔的束缚中。 不过怎么样，但愿雨天早点结束，这样的话，他又可以看见健康的宫城来上学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刹那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居然是如此简单。只要能看见宫城健健康康的样子，就能够心满意足了…… 不妙……这不是备胎的心里想法么？ 撑着下巴的手突然滑了下，差点就磕到桌子了。 刹那对自己单纯的想法感到无语，却又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来反驳此刻的心情。 “嘛，就算是备胎，宫城也一定没有主胎，所以没问题。” 他对着雨天，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番后，决定看小说来打发时间，可就在他从书包里拿出小说的时候，一声慵懒的‘喵’叫声打破了雨声的清净。 “……” 正想着‘是幻听了吧’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咯哒咯哒的声音，相泽走的时候并没有把门关好，橘猫木木就是顺着缝隙溜进来，若无其事地走到刹那面前，甩了甩身上的雨珠。 “我说……你这家伙是属狗的吧？” 它到底是怎么从家里跑到这边来的，难道它对便池的钟爱程度连雨都阻止不了么？ 刹那一时不知该怎么吐槽这只不科学的猫，总之先拿了条毛巾帮它擦干身上的雨水，宠物感冒的话，可能要比人类感冒麻烦，现在的长谷川可没有空闲时间去管这种事情。 “乖乖，你的主人呢？” “喵……” “啊对，你的主人正在当助教呢。” “喵……” “嗯？来向我道谢么~呀，不必那么客气啦~” “喵……” “真是够了，我为什么要和猫对话，还擅自脑补了猫语……”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的话，脸就丢大了。 刹那赶紧擦干了它身上的雨珠，并确保体毛温度正常后，任凭它在活动室里乱走，他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雨。 “喵。” “……” “喵。” “……” “喵。” 木木也许真的有什么想对刹那说的话，也可能是肚子饿了，它并没有对活动室感到好奇而乱窜，而是爬到刹那脚边，轻轻挠了挠刹那的脚。 “你这家伙还真够缠人的……平时理都不理我一下。” “喵。” “我真的不会猫语啦~不要再强迫我精神分裂啦~” 尽管刹那露出了困扰的表情，木木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感受，它爬上了宫城的椅子，再跳上榉木桌，嗅了嗅空了的杯子的味道，嫌弃地推开了杯子，往刹那这边爬过来。 “喂，你想干嘛？” “喵。” 想都不用想，木木直接扑向刹那，一副老大爷的模样躺在刹那的大腿上。 “喂，醒醒，你是一只猫，不许成精。” “喵。” “我需要宫城来帮忙翻译一下猫语……” 木木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它只是学着刹那的样子，深情望着窗外的雨景，因为平时就是一张高冷脸，模仿起来还是它比较像抑郁的帅哥。 输给一只猫，心情有点五味杂陈…… “你不喜欢柠檬红茶么？这可是至高作品。” “喵。” 刹那重新倒满一杯柠檬红茶，捧在手心里，感受滚热的温度，小小地喝了一口。木木并没有理会刹那，虽然会喵喵喵的叫，但果然没什么意义吧。 不过…… 托梦给刹那，帮助它的主人找到了新的生存之路。平时明明只会把他当便池，现在会肯老老实实坐在腿上。刹那觉得，也许这就是木木的道谢方式吧。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喵。” “拯救了你家主人的，是宫城结衣小姐，如果要感谢的话，不如感谢她更好。” “喵。” “因为宫城她啊，也曾有过类似的烦恼，她也是用坚强来伪装自己，从而反抗不合理的人生。” “喵。” 也许，木木能够理解他说的话也没关系，这个世界存在神明也没关系，如果无法用常识来解释的事情真的存在的话…… 这个世界说不定会变得更加有趣。 终 总而言之，这样的故事绝对很奇怪（一） 熊，众所周知，是一种凶猛的肉食动物。 平时以鱼为食，靠锋利的爪子撕裂食物和爬树。 虽然外表看上去呆萌，巨大的身躯有些笨重，但战斗力一点也不比百兽之王逊色，追捕猎物的速度，据说还能达到48km/h。 换而言之，如果羽岛刹那碰到这样的熊，除了被撕成碎片当作饭后甜点，再无第二结局。如果举办一场人熊大战，宫城结衣百分百会买赢熊的票，她一定会崇拜地看着强大的熊战胜对手，很快便坠入爱河之中。 因此，羽岛刹那必须想办法找到熊的弱点，他非得战胜强大的熊不可。如果说，人类光靠肉体太过薄弱的话，智商便是碾压一切生命的王牌。 最近，刹那总会搜查有关熊的资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熊的弱点的话，那么宫城结衣也一定会为他所倾倒。 经过一星期的探索和研究，除了克星是俄罗斯人以外，刹那还发现，熊的鼻子十分脆弱，如果能抓住时机攻击鼻子的话，胜负便顷刻间颠倒。 只不过，刹那能否近得了熊的身，就另当别论了。 将整理好的资料收起来，刹那叹了口气，放弃了对战胜熊的执着。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坐在钢琴旁的少女。 黯淡的色调下，她那栗色的长发仍不失色泽，翡翠色的眼眸呆滞地看着钢琴，娇柔的身子略微弯下，脸上虽然有着丰富的生气表情，却给人一种娃娃般木讷的感觉。即使只是坐着，也犹如牡丹般美丽。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光是看着就会为之倾倒，这就是宫城结衣。 宫城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了下琴键，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后，又缓缓松开，从刚开始就只是重复着单个音符的弹奏，时而会突然发呆许久，时而会动动嘴唇，似乎在说些什么。状态和文化祭过后的那段时间很像。 而刹那，也是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自从宫城那天检查身体，据说淋了雨后高烧一场，直接请假了一周，看到她平安回归学校，刹那也放心下来，相泽更是直接飞扑进宫城的怀里。 不过，她会突然走神，或是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叹气，神情沉闷地盯着黑白钢琴键，持续着不成曲子的音符敲击。 好奇怪，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宫城结衣。难道说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才无精打采么？确实，以宫城的性格来讲，就算生病也会勉强自己来学校，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奇葩社，好在最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事件找上门，除了奇葩社的顾问吉田椿偶尔会来唠嗑一下。 “我说啊，你们干嘛不直接去宫城家看望她啊？” “姑且打过招呼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不适合接待客人。” “愚蠢啊羽岛，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家里藏男人了么？” “啊哈哈……吉田老师，您可真爱说笑。” “宫城学姐家里藏了陌生的雄熊么！？” “哇啊！别说了相泽！我现在的修炼程度还打不过一头野性的熊！” 宫城不在的日子，感觉少了点什么，虽然会忍不住配合相泽一起卖蠢，但却被吉田冷眼鄙视了。 所以，宫城能够康复，刹那是最高兴的那一位，可精神如果没跟着身体一起康复的话，刹那难免也会担心的。 还是说…… 相泽将一叠厚厚的稿纸立起来，遮住自己的脸，神秘兮兮地凑到刹那这边。 “学长，女孩子情绪突然低迷，又会时不时叹气。果然是因为……” “产前忧郁症！” 该死的！是哪头黑熊干的好事！ “不是啦！笨蛋！怎么可能是这个！真是的！学长你这个白痴！木头！毛毛虫！” “不要拿你讨厌的生物来骂我，毛毛虫很可爱的噢。” “才不是这个问题！你……气死我了！” 相泽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她顺手想要举起小拳头揍刹那，中途似乎意识到这样的效果只是白费力气，又泄气地放下了手。 “哼！当然是那个啦！就算是我也会有的！女孩子每个月偶尔会有的那玩意儿啦！” “噢，是月经吗？” “真、真不敢相信！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你惊讶个什么劲啊？” 是呢，原来是这样啊，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啊。刹那深有体会，家里就有一个超级难对付的妹妹，其战斗力堪比数倍成年男子，不仅曾有把同班男生打进医院的战绩，更是在‘那个’的期间把刹那揍得差点昏迷过去，在最后裆部一击的时候，刹那已经做好了来世在做一名真男人的准备，好在妹妹及时恢复理智，保住了羽岛家未来的香火。 惹她发火的原因只有一个：刹那嘴贱把她特意留到最后的点心咬了一口。 从那以后，刹那就坚信一个原则：绝对不能在‘那个’时期惹女孩子生气，尤其是自己的妹妹。 一旦暴走，战斗力会迅猛上升，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总、总之，要体谅一下宫城学姐噢！” “我知道啦，我有自知之明。” “体谅我什么？” “哇啊！” 宫城突然凑过来，刹那和相泽同时发出了惊叫。 “总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背着我说我的话？” 嗯……不妙，一股战斗力随时爆升的气息。 “那个……宫城小姐，你也一直在教室里哦。还有，我们并不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是这样么？” 显然宫城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也是，我发呆了好久，感觉没什么精神，所以错过了羽岛君和小惠的谈话了。” “那、那个！学姐，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准备红糖水的！” “红糖水？为什么，我并不喜欢喝那种东西……” “不行啦！女孩子一般这种时候都要喝红糖水啦！” 哦哦，红糖水，原来如此，难怪上次拿冰冻的柠檬茶当贡品献给战斗力持续飙升的花铃时她差点没拆了家。 “我想喝柠檬红茶来着。” 宫城看着自己的熊头标志茶杯，只不过因为刚才在钢琴旁发呆，杯里的柠檬红茶已经凉了。 “不行啦！既然来了那个，应该乖乖喝红糖水才是，这是常识！” “那、那个？” 宫城一头雾水地看着刹那，刹那只是打了眼神——一切听从相泽大师的安排。 “学姐，不用担心哦，我也深有体会。毕竟都是女孩子嘛，这种时候就应该坐下来，调整好心态，不要紧的！” “等……” 相泽放下手里的稿纸，没等宫城说些什么，她跟月嫂似的，积极地推着宫城的后背，拉好椅子让她坐下来，给她捶捶肩膀按按摩之类的。 “学姐，舒服么？” “嗯……是说，为什么你突然这样子对我啊？” “所以说啦，学姐需要照顾噢。” “我才不需要特别照顾！” “咿！” 宫城毫无征兆地吼声吓退了相泽，刹那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愣住了。 “学姐……” “宫城……” “啊，抱歉……” 好可怕，女孩子来‘那个’的时候果然好可怕……可爱的宫城小姐突然发起飙来的样子差点吓得心脏骤停了。 “我不要紧……小惠，你刚刚就一直强调的，到底是什么啊？” “月经哦。” “学长！就说了不要这么直接说出口啊！” “又不是什么禁忌的词汇。” “可是，会很不好意思的啦！” “为什么会有那种误会啊？” …… 嗯？误会？ 刹那和相泽同时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委屈的宫城。 “羽岛君，小惠，我只是心态有点糟糕而已，并不是来月经。” “看吧，这种词直接说出来不要紧哦。” “连学姐都是直接说出口嘛……” 不过，太好了，不是月经期。刹那可不想看到宫城暴走起来的样子。只不过，心态糟糕嘛…… 该不会是上次检查的结果问题吧？ 刹那有些担心地窥探了下宫城的神色，却发现她在忍着笑意，连眼角都泛起了泪水。 “咦？” “噗……抱歉，因为羽岛君和小惠的误会太逗了……” “啊，是这样子么？” 相泽歪着脑袋，把疑问抛向刹那。 “不过算了。” 尔后，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只要学姐开心的话，就不是问题了~” “你偶尔也会说出几句我爱听的话呢。” “又不是为了羽岛学长说的……” 宫城忍不住笑出了声，见此状况，刹那的心也顿时觉得暖暖的，先前对结果的猜测也烟消云散了。 果然只是普通的生了场病而已，毕竟宫城是这样子的体质，那天又下雨了，最近的她也很充实。 “可是，为什么宫城学姐一直发呆啊？” 气氛缓和下来，刹那也不用再顾虑着宫城的心情而选择闭口不提，相泽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了刹那也想问的问题。 “唔，这个嘛……” 宫城只是低下头犹豫了一会，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上次去检查身体的时候，结果不大乐观欸。” …… 咦？真的假的！？ “宫……” “不过不用担心，只是最近太活跃了点，让医生都感到困扰了。” “什么啊，只是这样子啊……” 呼，太好了~ 刹那真的心脏都要被吓停了，要是三番五次都被这么折磨的话，刹那真的会减寿的。 “嗯，你们能为我担心我很高兴，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没什么……” 宫城的话，越说越小声，还以为又怎么了，结果下一秒她便苦着脸，沉沉地叹了口气。 “可是啊！最近很想编一首属于自己的钢琴曲，却找不到灵感，刚才也是因为这样而发呆的。” “编曲？原来是这样啊……” “每当脑子貌似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的时候，又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有一种想表达却又表达不出来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意思，有一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感觉吧。” 宫城愁着脸，回头看了眼钢琴。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懂！这种感觉，宫城学姐，你一定是进入了灵感倦怠期了！” “灵感倦怠期？” 啪！ 突如其来的拍桌声吓了刹那一跳，相泽激动地抓起刚才一直在看的稿纸，挪了挪椅子，坐在了宫城的左手边。 “我也和学姐一样！最近在考虑写新作，虽然有了点子，但一直没灵感，不知该如何着笔，很困扰欸！” “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个设定。” “真失礼，好歹我也是出过书的名人。” 相泽抬高了头，得意地挺起胸脯，连单马尾也跟着主人的心情一样愉悦地摇摆起来。 “而且，还曾是红极一时的书哦！” 她对过去的阴影，已经摆脱到能够为此骄傲的地步了，这并不是坏事。 不过…… “那种平淡甜到掉牙的恋爱小故事早就过时了哦。” “欸！？不是吧？” “现在的读者更喜欢看神设定神剧情神发展的小说。” “那、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相泽看了看自己的稿纸，脸色顿时羞红起来。 “我好歹也跟随着时代潮流，会进行市场调研什么的，也会收集网络读者的意见想法，时下畅销的小说我也会看，并且按照读者年龄进行分层什么的……” “且不说别的，你居然会说出市场调研这种词来……” “学长又小看我了！” “羽岛君，你又欺负小惠了。” 立马就摆出一副家长的姿态来啊……果然相泽很适合当刹那和宫城两人的女儿~ “我觉得小惠已经有很努力了，为了自己的梦想进行了这么多工作。” “哎嘿嘿~” 住手！这家伙不禁夸！一定会刹不住车嘚瑟起来的！ 嗯，没错，正因为如此，刹那才会经常捉弄相泽，为的就是让她化委屈为力量，将这份被捉弄的心情作为精神食粮创作出绝赞作品来。 如果某天，相泽重新成为当红小说家，刹那一点都不意外，因为那背后，全是他含辛茹苦的培养。 刹那试着将这种心情化作真挚的眼神传达给相泽。 “啊！羽岛学长！你又用这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我了！” 可惜意思被曲解了啊。 “小惠，能否让我欣赏一下你已经走到哪个程度？或许可以给我弹出新曲子的灵感哦。” “唔，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能够帮上学姐的话，请用！” 相泽激动地抓着稿纸，向宫城鞠了个躬，庄重地递出了稿纸。 “那，我就不客气的开动了~” 宫城也满面笑容地收下了稿纸。 “怎怎怎！怎么办！好紧张啊……” 让熟悉的人当面看自己刚写出来的小说，确实很难为情，换作是刹那，早就找个洞钻起来。这种程度的羞耻感，光是想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真亏相泽有勇气做出这种选择啊。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动，因为很在意宫城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一个睫毛的抖动，相泽坐在了刹那旁边，跟审查员似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盯着宫城看。颤抖的手一直抓着刹那，搞得刹那也起了连带效应，跟着颤抖起来。 搞什么？莫非相泽通了电么？ “喂，相泽考拉，你怎么变成电动小马达啦？” “欸~好怀念的称呼……啊不对！学长不要逗我啦，我现在很紧张！” “嗯，看得出来。” 刹那的身体都快抖出残影来了。 总而言之，这样的故事绝对很奇怪（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相泽交给宫城看的稿子并不多，大概两页的内容，估计是整部作品的初期设定吧。 即使是这么短的篇幅，也是相泽花费一周的时间呕心沥血制作出来的。刹那曾想偷偷看一下她在写什么，却被眼尖的她施以‘喵星人般的威吓’。 像怀揣的宝贝般完成出来的设定，宫城想必也是用心对待，从刚才开始，她的脸部表情一直很复杂，时而皱起眉头，时而惊讶地张大嘴巴，或是发出奇怪的闷声。 五分钟的时候之后，宫城大概读完了设定上的内容，但她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一动不动，又思考了五分钟的时间。 “呼……” 她松了口气，将稿纸小心翼翼地还给了相泽。 “怎么样！” 刹那的身体总算不再经受触电般的折磨，相泽把稿纸紧紧抱在怀里，满怀期望地看着宫城。 “很有特点吧……怎么说呢，我对这类东西可能不太敏感，那个，也就是说……很多地方让人很惊讶呢，结局的设定出人意料，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元素……吧？” 吧？ 为什么是不确定的语气？ 宫城的眼皮跳得很快，她的嘴角有些抽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欸~学姐，你的评价很微妙啦，这样子根本搞不懂哪里好哪里不好……” “我觉得让羽岛君也评判一下说不定会更客观一点。” 语毕，宫城的眼神落在了刹那身上，他仿佛感受到了肩上有着巨大的使命，宫城似乎在暗示他什么。即使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眼睛里却大有内容。 ——还请手下留情…… 是这个意思么？ 羽岛刹那阁下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既然能够认识相泽惠这等可爱又奇葩的生物，也不担心见识更出乎意料的东西了。 “咳咳，真没办法啊，要我出山啊……” “虽然并不是很想让学长看啦，不过宫城学姐都这么说了的话……” “我说你，这语气超拽的……” 相泽有些不情愿地嘟起了嘴，但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稿纸，交到刹那手上。 “因为羽岛学长超喜欢捉弄我的！指不定又要嘲笑我……” “放心吧，我绝对公平公正对待，毕竟那可是你的梦想。” “真的吗？” 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稿纸已经到了刹那手里，评判的标准一定会跟小学老师一样温柔有余的。 “那么，我开始拜读了。” 刹那做了如此宣言，宫城有些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相泽则是开启了和刚才一样的电动小马达状态。 ——主人公：误入异世界转身成史莱姆。 …… 好新奇的设定啊。这是一个史莱姆拯救世界的故事么？ ——主人公史莱姆认清自己的处境后，招纳一批低智商的史莱姆小怪，袭击各个城市村落的美少女，将其收纳为自己的奴隶。各路勇者闻风而来，传说中的剑士、伟大的魔法师、强大的猎人，为了展现自我的英勇身姿，组建一支勇者军队讨伐主人公史莱姆。可惜，这是主人公的阴谋，他把所有的勇者聚在一起，利用低级的史莱姆小怪骗得勇者们的得胜心切，将其引入百米深的巨坑中统统活埋。征服了全世界勇者的史莱姆更加肆无忌惮的抢夺美少女，榨取国王财富，招纳一批兽人作为部下，成立最强的史莱姆王国…… 刚刚看完半页，刹那已经没有勇气再读下去了。 他颤抖着手，把稿纸还给了相泽。 “欸？这么快看完了么！？” “相泽啊……” “哇！学长都感动得哭了么！？” 哭？啊……原来这是眼泪啊，这是自己的眼泪啊…… 好奇怪，为什么我的眼中含着泪水？ 那是因为宫城的眼神暗示让他对相泽手下留情么？可是，面对这份设定，刹那的良心过不去。 “很意外呢，居然是活埋勇者。” 憋了好久，刹那只能吐出这几个字，但相泽并不满意。 “再多说一点啦！人家已经穷尽脑子了。从史莱姆与美少女的孩子出生开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续写下去了，勇者已经死了，国王成了金钱袋，史莱姆的孩子该怎么续写传说呀？还有，史莱姆的孩子该长什么样子啊？” 原来后面刹那不敢看下去的内容是这样子的么！？ “相泽！” “我在！” 刹那终于忍不住了。他看了眼频频叹气的宫城，咬紧了牙关。高举双手，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叉。 “果然学长认为应该穿插主人公之前世界的故事么！？” “不~是！fail！失败！不及格！” “羽岛君，这三个词意思都一样……” “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 “怎么这样啊！” 刹那仿佛看见了一道闪电从相泽的头顶劈了下来。 “那那那那可是人家花费一周想出来的东西欸！” “宫城不在的一周，你的脑子就瘫痪了么？果然宫城存在的场合是有脑子buff加成么？” “呜，也不用说的那么过分吧……” “啊，不是……抱歉……但是！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 虽然刹那很想找些优点称赞一下相泽，但按照这个步调走下去的话，相泽一定会坏掉的！ 宫城正是明白这一点，才让刹那手下留情，并非对刚才那种奇葩的作品手下留情，而是对相泽的未来手下留情。 “呼~” 冷静一点，羽岛刹那，如果连你的脑袋都着火了的话，相泽的回头路就一片迷茫了。 刹那长舒一口气，安抚好自己急躁的心，看到相泽眼眶泛出的泪水，他有些于心不忍。 “咳咳，那个……相泽啊，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故事根本不适合你，要是继续写下去，你会坏掉的……” “可是，现在很多小说都是靠自己博眼球哦。异世界，美少女，勇者什么的……” “我想普通的写手应该不至于会写把勇者活埋什么的吧……” “这也是加分点哦！出乎意料的发展，还有啊，如果把主人公的孩子的故事写得精彩一点的话，一定会大卖……” “大不大卖我不清楚啦，但是这样的故事绝对不像你的风格啦！史莱姆与美少女什么的……再那样下去就成无法直视的作品了！” “呜……” 相泽委屈地抱起了脑袋，那叠稿纸从手里散落下来，接着第二页后面还有一大片的空白，似乎还想继续续写下去，而往后的几十张稿纸，就是专门为这个故事准备的。 “小惠，我很喜欢你之前的那个故事，虽然羽岛君说那种甜到掉牙的内容已经没什么人喜欢了。但我会喜欢哦！” “学姐……” “说你那是过时的作品非常抱歉，如果重拾过去那份天真能够挽救你的灵魂，我愿意来一场土下座。” 说着，刹那已经备好姿势，就差临场一跪。 无论如何，写出这种故事的相泽惠，绝对很奇怪！ “果然不行嘛，最近老是看这类小说……起初觉得很有意思，后来就有些乏味了。” “对嘛，所以说，你得及时回头，前面是不归路。” 宫城走近相泽，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惠，你只要写你喜欢的故事就好，总有人愿意看的。” “可是，现在脑子空空的，已经不知道可以写什么了。” “这些设定，就和刚才的我所弹奏的重重的音符一样，都是错误的噢。所以，不必着急，我会陪你一起努力的。” “呜~宫城学姐~” 就这样，相泽惠回心转意，扑进宫城的胸口中痛哭流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好险啊……要是让你继续写下去的话，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我也知道啦！以后不会做市场调研了！” “不，市场调研总不是坏的……只是你调查的方向有点奇怪而已。” “那，我可以参考一下学长学姐们的想法么？” “想法？” 刹那和宫城互看了一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对史莱姆主人公作为的感受？” “才不是啦！这个已经过时了！” 好快！相泽已经满血复活了！ “那个，就是说啦……” 离开了宫城的怀里，相泽纠结地缠着手指，脸色变得通红起来。 “虽然有点羞耻，不过……我想写学长和学姐的故事。” 恋爱故事？好耶！羽岛刹那选手举双手赞同！ 那是一个夕阳染过樱花树的傍晚，寂静的鞋柜前，可爱又生气的表情，响亮的巴掌…… “写我的故事……” 就在刹那陷入自我yy的愉悦中时，宫城的脸色有一瞬间阴沉下来，翡翠色的瞳眸盯着泛红的地板，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在轻声叹息什么。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要求。感觉……就像‘模拟人生’一样，有人来模拟我的人生……” “啊，听你这么一说，确实……” 自己的故事被载入故事之中，由书中的主角来模拟自己曾经历过的生活，感觉有些微妙。 “如、如何呢？” 相泽有些紧张地捏了下裙摆。 “既然这样的话，小惠，能否满足我一个要求呢？” “学姐的要求，就算一百个我都会同意。学长的要求，勉为其难为你实现一个就好了。” “这是怎样的等级差距啊喂……” “那……” 宫城轻轻握住相泽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我想让一只勇敢强壮的熊作为主角。” …… 小惠妹妹~那只熊请务必以我为原型打造噢。就这一个请求，拜托了！ “学姐还真是钟爱熊呢……不过，也不是不行，只要是有学姐学长的影子，加上一只熊也没问题。” “那个……会不会离你想写的故事的指标有些偏差啊？” “才不会！主角是熊的话，我也很喜欢！唔，不过我希望是一只可爱一点的熊！” 可爱嘛，刹那才不是那种可爱类型的美少男。真希望能够设定成帅气一点……等等，那样好像也不符合啊。 “昂~我决定了，就这么做吧。” “你倒是振作得很快。” “说实在的……写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实在是太痛苦啦。” 相泽吐了吐舌头，为难地看着桌上的一叠稿纸。 “这种东西，还是这么做吧。” 她拿起那两张写了史莱姆新作大纲的稿纸，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下一秒，刹那便听到了滋啦滋啦的声音，因为太过清脆，他忍不住哆嗦起来。 “咦？” 白纸黑字从两大张渐渐分割，最后成了一小张一小张的碎片，相泽将其揉成球状，摆出一个笨拙的投球姿势，‘嘿咻’一声扔向垃圾桶。 刹那以为纸团一定会掉在垃圾桶附近，结果这一次竟然成功进入桶内。 “嘿嘿嘿~三分~” “小惠，这样子真的好么？我觉得即使不继续写下去，当作纪念也是可以的……” “这样子就好啦~况且，这几天宫城学姐不在，又不方便去探望，手机邮件也很少回复，人家心思也没放好。” 相泽宠溺地赖在宫城怀里。 “我要和学姐一起努力！” “我知道了，那下次我也会试着努力创作出属于自己的曲子。” 虽然把花了心血写出来的东西撕掉让刹那感到惊讶，不过这样子的相泽惠，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帅气的模样，她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着。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我落下了。” 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刹那都忍不住感到羡慕了。 “可是，学长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的欸？” “呃！” 还真是直戳内心的打击。 相泽说的没错，宫城有写曲弹琴的努力方向，她也在为新的故事作准备，唯独刹那似乎没什么可以努力的方向。或者说，关于将来的种种，刹那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对哦，我也很好奇，羽岛君有什么兴趣么？” 兴趣：宫城结衣。 将来的目标：和宫城结衣小姐交往结婚生猴子。 不妙，脑子里自动跑出文字来，要是把这些写在个人简介中作为职业规划的话，一定会被公司职员当作神经病的。 “兴趣嘛~吃甜瓜派的面包，喝柠檬系列的饮料。” “才不是问你对食物的喜好……” “真要说的话，我对家务活很感兴趣！” 因为这样子，未来负责家里扫除工作的人就是刹那了，宫城只需要待在家看书养生，偶尔一起出去散步什么的就好了。 嗯？工作？是呢，这也是一大困难之处，反正宫城一定不甘整日无所事事。那样的话，不管宫城去哪家公司，刹那就去那家公司当杂物员，而且还是杂物员中的老大，这样子既能保持好宫城小姐的形象，又能在极近的距离待在宫城小姐身边…… 不好，美好的幻想之匣又打开了，一提到关于宫城的事情，刹那就控制不住自己，果然是患上了‘宫城病’了么？ “你倒是稍微给我出息一点啊……” 现实中，宫城对刹那的回答感到无语，头疼似的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 “不过，也是，羽岛君大可不必着急，毕竟还早……” “我倒觉得快上高三的人了，再不考虑这些算晚了。” “学长，你得赶紧准备好噢，时间不等人！” 因为国中时候意外写过小说出道，成了红极一时的名人之后又销声匿迹，现在对自己的未来方向十分清楚就有得意的资本什么的……虽然不想承认，相泽惠还真的有这个资格。 “不如这样子吧，近期我就帮你取材好了，关于小说的资料。” “咦？真的么！？” 相泽先是兴奋地喊道，过了一会，又收起表情，谨慎地盯着刹那。看来信用全无。 “好可疑。” “你的父母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好心人的帮助就该感激不尽的接受吗？” “妈妈跟我说过，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糖果。还有，因为学长很喜欢捉弄人。” 哎哟，这个丫头现在已经灵敏过头了，也好，这样子的话，步入社会以后相泽受骗的几率也会大大减少，为了她未来上的路能够稍微平坦一点，羽岛刹那算是操碎了心。 “而且，说是搜集资料什么的，我只需要身边有学长学姐就好了，因为我想写你们的故事。” “可、可是……” 宫城有些慌张地挥了下手，那双翡翠色的瞳眸像是感到可惜似的微微下垂。 “不可以……取材么？” “咦？” “就说了，那个……取材的话……” 宫城把求助的眼神落在刹那身上，因为求人的样子像索要食物的小奶猫一样太过可爱，直击刹那的灵魂。 “唔！危险的东西差点就出来了……” 刹那捂住自己的鼻子背过身去。 “羽岛君……” “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明白的哦，也就是说啊，相泽！” “我在……话说学长！你流鼻血了啦！” “啊，这种程度无伤大雅。” 因为担心宫城误会而激动了一下，结果鼻血真的流出来了。 “比起这个。相泽，我们还是去取材吧。” “可是，要取材什么好啊……” 刹那看了宫城一眼，她投来一个幸福的笑容，他相信自己没有会错意思。 “那自然是熊了。” “熊？” “嗯！” 宫城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饱含着期待。 “因为小说的主人公是熊的话，自然需要取材吧？” “啊……确实，取材的对象是熊的话……感觉不错呢！” “我知道！虽然需要坐电车，但有一家动物园可以看见熊！虽然我没去过。” 宫城举起了手里的手机，虽然不知何时搞的小动作，屏幕里面正亮着动物园的页面。 “那，周末就去动物园玩吧~” “周六的中午一点钟最好，最近的天气转冷，如果不是这个时间的话，熊先生可能不会出来活动。” “无异议。” 如果可以实地考察一下熊这种生物，刹那就能更直接的明白自己与熊之间的差距，虽然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打败熊，但自己的魅力如果能够高于熊的话，说不定就能改变宫城对自己的看法了。 这时，放学的铃声响起，窗外的冷风阴嗖嗖地吹了进来，宫城忍不住缩起了身体，脸色变得有些差劲。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 “差不多该回去了……欸！？羽、羽岛君？” 刹那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件保暖的外套，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宫城，二话不说披在她的后背上。 “你的身体才刚刚康复，而且本来就不太好，还是注意一下自身的保暖比较好哦。” “我、我知道……谢谢……” 宫城抓紧了刹那的外套，别开了通红的脸，裸露的雪白细颈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沿着衣服里侧的锁骨藏在阴影中，淡蓝色的内衣带若隐若现，牛奶芳香的体香扑鼻而来，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视线不敢一刻停留再宫城的细颈上，结果鼻子变得更加火辣辣，鼻血似乎流得更多了。 “学长，耍帅是好啦……但一边流鼻血一边耍帅好恶心……” “不要在意细节……” 刹那抽了两张纸巾堵住自己的鼻子，总算好受了点，但闻不到宫城身上的体香真是一大遗憾。 “那么，久违的三人一起回家吧。” “嗯！” 相泽笑着答应了刹那，然后小跑过去温柔地挽过宫城的手，又强硬地拽住刹那的胳膊，维持着一如既往缓慢的步伐，走出了奇葩社。 脑内都是宫城结衣小姐的亚子 初春承载着盛开的樱花，送来和煦的芳香。盛夏拍打着海边的浪花，留下柠檬沙冰的清爽滋味。如今，赤红的秋季也渐渐凋落，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就是最好的证明。刹那也开始怀念起初春时候的感受了。 说起来，在春天刚刚认识宫城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相泽三人一起去赏樱，虽然学校坡道下就开满了樱花，但赏樱的地点果然应该正式一点才好。也许明年樱花祭盛开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宫城和相泽一起到山坡上野餐，享受宫城亲自泡的红茶，吃着菠萝面包点心，时不时捉弄一下相泽。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都让他心生萌动，如果到那个时候，他能和宫城确定好彼此关系那就更好了，这样子就算是春眠的时候躺在宫城的膝盖上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知为何，此时，当远处的冷风冷不防地钻入刹那衣服空隙的时候，他在浑身发冷的同时，冒出了这么一副美好的想象。 “我回来了~” 回到家，在玄关口换鞋子，花铃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迎接刹那。 “贴心男友力的大作战如何了？” “搞不清楚呢，应该是成功了吧，宫城小姐很开心就是了。” “能够想到这个办法的哥哥，还真是人才啊。” “喂，你往哪踢呢！” 趁着刹那换鞋子的功夫，花铃忍不住对着刹那的屁股踹了一脚。 “可是，真的有点奇怪呢。” “哪里奇怪了？” “按理说，咱觉得哥哥已经足够热情了，可是结衣姐呢？她好像对哥哥没什么看法的样子。” “哇！打住打住！晚上会做噩梦的！” 不听不听，花铃念经。 刹那赶紧侧过身子，捂住了耳朵，结果正脸上堵着两团纸巾的鼻子被花铃撞见了。 “这是什么？哥哥，你偷窥结衣姐换衣服了？” “你那是什么结论啊！只是差点看到宫城的内衣带导致‘血脉喷张’。” “这点程度就让哥哥承受不住了？不行啊老哥，你还需要多加修炼。” “下次就算看见宫城裸体我也毫不动摇……哇啊！纸巾挡不住鼻血的压力冲击啦！” “笨蛋！禁止那种超越等级的想象！现在就想挑战最终难关对哥哥来说太困难了！” 花铃赶紧扶稳了刹那的身体，将他带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来。 “我需要柠檬茶。” “说什么傻话，老老实实喝热水。真是的，太夸张了哥哥你。” 因为那可是宫城，刹那最喜欢的人，喜欢到狂热的地步，只是扇一巴掌就能让刹那动情的程度，稍微从阴影中瞥见白嫩的肌肤就会造成混乱死机，如果能从宫城的嘴里听到仅对刹那说的情话，说不定会激动到大脑休克。 “头疼，要是结衣姐知道你脑补了她裸体的样子差点晕过去的话，结衣姐一定会失望的。” “不……我觉得这种情况她应该会赏我一个耳光。” “那么，和结衣姐还有什么其他的进展么？” “唔，约好了周六中午去动物园看熊，为了取材。” “欸？看熊？意义不明，为什么是看熊啊……” “因为宫城最喜欢熊了。” “好奇怪的兴趣啊……嘛，能够约会也不错。” “嗯，虽然是三人约会。” “果然有小惠姐的份啊。” 花铃好像猜到了结局，遗憾地叹了口气。 “嘛，不过这样也好，有小惠姐的话感觉不会那么奇怪，如果是哥哥和结衣姐单独相处的话，总觉得让人超不放心的。” “我也这么觉得，我现在暂时还打不赢熊。” “才不是这方面！就算再加一个小惠姐你也打不过熊啦……算了，哥哥就是这副样子，那就维持这种节奏来好了。” 我的节奏么？听上去还挺酷的。 刹那一边想着，一边露出了恶心的笑容。 不管怎样，如果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能够在宫城心中激起波澜的话，他就满足了。 也许那次，在文化祭结束后的舞会上，自己本想告白的冲动，即使是被早田濑子打断了最后的高潮，宫城也应该明白刹那的心意吧？虽然并没有再搬上明面来，但那样的场合，那样的情况，如果换作是刹那，也多多少少明白才是。 现在的宫城，说不定并不想听到刹那的真心话。 之前处理早田濑子的烦恼的时候，她就隐隐透露了这层意思。 那么，究竟是拒绝，还是暂时无法接受，或者说，宫城仍旧和那个时候一样，仍然觉得自己无法和任何人交往。 不管是哪种情况，是宫城的话，就算是那件事情以后，也应该会和刹那谈谈才对，也可能是在等刹那自己主动与她谈论此事。 这么一想，情况便复杂了许多，如果宫城一直在等刹那主动出击的话，那现在的自己，到底还缺少些什么呢？ 看来现在的刹那，修炼度还不够啊…… “嗯？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死机了？” “不，没什么……” 一想到长路漫漫，自己还有更多接触宫城的可能，刹那就心痒难耐。不过长久保持这样子，果然还是需要一些新鲜的奖励才行，比如说，宫城小姐的慰问啦，宫城小姐的拥抱啦，宫城小姐的飞吻......咳咳咳！有点上头了。 “我说哥哥啊，你这种莫名其妙笑得很恶心的习惯最好也得改改哦，不如在结衣姐心中会减分的。” “我知道！这个我有自觉。” 有自觉不代表能够轻易改得过来，正因为是习惯，想要改正过来才会比较困难，就像现在的刹那，已经养成了脑补出宫城模样的习惯，偶尔会对着幻想中的宫城傻笑一样。 就在他闭上眼睛修生养息，脑海里再出浮现出宫城的形象来时，冰凉的液体洒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种年纪了还会流鼻血，感觉和小学生一样。” “流鼻血和年龄没关系吧？” “只是流鼻血的理由很奇葩就是了。” “这就意味着宫城的魅力了得，光是存在本身就能瞬间秒杀我！” “又来了，你给我好好降降温吧，老是这样子胡说八道是不会受结衣姐青睐的啦！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所以呀，不是上火的话把水拍在额头上有用么？ 天气很冷，这种时候还把了冷水洒额头上简直是雪上加霜，不过一想起宫城的模样，刹那的冷意便全无，也懒得吐槽花铃的做法。 “今晚吃什么？” “交给你决定吧。” 花铃走后，刹那再次闭上眼睛，打算在吃饭之前先睡一觉。 既然天寒之际，熊的冬眠时间会越来越长。那么人类也是如此，在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人也会为了保存能量而尽可能的休息。 这样子的节能人生，貌似也不错。 一个人的话，果然会害怕做噩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将刹那唤醒过来的，是窗外的冷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将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被子拉到脖子的位置。 皎洁的明月高挂窗外的夜空，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着，厨房里的水龙头偶尔还会滴水。 “糟糕……睡过头了。” 堵在鼻子上的纸巾已经不见了，饭桌上被整理得一干二净，刹那倾起上半身，软绵绵的沙发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不小心躺过头了，结果连晚饭也没吃。 “是说，花铃都没叫我啊……”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父母早就下班回家，早早回屋休息了。 这时，肚子传来阵阵骚动，空腹的饥饿感让刹那本能地嗅起味道来。 他披了件外套，走到冰箱前，本还想着花铃应该会留些什么吃的，结果不仅没有，连他留着过冬的冷冻菠萝面包都被消灭光了。只剩一根黄瓜孤零零地躺在冰箱里面。 “不是吧……” 虽说黄瓜可以生啃，刹那也不讨厌黄瓜的滋味，但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啦。 窗外的冷风从缝隙里溜进来，刹那冷得双脚直发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把黄瓜取出来，倒了杯水，躲回沙发上，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鼓鼓的。 “不过，为什么我会睡得那么死啊……” 今天的社团没有其他任务，只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情况，刹那岂止是闲，能量盈余到几乎可以做投资保险的程度了。尽管如此，还是睡得死死的。看来比起熊的冬眠能力，他在这一方面还是更强，如果把被子也算作刹那的一部分的话，他也能慢慢适应熊的习性了。 胡思乱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默默地啃完黄瓜后，刹那本想躺下来接着睡时，沙发的内侧传来了微弱的铃声。 将垫子掀开来才发现，原来是睡觉的时候掉进缝隙里的手机。 “不过……” 这种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啊？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面包坊的黄金菠萝面包深夜福利活动吧？如果真是的话，刹那就是赤着脚也要赶过去排好队！ 至于是其他的垃圾广告，刹那要拉黑号码了。 不过，无论是面包坊的黄金菠萝面包，还是垃圾广告，刹那都猜错了。 当他看到屏幕上亮着‘宫城结衣’四个大字的时候，大脑还没发跟上现实的情况。 …… 他楞了一会，才想起来要赶紧接听，至于脑海里的疑问，连形成的时间都来不及。 嘟~ “喂，宫城？” 手机接通的那一刻，他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 “救救我，拜托了……” 那一瞬间，刹那全身都感受着一股电流流窜过的麻痹感，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内心频频发出红色的警报，连呼吸都变得迟钝。 手机的另一头，发出了吱吱喳喳的杂音，冷风强烈的呼啸着，冷空气几乎钻入手机里面，刺痛了刹那的耳膜。 “宫、宫城？” “我在公园等你。” 他听见了微弱的啜泣声。 “发生了什么？” 激动之下，刹那喊得有点大声，心脏的跳动加快了节拍，不详的预感频频亮起红灯，也不知是吃了生的黄瓜还是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担心，胃部突然剧烈绞痛起来。 然而，宫城没有再回话，因为手机的另一头连风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等刹那再打过去的时候，只有‘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宫城……” 背脊爬上一股恶寒，意识到的时候，连脸部肌肉也开始不停地抽搐。 他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擅自行动起来，他把被子掀开，连大衣都忘了穿上，只穿着室内鞋跑出玄关。 拜托了，千万别出什么事！要我牺牲什么都好，一定要平安无事！ 满脑子只剩下祈祷的想法。 是神也好，魔法也好，什么不科学的东西出现都行，只要宫城平安无事的话…… 刹那使劲浑身的力气，朝着公园的方向飞奔过去。 凛冽的冷风刺激着手臂裸露出来的肉，脸也在风的作用下扭曲变形，但此刻，这些刺骨的寒意，反而化成了炽热的火，心片刻也无法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人究竟在何种情况下才会在这种时候打出这种电话，说出这种话来。只是，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宫城，非常绝望无助，她在向自己求救。 那样的情况…… 尽管亮着红灯，十字路口并没有车辆通行，刹那一口气闯过马路，路过24小时便利商店时，店面亮着的白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眯起来，当视觉封闭起来时，他才感受到脚底的刺痛感，以及呼吸的时候，鼻子火辣辣的滋味。 绕过便利商店，正前方是个楼道，刹那直接跳上墙翻过去，为了争分夺秒，刹那直接穿过花丛，结果绊到了树枝，身体失去平衡而向前摔了过去，室内鞋直接飞了出去，左胳膊磕碰到冰凉的地面，有种窒息的沉重感压在手上。 “搞什么……居然在这种时候……” 好不容易勉强自己站起来，左胳膊暂时没法抬高，刹那只好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赶路。 深黑的路面，仿佛是无尽的黑暗，在慢慢吞噬行走的路，夜空中的明月，仿佛是某只巨大的眼睛，时时窥视着刹那的一举一动。 拐个弯，总算看到黑夜中的一盏路灯，公园里的长椅上，宫城结衣正抱着膝盖，脆弱地看着地面。 “宫城！” 刹那歇斯里地喊出来后，继续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走。听见动静的宫城，慢慢抬起头来，看到刹那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变得更红，透明的薄唇轻轻抽动着。 “羽岛君……唔！” 也不知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还是本心在那一瞬间放松下来时极度渴望拥抱宫城，总而言之，刹那确实冲动地跑上前，勉强自己挥起左手，将宫城抱在怀里了。 …… 秋千晃动的声音十分微弱，夜里的虫鸣再次嗡嗡作响。柔顺的栗色发丝擦过刹那的鼻尖，牛奶的芳香围绕在宫城身边，温热的呼吸冲击着刹那的胸膛。 “羽……岛君……” 他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宫城那柔弱的身体一捏就碎，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宫城的心跳声，亦或是自己的心跳声。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 鼻子一阵酸，内心的负担也在那一刻放下来，因为太过安心，刹那差点就哭了出来。 许久，等双方都冷静下来的时候，宫城才有了挣扎的意思，有些不情愿地扭动身体，刹那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了手。 “抱、抱歉！” “羽岛君，你太冲动了……” 宫城的脸还是那么红润，嘴巴微微嘟着，她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得更紧，这是刹那才发现那件衣服是自己今天借给她的。 “不过，谢谢你能来……我的手机，没电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真的是……太好了。 刹那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屁股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时，刹那想起来自己穿得很少，一股冷意瞬间袭遍全身。 “好冷！” 刹那几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结果拉到了左胳膊。 “好痛！” 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好不容易才坐在了宫城旁边，身体突然变得极其疲倦。 “没事吧，你……好像受伤了。” “唔……过来的途中发生了点意外。” 因为冷静下来了，刹那才得以重新审视自己现在的情况，左胳膊疼到暂时没法用力，一抬起来就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左脸颊擦了一下，留了一个红红的印子。室内鞋因为刚才的摔倒摔烂了一边，现在只能勉勉强强穿着。刚才那一击还是蛮严重的，只是这点程度的损伤，刹那已经谢天谢地了。 “比起这个……” 虽然是安心下来了，但宫城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想必是哭过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非常抱歉……我在电话里冲动了下……” “冲动？” 她把身上的外套拿下来，示意刹那穿上，尽管刹那表示自己不要紧，但还是拗不过宫城的性子，只好穿上了。 “是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做了噩梦。” 究竟是怎样的噩梦，才会让人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理智，给刹那打电话，说出那样的话来。 大半夜的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来确认宫城平安无事，即使理由只是做噩梦，刹那并不生气。 “具体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梦么？” “关于我被……锁在椅子上的梦。” 椅子？ 大脑突然跟切换频道似的冒出了某个画面。 ——身为熊的‘我’，追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却越追越远。 不会……这么巧吧？ “然后呢？” 刹那擦了擦冷汗，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萦绕。 “世界褪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的空间，不管我在椅子上如何挣扎呐喊，就是无法站起来，也没人能听见我的呼喊声……只有一只熊……在远处，有一只熊在追我，但是越追越远……” “熊……” 在这一刻，刹那确信，自己的心确实产生了动摇。 宫城所说的梦，与刹那所做过的梦非常相似的。只不过，梦里的熊变成了刹那，而那名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的真面目，却是宫城。 这是巧合么？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同样的梦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梦里的我，十分的痛苦，胸口像是堵住了什么，痛苦到要哭出来的地步……” “宫城……” “醒来后，我并不庆幸这是一个梦，反而有一段时间无法恢复过来……房间里的黑暗让我感到恐惧，于是我忍不住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后，内心的恐惧还是无法消去，最后才给羽岛君打了电话。” 说着说着，宫城的声音里多了一份颤音，她像是要忍住即将涌出来的泪水似的，用力的吸了口气。 “好可怕……” 刹那头一次看见宫城会害怕某种事物到这个地步，他所熟悉的宫城结衣，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坚强无畏，即使面对不可能的事情，也会顽固的试着努力看看。然而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为了不让这样的她造成更大的混乱，刹那并没有说出自己也做过类似的梦。 “虽然明白那只是个梦，但那种十分逼真的感觉扰乱着我的心，仿佛我随时都会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不要紧，没事的。” 刹那突然觉得，自己所说的这些话苍白无力，于是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宫城，你有你自己的脚，你可以站起来行走，你才不是那么容易被束缚的人。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脚……” “嗯？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么？” “不，没事……” 在刹那的认知里，会突然沉下脸来说自己没事的人，百分百都有事。 宫城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透明的嘴唇轻轻默念着什么，双手用力握成拳头，过了一会，又无力地垂下肩膀。 “羽岛君，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绑在椅子上呢？” “咦？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别管了，你回答就是了。” “唔，这个嘛……” 看来，这个噩梦给宫城带来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在刹那的梦里，那只不过是一个奇怪的梦，但对宫城而言，她才是被绑的那一位么？所以，身为熊的刹那，才会想着追赶梦中的少女，因为她正痛苦着。 那样的话…… “少女的脚……无法动弹么？” 刹那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宫城的脸庞，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错，只有双脚无法动弹的人，才会在椅子上无法站起来，所以才是被‘绑’着哦。” “被谁？” “或许是神明吧。” 宫城露出了悲伤的笑容，那样子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自己，自己才是那个被绑着的人。 但不是那样的…… 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才不是那种懦弱的人。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也会反抗到底。 刹那很清楚，她只是因为噩梦，与现实中脆弱的身体联系到了一起，才会暂时性的恐慌。 “别说傻话了。这个世界并没有神，也不存在怪事。” 这样的话，连刹那自己都说服不了，他早就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疑问，但面对宫城，他只能这么说。 “宫城，你的身体虽然脆弱，但你还能行走，你还可以上学，在奇葩社里和相泽说笑，还能弹琴，不是么？” 听了刹那的话，宫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我还能走，才不是被绑着……” “那只是普通的噩梦，阳花去世的那几天，我也经常做噩梦，每到深夜都会惊醒痛哭，但每次花铃都会安慰我。所以，不要紧的，如果宫城经常做噩梦的话，下次就由我来陪你好了。” “羽岛君……” “我的手机24小时随时开机，只要是你打来的电话的话，我……” 说到一半，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了，宫城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通红的脸。 “谢、谢谢你……” “不，没事。反正我很闲。” “没有人会在半夜都闲吧？” “说的也是……” 连找借口都这么糟糕，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因为做过的梦十分相似，因为内心不详的预感片刻没有停止，所以才会失态了么？ “不过，我已经不要紧了，羽岛君能出来，真的太好了……打了羽岛君的手机号，真是太好了……” “我想，就算你打给的对象是相泽，她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出来的。” “说的也是。” 宫城难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夜里的风阴冷无比，刹那重新脱下外套，披在宫城身上，她很不满地抗议，但这次刹那还是坚持下去，让她穿上衣服。 虽然天气很冷，但一想到现在的自己是和宫城在一起，并能让宫城感到安心，刹那就觉得足够温暖了。 “我去给你买瓶热饮料吧，你在这等会。” 刹那起身正准备走到公园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前，却被宫城拉住了衣服。 “宫城？” “不，没事……” 她看上去十分害怕，就算脆弱的小猫一样无助，纤细的手慢慢松开力道，翡翠色的双眸丝毫不从刹那的脸上移开。 “快去快回……” “嗯……” 刚刚那一下，刹那差点忘了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生怕声音太吵，也许就听不见宫城的声音，他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在宫城身上，不管怎么样，还是只能看见她无比脆弱的一面。 她，害怕了…… 害怕羽岛刹那的离开…… 害怕在黑暗中渐渐消失的话，就永远回不来。 但，她不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猫。 刹那小跑着到自动贩卖机前，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柠檬饮料，而是两瓶加热红茶。 然后，没有多余的动作，又重新跑回宫城身边。 “给。” “谢谢……” 宫城捧着瓶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和以前很像……” “以前？” 刹那打开了罐子的拉盖，让暖口的红茶流过喉咙，冷意也缓解下来。宫城也小喝了一口。 “羽岛君，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依赖你了，对吧？” “你是说，我第一次目睹你倒下去的那时候么？” “对。” 宫城露出了伤脑筋的笑容。 “因为那之前，我一直都很顽固，不想依赖谁的力量活下去。所以，居然会主动依赖羽岛君，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拜托，你突然倒下去的那个时候，我的心脏几乎都要吓停了。” “普通人都会这样子。” “如果我是心脏病患者的话，估计当场翘辫子了。” “还好羽岛君是个健康的人。” “那么，我是否值得依赖呢？” “得意？” “不，我是真的想知道。”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宫城也不再像刚才那么恐慌了。她甚至在轻轻笑出了声，虽然眼眶还是很红肿。 “虽然羽岛君看上去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实际上很值得依靠呢。无论是成立奇葩社，第一次进行‘模拟人生’的游戏，还是孤儿院活动的时候，第一个支持我的人……还有，在我被车撞倒的时候也是。然后呢，现在也是……” “我也依靠了你不少，这一点我们彼此吧。” 恢复记忆时候，如果不是宫城来看望他，如果不是宫城的曲子，如果不是宫城温暖的包容他，如果不是宫城和相泽的共同演出…… 现在的他，或许已经回到了过去。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互相扶持过来的。 “呐，羽岛君，以后我也能一直依靠你么？” “说什么傻话，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那，如果说……” 冷风从斜上方急促吹了过来，栗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宫城的眼眸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深夜的大海，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说，某天我拒绝对你的依靠呢？” “你的意思是说，你变得更加坚强了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 “两方面都有可能么……那样的话……” 我绝对会赖死你，只要是你遇到一人无法解决的困难，就算你把我一脚踢开，我也一定会死不要脸缠着你！ “我会视情况判断的。” 结果，刹那还是无法老实说出自己的心声。 “不过，我不想看到宫城一个人痛苦的样子。” “很有羽岛君的回答风格呢。” “相反，如果我是这种情况，你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那是当然的。” 宫城丝毫不犹豫，她并非因为气氛使然而如此肯定地回答。刹那知道，他曾狠心拒绝她的帮助，拒绝依赖她，最后她还是不离不弃地缠上来了。 无论是刹那，还是宫城，还是相泽。 只要是奇葩社的三人的话，不管哪一方出现了状况，他们的答案都一样。如果是以前的刹那，一定会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这种事情爱理不理，甚至会抱怨宫城很没常识，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 所以，能够进奇葩社，认识到宫城和相泽，真是太好了…… “不过，羽岛君之所以能够如此干脆的回答，是因为我们是‘重要的人’，对吧？” “宫城？” “如果说毕业以后，我们都在不同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的话，这份羁绊，是否还会保持下去呢？到那时候，羽岛君的答案是不是不会改变呢？” 宫城在担心，她还是很不安，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刹那猜测，检查身体的时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她如此不安。 “如果分别在不同城市的话……” 但，无论检查结果是什么，无论未来有多么大的变动，他的答案还是不会变。 “我和相泽一定会去找你玩的。” “咦？” “你想，我们三个都是笨蛋嘛，应该不会为了学业繁忙。如果相泽成为了职业小说家，只要在截稿期前多肝几个晚上，就会空出时间来。我的话，大概会从事面包坊的打工仔工作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会有充裕的时间去找你玩，然后呢，来回车票的钱，就由你出好了。” “居然要我出钱……羽岛君居然这么不要脸的嘛？” “嗯，能够去找你玩的话，不要脸貌似很值了。” 无论现实社会有多残酷，他都不会认输，就像宫城从不放弃抵抗一样，实在是没办法的时候，他就住在宫城所在的城市。 如果宫城害怕一个人的话，那么羽岛刹那一定会一直都在。 “所以，那样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羽岛君，还真是乱来。” “通往广场的路不止一条，实在不行，就算是挖地道，我也会过去。” “嗯，谢谢你……” 东边的天空露出一缕晨曦，公园的大地仿佛苏醒了一般，渐渐染上了一层金黄色，不知不觉，他和宫城聊到了早上了。原本身体还很疲倦，但现在刹那只觉得精神，包括受伤的那一部分，只要是陪在宫城这边，一切仿佛都不是问题。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再过几小时还得去上学啊……不过宫城，你的身体还挺得住么？” “羽岛君，你当我是谁啊？” 宫城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身上那股病弱的气息也随着清风的风吹散。 “这种程度，才不会轻易倒下。” “明明刚才还像个爱哭鬼一样？” “那、那个是意外！” 宫城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今晚的事情，不许告诉除了小惠以外的人！” “果然相泽才是你最爱的人呐……我明白了，你大可放心。” 宫城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刹那也站起身来，稍微舒展一下身体，左手臂也好得差不多了，看来不用担心会留下后遗症。 趁着时间还早，也许还能回家补个觉，反正到点的时候，花铃一定会以各种奇葩的方法叫醒刹那。 “我送你回家吧，现在回去还能睡会，晚点我会来你家接你，保证不迟到。” “没关系，由依会用各种方式叫我起床的。” “看来咱们彼此的妹妹还真是像呢……” 不过，刹那还是送宫城回到了家。 站在门口，宫城回过头来，对着刹那挥了挥手。 “早安，羽岛君。然后，晚点学校见咯。” “嗯，早安。” 清晨的气息多了几分清香，连回家的路，刹那都觉得十分轻松，陪伴着宫城度过的夜晚，虽然有些沉重，有些悲伤，但确确实实让刹那意识到了强烈的责任感。 想要保护好宫城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 回到家时，刹那才发现家门没关，还以为家里进了小偷，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赶到宫城身边时忘了关门了。 室内鞋已经被磨得差不多废掉了，刹那脱下来，光着脚回到自己的房间，花铃和父母都还在熟睡，半夜的骚动并没有吵到她们。 正当刹那打算再补一回觉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有了半夜发生的事情，刹那的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他提心吊胆地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由依’的时候，松了口气。 “早安啊，由依妹妹，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么？” “姐姐现在已经睡下了。” “是么？她能够安心地睡着，真是太好了。” “然后呢，关于姐姐半夜出门的事情。” “哦？” 原来由依知道宫城深夜跑出门了么？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不跟上宫城呢？那个时候的她，情况应该很危急才对。 刹那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姐姐噩梦惊醒的时候，一直哭着喊羽岛哥哥的名字。” “……”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姐姐哭成那样子。所以一直很担心，直到她跑出家门，在公园里打电话给羽岛哥哥之前，我都跟踪了她。” “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麻烦？” “因为……我想看看，姐姐最脆弱的一面。” “由依妹妹……” “我想，羽岛哥哥也一定想看看吧。姐姐她一直在勉强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认输，这一次好不容易露出了马脚，我想知道那样的姐姐，在羽岛哥哥面前能够放松戒备到何种程度。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羽岛哥哥鼓励振作起来。” “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宫城原本就是那个样子，所以很快就会自己振作起来的。不过，能够接到她的电话，出现在她面前照顾她，说实在，我很安心。” 刹那躺在了床上，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眼里浮现出了梦中的情景。 ——不停追逐少女的熊，以及不停远去的少女。 “能够靠近她，这就足够了吧。” “一般来说，谁也不会那么晚出门的吧？可是羽岛哥哥你，竟然在这么冷的天气跑出来。” “难道你都窥视到所有内容了么？” “怎么会，虽然很好奇后面的发展，但我会给羽岛哥哥和姐姐留点发展空间。所以，我只看到羽岛哥哥大胆地抱住姐姐这一段噢。” “那不是最羞耻的一面嘛……” “哎嘿嘿~不过，回来后的姐姐，脸上真的挂满了羞涩的笑容，那样的姐姐，好可爱！果然姐姐也对羽岛哥哥你有感觉的嘛~” 由依的话，让刹那身体一颤，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几下，波动的情绪好一会儿没法平静下来。 宫城结衣，对羽岛刹那有感觉么？ “那种事情……我可不是那么自恋的人，在没有得到确信的情况下可不敢乱下定义。” 明明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羽岛哥哥在这方面偶尔会变得迟钝啊？真是的！” 由依似乎有点生气了。刹那能够清晰地想象出由依抓着马尾辫鼓起腮帮子的样子。 “如果不是对羽岛哥哥有感觉的话，姐姐会在深更半夜特意叫羽岛哥哥出来么？” “那是因为对我的依赖。” “咦？依赖？” “没错。” 刹那不想擅自揣摩宫城的心情，也不想扭曲她的本意，既然她说过，那就是对羽岛刹那本人的依赖，那就一定是那样。 所以，在真正找到答案之前，刹那都会耐心等下去。等宫城愿意倾听刹那的话之后，等时机真正成熟之后，他会主动出击。 “欸~真拿你没办法。算了，既然是羽岛哥哥和姐姐的事情，我就不再多嘴了。不过，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羽岛哥哥。” “尽管说吧，由依妹妹的请求就是宫城的请求，不管来一万个，我都会尽力实现。” 总感觉对着对方的妹妹说出这种话有些奇怪…… “羽岛哥哥，无论今后姐姐发生什么事情……” 手机里头，由依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请你务必站在她身边，第一时间给予她依靠，第一时间保护好她，可以么？” “这样子的要求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嗯……只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那么，羽岛哥哥最好也多睡一会吧，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宫城起床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挂断了手机，刹那长舒一口气，心情跟着平复下来。总而言之，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宫城总算恢复精神，和由依通过电话之后，得知宫城能够安心睡觉，他的疲劳感也顿时涌上来。 现在，就暂时睡下去吧。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无论他的梦和宫城的梦有何种联系，正如由依所说的那样，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好宫城。 心情放松下来，眼皮也开始打架，身体跟散了架似的无力。直到花铃闯进他的房间，拿着他的胖次套在他头上唤醒他后的一声惨叫之前，刹那都睡得无比安稳。 总而言之，运动是没有错的 早晨的天气比想象中的要好，除了温度一如既往的低，时不时冷风吹进袖子里面产生的寒意以外，太阳还算明媚。 教室里充满了热闹的欢笑声，一反这日渐寒冷的天气，大家开始有的没的聊到冬季到来之后的圣诞节，以及讨论着‘今年的冬天貌似会下雪’的话题，并列举出各种各样下雪时能够游玩的项目。 刹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精神状态说不上最佳，但比想象中的要精神许多。宫城也准时来到班上，一如既往地摆着张生气的脸，看着教科书般大小的小说，很快便进入状态中，昨天的情况仿佛跟没发生过，要不是宫城的眼眶还留有痕迹，手机里也保留了通话记录，刹那还真会对昨晚的情况产生怀疑。 “呐！羽岛同学！”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刹那的注意力也从窥视宫城的状态转移过来，只见早田濑子‘波涛汹涌’地跑过来，双手拍在刹那的桌子上，那双具备欺骗少男心的澄澈眼睛真挚地看着刹那。 干嘛？我可是有喜欢的人。就算你用那种‘拜托了！请当我的备胎！’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啊，宫城同学，早安啊~” 她是近视么？早田濑子似乎有着一旦找到某个热情点就会忘记周边情况的毛病。 “早安，早田同学。” 宫城和早田打了个招呼后，又狐疑地看了眼刹那。刹那则摇摇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对了对了！羽岛同学，体育课的时候你有空么？” “抱歉，翘不掉，吉田老师会胖揍我的。” “不是啦~才不是让你翘课。只是，须藤他似乎想和你组队打羽毛球。” “我才没有这么说！你别听这个女的胡说八道！” 须藤气急败坏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早田同学，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须藤愿意和我组队打羽毛球么？” 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依靠可爱的外表直逼须藤的气势，早田几乎把自身的优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因为大家就组好队了，须藤能够寻找的队友只剩下羽岛同学和我了哦。请你考虑清楚。”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被卷进去的理由也是莫名其妙。 自从早田向须藤下过挑战书后，须藤没少被早田耍得团团转，大家也差不多都接受了会急得生气的须藤，也默认了两人的友好关系，虽然须藤本人并不那么认为。 “我……我没说过和羽岛同学组队，也没说要和你一起打，与其和你，不如和吉田老……” “又来了又来了~须藤你还真是傲娇呢~” “咳咳咳！” 早田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用力拍了拍须藤的肩膀。 “那么，如果真的没办法的话，不如……” 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感，刹那立刻回避开眼神，却在回避的那一瞬间与那炽热的眼睛对撞在一起。 “羽岛同学，反正到时候你也是剩下来的那个，不如和我一起打好吧？” “喂，你这是把我当作逃避早田同学的借口么……” “须藤！无论如何，比起接受我的心意，搞基更让你兴奋么？” “你在说什么啊！” 冲动之下，须藤急得大喊出声，每个人的眼光也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刹那和须藤身上，背脊一阵阴凉，貌似被卷入了更加不妙的情况中。 这种时候，就应该发挥‘羽岛十八回避’技能之一：身体不舒服，羽毛球训练课程请假！ 他就像上课回答问题时尴尬举手上厕所的学生一样别扭地伸出手。 “啊，抱歉。我的身体有点不……” 话说到一半，衣服有种被人拉扯的感觉，刹那微微低下头一看：只见宫城右手拿着小说，左手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眼神还停留在书本上，表情十分认真。 “咳咳，羽岛君，仔细一想，我从来没有上过体育课。最近能够活动的范畴变得比较多，如果可以的话，我……” “乐意至极。” “我还没说完吧？” “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比如说，这周六宫城小姐会看到强壮的熊。” “那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啦。” 宫城无语地松开手。 “这么说，下午的体育课，能够稍微陪我练习么？” “如此这般，非常抱歉，我已经有人预约了。” “这样子的，那就没办法了……” “是啊，没办法了！” “喂！你别靠我那么近，别拉扯我的手……” 就这样，早田一脸笑盈盈地拽着须藤的手，离开了刹那的位置。 这边也总算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不过，宫城，你的身体不是变得更加糟糕了么？打羽毛球什么的……” “不要紧，只是稍微打几球，身体不用那么卖力就好。羽岛君的羽毛球技术我大概清楚了。” “哈……” 刹那差点忘了，虽然宫城无法上体育课，但还是会在附近旁观，自己与吉田做联系对手的时候，她也经常会看他们的对打，哪怕刹那打得极差无比，她还是认真看了。 “我到底是该高兴呢，还是……” 不过，运动总归不是坏事。宫城连打羽毛球的兴致都有了的话，就说明她的心情很好，只是这样子，刹那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真是多谢了，须藤夫妇，多亏你们，才有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 “好、好过分！为什么没有叫上我啊？真好啊……那么晚也能出去玩……” “那个啊……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的意思？” 到了午休的时间，一如往常地待在奇葩社的活动室里休息，比起刹那和宫城，相泽早已等候多时。 当刹那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给相泽的时候，她似乎误会了什么，鼓着脸颊闹气别扭来。 “可是啊！宫城学姐没有叫我……” “咳咳，那个啊，小惠，当时已经很晚了……让你一个女孩子出门有点危险……” 那个……宫城小姐，你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宫城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道理，本人却没有遵守，明明身体状况不乐观，还在那么晚的情况下跑到公园去，危险度比相泽还要翻一翻…… “我觉得羽岛学长独自出门也很危险。” “喂，你在小看我么？” “因为羽岛学长看上去很弱的样子，要是碰见打劫的人的话，一定会乖乖交出财物……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说着说着，相泽的脸上变得苍白起来，她拍了拍刹那的脸和身体，担心地问道：“学长，你没事吧？” 拜托，出事的人不是我，是宫城好吧？ 相泽的脑洞已经开到宇宙银河去了。 “不过，还真是，羽岛君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了，我还真以为被抢劫了。” 宫城小姐，你认真的嘛…… “同时也多亏了羽岛君，不然的话，我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有这句话，我爱听。” “别得意了。” 宫城把脸藏在了书后面，但还是藏不住笑意，笑声从书后泄漏出来，本人发现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什么都没有！” “宫城学姐……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就说了，才不是……” “好不甘心，我也想去成为宫城学姐的依靠，时间还能倒流嘛？” “饶了我吧，晚上可是很冷的。” 刹那搓了搓手臂，作出一副很冷的样子来。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宫城那副脆弱的样子，毕竟看多了，弱弱的心脏可承受不住。 “没关系，我知道小惠的心意，我相信小惠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出来，气势一点都不会输给羽岛君。” “嗯嗯！虽然这么说对学长不太好，但我一定会比学长更加积极主动。换作是我，肯定不只是抱抱那么简单……” “喂，你是不是偷偷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相泽撒娇地扑进宫城的怀里，朝刹那办了个鬼脸。宫城也像安抚小猫般轻轻抚摸相泽的头。 “不过，学姐原来做了那么可怕的噩梦么，居然会哭出来。” “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那只是睡到一半意识模糊，换作是谁都会。” 刹那可不认为普通人做了噩梦会害怕到跑出家门，躲在安静的公园里，还打电话呼叫伙伴。这种情况，一般只有情侣才会那么做。 “没错，如果是平常状态的话，才不会怕……” 宫城小声地嘀咕道，眼睛却不自信地低垂了下来。 “果然还是会怕吧？” “才不是！只是……那一刻有种强烈想见到小惠和羽岛君的心情……” “我决定了！为了安抚好学姐，今晚就在学姐家住下了！我要和学姐睡在一起。” “谢谢你，小惠。” “我可爱的相泽学妹哦，你这是趁虚而入。” “学长不用的技能，就交给我用好了。” “你……” 刹那有些慌张地瞥了一眼宫城，生怕她注意到什么，不过她只是宠溺地看着相泽，嘴角微微上扬，并没有意识到相泽所说的话。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刹那郁闷地撑着脑袋，小喝一口柠檬红茶，酸溜溜的口感将干燥的口腔润泽了一遍，才慢慢通过喉咙，本以为能够借此消消郁闷的心情，可没想到越想越可惜。 昨晚冲动之下抱住了宫城，心思并没有多少放在肉体接触的感觉上，而且很快就被宫城推开了，如果能像相泽这样肆无忌惮地享受宫城怀里的滋味的话，该多好…… 刹那边想边投去眼神，看着两人如百合花盛开般和睦的样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今晚可以和学姐一起睡呢~学长也要一起来么？” “……” 相泽转过头来，恶意满满地看了刹那一眼，恶魔给的通往天堂的邀请函，有着美杜莎般的诱惑力。 宫城只是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咳咳，那我就不客气了……” “可是，现在空房子有父上的客人在用……要不然，羽岛君就和父上一起睡吧，母上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睡。” “我突然想起来羽岛家对门禁的要求特别严格，尤其是未成年少男不许在外过夜。” “学长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啰嗦！我只是没有做好与未来的岳父促膝长谈的准备！还有，人家想和宫城小姐同床共枕啦~ 到这里，刹那才发现自己是被相泽耍着玩了，这还是头一回，这份耻辱，刹那暂且记下了。 畅聊了一会，肚子也开始发出闷叫声，刹那才想起来今早花铃还准备了便当。 因为每天早上都会为刹那准备便当，所以每天早上的恶作剧刹那就大发慈悲地接受了，即使是今天把四角裤套刹那头上这种事情，刹那也会一笑而过。 一笑……而过…… 啊~连便当都充满了男人的泪水的味道。 “咦？学长，你怎么哭啦~” “没什么……便当太好吃了，太感动了……” “太夸张了吧。” 宫城半信半疑地探出脑袋，丰富的菜式让她佩服地点了点头。 “和平常一样呢，花铃妹妹还真擅长制作便当。” “那丫头已经不是这样子的，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 工作日的便当与晚餐是两个概念，休息日的午餐和晚餐是一个概念。为什么羽岛家的女儿只会在便当上表现出大厨子的功夫，而其他情况就是刚入门的菜鸟呢？ 这是一个世纪难题，值得刹那花时间去思考。 “嘿！” 就在这时，相泽冷不防地拿出筷子，夹走刹那唯三的肉丸子。 “赔我的肉丸子！”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花铃妹妹做的。学姐也尝一块吧。很好吃噢！” “欸？那……” 宫城看了看便当盒里仅剩的两个，动了动嘴唇，似乎对刹那产生怜悯之心了。真不愧是宫城小姐，简直就是圣女般的存在。 “我就不……” “喏，请安心享用吧，三个肉丸子，一个人一个。” “咦？真的好么？羽岛君也要吃的吧？” 看着宫城小姐吃得饱饱的，刹那再饿也都会觉得饱腹的。 “我胃口不大，再说只给相泽吃太狡猾了。” “嗯哼~” 你是小猫么？偷吃了东西还这么趾高气昂的。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宫城接过刹那递来的筷子，轻轻夹起肉丸子，动了动透明薄唇，将耳边露出来的发丝轻轻撩起，白净的侧脸透露着嫩红。 刹那专注地盯着宫城所用的筷子，当他看见筷子与牙齿触碰到的时候，内心仿佛亮起巨大的烟花。 这样的间接kiss，我收下了！ “肉汁很丰满，很好吃呢……啊，筷子……” 宫城尴尬地抬起头来，在筷子和刹那之间来回看。 可是，为什么呢？刹那明明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眉眼间正传输着‘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信息，宫城还是从她的便当盒里拿出一双新的筷子。 “没办法，羽岛君就用我的吧，虽然是昨天刚换的新筷子。” “这、这样啊……” 好奇怪，是刹那传输信息的方式出了差错么？ 心里的小算盘告吹，相泽在一旁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了句‘可惜’，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开始享用起来。 春天是情窦初开的季节 吃过午餐，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相泽拿出写小说用的稿纸，咬着笔头苦苦思考起来。宫城因为昨晚一夜没睡，正疲倦地趴在桌子上打起小盹。至于刹那，并不是无事可做，他撑着脑袋，一脸享受地看着宫城娇柔的睡脸。 “呼~哈~呼~” 唇齿间吐露出小小的气息，发出了可爱的喘息声，甜美的睡容太过安详，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烦恼，看来正在做着某个幸福的梦。光是看着，刹那的心都要被甜化了。 真好呐~一想起以后都能欣赏到宫城这般可爱的睡脸，刹那就有十二分的干劲当好家庭主夫的职务。 天气依旧很冷，不过关上窗户的话，活动室就有些闷了，为了不让宫城着凉，也不想吵醒她，刹那从包里拿出新的外套，悄悄披在了宫城肩上。 “学长，跟个白痴一样……” “傻丫头，说什么呢~” “真的是一脸傻笑呢。明明连趁虚而入都做不到。” “为什么又说起那件事情啊？” “因为人家认为那是个很好的机会来着。” “我没有心思在宫城哭泣的时候还要做出那么狡猾的事情啦。” 实际上，就算他那么干了，宫城也一定会强烈抗拒，最后好感度减至0，从此宫城也对刹那产生提防了，这是亏本买卖。 “看来学长还是有以自己的方式考虑嘛……” “嗯，毕竟当时的宫城，看上去真的很懦弱无助。” 现在的幸福睡脸，和当初恐惧绝望的哭容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不如说，刹那很想永远看到宫城露出现在的表情。 “是说，我以为你在认真研究小说呢，怎么走神看这边来了？” “就像学长光是看着学姐的睡脸就会满足一样。我也觉得光是看着学长这番变态的行为，脑内就会有灵感哦。” “没有那种廉价的灵感。” “你忘了我想写的东西了吗？” 相泽指了指刹那和宫城的脸，笑着说“学长和学姐就是我笔下重要的素材。” “请务必是一个甜美喜剧的恋爱故事。” “那就要看学长和学姐之间的发展如何了，况且，我还在烦恼熊的角色该怎么穿插。” “就把它安排成反派吧。” “学长，你是不可能用肉体身打败熊的，放弃吧。” 不妙，这孩子居然把我内心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如果设定成和学长一起争夺宫城学姐的话……” “喂！” “咦？啊……” 宫城还在一旁睡觉，但刹那又担心刚才的话会被听见，他紧张地窥视了下宫城的睡脸，一如既往地吐着均匀的呼吸，看起来睡得很沉。他转过身埋怨地看着相泽，只见她用力地捂着嘴，拼命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你会把我心脏都吓出来的，我可不希望最宝贵最隆重的场合就在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浪费掉了。” “说的也是，必须要在隆重的场合才行。” 相泽认可地点了点头，轻轻呼了口气。 正当她准备继续介绍下去的时候，部室的门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那个……打扰了……” 是一个纤细的男声，虽然并不算大声，但似乎惊动了熟睡的宫城。 “唔姆……” 宫城的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肩膀轻轻颤抖一会后，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惺忪的睡眼，脸上挂满了不悦。 “早安。” 她的语气极其不愉快。 “现在可是中午……啊，吵醒你的人可不是我们噢。” 刹那指了指部室的门，宫城呆滞了一会后，很快便反应过来。 “新的委托？” “大概……” 宫城很快恢复精神，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给予回应的时候，门已经被用力推开了。 “老、老师……” “我不是说了么，来这里不需要客气，直接破门而入就好。” 吉田拽着某个纤弱的小男生的胳膊，几乎是拉着拉进室内，跟审讯犯人似的，用力把他按在椅子上。 “呼~搞定。” 吉田拍了拍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哟，中午好~我又给你们从不知名的地方捡来了迷途的小羔羊。” “捡、捡来的……” 好可怜啊，这位不知名的同学，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居然会被吉田逮着，真的同情你。 刹那怜悯地看着那名纤弱的男生，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冲着刹那点头，嘴边时不时挂着道歉的话语。 “不管怎么样，吉田老师，破门而入不是一个好习惯，请不要把你个人坏习惯灌输给其他人。” “老是在意这种东西，幸福可是会溜走的。超我意识在现在社会可是相当不受欢迎。” “这才不是超我意识，只是普通的，连羽岛君都能明白的道理。” “嗯？为什么拿我做比较？” 无视了刹那的疑问，宫城轻咳两声，瞌睡的脸瞬间精神起来，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后，端正了坐姿，端详起坐在对面的纤弱男生。 相泽习惯性地拿出一次性杯子，替吉田和男生倒上了柠檬红茶。 “谢谢……” 男生接过红茶后，礼貌地道了声谢。吉田接过红茶后，撑着脑袋摆出一副山寨老大的姿态来。做人的差距真大…… “这家伙叫高田小野，今天来此拜访是有一个烦恼已久的问题。” 嗯？小野，好耳熟的名字，似乎有某个欠打的小屁孩也叫这个名字。莫非那个家伙长大之后也是这么懦弱的样子么？ “老师，自我介绍好歹让我自己来……还有，我只是在中庭叹气的时候不小心漏出了心声，被您抓过来的……” “我看你因为年级低，胆子小，不敢找人商量，所以才给你提供一个宝贵的场所，你应该感激不尽地接受我的好意。” “就算是这样，个人也有个人的意愿，如果本人不希望把自己的秘密吐露给陌生人听，老师，请不要擅自把他们拉过来。” 大概是刚被吵醒的起床气还在，宫城的语气满是不满的抱怨。不过吉田不以为意。 “这点小细节就不要计较了，我挑人的目光还是蛮准的，放心吧~这家伙只是找不着方向。不信你问他。” 吉田拍了下高田的肩膀，然后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在宫城和高田之间来回看。 “咳咳，那么，高田同学，你愿意把自己的烦恼说给我们听么？我想吉田老师多少有提过，我们这里就是负责类似的事情。” “吉田老师说这里是便利屋，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轻松解决……” 刹那能够感受到无名之火从宫城眼里冒出，剑指吉田，但吉田只是吹吹口哨，拒绝对上视线。 “虽然表达的意思不太一样，但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啦。” “老师，请不要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我们所做的事情后果如何可是不负责任的。” “后、后果……” “不要担心，不是那你想得那样，那个……虽然说后果概不负责，并不是说耍着你玩，只是根据做法不同会产生不太一样的结局而已……” 不小心被吉田带走了节奏，结果自己乱了阵脚，宫城越说越没底气，懊恼地低下头去。 “不用担心哦，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不会耍你的！” “相泽，我理解你想救场的心情，但你的说辞更让人误会……” 坏人也经常温柔地说‘我不是坏人’。 当刹那还是孩子王的时候，就曾有温柔的‘人’这么说过，然后刹那赏他一脚，并傲气地说‘可我是坏人！’。 “那个，要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么？” 高田有些胆怯地缩起了肩膀，他开始环顾四周的情况，本能的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所需要的代价，就是你的觉悟，如果你有这个心，后果如何就是你来承担。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绝不会因此消极办事。” 噢！宫城选手复活了，并说出了相当可靠的话来！明明没什么根据，但只要看到宫城坚定的模样，就会觉得‘啊，那位大人所说的话全都是真理’的感觉。 “真的么？” “高田同学，现在该问的不是这些，请你回答我之前所说的话，你愿意把藏在心底里的烦恼告诉我们，并由我们替你找到解决的办法么？” “我……” 对方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声地说了句‘愿意’。 要是新郎官这么不自信的话，新娘子一定会伤透了心，这种时候就应该大声坚定地喊出‘我愿意！’ 听到了吗！宫城小姐，我愿意哦！啊不对！神父先生，我愿意娶宫城小姐为妻！ “语气太薄弱了，总感觉不太情愿的样子……” “哇啊！我愿意！” 见宫城不太满意的样子，高田吓得赶紧点了点头。 “其实！我最近想要告白！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咿！” “告白？” 相泽捂着嘴巴惊呼起来，刹那和宫城则是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那个！对方是个怎样的女生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情呢！？还有，听说恋爱是一种化学反应，保质期三个月左右噢！” “冷、冷静一点，相泽……” 相泽突然探出头来，兴奋地问过不停。 “可是！这是恋爱欸！名副其实的告白欸！和某个墨迹的笨蛋不太一样啦！” 这家伙怎么一会支持我，一会损我啊…… “小惠，须藤同学那会可没见你这么激动……” “须藤学长个性很古怪，那不一样啦！这次是个正常的男生噢！” 相泽就跟饥饿的犬一样，带着饥渴的目光盯着高田看。出于本能的畏惧，对方避开了相泽热情的眼神，也不敢和宫城认真的目光对上，最后只好落在懒散的刹那身上。 “她她她她、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身材是我见过最好的，个性也很活泼，和谁都可以谈得来，最重要的是，笑起来和天使一样，简直……” 那种仿佛集万物之优点的女神是谁啊？ 高田似乎陶醉在自我的幻想中，脸上浮起红晕，说话的腔调也变得奇怪起来。 “小野寺同学呀~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穿着校服裙子，而且还是特意改短的那种，上下楼梯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奇妙的一幕噢！” “变态……” “啊！不、不是那样的！那只是意外！” 宫城冷冷地眯起眼睛，任凭高田怎么解释，她都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 “唔，确实呢，上下楼梯很不方便。” “不要紧，你里面穿了安全裤，所以不会走光的。” “啊，对哦，确实，哎嘿嘿~差点忘了。” “羽岛君，你是怎么知道的？” …… “对、对哦！学长，莫非你偷看我么！” 咳咳咳！ 刹那咳嗽三声，用力皱起了眉头。 “好过分！明明已经……还偷看我的！” “你冷静一点，我的人品你还不相信么？” “不信……” 相泽以一副看垃圾般的眼神瞪了刹那一眼，不满地撅起了嘴。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吧，上下楼梯的时候偶尔瞥见女学生的裙底，没办法，那也是无可奈何，好在相泽每次都穿了安全裤，所以刹那才断定今天的相泽也会穿安全裤，超可爱的粉色系的那种。 “难道羽岛君你……” 宫城似乎想到了什么，羞红了脸，用力地压住自己的裙子。 “变态……” “因为每次都和宫城小姐你并肩行走，几乎没有那种上下高度差的机会，所以安心吧。” 好可惜！因为宫城身体不好，每次刹那都会提心吊胆地跟紧她，从来没有机会窥视过宫城裙底下的秘密！ “不过也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光是丝袜不太保暖……看来以后也得……” 嗯？？？ 貌似了解到了什么重要的机密！ 宫城小姐！拜托请让我看一眼！就一眼！错过了就没机会了！ 为什么呢？明明刹那的灵魂发出了毫无尊严的呐喊，宫城还是无动于衷，裙子更不会反物理地飘起来。 “那个……” “噢，差点忘了，光说羽岛君是变态的事情，把高田同学落下了，抱歉……” “那个……宫城小姐，您道歉的目标应该是我吧？” “那么，容我梳理一下。高田同学有个喜欢的对象，虽然有时候行为很下流，但高田同学是真的想跟她告白是吧？” “嗯，大致就是这样……” 内心的秘密被宫城跟宣判刑法条例似的复述出来，想必不太好受，高田已经把整个脸都闷起来，脑袋几乎冒烟了。 “啧，真是个纯情的处男，这种程度就害羞成这样。” 吉田咂了下舌，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简而言之，他就是想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做出合适的告白。真是的，说出这种话都要磨磨唧唧。” “对、对不起……” 刹那开始想，吉田至今为止找不到对象的原因可能不只是暴力的原因。如果是吉田去相亲的话，或许会一脸嫌弃地说出‘反正你只是想找我生个孩子好交差吧？’这样的话。 生活啊，请善待吉田椿的光明未来~ “咳咳，吉田老师，请不要打岔，既然交给我们了，您就在一旁喝茶就好了。” “真苛刻啊……明明都说了超我意识不太好来着……” 吉田还想抱怨什么，但见宫城坚定的眼神透露着责备的意思，她也不好再打扰下去，滋溜溜地喝着热柠檬红茶，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也颇为一番享受，虽然吉田并不能感受到寒冷的滋味，但喝完红茶的她，也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容。 “好了，让我们继续吧，高田同学。” “是……” “正如吉田老师所说的那样，你对告白的时机、地点与措词不太自信，对么？” “虽然很简洁，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高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知是不是紧张，他动了动喉咙，嘴巴僵硬地张开着。 “她……小野寺同学她，那个……其实和我关系还蛮好，虽然平时她也对别人很好，但对我是特别的好……绝、绝不是自恋什么的！所以，我才想找机会告白看看。” “原来如此，是有一定的前提条件才敢告白么？那么，你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么？” “嗯，我鼓起勇气了。” “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做好了接受被拒绝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了么？” “咦？” 马上就以被拒绝为前提了啊…… 大概是没想过这样的问题，高田眼睛一愣，傻呆呆地看着宫城，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既然高田同学有告白的打算，那么告白之后也分成功与失败两种可能对吧？如果失败了，对方拒绝了你之后，你们之间的关系还能一如既往么？还有，就算一如既往，你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种结果么？” 宫城嘴快麻利地说出了多种可能性，让高田有些措手不及，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问号，并把求助的目光放在刹那身上。 真是讨厌啊~难道人类都喜欢向平和朴实的一类人求助么？ “宫城的意思是说，让你不要想得太乐观。” “这样子啊……” “并不是说悲观哦！只是不要太乐观，毕竟凡事都要做好准备。俗话说，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相泽，那是经济学理论……是说你居然还懂这个啊？” “哎嘿嘿~” 相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不知道呢，只是有一本很复杂的教科书上写了这么一句话，感觉很帅气就记下来了。” 这样子啊，很有相泽惠式的学习风格。果然给她一对翅膀她就会飘到外太空去。 “虽然是经济学理论，但小惠说得意外的有道理。” “意外吗？是意外啊……” 那个~宫城小姐，就算是夸人，也不带这么夸的吧？ “所以，高田同学你明白了吗？不光是想到成功的一面，还得有失败的一面。” “失、失败的话会怎么样……” “我觉得大多数情况下应该不会成为朋友了，但我也认识例外的人。” 早田某某就是一个极其执着死缠烂打的人，不过那种人并非是正面教材，只是单纯的偶然，要是碰到某个不耐烦、脾气暴的男生的话，早田早就出局了。 “唔！不能成为朋友吗？也就是陌生人的意思，不对……可能比陌生人还要惨吧？” 高田似乎想到了那样的场景，不禁痛苦地捂起脸来。 “我才不要~！” “喂，你冷静点，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又不是百分百确定好会被甩……” 刹那本抱着安慰对方的意思说出口的，可就在话说完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突然通了电般敏感了下，想到了自己与宫城的情况。 “羽岛君，你怎么了？” “不，没事……” 是啊，如果他告白的话，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认为宫城一定会接受，如果非要用概率来衡量的话，刹那会觉得6:4是个比较理性的数字。 他没有百分百把握，连稍微的自信都不敢拥有。所以，如果某天，宫城结衣拒绝了羽岛刹那的告白的话，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这样的疑问浮出水面，在刹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他好像看不见遥远的未来，面对可能性的道路上，只有一片黑暗。 说白了，羽岛刹那无法想象那样的情况。 “我不知道，就算你让我做好准备，我也完全无法想象，光是意识到，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欸？ 刹那惊讶地抬起头，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声泄漏出去了，不过宫城和相泽并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高田。 “我不想有那种结果，所以就算你让我好好考虑，我也没办法做好准备，虽然这么说有些矫情，但……” 高田抬起头来，用激动的腔调继续说道： “我喜欢小野寺同学，想要和她告白，只是如此而已，没有什么准备不准备的。” 我只是喜欢宫城结衣而已…… 一瞬间，刹那还以为自己的心情与眼前的高田重合在一起。他开始佩服起这位柔弱的小男生了。 “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找我们啊……” “不，那个……就说了我是被强行带来的。啊……虽然说是被强行带来的，但果然还是希望有人帮我找找合适的时机。毕竟，这是我初恋。” 不妙哎，是初恋啊，人家都说初恋没有什么好结果，顶多留个美好的回忆。像刹那，虽然是一段难过的往事，但也算得上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明白了，既然弄清楚了高田同学的想法，我们会想办法的。” 宫城把头转向刹那和相泽这边，轻咳两声。 “羽岛君，小惠，我想就告白的时机、场所与方式这三大模块与你们讨论一下。” 说完，宫城站了起来，披在肩膀上的外套也自然往外滑落。 “啊……外套……” 宫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看向刹那，明明醒来那么久了，她似乎才刚刚意识到外套的存在。 “那个，我说啊，距离午休结束只剩下十分钟了，要不然这个问题就留到放学之后讨论吧。” “不，没关系，我先把我的想法说一说。” “那还是请你速战速决，下节课可是我的体育课，要是被学生投诉我可是很困扰的。” 吉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上体育课的斗志。 不过，吉田还是犯了个错误。 像体育课这种无比自由的课程，如果没有老师的话，学生会更加乐意才是，也就是说，如果吉田直接鸽掉一节课，学期末的教师测评反而可能会获得更高的评价，到时候薪水也会biubiubiu的上升。 “那么，羽岛君，小惠，你们的之后再想也没关系，总之我把我的想法说一说吧。” “洗耳恭听。” 宫城把外套捡起来，重新披在自己身上。相泽替她再倒一杯柠檬红茶，之后众人便围在宫城身边。 “首先，告白的话，我觉得在周末好一点，场所是午间的水族馆。毕竟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人的体感温度要是感到不耐烦的话，可是会影响心情的判断。所以，周末午间，正好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然后呢，配上水族馆的浪漫氛围告白的话，可是会加分的噢。” 宫城一口气说完之后，又喝了口柠檬红茶，满足地吐了口气。 “温度影响表达的效果啊……宫城小姐的思考方式还真是独特，不过说不定真是如此。” 所以才会有春天是发情的季节，因为天气暖和，人们的心情也达到饱和的程度，这样子配偶配对的几率就更高了。 这还真是不得了的情报呢。 “并不一定吧？” “咦？” 相泽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她还是少有站在与宫城对立的立场说话。 “我觉得，只要是彼此心意相通的话，不管再冷的天气，也会被这份热情融化，天气的冷热程度，是无法阻挡恋爱的心意的。啊……虽然我并没有谈过男朋友，但，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着这些话的相泽，不经意地看向了刹那，两人的视线对上了，刹那有些难为情地别过了头，相泽也红着脸低下头去。 “如果天气热的话，这份心意就会化作对彼此的关心，成为炎炎夏季的冰淇淋。” “小惠……是呢，或许你说得有道理。时间的早晚可以随机分配，但浪漫的水族馆是不可替换的绝佳条件。” “关于这点……现在我还没想到其他的场所就是了。” “那就先这样吧，羽岛和相泽，你们就以宫城的想法好好琢磨一下，如果有不同的意见那自然更好。高田，你也自己思考一下，可不要跟木头似的等待啄木鸟自动上门。” “我明白了。那个，真是谢谢各位了……” 与此同时，象征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还有五分钟就是下午的第一节课上课了，在此之前得换好体操服才行。 “那，我先溜了。” 吉田打了个招呼后，将剩余的柠檬红茶喝完，然后离开了部室。高田向刹那等人鞠了个躬后，也匆匆离去。 “那么，我会好好利用上课时间想到更好的办法的。” “小惠，上课的话最好还是听一听吧……” “可是，每次听着听着，灵魂就会飘到不知何方去欸。” 为什么要一脸惊讶地说着这种偷懒的借口啊？ 不过，宫城的话，相泽向来都是乖乖听从的。她亲昵地搂着宫城的手臂，满脸笑意地答应了宫城的话。 “嘿嘿嘿~一起走吧，学姐，学长~” “喔~虽然相泽你必须乖乖听课，我就不一样了，体育课最适合的事情就是发散思维了。” 回顾当初，这么多次的体育课以来，刹那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巧妙的偷懒当中，吉田多少明白刹那的性子，偶尔也会训斥他，不过这种时候只要说‘老师，我明白了，您教训的是，真不愧是老师您’，一切就会雨过天晴。 “等等！” 抱着这样的想法，刹那正打算迈出脚步离开时，宫城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宫城？” “羽岛君……” 宫城的身高比刹那微微矮一点，因此，当她红着脸，撅起嘴角，微微抬起眼睛看着刹那的时候，刹那的小心脏就跟插了丘比特之箭一样心动了下。 “羽岛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那两只纤细的手臂几乎抱住了刹那一整只手，薄荷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布料摩擦的声音，都像是被电击一样，刹那睁大了眼睛，理性几乎站在崩溃边缘。 “体育课，要陪我练习羽毛球噢。” 嗯，这就是恋爱的感觉，羽岛刹那的春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来了。 体操服是世纪最棒的发明！ 刹那比较担心宫城的身体，所以当宫城提出想要在体育课打羽毛球的时候，他还是稍稍惊讶了下，并联想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可能性一：万一宫城晕倒了，他就给宫城来一个公主抱，感受着宫城轻薄的身体传来温热的气息，汲取宫城身上牵动鼻子的体香，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帅气的样子将她送往保健室。 可能性二：刹那扶着宫城来到树荫下休息，他把外套披在宫城薄弱的身上，看她透明的薄唇轻启，好似新鲜的水蜜桃般让人忍不住品尝一口，于是借着送上吻的机会，让宫城如白雪公主那样清醒过来。 那是多么美满的幻想，一旦成功，刹那做梦都会笑出声。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发生，与其看着宫城身体再次出毛病，他宁愿没有那些所谓的可能性。 “我觉得打网球的话会更好噢。” “可是，今天体育课的内容是打羽毛球，要不然下次再打一次网球好了。” “嘛，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不用太多饱满的幻想，刹那是个注重现实的人，现实往往更能露骨的刺激他的心。之所以想要打网球，是因为打网球的话，就可以穿轻飘飘的裙子了。 “我还是头一次打羽毛球……” “不要紧，羽毛球比网球要简单多了。” 宫城有些介意地扯了扯自己胸口的位置，冬季体操服的布料深深陷入丰满的胸部中，露出褶皱的痕迹来，因为常年不穿体操服，导致衣服并不合身，因而微微露出可爱的小肚脐。宫城脸色通红的拉了下体操服，想要遮住自己肚脐的部分，但不管她怎么努力，肚脐还是没法遮住。 “不要紧么？会不会有点凉啊？” “没、没关系！这点程度还不算什么问题！” 宫城尖着嗓子回应了刹那的话后，叹了口气，只好放弃挣扎，裸露小肚脐的滋味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别扭。 她轻轻移动双脚，身体还在适应穿上紧身体操服的感觉，不过每当她轻轻跳起来的时候，身体都会大幅度晃动，刹那有些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摔倒。 “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然后，发球的话……” 宫城握紧了羽毛球拍，做好了心理准备后，轻轻抛起羽毛球，身体也十分自然地做出了标准的挥拍动作。 “我要上了！羽岛君。” 宫城看准了羽毛球降落的时机，球拍也挥了出去，不过刹那什么都没听见，球拍并没有触碰到羽毛球，而是错开了位置，羽毛球平静地落在了地上。 “打不中呢……” “嘛，毕竟宫城你是头一次打羽毛球。” “明明平时都看着羽岛君打了。” “发球这种东西，也是有一定几率失败的。” “为什么？” 宫城捡起球，好奇地歪着脑袋。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是以我为范本，我是菜鸟中的菜鸟。” “居然一本正经地讲出这种实话。” “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宫城观赏过刹那的动作，也应该很清楚，以他这种方式为教材的话，可是会带坏一届学生的。 “没关系，再来一次。” 她再次起手发球，这一次总算成功了，球以微妙的速度越过球网，正面朝刹那飞来，那是一个非常适合扣杀的球，但考虑到对象是宫城，刹那以非常亲和的打法回击回去。 两人互相过了三球之后，宫城又一次与球错开位置挥了空拍，球自然滚落在地面上。 “有点不太习惯呢。” 宫城不满地看着手里的球拍，试着挥舞几下。 再次发球，是在发球失败第三次后成功的，过了网，刚好掉在了线内的位置，刹那来不及做出防备，偶然让宫城拿了一分。 “如何？” 她有些得意地擦了擦鼻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想到打羽毛球这么简单。” “说起来，为什么到现在你才想着要来体验一下体育课的感觉啊？” “欸？不……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 宫城垂下头，脸色突然黯淡下来，神情忧郁地盯着地面看。 “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就正式进入冬天了，大家不是都在说，今年的冬天会下雪吗？那之后想要做些什么就更难了。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打雪仗，现在就当作是为打雪仗提前锻炼的准备吧。毕竟要是到时候打着打着晕过去就不太好了。” 她有些苦恼地笑道。然后轻松地接下刹那的发球。 “居然是打雪仗，我说你，是不是越来越得意忘形啦？明明这些都不是你身体能够勉强的吧？” “嗯……稍微勉强一下或许也没问题，最近我也经常和羽岛君还有小惠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不是么？” “这么说倒也没问题。” 刹那把球扣回去，结果一不小心用太大力了，他还担心这样子会不会难倒宫城，没想到宫城漂亮地扣杀回来，刹那反而措不及防，来不及接球。 “好厉害……你真的是新手么？” “姑且只是看着球打，一开始有些不习惯，现在习惯了就没问题了。” 刹那战战兢兢地捡起球，他突然有种自己会输给一个刚开始打羽毛球的菜鸟的预感。 他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来，打算一口气反击回去，可就在球越过宫城那边，宫城摆出大动作接球的时候…… 体操服在柔软的身体上摩擦产生的褶皱，微妙地衬托出了娇嫩的身材，白嫩的腹部没有一点赘肉，丰满的双球露骨地凸出，就像磁铁一样吸住了刹那的视线。营养全都跑到了该去的地方，宫城曼妙的体型让刹那一下子看呆了，虽然平时的宫城已经足够吸引刹那了，但根据着装的不同，有时候带来的杀伤力也会大大不同。 “你在干什么啊？” “……” 刹那看着宫城的身姿发呆了许久，直到宫城不满地鼓起脸颊，用球拍指着他说‘球早就跑到羽岛君你那边去了’，刹那才慢慢回过神来。 “好可怕……” 刹那一愣一愣地捡起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颊不知不觉发起热来，明明天气比较冷，他却觉得浑身炽热。 “接、接下来我要使出全力了。” “尽管过来吧。” 啪！ 柔软的双球富有节奏的抖动起来，好似美味的布丁一样弹性十足，在那一瞬间，刹那的身心受到了巨大重创，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球已经顺利飞回他的场内，轻飘飘地掉在了他的脚边。 “羽岛君，这就是你的全力么？” “太卑鄙了！” 过分，难以置信，简直亵渎了体育精神！ 居然凭借自身的女性魅力让刹那陷入了混乱状态，真是可恶！这样子的，才不是比赛，根本是犯规了！ 尽管刹那满肚子抱怨的话，但身体还是擅自行动起来。 发球——接球——回接——扣杀——欣赏宫城大幅度的动作姿势。 刹那漂亮地落了个五连败，自从注意到宫城的身材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赢过宫城。 不、不过……意外的不亏…… 咕噜！ 刹那咽了下口水，直勾勾地看着宫城自信的样子，胜利的喜悦似乎冲刷了疲劳感，明明做出了那么多大动作，宫城只是微微喘了口气，汗水浸湿了体操服，染成了深色，褶皱的痕迹变得更加明显，尤其是往胸部里面凹的那一块布料。 “怎么了？羽岛君，为什么盯着我看啊？” “啊……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没关系，我还能再打一会。” “不不不！稍微休息一下吧，按照规则，你已经赢了，所以不用再勉强了！” “羽岛君，不用那么担心我啦！” 担心你是一回事，我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快撑不住了！ 这是哪门子的打羽毛球，简直就是乐园与酷刑的双重拷打，刹那已经撑不住了。打量了视觉福利带动了身体的行动，体内已经开始产生微妙的化学反应，理性也在崩溃的边缘试探，再欣赏下去，刹那会把持不住，鼻血也会四溢的。 “我去给你拿水。” “我明明还能再撑一会的。” 宫城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了刹那的话，坐在一旁的草坪上休息一会，不知是不是打球的时候跑得太多次了，宫城靠在树旁，紧盯着自己的双腿，双手平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在此期间，为了冲淡自己的男性本能，刹那几乎来了一个百米冲刺到自动贩卖机买了瓶运动饮料，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宫城身边，体内躁动的火气稍稍降了下来，刹那的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给。” “谢谢，钱的话，到时候会还你的。” 他把能量饮料递给了宫城，然后看着在阳光照耀下亮晶晶的汗水顺着雪白的细颈滑下来，瓶口紧贴玉唇，水分一点一点渗入宫城体内，咕噜咕噜的饮水声在刹那耳旁来回播放，他咽了咽喉咙，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结果踩空了脚，后背与草坪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 刹那连痛都忘了喊，茫然地望着苍白的天空，思绪有一瞬间处于停滞状态，直到宫城倾出上半身，担心地看着他时，才稍稍回到现实中。 “没事吧？” “啊……嗯，只是不小心踩空了脚。” “羽岛君，笨死了。” “请把这个称作蠢萌。”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宫城无语地抓着刹那的手，把他拉起来。 “不过，和羽岛君打羽毛球确实很过瘾。” 过瘾什么？过瘾吊打我的这个过程么？莫非宫城小姐是抖s么？ 见宫城嘴边咧出笑容，刹那一阵哆嗦，身体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咳咳！这只是我百分之一的实力，真不愧是宫城小姐，居然能够打败百分之一的我。” 为了冷静下来，总而言之刹那先开了个玩笑。 “按理来说，人类是不可能只发挥出百分之一的实力，因为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无意识的施力，因为意识会泄漏。” “你这是哪门子的理论啊？” “因为羽岛君一点都不心服口服。” 是啊，刹那也想输得服气，但那种局势，刹那无法认同。如果不受任何干扰的话，刹那才不可能那么简单输给宫城…… 是说，我到底在认真个什么劲啊…… 刹那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 “羽岛君，下次来比试网球哦。” 网、网球嘛……这一次刹那怕是要进医院输血液了，要是太激动的话，大脑血管可是会扩张的。 然而，宫城当然不明白这些，她甚至还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只是一边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刹那。 这个瞬间，刹那下定了决心，今后还是和墙壁做击球练习好了。 天上掉馅饼的事只有相泽会信 刹那从没见过这样的宫城结衣。 体育课结束，学生们收好器材统一归还道具部后，回到换装室换好衣服。 下午的第二节课开始，经过大量的体力活动之后，学生们的精神也开始散漫起来，在枯燥无味的讲课声中，偶尔混入熟睡的鼾声。 只是，让刹那意想不到的是，宫城结衣也是其中的行列。 因为担心宫城的身体状况，他回过头去，才发现宫城累到睡着了。 她的睡脸很可爱，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唇齿间吐露着令人安心的呼声，双颊微微涨红，看样子十分疲倦。 运动量和时间并不算长，但对宫城来说，那已经很勉强了吧。 好在授课老师的唠叨声并没有打扰到她。 这是刹那认识宫城以来，头一回见她在课堂上如此安心地睡着。这样也好，比起强撑着让自己精神疲倦，不如安稳地睡一会觉。 这就是健康长寿的秘诀，所以刹那总是会在课堂上睡觉。 原本刹那也打算加入瞌睡的行列中，但看到宫城的睡容之后，他的心瞬间被俘虏，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 果然宫城小姐光是存在，就是一束暖和的日光，如果日光浴能够补充维生素d，那么现在的他也许已经血钙过多，要是患上了心律不齐的症状，那也全是因为宫城小姐的存在~ 到了第二节课下课，宫城仍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许久没有进行体育运动对她而言，似乎真的很疲倦，不过光是听她安心的呼吸声，刹那就放心。 第三节课下课，学生们如同从地狱里解放出来一般，脱缰的野马逃也似地冲出教室，归宅部归宅，有社团活动的学生们也积极投入社团活动之中，教室里变得嘈杂起来，宫城这才不情愿地抬起头，微微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还没上课么？” “……” 等到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刹那和宫城的时候，宫城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过后，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那、那个，羽岛君，该不会……” “是的哦，就是你想的那样，已经下课了，现在是社团活动时间。” 听到刹那淡定地阐述事实，宫城不悦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不叫我啊？” “我可不忍心吵醒睡着的人。” 她的脸涨得通红，在课堂上睡死过去似乎让她觉得很难为情。 “就算是那样子……老师没发现我吧？” “我觉得应该是发现了。” 当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用颤抖地手推了推眼镜，俯视讲台下的学生们时，想必就已经有了崩溃的想法了。 “没想到运动会这么累，虽然过程还觉得蛮愉快的，一回到教室里就放松到想睡觉……” “你直接说老师传授的知识是一首功效十足的催眠曲不就好了么？” “难道羽岛君没有睡着么？” “嗯，毕竟我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宫城有些半信半疑，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她站起来，身体似乎因为睡太久而僵硬，没能站稳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一会没能回过神来。 “在你睡得香甜的时候，我可是想好了关于告白场所与告白时机的问题了哦。” “是、是这样么？” 她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才重新站起来。 “那么，去社团吧。” 宫城下意识地想要拿起书包，但在此之前，刹那已经抢在她前面，替她拿好书包。 “羽岛君？” “你要是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话，未免太恐怖了，还是让我帮你拿着吧。” “这点程度不要紧的！” 她不满地噘起嘴，但还是老实接受了刹那的好意，也许现在的状况真的不适合拿着重物。 离开教室，刹那维持着与平常一样的步调走在走廊，窗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在刹那脸上攀爬，虽然暖和，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与平时熟悉的感觉大相径庭。 他正纳闷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的时候，才发现宫城并没有与他并肩而走。 “宫城？” 回过头去，宫城已经落了刹那大概三步的距离，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脚。 “腿……” “怎么了？” “没事！有点麻麻的感觉……” 总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刹那再次放慢脚步，回到宫城身边，他把两个书包叠在一起，用左手扛着，另一只手伸了过去，让宫城抓住他的手臂。 “可能是运动过度了吧，果然有点勉强了么……” 宫城苦笑着说道。 抓住了刹那的手臂后，她就像找到了依靠一样，安心地松了口气。 “所以说，对你而言还是太勉强了，更别说网球了。还好是和我这种菜鸟过招。不过……我还是不应该打得太认真。” “羽岛君认真起来还是菜鸟级别的，这一点就不需要担心了。” “啊哈哈……说的也是……” 但即使是菜鸟，宫城的消耗量还是非常大，课堂上她可是足足睡去两节课。 他们比平常多花了很久的时间，从走廊经过的学生也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好不容易才到达少人问津的社团大楼五楼，走到部室门口，便听见了里头传来吧唧吧唧的零食声。 相泽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拿着手机回复信息，一手抓住饼干送进嘴里，桌上早就摆好了杯子和电热壶。 “好慢~” 相泽不满地发出抱怨的声音，轻轻踢了下椅子，双手伸得笔直，配合小脑袋一起朝后仰，然后看到了倒像的刹那和宫城。 “久等了。” “啊！学长学姐，好慢！” “嘛，这不是来了么？” 刹那把书包放在旁边，扶着宫城坐下来，替她倒满一杯柠檬红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话说回来，你刚刚是给谁发邮件啊？” “哼哼~那个啊，告诉你们噢！” 相泽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明明社团里只有他们三人，她还是示意刹那和宫城凑近过来。 “我中奖了欸！” “纸巾一包？” “才不是！刚才有条邮件发给我，说我是幸运儿，抽中了温泉旅行噢！” “你难道参加了什么节目活动嘛？” “哎嘿嘿~印象中没有啦，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是super幸运儿~天上的馅饼自动掉下来欸！” “噗……” 相泽一脸兴奋地说完，宫城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有什么好笑的啊？” “小惠，那是不可能的啦。” 相泽惊讶地睁圆眼睛，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事实。 “咳咳，相泽，从小父母和老师就应该教过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可是！超市经常会有试吃活动。” “咳咳咳！那是特例啦特例，最终还是一种营销手段！” 真伤脑筋，这孩子把超市的试吃活动与突然中奖当成一回事了嘛？ “那个啊，听我说，小惠，这种诈骗邮件，通常都是利用你在外面填的私人信息进行群发的。” “不是吧……我可是头一回中这么大的奖欸。” 相泽缠着宫城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算这么做，事实也不会发生改变。 “相泽，最近你有参加什么活动填写个人信息么？” “前几天路边有个填写个人信息就能免费送蛋糕送到家？” “不行，没救了……” 刹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你想嘛，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 如果有个邪恶坏坏的叔叔告诉相泽有蛋糕吃的话，相泽估计会乖乖跟着去，刹那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担心这个可爱的学妹的未来了。 “可是，人家以为就是填写一下个人信息而已，没什么损失来着……” “你填了什么？” “手机号码。” “住址么？” “哼！你当我是笨蛋么，羽岛学长！” 咦？ 相泽突然振作起来，抱起双臂露出严肃的表情来。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家庭住址暴露出去吧？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你还知道这个啊。那么，我亲爱的相泽小姐姐，不暴露地址的话，他又是怎么把蛋糕送到你家呢？” “啊……说、说的也是哦……” 相泽才恍然大悟，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家伙真是笨得有点可爱，但要是以后还是这么个半吊子的模样可不是什么好事，说真的，刹那开始患有父母般的担忧之心了。 “总而言之，小惠，你回复了什么内容吗？” “它说需要一点保证金，到时候去温泉旅行会还我的。” “你不会……真的寄过去了吧？” 最近还很流行手机支付金额，通过手机的话，就不会有数字过大导致现金携带困难，也很方便，手续十分简洁，但同时也点燃了诈骗分子的焰气，一个不小心的话，或许就会有个天文数字的金钱莫名其妙流失。 好可怕，手机支付真是太恐怖了，到底是谁发明这种东西啊……相泽，你可千万不能天台上吊离家出走欸。 “那个，钱还没发过去啦。” 相泽话刚说完，手机传来了邮件的铃声。 “啊，应该是回信。” 相泽手指利落地操作着触屏手机，很快显现出邮件的页面。 ——（骗子）：恭喜相泽小姐成为我们节目的超级无敌幸运儿~请不要太激动噢~那么，现在就让我宣布给予相泽小姐的幸运礼物，xxx温泉旅行一日游噢~啊，不过，为了保证节目效果以及日后的可信度，还需要相泽小姐预先支付xxx金额，等到相泽小姐来的那天，我们会全额退款。时间是圣诞节，一个充满浪漫与雪的日子~ ——（相泽）：真的吗！？我中奖了吗！我还是头一次中这么大的奖欸！告诉我，这不是梦吧？ ——（骗子）：相泽小姐，是真的噢~我们是好人，不会骗人的。 “小惠。” 宫城拍了拍相泽的肩膀，露出了充满慈爱的眼神。 “这是梦。” “呜哇！不要那么快叫醒我！我的温泉旅行~” “你要是想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去哦。” “人家才没有那么多钱啦。” “我有啊。” …… 宫城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来，刹那和相泽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因为感到现实无比露骨而吐了口气。 “放心吧，如果有机会去温泉旅行的话，我会带小惠一起去的。” “学、学姐~” “所以，这封邮件，你知道该怎么回吧？” “嗯呐！” 好想被宫城小姐包养啊。 正当刹那做着美梦的时候，相泽已经看清了现实，亦或者说，是从这个梦跳进了另一个美梦。 ——（相泽）：宫城学姐说你是大骗子！哼！ 这是哪门子的奇葩萌物啊？ 看了相泽发出去的邮件，刹那顿时无语，想必诈骗的那一方也是一脸懵逼吧？ “骗子真是可恶！” 相泽愤愤地合上手机，将桌上的柠檬红茶一饮而尽，结果因为烫到了舌头，露出了苦瓜脸来。 “呜~” “那么，就中午的委托继续讨论吧。” 宫城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并取出一只自动铅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后，跟记录员似的端正了身姿。 “吉田老师和高田同学还没来呢，直接开始好么？” “没关系，我们只需要把结果告诉他们就好了。” “那！我先说！我已经想好了！” 相泽高调地举着手，兴致冲冲地抢在刹那前头发言。 “那个啊，我想过了，周末的时候人太多了，水族馆又是周末的约会圣地，如果千篇一律的话，会不会效果不佳啊？” “人太多是吗……原来如此，小惠，你有好好的考虑嘛。” “哎嘿嘿~毕竟是告白与约会的场所！” 相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那么，小惠的意见是？” “金曜日！” 相泽以‘犯人就是你！’的气势伸出手指，指着墙上不知何时被画上红色圈圈的日历，圈中的位置正好是每周的星期五。 “能够说明一下么？” “好、好的！” 相泽紧张地捂着自己胸口。是说，‘能够说明一下么’这种话，听上去就像是面试官对求职人员的创意想法很感兴趣，想要进一步了解一样，总会让求职人员内心一阵嘚瑟。相泽该不会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了吧？ “刚才也说了，周末的人太多，气氛可能不会很好，但是周五的话，周五放学后的时间，在黄昏的傍晚，漫步在海边谈心，坐在树桩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彼此的心意萌动，会有很强的催化效果哦！都说恋爱的保质期是三个月，但这样子的浪漫场景绝对会加分的！” 相泽少有地流利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宫城则在一旁忙不停的做记录，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认可似的点了点头。 “海潮的滋味很棒，海风很凉爽，两人一定会瞬间坠入爱河的。” “意思是说海水涨潮的时候把他们淹没了么？” “不是啦！笨蛋羽岛学长！为什么会那么想啊！” “不，只是画面感很强，觉得很有趣就这么脑补了下。” 男a：女b，其实，我有话想对你说！ 女b：是、是什么呢？其实，我也…… 男a：其、其实我啊，一直……一直都……（海水哗啦哗啦冲过来） 女b：揪~（春心萌动） 男a：我一直都喜欢你！ 女b：我也是！ 海水翻上千丈高，如同咆哮的海龙般吞没了两人的身影。于是两人便坠入了爱河。 “噗哈哈哈！” 刹那忍不住拍桌子，笑出声来。结果被相泽不悦地瞪了一下。 “羽岛学长！请你正经一点，这可是恋爱啊！说不定对你也有帮助哦。” “喔~万分抱歉。” 这家伙有时候还是挺机灵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拿出把柄镇压刹那。 “周五傍晚，海边散步，触景生情。原来如此，想法不错。可是，为什么是周五傍晚呢？” “因为周末休息，不用上学。双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留到很晚啊~” “唔，理由倒是挺普通的。” “留到那么晚，是想做些什么嘛？” “讨厌！学长不要开黄腔啦！” 我还什么都没说哦。 “小惠的想法我差不多明白了。” 就在相泽想要挥动小拳头敲打刹那的时候，宫城停下了手中的笔，轻咳两声。 “我就直说了，想法很好，但实用性不行。” “欸~为什么啊？” 相泽激动地站起来。 “首先，小惠，这么冷的天气去海边散步，很容易感冒的。” “呃！” 刹那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相泽惊愕地睁大眼睛，忘了坐回位置上。 “其次，接近冬季的现在，海边的景色并不养眼，看着白茫茫一片，毫无生机的样子，反而会让两位心灰意冷。” “唔！” 相泽再次捂紧了心脏，咬紧了嘴角。 “最后，两人放学一起回去的话，难免会被同校的人撞见，下周回校就会有学生拿他们取乐，如果告白失败的话，对双方而言都是令人不舒服的作为。就算告白成功了，也许男方或女方不希望太高调。总而言之，时机考虑得太不恰当了。” 所以，对相泽惠认可的地方，只有最开始那一句‘想法不错’，其余都是缺点，遭到毁灭性打击的相泽，发出了郁闷的闷声之后，不甘心地抬起头来。 “也、也不一定在学校见面吧！如果双方不愿意被别人看到的话，可以另外找个地点相见啊！” “周五放学时间，可丽饼店、车站、公园、商店街等地方处处充满学生的身影，挑在那个时机无论如何都会被学生看见，如果碰巧有认识的人，那就麻烦了。” 宫城的话十分有说服力，自刹那恢复记忆以来，他和阳花就曾被人如此调侃，结果就是刹那自己恼羞成怒了。 羽岛流的布偶式告白 但相泽并没有因此灰心。 “那样的话，时间可以改变，但海边不行，有时候就算看上去白茫茫一片，没有什么欣赏的景色可言，光是听海水拍打的声音就会很舒服，特别是凌晨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好！” “还是那句话，天气太冷了，很少人会特意起那么早一起去散步。” “穿多点就好啦~” “临近冬季的现在，本来就不容易起床。” “唔~相恋的心情可以化作热情的火焰，将一切寒冷祛除掉！” 相泽再次搬出了中午所说的话，宫城楞了一下，埋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也轻轻抖动了下。 “万一小野寺同学对高田同学其实不感兴趣呢，那样的话，对小野寺同学来说，就没有所谓的热情火焰，反而攻略的难度会更高。” “怎么这样啊……” 看来是将军了呢。 “恋爱不应该是更浪漫一点的么？” 相泽泫然欲泣地坐回座位上，把头埋在桌子嘀咕起来。 “综上所述，我觉得暖和又浪漫的水族馆更好，虽然人可能会多一点，但一点也不会妨碍告白时机，实际上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是发生在水族馆的。” 宫城突然翻出一本与水族馆相关的杂志，认可似地点了点头。 但是啊~既然是杂志，又是以水族馆为专题，自然是只会报道很多人告白成功，却没人会去统计多少告白失败的例子。 毕竟成功的人会辉煌抢眼，失败的人会阴暗消极。 “我还是没法接受啦~我很喜欢海边的浪漫告白风格……” “那样的话，春夏之际到是可以考虑一下。” 看样子胜负明了，只不过相泽还是无法认可，仍旧垂死挣扎地坚持着她那一套海边浪漫告白风格。 刹那小小地喝了口柠檬红茶，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这时，相泽和宫城像是接收了某个信号般纷纷把头转向刹那这边，不可思议地盯着刹那看。 “嗯？干嘛？” “对哦，还有学长……” “刚才争论了那么久，把羽岛君忘了……羽岛君，你说你已经想好了对吧？” 相泽挪了挪椅子，特意往刹那这边靠过来，宫城也少有地挪动身体，尽量靠近刹那这边，两人就跟心怀期待听到童话故事的小孩子一样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 “羽岛君，你认为呢？” “学长，你是不是有更好的想法。” 真没办法，英雄总是最后登场。 她们的想法刹那差不多明白了，也觉得双方各有各的道理。 “咳咳。” 他把杯子放下来，清了清嗓子。 “是呢，首先嘛，是告白的时机对吧？宫城觉得周末合适，相泽觉得周五傍晚合适。” “不是周五傍晚也行，如果是周末凌晨晨曦初现的那一刻更好！” “你要求还真是麻烦……不过，比起这个，你们是不是忘了某个时间了。” “时间？” 宫城和相泽对看了一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现在是十一月份下旬，很快就要到那个日子了，然而这两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明明最近大家都在讨论。就连刹那一直记得那个日子。 “所以说啊~圣诞夜不是更好么？” “啊！” 刹那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两人便立刻反应过来，惊讶得合不拢嘴。 “圣诞夜……对耶，圣诞夜的话会更加浪漫！” “麋鹿，圣诞树，彩灯，白雪……原来如此，圣诞夜的话，我也喜欢……” “对吧~” 纵使千百个‘可是’‘不妥’，在圣诞节这一天都是‘no’，天气的温度也好，景色的问题也罢，也不需要顾虑双方的心情。 只有在圣诞节，是圣诞夜的这天的话，大家都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宫城和相泽都喜欢圣诞节，刹那也喜欢圣诞节，想必高田同学和小野寺同学也不会讨厌圣诞节。 “还有，你们也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 “如果小野寺同学答应了高田同学的邀请的话，就意味着小野寺同学也做好了被告白的准备，既然这样的话，就不存在心不在焉这回事，气氛还是有的，两人一定是怀抱着同样的心理准备。” “可是，高田同学不是说了，他和小野寺同学关系特别好，要是小野寺同学没有意识到这回事呢？” “如果是在圣诞夜，专门有话对某人说，而且只有他们两人的话，目的不是很明确么？就算是傻子，也能够很快反应过来吧？相泽，你的话也一定感觉得到对方的用意吧？” “嗯……咦？为什么特意问我？学长是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了！？” 刹那无视相泽不满地抱怨，继续说道。 “综上所述，我觉得圣诞夜作为告白时机是最好的。” “告白的时间是确定了，那么告白地点呢？” “大公园的喷水池旁。” “咦？为什么？” “个人喜好而已。” 这一点，刹那没有做多解释。 “真是微妙，因为个人喜好吗……” “还有，你们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了。” 一口气说得有点多，刹那再喝了口柠檬红茶，补充完能量后，竖起了食指。 “告白的方式，这一点你们貌似都没提到。” “难道不是口头告白么？” “送花？” 未免太老套了吧…… 刹那皱起了眉头，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不然是什么？” 说起来圣诞节的话，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圣诞老人的装扮吧？就像万圣节会有许多cos鬼怪的人一样，圣诞节也会有许多取乐小孩而套上的玩偶装扮，或者穿上圣诞小短裙的小姐姐们出来宣传店的生意。 “虽然算不上新意，但我觉得比较贴切，如果戴上玩偶告白的话，成功率或许会更高。” “这是什么根据啊？” “戴上玩偶告白……感觉好奇怪。” 这一点，两人不太认可。 “太惹人注目了。” “高田同学那种老实的人，不太适合用这种方式吧？要是小野寺同学因此改变了对高田同学的看法，原本的心意也没有了怎么办？” “嗯……看来这一点还得多多讨论。” 宫城在纸上做好了记录，以眼神示意刹那和相泽，确认没有其他的想法之后，最后在结尾处留了个总结。 “不如把你们三个人的方案交给高田自己选如何？” 就在这时，吉田椿冷不防地出现在刹那背后，一阵寒意涌起，刹那忍不住哆嗦起来，打了个喷嚏。 “你是鬼啊！？” 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谁特意敲门或开门走进来，这家伙是穿墙加透明加消音进来的么？ “我是不是鬼不清楚，但确实不能算正常人就是了。” “啊……抱歉……” “不要紧，我不是很在意。” 意识到自己戳中了吉田的雷区，刹那赶紧老实地道了歉。 “吉田老师，你怎么才来？” “我早就来了，只不过听你们的想法很有趣，就不想打扰你们讨论。” “小野寺同学呢？” “社团活动，我会负责把你们的结果转交给他。” “本人居然不来，会不会太不认真了啊？” “就说了超我意识不太好哦。” “老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才不是超我意识。” 进行了一番无意义的拌嘴之后，宫城才不情愿地把总结报告交给了吉田。 “嗯，总结得不错，也许宫城以后能当秘书什么的……开玩笑的~这样子吧，我把你们三人的想法交给高田，那之后就看谁胜谁负了。赢的一方我就请客吃饭怎么样？” “吉田老师，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扩手了……” “嘛，偶尔犒劳一下学生感觉也是不错，更何况，我和羽岛你认识也这么久了。那么，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吉田把纸放进上衣的口袋里保管好后，坐在位置上，一副首脑开会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原来前面讨论那么久的事情不算正事吗…… 吉田看了眼刹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一张长方形形状的明信片样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提问，最近的年轻人经常讨论的话题是什么？” 吉田特意额把明信片背盖在桌上，因此刹那等人没法看清明信片的正题内容。不过，她的问题就像信号一样，被相泽敏感地接收到了。 “最近的话题！是车站前的可丽饼店的新甜品对吧！？” 刹那想，如果相泽有呆毛的话，此刻一定会像天线一样笔直竖起，信号还是满格的。 相泽一脸‘那还用问么’的样子比划起只有拍照才会用到的剪刀手，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一口咬定如同既定事实般的猜测。也许和平常一样，只是肚子饿了吧？ 刹那才刚这么想，相泽的肚子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闷叫声。不过主人貌似没有听见来自肚子内的求救信号。 吉田一脸关爱智障的看了相泽一会，然后转头看向宫城。 “你觉得呢？” “高三的前辈们的毕业考试？文化祭结束之后，确实笼罩着一股浓郁的学习氛围，特别是前辈们，是这样吗？” “你的答案姑且还能理解一点，不过太俗套了。还有，相泽，你说得是什么玩意儿，我可从来不知道这种话题盛行起来了。” “哎哎哎！？可是！班上的佐佐木同学她们经常在聊欸，还邀请我一起去，不过我说想要和宫城学姐一起回家~毕竟今晚要在学姐家睡觉呢~” 相泽撒娇地搂住了宫城的手，露出了喜滋滋的笑脸。宫城虽然觉得难为情，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真是的，你太宠她啦~偶尔宠宠我啊！ 和往常一样，宫城还是没有收到刹那爱的信号。 “总而言之，我想听到的可不是这种无聊的答案。” 吉田把目光转向了刹那。 “羽岛，你觉得呢？” 信赖的眼神让刹那倍感压力，宫城和相泽也好奇地看向刹那。他突然有种世界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错觉，心情有些微妙。 “最近盛行的话题嘛……” 我鬼知道啊…… 刹那所涉及的交友圈里最多就是和宫城相泽一块，偶尔会被早田纠缠着唠嗑几句，基本都是和须藤有关的事情。 除此以外，这个学校刹那认识的人也就矢泽仓、节草纲娜、式部静会长那几个。他实在没有机会跟上现代潮流的步伐。 不过，如果要说最近听到最多的词汇的话…… 刹那抿着嘴巴，稍稍思考了一会，他的脑袋自然而然跑出了某个词汇。 “难道是……圣诞节？” “羽岛，你还真是懂我啊。” 居然猜对了。 “圣诞节……原来如此，确实，班上的学生们都在讨论圣诞节的事情，刚才羽岛君也提到圣诞节了。” 没错，圣诞节要来了，所以才会有即将到来的预感，周围的情况也会随之改变，学校也开始为圣诞晚会的事情做准备，虽然刹那不参加就是了。 “既然清楚，那我就直说了，各位以往的圣诞节是怎么度过的。” “咦？以往的圣诞节吗？唔……” 相泽松开了宫城的手，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啊咧？去年的圣诞节，我做了什么来着？” “嘛，如果你们今年有多的计划可以叫上我的话，还请帮这个忙。” 就在这时，真相总算大白。 吉田把明信片翻了过来，那是一张同学会的邀请函。 “我可不想去那种地方，明明有些人都不怎么熟悉，为什么还要群发这种邀请函啊？再说，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最后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前段时间出去玩的时候，被吉田带到了陌生的咖啡馆。在那，他们见到了奇葩社前身的前辈，那个高大的男生貌似还是吉田以前喜欢的人。不过，现在她已经放手了。 吉田不悦地拍飞明信片，明信片正好滑到刹那的面前，里面有打开过的痕迹，只不过作为正文的信已经支离破碎。 毫无疑问，出自吉田之手。 “老师，这种信，要是不想去的话，直接无视不就好了么？” “我正有此打算，不过直接无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圣诞节的我没有任何安排，我也是今早才意识到圣诞节马上要来了。” 一不小心听到了令人难过的事实，吉田倒并不怎么伤心，只是摆起一张臭脸，有些不耐烦地卷着额前的发丝。 “圣诞晚会也是和一群老掉牙的老师们唠嗑工作辛酸与家庭琐事，和学生们的话又适应不了那种磕了药的疯狂状态。” “老师，我们好歹也是学生……” 吉田无视了宫城的话，跟喝醉酒似的继续发牢骚。 “有些学生总会趁着这种与老师互动的机会进行报复，去年就有个学生趁机摸我胸部，结果在背地被我痛揍一顿，差点就是二级残废，之后威胁他要是敢乱说话就废了他整个人生。” “你是什么黑社会老大吗！” “还有，学生们会故意让我灌许多酒精度高的酒，想把我灌醉。借着试胆大会的幌子来吓唬我，想要拍下我丢人的一面，结果反被我吓得脸色苍白。以及骗我说有学生被锁在体育仓库里，要我去帮忙一下，结果等我进去之后把我反锁在里面……” 好烫！ 从吉田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名之火，刹那甚至能听见空气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总感觉要是现在不小心碰到她的话，会被她的被动技能——过肩摔摔出个骨折来。 她到底得罪了多少学生啊？或者说，到底有多少学生对她不满啊？ “虽然那之后赔偿了下门的费用，但那群恶作剧的小鬼还是被我揪出来，以‘留下阴影’为前提教训了一顿。” “老师，好可怕……” 相泽反射性地躲到了宫城身后。 “所以，今年老师才不想参加圣诞晚会和同学会么？” “没错，同学会这种东西，自从毕业的第二年参加过就不想参加了。圣诞晚会的话……我怕今年又惹出什么乱子来，薪水都赔不起了。” 一口气吐露完苦水之后，吉田深吸一口气。 “所以，综上所述，不如让我参加你们的圣诞计划吧。” “我会不会落个终身残疾？” “放心吧，说真的，我对羽岛你还是蛮宽容的。” 吉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却让刹那背后一阵寒意。 “唔……我是还没什么打算，如果可以的话……” 相泽看了眼宫城，又转眼看向刹那，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欲言又止。 “暂时没打算！” “喔，既然如此，我可以和你凑一对。” “如、如果老师不会对我造成人身安全问题的话……” “放心，我对你和宫城的宽容，比羽岛要多十倍。” 哇喔！真是太好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十倍的概念究竟有多大，但刹那已经开始考虑今后对待吉田的态度要更加恭敬了。 “羽岛，你呢？” “羽岛家的圣诞节一直以来都是和家人度过的。话虽如此，父母都在工作上有特别活动，一般情况只有我和花铃在家里自寻开心。” 穿上厚厚的圣诞老人装扮来哄花铃开心真是麻烦。 不过，也就花铃会和刹那一起过圣诞节了，一直以来都是不变的传统，哪怕只有兄妹二人，也能在寒冷的冬季里相互依偎取暖，只是这样子，只是和家人一起度过，刹那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刹那感慨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了铃声震动。 说巧还真是巧，正好是花铃发来的邮件。 “难道是想让我回家前买点食材么？” 点开提示画面，跳转到邮件页面，白屏黑字深深刻在刹那眼里。 ——哥哥，今年的圣诞节我和由依还有栞奈一起过。你就一个人随便安排一下吧。啊……说实在的，每年都是圣诞老人装扮很无聊。 还给我！把我的感动和感慨还给我！ 刹那还一直坚信着……一直想要维持好温柔哥哥的形象……原来妹妹的开心都是配合他的自娱自乐么？ “学长，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一副生无可恋脸？肚子饿了吗？” “什么都没有……” 刹那深吸一口气，将说不清的悲伤埋藏在深处，他给花铃简单地发了个‘哦’字后，揉了揉酸酸的眼睛。 “那么，就差宫城你了。” “我？我嘛……我的话，没有过圣诞的习惯。因为身体不是很方便……” 宫城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去。 “加上天气转冷，所以都不怎么会出门。” “那还真是可惜。” “嗯……” 宫城微微倾起头，抬起眼睛看着刹那的脸好一会，像是忍耐着什么咬住了嘴唇，松开后又苦恼地叹了口气。 “羽岛君，你圣诞节是和花铃妹妹一起过么？” “咦，啊……关于那个……” 已经告吹了，刹那被自己的妹妹毫不客气地甩了。该怎么一脸释然地讲出这种话呢？ “花、花铃也差不多长大了，总是黏着我也不太好！今年还是让她独立一点，自己去找玩伴好了。嗯……毕竟长大了，不能老依赖她可靠的欧尼酱。” “那样的话，不如和我一起过如何？” “是呢，不如就和……” 话刚说到一半，刹那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傻傻地看着宫城，嘴巴也忘了合起来。 “那、那个……就、就是说……” “嗯？如果羽岛君有其他安排的话，不用勉强也行……因为我是这样的身体，要是出什么意外会很麻烦。所以，才想着如果羽岛君没什么安排的话，能不能陪我一趟。今年我也打算过一过圣诞节。” “原来是这样啊……” “嗯？” “不，没事。放心吧，我很闲的~” 看到宫城一脸单纯的表情，刹那松了口气。 “不用勉强，真的噢……” “我没有在勉强，要是今年圣诞节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才是想哭。” 刹那挠了挠头，无奈地说出实话。一个人的圣诞节什么的，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提前订好电影院的情侣座，最后也只有一个人孤独地看完爱情电影一样凄凉。 “这样子也不错，圣诞节大家都是成双成对，才没有一个人的圣诞节这种说法，说真的，那样的话还是人吗？” “老师……你这话说得好过分欸。” 这家伙是在特意强调现在的自己不再是单独一人了么？ “那、那个……痛！” 相泽看着宫城和刹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吉田掐了下腹部的肉。 “老师！你做什么！？” “相泽，你长胖了呢。” “欸！？不是吧？我明明有注意来着！” “整天赖着吃点心甜品，不胖才怪。” “可是学姐都不胖！” “小惠，那个……个人有个人的差异啦。” “唔！” 听到宫城这么说，相泽捂住了胸口，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样子。 “长不长肉无所谓啦，倒不如说胖一点才健康。比起这个，圣诞节我们的安排总算是敲定好咯？” “嗯，小惠和老师一起过。我和羽岛君一起过。” “随时待命~” 毕竟宫城是那样的状态，关键时候就必须由自己跟在身边才行， 刹那正寻思该怎么计划圣诞节的活动安排才能让宫城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时，放学的铃声正好响起。今天的社团活动也到此结束，虽然和平常一样闲着。 将最后一点柠檬红茶一饮而尽，刹那拿起手提包，随手甩在后背上，驼着背站起来。 “那么学长，明天见咯~” 宫城也站起来，正准备去拿自己的手提包时，相泽抢先一步，帮她拿过手，一脸笑眯眯地望着她。 “嘿嘿嘿~学姐，今晚我们一起睡噢。” “我知道了……” “相泽，宫城今天的身体貌似格外不舒服，所以你得注意点照顾她。” “羽岛君，我才没有弱到那种地步……” “是是是~爱逞强的家伙都是这么说的。” 啊……让相泽照顾宫城会不会太不靠谱了点，总觉得情况反而会变成宫城照顾相泽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刹那心就放不下来。 “要不然我也去你家过夜好了。” “学长，你就这么不放心我么！？” “呃呵呵~” 刹那含糊地笑着，要是直接说出事实的话，未免太残忍了。 “羽岛君，今晚就劳烦你和父上睡一晚了。” “我突然想起来花铃找我有事，先走了！” 太过分了，难道这是新的拒绝羽岛刹那的方式么？宫城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心眼了？ 不过，只是一晚的话，应该不要紧。 明天是周末，约好一起去动物园看熊的日子，既是为了帮助相泽找灵感，也是应了宫城本人的兴趣。 再者，刹那还得了解一下情敌的资料才行。 如此这般，吉田走后不久，刹那也因为赶猪肉打折促销的时间而离开了部室。 终于间接kiss了 天气稍微有回温的迹象，或者说，只是刹那太过期待今天的到来而产生了体感温度与室外温度的错觉。 出门的时候，刹那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袖t恤，外加一件灰色的夹克，配上黑色的休闲过膝裤，如果就这么站在人群中的话，就和普通的路人没什么区别，就算遇见熟人，熟人也不一定立刻反应过来刹那的存在。 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装束，刹那在约定的地点等待宫城和相泽的时候，已经被路人间接碰肩好几次，每次都是刹那紧张地缩起身体道歉，但路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广场的喷水池旁，因为是周末，天气又好，人十分多，特别是约会的情侣和友爱的家人，基本看不到独行者穿插其中，看来生活在这个社会，成双成对渐渐成为基本法则了。 好在和刹那一样等待着某人的路人还是有很多，这让刹那稍稍涌起了一阵得意的心情。他一边哼着昨晚动画的主题曲，一边看着大钟表上走动的时间。 超过约定时间十五分钟后，总算看见宫城和相泽从拥挤的人群那边慢慢走过来。 “对不起，来晚了。” 以宫城能够行进的速度来判断，十五分钟是个相当靠谱的估算，刹那也就没在意。不过，让他稍稍大开眼界的，反而是宫城与相泽身上的穿着。 宫城穿着一条水蓝色的及膝裙，黑丝袜完美衬托了她纤细美感的腿，柔顺的栗色长发也编织成清爽可爱的花苞头。 因为是头一次看见宫城这样的发型，刹那不禁瞪直了眼睛，一下子忘了打招呼。 “那个……羽岛君？” “啊……早……” 宫城的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纤细的睫毛轻轻上挑，翡翠色的双眸有些难为情地看向了旁边的喷水池，嘴巴微微嘟起。 “这个发型……不是我自己弄的，是小惠非要搞的……” “因为宫城学姐醒来时迷迷糊糊的样子超可爱~所以忍不住就下手了~” nice相泽！good job！ 花苞头啊，是花苞头欸~只要是宫城小姐，不管怎么样的发型都好看，不管怎么样的打扮都会让刹那惊叹。 相泽自己则穿着一件米色显清纯可爱系的白鸭绒外套，更让刹那觉得只是自己情绪激动而产生温度差错觉。 “话虽回来，不觉得很冷吗？” 即使穿得很保暖，相泽还是哆嗦着身体，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啊，冷的原因是这个啊……” 过了一会，她指着刹那的手臂，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羽岛君，你不冷吗？” “嗯……还好，今天身体意外的棒棒。” “我也觉得今天的身体很轻松。本来还以为小惠昨晚会闹腾很久才睡觉，没想到她很乖，不吵不闹，多亏如此，我才能睡个好觉。” “那是因为学姐很辛苦啦~要是让学姐头疼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宫城才刚夸完，相泽就跟兔子似的钻进她的怀里，一脸贪婪地呼吸着。 真好啊~我也想汲取一下宫城能量。 刹那想着，忍不住想凑过去，不过宫城已经转了身，看向了广场上的人群。 “不过，今天的人还真是多呢。” “嗯……应该说平时就很多，今天又是周末。” “不过，看熊的人一定只有我们吧？” 刹那也觉得除了他们以外，没有谁会特别在这个时候去看熊，不如说，现在这个季节已经失去了观赏价值才对。这点对他们来说倒是方便许多。 刹那有提前做过调查，那家动物园的观熊时间到十二月份正式到来之前都会开放，那之后，为了不打扰熊的休息，才会暂时关闭。 考虑到最佳观熊时间，现在未免有点早。刹那抬起头看了大钟的时间。 “虽然有点早，不过在此之前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比如说早餐。” “吃才是你的目的吧？” 不过，刹那也早就料到相泽会这么说，所以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吃，空腹是最棒的调味料，刹那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唤了。 “明明还有时间可以准备完早餐再出来的。” “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啦~我想和宫城学姐还有羽岛学长一起吃早餐！” “是说，最近我们出来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多啊？” 距离上一次轻松度过周末是什么时候，刹那都快记不得了，上一次是被吉田带出来的，这一次则是以小说取材为目的出来的，虽然有时候觉得很累，但宫城小姐在的话，所有的意见就不再是意见了。 “天气有点冷，可以的话我想吃点热的东西。” 宫城轻轻哈了哈气，白色的雾从嘴里跑了出来，她把手交握在一起，轻轻摩擦着。 看到这副样子，相泽的眼睛立马闪起亮光。 “那！我们去吃包子吧！？” “包子？” “对！就是商店街的那一家包子铺！” 商店街那一带的美食倒是挺多，不过包子刹那倒是很少吃，并且比起包子，他更倾向于吃面包。 如果把包子和面包作为二选一的选项，刹那会因为‘甜瓜面包’的存在而永远选不到包子。 “商店街吗……也好，反正不会太远。” 决定了第一站的方向，三人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接连拐了几条街，穿过车站，来到商店街。 靠左边商铺一边数第四家，就是相泽所说的包子铺。 “这里的包子超好吃的！特别是叉烧包！” 虽然比起其他铺子要小很多，但淳朴的香味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滚滚升起的白烟，白色的外皮下的光滑，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刹那禁不住咽了下口水，肚子闹腾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人好多啊……” 包子商铺前排了了一条长龙队伍，但并不拖沓，店长的吆喝劲十分卖力，如果不是相泽提起来这里的话，刹那平时还很少关注到这么一家店。 刹那买了叉烧包，宫城是奶黄包，相泽是豆沙包，每人都买了两份，离开包子铺的时候，后面已经排上新的长龙队伍了。 “哼哼~这家店的包子可是超~好吃的！” “嗯，光是闻着味道就足以勾起食欲了。而且，没想到会这么便宜。” “便宜那是对宫城你而言啦。” “那么，我开动了~” 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相泽已经先一步咬开了豆沙包，豆沙馅以可口的姿态流露出来，冒着滚滚热气飘散过来的香味，让刹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嗯~！好吃到幸福死了~” 刹那也咬了一口叉烧包，嚼劲十足的叉烧肉散发着令人欲罢不能的美味，不停刺激着刹那的味蕾，爽口的酱汁混着酥软的表皮，既权衡了甜的分量，又增加了进食的欲望。 “唔，虽然比起甜瓜面包差一点……” 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两个叉烧包的话，确实有着超越甜瓜面包价格的资质。 “相泽，真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好。” “哎嘿嘿~我偶尔也会来这边吃东西，包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特别是豆沙包，最喜欢了！” 也就是说，相泽对甜食总是没有抵抗力，无论是巧克力还是豆沙都来者不拒。 那么，宫城小姐又如何呢？ 刹那有些在意宫城对口味的挑剔程度，虽然知道她精通各种点心的制作方法，也对红茶情有独钟，但在食物方面，似乎没怎么见她对哪一种有独特的喜爱。 “唔，好吃是好吃啦……” 宫城咬了一口奶黄包，细细品尝一会后，微微皱起眉头，又咬了一口。 “总觉得……”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刹那。 “很腻，太甜了，要是吃多了的话，很快就会对其他食物失去兴趣的。” “啊……确实是那样子，虽然我喜欢吃甜的，但奶黄包的话，稍微有点……” 相泽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宫城抽到了下下签了。 真遗憾，要是现在再折回去买新的包子的话，又有些奇怪，况且队伍早就比刚才还要长了。 刹那回头望了一眼，很快便放弃了再回去买的想法。 这时，宫城的肚子发出了不满的叫声，刺耳地传了过来，宫城羞耻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刹那也难以假装听不见。 “真不好意思……” “学姐，不介意的话，我把最后一个豆沙包给你吃吧。” “小惠，我现在暂时不想吃甜的……” 宫城的脸色有些难看。 突然，她把目光转向刹那这边，正确的说，是落在刹那只咬了一小口的最后一个叉烧包上。鲜红的叉烧肉显眼地裸露在外头，成了吸引宫城眼球的元凶。 “……” 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得劲，宫城猛地摇头，干脆把头转过去。 “吃完的话，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宫城，你还饿着吧？” “没关系，还剩下一个奶黄包。” “不不不……不管怎么看，你都不会吃下去。” “我会吃的。” 说着，宫城像是赌气的小孩子般，将奶黄包拿起来，不过在吃进去之前，又犹豫地缩回了手。 “没关系，现在还不饿。” 肚子再一次发出了清脆的叫声，宫城的肩膀轻轻一颤，连后颈都涨红了。 “真没办法。” 这个时候，就应该由刹那出场，宫城的心声，宫城的渴求，即使不用言于表，刹那也应该比谁都清楚才行。 ‘宫城检测机’升级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不是白搭的。 “不介意的话，就把我的叉烧包吃了吧。” “可、可是，你已经咬过了……” “没事啦，我不介意。” 倒不如说咬过的才好呢！ 虽然只是一小口，上面还是留下了刹那的痕迹，据说接触的那一瞬间，便有数以万计的细菌滋生繁衍。咬过的才好，咬过的才是刹那的目的！ “要是饿着肚子的话，看熊都会觉得没劲的吧？” 尽管内心如海啸般狂喜，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烦人，刹那表面上还是冷静下来，要是猥琐的想法尽显于表，他的伟大的攻略宫城计划便瞬间破灭。 “可是……” 虽然宫城还在犹豫，但语气明显比刚才软弱了许多。 “叉烧包的美味是甜瓜面包的二分之一。” “既然是羽岛君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宫城叹了口气，总算放弃了挣扎，虽然有些难为情，她还是接过刹那手里的叉烧包，直勾勾地盯着刹那咬过的地方，脸色渐渐通红起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然后一口咬下去吧！ 体内邪恶的羽岛刹那举着红色的叉子兴奋到冒气。 ——不行啦~怎么能用这么龌龊的想法呢！宫城小姐可是羽岛刹那最喜欢的人！ 然后，扑打着翅膀的羽岛刹那在一旁焦急的劝说中。 最终刹那还是听了恶魔的话语。 马上就要间接kiss了…… 虽然并不是刹那品尝到，但是宫城品尝到了。 这种微妙的滋味让刹那兴奋到抖腿。 “我开动了。” 宫城张开画上唇膏的粉嫩小唇。然后，将刹那咬过的那一部分轻轻撕开，把剩余的部分送进嘴里。 …… “美味！” 宫城睁圆了眼睛，忍不住喊出声来，手里被撕下来的那一部分不小心滑落地面，被迅驰而过的野狗叼起，迅速解决， 于是，羽岛刹那间接kiss对象，成了一只来历不明的野狗了…… “噗哈哈！” 相泽貌似看出了什么端倪，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连眼泪都挤出来了。 好在只有宫城一人蒙在鼓里。 只不过那之后，刹那有好一段时间阴沉着脸，心里不是滋味，脑海里甚至时不时会冒出那只野狗的身影。 我到底是怎么了……莫非这就是……恋爱？ 把我的间接kiss还给我！ 熊的约会 吃完早餐后，距离宫城所定下的看熊时间还有一点余裕。 “小惠，羽岛君，为了让你们相信我的想法，我会亲自带你们去一趟那里。” 宫城还在对高田的委托耿耿于怀，结果真的来到市中心的水族馆，一路上的路费和门票费全都由她一人承包。 从人来人往的商店街，突然变成了氛围舒适的水族馆内，刹那来不及感叹宫城的财力，只是对宫城那份固执的态度感到佩服。 在大型圆柱形水箱与荧光蓝的安全灯照应下，仿佛进入了大海里的世界。三人走在隧道状的管道里，欣赏来自四面八方的鱼儿。 “好、好壮观！” 长长的管道内不止有刹那等人，也有不少其他游客，不过像相泽这样两眼冒光，兴奋到四处张望，停不下脚步的，只有小学程度的小孩子。 “相泽，你冷静一点。” “可是！好多鱼！它们从头顶游过去欸……哇！好大！” 相泽被遮天蔽日的大型生物吓得摔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它冲散小鱼群，扬长而去。 “呐，学长，看到了么……” “嗯，我看着呢，我还不至于眼瞎。” “如何？现在体会到了吧。” 看到刹那和相泽惊呆的样子，宫城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得意起来。 “我是没想到啦……居然连虎鲸也有。”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水族馆啊……刹那只记得小时候来过的水族馆十分简陋，看过最激动的生物也就是海马水母什么的。大城市级别的设施就是不一样…… “那个……” 相泽扯了扯刹那的衣服，一脸委屈地凑到刹那耳边，小声问道： “学长，虎鲸是什么？老虎么？老虎也会游泳么，头一次听说欸……” “小学妹，你是认真的么？” “欸？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小学妹什么的，听上去有些可爱欸~要不然羽岛学长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这家伙的关注点为什么老是那么奇怪啊？ 在刹那的常识范围中，不认识虎鲸的人类只能在国中以前，但现实果然非同凡响，打破他常识的存在终究是有的，就是眼前这位听见刹那称她为‘小学妹’就开心到捧着脸傻笑的小姑娘。 “真是头疼啊……” 刹那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是啊，真是头疼呢~没想到‘小学妹’这个称呼听上去这么亲切。” 这位呆萌的生物压根对不上刹那的频道，他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宫城，却发现宫城早就看着群游的小丑鱼们看到入迷。 “虽然看上去很小，但颜色好漂亮，而且外形看上去好蠢的样子……” “就是因为这样才叫做小丑鱼吧。” 脸上的白色条纹很有个性，那种像是角色标志之类的东西，就像生气的表情是宫城的标志一样。 就在这时，相泽也结束了对称呼的陶醉，凑到宫城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丑鱼。 “好壮观啊……” 小丑鱼们正好笔直游过，越过刹那等人的头顶到另一个方向，极致的视觉盛宴，就像一幅画卷一样让人赞叹不已。 “好，好……” 相泽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顾着看着远去的小丑鱼，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从嘴型上判断的话…… “好想吃？” “咿！为什么学长猜得到我的想……不对！才不会吃呢！” “你的想法太单纯啦。还有，小丑鱼是可以吃的，你大可放心。” “这样啊，太好了……” 为什么呢？相泽安心松了口气的感觉让刹那毛骨悚然。 看完了小丑鱼之后，他们又欣赏了其他壮观的鱼类，基本都是成群行动的鱼，偶尔也会有海豚等大型海洋生物从刹那等人眼前游过。 配合水族馆内安逸的环境与舒适的视觉享受，刹那觉得身心的疲劳都能被轻易治愈。 “如何？水族馆的感觉不错吧。” “嗯，感觉不坏。” “所以，我觉得作为告白场所的话，水族馆很合适。” 在水族馆的通道里，仿佛沉浸在大海之中的告白确实会让人怦然心动。 如果在这里和宫城告白的话…… ——宫城小姐，我喜欢你。 ——对不起，羽岛君你是个好人，我已经有喜欢的熊……鱼了！ 结果还是不会变呐~ 刹那甚至都怀疑宫城会亲手下海捕捉几只鱼上来献给她最喜欢的熊。 可是，宫城小姐身体不太好，不方便下海，刹那虽然对海洋抱有敬畏之心，但为了宫城的话，他就会租一套钓鱼工具，帮助宫城养活她的熊。 啊咧，这不就是典型的备胎男的思维了么？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如此喜欢宫城结衣小姐呢？ 从水族馆里出来，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望着苍蓝的天空，刹那忍不住伸了伸懒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宫城歪着脑袋凑了过来。 “难道羽岛君的身体也不太好了么？” “我只是单纯的对大海怀有敬畏之心，哪怕是水族馆，待久了也会有一种窒息感。” 水族馆内的环境舒适归舒适，漂亮归漂亮，但对刹那而言，那种如同浸在大海深处的感觉还是会引起他生理与精神上的不适。 说白了，刹那不会游泳，对游泳一事存有阴影，久而久之也对大海产生阴影，与大海一切相关的东西多少也有些困扰。 所以，在水族馆里产生恋爱之类的心情，对刹那而言有些头疼，那可算是相当糟糕的告白场所。如果让刹那在这里向宫城告白的话，一定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看来我心目中理想的告白场所对羽岛君行不通呢。” 宫城苦恼地笑道。 眼看时间接近正午，因为刚吃过包子不久，午饭就放在取材之后了。 宫城呼喊着还在出口观赏海豚雕刻的相泽，她才有些不情愿地走过来，三人离开水族馆之前，相泽还羡慕地感叹‘不得不承认，水族馆真的有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欸’。 * 按照最初的目标，他们在一天中最适合的时间来到了动物园。付了门票，进入园内，按照导览图的指标直接往熊所在的位置前进。 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情敌了。 刹那紧张之余甚至有些激动，宫城更是难以淡定下来，从进入园内开始，连言语谈吐都说不清楚。 “熊，北边……金背猩猩前面……不对，是后面……不对，是东边……” “你冷静一点宫城，那是银背。” 刹那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宫城的手臂，生怕她情绪一激动就摔倒过去。没想到见到暗恋对象是这么一件心慌的事情。 踩着河边的小石头来到另一岸，按照导览图的描述，会先路过银背猩猩的栖息地，再以此往更高的地方前进一段路程，便能看见传说中的情敌……噢不，是亚洲棕熊了。 听说棕熊多在白天活动，平时行走缓慢，但奔跑起来的速度可达每小时56公里，刹那正盘算着究竟要几十倍速的自己才能与之抗衡，又看到导览图上介绍，棕熊的胃口很大，而且不挑剔，大部分的东西都能吃，不会留下剩饭剩菜，是妈妈眼里的乖宝宝，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肯定又高又壮。也就是说，如果羽岛刹那真的与棕熊一决高下的话，恐怕会连骨头都一干二净。 好可怕，为什么宫城小姐会喜欢上这样的熊呢？果然只有强大才能征服美人么？ “唔，亚洲棕熊，角色设定就是亚洲棕熊了呢。那学长，这是你的情……咳咳！是你的敌人么？” 相泽从可爱的小挎包中拿出小本子，看着地图上的介绍，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也记录了某些东西。然后，她突然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刹那。 “那个……” “不行！” 在刹那回嘴之前，宫城已经插入话题。 “熊先生是正义的强者，所以才不是坏人。羽岛君也不是坏人……两边都不能是坏人。” “唔，伤脑筋欸。我想写学长学姐们的故事，要把熊穿插在其中的话，如果不是反派角色，莫非是学长学姐的朋友？” “小惠，你可以把熊先生设定成我的宠物……或者是羽岛君的宠物。” 才不要，为什么我非要包养情敌来跟我争宫城小姐啊？那样的话到底是什么奇葩剧情啊，岂不是把刹那当白痴耍着玩，反正最后结局肯定是熊先生背着刹那和宫城小姐偷情，最后远走高飞......哇，光是想想就让刹那嫉妒，他开始滋生出杀掉棕熊的反派念头。 “剧情走向的话……唔……” 宫城稍稍停下脚步，抿着嘴唇，认真地思考起来。 “因为是以我们的生活为故事，不妨也把奇葩社的存在照搬进来。然后，把熊先生设定为‘正义的英雄’什么的……每当有解决不了的烦恼时，熊先生就会帮忙圆满，这样子如何！” 宫城貌似对自己的设定非常满意，睁圆了双眼，满脸喜悦地看着相泽。 不过，相泽倒是为难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宫城的话题。 “总、总之还是先实地考察一下吧。” 相泽匆匆躲过了宫城的疑问，先一步走到前面，看来即使是笨蛋学妹，好歹也很清楚。 “宫城，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你的构造故事的水平有待提高呢。” “意思是行不通吗？” “也不是行不通……感觉有点平淡单调了……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把熊设定成‘正义的英雄’，并且帮忙解决烦恼什么的……就像是专门为成长期的小孩子量身定做的正面教材动画片一样。虽然刹那很想歌颂宫城小姐的一切优点，但他也不想宫城小姐喜欢的是这么一个幼龄形象的家伙。 还有，到底是哪一家的人这么野性奔放，敢在城市地带驯养熊族。如果非要穿插熊先生的故事的话，岂不会增加一些猎人之类的角色进来，一边躲避猎人的追击，一边帮助小朋友们解决烦恼......铁定的幼教片。 “唔，要把熊设定成正面形象的话……把熊拟化成人的存在？干脆变成了奇幻故事了欸。” 万万不可！ “小惠，这个想法可行！” 刹那从内心深处呐喊着一千个不愿意，但宫城的眼眸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旦所谓的熊先生真的拟化成人的话，宫城小姐的攻略计划就全盘告吹，从此羽岛刹那只能卷铺子走人了。 “那我考虑一下好了。” 拜托，请务必只是考虑一下！ 刹那就跟跪拜佛祖一样，在内心里给相泽磕了三个响头。 不过，曾是无神论者的他，即使在父母的催促下跪拜佛祖，貌似也没有过虔诚之心。如果是相泽的话，一定不会在意这些的，只需亲昵的喊一声‘小学妹~’，相泽一定会听到刹那的心声的。 一定会的吧？ 会的吧……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熊的栖息地，刹那的信心越是不足，到最后就跟患上焦虑症的孕妇一样频频叹气，甚至还想吃酸的（柠檬饮料）。 “啊，到了！” 走在前头的相泽突然大喊一声，刹那和宫城就像是接收到了某个信号一般，全身心都做出了反应。 刹那开启了最高级的戒备，宫城卸下了最高级的戒备。 “在哪！” “喂！宫城，你慢点！” 不顾身体上的负担，宫城忍不住连踩几块石头往斜上方小跑起来，刹那赶紧紧跟在她后面以防她摔倒。结果这时突然吹起一阵冷风，宫城的裙子微微上飘，及膝裙下的黑色蕾丝袜刺眼地进入刹那的视野，身体突然一僵，眼球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移。 当欲望将刹那推向美丽的深渊，沿着黑暗的深处继续不停探索的时候，神秘的黑洞微微显露原形，清透的薄荷绿如同一股净泉泼在刹那眼睛上，感受到无限刺激的同时，又有一股清凉的滋味涌入刹那心头。 宫、宫城她，没穿安全裤…… “一、一本满足……呃啊！” 宫城并没有摔倒，脚底踩空的人反而是刹那，当身体在半空中停滞的瞬间，刹那才回过神来，好在脑袋撞在堆起的厚厚落叶上，刹那只是感受到背部轻微的疼痛，但对于刚才那一抹清透的薄荷绿，却刻骨铭心。 她的期待，没有得到回应 如果有来生的话，要是能成为棕熊就好了。这样子不仅满足宫城小姐对熊的渴望，也有信心打败众多熊成为唯一受到青睐的那一只。 刹那渐渐摒弃自己无神论者的身份，开始了美好的幻想。 他的世界充满了许多未知的、科学所解释不了的事情，所以即使有来生，也并不奇怪，即使来生能够选择成为的对象，也并不奇怪。 当刹那看到被关押在固定场所里的棕熊时，不禁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与杂志上的照片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种震撼的感觉，鲜活肉体行动的魄力，都让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总算到达棕熊所在的地方后，相泽已经忍不住拿出相机，不停地拍摄棕熊活动的样子。宫城看见真实的棕熊，仿佛见到了分别多年的恋人，双眼忍不住湿润起来，双手捂着嘴巴和鼻子，发出了轻微的哽咽。 “是真的熊欸……” “宫城小姐之前没有来过么？” “这家动物园直到去年才刚刚引进了棕熊，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来观摩，这次总算可以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没办法，光是看到棕熊的模样，宫城的心已经被俘虏一半了。 没错，刹那真的输了。 长得蠢萌蠢萌，头又大又圆，体型健硕，肩背隆起，漂亮的灰色体毛，还有不挑剔的胃口，恐怖的战斗力，虽然曾分析过鼻子是它的弱点，但刹那的胜算真的微乎其微。 因为是这种天气，棕熊的活动量很少，基本只是缓慢的移动身体，然后待在一处，慵懒地看着刹那一行人。来观看熊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人。不过实际上是因为隔着防护栏才会如此惰性，如果把刹那丢进里面的话，一定会兽性大发，瞬间把他撕咬成碎片。 但即使是这种状态的棕熊，也足够让宫城激动了。 “小惠！拍一下那一头熊，没错！就是那只躺在树桩上的！” “学、学姐，你冷静一点！我会拍的，而且我还要做记录呢！” 宫城忍不住摇晃着相泽的手臂，让她转移拍摄对象。 刹那和其中一头看上去年幼一点的熊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本想装出凶恶的样子来威吓小棕熊，却被它那一声低吼吓得放轻了态度，立马怂起来。 好可怕！熊好可怕！我根本打不过它啦宫城小姐！拜托你~就算是出轨也行，把我当成第三者吧！ “动物园饲养的熊一般都比较温顺，也能和人类进行互动。所以不用害怕哦。” 见刹那畏缩起来，旁边像是负责照顾棕熊的工作人员走过来，面带微笑地解释道。 “如果你挥手的话，它也会回应你的。” 刹那半信半疑地挥了挥手，结果那只小棕熊真的回应了刹那的期待，不过在刹那眼里，看起来它就像是在招呼食物过去，然后一口咬断脖子，美餐一顿。 “那个，请问能给我们更详细的介绍棕熊么？” “没问题！” 工作人员笑着回应了激动的宫城。 “棕熊的嗅觉是猎犬的七倍，能够敏感地嗅到食物来源，同时配上它的视觉，与作为攻击武器的前爪，在大自然中有着极高的生存优势。因为庞大的体型和优质的战斗力，即使与虎为敌也毫不逊色，生来天敌也很少。不过……”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真要说的话，人类就是最大的天敌，近几年来也因为人类活动而削减得很快。” “果然是这样子么……” 工作人员百科般的解释让宫城有些沮丧。 “这边的防护措施做得很完善，能够应付熊的破坏力，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不希望游客主动接近围栏，与熊的互动只能从远处，并且不要主动投食。” “嗯，我明白了。” “那，有什么不懂的或是需要的，尽管叫我。” 工作人员走后，宫城的表情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她看着那些无精打采的熊，沉重地叹了口气。 “毕竟快冬天了，这些熊也需要休息吧。” “不是那样子……” “嗯？” “只是，被动物园关起来博人快乐的话，熊天生的野性连同自由都被磨灭了。” “哈……” 他记得宫城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明明是强大的存在，却只能屈服于人类，被关押起来供人欣赏。这算是另一种强大战胜这一种强大么？” “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这么一说，刹那倒有点可怜起情敌来了。被人强迫着训练成乖乖牌，磨掉了原本的性子，成了取乐他人的工具，这样子听上去有些残酷，但动物终究是动物。 刹那无法对宫城的话产生认同感，也无法对冷静思考的自己产生好感。 “熊，不应该被关在这里才是……” 也许，他是对宫城的话产生了反应吧。 宫城喜欢熊的原因，宫城所期待的熊的样子。也许，只是在说现阶段的她自己吧。 刹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宫城的话，宫城也没有期待刹那的发声，她沉默地注视着那只坐在树桩的熊许久。 “呐，羽岛君。” 漫长的沉默过后，宫城突然歪着脑袋看向刹那，以冷静的语气说道。 “你觉得，那些熊会不会有一天离开这里呢？” “难道动保协会的人员会专门来抗议么？还是说动物园破产了，园长抱着慈悲的心情放生这些生命？” 刹那苦笑着回应了宫城的问题，但是答案并没有让她满意，她只是摇摇头，眼里稍稍燃起不甘心的焰火。 “我的意思是，总有一天，它们是否能凭自己的本事逃离这里呢？” “哈……你在说什么，不可能的吧？” “没有不可能，因为熊很强大，人类只是用狡猾的道具束缚了它们的自由。” “即使如此，那也是被称作‘智慧’的存在哦。” “嗯……我更愿意换一种说法。” 宫城眯细双眼，伸出食指，轻轻抵着自己的嘴唇，脸上挂着无力的笑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样子，如何呢？也可以说，这就是‘命运’吧。” “那么，如果总有一天它们逃出去的话，那也是‘命运’咯？” “啊？” 宫城的眼睛突然睁大，惊愕地看着刹那。 “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么？如果它们真的能够逃出去，那也是‘命运’使然吧？按照你的说法的话，这也是一种‘命运’。无法反抗的‘命运’，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话。因为‘命运’究竟是什么，如果不去未来的话，根本无法认清，也就是说，这些熊被束缚了自由是‘命运’，那么这些熊能够逃出去也是‘命运’。不知道这样子的说法，是否让你满意呢？” 顺着宫城悲观的想法，刹那忍不住就把话接下去了。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意外的冷静。 “那么也就是说，这些熊也许有逃出去的机会咯？” “如果动物园的措施和看护出现差错的话就是了。” 不过那之后的后果应该不妙吧？要是熊下山伤人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也许宫城渴望它们回归自然，重获自由，但野兽终究是野兽。 在那逃出去的命运之后，也会面临着被捕捉回去，或是射杀掉的命运。 只有这一点，刹那不忍心和宫城坦白。即使不说，宫城也明白那样的道理。 “是么，这样子啊。” 没有再多说什么，宫城松了口气，脸上的悲观神色也收敛了许多，她还是她，带着敬佩的眼神，欣赏着这群因为天气渐冷就懒得行动的熊们。 相泽拿着纸笔，通过观察不同的熊做不同的记录，偶尔跑到工作人员那里请教一些其他的事情。 刹那找了张休息椅坐下来，从远处观摩这群棕熊，但那只小棕熊，他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家伙貌似脾气不好，要是刹那再跟它大眼瞪小眼，或许会恨不得钻地过来吃掉他。 “啊，它站起来了欸。” 站起来的熊嘛……听上去蛮危险的，不许成精！ 刹那朝宫城那边撇一眼，为了更加近距离的观赏熊，宫城有些忘乎所以，走到防护栏前，陶醉地注视着最近距离的那只棕熊。 “你没看见旁边的警告牌上写着不要靠近么？” “只是一下子，不会有事的。” 她对熊的热爱程度还真是不得了啊。 虽然早就知道恋爱使人变得盲目，但亲自看到宫城如此粗心，他的内心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要不然我也盲目一下好了。” 比如说冲进去和熊干一架什么的，然后像个爷们一样大吼道‘宫城是我的！’，这样子也许会死得比较光彩一点，上了明早的报纸头条后，一定会成为不少人的吐槽对象。 不过那样的话，他就无法和宫城一起看看未来的世界了。 刹那伸长了手，感叹自己为何不是一个大力士的同时，慵懒地躺在椅子上，就像那些即将冬眠的熊一样。 “吼！！！” …… “吼！！！” 第一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第二声刺耳的吼叫声响起时，刹那浑身哆嗦，仿佛被浇了冷水般提起神来，他四下追随声音的来源，最终落在防护栏内部的熊身上。 “……” “宫城？” 宫城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双腿止不住的发软，目光睁圆地注视着前方那只坐在树桩上的熊身上。 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疑问来不及冒出脑袋，因为那两声嘶吼，就是那只坐在树桩上的熊发出来的，它看着宫城，大幅度的移动身体，四肢着地，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宫城，将自己的身体压低。 ！ 刹那见过熟悉的姿势，无论是狼还是其他的肉食性野兽，在做出攻击之前，一定会把自己的身体压低，那就是最后的警告。 “宫城！” 刹那冲着宫城喊了一声，但她没有反应，似乎被棕熊那两声嘶吼吓得愣住了。 她的手指伸进了防护栏里面，如果这个时候棕熊发动攻击的话，后果如何？刹那不敢想象，一旦稍有窥视结果的意思，整个身体都会涌起一阵恶寒。 “吼！！！” 那只棕熊发出了第三声嘶吼，宫城依旧一动不动。 “小姐！快离开那里！” 闻风而来的工作人员立马飞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棕熊突然腾起前肢，朝宫城冲过来，抱着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气，直面扑来的魄力让刹那感到了窒息般的压力，但身体还是忍不住行动起来。 “宫城！” 刹那冲了过去，在棕熊之前到达宫城面前，用力抱起宫城，掰开她紧抓防护栏的手。随着棕熊朝防护栏冲过来，刹那与棕熊只有十几厘米的安全距离。然而，眼看目标已经不再远处，棕熊再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一次，因为是在很近的距离，刹那浑身寒毛都被吓得竖起，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腹部涌上来，腿部一软，身体发凉，他直接跪倒在地上，那一瞬间松开宫城的时候，宫城也清醒过来。 “羽岛君……” 棕熊将前肢伸出防护栏，前爪如同死神的镰刀，企图刺向刹那，好在最后还是被及时赶到的工作人员用棍子赶走了棕熊。 那之后，在十余秒的恢复时间内，刹那的脑海一直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那股破胆的魄力与惊人的杀气，沉重的压力让他丧失了一切行动力，视野变得模糊起来。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相信，刚才的自己与死就差一步之遥。 骚动引起了其他工作人员的注意，对讲机的声音频频响起，棕熊的咆哮声渐渐远去，眼前闪烁着模糊的红光。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做了怎样的处理，刹那完全没有记住，就跟刚才被吓傻的宫城一样，他的身体也麻木了好一会。 等意识跟上事情的节奏时，他们已经在旅馆的休息厅休息了。 所以，宫城结衣沉默不语 “就算再怎么感兴趣，也不能一下子离熊那么近！告示已经说清楚了，不许靠近防护栏，为什么就是不听！？” “对不起……” 理所当然的，他们被负责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据说，因为宫城盯着棕熊看了许久，让它误以为那是挑衅，才会向宫城发起进攻。长着一副蠢萌的样子，身材看上去很笨重，却有着十足的杀伤力，只有在亲身体验过后，刹那才明白那种窒息的恐惧感。 负责人也训斥了一顿工作人员，并囔囔着想要加固防撞玻璃。等喧闹声稍稍消停，空气里沉重的气息才慢慢缓和下来。 宫城抱紧双膝，把头埋进膝盖中。刹那频频喝了三瓶柠檬茶来让自己保持冷静，大口地喘气过后，情绪才慢慢恢复过来。 “对不起，麻烦您了。” 和旅馆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有些后事需要处理，现状只有相泽能够做这种事情，虽然有些害怕脾气凶的负责人，相泽还是跟着去了。 安静的休息厅里，只剩下刹那和宫城，时钟走动的声音嘎吱嘎吱响，十分刺耳，除此之外，只剩下冷风时不时从窗缝里钻进来。 刹那搓了搓双臂，看着宫城受惊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那、那个，宫城……” “好可怕……” “……” “我所喜欢的熊，我所崇拜的对象，原来是这么的可怕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是熊，因为有野性。” “不是那样的……刚才那一下，就好像是我伤害了它……所以它才会试着攻击我，来伤害我……” “宫城，你想太多了。” 刹那站起来，走到宫城的身边，想要安慰一下她，这时才发现她在轻声哭泣。 “我想起了之前的梦。” 宫城微弱的抬起头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刹那。 “被绑在椅子上的我，越来越远，无论前方的熊如何追逐，都无法找到我。” “那只是个普通的梦而已，不要在意。” “呐，羽岛君，你说，那只追我的熊，是不是想要伤害我呢？” 宫城已经失去了冷静，她无视了刹那的话，抓住了刹那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陷入刹那的肉里，力度太大，有些疼痛，但宫城浑然不觉。 “我所喜欢的事物，到头来是为了伤害我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动物园的熊失控的举动，让宫城产生了阴影，受到惊吓的宫城，变得惊慌失措，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开始胡言乱语。 “喜欢的……连这都不被允许么？” 不对，并不是那回事。 看着宫城的样子，刹那的心揪成一团，她所流的泪水，都让刹那感到无比刺痛。 她不是坚强的宫城，她只是对什么感到绝望而已。那天的噩梦是，现在的恐惧也是。 毫无疑问，宫城结衣在隐瞒着什么，而那件隐瞒的事情，一定会给刹那带来巨大的伤害。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子，感到无助、绝望。 “我会被自己喜欢的事物所伤害么？” “宫城结衣！” 刹那忍不住冲着宫城喊出了声，休息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宫城睁大了眼睛，看着刹那。 “不要胡思乱想了，没事的。” 究竟什么东西没事？明明自己没有了解宫城内心隐藏的事情。 “你只是太累了，不要紧的。” 明明想说的话不是这些，应该有更好的话能让宫城冷静下来，能让她安心才是，但话语涌了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负责人也说了，只是意外而已，那只棕熊以为你在挑衅它，才会朝你发起进攻，已经没事了。” 毫无意义的话语，听上去就像是平淡的水一样无滋无味，宫城神情呆滞，不知道是否有在听刹那讲话。 “我知道了。” 许久之后，宫城失望地吐了口气，翡翠色的双眸黯淡无光，神色十分疲倦。 “今天我有点累了。” “对不起。” “羽岛君没什么好道歉的。” “说的也是，即使如此，还是想说对不起。” “为什么？” “不知道。” “奇怪的羽岛君。” 那之后，刹那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下了第四瓶柠檬茶，也给宫城买了瓶果汁，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天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回去吧。” “说的也是，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下雨。” “嗯……” 宫城的声音有气无力，今天的行程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正当刹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回过头去时，宫城连人带瓶摔在了地上，果汁的黄色液体溢了出来，宫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痛……” “宫城！” 刹那急忙上前，扶着她的手。 “你没事吧？” “不好意思，白白浪费了羽岛君的果汁。” “现在才不是关心果汁的事情吧！能站起来么？” “嗯，啊……” 宫城试着站稳脚，却又瘫了下来，好在刹那抓稳了她的手。 “啊咧……”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怎么了？” “不，没事……” 宫城腿变得无力，像是松软下来一样，好一会没能成功站稳。刹那把她扶到沙发上，等她的腿慢慢伸直，再站起来。 虽然有些勉强，但总算能迈出脚步了。 “好像有点累了……” 宫城松了口气，脸上挂起了无力的笑容。 “羽岛君，你可以放手了哦。” “不行，要是你再摔倒，我可是很难办的。” “没那么夸张。” “你刚才看上去很痛苦！现在也是！不必勉强。” 也许是刹那的声音有些苛刻，宫城不再反驳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在刹那的搀扶下，走路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有时候，刹那甚至产生了宫城的腿消失了的错觉，不过她有在好好走路，尽管有些缓慢。 “久等了！” 他们走出休息厅，来到户外，天上笼罩着一阵乌云，风也吹得越来越急促。相泽刚刚结束谈话，从远处小跑过来，脸上挂着沮丧的表情。 “那个大叔好凶……” “对不起，小惠。” “没、没关系啦！又不是学姐的错，再说学姐才是受害者吧？是这家动物园的防护措施没做好啦！应该早点加固好防撞玻璃才是，结果却用‘尽可能还原生态自然’的理由来打发我……” “动物园也没有错，上面已经标示了警告，不许任何人接近防护栏的。要说错的话，就是没有阻止宫城的我。” “羽岛君，你不必袒护我了。” 宫城挣脱了刹那的手，有些踉跄地走了几步，确认没问题后，她更加大胆地踩着阶梯走下去。 “我不应该激动到忘了规矩，要不是羽岛君，我可能就受伤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互相责怪了！学长，学姐，今天就先回去吧，我的取材也到此为止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天空开始发出几声闷响，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考虑到宫城现在的情况，三人离开了动物园后，刹那叫了计程车。 回程的路上，宫城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语，只有相泽时不时会说些话来驱散诡异的气氛，刹那偶尔也会回两句，但精神不是很好，很快相泽也消极下来。 把宫城送到家，看到她被由依小心翼翼搀扶进屋后，他们才放心的离开。 “宫城学姐，今天真的被吓坏了吧……” “我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 “嗯？” “宫城她，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送相泽回家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为了节省费用，他们在宫城家就下了车，剩下的路都是走着回去，没有了宫城，行进的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很快便到了相泽所居住的公寓。 “什么意思？” “不知道。总觉得，文化祭结束之后，宫城的样子就不太对劲。” “可是……学姐没说呢。” “她是个爱逞强的人，要她自己开口，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想看见学姐痛苦……” 雨水吧嗒吧嗒滴在刹那的肩膀上，一股恶寒在体内窜动，刹那忍不住哆嗦身体。 “总之，现在还是尽可能地陪着她吧。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和往常一样，不要让她太在意了。” “可是，这样下去，会不会发生什么啊？” 会不会发生什么……是啊，如果再这么下去，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也是刹那担心的地方，一想到这里，胃就绞痛得厉害，不安感伴随着寒气一起侵袭着刹那的身体，脑袋也开始疼痛起来。 有什么即将发生的，不详的预感，就像这场阴冷的雨，侵蚀着刹那的肌肤。 “不要紧的，她可是宫城，才不会被小事所打败。再说，万一真的有什么，还有我们陪着她。” 刹那尽可能的安抚好沮丧的宫城，送她进入公寓。 “但愿吧。羽岛学长，辛苦你了……啊，要不要我上楼那把伞给你。” “不必了，只是一点距离而已。” 谢绝了相泽的好意，刹那冲进雨幕里，随着时间的流动，雨下得越来越大，漫湿了刹那的鞋子，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 刹那以最快的速度疯狂的跑，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十分轻盈。 即使衣服被雨水浸得厚重，自己还是能高速奔跑，没有更多的拘束，也不会因此晕倒或者受伤。 然而，宫城却不是这样，因为身体的限制，连走路都比一般人要慢，身体承受不住高能量的运动，情绪太过激动的话，也会出事，也许刚才就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才短暂的瘫痪了下肢吧？ 回到家，正好和下楼的花铃撞上了。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刹那。 “哥哥……你怎么这么急啊？是说下这么大的雨，就不会躲一下再回来么？对了，今天你不是和结衣姐还有小惠姐出去么？” “现在回来了。” 刹那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进浴室，往浴缸注满热水后，身体疲倦地泡进浴缸里，冰冷的身体得到充分的治愈，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刹那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哥哥，换洗衣物我给你放门口了。” “我知道了。” “等会记得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还有，鞋子我帮你拿去烘干了，室内鞋也帮你放好了。” “你是老妈么这么啰嗦。” “啰……白痴！我是担心你啦！” 花铃不满地吼了一声后，气鼓鼓地走开了。刹那也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在浴缸里跑了二十分钟后，刹那才走出浴室，换上衣服，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天色依旧黑漆漆一片，让人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躺在床上，身体一下子松软下来，本想就这么睡过去，但有件事情不搞清楚的话，他怎么也无法安心下来。 刹那找到由依的号码，拨打了过去，提示音响过三下过后，由依清脆的声音传入了刹那耳里。 “由依妹妹，我有事问你。” “如果是姐姐的话，刚才洗了个澡，好像很累，现在睡下了。” “这样子啊，太好了……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怎么了？羽岛哥哥。” “我想问……” 刹那咽了咽喉咙，下定了决心。 “最近，宫城检查身体的时候，检查结果如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羽岛哥哥……” “因为由依妹妹你，我就直说了，这段时间宫城偶尔会有不正常的表现，所以我才担心。” “姐姐什么都没说么？” “就算问了，以她倔强的个性，不会轻易告诉我吧？” “羽岛哥哥很了解姐姐，所以就是这样。” “所以，我想请你告诉我。” 刹那的语气有些急躁，同时内心也多了份紧张感，他有些害怕从由依嘴里听到的答案，却又不得不主动去了解。 矛盾的想法在刹那心里掐架，下腹的疼痛再一次传来。总觉得，不管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会后悔，后悔向由依打探这样的消息。 “很抱歉，羽岛哥哥。我虽然支持羽岛哥哥，也很担心姐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羽岛哥哥能够和姐姐交往。但是，姐姐不说的事情，我也不能背叛姐姐说出口。” “怎么这样……” “嗯……真的很抱歉。” “我明白了。” “如果羽岛哥哥办得到的话，请你靠自己的能力去了解吧。虽然，那不是姐姐所期望的就是了。” 由依的话里多了几分无奈，她苦笑了几声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刹那愣了五秒钟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我还是有些害怕听到事实的真相。” 总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搞清楚宫城的情况，如果情况糟糕到他无法接受的话，现阶段的他，根本没能力去面对。 不过，他还是想去了解，即使会害怕，会紧张，还是想要了解宫城的一切。 关于宫城结衣的事情，他不想不明不白。 刹那闭上眼睛，稍稍思考一会后，再次拨打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另一方的主人开始了一段聒噪的废话，刹那轻咳几声，打断了对方的开场白，语气严肃地说道： “我有要事找你，节草纲娜。” 就这样，雨天不止，晴天不见 有节草的联络方式纯属偶然。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认识她半年多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某天，节草擅自塞了张联络方式的纸条给刹那，声称‘节草流道术的联络暗号’，刹那原本不想接下那么奇怪的纸条暗号，但被节草死死缠着，实在没办法才收下了。想着反正自己手机内的联系人少得可怜，多一个也不碍事，便记录下来了。 刹那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拨过去的机会，没想到这个时候用上了。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拨打这个号码。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也完全是偶然。 和她约定的时间是中午的午休时间，平时刹那都会去奇葩社的活动教室，这一次刹那提前和宫城请了假。只不过，今天的宫城结衣看上去依旧无精打采。 雨天不止，天色依旧阴沉，拜此所赐，教室内的气氛也比平时更加沉闷，授课老师的声音有气无力，学生们也都松下了学习的劲，慵懒地趴在桌子上。虽然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但好歹是准高三的学生了。 刹那百般无聊地翻了翻教科书，撑着脑袋侧看窗外的雨景，忍不住抖起腿，静候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偶尔他会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偷瞄宫城的情况，发现她神情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腿，偶尔听见叹息的声音流露而出。每一声叹气，似乎都在敏感地预示着什么，让刹那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而他的眼里，只剩下宫城的存在，但那耀眼的色彩，似乎也正在一点点褪去光辉。 终于，上午最后一节的铃声打响，学生们这才如释重负，发出了抱怨的声音，等学生们挤着离开教室后，宫城才不紧不慢地离开座位，朝着教室门口慢慢走去，刹那担心她还会再次摔倒，便送她到活动室，之后再离开。 “羽岛君，周末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你都已经道歉几次了，真的不用在意……” “嗯……可是，总觉得因为我毁了难得的好心情。”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真的，对不起……” 漫长的走廊上，等刹那和宫城走到尽头的时候，只剩下连绵的雨声伴随，学生们的喧闹声早已远处。 好慢…… 是刹那的心理作用么？还是说，宫城的行进速度又变得更慢了？ 大概是看出了刹那脸上的疑惑，宫城带着伤脑筋的笑容解释道‘昨天被吓到的情况还没好转过来’。 刹那也只能接受这种僵硬的说法。 “比起这个，羽岛君，你不是有事么？可以不用那么顾虑我哦。” “不行，如果你在这种地方又摔倒了，我会很困扰的。” “我可以呼救的。” “不放心的事情就是不放心。” 刹那以严厉的语气表明了不容得再有回嘴的态度，宫城放弃了逞强，只是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牵个手的程度，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即使如此，刹那还是觉得宫城远在天边。 没错，就像宫城梦里那样，坐在椅子上的她，追逐中的熊，彼此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漫长的沉默之后，总算送她到奇葩社了，相泽貌似不放心，所以一直在活动室门口等着。跟她说明了缘由后，刹那才放心的把宫城交给她。 从五楼下到四楼，温度突然变得冷起来，刹那搓着自己的手臂直哆嗦。也许是刚才一直紧绷着精神，所以没注意到今天的雨天格外的冷。 进入灵异社的部室，明显感受到了温暖，深邃的黑暗从眼前延展开来，帘布的左右两侧各自亮着橘红色的光，拉开一看，刹那才发现是暖气的光。 “欢迎光临吾之结界！” “有阴气……” “……净化！” 许久未见的萌萝莉天上天下小跑过来，因为刘海长到可以遮住左右眼而得以区分的双胞胎，实际上到现在刹那都还记不住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午安，天上天下。” “羽岛学长……” “……好久不见。” 两人微微露出笑容后，抓住刹那的左右手哈了哈气。 “这是净化仪式……” “……如此解释道。” “你们的说话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刹那被两人拉到中间的一张椅子上，正当刹那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地面的彩灯突然亮了起来。 “噢！成功了！召唤成功了！这就是古代僵尸的复苏仪式！” “你又在搞什么鬼？” “如你所见，这是升级版的召唤仪式！配上左右护法与炎魔的魔力，最大限度刺激了法阵的功效，再加上吾的施法……” 天上天下默契的站到暖器两边，摆出了风神雷神的姿势来，站在刹那正对面的节草则是挥了挥手中的葱子，嘴上念着不知从哪学来的火星语。 “咻啪！欢迎回归，古代僵尸·莱斯特。” “真希望你中二的时候起码搞清楚一下，用阴阳阵也总比六芒星要好吧？还有，莱斯特是吸血鬼。” “太天真了羽岛亲，我说过道术也是需要和西方神话与科学相结合的吧？道术也是要进步的。”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比起这个，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今天有要事和你谈吧？” “嗯嗯嗯，是恶魔通讯（手机）无法说清楚的委托吧？” “不是！是说你不是道士么？为什么是恶魔通讯？” “不要在意细节！” 刹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要是在接着她的话下去一定会被带跑节奏了。 “算了，确实在手机说不清楚。不如说，我更希望面对面听你说吧。” “什么什么？终于发现新的僵尸了么？可以的话，我想试试十字架钉碎洋葱的新咒术。” “……我想说的话和宫城有关。” “什么啊~我还以为羽岛亲总算想到咱，要和吾一起玩了呢。” “你这自称的方式多变到烦人啊……” 节草推了推眼镜，叉着腰发出了夸张的笑声，刹那本以为她还在戏弄自己，不由得有些恼火。然而，节草在关键时刻还算是个正经人，她左右看了下天上天下，轻咳两声。 “吾之护法。” “在！” 天上天下兴奋地回应了节草的呼唤。 “恶魔的笔记已经破译了么？吾需要速速了解尸界下一步的计划。魔族似乎有意联手尸界，那样的话，我们需要盟军。” “明白了……” “……现在就破译！” 天上天下十分听话的跑到一旁，翻出了破旧的本子，点下蜡烛，借助微弱的灯光开始研究起来。 “羽岛亲。” 节草伸了个懒腰，走到桌前，拿出了两个杯子。 “尸的诱惑，与人类圣泉，你要喝哪个？” “求你起名字正常点……” 为了生命安全，刹那回答了人类圣泉，结果节草给了他一杯白开水，而她自己则是倒了杯可乐。 “我们出去谈吧。” 掀开帘布，从活动室里走出来，一股寒意猛地侵袭身体，眼前的景色也变得灰蒙蒙一片。 “羽岛亲想知道些什么呢？” “你曾经说过，你的亲戚在医院工作，而且正好是负责宫城病情的主治医师对吧？” “嗯，是说过来着……” 节草淡定地喝了口‘尸的诱惑’，目光眺望着远方的雨景。 “我当时给羽岛亲提过醒来着，莫非宫城亲出了什么事么？” “或许吧。” 如果不是昨天那件事情，刹那的感觉还很含糊，但现在他明白了，如果不是由自己去主动了解的话，总有一天发生什么，他一定会被蒙在鼓里，等真相摊开的时候，他一定会来不及接受。 所以…… “你能不能告诉我，宫城她，究竟怎么样了？最近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这样的问题，羽岛亲不问宫城亲，反而问我？” “如果她能告诉我，我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羽、羽岛亲，你现在有点激动了……” “啊……抱歉……” 刹那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 “节草同学，我现在很想知道宫城的情况，因为她是那么个顽固的家伙，要是直接去问的话，肯定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可能还有所提防。” “可是，羽岛亲，我也说过了，叔父是名医生，虽然宫城亲是由他负责，但病人的细节是不可能透露给不相干的人的。” 不相干的人…… 这句话深深打击了刹那。 他的身体有些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本来就是个不争的事实。 自己与宫城之间的关系，也许只是朋友与社员这么简单，他不是她的家人，所以没有资格了解关于宫城更多的事情。 “那个……你没事吧？” “不要紧……” 绵绵细雨有些刺耳，阴沉的天空闪过一道雷光，稍晚一会，才有一阵巨响嘶吼天空，刹那呆滞地看着节草，内心有些复杂。 “你经常去医院对吧？” 刹那郁闷地吐了口气，继续问道。 “因为医院的护士姐姐经常给我营养液，所以我就常常去光顾了……我知道羽岛亲你想问什么，不过我认为我这边没有羽岛亲想要的答案，除了……” 刹那眼皮微颤，抬起眼睛，渴望地看着节草。 “除了什么？” “我看见宫城亲跑出医院了。” “为什么？” “不清楚，她在休息室里待着，我本想打声招呼，结果擦肩而过……那天也像今天这样下着雨。” 下雨天…… 宫城去检查身体的日子，还是下雨天的情况，据刹那所知，就是最近的那一次，他们解决完古手川栞奈的委托的第二天…… 刹那想起了那天以后，宫城在部室里杂乱无章地敲打琴键的场景。 那并不是没有灵感，只是烦躁、心绪紊乱，因为某个问题…… “羽岛亲，我并不是很清楚宫城亲究竟得了什么病。但，应该不要紧吧？” 节草小心翼翼地窥探了下刹那的神色，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微弱起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有这回事？” “因为宫城亲来过医院也有几次了，我以为羽岛亲都知道……” “是这样啊……” 节草只是看到了这么一回事，她并不了解宫城发生了什么，再继续追问她也不会有刹那渴望的答案，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更重要的，是找到最直接的人。 如果那个人——宫城结衣不会告诉刹那的话，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了。 恐惧与不安在刹那心理作祟，刹那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胸口，咬紧牙关，稍稍冷静下来后，对着害怕的节草纲娜继续说道： “请把你叔父的联络方式告诉我。” 即使知道这么做没有用，刹那还是试着，哪怕用愚蠢的方式去接近宫城的真相。 因为他不想再看到 雨天残响 放学后，刹那没有去奇葩社，而是打着伞匆匆离开。 学校内传来的喧嚣声，在雨声的冲击下，变得朦胧不清，社团大楼五楼角落的窗口，有个模糊的人影，钢琴的杂音似有混入刹那耳内。 踩着雨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与过路的人擦肩而过，刹那抱着唯一的目标，在沉闷的街上行走着。 尽管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刹那还是试着去了解看看，如果宫城的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的话，他也会寝食难安。 医院这条路，刹那已经来过太多回，就算闭着眼睛他都能找到这里，然而配上下雨天的场景，刹那并不喜欢这边的气氛。 下雨天的医院，充满了诡异和恶趣味，恐怕没人会喜欢，宫城也是如此。 所以，那一天，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才让宫城激动得跑到外面来，甚至没和节草打招呼。 答案就在里面。 刹那提前打过电话，简单粗暴地说明了来意之后，对方直接让刹那死了心。 刹那自然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解决，所以他又从节草那里问到了她叔父所在的诊断科室。 虽然是下雨天，医院还是照常运行，生病的人依旧会来看病，大厅忙得不可开交，休息室也被病人占用，嘈杂的声音可以盖过雨声。 刹那根据牌子的提示，四处寻找主治宫城的医生。 当他准备穿过走廊，往更里面的科室寻找时，他的肩膀被只手干皱的手拍了下，回过头去时，一位满头鬓发，戴着细框眼镜，下巴蓄满胡子的老医生正冲着他笑。 “你是！” “例行检查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羽岛同学应该没有理由再来医院才是。还是说，这一次是感冒么？很遗憾，往下走的科室里没有治疗普通小感冒的诊室。” 刹那认得这位老医生，不如说这辈子都很难忘记，好歹有了几年的交集。 曾经，刹那失忆的时候，就是从乡下跑来大医院这边，接受了身体治疗后，在记忆方面的障碍恢复都是由这位老医生主要负责，现在完全恢复记忆了，也有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细心治疗的功劳。 刹那注意到老医生的目光在刹那的两手间扫过，大概是确认了刹那没有带病例，不像是来看病的，才会催促他不要往里面走下去。 “好久不见，医生。如你所见，我今天不是来看病的，是想找节草医生。” “找节草医生干什么？” 老医生皱起了眉头，往前走了几步，堵在了刹那前进的前方。 “羽岛同学，你的病状是我负责的，现在也完全康复了。况且，我不认为你需要节草先生为你治疗。” “我的身体当然没问题。” 刹那急得挠挠头，想不出能够糊弄过去的理由来。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曾经的主治医生，而且性格还很死板。既然这里如此受到重视，宫城的情况果然不容小视。 “只是……” “羽岛同学，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节草医生是某个人的专属医生。” 哈？ 刹那傻眼地看着老医生，他不紧不慢，咬字清晰地继续说道：“节草医生是整个医院最有名的医生，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主要负责某个人的病情。会来找节草医生的人，除了那位病人，就是节草医生的外甥女。不然的话……” 他那干巴巴的眼睛突然多了几分锐气，不怀好意的盯着刹那看。 “羽岛同学，你是不是想知道些什么？” 刹那紧张地咽了口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呵呵呵，你想做什么，直说便可，又没规定不让你说。只不过，有没有人回答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想到在见到节草的叔父之前就先碰了壁，见隐瞒也隐瞒不下去了，刹那只好打开天窗说明话。 “我想找节草医生了解宫城结衣小姐的病情。” “果然是她么？” 老医生似乎早就料到刹那会这么说。 “今天下午和节草医生聊天的时候就谈过这件事情，没想到羽岛同学你还找上门来了。” “什……” “我们做医生的也有医生的操守。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很遗憾，无可奉告。” 刹那连说些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下了逐客令，虽然老医生没有强迫轰走刹那，但身体一直挡着刹那继续往前走。 即使如此，刹那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非常抱歉，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即使明白这样子不对，我也……” “羽岛同学，虽然不知道你和宫城小姐是什么关系，但不是她的亲属，按理说是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情况。” “只是按理对吧？那么说，还有例外咯。” “医生讲话从来都是讲究一字一句，不会轻易说绝对，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职业病。” “那么，我也有我无法退让的理由。医院没有规定不许踏入这里吧？那么，我就有资格走进去。” 刹那想要绕过老医生，但还是被堵得死死的。 两人互相僵持了几秒钟，本来就烦躁的刹那心情变得更加差劲，他本想趁着空隙利用自己年轻的优势闯过去，结果被开门声打断了行动。 “什么事情这么吵？” 对方的语气有些严肃，高大的身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严峻的面孔布满了岁月的老纹，双手也有不同程度的龟裂痕迹，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更有气质。 即使不用特别解释，刹那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啊……节草先生，这个小孩要找你。” “找我？” “就是你下午提到的那个小孩。” “是你啊……” 见到节草医生，老医生的脸色缓和下来，多了几分恭敬之意。 “嗯……想要知道宫城结衣小姐的事情是吧？我已经说过了，病人的信息无法透露。” “拜托你，我知道这样子很无理取闹的，但我真的非得知道宫城她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是她什么人？男朋友？家人？什么都不是，那么你就没有了解的权利。” “我……” 只是宫城所创的奇葩社团里的社员罢了…… 因为与宫城的关系只是如此简单，所以没有了解真相的资格。 节草她也说过相同的话。 “该死……” 刹那咬着牙齿，把手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痛觉，也无法平复下刹那心中的冲动。 “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本人，为什么要找我？这位同学，我在电话里已经明确拒绝过你，然而你还是来了。” “那是因为……宫城不会告诉我的。” “那就是了，如果本人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更不敢随意乱动病人的资料。” 站在两位大人面前，刹那跟个小孩子一样啊，那些道理很清楚的话，刹那不是不懂，然而，他正是在清楚的情况下，还是单枪匹马来到这里了。 结果，他还是冲动了。 刹那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最无耻的准备了。 “你……” “拜托你了！” 刹那后退几步，双膝和手紧贴地面，把头埋下去。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了解宫城的事情！” 想要以最引人注目的方式，想要让他们明白刹那的决心，想要把那份心意发泄出去。 雨声掩盖了无声的惊讶，如同硝烟过后的短暂宁静，短暂的三秒沉默过得十分缓慢，膝盖磨得疼痛难忍，贴着地面的额头感受着阵阵冷意。然而，刺痛刹那神经的，并非这些渺小的事情，而是周围的目光。 好羞耻，好尴尬，好蠢啊…… 刹那不止一遍地在内心数落自己，即使知道这种方式最可耻，他还是这么做了，也许会被围观的人嘲笑，节草医生和老医生也会因此看不起他。 如果能因此获得一丝同情，能够稍微了解关于宫城的事情的话…… 这点程度，不痛不痒。 刹那这一跪，不仅让两位医生脸色大变，更是引起了大厅的骚动，护士和病人们纷纷围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狼狈的刹那，又看了看两位医生，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太杂，刹那没听清楚，不过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么，都做到这个地步，能否换取一点可怜的利益呢？ 刹那微微抬起头来，窥视节草医生的脸色。他只是闭上眼睛，紧绷着脸。 然后…… “请你出去！” 刹那被赶出了医院。 安保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提起来，任凭刹那抱怨着喊痛，对方都没有放松力道的意思，接着跟赶走乞丐似的，把刹那丢了出去，顺带他的伞也被扔了出来。 “我要投诉你们！” 刹那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泄气地大喊一声，然而没有任何回应，两位老医生冷漠地看了刹那一眼，转身离开。凑热闹的护士和病弱也都散开了。 “阿嚏！” 雨水落在倒过来的伞面上，刹那落魄地走出大门，举起伞的时候，因为伞内积了雨水，一股冷意随着雨水倾倒身上侵袭而来，刹那忍不住缩起身体，打了个大喷嚏。 即使做到这个程度也失败了。 真是难以相信，正规的大医院，居然对来访的人这么粗鲁无礼。 不过，刹那自己的做法也不光彩就是了。 苦肉计没法博得医生的同情心。 能够直接了解宫城的方法也因此中断。 天空一片阴沉，早就分不清时间与方向，刹那只是顺着微弱的灯光，撑着凉透的伞，恍恍惚惚地走在大街上。 当他拐向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的肩膀又一次被人拍了一下，这一次是颇为年轻的手。 “哟，可怜的小屁孩。” “痛！” 刹那转过身去，却被收起的雨伞头戳中了腹部。 “嗯，看来精神还没崩溃，好歹能够感受到痛觉。” “你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办法么……是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我只是普通的感冒来看病而已……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感冒，只是看你着急地离开学校，有些在意便跟了上来。”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上演刚才那副惨样么？” “又不是我逼你的。” 吉田椿接过刹那手里的伞，扶着他的肩，走进最近的一家家庭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要吃点什么吗？” “柠檬水就够了，特酸的那种。” “那我要一个蛋包饭好了。单子就由你付吧。” “你……” 趁着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敲诈一顿，真不愧是吉田，刹那现在也没力气去争辩什么。他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轻轻吐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吧？” “嗯，如果你是说你做的那些蠢事的话。” “那才不是蠢事……痛！ ” 刹那拍了下桌子，激动地倾出上半身，结果被吉田狠狠地弹了下额头。 “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是为了宫城才那么做的，但作为旁观者的角度，确实很蠢。” “呃……” “居然在医院下跪，羽岛，你也是蛮厉害的。” “我可没有悔改之心。” “嗯，你能为宫城做到这个地步，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 “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失败就是了。” “是呢，不如把这件事告诉给宫城如何，拿到她面前邀功的话，也许会提升好感度。” “以宫城的个性，应该会数落我一顿。” “然后会心疼你，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跌入你的怀中。” 吉田撑着下巴，微微眯起眼来，像是在享受捉弄刹那的过程。 她说得没错，那就是宫城，不会褒奖刹那的做法，但一定会心疼刹那。 没什么根据，只是长时间相处以来积累的经验。 “如何？这一波不亏吧？喜欢的人在你怀里的感觉，没人不喜欢吧？” “抱歉，我没有那么狡猾，也不想让宫城知道这件事情。” “真浪费啊……那你不是白白跪了一地么？而且……” 吉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刹那擦了擦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要是感冒的话，那就是亏血本了。羽岛，你的经济学知识未免太薄弱了吧？” “很不巧的是，庞大的利益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这一点算是轻的了。” 这时，柠檬水和蛋包饭都端了上来，刹那大口地喝着特酸级别的柠檬水，让那股酸劲麻痹浑身不适的自己，精神也获得了些许安慰。 “你真是个蠢蛋啊……那么，接下来又如何呢？你还想做什么，下一次是绑架那位医生么？” “如果绑架医生能让宫城的病完全治愈，那倒是划算得来。” 如果祈求神明就能让宫城康复过来，要让刹那嗑破头都乐意。 但奇迹就是奇迹，正因为不可能发生所以才称为奇迹，人们总是会在毫无办法的时候，才会想到奇迹，把最后一点信念寄托在不可能的事情身上，期待微弱的希望之光能够含苞待放。 “虽然很麻烦，但我不会死心的。”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总而言之，如果老师能把今天的事情忘了，我会很感激的。” “羽岛为了喜欢的人舍弃尊严这等伟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掉啊？”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 “我也不觉得自己在说笑话。” “算了……总之，不要告诉宫城。” “是是是~” 吉田大口地吃了一口蛋包饭，并嫌麻烦似的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老师你不是也知道宫城的情况吗？如果可以的话……” “啊，不行。” “我什么都还没说！” “傻子都能猜得到你想干什么。我对宫城的了解或许还没你的多，只是借助教职员的特权明白了她是个被‘诅咒’的少女而已。” “诅咒？” 这种听上去很荒唐的词，却吸引了刹那的注意。 “老师，你以前貌似也说过类似的话。” “嗯……我说过，我的情况和宫城的情况，都是一种诅咒。”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同样是无可救药。” 吉田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行走而过的路人，雨水冲刷了眼前的视野，店内的音乐萦绕不停，门口的铃铛时而响起。她的目光里透露着一股悲伤。 “羽岛，你可以选择告别过去，走向未来。相泽也可以振作起来，找到属于她的答案。但是，宫城不能，我也不能。” “老师……” “所以，你明白吧？宫城或许会变得坚强，但人并非圣人，她也总有崩溃的时候。我也……偶尔会发发牢骚，对着夜间故障的自动贩卖机发泄。” “没想到老师也会干这种事情啊。” “所以，宫城多多少少也会有类似的情绪。能够给予她安慰，让她感受到活着并非白白浪费时间的，只有奇葩社，只有奇葩社里的你和相泽。” 刹那隐约明白了吉田话里的意思，但又无法去认同。他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将剩余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即使输入再多的精神能量，刹那还是无法转过弯来。 “你是让我不要再调查下去了，是吗？” “我是让你把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 “可是万一某天发生了什么，我就这么不明不白么？” 刹那无奈的苦笑道。 “不是不明不白，起码有个心理准备，陪在你该陪的人身边。就算某天你明白了宫城的真相，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医生告诉你，明天就是宫城的死期，难道你羽岛刹那还有回天之术？” “我……” 吉田移回视线，语气刻薄地刺痛了刹那的心。 桌上的蛋包饭有些凉了，吉田只是用叉子戳了戳蛋，叹了口气。 “这个，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 “羽岛，期望与现实总是大相径庭。光凭一个人的力量，你是无法改变什么。”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刹那已经记不得今天的自己究竟失控几次了，店内悠闲的气氛被他带着怨气的吼声所打破，周围的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窃窃私语起来。 和今天在医院下跪的时候如出一撤。 靠这种吸引眼球的方法，只能证明现在的刹那有多么无力，自己多么弱小，以至于被逼至了尽头。 “我喜欢宫城，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她。” “别人刻意隐瞒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拆穿。羽岛你应该最清楚这个道理不过了。” “我知道，可是宫城不一样。” 宫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刹那没有足够的耐心看着她日渐崩坏下去。那些杂乱的琴音，才不是没灵感，而是心灵的呐喊，她在发出求救信号。 噩梦是征兆，熊的袭击是警告。 下一次，宫城又会发生什么？ 刹那没有再说下去，吉田也明白这就是刹那的尽头了，也不再为难他。 “好好考虑清楚，现在的自己该做什么吧。” “抱歉。” “你没什么好向我道歉的。” 吉田继续吃着冷掉了的蛋包饭。时不时会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看了下时间，早就过了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现在的宫城应该是在相泽的陪伴下回去吧？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相泽正好发来一条邮件。 ——现在正和学姐一起回家，学长不用担心，今天的学姐气色好多了。 刹那松了口气，深知在吉田身上找不到更好的答案之后，他决定回家。 “明天之前，把你现在毛躁的脾气和臭表情改过来，如果不想让宫城为此担心的话。” “我知道了。” 出了店门，铃铛声在耳边清脆回荡，外面依旧大雨不停，刹那撑起伞，迈出一步，渐渐融进人群之中。 “等等！我没带钱，你给我付钱！” 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吉田在身后对他说了什么，不过被雨水打过雨伞的声音所盖过，刹那也就没在意。 乱掉的音符 宫城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刹那想了一个晚上，也找不到其他能够了解她的办法。 第二天，雨总算停了，湿漉漉的地表映出了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天气寒意渐增，坡道两侧的树早已光秃秃，预兆着即将到来的冬季。 安静的社团大楼五楼，只有略微悲伤的琴声在奏响，手指按在琴键上的力度稍大，拖长的重音久久不去。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刹那，微微抬起眼睛，正好和宫城纯粹的双眸对上了。 “才不是~这样啦！” 随着相泽不满的抱怨声，宫城松开了手指，琴声也渐渐消失。 他们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对上，但很快又错开了。 刹那低下头，看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柠檬红茶，小小地喝了一口，再次把眼睛放在宫城身上时，她已经露出认真的模样听相泽讲话。 “宫城学姐，不太对欸。” “没有具体的细节，我不太能把握那种意境。” “所以说啦，我希望的是轻快一点的节奏，那种能体现出和平、幽默日常的感觉。” “好抽象的说法……” “唔，总而言之，就像在文化祭时候演奏的那种节奏一样，稍稍放开一点如何？刚才的那个曲子，听上去很悲伤，而且很沉重，根本不适合啦。” 相泽松开了手里的笔，一反平时弱小呆萌的样子，对着宫城一本正经地指导。 相泽在为新的小说作准备，与其一起努力的宫城，也在帮忙为相泽酝酿新的背景音乐，以此给她提供更多的灵感。 “因为是学长学姐的故事，我希望更多的是欢乐的气氛。你说对吧？学长。” “咦？” 相泽突然回过头来看刹那，把一个简单的问题丢给了他。 “你怎么了？羽岛君。” “啊……只是稍微发呆了一下。” 刹那慌慌张张地别开了视线。 “是呢，欢乐的气氛对吧？确实是这样，一直以来在奇葩社度过的时间都很快乐。” “对吧~” “我知道了，我会试着以文化祭那时候的感觉来一次。” 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换作比较欢快的节奏，只不过，缓慢的音符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悲伤的情绪，每弹一下，刹那就会觉得胸口的某处传来隐隐疼痛。 “唔，有点奇怪的感觉。” 相泽皱起了眉头，再次握起手里的笔，看着稿纸上空白的部分，似想下笔，却又意识到了什么而退缩回来。 宫城沉浸在钢琴的声音中，弹奏的感觉渐渐发生改变，到最后，连基本的欢快也都没有了，就像渐渐褪色的彩虹，最后剩下单调的灰色。她的睫毛轻轻抖动，微微睁开眼睛，像是随性而弹，像是有所准备，节奏开始紊乱，却又乱中有序。 …… 相泽震撼地抬起头，她提起笔，在稿纸上写出了‘宫城结衣’‘羽岛刹那’‘熊’三个角色，想要再继续描述下去时，又停下了笔。 “为什么……” “怎么了？” 相泽目光睁圆地看着稿纸好一会，身体微微后退。 “学姐的钢琴声，听上去好悲伤……我的思绪也跟着变得消极起来……然后，满脑子想要表达的东西，全是悲伤的故事。” 音乐的影响是致命的，想要在悲伤的音乐里创造出愉快的故事，那是纸上谈兵。 宫城的钢琴声里，是她痛苦的心声。 “学长……学姐她，果然发生了什么吗？” 相泽放下手中的笔，凑到了刹那耳边，问了一个刹那也苦恼的问题。 刹那没有回答相泽的话，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宫城继续悲伤的独奏。 过了一会，她才松开了手指，仿佛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不久，她慢慢地吐了口气，好一会都没晃过神来，一直盯着钢琴的琴键看。 “抱歉，总觉得弹着弹着就偏了……毕竟以往我都是弹那种淡淡悲伤的曲子，只有文化祭那时候才稍有不同……” “没、没关系啦……本来剧情就没构思好，让学姐的音乐来决定剧情未免太勉强了……唔，看来我还得先把人设布置好才行。” “原来你还没把人设搞定么？” 刹那还以为她的小说已经进入正轨了，没想到还停留在初始的阶段。 “嗯……主要是对熊的安排，现在还有点棘手。” “熊是正义的一方。” “我知道学姐的执着啦，放心。不过，在这里貌似没法好好构思。” “没能帮上忙呢。” “不要紧，接下来我会去图书馆找感觉的！” 相泽把手握成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后，把桌上的稿纸和笔都收进书包中。 “所以，现在我得先撤了~要把人设决定好才行。” “加油。” 相泽慌慌张张地离开活动室不久后，刹那的手机传来了邮件的提示音。 ——羽岛学长，你觉得为什么学姐要坚持把熊安排在你们的故事中呢？ 难道不是因为对熊的疯狂执着么？ 也许是觉得不方便直接问宫城，相泽把问题发给了刹那。 “怎么了？” “花铃让我晚点买些食材回去。” “花铃妹妹打算亲自下厨么？” “嗯，最近都是她帮忙制作的……” “这样啊。” 宫城从钢琴椅上站起来，有些吃力地走到榉木桌前。 宫城的杯子是空的，刹那给她倒满了新的柠檬红茶，温暖的红茶流进舌尖与喉咙时，体内的寒意也得以驱逐，喝了一口后，宫城的精神有了明显的改善。 “对了，忘了和你说了。” “什么？” “昨天有新的委托上门。” “这种时机么……” “嗯？” “不，没事……” 宫城现在是这种状态，刹那的心思也没法放在其他事上，相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的奇葩社，处在十分微妙的情况，即使是这样，宫城还是接下了新的委托么？ “是学生会的人来找奇葩社委托的，主要内容嘛……” 宫城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拿出笔来，在上面进行修修改改。 “关于圣诞晚会的行程安排，学生会准备了两种活动方案。第一：联合各社团的学生，一起准备节目，内容五花八门，地点是体育馆和操场。第二：邀请名人来校演出，准备蛋糕庆祝晚会。时间有限，学生会希望能够在这周解决这个问题，那之后将进入对圣诞节的布置，而那之后，也会正式进入寒假。” “寒假么……已经快到这个时间了啊。” 不知不觉，今年也快结束了，升上三年级之后，或许时间会越来越忙，特别是三年级的第二学期，连社团活动都会停掉。那之后，奇葩社三人的联系也许也会越来越少。 “这样啊……和你认识也快一年了吧？” “咦？啊……正确来说，是八个半月。不过，今年过去的话，就当作是一年了吧。” 与宫城认识的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刹那沉浸在怀念之中。一下子忘了委托的事情。宫城似乎看出来什么端倪，盯着刹那看了好一会。 “羽岛君，你觉得呢？” “嗯？啊……委托的事情对吧？联合各个社团的学生的话，也许有点困难，虽然学校组织圣诞晚会，但不意味着大家都会参加，大家也都各有各的安排。邀请名人演出的话，准备蛋糕庆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 宫城抵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 “参与的人数比去年少很多。” 宫城拿出一张类似于调查表的卷子，上面的内容貌似是对去年圣诞晚会的满意调查，以及明年的参与积极度。 “正如你所说，大家在圣诞节各有各的安排，留在学校过圣诞节的学生少之又少，很难带动热情。所以，邀请名人在校演出或许能够提高参与积极度，但并非是个权宜之策。” “哦……” 那天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场梦，宫城不再提起，见她如此用心的计划学生会的委托，刹那忽然产生了宫城其实很正常的错觉。 “因此，我觉得稍微把日程提前一点也好。昨天回到家，我也稍微问过由依，她们学校似乎每年都会把圣诞晚会的时间提前。” “也就是说，提前一两天，这样子大家都有时间参与对吧？” “没错，12月23号……差不多这个时间，白天正好考完试。” 宫城在纸上将这个日期圈起来，又在底下标注上红字。 “考完试，释放压力，如果是这个时间的话，联合社团进行花样百出的活动就可以了。” “但是，大家都还得准备考试吧？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 “关于这一点，不需要精心的布置，和文化祭不一样。式部会长的意思是‘大家只要尽情玩乐就好了’。所以，吃的也好，游戏也好，就算把乐器直接搬上舞台，不按照规定时间出牌都行。” “那样子不会造成大混乱么？” “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学生会人员会维持好秩序。各个社团只需把各自的主意放在那一天，不用特别准备。” “也就是所谓的‘即兴演出’吧？” “确实可以这么理解。这样子的话，既不会耽误考试，时间也不冲突，大家也能玩的尽兴。” “真不愧是学生会，能想到这个地步。” “不哦，这些是我想的。” 宫城举着笔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露出了笑容。 “我和小惠商量过，她很赞同我的想法。” “反正只要是你的话，她一定会百分百点头赞同。” 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宫城结衣还能够考虑到这么多东西？刹那很想知道，那天之后的宫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只是一本正经的向刹那介绍她的计划，看上去很投入其中，与刚才弹琴时候抑郁的感觉截然不同。 “不过，稍有碰到了瓶颈。” “瓶颈？” “嗯。” 宫城露出了伤脑筋的笑容。 “我们的社团，该准备什么节目好？” “你刚才不还说，不需要特别的准备嘛？” “话虽如此，至少有个大概的方向。轻音社可以随性演出，话剧社可以即兴表演。但像奇葩社这种冷门，又不适合准备大节目的社团，稍微有些伤脑筋呢。” 宫城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钢琴旁，满是爱惜地抚摸着钢琴的表面。 “虽然很想弹琴，但这次，我想和小惠还有羽岛君一起准备。文化祭的时候，羽岛君没有一起上台很可惜呢。” “我不会什么乐器，唱歌也是胖虎级别……抱歉……” “羽岛君又没做错什么？” “不过，演剧的话，我倒是有点把握。” “羽岛君不是不喜欢抛头露面么？” “以前是，现在的话……” 如果是和宫城同台演出的话，也不是那么讨厌，这段时间以来，刹那对人际关系的敏感程度也不是那么重了。 和宫城还有相泽一起演剧，也许会留下一个很好的回忆。如果是和宫城演情侣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那就决定了。不过，演戏的大体剧本还是有个方向才行，台词和演技，能够即兴演出的话，我也很感兴趣。但是不能够麻烦小惠，现在的小惠也很忙，得需要我们自己想一想了。” 台词什么的，演技什么的，都可以现场创作。 只是…… 刹那咬紧了下唇，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宫城。 “怎么了？” “没事……” “这么说的人，通常都是有事吧？”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够保持冷静的样子？为什么还能够投入圣诞晚会的准备之中，为什么不对刹那的建议提出质疑，只要说一句‘我没什么心情’之类的话，刹那就会放弃这个想法。 刹那低下头，神情恍惚地看着桌上的杯子。 “羽岛君，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咦？” 暴露了么？ 宫城毫不避讳，直截了当的提问让刹那吓了一跳。 “我没什么……” “还打算隐瞒么？也许羽岛君自己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你的状态就不对劲哦。” 不对劲的人，应该是你吧？ 话涌出喉咙，却又硬生生的咽下去。宫城沉重地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那副冷静的外表，她露出了悲哀的目光看着刹那，嘴角挤出一个难过的笑容。 “羽岛君，昨天你去干嘛了？” “……” “节草医生跟我说了，你来医院找过他。” 也许是不希望刹那继续撒谎下去，宫城直接点出来。只是，刹那没想到那名医生居然会把这件事跟宫城讲，难不成下跪的事情也…… “他说你过来找他，想要了解我的事情，但是被拒绝了。” “只、只是这样？” “难道还有其他的么？” “不，没有。那之后我被路过的吉田老师抓走了……” 看来关键的地方并没有暴露。 刹那松了口气，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宫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与刹那消极的目光对上，那双明亮的翡翠色眼眸，有着刹那无法避开的魄力。 “羽岛君，我知道你还对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并没有……” 差劲到底的谎言，即使不用刻意确认，刹那也明白自己没有底气，在宫城眼里，这样的谎言也是不攻自破。 “对不起，那天是我失态了。不过，我希望羽岛君不要特别在意，不要试着去了解什么，维持现在的生活节奏，可以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样的话，岂不是等同于告诉了刹那，她确实出了什么事么？ “本来我不想说出口，我只希望奇葩社能和平时一样。不过，我还是大意了，弹琴的时候忍不住会流露出自己的心情……” “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 “为什么？” “因为……” 稍晚了一秒，刹那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他惊讶地睁大目光，看着宫城纯粹的眼睛里，仿佛寄宿着什么美好的幻想，或是对刹那内心的审问。 因为我喜欢你…… 刹那始终没有说出口。 “呐，羽岛君，文化祭结束的那一晚，你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又来……了么？ 刹那原以为，宫城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原来一直记着么？ “说不出口吧？” 说不出的压抑，内心被那份本该纯粹美好的心意压得喘不过气，宫城的字字句句，都像针刺一样，在刹那的胸口上留下痕迹。 也许，她早就知道了。 刹那该说的话。 只是，刹那说不出来，她也不会直率表达出口。 “明明有话想对我说，却又退缩了。背地里，却想隐瞒我做些什么？羽岛君，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知道了对方喜欢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宫城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目光悲哀的看着刹那。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疼痛，刹那承受不来，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纯粹的心情居然是这么沉重。 “现在……” “嗯？” “现在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沉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宫城的表情变得扭曲，嘴巴微微张开，双眼睁大，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看着刹那。 这时候，刹那才发现…… 刚才的自己，冲着宫城发火了？ 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对宫城发火了？ 明明不忍心伤害宫城，却对宫城发火了？ 一口气将情绪发泄在宫城身上，突然产生了想要伤害她的心情了？ 漫长的沉默，被钟表走动的声音所填补，刹那就像定格画中一样，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刹那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吵架吧。 他对宫城做出了无法弥补的事情。 他伤害了宫城。 证据就是，现在的宫城，看上去无比受伤。 但刹那连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站着。 他不知道，也没有学过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说的也是……” 许久之后，他听见了令人心碎的叹息声。 “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对，是我冲动了……” “现在应该是讨论话剧的问题。” “嗯。” 也许，这连吵架都算不上。 只是这样子含糊带过的话，他们之间的疙瘩，只是暂时隐藏起来，总有一天还是会释放出来的。 明知到这个道理，刹那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讨厌的事情藏了起来。 “顺便说一下，上一个委托的结果，对方选择了水族馆作为约会场所。因此，是我赢了。” “哦，这样啊。果然穿布偶装有些蠢了。” “所以……” 宫城有些犹豫的看了刹那一眼，嘴巴微微张开，最后只是失望的收回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之后，他们的对话，没有了意义，只是单纯的你一句我一句，为了应付时间的流逝。他和宫城，都在逃避面对彼此的事实。 放学后，相泽还在图书馆埋头苦思。 刹那还是和平常一样送宫城回家。只是，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他们的距离，他们的温度，比天气还要冰冷，平常都嫌短暂的回家时间，仿佛一下子拉长了好多，他们专注地倾听着外界的声音，逃离彼此的心声，直到把宫城送回家，刹那才如释重负。 “那，明天见。” “嗯。” 宫城的背影，变得十分渺小。随着宫城转身进入玄关，栗色的长发遮住了她悲伤的侧脸。她的身子，变得瘦弱很多，她的坚强，就像崩塌的洞窟一样，支离破碎。 今天的自己，真是差劲到头了。 白茫茫的天空，看不见落日，没有黄昏的余晖，回家的路上只有晚灯照耀，刹那吐了口白气，暗暗地数落了自己一顿。 心愿的票 “我回来了。” “喔，今天蛮早的嘛。” 刹那心疲力乏地坐在玄关门口，换了室内鞋后，连客厅也不进一下，直接上了二楼。 花铃从沙发上微微探出头来，见刹那没有回应她的话，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哥哥，你怎么了？” “嗯……稍微有点累了。” 刹那边上楼，边回了花铃的话。 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身体跟快垮了一样瘫在床上。 刚才的事情历历在目，刹那忍不住冲宫城发火的时候，她那副受惊而害怕的表情，不断在脑海浮现。即使刹那闷住头，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无法摆脱愧疚感的折磨。 “明天该怎么去上学啊……” 刹那开始产生了厌学的心里，他害怕见到明天的宫城，害怕见到宫城之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自己，害怕看着自己失望的宫城。 “这个……不妙，比想象中的要难受……” “又不是小孩子了，居然还会为上学的事情闹别扭么？” 正当刹那自言自语的时候，花铃擅自走了进来，似乎是看见了刹那精神不佳而担心。 “真难得，哥哥居然会忧郁到这种程度。哥哥，你不适合忧郁帅哥路线，还是放弃吧。” “花铃，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和结衣姐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神仙么？” “你都难受成这样了，除了结衣姐的事情，也只有甜瓜面包和翡翠柠檬同时绝版了。” 原来对宫城的愧疚感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刹那勉强抬起头来，也许是自己的脸色确实差劲到难以想象，花铃吓得睁大了眼睛。 “看来，应该比甜瓜面包和翡翠柠檬更高一级别。” 就在这时，花铃的手机传来了邮件铃声。 “果然没错呢。” 看完邮件的花铃，颇有一丝得意，但顾虑到刹那的心情，又收敛起来。 “由依发来的邮件，她说结衣姐自从回到家后就心不在焉，脸色差到差点把她吓哭。问结衣姐发生了什么又不回答，只有提到哥哥你的名字的时候，结衣姐才稍稍有了点反应。” “……” “你什么都不说呢？明明平时都会苦恼着朝我撒娇有关结衣姐的事情。” “苦恼找你商谈确实是有，但撒娇这一回事，只是你的臆想。” “太好了，至少有吐槽的功夫，哥哥还没有死透。” “你是找打架吗？” 刹那别过了头，床边那头正好是窗口，天色依旧阴沉沉，钟表上的时间告诉刹那，早就过了夕阳西落的时间，和宫城分别还没有多久，那份强烈的冲击感还在刹那心中活跃。 不知道现在的宫城怎么样了？ 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窝在房间里？ 还是说，像她那样坚强的人，还是会躲起来偷偷哭泣呢？ 不过，现在的自己，倒是真想哭了。 “我说，你在听么？” 花铃忍不住戳了戳刹那的脸，由于指甲太长，在刹那的脸颊上戳了个红红的印子。 “我说哥哥！你别跟丢了灵魂一样空空的啊……” “抱歉……你说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有什么郁闷的事情，跟我讲啊。” “别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开什么玩笑啊！我可是在关心你。” 花铃不满地拍了下刹那的肩膀，那一下不轻不重。 “哥哥，你可别忘了，圣诞节的时候还得和结衣姐过，如果有什么问题没能立刻解决的话，到时候圣诞节就会变成悲剧节了。” “圣诞节……” 花铃这一提，刹那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今年的圣诞节，宫城想要在外面过一次，难得她会主动约刹那，如果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因为刹那而糟蹋了的话，刹那真的会内疚一辈子的。 但…… “我，也许和宫城吵架了吧。” 也许，只是他单方面的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亲手伤害了宫城，同时也刺伤了自己的心。 真是活该…… 可是，不应该伤到宫城的。 “因为我太冲动了，因为我太不成熟了……” 刹那吐了口白气，渐渐诉说了自己的心声。花铃只是认真地倾听着。 “我没法做到像宫城那样成熟，坚强，才会把脆弱的一面表露出来，才会被宫城看出了破绽……所以，才会忍不住对宫城发火，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明明应该商量演剧的问题……我却一直走神。” 没错，是他不适应她的节奏，一直以来，宫城每天都在与脆弱的自己斗争，她的内心很坚强，不想被当成负担，这样的她，学不会低头认输，只会顽固向前。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能够稍微了解她，成了她所依赖的对象，却还是拖了她的后腿。 她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对刹那而言，也许都是相当大的打击，即使在医院那里得知坏消息，承受能力也会比刹那强。 可他没法跟着宫城一起视而不见。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幼稚的话，那在宫城的事情上，刹那宁愿一直都是小孩。 “或许宫城对我失望了吧？” “才没有那回事啦。” 花铃爬上了床，坐在了刹那身边，摸了摸刹那的头。 “哥哥你的叙述能力真的很糟糕，虽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结衣姐不会对你失望才是。”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呢？” “因为哥哥你是如此的可靠。” 她把额头蹭过来，轻轻撞了下刹那的肩膀，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和哥哥生活这么多年的我很清楚，所以结衣姐应该也明白，哥哥的优点。” “我的优点？” 刹那不解地反问道。但花铃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是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哥哥一直都木头木脑的，所以肯定没意识到，但结衣姐应该很明白。” “这不是自夸，我觉得我还是蛮感性的。” “这和感性没关系啦……总之，要赶紧和好哦。” “又不是小孩子吵架。” “正因为不是小孩子吵架，才更应该和好。” 花铃的话让刹那顿时哑言。不过，她说得很在理。虽然在理，但留下心中抹不去的伤痕，还是无法抚平，虽然没有什么凭据，但刹那觉得，宫城一定会惦记着…… 羽岛刹那对宫城结衣唯一一次的伤害。 “你还真是笨蛋啊，老哥。” ！ 刹那惊讶地抬起眼睛。 “如果内心的伤无法忘记的话，那就用更过的爱去抚平好了。” 自己刚才有透露心声么？ 刹那的眼神满是疑问，花铃忍不住笑出了声。 “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很单纯欸~这么简单的心思，当然被你可爱的妹妹看出来啦~” “你说可爱就很可怕了。” “什……我好心安慰你，你居然还说我不可爱！” “痛痛痛！别闹！” 花铃用力掐了下刹那的大腿，刺激的痛感让刹那忍不住叫出声来，与刚才的力道完全不一样，这丫头还真的生气了。 “白痴，稍微给我正经一点啊，好歹我在担心你呢。” “不正经的是你吧？为什么突然掐我啊！” “说人家不可爱……这话很伤人啊。”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实际上，咱家妹妹还是挺可爱的。 不过，刹那没那个心思去哄花铃。 “你说用爱去抚平，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花铃撇嘴一笑，有种邪恶势力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和结衣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矛盾就给我尽快解决，也许这就是关键的转折点哦。” “转折点？” “没错。” 她掏出手机，手指灵活地按着屏幕，像是给谁发了邮件，很快就听见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哥哥，你知道么？已经快一年了。” “什么？” “你和结衣姐认识的时间，还有喜欢上结衣姐的时间。” 今天才刚和宫城说过这事，刹那也心里有底，一直在暗自盘算着。 十一月底的现在，距离三月初的邂逅，以及八个半月了。 他喜欢一个人已经八个半月了，马上就要度过四季了，如果今年过去了的话，也可以算作一年的时间了。 “今年会是个白色的圣诞节哦。” “嗯，大家都预感会下雪。” “希望会无比浪漫吧。” “欸？” 邮件回复的提示音响起，花铃像是等候多时般喜悦地打开邮件，看到内容后，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呐，哥哥，你知道这么久的时间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暗恋结衣姐这么久了，一直都只有小动作，从来没有大动作过。不过，这也不坏，你和结衣姐之间，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羁绊，你们已经彼此了解过彼此，听由依说，结衣姐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与某个男孩子相处过。所以，现在已经是时候了，这一次不允许你再推托。” 是时候了…… 也就是说…… 花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票，强硬地塞到刹那手里。 “约结衣姐去看演剧表演，然后告白吧！” 花铃以惊人的气势大喊出声。 那之后，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有了一瞬间的静止，刹那的耳边传来阵阵耳鸣，大脑的思考变得迟钝。 她的话，他没那么简单反应过来。 然而现实是如此，轻易敲醒了睡梦中的刹那。 他呆滞了许久，看着憋红了脸的花铃，过滤到周围的杂音，脑海渐渐浮现出宫城弹琴的身影。尽管悲伤，尽管令人落泪，她还是怀抱幸福的喜悦，尽情地演绎着自己的心情，她那翡翠色的眼眸，寄托着某种对生活的执念，渴望地看着刹那。她的手，轻轻伸向刹那，坚强的她，向刹那诉说了求助的信息。 他所喜欢上的，就是这么一个少女，那个果断直率，敢扇他一巴掌，会为他奏琴的少女。 所以，那样的场景，那样的话语，刹那独自幻想过无数次，但终究幻想不出宫城听到这番告白的话语之后的反应。 “你在……说什么？” “不要再拖了！” “和宫城……告白。” “不要再给自己借口了！” “可是，我……” “哪怕有外界的打扰，也一定要告白到底！” 他一直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一定会表达自己的心意。 那个所谓的现在，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前进过，那个所谓的‘总有一天’，也一直停留在过去。刹那伸手想要触碰的时候，就已经到更远的地方，遥不可及。 “喜欢的人，要好好抓紧她的手哦。” 花铃紧紧握着刹那的手，力度有点大，刹那忍不住眯细了眼睛，感到疼痛，手里的票也变得褶皱。 “然后，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放手……” 花铃慢慢松开手，遗憾地看着刹那。 “哥哥，去试试吧……” “真的可以么？” “已经够了，现在就是时机。” 一成不变的日常，在某个时刻，总会发生改变。就像曾经的羽岛刹那，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演绎自我，却因那个少女的到来，打破了封闭的生活。 所以…… “我明白了。” “太好了……” 花铃松了口气，露出了掺杂悲伤又幸福的笑容。 “啊，别忘了。要把结果好好告诉给小惠姐噢。” “我知道，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天气明明很冷，内心却很热，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下来，他想约宫城，一起商量话剧的事情，然后告白…… 这就是既定的剧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策划的剧本。 刹那拿起手机，打开了通讯录，找到宫城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暂时按耐住急躁的心情。他看了花铃一眼，花铃举起小拳头，为他鼓劲。 “好……” 按下拨通键后，花铃慢慢离开房间，最后回过头来，欣慰地看了刹那一眼。 电话拨通之后，刹那先是沉重地吐了口气，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但宫城并没有说话。 两人就像说好了似的，先是陷入短暂的沉默，彼此整理好心情后，刹那才首先打了声招呼。 “宫城。” “……羽岛君，有事么？ 刹那紧张地抓着已经褶皱的票，确认了演剧的时间。 “明天晚上有空么？关于演剧的事情……正好有一场演剧表演，如果可以的话，正好当圣诞晚会的参考。 “咦……那个，由依才刚刚给过我表演的票……” ……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 刚才的邮件是给由依发的，羽岛家的妹妹还真是机灵可爱。 刹那在心里暗自感谢花铃后，紧接着说了正题。 “虽然很巧，花铃也给了我票，正好可以作为借鉴，你觉得呢？” “明天晚上的话，并没有特别要做的事情。所以……” 明明前不久，他们还处在那样的尴尬气氛中，连回家的路上都无法进行交谈，现在已经能够正常交流了……不对，要说正常交流，那还有些美中不足。 她只是在逃避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想尽可能的把刹那对她的伤害忘掉。 可是…… “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话说回来，羽岛君吃饭了么？” “还没呢。” “哦，这样子啊……” 刹那知道，宫城希望能够说点什么，来延长彼此通话的时间，因为一旦挂断了电话，就会再次回到一个人的时间中去。 那样的感觉，刹那倍感煎熬，想必宫城也是如此。 因为如此，刹那开始期望时间飞速过去，开始祈求他曾觉得荒唐的时间之神，让约定的明天快点到来，想要和宫城一起对话交流，想要和平常一样，看着她露出伤脑筋的表情，看着她那张生气又可爱的脸，看着她谈到熊和猫时幸福的笑脸。 “没什么，那么，晚安。” “嗯，晚安。” 最后只是做了简单的告别语。 “告白的事情，能成功么？” 这一次，哪怕有人抢在他们之前进行了告白，刹那也一定会进行到底。 不会被谁打扰，不会被宫城岔开话题，哪怕提前预知了宫城没有那个意思，他也要说到底。 他想很好的，更直白的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喜欢的那个人。 打完电话后，刹那觉得浑身虚脱，付出了生平最大的勇气之后，灼热的情绪在内心慢慢燃烧。 接下来，就是明天的告白了。 刹那把头往后仰，天气依旧不见好转，但因为是夜晚了，看不见阳光也是理所当然。 “对了，要给宫城准备一条围巾才行。” 等待中的小插曲 刹那不曾知道，在秋末冬初的现在，夜晚的大街上还会有这么多人。 天气很冷，冷到即使刹那穿了厚厚的大衣，还是会止不住地直搓身体。 他捂着上衣的口袋，站在街灯下面，尽管光线有些刺眼，也让自己变得惹人注目，但转念一想，能让宫城快速注意到自己的话，这样子刚好。 口袋里的东西很轻，只是一条围巾，几乎没什么重量，所以刹那隔三差五就会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多戴了一条围巾。毕竟那是给宫城准备的，即使百分之一百的确认，刹那也会百分之两百的担心。 如果告白成功的话，就亲手为她戴上吧。 简直就像情窦初开的情侣一样。 如此一想，刹那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郁闷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卖场的吆喝声不停，与人群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尽管如此热闹，依旧无法给刹那带来温暖。 他本想直接去宫城家接她，但被她拒绝了。 问起理由，她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不好意思。 所以，他只好满怀期待地在商店街等待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约会提前五分钟到场是常识，刹那是提前了二十分钟过来，但宫城不会提前五分钟，也不会准时，就像上次那样，她也许会稍晚一点到场。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但刹那并不觉得无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刹那心想，也许是宫城打电话过来了，或者是相泽过来抱怨为什么没有她的份，便连看都没看联系人就接了起来。 “大哥！！！”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电话另一头就传来了烦人的声音，刹那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耳朵，好让自己缓过劲来。 然后看了下联系人。 不是宫城也不是相泽，而是花铃的同班同学国见小野。 “你有什么事吗？” “好奇怪~好奇怪欸！” “我现在没空听你废话，我还有事。” 刹那正想挂断电话，却又被他急促的喊叫声制止了。 “别啊大哥！我遇到了人生当中第一道难关了！” “放心，那之后还有十道二十道，真希望下次请你直接拨打青少年求助中心的电话，我只是一介普通高中生。” “羽岛同学突然鸽我了！” 国见直接无视了刹那的吐槽，带着哭腔向刹那哭诉道。 “鸽你？她会和你有约么？” 以花铃那么讨厌国见的样子来看，国见要是能约到花铃的话，刹那的人生肯定也是幸福直通车。 “嘤嘤嘤~今天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演剧表演的。羽岛同学突然说有事不去了，那之后发信息给她也不理一下，宫城同学也失去音讯了。古手川同学听说两人失踪后，也重新考虑起本来的打工计划。剩下的只有小虎陪我去了……啊，顺带一提，小虎是个小胖子，本来今天要一起去来着。” …… 原来那票是…… “演剧表演的票明明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搞到的……” “这样啊，辛苦你了。” 反正肯定是用各种无赖的手段硬塞到花铃手里。 不过，刹那倒是要感谢一下他。这等于间接帮助了刹那。 “羽岛大哥，你知道羽岛同学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不去了？” “你也知道，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那个啊。” “那个是……噢！我知道了。” 突然听见国见急促的喘气声，是错觉么？ “是是是那个啊……也、也对，羽岛同学是女生，也难怪。这样子啊，羽岛同学来那个啦，然后宫城同学也跟着来了啊……” 搞什么，难道这家伙对大姨妈都会兴奋么？ “那么，我还有事，先挂了。” “大大大、大哥！女孩子来那个是不是要红糖水……” 话还没说完，刹那已经挂断了电话。总觉得要是再和那个小鬼啰嗦下去，今天的心情也会破坏掉的。 聒噪的声音总算消失了，刹那把头埋进衣服里面，微微靠在街灯上，继续等待宫城。 就这样，他们停止的时间，开始行走了 远处的大厦亮起了红色的麋鹿像，圣诞歌曲随着铃铛响起而奏响，通过广播的形式在商店街附近传播。映入眼帘的，也全都是红色的装饰。 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等待圣诞节的到来，即使看到刹那站在街灯下这般奇怪的举动，也只会欣然一笑。 那么，他和宫城之间，是否能够迎来美好的圣诞节呢？ 告白成功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告白失败后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 过了今天，刹那的世界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所谓的日常，已经无法再维持原有的样子。 他和宫城之间，必须有个交代，他也要还相泽几年来等待的答案。 仅此，就是刹那花了一个晚上考虑好的全部。 其中最重要的，是那颗为了迎接未来而做好准备的心。 小孩子的梦，该醒了。睁开眼后的世界，是不是依旧那么温柔呢？ “好冷……” 刹那不敢多想，他把手伸进口袋取暖，碰到那条围巾的时候，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在他的额头上，很快融成水，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天空，嘴巴一时忘了合上。 “雪……” 天依旧朦胧一片，白色的雪轻轻往下飘，量并不大，仿佛是初冬提前的招呼。 “今年果然是个白色圣诞节。” 漫天落雪，渐渐卷起一阵冷风，电源突然切断，大部分的店家暗了下来，人们还尚未反应过来，只是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厦上的红色麋鹿也渐渐褪了色。 整座城市，仿佛瘫痪了般失去了原有的机能。 “怎么回事？停电了么？” “真难得啊……居然会遇见这种事情。” “真是糟糕透了。” 随处听得见抱怨的声音，刹那一时也陷入混乱中，原本照着他的街灯也开始忽闪忽灭，如果街灯都熄灭了的话，恐怕只能靠手机的亮光来支撑走路了。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大规模停电，也许与雪有关，也许只是单纯的故障，又或者说……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安排吧？ 远处传来电车停运检修的广播，大厦的中心还有部分电源在运转，大概是后备电源吧。 一分钟后，骚动渐渐缓解下来，大家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立场，纷纷打开手机，漆黑的商店街再次充满亮光。 就在这时，街灯总算熄灭，而在远处，他也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羽岛君！” 拥挤的人群里，隐约能看见一双举高的手。刹那急忙跑过去，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好不容易才到达双手的主人面前。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电源恢复了。 刚才的情况，仿佛只是一场恶作剧，又或者说舞台开演前的黑幕，灯光打落在宫城的身上，她扶着膝盖，微微喘气，通红的脸上有着刚刚融化的雪，翡翠色的双眸抬起来，向上注视着刹那。 “等很久了么？” “不，我才刚刚到……” 比起这个，应该还有更加重要的话要说才是。 刹那才不是个迟钝鬼，所以他清楚，现在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好美……” “是、是么……” 尽管有些害羞，刹那还是脱口而出，瞪直了眼。 他见过宫城穿过形形色色的衣服，也见过她换过发型，但唯独这一次的感觉与以往不太一样。 宫城有着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现在被编织成三股辫，颇有文学少女的氛围。她的上身穿了件厚厚的蓝色羽绒服，白色的百褶裙下穿上了黑色丝袜。隐藏在白羽绒领下还可以瞥见雪白的细颈。 “很适合你，该怎么说呢，有一种文学少女的味道。” 刹那老实地说出口，这时他才闻到宫城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嗯……由依说三股辫的文学少女风格很适合我……” 宫城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似乎有点不习惯，她有些害羞地笑了。 看来她心情不错。 刹那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昨天吵架的那段记忆，暂时封闭起来好了。 刹那给自己提了这个醒，同时把最重要的事情悬挂在心头上。 “走吧。” 趁着雪还没下大，趁着人群还处在为忽然停电又忽然来电的骚动之中，他们就如行走在异世界一样，没有过多惊诧，不会对异样的情况产生质疑，只是脚步很慢、很慢地行走着。 “演剧表演的地点是广场那边吧？可是刚刚听到了电车停运的消息……” “没关系，只有一站的话，走过去好了，况且时间很充裕。” 哪怕宫城走得再慢，刹那都有耐心陪着，想要更多的感受宫城待在身边的滋味，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慢慢回味那股味道。 促销新产品的面包坊今天推出的，是有着‘究极黄金菠萝·爆裂模式’之称的甜瓜面包，刹那还没有尝到，瞥见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刹那没有在意。 平时以柠檬系列饮料作为卖点的饮品店，即使在寒冷的天气里，依旧做着冷饮的生意，刹那看了眼他最喜欢的翡翠柠檬，预定甜度在三成到五成左右，不过他也没有进去买。 走出商店街，路上依旧有许多行人，他们走下石阶梯，换了条没有人的路，只不过靠边的海风有些刺骨。刹那站在了宫城的左手边，挡住了海风的正面侵袭，倾听海浪的声音。 “呐，羽岛君。” 原本沉默的两人，就在这时，宫城主动打破这平和的气氛，她紧挨在刹那的右手边，视线从下往上爬，将刹那的侧身扫视了个遍，最后停留在脸上。 “已经下雪了呢。” “是啊，等不及冬天到来就开始下了。” “很快就是新年了对吧？” “如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会穿越回过去的话，十二月结束以后就是新年了。” “二年级的期末考试也会在圣诞节前结束。” “即使盘算着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复习，你我都不可能有太大的提高吧？” “噗……真像羽岛君会说的话。” 宫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夜晚的潮水猛地冲了上来，冲刷走浅滩上的痕迹，巨大的海浪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宫城抓住了刹那厚厚的衣服，停下了脚步。 “三年级之后，会变得很忙吧？” “……” “学校有规定，三年级的学生的社团活动时间会缩短，下午的课程也会变多。” “……” “那样的话，我们聚在一起的时间……” 宫城在担心什么，刹那很清楚，不只是她，那也是刹那所担心的事情。 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因为现在所处的立场，因为接下来会做的事情。 毫无疑问，都将间接的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而社团活动时间的缩短，也许就是一个最为糟糕的时机。 坦白来说，他们所能在一起的时间微乎其微。 “社团就只剩下相泽一个人了呢。” “要考虑新的成员么？” “不必了。” “说的也是……” “再说，学业什么的，我也没有上大学的想法，偶尔翘翘课貌似也不错。” 刹那抱着脑袋，抬头望天，宁静的夜空飘着零散的雪，如同一幅画卷一般美丽。只是，夜空下的两人，并不那么美丽。 “我的话……” “一定会老实去上课的，对吧？” “嗯……” 宫城惊讶地看着刹那。 “为什么羽岛君会知道？” “加快脚步吧，虽然时间有余裕。” 那种事情，刹那最为清楚不过了。 宫城结衣是个不甘服输，顽固到底的女生，所以，什么都不做让她放弃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哪怕自己的学业成绩与刹那几乎是一个级别的，她也会试着去努力看看。不管是上课，还是平时社团闲的时候，她都会认真听课，复习知识。 对她而言，上学不是目的，好好学习也并非为了某个理想，单纯是为了和命运反抗而已。 那就是宫城的生存方式，所以她一定不会因为眷恋社团的温暖而放弃学业。 那样的话，羽岛刹那也不得不撒一个温柔的谎言。 “我想，应该不会怎么样的。” “什么？” “就算三年级生的时间会很繁忙，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影响。只要偶尔抽空去社团的话，只要周末一起出来玩的话，一切就不会改变。” 这样的话，究竟是为了安慰宫城，还是安慰自己呢？ 刹那很清楚，过了今晚之后的世界要与众不同。 即使如此，他还是说了这样的谎言。 宫城做噩梦的那个夜晚，他曾暗自许下诺言，无论今后宫城在哪里，他都会不离不弃跟着，如果宫城去了其他城市，刹那就会去那个城市。 他所盘算的未来，是多么理想又美好，但现实的现在，却又十分无力。 如果被宫城拒绝了，将会怎么样。 刹那已经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了。 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都清除干净了，已经打算背水一战了。 “是么？不会变啊……” 刹那的话，宫城又听进去多少？ 只是，当她抬起头来，对着夜空呼出白气的样子，绯红的侧脸，哀伤的目光，轻轻跃动的双股辫。 一切都是那么闪闪发亮，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专门落在她一人身上。 然而，这样的路，他们还能走多远呢？ 伤害宫城时候的伤痛，鼓起勇气约她出来的觉悟，在人群中看见她时的激动，与她肩并肩走在海边时的平静。 一切，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们停止的时间，总算开始行走了。 你在雪风下耀眼的身姿，却背着我悄悄落下帷 到达广场的时候，演剧表演还没开始，似乎因为下雪的缘故，做了微小的调整。 “不过，如果知道会下雪的话，真应该带把伞过来。”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今早的天气预报也没有说晚上会下雪。” 刹那替宫城拍掉头上的雪。天气变得比刚才还要冷，身体本来就差的宫城，此刻正瑟瑟发抖。 刹那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提前把围巾拿出来。 “羽岛君？” “你要是中途晕倒，我会很困扰的。” “每次都是这么说……” 那当然是因为每次都担心。 刹那把暖和的围巾围在宫城的脖子上。 “谢谢……” 她红着脸，将围巾拉得紧紧的，小声地道了谢。那之后，他们走到演剧表演的台下，占好了绝佳的位置，过了一会，其他看戏的人才慢慢赶过来。 “咳咳，测试……今天非常感谢大家来捧场！” 舞台上，有个年轻的男子拿着喇叭说了句开场白。 “羽岛君，演剧的话，还要准备服装么？” “这个视情况判断吧。” “这样啊，得好好准备了呢。” 看着台上女演员身上洋溢着复古青春气息的服装，宫城有些羡慕。 正式表演开始前，相泽给刹那打了通电话，如刹那意料中的那样，相泽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好过分~！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偷去看戏了！” “今天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况且你还要准备自己的小说设定吧。” “呜~话是这么说啦……啊，对了，我打电话过来，是有好消息跟学长你说。” 相泽的情绪切换速度让刹那有点跟不上节奏。这时，宫城好奇地问刹那：“是小惠么？” 刹那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因为票不够，小惠没能来看真是可惜了……” “她也要准备自己的小说设定，所以没关系的。” 刹那把手机重新贴近耳边。 “到底什么好消息？” “那就是对熊的角色安排，我已经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 这算好消息么？不过，刹那倒是真的有点感兴趣，宫城为什么坚持把熊放进小说中，以及怎样的安排才是宫城希望的那样。 然而，相泽只是诡异的笑了笑。 “不告诉你~” “……” “等我把小说完成，或者更早的时候，学长你就会知道了。” “那是什么猜谜游戏？你这不等于没说么？” “至少给你打了预防针。” 相泽说完后，又停顿了一会，刹那能感觉得出来，她还有其他想说的话，于是没有挂断电话，也不插嘴打乱她的思路。 这时，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演剧表演似乎马上要开始了。 在一阵嘈杂的声音中，刹那的注意始终放在宫城身上。 “学长，你要跟学姐告白，对吧？” “……” “没关系的，是学长的话，一定会成功……那之后，再告诉我答案吧~” 相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之后，便匆匆挂断了手机。 刹那不知道，是花铃通知了相泽，还是相泽自己敏锐地嗅到了什么。 但她的电话，确实提醒了刹那，自己已经接近这个时机了。 刹那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 然后，演剧表演开始了。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在表演开始的那一瞬间便抓住了宫城的手，宫城也是吓了一跳，目光睁圆地看着刹那，但没有挣脱开，而是任凭刹那握住她那柔软的小手。感受彼此的温度传来的炽热心情。 他仿佛能听见宫城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所有美好的事物，仿佛都像甜瓜面包一样，渐渐融入刹那心中，天上的小雪，温柔地飘荡而下，寒风里的冷意，也变得暖和许多。 他和她看着台上的演剧，感受着台下的彼此。 ——那是一场学生时代的恋爱演剧，在平和的小镇上，少年邂逅少女的爱情故事，没有冗杂的片段，没有复杂的关系，一些简单而纯情的台词，都在诉说着过去时候的青涩。 ——男主角是面包坊老板的儿子，女主角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他们的生活之所以交织一起，是因为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社团。 ——男主角是个有些顽皮，很爱开玩笑逗乐别人的阳光少年。女主角是个沉默寡言，举止优雅的美少女。 ——因为少女总是板着脸，经常让人误以为她是在生气。于是少年便想到很多法子来逗少女开心。 ——起初，少女对少年的做法不以为意，但在少年的热情感染下，渐渐打开心扉。 ——他们参加的社团是美术社，少女的画工扎实，少年的画技挫劣。打开心扉的少女，开始慢慢教导少年画画。以此增加与少年交流的机会。 ——一开始，少年对少女的热情很是迟钝，只是把少女当作普通朋友对待。但在少女心中，少年是个很特殊的朋友，因为少年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因为误以为她在生气就疏远她。 ——于是，少女费尽心思，增加彼此交流相处的时间，偶尔会间接暗示少年，表白自己的心意。少年也渐渐明白少女想法，只是不敢相信。他还是会和少女交流画技，但无意间的对话中多了几分谨慎与羞涩。 ——少年想，也许自己喜欢上少女了也说不定。 ——少女想，也许自己必须更加积极一点也说不定。 ——他们彼此暗恋，但并没有谁先特别说出口。无论少年还是少女，都觉得，‘总有一天’，告白的时机会到来。 ——转眼到了毕业季，少年看着手里的毕业通知书时，才恍然想起那个所谓的‘总有一天’，一直没有到来。 ——少女也毕业了，她也意识到了，再这么下去，她将永远没有和少年告白的机会，少女是大户千金，未来的路早就决定好了，毕业之后将会到更加专业的美术大学学习，过几年就要进入上流社会，成为专业的美术家。 ——少年的未来只有继承面包坊，并把画画当作小憩时候的兴趣，或是替新产品绘制海报。 ——他们的路，在毕业分开后将会越走越远。 ——深知这一点的少年，在毕业当天便找到了少女，想要把心思表达出去。 ——但是，少女觉得，她的这份爱意，终究没有结果，他们所处的世界，不在一条线上，即使告白了，也只会徒增伤心。认清这一现实的少女心如死灰，她咬牙切齿，忍痛拒绝了少年的告白，并坐上了通往未来的车，远离少年而去。 演出十分顺利，演员的表达与台词的情绪把控恰到自然，又或者说，其实只是借着演剧的面具来表达某些真实的东西。 刹那的心情也被触动了，他看了眼旁边的宫城，发现她也沉浸在舞台上的演员身上。 所谓的故事本身，也许不会有巨大的吸引力，最重要的，只是感同身受这一点。 整场剧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钟，演出结束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最后，演员们鞠躬致敬，帷幕就拉下了。 看客们趁着雪还未下大，匆匆离开了现场，刹那找了间杂货店，买了把纸伞，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总比没有好。 他撑着伞，犹如宫城身边的贴身护卫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离开现场。 夜色更浓，雪花越多，矮小的平房已经积了小小的雪。飘雪随风而落，有的打在了刹那脸上，刺骨的冷意，冻得皮肤通红，刹那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城，好在她足够保险，把半张脸都缩进围巾里，感受着围巾的温度。 “羽岛君，你不冷么？” “我当然冷了。” “那，要不要……” “你一个人裹着就好了，我虽然冷，但不至于受不了。” “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连这点都要斤斤计较吗……” 宫城微微抬起不悦的眼睛瞪了刹那一眼。 “不过，好暖和……” 两人远离会场的时候，电车还是故障，他们只好沿路返回，重新经过海滩那一边，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给了刹那一个无比美好的机会。 每走一步，刹那的心脏都会跳动得很厉害，明明天气很冷，他却感到浑身炽热，一直以来，对宫城的那份心情，在内心最深处深埋起来的种子，早已开花结果，化作热情，涌进刹那的心田。 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大海映入眼帘，月色渐隐渐行，他们才得以获得属于二人的时间。 “羽岛君，演剧的话，果然还是恋爱的题材比较好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演剧的话，还是分为很多种的吧。” “只是，看到刚才那样的演剧，就觉得很厉害……” “啊，确实，虽然看上去都是一群年轻人，但演技了得。” “只是没想到最后不是happyend。” 宫城的目光变得落寞起来。 “原来演剧到最后，不一定全都是美好的结局啊。” “这样子或许会更贴近现实。” “说得没错。” 宫城对这段话抱有认同感，她把嘴巴从围巾内露出来，对着大海吐了口白气，行动的步伐停了下来。 “我没有谈过恋爱，可能不太懂。” “……” “但我明白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因为你是这样子的身体么？” “正因为我是这样子的身体。” 宫城歪着头，脸上的笑容似有似无，看上去十分苍白无力。 “要是能谈一场恋爱就好了……” “宫城……” “可是不太可能的吧？” “……” 这一瞬间，刹那有一种心声被窥视到了的感觉，他惊诧地睁大眼睛，宫城则别开了脸，光看着海面上的景色。 纸伞很快就塌了，握着伞的手也冻得僵硬，伞从另一端倾斜，然后从刹那的手上脱落。 “我大概，永远也无法演爱情剧吧。我不想拖别人后腿。” 这就是宫城的答案了。 她是不是猜到了呢，刹那接下来想做的事情。 然而，她还是间接地回避了刹那的心意么？ “羽岛君，你明白吗？” “我……” 少女无可奈何的目光依旧看着深邃的大海，仿佛有股巨大的魔力，眨眼间就会把她吸进去。 但，这不是刹那想要的结果。 或者说，他不甘就此结束。 羽岛刹那所预想的计划，还远远达不到。 “宫城……” “啊！羽岛君，你看！” 就在他想说出口的时候，宫城突然惊呼，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 “看那里！” “怎么了？” 刹那顺着宫城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远处有艘轮船，像是在举行什么派对，亮起了五彩缤纷的灯光。 因为是在漆黑的海面上，因为是在下雪的这个时机，轮船在很远的地方，那些光线一点一点，点缀着海面的单调。 “好漂亮……” 宫城望着轮船的方向，惊叹道。 “要是有机会坐一次轮船，或许也不错呢。” “宫城……不对，结衣。” “！” 喊出宫城的名字的时候，刹那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多亏如此，宫城的视线回到了刹那身上。 她惊讶地看着刹那，眼里有几分想哭的意思，就像这片漆黑的大海一样，看上去十分柔弱。 “羽岛……刹那君……” “结衣，我曾经说过吧？有话对你说，那句话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说出口。” “……” 宫城有些畏缩地后退了几步，海风再一次吹了过来，红色的围巾从宫城脖子上松了一半，在空中飘扬着。 “那句话，我今天就是告诉你。结衣，我有话对你说。” “住……手……” 宫城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跑走，但刹那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不会轻易逃避！” “……” 回过头来看他的宫城，就像受伤的小猫一样让人心疼，刹那忍不住松开了手，不敢再弄疼她，她也停下了要逃跑的步伐，重新转身正对刹那。 “想说的话……是什么……” 她的脸色黯淡无光，目光憔悴。 但刹那不容许她再逃跑，这一次，他也不会逃，无论怎样的特殊情况都不容许打扰他。其他人抢先告白也好，轮船的灯光也好，宫城的暗示也罢。 这些！ 羽岛刹那通通不接受！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想说的话，不如说，到这一步，换作是谁都很清楚。” “……” “这段时间的相处……不对，打从一开始就是了。我，因为你的原因加入了奇葩社，虽然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社团，当初还觉得很头疼，但没想到生活会如此充实。这也是你最初的目标吧？” 宫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湿润的液体，那究竟是白雪所为，还是内心所意，刹那没有去追究，哪怕现在的宫城看上去十分受伤，他也选择暂时忍着。 海风愈发急促地吹过，将纸伞卷向远处。雪下得越来越大，底下已经化作白色的世界。他们就像站在世界的尽头，在迎接末日到来的最后一刻，做出最后的挣扎。 “因为你选择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所以我拒绝了学生会的好意。” “……” “因为你在走廊上晕倒了，我才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和绝望。” “……” “因为是你精心准备的社团活动，想要度过充实的时间,所以我变成胖次狂魔。” “不是……那并不是因为我。” 宫城本能地想要抗拒什么，这一次，刹那清楚的看到了，从宫城眼眶溢出的泪水，是那么的脆弱无力。 她应该是知道了我今天真正的目的，才会选择和我一起出来。 她也是知道了我现在的想法，才会有了想要否认什么，逃避的想法。 “因为你弹奏钢琴时的样子无比着迷，每一个音符都震撼着我的内心，才会控制不住泪水。 因为有你一起努力，我才能找到真正的盗书人。 因为有你这么贯彻自我的人，我才愿意和你站在一条道上，一起反驳所谓的‘正确答案’。 因为担心你，看到你被球砸中的时候，才会奋不顾身地跳进最害怕的海里，连踩到钉子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在意你，才会躲起来，窥视你和须藤的对话，哪怕须藤委托我，撮合你们在一起，我还是会忍不住狡猾一下，在关键的时候阻止了他。 因为你的言语，你的陪伴，我才从恢复记忆的绝望中振作起来，与过去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因为你的琴声与歌声，我和花铃之间的关系才能和好如初。 因为和你一同坐在摩天轮里，才会小鹿乱撞。 因为你……因为你……” 这时，刹那突然觉得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在脸上流淌，那并不是雪，也不是海风的作用，而是本能的，从眼眶里溢出来的，作为代替情感表达的泪水。 刹那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从全身涌上来的情绪，理性的盖子瞬间冲破，他咬破了下唇，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冲着宫城，喊出了那句话。 “因为我喜欢你！宫城结衣！”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宫城表达了自己心目中的爱意。那之后，身体跟抽空了能量一样，他频频喘气，喉咙有些疼痛，头也有些晕晕的，但为了得到宫城的回复，他还是站稳了身体，带着坚定的目光看向宫城。 …… 他没有听见回应。他清楚地看着宫城的眼睛。 但…… 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也许花一辈子的时间都不愿意去理解。 那一瞬间，仿佛灵魂抽干了一样虚脱，刹那的脑袋变得空空的。 宫城没有回应他，正确来说，是无法回应，她的眼睛，渐渐染上了浑浊的颜色，翡翠的颜色化作淤泥，眼里没有了刹那的身影。 宫城的脸色变得苍白，三股辫在空中无力地摇晃，红色的围巾从中脱离。 他看着舞台的灯光渐渐熄灭，向往的女神坐落在舞台中央，帘幕却悄悄拉起。 “宫……” 喉咙仿佛卡住了什么，想说的话说不出口，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然后，那具脆弱的身躯，倾向刹那这边，仿佛没了生命一样，刹那甚至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她晕过去了。 在这八个半月的时间里，刹那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每次他都惊慌无比，那种身体的能量都快被抽干了的感觉让他感到窒息。 但那之后，又会为了醒来的宫城感到欣慰。 他觉得，这一次也一定会和之前一样。 他深信，这只是上天的恶作剧，反正刹那的告白，永远都会出现差错。 醒来之后的宫城，一定会带着伤脑筋的笑容说‘我又晕过去了呢’。然后，刹那一定不会让她蒙混过关，即使如此还会继续追着她，把那天未说完的话说出来。 雪还在静悄悄地下着，远处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轮船的光渐渐沉没。 刹那等着，等着，等着…… 但是，只有这一次不一样。 无论天黑，天明，无论风大，雪大。 羽岛刹那终究没有等到…… 宫城结衣再也没有醒过来…… 宫城结衣：最后的挣扎 有的人靠努力奋斗功成名就。有的人靠努力奋斗落得个一败涂地。 一千个立誓成为职业棒球选手的人里面，或许只有个位数的人能够顺利实现理想。 电视新闻里经常会播报那些生命垂危的人依靠自己的乐观延续了生命，却从不会播报那些满怀希望想要活下去，最终却在等待中静静死亡的人。 还有那些数不尽的被冠以‘奇迹’之名的事件，是在多少无奈的牺牲下才诞生的幸运中的少数。 也许，这就是神明的恶作剧。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神明。 那天，古手川的烦恼解决之后，宫城结衣检查的日子： 阴霾的雨天连绵不断，街上笼罩着郁闷的气氛，红绿灯的光微弱地闪烁着，医院的红十字标志显得刺眼。 “姐姐，你想喝点什么吗？” “柠檬茶好了。” 在检查结果出来以前，我只能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感受着空气里的紧张气氛。雨天仿佛给医院围上一层罩子，休息室只有我和由依在，听不见病人们闲聊的声音，门牌上时刻亮着红色的光。 “给。” 由依面带微笑地递过来柠檬茶。 “啊……可是天气有点冷，不要紧么？” “这点程度就不需要担心啦。” 按照羽岛君的话来说，柠檬红茶就是生命来源，我也想尝试一下那种快速恢复精神的感觉。毕竟……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对了，姐姐~舅舅家养的无尾猫最近生小孩了噢！猫宝宝们聚在一块的样子很可爱哦！改天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如果舅舅肯分一只给我们养就更好了。” “唔，要是家里养猫的话，姐姐差不多会变成废人的。” “虽然我喜欢猫，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过分吧……” 由依时常会讲一些我喜欢的话题来维持好气氛，我也会笑着附和她的话题，如果彼此都没有这个推动力的话，休息室里就真的是被抛弃在世界之外了。 上一次来检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只不过那一次，我还没有意识到休息室的气氛原来是这么压抑。 当医生皱着眉头告诉我，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时候，起初我只是淡然接受，心想也许只是行动受到更多的限制，但这种程度，只要靠自我的个性就能克服过去。 可是，医生神情悲哀地和父母谈话的时候，我才隐隐约约明白，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谈话结束后，父母神色忧郁地走了出来，也许是经过一定的思想准备，医生才打算把结果告诉我。 “虽然无法查明原因，但宫城小姐，你……” “……” 医生神色严肃地说了些什么，我并不是很明白，那并非是高级复杂的医用词汇，也不是难懂晦涩的病状。因为我的身体就是这个样子，一直以来医生所给出的检查报告都能接受。 只是，只有这一刻，雨声盖过了医生的声音，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堵住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闪红的牌子就像心脏发出的警报。 “不过，也并不能因此下结论！宫城小姐的身体实在是奇怪，也许某一天突然康复也说不定，那个……最近宫城小姐不是挺活泼的么？一定是因为过度劳累吧？” 医生神情慌张地解释着，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和他道了谢。 这样子的检查报告，这样子的结果。 一直以来，我总是用好强顽固的性格来填充身体脆弱的自己。我想，既然命运如此不堪，那我就抵抗到底好了。 所以，我创立了奇葩社，经历了各种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烦恼，填充平淡无奇的时间，交上了朋友，认识了羽岛君…… 然而，还是没法改变么？最终还是只能落到这个结果么？或者说，这就是神明给反抗命运的我最直接的惩罚方式么？ “等……姐姐！” 罐装柠檬茶重重摔在了地上，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忍不住跑出了灰色色调的休息室，由依在后面跟着跑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只要跑出了那个沉闷的休息室，也许就能到达人多的地方，倾听吵闹的声音，回到日常的生活中。 然而，不管我多么卖力地奔跑，多么想冲破死寂的空间，周围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冲出医院，看着昏暗的外面，雨水毫不留情地倾倒在我身上，刺骨的冷意和直入内心的麻痹感让我浑身哆嗦，即使如此还是想通过奔跑来发泄此刻心中的不满。 但，连这点简单的愿望也不被满足。 双腿就像触电一般突然失去知觉，身体往前倾倒，就在快要摔在地上的时候，由依拼命抱住了我。 “不要这样子！” “由依……” “姐姐，一定没事的。所以……” 背后感受到了滚烫的液体，由依在哭，她也一定听懂了刚才医生说的话，那并非幻觉，也不是我误会了。 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有时候，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反抗，落下的结局，还是那么不堪。 我已经反抗多年了，从那天起，从被那个男孩子拒绝的那天起就在勉强自己，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坚强，不允许自己身体脆弱就接受特别优待，每天坚持走路去上学，拒绝了学生会提供的特别帮助。 可是，反抗了那么久，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原点么？ “呐，由依，我还活着么？” “姐姐……” “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个的疑问，从瞳孔开始变色以来，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以来已经问过无数次了，但从来没有人能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我真的非得接受这样的命运不可么？明明已经度过如此充实的一段时间，也能够发自内心地欢笑，到头来没有意义么？” “不是的！姐姐！还没有到头！就这么认输的话，根本不像姐姐啊！” “我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反抗下去么？我已经输光了啊……” 我对着阴沉的天空，长长地吐了口气，即使勉强睁大了眼睛，泪水还是会止不住地掉下来。那样的结果，那样的结局，那样惨淡的人生，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 “有的！” “？” “能让姐姐继续反抗下去的资本！” 由依抓紧了我的肩膀，坚定地看着我。 “羽岛刹那。” “为什么你要提到他的名字……” “姐姐，你应该明白的吧……羽岛哥哥的存在，是你反抗下去的根本。拜托你，握住这个救命稻草，走到最后吧。” 由依趴在了我的胸口上，像是祈祷般呢喃道。 “走到最后……么？” 是呢，如果是羽岛君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他所认识的宫城结衣，一定不会轻易倒下。所以，他一定会坚信，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难，我都会勇敢走下去。 那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我明白了。” 还没有结束，这样的结果，我不会接受…… “羽岛君，我还没有输。” 我不想背叛这段时间以来的回忆，所以，我还会继续走下去，用这双腿，走下去…… 谁也没有错 记忆： 我在哪里见过那个少女。 至今大概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 某天，和附近的小伙伴在空地玩耍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 她的穿着很特别，还有一头栗色的柔顺长发，翡翠色的瞳眸十分漂亮，虽然看上去有些弱气，但对我来说，那个人就像异国公主。 因此，我不小心看呆了。 “那个……” 少女胆怯地开了口，目光澄澈地看着我。 “我能和你们一起玩么？” “人都走光了！玩什么啊！” 小伙伴的玩笑话，让我有些难为情，因为看着女孩的样子发呆，忍不住发火把那群玩伴赶跑了。 少女被我的吼声吓得哭出声了。 “为什么？” 她小声地啜泣着，她的声音很好听，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就因为……我是这样的体质么？” 她睁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但…… “谁知道啊！” 我还是朝她大喊了，并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掩饰内心的害羞，然后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留下少女一人。 那之后…… * 坏掉了的闹钟，不知从何开始又闹响了。 也许是花铃过来修理过了吧，又或者是刹那自己忘记了修好过的事实。 羽岛刹那缓缓睁开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伸手关掉了闹钟，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房间里笼罩着一股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微弱，窗外一片白茫茫。 “今天，是几号了呢。” 刹那动了动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每说一个字，喉咙就会感到火烧般疼痛，他不禁咳了两声。 “12月10号。” 他并不期待得到谁的回应，只是自言自语。然而，还是有人回应他了。 刹那抬起眼睛，看了眼微微打开的一条门缝。 “哥哥，早安……” “花铃，早……” “今天，也不去上课么？” “不去吧。反正我的出席率够了，而且也没有考好大学的打算，就算高三分班，待在最差的班级也没关系。” “可是，结衣姐……对不起，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花铃，赶紧改了口，她悲哀地看了眼刹那，不再多说什么。 “早点恢复精神哦，爸妈也很担心。” “我知道了。” 花铃还在担心什么，她站在门口许久，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直到刹那再次用眼神质问她，她才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肩膀一颤，害怕地离开了。 刹那转身又躺回床上，看着窗外下不停的雪，总觉得雪风声中多了几分悲鸣，那就像是即将在冬日里冻死的动物会发出的呜呼。 “为什么我会做那个梦？” 很久以前曾经做过的梦，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今天的他，再一次回忆起来了。 最初的邂逅，还有…… 那之后的追寻。 “我想起来了，关于那天之后的事情。” 花铃已经走了，房间里只有刹那一人，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很难受，就像哭尽喊干之后的疲倦。 刹那翻了个身，继续注视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眼睛里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为什么这个破小镇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公主？ 刹那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可爱的少女。 刚才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凶了？ 她哭了，是自己把她吓哭的。 刹那左思右想，内心七上八下，片刻无法安宁，他产生了想要找女孩道歉的心情，然后再带着她一起玩吧。 自己好歹是个男孩子，向女孩子道歉也不会少块肉。而且，如果能一起玩的话，花铃应该也会开心。 做好思想工作后，刹那重新回到那片空地。 玩伴不在，女孩不在，荒凉的空地，只有空瓶子在地上寂寞地打滚，夏季的风有些急躁，直扑刹那的脸庞，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空地的样子，就像末日之后的景象。 刹那有些呆呆地走到前面，站在刚才少女站过的位置，他朝周围扫视了一圈，终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从他逃走到回来，也不过半小时的时间，但女孩已经不见了。 她说，想和刹那一起玩，但被刹那拒绝了。 也许是去找其他的玩伴也说不定。 刹那的心情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对方也在这里，也许某天还能再见面吧。 等到下一次，再和她道歉吧。 到了第二天，刹那还是来这片空地了，然而少女不在。 刹那带着玩伴们到各种适合玩耍的地方，留心少女的踪迹。 他向粗点心店的老板打听公主的下落，老板说，公主已经回到城堡去了。 于是刹那当上了勇士，去城堡寻找公主，想为那天的事情道歉。 但是他找不到。 通往城堡的路上，蒙上了雾，刹那不断摸索，终究迷失在路上。 那种看似很酷，最后却不了了之的事情，仿佛只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小篇章，只不过因为失败了，不会被撰写进去。 勇士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扔掉了所谓的正义，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少女——宫城结衣她，从羽岛刹那的身边消失了。 * 第二次惊醒，是手机的来电铃声。 刹那不耐烦地打开手机，确认了来电人——相泽惠后，微微皱起眉头。 “又来啊……” 刹那本想直接调成静音，但一想到这两周以来，她已经给刹那打了四十通电话，发了六十封邮件，即使刹那刻意不去理会，她还是仍不气馁。 到这里要是还拒绝的话，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 眼眶突然有些酸痛，刹那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不想让某些不妙的东西流出来。 铃声响了许久，不到结束，相泽惠是不会挂机的，连她也被那个人的顽固个性所感染了么？ 真是头疼…… 想到这里，刹那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接了电话，手机的另一边传来了惊讶的声音，似乎对刹那会接电话感到意外。过了一会，她松了口气。 “终于接电话了啊。” “抱歉……” “不，没事。毕竟这件事对学长来说打击是最大的。” “你也不好过吧？” “学长……你的声音。” “没什么，只是喉咙不舒服。” “这样啊……” 那天以来，刹那到底嘶喊过几次了呢？就跟疯子一样，失去了理智，不顾众人怪异的视线，在医院大闹一通，被安保强行拉走。 回想起自己做过那么多丢脸的事情，刹那浑然不觉，身体已经麻木。 宫城没有醒过来。 没有征兆的，在刹那最为重要的时刻晕了过去。 她的眼睛染上了浑浊的颜色，脆弱的身躯倒在了刹那怀里，身体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仿佛针刺一样不断穿插着刹那的心脏。 那一瞬间，世界褪去颜色，大脑的警报频频响起，羽岛刹那跟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到处嘶喊，救护车带走宫城的那一刻，他的情绪极端到相关人员拒绝他上车。 后来，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刹那激动之下，挥拳揍了声明‘宫城结衣小姐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的节草医生。 他的悲伤、绝望，把不理智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被安保人员强行拉走，在白茫茫的大街失落地拖着身体，直到花铃和父母将其带走。 从前，羽岛刹那不相信神明。 现在，也不想相信神明。 宫城结衣的病，没有任何理由，以现阶段的医疗水平来说无法解释，毫无理由的身体脆弱，毫无理由的晕了过去，毫无理由地醒不过来。 “在结衣姐的身体里，产生了一种拒绝醒过来的电波信号，就像与外界的联系断绝开来一样。虽然能够维持正常的呼吸，但又跟永远睡着了一样。” 在医院看望过宫城的情况后，花铃回到家跟刹那做了解释。 但，那个时候的刹那，什么都听不进去。 如此噩梦般的日子，浑浑噩噩地过了近两周的时间。 雪下得很大，已经完全覆盖地面，整个世界被染得一片雪白，唯独宫城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从那天去，羽岛刹那的时间，仿佛也停止了，永远凝固在了即将告白的那一刻。 “羽岛学长，不去上学么？” “我的出席率已经足够了。” “可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会荒废掉的……”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门被打开了，相泽惠穿着学生装扮，出现在了刹那面前，脸色满是痛苦的神色，泫然欲泣地看着刹那。 “那，今天的我，也翘课好了，反正我脑袋很笨，学习也学不进东西。” “你没必要和我一样。” “但我也很难过，宫城学姐的事情……” 她似乎一大早就在刹那的家门口等着了，她的头发和衣服都顶着雪，看到花铃出门上学的时候，才从对话中得知刹那已经醒了，所以便打电话过来。 相泽走了过来，坐在了刹那床边，她的脸色没有血色，身子也比上一次见到她要瘦了一些。 “你也……不容易。” “这一点，学长也是。学长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胡子也长出来了。” 胡子？ 刹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多了许多刺刺的胡子，这些日子，除了窝在房间，就是在客厅倒水吃饭，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就倒床睡觉，睡不着的时候，便用安眠药助眠。 可是，不管他如何逃避现实该面对的残酷，梦里依旧不依不饶地惩罚他。 他的生活里，脑海中，每时每刻都会浮现出宫城的样子。 为什么自己没有提前发现呢？ 明明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了解宫城，每时每刻都在注意着宫城，却连她的细节都观察不出来。在宫城独自承受痛苦与困扰的时候，刹那只会想办法哄她开心，却从没了解过她心目中的烦恼。 “相泽，我是人渣吧？” “是的。” “……” “如果这么回答，就能让学长好受一点的话。” 好受……么？ “我啊，明明是奇葩社的一员，至今为止却无法看出宫城心目中的烦恼，明明最该需要帮助的人是她，我却没有看见。” 她向刹那求救过。 那天做噩梦的时候，她想要让刹那留下来，想要让刹那待在她身边不要离开。 那场噩梦，她想要求助的对象，其实不是熊，而是刹那。 还有，摩天轮的时候…… 她无时不刻都在倾述自己的绝望，无时不刻都在期待刹那能够救她。 可每次，都被刹那的迟钝所忽略。 我认输了，是我败给自己了。 “宫城她，明明向我求救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也有罪。明明看得出来最近的学姐有心事，却总是缠着她胡闹……” 他们两人，这算是互相舔舐伤口么？ 刹那看了眼相泽，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傻气与活泼，染上阴霾的脸色，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眼眶的位置早就红肿。 不过，就算在这里互相自责也无济于事。 宫城没有醒过来，这就是结论。 未来的路一片漆黑，这就是结论。 “学长，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学姐？” “不去。” 刹那转了个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把头埋进被子里。 “可以告诉我理由么？” “我害怕见到她。” 如果见到宫城如同死尸一样躺在病床上，除了呼吸以外没有任何生理功能的话，他一定会浑身虚脱，再也没有勇气站起来。 他曾经见过最喜欢的人从楼顶上跳下去，那时候那种窒息的感觉，刹那没有忘记，独自躲在家里，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连阳花的葬礼也没有参加。巨大的压力让他整日郁郁寡欢，几乎快得病。 现在，他处在同样的位置上，面对同样的情况。 光是这么想，刹那就无法保持冷静，身体痛苦地颤抖着，眼睛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泪水，本就嘶哑的声音，又多了几分鼻音。 “抱歉，让我静一静……” “学长……” “求你了，我求你了，拜托……” 他无法静心去思考，也无力去面对什么，他在这里哪儿待不下去，只要活着一分一秒，对他而言就是百般折磨，即使进入梦中，也会受到噩梦惊醒。 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羽岛刹那还是没有变。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吧。因为只有它，才有能力把所谓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 “我知道了……” 相泽站了起来，即使闷着被子没法确定她现在的状况，刹那也大概清楚，相泽的心情和自己是差不多的。 “下次见……” 说完，相泽便离开了刹那的房间。 安静的环境中，只剩下刹那的啜泣声，手和脸都被泪水浸湿，几乎燃烧的胸口，发了狂地诉说着疯子般的情绪。 哭累了，挣扎够了，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这个时机，肚子却发出了不争气的响声。 “为什么……” 即使身心俱疲，内心被绝望所充斥着，脑海里满是痛苦的回忆，人的本能还是会赤裸的体现出来，空腹所带来的饥饿，使刹那无力再发泄下去。 这样子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刹那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即使如此，回忆的走廊源源不断 真是不可思议，就算再怎么痛苦，人还是会循着求生的本能做点什么。 花铃似乎没有准备早餐，客厅和厨房空空如也，水槽的水龙头因为没关紧而滴着水，钟表走动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刹那关紧了水龙头，回到房间里，换了套像样的衣服，围上了那条红色的围巾，在玄关口穿上鞋子后，便忍着严寒出了门。 白色的世界，亮着耀眼的光，陌生的世界，充满了熟悉的味道，每跨出一步，都觉得十分别扭。 刹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身后。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 习惯了与宫城行走在一起，当身边再也没有薄荷的香味，自己迈出去的步子也变大了很多的时候，刹那才意识到那股奇怪的感觉所在。 即使是生活中的一点小事，都让他想起了宫城。 刹那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思念宫城。 但，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 刹那停了一会，继续朝着面包坊的位置前进。 邻居正忙着扫除门口的雪，十二月的飞鸟已经停止了鸣叫，所以一路上除了踩着雪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只剩下寂寥的风声。 翻新了的城市，少了点喧嚣，但对圣诞节的期待，仍旧只增不减，红色的圣诞老人头像的广告牌，是两周前还没有的。十字路口的大屏幕，最后一次见的时候还有节目放送，现在也许是因为下雪而进入休眠状态。路上已经没有发传单招呼客人的女仆。车站前的柠檬系列饮料厅，今天变得无比冷清。 仿佛隔了好几年，刹那对曾熟悉的一切都抱有怀疑的感觉。 绿灯亮起，穿过斑马线，与路人擦肩而过，耳边总算有了些嘈杂的人声，刹那融入其中，就像千万雪花中的平凡一份子，变得可有可无。 不久前，他还和宫城还有相泽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在放学路上，经过红绿灯，看见车站前的甜品店又有了新的甜品，相泽像个孩子一样赖着不走，羡慕到快流出口水来，宫城看着这样的相泽，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相泽头发，笑着说‘好啦，带你去就是了’。 那个甜品店推出了新的冬季系列甜品，但相泽不在，宫城不可能在…… 光鲜亮丽的招牌上，是色泽饱满，食相可口的新系列柠檬蛋糕，门口排起了小队伍，大家似乎都期待新的甜品会带来什么样的精心。那同样也是刹那喜欢的口味。 但他终究没有合着人群一起排队。 在面包坊买了甜瓜面包，对老板精心说明的‘甜瓜面包冬季大作战’活动毫无兴趣，只是为了满足了一般的胃口，刹那很快离开了店。 这家店长和刹那很熟，很清楚刹那对甜瓜面包的疯狂挚爱，所以看到刹那如此冷淡的态度，他还在门口纳闷了半天。 *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来走走，让他手脚有些迟钝，他坐在公园的水池旁休息一会，望着白茫茫的天空，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宫城的影子。 ——宫城结衣小姐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刹那很想放松的时候，冷不防的刺激了刹那的心。 他就如同做了噩梦的小孩半夜惊醒一样，缩着身体，咬紧牙齿，变得无依无靠，有些失落。 “不会的，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所以，不可能就这样认输。” 刹那一边安慰即将崩溃的自己的心，另一边又为宫城仍旧没醒过来的事实而感到痛苦。 刹那撕开面包，就跟多年没吃过饭的流浪汉一样，狼狈地咬着面包，三下五除二就把甜瓜面包解决干净。 他想到其他的地方走走，以此缓解心中的疼痛。他尽量往平时不常去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但每一次，都会回到似曾相识的地方，海边的沙滩冰冷凄凉，海水一片模糊，脚印也早被冲洗干净。这里，是他准备和宫城告白的地方，也是宫城突然晕倒的地方。除了痛苦的回忆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没有宫城的陪伴，他很快就穿过了海滩，想要到更远的地方去，但月台的广播却通告‘电车出了故障’，简直和那天一模一样。 刹那重新回到十字路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他站在其中，寻找着能够使自己静下心来的地方。他想过往喵星人餐厅的那条路走，但那里也有他和宫城的回忆，刹那选择放弃。 结果，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他所熟悉的场所，全都染上了宫城的身影，即使找到了一个没有和宫城留过记忆的地方，刹那待久了，还是会想起宫城的事情。 他顺着人群，回到十字路口时，已经是中午了。 天上没有太阳，温度还是那么冷，刹那微微解开围巾，露出了下半张脸，深吸一口冷气，感受冰冷直击心灵的滋味后，又呼出了一口白气。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的大脑，但失败了。 他想起了宫城哈气呼气的样子，还笑着说‘马上就是白色圣诞节了’。 巴士进了公交站，从公交站里下来了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逃课的学生，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互相看着毫不相干的地方。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嗯，是这样呢……” “今年的圣诞节，我想在外面过。” “这样子啊。” “松岗君，你能稍微陪我一下么？” “反正我的圣诞节也没什么有趣的打算。” 两人似近非近，彼此的态度很是微妙，从刹那身边经过。那之后，巴士开走了，留下刹那一人站在站口。 绿灯停了，红灯亮起。人们停下了脚步，那对恋人也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毫不相干的地方，嘴角抿出一丝笑意。 刹那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宫城的影子，圣诞节的约定，不坦率的态度，保持着适合的距离，他们曾一起这么走过。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互相关心彼此，即使想走的路很远，还是愿意耐心留下陪着她。 他所希望的幸福，本就如此简单明了，就算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雀跃的心情也不会因此消散。那并非甜瓜面包可以带来的幸福，也不是翡翠柠檬能够替代的幸福。 可是，那些，在现实中只是泡沫幻影。 宫城她，睡着了…… 只是这样…… “该死……” 他似乎听见了谁的警告声，但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他只能狼狈地逃离这里，马不停蹄的，毫不犹豫的，通过疯狂奔跑的方式，通过挤压肺部氧气的方式，用尽一切折磨自己身体的方式，只是想让宫城暂时、稍微地离开他的大脑。 只是想获得暂时的救赎。 羽岛刹那从未想过，自己深深思念的人，原来会给他带来这么巨大的痛苦。 闯了红灯，面对众人怪异的眼神与喇叭的刺耳声响，刹那将其全都抛弃，让自己沉入另一个世界中，不断地逃跑。 “为什么是你啊！” 为什么是你住进我的世界？ 为什么是你的琴声打动了我的心？ 为什么是你受到这种诅咒？ 为什么是你让现在的我如此难受…… 也不知道前方在哪，分不清是雪路还是阶梯，刹那的眼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哪怕他再怎么用尽全力奔跑，宫城依旧片刻不止地留在他脑海中。 跑累了，跑尽了，刹那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路，前脚绊倒了石头，身体一个前倾，摔在了地上。 “痛……” 冰冷的滋味钻入他的身体，一点一点侵蚀他体内的温度，脸更是冻得僵硬，几乎快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受到诅咒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也许，就这么下去的话，能稍微从对宫城的思念中解脱出来也说不定。 刹那自暴自弃地想。身体也失去了反抗能力，跟濒死的野狗不无区别。 宫城结衣的时间，是在雪花飞舞的季节停止了流逝。羽岛刹那的时间，也会埋没在冰冷的雪中。 如此就好，这样就好。 刹那已经累了，累到再也不想动脑思考了，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现实与噩梦都会不停地折磨他，片刻得不到解放。 他不想回到学校去，那里充满了与宫城的回忆，他没有勇气能够冷静地待在那里，更别说奇葩社。 与宫城结衣一切有关的地方，他都不想去。 冰冷的雪，正在慢慢消融刹那的意志，身体的知觉越来越弱，就在刹那打算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多想的时候。手机在最差的时机响了。 “……” 刹那翻了个身，躺在雪中，把手机取出来。 打来电话的人是吉田椿。 “喂……” “无论如何都不来上课么？” “我没有升学的打算，出席率已经够了。” 特意打过来就是尽教师的责任么？ “你的体育课还亮着红灯。” 刹那还想回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以异于寻常的力气，把他从雪中拉起来。身体腾在空中，这时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冷意使他忍不住缩起了身体。 “居然会想到自杀，我真是看错你。” “自杀么？或许是吧。” 刹那不确定，那一瞬间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为了逃离那份痛苦的来源，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 “要不要换个地方谈话？” 吉田知道现在的刹那毫无心思，所以并没有期待刹那的回答，她轻而易举地扛起了刹那的身体，默默带着他往陌生的地方走去。 即使如此，忘不了的事情仍旧忘不掉 “现在是教职员工的翘班时间么？” “现在是高校学生的翘课时间么？” 刹那被吉田扛着来到一个破旧的公寓，即使进入电梯里，她还是没有把刹那放下来的意思。 乘坐电梯到了六楼，走到最里边的房间。 直到吉田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的时候，刹那才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家。 “室内鞋就一双，反正也不会有人会造访这里，你穿好了。” 把刹那放下来后，吉田脱下鞋子，光着脚走进去。 那是个十分简陋的大厅，与卧室共用一起，厨房的位置很小，浴室也很简陋，为数不多的家具中，电视机旁绑着一捆又一捆的杂志，衣服胡乱放在沙发上，矮平桌上堆满了空掉的果汁瓶。整个空间，除了床是空的以外，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我家有点乱，你就将就一下吧。” 吉田从矮桌子下翻出一个坐垫，然后招呼换完鞋的刹那坐在矮平桌前，她又到厨房倒了杯两杯热茶。 把桌子上的空瓶子清除干净，如此之后，她才随意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是你家？” “与其待在外面发冷，不如待在屋子里舒服吧？虽然我没有那种感觉。” 刹那没有理会吉田的话，即使换了个地点，心情依旧不见好转，他低着头，喝了口热茶后，默默地看着古铜色的桌子。 “宫城她……情况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你没有去看望过么？” “没有……” 刹那老实地说出了口，吉田只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过了一会，她似乎能够理解刹那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接受的吧。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建议你去看一眼宫城比较好。” “不去。” “羽岛，这么倔可不像你。” 这不是倔的问题。刹那害怕面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呼吸的宫城，他害怕自己的心中会冒出危险的想法，害怕自己接受不了那样的情况。 这些问题，吉田应该知道才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坏心眼地劝说刹那。 “你在担心什么？” 刹那的眼皮轻轻一颤，心脏的跳动猛地加速，即使明白自己的心声可能泄露，但还是低着头，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怕见到宫城没有醒过来的样子，就跟死去一样么？” “！” 那一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刹那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怨恨地瞪了一眼吉田。 “被我说中了么？” 理想崩溃，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刹那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正抓着吉田的衣领，把她用力提起来。 红色的围巾，从脖子上滑下来，桌子上的茶水打翻了一点，褐色的液体染深了桌子的颜色，映出刹那狼狈的模样，以及吉田悲伤的表情。 “不要再说了……” “就这么下去真的好么？” “不知道。” “已经两周了，那之后的日子，也要窝囊下去么？” “不知道……” 谁也不可能来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也不可能告诉自己怎么做。宫城就那么倒在雪地中，在他面前失去了意识，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不是睡美人的诅咒，也不是其他童话故事那般美好的展开，笼罩在宫城身边的，尽是无奈的折磨。胆小的人，也只能闭着眼睛，不去正眼看事实。 “我不否认逃避是个好办法，但一直那么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吉田头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刹那对话，那种像是在抚慰小孩子的语气，更是让刹那明白此刻的自己是多么悲凉。 “就算去看望了，又能如何？” “总比没有看要好吧？” “还真是标准的教科书答案。” 刹那忽然觉得浑身乏力，他松开了吉田的衣领，麻木地坐了下来。 “她一定会醒来的。” “……” “到时候，肯定像以前一样，露出苦恼的笑容说‘我又晕过去了，还真是没用啊……’，所以……” “万一你等不到了呢？” “老师，你还真是狡猾啊。” “羽岛，谁也无法料到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承受这样的打击，更何况对你而言。可是，你还是当初那个不想有交集的胆小鬼么？碰上非常理的事情，超乎你意料的情况，就要躲起来，等待风头结束么？” “我……” 刹那败了，败给了老师，也败给了生活。 他的内心想法，被看得彻底，那份懦弱也显现原形。 外面的世界依旧雪白一片，凛冽的冬风躁动地敲打着窗户，仿佛随时会闯进来，即使隔着门和窗，那份冷意还是会透过缝隙猛地侵袭而入。 刹那捡起围巾，将自己包得紧紧的，哪怕把头闷在衣服里头，拒绝外面的一切，还是会感到一股冷意。 “即使你试着躲进内心深处，这样的事实还是会不依不饶地缠着你。宫城结衣现在昏迷不醒的事实。” “你说得没错，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逃离这残酷的事实。” 刹那无处可逃，已经闯入了死胡同，即使闭上眼睛，内心的世界还是会倒映出宫城的模样。 他不是强壮的熊，无法保护宫城，连自己都照料不过来，只要现实稍微伪装得强硬一点，刹那就会如同薄墙一样即刻崩塌。 “羽岛，从现在起，我可能要说些不妙的话了。” 刹那困惑地抬起头，只见吉田的脸色变得非常冷漠，声音也压低下来。 “如果说，宫城结衣再也醒不过来，你们永远不再有见面的机会……” “！” 吉田的话，让刹那的心脏猛地一颤，背脊爬上一股恶寒。 那一瞬间，刹那想起了节草医生说过的话。 当他说出‘宫城结衣小姐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时候，刹那因为失去理智，忍不住揍了医生。刹那被赶了出来，脑子一片混乱。 “我不是在开玩笑，羽岛。我曾说过，宫城的情况，就跟诅咒一样。” “诅咒……” 宫城也说过类似的话，她的眼睛，就像是诅咒的象征，才会变成翡翠色，伴随着异色眼的出现，她的身体也变得极度脆弱。 “老师，破解诅咒的办法是什么？” 神也好，奇迹也罢，事到如今，就算是让刹那相信这种非科学的存在，他也无所谓了，如果真的存在破解诅咒的办法，就算让刹那从明天开始祭拜神明也可以。 他变得越来越不相信世界。 但是，吉田却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除了奇迹，没有别的办法。” “奇迹……” “羽岛，你应该很清楚，正因为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叫做奇迹。”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吉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刹那，叹了口气，换上了新茶。 “稍微喝点茶暖和身子吧，即使我感受不到寒冷，但这间屋子有多破旧透风，我多少还是清楚的，再这样下去，连你也感冒了的话，只会让在意你的人更加痛苦。” “我……无所谓……” “你真的很喜欢宫城啊……” “嗯……” “那样的话，就更应该去看一眼才是。羽岛，请你搞清楚了。现在的你，不是一年前的你，和宫城邂逅的这段时间，加入奇葩社度过的这段日子，到底给你带来了多少价值，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再怎么成长，害怕的事物终究害怕。” “但是，我所认识的羽岛刹那，不是这么软弱的人。你羽岛可以害怕任何东西，可以无能，可以窝囊。但，遇到宫城结衣的问题，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老师……” 吉田一口气将滚烫的茶水喝光，拍了下大腿，猛地站起来。她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刹那。 “敢在医院为喜欢的人下跪，这样的笨蛋我只认识一个。踩了钉子大出血都没发现，还不顾一切地跳进最害怕的大海中寻找宫城的笨蛋我也就认识那么一个。” “那样的家伙……” “很了不起吧？” “只是个脑子一根筋的笨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一次，即使是这一次……”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刹那头上。 “我觉得笨蛋再做一次笨蛋的事情也无妨。” “我真的怕自己没有那个承受能力，能够接受到现在都昏迷的宫城。” “迄今为止，为了宫城，你豁出去了多少次，做过了多少本以为自己不敢也不会去做的事情。羽岛，你不是没有成长，所以这一次，你也必须勇敢去面对。宫城可不喜欢胆小的小鬼。” “老师，你今天话真多……” 喉咙深处正酝酿着什么，某种滚烫的情感在心中捣滚，刹那哽咽地说着，不知不觉，眼前的杯子变得模糊起来。 “傻瓜。”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滚烫的茶水一口气喝光，那份灼热的滋味，在胃里蠢蠢欲动。然后，从坐垫站起来。 “真的可以么？” “笨蛋，这种问题不要来问我。” “说的也是……” “记得来上体育课，因为下雪，最近都是打雪仗，可有意思了。” “抱歉，我可没有心思花在本就没有打算的未来上。” “拜托，这种话好歹不要对着教育者的我说啊。” 吉田无奈地苦笑道。 刹那慢慢走到玄关前，换上了自己的鞋子，脖子围上围巾，打开门，一股冷意就算等候多时般迅速钻进来。 刹那慢慢回过头去，穿着短袖短裤也毫无感觉的吉田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你是我的学生，做这些是应该的。” “也许过个三五年，我会回学校看望你。” “被你这种学生看望，我也应该蛮可怜的吧？” 吉田无奈地耸耸肩，走过来，送刹那出门。 出了公寓，面对雪白的世界，吉田的装扮仍然违和，路人见到她，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绕道而去。 “羽岛，这是我的直觉。” 雪依旧不停地下着，仿佛在为圣诞节屯足足够的量。吉田信任的拍了拍刹那的肩膀。 “宫城一定会醒过来的。” “老师……” “比起医生的狗屁话，我劝你多信一下我的直觉。所谓的诅咒，或许会伴随一生，但不会把人置于死地。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嗯，我知道了。” “很好……” 她就像是目送即将远游他乡的弟弟一样，目光复杂地看了刹那好一会，才让刹那赶紧离开。 踩着白雪走了几步，心情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了。他回过头来，吉田还在原地看着他。 “老师。” “干嘛？还不赶紧去。” “我说啊，其实老师还算年轻，长得也好看啊。”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诅咒什么的，其实都无所谓吧……趁着岁月还未老去，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比较好哦。” “羽岛……你！” 刹那还是头一回看见吉田羞红了脸的样子，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很想拍下来。然后，某一天等宫城醒来的时候，给宫城看。 告别了吉田，在无尽的白雪之路上走了很久，直到熟悉的建筑渐渐映入眼帘。 害怕么？ 当然害怕，害怕到双腿发软，害怕到想找个洞钻进去，害怕到一直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他害怕现在的宫城，那个让他喜欢得不得了的人，会让他如此痛苦。无论刹那怎么逃，她都不离不弃地跟着刹那。现实也好，梦里也罢。 所以，再怎么害怕，他也逃不掉的。 那就去见一面吧。 正如吉田所说，为了宫城，刹那完成了数不胜数的曾经不敢做的事情。 他鼓起了勇气，拦住了运动部的男生们，保护了宫城。他鼓起勇气，默默接受了矢泽的威胁，为了保护宫城，他对矢泽放了狠话。他站在了宫城这一边，向那些所谓的‘正确’提出了异议，看见宫城受伤的时候，头一个冲进最害怕的大海中。在他以为须藤要向宫城告白的时候，忍不住冲了出来，阻止了须藤继续把话说下去。因为宫城的琴声，他获得告别过去的勇气。因为宫城在哭，所以他深更半夜跑了出来。 甚至，他还想告白…… 至今为止，他害怕过多少事物，又为了宫城克服过多少…… 即使宫城现在昏迷不醒，但忘不掉的事情，就是忘不掉。 他逃不掉的，无法从宫城的影子里逃脱，他已经深陷其中，这份心情也因此而受伤，想要完全赶走宫城的影子，让自己不再受伤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次也…… 刹那用力握紧了自己的胸口，想让疯狂跳动的心脏安分一点，但那份冲动一旦冒出心头，就难以止住。他的步伐，也渐渐变得急躁起来，雪地留下他紊乱的脚印，围巾在空中舞动，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跑起来了。 “结衣！” 刹那朝着天空大喊，将自己近乎要撕裂胸口的心情喊出去，这么做了之后，那份膨胀到极致的情绪，总算稍稍缓和下来。 他停下脚步，一边喘气，一边往前走，被染成雪白的建筑就在眼前，即使在这么冷的天气，仿佛末日来临时的日子，人们还是会在医院进进出出。 他已经两周没来这里了，光是看见这座建筑，他都会手脚发麻。 不过不要紧，就算再害怕也无所谓。 等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之后，刹那慢慢走进医院。 认得他的人很多，毕竟那天，刹那在医院下跪过，而宫城出事的那天，他也出手伤了医生，差点就违法了。 所以，当刹那走进医院的时候，护士们聚在一起，很快就有许多嘀咕声，那些审讯般的眼神落在他一人身上，仿佛还在严厉地谴责他。 带刺的发言，不怀好意的眼神，刹那默默承受，不愿再逃避。 为了宫城的话，这点程度没什么大不了。 刹那记得宫城的病房，不过还是在前台做了访客申请。 得到了允许后，他的心情还有些难以平静，走在走廊上，连脚步声都变得刺耳。 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自从那天晚上倒下去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人。 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就一直盘旋在刹那脑海的人。 好想念她，好想看她生气的表情，好想听她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沉重，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紧张，直到宫城的病房映入眼帘。 “宫城学姐，拜托你醒过来吧？” 虚掩着的门，熟悉的啜泣声，刹那放慢了脚步声，站在门口，透过那条门缝，看到了相泽惠泪流满面地坐在病床边。 可是他却没有被记恨 “学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羽岛学长他，其实非常喜欢你。” “……” “学长他，真的为你改变了很多。正因为有你的存在，他才能完成与我的约定，告诉我活下去的勇气。我也……因为有学姐你，才会变得越来越自信，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笨手笨脚的相泽惠了……虽然现在也会经常被学长欺负……” 白色的帘子后面，有个熟悉的影子，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举动。相泽轻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神色痛苦地诉说着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自从宫城出事以来，相泽大概每天都有过来看望宫城，像个窝囊废一样逃避的人，只有刹那。 可是，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却是一样的。 所谓的差距，只不过是一个直面痛苦，一个逃避痛苦。 “学姐，你听我说噢。学长他其实是个非常感性的人，一旦碰到和你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失去理智，上次还直接出手揍了医生。” “相泽……” 刹那有些犹豫地站在门口，找不到打断她的时机。 “羽岛学长的优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虽然平时看上去傻傻的，但羽岛学长很热心，人也很温柔。特别是在为了宫城学姐的事情上……他总是会变得不理智，那都是对你的爱意所萌生的冲动劲。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学姐你，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样的羽岛学长，会为了学姐你失去理智的学长...才是我仰慕的对象。” 相泽的话，就像长情告白，刹那躲在门后，听得内心一颤一颤，因为忙着宫城的事情，他也渐渐忽略了相泽的心情，把她当作重要的学妹，理所当然的享受她所带来的温柔，就连现在这种情况，也要让她操心。 她并不傻。 刹那虽然迟钝了点，可也明白，即使是相泽，她的心情也不能随意玩弄，所以他曾下过决心，如果非要和宫城告白的话，一定要当着相泽的面。可是，那一天，他却没有那么做。 在相泽停下诉说的短暂空隙，刹那有了进去的时机。 他打开门，毫不遮掩地走了进去。 把头抵在宫城手上的相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见刹那的时候，脸色变得惊讶。 “羽岛学长……你终于来了啊……” “抱歉，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不，没关系……比起我……” 相泽微微露出无力的笑容，把担心的目光放在那个人身上。 掀开帘子，如同城堡里的睡美人，在洁白的床单上，宫城结衣闭着眼睛，只有均匀的呼吸，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她那白净的脸，虽然给人一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却又十分可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一样。 那副样子，和刹那脑海里的幻想不无差异。 那就是刹那心中的宫城结衣。 “宫城……” 内心的万千情绪在此刻剧烈的翻滚着，火烧般地折磨着胸口。刹那的脚有些发软，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城宁静的睡脸，却如同针刺一样。 “学长，你不要紧吧……” 刹那的状态，随时会晕过去也不奇怪，当他看见宫城插着输液管的左手苍白到仿佛没有了血色的时候，他的心更是揪紧了。 “她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 “医生说过，学姐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也不保证身体会不会再恶化下去。” 难道还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么？刹那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昏黑，自己的力气也被这赤裸裸的现实一点一点抽空。 “真的能够相信吉田老师所说的，她能够醒过来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握紧了宫城的手，冰冷的触感，仿佛只剩下一层皮一样薄，刹那有些怀疑自己的感官，但还是不愿松手。 “虽然医生说过，宫城学姐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我一直相信，相信学姐一定能够战胜病魔……学姐她，不是那么懦弱的人。”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相信的。” 宫城结衣不是那么轻易倒下的人，如果命运是注定好了的悲剧，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扳回一句，她绝对不会轻易认输。 但，正是因为如此信任，才会害怕看到她这副样子。因为不想看到宫城输了，所以才躲到现在。 但也许打从一开始就错了，既然是信任的话，就应该见证到底，这也是宫城所期待的才是。 “你就是羽岛刹那君么？”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叫了刹那的名字，他困惑地回过头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位熟悉的大人。 刹那记得那两人，在他医闹的时候，也曾见过二位。 他们就是…… “他们是宫城学姐的父母。” 相泽凑到刹那耳边，小声地提醒了他。 “我是宫城孝，这位是结衣的母亲——宫城樱。” 男子做了简单的介绍后，一直保持严肃的面容盯着刹那，高大的身材和稳重的形象给刹那施加了压力，另一方的母亲看上去很憔悴，应该为了宫城的事情操碎了心吧。 “爸爸，妈妈，医生说还有点手续要处理……羽岛哥哥？！” 宫城的妹妹——由依也正好赶了过来，看到刹那的时候，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羽岛哥哥，你终于来看姐姐了么……” “对不起，由依妹妹，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来……” “没、没关系啦！重要的是，现在羽岛哥哥已经来了，只是……” 由依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她的父母。刹那也做好了准备，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羽岛君，我们想和你谈谈。” “好的。” 面对宫城的父母，刹那没有一丝拒绝的权利。该来的，总会到来。 * 把宫城交给相泽和由依之后，刹那跟着两位家长来到了医院外的中庭。此时，雪已经把椅子和树都盖得严严实实，目及之处除了白茫茫一片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踩着沉重的步伐，刹那也紧跟其后，期间不敢说任何一句话。 “结衣经常和我们提起你。” “是……” 那天，宫城是和自己出去才出事的，虽然大部分归根于身体的问题，但刹那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再加上医闹给两位大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想必他们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那样的话，刹那也没有资格拒绝，他做好了会被痛揍一顿的心理准备了。 “结衣出事那天，她是和你待在一起对吧？” “没错……” 差不多的时候，两位大人回过头来，刹那也停下了脚步。 他原以为，接下来的剧本就如同料想中的那样，厚实的拳头一定会揍在他的脸上，任凭两位大人发泄。 宫城的父亲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刹那面前，刹那已经闭上眼睛，等待审判降临。 然而…… “谢谢你……” “……” 是他听错了么？ 刹那惊愕地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两位大人。双亲一反刚才的态度，留下了脆弱的泪水，宫城的父亲拍了拍刹那的肩膀。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结衣不离不弃。” “叔叔，你在说什么……明明是我……” 宫城会有今天，明明有我的责任，可是，为什么…… 刹那没能反应过来，身体变得僵硬，大脑一片混乱。接着，宫城的母亲小跑过来，突然将刹那搂在怀里。 “小结衣她……一直以来很勉强自己，因为是那样的体质，无法和其他小孩一起玩，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靠自身的坚强挺过来的。可是，那样的生活未免太痛苦，给予她希望与未来的人，就是羽岛君你……如果不是你的话，小结衣就不会露出笑容，如果不是你的话，小结衣也不会有更多丰富的表情。是你给了我们的女儿活下去的充实感，谢谢你……” “阿、阿姨，不是，不是那样的……” 明明是我伤害了宫城才对！明明是我，宫城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如果当初不是我加入奇葩社的话…… 宫城的母亲的怀抱，太过温暖，就像在安抚小孩般，刹那有些不习惯，也很难接受。 “没有谁能在结衣身边待那么久，所以，我们很感谢你。出事的那天，也是有你的存在，结衣才能及时送往医院救治，还有，为了结衣会跟医生大打出手。虽然现在情况不太乐观……但我们一直相信，结衣一定会醒过来的。倒是你，明明那么痛苦，还肯来探望结衣，真是对不住了……” 不是，不是那样的…… 不该是这样子才对的！ 羽岛刹那才不是这么好的人，他不该得到这般宽容…… 为什么连她的家人都是如此温柔可亲…… “羽岛君，答应我们，今后能不能一直陪在小结衣身边？” 宫城的母亲松开了怀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有你才能给小结衣带来幸福，我们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这样子的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我喜欢令爱……一直一直喜欢她！” 该死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一旦情绪找到了爆发的出口，就难以止住地喷涌出来，在宫城的父母面前哭什么的……刹那本不想那样的，可是……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温柔啊……” “羽岛君？” “我一定不会再离开宫城的……” “谢谢你。” 就算身体脆弱又如何？他所认识的宫城结衣，从来不会轻易倒下，那样坚强的人，刹那很想和她一起走下去。 如果，如果她有那个意愿……不对，她一定有。 “真的……很感谢你们。” “太好了……结衣就交给你了。” “如果是羽岛君的话，小结衣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刹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向后退了几步，朝宫城的父母鞠了个躬。 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我一定是被这个世界深爱着吧。 与宫城的父母促膝长谈，关于宫城结衣的点点滴滴，那种暖暖的滋味，在刹那胸口慢慢酝酿，最后越发膨胀。 所以，羽岛刹那突然萌生了这样子的想法。 即使现实再怎么残酷无比，一切看上去都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世界仍会怜悯他，在最不恰巧的时机，拉他一把。 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羽岛刹那还没有崩溃的原因吧。 “羽岛君……不对，刹那，我很希望将来有一天还能这样子和你聊天。” “孝叔，谢谢你。” “小结衣就拜托你了。” 两位大人把手搭在刹那肩上，投来信任的眼神。 告别他们之后，刹那重新回到医院。 依旧是刺鼻的药水味，但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走进宫城的病房，倾听仪器的声音，相泽趴在宫城的手边睡着了，由依替她盖上了外套。见刹那进来的时候，比出了‘嘘’的手势。 “小惠姐也累了，这几天一直不间断地来照顾姐姐。” “嗯，我知道。真是辛苦她了。” “那个，爸爸和妈妈都和羽岛哥哥说了什么吗？” 两人来到病房外，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由依一边梳着自己的马尾辫，一边担心的问道。 “他们说相信我，感谢我，希望今后还能不嫌弃地待在宫城身边……但这些话，原本应该是由我来说才是。” “太好了……因为来之前，爸爸都是一副严肃脸，我还以为会出什么事情。看来羽岛哥哥已经被我们全家接纳了。”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由依松了口气，微微露出了笑容。 “话说回来，由依妹妹，你不用去上学么？” “姐姐是这种情况，爸爸和妈妈的时间本来就很挤，所以我偶尔也会请假抽空过来。” “这样子啊……那，以后就交给我吧。” “欸？” 由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反正我没有升学意向，出席率也够了。今后的时间一直请假都没关系。” “说这种话……姐姐会生气的哦。” “我知道，不过，就算她生气也没办法。最好是气到起来教训我。” “羽岛哥哥还真是特别呢……不过，对于一直都很顽固的姐姐来说，羽岛哥哥的存在正好呢。” 两人相视而笑，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至今为止累计的沉重压力，也得到了释放。被宫城一家人支持，被相泽所关心，被自己的妹妹所担心。这样子的世界，对羽岛刹那而言，未免太过美好。 所以，他没有资格再堕落下去，也不应该再让她们担心。 更重要的是…… “由依妹妹，我一直相信，宫城一定会醒过来的。” “毕竟，姐姐很不喜欢认输。” “哪怕阎罗王亲自来带走她，她也一定会赖到底。” 常识，命运，科学。这样子的逻辑根本不适用于她，她是不会放弃的，既然诅咒会让人不幸，就不会轻易夺走他人的生命。而她——宫城结衣本人，一定会跟诅咒拼死到底。 和由依聊了会天后，刹那到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热红茶，虽然味道无法和奇葩社的想比，但毕竟是熟悉的饮料，说不定宫城就会因此醒来。 刹那尝试着保持乐观的心情，给由依一瓶后，也给刚睡醒还挂着口水的相泽一瓶。最后一瓶，他放在宫城的身边。 “虽然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凉了就是了。” “学长……你振作起来了么！？” “嘛，差不多吧。” 由依放心离开后，刹那跟相泽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有些不满地嘟着小嘴。 “宫城学姐一定会生气的啦。” 大家都很了解宫城，她所爱的人也一直爱着她。 正因为如此，她也一定不会辜负这份心意。 刹那如此深信，并决定伴随宫城一生。 “生气的话，就等她醒过来再对我说教吧。” 刹那笑着回应了相泽的话，然后和她一同坐下来，面对依旧昏迷状态的宫城。 没关系，她只是睡着了，因为这段时间太过疲倦，现在的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醒之后，依旧是那个逞强的少女，对刹那说教也好，突然想养熊养猫也罢。这些，刹那都会耐心倾听。 “抱歉，相泽，还害得你今天又翘课了。” “这种话，我不是说不要紧了么。” “话虽如此，总觉得还是辛苦你了。” “笨蛋……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况且，我也想见学姐……” 相泽握住了宫城的手，温柔地注视着她。想必这些天来，她一直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就算重复个上百遍，她也不会觉得厌烦。 对宫城不离不弃，细心地照顾她、担心她。可爱又笨拙，其实也很温柔的样子，简直就像是…… 猫一样。 “学长，你好像熊哦。” “啊？” 相泽的话让刹那愣了一下。 “像熊？” “噗……嗯。” 见刹那露出惊讶的表情，相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没发现么？刚才学长你说这段时间要一直照顾学姐的时候很帅气哦。就像强壮的熊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一样。” “那不是一个概念吧？再说，我可没听说过熊是那么重情重义的生物。” “总之，就是那样子啦。虽然熊给人笨重的样子，但生气起来的样子很凶猛哦。羽岛学长平时看上去很没用，为了宫城学姐的时候，也会变得很勇敢。” 是这样子的关系嘛…… 不知道这算是夸奖还是戏弄，刹那有些无奈地苦笑。 “所以……” 相泽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她落寞地看了眼宫城，又看了眼刹那。 “我是猫。” 相泽指着自己，低声说道。 “学长是熊。” 然后指着刹那的胸口。 “宫城学姐……不，结衣她喜欢熊和猫，但唯一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只有熊。也就是羽岛学长你。” 我……是熊？ “这算什么？” “我的小说设定，已经想好了。” “你所记录的，关于我和宫城的故事么？” 相泽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们的故事。” 她抓着宫城的左手，又抓起刹那的右手，就像两根断开的红线，正通过某个媒介，慢慢对接起来。刹那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无法跟上相泽的思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和宫城的手紧贴在一起了。 好冰冷，好柔软，好柔弱。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比起海绵还要柔软，可却比海绵还要柔弱，仿佛随时会消失。 “这样子，熊的定位就明确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好消息么？” “嗯，只不过在刚才……更加确信了。” 最后，相泽伸出双手，将刹那和宫城的手包在其中，很享受的闭起了眼睛。 “那也一定是结衣想要的，就像这样……” 能够保护宫城的，是强壮的熊。能够带给宫城治愈的，是可爱的猫。刹那一直以为，所谓强壮的‘熊’，另有其人，为了打倒熊，获得宫城的心，总之苦思冥想，到头来，原来需要克服的对象，是自己么？ “谢谢你，相泽。” “该说谢谢的明明是我才对，笨蛋。” “只有这个时候，被你骂笨蛋会让我心里舒坦一些。” “学长，你是抖m吗？” “只限现在这一次噢。”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听刹那这么一说，她就像个真的笨蛋一样突然骂个不停，直到她满意为止，好不容易获得喘息的机会后，她才露出满足的笑脸。 “呼~平时总是被学长欺负，今天有回击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那，明天开始，我会把今天的份连本带利欺负回来哦？” “咦？啊！学长，你这是算计我吗！？ ” 相泽不满地鼓起了脸。举起小拳头就要往刹那这边锤过来，可那比棉花糖还要轻柔的拳法，连按摩都算不上，见刹那无动于衷，她气得别过头去。 “哼！反正，只要等结衣醒过来，我再告状好了。” “我说你……从刚才开始就结衣结衣的叫欸。” “唔，我只是想和学姐的关系更加亲密一点。” “我想，宫城一定会很乐意。” “不过，我是不会对学长直呼名字的！” 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闹别扭么？ 不过，刹那也很希望能够一直听到‘学长’这个称呼，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窗外的雪，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暖意，白茫茫的世界，也不再是那么单调的颜色。至少，他们彼此多了一份希望。 和相泽，还有宫城一起待在病房里，虽然情况有些微妙，宫城又是那种状况，但总觉得回到了奇葩社时候的样子，依旧是他们三人的时间。 刹那偶尔会戏弄一下相泽，相泽反应过来后，就会鼓着腮班子抱怨，然后向宫城撒娇。那样的时光，一直都是有说有笑，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有意义。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柔和的光线落在洁白的病床，沉睡中的宫城小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般温暖。 “咦！？原来学长和结衣以前认识过么！？” “啊……我没说过么？” “好像说过……又好像没有。” “反正是你的话，就算有也一定忘了。” “说的也是……嗯？才、才不是！学长，你又戏弄我了！” 即使只有三人，依旧吵闹不断，待在这种环境下，再怎么熟睡的人，也一定忍受不了这么吵闹的声音吧？ 所以，那位少女，那张白净小巧的脸庞，微微多了一份笑意。 也许只是光线所为，也许是宫城小姐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吧。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羽岛刹那的觉悟 从堕落中振作起来，下定决心的那个晚上，刹那被难得休假的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 “刹那，一直以来，因为你过去的阴影，我们一直纵容你，给了你数不清的自由，前些日子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谅解你了，但这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 印象中，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也许早已忘记，也许根本就没有过。 他和父母的关系，自从失忆以来就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温度，因为不想过多的关心与干涉给他带来压力，双亲才会一直沉默。 所以，刹那吓了一跳，正确的说，是吓得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原本担心刹那的花铃，在看到刹那摔倒滑稽的样子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花铃！” 结果被母亲严厉地瞪了一眼。 “我们给你自由，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完全堕落。” “我并没有完全堕落，我只是觉得比起那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再说，我的成绩也不是那么……” “所以说！这就是借口！” 刹那不懂得如何跟父母吵架，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如此激烈地讨论过什么，总觉得今天的父亲，形象和平时截然不同。 也许，是自己缺少对他们的了解也说不定，那么现在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也情有可原。 但刹那也不是被吼两下就会认输的货色。 “宫城她现在昏迷不醒，需要有人照顾。她的家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待在她身边。” “那也轮不到你来管吧？就算你和她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沉重到要你舍弃学业去照顾，医院的护士都是混口饭吃的么？” “我说过了，我的出席率已经足够了。而且，护士也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待在她身边。” “难道你可以么！” 我可以做到！ 刹那差点说出这句话，但一想到现在的父亲如此不冷静，说出去怕是火上浇油，便闭上了嘴。 结果，这场有头无尾的吵架莫名其妙的结束了，父亲给了刹那使了个冷眼，便闷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母亲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又看着刹那狼狈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叮嘱花铃留下，便跟着父亲回房了。 “真是意外……哥哥居然会跟爸爸吵架。” “我可是单方面的挨骂。” “话虽如此，我以为哥哥没有那个心思来着。” “吵架还要看心情的嘛？” “不是那样啦……哥哥，发生了什么好事么？今天我回家的时候，你才回来的。” “嘛，去看望了下宫城，然后想通了很多事情。” “这样子啊……那就好……” 花铃安心地松了口气。接着又摆起小大人的姿态，狠狠地揪起刹那的耳朵。 “痛痛痛！喂，你干什么啊？” “虽然哥哥能够振作起来我很欣慰啦……但理直气壮地对爸爸说出‘我要照顾宫城，接下来的时间不上学了！’这种话，你脑子坏掉了么？” “有什么问题嘛！？是说，你快放手！” 住手！再这样下去耳朵就要变形了！ “问题大着呢！白痴，那种私奔似的话！不就等于宣告‘我永远喜欢宫城结衣小姐’了么！” “大实话。” 花铃突然转为手刀朝刹那劈过来，就在即将命中头部的那一瞬间，刹那以多年以来修炼出来的感知能力躲过致命一击。 然后命中了肩膀。 “痛死啦！” 之后花铃一边道歉说‘不小心用力了’一边帮刹那包上绷带。 不管怎样，虽然父亲没有同意刹那任性的想法，但也没有再出来阻止他。 那之后的时间，刹那如愿以偿，每天清早在花铃的恶作剧下醒过来，吃过早餐后便赶往医院照顾宫城。 刺鼻的药水味，渐渐习惯了，宫城的手，渐渐有了温度，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熟睡的她，刹那就觉得知足了。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至少在刹那眼里，她不再像个‘死人’，而是随时会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睡眼说‘早安’的健康少女。 如此，在醒来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刹那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宫城。她的气色，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也许只是刹那的错觉，但内心寄存的希望，确实让他渐渐相信不会有再坏的情况出现。 花铃每天都会帮刹那准备好午餐，到了医院后，刹那便开始叨叨不停，把迄今为止与宫城相处的时间梳理成一个个小故事，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积攒下来的回忆源源不断，刹那从未错过任何一个与宫城有关的细节，他在告诉宫城，宫城安静地倾听着。期间，也包含了无数刹那告白的心愿。 不知道这位优雅的沉眠公主是否听进去了呢？ 每讲完一个故事，刹那总会紧张地窥探宫城的神情，希望宫城会突然醒过来，笑着对他说‘我全都听到了噢’，又对那现场处刑的羞耻感到难为情。 不过，如果她真的听到了，到那时候，刹那一定会全盘托出。 有时候需要给宫城清洗身子或是检查身体的时候，刹那就会暂时回避一下，也许是宫城一家财力雄厚，几天下来的观察，刹那发现医院里一旦提到和宫城有关的事情，护士们的态度都会前所未有的好，原本对刹那的反感也渐渐消失，转为亲切的笑容。 到了夜晚，有时候雪会下得很厚，天气也越来越冷，刹那便把那条当初想送给宫城的红色围巾拿出来，围在宫城的脖子上，替她把被子盖好。 夜色已暗到见不着路人的时候，在晚灯的照耀下，刹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以为花铃应该早就睡了，刹那特意放慢脚步声，开门的动作也不敢太大声，结果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花铃趴在桌上打盹，桌上还有密封起来的蛋包饭。这时，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吃晚饭，靠肚子的咕噜声就把花铃吵醒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过去一天，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中旬，红色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圣诞节的气氛越来越热闹，羽岛一家也开始着手准备圣诞树，以及相关的材料。 与此同时，学校那边的动静更大，圣诞晚会的准备似乎没有刹那和宫城想象得那么简单，加上突然有其他学校以特别演出的形式想要在本校举行活动，学生会长式部静已经忙到焦头烂额，甚至有了想要撒手辞职的心，几次来到奇葩社仿徨，又考虑到现在奇葩社的情况，不敢多劳烦什么，那副囧样已经被相泽撞见过好几次。 灵异社的节草纲娜扬言要把那个每年都扮演孩子们心目中喜爱的圣诞老人形象的抠脚大汉拆穿出来，特意拜托道具社人的制作海报，不过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宅文化社的下野卑橘达他们也借着在文化祭创造的热度，给他们的虚拟ai换上了裸露至极的圣诞服装，打算在圣诞晚会当晚搞一个大动作。 点心部的星恒绫濑正召集自愿人手，设计圣诞晚会当天的圣诞老人形象的巨大圣诞蛋糕。 虽然曾让学生会叮嘱过让大家轻装上阵，但终究挡不住所有人对圣诞节的热情。道具部也因此闲不下手，据说矢泽仓还临时接手了道具社部长的任务。 另一方面，须藤淳太在一周的时间内以惊人的气势拒绝了早田濑子十五次的圣诞约会请求，两人瞬间成了校园传说人物。不过最后一次拒绝的时候早田貌似气得哭出来，臭骂了须藤一顿后跑掉了。 刹那所不在的日子，这些有趣的事情，全都是相泽告诉他的。期间，她也询问了刹那关于奇葩社准备圣诞晚会的事情，不过考虑到现在宫城的状况，两人决定奇葩社这次不准备。 如此，所有人都投入在即将到来的美好日子中，大家怀抱着幸福的心情，吟唱圣诞歌曲，传递着圣诞节的喜庆。 只是，即使做到这种地步，在所有人都相信的美好未来中，在刹那振作起来所怀抱的希望当中…… 宫城结衣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十二月十八号这天，由于学校活动的缘故，花铃来不及准备刹那的便当便匆匆出门。 到了中午，趁着护士们例行检查宫城身体的期间，刹那稍微离开了下医院透透气。 正午的阳光总算有点明亮，铺上白雪的大地显得一片平静，就像涂了奶油一样延展开来。 刹那沉重地叹了口气，手插口袋，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原本是想散散心，平复一下郁闷的心情，结果反而越发烦躁，十几天下来的等待，让他的心情再次染上污点。 最后来到了稍远处的超市，买了足够应付午饭的分量，在收银台付完账后，来到平时常去的小公园，坐在长椅上慢慢吃着凉掉了的便当。 因为这样的天气，滑滑梯和秋千都堆满了雪，积厚的雪，已经掉了不知道多少层，似乎很久没人过来这边玩了。也对，这样的季节，没有谁的家长会特意带孩子来这边玩。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还和宫城在这里谈心，那时候还有点暖意，现在连秋千都冻得僵硬。 刹那一边吃着饭团，一边看着公园的一切，心里盘算着今后该如何是好，如果可以的话，他很希望宫城能够在圣诞节前醒过来，但到了今天，还是毫无进展，医生也无数次告诉刹那，宫城的情况不一般，但正因为怀抱着希望，刹那才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神明并不乐见这种情况。 宫城所反抗的命运，刹那也试着反抗了一下，可是…… “不该是这样子才对吧……” 咬着饭团的力度不知不觉加重了，刹那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重重打在厚厚的雪上，冰冷的触感无法消融炽热的温度，连疼痛的滋味都没有。 “你在烦躁什么啊？” 因为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刹那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自己，抬起头来的时候，一阵白烟直扑他的脸，难闻的烟草味呛得他猛咳嗽。 “哦……原来真的会呛到啊。” “咳咳……你在干什么啊！” “如你所见，只是普通的吸烟而已。” “不……看你吸烟已经很稀奇了。” 好不容易睁开一只眼睛，却看到吉田椿正手里夹着烟，一副毫不干系的样子。 “抽烟吗？” “你在对你的学生说什么啊……” “嘛，我听说抽烟能消愁，不过对我貌似没用，果然是尼古丁的毒素被拒绝了么。” “那还真是个方便的技能。” 吉田又用力了吸了一口，烟还剩一半的长度，她就一脸无趣地掐掉了火。 “真是失望了。” “老师，吸烟的女人可不受待见。” “你那是什么旧思想。” “不，普通来讲，大家都比较反感吧……” 刹那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无意义的话，很快放弃了反驳。他耸下肩来，又叹了口气。 “据我的了解，首先排除法，肯定不是为了钱烦躁。所以最后的答案是宫城。” “你是特意过来戏弄我的么？” “这是前些日子的回礼。所以说，你不是想开了么？怎么又愁眉苦脸了？” 吉田强硬地挤了个位置，坐在刹那旁边。她还是老样子，尽管天下大雪，冷风直逼，依旧穿着短衣短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时间太久了……” “宫城的情况不见好转么?” “虽然已经选择相信她，但如果不是在圣诞节醒过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就算圣诞晚会无法参加也好，唯独圣诞节，今年的圣诞节，他想和宫城一起走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欣赏圣诞树上的彩灯，观看圣诞节目的表演，所有能够想到的想做的事情，他都想试着来一遍，因为那就是宫城的心愿。 “看来没那么简单破解睡美人的诅咒。” “老师，倒是你，为什么至今为止都不去看宫城啊?” 刹那差点忘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受鼓励的一直是他，而点醒他的吉田本人却没去看望过。 “比起那种事情，羽岛，你就不能稍微来一下学校吗，奇葩社都快结蜘蛛网了。最近相泽不是跑东跑西了解各个社团的情况，就是泡在图书馆里，没红茶喝我要死了!” 来这一茬啊…… 不知为何，吉田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她不耐烦地摆着臭脸，眼神瞟向其他地方。 “老……” “羽岛，不要多问，你不会看气氛么?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迟迟追不到宫城。” 还没问出口就被禁言了，今天的吉田椿也和刹那一样烦躁。 不过，刹那也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为什么不去看宫城?” “啧……你这家伙还真是缠人。” 吉田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泄气地拍了下大腿。 “啊啊啊!越想越火大，总觉得我每次都把秘密都说给你听了，上次诅咒的事情也是。” “上次我可没逼你。” “我知道啦!” 刹那不再多说什么，要是再惹吉田不满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铁了嘴。 “那是发生在三月初的事情。” “三月初?那不是宫城刚转学的时候么……” “没错，和校长安排转学生的时候，我也正好在场。” “宫城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让时间变得充实起来。不过，那孩子的学业成绩差劲到令人头疼，身体因素也没法参与体能活动中，没有任何艺术细胞。这样子的人能够做什么呢？一开始，她给我的想法是创立社团，因为顾问里面就我一个是空着的，便理所当然的接了奇葩社的烂摊子。” “喂，好歹是奇葩社，居然说烂摊子……” 没理会刹那的抱怨，吉田继续说下去。 “我和宫城有过短暂的相处。当时她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位个性十分认真的女生。我问她‘你的身体糟糕到什么程度？’她告诉我‘要是太过疲倦的话会突然晕过去’。” 刹那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宫城晕倒时候的样子。那种如同天灾降临般的第一次，让刹那忍不住摆出痛苦的表情。吉田见状，继续说下去。 “我还是头一次碰见和我一样被‘诅咒’的人，所以当时对宫城很感兴趣，所以我就问她了。” 她面色凝重地看着刹那，缓缓吐了口气。 “如果有一天，你的病情严重到永远醒不过来的话怎么办？” “老师，那是说……” “你猜宫城怎么回答我？你应该知道她的那个脾气。” 吉田踢了下脚边的雪，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那孩子笑着说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请不要来看望我，我不需要别人担心。’” ！ “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鼓励我去看望宫城？ 刹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吉田用手堵住了嘴巴。 “羽岛，我不会去看望宫城的，我了解她的个性。但是你不一样。” “不……一样？” “宫城并不是谁都不能依靠，她最为依赖的人，是你。” “可是！就因为这样，老师你也不去看望一下么？再说了，就算宫城不愿意，爱着她的人还是会关心她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孩子的自尊心有多强，羽岛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而且，我也有属于我的立场，才选择尊重她。” 吉田伸出她的左手臂，白嫩的肌肤上，有个烧焦的小黑点，像是不小心被烟头烫到的伤口，想必会很痛，但对于吉田而言，丝毫没有任何感觉。 “我不会同情宫城结衣这个人，正因为我把她当成重要的人，那孩子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长久的陪伴，那就是你。” 最后，吉田拍了下刹那的肩膀。 “我知道你很烦恼，也很煎熬，宫城已经昏迷不醒快一个月了，你不可能还能继续乐观下去。” “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很烦，所以才会出来散心。能够听见宫城安稳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那样的情况，我已经受够了。” 手里的饭团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刹那也无心再吃下去，朝着远处的垃圾桶狠狠地扔过去，饭团撞到了垃圾桶的外壁，滚落到地上，渐渐滚成雪球，平静地躺在地上。 “情况，还会更遭么？” “但愿不会吧。” “有什么办法可以破除睡美人的诅咒么？” “这里可不是童话世界。” 吉田薄情地打破了刹那的幻想。 “但是，如果你愿意试一试的话，也没什么损失就是了。” 她站起来，轻轻吐了口气，踩着雪绕了一圈，停在了刹那正前方。 “羽岛，你知道么？喜欢的人的吻，可以破除邪恶的诅咒。我最近在某本无聊的童话书里看过。” “老师，你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是玩笑，不过我觉得倒蛮有意思的。” 吉田突然弯下身来，用力抓住了刹那的肩膀，没有理会刹那惊讶的表情，凑到他的眼前，额头与额头撞了下，只有刹那发出了疼痛的抱怨。 “老、老师……你干什么……” “呐，羽岛。我一直在寻找破解诅咒的办法，古老的巫术，科学的疾病，东方的魔法，童话的美丽。如果真的存在解除诅咒的办法，我会不择手段去尝试。倘若真的能成功的话……” 吉田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刹那，她的脸色无比认真，有着一股难以拒绝的魔力，滚热的呼吸刺痛了刹那的皮肤，那一瞬间，刹那真的有种无法动弹的感觉。 “那种事情……太荒唐了。” 好不容易挣脱了吉田的手，趁自己的意识尚有一丝理性的时候，刹那避开了吉田的视线。 “就算那么做……” “你该不会以为刚才我会亲你吧？” “……” “羽岛，你是白痴么？就算我亲了你，诅咒也不会解除，童话里的剧情可不是这么演绎的。你该接吻的人，应该是宫城才对。” “！” 那一瞬间，刹那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和宫城……接吻……” “如果能够破解诅咒的话，不是挺好的么？” 吉田半眯眼睛，偷瞄着刹那的脸色。 “而且，那是你所希望发生的事情才对。” “不是……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在彼此都清醒的状态的话。” “你啊……还真是单纯的想法。” “总之，接吻什么的，太不现实了。” 居然有一瞬间会产生相信吉田的鬼话，看来刹那的信仰危机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原本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世界，刹那所不知道的事情千奇百怪，既然不对神与诅咒的存在抱有否认，也许吉田所说的方法真的有可行性。 “现在的科学认知顶多只能得出宫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无法给出解决的答案哦。” “我知道。” “那样的话，还不如试一试……” 吉田的话说到一半，刹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她皱起眉头，话突然被打断，似乎让她很不满。 “谁这么不识趣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啊？”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由依，也许是宫城那边有了什么状况，刹那不敢怠慢。 “是宫城的妹妹。” “是宫城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了么？” 吉田也很好奇，特意凑近刹那，到了可以旁听到内容的合适距离后，再让刹那接通电话。 “是由依么?” “羽岛哥哥!那个……你听我说!” 那之后，由依到底说了什么，刹那不是很敏感，只是，当他听到那个最关键的消息时，首先产生的念头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头有些晕晕的，身体一个不稳，如果不是吉田及时扶住了他，现在就栽倒在雪地上了。 这是真的么？ 这是梦么? 还是说，至今一来发生的一切才是梦? 头脑一股热，心情变得五味杂陈，好不容易抓着吉田的手稳住身体。 “喂……你没事吧?” “比起那个……” 手机的那边还在说着什么，但刹那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心脏跳动的节拍，前所有味的快，某种不妙的情绪正在不断膨胀。 “羽岛!”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撒腿跑起来，将吉田的声音抛之脑后，踩着厚厚的雪，留下深深的脚印，头也不回地冲着医院的方向奔去。 那之后，宫城结衣哭着拒绝了 手机的那一头，他听见了由依急促的哭声。那阵哭声，连同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起鼓动。 “羽岛哥哥……姐姐她……姐姐她……” 刹那一路狂奔，绕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撞到路人头也不回，闯了红灯一声不吭，机动车突然从他眼皮底下迅速穿过，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围骂声一片，奇怪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视野的前方一片空白，在那虚无空间的尽头，仿佛有个少女坐在椅子上，正悲哀地看着不断奔跑的刹那。 ——姐姐她醒了…… 由依哭着通知了刹那这个消息，那一瞬间，所有一切美好的、痛苦的事物，都像泡沫一样被轻轻戳破。 宫城…… 宫城…… 宫城! 刹那不止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喊到喉咙嘶哑，口干舌燥。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没什么能够表达此刻的喜悦。 总算看到了医院的时候，也不顾肺部正剧烈地渴求氧气，刹那跟个疯子似的几乎连滚带爬地进了医院，见到他的护士和病人都害怕的后退了几步。 走廊的路无比顺畅，他能看见宫城的病房门口围着一群人，其中有宫城的父母，由依，节草医生，还有这几天负责照顾宫城的护士们。 “宫……” 喉咙已经干到没法顺利出声，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看向刹那这边，由依几乎哭成泪人。因为没能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刹那楞了一下，身体来不及刹车，大消耗体力带来的负担也随之反斥回来，脚底一软，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比起绊倒，更是蠢到不行的平地摔了一下。 “呜!” “羽岛学长，你不要紧吧？” “相泽，为什么你也……” 相泽从人群当中挤出身来，急忙跑过来，将刹那扶起来。 “由依妹妹通知了我，所以我就忙不停赶过来了……” “可是，上课……” “翘了！” 相泽穿着一身冬季学生服，脚上还穿着室内鞋，想必是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慌慌张张跑出来。在宫城的问题上，无论是刹那还是她，两人的行动力一样疯狂。 “你还真是厉害啊，居然翘课。不过，这样正好，我们一起进去看望宫城吧！” 好想见到生龙活虎的宫城，好想听她责备自己没有好好上课，好想再次看见她展露微笑的样子。下一次，刹那一定会更加细心呵护宫城，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了，不会再让她无缘无故晕过去了，哪怕是24小时都看守着她…… “等等！” 刹那擦了擦鼻子，正要走进去的时候，相泽却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 “现在的话，结衣她……” 刹那忘了一件事，不如说，因为宫城醒过来的喜讯，让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此时，吉田也从后面赶了过来。 “听说宫城醒过来了？” 然后，看到吉田和现在的他一样面带喜悦的时候，刹那意识到了。 不只是相泽，周围的人都是一脸难看的表情，宫城的父母也都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由依只是一边哭，一边看着刹那，仿佛是在期望刹那能够办到某种程度的事情。 “结衣她，不想见任何人。” 说完，相泽别过染上阴霾的脸。 “没关系，我说过的，羽岛，宫城最需要依靠的人就是你，所以现在才是你表现的地方。” “说的也是。” “可能，没那么简单了……” 然而，相泽却轻易否认了吉田的话。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沉下了脸，沉重地叹了口气。 奇怪的反应，让刹那收起了笑容，他困惑地看着众人，以及那唯一的入口，很想跨进去，却仿佛有千万个阻碍，让他寸步难行。 “羽岛君。” 这时，宫城的父亲——宫城孝走了过来，双手搭在刹那的肩上。 “女儿就拜托你了……” “咦？孝、孝叔……” 突如其来的鞠躬，让刹那一脸茫然。 “宫城先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节草医生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冷眼看了刹那一下，又以尊敬的口语和宫城的父亲搭话。 “为了令爱，我觉得有必要采取强制手段。” “等一下，拜托你……让羽岛君去试试。” “可是，如果再刺激宫城小姐的话……” “结衣的性格我最了解，所以，不要再说了。” “好吧，那就试试看吧……” 两人的对话让刹那更加云里雾里，一旁的吉田貌似猜到了什么，脸色也渐渐拉下来。 “羽岛哥哥，拜托你了。” 肩上的担子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刹那看着那扇门，双脚有些发软。 不管怎么样，只要进去的话，就能明白了吧？ 只要宫城醒了，比什么都好，只要宫城平安无事的话，就算世界末日，刹那也会破涕一笑。 没错，只要宫城…… 有了这样的想法，内心也鼓足了劲，刹那深吸一口冷气，慢慢走进去。 病房内的一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白净的光，慢慢浸透了刹那的灵魂，从走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刹那就觉得胃绞痛得厉害，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病床边的帘子后，是熟悉的影子。 真的醒过来了，不是梦…… 明明不久前，她还是和昏迷时没两样。刹那只是散步的功夫，就已经醒了。 刹那拼命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生怕会吓到她，毕竟刚刚苏醒，说不定身体各方面还有什么不适。咽了咽唾沫，继续往前走。 “宫城……” 终于呼唤她了，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无法看见她展露笑容的样子，这一刻，总算可以…… 刹那轻轻拉开帘子，破除了诅咒。 少女倾起上半身，侧头看着窗外的白雪。静静地，毫无声息的，那双翡翠色的双眸在那一刻定格，薄樱红唇轻轻抖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单薄的身体披着一件外套，瘦弱的手上握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柔顺的栗色长发顺着胸口的位置垂下。 仿佛是被禁锢在画中世界的少女一样…… 这样子的场景，简直就是梦里的样子。 刹那想起来了，那个关于少女坐在椅子上的梦，那个他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少女。 此刻，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所以，羽岛刹那轻轻伸出了手，就在快要碰到宫城的肩膀时…… “你来干什么？” “……”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失去了目标，有一瞬间，刹那有一种自己被甩在身后的感觉，冥冥之中快要追上的少女，又一次抵达更远的地方。 “宫城，你……” 刹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宫城结衣总算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刹那。 她的语气，比雪还要冰冷。她的脸色，失去了任何生气。 没有喜悦，没有惊讶。 可是，现在的羽岛刹那，确实是和宫城结衣面对着面。无数次的渴望，无数次的折磨，痛苦后又振作起来，振作之后又擅自情绪低落，经历了多番周折之后，总算能够再次相见，她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 但，情况有点不太一样。 “好久不见。” 喉咙很干渴，说出去的话仿佛不是出自自己的嘴巴。 “那一天你突然晕过去，真是吓死我了……” 为什么呢？明明想说的不是这种话，嘴巴却停不住地说下去。 “那天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晕倒，相信你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不受控制的身体，重复着尴尬的微笑和僵硬的话语。以前自己究竟是如何跟宫城聊天的，宫城又是如何回应自己的，他应该都记得很清楚才是，但现在见到面的时候，却忘得一干二净。 “你还好吗？” 不是这个。 “身体不要紧吧？肚子饿不饿。” 也不是这个。 “突然睡了快一个月，是不是很惊讶。” ——那天，你听见了我的告白了吧？ 想问的话，咽回内心。 ——你晕过去了，我真的很害怕。 想说的话，没法单纯说出口。 渐渐的，刹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嘴巴，困惑地看着宫城。 “你怎么了？” 至始至终，宫城结衣没有对刹那的出现产生半点反应，那双正视刹那的双眼，深邃又阴暗，刹那读不出任何感情。 “……出去。” …… 她说得很小声，刹那几乎听不见。但也许，那只是内心产生了自我保护的意识。 “你说什么？” “滚出去。” 那一瞬间，刹那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宫……” “滚出去！” 看不见的东西，不愿正视的现实，扭曲的视野。 刹那的笑容凝固起来，内心被千根针穿刺而过，脑袋逐渐空白。看不见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说了滚出去！” 她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冰冷坚固的心也随之融化下来。 宫城抓紧了床单，恨不得撕开来，咬破了嘴唇，泪水瞬间溃堤而出。 “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为什么我非要落到这种遭遇？” “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只有刹那单边受到伤害，但这连吵架都算不上的打击，让刹那不知作何反应。 只不过，现在的宫城，看上去遍体鳞伤。 “宫城，你听我说……” “不要碰我！” 愣住的心渐渐燥热起来，刹那想要伸手拍一下宫城的肩膀，想要让她冷静下来，却被无情地推开了。 “滚出去！” 宫城哭着将那条红色的围巾扔向刹那。 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刹那已经没法判断，只是耳边成群的脚步声，听上去并不纯粹，他被谁搀扶着身体渐渐离开，接着一阵吵闹与骚动，他听见宫城绝望的哭喊声，又看着宫城再次闭上眼睛。 * “首先，我想跟你道个歉。” 罐装柠檬茶从自动贩卖机滚落下来的声音清脆响起，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窗外的雪景依旧如故。 刹那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眼前是节草医生向他鞠躬的情景。 “羽岛同学，我曾经愚蠢地作出了宫城小姐醒不过来的判断，你当时揍我一顿是对的。但是，现在并不是我的医学经验来判断，也不会再有巧合，除非世界真的有奇迹。” 节草医生来找他，已经是他被宫城赶出去的三个小时后。 后来刹那才知道，那群人冲进去，是趁宫城没来得及警惕的时候，替她打了镇定剂，然后才展开一系列的身体检查。 据说，在宫城醒来，了解一切的时候，曾大喊着让所有人滚出去，否则就自我了断。 所以，刹那过来的时候也同样碰壁了。 而让宫城变成这样的原因，貌似就在节草医生递给他的资料上。 “你好好看看。” 节草医生冷酷地说完后，便离开了休息厅。相泽替刹那拿来一瓶柠檬茶，但刹那无心享用。 “这是真的么？” “不只是医院的检查结果，结衣自己也说了……” “宫城的家人现在在哪？” “还在门口看着结衣，担心她的情绪会再次失控。” “这样子啊……” 手里的那份资料，是宫城的身体检查报告，即使不用特别说明，刹那也能看懂关键的问题所在。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将口袋里还残有余温的围巾拿出来，望着窗外的白雪，心情形如死灰。 “神经系统受损，感觉障碍……是这样么？来这一套么……” “学长……” “吉田老师说得没错，宫城一直被诅咒着……” 诅咒不会致人死地，只会让人永远痛苦下去。神明给了宫城醒过来的机会，就会从她身上索取什么。 而且，还是永远的…… 为什么宫城结衣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刹那明明有意识到，却从不去思考其中的关系，只是单纯地概括为宫城身体脆弱的原因。 原来从很久以前就埋下种子了。 “结衣的腿，也许再也无法走路了。” 这就是现实，少女不断反抗命运的终点，就是遍体鳞伤，不管再怎么顽强，一旦双腿无法走路的话，路就不再有，一切都将停止。 宫城结衣停滞不前，再也无法前进。这对向来不服输的她而言，是个多么大的打击，刹那想都不敢想。 “呐，相泽。” “我在，学长……” “为什么我们都是平常人？” “……” “我们明明各自有着不平凡的人生，却活得非常平凡。而宫城她，即使努力想要过得平凡，却活得不平凡。” “那是因为……” 相泽咬着嘴唇，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结衣她……宫城学姐她，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明明身体比别人差，却比谁都要坚强……” 那样的人，也只能是宫城结衣。 但是现在，那个宫城结衣已经‘死’掉了，也许剩下的只不过是空壳。 “总而言之！至少现在结衣醒过来了。” 已经无法再往更坏的方面想了，对刹那来说，宫城‘活’着醒来，是仅剩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最坏的好消息。 “学长，你还会来探望结衣么？” “嗯，至少这一点不会变。” 虽然刚才被宫城无情地拒绝，让刹那受到了蛮大的打击，但这点程度比起这段时间的煎熬，根本不值一提。 从现在开始才是关键时刻。 在宫城希望泯灭的现在，在黑暗笼罩大地的现在。 刹那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陪伴。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宫城总算能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冷静下来，不过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目光总是呆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无论谁进病房，她都没有反应，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剩下她一人孤独地坐在椅子上，无法再站起来。 陪伴 漫长的一天，度日如年，等刹那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精神已经到达临界点，他疲倦地坐在玄关口，有一瞬间觉得头昏眼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被抽干了。 “哥哥？” “哦……我回来了。” “才不是‘哦’啊。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哦。” 花铃急忙走过来，摸了摸刹那的额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唔，貌似没感冒。” “健康的人经常出入医院的话，也许就不会感冒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总之，我累了。” 刹那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这时，红色的围巾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叠层落在地板上。 “这是……” 花铃见状，抢先刹那一步捡起围巾，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恍然大悟。 “这不是哥哥送给结衣姐的围巾么？怎么拿回来了。” “由依妹妹没通知你么？” “通知……什么？” 花铃歪着脑袋一脸茫然，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宫城醒来的时候，花铃第一时间是联络了他和相泽，也许来不及照顾花铃这边的想法吧。 虽然不怎么想提起，刹那还是和花铃解释了情况。 当她听见宫城醒来的消息时，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知道宫城的下肢瘫痪时，她的表情瞬间凝结，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一会，只有嘴巴在喃喃不停地念着什么。 “现在的宫城，情绪不太稳定，不如说，她的精神都死透了吧。” 一想起离开前看到宫城生无可恋的样子，刹那就觉得一股恶寒窜过身体，他忍不住抱着身体哆嗦起来。 他从来没有看过宫城那番绝望的模样。 所以，他才会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怎么会……结衣姐她……无法走路了么？” “医生说了，除非是奇迹。” 刹那知道，许多人都喜欢对无力回天的事情轻易说出‘奇迹’的词藻，正因为无能为力，正因为不可能改变，所以大家才会依赖奇迹，因此获得一丝心灵的慰藉。 想必节草医生也是希望能够缓解刹那的心情，恐怕也会以同样的话语说给宫城听。 但那对宫城而言，就和下了百分百的裁决书没什么区别，甚至会感到厌恶。 “可是……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她是被诅咒了。” “诅……咒？” 花铃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刹那。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被谁？” “不知道，也许就是这个世界本身吧。” 只有神能做得到的事情，也只有神能够解决的事情。宫城反抗命运的行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下场，会这么愚弄人生的存在，大概只有神了吧。 “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今天的晚饭你自己搞定吧。” 刹那扶着墙壁慢慢前进，找回了当初和宫城一起走路的感觉，那是十分惬意又宁静的节奏，但实际上，那只是对刹那而言，对宫城来说的话，说不定连这样子的行走，都是对身体的一种折磨。 至今为止，她究竟扛了多少的苦痛坚持到今天？ 刹那不敢深究下去。 “等一下！” 正当他准备上楼的时候，花铃才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楼梯口，叫住刹那。 “哥哥，你呢？” “我？” “那个……结衣姐变成这副样子，除了受伤最大的是她本身，以及她的家人以外，就是哥哥你了吧？” 也许是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花铃说得很小声，脸色也变得小心谨慎，微微抬起头，窥视刹那的表情。 “我不知道，也许那对宫城造成多大的伤害，就是对我造成多大的打击吧。如果宫城受伤的话，对我而言，也是一种伤。但是，我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刹那对着花铃落寞一笑，转身往二楼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回归安静的世界，刹那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疲倦地躺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时间又走过一天，圣诞节又逼近了一脚步，宫城是醒过来了，但处在这种情况下，刹那没有心情、也不敢去和宫城提出约会的邀请。 不止如此，宫城她是否会回到学校上课，也是一个未知数，如果是平常的她，一定不会输给困难，勉强自己去上学。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平常，反而扭曲得厉害。 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明明困意十足，却因宫城的事情而难以入睡，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拿出手机，翻到宫城的联络邮件。 ——明天，我还会去找你的。 尽管觉得没用，他还是发出这条邮件。 半个小时过去，他确实没有收到宫城的回信，对此也不抱任何期待，只是稍微提醒一下宫城。 如此，心里总算好受一点，刹那伸了个大懒腰，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总算能够入睡了。 不过，那个梦又来了。 * 刹那曾不止一次的梦见过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女。 在梦里，他化作一只熊，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少女，他想要追上去，却永远无法达到那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目光悲哀的离去。 最后，独留他一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冰冷的世界中，直到阳光射入，他从现实世界中醒过来。 少女是宫城，熊是刹那。 原来从很早以前，他就有过这种预感，绑在椅子上的少女无法行走，也就意味着现在下肢瘫痪的宫城。 他醒得很早，花铃还没有进来对他恶作剧，床上的闹钟也没有闹个不停。 普通的早晨，稍微暖和一点的阳光，窗外依旧雪白一片，但已经停止下雪了。 刹那简单的换了下衣服，洗漱完毕后，花铃才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今天好早啊。” “还好吧，睡到自然醒。” “哥哥，今天也要去探望结衣姐么？” “嗯，虽然有可能还会被赶出来。” “帮我和结衣姐问声好，放学之后我也会去探望一下。” “我知道了。” 肚子开始发出叫声。毕竟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中午的饭团也是吃到一半就凉了。 于是刹那久违地做了一顿三明治配煎蛋的早餐。 吃过早餐，花铃做好了出门上学的准备，父母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准备出门。临走前，父亲还一声不吭地瞪了刹那一眼。 那天吵架起来，他和父亲也没怎么正常交流过，虽然平时交流的机会也很少，但这一次是彻底的冷战。刹那没有考虑那么多，现阶段的事情，光是考虑到宫城，就已经费尽心思了。 家里只剩刹那后，他把盘子清洗了一遍，然后也做好去医院的准备。 这时，家里的座机响了。 来电人是学校的老师，刹那的班主任，貌似那天以来就经常往家里打电话，有几次是父亲接的电话。 班主任找刹那的理由很简单，学生突然长时间不去学校上课，不管怎么想都不太正常，身为班主任自然会过问一下。 这种时候，再找什么借口反而会更累，刹那直接说出真正的原因后，老师陷入了沉默，没等他再说什么，刹那已经挂断了电话。 今天的天气很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真想带宫城出来散步，小小的约会一下也没关系。但那样子的话，反而会惹现在的宫城生气。 刹那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在此之前绕了断路，过个红绿灯，到商店街附近买了点水果，以及宫城平日最喜欢的喵星人挂饰。毕竟要探望的话，空手而去反而显得奇怪。不过，现在的宫城也不会在意这个吧。 到了医院，一如往常地登记来访信息，然后到宫城的病房去。 昨天的事情，貌似闹得有点大，在往走廊的方向走去的途中，时时刻刻都能听见议论宫城的声音，无论是护士还是病人。 在正式走进去以前，刹那还是有些紧张，以宫城现在的精神状态，也许会朝着刹那大吼两句，再次把他赶出去。 他已经做好了会被轰出去的准备，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断了看望宫城的习惯。 正如吉田所说，宫城结衣能够依赖的对象，只有羽岛刹那。 现在的她，害怕着所有人，也被所有人所害怕。除了她的家人会来定期看望她以外，恐怕没人再敢接触宫城。 所以，刹那走进去了。 开门的声音很响，宫城应该听见了，然而并没有给予回应。 “打扰了。” “……” 刹那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坐在床边的少女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世界，脸色依旧苍白。 对她而言，无论是谁走进这间病房，似乎都没有区别了。 刹那先把探望用的水果篮子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面对宫城，正寻思该如何开口送她礼物的时候，宫城总算说话了。 “你来干什么？” “我……和邮件里说的一样，我过来看望你了。” “今天明明是上学日。” “我已经不去学校了，反正出席率足够了，不至于会被留级。” “还真是游刃有余，说得倒轻巧。”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轻蔑的意思，听得刹那心里一阵难受。 比起这样子，他更愿意被骂一顿。 然而，他所期待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明明想做的话就可以轻易做到，却偷懒不去做么？” “不是那样子的！” “那，告诉我，羽岛君，为什么不去学校？” “我……” 答案明明很简单，但面对宫城，刹那却突然说不出口。 少女很显然是在渴望着什么，她的眼里，隐含着某种不可磨灭的意志，执着地落在刹那身上。 她在渴望着什么？ 渴望从刹那这里听到什么。却又在否认着什么。 所以，刹那无法轻易开口。 最后只能落到一个沉默无声的地步。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昨天也是……” 漫长的沉默让彼此都有了个冷静的时间，刹那没有想出该说的话，宫城却先一步向他道歉了。 “明明羽岛君没有错。” “不要这样说……” “只是我自己在擅自发泄情绪罢了。” “这种事情……换作是其他人也没办法的，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但实际上，不就是如此么？明明是这样子的身体，拖累了那么多人。” “你倒是动啊……” “从小我就从不奢求多好的东西。” 接着，她开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诉说给刹那听，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只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正常一点，想和朋友一起玩耍，不想一直待在父母身边，给他们添麻烦。” 那是宫城结衣最大的心愿，刹那无比清楚。 “自从下定决心变成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开始，我拒绝了父母接送去学校，拒绝了其他人的照顾，什么事情都想尝试自己一个人完成，自己学会做点心和料理，自己拿着钢琴谱练习钢琴，瞒着父母报名全国小学生钢琴大赛，即使在众多人面前紧张到忘记呼吸，还是强打着精神，努力弹奏出自己的声音。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我不希望别人把我当成一个累赘，不希望自己被特别照顾……”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离开父亲的朋友旗下的学校也好，拒绝学生会的帮助也好，擅自创立了奇葩社也罢。我从来没想过认输，也不想等死，我只想做点什么来改变懦弱的自己。”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可是，这样子的努力所换来的结果，却是如此不堪，不是么？” 刹那无言以对。 宫城的话，是她这些年来的心酸与苦水，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去生活，改变无能的自己所换来的未来，才不是这种断了后路的结果。然而，对她而言，这就是无法违逆的命运，哪怕她曾反抗过，现在也就失败了。 “羽岛君，你知道么？小时候，大家都说羡慕我，因为我有个好家庭，家境又富裕，是个衣食无忧，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然度日的千金。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只想凭着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什么，我只想凭自己去留下活过的证据。但是生活却夺走了我的美好奢望。他们那微不足道的生活，恰巧是我想要，却永远换不过来的。” 刹那默默地点了点头，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倾听宫城的声音，那是她心底里的伤。 “父母曾劝过我，即使我不读书也可以，他们能给我所有想要的生活。但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变得更强，我想靠自己站起来。我以为这份决心总有一天会得到回报，哪怕身体无法康复，但总不会再差下去，可是……” 她的眼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冰冷地看着自己的双腿。 “我还是被生活劝退了。就算我醒过来了，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了，还是无法改变什么。今后的我，也许只能依赖轮椅度日，或者说，总有一天，连自己的双手也无法动弹，渐渐蔓延全身，最终连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吧？” “那种事情……不会的，已经不会再差下去了。”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 “因为……” 因为羽岛刹那饶不了拿别人的人生开玩笑的神明，哪怕它有权利主宰这一切。 “宫城，相信我，一切都能好起来的，大家都在担心你，就算变成这种情况，谁都不会嫌弃你的。” “我就是不希望别人担心，不想依靠任何人。”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会依靠我的么？” “那只是一个意外。” 刹那倒吸一口冷气，全身每一个器官都变得麻木。 “意外……” “没错。那只是一个意外……” 宫城忧郁地别过了脸，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可是，对我而言，我一直把那个当作责任……是仅属于我，绝无仅有的责任……” ——拜托你，收回那句话吧。 刹那打从心底里如此渴望着，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能够让宫城依赖，让他感到自豪，感到满足，他希望自己不是一个懦弱平凡的人类，而是足够强大的熊。 “那是你自我意识过剩了，羽岛君。” 真正的宫城结衣不会说出这种话。 即使明白宫城是为了不给刹那添麻烦才说出这种话，刹那还是受到了打击。 病房内的空气很闷，灰白色的底色，将宫城关押在这个牢笼之中，她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渐渐远离刹那而去。 但，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她永远都无法到达尽头，而刹那也永远无法接近宫城结衣。 他们彼此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哪怕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他非得带着宫城小姐离开这样的世界不可。 “我说，要不要稍微去外面走走。” “好过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小姐，并没有弱到会被这种打击击垮的程度。” “那只是你的理想而已。” 宫城露出了苦笑。 但是，她没有拒绝。 “如果羽岛君想伤害我的话，就尽管伤害好了。算是对昨天的你的补偿。” “放心吧，就算让我下地狱，也不会伤及宫城小姐你丝毫。” “可是，人与人的相处，就永远避免不了伤害。” 面对刹那单纯的话语，宫城再一次露出了苦笑。 冰冷的知觉 自从那天的约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宫城单独出来过。季节披上了银霜，世界染成了白色，与宫城从未度过的冬季，已经来了，只不过现在，他们换了种方式。 “冷么？”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倒是给我个正经点的答案啊……” 刹那把红色围巾拿出来，替宫城围上，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后，又加了一句‘对不起’，也许是为昨天那么粗暴地扔掉刹那送她的围巾道歉吧。 得到医院的允许，从医院出发，来到红绿灯口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平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花了二十分钟，时间的流逝并不快，所以刹那没什么感觉，只是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珍惜，他和宫城之间，也因一道看不见的冰墙，而有了微妙的距离。 “不要试图推我。” 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宫城不止一次这样子提醒刹那了。 现在的她，坐在轮椅上，脸色十分痛苦，即使如此还是拒绝了刹那的帮助，靠着自己，手推轮椅前进。 天气很冷，所以她穿戴好了手套，即使如此，刹那还是心疼，但尊重宫城的自尊心，他选择默默跟在身边。 到了人多点的地方后，刹那才渐渐被异样的眼神所关注。 “抱歉，不得不让你受到这种待遇。” “不要在意。” 刹那的眼里只有宫城，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他们产生的疑惑很简单，身旁有个坐在轮椅的人，自己却不去推她。想必刹那已经被别人在心目中谴责无数遍了。 不过这点程度，也只是小菜一碟。 过了红绿灯，来到车站前，可丽饼店正推出冬季最新产品，宫城只是静静地看着海报上的新品，并没有买的打算，也许她只是回味一下曾经来过的场所。 可丽饼店门前，逃课的学生妹穿着小短裙配黑丝，上身的校服有过明显的改短，即使穿着暴露，也不觉得冷，反而衬托出性感的身材来刺激男性的感官，她们手牵手扬起笑容，似乎在商量着逃课的一天里该如何玩。宫城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眼里流露出羡慕。 “你向往辣妹生活么？” “至少比现在的我要好，如果可以摆脱束缚的话，就算是当个坏孩子，我也不会拒绝。” “你要是辣妹的话，恐怕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 “那只是因为羽岛君你充分享受着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宫城……” 公交车开来了，车内走下一名面目清秀的帅哥，两位辣妹着迷地看着他，幸福到尖叫起来，没等小哥反应便围过去调侃一番，脸上满是少女粉的青涩，洋溢着青春甜蜜的气息。小哥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羞涩地笑了笑。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最后变成了辣妹们挽住小哥左右手的情景，渐渐走远。 “搭讪么？真好啊……” “路边不会有熊的。” “即使是正常人，也不会向一个坐在轮椅的病人搭讪吧？” 她的话，正确到刹那无法反驳，这样的话题就此结束。宫城推着轮椅继续往其他地方前进，刹那也只能默默跟着。 堆雪的小路，喵星人餐厅，新开的咖啡厅。 宫城正在一步一步回忆曾经驻停过的地方。然而，她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望着只属于正常人的场所。 “我是不是再也没法抚摸小猫咪了？” “谁也没有规定坐在轮椅的美少女不可以进入。” “就算你这么赞美我也没有用哦。” “我说的是实话……” 宫城没有继续听刹那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远处走来的一对小情侣。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女子依偎在男子肩上，两人相视而笑，长长的围巾围在两人的脖子上，将彼此的距离拉至最近。 他们有说有笑，走进了喵星人餐厅，在暖和的光线包裹下，幸福的身影从眼底溜走，宫城这才反应过来，眼皮轻轻一颤，嘴角也跟着抖动起来。 “哈……” 她叹了口气，失望地转身离开。 因为没有适应坐在轮椅上的生活，手推轮椅很快便到了极限，宫城尽最后的力气来到学校的坡道前，凝望着那条长长的坡道，稍微休息了一会。 刹那走到附近的店铺，买了两瓶热柠檬红茶，陪着宫城一起休息。 因为是上学时间，现在的学生们还在课上，整条坡道一片寂静，两侧的树，也因季节的变迁而光秃秃的，宫城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环视周围的景色。 她似乎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充满疑问，在她还未出事以前，雪才初下，这个世界还不只是纯白的颜色。 “羽岛君，今天是几号？” “十二月十九号。”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么？那，圣诞晚会的事情……” “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当了。不过，奇葩社没有可以出演的节目。”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况且相泽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知道了……” 以宫城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勉强参加圣诞晚会有点困难，看样子，这一次羽岛刹那也只能待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别人欢笑的样子了。 “真遗憾，我还期待了一下奇葩社上台演戏。” ——明年的话还有机会。 刹那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样子的话，对宫城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可惜，不可能会有了。” 刹那无法对宫城的消极发言做出任何反驳。 喝过柠檬红茶后，身体也暖和了不少，宫城表示还想继续往坡道走，刹那不太同意，毕竟要上坡的话，对她现在这副样子太勉强了，而且还得靠手推。 两人争执了一会，宫城总算勉强妥协，允许刹那推着她上去。 直到这时，才有了第一次接触宫城的轮椅的机会，冰冷又粗糙的触感，刹那感受到自己手里所承受的负担。 他们的约会，并不完美。 因为无法并肩而行，因为手里的担子无比沉重…… 因为不是樱花树的季节，因为是寂寞的雪天…… 宫城的心情，仍旧没有好转，至始至终，她都是摆着一张忧郁的表情。 而刹那，此刻的心情也跌入谷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能注意着宫城那唯一一盏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便会灭掉。 逐渐崩溃的二人 推着轮椅往坡道上坡走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却比平常的速度要快许多，刹那除了感受大量体能消耗带来的疲劳以外，无法分心其他。 学校的大门紧闭，门外的保安百无聊赖地玩着转笔，虽然校内一片平淡，看似毫无声息，却能看见教学楼那边活跃的身影。 “原来从门口凝望学校是这种样子么？” “以前没有这么做过吗？” “不，只是迟到的次数很少，也没怎么有机会这么大胆的在上课的时间做这种事情。” 也许是太过得意忘形，刹那一直推着宫城的轮椅，直到靠近门口之后，他才被宫城呵斥松开手。 “现在的话……可以进去么？” 两人的存在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保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慢吞吞地走出来，即使说明了身份，看到没穿校服的两人，以及宫城的状态，保安想也没多想，挥手拒绝了宫城的请求。 “很遗憾，看来逃课生没有资格进校呢。” “羽岛君是，我不是。” 站在外面，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学校天台的位置，社团大楼五楼的窗口也一览无遗，从右开始数的最后一个窗口，就是奇葩社所在的位置。 也许彼此都想到一块去了，刹那用余光窥视宫城的双眼时，发现她也看着奇葩社的窗口。 “我……还能在参加奇葩社的活动么？” “你一直都是奇葩社的社长，所以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即使是这样子的双腿么？” “如果你想挑战不可能的事情的话，这样子也正好。” “说的也是……” “模拟人生的意义，也正是如此。” “可是……” 宫城还想说什么，但话没说完，她看了刹那一眼，只是长吸一口气，然后失望地垂下了头。 “算了。” “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羽岛君没有错。” 刹那有些急了，但宫城并没有在意，她把目光从奇葩社的窗口移开，投射到正前方的操场旁边的体育馆上。 “在舞台上唱歌……演戏什么的，估计也不可能了。”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离开了。” 保安有些不满地驱赶他们。两人也只好离开学校。 下坡有些危险，尽管堆了雪，刹那还是不放心，最后宫城也同意让刹那推着她慢慢走。 如此，上坡与下坡的时间，反而成了刹那最能照顾宫城的时间。只不过时间非常短暂，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流，一到坡脚后，宫城便让刹那松手，剩下的路，由她自己完成。 “接下来还想去哪？” “回去，或者去海边。” 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在提要求，宫城的态度变得随性起来，她似乎对一切都觉得厌烦，冷淡地看着周边的景色。刹那只好陪着她一起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前进，绕过住宅区，沿着石阶梯往下走，来到海滩边，不过眼前的大海，早就一片灰白，死气沉沉。 雪和沙子混在一起的滋味很奇妙，踩进去的时候，脚在陷进去的同时，能够感受到雪与沙在磨着鞋子，发出巴滋巴滋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某种西洋乐器发出来的乐声。放眼望去，雪沙也成了蛋糕洒上瓜籽的颜色，看上去蓬松可口，比起苍白的大海，更有一分视觉滋味。 不过，刹那并不怎么想来这里。 大概，他也明白宫城想来这里的原因。 “果然不太好。” “你说什么？” “相泽之前不是说过么？她所向往的约会场所——海边。但冬天的大海貌似不受待见。” 看不见纯粹的蓝色，只剩下浑浊的灰白，就像一滩染上污渍的水，天边也一片死寂，这样子的场景，要怎么萌生出爱情呢？ 刹那突然觉得之前选在这个地点和宫城告白是个不怎么好的主意。 “不会，这样子的大海或许才更真实吧？” “你喜欢这样子的大海么？” “至少，它跟我一样狼狈不堪。” 刹那很想加快步伐，草草离开这里，但宫城并不乐意，她对这里有更多的执着。 终于，在刹那强忍躁动与不安的时候，宫城提起了那件事。 “我就是在这里晕倒的。” “……” “晕倒之前，羽岛君说有话跟我说。” “……” 她慢慢移动轮椅，目光眷恋着海边。 “我想逃走，但是羽岛君把我抓回来了。”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想要回忆起当时的事情么？ 在这最糟糕的时候，要刹那再把当时的话说一遍么？ 刹那曾下过决定，不管怎么样，只要宫城醒过来，他一定要再告白一次，不会再逃避，也不允许意外让机会白白溜走，让‘总有一天’无限延长下去。 可是，宫城醒过来的时候的情况，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心意，只是那一刻，心里盘算好的棋子乱成一通。 那么，现在呢？ 这是宫城给他的机会么？ 刹那从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有着说不清的滋味，双腿变得无力起来。 而宫城，依旧推着轮椅，不断往前，仿佛是为了逃离刹那，就像那天逃走一样，又像是等待刹那追上去的那一刻。 那么，就说吧。 “宫城，我想说的话……” 也许是撞到了一块石头，宫城的轮椅突然卡了一下，刹那的话也被临时打断，他看着宫城拼命反抗的样子，最后一不小心摔了出去。 身体脱离轮椅，狼狈地摔在雪地上，虽然在雪的作用下并不是很痛，但他能听见宫城心底里痛苦的呐喊。 “宫城！” “不要过来！” 刹那下意识的行动，又因宫城的悲斥而下意识的停下来。 宫城用力地抓了一把雪，面部表情因痛苦而渐渐扭曲，她试着靠下肢撑起身体，但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再次感受到这番无力感带来的残酷，宫城忍不住落下眼泪。 “为什么动不了……” 她拼命想要驱使自己的双腿动起来，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明明是我自己的腿！” 痛苦的嘶喊声惊动了平淡的海面，海风猛地吹过，吹乱了宫城的长发，刺骨的寒意扑打在她白净的脸上。仿佛在嘲笑她的白费力气。 “已经够了！” 刹那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想要扶起她。却被宫城无情地推开了手。 “走开！” “宫城！不要再逞强了！” “我一个人能办到！” “不要开玩笑了，地面很冷的，再这样下去会感冒……”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可是……”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宫城哭着抓起一把雪沙，朝刹那的脸上扔了过来。 冷意化作火辣辣的滋味，在刹那的脸上来回跳动，那一瞬间，心脏仿佛慢了好几拍，刹那整个身体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城。 “你……” “为什么我非得接受别人的帮助才能活下去！模拟人生又有什么意思？我想要的，不是他人的人生，而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只想凭借自己的身体去完成本该无法完成的事情！我才不想模拟人生！” 宫城倾起唯一能够活动的上半身，双手紧抓着雪地，尽管泪流满面，依旧咬着牙，露出顽固脸色。 “羽岛君，你是不是也嘲笑我是个废人？” “拜托你，不要这样子，宫城……” 宫城结衣是个不愿服输到令人头疼的少女，这一点刹那再清楚不过，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同在撕裂刹那的皮肉。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她仍旧在顽固地反抗着命运，尽管看上去十分丑陋。 宫城抓着雪沙，慢慢移动身体，因为下肢无法行动，只能依靠双手爬行，她的态度、语气、一举一动都在拒绝着刹那的热情，尽管刹那千百个冲动想要上去抱起宫城扶回轮椅，都被那坚定的意志所打败。 双手总算碰到轮椅了，宫城微微露出笑容。接着，她利用上半身的力量往前倾，拼命蹭到轮椅面前，带动瘫痪的下肢一起行动，最后再扭转身体，勉强坐回轮椅上。 做完这些，宫城累得气喘吁吁，即使如此，她还是笑着说了： “你看……我……做到了吧。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 手套早被磨破，看着宫城冻得红紫的手，刹那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 “嗯？羽、羽岛君！？” 也不管宫城挣扎，刹那一把抓过她的手，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哈气。 她的手很小，也很柔弱，刹那生怕稍稍用力就会捏疼她，就像宝石一样温柔地呵护着，直到宫城的手再次恢复温暖，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差不多……可以了吧？” “这样子的事情，以后给我适可而止吧。” “反正，我靠自己做到了。” 那才不是值得夸赞的事情，刹那是绝对不会夸她的。那种看上去只是在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刹那抬起头，正好和宫城的视线对上。 她那翡翠色的双眸，就像施加了魔力的宝石，纯粹又美丽，如梦似幻，深深地吸引着刹那的视线，刹那片刻都不敢移开，只能呆呆地注视着她，时间的流动变得没有意义，宫城也在那一刻愣住了。 那一瞬间，某个疯狂的想法涌入刹那脑海。 刹那也在那一刻想起了吉田说过的话。 ——所喜欢的人的吻，可以破除邪恶的诅咒。 魔法也好，科学也好，童话故事也罢。 只要是存在可以破除诅咒的方法，我都愿意去尝试。 如果，现在凑上去，吻住宫城柔软的唇，是否就能结束这一切呢？她的生活，能否回归正常呢？ 这只是个借口。 实际上，在那一刻，刹那并不关心这个。 疯狂的想法就像火烧一样灼烧刹那的身体，躁动的情绪越来越不安分，唇口变得干涩，他无法一动不动，也无法就这么分开。 占据他心头的，只是想要拥吻宫城这一想法。 他只是想在这一刻亲吻宫城，并以破除诅咒为名，冠上了理所当然的借口。 所以…… “差不多该回去了！” 炽热的心情瞬间被扑灭，一股冷意袭来。 宫城红着脸别开了眼，她着急地移动轮椅，转了个方向，把刹那甩在身后。 “我有点累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更差。” “说的也是，手套也破了。” 刹那的心思扑了个空，只能无奈地苦笑着站起来。 也许，她早就知道了。 那天的告白，也许她听见了。 只不过，刹那无法叫醒装睡的她。 又或者说，他需要一个更加直接，让她无法逃避的方法。 寂静的冬天，再次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宫城的头上，刹那加快一步赶上去，替她拍掉头发上的雪，然后默默地跟在她身旁。 大海无边无际，没有了纯粹的颜色。天空失去了活力，只剩白茫茫的雪花。两人的身影依旧单薄，他们的距离，依旧没有改变。 逃离的距离 也许羽岛刹那应该信一下童话故事里的鬼话。 帅气的王子深沉的凝望着沉睡公主的娇容，忍不住为之倾倒，俯下身子献吻。 那样的话，再任性的公主，说不定都会清醒过来。 哪怕换来的，只是一个巴掌，附加一句‘变态’的臭骂。 如果能让一切如故，即使一切不如童话所演绎的那样，刹那也心满意足。 可惜，他错过了那个机会，宫城也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回到病房之后，吃了午饭，宫城的午餐里会附加一种特殊的营养液，据她本人曾说过，那是对治疗易疲倦的身体很有效的药。 午饭过后，为了不打扰宫城休息，刹那来到病房外面，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微微眯起眼睛，回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身心俱疲。 他打了个盹，醒来之后，突然发现不少医生和护士涌进宫城的病房，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一下子神志清醒起来，情绪变得激动，还以为宫城又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只是例行身体检查。 得知真相后，整个人又跟垮下来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明明走廊外很冷，刹那还是憋出了一身冷汗，他松了口气，静静地看着护士们进进出出。 身体检查结束后，他才重新进入病房，看见宫城一脸疲倦的样子，想必检查的过程很复杂。 那之后，宫城又睡了过去。两人错过了交流的时间，刹那也不好意思去叫醒她，只好走出病房，仍然待在外面守着她。 到了傍晚，差不多是高校放学的时间后。相泽和花铃还有由依过来医院看望宫城了。 “爸爸和妈妈实在是有要事走不开，所以特意托我拜托羽岛哥哥，这段时间请多陪陪姐姐。” “嗯，这个我知道，就算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尽管十分辛苦。 由依向刹那鞠了个躬后，便进了病房。 “结衣姐，我来看你了！” 也许是门口的动静有些大，熟睡的宫城被吵醒了。看见花铃等人的时候，嘴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为什么学长要坐在外面啊？” “刚才宫城在睡觉，为了不打扰她，我只能躲在外面了。” “躲在外面……你和结衣发生了什么吗？” 相泽有些惊讶地看着刹那的脸色。 难不成是自己暴露了什么吗？ 正当刹那这么想的时候，相泽突然伸出右手摸了摸刹那的脸。 “学长，你的脸色好差，而且还出汗了。” “医院的保暖设施做得真好。” “明明这里就很冷，而且学长也没穿那么多。” 相泽不悦地说道，并拿出纸巾，替刹那擦了擦脸上的汗。 “如果学长不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不，你误会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行啦，我知道的。我只是担心学长和结衣而已。” 相泽笑着说完，便走进病房，很快就听见撒娇的叫声，刹那站起来走到门口一看，相泽已经扑进宫城的怀里不停磨蹭，而宫城则是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她们四个女生聚在一起聊着天，话题远比刹那和宫城独处的时候多得多，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也好、家里出现的情况也罢，还有相泽手上的小说进度，宫城认认真真地倾听了她们的话，时不时会给出一些反应，状况看上去稳定了不少，刹那也就松了口气。 只不过，自己迟迟融入不了她们的话题中，宫城看见他，心情也会跟着变得不好。刹那只好提前离场。留点时间给她们也不赖，如果只有自己的话，估计宫城只会越来越萌生负面的情绪。哪怕现在她们的欢乐，会给宫城带来不少压力。 刹那来到休息厅，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瓶柠檬茶，单手打开盖子，坐在沙发上大口喝起来，冰凉清爽的口感让刹那也振作了不少。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又该如何是好？ 头脑冷静下来，就比较喜欢看清眼前的局势，刹那很清楚，这样子下去不会有任何变化，无论是他的心意，还是宫城的情况。 如果无法把宫城从深渊里拉回来的话，他所渴望的生活，她所向往的未来，将不复存在。 可光是今天一天陪伴宫城的生活，就足以让刹那精神崩塌，如果是过去的自己，早就丢下包裹逃走了，现在的他，光是承受宫城的负面情绪都竭尽全力了，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不认为接下来会有什么改变。 到底是宫城的情绪先枯竭？还是刹那的精神先崩溃？只要有一方达到临界点，一切就完了。 所以，必须在那个临界点到来之前有所变化才行，非得出现能够撼动现阶段这种僵死的局面才行。 否则的话…… “喝！万念聚散一刀斩！” 就在刹那郁闷地喝着一口又一口的柠檬茶来润泽自己干渴的精神时，稍微走了会神，一根粗糙的木棍子突然劈中了他的头。 咔擦。 木棍破了块皮，正好掉进刹那的柠檬茶内，随着噗通一声，还剩一半的柠檬茶就这么毁了。 “啊咧？上古神器居然损坏了，看来需要用僵尸之血来修复。” “你在搞什么鬼？” 刹那幽怨地抬起头，闪着亮光的眼镜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好一会后，他才看清眼前这个仰首挺胸、双手斜上交叉、右手拿着粗糙木棍的少女的样貌。 “节草纲娜，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哦~看来万念聚散一刀斩没什么用。也对，毕竟这是赝品，果然无法跟真的天斗刃相比。” 节草收起那根木棍，也收起糟糕的姿势，摇了摇头，随着茶褐色短发上的雪掉下来，她的表情也发生了改变。 “我是来探望一下宫城亲的。” 原来中二模式切换到正常人只要摇一摇就好了么？ “她不在这里。” “我知道，我只是想应该带点慰问品才对，总不能把这劣质的天斗刃送给她，所以便来到自动贩卖机看看。” “你挑慰问品能不能走点心？” 虽然心情糟糕得很，但看到节草能够如此天真无邪的犯二，刹那也有了一丝吐槽的心思。 “话说回来，羽岛亲，你的脸色很差劲呢。” “你也觉得我有变色龙的基因么？” “变色龙是不可能变出七彩的颜色的啦~” 啥……我现在的脸色是七彩色么？ “七、七彩……” 刹那有点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噗哈哈~羽岛亲你太蠢了吧，怎么可能有七彩色！” 结果惹得节草一顿笑。 “如果羽岛亲的脸色是七彩的话，一定是彩虹做的。彩虹糖原型——羽岛刹那阁下……噗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再说，开这种低级的玩笑好玩吗？” 一瞬间还以为她正经了点，看来刹那确实累到连基本的判断方式都出现错误了。 “算了……宫城就在病房，你自己去看吧。我差不多要走了。” “等等！” 刹那把毁掉了的柠檬茶投进垃圾桶，手插口袋打算离开，结果被节草狠狠地拽住了右臂。 “好过分啊羽岛亲！你应该喜欢宫城亲吧？” “然后呢？” “我知道啦，是我错了~不要因为这样就不去探望宫城亲，未免太小气了吧……” “我才不是因为这样子才不去探望！” 刹那没能克制住音量，不小心把今天受的气和郁闷全都撒了出来。 “啊……” 意识到自己走火的时候为时已晚，节草吓得愣住，双眼睁得浑圆。 “羽、羽岛亲……” “抱歉，吓着你了。我已经看过了，所以现在打算回去而已。” “这样啊……可是，宫城亲的情况很严重吧？为什么觉得羽岛亲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大概是害怕刹那再次走火，节草本能地缩起身体，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很多。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累了的话，应该多喝七彩营养液噢……那个很有效的……” “比起这个，你要去探望宫城的话，请克制一下你的情绪，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乐观可以，千万不要刺激……” “咱会克制住的！” 节草一本正经地跟刹那敬了个军礼后，似乎很怕刹那会再次暴走，迈着小步子草草离开了休息厅。 “喂，你的天斗刃，还有慰问品呢？” 眨眼间人便跑得远远的，连话都懒得听。看来自己的状况确实糟糕到吓人的地步。 刹那揉了揉太阳穴，重新买了瓶柠檬茶，坐在椅子上静静喝完后才离开医院，天色有些昏暗，雪还在下着，刹那无心再去其他地方闲逛，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又做了同样的梦 回家吃过晚饭，洗了碗筷，随便翻了翻小说打发时间，直到晚上九点钟，门口才传来动静。 “我回来了。” “还真晚啊。” “这种时候应该说‘欢迎回来’吧？平常都是我对哥哥说来着。” 花铃收起了伞，拍掉肩上的雪，脱了鞋后，连室内鞋都懒得换，直接走进客厅。 “呼~累死了。我有发邮件通知哥哥你吧？” “所以我早就吃完饭了。” 探望完宫城后，花铃一行人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来的。 “啊，对了。节草学姐也来探望结衣姐了，只不过脸色貌似不太好。” “那家伙平常就喜欢装神弄鬼，很正常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她说被哥哥凶了才会这样的。” “那家伙居然这么说？” 不过也对，是刹那有错再先，把一肚子坏水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确实失态了。 “哥哥，你压力真的很大么？” 花铃爬上沙发，朝刹那靠了过来。 “毕竟，结衣姐是那种情况。” “宫城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聊天的时候发现结衣姐很勉强，想必结衣姐只有在哥哥面前才能保持自我吧？” “保持自我……吗” 刹那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花铃的话。 “我所认识的结衣姐个性顽强，所以一定因为身体的问题烦恼了很久吧？然后，应该也对哥哥倾述了许多苦水。” “不，宫城她什么都没和我说。” “没有么？” 花铃惊讶地睁大眼睛，整个身体直接压了过来，因为花铃的力气很大，刹那完全没法反抗。 “喂！你太激动了，不要压我身上啊！” “可、可是！不可能的，好奇怪！为什么结衣姐什么都没和哥哥说啊？明明能诉苦的人只有哥哥啊！” “才不是那样子！” 费了好大功夫才从花铃身上挣脱开，刹那气喘吁吁的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宫城她，只是单方面的发泄，释放负能量而已……实际上……” 实际上，真正想说的话，一句都没对刹那说。 宫城结衣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她连刹那的话都不愿意倾听，又怎么肯说出口。 “我不想说这个，我累了。” “欸？哥哥，才说到一半欸。小气！” 花铃抱着沙发上的枕头，不满地嘀咕道。 “我倒是想问你，今天和宫城说了什么？” “唔，也没有什么吧？只是把一天发生的有趣事跟结衣姐讲了。只不过，结衣姐貌似没怎么精神倾听这些……我们虽然安慰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但结衣姐依旧只是强打着笑容道谢而已。” 花铃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郁闷的呜声。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结衣姐是在勉强自己啦。” “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不足为奇。” 可是，她想听到的话，绝对不是安慰。 宫城想听到的话，究竟是什么？连刹那也搞不清楚这个问题，更别说花铃她们。 “早点休息吧。” “哎？才九点钟？” “我今天够累了，明天或许会更累。” 也许明天的情况还和今天一样，宫城还会在刹那面前发泄一通，或者会出现更严重的情况。但他一定会去。 回到房间，翻了下日历，撕下今天的一页，明天就是十二月二十号了。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刹那盯着日历上的25号，思考了一会。 “不论如何，她总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出来吧。再说，以她的性格，现在邀请她，只会让她觉得这是生活在讽刺她而已。” 只有这一点，刹那不想再刺激她。 ———————————— 他再次见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了。 于高耸的天阶上，周围尽是雪白的颜色，宛如末日最后的雪季，少女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悲哀地看着他。刹那仍不停歇的奔跑，为了到达少女身边，那长长的天阶似乎就是最后的终点。 少女不再远去，刹那不再停滞，他望着那条长长阶梯，心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来到少女身边’，他迈出了步伐，走上阶梯。 很快就要到少女身边了。 每当他往前迈一阶梯，身后就会消失一个阶梯，仿佛是在跟时间赛跑。刹那用尽浑身力气，一点一点接近少女。 就差最后一阶，少女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然后，眼前一黑，羽岛刹那跌入无边的黑暗…… 等刹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下白茫茫的天花板，床边已经修好了的闹钟正好掐中时间发出吵闹声，雪还在无止境地下着。 是梦。 这些天来难得做过的一个好梦，只不过还是在最后的关头醒来了。 但是…… 他真的靠近宫城了么？ 刹那倾起身体，残酷的现实就像一击重击敲响了刹那的心，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身上的寒意全无。 “今天，还要去看宫城才行。” 虽然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 刹那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12月20号。 就算他再怎么抱有一丝侥幸，不可能的事情已经不可能了。 起了床，换好衣服，简单的洗漱过后，刹那才想起今天花铃没有来恶作剧。这些日子因为宫城的事情，两兄妹的日常互动也渐渐少了。倒也不是坏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刹那也没有心思去配合花铃胡闹。 家里人还在用早餐，父亲依旧板着脸，看到刹那下来的时候，哼的一声，喝了一口红茶，继续看他的报纸。母亲看到父亲这样的态度，无奈的摇摇头。花铃正好吃完吐司，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哥哥，你醒啦。” “早。” “今天也好多多努力哦。放学后我也会去看望结衣姐的……啊，是不是不去会更好？” 大概是想起昨天的情况，花铃无奈地苦笑道。 “现在不太方便给结衣姐施加太多压力吧？” “没关系，就按照以往的节奏来好了，给她点压力也许正好。” “这样子啊……嗯！这次我会把栞奈带上的。” 花铃像是给自己加油鼓气般挺起胸脯，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口。 “等等！” “嗯？哥哥？” “今天还在下雪，不要像某个二货一样顶着一头雪还要犯二。” “某个二货？”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刹那从鞋柜角落里拿出一把伞交给花铃，这才放心她去上学。 “啊，确实~最近是关键时刻，要是感冒就不得了了，谢咯~哥哥。” 刹那看了下时间，还很充裕，大概是期末考试即将到来的缘故，花铃也不得不积极一点，她的志愿是刹那所在的朝雾高中，虽然没什么难度，还是得小心一点。 花铃出门不久，父母赶着解决完早餐上班去了。那之后，刹那才开始吃早餐。 收拾过厨具，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便出发前往医院。 无法回避的告白 这两天的雪会下得很猛，不少地区的交通陷入瘫痪状态，电车运行也会推迟，尽量控制外出时间，这是出门的时候从电视里了解的新闻。 所以刹那出门的时候也打了把伞。好在去医院的路并不远。 阴暗的天空，只剩下白雪飘飘，如果不是刚醒过来，刹那甚至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即使是天气糟糕的现在，惹人眼目的赤红色还是如期而至。 来到红绿灯口的时候，周围到处贴满了圣诞老人的活动宣传单，人们对圣诞节的热情，随着日子越来越近，也越发高涨，正如这越下越猛的雪一样。看来今年的圣诞节会比以往要热闹许多。 可惜这些都将和刹那无缘。 经过商店街，无视最喜欢的咖啡女仆的宣传单，与圣诞老人装扮的男子擦肩而过，即使红灯落在刹那头上，人群在呐喊着举办什么活动，刹那也只是在心底里吐槽‘一大早未免太有活力了’。 到了医院，刹那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走廊里，脚步声咯当咯当的响着，就像自己的心跳声一样。 今天又该怎样和宫城度过？ 昨天直到睡前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仍旧没有答案。以宫城的性子，估计刹那不会好过了。 刹那已经做好倾听宫城苦水的准备，可当他准备进入病房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关。 刹那走了进去，困惑地看着空白的床单，宫城并没有躺在那里，轮椅和拄拐也不见了。 刹那急忙到前台询问，才发现宫城正在康复室进行康复训练。刹那立刻明白是怎么个情况，如果是宫城的话，确实挺符合她的作风。 坐电梯到达三楼，按照指示方向来到康复训练室。那是一个类似于健身房的大空间，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康复器材，病人们正操作着机器进行康复训练。 因为大部分都是老人和男性病人，刹那很快便找到了宫城的身影。 “宫城……” 在靠近大窗户的位置，栗色发丝狼狈遮住面庞，宫城结衣双手撑着栏杆，支撑自己的身体，让腾空的双脚慢慢接触地面，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在拼命驱使自己的双腿行动起来，想要往前走一步。然而，她的身体并没有往前进。 “我好心提醒过她，不过宫城小姐的脾气，你大概也知道。劝都劝不住。” 节草医生突然出现在刹那身后，怜悯地看着挣扎状态的宫城。 “她的情况，并非下肢受伤，而是内部神经突然受损，没有治疗的手段，更不可能通过这种康复训练完成。而且，宫城小姐根本感受不到下肢的存在。”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静静地说道。 “已经这样子僵持了二十分钟了，但她仍不死心。” “我早该想到她会这么做了。” 宫城结衣不会那么轻易认输，所以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现状。 刹那在电视里见过那个器材，经常有主角下肢受伤，依靠这种方式康复的情节。可是，这是现实，不是电视剧，不会有励志的故事发展。宫城的腿不是受伤，而是诅咒。 所以，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你能不能帮我劝一下她？” “如果劝就有用的话，她就不是宫城结衣了。” “真是无法理解。” 医生皱了下眉，摇了摇头，把宫城交给刹那后便离开了。 康复室并不安静，每个受伤的人都在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康复，他们大部分人的命运，最终都会康复，因为那是努力过后的褒奖。 但是，宫城这么做能够得到什么呢？ 或许只是一点心理上的慰藉。 她那认真执着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脚，依靠双手的力量撑起身体，只能靠手的力量往前前进，而下肢则是保持着下垂，无法动起来。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气馁，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无用功。 “够了吧？你应该知道这样子没什么用的。”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样子，刹那也做起了无用功。 “闭嘴。” “医生不是说了么？你的下肢并不是受伤……” “与其什么都做不了，跟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我宁愿去尝试些什么。” “宫城……” “还差一点……我好像能够感受到腿部与地面接触的感觉了！” “真的吗！？” 双腿在地上拖动了一会，宫城稍稍抬高手，身体也跟着往上提，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啊……” 她那雀跃的脸色闪过失望的神情。 “原来只是普通的心理作用……” “差不多休息一下吧，要是太过劳累的话，身体的其它方面也会受不了的，你的身体本来就很脆弱……” “但是……” “我知道！你的心灵绝对是最强的。” 刹那及时接了宫城下一句想说的话。趁着她惊讶的功夫，把轮椅搬了过来，刹那本想扶着她的身体慢慢坐回轮椅上，却又被她推开了手。 “我自己能行！” “……” 坐回轮椅的姿势十分难看，也很卖力，好不容易才让身体回到轮椅上，宫城松了口气，脸上出了不少汗。 “今天好热。” “是你太拼命了。” 刹那还不确定宫城是否有再次晕过去的可能性，不过看她费了那么大劲之后看上去还很有精神的样子，大概是没问题了。 “我的拄拐……” “我知道，我帮你拿着呢。” “谢谢……” 宫城愣了一下，才小声地道了谢。 重新回到病房的路，都是她自己推着轮椅，刹那只是负责拿拄拐，好在这一点她并没有死倔着，不然的话他们或许会在康复室吵起来。 从轮椅躺回病房的过程，也是她一个人完成的。虽然看上去十分累，不过刹那发现，每当宫城单独完成一件事情时，她的脸色就会缓和一下。 “今天，你又来了呢。” “我说过，我每天都会来的。” “明明就因此翘课了。” “这个就当作附送的福利好了。” “明明是自己不想上学。” “或许吧。” 话题进行得不是很顺利，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宫城的样子有点奇怪，刹那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尴尬。 两人别开了脸，突然陷入沉默。 刹那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紧，之后又来回踱步，回到椅子上。他看了眼宫城，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的时候，楞了一下，两人同时避开了双方的眼神。 这样的气氛，不能再糟糕了。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就在刹那快闷死的时候，宫城总算先开了口。 “我心情不太好。” “我能理解……” 话刚说出口，刹那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担心又惹宫城不开心了，立马闭上嘴巴，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你在干嘛？” 结果被宫城以奇怪的眼神盯着看了。 “不，没什么……” “我想过了，毕竟不是羽岛君的错，羽岛君也是为了我好才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没那回事，就算宫城你发泄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再挨你的骂。” “你是抖m么？” “你就当作是吧。” “噗……” 到底有多久了呢？ 羽岛刹那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宫城因为自己而露出开心的笑脸的样子了。 她捂着肚子，把脸别向窗户那边，即使如此肩膀还是不停地颤抖，笑声从嘴里泄露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的承认……噗……” “如果能够博取天使一笑的话。” 宫城她，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刹那突然觉得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看来今早的梦，并不单纯只是一个梦。 只是，如果能够听见宫城真正的心声的话，就更好了…… 笑了好一会后，宫城终于想起来要克制一下，于是收敛起来。 “咳咳……我也知道，今天自己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白费力气。只是，我无法忍受这样子的折磨……” “嗯，我知道。” 宫城看着自己的双脚，用力咬紧了嘴唇。 “我还不想结束。” 没错，哪怕游戏已经终止，宫城还是不想结束。 人生仅此一次的路，她更不会轻易放下。 可是，在这漫无止境的迷宫中，她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非得强制结束……” “也许是你已经坚强到连神明都担心的地步了吧。” “这样子，又有什么用呢？” 宫城的语气再次变得激烈起来，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双眼睁得浑圆，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露出冷静的表情。 “抱歉，我又……” 她在勉强自己，为了不给刹那添麻烦，她甚至把想发泄的情绪都收回去了。 这样子，真的好么？ “宫城，其实你不用那么勉强……” “没关系的，羽岛君，你不用再说了。” 天使的笑容，渐渐褪去，只剩下僵硬的伪装。 她虽然在笑，却又没有在笑。 “对了，虽然说羽岛君不去上学，但考试还请务必参加。” 她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脸上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不过，就算去参考了，羽岛君也是倒数第一吧？” 她的笑容，只是单纯的为了笑而笑，即使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即使累了，她还是陪相泽她们聊天。 即使痛苦到想哭，还是在刹那面前笑了。 明明之前，还能够好好地发泄。现在打算放弃了么？ “对了，花铃妹妹也要参加入学考试吧？她昨天和我提过这回事噢，虽然朝雾高中很容易考，但不能掉以轻心。羽岛君应该在身边鼓励她才行。” 不痛不痒的话题还在持续着，刹那压根没有回应宫城一句话，她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像是要证明自己已经没问题似的，夸张地舞动双手比划什么，僵硬的面部肌肉没有了往日生气的表情，双眼悲伤地看着一切。 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真的选择放弃，向一切妥协了么？ “所以啊，圣诞晚会那天，小惠一定会……”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 宫城停止了喋喋不休，脸上的假笑渐渐融化，那双眼睛仿佛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羽岛……刹那君……” “……”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握住了宫城的手，纤细又柔弱，十分冰冷，却也有着刹那所熟悉的触感。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抓住宫城的手呢？ 刹那在心底里问了自己一遍。 答案不用想就明白了。 他只是想给宫城勇气，让她再次振作起来，不管发生怎样的困难，他都会陪其左右。 想传达的东西，仅此这么简单。单纯话语，却无法轻易地说出口。到今天为止，不知道有多少次勇气的考验，不知道有多少次意外的阻拦。 可是，现在呢？ 这里，只有羽岛刹那，和宫城结衣。 他离少女只有一步之遥，这里不是梦境，不会突然关闭，刹那不会从另一个世界醒来。他所在的世界，就是宫城结衣所在的世界。 时间再次转动，窗外依旧下着大雪，病房染成一片雪白，宫城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只是呆滞地看着刹那。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狡猾？” “……” “不管我怎么伪装，都无法逃过你的手掌。” “……” “好过分……好卑鄙……羽岛刹那君，为什么我会认识你这种人？” “因为我喜欢你。” 漫长的思念，沉淀已久的心情，未能正确传达的话语，在这一刻，刹那静静的，付诸于行动。 只是如此简单的短句，他等了快一年的时间。 只是如此简单的短句，他才刚刚获得勇气。 这一次，宫城结衣真的听到了。 她无法再继续装睡。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我不想看你放弃挣扎，不想看你认输。”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再一次，宫城结衣的眼里噙满泪水，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将她的伪装清得一干二净。 这样子，他是不是就能和宫城结衣肩并肩了呢？ 这样子，他是不是就能让宫城振作起来呢？ 这样子，他是不是就能听见宫城的心声了呢？ 不知不觉，握着宫城的手的力度加重了点。刹那的喉咙有些干渴，全身的水分都会流干了，他紧张地等待着少女的答复。 然而…… “对不起，我对羽岛君没有那种想法，你的告白我不能接受。” 他还是没有听见宫城结衣的心底里的声音。 “这样子的拒绝……还真是干脆。” “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想继续下去，我不会践踏羽岛君的心思，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想法。” 当宫城拒绝告白的那一瞬间，刹那的心脏真的都快停掉了，就像跌入万丈深渊中，一股寒意肆意地凌虐他的身体。 这样子的冲击…… “不妙，稍微有点受不了呢。” 刹那捂着自己的胸口，双腿一软，下腹绞痛，脸上的冷汗直流，他半跪在地上，有好一会无法顺利站起来。 宫城擦了擦泪水，冷漠地看着刹那狼狈的样子，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 “抱歉。” “不，你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好不容易坐回椅子上，身上的力气又跟被抽干似的，浑身虚脱。 原来满怀心意被人无情拒绝的滋味是如此难受么？刹那也曾设想过被拒绝时候的心情，然而实际发生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还要难受。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宫城结衣的真心话。但心还是会痛。 “喉咙突然渴了……我、我去买瓶饮料好了！” 刹那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想要狼狈地逃离现场，想找个角落蹲下来发泄一下。 “等等！” 就在迈开步伐，想要离开少女，想从天阶下去的那一瞬间。宫城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我会帮你买柠檬红茶的。” “不是这样的，羽岛君。” 宫城收回自己的手，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 “羽岛君，我想回家。” 然后，少女抬起柔弱的眼神，如此说了。 因为喜欢才愿意这么做的陪伴 宫城结衣是世界第一的任性美少女，也是最顽强的美少女，只要是她所决定的事情，劝也劝不住。 这是羽岛刹那所认识的宫城结衣。 所以当她提出要回家的念头，刹那一点都不意外。 基于现在的宫城除了下肢瘫痪以外，身体上已经没有其他问题，出院手续很顺利，医生答应得很干脆，不过也可能是了解宫城的个性吧。 “现在的宫城小姐更需要的，是多接触周围的环境吧。可惜时节不太对，现在是冬天。” 不知出于何种考量，节草医生把本该对家属叮嘱的话跟刹那说了。 “还有，宫城小姐需要多喝水，虽然现在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不过，说到底……” 他谨慎地看了眼手推轮椅到自动贩卖机前，拼命投入硬币购买饮料的宫城，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发，转身面对刹那。 “现在宫城小姐最需要的是心态的转变吧？想找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心理治疗，不过被拒绝得很干脆。这孩子哪点都好，就是这方面太倔了，欸……” “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宫城了。” “能够忍受她的你，才是让我感到惊讶。” 节草揉了揉眉头，把需要的药物交给刹那后，便宣告他们可以出院了。 出了医院，冷风直扑而来，宫城抓紧了身上的大衣，还是觉得很冷似的缩起通红的脸。刹那赶紧把围巾拿出来，裹在宫城的脖子上。 “谢谢，还有，抱歉……明明拒绝了羽岛君。” “没关系，我也是喜欢才愿意做的。那件事情，就忘了吧。” “行了，羽岛君可以先回去了，我自己回家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知道宫城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刹那还是忍不住叉起腰，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这么大的雪天，你就自己回家？” “反正只是推轮椅这种简单的事情。” “节草医生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和你说了什么？” “你哪点都好，就是太倔了。” 刹那打开伞，站在了宫城的左手边，把拄拐和药物收起来，替她撑好伞。她本想反驳什么，但察觉到如果由她自己拿伞就没法推轮椅之后，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见她总算不再死脑筋，刹那也就放心了，配合她推轮椅的速度，刹那也慢慢接近，小心翼翼地控制好伞，担心雪会从伞面上滑下来，碍到宫城。 两人离开了医院，就这么走了很长一段路。 “说起来，昨天那种情况……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现在才问这个吗？” “没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昨天那么狼狈的状况，别说宫城了，就是刹那回去了，也累到不行。 就算今早能有十足的精神在康复室里闹腾一番，刹那还是担心。 “嗯……回去的时候姑且让医生看了下，及时吃了感冒药，并喝了营养液，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多亏这段时间没怎么活动，充分的睡眠对身体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你可是睡了半个多月了……” “又不是我愿意睡的。” “总之，没事就好。” “我看上去像没事的人吗？” “……” 刹那决定不再乱说话，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宫城的雷，现在的她，已经遍体鳞伤，如果连搀扶着她的手都太用力的话，只会捏疼她。 “那么，我也可以问羽岛君一个问题么？” “现在才想问么？” “和你一样，想到什么问什么……” 这一次，是宫城主动开了口，她那好奇的眼眸一直盯着刹那的脸，察觉到视线的刹那，也把眼睛转向她的脸庞。 不经意对上视线后，宫城才稍迟一点反应过来，慌张地别开了通红的脸，埋进围巾里面。 “为什么……那个……喜欢我呢？” 在这种时候想问的居然是这个么？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刹那不知该如何回答，跟木头一样愣了一会。 “这个嘛……” 她应该很清楚才对。 最初的那次告白，她应该都听见了，还是说晕过去之后真的忘了呢？ “因为宫城小姐的性格很有魅力。” “这算什么答案？” “你不满意么？” “也不是……反正和我无关了。” “说的也是。” 火辣辣的滋味同样在刹那脸上滚动，他也感到难为情地避开了眼。话题突然断开，两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宫城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小声地问道： “就不能有更具体的回答么？” “咦？” “比如说，怎样的性格，或是喜欢的契机之类的……” 她虽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还是提出了要求。但…… “如果我说了，宫城小姐是不是会改变想法呢？” “那是不可能的，我说过了，我对羽岛君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拒绝这一点态度倒是蛮坚定的，虽然很明白，现在的宫城并非基于正常理由拒绝刹那。 是她的话，肯定是觉得自己的情况会连累到刹那，才选择果断拒绝吧。 “那好吧，反正说了也不会少块肉。” “当作打发时间呗。” 他们在红绿灯口停了下来，利用这段短暂的时间，刹那稍微思考了下。 “顽强、倔强，还有就是，很努力，很漂亮。” “漂、漂亮……咳咳！羽岛君是颜值组么？” “我自认为算不上，不过真正能夸的人，我会夸的。” 宫城的五官小巧精致，身材也比同龄人要突出，虽然这不是喜欢宫城的主要原因，却也是刹那认识宫城作为第一印象的标准。 “然后，说起契机的话……” 心动的那一瞬间，刹那还是记忆犹新的。 他冲着宫城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当初，你第一次赏我一巴掌的时候，就是那会心动了。” “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懂……不过，羽岛君你还真是个变态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的契机都是这么抖m。” “不是！这是个意外！” “谁知道呢……” 只是因为那一巴掌让刹那充分感受到宫城炽热的心情，刹那才渐渐被折服的。 就算这么解释，估计宫城也不会听，于是刹那放弃了反抗。 绿灯亮起，两人继续前进。 雪下得很猛，天气预报早有过预测，刹那将伞往正前方偏一点，好让前方的飞雪不会落到宫城的身上，不过由于伞的大小问题，自己的左半肩成了牺牲品。 好不容易到了宫城的家，刹那的左半肩已经完全冻僵了。等宫城把轮椅推倒门口前，刹那觉得也许机会来了，便上前打算抱起宫城送她进屋，结果还是被宫城拒之门外。 “你那样子不方便进屋吧？如果想好好在家待着，起码这一点不要倔了。” “我能靠拄拐进去。” “啧。” 这家伙可以说是比牛还倔了。 她先靠着上半身的力趴在木板上，撑着手慢慢爬行，直到整个身体脱离轮椅，干净的脚丫子裸露在外面，光是看着就觉得冷意十足，但宫城毫无知觉。 “羽岛君，拄拐。” “是是是。” 把拄拐交给她，刹那搬起轮椅放进屋内，宫城则是卖力地拄着拐，费了不少劲才进入屋内。 “呼……好麻烦。” 她躺在沙发上，累得气喘吁吁，不过还是因为自己能够独自办成一件事情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家里还没人吧？” “父上母上都在工作，由依应该放学了……对了，得通知一下她们才行。” “我来吧。” 刹那拿起手机，给相泽和花铃各自发了条信息，宫城这才放心下来。 “我去烧水吧。” “不、不用了。羽岛君，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都说了，我也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 “羽岛君……就算你这么做，我的答案还是不会改变的。” 刹那拎着水壶，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我已经回到家了，剩下的也不需要羽岛君一直操心了。羽岛君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我不会接受的。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以前，他也听过类似的话。 就在他躲在中庭的角落里，偷听宫城和须藤对话的时候，宫城就曾说过她不会谈恋爱的。 可是，她也说了，她对某个男生很在意。 刹那擦了擦鼻子，回过头去，脸上挂着笑容。 “我很喜欢干家务活，说不定以后打算当个保姆呢，这算是个实习的机会吧。” “不用，真的不用了……” “没关系！交给我吧！” “不是，我是说……家里有电动热水壶……” 但她仍然紧闭门窗 “打扰了。” “姐姐！” 才刚估摸着她们差不多该到了，就听见门口传来门铃声，在刹那走到玄关口开门之前，由依已经开好门，连鞋子都来不及换，直奔大厅。 “姐姐，你不要紧吧？” “由依……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真的可以出院么？” “节草医生也那么说了。” 宫城摸了摸由依的头发，笑着说道。 “哥哥，你还没走啊？” “难道我不能留下来么？” “孤男寡女……” “花铃，这种玩笑还是算了吧。” 花铃愣了一下，嘴里不满地嘀咕着刹那听不懂的话，转念间又换了张和气的脸，与宫城打了招呼。 “结衣姐，下午好~” 与此同时，身后还有长谷川栞奈，她拘谨地鞠了个躬，换好鞋子才走进去。 最晚到的是相泽。 “抱歉！不小心忘了时间了！图书管理员差点把我锁在图书馆里了！” 还真有她的风格。 相泽急急忙忙提着袋子跑进来，往前走了几步，意识到自己没换鞋子，又匆忙倒车，回到玄关脱下鞋子。 “你是哪来的搞笑艺人……” “呜……不要调侃我啦！” 相泽哭丧着脸，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刹那。 “这是马卡龙，配合红茶一起享用，味道刚刚好哦。”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高级货？” “点心部的星恒绫濑学姐送来的慰问品，毕竟之前结衣也帮了不少忙，听说结衣目前的情况后就送过来了。” “宫城还真是惹人喜爱。” 节草也好，星恒也罢，还有长谷川……这些曾经受过宫城照顾的人，现在都接连过来回报宫城了。 趁她们促膝长谈的功夫，刹那跑去准备红茶。 * 因为不方便插入她们的话题，刹那倒了红茶后，便来到后院休息一会。 因雪季而染上一层白皮的竹子，以及结冰的池塘，虽然看上去毫无生气，却也像是工艺大师精雕细刻的作品。不只是如此，宫城家的每一样东西，都饱含复古艺术风格。走廊里的古代名人画像，类似于音乐厅的大房间，还有作画用的小房子，书房、大庭院…… 宫城就是生活在这样子的环境中，虽然所有的东西都极具宝贵的价值，但都不是她所想要的。 “明明生于优裕的家庭，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吗？” 刹那坐在地板上，撑着脸颊，自言自语起来。 走廊里时常传来大客厅的吵闹声，只不过那其中，唯有宫城的声音听上去苍白无力，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刹那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你在逃避么？” “……”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因为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直到对方走到刹那身后极近的距离，他才反应过来。 刹那仰起头，向后看去。古手川的倒身正埋怨地盯着他看。 “是古手川同学啊，有事么？” “这里太大了，上厕所的时候迷路了。” “唔呃……确实是这样。” 如果在宫城家上厕所的话，或许真的会迷路。 “然后，就看到羽岛同学的哥哥在这里了。” 古手川走上前，坐在了刹那身旁，学着刹那刚才的样子，望向后院的雪景。 “好漂亮……可是，池塘里的鱼不会被冻死么？” “谁知道呢，或许提前转移了吧。” “那么，宫城同学的姐姐呢？” “嗯？” 一时没能理解她所说的话，刹那歪着脑袋，有些茫然。 “我是说，宫城同学的姐姐会是冻死的鱼么？” “……” 古板的眼镜下，是张冷漠的脸。自从下定决心靠自己生活开始，古手川的性格也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柔弱无助，多了几分果断和冷漠。 刹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低着头，陷入沉默中。 “我是鱼，是宫城同学的姐姐把我从冰冷的池塘中放归广阔的大海。可是，她自己呢？如果没人帮她转移的话。冬天一来，就会冻死的噢……” “这还真是有意思的比喻。不过，如果那条鱼是带刺的鱼呢？一旦你想碰她，她便会疯狂挣扎，用身上的刺去攻击任何触碰她的人的话，又怎么办呢？” “那就承受一点皮肉之痛好了，反正忍忍就过去了。” 古手川得意的拍了拍胸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羽岛同学的哥哥喜欢宫城同学的姐姐对吧？那样的话，不是很简单么？” “如果宫城只是一只鱼的话，那倒是简单。可是她不是。” 她不会用她的刺攻击刹那，也不会轻易让刹那得逞。 “因为她是人，所以才没那么简单。” 有时候觉得，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也许宫城的挣扎，就是为了让刹那能够更好的抓住她，毕竟她曾经说过，刹那是个值得依赖的人。 所以，那天所说的‘意外’，刹那无法认同。 “是么？这样子啊……毕竟人比鱼要复杂许多。” “你说得没错。” 古手川摸了摸辫子，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可是，我想帮帮这个曾经给我自由的人。” “并不是宫城给了你自由，只不过她告诉了你前方的路，由你自己选择罢了。” “即使如此，那也是个美好的救赎。” 美好的救赎吗……现在还有谁能够救救宫城呢？ 至少他也无能为力。 刹那耸了耸肩，干脆躺了下来，用力的拉长手臂，长叹一口气。 “回到最初的问题，羽岛同学的哥哥，你是在逃避么？” “我在逃避什么？” 刹那凭本事接近了宫城，走上天阶，与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相遇，少女拒绝了他的好意，想让他打道回府，可后退的路，早就拆得一干二净。 他就是怀着某种觉悟待在宫城身边的，也自然没有能够逃避的路。 “为什么大家都在里面聊天，你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我只是不想破坏气氛而已。” “破坏气氛？” 古手川皱了下眼睛，困惑地问道。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看到宫城那副样子，我可笑不出来，留下来只会让她们的气氛尴尬。” “哈……那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 面对古手川的穷追猛问，刹那有些不耐烦了，他侧了个身，背对着古手川。 “该需要你们陪宫城的时候，就由你们陪好了。轮到我出场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在。” “意义不明……” “好了好了，厕所需要上那么久么？宫城很爱操心，要是她强行拄着拐杖来找你就不好了。还有，既然你很担心她，就把心意传达给她好了。” 刹那跟挥赶野狗似的撒了撒手，示意古手川回去。自己也想换个地方待一会，才刚站起身，又被古手川拉住了衣服。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不太懂，也没空去管这些……但是，宫城同学的姐姐，貌似只会对你打开心窗吧？” “古手川……” “失礼了。” 她向刹那鞠了个躬，没有听刹那的回答的打算，转身离开后院。 “她连让我碰一下都不愿意，更别提心窗了……” 这样子的问题，花铃昨天也说过。 即使如此，刹那还是说了。将自己的心窗彻底打开，向着宫城的方向，对她诉说了自己的心意。 但她仍然紧闭门窗。 辞呈 晚上见到了宫城的父母，他们的样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瘦弱许多，明明只是几天的时间。 好在看到家里这么多客人的时候，他们恢复了些许精神，热情地招呼刹那等人留下来吃饭。 晚饭过后，由依负责洗刷碗筷，相泽表示自己还要去一趟市图书馆，便先行离开。古手川因为家庭问题也必须回去，花铃打算陪古手川走一趟。按理说，刹那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不过这一次他被点名了。 “羽岛君，我有话对你说。”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刹那倒是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宫城推着轮椅来到楼梯前，换上拄拐，将身体的右侧靠在墙上慢慢挪动，费了好大的劲才上到二楼，这似乎就是她的极限了，等刹那抱着轮椅上来时，她已经累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宫城！” 刹那赶紧放下轮椅想过去扶她，还是老样子被推开了。 “不要紧，只是有点累了。” “我说你啊……要顽固到什么时候，下肢瘫痪的情况下只靠拄拐支撑身体行动，太强人所难了……” “我本来也不重，所以没关系。” “不是体重的问题吧……” “比起这个，我有话和你说。” 宫城艰难地爬上轮椅，推着轮子进入她的房间。 “进来吧。” “没问题么？” “反正羽岛君也不是第一次进我的房间吧？虽然有些难为情。” 房间内有股独特的香味，依旧是粉色色调包围着整个空间。 “看来由依有帮我整理房间呢……” “由依是个好孩子。” “这点我很赞同。” 不知道宫城想说的话是什么，还要单独交谈，让刹那觉得浑身不适。他有些拘谨地弓着背，小心翼翼地坐在矮平桌前，宫城则是坐在床上。 这样子的情况，和之前很像。 刹那来送笔记本，第一次到宫城家时也是这个情况。宫城坐在床上，他就跟暴露的贼似的坐立不安。 “那个……” “我已经想清楚了。” “什么？” “关于我的事情，以及羽岛君的事情。” 宫城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似乎有某种东西改变了。 “我的身体已经是这副样子了，时不时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发脾气，尽是给羽岛君添麻烦……也拒绝了羽岛君的告白了。” “为什么要全部说一遍……” 宫城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总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下腹的躁动越来越激烈，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油然而生，刹那握紧了拳头，按住自己颤抖的大腿。 “所以……” 她提起悲哀的眼神，凝视着刹那。 “羽岛刹那君，今后的我们，还是不要有交集比较好。” …… 她说了什么？ 刹那没能理解，或者说，大脑在拒绝承认她所说的话。他的身体变得僵硬，目光变得呆滞。即使如此，宫城结衣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会托父母办好转学手续。明年的新学期，我将不在朝雾高中。” “等等，你在说什么……” “这是我最后的任性要求，哪怕是一个人独居，我也会搬到遥远的城市去。” “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羽岛刹那君，今后的我们，还是不要有交集好，我已经打算转学了，我们的交情，到此为止吧。” 她咬紧了下唇，一字一句，慢慢地吐露出口，她的表情，无比坚定，但眼神，又是无比脆弱。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宫城，没有必要这样子吧！” 狂躁的心不停地刺激刹那的理性，他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再也坐不住。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继续待下去，只会增加我们彼此的痛苦，我想是时候了结了。” “如果是因为我的告白……拒绝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所以……” “不是这样子的，羽岛君。” “那……” 想说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刹那一时愣住，浑身麻木。 他看到的宫城结衣，此刻正流着泪水，像是要忍住疼痛似的咬紧牙关，即使如此，她还是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我一个人能行的。” “……” “我想一个人去反抗这样的命运。” “宫城……你忘了么？当初是你做了噩梦唤我出来，害怕孤身一人，所以才会依靠我……你曾假想过的未来，我给了你满意的答案。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去，如果你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也会一同去那里，那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这么做……就算，就算你拒绝了我的告白也好，至少不要和我划分界限……”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竭尽所有想要表达的想法，拼命挽留宫城。他走到宫城面前，看着流泪的宫城，想要替她拭去泪水，却被她一手拍开。 “羽岛君，不要这样子，你知道，一旦是我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所以，你就是这么哭着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么？” “这是最后的不舍。” 宫城想要站起来，可在双脚着地的那一刻，下肢立马瘫软，宫城的身体也跟着倾倒下去，刹那想要扶住她，可在紧要关头，她还是抓住了床头边缘，斥退了刹那的帮助。 “没关系，就这样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办得到。” “求求你，不要冲动……” “我只是想清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子。” “不，你什么都没有想清楚！你现在正在哭！” “所以说，这是最后的不舍了，我不会再犹豫了。” 宫城用力推开了刹那的身体。 “回去吧。” “宫城……” “一周后，我就会启程离开，退学手续很快就能解决。这段时间，受你们照顾了。” “就算你要离开！你有跟相泽说过么？她可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着你，担心你啊！” “我知道！小惠那边我会妥善处理，不需要你多操心。” 这一刻，刹那有种自身被扔进黑暗深渊的感觉，从高高的天阶上，被少女狠狠的推了下去，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中，视野渐渐模糊，少女的娇容已不复存在。 所有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那天，宫城晕倒了一样。他只是感到茫然、无助，连做点什么都办不到。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今后，也许什么都不剩下。如果刹那无法在这里阻止她的话…… 如果不能像上次，宫城拯救他一样拯救宫城的话…… “宫城……” “羽岛君，想说的话已经结束了。我已经累了，你回去吧。” 他被下达了审判书，没有任何狡辩的话。宫城别过脸，染上阴霾的脸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感情。 他身心麻木，只是一根会移动的木头，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眼前的视野，被白雪、被红灯所填满，大脑无法思考。 那之后，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宫城的家，又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家，刹那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当他进了家门的时候，花铃看到他满身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12月20号，也悄然结束。 回忆的走廊 是雪。 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迎来了末日，直到今天下午，才停止了下雪，但地上早已积攒了厚厚一层。 今早，刹那还被母亲嘱咐清扫门口的雪。 沉重的雪，堆积起来都可以玩打雪仗的游戏了，虽然看上去很美丽，但也很凄凉，春天过后，将不复存在。 就像她一样。 刹那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觉得时间缓慢、日子煎熬。自由不上学，不用去看望宫城，身上的枷锁一下去全都挣脱开来，他反倒浑身不适，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样子空闲的时间。 他在大街上四处闲逛，走过面包坊，路过柠檬专题饮料店，与可爱的咖啡厅女仆擦肩而过，对圣诞老人的海报视而不见，把周围的吵闹声屏蔽掉。明明街上有许多人，却有种只有一人孤身行走的感觉。 来到海边看海，出航的船在远处亮起了灯，却没有夜晚那时候看到的明亮有意境。站在坡道脚下看树，但樱花还未盛开，树却早已凋零。学校的样子也蒙上一层薄雾，变得朦胧不清。 结果，刹那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到了宫城家的门前。 二楼的窗户半开着，窗帘微微晃动，却没有熟悉的人影。广阔的大庭院，十分安静，美丽的雪景，将这里伪装成白雪城堡，却将刹那拒之门外。 他在附近来回踱步，凝望着大宅子许久，最后还是离开了。 12月22号，自从宫城向他发出的绝交书以来已经过了两天。 今天和明天，是朝雾高中的期末考试，刹那没有听宫城的话乖乖去参加，正如她所说，不管去不去，刹那都是倒数第一，翘了这么久的课，也许连班上的学生都认不得他了。本来，他不是那么惹人注目的存在，在班上也没什么算得上好交情的人。 明天考完试之后，就是圣诞晚会了，圣诞晚会过后，就是平安夜和圣诞节。 然后，等一切都结束时，宫城也将启程离开。 昨天，刹那来到宫城家附近的时候，碰见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宫城的父亲在和工作人员交流，因为距离太远，刹那没听见内容，想必是关于搬家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与刹那无关了。 那天回去，不管花铃问什么，刹那什么都没说，他无法接受那样子的事实，并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不想承认那样的事实，才不愿亲口说出。 后来，由依打来电话，哭着让刹那来阻止宫城的想法，但他拒绝了。 既然是宫城做出的决定，该说的已经说了，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扭曲的未来。 即使如此，他了解宫城结衣这个人。 一旦做出的决定，绝不会轻易妥协。她能强忍住痛苦说出那样的话，就有一做到底的决心。 她是个无比强大的人，刹那根本赢不过。 换来的结果，也只能是这样，即使他有发声权，也只能沉默。 到了今天，他也渐渐看清了，哪怕再怎么拒绝承认，事实也不会改变，刹那身心俱疲，已经没法再反抗下去。 这一年以来的生活，就像一场幸福的梦一样，既然是梦的话，就会有醒过来的一天，他们的幸福，不过泡沫幻影，却也记忆深刻。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忘记宫城，彻底放下对她的执着了吧？然后，再过些年，回忆起这段往事，他也能够一笑置之，也许会吐槽当初的自己太单纯了，又或者懊恼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强硬一点。 总而言之，他确实没有任何扳回一城的机会了。 机动车迅速从面前驶过，红绿灯在不停闪烁交替，大电视的屏幕上正打着圣诞节的巧克力广告。 然后是输光一切，清醒过来的羽岛刹那。 “喂！臭小鬼！走路长点眼睛啊！” 因为一直低着头发呆，没有注意右边驶来的机动车，马路前还亮着红灯，刹那恍惚地抬起头，意识到是自己闯了红灯后，立马缩起身子，向对方道歉后，快步穿过马路。 白雪天冷得让人直哆嗦，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穿更多的衣服，围巾和手套也都留在宫城那边，要是再狼狈一点，他也和街边的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了。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记忆里梦中去过的地方，他都重新品味一遍，算是最后的报酬与挣扎吧。就算一年的努力成了泡沫，龙套还是能领个盒饭，只是这么想的话，心里还有点小安慰。 中午，他去了医院附近的餐馆。 那家餐馆是24小时营业的，曾经宫城被摩托车撞到进医院时，刹那就偷偷带她出来吃过。 他点了宫城曾经点过的秋刀鱼套餐，默默地吃完。 说起来，那个时候，他还答应过宫城，总有一天会带着她和相泽，三人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不过，一切都晚了。到了最后，刹那还是没有兑现那个约定。 将可以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来到了市图书馆，这是最后一站。他和宫城为了找到盗书毁书的犯人而来图书馆调查资料。 “啊……她的话，现在应该在考试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在作祟，刹那把图书馆作为最后一站的时候，竟有点渴望见到相泽，与宫城交集最深的两人，此刻他很想跟相泽分享点什么。 可是，那天以来，他没有主动联络相泽，相泽也没有来找他。刹那原以为宫城没有告诉相泽真相，后来转念一想，她应该不是那种人。 也就是说，相泽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也不愿意来见刹那。 是这样么？还是希望刹那主动联络她呢。 刹那拿起手机，翻到了相泽的邮件，上一条联络邮件的内容历历在目。 ——学生会的邪恶势力来收保护费啦！宫城学姐不在该怎么办！？ 这样子意义不明的内容，刹那当初揣测，也许是社团开会，需要各个社团的社长参与吧。显然，宫城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奇葩社现在的情况，也如风中残烛，随时倒垮也不奇怪，再加上原本就没多少人了解那个社团，也许会无声消失吧。 刹那盯着手机里的邮件好一会，最后还是合上了手机。 如果是相泽的话，现在应该在考试才是。 刹那放弃联络相泽，也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他走进图书馆内，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 夹杂着古朴书香的图书馆，静得让人放松，那颗死透了的心，就像是沉没在平静的湖里，无声无息，没有任何波澜。 刹那走到小说专栏的阅览区，望着一个个高大又阴暗的架子，自己身处其中，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旅行的时间》这本书。 他想起曾经和宫城一起看书时候的情景，他才刚看完一本书，宫城已经连续看完好几本了。两人安静地坐在书架脚下，尽管光线并不明亮，尽管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得诡异，却让刹那感到无比舒心。 那种舒适的感觉，几乎能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仅仅是这样子的相处，也让刹那体验到了幸福的滋味，对于宫城来说，是不是也这样子呢？ 眼前突然跑出记忆的幻影，那个时候的宫城，还是一个有着可爱脸蛋、总是摆着生气表情的少女，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翡翠色的瞳眸有着吸引刹那的魔力。 “宫城……” 刹那忍不住哽咽起来，细小的呼唤声打破了安逸的环境，微弱到如同婴儿的哭啼声，刹那强忍住即将涌上来的泪水，吸了一口气，最后化作无奈的叹息。 他打开了那本书。 相泽所写的小说，有着刹那和宫城努力破案的影子的小说。 少女无意间穿越回到了过去，与陌生的少年邂逅，度过了不可思议又难忘的七日时间，从相遇到相恋，创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即使到了最后，少女不得不回到她的时间轴上，他们还是约定好了十年后再见。 故事到了少女醒来的那个时候就结束了，但刹那相信，少年一定履行了十年后的约定，来见少女了。 即使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尾，也一定有着让人会心一笑的结局。 可是，那是书中的世界，是相泽期望的结局，因为相泽是个好孩子，她对世界始终抱有幸福的期待。 但，刹那和宫城是现实中的人物。 连宫城递交的绝交书，刹那都无法反驳，他也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到头来还是没有勇气做出让宫城都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刹那默默地合上小说，目光下意识地朝两边望去，期待某人的身影会出现，那个阅读速度是刹那三倍的少女，为什么没有出现？ 明知不可能出现，刹那还是擅自期待，擅自失望了。 “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啊……” 无奈的叹息声再次响起，刹那把书放回书架上，抱着膝盖，把头埋进里面。他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现实了。 “要是经常叹气的话，幸福会悄悄溜走的哦。”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开始，刹那还以为是幻听，直到轻盈的脚步声在耳边频频响起，他才茫然地抬起头。 “下午好，羽岛学长。” 看到眼前的少女，刹那有些惊愕。 “相泽……你不是在考试么？” “如你所见，和学长你一样，翘掉了。” 相泽摸了摸她的黑色马尾，无奈地苦笑道。 “再说，就算我去考，也逃不了垫底的命运。” “到时候还要补考的。” “羽岛学长也一样。” “是呢。” 相泽脱下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坐在了刹那旁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个个找遍了。” “……” “和结衣有关的回忆，我全都找遍了。” “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 “羽岛学长也是么？” 相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好意外……没想到我们还挺默契的。” “还好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最后到了实在没什么可以扯的地步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少女留下的线索 没有用邮件联络，电话也没打一通。宫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彼此就像不曾知道一样，这两天一直玩消失。直到现在才碰了面。 到底是刹那无意识间想要等相泽，还是相泽下意识地来找刹那。 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结衣……宫城学姐她，要走了呢……” “嗯……” 她果然知道了。 即使如此，她似乎很冷静，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刹那原以为她会慌了阵脚，跟天塌下来似的来烦扰刹那，拜托他一起去劝宫城。 “反正学长一定拼命阻止过了。” “你是神仙么？” “因为我很了解学长。” “不过，算不上拼命吧，我只是单纯的无能为力罢了。” 刹那仰着头，紧贴着书架，为了不让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涌动，他用力吸了下鼻子，眨了眨眼睛。结果用余光看到了相泽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不能哭，对吧？” 彼此发现了彼此，相泽有些伤脑筋地笑道。 “那么，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一定会问。” “在学长眼里，我是那么不解人情的人吗？” 相泽有些不悦地撅起嘴，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 “不过，确实，我一定会问的。” “因为今天的你，不同于平时的你。” “学长才是，我还以为学长会哭天喊地，跪求学姐不要离开。” 看来两人又想到一块去了。不过，经相泽这么一提，刹那倒有些意外，原来几天以前的自己，是那副样子。 “那么，你想问什么？” “学长，如果学姐离开了，学长会变心么？” “……” “好歹我也曾和学长告白过吧？” 她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让刹那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如果学姐离开的话。学长是否会接受我的告白？” 明朗的语气，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让刹那实在搞不清楚，现在的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有几分认真。 又或者说，她在期待刹那说出她理想中的答案。 “相泽啊……熊和猫交往的恋爱喜剧，会不会太猎奇了。” “说的也是……” “如果熊和猫交往就能生下熊猫的话，国宝就不再是国宝，那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也不会那么嚣张了。” “那只是学长那么想而已。只要有爱的话，明明物种就不是问题！” “你这发言……有点恐怖……” “唔，说的也是……对不起。” 她老实地低下了头道歉，那张泫然欲泣的表情转眼又成了笑脸。 “不过，还好……” “是你理想中的答案么？” “我还以为羽岛学长会说喜欢我呢。” “你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什……我也只是担心自己的魅力太大吸引了学长而已！” 相泽气得鼓起腮帮子，举起小拳头不停地捶打刹那的头。 明明现在是这种情况，他们还能开这种玩笑，刹那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笑还是该哭。不过，图书馆的安逸气氛倒是被打破了。搞得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吵架一样。 “但是……谢谢你这么说。” “相泽？” 拳头越来越软，最后，相泽只是轻轻抱住了刹那的肩膀。 “因为我所喜欢的羽岛学长，一直以来都倾心与宫城学姐。” “不，现在的话……” 现在的话，刹那已经打算放弃了，他的心摇摆不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传达自己的心情了，开始自暴自弃，想着总有一天一定会忘了她。 他所谓的恋爱，其实也没有那么了不起。 “现在的话，也许没那么喜欢宫城了。” “不对，我能感觉到，学长的心在不停地呼喊着对学姐的爱意。” “好肉麻的台词……” “就算肉麻也没关系，因为这就是我和学长的‘约定’，这才是‘死’过以后的羽岛学长见过的世界，所以……”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个，看一下吧。” 相泽拿起羽绒服，从内部口袋里掏出一叠稿纸，白色的纸上满是黑色的字，歪歪扭扭的，丑的程度和刹那有的一比。 “这是复印稿。我希望学长是第一个看它的人。” “你已经完成了么？可是……从你想好设定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 “没问题，这可是我呕心沥血，投入大量时间才创造出来的故事哦。” “恭喜你啊……” 没想到相泽真的创作出了故事，刹那有些惊讶，他还是老实的祝贺了相泽。 “现在可以看么？” “笨蛋，哪有人会当着作者的面看她的小说啊？” “说的也对。” 刹那将那叠稿纸小心翼翼的收好，虽然只是复印稿，但也凝聚了相泽无数的心血。 “这个，是我和学长，还有宫城学姐三人的故事，一定要好好看哦。”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会一口气看完的。” “不只是‘过去’的故事，还有未来的故事……” “未来吗……” 相泽低垂着头，目光悲哀地看着地板。 “虽然现在处于这种状态，我还是幻想了，我们的未来。并希望总有一天能够实现。” 她想说什么，刹那大概明白了。 “羽岛学长，还没有结束哦。” 相泽并不如外表那样看上去柔弱，她和宫城一样，都是内心十分强大的女孩子。所以，尽管悲伤，她还是露出一丝微笑，用冰冷的手轻轻抚摸刹那的脸颊。 “这是我的直觉，一定还有羽岛学长能够办到的事情。” “我能办到的事情……” 可是，他已经被拒绝得那么彻底，即使如此，还能从那绝境中爬起来抓住宫城的手么？他还能从深渊里挣扎出来，重新站在天阶上，打破与少女的隔膜么？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学姐不是留下了线索了么？” “线索？” 刹那困惑地歪着头。 “没错，学姐她，即使孤身奔赴黑暗，还是给学长你留下了线索。” “那是……” “圣诞节！” 相泽抬起头，得意地竖起手指。 “学姐要离开的时间是五天后，也就是圣诞节之后。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我相信学姐是故意留给学长你的。” “可是，圣诞节……” “圣诞节你不是和学姐有约么？” 像是不允许刹那逃避，相泽握紧了刹那的手，目光真挚地注视着刹那，深黑的瞳眸里蕴含着某种深邃的魅力，就像宫城的眼睛一样，让刹那无法轻易逃避。 “学姐是不会轻易打破约定的，对吧？” “事到如今，她还会在意这个约定么？” “一定会的，因为是和羽岛学长的约定！” “可是，就算去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办法。如果真的能够挽留她的话，那天我就不必那么痛苦了……” “那样的话，不如做个参考如何？” “参考？” 相泽拿出一张类似于电影票的劵，擅自塞给刹那。 上面的内容是朝雾高中的圣诞晚会邀请劵，似乎是打算发放给外来人的。 不过刹那还是不懂。 “这个能有什么参考价值么？” “不清楚，不过我希望学长能回到学校去。” “现在才回去么？” “我问过吉田老师了，学长的出席率其实还不够。” “嗯？哈……不是吧？” “没错。” 她拍了拍胸部，信心十足的向刹那保证。 “我说啊，虽然没提起过，我好歹也有个记录出席率的好习惯，我已经算过了。” “什……学姐出事那会你就在计算这种无聊的事情？” “嘛，巧合吧……” “总而言之，学长的出席率还差一天。” “太强人所难了。” “绝对要去看！” 相泽紧挨过来，表情十分严肃。 “我也给了学姐一张，不过会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只能靠学长了。” “真的有用么？”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刹那看了看手上的票，内心再次掀起一阵狂澜。 本该停歇的、放弃的心意，要再一次努力看看么？ “如果，到那时候还没用呢？” “不知道！我所描绘的未来与梦想，是有羽岛学长和宫城学姐存在的样子。所以，其他的未来，我不会去描绘。” “你还真是任性，不过……” “咦！？” 刹那摸了摸相泽的头发，冲她露出久违的微笑。 这样子的相泽惠，才是她原有的样子。 如果有机会，就一定把握住不让宫城逃走，才是羽岛刹那该有的样子。 然后，会来赴约的宫城结衣，才是真正的宫城结衣。 “谢谢你，小惠。” “小、小惠！？” “不要在意，宫城能够喊的称呼，我也想喊喊看。” “那，下次学长要喊学姐的名字！”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的。”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和宫城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去试试看。 他和她和她的交集，不能就这么消失。 关于描绘未来的画 时间有点晚了，刹那送相泽回去后，绕路去了趟便利超市，买了晚餐的食材才回家。 花铃早早便考完试回来，正窝在房间里复习，刹那难得来了兴头，做了一顿晚餐，父母今天也正好休假。四人少有的聚在一起吃饭。 父亲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脸，不给刹那好脸色，母亲则是提心吊胆，担心父子会在桌前起冲突，花铃一直偷看刹那的脸色，似乎还在为宫城的事情顾虑。 “哥哥，关于结衣姐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现在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明天的考试才是。” “难道哥哥有办法了么？” “等你考完试再说吧。” 算不上办法，但刹那暂时不想和任何人说，这是他跟相泽的约定。 吃完晚饭后，花铃恋恋不舍地回到房间学习，刹那也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看相泽的小说，结果被父亲喊住了。 “刹那，你等一下。” “什么事？” “你没有去考试，对吧？” 父亲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快，刹那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和父亲起冲突，但要是就这么无视他离开的话，想必今晚都会不安宁。 “欸……” 他叹了口气，还是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父亲。 ——明明平时就不怎么管我。 这句话，刹那硬是憋了回去。 “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说过了，我要照顾宫城，所以……” “太胡来了。” 父亲没有刹那想象得那么生气，又或者说平时他就是给刹那这样的印象，只有那天特别例外的发脾气了。 “不过，也许是我不了解你吧。” “老爸？” “听好了。” 他依旧不满地板着脸，伸手指着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眼神已经不再那么尖锐。 “我并不认同你的做法，就算重来几遍，也都会阻止你。但是，这一次，就算了。我也有过错，自从你失忆之后，我和你妈都没怎么和你好好交流过，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所以……” “你爸爸觉得父子俩吵一架也不错噢，如果能作为修复关系，增进交流的机会的话~” “夏芝！” 母亲笑着揭穿了父亲的真面目。结果父亲的脸涨得比喝醉酒的时候还要红。 “谢谢你们，爸，妈……” “总之，就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他有些难为情地挥挥手，让刹那离开。 到今天为止，刹那还是不怎么懂如何跟父母撒娇。他不了解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也不了解他，所以才会吵架。自从出事失忆以来，刹那的心中只把花铃当作真正的家人。但是，今后的话，也许就能稍微敞开一下心怀了。 刹那心怀感激地鞠了个躬，然后朝楼梯口走去，上了二楼，结果发现花铃正躲在墙壁后面偷笑。 “笑什么啊？” “总觉得哥哥的心情很好。” “哈？” “如果是昨天的话，哥哥应该理也不会理爸爸一下。毕竟……” 昨天的自己真的有这么糟糕么？ 因为宫城的那番话，刹那身心受到打击，整个人恍恍惚惚，差不多和废人没有区别，也许真的会是那样子。 不过，还好是今天。 看着花铃的脸色渐渐忧郁起来，刹那忍不住想捉弄一下她，粗暴地揉弄她的头发。 “回去学习去吧。” “唔！不要乱抓我头发啊！明明人家在为你担心欸！” “笑话，我需要你担心么？” “呃……死鱼的家伙貌似活过来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刹那只是多了一分挣扎的劲，如果是现在的话，他还能再努力一会。 就稍微为了宫城，再努力一把吧…… * 那本书里，有他们的影子。 拥有神奇的魔力，会幻化成可爱猫咪的相泽。为爱变身成强壮棕熊的刹那。以及身为普通人类的宫城。 三人在一所学校，同一个社团，每天都过着快乐的生活，进行社团活动，帮他人解决烦恼，一起帮变态男寻找告白时机，一起帮中二病患建立中二社团，一起参加甜品节活动，一起寻找偷书的坏蛋，一起和孤儿院的小孩子玩耍…… 虽然这其中，也有过难过的时候，但只要三人一起的话，任何困难都能扛过去，温柔的人类少女用琴声抚平了棕熊痛苦的内心，棕熊与猫咪许下了约定。 毕业季，他们并没有分开，熊和猫追随着人类少女的身影，到了另一个城市生活。人类少女创作了属于自己的钢琴曲，猫咪谱写了新的故事，棕熊开了家面包店。 春天，三人来到樱花树下赏花，因为暖风实在太舒服，结果靠在树上睡着了。夏天，猫咪和人类少女在海边游泳，棕熊趴在沙滩上看着她们，心里满怀对大海的敬畏而瑟瑟发抖。秋天，三人去了趟远方旅行，饱尝黄金稻穗的视觉盛宴，棕熊懒洋洋地躺在麦地里，结果村民们被当成了小偷抓起来。冬天，三人一起合力堆出棕熊吃鱼的雪人，其中头部是人类少女堆的，做的十分精致，下半身是猫咪做的，因为能力有限，干脆堆成了圆球。 祥和惬意的时光，从那间社团创立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那是，关于未来的描述。 看到女仆装扮的人类少女后喷鼻血的棕熊也好，成了超级学霸教育棕熊的猫咪也好，还是一同在舞台上出演小品的情景也罢。以及，三人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令人瞠目结舌的设定，乱成一团的故事剧情，让人看不清亮点何在的走向。但…… 相泽惠是个温柔的孩子，所以她的故事，她的词藻，一直都那么细腻治愈，就像软绵绵的棉花糖一样。 尽管经历了那么多苦涩的事情，她还是强打着欢笑，描绘出幸福到刹那不敢想象的未来。 “真让人头疼……” 刹那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相泽所写的点心享用完毕，那是沾上柠檬酱的甜瓜面包的味道，也许别人并不欣赏，但对刹那而言，那是比翡翠柠檬、比究极黄金菠萝包还要美味的存在。 也许，这才是现实本该到来的样子。 这份美味，这份心情，他也要告诉宫城才行。 就在圣诞节那天。 报恩的人（一） 有段时间没有进学校了，在晚上到来为止，刹那还有些紧张，要是碰见了熟悉的同学，被追着问话的话该怎么办？又或者说，熟人与他聊起日常，他又该如何应答？ 尽管是一些鸡毛掸小的情况，却让刹那烦恼不已，他站在洗漱台前，换上许久未穿的冬季校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啊……原来是这样子。” 刹那的头发变长了，身子也瘦了许多，所以才会在镜子上显得奇怪。他摆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好不容易把翘起的部分压低下来，虽然看上去有些显老，但总算没有那么奇怪。 “好丑啊，要是宫城看见的话，会不会介意啊？” “结衣姐才不会介意这些呢，白痴。” 花铃走进来，朝刹那的胸口撞了一下。 “什么嘛，哥哥的样子也没有那么糟糕啊，这不是挺精神的么？” 花铃凑近刹那，两人的样子都照在镜子里，美丑的差距实在太大，刹那忍不住别开了脸，再照下去，他真的会失去自信的。 “话说回来，哥哥，你要去见结衣姐么？” 花铃就和兴奋的二哈一样围着刹那转。 “难道要去挽回结衣姐么？” “才不是，我并不是去见宫城。学校的圣诞晚会，宫城不一定会去。” “什么呀，原来是这个。” 听见不感兴趣的内容，花铃失去了兴头，失望地走开了。 “啊，对了。还没问你考试发挥得如何呢。” “我又不是哥哥，当然是实力全开，就算发挥失常，要上哥哥考上的高中未免太轻松了。” “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要是哥哥能把结衣姐追到上我就佩服你。” 花铃轻哼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看她那副样子，考试的问题应该不用担心了，比起那个，刹那还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相泽发来的邮件。 ——学长，圣诞晚会快开始了噢。不过，我这边还有朋友缠着我，就不去陪你了。答案就由你自己去寻找吧。 刹那早就想到这种情况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意思让相泽陪着一起想办法。 这算是他一个人的战前准备吧。 准备完毕后，刹那洗了把脸，拍拍自己的脸颊。 “好！我出去了！” 对着镜子的自己加油打气后，便出了门。 这一晚，雪下得并不大，小小的雪花在天空轻轻飘舞，大街上亮起五光十色，雪地上的脚印不再是单纯的深色，迎着路灯的指引通往学校的路笔直顺畅。 虽然是晚上，但此时此刻，校内就和开party一样热闹，比起上次文化祭结束的夜晚还要热闹。 刹那和其他学生一样通过校门，融入这欢快的氛围中，光是环视一周，便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呀~学长！” 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刹那猛地回过头去，看见声音的主人时，他吓得差点摔过去。 “小小小小、小惠？！” “有那么惊讶么？学长，你是在表演猴子么？” “你是在表演灰姑娘？” 刹那站稳了脚，收起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衣服上。 相泽解开了马尾，黑色的头发披肩而下，脸上有了淡淡的妆底，身上穿着蓝色的晚礼服，胸前系上黑色的玫瑰胸针，腰部的位置束有一条白色的缎带，过膝的裙子下是透明的丝袜，手上还戴着舞会专用的手套。 “哎嘿嘿~好、好看吗？” 她有些羞涩地掩着笑脸，如果光是看脸的话，还是蛮可爱，又魅力十足，只不过配上衣服的话…… “太夸张了，不适合你。” “什……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夸我好看吗！？” “可是周围可没有人穿得像你这么夸张。” 虽然大家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来参加圣诞晚会，可没人穿得那么夸张，相泽的样子自然受到了瞩目，而老老实实穿着校服来的刹那，自然也成了焦点。众人把目光落在刹那和相泽身上，刹那还清楚地听见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学、学长还不是！圣诞晚会居然穿校服，太土啦~” 她不满地回敬一番，气得鼓起腮帮子。 “哼~学长你就自己随便逛好了，咱有可爱的小姐姐约了。” “你已经在邮件说过了。” 相泽提着裙子，气得扭头离开，也许是过分强调优雅，她的走路姿势和提着裙子的模样太滑稽了，刹那忍不住笑出来。 “那么，接下来该从何做起呢？” 玩笑过后，相泽走远了。刹那处在茫茫人群中，像个小孩子一样充满好奇地环顾周围的一切。 圣诞晚会确实如期举行，规模和程度也跟当初设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学生们的热情有些出乎意料，加上有其他学校特别演出，整个学校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咦？这不是羽岛同学么？” 就在他有些找不着方向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刹那回过头去，只见式部静冲着他微笑。 “好久不见。” “原来是式部会长啊。” 他的身后还有几名学生，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嘴巴塞得满满的，犀利的眼神不停巡逻周边的情况。 “我还以为羽岛同学不会过来了。” “出席率不够，被某个学妹强行拉过来的。” “唔，你看上去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式部抵着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下刹那的样子，似乎在照顾刹那的想法。 “毕竟宫城同学出了那样的事情。” “关于那个的话，请不要在意。” “宫城同学有来么？” “虽然小惠有给她发过邀请，不过……” 不管刹那再怎么看，都不像有个坐着轮椅的少女在现场，宫城会迟到，但那仅限于五分钟。 “她应该没来吧。” “这样子啊……也是，宫城同学不太方便。” 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我还很期待奇葩社的参与呢。” “别这么说，虽然没准备什么，好歹我也来了。” “不管怎么样，羽岛同学也是朝雾高中的一份子，圣诞晚会就当作散散心，好好放松一下吧！” 还真有学生会长的发言风格，不过，他的情况比刹那还要严重。 “那个……我说你，真的没问题么？” “嗯，你说什么？” “不，所以说，你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么？” 终于连式部也进化成了大熊猫的亲戚了么？看到他眼睛周围黑黑一圈，强打欢笑而皱下去的皮肤，刹那看了都有些心疼。 “不要紧！因为圣诞晚会的准备有些仓促，所以睡眠上有些不够而已，但是昨天晚上我睡得可香了！足足睡了两个小时！” 听见他嘶哑的笑声，刹那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打探他的平均睡眠了。 “我听说灵异社的部长有一种叫作‘七彩营养液’的东西，喝了它精神百倍，立地成佛。” 刹那拍了拍式部的肩膀，用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他，尽管他的精神已经麻木到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你们几个还是赶紧带他去睡觉吧……” “会长说要保证圣诞晚会顺利进行，所以还想巡逻一圈来着。” 不不不，再巡逻下去都要出人命了…… ——朝雾高中的学生会长式部静为了确保圣诞晚会如期举行，工作累到猝死。 这样的标题登上学校官网头条，再欢乐的圣诞晚会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刹那匆匆告别了式部，再待下去的话，他总觉得式部要尸变了。 不过，也多亏了学生会那班人的卖血努力，圣诞晚会确实足够热闹，也井然有序，每一个场地都有特别的表演，时间与空间并不冲突，无论在哪都能看到戴上徽章的学生会成员边玩边巡逻。 真要说起来，也许比文化祭的气氛还要热烈也说不定。 就在刹那走到小吃社的摊位买了粗点心时，突然听见一声击鼓的声音，随着学生们一阵尖叫，音乐震动空气，击鼓的声音越来越响，吉他与歌声横溢四周。 轻音社的社员们似乎在操场那边搭造起了舞台，在灯光的照耀下尽情演唱。 另一边，在体育馆的对面，则是搞了一场热闹的猜题竞赛活动，同样也聚集了不少学生。 厨艺社的厨师大赛也如火如荼地举行，整个校内热闹到一塌糊涂。 如果宫城也在的话，那该多好。 刹那不禁冒出这么个想法，如果宫城也在的话，只要稍稍挑动一下，也许就会站在舞台上与轻音社共同演唱。去参加猜题竞赛，并拿到优胜。又或者在厨艺社那边大展身手。 不过，毕竟这里不是主舞台，所以没关系。 正当刹那这么想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个戴墨镜的女子，因为看上去有些面熟，刹那忍不住多留意的几眼，结果对方也和他对上视线了。 “……” 女子手插裤袋，头上戴了顶鸭舌帽，身上穿的衣服明显比其他人少，也不像是学生，在看到刹那的瞬间，嘴角微微张开，似乎有些吃惊，后来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帽子遮住脸，匆匆从刹那身边走过。 “吉田老师？” “嘘！闭嘴！” 话音刚落，吉田便以惊人的气势返回刹那的前面，瞬间堵住他的嘴巴。 “唔！” 任凭刹那怎么挣扎，也无法从那怪力中挣脱出来。 “羽岛，你给我闭嘴！” 她将墨镜向下移，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不许乱叫我的名字。” 刹那冒着冷汗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嘴。 “咳咳！你干嘛鬼鬼祟祟的啊？行踪诡异，打扮可疑。” “蠢货，那班兔崽子想趁着大型活动之际报复我。” “报复？” 吉田往左右两边环视了一下，把刹那拉到中庭的角落里，这才安心地摘下墨镜，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来。 “我可是体育老师，多多少少会得罪一些学生。那般家伙就想趁这次机会对我胡来。隔壁的西田老师在被学生们举高高的时候，假发被扯下来了。” “之前貌似听你说过，那还真是可怕……”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身体被那群兔崽子乱摸，所以只能行事低调一点了。” “为什么看上去反而像贼一样……” 太过分了！如果不是这种时候，刹那也想参与那班兔崽子的计划行动！ “话说回来，真难得啊，你居然来了。” “不是你说我的出席率不够的么？” “是啊，虽然是瞎掰的，不过你来就好。” “我也不是单纯来玩的。” “哦？” 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宫城还真是个幸福的家伙。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是我和某人的约定，所以无法轻易告诉老师。” “小气的人下面也很短哦。” “你是老师吧！？不要随便开黄腔啊！” 刹那羞红了脸朝她大吼，下一秒又意识到这是无用功，干脆地松了口气。 “不过，我的确是为了宫城而来的。” 想要找到挽留宫城的办法，圣诞节是最后的机会，那是宫城主动留下的破绽，所以，刹那必须在今晚找到能够让宫城回心转意的办法。 也就是说，他非得找到打败宫城的办法不可才行。 “虽然不知道你搞什么鬼，但如果稍微有点干劲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多谢啰。” “好歹她也是奇葩社的部长，别给我留下个烂摊子。那么，我要继续潜影了。千万别暴露我的位置。”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冲着刹那挤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后，重新戴上墨镜，把鸭舌帽压低，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搞得跟间谍似的，往中庭的另一边离开。 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刹那突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吉田椿自己明明也是被‘诅咒’之人，无法感受到痛觉的那份滋味，并不是刹那想象得那么好。对吉田而言，可能就和宫城的下肢无法行动一样，饱尝痛苦，即使如此，她还是活得像个普通人一样，将他们三人聚在一起，一起为他人的麻烦烦恼，一起出去游玩。 “谢谢你。” 刹那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并且，为了贯彻自己的那份感激之心，他决定为吉田特别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正好有一群闹腾的学生神情鬼祟地走过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位同学，请问你有看到吉田老师吗？就是教二年级体育的吉田老师。” 原来如此，想报仇的人数还真不少，怪不得吉田躲躲藏藏的。 “吉田老师的话，就在那边哦。” 刹那指着刚才吉田离去的方向，面带微笑地答道。 学生们瞬间跟着了魔的野兽似的，发出诡异的呻吟声，疯狂跑去。 估计够吉田受一段时间了，偶尔和学生们有这种互动也不错。虽然她本人可能会嫌麻烦。 报恩的人（二） 告别了吉田，刹那多了几分自信，心情也越来越好。他在正门雕塑前的摊位上买了根巧克力香蕉，边吃边观赏魔术社的魔术表演。 “各位，看好了，奇迹发生只在转眼间！” 魔术社的社员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帕，把手里的硬币藏进手帕里，嘴巴碎碎念着奇怪的咒语，手指轻轻抖动一下，再次摊开手帕的时候，硬币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无比惊呼地鼓起了掌，刹那也跟着配合起哄。 “好厉害！” 在惊叹声中，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朝着发声源望去，只见灵异社的招牌萝莉——天上天下张大了嘴巴，夸张地拍着手，崇拜地注视着表演魔术的人。 “好厉害的法术……” “……纲娜完全做不出来欸。” “哼！什么法术，都是歪魔邪道，你们可不能被这种三脚猫功夫蛊惑了。吾等还有一场宝石盛宴，是时候去后台准备了！” 刹那还没来得及和她们打招呼，节草已经两手抓着萝莉，气冲冲的往刚才轻音社演出的领地跑去。 是说，宝石盛宴和道士有什么关系么？ 总感觉意义不明。 魔术表演很快被人拆穿了把戏，双方陷入尴尬状态，最后草草收场，刹那也没有多逗留的意思，吃完巧克力香蕉，接着往其他地方转溜。 不只是校内的空地，教学楼和社团大楼也充满了学生的影子，刹那抱着一丝好奇心，往自己的班级走去。 明亮的教室尖叫声不断，似乎在举行什么好玩的游戏。 “危险！” 刹那忍不住打开门缝，朝里头望去，结果正好和冲上前的须藤撞了个正着。 他的鼻子吃了须藤下巴一击，身体也因为不如须藤那么强壮而被撞倒，整个人往后倾出，后脑勺和冰冷的地板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好痛！” “对不起，那个，你没事……咦！？羽岛同学？” 看到刹那的脸时，须藤的眼睛都睁圆了。 “为什么羽岛同学会在这里啊……是说，宫城同学的事情……啊！我不方便和你多说，总之，你能来学校就好！” 身后传来了早田濑子不满的呼唤声，听见声音的须藤脸色都变得青了，将刹那拉起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飞速往走廊的尽头跑去。 “等等！须藤君……啊，羽岛同学！？” “你俩是夫妻吗……” 看到刹那的时候，早田的反应和须藤不无区别，于是刹那冷冷地吐槽了一顿。 “为什么羽岛同学会在这里啊……是说，宫城同学的事情……啊！我不方便和你多说，总之，你能来学校就好了！” “同步率百分百！？” 早田同样拍了下刹那的肩膀，目光锁定了奔跑的须藤，跟追捕猎物似的冲上去。 “须藤同学还是那么害羞啊~” “要是有早田同学这样的女生追我的话，我早就从了~” 教室内传来学生调侃的声音，他们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刹那站在门口，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去。 感觉现在进去的话，气氛会变得很尴尬。 能够看到须藤和早田这么有活力的一面，也算值了。 刹那摸了摸被须藤撞红的鼻子，往须藤他们跑走的相反方向走。 无论是校内空地，还是教学楼走廊，无可避免与学生擦肩而过，欢呼声没有片刻停止，觉得有些累了，刹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 想了一会，他往顶楼走去。 三年级的楼层依旧欢呼声不断，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家伙四处游荡，刹那连着被骚扰两次，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纠缠，爬上了天台的楼层，深藏在阴影里的角落，窗口微微射出一束银色的亮光。 刹那楞了一下，满脸疑惑，继续爬楼梯，当他看到通往天台的门是开着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 自从须藤的跳楼事件以来，这里应该是处于封闭状态才是，要想进去的话，只能通过秘密小窗户钻过去。 可是，究竟是谁…… 刹那纳闷地走上去，就在走出门外时，寒风从上往下直扑过来，冷意在脸颊上跳动，广阔的视野上方，是美丽的星河，无数星星连成线，点缀夜空，就像一条通往银河的桥一样。 刹那看得合不拢嘴，不由得为之赞叹，以至于差点错过了正前方的人影。 寒风凛冽的吹拂下，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裳，丝毫不为所动，只能静静地看着星空。 “矢泽……” 刹那叫了一声，对方这才有了微妙的反应，肩膀轻颤，慢慢回过头来。深黑的瞳眸微微闪烁着某种特别的情感。 “有点意外，你居然来了。” “啊……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不过，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现在是我最想痛揍你的时候。” “哈？我们的恩怨不是了结了么？” 虽然刹那这么说，但还是谨慎地靠边走，他看见矢泽的手，正用力握成拳头，仿佛随时都会挥过来。 “嗯……不过你来得不是时候。” 难道自己打扰他观星算命了？ 刹那有些懵逼，他没找到原因，也不敢贸然靠近看上去并不冷静的矢泽，直到身体移动到天台边缘时，刹那才恍然记起。 “过两天……是阳花的忌日。对吧？” “你居然还记得。” 矢泽的手渐渐松开来，表情也不再紧绷。 “你是为了这个才过来的么？” “不是……说实话，我刚刚才想起来。会过来也只是单纯的想静一静。” “我也受不了热闹的场合，只不过想起学校的天台，就仿佛看到了阳花的影子。” “那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刹那也是触碰到天台边缘的时候想起来的。 他放下警惕，朝矢泽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望着那片美丽的星河，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阳花去世那天，夜空也是这么美，只不过当时的刹那无心去观赏。 “我一直觉得死后的人会化作星星，而阳花一定是那最闪耀的一颗。” “那还真是单纯的幻想。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有天台的钥匙?” “道具社经常和各种社团打交道，这点程度靠人情还是能弄到的。” “哦，这样啊。” “不过，要不是被你打扰的话，我还有些话想对阳花说。” 矢泽朝刹那投来厌恶的眼神。 “果然，即使恩怨了结，我也很讨厌你。” “咳咳……这点彼此彼此吧。” “说实话，当我听说奇葩社的部长出事的时候，我还是有点高兴的。” “……” 矢泽到底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的目光微微窥视着刹那的侧脸，见刹那无动于衷，他皱起眉头，身体转向刹那这边。 “为什么你不生气?不会想打我么?”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因为你喜欢那个女孩吧?” “……” 矢泽的嘴角轻轻上扬，笑得有些诡异，他轻哼一声，趴在天台边缘，撑着脑袋。 “我还以为你会疯掉。阳花那会的时候，你还是个手足无措、胆小如鼠的废物。” “我已经绝望过了，只不过振作起来了。”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振作起来呢?” “那是因为…….” 刹那愧疚地低下了头，看着白茫茫的雪花，时间仿佛回到那一天。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身边没有同伴。” “羽岛……”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但我永远不会忘了阳花，只有这一点不会变的。” “即使如此，人死无法重来。” “矢泽，你……” 刹那还想说什么，但矢泽制止了他。 “羽岛，希望你不会重蹈覆侧。” “我……” “现在这个时候，和三年前的时候很像对吧?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情况，不同的，只是你所喜欢的对象。” “我不会抛下宫城的。” “呵，这句话，某人曾等了一辈子……” 矢泽悲哀地看着刹那。 “不过，如果是阳花的话，或许会为你开心吧。” 他转过身，朝天台的门口走去。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还有，比起我，阳花一定更想听你的心声。” “矢泽，我没有打扰你的意思。” “算了，反正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我也讨厌你，不想和你待在一块。” 他背对着刹那，将钥匙丢给刹那，挥了挥手，挺着高大的身子，慢慢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谢谢你……” 刹那攥紧了钥匙，胸口渐渐发热，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有机会跟阳花说话。偏偏是在这个绝佳的时机。 他捂着胸口，抬起头，仰望着美丽的星河，那颗最亮的，大概就是阳花了吧。 “呐，过两天，我就要和最喜欢的女孩子做个了断了。” 刹那对着那颗星星，轻轻吐了口气，白色的雾气渐渐升空，转眼间消失不见，他抓紧了天台的边缘，感受冰冷的雪。 阳花她也曾经在这里，靠在边缘的位置，随着飘雪而下，纤细的手冻得通红、染得通红。 “你说，我会成功么？这一次，我能紧紧抓住她的手么？” 不再像过去的自己那样无能为力，不再畏惧喜欢的人，不再逃避自己的内心。 我，是否能够打开宫城的心窗呢？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你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你很有魅力，虽然有些笨呼呼的，但很可爱，我喜欢那样的你。只是……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所以，我并没有抓住你的手。” 刹那就是站在门口，傻眼地看着少女跌入深渊。那个时候的事情。对他而言，就是天灾，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来不及迎接残酷的现实给他带来的洗礼。 但是……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了。阳花，如果可以的话，即使这么说很卑鄙无耻，但……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如果你可以听见我的心声的话，是否能够为我祈祷，向所谓的神明大人献上最真挚的心。” 刹那合上双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向着天空，真诚地祈祷着。 “我啊，喜欢宫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说实话，当我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一直怀疑自己对宫城的那份心意，是否只是为了逃避过去的阴影而无意识间萌生的，毕竟在那个瞬间突然喜欢上某个人，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可是，并不是那样的，即使我试着不去理会，宫城她还是会接近我，用她的琴声感动我，用她炽热的心点燃我。她的执着坚强、她的漂亮干净，一直深深吸引着我。” 一起度过的日子，深夜的慰藉，熊在奔跑的路上，寻找少女的身影，哪怕跌入无边的黑暗，还是渴求着挣扎，期望再次到达少女的身边。 “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刹那吸了下鼻子，将眼睛睁到最大，努力不让涌上心头的情绪溢出来，他看着月亮，看着星星，继续诉说。 “有人跟我说，其实我是熊，是不是很奇怪？如果是以前的话，也许我会觉得很自然吧。可是，现在的我，弱小又无助，没有高大的身板，没有尖锐的利爪，脾气都是这么软蛋，怎么可能是熊呢？但是，如果是宫城的话，或许，我就是一头熊，为了宫城，足够坚强，为了保护她，我就是坚固的后盾。” 宫城憧憬的，是足够强大的人，那并不是肉体上的强大，她渴望的，只不过是一个能够保护她的英雄罢了。 她只是在渴望这么一个人…… 而那个人，非得是刹那不可才行。 “我啊，是一头熊，鲁莽笨拙的熊。所以，后天我一定会竭尽一切去见宫城，再一次告白……如果她还是拒绝我的话，她还是不肯打开自己心窗的话……”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腹部开始燥热起来，他确实像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释放自己的青春，热血的笨蛋做出荒唐的事情，但他不是为了发泄情绪而做，也不想证明什么，他想把握的，只有百分百的成功。 关于未来的二三事，他只能成功，他渴望那样的未来。 所以，他不懂得放弃。 刹那低下头，抵在栏杆上，因为下腹的疼痛，身体微微弯下来，紧握的双手感受着雪在掌心融化的滋味，炽热的心情扑灭了寒意。 “因为我只认可那样的未来！所以我绝不会考虑失败的后果！那样的路，绝对不存在！我的身后，已经是一片漆黑，不会有台阶下了！” 那样的情况，不需要考虑。 刹那猛地站起来，朝着夜空呐喊。 这时，狂风突然吹起，从刹那的身后直逼而来，头发被吹得蓬乱，脸颊也被飞过来的雪块击中，刹那忍不住遮住半张脸，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狭窄的视野里，他看见风将雪吹向社团大楼的位置，持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那仿佛是谁的呐喊，又或者是谁的指引。 刹那擦亮了眼睛，看了看社团大楼，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可惜已经被云盖过。 不过，如果这就是回应的话…… 如果，所谓的奇迹真的存在，这就是阳花给刹那的答案的话…… “奇葩社……” 脑海里冒出了活动室的样子，刹那猛地敲了下自己的手，转身朝门口跑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内心一直静不下来，他总觉得，那就是某种特别的暗示，是那里的，一定存在刹那想要的答案。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绝对不会是谢幕的地方！ 报恩的人（三） “让开让开！” 看着走廊上挤满的人群，刹那敞开喉咙大吼，众人投以奇异的目光，嘴里碎碎念着抱怨的话语，还有人直接认出了刹那的样子，熟悉的面孔在和自己招手，但刹那没有给予回应。 他用力抓紧了胸口，一口气冲向三楼，直奔连通社团大楼的通道，在这热闹欢乐的晚会气氛中，他就如同风中残烛，拼命地守护住只属于他的亮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沉默，窗外的花火凝固在那一刻，成了静止画，玻璃上映出了刹那咬牙疯狂的样子。 人们在下楼梯，他在上楼梯，他在努力的方向，有别于热闹的气氛，他所追求的事物，单纯只是自私的想法。 爬上一阶又一阶楼梯，行人的影子渐渐远去，黑暗在眼前延展开来，即使热闹的尽头，是漫长又寂寞的天桥，他也必须忍耐着走下去。 没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能够成为宫城的熊先生的人，只能是他！ 灯，渐渐昏暗下去。 刹那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呼吸变的紊乱，肺部正在拼命汲取空气，胸口疼痛无比，他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走。 五楼的教室基本都是备用、或是储藏旧资料的地方，在这里，却有只属于他们热闹的回忆。 虽然，这里并没有收到圣诞晚会的邀请函，没有明亮的灯光，没有热闹的人群…… 外头很吵，很闹。这里很静，很安心。 刹那穿过漫长的走廊，来到奇葩社的教室，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 “宫城……” 他轻轻拉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部室，只有窗户外的光线微微落在钢琴上，一切依旧如故，似乎有股红茶的芳香在蠢蠢欲动。 “不在啊……也是。” 刹那边走边摸榉木桌的边缘，感受粗糙的质感，还有椅子、柜台、钢琴、杯具。所有一切与回忆挂钩的东西，他都用手抚摸一边。 “我回来了。” 然后，他对着部室，轻声说道。 尘埃在明月的照耀下轻轻舞动，一闪一闪，如同夏日祭里的火花那般绚丽灿烂，远处传来的欢呼声，仿佛是祭典的余欢。曾经在社团里走走去去的人，影子一个接着一个浮上来，刹那坐在椅子上，满怀思念地看着周围，看着那些在回忆的匣子里跳动的影子。 “真的，很开心……” 那样的日子，充实又愉快，幸福到难以想象，即使有时候会陷入困难的状态，他们也能迎刃而解，雨过天晴后，他与她与她，在部室里有说有笑。 “宫城啊，宫城，你难道愿意让这些灰飞烟灭么？” 虽然并不是非常出名的社团，尽管只有三名社员，建筑看上去也很老旧，但也是它撑起了三人的羁绊。 那样的日子，刹那不会让它轻易结束。 他趴在桌子上，感受桌子的温度，微微闭上眼睛，像往常打瞌睡一样，无忧无虑，醒来的时候，偶尔脸上会多几道黑线。相泽和宫城捂着嘴巴强忍笑意的样子历历在目。有时睡昏了头，手臂抽了个空，头部径直撞在了木板上，惹得宫城把喝进去的柠檬红茶吐出来。 还有好多……可以思念的事情。 这张老旧的桌子，有太多的故事，今后也会创造更多的故事。 沉溺在回忆的思潮中许久，刹那才慢慢抬起头来，等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刹那才隐约看到宫城的位置上放了个盒子。 “这是……” 记得最后一次过来奇葩社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来着。 难道是相泽放这的么？ 抱着疑问，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刹那走了过去，把盒子拿到桌面上。盒子制作精美，表面四个角都绑了蝴蝶结，像是圣诞礼物的包装，但可以直接打开。 翻开盖子，里面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有几个模样不一的信封。 谁会给奇葩社写信？难道是闭社这段时间积攒的烦恼得不到解决，所以以信的方式留下来了么？ 刹那无奈的苦笑道，他走到门口，打算开灯阅读一遍，结果发现开关没有反应，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圣诞晚会的原因关了闸。 正当刹那感到困扰时，他突然想起储物柜里还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也有手电筒。 摸索了一会，总算找到一把旧的手电筒，电池没有拆开，按下开关，光线忽闪忽灭一会后，以微弱的灯源维持能量。 刹那拿着手电筒，将那些信一封一封拆开，从下到上。 ——至宫城结衣学姐。 ——我是和春香子，不知您是否对我还有印象。总之，我寄来了感谢信（也算是鼓励信吧？） ——首先，听闻您的不幸遭遇，我实在感到遗憾，那么多天没有来学校，大家都很担心，但愿您能早日康复。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宫城结衣学姐，我非常感谢您，其实这封信，我应该早点写的，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老是拖延了（尴尬），不过这个时机也许正好。 ——学姐，那一次来找你们商量烦恼，虽然一开始被您十分严厉的批评了，但最后能够支持如此变、变态的我去追求喜欢的人，非常感谢您！虽然结果并不如意，但那以后，我变得自信多了，偷窥女孩子裙底的情况越来越少，跟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也很有信心。我现在的女朋友，是在楼梯口认识的，她当时坐在楼梯上唉声叹气，我正好上楼，不经意间瞥见她那一抹薄荷绿，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 ——啊！我不是死性不改！您别误会，这次真的是意外，我真的很喜欢小优！也是因为那次契机，我们俩才认识，进而发展到这一步。 ——我想，如果当时没有您的帮助，现在小优根本不可能和我在一起，顶多就是白白挨了一巴掌，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吧。 ——所以，谢谢您。也再次祝您早日振作起来。 刹那有些震惊，他连忙翻了翻其他的信封，发现都是熟悉的人名。 是感谢信，那些曾经受到奇葩社帮助的人寄来的信…… “不是吧，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难道是相泽安排的活动么？ 刹那停不下手，立马给相泽发了条邮件。很快得到了回复，不过看相泽一头雾水的样子，貌似也不了解情况。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他们自发做的事情么…… 抱着疑问，刹那翻了下其他人的信件。 ——宫城结衣姐姐你好。 ——我是古手川栞奈。 ——有些话，我不擅长当面说，所以只能以写信的方式传达给你，我很感谢你给我指引一条以往从未考虑过的道路。如果没有你的话，想必现在的我会变得越来越麻木吧？现在的我，除了正常的上学时间，凌晨有送早报的短工，晚上是辅导小学生学习，因为年龄限制，还没法延展到更大的空间，拿到的薪水也很薄弱，不过我觉得很充实，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什么的，看上去很酷。啊……如果是以前的我，想必对这种事情很吃惊吧。 ——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父母也懒得管我，周末有时间也会去喵星人餐厅看望一下木木，木木好像变得更胖了，生活貌似很滋润。总之，不会感到寂寞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也许将来某一天，我的人生还会迎来更大的转变，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时候而努力吧？ ——所以，宫城结衣姐姐，你也一定能挺过来，祝你早日康复。 这是古手川的信，前些天刹那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冷漠脸，看样子，她也以自己的方式为宫城着想了不少事情。 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信…… 有刹那不认识的人，也有刹那认识的人，刹那把那些充满温暖的信，全都看了一遍，一字不落的，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宫城同学。 ——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性（这样的措词是不是太正式了？），不管遇见怎样的困难都不会轻易倒下。 ——说实在，当我第一次邀请你来学生会，打算给你提供帮助却被你拒绝的时候，我是吓一跳的。我原以为，那只是一般的逞强，实际上并非如此。你确实靠一个人的力量办到了，创立了奇葩社，和羽岛同学还有相泽学妹成为了伙伴，连那个腹黑的吉田老师都对你欣赏有加。 ——虽然有些时候跟你意见不一，不过撇开这些不说，身为普通的朋友（可以吗？）我还是祝你早日振作起来。还有，圣诞晚会的安排问题，也多谢你提供意见了。 ——追加：我看桌子上堆的信封越来越多，便准备了一个盒子，希望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式部静在工作繁忙之余，还抽空写了这样的信么？不仅如此，还帮忙制作出感谢信的盒子，将大家的心意收藏起来，等待宫城回来的那一刻。 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这个世界的人，也比想象中的要温柔。 “该死的，真的假的啊……” 这该不会是梦吧？还是说这是幻觉吗？ 刹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当他看到节草纲娜写的感谢信全是中二搞笑发言的时候，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须藤和早田也写了信，只不过是联合完成的。 须藤貌似想单独写一封，不过被早田强行要挟，最后变成了两人合成一封的形式表达了对宫城的关心。 看完一封接着一封，刹那都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好，放回盒子中。 总算看到最后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封特别的信。 是吉田椿留下的。 “那家伙……明明还说什么尊重宫城的想法，不会去看望她什么的，到头来还是会担心啊。” 刹那拆开信封，将纸张摊开来。 ——突然想给你写封信，不过才刚动笔的时候，发现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 ——有件事情，我没和你还有相泽说过。其实，我几乎没有痛觉，不仅如此，任何对我身体造成伤害，或是对身体产生排斥反应的东西，我都感受不到。 ——学生时代，我又是个暴力的家伙，没什么其他的天赋，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女生那方面的关系还真是微妙，背地里说我坏话，干我坏事的人多了去。男生那边，也有人趁我落单的时候想要围殴我，结果被我反杀了。 ——说实在的，我十分厌恶自己被‘诅咒’的体质，我很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下去，如果没有这样的诅咒，说不定就能和其他女生一起上街购物，聊天八卦之类的吧？ ——我曾一度想过自杀。 ——我试过割脉，结果是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昏过去，然后被人发现的。从楼上跳下去，结果把别人的小摊位踩爆，赔了不少钱。试着上吊自杀，结果因为绳子质量问题扑了个空。 ——后来我觉得，也许这就是一个玩笑吧？既然神会轻易的诅咒人，在得到它满意的答案之前，又怎么会轻易让我死去呢？ ——于是，我渐渐麻木，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直到遇见了你，宫城结衣。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身负‘诅咒’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这时候该和你把酒诉苦，还是痛哭着与你相拥。不管哪一种，我想都不适合我，你也不会喜欢这种感觉。你是打从心底里要和诅咒反抗到底，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让我感到一丝亲切。 ——所以，我当了奇葩社的顾问，我想要进行一场模拟人生。我想知道，和我同样被诅咒的人，会有怎样的未来。 ——话虽如此，我似乎有点偏爱羽岛那个小鬼了，因为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像极了那家伙。就是你们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混蛋，就是羽岛的颜值逊色的点。 ——咳咳，不过羽岛或许比那家伙优秀一点吧。 ——因为羽岛还没有放弃，他还在追求未来的可能性，就像你不曾放弃而感到痛苦一样，他同样也在痛苦着。 ——所以，宫城，虽然我无法强制你，但还是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为了所爱之人才会选择离开什么，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 ——人与人的交往，本就会彼此伤害，所以，你不用在意，不要再觉得依靠谁不好，如果是羽岛那家伙的话，最好尽情依靠他，他虽然很弱，但作为忠犬可是顶级的。 ——如果……下肢无法行动了的话，就让羽岛当你的双脚，和你一起走下去好了…… “谁是忠犬啊……什么叫我来当宫城的双脚啊……可恶！尽说些酷酷的话，你这老师，不要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忘了你曾经揍过我的事实噢！” 刹那颤抖着手，把最后一封信收好，放回箱子里后，手电筒正好没电了，部室再次回归黑暗中。 刹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好一会，才让躁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再次吸了口气，总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 可是……还不够，总觉得还缺少了点什么。 没有人忘记宫城。 那个传说中的上级战士下野卑橘达也好，那个成熟韵味十足的星恒绫濑也好，矢泽仓那家伙也留了信。 他们都把心意凝聚在一起，化为一封封信，美丽的词藻，干净的字迹。如果宫城看到这个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她虽然是个坚强的家伙，同时也是个柔弱的家伙，要是碰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放声大哭的。 宫城检测机是不会出错的！ “那缺少的东西，究竟是……” 就在刹那努力回想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那、那个……” 回过头去，有个柔弱的男生站在门口，看到刹那的表情时，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我是不是来的时机不对……” “不，没那回事！” 刹那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尽量挤出一个笑容。 “你也是来送信的么？” “是的。啊……你是羽岛同学。你还记得我么？” 对方露出了洁白的笑容，因为样子看上去太过幸福，刹那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又或者说他也是奇葩社曾经帮助过的家伙么？ 刹那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尴尬地摇头。 “抱歉，我实在没什么印象。” “这样啊……没关系，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我只来过这里一次……啊！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你们！” 少年慌慌张张地站直身体，朝刹那鞠了个躬。 “还有，我也想关心一下宫城同学……啊！在此之前，我应该说一下自己的名字。我是高田小野……记得吧？” 高田小野……小野…… “咦？是国见那家伙长大后的样子么？” “嗯？” “不，没事，不要在意……” 高田小野，就是前段日子提出恋爱烦恼，咨询告白场景的那个男生，那个时候还让奇葩社三人组平分意见，各自争论，不过最后还是宫城赢了。 “这样啊，原来是你啊，记得你好像告白成功了，对吧？” “是的，我就是因此过来感谢的……同时，也很担心宫城同学的情况。” 高田激动地握住了刹那的手，用力摇晃三下后才松开。他神色担忧地看着刹那，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可怜，我还觉得宫城同学是个很棒的女生，没想到会遇到那种事情。” “总之，谢谢你担心宫城。” 刹那下意识地拿起茶壶，想要招待一下客人，不过对方拒绝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那个……羽岛同学才是，现在应该最痛苦吧？” “我？” “嗯……因为宫城同学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像是担心刹那的情绪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打起精神哦！” “为什么我会被安慰啊？” “难道不是吗？” 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刹那。 “羽岛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很好，比起那个……” 总有种说不清的疙瘩在心里纠缠，刹那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那个点，直到高田轻而易举地说出那样的话。 “也是啊，毕竟那段时间很痛苦吧？因为宫城同学出了事，羽岛同学为爱逃学，一直在医院照顾宫城同学。” “慢着……你说啥？” 刹那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咦？不是么？” 高田反倒惊讶地质问刹那。 “羽岛同学，你不是为了宫城同学才逃学的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这件事情只有相泽和吉田知道才对，在学校里还有谁明白刹那的心思啊？ 难道是她们两个到处散播么？ 这样的想法很快打消，因为刹那明白她们的为人。 “我问你，是谁这么说的？” 所以，刹那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不……很明显啊。” 高田的态度太理所当然，刹那有些纳闷。 “在羽岛同学的班里，学生们几乎都知道你和宫城同学的关系很好，虽然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恋人关系，不过当宫城同学出事，羽岛同学逃学的时候，大家就确认了。” 他的嘴角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温柔地看着刹那。 “羽岛同学和宫城同学是恋人，对吧？” 我和宫城……是恋人…… 是这样子么？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和宫城在一起的模样，就像一对恋人么？ “对了，既然羽岛同学在这里的话，那宫城同学……” 高田朝四周环顾一周。 “唔……黑漆漆的看不清。宫城同学难道不在么？” “她……还在家里。” “这样子啊，那信的事情……” 他把信塞到刹那手里，然后后退两步，再次鞠了个躬。 “请你帮我转交给宫城同学，并替我祝她早日康复。” “谢谢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们也帮了我。” 高田擦了擦鼻子，笑得跟孩子一样阳光。 “啊，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搞不清楚。” “什么？” “关于你们提供给我的告白秘籍。” 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圣诞节穿着玩偶的装扮是谁想出来的啊？” 刹那心里顿了下，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是我……” “咿！？” 他吓了一跳，发出了怪叫声。 “唔，我没有恶意！只是当时觉得很奇怪，怎么说呢……是一股清流呢，想必很吸引目光吧。” “你直接说老土就行了。” 他一脸不妙的表情，连忙向刹那低头致歉。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那个……应该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想法把？我想应该有人喜欢这种方式，所以并不会奇怪哦！” 虽然高田一个劲地强调自己没有恶意，不过这样的办法对大部分人而言，确实很老土吧。 就算是要搞浪漫，说不定更多人会用蜡烛圈起一个爱心，这样的方式。况且，圣诞节穿圣诞老人的打扮去告白什么的，大概只能吸引到小孩子吧。 不过…… “那，我先走了！记得帮我和宫城同学问好。” 见刹那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高田尴尬一笑，便离开了部室。 部室再次回归宁静，外头的热闹声越来越远，心脏的跳动却越来越吵。 “不会……吧？” 不管他做再多次的深呼吸，悸动的心情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他似乎找到了，那个缺少的东西，那个或许可以成为答案的存在…… 原来打从一开始，答案就很简单。 宫城结衣是个顽固到让人头疼的女生，刹那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所说的离开，也绝对不是开玩笑，她会付诸真心于行动，竭尽全力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可是啊！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啊！” 刹那握紧了拳头，用力锤了下大腿，疼痛迅速传遍全身，像是要让刹那牢牢记住这一刻似的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其实，原本只要那么做就好了。 宫城想要离开，是真心的。对这里的一切有所留恋，也是真心的。 一直以来，刹那以为宫城结衣的话，就是真言。她的所言所行，她的存在，包括她的眼神，绝对不会欺骗人。 但是错了，宫城骗了刹那，温柔的谎言蒙蔽了刹那的眼睛，让他找不到该走的方向，尽管通往未来的路很明确，刹那却没有跨出正确的一步。 他确实站在了少女面前，却不曾抓住少女的手。 所以，正如相泽说的那样，宫城给他留下了最后的机会，那是她执着顽固的心最后一丝抵抗，错过了那一次，从今以后，宫城结衣将独自一人面对被诅咒的人生。 圣诞节…… 躁动的心情再也按耐不住，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刹那踉踉跄跄地走到钢琴旁，擦去表面的那一层灰，脑海里浮现出宫城陶醉地弹奏钢琴时的模样。 “结衣，再等一会……再稍微等一会……我马上就到你身边了。” 该做的事情是什么，该担当的责任是什么。 刹那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只是无法传达到宫城心里去，他必须打败宫城坚强的内心，他非得强大到宫城认可才行。 她需要的，是能够保护她的熊。 他需要的，是值得他保护的少女。 刹那拿起手机，打通了相泽的电话。 “小惠，听我说……” 糟糕……真是受不了。 现在的羽岛刹那，正为此兴奋着，假如真的有未来的路，那只能是刹那和宫城一同走去的路。所以，他绝对不会设想幸福不存在的路。 “我来告诉你，死过一次之后的未来，究竟是怎么样的。” 合上门，望着漫长的走廊，刹那抓紧了自己的胸口，开始了一生仅有一次的最大挑战。 熊先生的告白物语 （宫城结衣） 1. “姐姐，你已经决定好了么？” “对不起，由依。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所以只要我离开就行了。” 昏暗的房间里，我坐在床边，仰望窗外的星空。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将路面填补得白茫茫一片，放眼望去，只剩下单调的白色，就像世界末日的场景一样。 那样的景色，太过悲哀，只剩下夜空还有些许温暖。 由依从背后搂住我的脖子，身后传来不舍的哭泣声。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只是……羽岛哥哥的事情，真的已经放弃了么？” “对不起，由依。我和羽岛君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没错，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羽岛君他……生活在正常的世界中，如果对待陌生人也能像在奇葩社里的样子一样的话，一定能够在阳光底下露出真挚的笑容。 可我不一样…… 我已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只能缩在阴影里，羡慕地看着阳光底下舞动的人们。 我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即使努力反抗过了，依旧落到这种状况，我已经不想再给谁添麻烦了。 但……我还是伤害了羽岛君。 那是最后一次了。 “小惠姐姐发来的圣诞晚会邀请函，姐姐昨天也没有去呢……” 明明说好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最后的最后，还是让家人担心了。我啊……还真是不行…… “已经没意义了，就算去了，也只会徒增悲伤而已。” “可是，我很清楚的，姐姐离开的原因，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吧？” “由依，谢谢你……” 我抓着柜子，慢慢转过身去，将哭肿了眼的由依搂入怀里。 “姐姐……” “不过，没关系。我一直都很坚强，不用担心，下肢瘫痪了，我还活着，还有这双手可以做事情，就算跌倒了，也能自己爬起来，弹钢琴的话，也一定没有问题。所以，这一次也……” 这一次也…… “姐姐？你哭了！？” 又哭了……么？ 为什么，明明下定了决心，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下来，明明拼命告诉自己，最后的最后，都要以最为帅气的样子离开。 可是，为什么…… 强忍着痛苦赶走羽岛君的那个时候，为什么在他离开时，还是止不住崩溃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是圣诞节的现在，为什么又哭了？ “由依，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知道了。” 由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怀抱，担心地看着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晚安，姐姐，最喜欢你了。” “晚安，由依，姐姐也最喜欢你了。” 冰冷的门轻轻合上，黑暗充斥在房间内，我在孤独的空间里，独自寻找可以称之为阳光的存在。 星空，是那么耀眼美丽，一颗连着一颗，闪烁着银色的亮光，就像是通往银河的长河一样。 像这样子一个人仰望星空，总会忍不住想起羽岛君和小惠。 “要是他们两个也在就好了……”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奢侈地幻想了一下。 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也许会很幸福，但等待我的，只会是无法接受的愧疚。 我是个残疾人，一个被诅咒的人类，打从一开始就无法在阳光底下正常生活，连走路都很慢，稍微激动一下就有可能会晕过去。这样子……不知道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了。如果还要再依靠他的话…… 我把美好的幻想甩出脑袋。 那些东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闭上眼睛，不再仰望夜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是看着柜台上的闹钟。 再过十八分钟，就是圣诞节了。 秒针不停地走动，仿佛就是我的生命倒计时，每响一次，心脏就会加速跳动一拍，沉重的心情就会压得胸口喘不过气。 我挪了挪身体，伸手到够得着闹钟的地步，把电池拔出来，直到秒针不再走动，房间只剩下我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不过…… 还有十七分钟，就是圣诞节了。 我的身体里，貌似已经习惯了时间的走动。 自从那天把羽岛君赶走开始，我就无时不刻在计算着自己的时间。 那种说不清的心情，一直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即使闹钟停止了转动，只要时间还在流动，这份感觉就不会消失。 我在担心什么？ 在最后的最后，还在期待什么？ 奇迹不再发生，他也不再回来了。 明知如此，却还是紧握着某条看不见的红线。 那天，我看到了…… 毫无斗志的羽岛君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只是朝我房间的位置看了一眼，最后落魄地离开了。 那个时候，我本该感到庆幸，‘真是太好了……’本该如此告诉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会失望了？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呼吸变得困难，眼前的视野模糊不清，我觉得浑身像脱了水般难受，只要脑海里浮现出羽岛君的模样，痛苦就会加剧一度，泪水从没间断过。 “为什么……我明明把你赶出去了！” 我在床上挣扎着，哭着，痛苦地喊着，抓起旁边的小熊玩偶，朝窗户的方向扔过去。 “为什么你还要住进我的心里啊！” 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不是一个废人！我不需要特别照顾！ 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常的活下去啊！ 无论我怎么发泄，胸口依旧疼痛，即使抓着被子盖住身体，还是会冷得身体发颤。 “为什么我非得受这样子的苦……”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不容易看到了未来的方向，结果却在紧要关头跌到了。 因为我是这样的身体。因为我被神所诅咒…… 所以，我不可以享有幸福的权利么？ 哭累了、喊累了，我不停地喘气，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自身也如同坠入泥潭中，生活的一切，也变得索然无味。 也许，只有这一次，我还是输给了命运。 我闭上眼睛，渴望进入梦里的世界，也许还能再次梦见那头挣扎的熊，也许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但如果能稍微逃离一下现实的话。 哪怕，一下，也好…… 就在我抱着毫无知觉的膝盖，蜷缩起身体时，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丝亮光，一闪一闪的，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不是单调的白色，也不是绝望的黑色…… 铃声越来越响，光线似乎随时会消失，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束光。 …… 意识到是手机的时候，脑子稍微清醒了下。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发来邮件么？ 不知出于哪种程度的期待，又或者说，我打从心底里希望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即使，是在末日的未来里…… “你是笨蛋么……” 视野再一次模糊起来，眼眶变得热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手机屏幕上。 ——宫城小姐，关于圣诞节的约定，你没有忘记吧？ 时间的倒数，进入了最后十分钟。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自己心里在意的，期待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可是，这样子的也行么？ 即使是这样子的情况…… 因为我可是十分顽固的人啊！笨蛋羽岛君！ 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就认输，事到如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回头了。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不会在羽岛君面前表现出任何不舍的。 所以……就稍微去一趟吧。 嗯……因为，这是约定。约定的话……必须遵守才行。 我，还想再见一次。 羽岛刹那君的模样。 胸口，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我慢慢移动上半身，爬到轮椅上。 我不想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来到洗漱台前，照了照镜子，自己的哭相很丑，和自己生气的样子完全不搭。 拿起梳子，梳理好凌乱的头发，洗了把脸，换了身合适的衣服，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不是那么糟糕后…… “我来了。” 这是最后的约定了。 * 外面很冷，轮椅碾过雪的时候有些沉，不过并没有艰难到寸步难移的地步，就算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也能够做到。 看吧，羽岛君，我可是很强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户外的空气比屋内要新鲜，许久没有出过门，现在才感受到寒风扑打在脸上的滋味，有些刺痛，但很舒服。 我推着轮椅，一步一步前往约定的地点。 虽然是深夜，虽然很危险，虽然由依没有跟着我。 但还是要去。 红色的灯光有些温暖，因为角度问题，在房间里没能看见，实际见识到的时候，才能更加直观的察觉到圣诞节的来临。 树被裹上一层银色的装饰灯，随着雪花一点点落下，灯也在一闪一闪的，远处的圣诞小屋，正亮着无比温暖的红色。 似乎也有那么几个人在等待圣诞节的来临，桥的那边，小河旁，公园的长椅上，都能看见彼此相依的人们彼此相恋。 我推着轮椅，经过曾经走过的世界，高楼大厦下的白色圣诞节，商店街显得一片安静。全世界仿佛都在悄悄入睡，静候圣诞节的脚步。 虽然时有看见还在开放的店，也曾停下犹豫该不该买什么东西当作圣诞礼物送给羽岛君。但转念一想，如果此番举动会激起内心的涟漪的话，还是算了吧。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熊布偶，挣扎了一会，还是选择离开。 喷水池正好喷起水柱，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在半空中晶莹剔透的闪耀着，如同宝石般璀璨美丽，水花洒向四周，就像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我和羽岛君的故事也不过如梦似幻，水花很快融入雪中，见不到身影，水柱也慢慢消失。 “哈……” 呼出去的白气，很快就消失。我望着喷水池旁的两棵圣诞树，彩灯一闪一闪的，亮得让人羡慕，就这么看了一会。 我明明已经提前到了。羽岛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到达，于是，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我一边做着心理准备，一边伸手触摸喷水池里的水，冰凉凉的，很舒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知道圣诞节到来，是远处的大钟敲响了信号，听见为数不多的人欢呼起来，我也很想欢呼一声，但还是安分下来。 光是跳动不停的心脏，就已经够累了，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做无谓的事情。 十二点零三分，远处的欢呼声更响了，但羽岛君还没有来，我调了下坐姿，一直守在喷水池旁，看着它一起一落，看着水花出现又消失。 十二点零四分，正前方似乎有什么骚动，吸引了周围的人，大家都朝着那边跑了过去，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我没法判断骚动的缘由，也对此不感兴趣。 可是…… 十二点零五分，某只笨拙的熊玩偶摆脱了众人的骚扰，拼命地跑到我面前。 那个瞬间，我的眼前闪过晶莹剔透的水花…… * （羽岛刹那） 相泽说过，羽岛刹那就是熊，能够保护宫城结衣的绝无仅有的熊。 租了这套玩偶装，花了刹那所有的积蓄，还把自己的名牌外套留在那里倒欠一屁股债，时间有点赶，也许这次就没法提前到了。 不过，因为宫城总是在约定时间的晚五分钟到，所以没关系。 刹那深信如此，在换上玩偶装后，朝着前方跑几步，结果因为没适应而摔了一跤。 “呜！” 虽然套着熊玩偶，但冰冷的雪还是让刹那寒毛竖起，费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因为骚动而吸引了一大票人。 “哇！圣诞老人的新仆人——大笨熊么！” “我要合照！” “滚开！” 大笨熊朝着众人咆哮了。 他推开惊呆的众人，朝着前方跑去，即使如此，身后的人还是追了过来，左右两侧也有人围过来。 刹那不得不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挤出人群。 看到了…… 当他推开最后一波人群的时候，宫城结衣就坐在喷水池前的轮椅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刹那，翡翠色的瞳眸里仿佛寄宿着某种重要的心情，比星河还要纯粹，还要美丽。 白净的脸染上了红晕，栗色的柔顺长发随风摇曳，宫城结衣伸出了她的手，微微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没能成功说出来。 为什么呢？明明眼前有如此可爱美丽的少女，大家却会关注一只笨熊。 真是无法理解。 但刹那能理解她的心意。 “呐……” 也许是察觉到了气氛，周围的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 刹那往前踩出了一步。 “这样子的我，可以么？” “说什么……这样子的……” 刹那再迈出一步，虽然很想现在就冲过去，但不知为何，双脚变得沉重，就像拴上铁块一样。 即使如此，他还是卖力地走了过去。 “我啊，只是一只笨熊。” “笨蛋……” “没错，就是笨蛋。” 宫城她，在哭。 “我要是早点想到就好了，拖到这么晚，真是对不起。”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是你……” “我是羽岛刹那，只是一头笨熊，只因为我喜欢你。” “我明明拒绝了……” “这就是拒绝的样子么？” 刹那摘下头套，看着哭成泪人的宫城，她的每一滴眼泪，仿佛都在呼喊着刹那的名字，一闪一闪的，十分美丽，就像星星的形状，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因为我得了‘宫城病’，恐怕是晚期了，没法治疗呢，也许这也是一种诅咒。” “那是什么东西啊！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莫名其妙的一巴掌，然后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她，结果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一天。 为什么呢？羽岛刹那本该不是那种会搞浪漫的混蛋，也不应该那么死不要脸才对。 可是……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能放着不管！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成为保护你的熊！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依靠我！” “那样的话，我才是更想说！可是，做不到啊……” “所以，我现在来听了！” 将已经摔得脏兮兮的玩偶套脱下来，忍着冷意，刹那来到宫城身边。 他看着宫城冻僵的手，深吸一口气。 “我，可以摸你么？” “不行……” “从今以后，你可以依靠我么？” “不行……” “我们之间，是否有未来？” “不行……” “笨蛋……世界上哪有人会哭着拒绝别人的要求。” 他轻轻握住了宫城的手，她没有挣扎，那双手冰冷无比，几乎要冻僵刹那的心，他忍不住弯下身子，替她哈气。 然后，他听见咯噔一声，等他抬起头时，宫城的身体已经倒了过来。 那一瞬间，当宫城扑进他的怀里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柠檬香。 “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你是那只熊！” “宫城……” “明明已经下了决定了……明明打算一个人努力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温柔地接近我……” “我很狡猾，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温柔。” “即使如此，你还是来了……” 宫城的温度，宫城的重量，宫城的触感。 所有的一切，全在刹那身上，那一刻，刹那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去承担这份坚强。 “小惠的故事，我想要一只熊，其实是想羽岛君当熊的……” “嗯，我知道……” “头一次有人因为我的琴声感动到流泪，我很高兴……” “那是因为宫城小姐的心情触动了我的心情。” “羽岛君为了我不顾自身冲进海里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 “因为我担心你呀。” “那次晕倒住院的时候，听见羽岛君的告白，我很幸福，但是也很害怕……” “原来那么早就被你发现了么？” “羽岛君恢复记忆的时候变得堕落，我也很担心，我一直在想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不是你的话，我也许还稀里糊涂的吧。” 好暖和，宫城的眼泪，宫城的心声，都很暖和。 这一次，他总算听见了。 “摩天轮那一次，其实很想一直躺在你的怀里……可是又怕太依赖你，总有一天会无法自拔。失眠的那天抓你的手，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我很害怕，不想你离开我……我所希望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只是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着，只是想谈一次普通的恋爱。” 宫城的手，松开了刹那的脖子，她深情地看着刹那，刹那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可那个人，偏偏是你……” “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警告自己，不能跟羽岛君你接触太深，可每一次都会不小心犯错……那晚失眠还打电话给你了。” “接到宫城小姐的电话，我虽然很害怕，很担心，但也很高兴……因为我是宫城小姐值得依赖的人。” “明明这样子是不允许的……” “谁不允许？” “神明。” “那么，只要我变得和宫城小姐一样坚强就行了吧。” 刹那轻轻抱起宫城，在周围的一片喧哗声中，把她抱回轮椅上，并陪在她身边。 “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 “无论宫城小姐在哪，我都会跟其左右。” “你是跟踪狂吗？” “因为我患了宫城病，如果宫城小姐不在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刹那从口袋里取出那条红色的围巾，围在宫城白皙的脖子上，她没有反抗，只是红着脸，静静地看着刹那。 “我的双脚，没法行走，将来能治好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知道。” “也许我的身体还会再恶化下去。” “如果神明愿意用诅咒玩弄你，那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不再孤单。” “今后的我，也会越来越固执。” “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会和宫城小姐吵架呢~因为宫城小姐很喜欢胡来。” “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接受么？” 宫城的眼里，并没有任何不安的因素，但是刹那能够听见她的心跳声。 “你的脚无法行走，那我就代替你的脚走遍世界好了。” “笨蛋，谁会喜欢一个下肢瘫痪的人啊？” “我永远喜欢宫城结衣小姐。” “今后的我，真的可以依靠你么？” 再一次的，羽岛刹那俯下身子，将宫城紧紧拥在怀里，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刹那心跳不已，又能安抚浮躁的情绪的感觉，无论多少次都不会厌倦。 “我想成为宫城小姐能够依靠的人。” 不知不觉，雪已经停了。周围的人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站在远处的相泽惠，温柔地看着这边。吉田椿掐灭了烟头，抱着双臂靠在圣诞树前，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既然这样的话……” 两人再一次面对面，虽然宫城的脸上满是泪痕，但依旧掩盖不了她可爱又有点生气的娇容，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唇齿轻启。 “羽岛刹那君，我喜欢你。从今以后，请你负起这份责任哦~” 她凑到了刹那耳边，如此说了。 关于我爱上宫城小姐的那些事 那之后，通往未来的路打开了。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圣诞节，却比以往都要热闹，街上的行人结伴成群，感受着圣诞节的愉悦气氛。那个每年只工作一次的老头子，今年也如约到达。 换上圣诞老人装的吉田椿，不知出于何种心境转换，在街上和孩子们混在一起玩耍。相泽惠陪着她一唱一和，惹得孩子们笑声连连。 须藤被早田强行拽着胳膊，被迫在圣诞节观赏长达4小时的恐怖电影，看到封面与时长时，须藤的脸色吓得苍白，连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也被掏空。 花铃和由依还有古手川三人在车站前的可丽饼店买了新品后，有说有笑的走进喵星人餐厅，身后的国见小野戴上墨镜与口罩持续跟踪，结果在进去喵星人餐厅之前就被警察抓去问话。 追加，关于国见小野打过来的十通求救电话，刹那调了静音，所以发现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也许只是没有察觉到而已。 不论是他，还是她。 在此之前的圣诞节，都还没有互相认识，尽管在这么一个热闹的节日，曾经的刹那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宫城也不曾展望过外面的世界。 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 “你累了么？” “哼~宫城家的男人不会轻易倒下。”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宫城感到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她的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 “笨蛋，应该是‘羽岛家的男人’吧？你的父母还有花铃妹妹会被气死的哦。” “啊~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家里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儿子真是抱歉。” 听到宫城这么一说，刹那立马双手合十，稍微挤挤眼泪，仰望着遥远的夜空忏悔道。 不过羽岛家的人向来都是宽宏大量，这点程度老爹应该不会气到血压飙升才对。 “说起来，今天的面包坊推出了新的菠萝包噢。” “咦？为什么结衣也知道啊？” “那是因为啊……” 宫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得意地挺起胸脯。 “我也关注了那家面包坊，所以有什么动静，不只是羽岛君知道，我也一清二楚。” “真有一套啊……” “那么，事不宜迟，就过去吧。” 宫城下意识地想去抓住轮椅的轮子，在即将碰到轮子的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 “啊，对了……已经不需要了呢。” 她抬起头，看着身后的刹那，收回手。面带微笑地说道：“羽岛君，有劳你了。” “遵命~我亲爱的宫城小姐。” “不要用这种口吻啦！怪奇怪的！” “有什么关系嘛~” 看到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宫城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然后，刹那推着轮椅，往面包坊的位置走去。 今年的圣诞节，看来不会那么早就谢幕。 * “羽岛君，想吃那个！” 宫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精神，不如说，已经元气到刹那都觉得头疼的地步了。 他推着宫城来到糖果摊前，宫城好奇地盯着烧制成圣诞老人模样的糖，扯了扯刹那的衣服。 “圣诞节吃这个，不会遭报应么？” “没关系，圣诞老人会大发慈悲的原谅我们的。毕竟圣诞老人的存在就是给小孩子带来笑容的嘛~” “结衣，小孩子是直到现在还依旧单纯地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小孩子’哦。” 刹那就比较厉害了，自小便明白圣诞老人这个骗人的童话，所以每年的老爹圣诞cos装都会被刹那冷冷拆穿，久而久之，花铃也不相信了，一家人的圣诞节没了温暖，那之后父亲也不再扮丑了。 真相总是无比残酷的~ “再说，这段时间我可是忍了很久。” “嗯？” “无论是昏迷的时间也好，醒着的时间也好，我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宫城倾起上半身，伸长了手，还差一点就能把圣诞老人的‘首级’取到手了。 “唔……为什么要设置在小孩子取不到的高度啊！” 宫城不满地抱怨一声。她沮丧地放下手，过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刹那。 “我貌似取不到欸，所以，羽岛君……” 她的笑容很甜美，就像天使愿意张开翅膀，将刹那温柔地搂在怀里一样温柔。 “包在我身上！” 刹那爽快地掏出两张钞票，拿了两根圣诞老人糖。 “给。” “谢谢~啊……说起来，羽岛君的钱不都全拿去租熊布偶了么？” “嘛……我好歹是个男人，口袋里没有几个钱怎么行。” 向亲爱的吉田老师借了点钱，代价是下学期的体育课节节不偷懒……这样的话实在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刹那只好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故作淡定。 “总觉得羽岛君不太适合说出这种台词欸……不过，钱我会还的。” “不用啦，好歹我也是男友。” “这是两码事，我会还给羽岛君的！绝对会还的哦！” 宫城十分认真地强调了两遍，看来这一点，貌似不会轻易改变。不过，这样子的宫城才是宫城，刹那并不讨厌。 “当然，我会附上利息的。” 和富家千金谈恋爱真是太棒了~ 啊，这么说来，如果和宫城成为恋人的话，下半辈子岂不是不用干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突然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广阔的世界冲击了他的视野，鼻子十分敏感地嗅到了金钱的臭味。 “羽岛君，接下来去那里。” “包在我身上~” 不过算啦~只要能和宫城结衣在一起，其他的事情全都是算不上价的附加品，对刹那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了。 在商店街转了一圈，观赏了流浪艺人的精彩演出。品尝柠檬专题的饮料，当刹那还在研究到底是三分甜好喝还是五分甜保险一点的时候，干瘪的口袋让他立刻意识到赤裸裸的现实，于是选择了最为普通的柠檬水。反正只要是与柠檬有关的饮料，大部分都是刹那的生命来源。 夜场的水族馆因为圣诞节活动而特别展出，闭馆的时间延长至午夜十二点。 站在管道的中间，感受被海洋包围的感觉，宫城兴奋地看着自由自在遨游的海洋生物，忍不住想探出身子与靠近玻璃的海豚互动，结果因为下肢无法行动，倾起的上半身一下失去了平衡，就在即将摔倒的时候，刹那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但还是阻止不了轮椅侧翻。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落在倒地的刹那身上。 …… 宫城的身体躺在刹那身上，柔软的胸部触碰胸口时候，心脏几乎都快从嘴里跳出来，清爽的柠檬香在刹那的鼻尖挑动，栗色的发丝瘙痒着他的脖子，宫城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翡翠色的瞳眸紧紧盯着他看，一时错过了起来的时机。 “羽岛君……” “结衣……” 这一刻，刹那感到浑身发烫，某种炽热的心情在催促着做出某种行动，右手不知不觉已经举起来，轻轻抚摸过宫城的侧脸，滚热的温度通过手心，直接传达至全身。 非得做些什么才行…… “好重……” “什……我才不重！” 宫城的脸顿时涨红，气得举起拳头，轻轻锤了下刹那的胸口。 “笨蛋羽岛君！这种时候是说这种话的气氛么？” “可是一个人的体重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可不好受啊……” 说真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才不是临阵脱逃噢！ “羽岛君不是喜欢我么？那么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吧？爱就应该经得住沉重的考验吧？” “哎哎哎？黑化？是说这算什么考验啊……” 宫城小姐突然抱起双臂，脸色变得冷漠。 后来在众人的围观起哄下，两人才尴尬收场，刹那抱着宫城回到轮椅上，继续观赏海豚的身姿。 从水族馆出来后，感受着户外的冷空气，刹那忍不住缩起双臂，宫城高举双手，伸了伸懒腰。 “累了么？” “这种程度算不上什么，只是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活动过了，觉得很过瘾。” “那么，亲爱的宫城小姐，接下来要去哪里游玩好呢？” “就说了不要用那种称呼叫我啦！” 宫城有些羞涩地嘟起了嘴，扯了下刹那的衣服，指着正前方的方向。 “今天，那部电影有上映噢。” “哪部？” “猫熊大战。” …… 宫城一本正经地说出了相当不得了的话。 “猫熊大战……” 最喜欢的动物之间的互相厮杀！？ “慢着……那对你而言不是很不友好么？” 再说，猫究竟要进化到何种程度才能与熊一决高下啊？ “有什么关系？因为是可爱的猫和强壮的熊，当然不会打打杀杀，一定会有更好、更温馨的场面。” “你认真的嘛？” 刹那皱着眉头，看着宫城手里的电影票，上面明明标注了3d电影来着，难道不会是特效燃烧的高级别的对打场面么？ “你不相信我的判断么？” “不，倒不是不相信啦……” 嘛……既然是宫城的话，只要是和猫熊有关的事物全都会喜欢。所以，就算是软绵绵、毫无剧情的电影剧情也无所谓，光是见到猫和熊就值回票价了。 既然这样的话……倒不如再去一趟动物园算了。 “再不快点，电影就要开场了。” “好好好，不要着急，距离开场还有半小时。” 提升好感的方法就是讨宫城小姐开心，对于‘宫城病’晚期的刹那来说，这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圣诞老人的首级糖果也好，在水族馆约会也好，看莫名其妙的电影也罢。刹那真正在意的、享受其中的，只不过是和宫城一起度过的这段时间。 历经春夏秋冬，挣扎过、犹豫过，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终于，能和宫城以‘恋人’的身份享受这一切。即使从未变过，但也有改变了的事物，他们的日常，不会驻足不停，他们想要的未来，一定会如期到达。 坐在观众席上，电影银幕开始播放画面，当可爱的猫咪一闪而过时，宫城忍不住露出痴迷的表情。 “结衣。” “怎么了？” 电影院内的氛围正好，尽管周围坐满了人，刹那却有种整个电影院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的感觉。 也许这幸福来得太不容易，内心偶尔会对现实产生质疑，那之后，又因为牵着的手如此温暖而感到庆幸。 所以，刹那再一次说了。 “我喜欢你，从过去开始，直到未来。” “羽岛君……” 宫城的脸渐渐泛起红晕，她的笑容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于是，熊终于握住了少女的手。 漫长的噩梦已经结束，他与她的距离不再遥远。 那之后…… 终章：欢迎你，新生活 今年的冬天尚未结束，但天气有了回暖的迹象，地上的雪渐渐融化，天空也总算呈现出澄澈的蓝色。 随着考试结束，圣诞晚会和圣诞节的狂欢过后，所有人的生活回到正轨，放假期间也不会有人到学校来，教学楼内一片寂静，操场上也见不到半个人影，完全不像是狂欢过后的样子。 不过，在社团大楼的一角，五楼最偏僻的那个教室里，依旧充满了欢笑。 破旧的榉木桌上，放着四杯刚泡好的柠檬红茶，以及杂乱的教科书，还有考试的卷子。 因为没有参加考试，奇葩社三人不得不面临补考危机，就在刹那抱头苦想古代人的心思时，宫城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学题，眼神几乎快死透了。相泽则是一边打开手机发送信息，偶尔看一看卷子，不一会后便打个哈欠，继续玩弄手机。 “我说你们啊……给我稍微有点学习的劲头行不行啊？整个学校没考试三人组全在奇葩社，我会很麻烦的。” “老师！我只有第一天没考试，第二天考试了哦！” 相泽就像上课时候会回答问题的好好学生一样积极地举起了手。 “参加考试的科目全挂红灯，班上就只有你一个需要补考，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吗？相泽惠同学。” “哎嘿~” 相泽眯起半只眼睛，吐了吐舌头，露出了可爱的表情，完全察觉不到吉田身后的背后灵正冒着不祥的怒火。 “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我身为顾问可是要被找麻烦的。” 胆敢找吉田椿麻烦的，刹那姑且先佩服一下这个学校的负责人好了。 “又不是老师补考，肯定不知道考试有多难受。” “我好歹也是过来人。” “老师的学生时代是乖乖牌？” “有点偏差，我的学生时代是专门吊打乖乖牌。” 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从某种意义来讲，吉田在这一方面和宫城还真有几分相似。 刹那就懒得吐槽了，比起揣摩现代人的心思，古代人的心情才是他应该攻克的对象。 这种时候就应该和过去一样觉醒才行。 呜噢噢噢！ 暴走吧！我体内的隐藏能量噢！ 就像国中三年级那会一样学习学到秃头也不放弃。 “可是，我对数字类的最不拿手了。” 宫城看着空白的数学试卷，苦恼地叹了口气。 “我以后并没有学习金融业的打算，恐怕会往艺术方面发展，毕竟我很喜欢钢琴。所以即使不学这些也没关系吧？” 原来如此，很有道理，真不愧是羽岛刹那的爱人——宫城结衣小姐。 “那样的话，我也不用担心死后去和古人叙旧时还要进行一番思想斗争吧？毕竟那是百年之后的事情，就算入了坟有和古人交谈的机会，这时候只要来一句‘学业繁忙，告辞！’就可以了。” 刹那放下手里的卷子，抱起拳头一本正经地说完后，遭到了吉田椿百分之一战力的手刀劈中脑袋。 “好痛！” “羽岛，感谢我吧，如果刚才再加百分之二的力气，你的头盖骨就该露出来了。” “喂！你想犯罪吗！？” “所以，拜托不要逼我犯罪。” 吉田露出和善的笑容，拍了拍刹那的肩膀。虽然在笑，皮肉却没在笑，不知为何一股凉意飘过，刹那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你们要是不过关的话，说不定奇葩社都会解散，我还有可能会被委婉地调任到某个不知名的野鸡学校去当保安。特别是你，相泽惠。” 吉田强忍怒气，跳过刹那和宫城，直接指向相泽。 “咦？我、我么？比起最笨的羽岛学长，我还要更加特别么？” 这家伙说话好恼火啊，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有没有长真菌。 “羽岛和宫城在中途没去上学，所以考不好能理解。但你这个长期学习的丫头考了试也给我全挂红灯，那就麻烦了。” “我也是有一天没考的！况且，我最近忙着写小说。我也和结衣一样，想要为自己喜欢的事物努力啦……” 相泽对吉田使出了‘委屈哭哭’技能，效果显著，吉田不忍心再责备相泽，于是转战刹那。 “羽岛，如果你不把那几个老死鬼的思想什么的搞清楚的话，这一回我就真的送你下去和他们谈心。” 语毕，吉田火气十足地掰了掰手指，骨头咯噔咯噔的声音，仿佛就是刹那的未来。浓郁的杀气促使刹那拿起试卷。 就这样，在吉田的魔鬼监督下，他们持续了三十分钟的学习时间。 三十分钟后…… “喂，羽岛，红茶喝完了，帮我再倒一杯。” “我才不是你的奴仆。” “啊，稍微有点口渴……羽岛君，能不能……” “好的，马上。” 茶香充盈整个部室，刹那对着杯子连吹三下后，才小心翼翼地递给宫城。 “稍微有点烫，小心一点。” “羽~岛！” 试问，这个世界最恐怖的生物是什么？ 刹那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吉田椿’。 但也有冒死必须保护的存在，所以羽岛刹那在这一刻为爱冒险，在快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虽然我能理解你们作为恋人的这份心情……但老实说，很火大！” 出现了！ 失传已久的天罚！ 眨眼间的功夫，吉田椿的杀气连茶水都为之震动，下一秒刹那感到世界正在倒转，身体摆脱了万有引力的控制，他仿佛看见了古人正微笑着和他招手，那一瞬间，刹那总算明白了‘他们’想要表达的思想主题。 那种冒死也想贯穿自己思想的决心~~~ 那之后，奇葩社传出来的惨叫声响彻社团大楼，成为千古传闻。 “羽岛学长还真是不怕死啊……” 相泽拿起手机，对着头着地的刹那拍了张照片。 “啊……小惠，那张照片，我想要……” “了解~现在就发送给结衣~” 不对吧？我亲爱的宫城小姐，这种时候应该关心一下我的情况吧？ 宫城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我从以前就很想吐槽了，羽岛君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夸奖……” “不过，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成为了恋人，真的是太好了。” “说、说什么呢！小惠！” 宫城慌慌张张地举起手机，挡着羞红的脸，眼神下意识地落在刹那身上。 “没必要提起来吧？” “结衣学姐居然害羞了……” “真是小屁孩，提到这个就害羞。当时那个混蛋可是想强上……” …… 空气有一瞬间突然凝结，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吉田，轻咳了两声，说了句‘什么都没有’便自己倒了杯红茶。 不过，总觉得某些不得了的事情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就这样，在小打小闹中，他们的复习时间结束。 补考的结果以刚好擦边的情况下化险为夷。 今年也总算迎来了结尾，补考结束后，他们的假期，正式到来了。 * 远远的，海风吹过脸庞，冬日的寒意刺激着刹那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的时候，连鼻子都会感到刺痛。拜此所赐，脸上的倦意全无。 “好冷~虽说雪已经停了，但还是会冷啊~” 望着昏黑的海面，刹那搓了搓发冷的手臂。 “虽然熬过了年尾，但冬天还没有那么早结束哦，学长~” “羽岛君，要不要把围巾分你一半……” 见刹那的脸冻得通红，宫城拉开一半的围巾，伸手想要给刹那围住，奈何行动不便，手还没够着脖子，宫城已经到达极限了。 “唔……” 她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双腿。 “你能不能蹲下来一点呢。” “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一直蹲着推轮椅了。” “噢，说的也是……” 宫城小姐偶尔也会犯糊涂，这样子感觉也很可爱，刹那很享受看到宫城迷迷糊糊的样子。 “好过分……虽然我很高兴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能成为恋人啦，但不要在我面前晒啦~” “抱歉，会注意的。” 刹那好歹也是过来人，明白独身的滋味以及被周围情侣疯狂暴击的感受，只不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情侣的一方。 “啊~真好，我也想找男朋友。” “咳咳，到时候我会帮你把把关，严格审核他的。” “为什么要羽岛学长来审核啊？” 相泽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哼~难道羽岛学长后悔了吗？后悔没有接受我这个可爱的后辈的爱意？” “怎么会~小惠，我们一直都很关爱你的。” “欸~啊，那还真是谢谢……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相泽困惑地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啊！羽岛学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还是说，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气得撸起袖子想要模仿吉田的手刀招式对着刹那的脑袋来一下，结果当手臂裸露在外面的那一瞬间，凌冽的冷风猛地吹来。 “好冷！” 事实证明，手刀这一技能只有在吉田作为使用者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正常实力。相泽灰溜溜地收回了手。 “呜呜呜~结衣学姐，羽岛学长欺负我！” “小惠……” 宫城把相泽搂进怀里，像安抚可爱的小猫一样轻轻抚摸相泽的马尾。 “不要紧的，我们会帮你好好把关的。” “我只是开玩笑啦！是说，为什么学姐也把我当小孩子看啦！” 相泽气得抬起头来，看到宫城那充满关爱的温柔眼神时，顿时泪流满面。 “呜啊啊啊！” 记得十年前花铃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哭声，啊~好怀念~ 闹腾了一会后，总算把必要的东西搞好了。 海浪扑打暗礁，发出清脆的响声，昏暗的海面上，隐约能看见远处高塔的巡逻灯。刹那把相机的支架架好后，推着轮椅来到石阶下。 “大概是这个角度吧？” “差不多就好了，反正今天一定能看到日出。” 刹那担心海水漫得太深，于是推着宫城稍后退了一点。然后，他坐在坏掉的树桩上，打开旅行包，将准备好的茶水倒在三个杯子上。 一个是熊头像的茶杯，一个是猫咪头像的茶杯，还有一个是熊猫茶杯。 最后一天离开学校时，刹那特意从奇葩社带出来的，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天。 “给，稍微暖暖身子吧。” “谢谢~” 宫城接过热乎乎的柠檬红茶，小小地喝了一口，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好暖和啊~” 喝完柠檬红茶的相泽，站了起来，伸了伸手臂，对着海面吐了口气。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这明明是热的。” “我是说海风啦！海风！” 海风啊，海风么？除了让刹那感到一股不祥的恶寒一样，其他都还好，毕竟大海是羽岛刹那一生的禁忌。 要不改天烧点盐来祭拜一下海神，这样子说不定他就不再畏惧大海了。 “不过，还真是意外，没想到羽岛君还记得那个约定。” “嗯？啊~当然了，和结衣小姐你认识至今所说过的话，我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太、太夸张啦~！” “羽岛学长居然会冷不丁讲一些肉麻的情话……” “欸~有那么夸张么？” 也许是长期在内心世界歌颂宫城小姐形成的习惯，真正和宫城交往之后，刹那也便不再拘束，要把这个毛病改过来，可能还得一些时日呢~ “不过，约定是什么约定啊？” 相泽歪着脑袋问道。 “上一次我被摩托车误撞，羽岛君照看了我一天一夜，深夜溜出去吃宵夜的时候，就曾来过海边。那个时候，和羽岛君说好总有一天要来这边看日出。” 宫城看着刹那，眼里充满了温暖的心意。 “三人一起。”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学长这么执意要来这里。” “不是提前跟你问了好么？” “‘新年好啊小惠~今晚不让你睡噢~’这样奇怪的邮件谁明白啊！” 相泽立马翻出手机，找到刹那和她最后一条联络的邮件，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不知为何，宫城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 “是么，羽岛君，你说过那种话啊……” “不、不要误会……啊哈哈，我可是良心公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如果我和其他男性发这条邮件的话，羽岛君会……” “我会宰了他！” 话音未落，刹那立起手刀，做出了斩首的姿势。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宰了小惠？” “咿！？要杀了我么？杀了我么？” “不，只是玩笑而已。你别那么入戏……” 就算真要宰，也许该宰的那个人就是刹那了。毕竟，宫城曾说过：熊和猫都是她所喜欢的动物。对她而言，刹那就是熊，相泽就是猫，她怎么可能亲手宰了最可爱的喵星人。 咦？这么说来……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刹那抵着下巴，以名侦探的气势思考起来。 “那个~结衣小姐。” “怎么了？” 刹那搓了搓手心，露出奇怪的笑容。 “我和小惠，你更喜欢谁？” “哈……你在说什么啊？” “羽岛学长……你居然吃这种醋吗？” “瞎说什么，我只是确信一下。猫和熊在结衣小姐心目中的地位而已！” 刹那虽然喜欢百合花，但不希望百合开花的样子。更何况，如果自己输给相泽的话，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丢人。 “白痴羽岛君，不要问奇怪的问题啦！” “欸~怎么把花铃骂人的口吻都学过去了……” “不过，说起猫和熊……” 宫城忍不住打起寒颤，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还没从上次的《猫熊大战》阴影中振作起来……” “《猫熊大战》？” 相泽就像问‘1+1=几’的问题一样朝刹那投来天真的眼神。 “圣诞节和结衣小姐约会时看的电影啦。结衣原以为那是一场温馨可爱的电影，没想到充满了好莱坞级别的打打杀杀番茄酱。” 强壮的熊警官与神秘的刺客喵，原本生死之交的两人中了敌人的挑拨离间，反目成仇，各自率领部下展开厮杀。 刹那永远也忘不了看到血肉横飞时宫城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最后忍不住躲进了刹那的怀里，于是刹那享受了值回票价百倍的观影体验。 “那是一场相当残酷的厮杀啊……” “最后谁赢了？” “你好像很在意。” “那是当然了！毕竟是我和学长之间的决斗嘛！” “不，虽然在结衣小姐的剧本里我是熊，你是猫啦……” 刹那实在不想承认那部电影最后居然是熊败给猫，最后以熊的牺牲为代价抓住幕后黑手。 噢对，喵刺客还被砍断了一只手！ 当他把结果交代出来时，宫城害怕地捂起了耳朵，相泽兴奋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我打败了羽岛学长欸！” 实在不想让这个丫头嘚瑟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射来一束光线，如同一个信号般渐渐照亮大地，天上泛起一丝金黄色，海面也终于不再是白茫茫一片。 “啊……日出！” 刹那和相泽分别站在宫城的两边，紧紧抓住她的手，看着几乎要吞噬大地的晨曦，三人发出了感叹。 “虽然和结衣小姐比起来还有点逊色，不过，好壮观啊。” “好漂亮……” “今年的第一天能够见到日出，真是太棒了！” 海面被照得闪闪发光，海滩上的脚印也清晰地显现出来，沿着石阶梯，爬上石壁，照亮后方的便利商店，日照还在往后延伸。烧红的云边，正好有一道轨迹云穿过，远远望着，不再是末日般的景象，倒像是新生的象征。 “嗯，差不多了……” 看着美丽的日出，相泽点了点头，暗自决定了什么，她吸了口气，红着脸往前走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深黑的眼眸闪烁着某种真挚的情感。 “小惠，怎么了吗？” “结衣学姐！羽岛学长！”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刹那楞了一下，他和宫城互看了一眼，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相泽已经双手交握，朝他们鞠了个躬。 “这一年来的照顾，真的非常感谢！” “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嘛，该怎么说呢……只是，单纯想要为一年做个总结吧。哎嘿嘿~” 相泽挠了挠头，露出了难为情的笑脸。 “我啊，有一半与羽岛学长的因缘，一半受到结衣学姐在学生会拒绝帮助的勇气所感动，才会来到奇葩社。那个……最初的我，还是有些害怕，总觉得没什么自信……不过！” 相泽猛地抬起头来，握住了两人的手。 “不过……和你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真的成长了好多……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度过十分快乐的一年。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是办不到的……” “小惠……我也一样啦！如果不是小惠的话，也许社团的气氛会僵硬许多。” “我这个书记差不多该退役了，应该让你来当了。” 作为相泽惠开始的一年，也是羽岛刹那和宫城结衣迈出新一步的一年，他们三人，几乎是从同一起跑线出发，并肩至今。 数不清的快乐，数不清的悲伤，奇葩社的每天，都在上演着愉快的日常，但同时，也会有痛苦的事情发生，那之后，大家还是会露出笑容，彼此接受彼此。 那样的生活当中，也许第一的功劳，就要归功于相泽。 最初，如果真的不让她加入社团的话。奇葩社就真的只剩下刹那和宫城，构不成猫与熊的组合，当初闷骚的刹那也无法找到有趣的话题和游戏来逗宫城一笑。 “所以，该感谢的明明是我们才对吧……” 因为有她，他与她的连线建立起来了。因为有她，他和她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一个近乎奇迹，不可思议的邂逅。 “小惠，谢谢你鼓励我去圣诞晚会，找到了挽回结衣的答案。” “我才是……学长让我见到了‘死过之后的世界’，那个时候阻止我自杀，让我有了走向未来的理由……告白的时候，愿意让我当你们的见证人……这些都……” 相泽用力地吸着鼻子，即使如此，泪水还是从眼睛里涌出来。 “对、对不起！本来不想哭的……” “笨蛋……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生离死别，今后我们不还是能愉快玩耍么。” “可、可是，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一定会发狗粮的。” “呃……” 该哭的理由是这个吗？ 相泽越哭越厉害，就像小孩子失去宝贵的玩具一样哭得很伤心。这样子的她，虽然样子有点蠢，但总觉得很亲切。 就在刹那想着应该摸摸她的头安慰她时，宫城已经倾出上半身，将相泽抱紧了。 “不要紧的……” “学姐……” “即使我和羽岛君交往了，也绝对不会忘了小惠的啦！就算节假日约会，也会带上小惠的。” “真的么？” 喂……结衣小姐，你认真的嘛？ 约会三人组，我会被当成人渣的欸…… “不过……” 宫城转过头来，看了刹那一眼，嘴角泛起的微笑十分甜美。 “偶尔也需要我和羽岛君的独处空间。” “我知道啦，我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只是突然想哭啦~” “嗯……不要紧，小惠想哭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抱着你的。” 这样子看来的话，简直就像一家三口。 过去，刹那也曾有过这番感想。 在宫城怀里大哭的相泽，刹那站在一旁，温暖地守候着她们，这样子的幸福感，就足以填满刹那的心。 原来如此，也不赖，如果将来他们有了孩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就这样，相泽趴在宫城怀里哭了好一会。随着阳光越来越耀眼，海风柔和地吹拂而过，海浪拍打着海面，清脆的鸣叫声从远处传来。 “呜呃，大意了，没想到会哭成这样。” 许久之后，相泽才松开了宫城的怀抱，芥蒂地看了刹那一眼，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即使如此，眼睛和鼻子还是红红的。 “学长，不许拍照。” “才不会拍你哭相，我的照片全都是为了结衣小姐拍的。” “也不要借机嘲笑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难得稍微感动了一下，居然还是被这只可爱的小猫咪警惕了。 “唔，带来的柠檬红茶喝完了……我、我去买一下水好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难为情的样子，还是刻意制造出刹那和宫城二人空间，相泽急急忙忙地跑上石阶梯，也不管宫城在身后喊她，便往身后的便利商店跑去。 晨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刹那原本等欣赏完日出后，再拍下那一刻的，结果被相泽带跑了节奏，错过了该拍的时机。不过…… 刹那悄悄走到相机旁，取景框里正好融入了宫城与大海与太阳。 风从左边刮来，柔顺的栗色长发轻轻吹起，宫城下意识地按着侧边的发丝，目光担忧地看着相泽离开的方向。大海猛地卷起海浪。刹那抓住了这个机会，按下了快门。 咔擦。 将宫城最为自然的一面纳入照片中，当作传世之宝永远的记录下来，如果这个时机被其他人抢走的话，想必刹那会花全部家当来交换这一瞬间。 换言之，只要是与宫城小姐有关的事情，在刹那心目中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干脆再拍一张好了。 就在刹那准备取景下一个瞬间时，宫城察觉到了什么而转过头来，看到刹那在偷拍她时，忍不住鼓起腮帮子，不悦地看着镜头。 咔擦。 “要拍的是日出，不是我吧？羽岛君。” “结衣小姐的存在比日出还要美。” “老是说这种话，我也会腻的。” 宫城噘着嘴，红着脸说道。 “抱歉~不过我不会改的哦。” “说不准羽岛君也会腻了。” 刹那抬起头，朝她走过去，坐在树桩上，抓住了宫城的手心。 “不要紧，我会努力度过三个月的新鲜期。” “那个，是都市传闻啦。” “就算是一辈子，也不会腻的。” “羽岛君，你太夸张啦……” “那么，结衣小姐呢？” “我么？我的话……” 宫城抿着嘴巴，微微皱起眉头，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翡翠色的双眸深情地注视着大海。 “要我腻了，大概会很困难吧？毕竟，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未来，并不是靠模拟人生，而是真真正正抓住的幸福……” “那样的话，我也一样。” 如果回到一年前，刹那一定做不到这个地步，也不敢想象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一年前的羽岛刹那，光是想着保险自己的生活，平平淡淡地度过就觉得谢天谢地了，从没有奢求过更好的东西，也许也只是把‘本该考虑的东西’，交给逐渐走向未来的自己去思考。 所以，那时候的他，一定无法承担起未来的重量。一定没有勇气站出来与宫城告白。一定……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时刻到来。 “结衣，来稍微聊一聊未来吧。” “未来根本不会到来，就算在这里讨论，将来也不一定会发生哦。” “可是，将未来变成事实，就是‘现在’该去完成的任务。” “这样子的答案……未免太狡猾了吧。” 宫城笑得很开心。 “不过，未来吗……” “未来的话，我想今后一年里也继续进行社团活动。” “我的话，想继续弹钢琴。以前的话，只是单纯的兴趣，可是现在……” 她歪着头，倾向刹那的肩膀，轻轻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副样子而幸福地笑着。 “能让羽岛君感动到哭出来的钢琴，才是我想弹奏的钢琴。” “你想让我每天都哭死嘛。” “如果羽岛君和我吵架的话，我就弹钢琴弹哭你，让你主动找我认错。” “就算不那么做，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找结衣小姐认错……” “那可说不准。” 她伸出食指，堵住了刹那的嘴巴。 “还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试着考考大学，尽管成功的机会不高就是了。” “就算不可能也想去挑战一下，这才是你的风格。然后，跟随结衣小姐一起去努力看看，就是我羽岛刹那的风格。再然后呢……” 尽管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但和宫城一起设想的未来，却比以往都要心动，一种能够实现的强烈预感油然而生。 刹那想着想着，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羽岛君，你笑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能够和结衣小姐一起正大光明的考虑未来的事情。” 对宫城的爱慕也好，想对宫城说肉麻的话也罢。这些，以前都只敢在心里偷偷讲，现在已经没有偷偷摸摸的必要了。 “结衣。” 他牵紧了宫城的手。 “毕业的话，大概会去找工作，认识一些新的前辈，这一次不会再畏畏缩缩，而是会积极去交朋友。在工作上有同事互相扶持帮助，认识崭新的世界，周末抽时间和你约会，偶尔也和小惠一起出来玩。然后……再过几年的时间，我想和结衣小姐住在一起。” “跳、跳跃得太快了吧！” 听到这里，宫城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也许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也不敢有奢望去幻想这样的生活，宫城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啦……只是觉得和羽岛君在一起的话……有时候能够依靠一下你，有心事的时候能和你分享……不过，住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啦……” 她的嘴角渐渐上扬。 “应该不会有更遭的情况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宫城的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要好，虽然双腿无法行动，但身体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脆弱。 神明似乎在夺走她的行动力的同时，也将那诅咒一并夺去。 “如果要住的话，最好挑在距离商店街近一点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每当超市打折促销的时候，我要奋战第一线！” “啊？” “结衣的腿脚不方便，就由我来代替你成为super家庭主妇！” “我才没有脆弱到那个地步！” 宫城不悦地瞪了刹那一眼。 “不过，交给羽岛君的话，我会很放心的。” 下一秒，她又笑得很甜美。 “再过几年，也许就会结婚吧。” “结婚……” 宫城轻声重复了一遍。 “然后，也会有孩子吧？” “羽岛君，得寸进尺？” “反正结衣小姐也很向往那样的生活~” 刹那转过头去，正好与宫城撞上视线，想要别开视线避开时，却被宫城热情似火的双眸吸引住。 …… 身体禁不住起了骚动，某个念头疯狂滋生，悸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注意力也从宫城的双眼，转移到她那染红半开的唇口上。 “结衣小姐……不，宫城，我可以吻你么？” “这种时候应该什么都不说就做吧？电影都是这样子上演情节的哦。” “那样的话……” 刹那轻轻凑上去，在触碰到宫城唇间的那个瞬间，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内心乱成一团，滚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脸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掉。 好烫。 好软。 这是宫城的味道，是宫城的心跳声，是她倾注一切给予他的温柔。 有海水的味道，就像被大海宽容地拥抱着，让刹那忍不住起了想哭的心情。 他忍不住环过宫城的背，将她抱住，热情还无法中断，这份躁动的心情，如果不是宫城的抚慰是无法平息下来。 过去的故事：羽岛家的小霸王 该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十分微妙，身体仿佛沉入大海中，融化的泡沫，在耳边轻声呢喃，似乎在说些什么…… “羽岛君……” 是谁？ 谁会这么叫我？ 有记忆以来，似乎从没有谁这么称呼过我。 只是，那种感觉，十分亲切，让人忍不住想回应‘她’。 初次见面的时候，再次重逢的时候，成为伙伴的时候，决心分别的时候，投入恋爱怀抱的时候…… 还有，唇间摩擦的那一瞬间。 “喂~” 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就像夏季的蝉儿一样烦人，即使深沉于大海之中，还有其他人在呼喊着我。 我就像贪睡的孩儿般不愿回应那样的呼唤，只是在黑暗的大海里不断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如此遥远，无法触及，即使如此，身体还是擅自行动起来，往更深的海底行进。 因为我相信，只要远离常识与现在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 “我说羽岛啊！” 一束光线落在我的眉眼间，亲切的呼唤声顿时消失不见，大海深处的低鸣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烦人的蝉鸣，以及像是嘴里塞满廉价汉堡所发出来的声音。 “哇，不是吧，你还真能睡啊！” 睡？ 我是在睡觉么？ 然后，这里是…… 光线越来越刺眼，我忍不住用力眯了下眼睛。 “唔……” 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中的，是一个矮小的死胖子，但一时还无法看清周围的事物。 “啊咧？” 等我把眼睛完全睁开来时，记忆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所有接收到的事物全部吸收殆尽。 大海，泡沫，声音，她…… 渐渐的，我的意识也慢慢恢复过来。 对了，是这样子啊。 太阳太晒了，于是便和咲太等人一起在大树底下乘凉，虽然蝉鸣很烦，但午间的风很凉快，我也就睡过去了。 所以，这才是现实。 刚刚的是…… “羽岛，你不要紧吧？” “把你嘴里的汉堡肉给我吞进去再说话。” “唔！这是吉野奶奶做的，要慢慢吃才行。” “你总有一天会说话呛死的。” 我对着死胖子——月宫亥一说了恶毒的话，结果他吓得发出鬼叫声，挺着肥硕的大肚子躲到藤原咲太——熊孩子四天王里面唯二正常的眼镜男身后，顺带一提，第一位正常的男生就是本大爷我。 “不过，小一也是担心你吧？你看你睡成那副样子，还以为中暑死掉了呢！” “中暑怎么可能会死掉，你这蠢蛋！再说，小一吃着东西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经常流鼻涕的豆芽男——宫泽大河想帮死胖子说好话，但是被我吼了一顿后，只好乖乖缩起肩膀，也躲到了咲太身后。 “不过，说真的，怎么了吗？” 终于轮到熊孩子四天王的最后一位（四天王有五个人是常识！）代号火柴人。由于他身材瘦得跟火柴似的，所以大家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不过…… “你说怎么了……我难道有哪里奇怪的么？” 所有人一脸讶异地看着我，搞得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最后，咲太像是示意我般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我照着他的样子模仿了一遍，总算发现奇怪的地方。 “啊……” 湿湿的，还有点温度。 该不会是哪知蠢猫在树上撒尿吧？ 这样的异想天开很快不攻自破，我摸了摸另一只眼睛的眼角，发现也是湿湿的。 也就是说，毫无疑问…… 本四天王之首——羽岛刹那大爷，连被三条恶犬追三条大街都不掉一滴眼泪的真男人，居然哭了？！ “喂！你们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羽岛，你那是眼泪吧？做噩梦了么？” 笑话，我羽岛刹那是那种做噩梦就会吓哭的人么？ 想起曾经梦见恶鬼，梦里的我兴奋地追着恶鬼满大街跑，最后逮着他上去就是一脚，醒来的时候发现右脚揣在老爹的老二上。 虽然没有把我暴揍一顿，但老爹那时候的表情我至今难忘。 “不是噩梦啦，不过确实是做了个梦。” 记忆还有点残留的痕迹，虽然记不清到底梦见了什么，但那貌似是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梦见什么了？” “要你管。” 既然记不起来，那也就不重要了，我也觉得没有必要什么事都和他们说清楚。虽然大家曾经在山头上以水代酒，结拜成兄弟。 但是很遗憾！我羽岛刹那可是那种顾全局的远谋者！所以在‘结拜酒’喝进去之前，早就倒个一干二净了！ 所以同生共死的誓言只限制于那四个笨蛋身上！ “那么！小的们，既然本大爷我醒了，继续搞破坏吧！这次要把死顽固的小林老伯家的墙上涂满四天王的标志才行！” “老大老大，我有问题！” 死胖子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吃干净了，他跟老师眼皮底下的乖孩子似的积极举着手。 “小一同学请讲！” “四天王的标志是什么？” “毛子老师办公室里的小红花印章不错，就拿那个作为标志吧！” “太随便了吧？” “你有意见嘛？咲太。” “我是说，最好把毛子老师夹在讲义里面的那本杂志上面的符号作为四天王的标志会更好！” “哦，那个啊……” 就是那本风光外泄，探索人类身体奥妙，光滑丰满的胴体闪烁着桃红色的光芒，曼妙的曲线总是能够让毛子老师老脸一红。 愚蠢的老家伙以为我们没有发现那本色情杂志，某次在他取出来悄悄翻阅的时候，被四天王撞个正着，结果还誓死不承认，假装自己在研究人类身体~ “愚蠢的大人，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吧。” “嘿嘿，我可是偷偷拜读了所有内容哦。” 咲太流着口水，露出猥琐的笑容，他推了推他的闪光眼镜，神秘兮兮招呼众人把耳朵凑过来。 “那里面是大人的世界~” “大人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啊？” “果然成熟的大人都应该是火柴型男么？” “难道大人的世界有大量的汉堡包么！？” “哎呀！管他呢！” 那种程度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没用的。休得蛊惑我军军心！下次就把它拿去烧了！ “总而言之，那本杂志上的‘18x’，不觉得很帅气么！？” “阿拉伯数字与字母的组合欸。” 决定了，就在小林老伯家的墙上涂满这样的标志好了，谁叫他平时最喜欢扯嗓子吼我们来着。 “既然目标已经决定，赶紧行动吧！” “等等！” 就在我做出奔跑的姿势时，咲太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干嘛？” “在此之前，你不找了么？” “找什么？” “那个外国女孩。” 咲太推了推眼镜，认真地问道。 “直到昨天为止，你不都还很拼命地在找么？” “啊……” 对啊，是那个女孩。 因为第一次看见那么可爱的女孩，眼睛的颜色是清澈的翡翠绿，头发是栗色的长发，就像童话里的公主。 那样的公主殿下，本大爷……居然因为害羞而吼了她。 后来回去找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人影。无论如何，我都想道个歉，羽岛家的家训就是要对女孩子温柔（我编的）。我对花铃也是百般疼爱，所以我想找到她。 可是，接连找了几天，向大人们打听了许多消息，终究找不到那个女孩。 也许对方已经回去了吧，回到属于她的国度。而不是在这种偏僻的破镇子。 “比起那个，我们走吧。” “哦、噢……” 我决定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连同刚才的那个梦。 尽管夏天还长，天气热得都快把人蒸成烤乳猪，我等四天王还是兴致高昂的跑向小林老伯家，狭窄偏僻的小路上，传来熊孩子们洪亮的吆喝声，那是小大人们准备恶作剧的征兆。 那块墙壁有些干裂，甚至有小草从缝隙里钻出。 “听说小林老伯伯他过段时间就要搬走了呢。” “那样也好，他对小孩们很苛刻，总是吓着孩子们，我家小智就经常哭着回来抱怨。” 邻居的欧巴桑们是这么说的。小林老伯的风评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虽然没有想做正义的心，但借此恶作剧实在太符合我的口味了~ 哼！臭老头，在你走之前，这是回敬你的！ “小的们，准备好了吗！” “噢！” “头儿，你呢？” “我？我就比较厉害了。” 蒋蒋蒋~ 从百元商店里买来的喷漆瓶，据说城里的孩子都喜欢这么玩。 “这是高级货。” “超~帅的！这是什么！？” “酷毙了！” “这是火龙的吐息！” 说罢，我按照说明指示的那样，将瓶子用力上下摇动，然后按下喷头，对着墙壁画出巨大的‘18x’来。 哟西~ 大功告成。 我得意洋洋地叉着腰，指示其他人继续用粉笔干活。 天气热得丧心病狂，几人的衣服已经黏上汗水，干劲也逐渐被消磨掉。我对‘火龙的吐息’失去了兴趣，便把道具扔给咲太他们玩，自己则是躲在矮平房的阴影底下，回避炽热的太阳光线。 五分钟后…… “呼呼呼~头儿，我真的不行了……” “老大，粉笔用完了。” “羽岛，我好饿啊……” “我已经把墙壁涂满了。” 四人踉踉跄跄的凑过来，一同躲在阴影下，看着墙壁上的杰作，不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这是我们五人合力完成的！” “头儿，你好像只画了一个……” “咳咳咳！老大从来都是起带头作用。” 巨大的‘18x’，占据了最为明显的位置，那才是我羽岛刹那作为首领的地位！ 自小便爱和大人作对，恶作剧样样精通，从未失手，被父母打了屁股还敢继续作死的，全镇只有我这么一个人~ “不过，跟着羽岛一起干的话，总觉得很快乐。” “还是你最会说话，咲太。” “因为我们是最亲的兄弟嘛。” 咲太抱着头，羞涩地笑着。 “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伙伴，干杯~” 五人举着手，假装拿着酒杯，学着大人的样子对碰一下。完成某个恶作剧的成就感立刻占据我的心头，这样子的活动，才有夏日的感觉！ “你们在做什么？” “！” 不好！是小林老伯的声音！ 虽然已经判断了身份，眼睛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现实。只见小林老伯手里拿着一根破旧的棒球棒，眼里盛满了愤怒。 “暑假是不是作业显少了！这是你们该干的事情吗！？” 小林老伯虽然看着身子瘦小，但脾气大得很，嗓门听着也让人厌烦，不过最让我感到心慌的，还是他手里那根棍棒。 我羽岛刹那行走江湖多年，与大人交战从来不动用武器。 这货还是头一个。 “快跑！” 这时候就应该先溜为上。 正当我迈开步子准备跑路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于是左右环顾了一下。 “……” 阴凉的矮平房底下，只有我存在过的痕迹，风吹走了我的汗水，带走了心中无限的惆怅。 “咲太、小一、火柴人、大河！” 当初说好彼此不分离，如今大难当头，你等竟然弃我而去！ 过去的故事：关于未来的梦 我本是镇里头号孩子王，手下跟过的人比走过的路还多，冒过的险比上学的次数更多，向来不缺结拜生死弟兄，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也相当熟能生巧，如今却陷入这种地步。 “哼！羽岛家的野孩子，又是你。” 小林老伯猛地用球棒敲了下铁水桶吓唬我，见我依旧面不改色，便不再用球棒威胁我，而是把我绑在木桩上，在阳光底下经受烈阳的烘烤。 “那个，有点热……能不能换个阴凉点的地方，咱们慢慢说……” “不这么做就不是惩罚了。你就给我稍稍吃点苦头吧，我已经通知你的父母了。” 老伯找了个破椅子坐下来，手里拿着扇子，摆着副臭脸，一边扇风一边紧盯着我。 惹了麻烦被找事的情况我碰得多了，但直接把我绑起来的这还是头一个。一般来说，哪个大人会这么处罚小孩子啊？ “总是一副臭脸，教训人的方法都这么恶毒。难怪你在这里不受欢迎。” 即使被迫于邪恶势力，也不怕他给我多加点重量级砝码来惩罚我。心想，反正他都要走了，竟然临走前还得坑我一下，不如回敬一番好了。 我还以为老伯会气得拿起扇子敲我的头，已经做好准备反抗到底，谁知老伯不慌不忙，没有任何举动。 啊啦……激将法失败了么？ “不过我说的是事实哦。” “你想说什么，臭小鬼。” “老头子你就是因为这样子才不讨人喜欢。就在刚才，欧巴桑们还在庆幸你准备搬走了呢~” 我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想嘲笑他，越能惹大人发怒我也是开心，哪知这老骨头耐性高得很，即使我这么说，仍然没有揍我一顿的想法。 “你这小屁孩就是这种半吊子，将来长大也没什么出息的。” 哟呵？这是要口水战么？有意思，哪怕是口水战，在我的印象中，还从没输过任何一个大人。 “我要是走成老光棍你这种路，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居、居然这么直白对小孩子说去死…… “喂，我要向我爸妈打小报告了。” “随便你，反正我很快就离开了。你父母如果还不多教育教育你，那就真是不称职了。” “不称职……那是什么意思啊？” 老伯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回到破屋子里，拿了瓶酒，闷哼一声，躲到树荫底下喝起酒来。 天气很晒，对方能在树荫下优哉游哉，为什么我就非得被绑在破树桩上被太阳烤啊！ “喂！放开我啊，再热下去我要死了！” 任凭我怎么挣扎，绳子不仅纹丝不动，还把我勒得疼。 “中暑又不会死人。” “不要重复我的话啊！” 看着老伯郁闷地喝着小酒，我打从心底里有些不耐烦，多余的挣扎只会消耗更多的体力，汗水也会越流越多，再这样下去真的会中暑的。 “该死的，你这木头老伯！就这么喜欢恶趣味么？” “你们不也喜欢恶作剧么？” 不是吧，这是喝酒喝傻了么？居然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在大人手里受过最多的罪顶多就是挨巴掌，还不见这等情况。 “快！放！开！我！” 我感到眼前一阵昏，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强光晒得我大脑无法思考，身体又挣扎了一会，就会像条死虫一样一动不动。 “我、我认输……” 该死的，咲太那群混蛋居然先跑了！ 我还没有特别像谁认输过，这次还是算了，不多计较，活着才是资本，要是在这里热死了未免太廉价了。 “快放我下来，我快不行了。” 老伯又喝了口酒，目光冷淡地看着虚弱的我。 “坦白说，我不讨厌小孩，但这镇上的孩子是我见过最烦的。” “呜……” 这老头子突然说这个干嘛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我放了，再好好说话呗！ “动不动就恶作剧，总是以大人的痛苦当开心果，实在是太糟糕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老头子喝醉了么？ 虽然脸色涨得通红，不过看上去倒不像是喝醉了，他还是那么严厉，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步伐很稳重。 “嗯？” 突然，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眼里读出点什么来。 “干嘛啊？” “羽岛家的小鬼，你……” 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点。抓起树桩，以惊人的臂力把我连同树桩举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便移动到大树底下，我也总算重获新生，轻轻吐了口气。 “活过来了……” “你哭了么？” …… 嗯！？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程度就哭啊！” 这是老实话，我从来没有被大人教训哭过，虽然老伯的惩罚方式有些折磨人，但也不至于会哭的程度。 “我再说一遍，我羽岛刹那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哭的。” “那样的话，什么情况下会哭呢？” “欸？” 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可把我问懵了。 “什么情况下会哭……那大概是妹妹不小心把我揍了一顿吧。” 不知为何，花铃的力气特别大，轻轻的拥抱都能差点把我的骨头给扭断，对我而言，她是头号不可以惹只允许疼爱的对象。 不过，这老伯问这个干嘛？ “那你妹妹今天打你了么？” “哼~笑话！我妹妹可喜欢我了，甚至还说出了将来要当我新娘这种誓言噢！” 据花铃的说法是，兄妹结婚后再生一对兄妹，新生的兄妹长大成人后再结婚，这样子‘兄妹’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的妹妹真是天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那你今天为什么哭了？” “就说了我没哭！啊……” 话音刚落，我突然想起了刚才睡醒时候发生的事情。 眼泪。 我确实哭过，只是在梦里，连我都已经忘记了的事情，不知为何而哭，非要说的话，我好像见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就是那种老爷爷老奶奶经常坐的椅子。 不过……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算是投降了。结果老伯只是闷哼一声，指着自己龟裂的眼角。 “你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啊……”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眼角，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过自己居然是盯着红眼眶来闹事的，未免太搞笑了吧！ “要你管！” “鬼才管你，我只是想说‘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是啥……是说，我才没有哭！” “你刚才不都承认了么？” “那是因为！” 不可抗力啊，在梦里哭了我能怎么办？ 现在我倒是真的急得想哭，不过要是真哭出来了，没准这老头又会嘚瑟，我还是吸了下鼻子忍住。 “反正又不是故意的，我有什么办法啊，在梦里自己就哭了……” 这个老伯实在是惹人厌，我不满地撇过头，看着路边的电线杆。 “哭，是一定有理由的。如果一个坚强的人哭了，那么，那个理由一定很重要。” 为什么老伯要说这个啊？ 我并不好奇这个答案。让我好奇的，是老伯说的话。 坚强的人哭了的理由，一定很重要…… 是这样子么？ 我努力回想一下之前那个梦，在深沉的大海里，融化的泡沫轻声呢喃着什么，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将我轻声呼唤。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住。只是，总感觉，那是非常久远的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也许梦见了未来吧。” 把自己的心声说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老伯，但老伯并没有像其他大人那样嘲笑我的异想天开。 “喔？未来么？那还真是有意思。” 老伯又喝了口酒，擦了擦嘴角上的液体，打了个响嗝，浓郁的酒气顿时扑向我这边，我有些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我小时候也做过梦见未来的梦。” “咦！？真的吗！” “嗯，我梦见未来的我没有子孙，没有伴侣，甚至没有朋友。” “呃……” 老伯有些寂寞地看着远方，染上金黄色的麦田随风舞动，发出了嗖嗖嗖的声音，老伯看着那片麦田，嘴边不停地呢喃着‘我也只是看着啊……’ 老伯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我忍不住感到同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态度恶劣。更没好意思去嘲笑他的可怜人生。 “结果梦真的成真了，虽然是个让人心酸的结局。” “这、这只是巧合吧。说不定老伯你搬走之后能认识到新的朋友呢。” 我居然会忍不住可怜一位到现在还把我绑着的老头子。 “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小林老伯却摇了摇头，他那深褐色的瞳眸没有任何情感动摇，脸上的表情也很冷淡，顶多也只是眉头皱一下。 “我从十岁开始便这样子了。” “……” “从十岁开始便交不到朋友，更早开始便出现了交不到朋友的‘因素’。” 我有点儿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疑惑，接着为我松开了绳子。 “你不怕我跑么？” “跑呗，反正也无所谓了，我过不了多久就走了，还会在意几个小屁孩的恶作剧么？” “那你还绑我！” “只是看你平常做的那些事情感到火大，突然想教训一下而已。” “喔。” 果然是个奇怪的老伯，我有些不耐烦地坐下来，靠着大树，虽然很想跑，但我的好奇心实在是重，听到一半的故事不听完就会浑身难受。 老伯见我有意倾听，便继续说下去。 “那个‘因素’，困扰我近五十年了，我也早就习惯了，只是偶尔会感到悲伤而已。” “那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诅咒’。” “诅咒？” “就是会给人带来不好的事情的意思。” “这点程度我还是懂的！” 陪花铃看过的那本童话书就有这个词，因为觉得很酷，我就记下来了。 “并不是谁特意把它定义为‘诅咒’，只是我自己这么想而已。” 老伯看着我，静静地说道。 “‘无法露出笑容’，就是这样子的诅咒，我没法像其他人一样笑出来，笑在人生社交上是非常重要的道具。” “这有什么难的啊？” 世界上还有不会笑的人么？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特意咧出一口大白牙给大伯看。但大伯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你唬人的吧？” “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我是有些半信半疑，为了证明到底是真是假，我趁老伯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挠了挠他的腋窝，结果他一脸冷淡地对我说‘很痒’。 “啧。” 接着我又做了个十分浮夸滑稽的鬼脸，即使故意扭曲自己的五官来达到表演效果，老伯还是没有任何笑意。只是冷冷地骂我‘白痴’。 看来不会笑是真的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可是，没有笑的话，想笑的时候无法笑，岂不是很痛苦么？也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就算冷脸说着‘好笑’，也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难怪老伯没有朋友，换作是我我也会远离这种奇怪的人。 “我似乎有点跑题了。” “嗯？” “就是说话搞错重点的意思。” “我知道意思啦！只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对话原来还有主题啊。” 可恶，这老伯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是说你梦见未来而哭这件事上。” “莫非我的未来很惨么！？” 出门被车撞！？ 长大花铃不和我好了！？ 终于花铃不小心把我打骨折了！？ 各种不好的联想浮现脑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会真的有种想哭的感觉了。 “倒也不是那么惨。” “啊？” “会哭，不一定全是坏事吧。” ……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哥哥！” “这个声音是！？” 我立马擦亮眼睛，往发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老妈牵着花铃，打着遮阳伞，站在远处的十字路口。花铃看见我后，高兴得跳起来，欢快地朝我招手。 “回去吧，下次注意点。” “啊……哦，谢咯。” 我匆匆告别了小林老伯，飞奔向花铃。 “不过，也许我只不过是想留下一点活着的痕迹，才会跟一个熊孩子讲这些吧。说到底，人生还真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临走时，老伯嘴边还在碎碎念着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不过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难过与悲伤。 那之后，我被老妈训了一顿，便和妹妹携手回家了。 而关于小林老伯，据说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也没有把他说的故事当作一回事。 也许，他死了吧。 只是偶尔有一次回忆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羽岛刹那的追踪日记：宫城小姐大危机（一） 那是今年春天的小尾巴发生的事情。 “妹妹妹、妹啊！” 羽岛刹那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距离家大老远的位置便开始呼唤他可爱的小天使妹妹。结果二楼飞来的拖鞋正中他的脸部。 “吵死了！不要在这么广阔的地方宣告你的妹控情节！” “我才不是妹控。” “那你叫什么，白痴哥哥！” 花铃脸色通红地拿着另一只拖鞋，指着刹那，以眼神释放出杀意。 ——你要是再叫，我就废你老二。 ——都说了女孩子不要老把老二挂在嘴边啊！ ——现在是心灵交流，所以没关系~ ——哇，好棒欸~我们居然能够通过眼神交流，超能力噢~~~~你妹啊！ “不对，我真的有大事啊！” 话音刚落，另一只拖鞋直冲刹那下体，就在这危急存亡关头，刹那机智地趴了下来，竖起手掌，‘啪’的一声接住了拖鞋。 “啧。” “同样的招式对我而言是行不通的，放弃吧！” “明明只是臭老哥，居然这么得意。” 花铃不满地抱着双臂，眼睛死死地盯着刹那，恨不得用眼神杀掉刹那。 不过，话说回来…… 刹那捡起拖鞋，茫然地看着花铃。 “为什么你在我房间啊？” “呀~！” “这声情窦初开的少女娇喘是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啊！” 虽然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花铃，但她的手正用力抓着窗户的框，刹那仿佛听见了‘咔嚓’一声，窗户框上出现了一条微妙的裂缝。 不妙……各种意义上的不妙，是花铃的话，真的能够把整个窗户拆下来，把刹那砸个头破血流不在话下。 要问为什么的话…… “我的妹妹是个超级怪力狂！” “吵死了！” “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求你手下留情！” 窗户框的裂缝越来越大，刹那立马跪地认怂。如果吃了那招的话，刹那没敢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听说人类泛起冲动杀意的那一瞬间是十秒钟，只要过了十秒就行了，过去的话花铃就冷静下来了！ 呼~淡定点，羽岛刹那，他可是你亲爱的妹妹哟~相信她！ 刹那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慢慢站起来。 “我亲爱的妹妹啊，有话慢慢说，咱陪你彻夜长谈~” “如果你不追究我翻你衣柜找内裤的事情的话……” ！ “你都干了些什么啊！变态变态变态！”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咔擦~ 清脆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国的召唤，窗户框连同玻璃一同被花铃扯下来。 “我只是确认一下哥哥的内裤有没有不能用的！因为哥哥总是邋邋遢遢，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形象！” “我的内裤才不会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哇……你小心点啊！” 十秒，九秒，八秒…… 刹那冒着冷汗在心中倒数，花铃做好扔窗户框的准备，正好对准了刹那的头部。 “喂！” “就说了我才不是变态！” “我可爱的妹妹哟！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天使，纯洁的代言人！” “我不是变态哦。” “嗯嗯嗯！你不是变态，你是我羽岛刹那最可爱的妹妹！” 啊……撒谎了，扯了个无法饶恕的谎，这大概就是温柔的谎言吧？为了让花铃日后还能有哥哥，刹那违心了。 “这还差不多。” 十秒过去了，花铃果真冷静下来，看着手里的窗户框。 “啊……” 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花铃羞愧得耳根子都涨红了，她欲想把窗户再安装回去，奈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有些东西，坏掉了是无法修复的。再见了~陪伴我多年的窗户哟。感谢有你，在无数不眠之夜时，都能仰望夜空，那朴实精致的触感，那光滑的玻璃面…… “然后，你说的大事是什么？” “大事……啊！差点忘了！” 一不小心给花铃带跑了节奏，刹那把紧张感都给忘了。 他急忙进了家门，鞋子随意一脱，便冲向自己的房间。 “听我说！啊……” 刚进去的那一刻，只见满屋子都挂满了刹那的内裤，从国小时候到现在的款式尺寸都有……特别是那条超人内裤，国小一年级的时候刹那超爱的，印象也很深刻。 也因此…… “为什么你会有我小时候穿过的内裤？” “妈妈说过，要多重利用，环保节省。” “难道我那条破内裤的布料还能给你编织成口罩不行么？” “啊，好主意~” “不，我开玩笑的……请别当真……” 不好了……咱家妹妹正在往非常变态的方向成长。 刹那以手扶额，顿时感到疲倦。 “算了算了，内裤的事情先放一边。” 看着凌乱的屋子，刹那已经死了心再去多说什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奇怪的杂物，走到自己的床边，花铃正好躺在他的床上，一副死肥宅的懒模样。 “花铃，你冷静听我讲。” “我很冷静哦~” “总之你先把窗户框放下……” “喔~” 花铃把拆下来的窗户框放在柜子上。 “这个，真是抱歉哦~” 她小声说完，有些难为情的把头埋进白色衬衫里，宽松的白色衬衫半透明的显现出丰满的事业线，看来她又拿刹那穿剩下的衣服穿了。 刹那摇了摇头，把无关紧要的事情甩出脑后。 “其实啊！” 然后竖起食指，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宫城小姐去了夜店！” “哈！？” 花铃吓得脸色苍白，目光睁圆地看着刹那。 “结衣姐……去夜店？你开什么玩笑啊！” “是真的啦！绝对是宫城小姐没错！” 刹那把那张花高价从摄影社私底买下的照片掏出来，照片拍摄的地点是灯红酒绿的大街，宫城站在一家名为‘cheer love’的夜店门前和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搭话。 “唔！开什么玩笑……” 花铃立马抢过照片，眼睛几乎都要凸出来了。 “可、可是，结衣姐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我的宫城小姐啊！！！” 当刹那头一眼看到这种照片的时候，画风几乎崩溃，整个人都僵化了。 据说，那是摄影社的社员为了迎接春日摄影展的到来，从各地取材无意间拍到的照片，而且还是深夜时候…… 刹那被蛮不讲理的体育老师吉田椿使唤干活的时候路过摄影社看到的。 可是，不论如何，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听说痛觉能够把人唤醒，于是刹那打算试试从三楼跳下去的滋味，转念一想要是真的就亏大了，于是战战兢兢地缩回脚，远离了走廊的窗户。 他提出了个奇怪的请求，被摄影社的社员心情复杂地扇了一巴掌，认清是现实后立马掏空所有财产买下那张照片。 “因为所以如此那般，照片就是这么得来的。” 当刹那阐述完这一切的时候，花铃已经心如死灰，松开手里的胖次，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不可能，不可能，结衣姐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 “喂，你也不过在医院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吧？为什么比我还绝望啊？” “因为那是哥哥喜欢的对象啊！” 花铃猛地抬起头来，冲着刹那大喊。 “哥哥喜欢的对象是出入夜店的女王……这样子的，哥哥能接受吗！” “哇！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刹那死死压住耳朵，疯狂在地上打滚，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对了！说不定是花铃你在做梦！” 刹那笑嘻嘻地撸起袖子握紧拳头，结果被花铃幽怨地吐槽一句‘你怎么不说是结衣姐在做梦呢？’。 他被迫接受了照片的事实。 同时，也不敢面对那样子的宫城。 “呵哈哈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那个，哥哥……你和结衣姐说过这件事了吗？” “没啊，我哪敢说啊！” 刹那连见她的勇气都没了，今天也是草草留下一封信表示有事要忙开溜的。那之后宫城发来邮件，邮件内容是‘羽岛君居然会有事要忙！’。 再说，就算见到面了，以刹那的功底，不到三秒就破绽百出，宫城肯定会怀疑的。 “花铃~她会不会是和她爹来的啊？” “白痴！这个世界哪有带自己女儿去夜店的爹啊！？” “那、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刹那抱着花铃的大腿泫然欲泣，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面对现实了。 “出现在夜店的场所，看上去很有钱的中年男子……” “不会不会！不可能！宫城小姐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再说，宫城小姐家里就很富有！” “单纯的兴趣？” “咿！” 花铃的话犹如万箭穿心，刹那的手渐渐松开她的大腿，整个人如同退化成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板上。 “呜……我的宫城小姐……” 感伤的泪水溃堤而出。 “别着急嘛，事情不是还没下定论么？” “你比我还急吧？” 刹那的被子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脸上笑嘻嘻的花铃撕得破破烂烂，下一个目标貌似是闹钟。 咚！ 刹那才刚说完，那个闹钟便走得很安详。 “总之！必须了解清楚才行。” “了解啥啊？” “关于结衣姐为什么去夜店的事情！” “可、可是……” 刹那好怕了解到真相，光是看着那张照片，他的胃就已经痛到站不起身来，浑身发毛。 “如果结衣姐只是一时糊涂，回头还是岸啊！哥哥，你要振作起来啦，不能轻易倒下。” “我、我……” 振作个鬼哦！目睹喜欢的女孩子出现在夜店门口，还是和不知从哪个畜生洞里钻出来的老油条碰面。这要他怎么振作啊！？ “哥哥，事到如今，只能用土方法了。” “土方法？切腹自尽嘛~” “才不是！要切也是那个男的切，不是哥哥你切啦！真是的……为什么一碰到结衣姐的事情你就慌成这样啊！” “恋爱中的少年都是纯粹的！” 花铃白了刹那一眼，没有理会刹那的发言。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灵活操作一番后。 “有了！” “孩子！？谁的！？谁生的！？” “是夜店地址啊！白痴老哥！你倒是给我振作一点啊！” “痛！” 花铃气得揪起刹那的耳朵，要是稍稍用力一点，刹那可能就成为独耳战士了。 “总之，今晚哥哥你必须去夜店。” “哇，长得丑的也受欢迎么？” “你不受欢迎也没关系，现在重点是结衣姐啦。” “说得对，是宫城，非的是宫城不可……” 宫城不可能会去那种地方，一定有什么误会才是！ 比如说，那个男的是她老爹……啊，刚才已经假设过了…… 是爷爷也行啊…… “我也会陪你一起去的，所以不用担心。” “不，你陪着我反而更加担心……” 健全的男子高中生带着长相可爱的国中生来夜店……刹那不想年纪轻轻就在求职履历上被记录这一败笔。 “别小看我了，就算是出入大人会所，我也能应付自如！” “不是那个问题啦~” 而且，应付自如是什么玩意儿……难道要和大人们热火朝天的聊天么？ 总而言之，就算俺家妹妹战斗力再怎么强，身为哥哥也不允许她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 “够了，我明白了，宫城小姐就由我来保护！” 刹那意志坚定地下了决心，拍了拍花铃的肩膀，投以坚强又安心的笑容。 “哥，你那是快死之人最后满足的笑脸哦……” …… 羽岛刹那的追踪日记：宫城小姐大危机（二） 为了在妹妹面前耍帅，好不容易劝她留在家里听候消息。深夜，刹那偷了件父亲的黑色外套，穿好后戴上地摊货的廉价墨镜，嘴里叼着根烟，戴上一顶黑色帽子，把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缺，连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后，刹那才安心前往所谓的‘cheer love’夜店。 那是刹那从未去过的禁地，在安详和平的深夜时间，城市一角的华丽小街，到处都是穿着时尚的大人，要么就是被搭讪的女子高中生。 街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以及二手烟呛鼻的味道。刹那稍稍拉下墨镜，朝前方望去，霓虹灯下的繁华，充斥一股让人不适的气氛。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啊……” 刹那傻傻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期间有个穿着暴露，一看就是充过气的大婶拍了下刹那的肩膀，露出妩媚的笑容。 “哦呀这位小哥，要不要稍微聊聊~” “学业繁忙，告辞！” 这这这、这就是搭讪！ 刹那吓得连忙挥走大婶的手，重新戴上墨镜，以百米冲刺的气势冲进人群，把大婶抱怨的话甩在脑后。 咳咳…… 刹那拐进一个胡同，扶着墙壁喘了几口气，尽管这里的温度有些低，他还是被吓出一阵冷汗，有生以来的初次搭讪，居然被一个大婶占了便宜，心情复杂…… “呃呜！前路漫漫啊……” 胡同里的酒臭味和剩饭剩菜的味道让刹那忍不住捏紧了鼻子，繁华的背后尽是这些令人窒息的肮脏。 他赶紧走出胡同，再次回到人群，那股浓郁的香水味和二手烟的味道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没想到这种到处充斥着腐烂味道的地方，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而且每个人都露出了升仙般快感的笑容。大人还真是可怕的生物啊…… 啊，不对不对！现在该佩服的不是这种东西啦！ 刹那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挺直背部，俨然一副业界成熟人的姿态，然后回到刚才那个地方，好在搭讪的大婶已经不在了。 现在是夜晚十一点半，据摄影社的成员所说，那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就是午夜十二点，时间很近，宫城就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出来，在夜店门口与陌生男子碰面的，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清楚了…… 呜哇！冷静一点，羽岛刹那，深呼吸，呼~想象一下吉田椿被绑在火箭上送往火星的场面……唔，心情总算有所缓和。 刹那取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因为周遭的空气有些阴冷，他忍不住拉紧了大衣，继续站在夜店门口来回张望。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花铃，他也猜到会这样了。 “怎怎、怎样了？” “被大婶搭讪了，宫城还没来。” “噗……哥哥居然是受大龄女性欢迎的类型么？” “不要损我了！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啊……” 欸……等等，花铃貌似说得有点道理。 羽岛刹那是受大龄女性欢迎的类型…… 所以吉田椿才经常找我麻烦么！？那家伙该不会暗恋我吧？ 刹那脖子一阵寒意，赶紧把这个不详的念头甩出脑海。 “总而言之，宫城还没来，我会继续等下去的。” “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说啊，我也是很担心的。” “好好好。” 刹那随便敷衍一下花铃后便挂断了电话，然后不停地搓着手掌，往左右两边来回张望。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期间刹那已经紧张到尿急，跑进快餐店的厕所小解三次，因为不好意思占用别人家资源而点了三杯柠檬水……总觉得好像被套路了？ 他看见夜店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西装，金黄色的头发打理得帅气，双手插在口袋上，面部肌肉仿佛刻意精雕细刻般的完美，简而言之就是个中年帅哥，那种吸粉无数的类型，大概吧。 虽然此人的形象很是强眼，但让刹那无比在意他的原因不是这个。 这个人就是照片里的男主角！ 绝对没有错，就是这张侧脸，长得一副人畜无害实则畜生不如的东西！ 刹那感到腹部一阵疼痛，浑身紧张到发抖，他颤颤巍巍地摘下眼镜，瞪直了眼睛注视着那位男子。 男子似乎察觉到刹那投来的视线，便转过头来，与刹那面对面。 ！ 那一瞬间，刹那忘了身体机能的运作，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连开口的机会都错失了。 ——你就是玩弄了宫城小姐的凶手是吧！我要锤死你！ 这样的台词已经在脑海演练过无数遍，但实际到了这个地步，刹那却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木头般的僵笑。 “那个~” 男子眯着眼睛，向刹那投来一个温柔的笑容，他那略带磁性的声音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如果刹那是女的，恐怕已经亏空半管血。 咳咳！好可怕的家伙，战斗力如此之高，怪不得宫城小姐会一时误入歧途。 可恶！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不好意思~” 对方向刹那鞠了个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钞。 “我不是gay，这是一点小心意，麻烦不要那么看我，谢谢~” 尴尬又不失礼仪的笑容，既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正常，又不耽误拉客者的生意，以自己高尚的风度把事情往最完美的方向解决，真不愧是成熟的大人，堪称业界楷模！ “咳咳！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再说，我也不是搞那个的，我在等人！” 姑且先收下钱再表态好了，这样子简直就是利益双收~ “啊哈哈，那还真是抱歉，误会你了。其实我也在等人。” 我知道！我们等的是同一个人！ 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向刹那伸出了手，以示友好，但刹那只想拿起锯子把他碎尸万段。 不过出于场合考虑，刹那还是和他握手了。 “我叫材田贵，是这家夜店的老板，请多指教。” 宫城泡上的是夜店大老板！ “咳唔，我……”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报上本名了，刹那转了转眼珠子，转念一想。 “我叫式部静，请多指教。” 如果学生会长不是拿来卖的，那当学生会长还有什么意义！ “式部先生，你好~冒昧问一下，式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看你的着装打扮，我有点担心你是便衣条子呢，这样子就有点尴尬了，本店经营的全是正规业务，绝无违规情况发生。” 条、条子…… 原来他是把刹那当成成熟的大人了么？ 真没办法，像刹那这样子有成熟韵味的男子高中生，这年头还真是难找啊。 “咳咳，你放心，我不是什么条子，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偶尔下班会来这边闹闹。” “这样子啊，式部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进来本店玩玩哦~” 对方熟络地拍了下刹那的肩膀，露出了营业性的笑容，搭话过程完全没有破绽，简直无懈可击。 这就是真正的大人啊……真可怕。 “贵叔，久等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全身细胞就像收到信号般提起精神来，他犹如木偶般僵硬地转过头，挂着僵硬的笑容朝发声源的方向看去。 穿着宽松衬衫，隐隐可以瞥见白皙的锁骨，以及透明的薄荷绿，下半身是不及膝的深蓝热裤，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外。翡翠色的瞳眸闪烁着热情，栗色的长发绑成单马尾，可爱又生气的脸蛋。既有学生妹般娇柔的气质，又有成熟大姐姐的味道。 虽然和刹那想的有些出入，但…… 这就是宫城结衣本人了！ “咦？” 宫城看到刹那的那一瞬间，脸上小小的惊讶了下。 “羽岛君？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吧？暴露了！？” “羽岛？你不是式部先生么？” 材田眯细了眼睛，仔细地端详起刹那的样子，然后又看向宫城，困惑地问道：“小结衣，你认识他么？” 混蛋！小结衣是你叫的么！？ “羽岛君是我的朋友。” “什么啊，是这样子啊。” 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材田抱怨的声音，接着那张成熟帅气的脸瞬间拉下来，挺直的背也驼下来。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高级人员，原来是学生啊。” 可怕的大人，对待不同人，形象也能变换自如么…… “话说回来，为什么羽岛君会在这里啊？” “我？那个……” 比起这个，刹那才是想问为什么宫城会被这种人带坏。 见身份轻易曝光，刹那也就不再伪装，把帽子和墨镜都摘下来，也许是见到熟人的关系，感觉也没有那么冷了。 不过，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啊？他只想过自己会隐瞒身份到底，调查诱骗宫城的野男人，在他出手的时候狠狠锤他一把，哪知道被宫城看到的第一眼就破功了。 “羽岛君说有事做，就是出入夜店么？” …… 啥？ 宫城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不不不！宫城小姐，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夜店啊？” “因为要来见贵叔啊。” “他给你多少钱啊？” “大概200万吧。” 宫城轻易说出口的数目，是刹那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他顿时觉得自己与宫城之间的距离，隔了一条银河，脑袋因无法窥视到富豪的世界，渐渐死机。 “哈、哈哈……贵叔，你还缺个gay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羽岛君。” 宫城有些不悦地瞪了刹那一眼。 “你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啊哈哈！照这个小弟的表情来看，貌似真的误会了什么。” 材田再次发出爽朗的笑声。 “小结衣，快和你的男友解释一下吧。” “才才才、才不是男友！” 宫城慌慌张张地辩解道，脸色瞬间刷红。 “总之！羽岛君，他是父上的朋友，算是生意上的合伙人，我只不过替父上来和他打招呼而已！” 她着急地抓着已经死机了的刹那的衣服。 “才不是什么奇怪的关系，你不要想歪了！” “父上的朋友？生意合伙人？” “才不是羽岛君的父上！”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和蔼可亲的大叔叔貌似说了我是宫城小姐的男友欸~ 羽岛刹那的追踪日记：宫城小姐大危机（三） 也不知吃错了啥药，刹那和宫城此刻正身处夜店里面。 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线，玩得正嗨的大人，站在舞台上跳热舞的辣妹，前台买酒撩妹的大叔，目及之处没有一个是安静的场所，就连厕所也挤满了呕吐的大人。 他还真的来到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紧张嘈杂的气氛使刹那忘了给花铃汇报情况，当化了浓妆的老女人摸着他的下巴挑逗他时，全身上下涌起一阵恶寒，忍不住缩起身子躲过她人的搭讪。 刹那总算是了解情况了。宫城的父亲与这家夜店的老板是旧交，最近正好有生意上的合作，然而宫城的父亲非常不凑巧的感冒了，虽然能够勉强自己前往会所与老板谈合作的事情，但固执的宫城决定由自己代父亲去，不单是为了自己的父亲着想，也是因为想要锻炼一下。 于是便有了那张照片，以及现在两人都身处夜店。 和贵叔谈好生意后，宫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和刹那会合。 “让你久等了。” “不，还好吧，是说为什么要进来啊……” 这里的人跟磕了药似的狂嗨，刹那都快被吓死了。是说，这里真的没有什么违规经营么？为什么总觉得非常不可靠，刹那甚至不敢喝服务员递过来的免费饮品。 “谈生意自然是要在房间谈了。” 房间……谈生意…… “咳咳咳！” “咦？羽岛君，怎么了？感冒了么？” 刹那忍不住猛咳三下，宫城见状，担心地扶着他的手臂。 “要不要让贵叔叫来医生看一下？” “不、不必了！我没事！” 只是突然打开了不好的脑洞，刹那冒着冷汗看了宫城一眼，她看上去很健康，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嗯？” 面对刹那关爱的眼神，宫城只是歪着头表示不解。 “话说回来，你穿成这样子，难道不会被骚扰么……” 刹那仔细打量了下宫城的着装，宽松的白衬衫和不及膝部的热裤将宫城身材上的优势一览无遗，加上宫城本来就长得可爱，就是刹那看了也忍不住身体一颤，鼻子一阵骚动，某种红色的液体差点流了出来。 “唔，这个啊……果然有些大胆了么？” “不要盯着看啦！” “抱、抱歉！” 刹那赶紧转过身去，有些紧张地搓了搓大腿。 这是继上次去她家无意间看见她穿睡衣可爱的样子之后再一次大胆的着装，因此刹那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因为……感觉正经的学生装来这里太奇怪了，难得来这种地方，想试试平时不敢的风格……” 原来宫城小姐也有这么大胆的一面啊。 ‘宫城检测机’疯狂储存信息中。 “确实也有人来找我搭讪，但只要我报出贵叔的名字，他们就吓跑了。” 这个贵叔真的只是普通的夜店老板吗！？该不会是隐藏的地下组织头目吧？ 这时，服务员小姐递来一杯柠檬水，宫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后，毫无顾忌地喝了起来。 “那个，这里的东西能随便碰吗……” “嗯？” “不，就是说……下药什么的。” “噗……羽岛君，你电视看多了吧。” “新闻经常有这回事噢！” 从小爸妈就教导说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给的东西，更不用说是夜店这种地方。然而宫城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笑出了声。搞什么？难道柠檬水里混了‘笑笑药’么？ “羽岛君，你未免太神经过敏了吧？” “我这是谨慎出行，多一份顾虑，多活十年。” “受不了你。” 宫城一点都不介意，又吃了块草莓蛋糕，感觉就像常年待在这种地方似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你难道经常来吗？” “不啊，也就这两天替父上办事而已。” “总感觉你很安心的样子。” “那是因为羽岛君在吧？” …… 嗯，她刚刚说了什么话？ 那一瞬间，像是灵感的玩意儿在刹那脑海一闪而过，如同被电击般触动了刹那的神经。 “宫城小姐，我刚才没听清楚~能否再说一遍呢~” “我说，因为羽岛君在这里，所以比较安心！奇怪的羽岛君……” oh！yeah！ 刹那差点就学着那群大人尖叫出声，要不是宫城在这，也许真的会破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了。 “我我我、我的存在让宫城小姐感到安心么！？”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有熟悉的人陪着自己当然好啊。”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和宫城小姐一同出入夜店什么的，真想让摄影社的人赶紧拍下这一幕，然后在学校疯狂发酵，这样子刹那和宫城就闹绯闻了~ 再接着干脆弄假成真~ 计划着自己的美好蓝图，刹那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额呵呵~” “羽岛君，你的笑声好恶心啊……” 刹那赶紧合上嘴巴。 “那么，羽岛君的问题解决了吧？” “问题？” 就是担心宫城会误入歧途这回事吗。 那样的话，刹那已经百分百放心了，果然他所喜欢的宫城结衣小姐不是泛泛之辈。 “嗯，没问题了哦。” “那样的话，就到了我的提问环节了哦。” ——只要是宫城小姐的问题，就算是一百个我都会回答！ 刹那差点顺着气氛脱口而出。该死的，这里的气氛太嗨太容易带动个人情绪了。刹那赶紧深呼吸三下，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宫城看着刹那奇怪的样子，只是皱了皱眉头。 “羽岛君，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 “为什么羽岛君会在深夜的这个时间点出没夜店？贵叔说‘你也在等人’，是这样子吗？” 糟糕！被拆穿的那一瞬间就暴露了！ “这个、那个……” 等的人还不是你啊！ 要是刹那这么说出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在摄影社花大价钱买了照片这回事……欸，不过暴露了貌似也没什么不好，宫城很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刹那的用意，不仅如此，还会补偿刹那关于照片的费用，因为千金大小姐，附加百分百的利息~然后刹那就可以多买一张宫城小姐性感可爱的照片了！ “呀~其实嘛~” 刹那挠着头发，打算以最自然的方式解释清楚，但没等他说完，宫城已经抢过发言权，冷淡地看着他说道：“莫非羽岛君和这里的女孩子有交易么?” 那一瞬间，刹那听见天打雷劈的声音，就在脑海一闪而过，差点把他烧成灰。 “什什什！为什么你会得出这种结论啊！？” “不然还能怎么说啊？健全的高中男生在夜店门口等人。还有更好的解释么？” 啊……说的也是，刹那一开始也是怀疑宫城误入歧途，现在换作她怀疑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 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个啊，宫城小姐，你听我说。” “我听着哦。” “我是担心你才来这里的。” “咦？担心我？为什么？” 宫城眨了眨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当然是喜欢你才担心你啊！ 心里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自己身边的朋友突然出入夜店，换谁都会担心吧？” “话是这么说啦，为什么羽岛君知道我在这里？” “那是因为……” 就在刹那准备说出原因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下，然后一个体型庞大，赤裸上身纹着奇怪纹身的大叔走了过来，挡在了他和宫城之间。 “哟~小妞，是学生妹么？有没有兴趣和我玩一玩啊？” …… 这个人是在和宫城搭讪么？ 刹那有些恼火地瞪着大叔的后背。 “为什么我非得陪你玩不可？” 宫城把右耳的发丝轻轻撩至耳后，然后抱着双臂，冷冷地看了大叔一眼。 “别说得那么冷淡嘛~大家都是来这里玩的，那点小心思谁不懂啊~” 大叔一脸淫笑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堆钞票，更进一步靠近宫城。 “我没有兴趣。” “你没兴趣，爷儿有兴趣啊！” 即使宫城拒绝了，对方仍然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刹那本想上前替宫城解围，结果就在这时，又有几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小妹妹，与其和那种人玩，不如和我们吧？我们很健谈的噢~” 大叔们猥琐地靠近宫城，刹那也因此被挤得更远，尽管他在身后喊着‘离宫城远一点！’，对方就跟没听到一样没有理会刹那。 “我还有事，要走了。” 宫城咬着嘴唇，虽然态度依旧强硬，但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劲。她试图从大叔们的侧面绕过去，结果又被堵住了去路。 “不要这么冷淡嘛~” “我没空陪你们玩。” 宫城显然有些着急了，她把急切的目光投向刹那这边，左手用力抓着右手臂，身体微微缩了起来。 她在害怕。 “我，我认识贵叔……” “啥？什么？听不清！” “所以说，我……” 宫城泫然欲泣的低下头，她的脚在发抖。 这样下去，不妙…… “我认识贵叔！” “你是说愿意陪我玩么？太好了！” 这群家伙……宫城小姐大危机！ 就在对方快要抓住宫城的手时，突然响起酒瓶破碎的声音。 空气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狂欢的人们稍稍看向了这边，看到刹那手里拿着的破酒瓶时，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嗨。 “我说，能不能不要碰宫城小姐。” 嘈杂的音乐依旧没停，现场重新恢复了热闹，为了让对方听得很清楚，刹那加大的音量，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那群自以为是的大叔。 “小鬼头……” “我不是什么小鬼头，宫城小姐对我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人，能不能请你们离她远一点。” 刹那没有喘息的空隙，径直走过去，看着刹那手里的破酒瓶，大叔们脸上多了几分担忧，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走吧，宫城小姐。” “羽岛君……” 不只是那群大叔，宫城也是一副被吓一跳的表情，但没有拒绝刹那伸过来的手。 “抱歉，我要送公主大人回家了。” 他用力地抓紧宫城，目光犀利地瞪了下大叔们，生怕再有人骚扰她，然后淡淡地走出去，离开夜店。 * “稍微有点帅呢。” “你说什么？” “羽岛君居然砸碎酒瓶来威吓那群大叔。” “说真的，我要吓尿了……” 走出夜店，远离这片闹区，来到比较安静的小道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刹那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浑身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尿意也迅速上升。至于破酒瓶，早就找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扔掉了。 不过，能够为宫城小姐站出来，刹那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后悔。 “真的谢谢你，羽岛君。” “没关系，反正要是换作我深陷那种情况的话，你也会行动起来吧。” “当然了，我是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朋友的。” 朋友吗…… 还真是戳心的关系。 不过长路漫漫，刹那还不着急就是了。 他看着双手挽在身后，一边哼着歌一边跳着往前走的宫城，她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栗色的长发随风摇曳。 “你不要那么兴奋，你的身体不是不太好么？这么蹦蹦跳跳不要紧吗？” “没事啦！今天是例外，感觉有点开心。唔……虽然这样子很累就是了。” 没过多久，宫城就已经坚持不住，停下脚步，扶着大树频频喘气。 “不要太勉强。” “笨蛋羽岛君，你觉得这种话对我来说有用吗？” “唔，说的也是。” 宫城结衣怎么可能是不逞强的人，刹那说了句废话。 “呐，羽岛君，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会在这里的呢？” 宫城低着头，微微向上抬起眼眸，纯粹又美丽的翡翠绿，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正当刹那准备老老实实交代时，宫城却堵住了他的嘴巴，摇了摇头。 “算了，答案不重要了。” “咦？” “反正，和羽岛君待在那里的话，确实不紧张欸。” 在晚灯的照耀下，她红着脸，笑着说了。 周围没有路人，深夜里安静得出奇，只有飞虫嗡嗡鸣叫，但刹那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嗯？怎么了吗？” 她看着刹那的脸，困惑地问道。 “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只是那里的空气不太适合我，说实在有点难受。” “啊，这一点，我也是啦！” “那么，还是早点送公主大人回家吧~明天还得上学。” “不要用那么难为情的称呼叫我啦！” 她虽然害羞地推着手拒绝，但还是挂着笑容。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宫城顺利到家之前，刹那的心脏都没有片刻安分过。 尽管被大婶夺走了第一次被搭讪的机会，被别人误以为是gay，还进入了夜店。但也并不全是坏事。 为了保护宫城而勇敢地走过去，和大叔们面对面对峙。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太过惊奇而难以置信。 不过…… 刹那的嘴角轻轻上扬，望着美丽的星河，他吐了口气，轻轻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 宫城结衣：如果能当上班长的话......（一） 第一次听说宫城要当班长，是在暑假来临前的最后两个星期。 刚从孤儿院那边回来不久，身体和精神都还没适应过来，连着好几天的课程都是瞌睡状态中度过，虽然桌上堆满了前往活动期间所欠下的作业，但一点都不影响刹那休息的心情。 只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有一股强大的魔力支配着刹那的精神，对睡眠的渴望从内心深处疯狂涌上来，于是刹那便遵从欲望所向，某一天中已经睡了长达三节课，直到第四节课临下课前。 “宫城同学啊……好的，这样子就有两位了。” 如果不是听见宫城的名字，刹那估计还能再睡几个小时，但她的名字，就和雷达一样，刹那迅速接收信号。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黑板的方向，隐约能看见班主任那张难看的脸色正对着他，显然暴露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好事情，才会点到宫城的名字呢？ 刹那回头看了眼宫城，她只是松了口气，坐回位置上，貌似没有注意到刹那的视线，只是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书本。 后来，等刹那的视力恢复过来后，他才从黑板上找到了答案。 这节课貌似临时改成了班会课，关于班上的学生职务安排，已经到了换届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民主选举。然后，在一排排职位下方的名单上，刹那在班长的下面看到了宫城的名字。 …… 这是什么个情况？他该如何理解现阶段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说，如果闭上眼睛睡过去的话，意识会在另一个世界打开，然后就会松了口气，庆幸‘太好了~只是个梦啊’。 如果能那么简单做到就好了…… 但真实的五感无不提醒刹那，这里是现实世界，他所看见的事情，也绝非幻觉。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现在进入投票环节” “老师，宫城同学这学期才刚转学过来，我想班上应该还有人对她不了解，要不过一段时间再投票可以吗？” 也不知道是谁在底下替宫城说了好话，宫城惊讶地抬起头，似乎吓了一跳，目光环顾过整个教室，最后停在了须藤淳太身上。 须藤淳太，典型的帅哥脸配金色的头发，个性虽然容易一边倒，但也很温柔。他的视线正好和宫城对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原来如此，须藤同学，你说得有道理。那为了公平起见。宫城同学，这一个星期你就好好努力吧。” “谢谢。” “一星期后再来定夺班长职位，在这期间，班长还是由木下同学继续干下去吧。” 宣告完毕，打了下课铃，老师没有拖堂的意思，匆匆离开了教室，学生们也如释重负，嚷嚷着离开了教室。 “宫城同学，请多加油。” “谢谢你，须藤同学。” 两人如此打了声招呼，须藤又看了刹那一眼，这才跟着部队的小尾巴走出教室。 至于刹那，也是在宫城站起来的时候才晃过神来。 “等等等等！” 刹那急忙站起来，挡住即将离开的宫城。 “羽岛君，怎么了？” “那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刹那尽量学着帅哥须藤那样露出温柔的笑意，也许是因为身份不对称，他的笑容让宫城忍不住皱起眉头，向后退了几步。 “请讲。” “为什么你会竞选班长啊？” “很奇怪么？” “嗯，很奇怪……不对！是非常奇怪！” 刹那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选项，虽然宫城平时很顽固逞强，但挑战班长这个角色什么的，未免太突然了。 “我只是想试试看。毕竟班长是个很重要的职务，身上肩负的担子很多吧？” “你是抖m么？” “羽岛君，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不，我不是担心啦……” 刹那只是单纯感到意外。在班上神隐程度和他不相伯仲的宫城结衣，居然想成为班上惹眼的目标，记得她曾经说过，不喜欢弄虚作假来着。 “当班长不是要有很多规范么？这样的话，很多言行举止就会受到拘束，说不定还得去讨好学生拉票呢！” “唔，我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如果能借此丰富一下自己的生活，我很乐意。” “欸……还有这种答案的吗？” 这种‘我打工只是为了锻炼一下自己，才不是为了钱噢’的答案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说到底，刹那也没有阻止她的权利。如果再啰嗦下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惹宫城不高兴，那种好感度下降的事情，他才不会贸然去做。 如此一来，他只能支持宫城的做法了。 * 也许是刚睡醒，脑袋有些迷糊，加上画风转变太过迅速，刹那才会激动了一下，冷静下来过后，仔细想想貌似也没什么大的毛病。 宫城结衣突然想当班长，羽岛刹那吓了一跳，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他倒了杯红茶，小小地喝了一口，醇厚的口感让刹那恢复了精神，他一边吃着便当，一边窥视宫城的表情。 此刻，她正抿着嘴唇，露出苦恼的表情，面前的白纸只写了几个字，铅笔在手里灵活的转溜。 好强！这转笔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我知道了！” 刹那正感叹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时。相泽惠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也就是说，宫城学姐，你要成为‘神’了是吧！？” “哈？” 哎呀~这小可爱的脑袋究竟是怎么得出如此庞大的结论来。再说，这个世界才没有神明！羽岛刹那是无神论者！愚蠢的信徒哟，回头是岸~ “那个，小惠……我没那么厉害……” “因为，那可是‘班长’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噢！” 咦？原来班长是那么厉害的存在么？ 相泽搬起椅子移动到宫城身边，然后反着坐下，双手撑在靠背上，趴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宫城。 “就像学校里面校长独大，学生会长就是第二领导者。在班级里面也是如此吖~” 她用天真的语气说道。 “如果当上了班长，就是班主任的左右手，是班级的核心力量哦。” “这我知道啦，但我也不是冲着这点去的，只是想试着自己能不能管理好一个整体。” “这是好好学生的正经答案啦。” 这年头会争着当班长的人，除了爱出风头娱乐一下，就只有真正优秀的三好学生才会提出来的要求才对。宫城显然是独立于两者之外。 “好厉害！宫城学姐居然有能耐竞选班长！我会替你加油的！” “喂，相泽，你马屁拍过头啦。” “有什么关系嘛~” 相泽冲着刹那吐了吐舌头，接着继续崇拜地看着宫城。 可恶！拍马屁这种活明明是我先来的！ “不过，小惠和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不能为我投票吧？” “欸~当举荐人不行嘛~” “那也得是同班同学。” “不甘心~~~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来帮学姐想想看，如何能在班长的竞选中获得民众的认可吧！” 相泽貌似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明明只是普通的‘班长竞选’，突然加上‘民众’这样的词，瞬间变得高大上起来。原来如此，这并非单纯的班长竞选，而是涉及民意走向的问题么？ 那样的话，宫城小姐往哪走，咱就绝不反着走！ “宫城，我也想出一份力。” “谢谢你，羽岛君。” 全部交给相泽来负责，刹那反倒担心原本该有的票都会流失干净，到头来还得宫城专属的‘马屁精’——羽岛刹那本人出场才行。 刹那也学着相泽的样子，把椅子搬到宫城身边，反着坐过来，一起琢磨琢磨当班长的36计。 “是说，好挤……” 虽然宫城这么抱怨，但没有拒绝刹那靠过来，刹那也得以有了靠近宫城的机会。 “学姐，我有个好主意！” “真、真的么？” 宫城激动的按了按铅笔，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1’。 “既然是班长的话，当然有管理班级的权利。比如说，规定上课时间只能打瞌睡二十分钟！” 哇，原来如此，真是个好主意，这样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睡觉了，再也不用饱含罪恶感最后连身心都麻痹，老师也不必看着不好学的学生而频频叹气。万岁！全人类的福音……那不是逼人堕落吗！ “你这提的什么破主意！相泽，虽然我也很喜欢上课睡觉，但把这种事情正当化什么的，绝不是正义！再说，那也轮不到班长来定，借给老师十个胆子也不敢亲自这么规定。” “啧，学长居然说出这种一本正经的话来……” “哼，就算是睡觉，我也要睡得理直气壮。” ——老师！对，没错，就是你（拍桌），你的课太无聊了，所以我好困，想睡个觉。 “原来如此，实行课上睡觉制度。” “喂！不要真的写上去啊！老师会气吐血的！” 虽然刹那觉得会有那么一部分学生力挺宫城……其中也包括刹那自己。 “再来就是……啊，肚子饿了随时吃东西如何？” “哇~最棒了~这样子我就可以一边泡杯面顺便听听老师的课，再也不会打瞌睡了。” 驳回！ 刹那比出一个打叉，相泽朝他办了个鬼脸，因为宫城还是老老实实地记下了。 “还有还有呀~” 相泽越说越起劲，脸上忍不住扬起嘚瑟的笑容。 “这些都是你想做的事情吧？才不是班长该履行的权利吧！？” “吓！学长你会读心术么？” 相泽一副‘好厉害’的样子惊讶地看着刹那。 “你不要真的佩服我啊！” “课上睡觉吃东西。还有其他的意见么？” 啊~完了，刹那已经看见班级的末日，全体师生在宫城结衣的带领下渐渐沦为废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还有，把数学课从教育界抹杀掉！”” “好主意！” 眨眼的功夫，宫城已经把这条写好了，而且还蛮有成就感。 “我对数学很苦恼，如果这点能够实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这才不是平时的宫城结衣小姐！ 刹那忍不住想报警把这个教育界的反动派抓起来。 “作业可以不交~自由完成~” “会腐烂啦！真的会腐烂啦！人家的觉悟才没有那么高！” “考试全部取消~” “住手！这根本不是班长的权利！” “空调的使用权可以提前申请~” “不行！啊……这个貌似可以有。” 她总算提了一条有用的意见。 刹那看着罗列出来满满的‘乌托邦条约’，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无法从宫城那热情的双眼里读出几分决心。只不过她好像越写越有劲。 “貌似很有趣！” 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这两人暴走了。 就这样，直到午休结束铃打响之前，各种天马行空的权利在纸上写得满满的，除了个别几条看上去比较正经以外，剩下的简直就是在抹杀人类的积极性。 但愿宫城不会真的信了相泽的话。 刹那只能仰望天空，如此祈祷。 宫城结衣：如果能当上班长的话......（二） 周末，万里无云，天气好到让人忍不住想出门散步。 话虽如此，一大早刹那还是沉浸在美梦之中……他的脸感到一阵瘙痒，某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正试图把他从梦境中唤醒过来。 明知是梦，还是不肯醒来，刹那与自己的意识做了最后的搏斗，终究还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声中醒来。 再见了，我的宫城姬，愿现实中的你，也能以身相许~ 如此这般，他感受到一阵光线照射在自己的脸上，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窗外晴朗的天空，柔和的风正从窗口吹进来，舒适又清新，总觉得混进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那是女性独有的体香。 又是花铃么？这家伙的恶作剧还真是千奇百怪。 刹那这么想着，突然感受到脸上有什么东西。 “花铃，别闹了。” 刹那看都没看，拍走了脸上的东西，这才转过头去。 ……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判断哪里是现实，哪里又是梦境，当他看见宫城以诱人的姿势伏在他床边，手里拿着根逗猫棒在他脸上挠痒痒时，因为刺激太过强烈造成短暂的死机，好一会没能振作过来。 “早安，羽岛君。” “……” “难道是梦游么？没醒过来么？” “我果然是太疲倦了才会产生这种连环刺激么？” “你在说什么啊？” 刹那拍了下额头，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的情况还是未变。 哇~真是好精致的仿真娃娃呀！我亲爱的妹妹哟~如果可以的话，请把这个送给我。 “羽岛君，你再一愣一愣的，我要生气的哦。” 宫城坐起来，叉着腰生气地说道。 那么这果然不是梦，也不是花铃搞得恶作剧么？ “提问，宫城小姐最喜欢的动物是？” “喵星人和熊太！因为喵星人很可爱很软，熊太很强很可靠！” “bingo！” “太好了！” “真的是你啊！” 刹那差点血脉喷张，整个人就和弹簧一样跳起来，惊讶得嘴巴颤抖。 “为为为、为什么宫城小姐会出现在我的房间啊！” 啊！畜生啊！昨天的我到底干了什么，喝多了就对宫城小姐为所欲为么！太可惜了！为什么脑子不是清醒的？这样子的根本不算数啊！看样子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刹那愧疚地捂着自己的脸，从指缝里窥视宫城的脸色，只见她鼓着脸颊，似乎还是很生气。 “羽岛君，你在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来叫你起床，你却这种奇怪的反应。” “啊咧？不是酒后乱x么？” “嗯？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喝柠檬茶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 “晚上喝柠檬茶的话，很难入睡的哦。” 宫城以认真的教训口吻如此说道。果然是平常的宫城结衣。 * 刹那到洗漱台洗了把脸，换下睡衣，穿上平日的着装，从二楼走下来后，宫城已经恭恭敬敬地坐在沙发上，她看上去有些紧张，直到刹那下来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结衣姐，这是牛奶，给~” “谢谢你，花铃妹妹。” 花铃屁颠屁颠地捧着本来是给刹那准备的牛奶，递给宫城后，脸上洋溢着奇怪的笑容。 ——这是在讨好未来的嫂子~ 花铃向刹那打了个眼神暗示后，偷笑着走出客厅，离开前还不忘拍一下刹那的肩膀。 “啊……那个、早……”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刹那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发，向宫城打了声招呼。 起床的样子有够糟糕，且不说形象分数几乎为零，连反应都那么奇怪，宫城想必是吓了一跳，不过刹那本身也吓得够呛。 呼~好危险，如果刹那患有心脏病，估计当场翘辫子，然后时间回溯~回到上一个存档点，这样子就能应付宫城小姐的存在了。 “抱歉，我应该吓着你了。” “不，完全没关系！不如说，太棒了！” 这就是那个吧？夫妻之间为了保留激情与甜蜜，偶尔会有的小互动，呀~真是太棒了。 “呃……太棒了？” 不好！让家内受惊了！ “我是说！这么好的天气我还担心睡过头了！所以宫城能来叫我起床真是太好了！” “这样子啊，我也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宫城望着后院，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冒昧问一下，叔叔阿姨呢？” 笨蛋！这种时候应该问‘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呢！？’ “啊……周末的这个时间点的话应该还没有起床吧。” 不过不能让父母看到宫城出现在这里，不然是各种原因上的糟糕。抱歉！宫城小姐，下次再来拜见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吧！ 刹那在心里向宫城道歉。 “话说回来，我也不是单纯来叫羽岛君起床的，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说的也是啊，刹那怎么可能喝柠檬茶喝醉然后乱x呢，明明是宫城小姐一大早来访，这才是正常的发展方向。 “羽岛君，你还记得我要当班长这回事么？” “当然了，那胡来的条约可是够呛的。” 刹那到厨房倒了杯水后，坐在宫城旁边。 “虽然是胡来啦，但蛮有趣的。” “你不会真的想把这个作为拉票的方法吧？” “怎么会……上课睡觉吃东西，把数学课从世界上抹杀掉什么的……羽岛君，你是笨蛋吗？” “说的也是啊……” 太好了，那天的宫城小姐不是坏掉真是太好了~ 刹那稍稍安了心。 “只不过，偶尔这样子脑补一下也很有趣。” “因为不可能做到，所以想象一下实际发生的话，感觉很好玩不是么？” “这个我倒是很认可！” 刹那已经不知道幻想过几次和宫城小姐恋爱结婚生子的情节了，感觉不是一般的好玩，那是幸福的真谛！ “对吧~然后呢，我今天过来只是想正经一点，做出一些实际行动。” 原来当班长还有这种服务……刹那开始盘算着该用多少资金收买全班学生来换票了。 宫城放下杯子，擦了擦嘴，她轻咳两声，脸上的笑容褪去，换上一张严肃的脸。 “今天就是第一步。” 在刹那还嬉皮笑脸的时候，不知为何宫城结衣突然换了个画风，她指着刹那的鼻子，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我以前就想说了，羽岛君，你迟到的次数很多欸。” “咿？” “因为之前没有当班长的念头，所以我也就没有提醒你，但是作为班长，如果不能督促班上学生按时到校的话，光是出勤率就是大危机了。” 哎哎哎！？ 所以说，宫城小姐每天都要来叫我一起起床么~？就像青梅竹马那样子，某天干脆一起睡觉，然后一不小心坠入爱河……不好！又妄想过度了。 “唔！” 刹那捂住鼻子，向上仰头，阻止了鼻血喷涌而出。 “嗯？你在听么，羽岛君。” “嗯，我听着呢，迟到是吧。抱歉，我下次会准时的。” “需要我每天都来叫你起床么？” 务必！倒不如说住进来好了。 “因为我和其他人不太熟，所以能做到的只是来叫羽岛君啦……” 她用食指卷了卷发尾，脸上泛着红晕，看来不管怎么样，来叫男性朋友起床这回事，她还是会感到害羞嘛~ 不过，既然做到这个程度，就表示她对竞选班长这回事并非玩玩而已，毕竟宫城小姐做什么都很认真。 “且不说叫我起床啦，其他实施方案也先放在一边。现在还有更加明显的问题摆在眼前吧？” “是什么？” 宫城眨了眨眼睛，天真地看着刹那。 “成绩。” “成绩不能决定命运，只有庸俗的人才会以分数高低看人。” 出现啦！差生专用口吻！虽然那也是刹那时常找的借口。 “不过，要想当班长的话，成绩自然不能差到离谱吧？况且，宫城，你的成绩是班上垫底吧？” “倒数第一居然对倒数第二说教……” “不，说出倒数第二的你，和我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和刹那慵懒散漫的态度不一样，宫城好歹有在认真学习，只是一直找不到突破的瓶颈，她虽然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可惜与学习无缘。 明明是那么努力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能排在倒数第二啊？ “我讨厌数学。” “嗯，我知道哟。” 每次看她复习数学，就跟纠结如何啃木头一样，难怪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咽。 “总而言之，如果你想当班长的话，就只能从学习抓起吧。啊……对了，还有应援人，差不多找个应援你的家伙替你写稿子吧，这样的话，不如由……” “没那个必要。” 刹那话还没说好，宫城已经拒绝了。 她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刹那。 “我不需要华丽的词藻来包装自己，我就是我，不需要谁的应援。” “宫城……” 刹那差点忘了，她还是个顽固的笨蛋。 “所以，我会从最基础开始努力，既然要好好学习的话，我就好好学习。” “真是败给你了。” “如果这样子还无法取胜的话，就算再怎么不甘心，我也只能认命吧。” 虽然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说实在的，成功的概率也微乎其微，刹那已经可以看见未来的结局了。 毕竟，竞选某个职务什么的，除了特定的要求与竞选人的能力以外，人脉也是一大优势。与其一起竞选的另一位女生——早田濑子看上去就是一个人脉非常强大的美少女，所以一定比不过的啦~ 不过，如果这是宫城小姐想做的事情，刹那就会奉陪到底。只是这样子，也没问题吧？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虽然用意不同，但难得的休息时间，与宫城小姐一起度过的话，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福利了。 天气很好，适合散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海边的沙滩戏耍游玩也是一大青春的发泄方式。不过，尽管有那么多好的选项，刹那还是选择和宫城一起前往市内图书馆。 “那个，羽岛君其实不必跟来的哦。难得天气这么好，闷在图书馆学习不好吧？” “没关系啦~反正我又没其他朋友，也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在图书馆和你一起学习感觉也不错。” “是这样嘛。” 宫城看上去有些高兴，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为了不让刹那看出来，还是把头转向另一边，假装找资料蛮不在乎的样子，刹那也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拿出纸和笔，开始构思应援的内容。 漫长的学习时间里，刹那偶尔会假装撑着脑袋，从指缝里窥视宫城认真学习的样子，她咬着嘴唇，一副苦瓜脸，面对堆积如山的学习资料，尽管很痛苦，却也认真努力中。 他还注意到了，当宫城因为累了想休息时，视线不经意地看向刹那这边，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再次泛起笑意，伸了伸懒腰后，再次投入学习中。 就这样，除了在图书馆奋笔疾书，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室也沉浸在浓郁的学习氛围中，受到宫城的影响，相泽也开始认真复习起来，刹那也不例外。学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一会，泡一杯柠檬红茶，提提神，偶尔说说笑话，或者由刹那进行搞笑艺人的表演，让短暂的时间变得舒适惬意。 转眼一周过去，到了班级拉票的时候，这期间也进行了一次阶段性的复习考试。该说火力全开总算获得一点回应吧。宫城的数学不再是全班倒数第一，平均成绩也勉勉强强挤进中间行列，刹那也难得一次甩开了倒数第一的尾巴，爬出倒数前十的坟墓。 授课老师对宫城在学习上的蜕变感到吃惊，特别是数学科的老师，简直感动到泪流满面，一边感叹着这是他十几年未见的奇迹，一边激动地握住了宫城的手。 有了明显的努力，加上本人上台演讲的内容相当精彩，这一次说不定真的能当上班长也说不定。 刹那抱着一点小小的期待。最后看着班长的职位上写下了‘早田濑子’的名字。然后，班会课结束，午休时间到了。 …… “宫城……” 刹那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宫城的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黑板上的结果，足足有三秒的延迟过后，才吐了口气。 “嘛，果然还是这样子么？” 她有些苦恼地笑道。 “对方有应援人和人脉基础，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 “嗯，我知道。” “如果能再多一周的准备时间，说不定就能和班上的学生搞好关系了。” “已经太迟了，这就是结果啦。” “还有，如果，如果我的……” 刹那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应援稿，说着说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现在的宫城。他原以为宫城会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好歹表现出落选之后的失落感，毕竟她是那么坚强的人，一定不会服输的。 然而，她只是露出了苦笑，耸了耸肩，仅此而已。 “羽岛君，谢谢你的帮助。不过应援稿的话就算了，我不希望别人对我的印象产生错误的理解。” “不是这样的。我笔下的宫城结衣小姐，可是货真价实的哦。” “羽岛君？” 虽然没有华丽的词藻，也并非绞尽脑汁憋出来的优质文章，但他确实把宫城的优点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了，就在这张纸上。 “虽然字迹潦草了点，中途开始就变成了个人情感的抒发，但也许会给你加分。” “那个，是羽岛君眼中的我吧？” 她笑着说道，让刹那哑口无言。 “并非别人主动去认识的，所以就算羽岛君再怎么表达那份心情，不理解的人还是不理解啦~再说，只是竞选班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你看上去很重视……” “我做什么都是很认真的哦。” “那，可以认真地告诉我竞选班长的真正理由么？” “羽岛君……真是败给你了。” 她愣了一下，再次露出笑容。 “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她的目光仿佛看向更远的地方。 “羽岛君，我啊，因为身体这么弱，班上乃至学校的大部分活动都没法参加呢。别人想叫我帮忙的时候我也做不到，跑腿的工作做不了，体育课都无法和大家一起上，前不久的啦啦队竞选我也放弃了，还有大扫除的时候，也没有分到工……我有点不甘心，明明我说过不需要特别照顾，还是会顾及到我么？所以呀，我想，哪怕是班长也好，班上的活动，我想尽可能的试试看。当然，如果真的能当上的话，也许就会有更多的活动了。真可惜啊~” 宫城稍微流露出寂寞的神色，过了一会，又像是强打精神般朝刹那挤出笑容。 “所以，真的没关系的，只是落选而已。再说，也许早田同学比我更优秀。” “宫城，既然是这样的话，早一点告诉我们不就好了么？” “不~行~我可没有赖皮到什么都依赖你和小惠。” “这叫同伴互助啦。” “总而言之，我并没有因此感到伤心什么的，羽岛君就不必在意了。不过……” 宫城从椅子上起身，转向刹那这边，轻轻走过来。 “谢谢你陪我努力这么久。起码成绩提上来了。” 她摸了摸刹那的头发，像是奖励又像是普通的感谢，当温暖的手覆在刹那头上时，躁动的心也跟着安分下来。 “你是魔法师么？” “咦？” “不，没什么。” 享受着被宫城抚摸头发的滋味好一会，她的手才恋恋不舍的拿开。 “那么，去部室吧。” “我说啊，宫城。” “嗯？” “虽然，你可能无法享受到许多活动。但是，在奇葩社的话，可以尽情玩耍哦。”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这本来就是我创立的社团，当然已经涵盖了我的心血。”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虽然只是稍稍感到遗憾，宫城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她并非放弃争夺班长职位，也不是放弃面对失败，相反，她成功了。 打从一开始，宫城就沉浸在这段过程中。与相泽一起商量的那段胡来的班长权利也好，突然跑来叫刹那起床也好，在图书馆里刻苦学习也好。美好的校园生活，如果无法留下特别的一页的话，未免太过意不去，何况这是宫城续写的一页。 两人并肩离开教室，还是一如既往的，用缓慢的步调行走着，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走廊上，宫城的笑容看上去格外迷人。 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一） 最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是在五岁的时候。 “糟糕！小椿，你受伤了欸。” “啊，不过不痛呢……” 我睁红了眼，本以为眼泪会不自觉地流下来，但并没有那回事，并不是无法哭，而是缺少了让我哭的因素。 那是因为…… 我看着手臂上整齐的牙印，以及从皮肤里渗出来的鲜血，看上去应该疼痛无比，却丝毫没有感觉。 “小椿好厉害！居然不怕的，不痛的欸！” 发小惊讶地擦亮眼睛，不停地夸我。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也许真的是我比别人强壮一点呢？ 后来，我被父母送去了医院检查，治疗伤口，医生以哄骗的语气对我说‘可能会有点疼，不要要忍住哦，小朋友~’。 我吃了他们递过来的糖，面无表情的完成了治疗，但并没有得到大人的夸奖，反而是以看异类的眼神看着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意识到了一件也许很棒，却很无奈的事实。 我没有痛觉，正确的说，对身体产生排斥反应的感觉被屏蔽了，就连苦、辣这样的味觉也都无法感受。 不管怎么检查，身体还是查不出有什么异状，尝试着用麻醉剂与镇静剂等药物，结果还是毫无感觉。 “与其说是毫无作用，倒不如说完全被吸收了，她的身体内部，就像存在一个只吸收副作用的黑洞。” 医生神情复杂地解释道。 也许觉得对身体没有太大的伤害，父母便不以为意，此后不再做检查，我也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了解到自己是这样的一副身体。 并打从心底里庆幸着，又痛苦着。 * “咯呃……又是你么？” 班导擦了擦冷汗，露出怪异的目光盯着我看。 “吉田，不是我说你，你看上去并不像个坏学生，为什么老和那样的家伙纠缠在一块。” “是他们先惹我的。” “这样的理由谁都可以找。” 他按了按眉头，进行了一段差不多的念叨后，便放我离开了。 事情，要从昨天晚上说起，因为睡不着出去散步，在公园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黑咖啡喝，正吐槽‘果然还是没有味道’时，旁边突然冒出三个混混。 “哟~小妹妹，家里人没有叮嘱你晚上不可以单独走夜路嘛，会碰见大灰狼的哦~” 领头带金链的黄毛男用恶心的语气说道。 他们是邻校的学生，在附近是出了名的混混，被欺负过的人数不胜数，本身也有很多黑历史，基本是人见人厌的垃圾。 怎么说，他们的念头，大概是想和我上床吧。在深夜里捕捉到单独行动的猎物，哪有野兽会乖乖松嘴。 他们没有明说，因为手搭在我肩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抽手掐住他的腋窝，用超乎常人的力气轻易举起对方，猛地甩向身后，担心闹出大事情，所以手下留情了，只让对方的后背着地。 “唔呃啊！” “我不喜欢肮脏的人碰我，所以请注意好你的一举一动。” “你这疯女人！” 另外两人见状，迅速涌上来，想把我按到在地上，结果被我拽住胳膊，顺势一扭，便听见痛苦的求饶声，最后把他们绑在路灯上，拍手走人。 没有造成肉体伤害，属于正当防卫，所以我免于处分，但夜晚独身在外面游走，染上不好的风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结果，班导只是明面上提醒我一下，实际上根本不想管我的事情。 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到眼前摆着一张臭脸的自己，头发是清爽的黑色短发，眼神很凶恶，身上穿的也不是女性校服，而是男性校服，因为讨厌穿裙子，便搞了一套男性校服来穿。 打架从未输过也从未受过伤，被开水烫了，吃了食堂传说级别辣的麻婆豆腐也不眨眼的我，已经成了朝雾高中一大传说人物。 学校对我的评价褒贬不一，就正常来说，大家貌似都很讨厌我，对我畏而远之。但也有人会崇拜我，因为那些作死搞事的霸凌者找上我后全军覆没。 还有一次，本校的某个学生找了一群社会上的大人一起教训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用沾了乙醇的手帕捂住我的口鼻，几个大人压住我的手脚，试图束缚我的行动，然而乙醇的效果也被‘诅咒’屏蔽，我只是稍稍一用力，左胳膊的那些人便被我甩到墙上，沉重的撞击声与痛苦的呻吟交错，其他人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赶紧撒手跑路。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有人趁我不注意，往酒里投了不知名的药物，后来被我逮住追问才发现是媚药，虽然喝进去了，不过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有效果，结果那个人被我摔了个二级残废。 如果不是这样的‘诅咒’，我或许十条命都不够用。如果不是这样的‘诅咒’，我或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高中二年级生，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吉田椿，背地里是这么被人戏称了，也因为如此，我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狂热追随者。 回到教室，班上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怪物似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纷纷别过头，静静地等我回到座位上。 因为我的存在，课上时间无比阴沉，授课老师的语气也变得畏畏缩缩，平时顽皮的学生也会收敛起来，我就像是一个巨大黑色气场，夺走了该有的活力。 “那、那么，各位把课本翻到这里……欸？那、那个，吉吉吉、吉田同学，你要去哪……” 课上到一半，我突然起身走出教室，无视老师的疑问，以及班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等我离开班级一会儿后，便听见嘈杂的欢闹声。课堂恢复了原有的活力。 我难道是行走的沉默磁场吗？ 上了天台，依靠在墙上小息一下，天气意外的舒适，虽然负面感官基本完全关闭，但像吹风呼吸新鲜口气这样的感觉依旧还在，算是最大的幸运了吧。 要说学校有哪最好，大概只有这个地方了。对我而言，上学只是例行任务，就像人每天都会吃饭，只不过我吃的是无滋无味的白米饭。没有朋友，没有参加社团，成绩次次挂红灯，补考也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勉强过线，除了无敌+暴力给人印象深刻以外，再无其他特点。 “真无聊啊。” 我望着蓝天，不禁叹了口气。 “咦？会吗，不是很有趣吗。” 我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有人听见，更没想到居然有人主动与我搭话，我惊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 “……” “啊哈哈！你那看白痴的表情是哪样啊。” “我确实是在看白痴。” “呃……” 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耀眼而有些刺目，我忍不住眯上眼睛，勉强露出个眼缝，只见在耀眼的金光下，一张爽朗如孩童般的笑脸对着我。 “你就是吉田椿小姐吧？啊~我叫宫原静宫。” “……” “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冷淡呢，不过还真看不出来，你是战斗力超级强的那一派么？” 这男的在搞什么？既不是上来挑战我，也不是有求于我，莫非是狂热追随者么？ 我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阳光总算没有那么强烈，我也看清了他那张帅气的脸，虽然戴了细框眼镜，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干什么？找我有事吗？” “我说我是路过……你当然不相信吧？” “事先说明，投毒也好，迷晕也罢，这些把戏对我没用。” “哈……你在说什么鬼？” 他愣着脑袋，一副茫然的样子看着我。 “嘛，算了。” 过了一会，他又重新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双手放在裤袋里面，捏着小步子朝我靠近，虽然貌似没有恶意，但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我说啊……哇！” “哦，抱歉……” 不小心就抓过他的胳膊往危险的地方扭曲，我连忙松了手，他这才连连叫苦。 “我还以为你想偷袭我，就想来个下马威。” “你是红外线警报器嘛！这么敏感！再说，就算是红外线警报器，也不会对我这种善良的普通高中生下手啊！” 他含着泪抱怨道。 “你要知道，右手可是男生的梦想！” “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差点伤了你是我的错，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啊，等……” 正当我想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于是秘技启动——过肩摔！轻而易举把对方抓起来180度甩向身后，一声惨叫之后，对方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啊……抱歉，这貌似已经成被动技能了。” “职……职业的吗……”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原总算醒了过来。 毕竟是我出手打晕了他，就这么走未免过意不去，我便看着他到他醒来为止。 “早啊。” 他睁着迷糊的眼睛，朝我打了声招呼。 我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准备离开。就在我踏入门内的那一刻，他才恢复清醒，下一秒便发出烦人的大叫。 “啊！我是被你打晕的。” “喂！放手！” 宫原突然泪流满面，死死拽住我的左脚。 “完了！我被你打失忆了！你得赔钱啊混蛋！” “伤了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了，但没有到失忆的地步吧？” 这家伙搞什么鬼啊！ 我差点就抬起脚把他甩门上，好在刚想这么做的时候，及时冷静下来。 “放手！” “你别走我就放！” “你干嘛缠着我啊！” “接了别人的委托要是完成不了我就得光着内裤回去了！” “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再说，那是什么委托啊！暗杀我吗！” “感化你！” …… 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抱歉，你再说一遍……” 我决定先冷静下来，总之听听对方怎么讲。 关上门，重新回到天台上，对方总算松开了手，一脸狼狈的挡在门口，似乎害怕我逃跑，实际上就算从楼上跳下去，只要看准时机抓住五楼窗户的话还是能溜走了，不过风险太大，就算是我要是失误了也得嗝屁。 “我是说啊，我被派来感化吉田椿同学的！” 哈！？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因为不小心喝多了说了狂妄的话真是抱歉！”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啊死醉鬼！” 看着他跪地磕头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人，一般来说光是听过我的传闻就没人敢和我耗这么久，刚才也就不会拼命阻止我离开才是。 “总而言之，请先试试这个吧！” “什么啊？” 宫原抬起头来，那张帅气的脸已经沾了灰，本人貌似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形象问题，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mp3，一顿操作之后，他把mp3拿过来，凑近我的耳朵。 “你什么意思？” 我的心情顿时降至冰点，明明用带着杀气的眼神看着他，结果他还能嬉皮笑脸。 “啊~就是说啦，《大悲咒》。” “我知道！但是你对着我放这个是什么意思！” “噫！！！就说了……感化你……” “我要杀了你！” 冲动之下我用蛮力扯下来一根钢管，差点就对着宫原的脑袋挥下去。 “你要是来找干架的，就光明正大的来！不要搞这些偷偷摸摸的，我说了，我没有弱点。” “所以说，我不是来找吉田同学打架的啊……” 他吓得双腿发抖，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二） 真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我拽着这个男人的胳膊，让他带路前往罪孽的根源。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傻傻的，胳膊上的肉倒是很健壮，如果真的和我打起来的话，说不定还能抗住几招，至少和普通的小混混比起来，他应该属于上级战斗力。 “到了，就是这里……痛痛痛！你小心一点啊！” 他哭丧着脸，指着最角落的一间部室，不满地抱怨道。 这里是社团大楼五楼，虽然这么说让人瞠目结舌，但我确实一次都没有来过社团大楼，因此刚走过来的时候，觉得和教学楼有些不同时还有些不适。 “原来如此，社团活动室是这样子的啊。” 我仔细地打量了下里面的情况，一张崭新的榉木桌横放在中间，上面放着杂志零食以及果汁一类的东西，储物柜里堆满了漫画，隔壁的平台上放着一株不知名的花盆，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花盆上，因为如此，那盏花开得很漂亮。墙壁的两边还挂着两幅山水画，因为画工简陋，上面还有宫原的签名，应该不是买来的。再来就是…… 因为看到我进来而吓得从椅子跳起来的男生们。 “静、静宫……你真的带过来了……感化成功了么？” “要不要我来感化你们？” 宫原静宫就是和这群人下的豪言壮语要把我感化的吧？ 我走上前去，一把踩在椅子上，一股来者不善的气势吓得众人团团抱圈围住，手里的掌机掉地上也不敢捡起来。 我看了宫原一眼，他只是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没、没成功么？是说没成功就不要带过来啊！” 其中有个人特意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嘛~虽然这群人是这副德行，不过不要在意，他们都是好人噢~欢迎来到人生商谈社。” 到此，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不过说不上哪里奇怪，只好点点头，‘哦’一声回应了宫原的热情。 “快点，来打个招呼。” “哟……我是不知火……” “不知火……记得前阵子收拾的黑帮团里也有个自称是不知火x的徒弟来着。” 不知火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就在我抱着手臂陷入回忆状态时，那个叫不知火的男生立马甩了甩手，露出一副无辜脸来。 “那是中二病！中二病！我和他们无关！” “这样啊，放心，我不会收拾你的。” 不知火捂着自己的心脏，松了口气。 虽然自我介绍的过程有些艰难，剩下的人也都报上了姓名，只不过每个人都怕我怕到跟见了阎王似的。也就只有宫原这个怪胎和我说话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不过，说到底有自我介绍的必要么？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了解清楚到底谁在整我而已。 那么，目标清楚之后…… 我转头，眼神尖锐地瞪了一眼抱成团的男生，他们发出奇怪的叫声，互相抱得更紧了。 “我说你们，不应该道歉么？” “对不起！” 好干脆…… 不过算了，看到这么怂的人，我也失去了斗志，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当打发时间过去还差不多。 “那么我要走了，以后不要再找我麻烦。” “等等！”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宫原急忙拉住我的手，那一瞬间，被动技能再次触发，身体不受控制的行动起来。 “咦？” 在宫原还是一脸茫然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我举向高空，来了个180度的半空自由行，他的身体就像转动的摩天轮，最后回到地面上，后背与地板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剧烈的撞击声让抱团的男生们吓得怪叫连连。 “好痛！要死啦！” “啊……抱歉，忍不住就……” 看他躺在地上苦苦哀嚎的样子，总觉得过意不去，我想伸手拉他一把，不过对方貌似留下了心理阴影，疯狂摇头，拒绝了我的支援，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 “吉田同学，你还真是战斗力可怕的家伙啊。” 明明应该受了很重的伤才是，他居然还能笑着挠挠头。 “啊，各位。虽然吉田同学是这样子，但并不是坏……” “我想起来电玩中心今天有免费果汁畅享，下午的课翘了翘了！” “噢噢，好主意欸！” “今天一定要用必杀技秒杀你们！” “咦？喂，你们……” “就是这样，后会有期！静宫！” 几人突然动作浮夸起来，擅自说好后，把宫原和我留下来，下一秒便冲出部室跑掉了。 “啊，居然走掉了……” “没办法，他们是怕我了吧。” “我觉得应该没那回事啊。吉田同学明明挺不错的。” “你对‘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说这种话真的好么？” “哈哈，这个称号，很酷哦。” 很酷？这个家伙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实在无法理解。 既然人都跑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不过宫原似乎还有话说的样子。 “吉田同学，其实嘛~” “有话赶紧说，我最讨厌磨磨唧唧了。” “你还真是猴急啊……那我就直说的咯，吉田同学，我啊……” 宫原用认真笔直的目光注视着我，脸上扬起兴奋的笑容，就像国小小屁孩获得最新游戏机时那样幼稚的面容。 “我想让你加入人生商谈社。” “拒绝，那么再见。” “欸？秒拒！？” 让我加入社团？说什么蠢话，虽然有点意外，但对方本身就是个奇怪的家伙。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并准备大大方方地离开。 “吉田同学，你就不想试试‘模拟人生’的滋味么？” 他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困惑地看着他。 “模拟人生？” “没错。” 宫原收敛了笑容，推了推眼镜，就像切了开关一样，又或者是我的错觉，他的样子变得很成熟，无论是平静的表情，还是柔和的眼神。 “倾听他人的烦恼，由我们来想出解决烦恼的措施，然后让本人自己去完成。这样子的模式，啊……和galgame或许有点相似，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种事情，有意义么？” 还有，galgame又是什么？ 感觉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没问出口了。 “当然有，非要说的话，就是满足感吧。通过他人的烦恼，来解决问题，并不需要百分百正确的答案，而是想看看问题得到结果之后的未来。像这样子体会一下平时自己不可能体会到的事情，不觉得很有趣么？” 帮别人的烦恼想办法，然后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看烦恼解决之后的未来。这是什么恶趣味的玩法？ “我没有兴趣……不过还是听听看，为什么要找我吧？以及，为什么要说谎？” “咦？说谎？” 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肩膀微颤，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说是喝醉了答应别人来感化我什么的，只是你单方面的谎言吧？” “……” “然后用嬉皮笑脸的态度让我放松警惕。为什么要这么做？” “暴露了么？” 宫原放弃似地吐了口气，摊了摊手。 “吉田同学，你还真是厉害呢。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桌上放的是零食和果汁，储物柜里也有不少饮品，但就是没有酒精类。刚才不知火他们找借口溜的时候，也是用‘电玩店有免费果汁享用’这种借口。还有，非要说的话，就是直觉，你不会喝酒。” “前面的推测我还觉得蛮不错，但你最后那句话就……” “干嘛？”我瞪了他一眼，也许是自己被耍着玩吧，总觉得很不爽。 “小看吉田同学是我大意了，既然你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也坦诚相待好了。” “哼，说说看吧。” 他笑着招招手，示意我坐在椅子上，然后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给我倒了杯果汁。 “先说好，下药对我没有任何作用的。” “那已经是犯罪了……吉田同学，你未免太神经过敏了吧。” 他苦笑道。 果汁很甜，虽然不能解渴，但确实比毫无感觉的黑咖啡要享受很多，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一下就见底了。 “……说吧。” 为了不让他瞅见我因为不好意思而通红的脸，我撑着脸颊，别过脑袋，结果惹得他一阵笑。 “咳咳，嘛~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理由吧。只是觉得，像吉田同学你这样的人很适合人生商谈社。”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可以好好享受的青春，不是么？” “多管闲事。” “吉田同学也有自己的情况，我不会因为好奇去追问，但你被称为‘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其实是很困扰的吧？” 完全不会。 看他说话说到兴头上，我难得不想泼他冷水，姑且继续听他说说看。 “我并不是出于同情什么的，我也不觉得吉田同学有哪里值得同情的地方。只是，想着如果有吉田同学加入的话，或许会很有趣……这样子的。” “我可是恶魔，不是什么好人。” “不，吉田同学是个很温柔的人。” “哈？” 如果杯子里还有果汁的话，我倒真想泼他头上，让他那颗磕错药的脑袋冷静一下，好好分析情况。 “我说你，脑子坏掉了吧？你难道没听说过么？我在学校和外面是怎样闯祸，怎样让人闻风丧胆的。” “但你对付的家伙，基本都是坏人，而且是主动袭击你的流氓吧？” 我一时无言以对，我想，那只是偶然吧。就算好人挑事找我，我照打不误。 “还有，我不觉得恶魔会对我手下留情。” “……” “还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手下留情？” 我站起来，反手抓起椅子，差点就甩对方脑袋上。 椅脚停在他眼镜前端，他依然保持平静，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我。 “为什么不躲？” “因为你不会下狠手。” 该死的……好想真的砸下去，但又不想惹这种事。 我放弃了挣扎，放下椅子，心情还是很烦躁。 “刚刚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便是，对不起。” “我并没有在意。” ——没有在意的人会冲动到举起椅子露出杀意么？ 我从他的眼神读到了这番内容，好在他没有继续为难我。 “回到正题上吧，我想邀请你入社，吉田同学，请你务必考虑一下。” “不要，没兴趣，拒绝。” 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我转头准备离开，这一次宫原没有拦我。 “姑且再考虑一下吧，我会等你的！” 放弃吧。 就算这么说，他也不会死心，我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奇怪的家伙。 离开部室的时候，我有些在意宫原，回过头去时，发现他正冲着我笑。 “你笑什么！” “欸？吉田同学为什么要回头呢。” 真是火大…… 不过完全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再僵持下去，只会被耍得更加团团站，我嫌麻烦地皱了皱眉，最后瞪了他一眼才离开。 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三） 我以为，我和那个男人的交集仅此而已，即使在同一所学校，能见面的次数想必也不多，就算见了面姑且打了声招呼，也一定没有更多的可能性。 我并不是对这个男的产生了兴趣，只是因为他的奇怪让我有些好奇，仅此而已。 所以，当他站在班级门口笑着朝我挥手时，我其实并不是很生气，比起惊讶，更多的是小小的震撼了下。 以及，在全班同学面前撞见男生来接我下课这回事。 难以置信的，我竟然感到害羞了。 “呀~吉田同学，下午好呀。” 从明天开始，也许会多出关于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吧？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身后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要不要带你去电玩中心玩一玩……啊，带女孩子去那种地方貌似不太好。那卡拉ok如何？” 宫原就像是邀请自己的女朋友一样熟络自然，他那象征着帅气的面容与表情，让班上的女生无比惊叹，特别是靠在门上，优雅地伸出手邀请我的模样，这是哪里来的王子啊？ “不要，没兴趣，拒绝。” “咦？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痛！” 我用手肘撞了他的肚子，拿着书包径直离开。 走出校门，绕了段长路，来到海边散步。拿起一块石头，朝大海用力扔去，石头在海面上来了段漂亮的水上漂，激起一波又一波涟漪，海面的平静顿时被打破。海水漫过沙子，往我脚边冲过来。 冰冰凉凉的，还蛮舒服，只不过一旦到了冬天，这里的海水就没那么舒服了，变得毫无感觉。充分享受着海水浴脚好一会，等海水褪去，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到这里，身后的那个人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嗯~直到吉田同学能够加入人生商谈社。” “我已经拒绝了，你再这么跟下去很烦人！” “恋爱就是要大胆果断不要脸的去追。” “哈！？” “不，我只是打个比方……” 那还真是有够糟糕的比喻。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往前方走。 要回家，还得经过商店街，于是我从红绿灯口穿过，虽然眼前还亮着红灯，为了摆脱身后的家伙，我还是趁机闯了红灯，因此没少被人闲言碎语。 宫原看我闯了红灯，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他焦急地看着红绿灯，又看了看前方的我。 “吉田同学，你等一下我呗。” “给我一个等你的理由。” “我有话和你说。” 隔着一条马路互相对喊有够蠢的，我突然觉得很困扰，如果说我有头疼这种感觉的话，想必现在会感到头疼吧。 我没有继续等他的意思，甩身走向商店街，到了那种地方，人一多起来，就算他有千里眼也很难找到我了吧。 正当我这么盘算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急促的喇叭声。 不是吧？ 回过头去时，宫原那高大的身子已经站在我眼前。 “我可是善良的一般市民，让我闯红灯，你还真是不得了啊，吉田同学。” “是你自己闯的红灯，不是我怂恿你的。” “所以，你决定好加入人生商谈社了吗？” “我都说我没兴趣了，你烦不烦啊！？” 这家伙是老年失聪吗？还是选择性耳聋？昨天明明拒绝得那么彻底，居然还这么死皮赖脸。 要不要……往他腹部来一发百分之三十力度的气拳？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吉田同学，哪怕是实习也好，参观一下人生商谈社团的活动内容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为什么这家伙那么执着于我加入社团啊？ 这个问题我实在搞不清楚，难道说这家伙过去认识我，还是前世欠了他的债么？ 不论如何，宫原始终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算我用气拳揍了他，想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坚持不懈的家伙。 “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真的么！？那么，请务必好好考虑！” 他的眼神瞬间擦亮，开心得和小孩子一样。一会儿成熟帅气，一会儿又单纯天真，这家伙还真是多变。 “那么，就这样了。”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急忙混进人群，进入商店街，身影很快被别人挡住，身后只剩下宫原呼唤的声音。 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四） 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回到家。 “我回来了。” 即使没人回应，我还是下意识地打了招呼，玄关处只有一双拖鞋，伞筒上没有伞，狭窄的房间内一片昏暗。 “……” 看着昏暗的客厅，心头的疲倦感顿时全无，我把客厅的电视机打开，将声音调至最大，模糊的屏幕内正播放着搞笑艺人的表演。将桌上的垃圾收拾一起打包放在玄关，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将换洗衣物扔进洗衣机，确认没搞错放水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尽管没有味道，我还是假装津津有味地喝着，然后坐在沙发上，重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搞笑节目。 这样的生活也有几年了吧。自从国中父母过世，车祸中只有我淡定地活下来之后，满打满算到了现在，虽然一开始还马马虎虎，很多方面都苦恼，有时候情绪暴躁到深夜逛红灯区暴打不良少年。现在的话已经好多了。 不过，因为可以忙的事情变少了，结果就成了这种等死的日子。 没有朋友，没有梦想，没有追求的事物，所以我正在做的事情，只不过和大多数都一样，等待死亡的到来。 说起来，宫原邀请我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为什么我要拒绝呢？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所能思考的事情，只有这个。 这两天的生活，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是因为宫原这个烦人的家伙来骚扰我，所以多少有些变化么？ 不过，我从来没有被谁特别邀请过做什么，偶尔会有狂热追求者拜托我帮忙搞定某个强势的家伙，但一般都是心怀鬼意，所以我向来没答应。 所以，我也拒绝了宫原的邀请。 不过…… “真的，好无聊。” 我把电视关掉，早早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思考，只是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睡去。 第二天，我起得还算早。 解决完洗漱和早餐问题后，准备去上学，出门的时候看到宫原站在门口。 “呀，早安。” “又是你啊，怎么还追踪到我家来了。烦死了。” 虽然我还是抱怨了，但多多少少猜到了。 只是有点不适应和其他人一同上学的生活。 宫原之所以会过来，目的很明确，一路上他还是不停追问我考虑得如何了。我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够平静地回答他，如果换作平常的话，早就想办法甩开他了。 被其他同学撞见我和宫原走在一起时，虽然那些碎语很吵，但我意外的不觉得烦人。 宫原还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现在不单是求我加入人生商谈社的话题，而是与我分享了社团活动的日常。 帮青春期躁动的男生找到自信，于是一群人深夜潜入女澡堂，结果被发现了，好在事情闹得不大。 为了帮助单相思的少年找到告白时机，众人疯狂暗示暗恋对象，结果暗恋对象反而缠上了宫原，他差点没被少年打死。 暑假烟花大会的时候溜进校内游泳池开派对，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一番劝诱之后，保安也加入派对行列。 他所描绘的生活，就像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画里的人物、景色都很美。只不过对我而言，有些刺眼了。 “啊，对了。你看过活动室里挂着的两幅画了吧？” “你说那两幅马马虎虎的山水画对吧。” “唔呃……你这话挺伤人的。” 宫原夸张地捂着心脏，表现出受伤的样子。 “其实，那是我画的啦。” “我还以为画上的签名是你自恋写上去的。” “唔！我好歹也是以美术为梦想努力的！” “那你干嘛不加入美术部，反而加入那种莫名其妙的社团。” 在鞋柜换了鞋，往班级的方向走，宫原还是围着我转。 “我不喜欢自己的思维受限于他人，所以对于梦想也是独自努力。” “哦，是这样吗。” 我没有梦想，也不懂他的追求是否正确，不过听他说这些，倒也觉得很新奇，因为这都是我过去从未听过的话题。 总算进了班级，宫原这才恋恋不舍地和我打了招呼离开，至于班上吵闹的气氛，也在我进入的那一瞬间降至冰点。 嘛……已经习以为常了，倒不如说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 “人生商谈，模拟人生么……” 如果真的加入了，生活是否会变得与众不同，我的世界，会不会也充满栩栩如生的色彩呢？ 我望着蓝天，头一次在课上陷入了烦恼。 * 文化祭差不多要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学校的气氛都会变得与众不同，特别是青春期躁动的学生，那种生物在这一刻往往会变得特别愚蠢。 喜欢的人的班级举办女仆咖啡，特意点名她来为自己涂上‘love’的蛋包饭。在体育馆的大舞台上尽情歌唱演剧，当气氛到达最高潮的时候来一段时机微妙到不行的告白。因为共同工作日渐生情而在文化祭尾幕之时表白心情。还有在无人的教学楼角落下，等待黄昏降临，与少女接吻。 这样的家伙，不论放在那个年代都不奇怪，这种享受青春的方式，或许放在全人类都是适用的。 不过，我始终无法明白。 喜欢的人也好，喜欢的这份心情也好。 胸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也许这辈子都无法明白吧。 我坐在冰凉凉的地面上，望着昏黄的天空。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很抱歉，我暂时不想和任何人交往。” “怎么会……我明白了……谢谢学长肯倾听我的告白。” 这样子的也是一种青春么？ 将苹果汁一口吸完后，身后正好响起剧烈的关门声。 “搞砸了……居然把她惹哭了。” “要是在意的话，干脆接受告白不就好了么？” “同情与喜欢是两回事。” 宫原叹了口气，目光闪过一丝忧郁，他转身朝我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呐，吉田同学，加入社团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今天，你已经问了第三遍了。前后左右算起来也……我记不清楚了。” 从他纠缠我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周的时间，宫原完全不懂得放弃，即使明白那会答应‘考虑一下’只是敷衍，他也没有在意。 “不过，我对你们还不了解，所以让我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 “这样子啊~” 他接受了这样子的解释，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凝望着天空，不像是单纯地看着火烧云，更像是注视着更远处的东西。 “文化祭，要来了呢。” “嗯。” “吉田同学有什么打算么？” “你这是在约我么？”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他突然转变话题，笑着说道。 “不过，如果吉田同学有空的话，不如来我们社团玩玩。” “那样的社团也会有活动么？” “唔，今年的话准备了型男比赛。” …… 我貌似听错了什么话。 “抱歉，你再说一遍……” 我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点累，这样子的情绪，明明平时基本不会有，自从和宫原有了接触以来，渐渐变多了。 难道他是神明派来解除诅咒的钥匙么？ “所以说，型男比赛啦。话虽如此，我可不参加，你不要误会哦。” “从你说出‘型男比赛’开始，我就没打算正解你。” “总、总之，来看看也好，不知火他们的身材其实挺不错的！” “因为没有观众所以拉我充数么？真行啊，宫原。” “唔！” 大概是被我读出了心思，宫原皱起了脸，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最后终于举白旗投降。 “虽然偶尔会有人来商谈啦，不过真的有点少，刚刚社团会议的时候，学生会还说出‘咦？我们学校有这种社团’这种暴击人心的话……” “学生会长还真是温柔，要是我的话，就先废社再说。” 感觉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留着也只是浪费经费吧。 “不过啊，真的值得一看啦，身材很棒噢。” “告辞。” 我把苹果汁的包装捏扁，收进袋子后，提着袋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本以为宫原又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住我，结果这一次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不动，和平时的情况有些不同。接着，他拿出手机，对着屏幕里输入了什么，因为反光，看不清楚，我也没有追究别人隐私的兴趣。 不过，要说一点都不在意，也许是假话。 回家的路上，在商店街的超市买了今日份的晚餐，正当结账的时候，手机响起了来信提示音。里面只储存了宫原一个人的号码，可以说这个手机只为他一个人而运作。 ——吉田，文化祭的时候要好好认识一下人生商谈社的魅力哦。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废话，我回了句‘哦’后，便不再收到新的消息提示。 知道他如此执着我的原因，也是后来的事了。 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五） 文化祭如期来临，不巧的是，天上下雨了。 雨势不大，但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不看时间还无法分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即使如此，毕竟是一年一度的文化祭。雨还是阻止不了学生们的热情。 户外的摊位撑起了大伞，露天的舞台也搭起了简陋的遮雨棚，体育馆以及教学楼还有社团大楼内部的活动照旧。 雨天下的文化祭。 没有谁能阻止得了青春野兽的躁动。 我所在的班级展出的节目是《白雪公主》的童话表演，因为要求是每人都要参与，即使是我也免不了干活。 只是分配到了跑腿而不是角色已经很庆幸了。 白雪公主的毒苹果道具，经过商讨之后，打算用真正的苹果，不过真的苹果在不久前不小心摔烂了。于是作为跑腿的我总算有了点价值。 “拜、拜托你了，吉、吉、吉田同学。” 又不是什么大事，拜托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我无语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教室。 距离下午开场的时间还早，苹果也不需要特别跑到商店街的超市去买，学校附近的巷子就有一家水果摊。 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钟，正好是人生商谈社的型男展时间。 姑且去看看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是撞见了宫原，就说是路过吧。 来到三楼，通过连通社团大楼的通道，再上两楼。 平常受冷落的五楼，即使在文化祭，也依旧空荡得可怜，远远望去，人生商谈的型男展海报还放在门口。 原来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啊。 不过宫原平时就是那么奇怪的人，事到如今再吃惊也晚了。 仔细一看，海报画得还真丑，除了背景看上去有些模样，主题的肌肉男真是一塌糊涂。不过看得出来，背景应该是宫原负责完成的。 我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门，悄悄拉开一条缝，里面很热闹，不知火正在热情的说大话。 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里面并非没有观众，相反还坐了一排排的女生。型男的动作相当难为情，加上赤裸上身，一股gaygay的气氛让我忍不住打颤。 真亏这群人看得下去。 我重重地合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里面的声音还是掩盖过雨声流泻而出，但那欢乐的气氛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愉快的笑声中，无比陌生。 离开教学楼，来到户外，尽管淋了雨，却也只是觉得冰冰凉凉的，就算倾盆大雨，也不会有感冒的症状。因此，雨天对我来说，只是凉快的晴天罢了。 户外的空气十分清爽，我深吸一口气，吐出身体里微妙的感觉，这才有了新生的滋味。 对了，型男展里缺少的，是宫原这个人。 明明是他邀请我过来的，结果本人却不在。 啊……不过他也说过，他不会参加。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莫名火大。 为什么呢？ 我抬头望着天空，雨水倾泻而下，落在我脸上，只有在滴到眼睛的时候，我才下意识地眯了下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总觉得乌云也变得扭曲。 “因为他总能在需要我的时候找到我，烦我。而当我要找他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么？” 话语不知不觉从嘴里说出，我摸了下自己冰冷的嘴唇，有些惊讶。 原来如此，我是太无聊、太闲了，所以才想在买苹果之前找宫原打发时间。 可是，在那之前的我，又是如何度过无聊的时间呢？ 想要回忆起来时，我却惊奇的发现脑袋一片空，仿佛之前留下的生活印记，全都变成空白。 我站在雨幕中，和那天的宫原一样发呆了好久。 “该去买苹果了。” 我，真的感到寂寞了么？ 只有这件事情，再往下去想，只剩下一片漆黑。 * 以前我总认为雨天打架是非常愚蠢的事情。在我名声还未传开的时候，就曾见过那么一群热血的家伙会在大雨下发泄青春，他们互殴、痛揍彼此，伤痕累累地倒在草地上擅自说些漂亮的话。 两败俱伤的话，或许会成为新友谊的种子。单方面胜利的话，只会滋生黑暗，这样的情况，我已经见惯不怪了。 那些被我揍到之后找人群殴我的，现在也不敢在我活动的区域出现了。 不过，当我看到无人的巷子里，宫原静宫被人一拳揍到在地的时候，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臭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揍倒宫原的那个人，是留辫子的黑脸男，他的鼻子出了不少血，右脸颊也肿了起来，在雨的冲刷下，下半脸的形象变得一塌糊涂。 但……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打起架来。 我的大脑没来得及思考，看着倒地狼狈的宫原，胸口在隐隐作痛，某种奇妙的感觉在腹部窜动。 这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丝疑问，与此同时，话语与身体同时行动起来。 “喂！宫原！” “住手，吉田！”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在看到宫原倒地的时候擅自行动起来，听见宫原呼唤自己的时候又自动停了下来。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脚，还没搞清楚现状。 “我，到底……” “啥？哪来的小妞子，你也来管闲事的么！？” 正当我在未知的领域中越陷越深时，辫子男的声音把我唤醒过来。 “宫原，是他打你的么？” “没错就是我打的！” 辫子男竖起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十分恶劣，和那些手下败将嚣张时候的样子没有差别。而他的身后，大概还有十来个人，除了宫原被打伤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男生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难以动弹。 我突然觉得郁闷、烦躁，双手也握成了拳头。 我想好了该怎么做才会让这个男的发出痛苦的惨叫，通过肉体上的较量来让摧残对方的意志，我已经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几乎是一瞬间之间决定好的。 我向前迈了一步，正当准备行动的时候，却被宫原拦住了脚。 “等等……” “你干什么？别拦我！” “吉田，这与你无关。” “宫原……你都被打成这样了！” “即使如此，也和你无关，对吧。” 宫原抓着我的脚，慢慢站起来，即使脸上满是狼狈的伤，他还是逞强露出笑容。只不过，这话语和笑容，比起看到宫原被打倒在地的感觉还要奇怪。 说不出的感受，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情在沸腾，因为找不到出口只能在体内不停流转。 后来，我才明白。 那个，原来是被称作‘愤怒’与‘伤心’的心情。 宫原在说完那句话后，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委托，也是我身为男人该做的事情！” 他的眼镜已经碎成一地。我不知道在这种天气，模糊的视野究竟能看到多少，但宫原他确确实实不要命地冲了上去，和辫子男扭打在一块。 似乎是提前有过命令，两人打架的时候，其他帮手只是在一旁看着。 辫子男的拳头，一击又一击地落在宫原脸上，每一次重击，辫子男身后的跟班都会露出狂妄的笑容，起哄般叫着。血从宫原的嘴角喷出，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辫子男掐着宫原的脖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料被宫原一拳击中腹部。 “唔！” 战局出现了转机。辫子男痛苦得脸都扭曲起来，身体下弯，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后退了两步。宫原趁此又对着男子的下巴补上了一脚。 “好好看着。小亮！” 他不是叫我，而是在呼唤那个男生。听到宫原的声音后，原本动弹不得的那个男生有了微弱的反应，他撑着地面，勉强抬起头来。 “宫原同学……” 虽然看上去受伤更严重的是宫原，但他依旧逞强地站着，他的眼神十分锐利，神情镇定，不像是受过伤之后的人该有的表情。至少，在我见过那么多混混的败场中，没有人会凭着一股劲耍帅，他看着倒地呻吟的辫子男，以及那群随时会冲上来的跟班，似乎并非我在场制造了压倒性的压力，而是他个人的意志本就让人望尘莫及。 “不要害怕受伤，小亮。如果被欺负的话，就反抗吧，即使打不过，也不要给对方一种你好欺负的感觉！” 他以教训后辈的口吻如此说道，又回头看了我，嘴角微微上扬，破皮的地方渗出血丝，他的眉头微微下皱，看上去很痛的样子。 “如果他们冲上来打你怎么办？” “嗯……可能下场很糟糕吧，但我会反抗到底。” “跟白痴一样……” “是啊，因为我不像吉田你那么能打，所以只能像这样子反抗。” 他的话里，略有自讽的意思，却听得我难受。胸口处就像堵了块大石头，这种感觉，过去十几年里，我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父母死掉，唯有我活下来的那一刻。 结果，那些人并没有替辫子男报仇。那十几个跟班当中，貌似也有认识我的人，看到我的样子时，原本冲动的劲顿时萎缩，众人扛着辫子男，连狠话都不敢放便溜走了。 雨天冲刷掉现场的痕迹，仿佛从未发生过斗殴，只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我站在距离宫原五米远的位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宫原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擦碰到破皮的地方时，他用力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接着咬紧了牙齿。 “已经没事了。” 宫原强撑笑容，对着那位受伤的男生说道。 “谢谢你，宫原同学……” “刚才的你，真的很帅气，不要害怕受伤，如果不想被欺负的话，就靠自己变强吧。” “是的！” 宫原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他看了我这一边，仿佛明白了什么，这才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现场。 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我还是不知如何是好，手指微微颤抖，那并不是害怕，也不再不是愤怒，而是根源于内心深处的，另一种我所不知道的情绪。 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在宫原的带领下，麻木地走到闭店门口的遮雨板下。 我和宫原的中间隔着微妙的距离，他手插裤袋，轻轻倚靠着墙壁，我则跟木头一样僵硬地站着，许久没法缓过劲来。 “刚刚那个是？” “小亮是委托人，这是人生商谈社的委托。因为当时正好只有我在场，所以接下来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我感到喉咙干渴，明明想问的不是这种事情，却停不下来，整个身体就像失控了一样。 “这是委托。那个男生一直被外校的混混欺负，他很想坚强的反抗，却始终没有勇气，他向我请求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帮助他鼓起信心。我不会找一帮人替他教训那群混混，所以，我只是稍微严厉了点，呵斥他行动起来。” 宫原擦了擦鼻子，笑着说道。 “那个孩子，和对方见面的时候，还是吓得腿脚发软，站在那个辫子男面前话都说不出来。于是我就在旁边刺激他，稍微怂恿一下他，虽然有些不像样，最后看他用力揍了辫子男一拳还是挺过瘾的。” “你是白痴么，他们那么多人。” “这些家伙就喜欢用人数来撑场面，所以才没人敢反抗。可是，哪怕多受一点伤，如果不让他们明白你的强大的话，下一次还是会被欺负，永无止境。” 所以，他们就可以冒着危险反抗了么？ 我无法理解那种心情，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凡是与我硬碰硬的家伙，吃过亏后没人敢放狠话。 “小亮揍了对方后，自然是挨了一阵毒打。既然是我鼓励他过来受苦的，我也不会光看着，于是与辫子男起了冲突。” “真是服了你。” “吉田你呢，为什么刚才想冲上来帮我报仇？”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狡猾，深黑的瞳眸里闪过一丝亮光，戏谑地看着我。我想，现在的我，表情一定很糟糕，因为他就是一副快笑出来的样子。 结果，我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作为代替，他换了一个问题。 “吉田椿，你想好加入人生商谈社了么？” 平时，我会敷衍他。但今天，我却错失了秒回的机会。 我看着宫原的脸，惊愕地说不出话，平时在他人面前，我总是毫不在乎，从未迟疑过，可如今在他面前，我却前所未有的感到自己处于下风。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沉默代替。 宫原也没有追问，他的目光笔直放在远处的雨景，后背磨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往前走了几步。 “你是不是很困惑，为什么我会如此执着于你。” 宫原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落寞。 “吉田，你还记得一年前被你救下的小女孩么？” “小女孩……” 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使我措手不及。再说，一年前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我从没救过人，只是在和混混干架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人受惠吧。 “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那也不是值得记忆深刻的事情。” 他虽然这么说，声音听上去却很悲伤。 “我的妹妹，宫原汀，曾经受过你的照顾。” 我试着回想一下一年前的事情，是否曾有某个人像宫原这样，在我生命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尝试着回忆之后，我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因为漫长的十八年岁月里，那样的对象不曾存在，我甚至记不住过路人的名字。 只是……非要说的话，有个拿着袋装烟花的女孩曾经笑着对我说‘姐姐你看上去很孤独的样子，希望你能变得幸福起来~’ 那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镜头，如果不是宫原提醒我回忆一下的话，我或许想不出来。 “那个时候，小汀身患重症，剩下的日子不到半年，她想在死前为我庆祝最后一个生日，正好赶上夏日祭的烟花大会，因为无法去远处看烟花，她偷偷溜出医院，用平时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袋烟花，想着至少在医院天台放一下。这件事情，她没有和我商量，买完烟花回来的途中，碰上了一群正在打架的混混。” 回忆，就像颜料滴在水中一样，慢慢扩散开来，渐渐形成像。 两帮人马加起来足足十人，在草坪上厮打，其中有人的脑袋撞到了石头，出了很多血。有个小女孩看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发青，从未见过这样场面的她，想试着劝阻他们，不料被他们当作出气筒。 十人放弃了互殴，转而面对一个小女孩。女孩被吓得靠在墙上一动不动，我也刚好被堵住了过路。 虽然只是偶然，但我确实出手，间接救了那个女孩。 我把头目的家伙的手往不可能的方向扭转之后，剩余的人便吓得逃之夭夭。 “小汀和我庆祝生日的那天，正好也是她的死期。她跟我说，那天救她的姐姐，看上去很孤单，很寂寞，希望我能帮帮她。小汀知道我在人生商谈社活动，所以她也笑着向我提出了委托。” 我把混混打跑之后，用厌烦的语气呵斥少女赶紧离开，不要在这种地方独处。少女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对我说谢谢。 ——那个，姐姐，你看上去好像很孤单的样子。和只能待在医院的我很像欸。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生，现在想想，和宫原确实很像。 ——谢谢你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好人必有好报，这是哥哥告诉我的。 我没把少女的话当作一回事，反而为她的天真感到可怜。 然而…… “这是小汀最后的请求，她虽然无可救药的善良，却总是把这份温柔留给别人。” “宫原……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胸口这股炽热的疼痛，实在是无处发泄。无法感受痛觉的我，头一回因为别人而受伤。 “该道歉的人是我，总是死不要脸地缠着你。因为那个时候，我发过誓，答应了小汀最后的愿望，一定要把你拉入人生商谈社，想让你模拟人生，去烦恼平时自己决不会烦恼的事情，我想这样的话，也算是了却小汀的心愿。不过，说不定也不只是这样。” 宫原转过身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痛苦。 “我本来很怕你，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才发现你并不是传闻中那么可怕。” “传闻中的我，是怎样的我？” “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 宫原的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但你更像是折断羽翼的白色天使。” “我不习惯这种肉麻的话。” “也是啊，这也不像是我会说出的话。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很不错。” 我不知道宫原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一丝玩笑，也看不到认真。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虚脱了般，也许是在庆幸，新的生活就此到来，或者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真实。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宫原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说了不少真心话时，他一时感到难堪，脸色渐渐泛红。 “忘了吧，我该回去了。你慢慢考虑。” “等等！” 几乎是无意识的，见宫原即将冲进雨幕，我的身体不自觉地行动起来，伸手抓住了宫原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把宫原的手捏红了。 “吉田……” “我答应你，加入人生商谈社。” 我到底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我已经忘了，当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光是看着宫原的样子，就已经用尽全力。 我感到身心疲倦，很想找个肩膀倚靠一下，我看着宫原的脸，涌上心头的话，又忍不住憋了回去，胸口莫名的躁动，心脏不停地加速跳动。 我是头一次有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所以不知该如何应对，也许那句答应的话，不仅仅是加入社团那么简单。 我可能只是累了，想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从那以后，我正式成为人生商谈社的一员，不知火那群人的态度，也渐渐从畏惧我转变到随和。一起玩掌机游戏，出入电玩街，观赏烟花大会，解决普通人的烦恼。 我出入红灯街的情况也越来越少，自那以后，回到家也常常有事情可忙，学校的学生对我的风评逐渐改善。 课堂不再死气沉沉，愿意和我打招呼的学生越来越多，最后发展成了一起参加运动会，修学旅行的程度。 而宫原……不对，是静宫。 我和他之间，也在相处的日子中，越走越近，那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男女之情。 但我和静宫之间，一次告白的话也没有，只是非常自然地走在了一块。出入我的家，为我做饭的情况时有，一起努力找到解决烦恼途径，累到在沙发上睡着的情况也有。 我的生活，看上去有了大大的转变。我渐渐淡忘了诅咒的事情，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已经死了。 吉田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 我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幸福。 但我错了，就像孩子梦见幸福的事情会笑，醒来之后的现实有多残酷，自己也得承受那份反差的压力。 结果，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幸福到难以想象的未来而逃避了。 吉田椿：小丑的恶意（一）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生活确实在往好的一面走。 自从那天，我接受了静宫别样的告白以来，看到的世界也广阔得多，也尝试着去做一些平常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像这样，坐在沙发上，深夜里独自编织着围巾。 绝对不符合我的个性。 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说，我觉得就算吉田你不送什么，静宫那家伙还是会高兴的啦~” “我稍微调查过了，圣诞节喜欢的对方互送礼物是常情吧？” “噗~大姐头，你们之间连告白的话语都没正式说过，我觉得你应该从这一块下手吧。” “少啰嗦，你教还是不教？” 我略微用威胁的语气对电话另一边的不知火说道。 说实话，我真不适合针线活，准备围巾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光是入门到正式编织就花了不少时间，好在我比较闲，赶工马马虎虎跟得上，现在围巾的编织也进入最后阶段。 不过，为什么我偏偏会选择这种与我个性偏离得离谱的活儿呢？连我自己都找不着头绪。 冷风吹得院子的门窗嘎嘎作响，我放下手里的活，打开窗，光着脚丫走出去。 时至冬天，天气变得寒冷无比，光看着静宫他们哆嗦的样子，我似乎也能明白‘冷’的感觉，可实际站在外面感受的时候，我还是没什么感觉。 院子不大，除了干涸掉的池塘，还有一排排父母生前栽培的不知名的树，幽静的环境下，抬头仰望月空的感觉很不错，之前静宫来的时候也说过，这个地方很容易生出灵感，对他的美术创作也有帮助。 虽然我不是什么创作家，也感受不到寒冷，但实际试试以后，发现真的和静宫所说的一样，有种十分惬意舒适的感觉。 “灵感，是这种东西么？” 我伸了伸懒腰，保持窗开着的状态，回到沙发上，继续编织围巾。 今年的圣诞节，看来也会别有一番滋味的样子。但愿这份礼物，他能开心地收下。 怀着这份心情去编织围巾的时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加入人生商谈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十八岁，就像一个转折的时机。 我把自己的人生划割成两半，前者活在被诅咒的世界里，后者是开启新的幸福人生的道路。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完美的分割。今后的日子，会不断变好。 这份憧憬，与其思念的人联系在一起。最近，胸口炽热，心跳加速的情况也越来越多，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然后，圣诞节总算来了。 同时，也是毕业季。 考完试之后，学生们各自回家，我们几人来到社团活动室，开了场特别的派对，庆祝彼此走向社会，同时也感叹至今为止在这里留下的回忆。 派对上，即使不会喝酒，不知火那群男生还是灌得一塌糊涂，哭着说社团怎样怎样好。静宫也试着喝了杯啤酒，不过还是受不了那种味道，最后换成了果汁。 派对闹到很晚，一伙人又吃又喝，又哭又笑，玩了不少游戏，最后全体向活动室致敬。静宫扶着已经处于混乱状态的不知火回家，我也收拾好东西，最后念念不舍地回望一眼社团才离开。 回到家，我看着已经完成了的围巾，回想着在人生商谈社度过的点点滴滴，突然有种人生已经无憾的感觉。 不过我知道，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洗完澡后，我早早爬上了床，静宫给我发了条邮件过来。 ——不知火把别人的二哈当成自家已故的宠物狗，途中痛哭着抱着二哈，把人家的二哈吓得不轻。 ——他的感情太丰富了吧。 ——他今天只是太高兴了，又太不舍了而已。 邮件发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对他的话思考了一遍又一遍。 高兴，也不舍么？ 毕业之后，我决定卖掉这里的房子，远离所有不快的回忆，打算跟随着静宫一起去另一个城市，他说过会继续为了梦想而努力，我也会一直支持他。我想，这才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吧？ 只是，和不知火他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会越来越少吧。 邮件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小椿，我能期待一下明天的圣诞节么？ ——准确的说是今天，刚刚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不过，他想期待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具体说，不过总觉得会是十分特别的事情。 也许，那是决定我们彼此迈出一步的关键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今年的圣诞节，未免倾注了太多的希望了吧？ ——晚安，小椿。 ——晚安，静宫。 我期待着，当第二天的夜幕再临，他能对我说出那句话。 * 我曾对圣诞节这样的节日嗤之以鼻。 圣诞节，是耶稣的生日，对教徒而言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我不是教徒，大部分人也不是，不过大家会把今天当成特殊的节日，说到底也不过是找一个情感升温的借口罢了。 所以，圣诞节的这一天，才会有许多情侣约会甜蜜，并不是真的为了耶稣庆生，而是为了彼此的幸福祝贺。 我曾经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成了无聊里的一道风景线。 这并不代表我认可了这样的节日，但无法否定，我确实也和大多数渴望幸福的人一样，等了很久。 白天，我去商店街和购物街逛了一圈，确认了下今天的情况，虽然觉得有些蠢，但我害怕晚上到来，和静宫在一起的时候会手足无措，甚至忘了该去哪里，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才是情侣该去的地方。我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束手无策。 为了不被认识的人认出来而觉得羞耻，我特意戴了口罩和帽子，在人群当中鬼鬼祟祟地穿梭着，将路线和重要的商店记在脑子里，这么做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不少人也和我一样，为了夜晚的准备而提前功课。这其中有男生也有女生。 确认完所有的情况，最后，我在爱情旅馆门前停了下来。 “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点？” 我看着成熟的男女一对又一对进进出出，瞬间觉得连那扇自动门都是一个不可高攀的世界。 对我来说，那一瞬间的痛感也会化作虚无吧？那样的话会不会太无趣了点。 抱着这一想法，我突然变得厌恶这个地方起来，便早早离开。 然后，夜晚如期而至。 我和静宫约定好时间和地点，因为闲在家也没事做，我从白天开始就在外面瞎逛，晚饭也是用快餐解决。 静宫和不知火他们还有一个只属于男人间的相聚，所以会晚点来，他和我保证过，今晚的圣诞节绝对会让我印象深刻。 我信了他的话。在他来之前，自己先随便逛逛。 夜晚的气氛，真的是白天无法比的。当晚灯亮起，红色的彩灯连接左右两家时，人们就像收到一个特殊的信号，开始出来活动。树上装饰着一圈又一圈淡蓝色的挂灯，一排接着一排，看上去十分漂亮，就像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广场中间的喷水池，摆了一棵高大的圣诞树，喷水池下方的音乐盒，正放着圣诞快乐的歌曲。 孩童们的笑脸，情侣间的暧昧，朋友们的欢笑。 整条街，就像被施了魔法，变得如梦似幻，眼前的景色，无不闪烁着明亮的光，一跳一跳的，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忍不住给静宫发了条邮件，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站在喷水池的前面，拍了张照片，连同闪烁着彩灯的圣诞树一起。然后又把这片夜空记录下来。 今晚晴朗无云，星星和月亮都很明亮。 一想到静宫马上就来赴约，我的心情，也和普通的少女一样充满了羞涩与紧张。 我想，要是半年前的我，看到现在的我这副样子，绝对会怀疑人生的吧。 毕竟，我看上去不像是个被诅咒的人，反倒是被幸运所眷顾的人。虽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对此刻心情的描述。 “呐，大姐姐！” 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人扯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 “怎么了？” 我想起静宫的妹妹，虽然没有记住她的长相，也许是看到差不多大的孩子产生共鸣。我忍不住弯下身子，轻轻抚摸男孩的头，因为他看上去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我想要买气球，可是我没钱，姐姐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呢？” 原来是这样啊，没钱买想要的东西，所以委屈到哭出来么？ 小孩子还真是单纯。 不过，我现在也变得单纯就是了。 察觉到这一点，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男孩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喷水池后方的公园角落走去。 寂静的小道上，因为没有任何活动与节目，反倒适合一个人独处，即使是在这样的节日，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伤心的人想要静一静吧。 冷风吹拂而过，成排的小树幽幽地晃动着，躲在草丛里的虫子发出诡异的鸣叫。 与外界的热闹相隔，这里就像是个废弃的公园。 我看着深处，站在灯光下方，有个小丑手里拿着数个气球，正朝我们招手。 “就是那里！” 男孩激动地指着小丑。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做生意么？还真是奇怪。不过，圣诞节与小丑，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么？ 没来得及多想，男孩加快了步伐，拉着我跑到小丑面前。 “这样子就可以了吧？” 他哭着这么说。这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和小丑说话。 只见小丑弯下腰来，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不过小男孩好像很恐惧，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小丑把气球递给他，但小男孩没有接受，反而是受到了惊吓般哭喊着跑掉了。 …… 我的感觉有些迟钝，困惑地看着小男孩逃走的方向，但我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只是没能及时反映过来。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 鲜红的颜色染遍视野，飞溅在印有笑脸的气球上。气球越飞越远，朝着那片美丽的星空远去。 而我，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种冰凉凉的滋味，并不是外界的冷风，更像是从内部释放出来的寒意。 当锐利的刀光刺眼地闪过眼睛时，我才看到小丑的身后冲出来一群拿武器的男人。 不痛。 根本不痛，只是有一点冷，仅此而已。 我看着自己手臂上划出来一道割痕，血液还在不停地涌出来。然后，眼前的小丑摘下头套，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没想到吧？总算让我们逮住了机会，你能堕落成平凡人真是太好了，黑色恶魔。” 这个称呼刺激着我的大脑神经，某种遗忘了的事物，渐渐浮出了水面。 眼前的男人突然咧开牙齿，露出狰狞的面孔。 “吉田椿，我已经受够了！自从被你打败后，我一直悔恨在心！虽然想过要报仇，但始终找不到机会！你就是个怪物！无懈可击，但某天看见怪物的你，也开始过着正常生活的时候，我就想，机会应该来了！” 眼前的男人是谁，我并没有印象，也许是过去教训过的混混之一。 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会来报复我，也从没想过，对方会挑这样的时机。 可是，我更没有想到...... 现在的我，格外的平静。 那一刀对我造成的伤害，几乎感受不到。作为代替的，它打消了我的兴致，唤起了某种早已忘却了的感情。 “今天，你别想平安离开！” 小丑男放了狠话后，从黑暗的深处涌出一堆戴着面具的家伙，他们手里都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即使看不见脸，却能够感受到那冰冷的面具下面是一张张嚣张的表情。 那之后，我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情去做。 我的心，非常冷静，也总感觉在燃烧着什么。 对了，我在思考。 我在打斗的过程，不断受伤的过程中在思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面对横刺过来的刀，身体的运作十分机械，仿佛记住了每一个顺序，轻易抓住对方的手腕，扭转他的手，让刀刺进自己的身体。 沉重的金属棒挥过来的时候，右脚禁不住行动起来，将棍棒踢回去，直击对方的脸。 三五人想要按住我的行动，却被我用蛮力挣脱开，不惜将他们的手往奇怪的方向扭转。 几人扑过来的重量，仿佛跟羽毛一样轻盈，只要稍稍用力，羽毛就会溃散。 惨叫声一个接一个响起，求饶的声音萦绕耳边，我虽然看着眼前被我刺穿手掌的男人，却又像看着更远更深的地方。 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在思考着更远的事情。 我啊，已经看不清前方是什么了。 回过神来时，身上沾了不少鲜血，除了我的，也有别人的。但一点都不痛，只有一种冰凉凉的感觉，挑衅的敌人狼狈不堪地拖着身体逃走了，这一次连屁话都不敢放。 至始至终，我都非常冷静，甚至怀疑连情感都被屏蔽了。我把围巾从袋子里拿出来，将自己伤口的位置包扎起来，止住血后，我到旁边的洗手池清洗了下手上的血，又冲了下脸。 做完这些，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吉田椿：小丑的恶意（二） 以前，我曾经试过在浴缸里淹死自尽。 自从‘诅咒’而越来越被朋友疏远，我开始感到痛苦，渐渐找不到生活的目标，最后想到了一死了之，只要死去的话，就不用承受那些看待怪物般的眼神，我也就轻松很多，也许死后还有转生这一说法，下一次就做个正常人好了。 我把身体浸泡在浴缸里许久，可是没有任何感觉，除了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还有一种像是被一双漆黑的手拖入深邃黑暗中的感觉，睁开眼的时候，眼睛不会因为进水而闭起，模糊的视野，更像是一个虚无的时空，我的灵魂在长流中冲刷、漂泊，渐渐无助。 后来，身体有一种被抽干能量的感觉，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再后来，我被家人及时发现，从死亡的边缘活了回来。 电话响了。 我猛地抬起头，从浴缸里起身。透过大镜子，看着真实的自己。 平静的脸，还残留有血腥的味道，那是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污点。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国中二年级的某一天，我被一个醉酒的大叔堵在了墙角，大叔试图对我进行性侵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以何种手段造成了大叔终身残疾，只是脑子里一股热，有种呕吐的感觉涌上来，然后，我出手了…… 事故发生之后，警察介入调查，最后以正当防卫草草了事，我的事情被学校知道了，当时整个学校的人都把我当成了异类。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的身体里残留着各种各样的人的血，眼睛看过太多绝望的表情，以及背对着我狼狈逃跑时的无助。 这些，全都清晰地留在脑海中，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变得越来越不在乎，最后习以为常。 我以为，一切终将结束，未来会更好，诅咒终于破灭了。 但，一切都没有变…… 我擦了擦大镜子的气雾，更加清晰地看着自己丑陋的样子。 即使被划伤了，也不会痛。看见自己的血，也很冷静。甚至连如何用小刀刺穿对方掌心的细节都忘了。 即使我试着清洗掉身上的沾污，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回家的路上，我闯了红灯，被迎面而来的机动车撞了个正着，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出血量不少，满地的血吓坏了路人，我缓缓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车内的主人。 他们想带我去医院，我拒绝了。 人群陷入混乱，交通变得瘫痪，我趁着司机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了那里。 到头来，还是那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即使交了朋友，有了恋人，生活越来越好，诅咒还是不会变，总有一天也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毕竟，这里不是童话故事，即使浪漫降临，诅咒也不会消失。 因为在神的剧本里，美好的故事总是存在瑕疵。所有通往天堂的阶梯，总会在最后一阶漏个格子。 然后，我掉入了无边的黑暗，也就是重头再来。 电话响了三回，不用看也知道，是静宫打来的。 我换了身衣服，出了门，前往约会的地点。 “好慢！为什么反而是你迟到啊？” 静宫刚一见到我，不安的神色渐渐松缓，他本想露出开心的面容，下一秒又板着脸，不满地抱怨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静宫多半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他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带着我，往人群热闹的地方行走。 他在向我搭话，与那些热闹的声音混在一起，更像是在掩饰什么，因为周围的景色看上去都那么美，企图把我的颜色也染净。 我看见熟悉的景色一幕又一幕出现，那些全是白天调查过的地点。 静宫买了两份汉堡肉，温柔地递给我一个，我只是干巴巴地啃着，很快就啃完了，静宫却说烫嘴，好不容易才吃了两口。前方突然刮起一阵风，静宫环抱着身体，不停地发抖，我却毫无感觉。用bb弹装枪击打气球获取奖品的时候，我想起了不久之前，小丑手里那些被染红的气球。 “嗯？等……喂！你在做什么！？” 静宫脸色大变，立马夺过我手里的枪，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我茫然地看着静宫，又看了看吓坏了的店长。 “小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今天都很不对劲，不然就回去吧？” 静宫担心地看着我，将我搂在怀里。 我感受着的，是温暖的胸膛。 我摸了摸自己左手脉搏的位置，心想如果不是静宫阻止了我，也许我就开枪了。 我没有多想，也许只是想证明一下。 其实这么做，会痛的，对吧？ 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痛，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 “不，请继续。” 不管再怎么残害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感受不到疼痛，我早就明白这一点的，从十几年前就明白了的。 所以，其实我也应该明白的。 这样子的未来，这样子的诅咒，怎么可能会带来美好的幸福。 我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冲昏了头，只是漫长的孤独太累了，偶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被他趁虚而入。 对，一定是这样。 所以……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了笑容。 “静宫，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你说过，这是一个难忘的圣诞节，对吧？” 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的腿抖得很厉害，双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头，明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后来，我和静宫一起去了很多地方，那些情侣们经常去的地方也好，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也好，闪耀的星空下，灯火通明之时，现在的我和静宫，只是普通之中的一份子。 那应该是非常幸福难忘的回忆了，不像那些揍过就忘记的混混，它在我心目中已经深深刻下印记，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因为这是我奇怪的生命中，创下的短暂的奇迹。 我们两人的旅行，两人的时间，不过转瞬即逝。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打响。 静宫牵着我的手，静静地行走在大街上。 仿佛提前说好的一样，圣诞节一过，整条街变得安静许多，因此，静宫的脚步声，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曾看过这么一个童话故事——灰姑娘。 十二点的咒语，美丽的公主显现原形，不得不逃离王子的怀抱。虽然在那之后，王子凭着水晶鞋，找到了挚爱。 但那终究是童话里的故事。 我和静宫停下了脚步。 静宫抬起头来，细框眼镜下的眼神十分温柔，仿佛想要倾尽一切美好的幻想为我订造梦的水晶鞋。 我知道他停下来的意义。 只要微微抬起头，不难注意到爱情旅馆的招牌闪着粉色的灯。 接着，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悲观。 “这一点都不像你。” 他是这么说的。 “小椿，发生了什么事么？能不能和我说一说。” “没什么，只是和平常一样而已。” “你说的平常，是指和我在一起的‘平常’？还是很久以前，在你我还不认识的‘平常’？” “是后者。” 我咬了下嘴唇，回答了静宫的话。 “这样子啊……” 我听见他叹气的声音，他就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又像是在怀抱着什么希望，往前走了一步，双眼热情地看着我。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他本来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出口，却在中途显得苍白无力。静宫垂着肩，头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懦弱的样子。 “对不起。” “这算什么？” “没有未来，仅此而已。” 说到底，我和他从来就没说过任何一句喜欢的话。 我们俩的关系，就像线一样紧密联系起来，但线很脆弱，轻而易举就能弄断。 所以，他所渴望的未来绝对不存在。 我所渴望的未来，只是镜花水月，我差不多该醒来了。 “静宫，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开心。” “开什么玩笑！” 他冲着我大喊。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的话，你又为什么给予我期待！” “我从没有给予过你什么。” “小椿，你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起码给我一个正常的理由。” “我们没有未……”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静宫冲过来，用力地抓过我的手，他剧烈地喘着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软弱。 “不会有人再把你当作怪物了。” “……” “我虽然不如你强大，但我会保护你。” “……” “愉快的事情也好，不爽的事情也罢，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一定可以一起度过。” “……” “因为，自从被你吸引，我就无可救药的喜……” 在静宫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我伸出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 “静宫，灰姑娘的魔法到期了。” “王子会找回来的。” “这里不是童话世界，你也不是王子。”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的故事。我并不觉得灰姑娘利用魔法去见王子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反而觉得很蠢。 因为不正视自己，所以用魔法来装饰自己，为了满足自己丑陋的心去讨好意中人。简直蠢死了。 然后，只是因为习惯了静宫的存在就开始害怕孤独的我，也蠢死了！ “再见吧。” “不要……” “这次算我欠你的，是我对不起你。我想清楚了，你我之间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我从没把诅咒的事情跟人生商谈社的任何人说，我不想得到同情，这也不是我争取怜悯的武器。 我，只是单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而已。 而静宫，已经满足了我的心愿了。 虽然十分短暂，但那确实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幸福到让我忘了所有痛苦的存在。 喜欢一个人的魔力，还真是强大到头疼。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分别，我也没法轻易哭出来。 人们总是会在伤心的时候用眼泪代替发泄情绪，我却彻头彻尾的冷静，只有胸口的位置感到灼热的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对不起，宫原妹妹，你的愿望看来是没法实现了。 我背过身，留下哭出声的静宫，朝着十字路口走去。 “等……等等！小椿！” 明明亮着红灯，两侧时不时也有机动车飞驰而过，我却和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走过去，看到这一幕的静宫楞住了，呆呆地站在另一边，凝视着我的背影。 红灯跳转绿灯，我和静宫的距离，在人潮的拥挤中，渐渐拉大，当我再次回头寻找静宫的身影时，他已被人群淹没，再也找不到了。 啊~啊…… 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接受那样的未来。 那天深夜，我并没有回家，只是在一条又一条的街上闲逛，失去幸福的空虚感，不再有静宫陪伴的孤独感，所有的不适，化作一股炽热的疼痛，不停折磨胸口的位置。 那是我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疼痛的滋味。 结果，我还是没有哭出来。 所有的痛苦、不快、寂寞、失望发泄在了红灯区的混混上，我不记得自己揍了多少人，当黎明悄悄升起时…… 我的幸福，已经荡然无存了。 吉田椿：所以庆幸的是，这里是现实 “喂~差不多可以醒啦。在这种地方睡着的话会感冒的噢~开玩笑的~” 是谁在我耳边呼唤？ 总感觉很熟悉，有一种怀念的味道。 “真是的！把我们叫过来，结果自己打瞌睡吗！” 有些可爱的抱怨，清澈的声音，像泉水一样灌进我的心房，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渐渐窥到一丝亮光。 我微微睁开眼睛，阳光正好刺眼地照过来，一时无法适应，我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过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自己对光线刺眼这回事也没什么感觉。 “总算醒来了啊。” 少年走了过来，站在窗边笑着看着我，阳光打照在他身上，仿佛拴上一道金光，跟天使一样耀眼，耀眼到有些恼火。 “吉田老师，您是累了吗？” “好过分！为什么老师就可以偷懒睡觉，我就要在这里苦苦冥想啊！” “小惠，只有笨蛋才会想那么久。” “什……白痴羽岛学长！你才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刹那君，你又欺负小惠了。” “结衣小姐，我和小惠，你选择谁？” “不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啦！” 意识总算清醒过来，但总觉得头痛得厉害，明明平时都不会有这种‘痛觉’，然而为什么…… “真是吵死了，你们在争什么啊？” “所以说，新年课题啊！不是每个社团都要准备么？为什么身为顾问的你到了放假才跟我们讲啊！” 在我面前吵个不停的少年，他是羽岛刹那，在我学生当中和我关系最熟的一位。 是么，原来是这样子。 我从梦里醒来，回到了现实中。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部室的榉木桌上，他们三人的笑容，如梦似幻，仿佛随时会消失，一种落寞的空虚感迅速涌上心头，我急忙睁大了眼睛，忍不住站起身来。 “咦？” “那个，老师？” “喂，你那一副‘穿越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三人惊讶地看着我，想必现在的我，表情一定很糟糕。 不过，不知为何，总觉得松了口气。全身心都放松下来，并由衷地感觉，自己活在现实中真是太好了。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梦？” “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关于什么的？” “羽岛，一遍一遍纠着问很烦人的。” 我弹了下羽岛的额头，无视他的抱怨。 我想也许是我还有些不清醒吧，怀念地环顾着整个部室，心头涌起暖和的情愫。 被羽岛收拾干净的储物柜，整齐的茶具柜，坐落在窗前的钢琴，老旧的榉木桌。 还有…… 坐在羽岛旁边的名为相泽惠的少女，此刻她正嘲笑红额头的羽岛像恶鬼。羽岛不甘心被小学妹看扁，也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结果相泽撒娇般扑进宫城怀里。 “刹那君，不要欺负小惠哦。” “所以说！结衣小姐，你到底选哪个嘛！” 宫城坐在轮椅上，轻轻抚过侧脸的发丝，露出害羞的笑容说‘就说不要问这种问题啦~’。 这才是现实，我所生活的世界。 那之后，已经过了十余年了么？真快啊…… 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勇气正式自己的未来，我选择逃避，没有勇气与静宫一起走下去，那样的诅咒，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我不想毁了静宫的期待，所以我逃跑了，闯了红灯，卖了房子后离开了这座城市，在外面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才回来。 孤独的日子，我承受着远比过去还要痛苦的滋味。 没错，我并不是毫无感觉。 我已经痛苦了十几年，即使肉体没有反应，内心的痛还是掩盖不了，只是渐渐习惯了，适应了。 我也曾奢想过，如果当初我和静宫进了爱情旅馆，如果在我逃跑的时候静宫能够强硬的抓住我的话…… 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未来？ 但是我没有做到，幻想也不过是自我安慰。 但是他们不一样…… “结衣小姐，花铃想让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乐意至极~啊，我估计由依也想去，可以再加一个人么？” “当然了~” 在宫城极力逃跑的时候，羽岛挽留住了她。 他们做到了我们没有完成的事情。 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 呐，你知道么？静宫，我喜欢你。 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 我很后悔，但也很庆幸。 我或许失去了幸福，但我看到了另一种幸福。只是这样，我就满足了。 “羽岛学长，我也去！” “知道啦~少不了你的份，花铃也特别嘱咐我带你过去。” “万岁！” 看着相泽笑得很开心，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曾几何时，我也看不起这样的日常。可人总是会改变，就像当初的我会喜欢上你一样。 结果，我还是得到了幸福。 宫原妹妹的愿望已经好好的实现了。 那么，现在的你呢？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时，三人突然抬着好奇的脸看着我。 “什么？怎么了？” “吉田老师居然哭了？” “哈！？” 我急忙转过身，赶紧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嗯？是干的？ “刹那君……你真不怕死呢。” “因为吉田看上去像要哭的样子嘛~” 我握起拳头，对着羽岛的脑袋上去就是一记轻拳。 “好痛……欸？不痛？” 羽岛捂着脑袋，困惑地看着我。 “这次就饶了你吧。” “这么好？” “呐呐呐~！吉田老师要不要也一起去羽岛学长家吃饭！？” 相泽一手推开了羽岛的脸，兴奋地凑过来。 “大家一起吃饭，感觉很好哦！” 还真像是相泽会说出口的话。 “喂！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付饭钱啊！” “我……真的可以吗？” “反正我爸妈都不回来吃饭就是了……啊，记得上交伙食费。” “刹那君，我要交吗？” “终身免费！” “唔呃！好肉麻哦！” 部室里，充满了热闹的欢笑声。就和十几年前一样。 我忍不住把静宫他们的身影投放到羽岛他们身上。 在这里，总是充满了热闹，尽管少人问津，社团活动内容也很奇葩，却让人很安心，总觉得只要待在这里的话，就有‘活着’的感觉。 没错，我喜欢这份工作。 为什么我会选择当体育老师，因为我也曾期待过，会有几个特别顽皮的学生爱和我作对，然后渐渐混熟关系，变得可以互相开玩笑，成为朋友。然后，就会有这般热闹的场景。 曾经，我打心底里如此期待。 所以我才会回来，在外游荡那么多年，我重新回到这个城市，抱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倔强，出乎意料的结果好得不得了。 总是讨厌吵吵闹闹的我，也有一天会依恋这种气氛的时候，要是以前，一定会鄙视现在的我吧？ 但那又如何呢？ “老师，还要再来一杯茶么？” 宫城推着轮椅，关切地问道。她似乎很担心我，她也是个心细的孩子，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 “啊~醒来之后喉咙有点干呢，不过也不是你来帮我倒吧？” “秘技·呼叫刹那君。” “遵命！” 羽岛跟忠犬一样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凑到宫城面前，接过印有三人合照的杯子，那是他们前不久去看日出时拍的，因为当时没叫我，心里怪难受，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闹别扭。 后来作为补偿，他们把这张照片烧制在新的茶杯上，当作礼物送给了我。 柠檬红茶的味道香醇惬意，静静的，在舌尖滚动的时候，总有种安心的感觉。 “啊！对了！” 就在这时，相泽用力地敲了下手，发出了大叫声。 “我们是不是跑题啦？不是要研究寒假课题么？” “对哦，差点忘了，那个要是完成不了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真是麻烦死了，羽岛，你能不能认真点，这种时候提什么吃饭的话题。” “咦？怪我？怪我吗？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唔……是刹那君先提起来的哦。” “连结衣小姐也这么说吗！” 不知不觉，我也加入了话题中。 阳光就像这杯柠檬红茶，惬意又温暖，柔和地照在我们身上，不管有再多的悲伤，再多的遗憾，仿佛都可以一笔勾销。 只要此刻在这，只要此刻能够看见他们的脸…… “哈~好困好困，羽岛你继续努力。” 我伸了伸懒腰，背过身去，擦了擦从眼角里挤出来的泪水。这时，脚趾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趾头迅速传达至全身。 “呜……” 我楞了一下，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脚。 这种感觉…… 虽然我未曾体验过，但…… “好痛。” “咦！？” 听到我的声音，羽岛立马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我。 不过，诅咒是否还在，神是否厌倦了对我的欺负，我又是因为什么才感到痛。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还生活在此的我们，还能够互相支撑起彼此珍贵的日常。 羽岛刹那：男人的战场从来都是不容置疑 听说车站那边新开了家大医院，是由国内国外医疗专家联手合作，致力于研究与治疗的领域创新，融合更广的医疗知识，在不治之症上有所突破。不少市民因此受益，广受好评。所以某一天的午后，羽岛刹那也携手爱人宫城结衣一同前往那家医院。 经过一周的观察治疗，并没有多大效果，医院记录了宫城的病状，并向刹那承诺，一旦有新进展的话，一定会通知他。 虽然没有得到有效的帮助让两人都有些失望，但也不全是坏事。 刹那在便利店门口买了本杂志，是关于新开医院的内容，其中就有专家关于医疗知识的讲座文章。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也在为了让宫城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而努力。 * “最近，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传闻。” “什么？” “听说羽岛学长现在是妇女之友。” “哈？” 从车站走出来，接过相泽从远方旅游带回来的伴手礼，却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传闻。 相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抿着嘴巴，又好像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便用力地挥挥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那个啦，可能是说学长人缘好噢！” “我难道该感到开心么？” 拎着袋子，刹那感到身心俱疲。不过，他差不多也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传出来。 毕业之后，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在感人的毕业典礼上彼此诉说真心话，就连吉田都忍不住流下泪水，原学生会长式部受到众多后辈的祝福，早田还是老样子，追着须藤跑了三层楼，即使声泪俱下的告白，须藤还是拒绝了。难忘的一天度过之后，新的一天将会启程。 然而，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就这样，刹那和相泽还保持着联系，偶尔也会回学校看一看吉田，奇葩社已经改成资料储备室，擅自占领教室成为看守者的相泽一年后也毕业了。 现在，相泽的毕业旅行正好结束，从遥远的东方大陆回来的她，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除了穿着略显成熟了一点，好像也会动手化化妆了。 “不过说真的，学长你现在在妇女们心目中的地位超高的哦！” 相泽两眼发光，竖起小指头，崇拜地看着刹那。 “说什么‘羽岛先生还真是个体贴的丈夫呢~为了妻子经常出入菜市场，砍价抢货的实力完全不输于前辈’还有‘一直待人友善，还很健谈，真是比我家那位老头子好太多了，可惜我要是晚生十几年的话......’之类的。” “嗯~丈夫嘛~妻子嘛~听着怪舒心的。” 那个不知名的欧巴桑，看在这个的份上就原谅你了~不过最后的危险言论还是速速收回吧！ “呜哇，学长，你的笑容好恶心噢。” “哼哼~是吗。” “即使过了这么久，学长的‘宫城病’依旧没有好转欸。” “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吧？” “那是好事吗？” “是好事吧？” 来到十字路口，在红绿灯前停下，刹那望着蔚蓝的天空，歪着脑袋感到困惑。 “不过，你不提起来我还不觉得，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啊。” “是啊，我觉得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的发展速度也是快得吓人。” 不过是同居而已，没什么好惊讶的。 用宫城家的经济在居民区买了间不大不小的房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样一来，刹那也比较容易照顾宫城。 那家伙，直到现在都还很倔，很多事情还是会一个人完成，不过碰到实在做不到的事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依靠刹那。 所以，基于这一点，两人的生活还算愉快。 现在，刹那会出来接相泽，也是宫城希望带她来家里玩玩。宫城也很喜欢相泽，如果相泽长时间不来的话，她也会感到寂寞的。 况且，刹那也挺幸运有这么一个后辈还能互相来往。 红灯跳转绿灯，行人穿过马路，看着路人手里拿着超市的活动指南，刹那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今天是熊熊甜瓜面包问世的日子欸。” “那种听上去像安慰幼儿园小孩的面包是什么啊？” “笨蛋，那可是甜瓜面包界的一大巨头，新的改革。” “哦对，学长到现在都还喜欢吃甜瓜面包。” “如此这般。小惠，你先回去吧，地点你还记得吧？” 刹那拿出钥匙，连同伴手礼一起交给相泽。眼看天色还早，应该不至于被抢空，发售时间是下午五点钟，赶在晚饭前的小热身，店家的心思还真是坏到不行。 “等等，就算要去也一起去吧？” “叽叽叽~” 太天真了！ 刹那哼笑一声，摇了摇食指。 “小惠啊，男人有男人的战场。” “干嘛一本正经地说出帅气的话啊。现在是该说这种话的时候么？况且会在超市里抢买打折促销商品什么的......学长！你会越来越有女人味的啦！” “男人该出手的时候还是会出手的。” “才不是让你换种说法！意义不明啊，笨蛋学长！” “如此这般，结衣小姐就先拜托你咯~” 相泽还想说什么，但绿灯已经在闪，她只好先走到对面，再回过头来朝刹那扮了个鬼脸。 “哼，笨蛋学长，你就先在外面逍遥一会吧~你的女友暂时就由我照?顾了~” “喂！你从哪学来的这种不正经的语气啊！” 大庭广众之下大喊大叫惹来了不少奇怪的视线，刹那只好羞愧地闭上嘴巴，相泽最后朝他吐了吐舌头，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丫头稍微有点长进虽然很欣慰，不过会不会往奇怪的方向进步了啊？ 好在相泽不是男的，不然刹那一定会先把她锁在灯柱上，让她老老实实等他回来。 * 其实传闻也并没有错。 刹那最近经常出入超市的菜市场区，和那群上了年纪的欧巴桑也经常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过更重要的是，在碰到某些不得已的情况时必须发挥自己年轻机智的优势，来与欧巴桑们打一场资源争夺战。 这就是羽岛流的战场！ “欢迎光临~” 不过，刹那还是太年轻了。 刚进入超市，里头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打折促销的速冻牛肉柜上的速冻牛肉眨眼间扫空，新出炉的熊熊甜瓜面包的人气也是国宝级别的，刹那正好卡在门附近，排着长龙的队伍。 “不妙……照这样下去怕是轮到我就没了。” 熊熊甜瓜面包遥遥无期，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闻着远处飘来的香味，内心深处的欲望瞬间被激发。 熊熊甜瓜面包的发售量相当有限，按照队伍的长度，加上欧巴桑们的横向占位进行分析……糟糕，数据太过庞大，无法精确判断。 “咦，这不是羽岛先生们，今天也来为羽岛太太采购食材么？” 正当刹那死了心，准备放弃的时候，站在他前面的欧巴桑回过头来，看到刹那的时候，惊讶地捂住了嘴。 “是千早太太啊，下午好~” 因为经常出入超市，刹那已经认识了不少欧巴桑。 “羽岛先生下午好啊~” 千早太太挥着手，发出奇怪的笑声。 “今天要买的东西是熊熊甜瓜面包么？” “没错，不过看着人数，看来是无缘了……” “真是辛苦了，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妻子，总是独自一人卷入我们这些欧巴桑的采购战争中。就连熊熊甜瓜面包，也想让自己的妻子尝一下，特意来排这么长的队伍！” “啊，不……” 说不出口，因为自己对甜瓜面包的疯狂喜爱而特意跑过来买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羽岛太太有你这么好的丈夫，真的很幸福。” “啊哈哈~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这话我爱听~ 刹那忍不住挠了挠头，不过看到冗长的队伍，他还是沉下脸来。 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 “这样吧，羽岛先生，你排我的位置吧。” “欸，真的可以么？” “反正只是哄哄小孩子的甜品，用普通的面包代替一下也好。” “呃……” 对啊，只是哄哄小孩子的甜品。那种只是长相可爱的熊熊甜瓜面包，实在不适合一个成年男子混入妇女之中排队购买。这下刹那更不好意思说出这是自己的最爱了。 不过，能够稍微前进一点，刹那就不客气了。 他和千早太太调换了位置，又和其他太太闲聊起来，不知不觉接受了好几个太太的善意，很快来到队伍前排。 这也是与妇女的采购战争中所修炼出来的被动技能。 好不容易轮到了刹那，熊熊甜瓜面包正好只剩下一个。 “太好了~” 唔噢噢噢！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感，满满填充了内心！ 刹那感动地抱住了甜瓜面包。 “呜呜呜！羽岛先生因为买到了给妻子品尝的甜瓜面包，感动得哭出来了！真是个出色的男人啊！” “就是说就是说啊，和我家老头子完全不一样，太帅了！” 咿？ 一群欧巴桑突然温柔地看着自己，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刹那赶紧赔笑着离开了队伍。 虽然觉得罪恶感十足…… “啊，羽岛先生，请等一下！” 就在刹那美滋滋准备离开的时候，店员及时叫住了他。 “羽岛先生，今天是熊熊甜瓜的发售日，所以有特别活动噢。” “真的假的？买一送一么？” “不是啦。” 也是啊，已经卖完了，一不小心嘚瑟了。 “凡是买了熊熊甜瓜面包的客人，可以免费获得一个喵星人挂饰。” 什！ 继熊熊的出场后，喵星人也不甘示弱么！ “请到收银台那边领取。” “多谢！” 话音刚落，刹那赶紧赶到收银台那边，刚好看见赠品栏上还剩下最后一个喵星人挂饰。 呼~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运气这么好的嘛~ 刹那心满意足地伸出了手，喵星人挂饰触手可及，然而就在即将握住幸福的那一瞬间，视野进入了另一只手。 …… 咦？ 莫非从这里就会进入攻略线，主角不经意的偶然邂逅，是新的恋爱的开展？ 那还真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设定，不过刹那早已心有所属了。 总之~ 刹那微笑着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一张大饼臭脸幽怨地对着他，嘴巴不满地抿成一字线。那是体重严重超标却毫不在意的伊东太太，今年有个上国中的小孩，是刹那最为棘手的对手。 真是糟糕的邂逅。 “啧。” “嗯？羽岛先生，你有什么不满的么？” “没什么。” 虽然碰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刹那还是笑容满面应对。 “这个小猫挂饰我要了，羽岛先生不会连这点东西都和我争吧？” 在过去数次采购战争中，刹那逐渐与欧巴桑们建立良好关系，组成妇女者联盟（雾），唯独和伊东太太水火不容。伊东太太软硬不吃，经常摆着一张臭脸，毫不客气，和某位教体育的老师有的一比。 伊东先生倒是个温柔老实的好好先生，真不知道他哪里想不开要了这么个女人。 欸，没办法了，在这里只好先拿出点实力来。 “可是伊东太太，我也中奖了哦，按理说我也有拿赠品的资格。” 刹那熟练地摆出社交性的成熟笑容，面部肌肉微微带着点犀利，眯细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战斗力。 常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和资质，使他在妇女战场里立于不败之地。 “我家小孩最近要考试了，我拿这个当作护身符送给他难道不行吗！羽岛先生还要跟一个小孩子较劲么？” 拿黑猫挂饰作为护身符，您家孩子知道了一定会痛哭流涕的…… “咳咳，我也有无法让步的理由，喵星人是结衣小姐的最爱，我想作为礼物送给她。” “都是大人了要这些有什么用？” 伊东太太仍不死心，和刹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企图说服对方，但彼此都不放弃，真不愧是常年老对手。 看来只能用王牌了。 刹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再次露出微笑。 秘笈·外援！ “凉太。” “嗯？谁叫我？啊……是羽岛啊。” 在收银台负责收账的男生看到刹那的时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羽岛，今天你也来了么？” “是啊是啊，下午好啊，凉太。前阵子给你的货不错吧~” “太棒了！不如说是人类圣经！” “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宫泽凉太是学生党，过着兼职与社团双收的美满生活，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御宅族。与超市内的店员打好关系，也是价格采购战的一大要领。刹那用从花铃那里借来的轻小说作为契机，经常和凉太互相探讨交流，偶尔也会借他资源，所以碰上打折促销的时候也不少受他照顾。 在这里自然是…… “凉太，为什么赠品少了一个啊？” “啊，关于这个嘛……有一个被店长私自带回去送给他宝贝女儿了。” “这样啊，很困扰呢~” 刹那看了眼伊东太太，她依旧面不改色，不管他怎么和收银员搭话，她始终盯着挂饰，防止被任何人抢走。 “哼，不然就用羽岛先生你最喜欢的翡翠柠檬交换如何？反正只是挂饰而已，你也犯不着和我争吧？” 啊哈哈……这老家伙还真是爱说笑。 那种作为赠品冷藏起来的廉价饮料，简直就是柠檬界的耻辱！再说，七分甜加上大量珍珠填充起来的翡翠柠檬是闹哪样啊？那么喜欢甜干脆去喝蜂蜜水啊，用珍珠来掩饰柠檬的酸劲简直歪魔邪道。 “我虽然最爱喝翡翠柠檬了，可是我得为我家结衣小姐着想。” “呜呜呜！羽岛，你这家伙真是个好男友啊！” 凉太激动地拍了拍刹那的肩膀，泪水都要掉下来了。伊东老太一见形势不妙，干脆掀开老底牌。 “我家也是！小泡芙可是每天学习到很晚，即使累了困了也不敢休息，为了能考上好的高中，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那样的他，不给他一个护身符安慰一下，岂不是太残忍了吗！他还是个孩子啊！” 咳！ 真不愧是伊东老太，羽岛刹那受到了显著伤害。 但是！ “啊，原来如此，深夜学习很困的话，效率会底下的。翡翠柠檬具有极强的提神醒脑功能，不如伊东太太用这个吧？” “咦？你！” 中计了吧！ 伊东老太气得睁圆双眼，愤愤地看着凉太。 “喂，这赠品到底怎么算啊？” “这个，有点困难欸……” 凉太一副为难的样子挠了挠头发。 “凉太，这个月的资源我已经找好……” 话音未落，凉太双眼一亮，脸上的困扰烟消云散，客气从容的微笑毫无破绽。 “羽岛前辈一表人才，总是以女友优先，不怕苦不怕累，既然羽岛前辈的女友对这个感兴趣，不妨就让给他。给儿子做护身符的话，我们有更好的推荐哦~” “什……” 伊东老太傻傻地看着凉太，下一秒刹那已经顺利得到黑猫挂饰。 “伊东太太，这次是我赢了~” “切！你给我记住！” 就这样，又是一场艰难的战斗落幕，绝杀·伊东老太！ 情窦初开的少女：七年后的还愿 从巴士下车，在车站前面的布告栏上看见新张贴的海报，那是关于夏季烟花大会以及人气小说家‘散华’的新作品宣传，因为是本充满夏季青春气息的小说，便与烟花大会一起联合宣传。 “那个笨蛋，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嘛……” 烟花大会的举办地点在城郊外，散华——相泽惠的新作也会在那里举办签售会，届时刹那一定会带宫城一起去，毕竟他们也期待很久了。 刹那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给宫城打了通电话。 “结衣，听我说哦！小惠的新作即将发布了。” “嗯，我听说了噢~是小惠告诉我的。” “那家伙，没有跟我说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以她的小心思，肯定是想当着刹那的面宣布，然后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哼哼哼！如何？我是不是很厉害？羽岛学长’这般话。 “算了，毕竟是她的消息，我就不和她计较了。我现在准备回去了。你要吃什么吗？” “啊~关于这个……我今天一天都不回去了哦。” “咦？为什么啊？” “其实我现在正和小惠在海边游玩，吉田老师也一起噢。” “瞒着我！？” “因为是仅限女孩子的庆祝~哎嘿嘿……” 宫城发出了‘相泽式’笑声，接着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泼水的声音，以及相泽愉悦欢笑的声音。看来正玩到兴头上，刹那不想多打扰她们。要说女孩子们的庆祝，倒不如说是她们三人的大好日子。 听说吉田打算结婚了，对象是自己很久以前就在意的人，所以她看上去像个少女般开心。相泽则是发布了新作品，以往人气便很火爆，加上这次宣传活动，肯定免不了大红大紫，不过本人还是那副呆头呆脑的状况稍微让人感到担心就是了。 再来就是宫城结衣小姐了。 “我不在你身边要注意一点。” “没关系啦，还有小惠她们的陪伴。” “毕竟你身体才刚刚康复，我很担心。” “嗯！我会乖乖听你的，不会让自己太累。” 嗯~这才是我的好好准妻子。 挂断了手机，刹那松了口气。 最近，宫城的身体颇有好转，要说奇迹也不为过，她的双脚已经可以正常行走，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慢慢行走，身体也不能太过劳累，但对于他和宫城来讲，这已经是不敢奢望的幸福了。 按理来说，宫城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不过宫城执意坚持回到家，加上刹那有了一定的医学知识，医院方才破例让她出院。 后天会在家里开一个庆祝会，到那时候，花铃她们也会到场。宫城的父母也好久没看到健康的女儿，通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激动，恨不得马上过来探望。 结果身体才刚好的第二天，她就跑去和相泽她们玩了。 刹那拎着装满新鲜食材的袋子，望了望远处的天空，一想到现在宫城笑得很开心，他也就满足了。 离开车站，穿过红绿灯，沿着炽热的泊油路往下坡走，与路过的向川太太打了声招呼，和最近准备大学考试的下杉老弟寒暄几句，正准备往家里走时，手机响起了邮件通知的铃声。 ——花铃：哥哥，结衣姐在家么？ 是花铃发来的，自从分居以来，她也经常会来家中蹭吃蹭喝，现在和宫城的关系也特别好。 刹那如实告诉了她宫城外出的消息后，立马接到了花铃的来电。 “呼~太好了。” “啥？” 花铃在电话那头十分夸张地松了口气。 “听我说啊哥哥，几年前欠下的债，差不多要妥善解决哦。” “所以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总之就是这样，我已经提醒你了，你自求多福。” 花铃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后，挂断了电话。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刹那发了封邮件追问，但花铃没有再回复信息。 几年前的债？自求多福？ 刹那从来没有搞过校园贷，也不见得借过谁的钱，哪来的仇家追上门来？ 刹那抓紧了手里的购物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里。 刚转过弯，见到自家房子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的遮阳布下，背靠墙壁，像是在等什么人。 刹那眯细了眼睛，总算才看清楚是个背着红色小书包的女生，年龄大概在12岁到14岁左右吧？刹那虽然经常和附近的人打交道，但这样的小孩还是头一次见。 难道她就是花铃所说的‘债’？ “那个……” 既然是在自家门口，刹那也不方便再绕远路，况且天气热得要死，他都要出汗了。 刚靠近对方打了声招呼时，对方像是看见了宝物般双眼睁得圆亮，小小的圆脸上写满了兴奋，嘴巴张得大大的，伸出小手指着刹那。 “终于回来了！” “你已经等很久了吗？啊不……在此之前，我应该问一下，小妹妹，你是谁啊？” 对方不满地嘟起小嘴，双手挽至身后，左脚在地上不停地画圈圈。这番纯情少女的可爱模样让刹那一脸茫然。 “羽岛哥哥，你把我忘了么？” 谁啊？刹那从没有逛过窑子，也绝对不是个萝莉控……啊不，这点可以有……但从来没有做出过有违良心的事情！在他眼里，永远只有宫城结衣小姐这么一个可爱的女生。说欠债什么的……肯定是找错人了！ 这不会是仙人跳吧！？混蛋，该死，居然利用这么小的孩子！ “那个……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没有钱，所以……” “才不是‘们’，只有我啦！呜呜呜~羽岛哥哥居然把我忘了！好过分！” 萝莉蹲了下来，小声地啜泣着，这样子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就像刹那欺负她似的…… 刹那慌忙扫视了下四周，好在没有凑巧的路人正好经过。 “那个，总之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萝莉抬起头来，嘴角下弯，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刹那。 “羽岛哥哥真的想不起来了么？” “总之，你把你的名字……” “明明给了人家那么难忘的回忆，却忘记了么？” “你的名字……” “人家可是特地跋山涉水过来找你的！” 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及肩茶色短发的女孩啊！？拜托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刹那急得猛抓头发，即使拔光头发也完全没有印象。 “那，给你一个提示好了。” “感激不尽……” 萝莉竖起小拇指，噘着嘴，露出一副傲娇的样子。 接着，并睁着圆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刹那。 “如何？想起来了吗？” “难道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吗？” “笨~蛋！笨蛋！笨蛋！” 萝莉气得哭出来，举起小拳头对着刹那的肚子一阵捶打，因为太软了就像猫儿的尾巴一样舒服，刹那忍不住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持续一阵小拳拳攻击后，萝莉扶着膝盖直喘气，最后总算放弃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小雏啦。” * 泡了冰的柠檬红茶，再把刹那的挚爱点心——甜瓜面包端上桌，眼前的小萝莉——琴吹雏这才露出天使般的笑容。 “原谅你~” 这小孩太容易哄了吧。 刹那不禁这么想，然后又想到将来自己要是有小孩的话，说不定也是这个样子。 “不过，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真的没注意到是小雏妹妹你啦。” 虽然还是圆圆的小脸，身型和发型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七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5岁，现在也不过12岁左右吧？ 而且，虽然说是12岁，身材发育的势头却相当惊人，就以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有了圆巧可爱的形状…… 刹那赶紧摇摇头，散去脑袋里奇怪的想象。他等小雏吃完甜瓜面包，喝完冰饮后才继续问： “小雏妹妹，好久不见了。为什么突然想到要过来啊？” “想见羽岛哥哥，所以就过来了！” 她笑得很开心，调整了下坐姿，正对着刹那，朝他伸出双手，一脸期待的样子。 “握手？” “才不是！想让羽岛哥哥给我来个爱的抱抱！” “噢~是这样子啊，原来是爱的抱抱啊~” …… 嗯？爱的抱抱？ 脑袋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刹那楞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小雏，回忆的碎片在这个不巧的时机拼凑起来，某个画面挥之不去。 ——小雏最喜欢温柔的羽岛哥哥了~长大要成为羽岛哥哥的新娘~ “那个，小雏……爱的抱抱是指？” “就像普通情侣一样拥抱啊~因为羽岛哥哥是小雏未来的新郎嘛~” “等等等等等等！” 哎哎哎？好奇怪，这不是正常的剧情发展吧？ 罪恶的画面让刹那闭上眼睛，他的心脏正以极高的速度跳动着，就差手动自爆了。 “羽岛哥哥，你怎么了？” 听见白丝袜踩着地板走过来的声音。 “哇啊！别过来！” “羽岛哥哥，你讨厌小雏么！” “咦！？不不不，不是，才没有讨厌小雏妹妹。” “那就和小雏结婚吧~” 为什么非要行走于这两个极端啊！ “小雏知道，结婚的话要长大才是，不过小雏已经12岁了！再过四年就是结婚的年龄了！” “不不不！这才不是重点。总而言之，小雏妹妹啊……” 那只是说说而已！也就是说，善意的谎言啦！正常的剧情不应该长大了就没有这种想法了么？这绝对很奇怪的吧？ 刹那总算明白花铃为什么要找他确认宫城在不在了。要是宫城看到小雏上门提婚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刹那的脑洞已经不足以支撑如此戏剧化发展的出现。 “小雏，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 “第三者！？” “才不是！话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啊！” “羽岛哥哥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么！？” “别说那么奇怪的话啊！” 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可、可是，羽岛哥哥，明明要和小雏结婚的……” “羽岛哥哥，不要小雏了……不要小雏了……” “你你你你冷静一点！” “呜……” 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最后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刹那生怕被邻居听到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赶紧冲到后院前拉上窗。 “总之，小雏妹妹，你冷静一点……” “呜哇！羽岛哥哥不要我了！” 喂！我才是想哭啊，我才是想哭的那个人啊！ 情窦初开的少女：七年后的还愿（二） 炎炎夏日将户外烤得火辣辣的，蝉鸣声响不绝，聒噪的声音着实让人感到烦躁，如果是平时，刹那一定会忍不住抱怨，并戴上耳机继续研读医学的书。 但是今天，他彻底败给了‘讨债’萝莉——琴吹雏。 屋内开了空调，按理说室内的温度不仅不热，还有些冷才是，小雏还是脱掉了上衣，当她还想继续往下脱时，刹那赶紧从厨房那里横跨桌子跑过来。 “停停停！停下！” 原来如此，这么近距离一观察，脱去上衣的小雏的身材比想象中的还要有料……不对！该注意的才不是这个！ 停下来！我脑内潜藏着的罪恶！前方可是地狱，牢饭！ “为什么？小雏好热，想去洗个澡，衣服已经湿了。” “要洗也去浴室里脱衣服！” “吼吼吼！年轻的小雏妹妹啊，浴缸只属于一个人才是最愉悦的，只有一个人的话，不管高歌一曲还是中二病发，都不会被人责怪噢~” “那是什么啊，羽岛哥哥。” 该死的电视剧，毒害无数可爱的小萝莉！ “咳咳！听我说啊，小雏妹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羽岛刹那，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并且交往快七年了。” 尽管刹那一字一句认真强调，小雏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说着‘只要羽岛哥哥喜欢小雏就没关系了！’这种让刹那眼前一黑的话。 如果换作其他男生，早就接受了小雏这番浓浓的爱意了吧？ 但是！ “小雏妹妹，不可以有那种想法！” 小雏还想往刹那身上蹭，并借机脱下刹那的上衣，然而娇小的身板轻而易举就被刹那抱起来。 “举高高？” “才不是！咳咳！” 一不小心喊得太大声，嗓子有些疼痛，刹那猛咳几声，把小雏抱回沙发上，将桌上的冰柠檬红茶一饮而尽。 “呼~” 活过来了。 “羽岛哥哥！难道你得了绝症，所以才拒绝小雏么！” 天杀的！究竟是哪个混蛋给她看那么多奇怪的电视剧啊！ “小雏妹妹，听我说哦。首先，我很健康。” “其次，你很爱小雏~” “没错，然后……呃，不不不！小雏妹妹，我喜欢的人是结衣小姐，交往的人也是结衣小姐，将来结婚的对象也是结衣小姐。” 刹那如炮火连珠似的一口气说完。小雏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可以把‘结衣小姐’替换成‘小雏妹妹’么？” “小雏妹妹，很抱歉，我是不可能和你交往的。” “怎么这样……” 努力调戏刹那那么久无果后，小雏有些失望地垂下肩膀，眼神湿润地看着刹那。 “羽岛哥哥，你明明答应过小雏的……” “不，所以说，那个只是善意的谎言啦……” 不妙，我这是在扼杀小孩子单纯的心灵么？ 一股莫名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不过，为了这孩子的前途着想，不好好改变她顽固的想法的话，将来可是会落入坏人手里的。 “听我说，小雏妹妹，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虽然喜欢小雏妹妹，但那是像妹妹一样关心的喜欢，所以啊，不能当作男女关系。” “小雏不懂啦，小雏难得过来找羽岛哥哥的……” 小雏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 “小时候，羽岛哥哥说过不会离开小雏的……虽然爸爸妈妈都离开了，但只有羽岛哥哥，一定会陪着小雏的，你不是这么说过的么？” “呃，说是这么说过，可是……” 要不然干脆把她收养为女儿？ 刹那拍了下手，有一瞬间居然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差点就有了拿起手机和宫城商量的念头。 不过最后还是理性阻止了他。 “小雏妹妹，不管你什么时候过来找我，我都会欢迎你，还会和结衣一起带你去玩。但是，只有成为新郎新娘什么的……小雏妹妹还小，一定还没有见过更棒的男孩子。” “那样的男孩子，真的存在么？” “嗯，一定存在的，小雏妹妹一定能见到更棒的男生。” “那……即使不能成为男女关系，羽岛哥哥也能爱护小雏么？” “当然了。” 刹那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没想到这孩子该开窍的时候还是会开窍嘛。这样子问题就解决了，好在小雏是个乖孩子。 “那，我要在这里住几天~” …… 刹那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那个，小雏妹妹，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在羽岛哥哥家住几天！” 小雏破涕为笑，比出个大大的v字。 “为什么会是这个结论啊！” “因为，三浦阿姨带我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能和羽岛哥哥同床共枕几天，所以就让三浦阿姨晚点再来接我……” 同、同床共枕…… 肚子突然燥热得厉害，刹那急忙按耐住自己奇怪的心情，像以往一样进行几次深呼吸冷静下来后，又用冰柠檬红茶给自己降降温。 “也就是说，小雏妹妹，如果你不在我家住的话……” “就只能露宿街头，然后被坏人拐走了！” 小雏可怜兮兮地看着刹那，压力瞬间倍增。 无奈之下，他只好举双手投降，犹豫了片刻后，打算给宫城打个电话汇报情况。 “也就是说，前些日子刚刚求过婚的刹那君趁我不在的时候带回家过夜？”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那样子！” 糟糕！结衣小姐比想象中的还要生气的样子…… 刹那对着手机的另一头，千百般磕头喊破喉咙的解释，宫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最后决定把原定游玩的三天计划缩短到明天截止。 “我大概明天中午就会回去，在此之前，刹那君你得给我忍着。” 嗯？忍着？忍着是什么意思，要忍耐的是什么？ 宫城的语气特别冰冷，让刹那感到背脊一阵寒意，他看了眼呆呆的小雏，用力地点了点头。 “啊……可是咱家没有准备客房……” “我睡沙发！” “辛苦你啦~亲爱的~” 最后宫城恶意满满地笑了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过最后那句‘亲爱的’瞬间让刹那回满了血。 通话结束后，刹那再次看向小雏，这一次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自信心。 既然结衣这么信任我，我必须拿出点真功夫来应对这番天灾的考验才行。冷静下来，羽岛刹那！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羽岛流计划a，启动！ “好吧，结衣小姐已经同意了，小雏妹妹，你可以住下来几天。” “万岁！” 小雏开心地拍了拍手掌，如天使般的笑容让她看上去真的很纯粹，但一想到这几年被电视剧熏陶出来的奇怪想法，刹那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能再让她错下去了，必须让她走向正轨。就当作是养小孩的特训好了。 * 下午很快过去，天气也不再那么炎热，陪着小雏玩了会扑克牌后，她也累得睡了过去，似乎从中午就赶到这边，因为刹那不在家，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真是可怜啊…… 刹那拨了拨她额间的头发，看那安心可爱的睡容，不禁露出柔和的笑容。 虽然和小雏一起玩耍的时候很累，但刹那也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一来是想起小时候和花铃一起玩耍的事情，二来是想到将来自己有了孩子的话，也许也是这个样子。 在那不久的将来，如果他和宫城之间有了孩子的话…… 院子的风铃轻轻摇曳，刹那打开窗，关掉了空调，让晚风自然地吹进来，带来了花的香气。 趁小雏睡得正熟，刹那利用下午买的食材，简单做了两份蛋包饭，为了小孩子的口感着想，他难得多加了点盐。 做完这些，小雏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她轻轻翻了个身，嘴边呢喃地叫着‘羽岛哥哥飞了~’……她到底在做什么奇怪的梦啊？ 进入浴室，脱下衣服，让身体浸泡在浴缸中，一种舒适感顿时涌上来，浴水仿佛将全身心的疲劳都稀释掉般溢出了浴缸，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个时候要是有杯冰柠檬红茶就好了~ 刹那仰躺在浴缸一侧，凝视着天花板好一会，一旦进入浴室泡澡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想东想西，特别是和宫城有关的事情。 “现在，结衣小姐应该和小惠她们回酒店了吧？但愿没有奇怪的男人搭讪。” 虽然有些担心，但一旦留意到还有吉田老师在，刹那就放心了。 他发出了愉悦的呻吟，一举舒展身体的疲倦，把双手拉到不能再拉的高度，感受拉扯的酸痛感带来的舒畅。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隔着一扇门，他能听见更衣室的脚步声。 莫非！ “羽岛哥哥！一起洗澡吧！” 年轻的小雏打算趁机袭击刹那，于是猛地扑向门，正当她准备打开门的时候。 “咦？打不开？” 哼！ 天真！ 太天真！ 刹那成就感十足地叉着腰。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开啊？” 小雏着急得原地打转，半透明的门可以隐约看见小雏娇小的身体，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小雏妹妹，我很快就洗好了，你先去外面等等吧~” “不嘛，人家要和羽岛哥哥一起洗澡！” “所以说，不是男女关系不能一起洗啦。” “电视上说，哥哥和妹妹可以一起洗澡，我当羽岛哥哥的妹妹就行了！” “不，年龄越界了……” “好奇怪，为什么打不开门呐！” “大概被超能力封印了吧。” 刹那看着卡在门中间的拖把，忍不住想夸自己是天才。 虽然这不是他自创的独门秘术，但活到老学到老。 “结衣小姐就是用这招阻止我偷窥的哦~” 但那也是头一年的事情啦~ 折腾了半天，小雏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死心了。 于是刹那也心安理得地跑完了澡，出去的时候发现小雏不在门口，于是又安心地换好了衣服。 做完这些后，刹那准备拿着自己的旧衣物放进洗衣机，可就在回头的时候，发现盆子里面的旧衣物已经不知去向。 …… “喂！小雏妹妹，你冷静一点！” 刹那上衣都没穿便急忙跑出去。 情窦初开的少女：七年后的还愿（三） 第二天早上，刹那起得早早的，做了双人份的吐司早餐，做完之后回了趟房间，发现床上躺着一名娇柔的小天使——琴吹雏。 此刻，她正抱着宫城的熊宝宝，吮吸着手指头，被子只盖着肚子，穿着白丝的脚裸露在外，看她如同小婴儿般可爱的睡脸，刹那不忍心叫醒她，于是轻轻关上门。 然后，他总算长叹一口气。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小雏真的来他家了。 刹那拍了拍脸颊，走进浴室，将自己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一顿操作后，洗衣机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被‘糟蹋’了一夜的衣服总算得以长眠。 昨天发现衣服不见后，刹那立马想到不妙的情况，追着小雏出去时，发现小雏正用脚踩衣服，模仿古代大妈洗衣服的方式替刹那洗衣服。 “小雏想帮羽岛哥哥做点什么！” 她得意洋洋举着小拳头，冲刹那单纯一笑。 然后后院的地板浸了一地水，衣服一不小心翻到沾到了草根上的泥巴，好在小雏没事，之后只是笑笑安慰她‘这是土地公公的味道噢~穿上会变得幸运的’。 闹腾了半天，把洗衣服的事情忘了，倒是准备了其他事情。 小雏洗完澡出来后，不出所料光着身子到处乱跑，刹那通过动态听力捕捉到小雏的位置，及时拿出新的浴巾收拾了这个活宝，女孩子只要裹上一层布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没什么大不了！ 为了守护好某种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掏出来。 接着是睡觉时间。 刹那让小雏乖乖去刷牙，自己则是到浴室里面把浴缸里的水抽光，并用吸水纸贴满整个浴缸内部。 做完这些活，他又回到房间，把小雏安顿到床上。 “羽岛哥哥，陪我睡！” 刹那反手就是一个熊宝宝塞到小雏身边，然后掏出一本自制童话书《羽岛勇者传》，在她还想要求其他事情之前便开始了大长篇的有感情朗读，直到把小雏催眠之后，他才放心走出房间。 为了对付这个天上赐予刹那的究极考验，他已经倾尽所有办法，总算保持住理性。 衣服洗完后，趁天气大好，刹那把小雏的衣服一并挂在后院上嗮。顺带一提，小熊胖次什么的，简直是小儿科，那就和婴儿的尿布一样的存在，印有灰熊头像的胸罩也只是普通的护甲罢了！ “羽岛哥哥？” 晾好衣服后，小雏已经醒过来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过来，手里还爱不释手地抓着熊宝宝。 “啊，羽岛哥哥在，早安~” “早安，小雏，昨天睡得好吗？” “唔……做了个奇怪的梦。” 小雏点了点嘴唇，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梦见羽岛哥哥不见了吧？” “哦哦，然后呢？” “然后小雏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小雏歪着脑袋，似乎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自信，不过肚子很快传来咕噜声，她放弃了思考，吧嗒吧嗒地跑到饭桌前吃早餐去了。 羽岛流的奥义，总算成功了。 那是最后的招数。 小雏睡着后，刹那看了会医学书和小说打发时间，差不多到了他的睡觉点后，回到浴室把浴缸里的吸水纸全都取出来，看着干净如新的浴缸，刹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他把枕头和被子拿到浴缸里，在底部垫上厚厚的被子后，睡了个好觉。孩童时最想做的事情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实现。 所以，大致的情况应该是这样。 半夜醒来的小雏，打算对刹那实施‘夜袭’，她见刹那不在房间里，肯定是迷迷糊糊地来到客厅，以为刹那会在沙发上谁，家里已经没有其他客房，浴室的最后一扇门还有拖把堵着。 何等英明的手段，让小雏无功而返。 度过了最为煎熬的情况，接下来只要等宫城回来就是了。 从地狱的折磨中获得新生，刹那心情无比愉悦，他在吐司上淋了许多奶油，这是平时不会做的事情，将甜到腻的吐司送进嘴里。 “呐~羽岛哥哥，我们来玩点好玩的游戏好么？” “好啊好啊~” 宫城说过，她会在中午之前回来，在此之前，刹那也没啥事情可以做，要照顾小雏不让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只好一整个上午都盯着她，陪她玩游戏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小雏妹妹，你想玩扑克牌还是下象棋，或者看书也行哦。还是说……线上联机对战？” 考虑到最近小孩对手机游戏的依赖性，刹那想着也许小雏也沉迷手机游戏，不过后来一想，小雏貌似没有手机。 “扑克牌，昨天已经玩过了，书昨天也看过了。小雏不会下象棋。线上联机对战是什么啊？” 小雏嘟着嘴巴，朝刹那投来好奇的目光。 “比起那些，小雏有更好的游戏推荐了啦~” “不管小雏妹妹玩什么，我都会陪你玩的。” “那~” 小雏红着脸，擦了擦手，从裙子的口袋里翻出两枚塑料戒指，笑着对刹那说‘来玩过家家吧！’ 仔细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玩过过家家了呢？ 小时候陪花铃玩过家家的时候，刹那扮演好赌成瘾的丈夫，输光了的钱屁滚尿流地回到家里，被扮演温柔贤妻的花铃亲切地安慰，当刹那说出‘吵死了，还不如给我钱，反正很快就能赢回来的啦！’的时候，花铃一气之下哭着揍了刹那一顿。 好奇怪，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么？绝对很奇怪吧？为什么刹那还要挨一顿打呢？ 花铃说‘打出来的丈夫才是妻管严，那才是好丈夫’。 好在宫城结衣小姐是温柔贤惠又坚强的美少女，即使不用挨打，刹那也自甘成为其爱的俘虏~ 就在刹那沉陷过往回忆的时候，两枚沉重的塑料戒指摆在刹那面前，尽管小雏笑得很单纯，但刹那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羽岛哥哥当爸爸，小雏要当妈妈。” “……” “不行么？真没办法，那小雏当爸爸，羽岛哥哥当妈妈好了。” “不，才不是换个身份就解决的问题啊！” “爸爸妈妈要亲亲抱抱，和睦相处。” 说着，小雏就小跑着凑过来，刹那一个机智地闪躲，让小雏扑了空，撞到柔软的沙发上。 “唔！羽岛哥哥，不要害羞啦！” 这孩子，莫非还没有放弃么？ “羽岛哥哥，请好好玩游戏。” “小雏妹妹啊，就算是玩游戏，我们也不能成为爸爸妈妈噢。” “为什么？” “因为……” 我一定会反抗到底！ “我已经向结衣求过婚了。” “求婚！？” 小雏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刹那，然后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目光落在刹那的手指上。 “可是，戒指……” “因为是求婚，所以戒指是结衣带着。” “呜呜呜，当不了新娘子啦！” 小雏委屈地咬着嘴巴，泪水又吧嗒吧嗒掉下来。 “可是！玩过家家的话，除了新娘子，还有其他角色可以演吧？” “其他角色……小雏知道了！” 噢！她居然想通了，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乖孩子。 刹那心里甚是欣慰，他拿起一杯红茶，小小地喝了一口。 “小雏要当小三！” 噗！ 红茶液体以每秒百米的速度喷了出去，喉咙被呛得直咳嗽。 “羽岛哥哥又咳嗽了！果然是癌症么！”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喂喂喂，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说当‘女儿’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拥有小三的过家家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啊！真的有吗？ “羽岛哥哥连过家家都不会玩，好笨噢！” 又是我的错吗？这里应该怪我吗？拥有小三的过家家，真的真的好难玩欸。 原配不在家，小三上门搞事情，直到中午原配回来，三人面对面？这样的剧情？ 他泡了新的柠檬红茶，端给小雏喝，让彼此都冷静下来后。 “算了，羽岛哥哥貌似不会玩过家家。和小雏一起玩别的吧？造小孩小雏也很擅长哦！” 哇，太棒了欸~她终于放弃过家家了欸。 造小孩啊……真是好好玩的游戏噢~我得提前去买泥巴才行，我捏的小孩一定比小雏妹妹的精致得多……就有鬼咯！造小孩是什么时代超前的游戏啊！ “那个啊，小雏妹妹，造小孩是指……” ＆#160; ＆#160;最后还是决定玩过家家，刹那扮演医生，小雏扮演孕妇，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熊宝宝……喂！这位夫人，请您态度尊重点！ 情窦初开的少女：七年后的还愿（四） 过家家的游戏玩腻了之后，刹那做了点点心，小雏躺在后院的地板上，一边乘着凉风感受夏季蝉鸣，一边倾听刹那所讲的《羽岛勇者传》。 尽管十分辛苦，刹那还是撑过了上午的时间。 然后，下午一点左右，亲爱的宫城结衣小姐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听见门开锁的声音，刹那就极其敏感地站起来，时速七十迈冲到玄关门口，宫城正好打开门，戴着一顶米色圆弧的遮阳帽，手里还提着购物袋，刹那立马接过手。 “辛苦了，亲爱的~” 刹那冲着宫城甜甜一笑，一见到她，刹那感到从地狱里解放似的轻松，即使手里的购物袋有些沉重，对他而言也是轻轻松松。 “小雏妹妹呢？” 不过，宫城没给好脸色，她把遮阳帽交给刹那后，板着一张脸，一副查房的样子急匆匆走到客厅，看到小雏正在专心致志地吃西瓜时，紧绷的脸色顿时松缓下来。 “好久不见，小雏妹妹~” 宫城弯下腰，朝小雏挥了挥手，小雏抬起头来，盯着宫城好一会。 “你是……啊！小雏想起来了，羽岛哥哥不惜踩钉子也要救的姐姐！” “嗯，是我噢~” “为什么姐姐会来羽岛哥哥的家里啊？” 小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难道姐姐也是第三者么？” …… 这一瞬间，刹那察觉到屋内的空气凝固起来，四周弥漫着冰冷的气息，即使是炎炎夏日，这份寒意还是让刹那的寒毛竖起，手和脚忍不住停了下来，僵着笑脸面对宫城，从她身上冒出来的强大气场，几乎可以把桌上的玻璃瓶切碎。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宫城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冷漠。 “你听我解释！” “为什么我成第三者了？而且还是也？刹那君，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不不不！不是那样子的！” “原来羽岛哥哥不只有一个小三啊！？” 粉切开来都是黑的么！？ 后来，刹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三杯柠檬红茶的助力才和宫城成功解释完一切。 世界和平之后，刹那累得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看天花板。 “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累啊？” “对不起，是我擅自误会了……” “不，不是结衣你的错啦！” 说到底应该是小雏的错……啊，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刹那也不好意思去责备她，那错的只好是世界了。 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总之，你也辛苦了。” 宫城亲切地拿出手帕，凑近刹那，贴心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是么，原来姐姐就是羽岛哥哥喜欢的对象啊，而且还求婚了……” “嗯，是噢，这就是真相啦，所以小雏妹妹啊……咦？” 刹那本想鼓励她振作起来，好好直面正常的人生，结果小雏捏着小裙子，紧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那……打从一开始，小雏就没有赢的机会嘛？羽岛哥哥从认识小雏的那时候开始就一心一意喜欢姐姐了吧？” “呀……” 虽然是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刹那不忍心承认。 “因为，羽岛哥哥不惜脚踩钉子冲进海里救姐姐呢……” 小雏叹了口气，沮丧地低下头。 “我知道了，如果是姐姐的话，我就死心了。” “咦？” “因为……” 小雏站起来，走到宫城面前，憧憬地看着宫城。 “能让羽岛哥哥喜欢那么久的人，一定很出色。羽岛哥哥能够坚持这么多年，也一定不会轻易动摇。对吧？” “小雏妹妹……” 这个时候，刹那忽然觉得小雏也不是那么单纯。 “这样啊~是这样子呐……” “抱歉哦，小雏妹妹，唯独刹那君，我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呃，我说你，很久以前也对小惠说过一样的话吧？” “因为那就是原则。” “结衣小姐还是那么的一本正经欸。” 宫城抓住了刹那的手，坚定地看着小雏。 是说，你不要和小孩子斤斤计较啊…… “那，小雏该走了。” 小雏抓起自己的背包，恋恋不舍地放下熊宝宝，脸上露出坚强的笑容。 “毕竟不能打扰羽岛哥哥和姐姐才是。” “你怎么突然脑袋开窍了。” “刹那君！” 宫城严厉地瞪了刹那一眼，刹那只好闭上嘴巴。 “那个啊，小雏妹妹，你现在也没有地方住吧？” “三浦阿姨很忙的……没法那么快来接我……那样的话，我就去公园睡觉！” “这种天气去公园的话，会有很多蚊虫噢。而且，夜晚还有坏人出没。” “呜。那……小雏没地方可以去啦。” “没关系，小雏妹妹就留下来几天吧。” 宫城把小雏抱进怀里，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妈妈……不对！姐姐会好好疼爱你的。” “啊哈……结衣小姐果然把小雏妹妹当成女儿般疼爱了么。你想要的话我们随时可以……” “所以，刹那君去公园的长椅睡吧。” “我有异议！公园好多蚊虫好可怕啦！夜晚还有坏人游荡呢！人家怕怕啦！人家也要结衣小姐的疼爱！” “没关系，因为刹那君很厉害的！” 哇喔~为了宫城的话，羽岛刹那无论何时都可以化作super战士。激活super战士的方法是每日保持好感度投喂，如果无法陪睡的话，会导致super能量不足，那样的话就不是super刹那了！ 最后，刹那还是老老实实睡了三天的沙发，有时候也会躲到浴室里睡，因为小雏的存在，和宫城之间的亲密互动也大大减少，无论是陪着上街购物，还是一起看动画吐槽，刹那完全沦为滞销品。 他不禁想象了下将来有了孩子的场景。 结衣小姐的爱分给了孩子，那对刹那那一份不就寥寥无几了么？ 不过…… 看着她们两人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不知为何，刹那觉得胸口一阵暖意，也不再胡思乱想。 因为，能和宫城结衣小姐组成家庭，那就是最大的幸运。对刹那而言，也是宫城给予的最大的爱意。 吉田椿：从那天起停滞不前的未来，如今开始 夜里的都市生活一直都很热闹，成年人的时间往往会在深夜里变得意味深长，只要端着酒杯站在高处俯视城市的话，心头的思绪就会百倍涌起。 晚风吹拂过通红的脸颊，凉意伴随着火辣辣的滋味在脸上打转，酒杯里的红酒液体以逆时针的方向转了两圈后，浮现出我醉红的表情。 看着自己的脸，我忍不住想笑。 我想，下定决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那天开始便过着与自己赌气般的生活，擅自把那样的自己解释为成熟，然后，期待着某种救赎的到来。 不过，我没有后悔过。无论是过去因为胆怯而逃跑，还是现在鼓起勇气面对人生。打从一开始，这便和诅不诅咒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诅咒，所以有了借口。 我越发陶醉于自己因为喝酒而迷糊不清的样子。 端着酒杯，我把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喉咙有种烧着的感觉，那种刺激的口感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久而久之后，才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成熟感，浑身感到炽热，头脑也异常的亢奋，我后退了几步，兴奋地踹了下木板。 木板轻易破碎，脚底传来的疼痛感却加深了我的亢奋。 那种直击全身的痛觉，以及疼痛之后的麻麻的滋味，比红酒还能更让我陶醉于其中。我想，要是不注意的话，也许会上瘾的，从身体传达至神经的痛感，是一种比起酸甜还要更让人值得品味的享受。 也许正因为痛觉的恢复，我才能更加炽热地感受到胸口那股隐隐作祟的感情。 不知道现在才走出这一步是否算晚，即使再怎么不承认自己过了三十岁的繁华，还是无法否认最后的最后反被后辈上了堂课。 “嘛，虽然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但一想到自己的青春才刚刚开始，稍微有点难为情呢。” “我觉得这样子的吉田老师很帅气哦~” “不用奉承我。” “才没有奉承，这两年来，我一直看在眼里啦。” 相泽把手挽至身后，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接过我的酒杯，续上红酒，在她准备喝的时候，我先一步夺过酒杯。 “未成年不能喝酒，这是社会准则。” “好过分！还有三个月我就成年了！” “小孩子差一天还是小孩子。” 我再一次把红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滋味强而有力地冲击整个脑袋，太过激烈，我变得分不清方向，走路摇摇晃晃的，好在相泽扶住了我。 “老师，你喝太多啦。” “比起那个，你该担心的，不是如何面对羽岛和宫城的毕业典礼么？” “反正毕业之后还能在一起嘛~”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青春。” “……” 听到我说出‘青春’二字，相泽的肩膀明显抖动了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我会好好处理的，这一点不需要老师您担心……” 虽然这么说，但相泽的脸色很不自信，语言和表情不同步的时候，往往该相信的，是眼神的细节。她的眼里，无疑闪着羽岛的身影，虽然算不上耀眼，但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个小小的英雄了吧。 “我所喜欢的羽岛学长，是个专心致志的人。正因为‘死后’的他，能够活得那么精彩，我才会相信他，喜欢他。如果不满足这些条件的话，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学长。” “你这算是自我催眠么？” “老师……知道的话就不要点破啊。” 我抚过相泽脸上的泪水，揉了揉她的脸颊。 “你呀，一直以来都是看着羽岛的身影，偶尔也应该靠自己的活跃去证明‘没死过’的自己究竟有多精彩才是。要好好的让羽岛看看你的样子才行。” “唔……” “要不然，你甘愿输给羽岛嘛？” “那不行！” 相泽用力地摇摇头，露出了倔强的表情。偶尔也能从这孩子身上看到宫城的影子，换作过去，她肯定无法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段时间以来，她不只是追随着羽岛的身影，同时也看着宫城，看着他们两人一起成长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输给羽岛学长的话，会非常不甘心。” 不过呀，不要光想着模仿宫城，偶尔也要看到自己的优点才行。 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我想让相泽自己去寻找，不再依靠羽岛和宫城，而是凭着自己找到未来。 她不再是那个抑郁症的懦弱少女，这些年来也找回了自信，重新写小说。 她不是一成不变，这不是单属于羽岛和宫城的故事，也是她，是我的故事。 “嘛，可别到了我这个岁数才振作起来哦。虽然我也不晚就是了。” 我背对着相泽，挥了挥手，把她留在天台上，自己径直走出门口。 “老师，祝您一切顺利。” 也不一定见得上面。通过各种渠道的打听，得知不知火他们会在附近的酒吧开一场派对，正好赶上大伙儿都回到这个城市，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不过，听说静宫有航班，准备海外发展，为了自己的梦想，他似乎努力了很多年。 如果时间没有错过，如果还能再见一面的话…… 机会微乎其微，但我没法轻易放弃。 很快就到派对的时间，我没有提前收到邀请，但我想谁也不会拒绝我，虽然这么讲有些自恋，但最后一年的校园生活，我还是在许多人心目中留下了良好的形象。 街上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耀眼的光忽闪忽灭，机动车从眼前迅速驶过，深黑的夜空中响起飞机的声音，我忍不住抬起头，注视着那架如同移动的星星般的飞机。 不会错过吧？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十分不安。 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总算来到开派对的场所，我没有申请开房，径直走进去，进入电梯来到三楼，循着号码牌一间接着一间寻找，最后在‘3533’的门房前停下，里面传出了热闹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做了心理准备后，打开了门。 不知火那难听的嗓音立刻冲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绚丽的灯光与液晶屏上跳动的画面，以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不知火站在麦克风前发疯似的演唱，其余人为难地捂着耳朵，还有人直接破口开骂，但不知火一并无视。 我从左边的方向开始扫视，无论检查了多少遍，依旧没有找到静宫的身影。 果然，来不及了么？ 30岁的青春，已经迟到了么？ 我苦笑着摇摇头，突然觉得四肢乏力，我以为没有人发现我的到来，打算转身离开。 “等等！” 就在这时，难听的歌声停止，不知火对着麦克风大喊。 那并不是歌词，而像是恭候多时。 液晶屏幕的画面停在某一刻，不知火轻咳两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叫了我的名字。 “吉田。” “哟，好久不见。” 我虽然这么说，但声音有些没底气，听上去反而有种鼻音在里头，实在是太难为情了，我恨不得直接合上门逃走，但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转过来一下呗。” “我又不喜欢这种集体活动。” “好啦好啦，快点转过头来。” 我缓缓转过身去，不知火放下麦克风，正冲着我笑，我发现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的样子。正当我感到迷茫的时候，不知火走到旁边的门前，敲了敲门。 “静宫，我不唱了，你快点出来吧。” 门打开了，可我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静宫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那是有别于一年半前在咖啡厅见面的模样，虽然长相没什么变化，却有某种特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说不出话，与静宫面对面。 “哟，又见面了呢，小椿。” 过了一会，还是静宫先开了口。 他还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俊朗的面容下，是一张违和客气的笑容。 * 和不知火示意一声后。我们并肩行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与人群挤挤撞撞，穿过繁华的街道，夜晚的繁闹声逐渐远去，等到眼前的景色不再有红灯映入时。剩下的，只有蝉鸣与脚步声交织作响。 没有提前说过，也并非专门去哪里，只是走着走着，便来到公园。寂静狭窄的小路，只有两个人的身影，走到路灯下方时，我忍不住停了下来，稍前一步的静宫慢了一步反应过来，他缓缓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读不出任何想法。 不过，只有在橘光的照耀下，我才无比鲜明地感受到他在我身边的这种真实感。 “静宫。” 我轻声呼唤了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 代替刚才的沉默，迟来的招呼这才说出口。然而，静宫并没有感到意外，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张平和的笑脸，那种像是对待客人般营业性笑容让我胸口一阵难受。 果然已经晚了么？ 我不禁懊悔。 不过，就算在这里画上句号，想必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他曾经有过一次找我复合的机会，但那时的我，依旧相信着自己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才会拒绝他。 所以，即使是bedend，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疑问浮现在脑海时，静宫已经转过身来。 “这是惩罚。” “……” “你还真是过分呢，小椿。明明让我死了心，却又像这样子捉弄我，我已经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了，还是说，那时候的我没有揣摩到你的心思么？” “不，那个大概是我的错吧？” “错……么？” 静宫的‘笑容’渐渐松弛下来，他松了口气，低着头看着染上深色纹路的柏油路。 “我以为你过来是要补刀的。” “我没有那么恶趣味。” “说的也是。” 静宫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杯罐装啤酒，正当他伸手准备按下‘黑咖啡’的按键时，我先他一步，抢着按下第二杯罐装啤酒。 “你换口味了么？” 他惊讶地说道。 “与其说是换口味，不如说到了如今才找到属于自己的兴趣吧。” 诅咒消失之后，我尝试过各种过去无法感受的事情，其中最让我忍无可忍的，就是黑咖啡的味道。 不像痛觉那种鲜明的冲击力，值得让人回味无穷。黑咖啡的苦，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细细品尝，会让我产生本能的排斥作用。 所以，喝黑咖啡，还不如喝啤酒的滋味来得激烈。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拉开盖子，啤酒的泡沫就像吐露一口气般疯狂涌出来，我学着静宫的样子，一滴不漏地送完嘴里，然后才小小地尝一口。比起红酒而言有点掉价，但啤酒的滋味更适合两人一起品尝。 “小椿。” 喝了一口啤酒后，静宫叫了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还会回来找我？” “你还真是自恋呢，来参加同学派对就是为了见你么？” 尽管被说中了心思，我还是不大愿意承认，总感觉要是在这里乖乖点头的话，会被静宫吐槽‘你好像变得矜持了’。 “可是，就是为了见我吧。” 这一次，我没有回答，而是喝了口啤酒，虽然有些不优雅，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嗝。 “噗……小椿，你也会打嗝的么？” “是个人类都会吧？” “话是这么说，但觉得很意外呢。总感觉，你有些变了。”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我老了许多真是抱歉。” “不，我不是指这个……啊，也没有觉得你老了，倒不如说，变得更漂亮了……” 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别过头。我猜静宫差不多跟我一个样子，证据就是当我回头想窥视他的脸时，发现他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真是奇怪，又不是青春期的青涩男女，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你应该有话和我说吧。” “嗯。” 不如说，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在来之前，我就借着酒兴倾泻过许多言语，把那份对静宫的心情，十几年来不曾改变的心意，全都化作华丽的词藻。因为我是教体育的，不懂得如何耍浪漫，我特意去网上搜罗资料，一遍又一遍，跟考试前学习的好好学生一样牢记于心。 可是，真正见到静宫的时候，又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感到紧张，有些难为情，但会把那些空有其表的言语忘记，似乎不只是如此。因为，静宫一直都活得很真实，所以，我也想用自己的话来组织最真实的心情。 “静宫，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 “……” “我听说你很快就要出国了，也许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我可不擅长说谎。” “这种事情我早就发现了。” 可是，你却没有看出我十几年前的谎言，是么？ 我看着静宫的眼睛，有些不自信，不知为何，心情乱成一团，感到十分不安。 “要说我的心情从未改变过，那是假的。这些年，但总是找不到对的感觉。” “不是！咳咳……” 静宫差点把嘴边的啤酒喷出来，他的脸瞬间刷红。 “再说，那个时候是我没有勇气去追你……” 我想，如果当初静宫再强硬一点的话，我也许就从了，因为我赢不了顽强的人，所以正如我的懦弱，我逃跑了。 “学生时代是我太天真了，一直觉得是自己把校园最强的你征服了，却从未了解过在这条成为最强的路上，你吃了多少的苦。所以，我不敢去深究，生怕那是我无法窥视的尽头。” 是么？他是这么想的么？ 我从来不知道静宫的想法，因此感到有些惊讶。 “我去找一个个与你相似的人，不过不太顺利，相似的只有影子，我需要的，是一模一样的‘人’。本来，我已经不抱希望，那天在咖啡厅和你见过面后，我就已经彻底死心了，我想，正如我的事业蓬勃起步，我也应该为过去做个了断。是的，如果没有那通电话的话。” “电话？” 静宫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扬，他拿出手机，翻开了通讯页面。 第一个通话号码没有备注，但我很清晰地记得那个号码。 “小椿，你真的培养了一群优秀的后辈。” “为什么是羽岛那家伙……” 如果是羽岛参与的话，免不了宫城的份，有他们两个人的介入，就一定会有相泽帮忙。 今年初春的时候，我曾无意间提过要去见静宫这件事，应该是那个时候吧。 “那个小鬼说了什么吗？” “让我不要上飞机，在派对上等你的到来。我笑着告诉他，我已经放弃了，况且这次的航班对我很重要，在取舍上，我选择航班才是妥善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你又留下来等我……” 静宫把手头的啤酒一饮而尽，发出了畅快的呼声，他眯细了眼睛，看向远方。 “因为他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吉田老师是个死脑筋，除了您估计没有人能够收了她了’。” 这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痛揍一顿羽岛。 不过，真亏他能发现这一点，我本想如果这次机会失败的话，就不再在这方面有其他的想法。 “那个小鬼的话不要随便听，他忽悠人起来真的没完没了。” “呵哈哈，可是我相信了哦。然后你来了。” 静宫往前走了一步，回过头来，俯下身子，用真挚的目光盯着我看。我突然感到脸颊滚烫，手脚有些发软，那并不是啤酒的缘故。 “小椿，你是不是该有点表态？” “你、你是指什么？” 静宫很自然地牵住我的手，我招架不住他热情的视线，只好尖着嗓子回话，然后别过头。 “继续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吧。” “这种话你对多少个女人说过了？” “啊哈哈……” 啧？居然不否认！？ 我忍不住用手肘痛击他的肚子。 “呃！” 听见他发出痛苦的呻吟，我也就放松下来。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没办法，这就是我的作风，你不是喜欢么？” “噗……这种闹别扭的小孩子语气，一点都不像你欸。” “不要再耍着我玩了。” “我知道啦。不过，我是认真的。” 静宫拉过我的手，他的力气比一般的男生要大，我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轻而易举就入了他的怀里。 “所以，让我们把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办完，好么？” 他用温柔的语气，在我耳边如此低语。就像天使的安抚一样，让人失去抵抗力，我一时脑子发热，理性渐渐紊乱，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我知道，那是很久以前，自己早就想做，却无法去完成的事情。 因为对象是静宫的话，只要顺从欲望与心声就好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至此，我那停滞不前的青春，总算开始了。 羽岛柠夏：也许，我是个被诅咒的孩子吧（一 爸爸的书房里，总是充满许多有趣的书籍，历史悠久、具有收藏价值的小说或是传记，我从未见过，爸爸也从来没有读过。就品味而言，我更喜欢于具有历史价值的文书，不过我却更钟爱于爸爸的书房。 更准确来说的话，是爸爸书房里的某本相册。 休假日的午后，我和平常一样打开了书房的门，一股浓郁的柠檬除尘香味扑鼻而来，这是爸爸最喜欢的味道，也是我特别中意的味道。 爸爸很喜欢把自己的房间、书房以及其他自己的物品装饰上与柠檬有关的东西，看书用的书签也是用烘干的柠檬做成的标本，虽然我不太懂标本是什么意思，不过那张书签上也有淡淡的柠檬香味，每次打开书的时候，光是闻到这股味道，就觉得心情平静许多。 我抱着坐垫，一个接一个垫在椅子上，然后光着脚丫踩在上面，视线与书架平齐，透明的玻璃面上反射出我的模样，翡翠色的瞳眸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架的玻璃——也就是盯着我自己，像这么看的话，就像是在看妈妈一样。 妈妈也常说，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就像是在看我一样。 虽然我并没有妈妈那么漂亮，头发还没长长，不过听见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时。心想，也许长大之后我就和妈妈一样漂亮吧？然后，总有一天也能遇到像爸爸那样爱我的人…… 如果没有‘那个’的话，我的未来蓝图一定是这般美好。 我推开玻璃，从里面陈列的书籍中，找到一本‘奇葩社’的相册。 我抱着相册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翻开相册。 “找到了。” 夹着柠檬书签的那一面，正好是我上次看完的一页，其实我很想一口气看完，因为爸爸妈妈的故事，就像柠檬一样酸酸甜甜，让人恋恋不舍，不过相册太厚了，没法一口气完成，只能分阶段看完。 但那也是个不错的享受，即使全部看完了，我还是会重新看一遍又一遍。 我怀着期待的心情，开始品味爸爸和妈妈的‘故事’。 拍摄日期：七月二十号。地点：商店街。 照片上的妈妈穿着清纯的连衣裙，看着镜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发现了爸爸在拍她。 ——和宫城小姐一起出来的机会真是难得呀~虽然相泽也在。啊！宫城小姐好可爱！ 咔擦。 爸爸就是在这个时候拍下来妈妈，脑海里自动响起了爸爸的声音。 ——啧！你干什么啊，相泽？ ——咦？我以为是哪来的跟踪狂，原来是羽岛学长。 ——我长得很像嘛？ ——嗯！ 照片里不只有妈妈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她突然冲过来，像是要保护妈妈似的，挡住了部分镜头，但还是把妈妈的样子拍得很完美。 看完这一张，我心满意足地翻开另一面。 拍摄日期：九月十二号。地点：奇葩社部室。 这一次是一张大合照。爸爸面露羞涩地站在最中间，他的两旁是妈妈，还有刚才那个女生，身后还有搂着爸爸脖子的女孩子，长得有点像花铃阿姨。再来是一个长得有点凶的女人，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生，还有表情十分夸张的女生，两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没想到会在生日当天和花铃和好。而且，还有宫城小姐她们帮我庆祝。真是感动到一塌糊涂了！我还偷偷许了个愿望，如果有一天能鼓起勇气和宫城小姐告白就好了。 “爸爸好可爱~” 听到那些擅自跑进脑海的‘声音’，我忍不住想象起那个时候的场景。 翻开下一张照片，再下一张，再再下一张……虽然每一张照片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同，但每每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就能找到一些共鸣，爸爸的心情、妈妈的心情，总会跑进我的心房。 我无法拒绝那些热情的幸福。 准确的说，那是一种‘诅咒’也无可厚非。 也许，我生来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我能够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虽然不知该如何正确解释，大概那是来源于人类内心深处最为朴实的心情。 也就是‘真言’。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异于他人，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班上的男生做了错事怪罪到某个女孩子身上，内心里却想着‘这样子我就不会被惩罚了’，我听见了那个声音，那是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 老师正准备怪罪那个女孩时，我把‘真言’说出了口。 “不是的，错的是他。” 我指着那个男孩，将他内心的侥幸一字不落地叙述出来。男孩听了面露惊恐，用仿佛看待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我，尔后拼命摇头否认，骂我‘说谎’。 那时我不以为意，但后来渐渐明白。 ‘真言’一旦说出口，就会成为祸水，诅咒便随之而来。 我说太多的‘真言’，也便被更多的同龄人当成‘爱说谎的小孩’。 “这孩子很有潜力，将来的可能性很多。” ——整天胡闹捣蛋，家长又是这副邋邋遢遢的打扮！父子一个样，这样的孩子我才不想管！ 我曾把老师的‘真言’说出口，然后连老师也开始讨厌我。 无论我怎么解释，周围人都不会相信我，大家都骂我是骗子。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为了保护‘真言’而编织出来的‘谎言’。 所谓的‘骗子’，本来不是‘骗子’。因为大家一起说谎了，所以就成真的了。 所以…… 我真的成了骗子。 我能听见别人的心声。这件事情，我唯独不敢和爸爸妈妈讲，我害怕他们也会像学校里的那些人一样骂我是骗子，我想维护好现在爸爸可靠妈妈漂亮的形象。 幸运的是，在那些‘真言’之中，只有爸爸和妈妈的‘真言’未曾欺骗我。他们就像说的那样，打从心底里爱着我。 像这样子，从照片里听见爸爸的声音，也是为数不多的幸运之一。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诅咒’，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被‘诅咒’了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何时，我看着相册上的照片睡了过去。在朦胧的睡意中，隐约意识到有谁走进我的房间。 “柠夏，晚饭时间到了哦。” 是爸爸的声音，他轻轻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小手。 “啊……这不是我的相册么?你又拿出来看了啊?” ——好怀念啊……高中那会，我还在死皮赖脸地追结衣呢……啊，那个时候应该是宫城小姐才是。 爸爸的心声如清水般流进我的内心，十分舒服。 ——那个时候的宫城小姐还很倔呢，真亏我能永保热情追下去。嘛~就算是现在，我对结衣的爱也不减反增就是了~当然，对宁夏也是最最最喜欢了! 爸爸! 我忍不住撒娇起来，抓着爸爸的手，身子微微蜷缩。 “柠夏?” 虽然“诅咒”让我失去了朋友，成了爱撒谎的人，但我的父母很爱我，总觉得只是这样子，就很幸运了。 “小笨蛋，再不起来吃饭，妈妈要生气了。” ——今天是你最喜欢的青瓜炒肉片! “妈妈，会生柠夏的气么?” 我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噗，你口水流出来了啦!” “咦!?” 我赶紧擦了擦嘴巴，结果发现是干的。 “爸爸!” “现在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去吃饭吧~” ——咱家女儿还真是可爱哟~ 爸爸露出一副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洋洋的表情，背对着我坐在床边。我习惯性地扑上去，紧搂着他的脖子。 爸爸‘嘿咻’一声，将我背起来。 门外早已传来晚饭的香味，虽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我还是忍不住泛起感动的心情。 虽然、虽然我被‘诅咒’缠身，但只要有这份爱就足够了。 “刹那，你又宠柠夏了，让她自己走啦。” “有什么关系嘛~” 妈妈是个非常严格的人，爸爸经常说，她从以前开始就对自己格外要求，是个自立自强的帅气女性。所以她对我也很严格，但还是很爱我，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欢迎光临，这里是羽岛家。 我的名字是——羽岛柠夏。 羽岛柠夏：也许，我是个被诅咒的孩子吧（二 我并不是很喜欢学校，学习成绩也不出色，比起学校，我更愿意在爸爸的书房里待一天，漫画、小说，还有相册。又或者去市里的图书馆，那里有许多具有历史价值的传记和名著。 比起在学校学习，我更喜欢那样的地方。 “早安。” 和往前一样，同学之间互相问好，只有我低着头默默走进教室，然后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西田同学，你的作业呢？” “抱歉，昨天太忙了，忘了~” ——那种东西谁会做啊，又不是你这种丑八怪四眼，只知道学习。还不如打游戏来得愉快~ “又来了，怎么每次都这样啊。” ——胡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哪有那么忙，明明是自己懒得做。 “班长~这次拜托你谎报一下咯。” “好好好~”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做这种讨人厌的工作啊！要是被老师发现了麻烦的是我啊！ 一左一右，现实的虚言与内心的真言不断传入我的耳朵，西田同学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完全不知道叉腰噘嘴的班长内心深处的火气。 人与人的交往，如果没有了谎言的外皮，还真是辛苦。我想，如果真言一旦说出口，西田一定会和班长大打出手吧。 我悲哀地看着他们两人，却正好和他们的眼神撞上。 …… 不妙！ “干嘛啊，又想骗人么？” “不……” 我赶紧别开视线，把头埋在书里面。 如你所见，在班上我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厌的角色。 小学一年级那件事情以来过了两年，我转学了，来到现在的学校，吸取了教训之后，本想安分下来，把自己的‘谎言’藏起来。 可不管我多努力，那些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真言’源源不断，几乎要把我淹没，只是几次差错，很快又被大家归纳为骗子。 也许我这辈子真的都不可能交到朋友了吧。 我失落地叹了口气。西田和班长扫兴地走开了。 班上还是闹闹哄哄，那些吵闹声中也会夹杂着‘真言’传进我的耳朵。 ——昨天看的那个杂志，还真是刺激！要是让老师发现我带那种东西，肯定会被通知家长的，嘿嘿嘿！真刺激！ ——昨天那只小猫好可怜啊，为什么没人收养它啊。 ——那个蠢蛋貌似还没发现昨天往他鞋子里涂胶水的人就是我啊哈哈哈哈！ ——羽岛同学又一个人沉沉闷闷地坐在那里了，谁叫她老‘说谎’来着！ 听到‘真言’在议论我，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循着方向看去，正好和对方对上视线，对方见我看过来，一脸大事不妙，赶紧转过头去。 “为什么这样子的学生会一个接着一个啊……” 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 上课时间，授课老师在黑板上用三角尺比划图形，底下虽然平平静静，但内心的世界却十分活跃。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平面镜子，大家就在那里跨服聊天，只不过那个大家里，并没有‘我’的存在。 ——不知道月宫收到那封假的情书会怎么样呢嘿嘿嘿！ ——呜哇，男生真差劲，居然用伪造情书，不过有点意思。 接到传信的那个女生虽然一脸厌恶，甚至还瞪了一眼前面传信的男生，内心里却自个儿偷乐。 ——好期待月宫看到假情书的反应啊！ 我想，我学习不好大概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吧。 另一个接到传信的学生一脸平静，内心却无比愉悦，就这样接力下去，直到传到月宫手里为止。 月宫和我一样，都是班上被孤立的对象，只不过我是骗子，她是本来就喜欢独来独往，不和班上的学生打招呼。 她是今年才刚转进我们班的学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因此没人喜欢她，我倒是很少听见月宫的心声。 我不禁也感到好奇，收到假情书的时候，月宫会有怎样的反应。所以我也放下手里的笔，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靠近后门的位置。 察觉到自己丑陋的想法与他人并无差别时，我感到羞愧，脸也瞬间刷红。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月宫的反应。 她收到了那封明面露骨写着‘情书’的信，脸上毫无波澜，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扔进身后的垃圾桶，然后继续专心听讲老师的课。 ——咦！？不是吧，居然看穿了是假情书？ ——月宫那家伙，难道一点都不想确认么？万一是真的呢？真是个绝情的家伙！ ——太坏了，太残忍了，月宫华！ 为什么？明明错的不是月宫同学啊，为什么大家内心总是积恨，明明是他们自己的恶作剧，却怪罪到月宫同学身上吗！？ 班上的同学还在心里对月宫议论纷纷。这时，我看见月宫突然楞了一下，睁圆了目光朝我这边看过来。 …… 嗯？ 我不习惯和别人对视，所以赶紧别开了眼。 午休的时候，班上又恢复吵吵闹闹的样子，大家已经不再理会月宫的事情，顾着自己玩乐，在心里挖苦其他人，集体攻击对象转移，大家也不再关注情书的事情，那封信也被其他垃圾压在深处。 因为实在太吵，时不时还有‘真言’跑进来，所以我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爸爸说过，他在学校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天台和奇葩社部室。 “天台能够静下心来，奇葩社部室有妈妈在噢~” 他总是和我讲过去的事情，虽然我也能从照片读出大概，但听爸爸讲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 我上了天台，坐在靠近门口的墙上，眼前的视野焕然一新，幽蓝的天空和大海一样广阔，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 我伸了个懒腰，发出了满足的声音后，打开妈妈准备的便当盒。 在地面上铺了一张垫子，然后坐下来慢慢吃饭，一边把美味的青瓜送进嘴里，一边看着白云在蓝天上幽幽移动。 平和真是太好了~ 吃完午餐，我还不想回到那个讨人厌的教室去。 收拾好便当盒，我把室内鞋脱掉，拍了拍裙子，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餐垫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枕头，准备美满地睡个午觉。 暖和的阳光正好爬在我的腿上，清风吹拂而过，轻轻拨动我耳边的头发，凉快舒适的感觉让我很快就沉入睡梦中。 在梦里就听不见任何‘真言’，也不会被人打扰，不论何时，只有梦中的世界能让我感到一丝清净。 我梦见了没有虚言的世界，大家都在自顾自地说着真言，产生了许多矛盾，然后大打出手，整个学校顿时闹成一片，就连老师之间也一直在争吵，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人们为了不受到伤害，只好让自己变得诚恳又善良一点，即使说着真言，也不再是包含恶意的话。 就像这漫长的人类进化历史，人们也会从恶劣的真言渐渐进化为善意的真言。所以，只要人们都说真话的话，混乱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梦里和现实的反差，让被手机闹钟催醒的我有些失落。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站在门口边，因为一直背对着门，所以直到刚才为止都没察觉到。 “啊……” “咿！” 对方见我转过头来，微微张开了嘴巴，我也因为吓了一跳而后退几步，结果重心没稳，身子往后倒去，就在快要摔下去时，她抓住了我的手。 “谢谢……” 我下意识地道了歉，把掉在地上的便当盒捡起来，然后匆匆穿过她的身边，准备离开天台。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是么？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去，发现对方已经合上嘴巴，和平常一样保持着冰冷的面孔，她的短发有些蓬乱，个子稍微比我高一点，却有明显的驼背。 确认这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话，我决定不予理会，不过为时已晚。 ——羽岛柠夏同学，不用担心。 我会担心什么啊？ 我心想，我只不过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要是这种事情暴露的话，肯定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不快的事情。 要是这种‘诅咒’被其他人知道的话…… “没事的，这里只有我知道，所以不会惹麻烦。” …… 咦？ 我的脚再一次僵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因为我也和你一样，能够听见那些烦人的‘声音’。 和我一样…… 我犹豫了一会，也许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 上节课那封信是谁写的！？ ——那种事情我哪知道，反正都是那群蠢货的杰作吧。 这一刻，我确信了，但又难以置信，我用力拉了下自己的脸，感受到痛觉，确认不是梦境后，才缓缓转过身去。 此时，上课铃已经打响，我们毫无动静。 她——月宫华，往前走了一步，避开了耀眼的阳光，漆黑的阴影下，那张毫无特色的脸、冰冷的表情更加深刻地映入我的心中。 “月宫同学……”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坦白。不过，你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坏的人。” “咦？我……可是，为什么我会没有发现？” “我平时沉默寡言，在班上也绝对不会想那些没意义的事情，所以羽岛同学你才没有发现吧？” 印象中的月宫，就是那样的人，一直独来独往，从来不和其他人说话，比起透明人，更像是个毫无生气的机器人。 “啊……” “没关系，你的‘真言’全是实话。” “抱歉……” 我赶紧低头认错，不管我脑海里在想什么，她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全部、毫无保留的…… 这么一想，确实很可怕。如果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另一个人眼前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压力倍增，喘不过气，难怪大家都会把我当‘骗子’。 这个时候，我竟对那些同学产生了一丝同情。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知道羽岛同学你也能够听见‘声音’的时候，刚开始还有点害怕。” 不过…… ——稍微觉得安心了。 我们两人同时在内心说出了‘真言’，默契度如此完美地对上时，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而月宫只是皱了皱眉，她似乎不喜欢笑。 “原来真的存在啊……和我一样倒霉的人。”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怎、怎么会！” 我着急地挥了挥手。想说自己其实很高兴能有相似的人，不过在我拥有这种想法时，月宫早就知道了。 羽岛柠夏：也许，我是个被诅咒的孩子吧（三 上课时间早就开始，但下午的节课，我和月宫都大方地翘掉了，能找到和自己一样听到‘真言’的人，不只是我很激动，月宫也很意外。 我们靠在天台边缘的防护栏前，望着大操场上的景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们脚下。 ——他们经常说你‘骗子’，我还以为你真的经常骗人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早之前犯的错误……那些话毫无遗漏地跑进我的脑海，烦得我头疼，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我也有这样的错误，所以才会转学的。 我们两人并不需要费口舌交流，只是彼此眼神交汇，然后欣赏天台下的景色，内心自然而然地做到对话。 我从没有想过用心灵和她人交流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所以还觉得怪怪的，月宫的话，就像电脑里敲出来的字母一样，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浮现，我也给了她回应。 如果此时有别人在场的话，肯定觉得我们很奇怪，仿佛是在思考人生。 ——我很讨厌这个‘诅咒’，拜它所赐，我的人生早就偏离正常轨道，已经歪曲到不能再歪曲。 ——我也是，因为‘诅咒’，几乎没有朋友，在班上也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明明所有人都有所隐瞒，为什么还要和别人愉快的交流，说不出真话的话，那只是徒有空壳。 ——咦？ ——交流的意义，不就是想传达信息么？如果传达的信息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宫一脸厌恶地看着操场上踢球的人，转头看向我的时候，又收起了那张厌恶的表情。 ——不是这样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我一直觉得谎言只是‘真言’的保护壳。 而且，从月宫的样子上看，她在‘诅咒’上受的苦，应该比我还多。 ——我只是觉得，人们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不撒谎。同样的，如果活在一个只有真言的世界里，人们为了自保，也会心存善意。 ——哦？这是羽岛同学的想法么？有点意外呢。 月宫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后，像是认同般点了点头。 ——不过，羽岛同学不一样呢，因为你里外都很干净。 ——欸！？ 突然受到这样子奇怪的夸赞，我有些不知所措，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羽岛同学，上午在教室发生的那件事情，明明大家都在怪罪我，只有你的心里想着一些为我打抱不平的话对吧？要不是那些指责的话吵得我烦，也许我真会漏听你的心声。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样子对月宫同学来说伤害太大了…… ——可是，那里的人没几个是单纯的。 即使是小学六年级，即使大家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未发育的喉结说出来的话带着稚气，想法也很简单，但内心所想却远比明面上的复杂。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即使知道了，我也从来没有以此来美化我自己的意思。 月宫的赞赏，还是让我有些不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烦恼…… “啊！没、没关系！不是月宫同学的错啦！” 月宫的脸色黯淡下来，看她这副样子，我急忙解释，不知不觉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月宫好奇地看着我，我也尴尬地看着她。 “噗……” 两人对视了一会，月宫突然笑了出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她展露笑容的样子，虽然有些违和，但只要见她这么一笑的话，就完全感受不到那种阴沉的气质。 “月宫同学？” “没、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原本可以正常交流的两个人非要用内心交流，感觉有些奇怪。又不是再演相声，或是哑剧。” “我、我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用内心和我交流，所以有些激动了！” 我捏着裙子，一不小心又慌张起来。 仔细一想，这么多年以来，月宫华还是头一个和我认真交流的同学。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更加紧张了。 “那、那个！直接说、说话也没关系！” 结果说话都不流利了。 “我知道了。那么，羽岛同学……” 月宫摸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感到紧张。 ——你能和我成为朋友吗？ 接着，她抓住了我的右手，用真挚的目光询问我。 *（特别的朋友） 班上还是吵吵闹闹，赶上节课上课铃打响的时间，我和月宫并肩走进教室，在教室里闲聊打闹的学生们还以为是老师来了，抬起头来看到我们时，不禁大吃一惊。 空气有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仿佛看着什么怪异的东西。 ——唔呃！骗子和哑巴成为朋友了么？ ——稍微有点恶心欸，不过好般配哦！ ——噗哈哈！真的假的。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诉说着对我们的厌恶，在这个班上，一个是爱‘撒谎’的孩子，一个是不爱说话的孩子，两者同时受到了欺凌，成为朋友似乎也说得过去。 我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班上的学生，微低着头，像犯错的学生一样走进去。月宫则不屑于那些充满恶意的‘真言’，她把手伸进口袋里，驼着背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人性本恶！ 月宫如此心想，但并没有把恶意暴露在表情上。 小小的插曲过后，班上再次变得吵吵闹闹起来，我和月宫也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喧闹的教室将我们的距离隔绝，但心声的交流却无比顺畅。 ——月宫同学，刚才那句话……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么？以生存法则来看，孩子一出生就会为了自身利益不顾一切，所以，即使经过再良好的教育，到了这个年纪，为了维护集体的位置，大家就不得不共筑一个敌人，把‘恶’的垃圾倒向我们，这样子他们才会心安理得。 ——是、是这样么？ ——羽岛同学，要是太善良的话，会越来越容易被欺负哦。 我从未想过那么高深的问题，不过月宫的话其实很正确。孩子想保护自己，才会‘说谎’，为了不让自己受伤，才会伤害别人。 基于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要这么想的话，内心里对他们的抱怨和谴责，似乎就可以减少一点。 ——你呀……真的是笨蛋呢。 ——咦！？ 我朝月宫的位置看去，发现她少有的叹了口气，头疼地看着我。 然后，老师走进来了，学生们这才陆陆续续安静下来。不过，安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安静，内心的世界永远都是吵吵闹闹，无休无止。 我和月宫在那样吵闹的环境下，依旧持续着特别的交流。 放学后，我邀请月宫一起回家。起初她还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答应了。 ——我还是头一次被别人邀请…… ——嘿嘿嘿~我也是头一次和朋友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在车站前吃美味的点心，或者去电影院看电影，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在公园玩耍，或者去海边戏水……我很早之前就期待这样子的情节展开，只不过没有朋友的话，这些事情是做不到的。 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我走到门口，静候月宫出来。 过了一会儿，月宫有些不自然地捏着手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些通红，我则满面笑容地迎接她。 ——一起走吧~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唔，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太高兴了，有些忘乎所以吧。毕竟有新的朋友，准确的说是交到了位朋友，尽管还不是很了解，但是个很好的人。 月宫嘟着嘴，皱着眉头，在我再三催促下，她才慢慢迈开脚步，和我一起离开学校。 ——哇！她们还相约一起回家了！ ——真的假的？是说，月宫不是哑巴吗？ ——羽岛那家伙该不会用手语和她交流吧？ ——太夸张啦哈哈哈哈！ 我们把身后的嬉笑声抛之脑后，我只顾着和月宫愉快的‘交流’。 走出校门口，一阵清风袭来，从下坡道吹上来，带着潮湿的新叶的味道，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呐，这才是朋友吧？ ——我以为交朋友只是交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月宫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还能一起回去么？吃东西什么的…… 我心想，还真是可爱的女生啊。结果月宫的脸变得更加通红。 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从坡道走下去后，绕了远路，经过红绿灯，往平常不常去的闹市走去，期间一会儿沉默着享受并肩行走的充实感，一会儿聊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感觉时间的流逝变得飞快。 我们在新开的点心店门口停下，我买了甜瓜面包，月宫买了甜甜圈。 ——月宫同学，你喜欢吃甜食啊！ ——你还不是一样。 ——只是觉得有点意外。我还以为月宫同学这样成熟的人会选择苦一点的口味，或者清淡一点的。 ——我，看上去成熟吗？ 月宫眨了眨眼，歪着头表示困惑，她似乎很烦恼。 付钱的程序是由我来执行，月宫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身上也没有带零钱，所以这一顿是我请她的。 ——抱歉，等我上了国中可以打工后，一定会还你的。 ——欸？不用啦~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子。 再说，她已经决定靠自己一个人努力了啊，好了不起！ ——嗯？ 月宫突然楞了一下。 我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买完甜瓜面包和甜甜圈后，又在奶茶店买了饮品，月宫似乎是次喝，有些不习惯，她点了中规中矩的乌龙茶，我则是选择三分甜的翡翠柠檬。我们挑了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一边吃喝，一边闲聊，总觉得这样子的话就和周围那些亲密相处的朋友不无差别。 现在看来，我一定很像一个普通人吧？ 吃完后，我们坐了公交，公交沿路走过的景色转瞬即逝，空调的冷气吹得我有些不习惯，我们选择在下一个站就下车。 ——羽岛，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只是节省下时间，想带月宫同学你过来。 虽然是徒步可行的距离，但要是太晚回去的话，父母也会担心。 “说的也是，要是太晚回去的话……” 月宫的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 我们到达的位置，是附近最美的一片海滩，虽说是最美，不过很少有人过来，大概是这边比较单调，没什么供人娱乐的场所。稍远处的海洋广场那边倒是很多人，成了旅游热门景点，不仅可以欣赏到大片的海，还能玩沙滩排球、吃炒面之类的，对面还有一家酒店，非常受欢迎。 不过，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海边的话果然要安静地听着浪潮声最舒服。 ——是这样么？我没有来过，所以不清楚。 我牵着月宫的手，沿着石阶梯走下去，踩在脚底下的沙子软软松松的，感觉很微妙。 “现在的时间，嗯……差不多了吧？” “嗯？” “我是指黄昏。” 天边染过一片火红色，夕阳正逐渐西下，往大海右侧的方向坠入，余晖沿着海面直至沙滩，像淋上果酱的面包一样新鲜靓丽，闪闪发光。 “好漂亮……” 月宫看着这样的景色，忍不住发出赞叹。 “羽岛同学，你懂的东西好多哦。” “没那回事啦~我只是经常过来玩而已。” 海边适合和朋友一起过来，也可以独自过来，因为不同的情况体验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大海是我非常喜欢的地方，虽然游泳水平很差劲，有点可惜。 海风吹拂而过，月宫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坐在沙子上，抱着膝盖，像是被大海宠溺的孩子，她微微睁开眼睛，陶醉地欣赏着大海和夕阳。 “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发现这种地方呢？每次放学都是直接回家，打发时间也只是看看书书和散步，未免太无聊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都想和月宫同学你一起过来。” 我也有些得意忘形了，不过有了朋友的感觉真好，之前过来的时候，虽然能够享受舒适的感觉，但难免会感到寂寞不安。 可是，和朋友，和月宫一起的话，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非常充实，也许自己也是个普通人。 ——你是这么想的？ ——因为，有朋友的人才是正常的吧？ ——是呢，也许这才是对的。不过，一个人的话，就不正常么？ 月宫没能完全接受我的想法。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直到海面开始变得昏暗。 “对了，最后再照一张照片吧？” “照片？” “嗯，纪念成为朋友的天……虽然有点奇怪，哪有这样子的纪念日啊。” 我自我吐槽了一下，有些害羞地摸了摸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没有手机。” “咦！？” 现在的学生难道不是都有手机么？ ——怎么可能有…… 月宫有些生气地皱起眉头，一副‘我们怎么可能会有’的样子看着我。 “羽岛同学，你忘了么？我们能够听见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所以不可能会有的啦。” “咦？”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么？ 我和月宫你望我我望你，总感觉一头雾水。 “羽岛同学，难道你和我不一样么？” “啊？” “难道，我们不都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么？” 我没搞清楚月宫在说什么，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落寞。 “羽岛同学，你和你父母的关系。” “非常好哦！” “……”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月宫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被诅咒缠身，连周围也会跟着不幸，正因为我们能够看透真相，明白‘真话’为何物，才会被大家所嫌弃。因为人与人的相处，只要有‘语言’就够了，只要能确切地感受时间的流逝，即使大家都在说谎也没有关系。 我们的存在，打破了那样的平衡，就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 那样的人，一般来说也包括父母才是。 “我的双亲已经把我当拖油瓶了。” 月宫低垂着头，神情黯淡地说道。 接着，她抬起头，凝望远方渐渐沉没的夕阳，用心灵交流的方式，和我诉说了她的故事。 ——我曾不经意地说出了爸爸瞒着妈妈去赌钱的事情，妈妈瞒着爸爸和前男友见面的事情。双方吵起来，越吵越激烈，甚至动手砸东西。从那次以后，他们的关系渐渐变冷，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被‘诅咒’缠身。 ——月、月宫同学…… 我难过地捂住了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之间有许多谎言，哪怕是鸡毛掸小的事情。虽然起初是因我而起，他们还没有怪罪我，只是，当我把那些小事情天真无邪地一一说出口后，他们渐渐怀疑我就是个灾星，吵架的程度愈发升级，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渐渐的，他们把矛头转向了我，我成了挨骂的那个人。不管我怎么哭怎么解释，他们从来不听我的解释。现在，我不再说真话了，他们的关系早就和陌生人一样，对我也爱理不理。哪怕，爸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都保持沉默…… 听完这一切，我一时没法接受。 月宫的家人，和我的家人有着天大的差异。 小时候，我也曾揭穿过爸爸的谎言。那时，爸爸瞒着妈妈去见一位非常漂亮的女生，我说给妈妈听后，妈妈是板着脸审问了爸爸几句，爸爸乖乖认罪，跪在地板上老实接受妈妈的盘问。 “为什么要瞒着我去见小惠啊！？” “欸~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唔，说不出来就更糟糕的样子……啊~~~是结衣你的生日啦。” 妈妈很轻易地相信了爸爸的话，好在那就是爸爸的真心话。 事情过后，爸爸有些哭笑不得，还捏着我的鼻子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不过，他很爱我，没有责骂我。 我以为，每个家庭都是如此，我以为爸爸妈妈都是如天使般的存在。 可是…… “真好，我很羡慕你呢，羽岛同学。” “可是，我……” 我该说些什么好，也许是我无形间伤害了月宫同学。正因为我被诅咒产缠身，所以我明白对比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 “为什么羽岛同学要哭啊？” “因为我伤害了月宫同学，是吧？” “羽岛同学……” ——是我没考虑清楚才伤害了月宫同学，明明月宫同学受的伤比我重多了。 “你还真是个老实善良的家伙。” 月宫摸了摸我的头，替我擦去眼泪。 “谢谢你这么想，你能把我当朋友已经足够了。” “可是……” “羽岛同学。” 月宫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始终表里如一。” 爸爸曾经说过，妈妈是个坚强的人，向来都是表里如一，该生气的时候一定会生气，该认真的时候就会无比认真，她不擅长欺骗别人，一生只欺骗过爸爸一次，那似乎是个漫长的故事。 所以，当月宫说我表里如一的时候，我很快联想到了妈妈。结果，又一次伤害到了月宫。 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好担心你。 妈妈一直站在门口心急如焚，看到我的时候，焦急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手机有十几通未接电话。 看到妈妈时，我有些想哭，呆呆地站在原地。 “柠夏……” ——谁欺负你了吗？ 妈妈的身体不太好，但她还是跑着过来，弯下腰摸了摸我的脸。 “妈妈，我和朋友出去玩了。” “就算出去玩，好歹接一下电话，爸爸和妈妈很担心，你知道吗！” “对不起……” “可不是对不起就完了，不吸取教训的话。” 妈妈的语气很严厉，但我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无不诉说着对我的爱。 可是月宫不同，此刻她回家，也许会遭到父母的打骂，也许今晚的晚饭没有她的份，也许她会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我不敢想象，因为那是在我家里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后来爸爸回家了，他看到我平安无事，激动地抱着我举高高。 吃完晚饭后，爸妈本想继续盘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但见我神情失落，便不再追问，而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柠夏，你不想说的不说也没关系。” ——爸爸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爸爸……” “只是，如果碰到什么难过的事情，有谁伤害你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 我忍不住扑进爸爸的怀里。 结果，我还是没有和他们说月宫的事情，也不敢把‘诅咒’的事情坦白，我总觉得某些东西一旦摆明了讲，也许将来有一天也会伤害到我的家人。 我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内心被他人窥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只是我一直扮演窥视者的角色，从没体验过那种滋味，直到月宫的出现，才让我设想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羽岛柠夏：也许，我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吧？ 这份诅咒，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只是给自己带来痛苦，也会给周围的人追加困扰。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认为了，我一直在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可这里并不是童话。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真相。哪怕有人欺骗了我也好，我也不想去了解那个人的真心，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哪怕彼此充满了谎言，也能正常交流。 ——我好想摆脱诅咒。 我的内心不停地诉说着这个心愿，但神明大人依旧没有倾听我的愿望。我曾问过爸爸，‘这世界上有神吗？’。 爸爸挠了挠脸，犹豫了一会。‘有吧？’最后的答案有些不自信，我倾听了他的心声。 ——神明么？真不可思议，我也曾一度觉得不存在那样的东西。不过，说不定真的有呢。 那晚，家人对我异常温柔。爸爸把他平时不舍得吃的黄金甜瓜面包拿出来与我分享，妈妈教我弹奏钢琴。似乎巴不得24小时和我黏在一起。 深夜十一点左右，我回到房间睡觉，月光透过窗户渗入房间，柔和的月色在我的脸上安详地躺着，窗外的虫鸣从未间断，内心的世界也一片安静，我本可以安稳地睡个好觉，脑海里却冒出了月宫同学的事情。 毒打、挨骂、紧闭、绝食…… 一系列恐怖的想象让我心里一颤，仿佛有个大钟猛地敲响，我吓得睁开眼睛，挺起身来，浑身冒着冷汗，心脏悸动不停。 “月宫同学……” 在我看过的小说中，这样的惩罚并不少见，在极端的家庭环境下可能会遭到的待遇，我原以为这与现实世界无缘，但一联想到月宫现在的情况，心里就变得十分不安。 我走出自己的房间，上了趟厕所，并洗了把脸后，经过客厅时，发现爸爸和妈妈还坐在沙发上聊天。 禁不住好奇心与不安的想象，我忍不住凑过去，虽然明白偷听是非常可耻的事情，但在内心世界里偷听了那么多人的‘真言’，对我而言已经麻木了。 “柠夏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是在谈论我的事情…… 听见爸爸叫了我的名字，我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也不知道今天去做了什么，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妈妈手里抱着线球，忧郁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在学校和同学似乎相处得不好，今天去找她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的说辞也很含糊，恐怕连老师也不待见她，这是为什么啊？” “柠夏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好，但一直很听话啊……” “不管怎么样，身为她的父母，只能尽全力去爱她。” “哼，你个女儿控。” “你还不是！虽然嘴上说得那么严厉，其实心疼得不行。” “那当然了，柠夏可是我的女儿。” 妈妈骄傲地说道。 “还有，剩下的，我想完全相信她，一定可以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还真是结衣你的风格。说起来，以前的你就是这样子呢。” “托某个孩子王的福。” “不要挖苦我啦。” 两人谈话的气氛十分融洽，内心世界的活跃也很干净。爸爸真的很爱妈妈，妈妈也非常执着于爸爸，在他们之中诞生的我，也是他们倾注爱情的寄托。 我早就知道了，还是为自己内心的一丝不安感到内疚。 我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情千变万化，比起平常倾听别人心声的时候还要复杂，已经搞不清楚该怎么办，更别提睡觉的事情了。 * 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我从来没有在这个点时还醒着，更不敢想象自己还在这个时间单独出门。爸爸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吓坏，尤其是妈妈，她的身体不好，要是让她担心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夜深人静，但在家家户户熄灭的房子里，依旧有零零碎的心声闯进我的内心。 ——都是你的错。 ——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备考好累啊，好想放弃算了。 ——上司真是个死脑筋。 ——我想退学！ ——离婚吧。 ——为什么他还要死缠烂打的追求我啊？ ——我讨厌爸爸妈妈！ 隔着房子都能感受到强大的怨气，在谎言背后，人的内心仿佛住着永无止境的黑暗。我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想尽可能地逃离这片戾气浓重的地方。 红绿灯口的红绿灯还在闪烁，通行的车寥寥无几，偶尔看见一辆疾驰而过，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穿着邋遢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满是胡渣和伤口，看上去就像坏人一样，他眼神诡异地瞪了我一眼，让我心里一阵发毛。 ——这么晚还有小孩出来乱跑，真是胡闹，不怕被抓走吗？ 我吓得加速穿过红绿灯，虽然路上没有通行车，但还是闯了红灯。 和月宫同学分别各自回家时，她有提过她家的位置，我凭着记忆与手机的导航，找到了那个位置。 她的家和我家一样，并不是住在公寓里，而是单独一个房子，只不过她家的房子看上去有些萧条凌乱，院子里的花没有修剪过，门口的门栏也是坏掉的，但褪了色的门牌上写着‘月宫’姓氏，绝对错不了。 我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望着还亮灯的房间，听见里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即使不用通过窥视内心，也能将他们的‘真言’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之间的恨，已经容不下任何虚言。 “还不是你的教育方针有问题！” “如果不是你天天外出鬼混，她能不学好么！？” “闭嘴，你自己就从未过问过她的事情。” “说到底是华自己不好吧？是她不听话那么晚才回来，说不定交了什么奇怪的朋友。” “真是的，母女一个样。” “你说什么！？” 争吵越发升级，言语间充满了伤人的利器。好在这一带比较偏僻，没什么人居住，也没有邻居投诉。可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月宫同学的情况。 她该不会受到牵连，挨打了吧！ 我急忙跨过坏掉了的门栏，跑到窗边，探出头观察里面的情况，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两位大人居然扭打在一起，脸色十分恶劣，几乎要致对方于死地，容不得第三方的插入，如果此刻月宫同学去管闲事的话，一定会被波及到的。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看到月宫同学待在客厅里。不过看到父母吵架到这种程度的场景，还是让我感到恐惧。为什么他们会彼此讨厌到那种地步呢？ 爸爸和妈妈也曾吵过架，但绝对不会升级到这个地步。而且吵架的时候，内心世界一般都会替双方着想。 爸爸会想着怎样才不会让妈妈伤心而持续斗嘴。妈妈会想着要体谅一下爸爸的不易才会毒舌几句。虽然双方有时候吵得很大声，内心却可爱得不行，不如说，那样子才不算吵架。 对了，月宫同学呢？ 我甩了甩脑袋，赶紧让自己正视现实。 我受不了那样刺耳的争吵声，从窗户边跳下来，绕着花园跑一圈，最后在角落里发现另外一个窗户，虽然熄了灯显得一片昏暗，但月宫同学的心声清晰无比地流入进来。 ——为什么我生来非得这么倒霉？ 我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为了不让月宫同学察觉到，我甚至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为什么羽岛同学就那么幸运？对了，因为羽岛同学是个善良亲切的家伙，所以她的父母为人一定很好吧？然后，我的父母是这样的烂人，以后我也是这种人吧？ ——才不是这样子！ 我还是决定敲窗户。 咚咚咚…… 月宫同学听见了动静后，惊讶地睁开眼睛，此刻，她正夹在柜子与衣柜中间，抱着膝盖独自难过。 ——羽岛同学…… ——月宫同学，你才不是烂人！ 我迫不及待想要拉开窗户，但发现窗户上了锁。 ——你等等！ 月宫同学赶紧跑过来，替我解开锁。 “为什么羽岛同学会来这里？这么晚了，一个人来不害怕么？” “害怕是害怕啦，可是我一想到月宫同学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你在担心我么？”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 我抓着窗户，沿着墙翻进去，因为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结果脚没踩稳，身体重重摔在地板上。 “痛！” 居然是头着地！ 我用力捂着自己的头，蜷缩着身体待在墙角。 “你没事吧？真是的……” 月宫同学赶紧替我检查了下头部。 “我帮你揉一揉。” “谢谢……” 月宫同学的手很温暖，语气也很温柔，尤其是她担心我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关怀，她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怎么可能是烂人呢。 ——才没有到那种程度！ 听到我的心声，月宫同学的脸瞬间刷红，在此之前，她的心情似乎都很糟糕，不过现在，她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谢谢你担心我，羽岛同学，还特意来看我…… ——因为是朋友嘛。 ——羽岛同学，你呀，就是人太好了...... 月宫同学的房间很简陋，除了木制衣柜和柜子，只剩下一张硬板床，没什么提供娱乐的东西，所以整体空间看着很大。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家。” 月宫同学语气平淡地说着。 “我的父母就是那么糟糕的人。”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门四周的缝隙都用胶布封起来了，只有门锁位置的胶布有些松弛，为了躲避那些噪音。月宫同学甚至做到这种地步。 “根本不需要倾听心声，他们的争吵都闲烦，隔三差五都要闹这么一出，有时候甚至到凌晨才停手。我甚至觉得，就算哪天他们失手杀了某一方都不足为奇。” 月宫同学略带自讽地笑了笑。 看她单薄失落的身躯，我忍不住凑过去，将她搂入怀中。 “咦！？羽、羽岛同学？” “月宫同学，真的很辛苦呢……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没那回事，你这不是来看我了么……” ——我们明明是头一天认识，就算能倾听彼此的心声，你也不应该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才对。为什么你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家伙。 ——因为，是月宫同学你主动提出来跟我交朋友的啊？ ——我原本只是对和自己一样能听到那些声音的人感到好奇而已。我可不知道羽岛同学你是这么干净的人…… ——没什么干不干净的。 月宫同学突然抓紧了我的衣袖，把头埋进我的胸口。 “谢谢你……” “没关系。” 争吵声依旧不断，即使胶布封住了门缝，那些声音依旧如同恶魔的低语。于是，我捂住了月宫同学的耳朵，让她享受了短暂的宁静。 我想，正因为我拥有那么幸福的家庭，才没让我在‘诅咒’中崩溃，如果换作我是月宫同学的话，一定早就绝望了。 既然如此，如果我还怀有希望，但愿能让月宫同学也能感受到些许温暖。 我是这么想的。 月宫同学在我的怀里短暂地睡了一觉，大概十分钟左右，她才迷糊地醒过来，察觉到自己的任性后，急忙松开我的怀抱。 “抱、抱歉！我居然睡着了。” “月宫同学一定累了吧，没关系啦！” 虽然背部有点酸痛。 刚这么觉得，月宫同学也立马‘听’到了。 “我给你捶捶背吧？” “咦！？不、不必啦！” “别说了，转过身来。” 月宫同学有些强硬地抓着我的肩膀，她似乎不习惯这样的事情，所以抓得有些疼。 “因为我是这样子的情况，我想尽可能为月宫同学做点什么。” “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不需要回报。” “那么，正因为是朋友，我也担心你的背部酸痛。” “唔……” 实在无言以对。 后来，月宫同学为我锤了半小时的背，虽然手法不怎么好，但很舒服。 我们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起聊天，一起游戏，直到争吵声渐渐停止。 门缝外的光线暗了下来，听不见任何声音，想必双方都吵累了。我看了下手机里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月宫同学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伸了个腰。 “太好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不……羽岛同学，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用啦！再说，如果这么晚一个人回去危险的话，那之后月宫同学回来不也很危险么？” “可是……” 我回绝了月宫同学的好意，她抱着一脸歉意，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我已经翻出窗户，这一次同样没踩稳，结果摔在草坪上，屁股有点痛。 “不要紧吧？” “嗯，没关系！” 我收起洋相，尴尬地笑了笑。 “那么，晚安了，月宫同学。” “等等！” 月宫同学抓着窗户，很想翻过来，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会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羽岛同学，真的，不要太温柔了。” “嗯？” “你会伤害到自己的，如果人类为了自保而撒谎的话……” 她抬起深黑的瞳眸，神情忧郁地看着我。 ——你也可以忽略这一点来保护自己。 “月宫同学……” “就这样，晚安了，羽岛同学。” 月宫同学朝我挥了挥手，尔后，她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寂静的夜色中，仿佛刚才的争吵没有存在过。 我则在原地呆滞了一会，才慢慢起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月宫同学的意思，我不是不清楚，如果每个人都要保护自己而撒谎的话，我才是最应该撒谎的那个人，如果我对自己撒谎的话，就能露骨的对他人展露恶意，凡事不需要考虑他人想法的话，一定会过得很轻松，那也是一种保护。 不过，如果做这种事情的话，一定会感到痛苦的吧？ 为了保护自己而撒谎，撒谎却又让自己痛苦，这只不过是本末倒置。 也许将来的我会改变答案，但如果是现在的话，我还能努力让这份诅咒不再伤害到他人。 这样的想法我不清楚究竟对不对，但能乐观的考虑，让我心情轻松了不少。 我踮着脚，将鞋子轻拿轻放，悄悄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重新躺在床上，我已经安心不少，虽然月宫同学的家庭环境十分糟糕，但现在的话，她已经可以睡个好觉了，这样子明天又能见面了。 一想到这里，就像获得一个小小的救赎。疲倦感很快涌上心头，眼皮开始打架，我摊开四肢，尽情享受柔软的床给我带来的舒服感，在无忧无虑中渐渐睡去。 知道月宫同学转学，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起初，我以为昨晚那么晚睡觉，月宫同学应该是睡过头了，直到老师把一封信交给我。 “那个，这是月宫同学托我交给你的信。” ——呼~问题学生走了一个真好，接下来就差这个了。话说回来，这转学手续办得真快啊…… 班主任一脸笑眯眯地‘说’着。然后，将信塞至惊愕的我手上。 “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她以亲切地口吻赶我离开后，我在办公室门呆滞了许久，我花了好长的时间，在大脑里组织语言，回忆昨晚愉快的场景，即使如此，还是没能理清现实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交到了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们花了半天的时间熟悉彼此，却远比一年的相处还要珍贵。 昨天，我们彼此说了晚安，我怀着期待与幸福睡过去。 今天的我，说不定还在梦中。 我用力掐了下自己手臂上的肉，疼痛感如此新鲜深刻，我忍不住发出了叫声。 这里，并不是梦，是现实，手里的这封信，也是真实的，是月宫同学留给我的‘真言’。 周围的环境吵闹不停，教师的抱怨、学生的顽皮打闹、校长献媚的言辞与内心黑化的反差。 我把信轻轻折起，放进裙子里的口袋，径直往楼梯口走去，和往常一样来到天台，上课铃声打响了。 ——至我唯一的朋友：羽岛柠夏同学。 天台的风猛地吹走我呆滞的神情，幽白的云在蓝天下走得急促，我坐在靠门的墙上，躲在阴影下看着那封信。 ——第一次写信，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好，不过我还是想留下些什么，只是你的话，除了感谢的话语，还有很多想诉说的心情。因为是朋友，是朋友的话，写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怎么说呢，只是稍微吓了一跳，也许已经麻木了吧，对我而言，这就是命运，我无从反抗。 好多个夜晚，我都想过睡过去不再醒来该多好。像这样子期待第二天的到来，已经很久没有了。我想去学校见你，所以早早就起了床，虽然睡得很晚，却很精神。原本我已经做好上学的准备，父母却通知我今天不用去上学了。 他们啊，似乎觉得我会和坏孩子混在一起，渐渐堕落变坏，当然这并不是为了我着想，而是担心某一天我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为了让我变得老老实实，这一次他们选择把我带到乡下去。那里安静偏僻，这样子就可以把我当人偶一样扔在那里，不会给他们制造麻烦。 你不用太担心我，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还有，这一次，我会努力去交朋友的，即使去撒谎，也会交个朋友，和羽岛同学你一样温柔的朋友。这是羽岛同学你让我明白的，仅仅认识不到一天…… 只不过，我很舍不得你。我想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到和我一样被‘诅咒’的人了吧，也不可能看到被诅咒的人还有像你一样幸福的存在。 我会一直羡慕你的，也会一直记住你，但愿有一天，你也能交到更多的朋友，因为你还有爱你的人，所以不可以轻易放弃。 不过，有一点我还想再强调一遍。 请，务必去撒谎，去欺骗值得你欺骗的人吧。这并不是什么羞愧的事情，谎言也并非全都是错误的，如果没有谎言的话，这个世界尽是伤害。 谢谢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或许也会堕落成烂人。那么，再见了…… 羽岛柠夏：也许，我是个被诅咒的孩子吧（五 我把信轻轻对折，像宝物一样收进口袋里，然后抱着膝盖，仰望蔚蓝的天空，许久，我的心情才慢慢缓和下来，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一切就像梦一样。 无论是找到和我同样被‘诅咒’的人。 还是和那个人成为朋友。 包括昨晚发生的事情。 轻易地得到什么，又轻易地失去什么。我所期望的东西来得太突然，也走得很突然。 也许我和月宫同学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月宫同学，在昨天以前，我一直觉得她只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生，但唯有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月宫同学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看到我无可救药的蠢，她会提醒我。替人捶背的时候，虽然力气很大，但很舒服。她的手心有点粗糙，却很温暖。 那样的人，我头一次碰见，在这几年间，我所认识的同龄人里，只有她会这么温柔待我，也许正因为被诅咒的这条线将我们连结在一起，我们才能认识到彼此。 其实，无论是我还是月宫同学，还是那群爱撒谎的学生，大家都是一样的。 因为借由对等的条件认识了对等的人，才会产生感同身受，对彼此的魅力也会无限放大，我才会对月宫同学十分珍惜。如果换个身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想必也是那群爱撒谎的孩子之中的一员。 搞了半天，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这么想的话，心里的那份悲伤似乎就会好受一点。但是…… “月宫同学啊，已经不在了。” 我试着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可怜地幻想着月宫同学会像昨天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笑着对我说那封信是开玩笑的。 然而，人走风去，这里的天台很少有人会出没，待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感到寂寞的，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这一点改变不了，月宫同学的走，让我再次变回一个人。 她的走，即是‘背叛’。 那天下午，我一节课都没上，一直待在天台发呆，期待有人能够发现我的踪迹，然而等到放学以后，回到教室时，只剩下我一个人，昏黄的教室里充满了书香与零食的味道，黑板上的字迹还没擦干净，地上一片狼藉，只有月宫同学的桌子，干净得可怜。 我心灰意冷地背上书包，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走过无数遍的路，熟悉的景色，还是一个人孤单的身影。我绕了远路，去了点心店，奶茶店，乘坐公交去了趟海边，一个人在沙滩上散步。 以往都能尽情地欣赏落日，今天却毫无心思，我想，果然一个人来海边和两个人来海边的差别很大。 我坐在石阶梯上，一边吃着甜瓜面包、喝翡翠柠檬，一边看着夕红的天空上的轨迹云。 一个人做完这些，我本想再绕一段路去月宫同学的家看一看，但在红绿灯口时还是临时怯步，放弃了这个想法。 即使去了也见不到月宫同学，原本就是十分萧条荒凉的房子，看上去像是走了许久没人住也不觉得奇怪，那样的话，只会让我产生‘月宫华同学这个人究竟存在不存在’的错觉。 回到家，发现比昨天早回了很久，日落也没有完全看完，看来一个人的时间过得很漫长，又很短暂。 没有了月宫同学，脑子就像空了一块，失去了可以思考的事情。明明昨天的时候，还烦恼到睡不着觉，今天却觉得脑袋空荡荡的，精神也很疲倦。 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呢？平时的我，都在干些什么？ 完全想不起来，不过，现在的我，特别想看爸爸的相册。 我走进爸爸的书房，爸爸正撑着脑袋打盹，我和平时一样踩着椅子打开书柜，从固定的位置抽出相册后，再小心翼翼地关上书柜，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下，浑身感到震撼，一种炽热的感觉在体内迅速膨胀、燃烧。 “这是……” 下一张照片，是爸爸和妈妈的合照，在黎明拂晓之际，妈妈坐在轮椅上，爸爸陪在旁边，两人深情凝视，妈妈就像托付终生一样，献上了自己的吻。 ——结衣小姐……我会倾尽所有来爱宫城小姐的。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熬过了那么痛苦的时期，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这是什么……如此炽热的情绪，挡也挡不住地涌进心头，奇怪的感觉让我浑身发热，我的脑海再一次浮现出月宫同学身影。 ——结衣小姐，即使诅咒伴随着你一生，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纵使将来的你，病情还会恶化下去，我也不会抛下你。 ——我啊，最喜欢坚强执着的宫城结衣小姐了~ 这份爱意，让我的心稍稍触动了下，他们的爱情仿佛在我身心滋生萌芽，迅速成长结果，痛苦难受过后的幸福与安心，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照片里的爸爸和妈妈是如此的幸福。 妈妈她，似乎也曾受过诅咒，一遍又一遍的挣扎，站起来又跌倒，即使如此也从未放弃过，在妈妈顽固的决定想要一个人一直努力下去的时候，是爸爸不离不弃地拉了她一把。 在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并肩行走…… 是这样的故事啊。 幸福的滋味满溢心田，我把相册倍感珍惜地拥入怀里，同时又把信取出来，打开来看一遍。 透过窗户，我望着夜晚的星辰，哭着笑着对远方的那个人说了。 ——月宫同学，请你一定要认识新的朋友噢。 * “妈妈。” “柠夏，怎么了？” 我抱着相册，走到客厅，妈妈此刻正在织羊毛衫，听见我呼唤她的时候，露出柔和的笑脸，招手让我过去。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心态转变，也许是月宫同学让我产生了改变，也许是因为看到相册里的爸爸和妈妈产生的触动。 “我有话和你说。” 我坐在妈妈身旁，靠在她的肩膀上。 “说说看吧。” 如果，这个世界除了月宫同学还有人相信我的话的话…… “我，也许是被诅咒了也说不定。” 妈妈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下来。 ——诅咒……该不会柠夏也…… 果然，妈妈也曾有过诅咒么？ “我啊，能够听见别人的心声，因为这样，所以在学校没有朋友，把别人的心声说出去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过去我没有把握好这个尺度，才会被他人疏远，大家都说我是骗子，因为我伤害了他们。可是……” 可是，我真的很想交朋友。我真的很想撒谎。我真的很想摆脱诅咒。我真的很想再见月宫同学一面…… 这些话，憋在心头，没有说出口。 我想和妈妈说的，只是诅咒的事情，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呢？ 此刻，我并没有听到妈妈的心声。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露出了怀念的笑容，然后低头继续织羊毛衫。 “柠夏，诅咒很痛苦，对吧？” “嗯。” “没有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很难过对吧？” “嗯……” “但是，不要紧哦。”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等你遇到了某个重要的人，某天产生了幸福的心情之后……” “诅咒就会消失么？” 妈妈笑着摇摇头，然后，她凑近我，和我的额头碰了一下，柔顺的栗色长发滑过我的脸颊，洗发精的香味在鼻间窜动。 “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所谓的好事是什么？等我再继续追问的时候，妈妈只是说了秘密。 ——柠夏，能听见妈妈的心声对吧？即使如此，还是要保密，所谓的好事啊，要等柠夏自己去发现。 “妈妈！” 我撒娇地扑进妈妈的怀里，换作平时，妈妈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但今天，她格外温柔。 ——对不起，柠夏。虽然诅咒会很痛苦，但总有一天，你会幸福的。 我在心里，为某个远方的朋友许了个小小的心愿。 神明大人，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 请您给月宫同学带来同样的幸运吧。 与某个人的相遇，一定会发生好事的。 妈妈的话，充满了某种未知的魔力，让我非常想去相信。然后，所谓的好事，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那也许是在五年之后，也许是十年之后。 “到那时，像爸爸那样的人，就会出现吗？” “你不妨现在开始期待一下？” 于是，我的生活赋予了新的目标。 相泽惠：离开羽岛学长后的未来（一） 接受了那样的事实，笑着祝福他们在一起，在远处看着幸福的两人。 “不会让给你哦。” 结衣学姐神色坚定地如此说了。 “就算是小惠，我也不会把刹那君让给你的。” 既然是结衣学姐说的，一定不会错，她是一个固执到让人头疼的学姐，也是我最尊敬的人。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因为那是羽岛学长选择的未来，死后的未来，他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幸福。 所以，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喜欢结衣学姐的羽岛学长的话，那就不是我所喜欢的对象。 这么想也许会很奇怪，但不可思议的，只要这么觉得的话，心里就会平静许多。 他们的相遇、相依、相恋，我都看在眼里，前阵子也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虽然羽岛学长紧张到说话结结巴巴，惹得在场的观众笑出声来，结衣学姐也觉得有些丢脸，但总算成功举行了婚礼。 我在观众席的最前面，见证了相爱的两人拥吻约誓，那之后，我第一个冲上前祝福了这对新人。 对羽岛学长的那份心意，也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啊~啊~啊~终于结束了。” 我在酒会结束之后，伸了伸懒腰，心情舒畅地感叹道。结果同行的吉田老师又念我几句，害我忍不住情感地爆发哭了出来。 不过，那是幸福的泪水。 能够看到喜欢的人与尊敬的人结婚，真是太好了。 “那个，不好意思……” 也许是看到恩爱的情侣走过去，才想起了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的事情，我发了会呆，直到坐在前面的书迷提醒了我一下。 “欸……” “散华老师，拜托了！” 那位男性书迷激动地颤抖着手，把书递给我。 “今后也请多指教哦~” 我用官方教我的台词与口吻，向对方表达敬意后，在他的书的封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哇啊啊啊！要到了散华老师的签名了！” 书迷激动地抱着书，兴奋地跑出会场。接着轮到下一位书迷，我用重复了不知道几遍的官方台词回敬对方后，写下已经练习几百遍的笔名。 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见头，签售会才刚刚开始，在演讲的时候因为太紧张而说错了许多话，刚想修正过来又咬到舌头，只好红着脸低下头，明明只是我太笨了反应不过来，大家似乎把这个擅自解释成了‘萌点’。 后来，编辑部的人调侃我说‘就算什么都不用彩排，散华老师的签售会都会非常成功’。 我才不是故意那样子的！只是适应不了人多的场合，偶尔会犯错嘛！ 要是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在场的话，我就可以随性一点撒娇了，不巧的是，他们两人此刻正在遥远的岛屿上度蜜月——也就是跑出去玩了。 好过分！好过分！ “人家也想去玩啦！” …… 咦！？ 看到书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我才发现自己把心声喊了出来。 “那、那个……对不起！” “好、好可爱！” “欸？” 书迷站起身来，激动地抓着我的手，突如其来的举到让我吓了一跳。 “散华老师！今后我会继续支持你的！” “好、好的……”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把书迷拉开，直到离场前，书迷的嘴仍念着‘一本满足~’之类的奇怪的话。 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完全没有长进，我的签售会和新书发售会，从来没有一次是不出意外顺利进行的，多半的原因都出在我身上，但大家似乎都很宽容地原谅了我。 虽然工作程序上没什么大问题啦，可是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羽岛学长看到了，一定会嘲笑我‘小惠，你还是老样子呆头呆脑的’……不行，想起这个人，我又一肚子不满，羽岛学长即使和结衣学姐在一起了，见面的时候还是会捉弄我，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种人呐！ 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我伸了伸懒腰，心想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帮最后一名书迷签完名后，我和编辑部的负责人说明自己想提前离场，得到许可后，我到后台的更衣室换回自己的便服，把脸上的妆容卸掉，洗了把脸后，从后门离开现场。 签售会结束，新书的发布也顺利进行，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会比较空闲，虽然想去哪里玩，但两位前辈都跑去蜜月旅行了，同行认识的几位朋友都还在与截稿期斗争。剩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利用啊？看来只好安心等待月底的新书销售榜出台了。 新书的销售榜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每次等待排名公布时，那种煎熬的感觉就像发挥失常的优等生焦急地等待成绩公布，连着几天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时候还会紧张到失眠。 前三次的排名分别在18位、15位和11位，估摸着这次如果能进前十的话就再好不过，毕竟书迷们很热情，让我产生了就算夺得第一也毫不意外的错觉。 距离月底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看来只好乖乖待在家里看看小说漫画之类的。 我叹了口气，准备坐公司的车回去，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 貌似是在叫我。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名身穿黑衣、头发蓬松、个子又矮的男子冲我跑过来，样子十分着急。 莫非是漏掉的书迷找我签名么？ “不好意思，签售会已经结束……” “你这个傀儡！” “哈？” 我愣了一下，这时才发现对方手里并没有拿着书，而是抓着一把狗尾巴草。 “接招吧！” 对方就像投标枪的运动选手，将手里的狗尾巴草全都往我扔了过来，司机赶紧下了车，挡在我前面。 “这是谁啊！保安呢！？” 男子捉了个鬼脸后，本想溜之大吉，结果被司机轻易抓住。 “唔！放开我！”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人，小伙子，派出所了解一下。” “哼！” 我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男子已经被后续赶过来的保安扣住。 “老实点，有事回局里说。” 临走前，对方还固执地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 “你这只考拉！” …… 考……拉…… 羽岛学长？ 我的心脏不禁加速跳动了一拍，看着对方被押进警车，随着车子开远，刚才男子说的话还在我脑海里回响。 傀儡…… 考拉…… 为什么那一瞬间，我会把那个陌生人的影子和羽岛学长的投影在一起了呢？ 司机拍了拍衣服，关切地问我有没有哪里受伤，我摇了摇头后，便坐进车里。 车内不自然的冷空气吹得我有些难受，我打开车窗，望着窗外的风景，思绪久久无法冷静下来。 * 我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手里没有可以写的东西后，反而觉得痒痒的，虽然很想写些什么，但在编辑下达通知之前，我只能按兵不动。手里的小说已经翻了两遍，电视动画节目也完结了，我尝试着做一下点心之类的，结果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老样子，连我自己都不敢食用。 虽然在料理上稍有长进，前阵子还被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夸奖了，但点心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好呢。 就在我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差点就要睡过去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我看了一眼，发现是编辑打来的，心想也许是新书发售量有结果了，便马上接通。 “木子小姐，下午好！” 我一反刚才慵懒的形象，热情地打了招呼。 “散华老师，看上去很有精神嘛。” “不啦，我都快无聊死了~新书发售的结果出来了么？” “不要那么着急，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嘛……白期待了。 我有些失望，一般编辑打来的电话都和工作有关系，如果不是新书发售量的事情，难道是新的企划确定下来了么？总不可能约我出去玩吧。 “散华老师，你还记得前天发售会结束的时候，有名陌生男子袭击这件事情吧？” “噢，你说羽岛学……不对！是那个拿着狗尾巴草的奇怪男人对吧？” “嗯，经过调查，发现对方是冲着你的新书发泄不满而来的。” 对我的书……不满…… 木子小姐刻意压低音量讲电话。 “我们这些编辑或者作者，偶尔也会碰到这样的情况，这种时候就要妥善地交给警方处理就好。只不过，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有人会对你的书表现出如此露骨的厌恶。” “我……” 当着作者本人的面说这个，未免太伤人心了吧？ 我明明觉得这一次自己是花了血本的，应该比以往的完成度更高，更受欢迎才是啊……然而，在新书销售榜出来前却出了这种事情吗？ “总而言之，以防万一我先提醒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我担心还有其他参与者会对你做出不利的事情。” 小心一点……听上去就像周围随时会潜藏危险人物一样，我不禁心里一慌，赶紧跑到窗台去扫视一圈，发现有一个穿着厚厚大衣的诡异大叔从我家门口经过。 这么热的天气，穿成这样子，该不会……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有种不详的预感。 绑架？威胁？分尸？寄刀片？ 各自不妙的想象在我脑海浮现，我吓得把手机摔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踩到地毯，屁股重重地摔了一下。 “好痛！” “喂喂？怎么了？散华老师，你没事吧！？” “唔……没关系，只是摔了一跤。” “真是的……别吓我啊。是说，散华老师这点呆萌的属性还真是受欢迎呢。” “不要挖苦我啦~” 我摸了摸屁股站起来，把手机捡起来继续说道。 等我再次往窗台一站时，那个诡异的男子已经不在了。 “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家伙。不过还是要注意一点。” 要是危险的家伙会拿狗尾巴草扔我，还骂我‘考拉’么？这种像是羽岛学长会做出来的事情是闹哪样啊，该不会那个男子是羽岛学长变装的吧？ 这么一想，心情突然放松许多，脑内那些奇怪的想象也都消失了。 “过两天新书销售量的结果就会出来了，在此之前，你先继续休息吧。” “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后，我翻了个身，倒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起前天那个陌生的男人。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别人忍无可忍到用狗尾巴草来扔我啊？再说，为什么是狗尾巴草啊，意义不明…… 结果，这件事情让我在意得不行，脑子一片凌乱。 相泽惠：离开羽岛学长后的未来（二） 中午，家里的食材正好用光了，为了让自己散散心情，我把睡衣换下，穿上清凉的夏季服装，出了趟门，前往距离公寓最近的超市。 盛夏的暑气薄情地烘烤着街道，刺眼的光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路上见不到几个行人。我撑着伞，走在几乎快干裂的泊油路上。 夏季的蝉在耳边刺耳地鸣叫着，停在自动贩卖机上的飞虫禁受不住炎热的天气，掉在地上成了干尸。我沿着大路直走，离开了居民区，经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开小车的人摘下墨镜瞪了我一样，让我神经敏感起来，直到小车驶离十字路口，我才稍稍放下心。 走了十来分钟的路，终于来到超市，买了咖喱和打折的速冻猪肉后，又陆陆续续买了一些零碎的食材，想着今天挑战一下咖喱猪肉好了。 挑完食材，结账完毕，我心满意足地提着购物袋，撑着伞走出超市，就在自动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莽撞地冲过来，和我面对面堵在自动门前。 “该死的鬼天气。” 男子咒骂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张清秀的脸上挂着一张臭脸，目光凶恶地瞪了下外面的天空，然后转过头来，和我对上了视线。 …… 蓬松的头发，矮矮的个子，皱起眉头细看我的那张脸…… 脑海里的思绪停了半会，像是捡起零碎的记忆碎片，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啊！” 是昨天那个袭击我的男人！ “是你！考拉！” “不要叫我考拉！” “呃？” 啊……糟糕！一不小心回想起以前被羽岛学长欺负时的情况，忍不住反驳了。 对方显然是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下一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般恍然大悟。 “你这个叛徒，傀儡！” 对方后退一步，站在自动门口中间，一副准备逃跑的样子，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一会。 “接招！” 咦！？ 他掏出几株狗尾巴草，猛地砸向我的脸。做完这些，他立马撒腿就跑。我则跟木头一样瞠目结舌。 狗尾巴草的根须在我的鼻子处挠动几下，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脸上满是杂七杂八的叶片，样子相当狼狈。周围的顾客一脸怪异的看着我，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脸颊感到火辣辣的，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我有些欲哭无泪，羞耻地捂起了脸，身体就像失去了机能一样死死僵着。 这算什么恶趣味啊！这个尴尬的场面是闹哪样啊？ 自动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有些无助地看着前面，发现那个男人又折回来了，还带着一脸歉意。 “呃……你干嘛不躲开啊？” “呜哇哇哇！” 看着他手里还握着一把狗尾巴草，突然鼻子一酸，加上刚才那番羞耻尴尬的场面，我当成哭了出来。 * “真是的，多大了，居然直接哭出来。” “我才是想说！拿狗尾巴草抗议，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啊！” 不过，刚才确实是我大意了，居然会忍不住羞耻感哭了出来，结果惹得场面更加羞耻。那个男生只好强硬拽着我的手，带我离开超市，来到一块阴凉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空地，因为旁边的建筑扩建，头顶的阳光被吊在半空中的建筑器材遮蔽半边，我坐在靠近自动贩卖机的位置，抱紧自己的身体，警惕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男人。 “狗尾巴草是个意外，反正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发泄不满的话。要不然厕所草也行。” “那不是更过分吗！” 真是的！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啊！？ 木子小姐说，那是对我新书有强烈不满，想要抗议的人，可是看上去倒也不像是个坏人的样子，虽然行为十分恶劣……已经搞不清楚到底要对他抱有敌意还是善意了。 “这点程度又不会缺块肉。而且，我也吃了苦了好吧？去局子里蹲两天可不好受。” 才两天吗？太少了吧，为什么不关个十天半个月啊？ “总之，害你在超市丢脸我向你道歉，但前两天的事情，我是不会道歉的！” 他抱起双臂，摆起一张臭脸。 “你这个叛徒……” “从刚刚你就在重复这句话了……我说，我不认识你吧？又背叛你什么？难道你真是羽岛学长假扮的？” “那是谁啊？” “没什么。” “总之，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不逊地看着我。 “散华，不对，相泽惠小姐！为什么你要堕落啊？” “等等……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的作品，包括你这个人，渐渐成了小说公司的傀儡了。” …… 咦？ “我，本来还相信着的，信任着是你的或许能够一直走下去，结果让我失望了……” “那个，你、你到底是在说……” 虽然心里有底，但我还是期待一下，也许是我会错意了，不过我连说出口的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声音渐渐变小。 “相泽惠小姐，我说的是你的小说质量，还有你整体的人物形象。” 我的内心仿佛闪过一道闪电，忽然觉得四肢失去了力气。 “小说质量……人物形象……” “没错，我已经忍很久了，每次都在告诉自己，‘这次只是一个意外，下次一定会更好的。’可是，一次又一次，自从有了新书榜月销量排名后，你所创作的故事已经失去了灵魂。”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毫不留情地说道。 自己重要的东西被人如此否定，我有些难受，内心有个疙瘩一直平静不下来。 ——对方是冲着你的新书发泄不满来的。 木子小姐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可、可是，只有一个人这么说的话…… “请你不要玷污我的作品！”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总之脑袋一热，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起来，为了不输于对方的气势而挺起了胸膛。 “相泽小姐……” “我很喜欢写小说，才会持续创作的。你说我的故事没有灵魂……太过分了！” 自从重新开始写小说以来，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说，自己的作品遭到如此露骨的评价，有些打击。 但是，比起一个人的评价，喜欢我作品的大有人在，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就改变什么。 我把自己的东西捡起来，不想再和这样的人多浪费时间，回家吃完饭后，就开始构思新的题材好了，然后拿去编辑部审核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对方的挑衅，我忍不住燃起斗志。 没关系，既然有勇气写书的话，就不怕被人评价，就算有一百人支持我，也总会有一个人反对我。而我的任务，就是要尽力满足那一百人，只是这样子…… “难道你写小说，就是为了满足多数人么？” 我心里一惊，停下行走的步伐，茫然地回过头去。 “为什么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相泽小姐的心思太容易猜了。” “别搞得你好像什么都懂！再说，就算为了粉丝去写，也没什么不对吧？” “是呢，这也是正确的，果然……那，之前的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写呢？” 他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让我想起了第二次写小说时候的心情，那个时候，我想尽可能地记录那个时候度过的时光，想让它们在我笔下变得生龙活虎，让那段记忆成为永恒，为了结衣学姐，为了羽岛学长，也是为了我自己而写…… 难道，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看我的小说了么？ 我刚想问他时，发现他的眼圈红了起来，顿时语塞，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失望了!” 他摇了摇头，像是要忍住泪水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扭头就跑。 “等等！那个……你叫什么？” 对方没有理会我的问话，身影消失在第一个拐角口。 我在原地停了一会，稍微思考了下，终究得不出结论。 为什么他会如此反感，我的小说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了？ 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头疙瘩。回到家后，我问了下木子小姐，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的名字叫‘楠木依’，今年刚从高中毕业，虽然年龄比我小了几岁，但似乎从国中开始就喜欢看我的小说了。 可是…… “既然喜欢我的小说，就不能坦诚一点粉我嘛？” 因为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创作思路与写法什么的，那是禁忌。所以，虽然被说成了毫无灵魂的作品，受到了小小的打击，我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来。 吃完算不上美味的咖喱猪肉饭后，我打了一杯柠檬汽水，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开始构思新的创作思路。 点子一个接着一个从脑袋里冒出来，敲打键盘的声音干脆利落，喝了柠檬汽水后，精神变得更加充足，羽岛学长说的没错，柠檬系列的饮料确实能够激发灵感。 我把点子一个一个排列整齐，以树状图的形式进行分支，从小到大慢慢展开，往有趣的方向发展，以及加上一些超展开，结合先前作品成功的优点，运用到新的作品中。越搞越起劲，结果直到天色暗下来，我都没有离开位置。 “呼~完成了。”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了一圈，看着阳台外面昏暗的景色，蝉已经停止鸣叫，远处的夕阳在海平面一角摇摇欲坠，海面染得一片通红，看着潮水轻轻拍打岸边，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和结衣学姐还有羽岛学长一起到海边看过日出。 那个时候，学姐的腿还没有康复，坐在轮椅上，行动非常不便，但熊一直死心塌地陪着她。那样的场景，我也好想写下来，可惜那个时候与学长学姐的故事已经完成了，便没有机会再加入新的片段。 真让人怀念啊，仔细想想，那就是我重新拿起笔的初衷，是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的存在，让我找回自信。 休息了一会，我重新泡了杯饮料，这次我选择柠檬红茶。 我把五个点子加上大纲，在晚饭之前以文档的形式发给了木子小姐。晚饭试着挑战一下青瓜炒肉饭，挑战失败后清洗碗盘，去浴室洗了个澡。 做完这些，我从箱子里翻出早年写的小说，包括那本独特的作品——《宫城小姐的熊与猫》。 这个，也是楠木先生最早看我的小说。 我有些好奇，虽然大体的内容记得很清楚，但具体怎么把那些回忆记录下来的，我已经有些模糊，所以重新翻开小说阅读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想吐槽自己的文笔有些稚嫩。 几年前的作品，和现在的作品嘛…… 毫无疑问，我这几年进步了很多，达到了真正小说领域的位置，如果让专业人士来评定过去与现在，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 为什么呢？ 我把那本只为我们三人而写的小说翻了一遍又一遍，总感觉胸口暖暖的，心情十分惬意，数不清的怀念让我心头一紧，无论是平和幽默的日常，还是难受痛苦的时候，正因为是亲身经历，这些完完整整地再现了我的心情。如果要我重置这本小说的话，肯定无法再写出同样动人的故事了。 明明，应该进步了才对。出错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我反反复复对比了好多遍，仍旧感受不出致命的不同点，也许楠木先生的话会比我本人更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那晚，我纠结到很晚才入睡。 因为第二天没有工作，我睡到接近正午的时间才起床。 几天后，新书销售量的排名出来了，于同一天，木子小姐回了我的邮件，把我五个点子全部否定。 相泽惠：离开羽岛学长后的未来（三） 评审结果可以在网上看到，编辑部的人也提前了解了情况，对于作者而言，除了以上两个渠道知道自己的新作地位一样，也可以前往市中心的公布会现场了解情况。 根据前辈们的经验，大多数人会选择在网上了解排名，如果自己的排名是个精彩的数字，就会前往现场与工作人员们交友示好，同样也能认识到不少成绩优秀的小说家。如果自己的排名是个不出色的数字，只好窝在家里嫉妒地看着网络上的直播。 第一次的公布会我没有去，第二次和第三次倒是去了，也因此交到了几个朋友。 那么，这一次又如何呢？ 我满怀期待地点开网站，紧张到手心出汗，我忍不住给结衣学姐打了通电话求安慰，在电话接通之前才想起来她和羽岛学长还在度蜜月，赶紧关掉手机。 “啊啊啊！为什么我老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我忍不住敲了下自己的头。 冷静下来，只是公布排名而已，已经有几次经验了，没什么好害怕的，看到排名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从网站上找到排名资料后，公布会的直播画面跟着跳出来，现场聚集了不少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我则紧张地胃部绞痛，坐立不安。 从画面上看，小说排名情况似乎已经公布了，大家正在庆祝第一名的诞生，冠以冠军的名声。 看来第一已经有归属，不可能是我了……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也是正常情况，毕竟我还没到那个地步，现在能够期待的，就是前十的位置了。 第一名会受到所有人的追捧，从第二名开始，就不会特别庆祝，可以说发布会现场就是为了第一名准备的，我只好从旁边的搜索引擎寻找。 打上自己的笔名，深吸一口气后，才点上确认键。 画面很快跳转，我赶紧捂住电脑屏幕，等名字出来后，我从左到右慢慢缩回自己的手。 先是书名，然后是笔名，然后所属编辑公司，然后是排名…… 当我看到‘3’的时候，内心不禁欢呼起来，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消失，虽然没能得到第一，但那本来就是我的异想天开。所以，取得第三名也是个不错的成绩，大家一定能够看到小说家‘散华’的进步，并且暗自期待下一次会不会是第一名，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几乎乐开了花。 当我把手完全松开的时候，剩下的内容也看得一清二楚，在小说编号与创作日期左边，还有一个‘5’的数字。起初，我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也许是其他的编号数字错乱什么的，又忍不住刷新了一遍，然而页面仍旧没有变化，直播视频响起了香槟开盖的声音，所有人为第一名的诞生欢呼庆祝，其中夹杂着不甘心、嫉妒的声音。 我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但我努力去解释，最后死心接受自己的排名是‘35’这个事实时，又想起了今早被木子小姐否认掉的五个点子，眼前顿时一片昏暗，先前愉悦的心情被泼了冷水。 耳边的欢呼声渐渐变成杂音，我呆滞地看着电脑许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木子小姐打来的电话。 * “这次的失败是我大意了，那位第一名的得主，包括前十名的其他人，这次采用的设定全是细微难以捕捉到，而又十分有趣的细节，正好抓住了读者的心。同一期维持现状的不只是我们，很多人都碰了壁。散华老师，不要气馁，我现在就过来找你，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次企划，再把这次的失误好好总结一遍。啊……还有你昨晚给我的五个点子……” 木子小姐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听什么，手机从耳边滑落，我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 为什么我会抱有那么大的期待，自以为自己能够得第一名呢？ 人生未免太过一帆风顺，重拾梦想走上舞台，那之后的新作发布一直都很顺利，被冠以呆萌属性，虏获大票粉丝，博得众人欢喜，仔细想想，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因为，自从其他卖点被人挖掘出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有人夸我作品的话，大家都在说‘散华老师蠢萌蠢萌的，真是太可爱啦！’‘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签售会上有作者打瞌睡欸！’诸如此类的话，大家都在拼命寻找作品以外的卖点。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对我的小说加以评价，没错，除了那位楠木先生。 难道打从一开始，我的梦想就不过是南柯一梦，做梦的是我，陪着我做梦的是粉丝，一切只是一场谎言么？ 因为我尽可能地配合粉丝的口味，失去了自我的风格，所以才会让楠木先生忍不住用狗尾巴草扔我，才会落到排名尾巴的35名么？ 我失望至极地点开个人网站，发现已经有很多粉丝留言安慰我，所说的话不过是虚言片语，大家只是避重就轻地安慰我，没有一个对我的作品进行批评，也没有谁说我的作品让人大受感动。到头来，那些安慰的话语，反而让我觉得刺眼。 我关掉了网站，浑浑噩噩地走到厨房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想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羽岛学长，结衣学姐……” 身体使不上劲，脚底一软，我坐在冰箱的角落里，下巴仅靠膝盖，盯着自己的脚丫，沉重的心情一直在打转。我忍不住呼唤那两位值得我依靠的人，可惜的是，现在的他们并不在我身边，从以前开始，我就很喜欢依赖他们，不管出什么事情，只要有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在的话，一定没问题。 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只是一个人的话，只会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所以我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失去了自己该有的文风…… 原来如此，楠木先生想说的就是这个。过去比现在的我唯一优异的地方，也是这个。 自己想写的东西，想要实现的梦想，最初为什么而写。 想要把这些回忆起来，一定是现在所没有的东西，我想找回来。 我回到房间，换了身便服，想出去走走，要是再待下去，木子小姐差不多要来了，这样下去，我又会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现在回想起来，编辑部的前辈们给我意见时，我从来都不敢拒绝。这也是自作自受吧。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这时，电脑传来了邮件，是木子小姐发来的，说是今早的五个点子想要重新考虑一下，这次想搞一个大的舞台，把五个点子全部融合为一个故事，这样子说不定可以吸引眼球，从而大卖。 以下具体的说明，我看都不想看，直接删掉，把自己保存下来的五个点子也一并删除。 做完这些，我如狼狈的小狗一样灰溜溜地出了家门。 天色有些阴沉，有下雨的征兆，空气变得闷热，泊油路也染上一层深深的颜色。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哪能找到答案，我只好沿着泊油路，漫无目的地散步。 如果一个人随意走走，散散心情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灵感，回忆起过去写小说的心情，而不只是沦于工作上的应付。 所以，我绕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熟悉的路，又沿着巷子往陌生的街道走去，悉数风景尽收眼底，却因为天气原因而阴沉不乐，公交站的布告栏上张贴了小说发布会的喜讯，还有某款汽水饮料的形象代言广告，我突然想起前不久木子小姐曾兴奋地对我说，可以凭我个人的人气往广告行业发展，打造一种新的造型，专属代言柠檬系列的饮料，增加新的人设与萌点来激发市场。 当时我并不懂得拒绝，只知道这样子能让自己的小说名声越来越旺，便开心地接受了。 仔细想想，我只不过是在最初的道路越走越远，也许要不了多久，小说界里将不再有我的影子。 巴士进站后，和我一同上站的只有一位老人，下车的年轻高中生们黏在一起有说有笑，从我身边经过。 看着他们的身影，让我有些羡慕，如果是那个时候的话，还能无忧无虑地和学长们一起玩，即使碰了壁，也一定会得到有用的安慰，学姐一定会批评我，然后给我有意义的建议，让我振作起来。 没错，如果依赖那两个人的话…… 我甩了甩头，把糟糕的想法甩出脑袋。 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他们两个不可能一直陪伴我，要是还想以前那么撒娇，我会永远长不大的。 巴士驶离站点，我茫然地盯着窗外，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风景，感受时间的流逝，手机铃声响过好几回，但我一次都没有接。 相泽惠：离开羽岛学长后的未来（四） “这次的失败是我大意了，那位第一名的得主，包括前十名的其他人，这次采用的设定全是细微难以捕捉到，而又十分有趣的细节，正好抓住了读者的心。同一期维持现状的不只是我们，很多人都碰了壁。散华老师，不要气馁，我现在就过来找你，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次企划，再把这次的失误好好总结一遍。啊……还有你昨晚给我的五个点子……” 木子小姐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听什么，手机从耳边滑落，我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 为什么我会抱有那么大的期待，自以为自己能够得第一名呢？ 人生未免太过一帆风顺，重拾梦想走上舞台，那之后的新作发布一直都很顺利，被冠以呆萌属性，虏获大票粉丝，博得众人欢喜，仔细想想，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因为，自从其他卖点被人挖掘出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有人夸我作品的话，大家都在说‘散华老师蠢萌蠢萌的，真是太可爱啦！’‘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签售会上有作者打瞌睡欸！’诸如此类的话，大家都在拼命寻找作品以外的卖点。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对我的小说加以评价，没错，除了那位楠木先生。 难道打从一开始，我的梦想就不过是南柯一梦，做梦的是我，陪着我做梦的是粉丝，一切只是一场谎言么？ 因为我尽可能地配合粉丝的口味，失去了自我的风格，所以才会让楠木先生忍不住用狗尾巴草扔我，才会落到排名尾巴的35名么？ 我失望至极地点开个人网站，发现已经有很多粉丝留言安慰我，所说的话不过是虚言片语，大家只是避重就轻地安慰我，没有一个对我的作品进行批评，也没有谁说我的作品让人大受感动。到头来，那些安慰的话语，反而让我觉得刺眼。 我关掉了网站，浑浑噩噩地走到厨房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想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羽岛学长，结衣学姐……” 身体使不上劲，脚底一软，我坐在冰箱的角落里，下巴仅靠膝盖，盯着自己的脚丫，沉重的心情一直在打转。我忍不住呼唤那两位值得我依靠的人，可惜的是，现在的他们并不在我身边，从以前开始，我就很喜欢依赖他们，不管出什么事情，只要有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在的话，一定没问题。 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只是一个人的话，只会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所以我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失去了自己该有的文风…… 原来如此，楠木先生想说的就是这个。过去比现在的我唯一优异的地方，也是这个。 自己想写的东西，想要实现的梦想，最初为什么而写。 想要把这些回忆起来，一定是现在所没有的东西，我想找回来。 我回到房间，换了身便服，想出去走走，要是再待下去，木子小姐差不多要来了，这样下去，我又会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现在回想起来，编辑部的前辈们给我意见时，我从来都不敢拒绝。这也是自作自受吧。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这时，电脑传来了邮件，是木子小姐发来的，说是今早的五个点子想要重新考虑一下，这次想搞一个大的舞台，把五个点子全部融合为一个故事，这样子说不定可以吸引眼球，从而大卖。 以下具体的说明，我看都不想看，直接删掉，把自己保存下来的五个点子也一并删除。 做完这些，我如狼狈的小狗一样灰溜溜地出了家门。 天色有些阴沉，有下雨的征兆，空气变得闷热，泊油路也染上一层深深的颜色。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哪能找到答案，我只好沿着泊油路，漫无目的地散步。 如果一个人随意走走，散散心情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灵感，回忆起过去写小说的心情，而不只是沦于工作上的应付。 所以，我绕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熟悉的路，又沿着巷子往陌生的街道走去，悉数风景尽收眼底，却因为天气原因而阴沉不乐，公交站的布告栏上张贴了小说发布会的喜讯，还有某款汽水饮料的形象代言广告，我突然想起前不久木子小姐曾兴奋地对我说，可以凭我个人的人气往广告行业发展，打造一种新的造型，专属代言柠檬系列的饮料，增加新的人设与萌点来激发市场。 当时我并不懂得拒绝，只知道这样子能让自己的小说名声越来越旺，便开心地接受了。 仔细想想，我只不过是在最初的道路越走越远，也许要不了多久，小说界里将不再有我的影子。 巴士进站后，和我一同上站的只有一位老人，下车的年轻高中生们黏在一起有说有笑，从我身边经过。 看着他们的身影，让我有些羡慕，如果是那个时候的话，还能无忧无虑地和学长们一起玩，即使碰了壁，也一定会得到有用的安慰，学姐一定会批评我，然后给我有意义的建议，让我振作起来。 没错，如果依赖那两个人的话…… 我甩了甩头，把糟糕的想法甩出脑袋。 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他们两个不可能一直陪伴我，要是还想以前那么撒娇，我会永远长不大的。 巴士驶离站点，我茫然地盯着窗外，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风景，感受时间的流逝，手机铃声响过好几回，但我一次都没有接。 * 国中的时候，因为自己笨手笨脚，总是被朋友嘲笑，所以很想展现优点来讨人喜欢，我想成为一个能够让大人们摸摸头说‘惠真是个聪明可爱的姑娘，你很努力噢’的出色女生。 小说完成后，在朋友的鼓励下，我鼓起了勇气投稿，获得了超乎意料的称赞，笔名‘散华’也被大家所认可。那份喜悦，反而像天灾一样让我不知所措，有些茫然，不过能让周围的人认可，让我感到开心。 我很喜欢写小说，因为周围的人会很开心，我可以被认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创作故事，单纯的。 只是，我不知道成功给人带来的压力有多大，被人调侃、跟踪，神秘的新闻报道，尾随我的奇怪男人……诸如此类的黑暗，让我眼前一黑，渐渐失去控制，我变得不自信，写不出新的作品，连提笔都是一种痛苦。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大，散华的名声越来越响，作为‘相泽惠’这个载体，就必须承受巨大的压力。终于忍受不了，走上轻生的道路，患上抑郁症…… 我并不是一个读书万卷的文学少女，也对古典文学一窍不通，我很喜欢看一些温馨可爱的故事，或者致郁催泪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想象，超乎意料的发展，戳中心声的词藻，让我深受感动。所以，与其说我写的是小说，不如说只是一个个小小的故事而已。 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偏离最初的轨道。 不知何时，我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角挂着泪水，司机催促我，已经到最后一站了，于是我不得不下车。 这里是哪里？ 我完全不知道，是一个陌生的场所，映入眼前的超市、俱乐部、写字楼全是不曾见过的，东边还有一座游乐场，摩天轮高高耸起，我望着最远处的那个座舱，想起过去曾经和学长们一起来游乐园玩这回事。 我走出公交站，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柠檬茶，正准备坐下旁边的长椅上休息时，阴沉的天空总算下起了雨。 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伞，雨直接打在我的身上，冰冷的滋味让我忍不住缩起身体。我朝两边扫视一遍，发现草坪前方有座桥，桥下正好适合来躲雨。于是忍着寒意小跑起来。 雨越下越大，完全看不到尽头，几乎要把整座城市淹没才甘心，河道变得急促，雨水吧嗒吧嗒的声音在耳边成了不娴熟的琴音，杂乱无章。 我站在桥下，裙子、衣服还有头发已经湿漉漉的，冰凉凉的滋味黏在肌肤上，很不舒服，好想把衣服脱下来。但碍于羞耻，只好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衣服拧干，然后搓了搓自己的头发，然而毫无作用。 排名落榜，来到陌生的地方，淋了雨躲在桥底下。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好事，不如说糟透了，今年以来最糟糕的一天。 我看了下手机，发现今天的降水量达到百分之七十，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我也没有带伞，在这陌生的地方没有谁可以依靠，可以说已经穷途末路了。 “真是受够了！” 我忍不住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结果连同鞋子一起飞了出去，鞋子很快掉进河道里。 “咦！？等等……” 水流急促，鞋子很快被冲走，我一脸傻眼地看着河流，鼻子一酸，很想哭出来，却又欲哭无泪。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子啊……” 我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闭上眼睛。 “就是说啊，这雨说下就下，太不给面子了吧！”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 羽岛学长！？ 我忍不住朝发声源看去，模糊的视野渐渐定行，映入眼帘的，是头发蓬乱，身材矮小的男子，此刻他正不耐烦地搓着头发，靠在墙上不满地咂舌。 不是羽岛学长…… 但，他是…… “楠木依先生……” 我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这时他才看向我这边，发现是我的时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如你所见，成落汤鸡了。” “哦。” 他似乎不大乐意见到我，气得憋红了脸，把头扭过去。 “对不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现在的自己有多落魄。” 他说得没错，现在的我在走下坡路，找不到过去的感觉，小说也渐渐流于形式，为了符合读者粉丝们的意愿，就像傀儡一样，呆呆的样子也很像考拉。 我站起来，向他走过去，我很想当面诚恳地道歉，至少想听听他说些教训我的话。 不过，他似乎很讨厌我。 “别过来！” “呜……” 他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厌烦地远离我。 “我只是想向你道歉……那天我有点激动，反驳了你……”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所以，你不要过来了？” “为什么！？” 我难道被讨厌到那个程度了嘛！？ 我有些好奇，又走了几步，结果他直接闭上眼睛。 “你你你你！胸、胸……胸部看得一清二楚啦！” …… 欸！！！ 对了！因为下了雨，把衣服淋湿了，所以内衣也…… 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僵硬地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透明的薄荷绿若隐若现，腰部位置的白皙肌肤也显现无遗…… “变态！色情！我要报警抓你！这次绝对让你关个十年八个月！” “就说了！我已经提醒了你了！是你自己要走过来的！” 啊啊啊！好羞耻啊！ 我赶紧躲到桥边的角落，蹲下来抱紧自己的身体，幽怨地瞪着楠木。 嘀嘀嘀…… 我打开手机，迅速打开通讯录。 “嗯？喂，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认真的吧，嗯？？？” 楠木几乎要把眼睛瞪直，死死地盯着我。 “哇！不要看我！” “你不要真的报警啊！” “我只是回复一下木子小姐的电话而已！” 楠木差点就要撸起袖子冲过来抢走我的手机，听到我说出‘木子小姐’的时候，才安心地停下来，松了口气。 “喂，木子小姐，是……我现在不在家，非常抱歉，刚刚没有注意到手机响了。嗯，我在很远的地方，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还有……” 我看着自己的脚丫，想了一会，连同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 “没事，工作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谈吧，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匆匆挂断了木子小姐的电话后，举起鞋子对着河道。 “嘿！” 用力甩出去，鞋子掉进河里，很快顺着雨水冲走，眨眼便见不到影。 “这是什么新游戏啊？扔掉自己的鞋子，然后跳进河里找？” “不是。反正另一只鞋也弄丢了，只穿一只鞋也很难受，还不如不穿。” “哦。” 雨下得很大，桥下的洞有些阴暗，外面的世界也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气温也迅速下降。我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紧贴着墙靠在桥的边缘。楠木则是站在另一边的边缘，感到难为情地挠着头发。 “那个，小说的发售榜我看了……” “啊……”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会，楠木才硬生生地憋了一句话。 “是个很糟糕的成绩呢。” “嗯，我认了……” “因为你所写的东西，依旧是那么平凡，你回不到过去那种状态，所以才会掉得很厉害。” “我知道。” “所以、所以说……” 我微微抬起视线，歪着头看向楠木的方向，发现他也看着我这边。 彼此发现彼此的时候，他红着脸别过头去。 “拜托！不要报警！” “哦……” 我收起手机，依旧闷着头。 “所以说，你应该找回过去的感觉。” “嗯，今天的我已经在反省了。”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了。” “嗯？” “因为我也在写小说。” “欸？” 我吃惊地抬起头来。虽然有了解过他曾经是我的粉丝，但完全没意识到是同行。 “那……” “不行，完全不行，就算自费出版，前景也相当糟糕，明明自我感觉不错，却没人愿意看。没错，连糟糕的评价都没有，而是没人愿意看。” 楠木苦笑着说道。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如此执着于你，对吧？” “为什么呢？” “因为是你鼓励了我。是你的作品——《宫城小姐的熊与猫》深深触动了我的心。” 楠木目光坚定地转过头来。 “虽然作品名有点奇怪，但是个不得了的作品。不同于第一部作品的平凡与温馨。这一部小说里，融合了人物的灵魂，喜欢上熊的宫城小姐，与暗恋熊的猫猫，展开简单单纯，词藻并不华丽，却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故事的现在，与其未来，在不断推动时间的同时，主角们内心变化与彼此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看着眼前的人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当时我就想了，那是不是以相泽小姐身边的人物为主角所创作的故事呢？” 我捂着嘴巴，激动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以来，很少人会正面评价我的作品，而能够把那本小说看得透彻的，除了楠木以外没有其他人，连木子小姐都办不到。 “你……”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忘了自己还湿身状态，站起来想走过去，结果吓得楠木背对着我。 “我啊，真的很喜欢你的故事。《宫城小姐的熊与猫》之后，《蒲公英的精灵》还有《盛夏的白雪》，都是非常棒的作品。没有超乎常理的展开，没有奇怪的设定，单纯从生活中的细节挖掘到的灵魂，每一次看都会很激动！可是……自从你加入了新的小说公司，换了新编辑，开始注重销售量后，曾经的感动渐渐淡去，我所能看到的，只剩下莫名其妙的笑点与以及各种奇怪的人设……没错，那是一种创作方式，如果作为小说而言，一定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总感觉很奇怪，就像一块空心的奶酪，只是徒有其表，你知道么？” “我……完全不知道……” 《蒲公英的精灵》，是在学长学姐们准备毕业的最后一个文化祭前完成的故事，这次的故事主角是我，讲述的是身为学妹的我，与学长学姐们展开的青春喜剧，虽然整体剧情是编的，但学长学姐的身影十分鲜明。当时作为奇葩社的文化祭展出内容卖出去，在校内大受欢迎，最后才发布出去。 《盛夏的白雪》，是我送给结衣学姐的礼物。白雪，就是结衣学姐，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人生面临困难、陷入绝境的时候，白雪从未放弃，一直固执地坚持自我，宫殿里的繁华生活，是白雪所唾弃的，她不喜欢封闭的世界，但又逃不出父亲为她打造的鸟笼，为了看到更美的世界，她与马戏团的小丑做了交易，将自己的金银珠宝如数卖给马戏团，作为同意带她出宫的条件。初入世界，一切都显得陌生，尽管马戏团的团队人员嘲笑她，外面的人议论她，她也从不退缩，凭着自己顽固与不服输的性格，让那群说闲话的人闭嘴，然后在外面拜师学艺，不仅学会编织衣裳，还是柔拳道馆的继承人…… 当我羞涩地把书交给结衣学姐时，她感动到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对着我又是亲又是抱的。 “我不像白雪那样强到那种程度啦……” 学姐还笑着这么说了。 那本书的出版也很成功，即使不主流，流量不大，评价却很高。 对我而言，那就是成功，是一个小小的幸福，只要看得见评论上出现新的评论，就足以让我紧张到手忙脚乱。 有时候，多了一条长评时，我甚至会激动到睡不着觉，仔细琢磨那条评论所说的优点与缺点。 然而……到了今天，这些过去无比珍惜的小幸福，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谢谢你，楠木先生。” “嗯？谢我干什么？” 他一脸‘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样子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 “我可是对你扔了狗尾巴草，还骂你是‘傀儡’‘考拉’之类的话哦。” “可是，那也是事实啊。不如说，好久没有人批评我了，除了羽岛学长还会捉弄我以外……” 我已经受够了木子小姐理性冰冷的建议，粉丝们夸张的赞扬与崇拜也早已让我麻木。 的确，现在的我，身份非凡，我必须为了读者们去写小说，可在此之前，如果不是让我自己满足的话是不行的。 “楠木先生，虽然有些唐突，我有个请求！” “什什什哈？” 我鼓起勇气，也不顾自己现在还是湿身状态，光着脚丫子走向楠木。他似乎受到了惊吓，身体微微颤抖，说话都语无伦次。 “我想拜读一下楠木先生写过的小说。” “咦？” “顺便，作为回礼，我也想给楠木先生提点建议。可以嘛？” 我弯下腰，好奇地窥视楠木的脸，看到他憋得跟番茄一样红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 “笑、笑什么啊！” “抱歉，因为你的脸，很像番茄……” “啧。算了，随便你，在小说网站打上我的笔名——凪，就可以搜到了。” “明白~” 我打开手机，很快找到了楠木的笔名，以及那本落榜的小说。 往后的一小时，我们彼此不再说话，楠木一直凝望着阴沉的天空，我则走向桥边的角落，坐下来仔细地品读他的小说。 相泽惠：离开羽岛学长后的未来（五）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周围很安静，即使外面下着雨，河水急促冲走，穿在身上的内衣湿漉漉的很难受，脚丫子踩在僵硬的石子路，还有，刻意远离我而站在另一边角落的楠木先生的呼吸的声音。 本该让我心生烦躁，却意外地平静。那是一种在家里、在工作室都感受不到的滋味，我在品读楠木先生的小说的同时，也在心里不断询问。 这是为什么？ 我想如果在这种环境下进行创作的话，我一定能够创作是真正属于我的作品，不再是让楠木先生失望，真正对得起自己，让大家把焦点放在小说上的作品。 察觉到这一点的我，忍不住泛起喜悦，明明是这么糟糕的环境，却是灵感充溢的瞬间么？ 但不可否认，现在的我十分惬意，楠木先生那本长达十万余字的小说，我也很快看完。 这其中过去多久的事情，我早已忘记，在这过程中，我听见楠木先生打了两个喷嚏，除此之外，他尽量不去打扰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合上书，身上的寒意这才像是等待许久般涌上来，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说，我看完了哦。” “如、如何？” 他动了动喉咙。 把自己的小说拿给别人看，还耐心地等待那个人看完，渴望听到评价。 这段过程不是一般的煎熬，光是想想就让人下腹躁痛。楠木先生也是如此，明明害怕得不行，紧张得不得了，还是愿意耐心等下去。 所以，我决定实话实说。 “太冗长了。” “呃！” 楠木先生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脏，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下。 “用词有些复杂，过于追求文的美感而使用大量华丽的词，反而让人看着心累，很容易就让读者产生倦怠感，说实话，没有任何吸引人的要素。” “果、果然是这样子么？” “虽然明白楠木先生的用意是为了让读者更加深切的了解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也知道你是为了让大家去‘想象’出那副画面而下足的功夫，但说实话，这样子不会受欢迎的噢。” 楠木神情恍惚地跪了下来，双手按着地面。 “欸？你、你没事吧？” 我急忙走上前想扶起他，结果踩到了细碎的石头，细小的痛感在脚丫的位置很快传遍全身，不断扩大，我一屁股坐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脚心。 “呜！” 痛死啦！ 泪水忍不住溢出来，虽然很想止住，但光脚丫踩到碎石头的痛感，可不是说说就完事的。 好一会，我们两人都是一副狼狈的洋相。 “你说的，大概都是对的。” “呜欸？” “那些缺点，我大概都明白吧。虽然明白，但是没有一个明白人来点醒我的话，我也不想去承认。” 楠木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撑起身体，让自己勉强站起来，他的膝盖已经磨破，擦出了点血，血丝里夹带着细小的石粒，看着就觉得痛，说不定还会感染。可是，他现在痛的，应该不是这个。 大概和我一样。 “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善良的陌生人，偶尔有人出于好意来看我的小说，但都坚持不到最后，有些人只会说‘你的文笔真好’这类笼统的话来安慰我，实际上没有谁完全看完，也不会有人给我真正的意见。我，很想去相信自己没有错，每当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会重新翻阅散华老师你的小说，从中获得灵感，然后继续写下去，可是不管怎么写，都无法成为你。因为我也没有自己的东西，我也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徘徊。所以，我想……” 楠木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脆弱，双目悲伤地看着我，那样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安慰他，他看上去就像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就像恢复记忆时候的羽岛学长一样。 “我想，至少告诉我最喜欢的那位作者。” “……” “因为你的作品给了我写小说的勇气，给了我精神上的慰藉，所以我不想让你重蹈覆侧。” “那个……所以你才会拿狗尾巴草扔我么？” “我知道散华老师……相泽小姐的天然萌不是装出来的，但总觉得你有些陶醉于此了。” “陶醉于此……我吗？” 我并不喜欢糊里糊涂的自己，笨手笨脚的自己怎么可能会陶醉呢？我就是因为这样经常受到学长的捉弄，虽然本身不讨厌被捉弄的过程…… 不过，说不定就是如此。因为多少次发布会上，我从来没有悔改过，即使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专注一点，还是免不了犯一些小错误，让大家误以为这就是我的卖点。说不定，在我的内心深处默认了这一点。 我对楠木的话，产生了些许认同感，也因为这点认同感感到可悲。 “呐，虽然我无法强迫你，说这种话有点奇怪。也许，你就这么保持下去，找到出口的话作品还能够大卖，总有一天进入销售榜前十。可是……” 楠木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滞地看着他，忘了应该遮住自己的身体。 “相泽惠小姐，能不能……能不能请继续保持你当初的风格呢，虽然这种话有些自私。” 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发丝落下来，晶莹的雨珠后的面孔，总觉得有些脆弱，却又蕴含着某种坚定，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可悲，却有无可救药的执着。 在我认识的男性朋友里，楠木的脸绝对算不上帅气，也不是可爱稚嫩。可是，为什么呢，当他用心凝视我的那一瞬间，我就会想起当初跳楼的羽岛学长。 羽岛学长恳求我不要跳楼，他会死给我看，想让我看到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那时候的彼此，已经是走到绝路，做出来的决定疯狂又滑稽，是个十分不合常理的要求，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并擅自期待着那样的未来，听了他的话，选择活下去。 那个时候的羽岛学长，也是这样的表情。 “羽岛……学长……” “可以吗？相泽惠小姐。” 我恍然清醒过来，顿了顿，慢慢聚焦的视野里映入的，是楠木依那张清瘦的脸，并不是羽岛刹那。 我茫然地望了望四周，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刻挣脱楠木的手。 “不要。” “相泽小姐……” 雨势有了明显地锐减，但一时半会还无法离开桥的庇护，楠木依旧与我面对面，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肩膀微微松垮下来。 “我想找回过去的感觉，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楠木先生说了算的。我不是为了楠木先生去找回自己的感觉。我喜欢写小说，喜欢写那种能够让人感同身受，忍不住感动的小说，我想写的，是我最重要的人的故事。这样子的……” 我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倾泻而出，这时，外面吹来一阵冷风，寒意让我背脊发凉，我重新缩起身体，蹲坐在角落里，背对着楠木，在角落里取暖。 “咦！？也就是说……” “所以说，我虽然谢谢你点醒我，但我不想自己是为了别人才改变，我是为了自己，嗯，没错……” 到底是不是？我内心也有点没把握，不过就当作是好了，因为我也不想输，就像结衣学姐不想认输一样，我也不想输给自己。 “相泽小姐，今后你的作品，会越来越好么？一定会找回过去的感觉么！？” 楠木激动地喊道，当我回过头去时，发现他的脸距离我非常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那个瞬间，我的思绪停了0.5秒…… “笨笨笨、笨蛋！” 我毫不客气地挥出拳头，怒气冲冲地对着他的下巴来了一记勾拳。 “噗咳！你干什么啊！” “谁叫你突然离我这么近啊！” “人在兴奋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嘛！” “过、过激的行为……你想干嘛！” 我赶紧掏出手机，迅速按下拨通键，听到清澈的按键声的楠木，吓得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向我磕头。 “哇！别别别，别再把我抓进去了，里面的人gay里gay气的，是地狱啦！” “哼！这次就饶过你，不过，不要距离我这么近！” 我红着脸尖着嗓子说道，然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警惕地盯着楠木，他这才感到难为情地后退回原来的位置。 我在桥的最左侧，他在桥的最右侧，我们隔着微妙的距离，彼此漫不经心地看着雨天，等待雨幕的结束，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躁动，到底是怎么了？ 我无法准确捕捉那份心情，只知道胸口的位置很热，头脑有些不冷静，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那个啊，相泽小姐。” “不要老‘小姐’‘小姐’的叫，感觉好奇怪。叫我相泽学姐就好了。” “为什么？” “没什么，就那么叫吧。你不这么叫，我就不理你。” 我也许变得很某人一样得意忘形了。 “这是什么怪癖啊……那，相泽学姐。” 我微微转过头去，发现楠木也正好转过头来，瞥见他通红的脸时，我就猜想，也许他也感冒了吧。 “如、如果可以的话，今后也能多多看看我的小说么？” “小说才不是拜托别人去看的。” “果然不行么？” “不，我的意思是……” 今天果然是最糟糕的一天，一定是今年最糟糕的一天，煞费苦心的想法被否定，然后又自己删掉了，新作的销售量不尽人意，出门忘了带伞，来到陌生的地方，和奇怪的楠木相遇，不得不在这种地方躲雨。 可是，我又似乎碰见了好事。 呐，羽岛学长，你觉得呢？ 我啊，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你和结衣学姐的笨蛋后辈了。 现在的话，也许能够看见晴天，趁现在…… “我也很想看看楠木先生今后写的故事。” 他的功底虽然不够出色，却也在尽力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那是我的作品里见不到的精华，是他唯一可以炫耀的优点。 所以，我很好奇，很想看看…… 那个崇拜我的读者，今后能够表达出来的世界，充满怎样的色彩。对此，我实在很感兴趣。 “楠木先生，今后请多指教咯。” “哦、喔……请多指教。” 楠木在嘴边嘟囔着‘怎么感觉很奇怪’的同时，诚恳地向我鞠了个躬。 然后，天总算放晴了，我们却迟迟不愿离开桥下。 呐，羽岛学长，结衣学姐，还记得么？《宫城小姐的猫与熊》的故事，那并不是羽岛学长和结衣学姐两个人的故事哦。 那还是我自己的故事。然后，现在的我，打算续写那个故事了。 我想写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从学长学姐的羽翼中挣脱开来，展翅翱翔后的我，在某个下雨天，于陌生的桥下，和那个奇怪的少年相遇的故事…… 羽岛刹那：致我最喜欢的宫城小姐（上） 自从那天的告白以来，七年的时间飞逝，这是发生在琴吹雏到来之前的故事。 夜深人静，橘黄的路灯打照在刹那落魄的身影上，他在自动贩卖机点了柠檬红茶的饮料后，独自一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寂寞地喝着。 夏天的夜晚独有的幽静反而让刹那浑身不是滋味，明明喝着最喜欢的饮料，却排挤不了郁闷的心情。他抬起头，仰望夜空中的星星。 已经……七年了啊。 他在心头细数与宫城在一起的时间，那些日子里攒下来的回忆如数家珍。这段时间，他见过宫城最多的表情，不是柔和的笑容，就是顽固的脸色。脑海里能够清晰地浮现出宫城的脸部轮廓，清秀的发丝在眼前扫过，薄荷的清香仿佛久驻不去，意识到那只是某家蚊香飘出来的味道时，刹那的思绪才被拉回现实。 “啊~真恼火！” 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又无从发泄，刹那用力地搓了搓头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内心的焦虑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他和宫城吵架了。简单地说，是他单方面伤害了宫城。 “刹那君，最近的你很少回家呢。” “嗯……稍微有点事。” 晚饭的时候，刹那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宫城的疑问。 “发生了什么事么？” “有吧……或者说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刹那的措词有些暧昧，所以宫城才会心存疑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刹那早就知道，宫城结衣是个敏感的人，稍有一点差错，她一定能敏锐地嗅出来，这一点让刹那头疼不已，即使是恋人，按理说还是有个别私人空间的吧？ “刹那君，你是不是又去酒吧了。” “是吉田老师那家伙为了炫耀自己的男朋友拉我去的啦~” “刹那君，你身上有三色堇的味道……” “帮漂亮的女性找回失物后对方激动地握着我的手道谢而已！” “刹那君，你又干涉花铃妹妹的恋爱自由了？” “那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欸！要是被坏人欺骗了怎么办啊！” 诸如此类，每当刹那有些微变化，宫城一定能够捕捉到，比刹那本人观察得还要细致，虽然刹那无比深爱着宫城，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困扰。 所以，今天的饭桌上，刹那难免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 他闷闷不乐地夹起一块青瓜，有些闹别扭地送进嘴里，依旧低着头。 “骗人。” “我一直都很坦陈对待结衣小姐的哦。” “不要以为每次说这些肉麻的话，我就会完全不在意哦。” 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宫城的笑容有些恐怖，虽然皮笑肉却不笑。 “刹那君，最近对我很冷漠，对吧？” “哪有！？” 刹那算是不打自招了。 当他用不耐烦的语气对宫城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宫城的眼神微微颤抖了下，翡翠色的瞳眸不安地看着刹那。 “真的没有什么。” “哦，是吗？” 尔后，宫城不再说什么，也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两人不再有言语上的交谈，沉默的氛围让刹那食欲全无，他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连饭都没吃完。 他们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裂痕，想必是长期的忍耐导致的结果，不过这并不是让刹那烦恼的原因。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刹那再一次对夜空发出疑问。 今天，他去了趟珠宝店，看中一枚戒指，因为天价让刹那收起大胆的想法，不过店员还是很热心的和刹那聊起那方面的问题。 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言行举止都让刹那觉得端庄，所以他忍不住多咨询了几个问题，店员也很耐心地回答了他。 不过，问题问得越多，刹那的心反而更加烦躁，如果放在七年前，他肯定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烦恼，甚至觉得‘有爱就行了！’，可是当事实真正摆在眼前，并且距离已经不远的时候，他却开始认怂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无意识间刹那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吉田的电话。 ——吉田：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刹那：捉弄我好玩吗？吉田老师。 ——吉田：什么啊羽岛，人生要是太过老实的话会很无聊的。 ——刹那：我现在可没空和你玩激情。 ——吉田：不是找我私奔的？那告辞。 ——刹那：哇！等等等等！不要挂断电话啊！ 即使交了男朋友，她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真希望她好歹能有点女性魅力。 刹那收起想要吐槽的欲望，转而奔向主题。 ——刹那：吉田老师，你觉得结衣如何？ ——吉田：羽岛……你是不是穿越了？很遗憾，这里是xxxx年x月x日，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未来的你已经和宫城成为恋人了，为了不让历史发生改变，姑且还是把你打晕失去记忆比较好点。 ——刹那：最近，我变得越来越难以像以前一样顺从结衣小姐了。怎么说呢，总觉得有些腻了？ ——吉田：啧，无视我的话么？ 天空的星河遥远又美丽，却难以捕捉，正因为无法得到才会觉得星空很美。所以，刹那也曾觉得，结衣小姐对他而言是个神圣的存在。可是，当两人待久了，看惯了一样的风景后，内心的情绪也变得平缓。 ——吉田：真让人惊讶，你是迟来的大姨妈么？ ——刹那：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吉田：一般来说，恋爱的新鲜期只有三个月，那之后就会进入怠倦期，这个你也明白吧？你这都已经七年了，才来么？ 电话里头，吉田的声音听上去很惊讶。 ——刹那：所以，吉田老师，你对你的男友也是三个月？ ——吉田：笨蛋！还没到三个月，我现在还是热恋期！ 年近40的老女人居然会娇羞地嚷嚷着自己才刚进入热恋期…… ——吉田：嘛，我也不是不明白你，毕竟和宫城在一起的话就要有相应的准备。不过，最近宫城的身体不是有了些许好转么？你应该开心一点才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入迷茫期啊？ ——刹那：那是因为…… 刹那一时语塞，他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深夜里，晚灯像是故障般忽闪忽灭，躲在草丛里的虫鸣依旧响不停，刹那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经和宫城来过这里。 做了噩梦，惊恐逃出，也是这样的深夜里，她孤弱无助地等待他的到来，即使再怎么坚强，在最后的最后，还是找了她最信赖的他。 他们一起在公园里，直到天微微亮了才回家。虽然很累很困，过来的时候还跌倒过，但一想到那样的宫城需要自己，刹那就浑身充满力量。 现在，他在这里，但宫城不在。 也难怪，刹那是趁着宫城睡着的时候出来的。这一晚，他们的床显得宽了许多，宫城尽量靠近床的边缘，刹那也靠着床的另一边，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冷风轻易钻入被窝，吹得刹那背部不舒服。 ——吉田：羽岛，我不是不了解你，如果是我误会的话那最好，你该不会想和宫城分手吧？ ——刹那：怎么可能！ 想也没想就回答出去了。 ——刹那：我怎么可能轻易抛弃结衣小姐。 ——吉田：你这么想倒还好，可是宫城呢？ ——刹那：她……应该很信任我才对。 ——吉田：可是，还是会不安吧？特别是宫城，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虽然最近的身体好了很多，但她依旧是坐在轮椅上，下肢无法动弹的人，她最缺少的是安全感，很容易产生不安的情绪，哪怕再怎么信任。毕竟，她也曾一度不相信自己，又怎么会对你抱持百分百信任呢？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男性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吉田的男朋友。不过吉田很不耐烦地支走了他，继续对刹那说道： ——吉田：我想宫城她应该有很大的压力才对，正因为彼此生活了这么多年，矛盾才会在细节中慢慢展现出来。或许她会觉得‘这么久了，刹那君会不会有点厌倦了？’。而这个时候应该待在她身边的，不正是你么？ 刹那想起吃晚饭时自己对宫城的态度，确实是一种不耐烦的情绪，一定伤害到了宫城。 可是，他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积攒在心头的压力，远比七年前的自己还要大，他要面对的世界更加广阔，考虑的现实，更加露骨。 他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有勇气和宫城告白。又得花多久的时间去考虑新的关系。 所以，他今天路过珠宝店的时候，就问了店员。 “恋人该怎么样进入下一步的关系？” 正确来说，需要一个什么前提才可以达到条件。刹那没法完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店员差不多明白了刹那的意思。 “您是指结婚么？确实，这个问题对大部分人而言太过现实，甚至不敢去面对。因为很不可思议对吧？突然把这种关乎人生的大事摆在面前，确实不可以含糊盖过。” 店员笑容可掬地回答道。 “不过，如果您问我时机的话。其实要准备的东西只有两个。第一：是漫长的相处过程。第二：是男女双方的决心。前者我自不必多说，既然您会来咨询我这种问题，就意味着您与您的爱人一定很恩爱，并且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剩下的就看决心了。” 我望着那枚高贵华丽的戒指，将店员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此外，也把跟结婚相关的事情问了两三遍，店员一直耐心回答刹那的问题，直到刹那迷迷糊糊地走出店门。 羽岛刹那：致我最喜欢的宫城小姐（下） 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的内心攒了不少压力。 我的决心……结衣小姐的决心…… 正因为独自面对如此现实的问题，今天的刹那才会变得烦躁不已。他不想直接告诉宫城，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惊喜还没想出来，倒是伤了下宫城的心。 ——刹那：如果、如果我说，我想和结衣小姐结婚呢？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半响，起初刹那还以为手机挂断了，皱着眉头看了下，通讯的时间还在走，里面还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吉田：羽岛，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你该问的人是宫城，不过答案我想大底有数了才对吧？ ——刹那：我只是没做好准备。 ——吉田：那，不妨在考虑一下吧？ ——刹那：嗯，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吉田：你要是知道打扰就不要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可是要行男女之事了。 …… ——吉田：干嘛突然沉默啊？你和宫城应该也…… ——刹那：哇！stop！后面的话不能再说了！ ——吉田：你这是什么处男反应啊？不是该早就毕业了吗？ 刹那红着脸匆匆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后，郁闷地吐了出来。 “是说……我在紧张什么啊？有什么好怕的。” 本以为能从吉田这里得到一些成熟的建议，看来是找错人了，仔细想想，吉田也没结过婚。这种事情，看来只能自己考虑了。 那位店员说得没错，确实要看彼此的决心。 刹那很想和宫城永远在一起，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只是要让他接受新的高度，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压力倍增，因为是人生头等大事，绝不是轻易带过。 他想给宫城一个完整的答案。 又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反而进入死胡同，最近变得越来越敏感，也许相同的日常让彼此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有时候刹那才会对宫城的事情变得不是那么认同。 但正因为存在差异，两人才能在一起。这一点，刹那不是不懂，然而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才会越来越多的不安涌现脑海。 挠着脑袋思考了许久，终究没有一个像样的答案浮现脑海，心情五味杂陈，一直平静不下来。即使在柠檬红茶的助攻下，刹那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再次拿出手机，给相泽发了条邮件。 ——你觉得，我和结衣小姐结婚好么？ 是封十分愚蠢的邮件，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刹那都差点笑出声来了，没想到自己居然烦恼到连基本的思考都出问题了。 他本没指望相泽会回复他，毕竟是这个时间点，又不是某个准备行男女之事的家伙。结果手机还是响了。 “咦！？” 相泽直接打电话过来了。刹那楞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相泽：我呢，现在正在赶稿，所以羽岛学长，你就庆幸这个时间我还在吧。 ——刹那：我还以为等你回信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 ——相泽：总之呢，我是不知道学长和学姐发生了什么，但就我个人的意见嘛~ 相泽停顿了一会，手机里头传来关窗关门的声音，不知道为啥刹那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刹那：嗯？ 过了半分钟，刹那听见微弱吸气的声音，他把手机凑得更近。 ——刹那：你在搞什么玩意儿，考拉。 ——相泽：请务必结婚！给结衣学姐幸福！这才是羽岛学长！ 哇啊啊啊！ 刹那差点就甩手把手机扔飞出去，如雷般的分贝造成耳朵短暂耳鸣，刹那懵了好一会，整个人恍恍惚惚。 ——相泽：咳咳，喉咙有点疼……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刹那：你就不能用简单的方法说一下嘛！ ——相泽：羽岛学长，对我来说，全心全意爱着结衣学姐的学长才是我认识的学长，虽然这么说有点强迫性的感觉。但我猜羽岛学长本来就打算和结衣学姐结婚的，对吧？ 这丫头还真是神机妙算。 ——刹那：可是，结婚的话，果然还是有些仿徨，我没法随便下定决心。怎么说呢，即使是既定事实，在实施之前，还是会感到迷茫困惑，也就是不安吧。 ——相泽：不安的不只是你，结衣学姐也会的，不是么？ 居然和吉田说了一样的话…… ——相泽：‘就算再怎么不安也没关系，因为有刹那君在，只要和刹那在一起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是结衣学姐的话，一定会这么想。你觉得呢？ ——刹那：小惠…… 仔细一想，那确实像是宫城会说出口的话。 只要两个人一起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努力活过来的。 所以…… ——相泽：学长，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够结婚，你们都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人，我想你们结婚。 ——刹那：你个磨人的小考拉。 ——相泽：哎嘿嘿~ ——刹那：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相泽：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啦，学长！ ——刹那：说的也是。 挂断了电话后，总觉得心情舒适了好多，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又或者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如果，自己和结衣小姐结婚的话，就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以羽岛夫妇的身份，度蜜月、旅行、生子…… 幸福的未来在眼前延展成一幅画，太过刺目，刹那忍不住合上眼睛，即使如此，美丽的想象还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从前的幻想，如今触手可及。和宫城的告白，仿佛还在昨天，漫长的七年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没有任何实感。 不过，一起生活的回忆，已经无可救药地刻在脑海里了。 正是这份生活过的痕迹，给了刹那担当与信心，这条路不可能止步不前，也绝不会倒退。 刹那翻了下手机，找到宫城的通讯录，上面的备注是‘亲爱的结衣小姐姐’，看到这个备注名时，刹那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拨打过去，也许宫城已经睡了吧。 相对的，刹那连着发了好几封邮件给其他人，虽然是这种时间。 ——花铃：吵死了！你以为几点了啊白痴！要结婚给我赶紧去结婚！ 真不愧是妹妹，说话干脆利落，是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她在和哪个野男人厮混么？嗯？ 刹那忍不住多发了一条确认的消息。 ——花铃：我和由依在看恐怖片啦！啊……由依说，她也由衷地希望哥哥你和结衣姐结婚，务必速度，最后第二天就生个健康的宝宝！ “怎么可能办到啊！” 刹那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飞虫短暂地沉默了会，接着又继续鸣叫。 不过，这样一来，她们两个的想法就很明确了。 ——刹那：呐，突然打扰了很不好意思。式部会长，你觉得我和结衣小姐结婚好么？ ——式部：我早就不是会长了，羽岛同学。不过，你还真是会挑时间，现在我可是在赶学士论文……嘛，既然你来找我，就代表你很信任我。我的建议是，做好充足的准备再结婚，宫城同学是个个性鲜明的女生，自我人格强烈又坚强，和羽岛同学你很搭配，你又是责任心强的男生。如果你们结婚的话，我会祝福你们的。 还真是教科书式的回复。 ——刹那：你觉得我和结衣小姐结婚好么？ ——国见：什么什么！羽岛大哥要结婚了！？恭喜恭喜恭喜！另外，我已经准备了第二十八次告白计划了！对了，不如把我们的婚礼放在一起吧！？原来如此，这么一想确实是个好计划！我明天和羽岛同学告白的同时顺便求婚好了！ ——刹那：对不起，我发错人了。 刚才手抖没看清，还以为是发给了节草纲娜，不过这一抖刹那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一直存着国见的号码。 他也陆续发给了自己信任的人，不过都没有回复，想必是睡了吧。 不过，即使会回复，答案也很明确了。 无论是小野寺太太还是樱下太太，还有在超市兼职的宫泽凉太老弟，大家一定都会支持刹那和宫城结婚的。 因为，即使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与真正的夫妻无异。只是承认一段新的关系，需要相应的心理准备罢了。 刹那把空的柠檬红茶罐子请抛扔进垃圾桶里，听见咯噔的机械声，罐子顺利进入桶内后，紧接而来的，是轮子滑动的声音。 …… “我找你好久了……” 那一瞬间，刹那的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要默不作声就离开……” 他慢慢转过头去，看着深黑的路，在路灯的照耀下，映入他眼帘的那张柔弱的脸。 “我会担心，会不安的……” 为什么自己会烦恼呢？ 仔细一想，其实本没有该烦恼的余地。也许只是自己一时没想通，但真正的答案，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对不起，我也许太多管闲事了……” 羽岛刹那之所以会振作起来，之所以满怀希望地活到今天，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位少女么？ 他所描绘的未来，如实到来，今后也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好事发生。因为，他们的时间还不能停止。 “笨蛋……这么晚了你怎么敢出来啊，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刹那跑过去，扶住了轮椅，慢慢推着她来到长椅边。 “因为……刹那君不在的话，会更加害怕……” “结衣……” “我呢，一直睡不着，因为我以为是我惹刹那君不开心了。” “根本没那回事。” “你突然下床，我以为只是去喝水，但很久都没回来……所以很努力爬上轮椅了。” 刹那能够想象宫城仅凭一己之力卖力爬着坐上轮椅的情景，这几年来她也经常会固执这么做，虽然姿势很难看。 “我只是散散心，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结衣你没必要道歉。” “可是……今天晚饭以后，都没和刹那君说过话……” 刹那弯下身来，把宫城拥入怀中，让她的脸轻轻依偎在自己怀里，安心感油然而生，薄荷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一瞬间，刹那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七年前的初心仿若唤醒，他仔细回味着宫城身上的体香、温暖。恋爱时候的青涩与激情，在他胸口似火燃烧。他忍不住想亲吻宫城、抱住宫城，想更加过分地伤害她。 但他全部忍住了。 “结衣，我有话对你说。” 宫城躲在刹那的怀里，身体轻轻一颤，他能够感受到现在的宫城有多么不安。正因为如此，他必须如数告诉她。 “如果、如果我向你求婚的话，会怎么样？” 话刚说出口，刹那都快被自己的榆木脑袋逗笑了。 这算什么求婚啊！未免太蠢了吧！ 可是，如果时间倒转一次，再给刹那一次求婚的机会，他还是只能说出同样的台词。 重要的不是言语，是现在的他，已经把宫城抱在怀里了。 “你……刚刚说什么？” 宫城惊愕地抬起头来，翡翠色的双眸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你觉得会不会很有意思？” “问题发生变化了吧。” “你这不是听得很清楚么？” “噗~刹那君，为什么你求婚的方式这么奇怪啊。但是……但是……” 宫城捂着自己的嘴，笑着流下了泪水。 “所以，你今天烦恼的事情……” “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现在看来，貌似没那个必要了。” 吉田和相泽说得对，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宫城会不安的。 “我一直觉得，是刹那君的话一定没问题……非刹那君不可。” “嗯，我也觉得一定非得结衣小姐，不然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想打光棍了。” 这次换刹那撒娇地躲进宫城的怀里。 “变态！” “结衣小姐的胸部，好柔软好舒服~” “都说你是变态了！” “那也无所谓啦！” 刹那抬起头来，深情地注视着她。 “所以，你能答应我么？” “刹那君，再说一次……” “结衣小姐，我喜欢你。” “再来……” “结衣小姐，我爱你。 结衣小姐，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结衣小姐，我想娶你。 结衣小姐，我想侵犯你。” 刹那一口气用最简洁的话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最后一个有问题吧！” “反正没差嘛~” 看着宫城笑着哭了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刹那的心情很是舒服，这番恶趣味貌似也不错，因为笑着哭了的宫城，很美…… 就在这时，宫城突然倾起上半身，双腿离开了轮椅，笔直地站起来，然后整个身体扑向刹那。刹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上，他愣了好久，感受着宫城的体温，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笨蛋，我愿意！” “结衣，你，刚刚……” 奇迹的念头闪过刹那的脑海，但很快又淡去。 是呢，现在的话，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要肆意地享受着结衣小姐这份温柔就好了。 从今以后，与其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实际上，现在已经灵验了不是么？ 正因为是宫城结衣，所以羽岛刹那他…… “结衣小姐，请你嫁给我~” “嗯~” 十七岁的圣诞节也好，二十四岁的夜晚也罢。 他们的未来，不会止步于此…… 终：毕业 小学生总是设想自己永远长不大，即使一提到‘未来’，也会觉得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词。到了国中生后，这份感觉仍然不变，‘感觉成为大人是很遥远的未来呢’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 即使升上高中，也一直觉得成为大人的日子离自己遥遥无期，学生时代的自己，就是一生中最精彩的辉煌，也许短暂的时期，会成为永恒也说不定。 这样的想法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晃过神来时才发现，原来‘未来’就在眼前，已经成为那个时候憧憬的‘大人’了。 当樱花的花瓣从眼前飘过去的时候，刹那总算有了一种‘成长了’的感觉，仿佛一瞬之间成为大人。没什么实感，也有点惊讶，感叹之后，剩下的只是默认了这样的事实。 春天来了，樱花树盛开的季节里，坡道两侧充满了浪漫的花香。天气正好，晴朗的天空留下几道轨迹云，飞鸟也匆匆略过，底下是热闹的学生。 “学长，恭喜毕业！” 式部会长站在操场的中心，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那优雅的举止，充满秀气的面容，很快吸引了大波迷妹，大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几乎紧挨着式部的身体。其他的毕业生周围也围着一圈学弟学妹。 刹那也曾羡慕过这样的场景，两年前的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到了我毕业的时候无人祝福啊？’。 现在想想，这根本就是多余的担心。因为与她的邂逅，得到了更多的羁绊。 刹那看着身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宫城结衣。 然后…… “呜啊啊啊！真的毕业了！没想到真的毕业了！羽岛学长，结衣学姐，恭喜毕业！不，还是不要毕业了，一起留级陪我嘛！” “小惠，不要说傻话了。” 看着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朵鲜花。刹那心里一阵感动，鼻子一酸，虽然知道分别的一刻在所难免，但毕竟是感情深厚的朋友，只要有心见面的话，还是能够再见的。刹那张开双手，打算接下学妹最后的赠礼，就在他微笑着挤出泪水，接近相泽的时候…… 两人擦肩而过，相泽撒娇地扑进宫城怀里，宫城宠溺地摸了摸相泽的头，不断地安慰她。 “我离不开学姐你啦！学长只是顺便而已~” “顺便是什么意思啊？小惠，枉我照顾你多年，你却如此待我。” “学长只是经常欺负我吧？” 嗯，虽然是事实，但不想承认，难得今天是这么好的日子，刹那还想，好歹相泽算是他头号第一学妹，起码有点表示吧。 “你看别人家的学长有那么多学妹送花送拥抱，你好歹也送我一朵花吧？” “唔……我是有考虑啦，今天出门的时候匆匆摘了一堆厕所草想送给羽岛学长的，后来觉得太脏了就扔掉了。” “你这家伙……” 相泽大概想起了手里抓着厕所草时的滋味，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刹那君，虽然小惠不够坦诚，其实这花就是送给我还有刹那君的，对吧？” 宫城推了推相泽的肩膀，笑着问道。 “结衣学姐，你好坏心眼噢！” 相泽羞涩地钻进宫城的怀中。看上去煞有其事，刹那差点就要鼓掌表扬这位可爱的学妹了。 可是啊，你送的是百合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此刻，刹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必须上前把相泽从宫城的怀抱中推开。 小打小闹之后，相泽留在宫城身边，和刹那一起推着宫城四处走走。盛大的校园，正好赶上樱花盛开的季节，染上樱色的风景，看上去比以往更有魅力，也许不曾好好欣赏过学校，只有到了今天才恍然发现：原来学校的场地是那么的大。 不只是毕业生，学弟学妹们也聚在一起，无关前辈后辈身份，大家又哭又笑。有的互相交换联络方式，有的当场告白，被众人围起来起哄，有的刻意把校服改短，最后一次违反校规。 毕业时候发泄情绪的方式多种多样，就连平时少见的天台，也在今天一天特别开放，只要仰头望去，就能发现一对情侣正在天台热吻，连学校广播站的麦克风也被学妹抢走，向某个即将毕业的学生告白。 刹那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如此热情的气氛。去年的这个时候，由于没有认识的前辈，他们只是打了场酱油。 “天降神罚！”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话音刚落，刹那感受到了生命威胁，及时回过头去，在炸毛的扫把劈中自己头部之前躲过了致命一击。 “你干什么啊！” “切，没打中。” 灵异社的社长——节草纲娜咬了下嘴唇，一副‘真能干啊！’的中二嘴脸，再次挥起扫把，从斜角度切过来。 “哈！” “羽岛流闪避！” 凭着灵活的身体，刹那又一次躲过了袭击。连着两次偷袭失败，节草沮丧地扔掉扫把，闹气别扭来。 “哇啊啊啊！恼火啊！为什么打不中啊！” “干嘛突然袭击我啊？” “羽岛亲！咱不想毕业啊，毕业了的话，灵异社一定会垮掉的，只剩下天上天下在学校，会无依无靠的啦！” 节草跟带孩子的妈似的，左右手臂下搂着天上天下，两个可爱娇软的小萝莉可怜巴巴地看着刹那。 “如果这个时候闹点事情出来的话，会被留级的吧？” “用扫把偷袭我算什么事啊……” 宫城转了下椅子，面对着天上天下，带着温柔的笑容朝她们招手，天上天下就像是受到天使的召唤一样，突然被吸引过去了。 “宫城学姐……” “……恭喜毕业。” 被宫城摸头杀的滋味是什么，刹那还没有尝试过，一直以来都是他摸头杀宫城，看每次宫城摸头杀相泽的时候，相泽就像吸了猫薄荷的猫似的变得温顺起来，此刻天上天下也是如此，他也好想被宫城摸头杀。 “节草同学，不用担心，我看天上天下已经长大很多了，不要紧的。” “可是……灵异社不可能经营的啦，没有一个想加入的学生……” “那是理所当然的啊，不过……” 刹那回头望向社团大楼五楼的角落，那里是奇葩社的部室，已经活跃了两年的时间，虽然其中在升上三年级后，他们进行社团活动的时间变少了，但在那里留下了难忘的回忆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新社员加入，等刹那和宫城毕业后，就剩下相泽一人了，奇葩社也会被废社，和灵异社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稍微有点可惜呢。” “如果觉得可惜的话，下学期就抓紧拉新社员吧，小惠。” “办不到啦。” “色诱？” “白痴学长！你在想什么呢！” 相泽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撸起袖子，伸出她的小拳头，便要朝刹那这边挥过来，然而手太短了打不中，于是她往前走几步再挥拳，还是够不到，又往前走了几步。 “嘿！”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在玩什么卖萌游戏啊。” “才没有！” 刹那还想说色诱真的很有效，毕竟自己当初就是看中了宫城才跟进来的。不过看宫城已经用责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乖乖闭上了嘴巴，。 “刹那君，不要让小惠做奇怪的事情啦！要是碰上奇怪的男人就不好了。” “那也是个问题呢，要是奇葩社进来坏学生就不得了了，那么果然还是废社好了。” “小惠，你不会寂寞么？” “没关系啦~学长学姐不在的奇葩社就不再是奇葩社了，以这种形式废社也不错。况且，我在同级里也有好朋友！” 嗯，这么快就看开了。 刹那还以为如果是相泽的话，一定会不停地哭鼻子，闹了半天才会甘心。看来相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啊，对了。” 相泽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郑重地交给了宫城。 “学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与其说书，不如说是装订本，封面什么都没有，宫城有些困惑。 “嗯……这是我的新作，想送给学姐，是专门为学姐写的哦。” “咦！？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么？那不应该拿去投稿么？” “不要紧，原稿我已经保存好了，虽然是复印件，但也是绝无仅有的复印件哦。” 相泽擦了擦鼻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小惠！这是最棒的礼物了！” 宫城激动地倾出上半身，搂住相泽的脖子，结果动作太大，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刹那及时扶住宫城的下肢，将她抱回轮椅上。 “啧，酸臭味！” 节草咂了咂舌，捏住了鼻子。然后带着天上天下朝其他地方走去。 “话说回来，小惠，我的那份呢？” 在抱住宫城的那一刻，刹那有瞄到书名——《盛夏的白雪》，感觉是个十分符合宫城的书名。如果是刹那的话，那相泽送的书应该叫《甜瓜味的柠檬》之类的。 “没有哦。” 原来如此，书名叫《没有》啊，乍一看是个不起眼的名字，实际上大有内涵，因为是‘刹那’，一瞬间之间，所以《没有》，旨在美好的事物转瞬即逝。真不愧是相泽。 刹那喜滋滋地伸出了手，却遭到了相泽白眼。 “所以说，我只写了结衣学姐的份啦，羽岛学长的没有~羽岛学长的礼物，光是这几年来的回忆就足够了。” 真不想承认这不堪的事实啊……太惨了，明明自己也是毕业生，却什么礼物都没收到。 可恶！ 刹那忍不住朝式部投去羡慕的目光。 “不过，不只是这个……” “嗯？” 相泽抓着刹那的手，示意他回过头来。 “羽岛学长，我有一样非你欣赏不可的东西。” “什么？” 相泽眯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慢慢睁开眼，漂亮的双眸寄宿着强烈的心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刹那。她举起手，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般握紧。 “我，想让学长看到的礼物，是未来的我。” “哈？” “正如你让我看到了死后的未来，我也想让学长你看看，重生之后的我。” “小惠……” “这个礼物，你觉得如何呢？哎嘿嘿……” 说完，相泽感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样的礼物虽然莫名其妙，不过确实很有她的风格，想必是最好的礼物了吧。 “嗯，我等着。” “小惠，我也等着！” 毕业典礼才刚刚开始，热闹的气氛有增无减，刹那等人走到操场那边，一堆眼熟的后辈立马围了上来，认清脸后才发现大半都是曾经受过奇葩社关照的学生，还有一部分是受到去年文化祭、相泽和宫城同台演唱的《绊》的影响。 虽然宫城坐在轮椅上，行动受到限制，但本人的魅力却丝毫未减，她坐如芍药，轻轻撩起耳边的头发，带着柔和的笑容，接受了每个人的好意。 看着这样的画面，刹那突然想到了宫城刚转学过来的场景。 那个时候，大家对宫城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在班上、学校都没有相处过来的少女，没想到有一天也能成为大家仰慕的对象。而拜奇葩社的功劳，也有几个学弟学妹过来祝贺刹那。 那之后，由依和花铃，古手川还有橘猫木木也来了。 “哥哥，结衣姐，恭喜毕业~” “羽岛哥哥，姐姐，祝你们白头偕老~” 如果口袋里有零花钱，首先给花铃一份，给由依的是双倍。 “羽岛同学的哥哥，宫城同学的姐姐，恭喜毕业。” “喵~” 橘猫还是老样子，看到刹那的时候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之后，刹那发现国见小野也混进来了。 “啊哈哈~我是跟踪羽岛同……我是特别来祝贺羽岛大哥的！” 国见嬉皮笑脸地挠着头，被花铃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过好像误以为那是深情的注视了。 “哎呀~羽岛同学，不要那么热情的看着我嘛~” “啧！” “花铃，今天是毕业典礼，给我点面子。” 刹那按住准备上前的花铃，她的战力比平时飙升了两个位数，真不知道国见小野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刹那突然产生了兴趣。 几人聚在一块聊聊天，小打小闹一会儿后，吉田也凑了过来，在校期间最后一次被她揍了一顿之后，刹那提议大家一起合影。 年轻的国见小朋友热心地举起相机，帮刹那等人合了张影后，提议想和花铃合张影，结果当场被击昏。 “放心，我会让他失去今天的记忆的，毕竟不能破坏哥哥和结衣姐的毕业典礼。” 花铃一脸痛快地拍了拍手，把国见的‘尸体’拉出学校。由依和古手川也一脸担心地跟了过去。橘猫木木转了个身，慵懒地看了刹那一眼，摇摇尾巴也拍屁股走人了。 “羽岛，就算毕业了，也别忘了常来看看我。毕竟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母。” “到现在才说这些漂亮话吗？” 吉田像是要忍住泪水般捏了捏眼角，扬起嘴角，边走边挥手。献上祝福的学生们也渐渐离去，后来还是只剩下刹那、宫城还有相泽三人。 广播站的广播混入了其他的声音，这次是清澈的女声向毕业生们献上的祝福，大家安静地倾听着辞藻华丽的祝福词。祝福词结束之后，有些人激动地抬起老师喝彩，有些人绕着整个校园追来追去。 正如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爱显眼的家伙，教学大楼三楼的某个窗户突然打开，大量的卷子和纸张挥洒而下，在樱色漫舞的半空中下起了试卷雨，也有告白信和祝贺信混入其中，底下的学生顿时一片哗然。 刹那推着宫城，和相泽一起参与其中，顺手便抓到一张告白信。 ——其实我觉得宫城结衣学姐挺不错的，人很漂亮，胸部也很大，虽然下肢不便，好想交往看看啊~ “谁！是谁写的这封信！” 刹那的喊叫瞬间被学生们的欢呼所淹没。宫城抓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就算有人找我告白，我身边可是有笨熊。” “不，我只是对他的眼光很认同，结衣小姐的胸部真的成长了很多，我都看在眼里。” “刹那君！” 宫城气得鼓起腮帮子，捏了下刹那的大腿。相泽趁乱踮起脚，狠狠地敲了下刹那的头，然后得意地绕到右边，躲在宫城旁边。 “有空隙！哎嘿嘿！” “你是小孩子吗……” 和煦的风吹起，吹过宫城和相泽的裙子，将试卷和樱花卷走。刹那抬起头，按住额前被吹乱的头发，仰望着充满樱色的天空。 斑斑点点，如同树叶间的缝隙，透过的光线让人忍不住眯上眼睛。又像夜空的星星，装饰起纯粹的天空。 也许只是自己的幻想，又或许是某种契机，天空渐渐浮现出某个画面，那是刹那小时候的样子，某天恶作剧被附近的老人抓住，老人的名字已经记不住了，但老人跟他讲了许多当时的他听不懂的事情。还有，关于自己梦到未来的事情。 不知不觉，刹那牵起了宫城的手，紧紧握住。 “刹那君？” “没什么，只是这样子的话，会很安心。” 远处的式部接到了话筒，进行一番演讲后，他吸了口气，仿佛倾尽了所有的力气。 “各位！恭喜毕业！” 结果，他真的成为大人了，虽然在那之后，还会认为当初的自己有些幼稚，那也无所谓了，因为在这前进的路上，不再是一个人闷骚度过。 刹那别过头，窥视着宫城幸福的笑脸。相泽看着这样子的刹那，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所以，即使画上了句话也没关系，反正那之后还会再起一行。 没错，他们的路远远没有结束。 这是关于我与宫城小姐的青春恋爱喜剧。 再会......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