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互换之后》 换了 与死对头互换之后 文/丸子月 2019.8.15 清晨的阳光透过未关紧的窗照了进来,那些不懂事的鸟叫声格外刺耳。帐里的人眉头紧锁,烦躁地翻了个身 ,拉起被子盖住耳朵,妄图重新进入到方才的梦境里。 却终究还是屈服于这如约而至的尿意。 云轻深吸一口气,简直用上了毕生的决心和毅力,猛地坐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躲在被里看话本睡得太晚,此刻后脑骤然失去了软枕的依托,沉重且酸疼,连带着太阳穴也有些刺痛。 她伸手去揉,目光不经意碰触到整个屋里简约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榻,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房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寒碜了? 身为当朝大将军的小女儿,云轻打从落地开始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算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至少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那都是全府最好的,爹娘隔三差五就赏赐些稀奇玩意儿不说,她那个跑出去闯荡江湖的兄长更是见着什么奇珍异宝都可劲儿地往他妹妹屋里送。 哪儿像隔壁那个可怜的蠢货,明明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老爹,却偏偏说什么“‘成由勤俭破由奢’,孩儿立志成就一番伟业,那些华而不实又惹人分心之物就都收到库里吧”,从此守着他房里那破烂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榻,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家穷得养不起儿子,实在是…… 云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在何处,瞧着周围这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布置,还有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的熟悉的檀香味,这……这仿佛真的是那个蠢货的房间?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头脑瞬间清醒,连带着身体上不一样的感觉也清晰了许多。云轻缓缓低头,审视着这副无比熟悉又无比痛恨的躯体。直到又一阵尿意传来,她僵硬着一双腿走到夜壶边,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了站着小解的感觉,这才恍惚着接受了眼前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光明磊落武艺高强的当朝大将军的亲闺女云轻,竟然跟隔壁那个一身酸腐还欺负女人的蠢货,互,换,了。 提上裤子,七尺男儿确实比她一个小女子高了不少,似乎连空气都是不一样的味道。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云轻的表情从方才的凝重逐渐转为了新奇,最后竟然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慕容啊慕容,让你嚣张,让你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想不到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好好等着被收拾吧小贼。 丫鬟清霜在房外唤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情急之下,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她家少爷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穿着一身中衣站在夜壶旁,表情严肃,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 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云轻转头,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明显是还没有适应好刚刚互换的身份,张口就叫道—— “清霜姐——” 在清霜疑惑的目光中,云轻悬崖勒马,及时改口。 “姐——介、介意我等会儿去趟将军府吗?” 清霜莫名,但还是应了声“不介意”,同往常一样将水和巾帕放到桌上,就退到门外等候吩咐。 慕容向来不喜欢被人伺候,觉得只有废人才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如隔壁那个蠢货。而他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啊。 慕容这一屋扫得可以说是志气满满,不知道赢得了京城多少百姓的交口称赞。云轻虽然嘴上唾弃他又酸又臭,有福不享太愚蠢,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佩服他的勇气,毕竟她觉得自己要是离开了丫鬟小厮,估计都活不过三天。 当然,佩服并不能将他俩从娘胎就结下的梁子一笔勾销,见了面该打的还是要打。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不是哪一方服了软就能解决的。 虽然两人在十几年上千次的交手历程中互有胜负,甚至云轻可能还要稍微占一点上风。可是万万没想到,一向骄傲不可一世的云姑娘如今面对着面前这件有些熟悉的衣服,竟然升起了一丝“想要被那个蠢货打一顿”的冲动。 太难了!本以为女装已经够复杂了!为什么连男装都有这么多机关这么多系带!这么一件花纹普通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的衣服设计得那么复杂到底有哪门子的用! 将近半个钟头之后,房间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云轻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外面除了清霜之外再无他人,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清霜看着面前的这位“少爷”,猛地眨了下眼睛,确认并不是幻觉之后,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里是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开口时连声音甚至都微微颤抖。 “少、少爷,您这……” 只见往日装束严谨一丝不苟的少年今日像是换了个人,腰间的带子胡乱地系着,领口也没有整理好,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脸颊还不知因为什么泛着一丝红晕,无辜的眼神看向清霜,平白让人心里一震。 这样一副模样,若是换作别人,恐怕就算不被当成花花公子,也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轻佻。可是挡不住“慕容”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太过优越,身形高大,气质清雅。无论是宴席上的锦衣华服还是现在的凌乱衣衫,都能被他穿出“翩翩佳公子”的韵味。再配上他那张迷倒了京城万千少女的脸,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反而一下子直戳人心,勾得人心肝直颤。 云轻当然不知道她这一副打扮的魅力有多大,毕竟作为死对头,她向来不懂得欣赏慕容的身材和美貌,就像慕容也对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嗤之以鼻一样。此刻看到清霜的反应,满脑子都是—— 完了完了,怕是要穿帮了。 清霜在短暂的呆滞过后迅速回神,方才的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以至于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 “少、少爷,您这、这是……现在京城最、最时兴的装扮?” 云轻愣了一瞬,若不是碍于现在她是个假慕容,恐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这清霜姐姐平日里总是人如其名,冷若冰霜的,没想到实际上这么可爱好忽悠。 见少爷没有给出回应,清霜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斟酌之后,轻声开口:“少爷,您如若是要去见云小姐的话,这样……恐怕不太合适。” 打架不太合适。 云轻忽然之间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震,又想到自己今天的正事还没干,无暇去分析清霜话里的涵义,毫不在意地挥挥衣袖,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 没走两步就又被叫住了。 清霜觉得今天的少爷格外反常,不仅神态和说话方式较之往常平易近人了许多,而且听到她提及云小姐竟然没有黑脸,简直是人间奇景。 只是这路线……有些许的不对。 云轻回头,看到清霜尴尬又为难的神色,似乎领悟到了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墙边。 好像……那个蠢货每次都是翻墙来的? 云轻沉默了一瞬,扯了扯自己敞开的领口,蓄力,助跑,一跃而起,几个腾空之后便稳稳地落到了熟悉的将军府后花园。 男装确实要方便一些,她平时穿着女装连腿都迈不开,哪有机会展示自己矫健的身姿。 时间似乎还有些早……嗯,当然有些早,没有人比云轻更清楚她爹娘什么德性,休沐日向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然,有她爹在,慕容那小贼哪来的胆子翻墙过来跟她打架。 云府的下人们对于大清早在后花园见到慕公子这事已经习以为常,心里哀叹着这两位祖宗等会儿打完之后估计又要他们清理战场,面上倒还是笑嘻嘻的,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有几个甚至还主动上前报告了他家小姐现在的方位。 毕竟是丞相家的公子啊,敢跟小姐打架的人。这要是一个不爽,将他们赶出京城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今日的慕公子心情似乎格外不错,与以往怒气冲冲来算账的那位简直判若两人。知道小姐在凉亭里时竟笑了笑,罢了还随手扔出了几枚赏钱。 太反常了! 太反常了! 发出同样感叹的还有白桃,回想这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一幕幕,除了“反常”还真是没有什么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了。 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白桃一早就备下了清粥小菜,挑着平日里云轻将醒未醒的时间,推门进去叫她起床。 然而没想到,床榻上空空如也,满地都是散落的衣衫,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更是被翻得一片狼藉。 一霎之间小丫鬟被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软着一双腿就要跑去官府报案。结果转头就看见她家小姐站在门外,面色冷淡,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就是发髻有些突兀,用一根簪子随意固定在头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公子。 失而复得的白桃激动得几乎喜极而泣,正想跟“云轻”好好诉说一下她惊心动魄的经历,就被那冷漠得如同千年寒冰的语气吓得住了嘴。 “陪我去趟丞相府。” 白桃不知道慕家公子又因何招惹到了自家小姐,怎么这一大清早的就要去找事呢。不过身为一个丫鬟就要担负起丫鬟的责任,白桃想起将军和夫人的嘱托,挺直脊背,想直视这小姐的眼睛,却被那冷漠的眼神刺得低下了头,小声开口。 “小姐……您跟慕公子……昨日实在是太过头了,连皇上都惊动了,连夜召将军进宫问发生了何事呢。您昨夜睡得早,您是不知道将军回来有多生气,责令全府上下都看好您,不能再出去闹事了。” 慕容当然知道昨天发生了何事闹得有多大,只是没想到云轻还因此被禁足了,难怪刚才门口的侍卫不让他出府。目光闪烁了下,面色依然冷淡,语气却宽和了许多。 “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府?” 白桃悄悄抬眸看了她家小姐一眼,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堆出几分笑意:“将军和夫人那么疼您,估计明日就差不多了吧……哎,小姐,咱们府里的荷花开了,要不今日咱们就去凉亭里坐坐?” 慕容看着白桃一本正经地瞎扯,心里冷笑一声,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谎话张口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既然出不了府,他索性也就不着急,反正估计那蠢货也没什么耐性,发现不对之后必会找上门来。 果然。 看着那万分熟悉的身形由远及近,慕容拿起一个脆桃,“咔嚓”一声,咬下大半。 这蠢货,走路都不知道好好走,白瞎了他的好身材,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气度。 还有……这衣服…… 慕容被嘴里的桃肉狠狠地呛了下。 将军府的后花园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云轻一路快走,没几步就跨进了凉亭。 白桃早在看到慕公子的时候就已经保命地退下。 四目相对,云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终于确认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小姐了。只是到现在依然有些难以置信,根本不知道是何缘由,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占据了慕容的身体,感受着与自己本身完全不一样的身体特征,真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啊,面前的这张脸还是这么完美,明艳精致,就是表情有些冷漠,若是能笑笑就更好看了。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住的是谁,可是单看这一副傲娇又欠揍的表情,云轻觉得已经不用再猜了—— “……蠢货?” “……蠢货!” 异口同声。 确认了身份,那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二人的拳头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往对方的脸上招呼。 幸好慕容还保存着一丝理智,知道是云轻跟他互换了之后,莫名松了一口气。此时皱了许久的眉头微微舒展,身子向后扬了扬,避开云轻的拳风。 “蠢货,这可是你自己的脸。” ※※※※※※※※※※※※※※※※※※※※ 云轻:蠢货(¬_¬) 慕容:蠢货:) —— 新文《今天也是优秀的老婆粉!》就要开啦,敲可爱的!欢迎小可爱去专栏包养噢~ 屈服 云轻的下一个拳头猛地停住,由于收势过于猝不及防,连带着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亭子不大,没有围栏,翻出去就是莲花盛开的湖水。慕容简单地权衡之后,好心地伸手拽住了云轻的袖子。 免得她一个不留神掉下去,到时候浑身湿透顶着满头水草出来,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了去,损害了他“公子世无双”的名声。 躲在假山后的白桃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往常那样瓷器碎裂的声音,心里估摸着这二位怕是又换了什么新招式。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原本担忧的神色在看清亭里的人时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隔着老远的距离,隐约能看到自家小姐正拉着慕公子的衣袖,而本应该一把甩开的慕公子却没有什么抗拒的举动,就这么任由她拉着。两人目光对视,似乎在说着什么,表情平和,任何一方都没有怒火中烧的迹象。 整个画面看起来……竟然还挺和谐。 真是见了鬼了。 这两位祖宗哪次见了面不是二话不说就拳脚相加的?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要谈心了?莫非是终于良心发现知道她们这些下人有多不容易?还是屈服于陛下的威压决定暂时和睦相处几天? 怀着满心的疑惑,白桃终究还是没敢回去伺候,毕竟这战火一旦烧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儿也闹不出多大的事儿,转头去了厨房给两位祖宗准备些茶水点心。 希望等她回来的时候还够能看到这样和谐的场景。 白桃的疑惑并不是多余的,其实不光是她,就连慕容和云轻这两位正主此刻也觉得有些不适。毕竟这可能是他俩打从认识以来相处得最和谐的时刻了,没有骂得对方狗血淋头,更没有打得你死我活,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各自拿了个桃子啃着,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天生的冤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休战了啊。 尽管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也没有语言上的攻击,可是此刻两人似乎都将这样的气氛当做了另一种较量,谁先打破沉默,谁就会失去先机。 微风吹动湖面,带来潮湿的水汽。慕容趁着扔桃核的间隙,悄悄瞄向云轻。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让他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火。 这个蠢货怕是要将他的好形象全毁光了。 顶着这一副“第一公子”的身躯,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堂而皇之地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一脸的闲适享受。本就不太严实的领口此刻更是随着她的动作敞开,别说是锁骨了,甚至连再下面一点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这要是让外人瞧见,指不定以为他慕容是一个整日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街头混混呢。 感受到隔壁传来的目光,云轻啃桃子的动作微微一顿,转头,嘴里的桃肉还未咽下,就鼓着腮帮子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忍不住了吧,忍不住了你说话呀。 慕容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一到云轻面前就会全面崩盘。在京城,上到高官,下到百姓,都知道慕家公子从小天资聪颖,仪态出众,各方面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他尽管出身显贵,却家教良好,品行端庄,不卑不亢,一身正气。连皇上都说慕家这小子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国之栋梁。 这样一位大家公认的世家公子的代表,无论对谁都是谦和有礼面带微笑。偶尔被人冒犯或者唐突,也会宽宏大量地表示不介意。 可是这所有的气度只要碰见了云轻就会全部化为乌有。平日里那些绝不会使用的尖酸刻薄的词句一个接一个地吐出口,都不带重样儿的。只要看见平日里嚣张跋扈伶牙俐齿的云小姐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慕公子的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而云轻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今日你在口舌上赢了我,明日我便要在拳脚上胜过你。这一来二去的,战火便熊熊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就比如此刻,慕容只觉得那一抹挑衅的笑格外刺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出声,语带嘲讽。 “怪不得前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呢,我瞧着评这‘京城第一美人’名号的人也是挺肤浅啊,就看你现在这痞里痞气的模样,也就皮囊能稍微看得过眼一点,实际上里面全是草包。等到哪天你人老珠黄了,那边是一捆枯黄发蔫的草,连马都不愿意吃。” 云轻在他常年的讽刺下早已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般的脸皮,丝毫不会将这种战斗中的话当真,更不会往心里去。啃下最后一口桃肉之后,手臂一扬,桃核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到湖里,激起了千层涟漪。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慕公子从今以后怕是就要顶着这副皮囊度过余生,而我这个草包……” 云轻偏头看向他,勾唇,笑容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这个草包就只能勉为其难地住在您慕公子的身体里喽……哎,小女子方才仔细思索了下,做个男子确实是要方便许多啊,就比如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慕容太阳穴一跳,顺手拿起个桃子就砸过去:“你敢!” 云轻精准地接住,笑嘻嘻地道了声谢,边啃边继续火上浇油。 “哎,我说真的呢,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那些地方,哪里对得起大家叫我‘混世魔王’嘛,感觉自己这十几年都白活了。好不容易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进去不会被人家拦出来,你竟然还要威胁我,真是不可理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慕容终于成功被这一番毫不讲理的话点燃了怒火,重重地放下茶杯,猛地起身,两三步便站到了云轻面前。 说实话,“京城第一美人”的皮囊还是挺惊艳的,只是之前云夫人一直致力于将自己的女儿打扮成一个天真无知不谙世事的少女,衣裳首饰什么的都是怎么粉嫩怎么来。因此在众人眼里,云姑娘虽然漂亮,但也就是一个还没长开又无法无天的小屁孩儿,压根就没有把她当大人看过。 如今这副身体里住进了慕容的灵魂,“生人勿近”的表情与明艳精致的五官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显得整体的气质都显得高贵冷艳了许多。若不是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熟悉,云轻几乎以为这是江湖上什么教的绝美教主。 短暂地惊艳过后,云轻舔了舔嘴唇。她在慕容面前说话向来直接,不用想那些弯弯绕绕,也不需要什么美好的词汇粉饰一下,简单粗暴,口随心动,什么难听说什么。 “我说,兄弟,要不然咱们就这样保持现状吧,也别想着换回来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别说是找个如意郎君了,就算是嫁入宫门王府那都是绰绰有余啊。” 慕容直挺挺地站着,对云轻恶意满满的调侃恍若未闻。明明今日并没有上妆,甚至还穿着云夫人准备的粉嫩衣裙,但是光看这一瞬间的气势,竟似涂了烈焰红唇般霸气。 “云轻,本少爷今日不愿出手,劝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嘴,趁着现在把各方情况交代一下,免得到时候漏了馅儿,连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云轻眉梢一动,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明明互换了灵魂之后她应该是更有优势的那一方才对,竟然又让慕容抢得了先机。 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云轻顺手拈起桌布的一角擦了擦手,缓缓起身。七尺男儿的身高优势在这一刻凸显出来,尽管慕容气势逼人,可是毕竟在高度上矮了一个头还多,此时只能微微仰首才能勉强跟云轻对视。一时之间两人气场碰撞,竟然火花四溅,不分上下。 云轻实在是太满意这种身高压制的感觉了,找了旁边的一根柱子,斜倚在上面,神色慵懒,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的少年公子。 “行啊,说呗,小爷我听着呢。” 这少爷怕是比人家正主当得还逍遥自在。 慕容实在是见不得自己的身体做出这样吊儿郎当的举动,伸手就将懒得好像没有骨头的云轻拽起来,非要等她身姿端正站得笔直了才愿意开口。 “这第一点你需要注意的,就是平时的一言一行都要有规矩。我们慕家可是书香门第,最重视的便是礼仪。你若是还是像之前在将军府那般粗鲁随意,那恐怕是要三天两头跪祠堂了。” 慕容和他爹这种自诩清高的文人,向来看不惯那些不重礼仪没有规矩的武将,话里话外都流露着自傲与嫌弃。原本还算冷静的云轻被这一番话刺得瞬间炸毛,伸手就要揪住慕容的领口,却在将将触碰到的一瞬间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身体,顿了一下,讪讪地收回了手。 不过一向趾高气扬的云小姐当然不会让自己落了下风,冷哼一声过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反击。 “呵,你们慕家是书香门第,难不成我们云家就一点规矩都不讲吗?我告诉你慕容,在我们家,我娘就是最大的规矩。你最好努力巴结巴结我,弄清楚我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然哪天一个不小心惹了我娘不开心,那可有你受的……具体看我哥就知道了,到现在都不敢进家门。” 慕容原本优越的表情随着云轻的话语渐渐消退,再想想云重每日在外游荡的那可怜模样,高贵冷艳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尴尬与踌躇。 “那……要不……你……说一下?” ※※※※※※※※※※※※※※※※※※※※ 大家不要学云轻!不要随便扔桃核! 云轻(啃桃子):看文不收藏,小心我吃掉你噢xd 交代 若不是怕慕容恼羞成怒毁了自己的容,云轻恐怕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了。 她长这么大就还没有见到过这小子这么唯唯诺诺容易屈服的样子呢。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眼底那强忍的笑意傻子都看得出。慕容冷着脸,一动不动,等着这蠢货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被嘲笑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云轻的乐趣一下子就削减了大半。心里暗暗吐槽这家伙真是冷漠呆板又无趣,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银两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反正她也没必要喜欢这个呆子就是了。 云轻虽然平日里喜欢瞎胡闹,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都还挺拎得清的。 譬如此时,她相当清楚当务之急是要跟慕容把各种事情串通好,防止露馅,至于其他的那些小问题……反正日后还有很多时间等着他俩慢慢清算。 清了清嗓子,云轻瞟了一眼她爹娘所住的院落,尽管知道隔了这么远他们肯定听不见,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我娘其实……还是挺好哄的。首先就是不能说她做的饭难吃……虽然真的很难吃,但是你不能说出来,还得尽量把它吃完。不然我娘会不开心,我娘不开心了我爹也会不开心,我爹要是不开心了就会禁你的足。” 慕容一时无言。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说来也挺有意思,慕丞相跟云将军在朝堂上向来都是水火不容。丞相大人读书破万卷,语言之丰富辞藻之华丽,足以支撑他长篇大论又不带一个脏字儿地骂人,而云将军则是在军营中养成了大嗓门和暴脾气,两三句话不对味儿就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两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 似乎就连这种冤家关系都遗传到了下一代身上。 可是这两位大人的夫人却是从幼年就相识的手帕交。小时候一起玩耍读书不说,后来更是一起定亲、一起嫁人、一起生子,就连丞相府与将军府建得如此之近也是两位夫人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慕容和云轻小时候没少被寄养到对方家里。云轻倒是挺喜欢待在丞相府的,慕夫人温柔似水,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知道比她娘贴心了多少。而慕丞相则是做梦都想生个软萌的小闺女,因此尽管与她爹处处不对盘,可是面对她的时候那可是满满的慈父感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待在丞相府里,只要她跟慕容打起来,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所有人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毕竟云姑娘这么天真可爱懂事又软萌,怎么可能先挑事儿呢。 可是慕容就不一样了,一直到今日,想起曾经在将军府里度过的朝朝暮暮,他依然会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倒不是因为云将军和云夫人对他不好,这两位虽然脾气暴躁点,但也都是明理的人,没必要把在朝堂上受的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慕容的恐惧从始至终都来自于一样东西—— 云夫人的厨艺。 在吃到云夫人做的饭之前,年幼的慕容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所有人做出来的菜肴都会像他娘做出来的一样美味,再不济也应该与他家的厨子差不多。 可是现实给了他想象中的世界沉重的一击。 那是一个与今日一样的盛夏的午后,云夫人为了款待好友的孩子,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 一个个精美的碗碟端上桌后,刚刚才跟慕容打了一架的云轻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不断地往他碗里夹菜。看得云夫人扬起了慈爱的笑容,连连夸奖她家闺女长大了真懂事。 无知的的慕容还以为云轻是真的良心发现,毫无防备地一大口汤灌下去,瞬间被咸得舌根发僵。 可是从小受到的严格的礼仪教育让他在此刻依然想着要尊重长辈,千万不能立刻吐出来,最终还是在云夫人期待的眼神与云轻幸灾乐祸的笑容里,慢慢咽下。 罢了还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夸奖云夫人手艺真好。 此刻,再次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幕,慕容依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云轻打从说出这话后就紧紧注视着他的表情。别人或许不知道慕容都想到了什么,云轻可是一清二楚。忍了许久的笑终于再也憋不住,毫无形象地爆发出来。 可是没有人附和的嘲笑是没有意义的,在慕容冷漠又隐忍着愤怒的目光中,云轻逐渐恢复了平静。微微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面部,还是十分仗义地安慰起自己的小竹马。 “其实我娘这几年的厨艺已经进步许多了……当然,跟你娘那是不能比的。但是稍微忍一下也就过去了嘛,对吧。” 慕容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自己心底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勉强维护住自己大男子的气概。 “还有呢?” “还有啊……”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短暂地沉默过后,又狠狠地瞪了彼此一眼。 接着,一个沉默,一个继续幸灾乐祸。 “还有就是……我娘经常会给我做衣裳……对,就你现在穿的这身,而且基本上都是这种颜色的。切记,千万不能说丑,更不能不穿,不然我娘会不开心,我娘不开心……” “我会被禁足。” 这衔接简直是天衣无缝,云轻愣了一瞬,笑着拍拍慕容的肩:“不错嘛,这就会举一反三了,孺子可教嘛。” 慕容懒得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粉嫩的衣裳,又仿佛这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般,拧着眉闭上眼睛。 云轻倒觉得这一条比吃饭好办多了,毕竟她本身也并不是特别在乎衣裳首饰这一类东西,能穿就行,反正穿出去不得体丢的也是将军府的人。 因此也就没有在这里多做纠缠,稍稍思索了下,又看了一眼她爹娘住的院子,准备开口。但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往前走了半步,凑到慕容耳边,声音放得极轻极轻。 “最重要的一条,千万别去天香楼吃饭!我娘都不是会不开心了!是会生气!让我娘生气是会被逐出家门的!你看看我哥就知道了!” ……天香楼? 慕容眉目一动,察觉到云轻跟自己挨得有多近,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刻意拉开距离,反而还微微踮起脚尖,换他在云轻耳边私语。 “为何?我娘也曾这么说过。” “那就对了!” 慕容被她这突然之间放大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与此同时,云轻也目光发亮地转过头。 鲜红的仿佛还带着桃汁儿的嘴唇轻轻扫过娇嫩的脸颊,一触即分。可是两人却都仿佛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一样,大脑里“轰隆”一声巨响,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僵硬地互相偏过视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更想不起方才的对话进行到了何处。 白桃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时就看到如此离奇的一副场景,疑惑之余还是轻轻唤了声:“……小姐?” 云轻率先回神,唇上的触感依然清晰,脸上的燥热也暂未消退,幸好还有一丝理智提醒着她不能应下这一声“小姐”。 脚尖悄悄伸出,踩了下慕容的鞋。 用力有些过猛,慕容只感觉脚下传来一阵钝痛,不过到底还是让他从刚才的失神中醒来。看向白桃,面色依然冷淡,只是耳尖的一抹绯红泄露出了些许的不自在。 “噢,放那儿就好。” 白桃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这二位祖宗周围似乎有一层屏障,把所有人都隔绝在了外面,搞得她站在旁边实在是进退两难。听闻此言,如蒙大赦,连忙放下瓷盘,福了福身,便匆匆退下。 没了第三个人在场,二人之间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尽管还是因为方才的那个小意外有些许的尴尬,但至少不会再沉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濡湿,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掏怀中的帕子。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决定继续之前还未说完的话题。 “……为何啊?” 云轻闻言回神,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自己想到的大秘密上。情绪变化之迅速,让慕容几乎以为刚才的那轻轻一碰不过是他的幻觉。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听谁说过,那个天香楼的老板娘是我爹当年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差一点就以身相许了来着。幸好我娘威武霸气,我爹也是个正直的人,不然恐怕都不会有我哥和我。” 边说还边假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慕容看着她那生动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这张脸也会有如此多变的时候。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的心思活络起来,闻言眉梢微挑,忍不住膈应云轻。 “那人家也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啊。” “……” 云轻一时语塞,实在是找不着合适的词句来反驳他,只能再次仗着自己现在的身高优势挥舞着拳头。 “那、那你也不能去!我娘的仇人就是你娘的仇人!你娘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你要是敢去仇人的酒楼……小心我揍你哦。” 慕容嗤笑一声,就知道这个草包胸无点墨,这种破理由压根就没有半点说服力。转身坐回了石凳上,两指拈起一块糕点,仔细瞧了瞧,送入口中。 待云轻没有什么耐性了,才缓缓抬头,笑得格外嚣张。 “你揍啊,又忘了这是你自己的脸吧,蠢货。” 没等云轻反应过来,就又极快地开口,似乎生怕对面的人听清楚。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噢。” “我爹每半个月查一次我的功课,今日是初十,也就是说,还有五日你就要跪祠堂了。” “祠堂有些冷,建议你那天稍微穿得厚点……啊,不好意思,鄙人实在是太过穷酸,都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呢。” “还有,我娘信佛,我们家最近斋戒,只吃素不食荤。记得千万不要偷吃哦,到时候让我爹动了家法打坏了我的皮囊我可是要血债血偿的哦。” “还有……” 云轻的脸色随着慕容略带威胁的陈述而逐渐变白,到最后甚至虚弱得像是重病在身。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声音颤抖。 “别、别说了。” “咱们还是想办法换回来吧。” ※※※※※※※※※※※※※※※※※※※※ 慕容:天道好轮回哦~ 这一更是明天的!明天我要出去玩耍啦hiahiahia!下一更应该是在周一或者周二叭 (^v^) (吐槽一下最近的数据简直教我做人,我估计都没人看这一章(¬_¬)) 尴尬 直到云轻大步流星地离去,逐渐成为了一个小点,消失在后花园的尽头,慕容依然久久不能回神。 方才……这蠢货是怎么反击他的来着? ——“哦,今日已经是初十了吗?那还是友情提醒一下慕公子吧,切记,这几日不要练武不要吃冰更不要穿浅色的衣裳哦,不然真的会,生,不,如,死。” 这一字一句的形容,悄悄地唤醒了慕容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 莫非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慕容一瞬间竟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 按说以慕丞相那般清高的性子,他的儿子对女儿家的这些事别说是了解了,估计连听都没听说过。 可是他再清高也耐不住两家夫人的亲密关系,尤其是云夫人,实在是过于喜欢慕家这个知书达理识进退的俊俏小子,隔三差五就要请他过来小住几日。 也因此,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慕容在外人眼中,仿佛就是云轻的二哥一般,甚至可能比云重那家伙还要见证了她更多的成长历程。 这其中就包括每个姑娘长大成人的必经之路。 那时的慕容比现在要不懂事的多。自认为满腹经纶,又年轻气盛,跟云轻面对面坐在石桌旁喝茶,没说两句就又争执了起来。 后面更是越吵越凶,甚至已经到了站起身随时准备出拳的地步,与京城传言中的“翩翩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可是这日的云轻一反常态,就像是被粘在了石凳上,不管嘴上争执得有多激烈,愣是始终都不愿意起身。 这动作落在慕容眼里那就是看不起他啊。 你爹是将军了不起吗?你拳脚功夫好了不起吗?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自己坐着就能战胜本公子? 年轻的少年啊,一旦陷入到某种固执的思想里就很难再被拽回来。口舌交锋了几个回合之后,两人争吵的内容已经由之前的各种人身攻击逐渐过渡到了—— “你坐着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站起来!咱们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本姑娘今天还就不起来了!这可是在我们将军府里,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三岁幼童在玩过家家呢。 一旁伺候的白桃早已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放下手中的水果点心就准备退下。可惜动作还是不够敏捷,被云轻眼尖地瞄见,伸手招呼她过来。 慕容的满腔怒火被云轻这旁若无人的举动整得上不去下不来,心中十分想要冲上前跟她理论几百个回合,最好说到她哑口无言甘拜下风。可是良好的家教和修养让他实在没办法就这么打断主仆二人的亲密互动。 只见白桃微微弯腰,云轻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真是见了鬼了,这向来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蠢货竟然脸颊微红,眼珠飘忽不定不知看向哪里,偶尔瞟到他时还有些不自在。 而白桃则是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满脸的兴奋异常。若不是碍于还有他这个外人在场,指不定都要福身高呼三声恭喜了。 嗯……他确实很多余。 白桃本来还觉得云轻今日做得有些不妥,想着自家小姐这性子确实需要改一改了,每次都是一言不合就跟人家吵起来,实在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作风,将来许配人家的时候谁敢要啊。 可是!今儿可是小姐的好日子!小姐从今以后就长大了!这小日子里的女孩儿多娇嫩啊,稍有个不慎那都是要落下病根的。慕公子真是太不懂事了,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总是上赶着挑事儿,她家小姐再厉害那也是个姑娘啊。 然而毕竟主仆有别,纵使白桃心里再不满,她也不敢真的当着慕容的面说出什么来。只能在直起身后暗中甩出几个眼刀子,以表示自己心中强烈的不满。接着便匆匆离去,打算将这个喜讯告诉给夫人。 慕容感觉自己仿佛游离在了这二人之外,眼睁睁地看着这次互动结束,想要继续方才的战斗,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么强烈的冲动,甚至只想坐下来喝口茶缓一缓。 似是读出了他的心声,云轻掀了掀眼皮,一脸的倨傲,哪里还有刚刚说话时的娇羞与矜持。 “渴了?坐吧。本姑娘今日身体不适,暂且放你一马。你的那些话我可都记着呢,改日必定双倍奉还。” 慕容觉得云轻肯定是仔细研究过他的生辰八字,不然怎么可能次次都能用三言两语就掀起他的滔天怒火。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说出来,慕容肯定连理都不屑于理,立刻拂袖离开,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掉价。可是面对着云轻的慕容向来都不知理智为何物,满心只想着如何能扳回这一城,以挽回自己那所剩无几的颜面。 在云轻惊诧的目光中,慕容掀袍落座,气度如主人般大方闲适,姿态优雅地为自己斟了杯茶。 整套动作流畅得让云轻叹为观止。 怪不得人家风评好呢,连三岁幼童都知道慕家少爷是真君子。呵,可不得是真君子嘛,毕竟人家从不要脸啊。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这情绪转换之迅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她云轻甘拜下风。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慕容是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确实有损风度,不太好意思率先开口。而云轻则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得实在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坐在石桌的两侧,一个端着瓷杯轻抿着茶水,一个表面风平浪静手底下却使劲按住自己的小腹。 太,疼,了。 云轻初时还能勉强凭着自己的意志忍一忍,可是渐渐地就连意志也被击溃了。小腹中仿佛住进了一个孙大圣,翻江倒海,抡着金箍棒毁天灭地,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接踵而至,生生要让她疼得几欲吐出来。 许久无人开口,四周太过安静。慕容有些不适,放下茶杯抬头看去,登时有些慌了神。 云轻这个人,在他心中,啊,应该是在全京城百姓的心中,向来都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记忆里他似乎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模样。 如今只见云轻一向直挺挺的腰杆蜷缩着,原本红润的脸颊现在也失掉了往日的神采,唇上的青白就连口脂都遮掩不住。 可即使是这样,察觉到慕容的目光,云轻还是强忍着疼痛转过脑袋,嘴角勾起招牌式的挑衅笑意。 “怎么?喝饱了?喝饱了就赶紧滚吧,你娘喊你回去吃饭呢。” 下一瞬却又因为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嘶”的一声痛呼。 真是个蠢货。 慕容见她实在是疼得厉害,也没了那些强撑着脸面较劲的心思,起身就准备走到她那边看看到底怎么了。 却又因为匆匆赶来的云夫人停住了动作。 只见云夫人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一样,快走几步之后立在云轻身旁,尽管眼神中满是心疼,可是脸上却又带着谁都看得出来的喜气。 “我家轻轻长大啦……疼吗,娘已经让人煮了姜汁红糖了,等会儿喝了就好了啊。” 拍了拍云轻的后背,直起身,像是刚刚才发现慕容还在旁边,惊讶了一瞬,笑得更和善了。 “容儿也在啊,等会儿留下来用饭啊。” 这一句问候里一下子涵盖了两个慕容最为惧怕的词语,惊得他来不及再思索云轻到底怎么了,立刻后退了好几步,弯腰拱手。 “啊……慕容今日就不叨扰了,家母估计已经准备好晚膳了……慕容告辞。” 生怕云夫人出声挽留,慕容都不敢抬头去看这母女二人的神色,行了个大礼之后,匆匆离去。 云轻与自家娘亲对视一眼,尽管小腹还是疼得让人直冒冷汗,但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将军府里一派母女情深的和谐景象,而另一边,慕容的心情可没有那么美妙了。 丞相府中,慕夫人看着对面神情恍惚的儿子,与慕丞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稍稍斟酌之后,慕夫人缓缓开口,语气温柔,每个字都柔软婉转得像是在唱曲一样,丝毫不像云轻那么句句带刺咄咄逼人。 “容儿?怎么了?可是今日又跟轻轻吵架了?” 对于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恩怨,两家长辈虽然算不上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至少都在掌控之中,也从来没有多加干涉过。小孩子嘛,为了一块糖果都能吵得昏天黑地,他们这些长辈好歹也算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连小孩的纷争都要插手,要是传出去威望何在啊。 也因此,今日突然被问起这事,慕容一时有些怔愣。 回想起刚才将军府里的那一幕幕,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告诉他这事他爹不是很适合知道。 见自家儿子瞥了一眼丈夫,面露难色,慕夫人心领神会,伸出筷子敲了敲丞相大人已经空了的碗,再睨了眼他脸上那副准备好看热闹的表情。声音依然温温柔柔,但就是让人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行了,你政事不是很忙吗?赶紧去书房吧啊,我等会儿给你送碗汤过去。” 在儿子面前被夫人嫌弃,慕丞相有些下不来台。冷哼一声,站起身,嫌弃地瞥了眼慕容,转头又看向夫人,明白自己真的不能留下之后,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确认他爹真的走远,慕容屏退了下人,绕过餐桌,凑到他娘耳边,将方才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罢了还面带疑惑地问了句:“娘,那蠢……啊,云轻,云轻到底怎么了啊,娘。” 慕夫人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来龙去脉后,本已变得严肃的表情逐渐消退,又换上了平日里的温柔似水。 “容儿啊,轻轻这是长大了。” 慕容刚想说他知道啊,云夫人就是这么对云轻说的啊。话未出口,他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曾经在书房里翻阅过一本没有封面的小册子,其中有提到…… 俊朗白净的脸上渐渐晕开了一层粉色,接着越来越红,最后甚至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癸、癸水吗?” 慕夫人挑眉,对她家儿子居然还懂这种事情感到了一丝讶异,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还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对啊。女孩子在这几天很辛苦的,你最近就让一让轻轻啊,千万别在跟她吵嘴了,更不能打架,知道吗?” 慕容还沉浸在这略显尴尬的小发现里,也不知有道没有听清楚他娘说了些什么,就胡乱地点了点头。 ※※※※※※※※※※※※※※※※※※※※ 下一章就是容儿的姨妈初体验了xd 好期待hhhhhhhhh 从今天开始到下周一应该都是日更啦,应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和 1个; —— 啊啊啊临时请个假,今明两天都有事,所以就只有一更放在明天凌晨了!!! 牡丹 这段回忆实在是不怎么友好,即使时隔了这么多年,再次想起,慕容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倒也不是觉得丢人,毕竟一直以来他娘给他灌输的思想都是“轻轻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保护她”。只是……突然亲眼见证了这个蠢货的人生大事,猝不及防地确认了这个拳脚功夫上比他还爷们的奇才竟然真是个女子,一时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奇感受。 当然,云轻也并没有让他的这种感受持续多久,几日之后便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生龙活虎的模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一张嘴毒得能让人当场倒地而亡,打起架来出手还要比之前更重更狠了些。 仿佛几天前那个疼得脸色煞白的小女子根本就不是她。 云轻的这种迷惑为成功地在慕容的心中留下了“癸水其实并不疼”的错觉,以至于此时此刻,他顶着云轻的身躯,独自蜷缩在凉亭中的石凳上,被一阵接一阵的疼痛折磨的头晕目眩。为了防止自己疼晕过去一头栽进湖里,还要强撑着一丝理智,用指甲狠狠地扣住掌心。 幸好云轻为了练武,指甲一向修剪得整整齐齐,不然就这双娇嫩又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此刻恐怕早已经鲜血淋漓了。 四周伺候的丫鬟小厮早在这两位冤家聚在一起时就已识相地躲远,就连贴身丫鬟白桃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慕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想要喊人过来,声音出口却是虚弱至极,连他自己都不太能听清楚。 孤立无援,坐以待毙。 眼前开始逐渐模糊时,慕容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就要在这冰凉的石桌石凳上昏过去了。没成想,就在意识浮浮沉沉之际,视野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眯起的眼睛也马上睁开,甚至立刻恢复到了战斗状态。 云轻本已经翻墙回到了那蠢货寒碜的屋子里,随手拿了一本书就开始翻。然而这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难以控制地开始神游天外,觉得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还是有些不妥。 就算是真的非常希望慕容能好好地疼上一疼,体验一下做个女子到底有多痛苦。但是……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啊,这万一要是给疼坏了,或者是被慕容整毁容了,那到时候哪天她再换回去了可怎么办。 想明白了的云轻丝毫没有犹豫,放下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在清霜的一脸惊诧中,再次助跑腾空,翻进了将军府。一路不敢耽搁,目标明确地直奔凉亭而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次的亲戚依然准时。那蠢货也真是可怜,好巧不巧地正好赶上这事儿。 老远地看过去,慕容整个人都快趴在了石桌上,也不嫌冰。这家伙的脑子怕不是被疼傻了,周围没人伺候也不知道叫两声,亏得外面那么多人还夸他才子,如今看来还不如街头那个整日里敲着碗流哈喇子的傻子呢。 虽然心里这么编排,云轻的脚步却是丝毫没有慢下来,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慕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底虽带着关心,面上却仍是一脸嫌弃。 “喂,蠢货,你怎么样了?” 慕容咬紧牙关,强行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折磨得死去活来,此刻再看到云轻光明正大地顶着他的身体,还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没有同情心,心内顿时又燃起了熊熊怒火,腾地一下就直起了身,却又瞬间被小腹的一阵抽疼整得瑟缩了下。 咬着牙抬眸,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怒意。云轻丝毫不怀疑,若不是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他俩估计又会打个天昏地暗。 “你你你……呃,你要是实在疼得厉害就用手使劲按着,能稍微好一点儿……哎呀你别瞪我了,没用的,你现在肯定打不过我。这样,你等着,我去叫白桃过来。” 说着就要转身走开去叫人。 没成想还没走出去半步,就被慕容一把拽住了手腕。 “别、别去……你扶我回屋就行了。” “……” 云轻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低头,看着这只抓住她手腕的手。 嗯,非常熟悉,骨架纤细,肌肤娇嫩,指腹上又因为常年习武带着一点薄茧。可是这手实在太小,连慕容的手腕都不能全部扣住,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隐隐泛出了白色。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一下子凉到了心里。 她这副皮囊柔弱起来真是楚楚动人啊。 可是云姑娘到底是铁石心肠,从来都不会轻易怜惜他人。短暂地失神过后,轻柔却又坚定地拂下慕容伸出的手。微微侧头,语气真诚无比,却就是能让人感觉到有一丝嘲讽藏匿其中。 “行了哎大哥,您低头看看您坐的这石凳,这坐垫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我这要是就这么扶着你走了,谁来收拾场子啊,你自己斟酌一下看看哪样更丢人。” 顿了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他们二人身份互换的事实,斜着眼睛飞了慕容一个眼刀。 “啊,难不成你是要故意毁我名声?慕容啊慕容,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虽然咱俩一直不太对盘,那好歹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吧。有什么不满直接上来打呗,别因为打不过我心有不甘就出此下策啊。” 太嚣张了。 慕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苍白着一张脸,连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都虚弱得有气无力。 “快点滚!别磨叽!” 云轻今日份的找慕容不痛快任务达成,心情大好。又见他实在是难受得不行,也担心万一再真把自己的身体疼坏了。当下也不跟他再纠缠什么,甩甩衣袖,阔步离开,去找不知道躲到哪里的白桃。 确认云轻真的走远,慕容紧咬着下唇,稍稍挪动了下臀部,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汩汩流下。这感受实在是太过奇妙,他整个人顿时僵住,再也不敢有什么其他举动。 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慕容甚至已经能隐约闻见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想到云轻方才说的什么这将军府里连坐垫都是皇上御赐的,尽管并不太相信,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胡思乱想之际,云轻带着白桃匆匆过来。小丫鬟一直贴身伺候她家小姐,自然知道“云轻”每次来癸水时都会疼得死去活来。此时看到慕容这一脸惨白却还要强打起精神的状态,赶忙上前打算扶他起来。 没料到快要挨上时,却被一声隐忍的“慢着”拒绝。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进退两难。 云轻当然知道慕容这是怕白桃看到案发现场,觉得丢人。心里暗暗嫌弃他矫情之后,还是决定帮帮这个蠢货。嘴角勾起一个如玉公子该有的温柔笑意,轻声劝白桃。 “白桃啊,我跟你家小姐还有一些私人恩怨要处理,要不这样,你先去外面等着,等会儿聊完之后我亲自把她送到你手里。” 以往慕容说话,白桃一般都是会听的。毕竟是丞相家的公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平时给人的印象也比较懂分寸识大体。除了跟她家小姐始终不对盘以外,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可是今日的白桃却是格外强硬,也不知这番话触动了她哪根神经,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满脸的英勇无畏,一副要为自家小姐斗争到底的模样。 “慕公子!我家小姐现在很难受需要休息!您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请改日再来好吗!” 这两位祖宗当真是八字不合,看看她家小姐,往常疼的时候连床都不愿意下,现在倒是还想着再跟慕公子争个高低,真是冤家。 云轻被白桃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搞得有些懵,回过神之后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太适合再留下,递给慕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路边走还边回头张望,就等着慕容一声呼唤再把她叫回去。然而无论是有口难言的慕容,还是恋恋不舍的云轻,碍于白桃那护主心切的无畏神色,最终都选择了屈服。 慕容被白桃缓缓扶起,起身的一瞬间向旁边跨了一步,强行用身体挡住白桃看向石凳上的目光。心中别扭至极,脸上却还是强作镇定:“好了,咱们走吧。” 白桃对伺候云轻的各方面早已驾轻就熟,知道每次这时候坐垫肯定都是要换一遍的,也不清楚为什么偏偏今日小姐会如此抵触。不过既然主子不让她看她便不看,不管是伺候谁,识时务都是一项必备技能。 扶着小姐转身,白桃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一不小心就瞟见了“云轻”刚刚坐过的地方。圣上御赐的东西就是精致,上面的牡丹被绣得栩栩如生,逼真得都能招来蝴蝶。只是原本花蕊处的黄色如今被染上了一抹红,倒也并不突兀,反而更显出几分娇艳来。 慕容许久不见白桃迈出步子,转头就看见她的目光正专注地盯着那石凳。不由自主地跟着瞧过去,牡丹层层展开,花枝招展的,正中央的那一抹鲜红格外刺眼。 慕公子顿时觉得整个脸颊火烧火燎的,二话不说就上前将坐垫翻了个面,轻咳两声之后,对身侧的白桃吩咐:“等会儿把它扔了……别让人看见。” 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白桃闻言瞪大了双眼,快速看了看身侧,确认没人听见之后,带着满脸的震惊,压低了声音。 “哎呀我的小祖宗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您忘了吗,这可是皇上御赐下来的垫子啊!哪儿能说扔就扔!” 皇上御赐…… 慕容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刻了,亲自血染了皇上御赐的坐垫,这是要多么英勇无畏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他一向跟他爹一样中规中矩,每次见皇上都是怀着满腔的敬畏与报国热情,今日这一出实在是有些吓着他了。 沉默过后,慕容一挥衣袖,转身准备离去。刚抬脚,就又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刺激得软了腿。 扶上白桃及时递过来的手,慕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那个……那就赶紧洗一洗吧,嗯,洗一洗就行了。” ※※※※※※※※※※※※※※※※※※※※ 这个章节题目我觉得很可hhhhhh 下一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舅子要出场啦~ 最后再求个收藏呀xd 云重 尽管服过了姜汁红糖水,白桃还专门为他按了穴位,慕容却依然被折磨得失眠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将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往常的这几天,白桃都不会来打扰她家小姐休息的。可是今日实在无奈,隔壁慕公子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一大早就进了将军府,吓得一众下人们心惊胆战的。 其实这位祖宗倒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说要强行叫她家小姐起床。只是这位慕公子之前每次出现在将军府里,必会带来无尽的争吵和肢体冲突,连带着如今下人们一见到他都只能报以礼貌又尴尬的笑容,没有谁敢主动上前伺候这位爷。 毕竟他们是将军府的下人,跟着小姐的喜好走,总是不会错的。 慕容被叫醒之后只感觉浑身酸疼,就连原本还算清醒的大脑此刻也是一片混沌。强忍着怒气看了白桃一眼,小丫鬟正瞪着一双大眼,满脸无辜。 无奈地叹了口气,慕容起身,拖着满身的疼痛与疲倦洗漱完毕,终于打算去见那个不速之客。 而这边,一大早就跑来给慕容找不痛快的云姑娘,正在忍受着她亲哥云大公子的折磨。 云重可以说是各方面都随了他爹,在武学方面天赋异禀,对那些讲兵法的书籍更是过目不忘,就连热心肠爱多管闲事这特点也跟慕将军极为相似。 只是可能也因为近几年没什么大的战事,他的一身本事压根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平日里出去教训一下京城里的地痞流氓练练身手。 如果说慕容在京城众人眼里是一个如玉公子,谦恭有礼,出口成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那云重就要显得更平易近人一些,平日里遇到什么看不过眼的事,都会主动出手相助,出去喝酒时兴致好了还会当场包了大家伙的饭钱。 可是这祸事也就出在了喝酒上。 云家的家教向来轻松开放,只是天香楼一直都是个禁忌。云重虽然从小就被要求“去哪里都不能去天香楼”,可是却从未有人告诉他是何原因,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了一些好奇。 于是,当新结识的狐朋狗友们约着他去这“京城第一酒楼”吃酒时,云重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只是吃顿酒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天香楼的名头果真是名不虚传,不光店内的装潢富丽堂皇尽显华贵,小二的服务热情周到,里面的菜色更是一绝。不仅注重菜品的外观色泽,而且据说连每一个菜的营养搭配都是经过仔细研究的,绝对是宴请宾客朋友聚会的上上之选。 一群少年喝酒划拳兴致正浓时,包厢门被轻叩了两下。敲门的人似乎压根就视规矩为无物,没待里面的人反应,便直接推门进来。 竟是这酒楼的老板娘。 说起这位金掌柜,在整个京城都算是一个传奇。 据说她当年不过是边关小城里一个米商的女儿,后来因为战乱与家人失散,被云将军在乱刀当中救下。本是要被就地安顿在当地,没想到这女子竟非要说什么“以身相许”,被拒绝之后,又哭得那叫个梨花带雨,央求着云将军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为奴为婢都行。可是云将军这种一直呆在军营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一时间手足无措,更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因此也只能一路好吃好喝地把她带回了京城。 云将军这事没有什么办法,但云夫人可就不一样了。作为当今皇后的亲妹妹,云夫人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从来都没有谁敢找她不痛快。这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一女的,上来就哭哭啼啼要霸占她未婚夫,气得她当场就翻了脸。 也幸好这未婚夫妻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相当深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挑拨得了的。在连续几日探访未婚妻受阻之后,云将军终于意识到了这次矛盾的根源所在,反正本身对那位金姑娘也没什么感情,甚至还觉得烦不胜烦,既然已经阻碍到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那就也没必要继续留着了。于是便下了狠心,给了这姑娘一笔不多不少的银子,就放她出去自生自灭了。 按说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状况,即使不羞愧得远走高飞再也不入京,至少也会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免得受别人那些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可是谁能想到,这金姑娘实在不是普通人,前脚刚拿到银子,转头就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盘下了一间店铺。短短两个月的工夫,天香楼便在京城的一众酒楼中异军突起,尽管价格昂贵,但因其高贵富丽的装修和极其美味的菜肴,很快就赢得了达官显贵世家公子们的青睐。 这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酒楼里天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好事者会调侃起老板娘之前的那些事。可是这老板娘不仅没有对此事闭口不提,反而似乎还将这段经历当做了自己的一段传奇,时常与别人侃侃而谈,弄得渐渐地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云将军虽然爱妻如命,但当年可还是有这么一段桃色往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云将军与夫人早已儿女双全,生活和美,天香楼里的达官显贵也已经换了好几批。可这金掌柜却始终都没有成亲,一直都孤身一人守着这个偌大的酒楼,仿佛还等着云将军哪天能回心转意似的。 也正是因此,云夫人与她虽然压根就没有见过面,但是在这些年里始终都是势不两立。 有了这层关系,如今看她明明知道包厢里是云将军家的大公子,还要厚着一张脸皮推门而入,实在是激发了在场众人看好戏的兴趣。 只见老板娘脸上带着和蔼可亲又不失精明的笑意,身后带着两个店小二,摇曳生姿地缓缓走向桌前,扬手示意他们将酒菜放下,笑着开口:“方才听说云公子今日来了,真是稀客啊。这样,我与云将军也算是旧相识了,将军当年那可是驰骋疆场所向披靡,是个真英雄。如今看到云公子,仿佛就看到了当年的云将军,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云公子假以时日必将是一位虎将啊。” 云重脸上的笑容早在她推门进来时便已消失殆尽,此刻听见她堂而皇之地提起往事,虽然并不像他爹娘那样亲身经历过,但心中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只感觉越来越烦躁,甚至连表面上的场子都不愿意撑着了。 然而没待他开口,老板娘便已带着盈盈笑意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既是故人之子来了,我这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今日这酒菜就算是我请了。刚刚我还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烦请各位尝尝我的手艺,若是喜欢,以后就常来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纵使云重心里再别扭,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再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来。冷着脸点了点头,也没了跟兄弟们玩闹的兴致,又喝了两口酒后便起身告辞。 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将近傍晚,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好一派和谐景象。 等等……一、一家四口? 云重定睛一看,啊,果然,又是慕容那个家伙。 说来也真是有意思,云家这兄妹俩,天生就跟慕容不太对盘。云轻就不用说了,这俩冤家是见一次打一次。而云重跟慕容的关系就有些特殊,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打小就以兄弟相称,云重稍大了两个时辰,自然是自称兄长。 可是慕容遗传了他爹的聪明才智,小时候没少坑他这哥哥。而那时天真无知的云公子真是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压根就没意识到他这个弟弟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 等到长大了些,知道了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云公子与他的好兄弟就逐渐发展成了见一次互怼一次。然而毕竟还有小时候的情分在,终究还是没有像云轻那样随时随地都能打起来。 云重对慕容那种在长辈面前乖巧懂礼知进退的做派简直是嗤之以鼻,这小子就是能装会装,凭着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将他爹娘哄得心花怒放的,估计都忘了自己亲儿子是谁。可是谁知道这小子肚子里都憋着些什么坏水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阴你一把。 见儿子这么晚了才匆匆回来,云夫人眉头一皱,想开口训斥两句,却又碍于还有慕容在场,觉得还是要给自家小子留点面子。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怒火,状似温柔地询问:“去哪儿了?这么晚。” 云重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敢开口。然而就在这个间隙,慕容喝了口汤,瞥了云重一眼,忍不住扬起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却又很快敛起了眉目,声音依然如往常一般乖巧懂事,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云重瞬间变了脸色。 “听说……是去了天香阁吧?” 别人或许不是很了解这段往事,可是作为当事人的云将军可是一清二楚。当下立刻看向了他家夫人,很想为云重说上两句求饶的话,可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嘴。 云夫人在短暂的愣神过后,立刻燃起了熊熊怒火,眼神表情都愤怒得仿佛是遭到了背叛。顾不得还有慕容在场,将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伸手指向门口。 “云重,趁我还没有动家法之前,滚出去。” 云重听到“家法”二字是心里一颤,可是这后半句的威胁明显更加严重一些。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哭丧着一张俊脸,就差给他娘跪下磕头了。 “娘!您还是动家法吧!别赶我走啊娘!” 兄妹 亲儿子的苦苦哀求明显并没有足以打动云夫人的魔力,云重终究还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被赶出了家门。 云重生长在将军府里,从小到大虽然也是锦衣玉食,但好在云将军夫妇二人管教得还算严格,没让他养成个别的那些世家公子的各种习性,无论是习武还是人品方面都还不错,独立生活的能力也比较强,总的来说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也因此,尽管将自己的亲儿子赶了出去,云家夫妇二人也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感觉,知道即使不给他银子他也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而且一个大男人也不太可能出什么事,说不定还能趁这个机会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让他长点儿记性。 孤身一人行走在夜色中的京城街道上的云重也是这么想的。 云家几人,无论男女,无论年龄,都是天生的心大,遇到什么烦心事儿都是自己郁闷一小会儿便烟消云散了,即使受了点委屈也不怎么会往心里去。也正是因为这样,云重才万万没有想到就他娘那样的性格,竟然能记仇记了这么多年,真是难得。 云夫人一直以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雷声大雨点小。云重被赶出去这件事发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思,压根就没觉得他们娘俩这次的矛盾能持续多久,可是谁都没想到云夫人这次好像是动真格了。 这两天三天也就罢了,半个月之后,云夫人依然没有半点宽恕她家亲儿子的念头。这下别说是当事人云重了,就连隔壁慕夫人都有点慌,想着有她出面开口,或许能让云夫人的火气稍微降下来一点,便专门下厨做了一些云夫人爱吃的糕点,提着就去了隔壁云府。 然而这云夫人糕点吃得是一干二净,跟慕夫人也相谈甚欢,可就是在云重这件事上表现得格外强硬。慕夫人跟她一起长大,知道再说什么也都没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能祝福云重好好保重,便告辞离开。 回去便跟慕容细细嘱咐了千万不能去天香楼,不然若是被云夫人知道了,到时候还指不定要跟她闹成什么样呢。 再说云重,这小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刚开始的那几日还怀有一点愧疚之心,每日都要提着一些他娘喜欢的糕点菜式到将军府门口进贡。可是当日子渐渐过去,云重的那一点点防备之心也慢慢放下,糕点菜式也不买了,反而对外大肆宣称自己要出去“闯荡江湖”,每日跟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拎着银子几乎逛完了京城的大小商铺,各种稀世珍宝流水一般地往将军府里送,活得那叫一个轻松自在,就等着哪天云夫人心软开口放他进门。 云重到底还是了解他娘的,云夫人虽然没有正式下令让他回家,但云大公子欣喜地发现这将军府的守卫,噢,是对他的守卫,变得宽松了许多。具体表现为,他总共强行闯了将军府好几次,已经从原先的瞬间被察觉赶出去,慢慢地居然可以畅通无阻地进了后花园。 家里这熟悉的感觉让云重相当舒适地眯起眼睛。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云重走在娇艳欲滴的花丛中,感觉他家府里的花园真是人间天堂。 弯腰折下一枝花,云大公子吊儿郎当地走向湖中的凉亭。亭中的熟悉人影让他脚步一顿,挑起眉梢,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微笑,蹑手蹑脚地慢慢凑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慕容啊慕容,让你那天在饭桌上好死不死地插上那一嘴,怎么那么欠呢,不说话会死吗。你就等着吧,小爷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云轻正捧着个茶杯,强行模仿着慕容那优雅的文人喝茶方式。突然之间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安静得略显诡异。尽管她对自家的守卫还是挺有信心的,但是出于本能,手下还是稍稍加重了些力气,捏紧了杯子,随时准备出手教训这不请自来的无名小贼。 云重看着亭中的“慕容”依然在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心中再次燃起了熊熊怒火。想想他这几日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有家归不得,还要在友人面前强颜欢笑。这小子倒是还过得一如既往地滋润,真是苍天不长眼。 慢慢靠近了凉亭之后,云重没有半刻的停顿,瞬间出手,拳风冲着“慕容”的后背就飞了过去。 若是换作之前那个只有一些跟云轻打架经验的慕容,恐怕不仅丝毫察觉不到云重的靠近,这一拳估计也是在劫难逃。可是现在住在这副身体里的可是云轻啊,堂堂大将军的亲闺女,天生就是个武学奇才,跟她爹都能勉强打个平手,对付云重那更是基本上就没输过。此刻见对方已经出手,云轻冷冷一笑,并未慌张,在拳风扫过来时微微闪身,转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云重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拳挥了过去,目标明确,就是对方的脸。 却在看到这人的长相时瞬间收手。 云轻和云重算是那种相处比较和谐的兄妹,虽然二人都是继承了爹娘的脾气心性,平日里偶尔也会切磋切磋。但是总的来说,云重是真的相当宠他妹,两个人平日里一起看书喝茶吃糕点,也是整个将军府里难得的比较温和的画面了。 这种关系虽然挺好,但是云重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目睹了他家妹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慕容大打出手,这才明白了症结何在。 云轻在他面前太乖了! 倒也不是说他想跟云轻打架,就是身为一个兄长,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觉得自己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应该占据云轻的大部分注意力。可是!云轻居然在隔壁那个臭小子面前张牙舞爪!况且那小子还从小就跟他不对盘,实在是让人很难开心起来。 这样的背景之下,此时此刻,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简直是截然不同。 云轻那是激动,是欣喜,是对她哥终于能踏进家门的开心,还带了点对不知道云重为什么会突然出手的疑惑。 而云重……云重的脸上则是满满的屈辱。 从小到大,慕容在将军府里一直都是一个对比的对象,什么不如人家读书好啊、不如人家有礼貌啊、不如人家谦逊懂事啊……简直要听得人耳朵起茧子了。于云重而言,纵观他的所有能力,恐怕只有在武学兵法这方面能胜过慕容一筹。 而今日……他竟然被慕容反击了?他还输了? 云重面色凝重,缓缓落座,仔细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云轻有些莫名其妙,拿了个茶杯给他倒茶。这姑娘的神经实在是过于大条,或者说是早已被重新见到她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反应过来她现在其实是“慕容”的事实。 云重有些僵硬地接过茶杯,却久久不敢往嘴里送,生怕这小子又在搞什么花招。沉默了半晌,清了清嗓子,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地膈应人。 “哟,你小子可以啊现在。怎么?跟我家轻轻打架还悟出了点武学精髓了?” 突然被点名的云轻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慕容”才对。心中暗暗埋怨了下自己的大意,但隐隐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 冒充慕容跟她哥说话……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克制住不断上扬的唇角,云轻回想了下之前慕容跟云重的相处模式,即使是这时候也依然不忘说自己的好话。 “那可不,也不知道你这兄长年长几岁到底有什么用,云轻的武艺可比你强太多了。” 这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云重的暴脾气跟他娘如出一辙,当下便一拍桌子,准备起身理论。 整个动作却在看到远处匆匆走来的人影时戛然而止,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温柔似水是笑容,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云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是慕容那家伙顶着她的身体过来,这一步步走得,比她这个本尊还要大家闺秀许多。 云重几个月没见到他妹,此刻突然重逢,心中的想念喷薄而出,笑着上前搂住她的肩,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看得云轻怎么都觉得刺眼。 慕容可不像云轻那样,隔三差五地忘记互换身体这回事儿。他打从确认自己现在是云轻的身份之后,就已经仔细罗列过近期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人,一一在脑海中思索了到时候的相处方式和说话语气,生怕穿帮了或者是出什么岔子。 不过,虽然这些设想都挺完美,但是……现实当中的感觉好像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与云重这个莽夫假惺惺地上演一出兄妹情深的时候。 走进凉亭,慕容看了云轻一眼,没能管理好自己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了浓浓的嫌弃。身旁云重的关心一字一句地接踵而至,慕容实在是烦不胜烦,忍到了极限之后,想要开口怼上两句,却被云轻的一个目光瞪了回去。 云重问候了这么多声,却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一时也再想不出什么话题。 气氛安静下来之后,人的心思似乎也活络了些,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云重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的“云轻”似乎有一些不对,而且……这二人相处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谐了? 怀着一肚子的疑惑,云重终究还是没能等到答案,在管家来招呼他去给夫人请安之后连忙起身离去,留下两位冤家面面相觑。 ※※※※※※※※※※※※※※※※※※※※ 没写到小剧场emmmm 明天叭 冰块 目送着云重的背影远去,慕容与云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终于不用再强撑着挺直腰杆,向小腹那如潮水般的疼痛屈服,微微蜷缩起身体,紧皱着眉头,看起来相当难受,让人都不忍心出声去打扰他。 白桃端着瓷盘匆匆赶来,给她家小姐盛好刚刚熬出来的姜汁红糖,又拿出一小碟冰块,不怎么客气地搁到了“慕容”面前。 “慕公子,这是皇上今早朝会后赏赐给老爷的,本是要留给小姐解暑的,可是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太爽利,所以就留给公子您了,尽快享用啊。” 这眼角眉梢再加上夹枪带棒的一段话,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云轻看着面前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突然觉得慕容这人吧,其实也挺可怜的,就比如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丫鬟明里暗里地怼了一回,却又碍于什么翩翩公子的形象,连个刺都不能挑,平白无故地憋了一肚子窝囊气。 不过……看着面前这一小碟冰块,云轻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到底还是她爹对她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闺女。虽然……虽然她的身体不能享到这个福,但是她的灵魂可是拥有了啊,也算是没有让慕容占了便宜去。 对面的慕容眼睁睁地看着云轻拈起一个冰块放进嘴里,莫名感觉自己嗓子眼儿里火烧火燎的。但是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吃冰块简直是自寻死路,就只能眼馋一下。 白桃再次识相地退下,留下两位祖宗自由发挥。慕容端着精致的白玉小碗,捏着个勺子在里面不断翻搅,可就是下不了决心喝下这一口。 夏日里还要强行喝滚烫的姜汁红糖,真是要了老命了。 云轻含着冰块,一股子清凉的感觉瞬间从舌根扩散到颅腔,渐渐地好像连体温都降了下来,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的。 舒服地眯起双眼,云轻旧病复发,再次在慕容面前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扫向正对着碗里的汤水一脸愁苦的竹马,幸灾乐祸之后还是稍微有一点点心疼,出声提醒他:“哎,别看了,赶紧趁热喝,喝了能稍微好点儿。” 慕容闻言,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苦着一张脸,眉头紧锁。只是眼神倒坚定了许多,停顿了一会儿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就将碗里的姜汁红糖一饮而尽,罢了居然也不在意什么形象,随意地用衣袖擦了下嘴。 云轻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觉得让一个大男人体验这种事情可能确实挺痛苦的。可是怜悯归怜悯,多年以来的不对盘让她不可能在语言上做出一分一毫的让步。 只见顶着慕容身体的云姑娘为自己到了杯茶,再将剩下的冰块尽数加到里面,捧着这还散发着凉气的冰饮,一本满足。 “我说,蠢货,你这几日感觉如何啊?是不是知道我们女子有多不容易了?” 姜汁红糖的作用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发挥出来,慕容能感觉到他喝进去的汤水在体内就像一股暖流,由喉咙一路流到了胃里,短暂地停留之后,又继续前进,最后温暖了他的小腹。 疼痛得到了一时的缓解,慕容终于能抽出来一点脑力来跟云轻斗智斗勇。此时听见她这格外不怀好意的问题,回想起自己这两日的尴尬和闹出的笑话,心中涌出万千的不满,但终究还是被他压抑住了,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癸、癸水……竟真、真有这么疼?” 云轻没有收到往常那样的炮火攻击,反而被问了一个如此奇妙的问题,愣了一瞬过后,也不在意这蠢货今日为何会这么反常,只觉得有千言万语等着她噼里啪啦说出口。 “那你可当!真的太不容易了!你现在体会到了吧?每次都跟死过一次一样!虽然……咳咳,虽然我娘说成亲之后就会不疼,但是说实在的,我不是很信,这玩意跟成亲有哪门子关系啊。” 慕容闻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颊悄悄染上了一抹红,眼神飘忽着接下云轻的话。 “其、其实……还是有一点关系的。” 云轻原本并不觉得慕容会主动回应这个话题,一时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颤抖着嘴唇想问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为什么要跟他聊这个!太尴尬了吧! 然而云姑娘到底不是一般的姑娘,比城墙拐弯还厚的脸皮果真是名不虚传,即使是面对如此让人难以招架的场面,也只是猛灌了一口冰茶,继续自己还未说完的话。 “不过,我发现你也挺不容易的,毕竟站着小解似乎也没那么方便,而且……咳,真挺磨。” 若是说她之前的那段话让慕容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那么现在这句,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让他瞬间僵住,脸色爆红。 心大的云姑娘还没有发现她的小竹马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相当认真地向他求教。 “哎,你教教我呗,怎么才能不磨啊?我这走起路来真难受。” 慕容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忍住自己直接走人的想法,看向云轻,脸色依然红得不行,咬牙切齿:“闭嘴!” 云轻乖巧地抿起了唇。 慕公子爆发之后,出人意料的,竟没有如往常那样再追加几句嘲讽,反而还挺有耐心,话一出口,有点谆谆教诲的意思。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辞。但是小爷我告诉你,我的身体要是在你手上损坏了一分一毫,我定让你加倍偿还。” 云轻嗤了声“小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她和慕容的矛盾还没有激化到非要伤害他身体的地步。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云轻将方才这段略显不正经的对话抛到脑后,望向她爹娘的院子,皱起眉头。 也不知道她哥怎么样了。 云重当然没有怎么样,皮糙肉厚又不要脸的,云夫人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简单地进行了一些交锋之后,母子二人便坐在了桌前,至少表面上重归于好。 云公子终于重新踏进了家门,心情大好,以至于提起慕容那小子都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屑的情绪,眼里是明晃晃的八卦。 “哎,娘,轻轻和慕容,是不是……” 云夫人明显并没有领悟到他话中的含义,闻言只是缓缓地端起茶杯,语气里满满都是司空见惯,甚至还有点埋怨云重大惊小怪。 “又打起来了?你还不知道他们,就是见一次打一次,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轻轻这几日身子有些不方便,不过也随她去吧,非要把她关在房里也不好。” 云重知道他娘对慕容这小子向来比较满意,也就识相地憋回了即将出口的一些话语,待平静下来之后,再次勾起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耐心地跟他娘解释。 “我不是说这个,娘。是这样,您有没有觉得……轻轻跟慕容……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云夫人刚喝进去的茶水在口中挺住,顿了一瞬之后,快速咽下,放下茶杯,一把拉住云重的胳膊,眼里的期待竟让人有些不忍心反驳。 “他俩好了?” 可是云重是谁啊,有名的没大脑不会察言观色。见他娘竟问出了如此荒唐的问题,丝毫没有什么应该照顾一下长辈情绪的觉悟,当即冷哼一声,就差拍案而起了。 “怎么可能!我家轻轻怎么会看上他!娘我跟您说您可千万不能冲动,他俩要是在一起我这个当哥的第一个不同意。” 云夫人在短暂的失态过后很快恢复了将军夫人的优雅形象,斜睨了云重一眼,一字一句里说是慢慢的嫌弃与不屑。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有用吗?云重啊云重,你看看你,你那里能比得过人家慕容,啊?人家慕容那可是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你呢,啊?你除了跟你爹学了些功夫,你还会什么?你说你会打仗,可是现在有仗让你打吗?况且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 依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几乎已经成为云夫人跟云重对峙时的必备语句。若是平常云重可能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可是今日他是真的觉得云轻好像哪里不对,只好壮着胆子打断他娘亲。 “那个……娘,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吗。我今日见到轻轻跟慕容了,我觉得他俩都好像不太对。慕容那个弱鸡……啊,文弱书生,居然能一招化解我的攻击……娘您别瞪我啊我没想把他怎么样,就打个招呼而已嘛。然后轻轻就……哎呀我也说不上哪里怪,反正就是怪怪的,不想之前每次我回来都迎上来招呼我,就感觉……有点冷漠。” 云夫人的神色由愤怒逐渐转为了深思,回想起昨日她去探望闺女时那种奇妙的氛围,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些不确定。 “……轻轻、轻轻那可能是疼得过了头吧。” ※※※※※※※※※※※※※※※※※※※※ 下一章掉马了大噶!! 掉马 云夫人的那一点点小担忧很快就因为“慕容”三天两头的拜访而烟消云散。 作为云夫人的亲女儿,可以说,这世上除了云将军,恐怕不会再有谁能比云轻更了解她娘的性情和喜好了。再加上她实在是担心慕容哪天一不小心露了馅,于是只要一有机会就翻墙过来,跟在慕容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开玩笑,她娘她哥看人的眼光那都不是一般的毒,上次只不过是跟云重进行了那么简短的一段交流,结果就被他看出了不对劲。若不是慕容早有准备,避重就轻地躲过了云夫人的试探,恐怕他俩互换身体这事儿早就暴露了。 慕容这几日身体已经爽利了许多,不必再顶着满身的黏腻行走在炎炎夏日的熏风中,连带着整个人都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切似乎都发展得格外顺利,对于云轻和慕容,两人都渐渐地从最初的排斥中抽离出来,选择面对现实,主动适应对方的身份。而对于慕云两家的长辈们来说,这两个向来针锋相对的孩子突然握手言和,虽然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终究还是一件挺让人开心的事情。 甚至连京城的百姓和商户们都对这样的情形喜闻乐见。“慕公子”这几日在胭脂铺和成衣店花的银子顶的上他们平时半年的收入,而“云姑娘”更是遍访了京城的各大书商,科举必备的书籍什么的如流水一般往丞相府里送。短短的几日之内,这二人便多出了个“善财童子”的名号,可以说是支撑起了整个京城近一个月经济发展的半壁江山。 放眼这方圆几百里,对这两位祖宗的和谐关系感到不满的人,估计也只有云大公子了。 尽管慕容顺利地应对了云夫人的一系列试探,从而成功打消了她的疑虑,可是云重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打从察觉了不对开始,便开始暗暗筹谋,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誓不罢休。 这日,云轻正陪着慕容在将军府的书房里翻箱倒柜。眼看慕丞相检查功课的日子就要到了,虽然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成效,但临阵磨枪也是能稍微有点用处的,至少云轻感觉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变得有气质了许多。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云将军一介武将,为人耿直豪爽又没有心机,在朝中大臣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糙汉子形象,觉得他就算读书恐怕读的也都是些兵法之类的,那些名家经典跟他压根就沾不上边。 也就是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让慕容在刚刚踏入将军府书房的那一刻,整个人就瞬间僵在原地。 红木做成的巨大书架几乎要顶到了房梁,里面的藏书之丰富,丝毫不逊色于丞相府里的啊。 走近之后,慕容这样的震撼就更强了些。 之前云轻向他炫耀时他还嗤之以鼻,慕家是书香世家,他想看什么书没有。更别说云将军一个习武之人,能看些什么经典名著。 可是事实简直给他的一个大大的惊吓,这书房里不仅仅有兵书,不仅仅有诗词歌赋话本游记,竟然还珍藏了许多绝世孤本。别说是慕容了,有些书连慕丞相都苦苦寻找了多年未果,没想到竟藏在这将军府里。 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慕容敛下面上的惊愕,手上却微微颤抖。抽出一本已经略微泛黄的书籍,小心翼翼地拂过封面上的灰尘,如同面对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啊,这本来就是稀世珍宝。这么一本书,若是拿到了市面上,估计有不少文人都愿意为了它倾家荡产。 知道这书价值的慕容抿了下唇,偷偷瞟了眼云轻,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就这么把我带进来……不怕我把这书流传出去吗?” 云轻懒懒地斜倚在书架上,手里抓了捧瓜子一个接一个地嗑着,一副懒散又不尊重知识的模样,让慕容忍不住皱了皱眉。 “什么?为什么要怕啊?书这个东西不就是要流传出去的吗?人家作者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书被封存啊,有什么好的想法就大家一起分享,干嘛非要把它压箱底呢。这就跟银子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啊,不对,我听说好像还真有人那什么之后还要让人把书也一块儿埋进去呢,你说有意思不?” 说着还笑着向慕容挑了挑眉。 思路清奇,口无遮拦。 慕容倒是对她有这种想法觉得并不意外。武将世家出生的闺女,到底比那些寻常的深闺女子要通透大气许多,不会拘泥于什么世俗既定的规矩章法,也不会屈服于那一星半点的蝇头小利,始终都是冷静、却又怀着满腔热血地看待这个世界。 就连向来吝于夸奖后辈的慕丞相,某次饭后聊起云轻,都没忍住赞了句,她若是个男子定会成为一个栋梁之才。 云轻被慕容久久没有偏移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云姑娘当然不同于别的那些大家闺秀,尤其是现在还顶着一副大老爷们的身体,就要更加豪爽大气一些,伸手重重地拍在了慕容的肩上。 “怎么?喜欢这些书啊?喜欢就看呗,反正……反正你现在才是我爹的闺女。” 慕容还没来得及接下这句话,门外突如其来传来了一声巨响。 二人对视了一眼,想到方才那压根就没有压抑的说话声,气氛瞬间染上了一丝慌张。 云轻拽住准备出去察看的慕容,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慢慢地靠近门口,手缓缓地摸上门框,稍稍停顿之后,接着猛地一拉—— 云重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摔进了书房。 可是云大少爷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计较是谁让他丢了面子,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了顶着云轻身体的慕容,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强烈的怒火。 可是终究还是碍于这真真切切的他妹妹的身体,原本要伸手揪住衣领的手顿住,紧握成拳,似乎随时准备招呼上去。 就连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 “你是慕容?”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慕容只是在刚刚看到云重扑进来时有些短暂的慌张,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反正既然现在已经暴露,那也就没必要在强忍着恶心假装这家伙的乖巧妹妹了,索性换上了两人日常相处时该有的冷漠表情,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蔑视与不屑。 “对啊,就是我,怎么了?” 云重简直快要被这熟悉至极的表情气疯了,可是面对着那张熟悉的漂亮精致的脸,又实在是下不去手。挫败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旁的云轻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位对峙,思绪却有些不由自主地飘远。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她都熟悉至极,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的身体与别人进行交流,还真是一种挺奇妙的体验。 然而这思绪很快便被云重无情打断。 “云轻!你说!你俩到底是怎么换的!赶紧再给我换回来!” 云轻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哥这么焦急得失了分寸的样子,毕竟云重遗传了他亲爹亲娘的心大漏风,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急不忙的。这时候竟然能让他着急得双眼通红,足以证明她跟慕容换了身体这事对云重的刺激有多大。 云轻在不关于慕容的事情上向来都还算比较明理懂事,此刻见她哥竟然已经焦急到了这种地步,心里也有些不忍心。顾不得她现在用着慕容的身体,做出一些动作有多怪异,伸手便拽住了云重的袖子。 慕容原本清冽的声音此刻被她强行加入了一丝温软,听得让人心里怪痒痒的。 “哎呀,哥,我这不也不知道怎么就换过来了嘛……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我们也想换回来啊,这一天天的多难受啊,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里露馅了。” 云重尽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强行假装冷静地与二人继续进行交流。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继续下去?轻轻你能替着慕容去科举?慕容你能替我家轻轻成亲生子?你能我们家还不要呢。” 这话实在是有些毒,但是倒也没什么错。慕容张了张口,最后竟然头一次在跟云重的口舌交锋上败下阵来。 一旦面对牵扯到他妹的事情,云重就显得格外有气场有担当。此刻只见他眉头紧皱,隐约有一点云将军年轻时的那股子强硬气势。 “这事儿就先别让爹娘他们知道了,白白担心。你们也别想着就这样了,绝对不行,至少绝对不能让慕容你小子占便宜。你们这几天就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换的,赶紧尽快换回去,咱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不然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慕容和云轻难得一致地齐齐点头。 云重今日终于有了一回做大哥的尊严,可是却没有感觉到一星半点的愉悦。想要开口再交代他俩两句,门外白桃脆生生的声音就愣是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小姐,夫人说皇后娘娘叫您明日进宫玩儿呢,您别折腾得太晚啊。” 这消息实在是太可怕,屋内三人闻言均是一愣,面面相觑。 明日又是一场硬仗啊。 ※※※※※※※※※※※※※※※※※※※※ emmmm明天也是满课,不一定会更呀 我我我求个收藏好嘛 进宫 慕容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又有一个当丞相的老爹,从小到大,进宫的次数当然不少,只是从来都没有踏进过后宫。毕竟他们家一向阳盛阴衰,没有什么女性亲戚在宫里,自然也就没机会去探亲。 小时候他一直都挺羡慕云轻的,有一个母仪天下的大姨母,总能跟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们打成一片。哪怕她并没有在国子监读书,宫里也始终都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就连一向寡言的太子,提起她都是眉眼柔和的。 隔日慕容起了个大早,在白桃的伺候下梳妆打扮。云夫人这次出人意料地为闺女挑选了件嫩黄的衣衫,配上头顶毛茸茸的发饰,略施粉黛,原本就精致的脸庞更添上了几分天真可爱。 尽管一直都与云轻不对盘,还时不时攻击她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可慕容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看脸,别说是在京城,就算是找遍全国,恐怕都无人能出其右。 马车早已在府外候着,云轻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进一次宫,云夫人也就没必要再跟她交代什么,简单地叮嘱了两句之后,便放她离开。 云轻是不需要她交代些什么,可是慕容旭需要啊。 到底是将军府的马车,处处都彰显出豪门世家的华贵,比起慕家那寒酸的小破车不知道舒适了多少。可是现在的慕容却是没有什么心思去享受这难得的高贵待遇,冷着一张粉嫩的俏脸,在柔软的榻上坐立难安。 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皇后娘娘的模样,可是无奈他们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偶尔的几次还都是在皇宫中的宴会上。虽然离得还算比较近,可是他哪敢直视国母的容颜啊,再加上还总有云轻在一旁聒噪,以至于他现在就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 优雅,高贵,金光闪闪的。 云轻与皇后的关系素来亲厚,慕容不用想都知道她们两个见了面会谈些多么私密的话题,甚至有些事情可能还是瞒着云夫人的,更别说是他了。若真是这样,那他也真的不必要做什么无谓的挣扎,左右反正现在云重已经知道了,在多一个皇后也没什么大不了。 正当慕容思虑清楚,打算破罐子破摔时,原本缓缓前进着的马车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撩开车帘,那张不能再熟悉的脸探了进来。 外面传来白桃焦急的声音:“哎呀!慕公子!我家小姐今日可是要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的!若是因您误了事皇上可是会怪罪的!” 云轻头一次怀疑自己教育丫鬟的方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如此喋喋不休吵得人脑仁疼,也不知道以前慕容是怎么忍下来的。 被云轻拼命使眼色的慕容终于反应过来,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欢欣雀跃,扬声打断了白桃。 “行了白桃,慕公子……慕公子今日找太子殿下有事,正好跟我们一道,恰巧我也有事跟他商量。” 云轻对慕容的这个借口十分满意,连声附和“是啊是啊”,边说边爬上了马车。 将军府位于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距离皇宫相当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隐约能够看见远处那流光溢彩的金顶。 慕容和云轻下了马车,待把守宫门的侍卫查验过腰牌之后,缓步往里走。 皇后派来接云轻的软轿已经恭候多时,这种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东西慕容自然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一瞬间坐在上面,竟然还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如梦一般。 一行人已经准备起轿回宫,白桃一转身,就看见这慕公子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到了宫里还这么跟着小姐,实在是不懂事。 “慕公子,您不是找太子殿下有事吗?那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云轻原本是想趁他们不注意,在后面一路跟到皇后宫里,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眼见尖,生生将她的完美计划扼杀在了襁褓之中。 一日之内两次被一个小丫鬟嫌弃,无论是云小姐还是慕公子,该有的格调还是要有的。再说人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若是再强行跟着,说不定还会有被抓起来的风险。权衡过后,云轻连一点表情上的回应都没有,当即调转了方向,准备去往东宫。 反正她那太子表哥从小就惜字如金的,能不说话就一个字儿都不愿意多说,估计就算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也不怎么会传出去。 计划很完美,如果没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的话。 皇后身边的大丫鬟春杏带着笑旁观了一会儿,直到云轻迈开步子时才出声拦住。 “慕公子留步!太子殿下正在坤宁宫跟皇后娘娘聊天呢,您若是找殿下有事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云轻的脚步顿住,倏地来了个大转身,强行装出慕容那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道了声谢,身姿挺拔地跟在旁边,玉树临风的模样惹得不少的小宫女都红了脸。 慕容初时还对这样的情形感觉到了一丝不适,可是渐渐地便没有了那么多管闲事的心思。目光停留在每一座金瓦红墙的宫殿上,心中的震撼比之前每一次进宫都要强烈。 当今圣上与皇后是少年夫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之间互相陪伴也互相扶持,这么多年过去,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感情虽然说不上蜜里调油,但也都能算得上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 皇帝既是个明君,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爱重自己的妻子,愿意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那样陪伴自己的孩子,确实是皇家难得的一份真情。虽然这些年里也纳了一些妃子,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后和太子的地位,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动摇。 皇后和太子早已在坤宁宫等候他们多时,甫一进去,一株藩国进贡的巨大红珊瑚就让慕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到底是国母的宫里,就这一株珊瑚,估计能顶的上普通的富裕人家几辈子的开销了。 座上的皇后当然不知道他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见自己的小外甥女打从进了殿门开始便一直龟速前进,看得人着急得不行,直接出声催促:“轻轻来啦?快过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你。” 慕容虽然早就对这两个姨甥的亲密关系有所耳闻,可是怎么着都想不到皇后居然会如此热情。还没待他调整好脸上的笑容,后面的云轻便已经着急地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这猝不及防的一股推力让慕容足足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抬头就是近在咫尺的皇后和太子。脑海中思绪纷乱找不出任何对策,身体却已经习惯性地拜倒在地,向他们行礼。 太子秦宁着实被他表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了一下。要知道云轻可是打小就仗着她的那张软萌可爱的脸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嘴,收获了皇宫内包括但不限于皇上皇后在内的一众长辈的欢心。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些重大的宴会,在文武百官及家眷面前需要跪拜之外,基本上都是福一福身便算是过去了,甚至有时候连礼都不用行,打个招呼就完事,也没有人会追究她什么。 可是今日这…… 秦宁顺着他表妹的身形一直看向殿门口,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慕容?来了怎么不进来?等着本宫过去请你吗?” 被发现的云轻也没有什么心里压力,笑眯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在触碰到慕容的眼神时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收起脸上的灿烂笑容,只是唇角微挑,目光温柔中又带着一点疏离—这是她练习了好几日的慕容日常待人接物的官方表情。 可是表情可以,身体上的那些下意识的反应可是很难改变的。走到近前,云轻正想要像往常那样俯身行礼,看得已经在皇后身边落座的慕容眉头一跳,余光瞄到皇后的表情已经有了些许的惊诧,当即模仿着云轻那嚣张跋扈的语气,却又因为过于激动显得有些刺耳。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竟然还不下跪!” 已经福身到一半的云轻瞬间心领神会,顺着半蹲的动作便狠狠地跪在了地上,“咚”的一声让人实在是有些心疼,慕容觉得自己的膝盖肯定已经青了好大一块。 皇后嗔怒地瞪了外甥女一眼,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扶起慕公子,话里话外都是对“云轻”的维护。 “慕公子快请起,以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轻轻方才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往心里去,一会儿我说她。” 云轻起身,抖了抖衣裳前摆上不存在的灰尘,闻言微微颔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她姨母对她的偏爱如今全都便宜了慕容那小子,反倒她这个正主却受了委屈,真是令人生气。 实际上,令人生气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接下来的谈话中,皇后仿佛完全忽视了在场的两位男子,所有的话题都在围绕着“云轻”开展。幸好估计也是碍于又他人在场,不太方便提及一些太私密的问题,只是问了些家中近况之类的事情。这些慕容昨日已经在云家兄妹的辅导之下练习了多次,此时就算称不上是游刃有余,那也至少让人挑不出差错。 皇后只感觉今日的“云轻”不知道是哪里做出了改变,反正就是谈吐之中让人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孩子长大了许多。想想轻轻也确实快要到了嫁人的年纪,可能真的是会懂事一些的吧。 联想到云轻成亲生子之后的模样,皇后期待之余又觉得有一丝的不舍。抿了口茶后探身凑到外甥女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轻轻现在有没有喜欢的男子啊。” 这个问题就有些超纲了。 毕竟是云轻的终身大事,慕容也不敢贸然回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正跟太子聊得火热的云轻。 这动作被皇后看在眼里,便是默认这丫头已经给出答案了。 女孩家的小心思她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多问,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轻轻自己的想法,皇后觉得下次也该把这事跟她妹妹提一提了。 ※※※※※※※※※※※※※※※※※※※※ emmm对不起大噶这一章是补上昨天的,然后今晚应该还有,如果我能写出来的话 提前预告下,马上就有大事发生了hhhhh 顺便求个收藏呀 世子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之时,有太监来报,说皇上朝着坤宁宫这边来了。 慕容几乎是瞬间便挺直了脊背,面容严肃,像是遇着了什么大事一样,引得皇后和太子都疑惑地朝他看了过来。 云轻隔着不近的距离冲着慕容挤眉弄眼,嘴唇还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慕容辨认出来,就因为皇后娘娘投过去的视线打断。 大姨母维护自己外甥女的目光真是严厉得让人心肝一颤,云轻虽然并没有干什么坏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眼神飘忽,落在长辈眼里那就是妥妥的心虚。 皇后之前是知道慕容这个孩子的,不光是因为他从小就是太子的伴读,悟性极高,连国子监那个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先生提起他都赞不绝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就在上个月云夫人进宫探望姐姐时,两人聊起了云轻将来的婚事,而候选人中“慕容”这个名字排得格外靠前。 皇后膝下只有两个皇子,没有公主,这也成为了她顺遂人生中唯一的遗憾。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一直都将云轻当做是自己的亲女儿宠着,甚至在有些方面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上心。 疼爱了十多年的小姑娘仿佛突然之间就长大了,竟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皇后娘娘着实有些惆怅。在听云夫人细数京城的世家公子时也有些兴致缺缺,满脑子都是对自己小外甥女的不舍。 可是云夫人对慕容的喜爱实在是表现得太过明显,话里话外简直是要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准女婿,完全是强行将这个名字刻进了皇后的脑海里,顺便还加上了两句相当高的评价。 “这孩子家教特别好,待人接物什么的都很有分寸,才学在这些世家公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再者我跟他娘这么多年的交情,两家又住在隔壁,轻轻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如今见到本人,说实在的,皇后心中确实还有一些小惊喜。之前尽管云夫人对这孩子赞不绝口,可是慕丞相留给她的刻板印象实在太深刻,估计慕容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尽管才华横溢,可是太过重视规矩礼教,就轻轻那跳脱的性子,必会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没成想眼前的少年比想象中的要灵动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跟云轻待得久了,举手投足之间的一些小动作简直是如出一辙。反倒是轻轻,今日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懂规矩,可能也是想要在心仪的男子面前留下一点好印象吧。 慕容和云轻两人丝毫不知道他俩在皇后娘娘心中已经被凑成了一对,暗中交换过眼神之后,尽管心里依然不怎么有底,但是皇上大步踏入殿内的身影已经让他们没有什么机会再深入交流。 皇后率先起身迎上前,挽住皇上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到阶上坐下。 还没待几个孩子行礼,皇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身旁的小太监:“世子呢?刚才不是说要到御花园逛逛吗?这都多久了还没逛完?”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那都是相当有眼力见的,这小太监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当即弯了弯腰:“得嘞,皇上皇后思念世子,奴才这就去请世子来坤宁宫叙旧。” 手底下的人办事得力,皇帝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笑意转头,就看见座下的三个小辈虽然神情各异,但都显得有些呆滞。挑了挑眉,出声调侃。 “怎么了你们这是?莫非是太久没见面,不认得朕了。” 这话虽然是在问“你们”,可是那双眼睛却始终都是含笑盯着“云轻”。 万万没想到,一向闹腾的小丫头今日却迟迟不肯说话,反倒是这几人中最温和懂礼的“慕容”先开了口。双眸闪闪发光,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世子?!” 刚刚跟慕丞相那个老顽固扯皮完的皇帝着实被这一出整得惊了下,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嘴角却隐隐勾起一丝微笑。 谁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慕容这小子明显要比他爹有趣多了。 正好皇帝原本也就有事要跟他们商量,本来还担心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这脱口而出的一声惊呼恰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契机。 “想认识人家啊?正好,朕最近政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什么时间,就麻烦你们来代替朕近一尽地主之宜。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任务,就带着他在京城里四处逛逛就行了……说起来,云轻慕容,这京城的美食美景,恐怕没有人比你们俩更熟悉吧……噢,可能还要加上云重那小子。” 慕容早在云轻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便暗叫一声不好,待听完了皇帝的要求之后,眉头微蹙,正想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却根本来不及,远道而来的宋国世子宋离已经站在了殿门口。 皇上的宽容果然还是分人的,云轻慕容他们连礼都没有行,他也压根就没有说什么,仿佛全然忘记了这件事。可是当面对一个藩国未来的继承人,一国之君的气场便毫不留情地散发出来,看着宋离完整地做完了一整套跪拜大礼,才客套着让他免礼就坐。 这宋国是大秦南边的一个附属国。当年前朝皇帝昏庸,天灾人祸并行,整个天下民不聊生。正所谓乱世出英才,大秦的开国皇帝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异军突起,集结了各地的百姓,结束了当时的一片混乱,建立了全新的大秦王朝。 可是那些当年跟随高祖一起打天下的人并不满足于所得到的官职和爵位,半恳求半威胁地各自要了块封地,去做他们自己的土霸王。 近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份情谊早已被时间和利益消磨得不剩多少。就连当今圣上提起这些附属国,也根本就不会在意先辈们的那些感情,满心怀着的只是一统天下的愿望。 这样的形势下,宋离这个世子还要上赶着到京城来,也怨不得别人不待见他了。 云轻打从宋离进来时便一直暗中打量,然后在心中理所当然地与慕容做着对比。 嗯,身形不如慕容高挑,感觉也不是很结实,身上还带着股药味儿,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 不过这张脸确实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眶深邃,眼型狭长,眼尾微勾,眼角还带着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勾魂摄魄的。 这若是个女子恐怕早就让人神魂颠倒了。 皇上当然不知道云轻这个颜狗的心里到底有多么欢欣雀跃,依旧把持着专属于君主的威严,以至于脸上的那抹和蔼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 “跟世子介绍一下,这是我大秦太子,秦宁,这是她表妹,云将军的闺女,云轻,那位是慕将军家的公子,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子’,慕容。” 看着几个年轻人互相颔首打过招呼,皇帝似乎还挺满意,抚了抚下巴上刚刚蓄起来的小胡须,继续装作一个和蔼的长辈。 “朕年纪大了,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实在是玩不到一起。世子在京城的这些天就让他们陪着你吧,这几个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晃悠,京城那些好玩的早就被他们摸了个透,定能让世子玩得尽兴。” 没等别人出声,云轻便率先接话,语气兴奋又轻快,却还记得自己要模仿着慕容表情动作,以至于让人觉得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好啊!多谢陛下信任!” 这话若是云轻用她自己的嘴说出来,那就是天真娇俏又惹人疼爱。可是此刻她顶着慕容的身体,皇帝一见到她就想起慕丞相那张充满正气的脸,刚才朝会后两人的争执还历历在目,若不是还顾及他的天子之尊,那个老家伙恐怕早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思及此,皇帝瞬间失掉了再继续跟这些小辈们聊下去的兴致,寻了个需要歇息的借口,毫不留情地赶了他们出去。 世子在京城没有府邸,只能暂居在宫里。出了坤宁宫,几人还有一段路需要同行,云轻和宋离走在前面,两人都是话多健谈的主,很快便聊到了一起,甚至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之后几日的出行计划。慕容和太子缓步跟在他们后面,全程沉默无言。 前方来到了岔路口,宋离即将与他们告别。云轻的美好畅想戛然而止,心里溢满了不舍,但还是记得自己需要做好表情管理,没有表露得太明显,只是矜持地挥了挥手,便结束了今日的见面。 慕容看着这两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一见如故的两个人,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可能是对自己的身体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有些不适应,也可能……云轻竟也会对别的男子如此热情吗。 思绪翻飞之时,秦宁忽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慕容转头,寡言的太子明显是很少做这种背后议论别人的事情,开口时耳尖都是微红的。 “慕容今日……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慕容心里一颤,强行稳住情绪,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对策。 片刻之后,嘴角微扯,翻了个与那张精致的俏脸极不相符的白眼,语气里是云轻标志的嘲讽与不屑。 “呵,那个蠢货,什么时候对过。” “……” 啊,这熟悉的感觉。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 啊啊啊没有食言hhhhhhhh 继续求收藏啊 祖母 将军府的马车一直在外面候着,慕容和云轻出宫之后,没有多做停留,径直上了车。 可是没有谁能知道云轻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多么波涛汹涌的内心。 听见马车缓缓走动的声响,云轻悄悄掀开车帘,见外面的白桃正跟车夫大哥聊得投机,稍稍放下了心,转过身来凑到慕容跟前,压低了声音:“哎,你不觉得那个世子长得很好看吗?” 慕容打从第一次留意到她对宋离的目光开始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从坤宁宫出来走的这一段路上更是让他心中的那股不适感加重。此时听闻云轻竟毫不遮掩地将这想法说了出来,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心里想要怼人的冲动,从鼻孔里憋出一声嗤笑,满脸都是不屑。 “呵,长得像个女人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没待云轻发作,下一句更过分的便无缝衔接。 “再说,人家长得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人家一个堂堂世子还能看上你这个草包不成?” 两人斗嘴打架十几年,说来说去都离不开那几个已经滚瓜烂熟的字眼,云轻对此早已经免疫,笑嘻嘻地眯起眼睛,透着点灵动与狡黠。 “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我这种空有美貌的女子吗?再说了,现在这个草包说的可是你自己。哎……我突然觉得或许可以用你的身体来试一下,毕竟方才世子与我聊得可是相当投机,有这种感情基础在,相比他也不会立刻拒绝。” 慕容原本还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中的含义,待大脑慢慢转过弯来之后,一张俏脸染上了一层薄红,狠狠地瞪着云轻,若不是因为这是他自己的皮囊,估计早就一拳挥上去了。 “你敢!” 外面正跟车夫大哥聊着各家八卦的白桃突然听见她家小姐的这一声怒吼,浑身一颤,心里估摸着这两位祖宗怕是又要打起来了。虽然觉得自己这时候进去难免会受到点波及,可是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是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才能派上用场啊。 深吸了一口气,白桃怀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颤抖着手掀开车帘。 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简直是她这辈子见到的这两位祖宗相处得最和谐的画面了。 虽然她家小姐的脸上依然是怒气未消,可是至少也稍微有了一点服软的迹象。而慕公子……慕公子这次可真是值得夸奖,终于稍微有了一点大男子的担当,跪坐在小姐的身后为她揉捏着肩膀,时不时还凑到她耳边说上两句什么,估计是在为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道歉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新婚燕尔的少爷少夫人呢。 临时逗弄白桃计划成功,云轻像是刚刚才发现她一般,极为做作地收回了手,强行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慕容都想不出什么优雅一点的词语来形容这蠢货。 “哎呀,怎么了白桃?是出什么事了吗?” 原本是进来兴师问罪的小丫鬟突然被这么一问,着实有些下不来台。转头向车外瞟了一眼,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啊……噢,对,是这样的,小姐,慕公子,夫人昨日好像提起过老爷特别喜欢吃那一家的糕点,咱们要不要买一点带回去?” 云轻这几日一直都被这个小丫鬟怼得出不来气,现在终于扳回了一城,心情大好,笑着点头应下之后,便挥手让她出去。 白桃僵硬着手臂放下车帘,被旁边的车夫大哥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眼睛习惯性地看向旁边的商铺行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那家卖糕点的铺子……好像过了? 焦虑又忐忑之时,车内忽然传来慕公子清冽如潺潺清泉的声音,似乎还隐隐带了一丝笑意。 “没事,不用耽搁了白桃,云将军昨日既说了喜欢,云重今日定会早早地买上一大盒回去。” 先贤说得没错,“雪中送炭”确实要比“锦上添花”要显得珍贵许多。至少此时此刻,白桃就因为慕公子的这一句简简单单的为她解围的话语,瞬间忘记了之前对他产生的种种成见,留下的只有感激。 慕公子真不愧是所有世家子弟的典范!不仅长相俊朗才华出众,心地还如此善良!她之前仗着自家小姐的威风明里暗里挤兑过他那么多次,没想到慕公子竟能够不计前嫌,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大事得到了解决,心中的那块石头放下,白桃便情不自禁地思绪飘远。 看方才的那副情形,莫非……莫非慕公子看上小姐了?两人应该是闹了什么小别扭,小姐似乎是在生慕公子的气。不过慕公子到底是家教良好,谦和又大度,居然能忍受小姐那样的暴脾气,还亲自给小姐捏肩,真是…… 人一旦陷入了某种幻想,就很难再从其中挣脱出来。白桃回想着之前慕容云轻二人相处的一点一滴,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对了眼,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而已。而这种时刻,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似乎应该挺身而出,做些什么。 还没待白桃相处具体的撮合两人的方案,一声马匹尖锐的嘶鸣便打断了她的思绪。惊恐地回神,只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马车,就嚣张地停在他们正前方近在咫尺的地方。身旁的车夫大哥死死地拉住缰绳,脸色煞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丝丝冷汗。 车内的慕容和云轻差点被掀翻在地,幸好云轻反应迅速,才堪堪保住了小几上的那副价值连城的茶具。 云姑娘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掀开车帘出去就要破口大骂,还是慕容狠狠地掐住了她的手臂才避免了这个“翩翩公子”的形象被毁。 手臂上的疼痛让云轻逐渐恢复了冷静,虽然嘴上暂时选择了按兵不动,可是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马车,仿佛要将人家的车壁看出个窟窿似的。 无声的对峙在对面马车的主人走出来时宣告结束。 云轻的声音里全然没有了方才白桃听到的那般清冽又温柔,反而因为此刻面前的这个人染上了一丝敬畏与诚惶诚恐。 “长、长公主。” “……” 身旁的慕容拽了下她的袖子,云轻怔愣之后恍然大悟,与慕容并肩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对面的车前,一个福身,一个抱拳。 没等他们将礼行完,长公主便挥了挥手,开口时满含笑意,如果忽视她周身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场和只有长期掌权才能养成的威仪,就是一个普通的慈祥长辈。 “行了,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你们好歹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整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倒不如常来看看本宫。” 一句话说得云轻慕容面红耳赤。 这长公主在大秦算得上是个传奇,作为先帝的幼妹,却从小被送到名山中习武,身上有着江湖儿女的豪气。当年先帝驾崩时,当今圣上还是个幼童,外有藩国虎视眈眈,内有权臣心怀鬼胎。就在这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之时,长公主拿出先帝遗诏,垂帘听政,联合云将军、慕丞相两位重臣,以铁血手腕整顿吏治、收复失地,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又还给了大秦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而完成了任务的长公主竟丝毫不留恋权势,聪明地选择了从政事中抽身,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建了座府邸,每日赏花听曲斗蛐蛐,生活得好不自在。 云轻从小就被云夫人教导,一定要以长公主殿下为榜样,不求她也能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至少不要像普通女子那样庸庸碌碌地依附于他人过完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些利己利他受用终身的事情。 可是唯有一点云夫人却是严令云轻千万不能向长公主学习的,就是—— “本宫这一生无夫无子,早已将你们当成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可是仔细算算,你们竟已有足足一月没有来探望本宫了,实在是让人伤心得紧。” 云轻嘴角一抽,无奈之余又有些手足无措。 若她还在原来的身体里,那这事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办的。长辈嘛,说这话压根就不是为了责怪他们什么,只要小姑娘软软地往怀里一靠,再说上两句宽慰的话,所有的忧愁不快什么的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云轻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挺拔的身躯,再瞟了眼身旁无动于衷一丝觉悟都没有的慕容,心中长叹一声。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啊。 见这两个家伙今日似乎完全没有哄哄她老人家的意思,长公主冷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转身便准备上车。走了两步却还是心软了,冷着声音说明了今日将他俩堵在这里的意图。 “本宫方才给将军府和丞相府里都递过帖子了,明日的赏花宴,你们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长辈都先给了台阶,他们哪里有不下的道理。云轻和慕容对视一眼,尽管对于这种完全就是互相攀比的宴会丝毫没有兴趣,嘴上却答应得格外热情。 “长公主放心!我们肯定早早就去!” 在他俩看不到的角度,长公主笑得连眼角的沟壑都深邃了些,开口时的语气也缓和的许多,只是依然有一些故作生气的意味。 “说了多少遍了,叫本宫什么?” 两个平日里作天作地的人此刻简直乖巧得像一对鹌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起面对着先生提问的日子。 “……祖、祖母。” 宴会 长公主这日子挑得格外巧妙,昨夜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原本还热气腾腾的京城淋了个透,一早起来竟还感觉有一丝凉意。 云夫人左挑右选,终于意识到了她家闺女一个大姑娘确实不能再整天穿得那么粉嫩了,仔细地斟酌过后,怀着一点微妙的情绪,选定了前段时间隔壁那个小子送来的一套淡蓝色绣海棠的衣裙,外面再加上一件轻薄飘逸的纱衣,倒是将这个原本活泼跳脱的小丫头装扮得端庄了许多。 慕容也觉得今日的这套衣裳勉强还算看得过去,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一丝笑容,灵动的眼睛里波光流转,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气,看得云夫人欣慰之余又有些惆怅。 转眼之间她家小姑娘就长大了,漂亮聪明又有灵气,无论她将来会去到哪里,都始终是他们夫妻捧在手心里的宝。 女子梳洗换装确实要比男子麻烦许多,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云夫人送自家闺女出府,迎面就瞧见了隔壁那个小子牵着马站在门口,眉眼含笑,温柔又意气风发的模样估计没有几个姑娘不会动心。 之前慕容的打扮一直都是注重朴素简约,或多或少都遮掩了些他的风采。可是云轻可从来都不是愿意在吃穿上委屈自己的人,自从互换了身体开始,便无师自通地挖掘出了慕容积攒多年的小金库,什么料子越名贵买什么。幸好云小姐的眼光向来都好,尽管花钱如流水,但是做出来的衣服确实是飘逸如仙,完全衬得上慕容本身的优越气质,甚至还有种锦上添花的感觉。 譬如今日,一身月白色绣银色暗纹的长袍,既简约又贵气,看得云夫人眯起眼睛,心中对这小子的喜爱更甚,面上却还是没有表露太多,催促着自家闺女坐上马车,目送着这二人渐渐远去。 云轻现在是男子的身份,这次的宴会虽然算不上正式,但是能去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为了自己的闺誉,她也不好像昨天那样,跟慕容钻到一个车厢里,不然被那些嘴碎的贵妇们听说了,还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 京城的高门贵族大都离得很近,马车驶离将军府大门,拐了个弯,没走多久,便稳稳地停了下来。 二人今日都起了个大早,距离开宴还有些时间,长公主府门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被堵得水泄不通,毕竟也不是每一个来赴宴的人都像他们一样,算得上是半个主人,左右也就是过来听一听京城今日发生的一些新鲜事,有的可能是来相看一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或公子。反正不管哪一种,肯定都不会来这么早在这里干坐着,尽量不踩着点来已经算是给长公主面子了。 知道主子今日要举办赏花宴,长公主府里的下人们都显得格外高兴,就连平日里最严厉的的姑姑见到慕容云轻也都带上了一丝笑容,没再板着脸挑他们举止礼仪当中的错处,而是直接笑着将手中没做完的活计交到了他们手里,自己转而去了别处检查宴会的准备情况。 云轻和慕容盯着面前摞成了一座小山的碗碟杯盏,面面相觑。 方姑姑的嘱托还游荡在耳畔:“你们就帮着将这些全部都摆到外面桌上,一共九十九个,不多不少。这可是长公主殿下专门找工匠定制的,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打碎了。” 云轻清了清嗓子,凑到慕容耳边,一副谄媚的表情,看起来就没怀着什么好心思。 “咳……那个,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家中做家务什么的吗?不如这事就交给你吧?我出去陪长公主迎接宾客。” 说着便要离开厨房,被慕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你想得美!给我留下!不干完不许走!” 突然之间被一只如此娇嫩的手攥住了手腕,云轻只感觉此刻的心情有些难以言表。不过她本来也就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想着要这么没义气地抛下慕容自己溜走。此刻见一向看不起她这个草包的慕容竟还会如此需要她,心中不由得染上了一丝得意,也没有再说什么,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慕容现在毕竟还是个女子,穿的衣裳也十分复杂不便活动,因此这所有的任务也就基本都落到了云轻身上。根本就没怎么干过活的云小姐被这场面搞得有些手忙脚乱,若不是慕容眼疾手快,估计早就打碎了好几个长公主的宝贝碗碟。 于是,那些来得早一些的客人,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此生难遇的神奇景象—— 一向不和的慕公子和云小姐,竟一人端着一摞碗碟,目不斜视,嘴皮子却动着,也不知是在吵嘴还是在交谈。 见到客人,慕公子倒还好,反倒是这平日里最活泼开朗的云小姐显得有些不自在。可能到底是个姑娘家吧,如今也快要及笄了,脸皮也要比之前薄了许多。 无论过程何等艰难,云轻和慕容终于没有辜负长公主殿下的嘱托,待所有事物布置完毕,整个府里已经人头攒动,相互吹捧或聊着家长里短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云轻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长公主还依然没有出现,心下有些不放心,起身就要去后院看看,却被慕容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动作幅度有些大,也有些过于自然,以至于周围宾客们的寒暄声都逐渐低了下去,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两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拉拉扯扯的小祖宗。 慕容的感觉一向敏锐,周遭那些疑惑又看好戏的目光让他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举动的不妥,原本抓着云轻的手渐渐松开,改为拂了拂她的袖口,接着缓慢又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来。 心大的云轻当然不会知道慕容的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小心思,若是知道了可能也只会翻个白眼再道一句心机深沉。此刻起身的动作被打断,正想转头跟慕容理论,却径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正向这边走来的几人。 怪不得长公主这么半天都没出现,太子殿下和宋国世子今日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要来凑这个热闹。两位贵客驾临,长公主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定是要出门相迎的。 宋离最近也是挺苦恼的,毕竟身为一个附属国的继承人,不动脑子都能想得出来,大秦的皇帝怎么可能像表面上那么和颜悦色地待他。可是宋离万万没有想到,这大秦倒当真是国力强盛底气足,根本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就将他扔到了几个小毛孩手里。虽然……虽然他跟这几个小孩还算是比较合得来,可是就看他在京城待的这几天,还真的是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所谓“贵宾”待遇。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大秦皇帝这么做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事实上,他千里迢迢来这么一趟,父王怎么可能一点任务都不交给他,只是没有皇帝想象的那么复杂,也没有这几个小毛孩想象的那么单纯罢了。不然他今日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就欣然接受了太子的邀请,与他一起来长公主府赴宴。 这种豪门贵族之间的宴会他见得多了去了,除了互相吹捧就是给自家孩子相看对象,真不知道年轻人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秦宁本来还状似底气很足地忽悠宋离,说什么他姑祖母家的宴会与别家的十分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家长里短,不会让人觉得疲于应付,每一次都是宾主尽欢。 刚开始时确实是这样的,长公主虽然是在江湖中长大,可是在诗词歌赋方面造诣也相当高深,各家的公子小姐们都争着趁此机会露个脸,好为将来做打算,争奇斗艳的,佳句频出,尤其是那“云轻”随口吟了一句诗之后,众人更是齐声喝彩,拍手叫好。 一切似乎都发展得很顺利,就连慕容也很有义气地接着互换身体的时机,初步帮助云轻扫除了“草包”的名声。 直到一位不知道哪家的娇柔小姐怯生生地站到了“慕容”面前。 云轻认得她,似乎是来自慕夫人母家的一个偏房。因为也是在京城长大,免不了要时常与丞相府来往,一来二去的,云轻便也基本了解了她的一些事情,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叫一声“妹妹”。 只是两人的家世身份虽然算不上千差万别,但也是有一定的距离,因此云轻也就只是将她当做是一个关系稍微亲近一点的陌生人,而这位姑娘……恐怕也根本就对云轻毫无感情,甚至还稍带着一点点的嫉妒吧。 毕竟对方从辈分上来讲还算得上是慕容的表妹,云轻也不好将心中的无感与不悦表现得太明显。冲对方轻轻点了个头之后,便转头看向慕容,希望能从他的表情或者眼神中得到一些行事建议。 可是这家伙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甚至还想着看好戏的表情,稍稍向云轻挑了挑眉,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随你。 ※※※※※※※※※※※※※※※※※※※※ emmm突然发现这章昨天忘更了??? 明天还有一章 求收藏 桃花 宋离早在这姑娘刚刚过来的那一刻便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就等着看慕公子如何保持着风度还能怒斩桃花。 可是……这云小姐的口型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道宋离略通一些唇语,秦宁端着酒杯不着痕迹地靠过来,目光依然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这场好戏,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轻轻说什么了?” 已经分辨出来的宋离沉默了一瞬,觉得太子殿下身为一个表哥,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的,于是便也没有再犹豫,带着一副奇异的表情回话。 “云姑娘说……随你。” 随你。 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出人意料,秦宁一度怀疑宋离这家伙是不是看错了。可是联想起者二位祖宗最近异常和谐的相处状态,尤其是云轻,从小到大向来都是无法无天,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温柔懂事过,仿佛跟之前那个号称“我喜欢狗都不会喜欢他”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而慕容……慕容这小子也真是奇怪,你表妹来找你,你盯着本宫的表妹干嘛。而且就看这两人一个手足无措一个气定神闲的模样,恐怕这慕容将来也是个……惧内? 秦宁着实被这个绝妙的想法乐了下,不过太子殿下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看似美好的幻想而丧失了理智,很快便又恢复到了往常的那副孤傲冷漠的神情,目光锁定慕容云轻二人,本是想着轻轻能做出一些打消他不好想法的事,可是随着这三人的对话逐渐开展,宋离在身旁不断为他翻译,秦宁的一颗心越发沉重,满心满脑都只剩下一句话—— 他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云轻跟慕容虽然没有和睦相处过几天,可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看懂慕容的口型之后,云轻眼珠一转,知道恐怕不仅是慕容,就连慕夫人估计也对她母家这种明目张胆的倒贴行为有些无奈。既然如此,那她也乐得接着慕容的身份帮着他们解决一些麻烦,左右到时候就算是这表妹回去告状,怪罪的也是慕容,跟她云小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想通了的云轻神清气爽,颇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周嫣然,这姑娘长得还算不错,算是那种娇柔型的美人。今日穿着一身相当清雅的素色绣梅的衣裙,更衬得整个人扶风弱柳冰清玉洁的,可不就是那些酸腐书生眼里最标准的美人形象嘛。 只是……云轻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怜悯。这姑娘也真是够可怜的,先不说长得怎么样、性子如何,单单是这一身装束,就已经失掉了所有的先机。 这偌大的京城,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族,而达官贵族之间,最不缺的便是宴会。只是这出席宴会也是要讲究技巧的,譬如若是丞相府中宴请宾客,那当然是表现得越风雅高洁越好,否则恐怕只会让丞相大人觉得污了眼睛。 可是长公主殿下就截然不同。可能是与幼年时的艰苦经历有关,也可能只是因为年纪渐长,长公主这几年格外喜欢华贵又娇艳的东西,每次见云轻又穿着新样式的漂亮衣裳都会狠狠地夸奖一番,甚至还会毫不吝惜地赏她些皇室专贡的名贵料子。 在长公主殿下眼里,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就应该像云轻那样,活泼明艳,张扬无畏。又不是家徒四壁,非要穿得那么素净,真是…… 说句不好听的,不知道是给谁奔丧呢。 不过人家周小姐可能也根本就没有想着能得到长公主的青睐,毕竟虽然陛下敬重这个姑母,可是老太太既无权势也没有子嗣,空有着辉煌的过去与显赫的身份,待百年之后,手中的爵位封邑终究还是无人继承。对于那些一心想往上爬的夫人小姐来说,甚至都没有慕容这个丞相家的公子诱惑力大。 然而,云轻心里叹了口气。慕容确实是温柔谦和不会让人下不来台不假,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慕公子与人相处,是相当看重“眼缘”这个东西的。就如他虽然那么嫌弃云家兄妹,却依然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跟他们胡闹,不就是因为这兄妹俩在最初的时候便入了他的眼吗,不然堂堂慕公子怎么可能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耗费那么多精力呢。 而同理,对于那些压根就入不了眼的人,慕容很清楚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大的交集,于是便也愿意对人家恭谨友好一点,双方都开心,也保全了自己的好名声。 而面前的周嫣然明显就属于后者。 甚至可能还已经因为某些事情引起了慕容的厌恶,不然这样一个无比注重自己形象的人绝对不会说出那一句“随你”。毕竟谁知道云轻会做出什么事情,万一三言两语就将人家小姑娘说得再也不敢见人可怎么好。 当然,云轻虽然平日里确实是无法无天了些,可是在大事面前向来都还是挺拎得清的。此时面对着周嫣然,倒也没有像往常对慕容那样开口就怼,只是在打量之后装作一副认真思索却得不到答案的模样,脸上还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依然温柔,可是实在是不怎么友好。 “嗯……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周遭那些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人已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周嫣然原本还带着些希冀的笑脸倏地红了个透,却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屈不挠地开口,仿佛这样就能唤起他表哥的记忆。 “表哥!我是嫣然啊!咱们过年时候还见过呢!” 云轻很想告诉这姑娘别挣扎了,你说再多也唤不醒一个装作不认识你的人。可是她跟慕容互换身体这事根本就不能泄露任何风声,只要她说出第一句话便不再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替慕容将这个恶人当完,还不能留下任何让人怀疑的把柄。 人一紧张就会情不自禁地死抠起各种细节,更何况云轻虽然脸皮厚,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骗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周嫣然提出了反问,一心只想着将这个皮球踢回去,压根就没有思考过她这话说出来会引起多大的误会。 “过年?过年时他……我,本、本公子,不是一直都待在将军府吗?何时见过你啊?” 在场的众人,包括长公主和太子在内,谁见过这么言辞激烈咄咄逼人的慕公子啊。这一句话说出来,针对的还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弱女子,恐怕京城中的那些爱多管闲事的好事者明日就会对慕容今日这一场的举止进行一番分析与评判了。 但很快,太子就率先品出了这话里的一丝不对。 慕容不是一直都恨不得跟轻轻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吗,今日怎的突然想起拿云轻和将军府当挡箭牌了? 宾客们也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间大家看好戏的心思更浓,甚至还有些期待“云轻”能站出来好好发挥一下她的暴脾气,绝对是精彩的一出好戏。 甚至连宋离都饶有兴致地眯起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衬得眼角的那颗泪痣更加夺目。 尽管远在宋国,可是作为世子,宋离对这两位祖宗的威名也算是略有耳闻。大秦皇帝理政勤恳,为人正直刚毅,可是所有的破例恐怕都是用在了慕容和云轻身上。即使上次他俩当街大打出手,殃及了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皇帝也只是召云将军和慕丞相进了回宫,雷声大雨点小,一点实际上的处罚都没有,这偏爱程度不知道让多少公主皇子都眼红。 只是……宋离觉得自己的情报可能忽略了一些方面。 转过头,宋离小心翼翼地靠近秦宁,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他们二人……莫不是定了娃娃亲?” 秦宁原本就察觉到了不对,如今被宋离一语道破,心情着实不怎么美妙。瞥了眼那还在对峙着的三人,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没有。” 何止是没有,明明应该是仇人才对。 比起太子殿下这明显带着点情绪的回答,宋离明显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按捺住心里的好奇,继续围观那三个人一场的大戏。 周嫣然估计也是没想到她表哥竟然会是如此冷漠还带刺的反应,心下觉得有些难堪。可是好不容易见到慕容一面,若是就这样离开实在是心有不甘,而且家里肯定也不会答应。更何况……更何况已经让别人看了那么多笑话了,若是此时黯然离场岂不是更加灰头土脸。 云轻就看着面前的周小姐逐渐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勉强地扬起一抹笑容,柔柔弱弱的,活像是被欺负得有多惨一样。 “表哥既然不记得那便算了吧,过几日就是表哥生辰了,嫣然过来就是想提前跟表哥道声恭喜。可是表哥似乎还有别的事,那嫣然就不打扰了,待表哥生辰那日定会携礼拜访。” 说罢福了福身,拖着娇弱的身躯慢慢走远。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可能还被惹哭了,肩膀微微颤抖。若云轻是个男子,恐怕真的想要将她揽入怀里呵护了。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云轻悄悄地看向慕容。可能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也跟那些酸儒一样,见到这样娇娇柔柔的女子就被激起保护欲。 谁料这一眼望过去,恰好与慕容的目光稳稳对上。 云轻心里一颤,迅速别开了视线。而慕容则是从方才云轻怼人开始,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没有消退过,此时更是眉眼弯弯,整张脸都更加明媚了些。 真是刺眼啊。 太子殿下想。 ※※※※※※※※※※※※※※※※※※※※ 这两章应该会有一些错别字之类的,明后两天可能会改一次23333,实在是太忙了,一些描写什么的应该也会有变动 明天又是一个满课的周四,所以应该是不会更了吖 继续求看到这儿的小可爱收个藏吧谢谢了!!! 出游 长公主上了年纪,尽管喜欢这些热闹的场合,可是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用了午膳之后跟相熟的几位夫人聊了两句,便觉得有些困倦,被侍女们扶着回房歇下了。 最德高望重的人离开,原本还有些拘束的众人逐渐都放下了拘谨,说话声音慢慢地大了起来。在家族利益面前,这一时的形象什么的简直是不值一提,在场的各家夫人的话题都从胭脂水粉什么的转向了儿女们的婚事。 以太子为首的这几个家世显赫容貌出众的小辈这时候就显得格外醒目。 这些夫人小姐们也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主,知道像太子世子这种人婚事定然不会是他们自己做主,便也不会、也没有那个胆子上前去与他们搭讪。而除去这两位,剩下的人里,最出众的显然就是……慕公子了。 专心喝茶的云轻余光瞥见了有几个人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直觉有些不妙。再加上方才表妹来的那一出让她也对自己的水准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知道自己至少在处理桃花这一方面水平还需要精进,目前还达不到慕容本尊的那种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地步。 慌乱之下只好再次看向慕容,胆小踌躇的模样令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太子殿下恨恨地咬了咬牙。 这小子平日里不是一向从容淡定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今日这是怎么了,时不时地就要往轻轻那边看一眼,好像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云轻不快似的。 况且……况且这两位祖宗的毕生追求不就是要让对方不快吗? 归根结底还是云轻的演技太过于拙劣,神态和举止跟之前的慕容虽算不上天壤之别,但也是相差甚远,以至于太子殿下已经自动忽略了他“表妹”近日里的种种不对劲,反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了他这个朝夕相处多年的伴读身上。 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不顺眼,简直要将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好感全部消磨殆尽。 慕容当然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印象已经急转直下,只觉得云轻这个蠢货在向他求助的时候还是显得有那么一点可爱的。左右他俩现在也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作为男人,还是有必要帮助一下这位迷茫又无助的云姑娘。 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小姐越来越靠近,慕容的绝世聪明小脑瓜飞速运转,在一瞬间衡量了众多对策之后,下定了决心,起身拉住云轻的衣袖,口里吐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走”。 云轻着实被他来的这么一出整得愣了神,待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快步走到了人群的外围,自由的空气近在咫尺。 慕容长长地舒了口气。 身为丞相家的公子,他参加过的宴会数不胜数,哪一次不是强行挤出温柔和善的微笑,彬彬有礼地面对各方长辈的夸奖。一场下来总是会面部酸痛,身心俱疲。 长大之后所面对的情况就要更加复杂,各家的夫人带着含羞带怯的小姐来到他面前套近乎拉关系,其中的目的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尽管心中对这种行为简直是厌恶至极,可是良好的教养让他实在是很难让别人当众下不来台,只能微笑着与之周旋。殊不知这谦恭的君子模样落在人家眼里反而就是一个完美夫婿该有的绝佳品质,他越不拒绝,扑上来的人就越多,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从这个角度来讲,慕容还是挺庆幸自己能跟云轻互换了的。毕竟……比起他那中规中矩又枯燥乏味的生活,云轻明显要活得丰富多彩许多。再加上还有之前她给大家伙留下的“无法无天”的印象在,有些事情他即使做得再离谱,在旁人看来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比如方才在长公主殿下的宴会上一走了之。 这行为若是换作旁人做出来,定会瞬间让人觉得无礼,说不定还会被长公主责罚。可是云轻不同啊,云姑娘连慕公子都敢打,见到皇上皇后都不用行大礼,不过是在一场宴会上提前离席而已,对于人家来说根本就是一件如同吃饭喝水一般都平常小事。 如果真的要说出她哪里不对,那也是怎么能就这么直接拉着慕公子离开呢。就那一瞬间的亲密姿态,不知道伤了在场多少少女的芳心啊。 原本还勉强能保持冷静的太子殿下被他“表妹”这一拉一扯惊得一时失了分寸,感觉自己之前简直受到了欺骗,说好的仇人呢?就这一副默契又你情我愿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仇人的相处模式? 秦宁原本就是冲着长公主和这两位祖宗来的,现在这些人都已经早早地离开,他也实在是没了在继续呆下去的心思。喝下了最后一口茶,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顺便拍了下宋离的肩。 “走了世子殿下。” 见全场身份最为贵重的两人准备离开,原本还吵闹着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低头行礼。秦宁烦不胜烦,也没说什么,挥了挥衣袖,根本不做停留,径直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慕容云轻正含笑等着。 秦宁原本还以为他们早已经走远,想着是不是要直接回宫,可是难得出来一次,还不是为了公务,就这么回去总感觉有些不值。 没成想这两个方才还拉拉扯扯似乎全然忘记了还有他这个表兄在场的人,此刻却会如此乖巧地守在府门外,让太子殿下的一颗老兄长心狠狠一颤,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家轻轻真是长大了,竟然能够如此乖巧。 宋离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堂堂一位太子殿下竟在表妹与伴读面前表现得如此卑微,给一点甜头就能傻乐成这样。斟酌之后小声开口,却成功地吸引了云轻的目光。 “时辰还早,各位若是有空,可否带在下领略一会这京城的风土人情?说来惭愧,我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是一直都被一些琐碎的事物缠身,还没有怎么出来走过呢。” 按说世子提出这样的请求,怎么着也得由太子应下才对。可是还没等秦宁开口,云轻便一手拍在了宋离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看得太子殿下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世子您不必这么客气,陛下既然将接待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那我们肯定会义不容辞、义无反顾……” 慕容原本还挺轻松的神色随着云轻这两个成语说出来而逐渐凝重,终于还是没忍住,暗中伸手掐了下她的手臂,想让她不要再用那贫瘠的语言来毁他的形象了。可是这动作落在秦宁的眼里,明晃晃的就是一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嘛,实在是碍眼得紧。 这连续两日的观察已经使秦宁基本上得出了自己的判断,甚至开始逐渐接受了“轻轻和慕容在一起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连面上都隐约带上了一丝牵强的微笑。 “慕容说得对。正好,外祖父在京郊有一座别院,里面的花园湖水堪称一绝,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平日里就连父皇过去都要先征求他老人家同意呢。正巧外祖父最近回江南探访故友,将钥匙交给了本宫。左右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不如我们过去赏赏花喂喂鱼,也别浪费了这机会?” 云轻早在听到“别院”二字时便眼睛一亮,恨不得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的赞同。 秦宁瞥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迈开长腿,路过时状似无意地撞了下她的手臂,脚步却丝毫不停,干脆利落地走到一旁等待多时的小厮面前,上马、拉缰绳、调转马头,一气呵成,微微仰着头看向还原地不动的三人,眉头拧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与不耐烦。 头一次被表哥如此对待,云轻着实愣神了许久。直到慕容拉她才稍稍回神,带着满肚子的憋屈翻身上马,方才听到要去别院时的欣喜都已烟消云散,满心都充溢着委屈,却又无法说出口。 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却要代替慕容遭受表哥的嫌弃,这日子没法过了!表哥也真是的,之前不是一直都跟慕容好得跟亲兄弟一样吗,连云重那家伙某次进宫回来都说了几句酸话,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味儿呢? 云轻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仔细地回想着自己这两日的言语行为,虽然比不上慕容表现得那么完美,但至少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真是想不通症结何在。 幸好云姑娘向来心大,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也就将这事搁置一边。反正等到时候换回来,这些矛盾就都会转移到慕容身上,对她云轻的生活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尽管做一个男子确实是要比女子方便许多,可是云轻压根就没有打算过这么一直用慕容的身份活下去。且不说那日渐临近的科考压力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就单单是见着自己的亲人却不能上前问安,都憋得人心肝肺疼。 因为迁就着慕容的马车,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出了城门时日头正烈,官道两旁又没有一棵树,若不是还存留着一丝理智,云轻估计早就钻进马车,与慕容共享清凉了。 天气炎热,连马儿都不愿意好好赶路,慢吞吞地磨蹭着,生怕主人被晒得不够彻底似的。 一片蝉鸣声中,云轻的耳尖微微一动,隐约之间好像听见了马蹄声由远及近,脑中的那根弦瞬间绷紧。 转过头眯着眼睛望去,却见是云重御马疾驰而来,身姿矫健,神采飞扬。 若是……若是忽略他那张布满了泥灰的脸,也算是一个英武少年,颇有云将军当年的风采。 ※※※※※※※※※※※※※※※※※※※※ emmm这一章理论上来讲应该是补昨天的,但是今天的还没有开始码23333我加油叭 继续求路过的小可爱们收个藏吖 别院 云将军这几日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怎么看自家儿子怎么不顺眼,非要拉着他去军营里磨炼磨炼。可是云重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虽然确实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可是说起来还真没怎么吃过苦。这次突然之间被他爹拉到尘土飞扬的演武场,初时的热血沸腾过后,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更凄惨的是,这种折磨还不仅是身体上的。作为一个老兄长,云重这两日在军营里简直是度日如年,无论是训练还是吃饭,甚至在夜深人静战友们鼾声震天时,他也依然是满心满脑都想着—— 也不知道轻轻和慕容在宫里表现得如何,有没有哪里露出了破绽引起别人的怀疑。那宫里可个个都是人精,随便拎出来一个宫女太监都有人家的生存之道,他家的这两个蠢货演技拙劣得连他这个大哥都瞒不过,更别说在那么多双精明的眼睛下面了。 甚至方才太子殿下派人去军营里请他,说是要在外祖父的别院小聚时,云重的心里都瞬间脱口而出一声“完了”。 肯定是他俩暴露了!不然就秦宁那沉默寡言没朋友的个性,怎么可能闲来无事想起来让大家过去小聚!肯定是皇上为了保全他们两家的面子,找了个场合私下解决,说不定现在那别院里就守着些道士神婆之类的呢! 云公子骑在马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幻想之中,甚至已经忽略了头顶的那轮能将人烤焦的烈日。 马儿一路飞奔,云重的思维渐渐飘远,表情也愈发凝重。待来到几人面前勒马停下时,原本就泥痕交错的脸上此刻更是面如锅底灰,如若云轻不是她嫡亲的好妹妹,还真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美男子的面承认这是她哥。 慕容跟云家兄妹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打眼看到云重这副表情便知道了这家伙心里肯定胡思乱想了不少。心中暗暗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模仿着云轻做出见到兄长时的惊讶模样,微微偏头避开秦宁和宋离的视线,递给了云重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哥!你来啦!” 云重着实被慕容的这一声整得愣了下,幸好他反应迅速,勾起唇角点了下头。虽然这画面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但也幸好没有在他这儿露出什么破绽。 只是竟然能让慕容那小子开口叫他一声哥,云公子觉得这简直是他这十几年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秦宁也稍稍挑了下眉,他表妹这两日表现得格外端庄,他一度以为这丫头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做一个大家闺秀。可是看方才的那一声急切的呼喊,明显还是之前的那个咋咋呼呼的云轻啊。 不过也挺好,太子殿下的表妹,哪里需要委屈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了。 既然人已经到齐,大家便也就不在路上耽搁。骑马的几人一声吆喝,夹紧马腹,一旁的车夫大哥也咬咬牙,手里的缰绳挥得更频繁了些。 当今皇上和皇后成亲那么多年,却依然能够互相爱重恩爱如初,除却两人都是重情义的人之外,恐怕也与皇后娘娘的母家脱不了干系。 宁家的两个女儿虽然都嫁到了京城,可是根基却在江南,那个繁华富庶又盛产才子佳人的地方。宁家老爷子文人出身,年轻时可谓是惊才绝艳,才名传遍天下。经历也是相当传奇,考过科举中过状元,一篇策论让先帝连连称赞,堪称全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只是老爷子天生就是洒脱不羁的性子,受不了官场的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干了不到两个月便辞官回家。也不知是受到了哪位高人指点,竟想起尝试一下做生意这条路子。 有些人啊就是天生命好,干什么成什么。再加上年轻时候的老爷子也确实是脑子灵光,不过在集市上蹲了两三日,便摸到了一些门道,开张的第一间铺子不到一个月便赚得盆满钵满。 从此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生意越做越大,铺子越开越多,短短几年时间,便跻身到了江南几大富人的行列。 而这时候他才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年轻有为的男子总是特别容易招女孩儿喜欢,那几年到宁家打听消息的媒人们数不胜数,可是老爷子却始终没有定下来的意向。几年过去,那些原本还发誓非他不嫁的姑娘们都一个个嫁做人妇,宁家的门庭也逐渐清净起来。 直到……直到某年某月,当时还混迹于江湖之中的长公主奉召入京,一身红衣在官道上策马扬鞭,张扬恣意的模样让当时与友人一起出游的宁老爷子瞬间动了凡心。 皇后娘娘和云夫人从小就知道“长公主”与“娘亲”在家中是两个万万不能提及的禁忌,可是事实上,谁会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呢。两姐妹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姐姐还隐约残存着一些模糊的印象,妹妹却是压根就什么都不记得。 婢女们都说夫人生下二小姐后便去世了,可是怎么可能连祠堂里都没有逝去夫人的牌位。倒是那位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的长公主……她们曾偷偷溜进过父亲的书房,墙壁上挂着的画里,女子笑容明艳,却愣是让两姐妹觉得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温暖得让人心窝一软。 可是那些毕竟都只是些猜测,即便皇后娘娘后来与皇帝相识,登上后位母仪天下,也始终都查不到任何有关自己身世的头绪,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们跟长公主有关联。 也因此,两姐妹都默契地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希望它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封存,直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 可是,她们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即使她们瞒得密不透风,依然抵挡不住几个孩子强烈的好奇心。 毕竟……毕竟妻子成谜的外祖父与终身未婚的长公主,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云轻看着面前的这座明明是按照水乡风格建造,却又处处透着富丽堂皇的别院,再想到今早才见过的长公主,脸上的笑意越发显得奇异起来。 一旁的云重怎么会不知道她都想了些什么,尽管他也觉得外祖父的这一段往事还是挺真实的,可是背后议论长辈到底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该做的事,尤其还事关皇家,当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兄妹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下眼神,又默契地别开视线。 宁家老爷子不愧是富可敌国,单单是大门所用的石料都是价值不菲,上面的雕刻更是精妙绝伦,据说是专门跟皇上求来了皇家御用的工匠。毫不吝惜钱财,一切都只为了最终的效果。 而别院内部的建造布置更是称得上巧夺天工。 这块地原本就是依山傍水,即使建一座茅草屋都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更别说老爷子还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了那么多工匠。完工之后就连圣上都赞不绝口,亲自为岳父大人题匾“小江南”。 溪流被从山上引下,流经人工修成的暗渠,汇入湖内。细数这京城的各处水景,哪个能有这么清澈见底,甚至都能看见里面摇曳的水草。走到湖边仔细察看,湖底竟然铺着细密的鹅卵石,怪不得大老远看过去,金光灿灿的,仿佛水里有什么灵物一般。 宋离哪里见过如此奢华富贵的别院,别说是宋国了,就连大秦宫殿恐怕都与它难分上下。足可见老爷子这么多年的生意做得有多风生水起,而大秦皇帝对这宁家有多信任与敬重。 所以……宋离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家兄妹,有祖宗这么强大的基础在,皇帝就算再怎么偏袒也都不显得奇怪了。 比起宋离的土包子反应,其他几人虽然也带着些欣喜,却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更多的是想看看太子殿下今日将会如何安排这突然组起来的局。 而秦宁到底是帮衬皇后娘娘办过宫宴的人,这一路走来已经基本上思虑好了接下来的活动。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便带着他们穿过九曲十八弯的白石桥,逐渐靠近了老爷子最宝贝的湖心亭。 宋离的眼睛再次放起光来。 整个亭子的主体都是洁白的,纤尘不染,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摸上去竟还带着丝丝温暖。更绝妙的还是头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炫目耀眼,隔着它看天空似乎都碧蓝许多。宋离完全可以想象,待太阳落下,躺在这里仰望苍穹,该是一件何等惬意的事情。 幻想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宋离根本就不想从中清醒过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幻想能够如此迅速地变成现实。 太子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云轻”:“噢,我刚才派人去将军府跟小姨说过了,左右现在时候也不算早,咱们用完膳估计天都黑了,不如今晚就在这儿住一宿,明日给外祖父他老人家收拾干净了再回去。” 没待他表妹回话,便又转向了“慕容”,眼眸微微眯起,隐约流转着上位者独有的强势。 “可是真不巧,我那小厮办事不太灵光,竟都不知道顺路去一趟丞相府。慕公子若是怕家里担忧,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云轻:“……”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也会有如此小心眼的时候。 云重虽然不知道秦宁为何会突然如此针对“慕容”,可是作为在场的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唯一的知情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来为自家妹子说两句话。当下挤出一抹阳光少年的笑容,站出来替云轻解围。 “哎呀,多大点儿事儿啊,慕容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夜不回去能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们两家离得那么近,我娘知道了他娘肯定也就知道了啊,表哥你就别瞎操心了。” 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说得秦宁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越发觉得慕容这小子实在是过分,拐走了轻轻不说,现在甚至连云重都被收服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等魅力呢。 ※※※※※※※※※※※※※※※※※※※※ 本来以为今天能推进一点剧情的,结果没想到写老爷子的往事实在是太开心了2333,我甚至有点想下一本写外祖父和长公主hhhhhh,【惊才绝艳商业奇才风流大才子x张扬恣意武艺高强娇纵小公主】,啊上头了hhh 本章的主旨就是,轻轻她姥爷真的很有钱xd 还有我现在一提起小姨就想起磊儿2333,文洁!别慌!小场面!有哥在呢!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昨天真的是好开心的一天!收到了好多评论和收藏!小可爱不要停!让我继续上头啊啊啊!!! 明天肯定会推进剧情的!肯定的! 醉酒 宁老爷子确实是一个懂得享福的人,不然云轻他们也不会如此喜欢来这个别院。而对于这群孩子来说,外祖父的这块地方除了高贵精致的建筑,最吸引人的当然还是……那些在家中吃不到的食物。 老子的商业版图覆盖了大秦和周围的附属国,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走南闯北,体验过各地的风土人情,逐渐便养出了一张对食物极为刁钻的嘴。就单单看别院中养着的十几个厨子,都是从各地有名的酒楼被挖过来的,可以说是天下菜式一应俱全,恐怕连皇上的御膳房都没有这么优越的配置。 管家听闻下人来报,说太子殿下他们过来了,当下便放下手中的事物,倒也不着急过来跟这几位小主子见礼,反倒是先去了趟厨房,照着记忆吩咐了几道他们爱吃的菜,又顺便带上了一坛酒,这才慢悠悠地向湖心亭走去。 此时亭中的气氛着实有些微妙,云重跟他妹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话痨属性完全显现,眉飞色舞地分享着他在军营中的所见所闻,连声音都不知道压得低一点,估计已经全然忘记了他们还需要在太子面前掩饰的事情。 而慕容则是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眼睫微微垂着,偶尔随着云重的话会心笑笑,看起来格外乖巧可人。 这几个人,除了宋离,都是沾亲带故的,今日这样的小聚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是这还是头一次,让太子殿下如此坐立难安,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原本以他为核心的铁三角如今似乎直接将他这个领导者直接隔离在外,那两个一向不对盘的人却聊得挺投机,跟遇到了知己一样。慕容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对军营里的事有了兴趣,时不时还问点问题。别人可能不知道,可是秦宁自问对慕容还是挺了解的,他这个伴读确实是博学多才,平时接受的知识也很庞杂,但还是挺随性的,对于那些不感兴趣的事物肯定不会主动去询问的。 而今日慕容不光表现出了对云重最近经历的强烈好奇心,竟然还出人意料地抛弃了往日那高冷持重的模样,与云重相处得格外融洽。 除了刻意讨好未来的大舅子,秦宁实在是找不出其他能让慕容如此反常的理由。 尽管对于自家表妹被觊觎这件事感到些许的不满,秦宁却也没想着真的要给他俩之间施加什么阻碍,甚至比起别的那些来路不明的男人,可能慕容还能更让人放心些。 有些事想通了之后就不会再钻牛角尖,恰巧此时管家也抱着一坛酒向这边走来,太子殿下起身,抚了抚身上因久坐而形成的褶皱,快步迎了上去。 宁府没有女主人,府内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这位管家在处理,颇得老爷子敬重,俨然已经成了半个主子。 也因此,管家并不像一般人家的仆从那样,一见到这几位贵客就点头哈腰的,生怕怠慢了人家。所有的动作都淡定从容,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如同一位寻常的长辈在招待自家孩子带来的同伴一样。 云家两兄妹的嘴随了他们外祖父,挑剔得简直是天怒人怨。只是可惜将军与夫人都不是太看重口腹之欲的人,而且……而且云夫人的厨艺也实在是很难让人得到什么满足,因此二人的那一点点不敢言明的小愿望就只能一直压在心底,只有每次来到外祖父家的时候才能稍稍地释放一下。 云轻曾经一度怀疑当年她娘是不是跟慕夫人被抱错了,不然以她外祖父那般惊才绝艳又通晓美食的神人,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对诗文烹饪都一窍不通的闺女,甚至还将这种缺陷遗传到了下一代身上。 看看人家隔壁丞相府,爹娘都是有名的才子才女,儿子又能差到哪儿去。至于厨艺……尽管慕容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君子远庖厨”,可是云轻觉得他私底下肯定悄悄练过,不然也不会在去年围猎时随随便便就能将野兔烤得那么香喷喷,让她差点为了一口肉失掉自己的尊严。 然而,就是这样才华横溢又在厨艺上天赋异禀的慕公子,每次收到宁家别院的宴请时照样顾不得什么清高什么气节,跟在云小姐的马车后面也要过来。原因无他,除却想亲自向当年的“天下第一才子”讨教之外,就是这别院里的美食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而在宁家别院的十几位大厨能够提供的众多菜式中,最让这一群小辈们念念不忘、来了还想来的当然是—— 火锅。 湖心亭中的白石桌上,制作精美的铜锅被夹在炭火上,锅底被烧得通红。里面的汤水沸腾着,不断有泡泡浮上表面,短暂地停留之后,“砰”地爆开,真得周围红艳艳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直到拍上光亮可鉴的锅壁,才终于停了下来。 云轻夹着一片被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等待时目光明亮得好像闪闪发光。觉得时间差不多后,又迫不及待地将肉夹出来,在料碗里滚了一圈之后,顾不得烫嘴,迅速却又充满虔诚地送进了口里。 这吃法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当真是一绝,尽可能地保住了牛肉最原始的鲜美,该有的调料一滴都没有少,完全满足了人的味蕾,仔细咀嚼又觉得简直嫩滑到入口即化,每次到外祖父这里尝上这一口,便觉得那一瞬间人生都圆满了。 宋离觉得这慕公子实在是有意思,传闻中应该是一位清冷优雅、恪守立法的贵公子,可是见到本人之后却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气度不凡是不假,那言谈举止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但他眼角眉梢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股灵动与狡黠,让人着实很难相信这人竟然也会循规蹈矩了无生趣。 如今见识到了慕容为了一块肉毫无形象充满了烟火气的模样,世子殿下心中暗暗一笑,不知道为何,反正就是松了一口气。 这翩翩公子什么的,说到底也是寻常人嘛。 宋国民风剽悍,男女老少只要兴致起来了都能喝上两碗,敬酒就相当于对另一个人的认同和示好。单纯的宋离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慕公子吃肉时如此的大气不做作,酒量向来也会很不错。当下便拿了个空碗,拆封了管家送来的桂花酿,一整碗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好酒,就这么被递到了云轻面前。 “慕公子,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我此前从未见过,可是就这么短短两面,让在下一见如故,心潮澎湃,十分希望能与公子深交。宋离不如慕公子那般博学多才,唯有这酒量还稍稍上得了台面,在此敬公子一杯,以后您若是来了宋国,宋离定也会好酒好菜地款待您。” 言罢,仰头,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丹凤眼依然清明,却又似有若无地染上了一丝妖娆,眼波流转间,着实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云轻本就被得到美食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此时此刻姓甚名谁。再加上那么一个美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信誓旦旦情真意切的,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怎么还想得起慕容这具弱得不得了的身体是一点酒都沾不得的呢。 见云轻真的端起碗就要往口里送,除却宋离之外,其余三人均是瞬间慌了神,顾不得身前滚烫的铜锅,起身便要伸手拦住。无奈云小姐的身手向来敏捷,也不知道怎么左闪右闪地,就隔开了所有阻拦她与美男子对酒当歌的手。仰头,眨眼的功夫,一碗酒便见了底,末了还将碗底翻了过来朝着前方,向对方证明自己喝完了。 可是还没待宋离回应些什么,豪爽的“慕公子”的眼神就肉眼可见地变得迷离了起来,紧接着,脸颊也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红色。 这意外实在是太令人猝不及防,饶是足智多谋如慕容,一时间也乱了分寸,强行深呼吸平静了纷乱了思绪,与云重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二人搭伙将云轻扶起,打算随便找个院子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不然就这么一副鬼样子,谁知道她再待下去会闹出些什么事儿来。 太子知道了可能还没有什么事,毕竟都是一家人,关系近得不得了。可是若是被宋离发现了,那可就不仅仅是什么“怪力乱神”的奇闻异事了,说不定到时候就连周边的几个附属国都会拿这事做文章,这后果别说是他们,就连云将军和慕丞相恐怕都负担不起。 秦宁知道慕容因为这特殊体质的缘故一向自律,遇到别人敬酒都会全力推脱,今日的场面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见。 可是当下的场景让他也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再去揣摩那小子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稍稍抬手让云重他们赶紧离开,转头便扯出来一个官方的笑容继续招待宋离,连之前强行装亲和的精力都不愿意花费了。 这边的两位殿下气氛尴尬,那边刚刚离去的三人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本的身体具有天生的吸引力,醉酒之后毫无理智的云轻格外厌烦云重的臂膀,却又十分愿意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慕容身上,看得云重心中略有不爽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紧张,左顾右盼的生怕被哪个路过的丫鬟小厮看了去。 ※※※※※※※※※※※※※※※※※※※※ 这也算今天更了吧!!还有四分钟!! 十点下课的我真是极速码字2333 有个大事,咳咳,马上过中秋节啦,所以最近可能会发红包,嗯,希望小可爱们能给我个发出去的机会啊啊啊啊啊 真言 幸好宁老爷子为云轻留的小院离得并不远,云重一路神经紧绷地护送着他俩,跟防贼一样紧盯着周围,中途遇到飞起的鸟儿都会被吓了一大跳。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终于还算顺利地将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云轻扛进了院子里。 慕容虽然不懂武功,饭量也不大,身上看起来没几两肉,要比云重这种打小习武的人清瘦许多。可是毕竟个头不小,属于那种修长的身材,不壮,却挺高,单单那一副骨架就不是云轻那小身板能承受得住的。 这也是慕容头一次体会到了男女力量上的差异。他从小跟云轻打到大,总觉得就云轻那么一副娇小的身躯,打起架来却能与他这个男子不分上下,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可能算不上是力大无穷,但至少扛一些重物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万万没想到,这具躯体简直就是金玉其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换过来的这段时间疏于锻炼了,如今骤然遇到如此剧烈的挑战,竟然觉得颇为吃力,跟之前那个活力满满仿佛全然不知疲倦的云轻的身体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还好慕容本身的体质对酒的反应极为强烈,云轻只不过是在前半程稍微闹腾了一会儿,渐渐地,酒的后劲上来,那双本就隐隐有些泛红的眸子慢慢迷离了起来,一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的嘴也乖巧地闭上,软软地倚靠在慕容身上,被二人一同半搀半抱地放到了房间的软榻里。 这几个孙辈里,宁家老爷子最偏宠的便是云轻。就拿这常年为他们留着的小院来说,秦宁和云重的虽然也不差,可是真要对比起来,明显就不如云轻这里温馨舒适。就光看这软榻上铺着的被褥,据说用的都是南边某个藩国进贡的料子,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匹。就算是在宫里,也只有皇后贵妃这样级别的才有资格拿来做衣裳,那些位份低一些的妃嫔恐怕都不敢肖想。这料子也确实是不负盛名,柔软顺滑又花色精美,拿到阳光下看,波光粼粼的,如同湖水一般。陛下还是专门留了两匹来讨好岳父大人,可是谁能想到老爷子却暴殄天物,将这无价之宝拿来给云轻做了被面呢。 云重看着瞬间被云轻压出了褶皱的被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实在是有些心疼。好料子到底是好料子,即便是承受着那么庞大的身躯,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可是上面的花纹依然是流光溢彩,衬得那一张清冷俊秀的脸都显出了几分……娇媚。 如玉公子媚眼如丝,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人忍不住心里一颤。云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到时候再被哪个不长眼的瞧见,别说是慕容了,估计就连慕丞相的一世英名都会不保。 陛下敬重丞相,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什么,可是慕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是朝中的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就是天下文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足以将他的脊梁骨戳穿。 云重虽然一直都与慕容那小子不对盘,可是这些都是兄弟内部矛盾,绝对没有到那种想要毁他名声的地步。大家都从小一起长大,又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利益冲突,关系能差到哪儿去,真正遇到了什么事情肯定还是站在兄弟这边的。 捋清楚了当下的情况,云公子迅速找到了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怎么尽快给云轻解酒。 毕竟这丫头现在占据的可是慕容的身体,她是可以疯疯癫癫毫无顾忌的,可是慕容不能。 老爷子回乡,顺便也给府中的下人们放了假,只留下了管家和几个无家可归的小厮。不然他们方才也不会一路走来,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撞见。就这状况,去找人帮忙肯定不现实,就算能找着,万一再碰到个嘴碎的,将今日这事传出去,到时候慕容还指不定会怎么给他穿小鞋呢。 思来想去,目前唯一的办法应该就是……亲自走一趟,去取解酒汤? 云重在心中仔细估量了下这里到厨房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了。而云轻的状况又着实有些尴尬,尽管目前还算平静,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发疯呢。 云大哥微微叹了口气,再三叮嘱慕容一定要好好照顾云轻,千万不能借此机会报之前的仇,更不能借着照顾的名义占他妹妹便宜,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说实在的,他倒不是很担心让这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且不说这俩人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整日整日地看对方不顺眼,轻轻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才能看上慕容,单单就看现在这俩人的身份,就算是要担心……也是担心慕容吧。 走在路上的云公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不厚道地勾起了嘴角。 而…… 留守在软榻上的云姑娘果然没有让她哥失望。 云重离开之后,云轻像是立刻被解除了什么封印一般,原本已经安静得仿佛睡着,此时却又不安分地闹腾起来,半眯着眼睛,明明还是那清冽的声音,听起来却轻软又娇气。 “……慕容?是你吗?哎呀不管你是谁,我要喝水,给我水。” 边说还边微微嘟起嘴唇,天真无邪的模样看得慕容痛心地闭上眼睛,嘴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应答得格外顺溜,生怕哪里怠慢惹了大小姐不顺心,再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 “你哥去给你拿水了啊,你再等一会儿,别着急。” 本以为这还算温柔的语气已经足够让云小姐消停下来,可是需求没能得到满足的云轻明显并不能听进去慕容的安抚,醉酒之后的情绪也要比平常激动许多,一直压抑着的那点小娇纵此时尽数发挥出来,甚至越喊越大声,越喊越声嘶力竭。 “我不管!我就要喝!慕容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跟我对着干啊!我就喝个水而已你都要拦着我!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处处都看我不顺眼!你对别人都那么温柔对我好一点会死吗!” “……” 慕容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倏地顿住,瞬间的难以置信过后,微微拧起眉,目光僵硬地投向了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脸颊涨红,双眼布满了血丝,若不是其中那一丝不甚清醒的迷离,慕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相当正式的对峙。 可是即使所谓“酒后吐真言”,慕公子依然很难、也不敢去判断云轻这段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哪怕是心底的那一丝微妙的动容,也在转瞬之间被巧妙地掩盖起来。 既然云小姐率先发了难,还字字泣血句句控诉,慕容便也不打算把她当做一个醉鬼看待。往四周环视了下,随手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软榻边上,与云轻面对面平视。 “云轻,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次。不管你醒来之后记不记得、记得多少,都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可能是两人打从认识以来,第一次如此正经又平等地坐在一起,可是刚刚的那一段发泄仿佛已经抽掉了云轻身体里的所有力气,此时的慕容难得正式,她却只是安静地躺着,连眼睛都不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慕容没有管她,依然缓缓开口,是少女的清亮嗓音,又带着几分理性与克制。 “无论我们这么多年有过多少次冲突,无论旁人如何揣测我们,你,还有云重,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不同的。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那些人都说我谦和有礼,可能连你也这么认为。可是你知道吗,云轻,我从来都没有第二个选择。从小父亲便教导我要做一个君子,要饱读诗书,要精通诗词歌赋,要考科举中状元,要光耀慕家的门楣……他从来都不在意我喜不喜欢,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后来我与你们一起长大,我感觉到了我内心的一些向往。我想像云重那样,拿着弹弓打鸟,时不时约上三五好友出去游玩。我更想像你一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家人不会给你施加任何负担,而你也真的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慕容笑,不带嘲讽。 “我好羡慕你,云轻。” 云轻一直停留在一处的眼珠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稍稍转了转,醉酒之后的脑子似乎都不太灵光,需要好久才能完全消化掉刚才这一大段话中的内容。 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反而似乎真的被慕容的话打动,卸下了盔甲,带了丝温软。 “那……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跟我势不两立啊,我们就一直好好的不行吗,你自己想想哪次打架不是你先挑起来的。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的啊,我娘说再这样下去我都嫁不出去了好吗?” ※※※※※※※※※※※※※※※※※※※※ 这一章修改完啦 打滚求收藏呀~ 试试 慕容的瞳孔在听见“嫁不出去”这几个字时微微缩了缩。 说句实在的,在今日之前,他还真没想过,有一日云轻也会嫁做人妇。这十几年来,他们两个打打闹闹,他不知道他在云轻心里处于什么位置,可至少在他这里,云轻,或者可以说是云家的那几位,已经差不多是如同亲人一般都存在。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慕容性格清冷不假,可是还能分得清楚谁是真正的对他好。放眼整个天下,除了他爹娘,能够真心待他不为半分利益的,恐怕也只有云家几人了。 因为有旧交,所以愿意爱屋及乌;也因为地位相当又天生刚烈,所以不愿意将友情与纷杂世俗联系在一起,每一言每一语,都包含着一颗质朴的真心。 这样的人家简直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让人根本就无法抗拒。 就连慕丞相,明明每日在朝堂上跟云将军争得面红耳赤,不还是点头答应了夫人将府邸建在将军府隔壁吗。像他那样清高的人,很少有谁能真正入了他的眼,平日里跟那些同僚们表面上和和气气,可是心底里是真的看不起他们那种拍马屁抱大腿的样子。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玩那些的云将军,还不得吵吵闹闹一直到地老天荒啊。 见慕容许久没有回话,云小姐有些不耐烦。漂亮的眉头皱起,伸直修长的腿,转瞬之间,一只熟悉的大脚便往慕容的脸上招呼过去。 “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觉得自己理亏了!觉得对不起我!算你还有点良心!” 因为换了身体暂时休战了缘故,慕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跟云轻交手。疏于训练让他的反应较之前明显慢了许多,竟然愣了一瞬才迅速撇开头,却依然没能完全逃脱,脸颊被略带薄茧的大脚趾轻轻擦过,不疼,就是稍微有一点火辣辣。 也是幸好云轻昨日才刚刚剪了脚趾甲,不然就这个速度,那娇嫩的脸上肯定都要破皮了。 到时候等她清醒过来,知道是自己亲脚给自己毁了容,估计能掀翻了整个丞相府。 侥幸逃过一劫的慕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接着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鼻尖不自觉地吸了吸,接着面上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刚才从他面前踢过去的应该是脚没有错吧? 竟然……竟然还有一丝香味? 女子竟都是这么奇特的物种吗,连脚上都要弄得香喷喷的,搞得好像是专门要给别人闻一样。 也不知道清霜知不知道云轻干了这种事情,若是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突然之间变得娘里娘气的大少爷,估计这个人都要呆滞了吧,说不定还以为是他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要去找太医过来呢。 尽管觉得自己的完美形象可能已经被被云轻作践得差不多了,可是莫名其妙地,慕公子心内原本升起的那一丝不满却因为这奇特的发现,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然,哪怕云轻平日里再那样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姑娘啊,来癸水的时候也会疼,在家人面前也会装出乖巧懂事的样子,也跟别的姑娘一样喜欢那些香喷喷的东西。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慕容心情大好,当然,他本来也就没打算跟一个头脑不清醒的醉鬼计较些什么。再加上方才也趁着这个机会将心里话吐露了出来,无论云轻是否听到,将来又是否记得,至少他现在可以说是如释重负,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满心只想着先安抚好这位逐渐暴躁起来的祖宗,有什么事情等她清醒了再处理,到时候也好跟云重交代。 因此,话说出口时,不仅有着慕公子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还带着与他平日里的态度完全不符的温柔。 “你不是向来随心所欲么?在意旁人的眼光干什么。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长公主殿下一生都是孑然一身,也照样是我大秦的英雄,照样能够名垂青史。反过来说,我看了那么多书,可没见过有哪位有名的女英雄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一生都依附于他人的。” “云轻,我觉得……我觉得你应该跟其他的女子不一样。你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你生在一个美好的家庭,你的爹娘兄长不会要求你什么,甚至还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所以……没必要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一切都只听从你的内心便好。我不相信……宁老爷子的外孙女、云将军和云夫人的女儿,还有……嗯,还有长公主殿下名义上的孙女,会比旁人差到哪儿去。” “你就是最好的,不要管别人,相信你自己。” 话说到最后,慕容很清楚,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安慰的范围。如果只是为了安慰,何必说得如此温柔又真挚。他是真的为了云轻好,也是真的想让她一生平安喜乐。刚才那一字字一句句,大概就是他这么多年来,想说又没能说出口的所有感情。 恐怕也只有在此情此景下,没有云重没有下人,连云轻都是意识朦胧的,只有跃动着的烛火应和他,他才敢如此毫无防备地将它们说出来吧。 刚刚还嚷嚷着让他回话的云轻此刻似乎又睡着了,漂亮的眼睛闭着,睫毛卷翘,呼吸绵长,他那一番肺腑之言估计根本就没有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慕容笑笑,带着点无奈,却又隐隐有些释然与放心。 她不知道也好,他俩之间就是应该每次都喊打喊杀的,他处处挑刺却也处处护短,而她不用在乎旁的什么东西,只需要一直跟他闹腾下去便好。 也多亏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占据了他生命的一角,不然他的生活该是多么了无生趣啊。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慕容淡笑着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见云轻这一时半会儿似乎不会醒来,云重又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便撩起珠帘去了外间,想找本书来打发一下时间。 宁老爷子知道他这个外孙女不爱读那些圣贤书,因此在这边放着的都是些兵书或者是游记,偶尔还有一两本记载着各地奇闻异事的小册子。 这些书若是送到慕丞相面前定会被嗤之以鼻,说什么“毫无意义”、“不是正经书”,可是对慕容的吸引力却极强,他喜欢通过这种方式去了解那些没有见到过的世界,算得上是他平淡生活中的一小撮盐。 挑挑拣拣了许久,慕容捏着手中的几本书,转身准备进入屋内继续看护。里面的云轻似乎又开始闹腾了,隐约之间好像听见了她在低语,也不知都在嘀咕些什么。 待慕容走近一些,听清她正在说内容时,伸手掀珠帘的动作瞬间顿住,指尖微微颤抖,就连手中的书都差点滑落下去。 “慕容,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但是……但是我也知道,我长这么大,确实也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甚至有几次还闹到陛下那儿去了,也都是他们替我顶着。他们一直由着我的性子来,那是因为他们爱我想保护我,可是……可是我也爱他们想保护他们啊。” “就像你说的,我可以一直不成亲,甚至我根本就不想成亲,我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我觉得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是我也知道,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向来都比对男子严格许多,违背着世俗规律生活,必然也要承受着无尽的压力。” “就像长公主殿下,她的确是大秦的英雄,她的成就可能大多数都男子几辈子都赶不上。可是那些市井小人的闲言碎语你难道真的没有听说过吗?长公主自己难道就不难受吗?我可以不在意他们在背后说我什么,但是我不能任由他们去诟病我的爹娘兄长,这比打我一顿更让我受不了。” 正如从来没有如方才那般温和地跟云轻讲过话一般,慕容也从来没有听见过云轻如此柔软、如此冷静、又如此正式地跟他谈论一个如此敏感的话题。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睿智光芒,每一个字都温软又坚定,认真得让慕容一瞬间觉得,云轻可能压根就没有醉。 然而这个猜测瞬间就被当事人推翻。 只见云姑娘盘腿端正地坐在软塌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直直地看向慕容,里面的光芒亮得让人有片刻的失神。 “我想过了,这样的结果我承受不起。我爹娘那么好的两个人,我不可能让他们被诟病。” 云轻抿了抿唇,眼皮在短暂的垂下之后抬起,正经又坚定。 “你知道吗,我想过,如果我未来的几十年一定要跟一个人一起度过……慕容,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不想跟那些女子一样,依附于自己的夫君,甚至可能伏低做小。我想始终都做一个自由又完整的云轻。” “所以慕容,要不我嫁给你试试?” ※※※※※※※※※※※※※※※※※※※※ 让我再想想容儿该有什么反应…… 明天又是满课,但是也不是没有更新的可能啊hhhhh 如果不更新应该也会把这短小的两章改得肥一点233333,大家也可以到时候再来看啊 这样叭,不管明天更不更新,反正从明天开始就在评论区发红包啦,发四天,准备的是每天三个,如果、如果一个都发不出去的话那就给我自己吧hhhhhh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呀,我决定用蛋黄酥替代月饼辣 打个滚求收藏呀~ —— 本章修改完啦!!! 试呗 慕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手中暗暗使劲,用力到连指尖都泛着青白。若不是云轻还一直目光灼灼地等着他回话,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场梦。 京城的这些贵公子们,没有几个不是年纪轻轻就有了通房小妾的,甚至有的还日日流连红楼楚馆,将这样的“风流”当做是一种雅事。慕容平日里与他们交往不少,个别的也算得上是才华横溢,不拘小节又讲义气,可以说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对于他们的那些风流事,慕容却始终都不敢苟同。 说起来可能也是受了他爹娘的影响吧,慕丞相尽管嘴毒又古板,可是对夫人却是出了名的好。成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百依百顺的,连高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说什么纳妾之类的事了。 就连三句说不顺心就要爆粗口的云将军,有一回提起慕丞相爱中妻子这一点,都好不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赞美。 “那小子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能胜过我的,唯独这一点,勉强能与我打个平手。” ……算得上是很高的评价了。 也正是因为有自家父母几十年恩爱的示范作用,慕容内心深处对于妻子的描绘也要与别的那些公子哥有很大不同。都说“哪个少年不怀春”,慕容再持重矜傲,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正直青春年华的男孩而已,每日行走在京城街头,能见到不同阶层各家夫妻的相处模式,自然也会忍不住幻想自己未来的生活。 会是什么样的呢? 慕容这十几年一直过得平安顺遂,国泰民安,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家庭也相当和睦,可能除了跟云轻的那一点矛盾,别的连争吵都没有。 太完美,也太平淡。以至于幻想起来的时候,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新鲜的东西,依然是那样的房子那样的花草树木,他也会像现在的他爹一样忙忙碌碌,整日埋头在书房里,只有吃饭时才能见上一面。或许还会有一个在朝堂上不对盘的同僚住在了他的隔壁,两人日日吵架,却也日日一同回家,可他们的妻子却好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彼时幻想中的慕容卡了壳,因为他发现,在脑海里出现了“妻子”这个词时,他竟然在瞬间匹配上了云轻的脸。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两位夫人的关系又那么好,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他俩凑成一对,甚至在云轻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慕夫人还起过指腹为婚的念头,据说当时连信物都已经交换了,没成想却被云将军察觉出了不对,强行破坏了这个原本很完美的计划,就连云夫人威胁要跟他和离都没有用。 甚至还跑到丞相府门口撂下狠话,表示自己的闺女哪怕一辈子不嫁都不会去给慕家的小子当媳妇。幸好云夫人及时出现拖走了他,不然还指不定要说出什么别的诅咒自家女儿的话。 也是因为有这层原因在,两家夫人之后便再没有怎么提起这档子事,只是总有意无意地让两个孩子多多交流。可是她们谁都没想到,这原本可以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两个孩子,竟然能交流成了一对冤家。云轻毕竟是女孩子,云夫人见自家闺女真是在慕容那里吃了亏之后,便与好姐妹商议,打算彻底歇了这点小心思。而慕夫人原本还觉得是小题大做,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能有什么事,直到有一天她亲眼见证了慕容身上的块块淤青,才终于甘心向命运屈服。 虽然这两个孩子无论是家世还是外貌都很相配,甚至连性子都是互补的,可是如果两人都压根就没有这一层意思,甚至还几乎要把对方当仇人看,他们做家长的也实在没比较强迫他们,不然将来若是成了一对怨偶,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而慕容也一直都很感激他娘没有为了友谊将他这个儿子贡献出去,勉强还让他在云轻面前保住了一点尊严。 直到……直到他不由自主地将云轻的脸匹配到了“妻子”这个身份下面。 他们会有自己的小家,云轻不会做家务,可能连每日的衣物都要他来找,而换下来的就一一叠整齐放好。云夫人那厨艺他也不指望云轻能天赋异禀,那就由他来偶尔下厨坐一桌饭菜,两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云将军和慕丞相依然不对盘,却碍于儿女的颜面强忍着不发作。而……他们可能还会有一个不知道像谁的孩子,像他当然最好,可是像云轻也不错,至少长得好看。 那天的慕容回神之后,惊觉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强行忽略了自己胸腔内的那颗砰砰作响的心脏,简直就是落荒而逃,隔日见到云轻时都觉得有些心虚。 而现在的慕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与云轻短暂地对视之后,迅速别开了视线,漂亮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绯红。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见,恐怕要以为是“慕公子”轻薄了“云姑娘”。 云轻见慕容许久都没有给个痛快话,那股子撒泼的劲头又上来,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绝妙演技,瞬间便眼眶濡湿,甚至都没有酝酿一下。那原本属于慕容的长而卷的睫毛此时被泪水浸润,更添了一层墨色,变得一绺一绺的,搭在眼皮子上,很容易让人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小狗。本来就是楚楚可怜,再配上那乖巧无辜的眼神,实在是让人狠不下心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而且……而且本来也就不是很想拒绝啊。 慕容的视线飘忽,眼珠子转着,将整个房里都检查了个遍,声音出来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试、试试就试试呗。” 他不确定自己对云轻的感情是不是喜欢,只是……他们的理由可能差不多,如果真的要与一个人一起度过这之后几十年的漫长人生,他不介意那个人是云轻。 将心里话吐露出来之后,慕公子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不用再强装高冷,一直吊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 不然也不会冷不丁被端着醒酒汤回来的云重下了一跳。 慕容不知道云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看到了多少,当然也不会笨到主动开口询问,很快平复了心绪之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端云重手里的碗,却被人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顺便还甩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确定?”云重努努嘴,示意他往外看,“天都快黑了。” 慕容知道云重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若是听见了什么肯定会当场问出来。此时见他只顾着在语言上挑刺,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便稍稍放了心。 还好还好,不然肯定免不了打一架……他当然不会害怕打架!又不是没赢过!就怕到时候万一打坏了云轻的身体可怎么好! 慕容万分正直地想着,转过身想要跟着云重一起进去,却又瞬间被眼前的场面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云姑娘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地看向云重,而云重也配合着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端着碗任由她看。 上下打量了好几圈,云轻似乎终于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她亲哥,原本就晶晶亮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照得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就在这两个男人都恍惚之时,云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迫不及待地就要跟她哥分享这个喜讯,张嘴便让慕容心里一颤。 “哥!好消息!你和爹娘再也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了!慕容说了!他……唔!” 慕容早在她的第一个字说出口时便直觉不好,电光火石间,当机立断,暗暗向前靠近。最后那一刻的时机可以说是把握得相当精准,没有给云轻任何反抗的机会,一把从云重手中抢过碗,勾住云轻的脖子就往她嘴里灌进去。 也真是幸好这是云轻,心大漏风又爱吃喝玩乐,即便是喝醉了,有什么东西灌进来也会自然而然地接受。喝了两口甚至还觉得味道不错,主动接过了碗,一饮而尽。 而慕容也终于能够得到暂时的喘息,想要活动一下自己那有些酸痛的胳膊,稍微一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头看去,才发现他俩现在的姿势有多么的……引人遐想。 慕容本身就身材高挑,再加上云轻那从小练武养成的气质,虽算不上是高大威猛,却也是英武不凡,甚至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将刚与柔完美融合在了一起,比之前要增添了许多灵气与烟火气。 而云轻的身高虽然在女子中算是中上,可是毕竟年龄小骨架小,之前她一直都舞刀弄枪的,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些女子的特质,而互换之后,慕容骨子里的那种从容与书卷气也一并被带了过来,显得这整个人都棱角好像都被磨得圆润了许多,一颦一笑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此时,漂亮的“云小姐”一手勾着“慕公子”的脖颈,一手原本扶着碗,在对方接过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那宽大却又略显清瘦的肩上。 察觉到了不妥,慕容暗中咽了口唾沫,迅速收回了手。 可是已经来不及。 云重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慕容的眼神里是满满的不信任,语气中还隐隐带了丝威胁。 “嗯?他要怎么?” ※※※※※※※※※※※※※※※※※※※※ 滴!存稿箱卡!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在评论区发现了一只一不小心剧透了的小可爱hhhh反正今天准备了三个红包,如果等到半夜都没有别的小可爱出现,就合并成一个大红包啦! 继续打滚求收藏!!! 等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我已经在看秋晚了哈哈哈哈哈哈 中秋快乐!!! 失忆 慕容反应迅速,没待云轻开口便,率先抢答,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说出来了什么,到时候两人一起遭殃。 “我可没说什么!就是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提起嫁人成亲这事,我说她若是真的嫁不出去的话,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爹娘兄长都宠着,到时候……” 虚张声势刻意拔高的声音在云重渐渐变得严肃的目光中,逐渐减弱,直至没有。 云重也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的人,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不会想到,云轻和慕容竟然会有有在一起的可能。于是也就没有再过多地追究,只是冷冷地瞪了慕容一眼之后,伸手擦掉了他妹妹嘴角残留的汤汁,声音跟刚才质问慕容时简直判若两人,温柔得能滴得出水来。 “行了,轻轻,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等会儿去叫个人过来照顾你。” 云轻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眨着大眼睛乖巧点头。 一旁的慕容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点头,点了两下之后,却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顾不得人家两位还在兄妹情深,迅速抓住了云重的手臂。 “兄弟!你忘了吗?这应该是‘我’的院子才对吧?宁老先生这儿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啊,况且太子和世子都还在呢,云轻总不能留在这儿睡吧。” 云重被点醒,一拍脑袋,恍然发现了自己竟然忘记了多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历史上的惨痛经历让他对慕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是不着痕迹地递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慕容也根本就不在意,两人再次像不久之前那样,搀扶起云轻,一路将她送到了原本属于慕容的院子里。 说起来,慕容毕竟不是宁老爷子的亲孙辈,尽管确实欣赏这个后生,也给他留了小院,可是相比起云轻那边的奢华精致,这里明显要朴素许多,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装饰,放眼望去,最多的便是书籍。可能对于慕容这种读书人来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块好地方,可是对于云轻…… 幸好云轻刚才喝下的醒酒汤已经逐渐开始发挥了作用,这一路走来又吹了些凉风,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若是她还醉着,看到这样的配置,还指不定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一波接一波的闹腾,云姑娘有些疲惫,躺下之后也没有怎么让人哄便很快入睡。云重和慕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确认云轻已经睡熟,这才吹灭了蜡烛,走出了房间。 前方太子和宋离迎面而来,面上带着几分焦急和关切,见到他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直接询问:“慕容现在怎么样了?” 云重刚刚还看着自己妹妹睡着,一时半会儿还没从这迅速转换的身份中回过神。倒是慕容率先反应过来,替他回了话。 “哦,慕容已经好多了,现在喝了醒酒汤,刚刚才歇下。” 听说慕容已经休息,秦宁也就没有强行要进去看看。倒是宋离,不断地向几人表示歉意,真挚得让人即使有再大的气都发不出来。 可是以云重和慕容现在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去接受人家的道歉,只能笑笑,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幸好还有秦宁站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这样吧,反正慕容都已经歇下了,不然大家今日都早些休息,明早起来再当面跟他说。” 宋离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又看向对面的兄妹俩,犹豫了一下,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有人沾枕即睡,一夜无梦,也有人心怀忐忑,整夜无眠。 次日清晨,夜色还未褪去,只有一缕朦胧的晨光照进来的时候,云轻就已经醒了。 慕容这体质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不仅酒量不行,宿醉睡起来头还不是一般的疼。云轻在榻上足足缓了好久,才勉强恢复了神智,起身不甚熟练地穿好衣裳,就推门出去了。 她起得实在太早,整个别院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远处的厨房里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估计是师傅们在准备早饭。 云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要趁着好不容易早起一次去练练剑,转念又想起她和慕容换了身份这件事,还是选择了放弃。先别说这弱小的身板能不能做那么激烈的运动,就光是万一被人发现了这一点,她就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深思熟虑之后,剑恐怕是练不了了,慕容这里又只有那些圣贤们的经典书籍,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索性踏着还未散去的月色,慢慢走向了昨日吃火锅的湖心亭,想着至少还能欣赏一下美景,说不准还能看到日出。 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起得比她还早。 慕容从过年之后便开始准备明年的科考,尽管以他的才学和家世,哪怕是直接向皇上要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不管是慕丞相还是他自己,都还是希望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赢得该有的荣誉。自己安心,也能让别人心服口服。 当然,以慕容的才学,达到这个目标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谁能想到呢,竟然会出现两人互换了身体这一茬,让一切都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刚刚换回来的那几日,慕容简直是寝食难安,一心都想着他俩还能不能换回来、怎么才能换回来。连饭都不想吃,更别说是看书了。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初时的那种惊诧和惶恐逐渐被平静取代。慕容很清楚,如果他和云轻不能在可考之前换回,那大不了就是再等个三年。反正一辈子那么长,他们总有换回来的那天。 认清了事实之后,整个人反倒从容了许多,也不再强迫云轻去读那些无趣的书。左右以她的水平,读再多的书也没有什么用,况且她也读不进去。 倒是慕容,在将军府时,基本上每日都会早早起来,浸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云将军和云夫人知道了,开心得不得了,他家闺女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开始读书了。 而这次的机会更是难得,他住进了云轻的房间,人生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奢华配置的同时,也对那些平日里没有机会看到的游记杂记爱不释手。恨只恨时间不够,不然他一定要一一将这些书翻个遍。 云轻过来之前,慕容已经看完了一本游记,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的书,抬眼望去。看到来人时,连目光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云轻对他这种热爱学习的模样简直司空见惯,只是没想到他即使换了身份、又来到了别院里,也改不了这做作的习惯。心里暗戳戳地嗤了声书呆子,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他。 “那个……我今早起来,发现领口这里有好大一块汤汁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记得好像我当时醉酒之后你一直在我身边吧?我有做什么奇怪丢人的事情吗?” 慕容原本在见到她之前还有些忐忑,觉得自己云轻今日相见之后定会非常尴尬。可是此时听她这样措辞,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紧盯着云轻的眼睛,声音出来都有些颤抖。 “你……你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云轻见慕容的反应竟然如此奇特,直觉自己肯定忽略了些很重要的事情。在大脑里拼命寻找着昨日的记忆,可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目前看来是的。我只记得我昨日醉酒之后应该就睡着了。可是看领口的这块痕迹……着实不像是什么没有发生诶。” 说着还悄悄靠近慕容。 “哎,跟我说实话呗,我不怕丢人,我昨日都干了些什么?” 你说你要嫁给我试试啊。 慕容确实想过云轻起来之后会忘记,可是没想到,她会忘记得如此彻底。不过也好,这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倒也免得两个人面对面尴尬。 “没啥,就是你昨晚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拉着我叫爹爹。当然,我也不介意多你这么一个蠢闺女,可是你还要拉上云重就有些过分了吧,哪儿有儿子比爹还大的。” 云轻也不是傻子,一听都知道他才胡诌。倒也没生气,笑骂着拍了下他的手臂。 慕容连躲都没有躲,眼中还带着笑意,受下这一掌。只是仔细看去,那笑意竟未达眼底,隐约还带着一丝无奈。 两人就这样在湖心亭里一直坐到了天光大亮,一人安静看书,一人闭目养神。直到太阳彻底升起,其余三人才姗姗来迟。简单用过早饭之后,几人一起出了别院,走过来时的官道,进了城门之后便分道扬镳。 云重昨日是跟军营里请了假才出来的,现在当然还是要回去继续接受残酷的训练。不放心地叮嘱了妹妹几句之后,又假装凶狠地瞪了眼慕容,这才带着满心的不放心,打马离开。 马车缓缓前行,拐了一个弯之后,进入了丞相府和将军府所在的巷子,云轻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转身之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迅速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掀开了车帘,探头进去。 “哎!你……我的生辰要到了!丞相府已经在准备了!好热闹!” 慕容手里捧着书,可是这一路过来,却是一页都没有翻过去,心里思虑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时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心中莫名涌上了几分苦涩,这蠢货估计是从来没有认真地记过他的生辰吧。 当然,他也不想记住她的,可是无奈记忆力太好,那个日子一旦知道,便怎么都忘不了。 他们两个还是打打杀杀的便好,实在没必要搞得那么温情。 简单地整理一下情绪,被迎上来的白桃扶着下了马车。慕容这才傲娇地扬起脸,语带嘲讽,跟之前别无两样,甚至还学了些云轻那嚣张跋扈的语气。 “知道啦,提前恭贺慕公子生辰,小女子到时候定会携礼拜访。 云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听懂慕容的话中的嘲讽之意,居然还笑着挥了挥手。 “好啊,那本公子到时候等你哦。” ※※※※※※※※※※※※※※※※※※※※ 容儿好难:) 这一章是语音码的hhhh从来没有如此怀疑过自己的普通话,已经查过一遍错别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如果有大家也可以挑出来呀 今天又多了一个留评的小可爱!!!开心!!!半夜发红包!!! 母子 云轻这几日待在丞相府里,眼睁睁地看着这全府上下的主子仆人虽然都忙得脚不沾地,可是依然是喜气洋洋的。尤其是慕丞相,虽然他平日里都是搬着一张脸,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年到了慕容生日这时候,都会显得格外平易近人,跟平常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无论是谁,生出来慕容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估计都巴不得带着他出去好好炫耀一番,而生辰宴就是这么一个完美的机会。各家熟悉的不熟悉的亲朋好友或者是朝中大臣都一一来到,而这么大好的日子,除了云将军,估计也没有谁敢不怕死地找慕丞相的不痛快。往年的生辰宴上,无一例外,都是一派和谐的庆祝之声,实在是让慕丞相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这位一向崇尚节俭的慕大人,才会破天荒地不要求夫人尽可能地削减开支,而是亲自提出要求,他儿子的生辰宴一定要大加操办,一定要办得热闹,要办出他们丞相府该有的规格和气场。 慕夫人说起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不到十岁便开始学者持家,而慕丞相的母亲又早早过世,她可以说是一进门便担起了当家主母这个担子,几十年来将偌大的丞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京城谁提起来不夸赞慕丞相娶了一位贤妻。 按说以慕夫人的能力,操持一个生辰宴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可能也是因为越是在乎就越害怕出错,每年慕容的生辰,慕夫人都会格外谨慎,生怕哪里不合规矩,哪里让宾客不尽兴,或者是哪里又不合慕容的喜好,每一个细节都会找儿子仔细核对,反反复复直到万无一失了才肯罢休。 而这些……云轻之前虽然略有耳闻,可是说到底还是不太了解的。 因此,在慕夫人第一次拿着一沓纸敲开房门时,云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惊慌失措的状态。 最近的天气越发炎热,慕容这人又向来崇尚节俭朴素,当然不会有什么防暑降温的措施。而云轻又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左右他这屋子连清清霜都不常进来,云轻独自待在里面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怎么好好地穿过衣裳,都是撩起下摆翘着二郎腿。又没有人强迫着她学习,自然也不会看什么正经书,捧着悄悄从外面买来的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好不自在。 慕夫人敲门时,云轻正看到最精彩的部分,才子在科考中一路过关斩将高中状元,转头就去了佳人府里向人家提亲。成亲那日十里红妆,全城的百姓都来围观。二人行完礼之后,大家含笑看着新娘被送入洞房…… 云轻实在没忍住,也跟着笑得眯起了眼睛。正想要翻到下一页,外面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和慕夫人特有的那温柔嗓音便吓得她差点没能拿住书。 “容儿!娘找你有事!” 也不知是不是全天下所有的娘亲都有这么一个不经人允许便推门进来的坏习惯,之前在将军府时,云夫人就是这样,总是不定时地搞个突击,以至于云轻看个话本都要跟做贼似的,常年习武练出来的好听力也基本都用在了跟她娘斗智斗勇这方面。 本以为慕夫人那么温柔那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像她娘那般没礼貌,不尊重别人隐私,不然云轻这几日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她觉得慕容那么懂事,家里肯定不管他吗。 可是实在是没想到,她今日不过是一时疏忽,忘记了锁门,如今却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败笔。 在云轻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慕夫人已经推开了房门,款款进来。仿佛是知道她家“儿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就连脚步比平日里快了许多。而云轻虽然反应还算迅速,可是这房间毕竟就那么大一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简直就是一览无余,饶是她动作再快也都来不及,只能欲盖弥彰地将话本收到了身后,拉住早晨起来还没有叠好的被子盖住,抬头看向已经渐渐逼近的慕夫人,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端庄优雅温婉大气的慕夫人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自家儿子这副模样,着实有些许的愣神。云轻见慕夫人许久没有开口,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下半身,心里顿时觉得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连忙站起身,抚了抚衣裳下摆,遮住了露出来好大一截的大长腿。直起身是幅度可能有些大,原本就松松散散的领口也跟着散开,露出一大片光洁白净的胸膛。云轻脸色爆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慕夫人看着儿子难得的手足无措,方才的惊诧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无奈和一众隐秘的欣慰。她这个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乖巧懂事,也太太过让人省心了,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有让他们夫妻怎么费过神。隔壁云夫人总是羡慕她能养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好儿子,她骄傲之余,又何尝不羡慕他们一家人能够吵吵闹闹却也互相关心呢。 她这母亲当得,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如今突然见到儿子居然也有这么生动活泼的一面,与别家的那些调皮小子没有什么两样,慕夫人也着实放下了心。有了这层关系在,自然也就没有云轻想象中的狂风骤雨,反而依然是如同往日一般的春风拂面,甚至比之前还要温柔许多。 “容儿,好了,在娘面前就不必躲躲藏藏了。这次也是娘不对,你大了,自然会有一些小秘密,娘不应该就这样贸然闯进来。娘娘你道歉,以后不会了。娘也会跟你爹说,以后进你的房门肯定会先经过你的同意。” 那一瞬间云轻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眼前这实实在在的人和声音又提醒着她这并不是幻觉。云姑娘几乎要喜极而泣,伴随而来的就是对慕容弄弄的羡慕与嫉妒。 慕夫人到底是什么绝世小天使啊! 而云轻显然高兴地有些过早,让她更加激动的还在后面。 慕夫人不着痕迹地地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尽管很想知道儿子到底都藏了些什么,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样并不好,甚至可能还会把她们母子的关系搞僵,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于是眼波流转间,又一阵柔柔的声音传了出来,在云轻听起来宛如天籁。 “容儿是不是太热了?你也真是的,小小年纪非要学你爹那样的老古板,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这样,正好府里最近在筹备你的生辰宴,娘顺便就叫人将那些闲置的院落也一并给打扫了。你这儿每到午后太阳便直直照进来,估计连觉都睡不好吧?不如等会儿便收拾收拾……啊,也不必收拾了,你这儿也没什么东西,等会儿便直接住到梧桐院去,那儿有好几棵大树,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到时候娘再派人将圣上新赐下来的冰块给你送过去,倒是别说是热了,恐怕半夜都会觉得有些冷呢。” 这么温柔贤淑又明理懂事,简直是全天下娘亲的典范啊! 就这短短的一段话,简直让云轻感受到了一个完美女子该有的魅力,一位母亲对儿子深沉的爱。现在她抬头看向慕夫人时,甚至都能感觉她的背后散发着一圈金光。 心中的欣喜与激动简直都要喷薄而出,可是碍于她现在用的可是慕容的身份们,不能那么肆无忌惮,只能强行做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只是声音里那怎么都压抑不住的颤抖还是稍微泄露出了一点她激动不已的情绪。 “谢谢娘!” 慕夫人被儿子这正儿八经的表情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傻小子,我是你亲娘,说什么谢不谢的。” 这一出过后,“母子”二人的关系仿佛瞬间拉近了许多。当然,这只是从慕夫人的角度看,云轻可不是这么认为。毕竟在她这十几年的认知里,母亲与儿子,就应该是这种相处模式,哪怕慕容这个人再早熟再懂事,在母亲面前也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于是便也像是之前在将军府里对着她娘那样与慕夫人相处,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虽然与慕容有着比较大的差异,可是却恰到好处地戳到了慕夫人的心坎里。 两人坐在慕容房里的桌前,慕夫人将准备得差不多的生辰宴策划推到了慕容面前,声音温柔地向他一一讲解。而云轻也是难得对一件事情如此感兴趣,竟然全程都没有走神,仔细地听完了慕夫人的设计之后,甚至还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足足将整个方案修改了十几次,才勉强能让双方都满意。 而距离慕容的生辰宴,已经只剩两日了。 ※※※※※※※※※※※※※※※※※※※※ 啊我竟然把草稿发出来了,心好累:) 今天还有红包噢~ 继续打滚求收藏呀 亲家 隔日便是慕容的生辰宴,慕丞相却依然还在书房里忙碌。慕夫人心疼夫君,提着一盒刚刚做好还热乎着的点心,匆匆向书房走去。 见到是夫人,一向不苟言笑的慕丞相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起身迎上前,亲自从她手里提过食盒,待一切都收拾妥当,这才悄声问道:“夫人怎的突然大驾光临,是有何事找为夫吗?” 慕夫人就是喜欢他这种古板之中又带着些不正经的样子,虽然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可是相比于面对着孩子的时候,要轻松活泼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调皮。 “怎么?难不成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夫人突然咬文嚼字,慕丞相赶忙连连摆手,虚揽着夫人的肩,扶着她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会呢夫人,整个丞相府都是你的,你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谁敢质疑半句,我拿他是问!” 慕夫人知道他这是在讨巧卖乖,可是还是被哄得很满意。抿了抿唇,推开夫君的臂膀,正色道:“哎,我今日来是真的有事跟你讲。就是……就最近,你有没有发现容儿的行为举止有一些不一样?” 慕丞相对“夫人推开我竟然只是为了慕容那个臭小子”这件事感到了一丝不满,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闻言还是提起了几分精神。 “夫人这么一说,为夫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他最近确实是有些不对。之前他可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捧着一本书的,每逢初一十五查功课的时候,哪里需要我提醒,自己就过来了。这次我也是被朝中的那些事忙昏了头,忘记了这一茬,这小子居然也到现在都没有来找我,反倒日日往隔壁跑,估计又出去惹什么事了吧。” 慕夫人是那种妥妥的慈母,听不得孩子他爹这么编排她家儿子,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掌,眼神里含嗔带怨。 “我儿子可不会出去胡乱惹事!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不是前几日我去找他商议生辰宴的事宜吗?他当时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书,看到我进去,慌慌张张的,直接把书往被子里塞。我想着……咱们是不是有些疏于对这方面的教导了,之前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孩子长大了,也到了该想这些的时候,咱们做爹娘的,也不能就这样顺其自然啊,万一到时候没走上正道呢。” 说着还笑着锤了下慕丞相的胸膛:“说起来你们这父子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当然你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开的窍,日日给我写情诗。” 被提到往事的慕丞相老脸一红,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在夫人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然而,对自己夫人和儿子的标准始终是不同的,慕丞相想起方才夫人的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深意,心中虽然觉得这事实属正常,可是在夫人面前还是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出来。 “夫人放心,等这小子生辰过后,为夫定会找机会好好说道说道他。小小年纪就看这些不着调的书,将来可怎么办!” 慕夫人对她夫君这脾性实在是有些无奈,可是天生的温柔个性让他很难像云夫人那样,口无遮拦地直接吵起来,只能带着温婉的笑意,等着他表演完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行了,你们父子的关系本就没有人家将军府那么和睦融洽,你就不能对你儿子稍微宽松一点,反正他也大了,亲事什么的也是时候张罗起来了。让他早点了解一下这些事情也没关系,免得将来什么都不懂,反而惹人笑话。” 慕丞相这大半辈子都败在了夫人的温柔攻势下,若是关乎全府前途的大事,他可能还能反驳一两句,可是在这种鸡毛蒜皮可有可无的小事上,慕丞相基本都是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慕夫人见今日来这儿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心中格外满意,转了转眼珠,转而便开始第二轮的斗智斗勇。 “哎,说起容儿的亲事,我倒是觉得,与其找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还不如让轻轻做咱们儿媳妇。一方面轻轻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算是知根知底,没什么坏心思。另一方面,他们两个这么多年来虽然打打闹闹,但到底也是有感情的,说不定将来还真的能彼此喜欢上呢。你看隔壁那两口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这都打打闹闹几十年了,不照样还是如胶似漆的。” “再说,我最近注意看着容儿对轻轻的态度,感觉好像已经有了一些改变了。而且现在京城总有传言说,好像自从上次闹了那一回之后,他们两个都像换了个人一样,相处和睦了许多。有好多百姓都猜测咱们两家是不是结亲了。” 说起来,慕丞相对这事倒没有像云将军那么排斥,甚至还隐约有一些期待。毕竟云轻这个姑娘,虽然闹腾是闹腾了点,可是单看那外表和那张巧嘴,确实挺讨人喜欢。只是结亲这事…… 稍稍犹豫之后,慕丞相缓缓开口:“夫人,为夫觉得吧,咱们还是先别过早下定论,毕竟成亲是两家人的事情,有隔壁那个老小子挡着,咱们再看好他们两个都没用。左右慕容现在年纪也不大,再等上几年,等那边松了口也无妨。” 原本还想再补上一句,他们慕容又不是非云轻不可,可是看到夫人那逐渐沉下来的脸色,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嗯,当然,我也非常喜欢云轻啊,可是这事儿急不得,还需要从长计议。待我们给他们把条件件都安排好之后,这事儿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慕夫人虽然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复,可是目前看来这似乎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于是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嘱咐了夫君两句,让他不要太过劳累,便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丞相书房里的烛光直到晨曦微露时才被吹灭,伴着更夫响亮的打更声,整个丞相府都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慕容的生辰恐怕是府里除了过年之外最热闹的日子了,就连仆从奴婢都是喜气洋洋的,见到来客,嘴巴不知道要比平时甜了多少。而客人们也都十分地给面子,无论平时与慕丞相有没有过节,此时都是一副笑脸,也不吝啬于给丞相府的下人们打赏些银钱。 云夫人作为慕夫人最好的朋友,自然是要早早过来给好姐妹帮忙,顺便也让云轻这个假寿星和慕容这个真货狭路相逢。 “慕容”作为丞相府的少主人,又是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自然是要跟着慕丞相到前厅去迎接客人。可是慕夫人到底还是存了点私心,想要创造一切机会,让儿子跟轻轻好好交流感情,便直接让他留在自己的房间里,美名其曰“接待好跟他年纪相仿的客人”,实际上来的只有“云轻”一个。 时隔多日,慕容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府里,倒也没有太多的思念,只是觉得五味杂陈。云轻似乎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蠢,居然能三言两语便让他娘给她换了整个府里位置最好的院落。别的他不敢下定论,至少在哄长辈开心这方面,云轻还是可圈可点的。 沉醉于当寿星的快乐中的云轻当然不知道慕夫人将她和慕容安排在这一个房间里的深意,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像个正儿八经地带着慕容巡视着她的新领地。 而另一边的厨房里,云夫人正陪着好姐妹,最后清点着宾客们的菜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跟你说个事儿,前几日皇后娘娘派人从宫里捎信出来,说容儿和轻轻进宫时她仔细看了看,感觉他俩之间好像有一些不对劲,让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慕夫人原本就想着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事儿跟云夫人交待清楚,没想到倒是对方先主动提了出来,心中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式。 “啊,他俩相伴着长大这么多年,可能就是会有一种默契在嘛。” 云夫人是天生的急性子,不讲那些弯弯绕绕,闻言有些着急,放下手中的活计,刚出口时声音有些大,在慕夫人的眼神示意之下,迅速转换成了悄声低语。 “肯定不简单!我的女儿我心里清楚,这些年来虽然有点胡闹吧,可是真正接触到的男子还真不多,除了家人之外,就剩下慕容了。所以啊,说实话,我跟你你这么多年的姐妹,如果云轻真的要嫁出去,放眼整个京城,也就你家慕容我还能稍微放心一点。” 对于慕夫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听到有人夸奖她儿子更让人开心的事情,脸上勾起淡淡的微笑,足够让人感觉她他心中的明朗。可是这微笑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容。 “话是这么说,我也是真的喜欢轻轻这孩子,当年咱们不也差点就结了娃娃亲吗?可是……可是就你家将军和我家老爷这水火不容的关系,咱们两个在这儿说,能有用吗?” 云夫人当然不会在好姐妹面前掉了自己的面子,拍拍胸脯,一如当年还是少女的时候,豪气直冲云天。 “你们家那位我是管不着,可我们家那姓云的,他必须得听我的,不然他试试!” 这骄横的模样还真是一直没变,慕夫人没忍住,笑出了声。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在一瞬间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一笑之后,便各自开始做手里的活,转而聊起其他话题。 而令两位夫人,也令众位宾客没有想到的是,云将军和慕丞相这两位向来水火不容的冤家,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并且似乎还对某一件事情的格外投机。 他也不想啊,慕丞相心中长叹。 若不是因为夫人对促成两家婚事的意愿太过强烈,而这确实也是事关慕容的终身幸福,他才不愿意跟这死小子假装和平。 相较而言,身为女方家长的云将军明显就要高傲许多,从慕丞相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始终都保持着你不开口,我就缄默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无论慕丞相说什么,对方就是不接茬,饶是慕丞相再有三寸不烂之舌,再有良好的气度修养,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重重地将茶杯扣在桌子上,顾不得旁人投来的疑惑目光,强行压低自己的声音,隐忍着怒火开口。 “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你不做主!云轻的婚事可不是你说了算!若是她真心想嫁慕容,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 云将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就因为是实话,才更加让人怒火中烧。忍了又忍心中的小火苗,实在是,忍不下去,云将军也跟着将被茶杯扣在桌上,嗓门却是比慕丞相大了许多,大到让远处缓缓而来的云轻慕容都顿住了脚步。 “你个老小子!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是你们家慕容在大庭广众面前对我闺女表示出爱慕之意的!所以我们才愿意讨论这门亲事!我还担心你们家慕容随了你,又呆板迂腐的,到时候还会刁难我们轻轻,你倒是先埋怨上了。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了,就你这个态度,老子说什么都不会让轻轻嫁到你家!” 云将军本就声音浑厚,这一通痛骂下来,四周都寂静无声。 门外的宾客看到站着的慕容云轻,沉默着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慕容提着手中的礼物,走了两步,却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去,才发现云轻这家伙居然已经愣在了原地。 看到慕容转过头来,云轻的表情从呆滞逐渐焕发了一点神采,犹疑着小声问他:“刚刚……刚刚你……你爹说……谁要嫁给谁?” 还没待慕容回答,旁边不知道是哪位客人带来的小孩就率先给出了答案,声音天真又无邪,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云轻的脑海中划出了一道白光。 “他们说要把云轻姐姐嫁给慕容哥哥呀!你不就是慕容哥哥吗?” 云轻皱了皱眉。 有什么记忆即将破土而出—— “要不我嫁给你试试?” ※※※※※※※※※※※※※※※※※※※※ 今天的很肥!!!因为今天掉了好多收藏!!!我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应该离定亲不远了,嗯 继续求收藏啊啊啊啊啊!!! —— emmm昨天忘了说,今天满课,明天(周三)来一章肥一点的嘻嘻嘻 生辰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说喝酒误事,云轻今日可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睛,看向慕容,这小子用着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装得开朗活泼一点。刚才和她待在房间里时,尽管也挺冷漠,可是至少还有一丝人气。可是自从踏入了这里,听到丞相与将军到谈话内容,他整个人便仿佛一下子冷了下去,恨不得让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日心情不佳。 男人的嘴果然都是骗人的,云轻心里暗暗翻白眼。那日也不知道是谁,回应她“试试就试试”,当时说的倒是义薄云天的,好像她这个小青梅有多重要似的。她没想起来倒也罢,刚刚那一瞬间灵光一闪之后,着实还有一些感动,可没想到慕容转眼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就是两家爹爹玩笑着说一下他俩的婚事嘛,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冷着一张脸给谁看,传出去旁人还说是她云小姐不识趣。 你娶我我嫁你的事情而已,有什么好稀罕的。 云将军见自家闺女和隔壁那臭小子一起过来,二话不说,扔下斗了半辈子的老对头就上前迎接。一路走过去,压根就没有给云轻一个眼神,径直走向顶着他闺女身体的慕容。 话说出口,温柔得让慕丞相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轻轻来啦,刚才那些话你听听就好,爹就是跟说着玩儿。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愿意嫁给谁就嫁,爹娘都不会拦着你。” 实在是宠爱闺女好爹爹的典范。 慕容早就知道云将军看人的眼光相当毒辣,估计也是因为对云轻太过信任,加上又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以至于过去了这么久,也依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此时突然四目相对,慕容立即精神一振,强行扯出云轻标志性的明媚笑容,可是因为心底里实在是不怎么开心,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 “好的,谢谢爹。” 若是换做平常,云轻哪怕不搭上云将军的肩,也会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可是今日不仅没有这些接触,反而还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云将军原本已经伸出去准备让闺女挽住的胳膊突然落空,一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笑容也随之带上了几分僵硬。 闺女长大了,老父亲的心里在滴血。 将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的二位夫人听闻下人说起丞相和将军又吵起来了,尽管并不想管这俩老头的事情,但还是怀着满心的无奈匆匆赶来,正好赶上了这样一副场景。 云将军在夫人严厉的目光之下,收起了那不悦和惆怅的表情,带上了还算得体的笑容,与夫人闺女一起落座。 只是想起方才自家闺女离奇的反应,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犯嘀咕。 这丫头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刚才却突然对他们的对话有那么大的反应。依照她的性子,倘若看不上慕容,肯定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意向,反而倒是保持了沉默,实在是出人意料。 莫非……莫非这俩人真有什么? 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云将军立刻如同醍醐灌顶,那些一直都没法解释的“云轻”的那些怪异行为,似乎都有了对应的答案。 作为父亲,云将军一直都知道,他闺女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可是心里就是舍不得。京城的百姓们都说,将军府的云小姐,长得漂亮,武艺高强,但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仗着有一个皇后姨母,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可是云将军知道,云轻其实被教导的很好,别说是身为女子,哪怕是作为一个男子,比之那些状元什么的也丝毫不逊色。这其中自然有他和夫人教导有方的成分在,可是云轻自身的努力和一直以来心存的善意也是必不可少的。 十几年匆匆过去,眼看着云轻也快要及笄。这几个月来,夫人也不止一次的与他提起过云轻的婚事,旁敲侧击的,其中提到最频繁的便是隔壁慕容那小子。说实话,云将军这么多年虽然与慕丞相斗的昏天黑地,可是却不得不承认,慕容确实是这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无论是才学还是性情,都是数一数二的,把姑娘嫁给他,可以说是上上之选。 尽管两家的长辈,都对对方的孩子相当满意,可是又碍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不愿意拉下脸面,以至于最终的决定权又交到了慕容云轻两个人手里。 慕丞相对这种事情向来内敛,准确地说是在面对夫人之外的人时内敛,自然也不好意思拉下面子去问儿子的意愿。倒是云将军,在战场上大大咧咧惯了,与子女的关系又一向和谐,也不必避讳些什么,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侧头隔着夫人问闺女。 “轻轻,你跟爹说实话,你觉得慕容这个人怎么样?” 慕容哪里能料到云将军竟然会问的这么直接,身体僵硬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向云轻的方向看去,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相谈甚欢,聊到兴起时,还以茶代酒,与对方碰杯。估计若是那杯中装的真是酒,以她现在状态也根本不会顾及到那些,照样会喝得天昏地暗,胡言乱语。 对方都如此毫无包袱,慕容觉得自己一直纠结这一点小事,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当下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赌气,还是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我觉得慕容……挺好的吧,才学渊博,又恭敬有礼,是个好人……反正比我哥好。” 一直旁听的云夫人有些不满意自家闺女这么笼统的回答,可是又想到这丫头确实也没有接触过别的什么男子,可能还处于一种懵懂无知没开窍的状态,倒也破天荒地有了几分耐心,循循善诱,声音压得比云将军更低了些。 “是这样的,轻轻,我们不是让你说他这个人怎么样,我们的意思是……如果他做你夫君的话,你觉得你愿意吗?” 慕容着实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若是他再自私一点,可能会立刻点头,打从那天他回应云轻开始便已经想得很明白,左右他要娶云轻要嫁,与其他俩都找了个素不相识的人,相敬如宾直至终老,倒不如就这样一直打打闹闹下去,至少还能自在一点。 可是他着实分辨不出云轻到底是什么想法,她清醒之后便将那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也不好开口去问。再加上,从小慕丞相便教导他做一个君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代替云轻做这么大的决定。 想清楚过后,慕容正打算开口跟云将军与夫人周旋两句,说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之类的,可是没想到将军与夫人都是直性子,又觉得像云轻那样跳脱的性子定然不会遮遮掩掩,既然像现在这般沉默许久,那肯定就是对慕容怀着些爱慕之意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些计较。云夫人一脸“我就猜到是这样”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些得意洋洋,而云将军就明显有一些失落与无奈。 而慕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这样的回复压了回去。 “轻轻你放心,你之前不说,爹不管你,可如今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爹也绝对不会拦着你,那小子若是敢辜负你,爹定会让他好看。” 慕容歪打正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总觉得心里不安,想出声开口解释,可是却又被云夫人打断。 “轻轻,你也别不好意思,你们俩相处这么久,肯定也是有些感情的。你既然喜欢,便直接去跟他说,不用老这样遮掩着,有爹娘在后面给你撑腰呢,谅他小子也不敢将你怎么样。” 慕容彻底闭了嘴。 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不怎么君子。不过……到时候云轻就算是要怪罪,那也与他无关啊,这全程可都是云将军和云夫人在自行幻想。 说起来这两位老活宝的话也给了他一些启示,他和云轻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确实还是需要挑明一下,不然就以云轻那不开窍的状态,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想通了的慕容心情大好,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云轻虽然一直都在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喝茶聊天,可是目光却始终都似有若无地瞟到慕容身上。此时见到他的情绪忽然变化,心中有些疑惑,思绪也渐渐地飘到了他身上,甚至连慕夫人亲手为她端来长寿面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慕丞相严厉地咳嗽了两声才幡然醒悟。 这好像还是互换身体以来云轻第一次尝到慕夫人的手艺,因此倒也没有什么替慕容过生辰的紧张感,反倒多了一些期待和欣喜。眼前的这碗长寿面和之前她娘做截然不同,不仅配菜的颜色极具美感,就连闻起来都带着一股逼人的香气,可以想见,入口时也定会美味得令人身心通透。 坐在不远处的慕容眼睁睁地看着云轻双眼放光地盯着她娘做的长寿面,心里涌上了几分无奈。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毫无顾忌又心大漏风,即使是换了身体也能释放本性,大庭广众之下用他的脸笑得如此灿烂,就连他本人都看得心里一颤。 可以想见这场生辰宴过后,又将会有多少姑娘蜂拥而上。 云轻到底也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姑娘,虽然疯癫了些,可是重要的场合还是能撑得起场面的。好在生辰宴的流程也并不繁琐,慕容今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年纪,云轻脑海中的那一点礼仪存货已经足以应付过去了。 午膳之后,宾客们开始逐渐告辞离开,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庭院一下子显得有些空旷,隔壁的老邻居却依然还在。 云将军以往每次都要与慕丞相斗嘴到深夜,今日当然也不会例外。两个老头推杯换盏,活像是将这儿当成了朝堂,非要争个高下出来。 两位夫人早都习以为常,也不拦着,反而隔着酒桌不断交换着眼神。这可能就是属于几十年好姐妹之间的默契,一句话都没说,双方竟然都准确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慕夫人满脸喜色,当下便想要起身过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看向云夫人,向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云轻也跟着看过去,认清楚那人的模样时,瞬间提起了精神,转而又对着慕容,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做口型的。 “表妹来了!” ※※※※※※※※※※※※※※※※※※※※ 容儿:我不是我没有:) 啊离定亲真是越来越近了,估计也就这两三章的事了叭 嗯,明天又是周四了,咱们周五见hhhhhh 还是求小可爱们收个藏呀 挑明 云夫人一向不太喜欢她这个好姐妹的娘家,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名门世家,可是那重男轻女的酸腐模样,实在是让人看着心里不爽。当年慕夫人还在闺中时,便没少受他爹娘冷待,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先给她那个弟弟,她这个闺女在家中估计也就有一个联姻的作用。甚至就连成亲之后,看着她生活和美、夫君又一路高升,深得陛下重新,没少提点她这个做姐姐的要照顾家里,这么多年来前前后后拜托她帮忙做了不少事。 慕夫人性子温柔,又确实感恩爹娘将她养大,还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基本上没有怎么拒绝过家里的请求,算是有求必应。而慕丞相尽管觉得烦不胜烦,可是碍于夫人的面子也没有说过什么,也是能帮则帮。可是没成想,这一家子人竟然丝毫不懂得收敛,行事越发嚣张没有分寸,逢人就说自家与丞相府有亲。最近似乎又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引起了丞相与夫人的些许不适,想着法子想要过来套近乎。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竟然还有要将女儿嫁过来的意向,估计也是想着能够亲上加亲,好使自家能够多风光一阵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云夫人与慕夫人一直都是好姐妹,可是将军府对于这周家却是一直都敬而远之。像这种见风使舵的主,也就是因为丞相府有权有势,才愿意这么上赶着恭维,倘若慕丞相是个穷酸书生,或者在官场上一直郁郁不得志,他们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过按理来说,因为一直都需要仰仗着丞相府,这家人每次过来都是笑容满面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光只有周夫人带着女儿过来,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精神也不怎么好,尽管也微笑着,可是怎么看怎么牵强。 旁人不知道,慕夫人还是清楚其中的隐情的。说起来还是她那个弟弟不争气,当年因为父亲的恩荫,又有一个做丞相的姐夫,得到陛下眷顾,在礼部领了一个闲职。平日里也不需要他干什么,规规矩矩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好,也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是没想到这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主,倒也不喜欢遛鸟斗蛐蛐那些,整日里就喜欢班弄是非挑拨离间。一般人倒也碍于他背后的关系,不会说什么。可谁知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自己没什么本事,却将主意打到了皇子的头上,幻想着自己能扶持着哪位皇子登基,将来有一个“从龙之功”。他哪里知道储君这件事就是当今陛下的底线,听闻此事直接震怒,削去了他官职,勒令其在家中闭门思过,连带着慕丞相也受了些牵连,这几日朝中弹劾他的折子并不算少。 这事确实严重,可是怎么处置全看皇上的心情。周大人显然很清楚这一点,这几日一直都很安分地呆在家中,没有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不然慕容过生辰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会平白放弃这么一个打好关系的大好机会呢。 慕夫人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弟妹和侄女,脸上的笑容尽管依然和蔼可亲,可是心中却着实有些不耐烦。这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今日可是容儿的生辰宴,这么热闹的喜事,她们却吊着脸,再加上两人独穿着素色衣裳,打眼看去好像是来奔丧。 无事不登三宝殿,傻子都知道她们这次过来肯定是来找她帮忙解决那点破事儿。估计刚才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不下脸面,就等着宾客散尽再慢慢细说,好像非常笃定慕夫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似的,实在是让人憋了一肚子怒火。 视线慢慢转向周嫣然,慕夫人顿了顿。 这姑娘向来都是一身素净,看起来确实是楚楚可怜的,平日里也没惹过什么麻烦。再加上她爹娘也都是重男轻女的主,估计在家中也没少遭到冷遇,因此慕夫人还是挺愿意对这孩子好一点。 可是看她今日这打扮……颜色确实还是那个颜色,可是这料子一看就价格不菲,也不知道她们家怎么舍得下了这个血本。再看她通身的首饰,从头到脚,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慕夫人甚至还瞧见了当年她娘珍藏在库里的那一对耳坠。 不得不说,小姑娘确实还是需要好好打扮的,这不过是换了件一副戴了些首饰,可能还稍稍上了点脂粉,就显得明艳动人了许多。 不过……直觉一向很准的慕夫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姑娘恐怕是动了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在慕夫人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慕容收到了云轻的眼神和口型,心下有些无奈,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想让她收敛一些,别被人看出了端倪。 云轻毫无压力地接受了他这一瞪,却并没有想要悔改地意图,反而得寸进尺,又向他眨了下眼睛。没待慕容有下一步举动,便又正襟危坐起来,假装正经,用眼神悄悄示意。 多年来培养出的默契让慕容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尽管还是对云轻的行为有些不满,不过还是暂时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顺着云轻的目光,看向了那还没有离开的母女二人。 又不是没见过,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相较于“云轻”投来的那实在算不上和善的目光,周小姐还是觉得自家表哥要温柔可亲许多。当下只觉得自己的底气更足,连腰杆都挺直了些,挽着母亲的手臂,一步步缓缓走上前。 一直斗嘴斗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大人也终于察觉出来了气氛的不对劲,暂时休战,转头看向这边。 周夫人手里紧紧攥着手帕,按说都来了这么多次,心里不应该有什么压力。可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脸颊都红了个透,声音更是微弱又扭捏,实在不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该有的风范。 慕丞相简直怕了他们这一家子的这副表情,每次见到这场面都知道自己又要再破一次例,有些无奈的用手扶住额头,脑海中已经开始权衡利弊,思虑着最完美的对策。 慕夫人瞧见自家夫君这样为难,心里也有些不忍。再加上这回也确实是她弟弟大错特错,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丞相府也没必要去蹚这一滩浑水。当下狠了狠心,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强硬。 “你们来找我也没有什么用,丞相府的势力还没有大到能够改变圣意的地步。说起来,你们还应该庆幸圣上这次是让他回家面壁思过,皇上有多忌讳这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一个插手储位之争,妄图动摇太子地位的人,早就被下令满门抄斩了,如此看来圣上这次的处罚已经是格外开恩。你们如果真的是为了他好,回去便督促他上进些,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别总动那些歪心思。我丞相府也没有那么闲,整日跟在你们身后收拾烂摊子。” 这话一出,就连慕丞相都惊诧地看向自家夫人,没想到一向温婉的她也会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 整段话有理有据,也算不上多重,甚至还带着些姐姐对弟弟的殷切期盼,可是却完全在周夫人的意料之外。头一次在丞相府受挫,尤其还是在外人的旁观之下,这位怎么着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夫人一下子羞得面红耳赤。 慕容和云轻又悄悄对视了一眼,觉得长辈们之间神仙打架,他们两个道行不够的,还是明哲保身,不要掺和进去,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时候,相比起那两个极力屏住呼吸的鸵鸟,周姑娘的优点就凸显了出来。这位周小姐的心里素质确实好,甚至比她娘还要沉稳一些,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能够泰然自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微微福身之后,接下慕夫人的话。 “姑姑说的对,爹爹他也是一时糊涂,这几日已经悔改了许多,也不用姑姑费心了。今日表哥生辰,是大喜的日子,娘和我是来为替表哥贺喜的。祖母多日未见表哥,也常常念叨呢,这次还专门做了些糕点让我们带过来,都是您和表哥喜欢吃的。” 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一段话,令等着看好戏的云轻微微侧目。 看来之前对这位表妹的判断有误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慕夫人多少也要给人家留一点面子。笑着说了两句中规中矩的话,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下逐客令,只是期待着对方能有一些自觉。 可是已经调整过来的周夫人明显并没有。 周夫人此次未能完成说服丞相府帮助老爷官复原职的任务,尽管尴尬已经被女儿化解,可是依然心有不甘。眼珠子转了转,瞟到了正在偷偷围观的“慕容”,两人的目光一下子撞了个正着。 这对视实在是猝不及防,云轻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迅速别开了视线,目光飘忽着不知道要看向哪里。而周夫人不知道为何显得格外兴奋,似是想说什么又怕说错话,斟酌好词句之后,瞄着慕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姐,还有一事,就是……老夫人想着,容儿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与其相看着那些别家的姑娘小姐,倒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 “这我们知道。” 周夫人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倒是云轻和慕容这次虽然没有互相交换眼神,可是却出奇地又默契,仿佛都感觉到了慕夫人将会宣布什么关乎他们身家性命的大事,两人屏气凝神,坐直了身体,活像是等待着宣判一般。 而慕夫人也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接下来的话活像是扔下了一道惊雷。 “不然我们两家怎么会坐在一起呢?” ※※※※※※※※※※※※※※※※※※※※ 滴!存稿箱卡! 下一章定亲!!! 求收藏!!! 信物 这话一出,别说是周嫣然,就连云轻慕容这两个当事人,都着实怔愣了一瞬,接着就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这消息实在是太让人猝不及防。慕容虽然早在方才云夫人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时,便已经隐隐预料到了恐怕会受到什么误会,只是没想到他娘这种一向沉稳的人,竟然也会如此的雷厉风行,估计也是怕周夫人开口自己不好拒绝,连根他俩商量一下都没有,就这么急吼吼地定了下来。 相比于慕容的沉稳,云轻的心中简直是波澜壮阔。 那句“嫁给你试试”确实是她说出来的不假,而放眼整个京城,慕容恐怕还真是她未来夫婿的最佳选择,只是…… 云轻僵硬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 就他俩现在这情况……成亲? 想到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穿上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拉着慕容行礼拜堂,最后还要掀起他的盖头……云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将身体换回来这件事是时候该重视起来了。 先不管慕夫人的这句话在两个孩子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至少在逐客这一方面,威力还是蛮大的。 周嫣然即使心理素质再好,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也实在是很难继续支撑下去。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拉住还欲再次继续询问的母亲,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目光,最终却依然没能忍住,向“慕容”那边看了一眼,仿佛还想等这个表哥站出来为她说上两句话。 可是云轻哪里还顾得上她,自己简单地消化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之后,敏锐地感觉出来这其中恐怕还有慕容在兴风作浪,当下压根就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直接将自认为凶狠的目光投向了慕容。 两人实现交缠,好像非要以此来分出胜负一般。殊不知这场面被旁人看在眼里,明显就是情投意合的小两口在深情对望,压根就不给那些想插足的人一个眼神。 周嫣然脸上仅存的那点笑意也终于挂不住,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匆匆福了福身,便拉着她娘转身离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事搞得精神恍惚,好好的地上什么都没有,她却能硬生生地被绊一下,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待到不相干的人终于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不是自家人就是未来的亲家,云将军这才如梦初醒,侧头看向隔壁的这两口子,声音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你们!你们这是在搞哪一出?咱们不是还在商量吗?老子什么时候答应要把轻轻嫁给慕容了?” 商量……商量? 这一个看似简单的词语,其中的信息量实在是过于丰富,云轻一时没能转过弯儿来。反应过来之后,实在是难以再继续沉默下去,实在是等不及他们一字一句地解释,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简直掷地有声。 “不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跟我商量呢?” 慕丞相虽然喜爱这个儿子,并对他感到十分骄傲。可是由于他俩本身都不是那种热情的性子,相处时总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父子之间的温情。尤其是慕丞相,平日里不怎么关心便罢了,就连说起话来也总是格外僵硬,让人感觉怪难受的。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才有多少阅历,能认清楚些什么,别跟着瞎掺和。” 云轻在将军府里哪里受到过这般对待,一时被这一句话怼得说不出话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本身的词汇量就过于匮乏,平日里跟慕容吵架都经常落下风,更别说这次面对的还是铁齿铜牙的慕丞相。 简单地平息了心中的那股想要怼回去的冲动之后,云轻忍不住望了慕容一眼,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同情。这小子也真是可怜,摊上了这么一个爹。幸好他是天生的好脾气,若是像云重那样爱闹事又暴躁一点,恐怕早就把丞相府搅得天翻地覆了。 慕丞相的迂腐果真是名不虚传,也不知道将来成亲之后…… 云轻这才有了一种“她即将与慕容成亲”的真实感,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僵硬,瞳孔微缩,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手足无措。 慕容将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第一时间将这样的反应归结为“不愿意”,眼神微微一黯。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沉默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位长辈的争论。即使是云夫人投来征求意见的目光时,他也依然是保持着微笑,甚至还偶尔微微颔首,附和着点点头。 尽管都是在谈儿女的事情,可是当长辈们聊得投机之后,似乎根本就不关两个年轻人什么事。云轻和慕容仿佛被隔绝在了这四人的圈子外面,听着他们已经从定亲的流程聊到了婚宴时的准备,甚至她爹已经细致到在安排婚后他们两个每个月各在谁的府里住几天,生下来的孩子又归谁管。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云轻忍不住扶住额头,心中暗暗叹息。 这几位也都算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甚至在皇上面前都能说得上话,怎么谈起这事儿就显得如此拖泥带水又婆婆妈妈呢。他们就算安排得再完美,将来的日子也是她和慕容过,难道不觉得自己管得实在是有些宽吗。 可是这些话她也只敢自己暗暗在心里说两句,绝对不能搬出来让这几位祖宗掉了面子。说起来云轻心中还是有一些感动的,这些老邻居今日难得坐在一起谈着儿女们的事情,仿佛往日的那些恩怨全部都一笔勾销,留下的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期待,也算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的奇景。 慕丞相原本就不胜酒力,跟未来的亲家聊得起了兴,多喝了两杯酒,头脑逐渐变得混沌,口齿也不是很清晰。可话倒是越来越多,聊着聊着就越发激动起来,仅存的那几分理智也慢慢丧失,情绪越发高亢。到最后竟全然忘记了自己那仙风道骨的形象,拍桌子起,侧头嚷嚷着让夫人回房去取什么东西过来。 慕容心下一咯噔,直觉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想要起身去拦住,却终究还是碍于身份,将还没出口的话吞进肚里,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娘手中的那个那花纹繁复精美的荷包。 即使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慕丞相还是记得这玩意的珍贵,打开荷包时都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东西时,更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里面是一对玉佩,云夫人看惯了黄金宝石,一眼就看出这玉质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并没有特别珍贵。可是能让慕丞相如此宝贝的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物件,这玉佩虽然材质并不名贵,可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周围仿佛散发着一圈白光,瞬间便能让人心都清静下来,显然已经有了些灵性。 人养玉,玉也养人。就这么一对有灵性的玉佩,一两代人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恐怕是慕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慕丞相将两块玉佩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许久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表情中带了些郑重与肃穆,将其中的一块递给了云将军,另一块握在自己手中。 “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一向都是夫妻双方一人一半。当年我娘将玉佩给了我,我与夫人成亲之后,便一直掌管在夫人手里。而今日,慕容也已经长大,转眼马上就要成家,这两块玉佩也是时候有新主人了。轻轻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定能与慕容相处得很好。” 云将军原本还将玉佩握在手中细细打量,听到那句“夫妻双方一人一半”时整个人一僵,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东西直接塞进了闺女怀里。 而慕丞相看到云将军的动作,脑子一转便知道这老小子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翻了个白眼瞥了瞥嘴,倒也十分配合地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儿子。 两人一时间只觉得捧着一块烫手山芋。 慕丞相也向来雷厉风行,今日这两家的长辈坐在一起,也有了信物,这门亲事基本上就算是定下来了。慕大人充分发挥了他在朝中多年的组织领导经验,即使是酒醉,也依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了之后一段时间的定亲流程。并且表示,虽然两家住得非常近,彼此之间也相当熟悉,可是该有的环节一个都不能少,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云将军与夫人原本就觉得,女儿出嫁是一件相当郑重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推辞什么,欣然答应,宾主尽欢。 于是,在两位小辈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情况下,这门婚事就被彻底地定了下来。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腰间就系上了同款的玉佩,它们来自于同一个荷包,在不久的将来,就被重新放到一起。 而在丞相府划水了许久的云轻,也终于因为要去自己家里下聘的事儿忙了起来。 ※※※※※※※※※※※※※※※※※※※※ 撒花! 慕容云轻: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当时就像是毫无感情的一盘菜,任由几位大佬摆布:) 还是求收藏呀!!! 奇人 确定自己即拥有儿媳的慕丞相近几天来格外好说话,脸上的笑意不知道比平时多了多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府添丁了呢。 心情好的慕丞相也并没有忘记要去老邻居家里下聘的大事,出乎意料地不再督促儿子去看那些圣贤经典,反倒是专门请了夫子来讲授礼仪,生怕到时候在哪里出了差错,引得老伙计不高兴,到时候万一反悔了那可多难受。 云轻尽管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可是毕竟从小家庭就对她比较宽松,在礼仪方面也不是非常重视,基本上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来,只要在大场合中不出什么差错就好。因此她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头疼,面对这几位夫子时,也都是有怒不敢言,强行憋住自己心中的火气,想着就先粉饰一下,将这几日混过去就好。 也幸好男子的礼仪并没有女子的那么反复,下聘也不是什么通天大事,要求并不算高。而夫子又碍于面对着的是丞相府的公子,也不好太过严厉,教导之余也给他留出了许多的空闲时间。 一切事物都渐渐走上正轨,两人也终于能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约而同地将换回身体这件事放到了目前的第一位。云轻除了学习礼仪之后也没有别的什么事,而慕容更是整日坐在房中闲得快要长蘑菇,两人稍稍合计了一下,编造出一个要出去逛街交流感情的理由,在两家父母欣慰的目光中走出了家门。 京城附近的道观寺庙确实不少,两人今日都骑了马,出了城门就直奔京城南边的山里。倒也不是说近处没有,只是那些要么都是皇家寺庙,要么就是人来人往的,互换身体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指不定要怎么大肆渲染,到时候事情恐怕要难办许多。 再加上……说实在的,这些道士和尚也毕竟都还是凡人,他们这次出来也不过就是碰一碰运气,还真没想过能这么顺利地就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京城附近的山里有许多隐士,在这繁华旁边为自己开辟了一方净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据说有的确实还有些本事,还有传言说有时连皇上都会微服过来求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山中的寺庙明显就要比城外的清静许多,恐怕京城里的许多人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座寺庙。云轻也是因为小时候跟云夫人一起来过,才能记得这么一个地方。当年她娘怀第二胎的时候,生怕再生出来一个让人心力交瘁的调皮小子,特地过来求菩萨保佑,一定要是一个可爱又水灵的闺女,结果没想到真的梦想成真了。 从此之后云夫人对这家庙的签简直是深信不疑,云轻之前还一直都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嗤之以鼻,可是打从她和慕容互换了身体开始,有些东西已经由不得她不相信,当下只能盼望着这座被云夫人说得神乎其神的庙宇真的能有几分本事,彻底解决了这一出怪事。 山中的路确实陡峭,也不知道当年还怀着孕的云夫人是怎么走上去的。幸而这京城周围的山早就被那些喜欢游山玩水的人探索了个遍,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有什么毒虫猛兽之类的玩意。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随便找一块石头坐一会儿,足足爬了有一个上午,才隐约看到了不远处那云雾缭绕的金顶。 没错,是金顶。 云夫人生下闺女之后,宁家老爷子大喜过望,打听到是这家庙里的菩萨显了灵,当即大手一挥,眼睛都不眨一下,白花花的银子就源源不断地被抬上了山,而将军府的各位主子也因此一直都被庙里奉为贵客。 这也是慕容第一次在庙里体验到了贵宾的待遇。 今日负责洒扫的小和尚是一个相当有眼力见的,看到这两位公子小姐都是气度不凡,即使不是皇子公主,估计也是哪位重臣家的孩子,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笤帚,得体又不显谄媚地将他们带进了庙里。 因为正值午膳的点,偌大的厅堂内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小和尚正想让他们稍等片刻,便见一位年纪不小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禅杖过来。云轻知道慕容肯定不认识这是谁,也怕在别人面前露馅,率先笑着开了口。 “莫非这便是住持?久仰大名。” 住持在京城周边待了这么久,对那些世家贵族即使不说是了如指掌,也基本上认了个遍。此时见眼前这男子是跟着云小姐一起前来,再联想起前几日云夫人到这里上香是提起过女儿定亲的事,当下心中便有了论断。 “慕公子也果真是一表人才。” 转而又看向了慕容。 “云小姐今日过来,是有何事来找老衲吗?” 慕容跟云轻交换了眼神,本以为这住持老爷子不管怎么说定会将他们迎进去寒暄两句,没想到竟是如此地开门见山。 对方都如此直接,慕容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做那些表面上的客套。可是这种事情又绝对不能明说,略微思忖了一下,谨慎开口。 “住持可相信……人有灵魂?” 按说这个问题不过只有是或否两种回答,可是没想到住持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整个人的表情都瞬间微妙了起来。也不正面给出答复,反而微微弯了弯腰,脸上的沟壑显得格外深邃。 “老衲……确实有一些自己的见解,还请两位到禅房内详谈。” 这话并不隐晦,云轻和慕容对视一眼,还是不太能相信此事竟会如此顺利。倒也没有怀疑住持什么,放心地跟着他从偏门出了大殿,走向后面的禅房。 毕竟是宁老爷子掏了钱的地方,这寺庙虽然建在山中,可是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一不是精巧别致。再加上日日有佛经和钟声需要,又隐隐有着一股宁静的禅意。 住持所说的禅房并不是和尚们的居所,而是这寺庙专门为宁老爷子和云家中人留下的房间。毕竟是贵宾,每次过来还能住得舒适一点,指不定哪天一高兴,还能多捐一点香火钱。 留了两个小和尚在外面守着,住持将云轻和慕容带进房里,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这房中没有仆从,当然也没有茶水,左右几人聊的也都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也不会在意这一点点的不周到之处。 落座之后,住持仿佛是不认识眼前这两个孩子了一般,盯着他们的脸看了良久,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却慢慢笑了出来,整个人都显得和蔼了许多。 “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大概……半个月之前?老衲夜观天象,却总觉得仿佛有云雾遮掩,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次夜再去看时,却发现那星宿竟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可是却说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者特有的睿智声音顿了顿,又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眼神深邃,让人很难分辨出他心内都想了些什么。 “后来,有一位高人来到寺中,与老衲闲谈之时提起……” “这京中恐怕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已经足以让云轻信服,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甚至已经有些坐不住,想要站起来仔细询问到底有什么解决办法,还是被慕容暗中使劲拽住衣袖,才强行压制了下来。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甚至可能比他们自己还清楚其中的原委,慕容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作天真活泼的模样,卸下了伪装之后,还是之前那个从容淡定的少年。 “哦?那请问住持,这怪事该该如何解决、又何时才能回归正轨呢?”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住持此刻却忽然闭了口,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故弄玄虚,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老衲可不敢妄言” 慕容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尽管焦急,但终究还算冷静,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准确地找到了其中的重点。 “不知住持可否愿意引荐一下那位高人……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 见慕容都已经搬出了将军府,住持再推脱什么恐怕就显得有些不厚道。端起茶杯想喝一口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茶水只能抿了抿嘴唇,平静开口,说出来的话却简直在慕容和云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说起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见这两个孩子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住持揉了揉眉心,终于还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你们还是等宁老爷子回来吧。” 直到下了山骑上马,走在了返回京城了路上,云轻依然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果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慕容倒是没有表现得太惊讶,事实上早在他们两人刚刚互换的那时,慕容便仔细地思索过,别说是在京城了,放眼整个天下,能帮上他俩的恐怕还真有宁老爷子。想当年他闯荡江湖,肯定见过不少奇人异士,指不定哪一个就有能将他们换回来的特异功能。 只是没想到,听方才住持那意思……所谓的“奇人”,可能就是宁老爷子? ※※※※※※※※※※※※※※※※※※※※ 啊!换回来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毕竟总不能真的让轻轻娶了容儿吧hhhhhh 专栏里放了下一本书求包养hhh,《今天也是优秀的老婆粉!》,感觉会是个很好玩的故事嘻嘻嘻 还是求个收藏呀,虽然最近凉到北极圈,但还是非常非常感谢依然看到这里和留评的小可爱!鞠躬! 聘礼 他们两人打从互换之后,尽管过得也算自在,可是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如今有了盼头,而那个能解决问题的人竟然还离他们如此之近,两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尤其是云轻,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不用日日顶着这一张脸,强行装成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也不用被逼着看那些无趣的书籍,不用提慕容去考科举,她就觉得神清气爽,干什么都兴致倍增,也能更加安心的跟慕夫人一起准备下聘的事情。 慕夫人这次估计也是高兴坏了,丝毫没有平日里勤俭持家的模样,看样子是打算在聘礼上下血本儿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拿钥匙开了丞相府的库房。 慕丞相身为百官之首,一向以身作则,秉持着清正廉洁,绝不贪腐,也绝不接受贿赂。可他毕竟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有拒绝不得的东西。旁的不说,单单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奇珍异宝,就多得根本放不下,每一件都足够普通人家过上好几辈子。 云轻跟在慕夫人身后,心内有着压抑不住的欢欣雀跃。打开库门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云轻竟感觉里面仿佛有金光射出,让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丞相府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宝地。 云轻的内心简直兴奋得想要尖叫,可是碍于她现在还依然用着慕容的身体,只能模仿着那家伙的强行装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手心里却已经隐隐冒出了汗珠,连话都不怎么能说出口,颤抖着腿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相比之下,慕夫人就要显得镇定许多,毕竟执掌府中内务多年,自己家底有多厚心里还是有数的。可是她儿子就不一样了,一直都过得节俭朴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家中是家徒四壁,此时见到这么多宝贝还有点呆滞,这难得孩子气的举动让慕夫人的心里着实软了一下。 孩子他爹也真是的,非说什么男孩要穷养,瞧瞧现在容儿都变成什么样了。若不是他性格好才学好,指不定还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慕夫人有心让儿子好好见识一下自家的家底,将来无论做什么底气都能足一些。脚步微微一顿,转身看向儿子,依然是温婉的笑意,其中却也含了些丞相府当家主母的威仪。 “容儿,这些都是咱们扶里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东西,不多,但大部分都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有价无市。你现在也大了,家里的这些东西早晚都要交到你手里,早些让你知道,心里有数,到时候也不至于太慌乱。” 转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加温柔了些,甚至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其实……其实等下完聘之后估计也就剩不了多少了吧,隔壁将军府那么财大气粗的,咱们的聘礼若是少了,恐怕还真不太合适。” “那……反正这些将来也是要送到你媳妇那边的,以后的日子也是你们小两口一起过,那这次的聘礼就由你自己来挑吧。我看你们平时交流那么多,之前虽然还吵架什么的,可是最近相处得还挺和谐嘛,娘猜你肯定知轻轻都喜欢些什么。你就随意挑吧,轻轻喜欢什么那什么,也不用在乎什么值多少钱之类的,反正到时候都是一家人,还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呢,不在乎这一件两件,轻轻和她爹娘喜欢就行。” 这豪气冲天的一段话,听到云轻简直是既震惊又跃跃欲试。之前看慕容那家伙活得那么穷酸,还以为丞相大人真的已经清廉到连儿子都养不起都地步,现在看来,家中还是有一些值钱宝贝的嘛。 反正现在她跟慕容已经定亲了,又有慕夫人金口玉言在先,也就不必有什么道德上的压力。而……而眼前这些亮晶晶金灿灿的东西简直对云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要一想到将来换回来之后,这些瓶瓶罐罐珠宝首饰都将归属于她自己,云轻整个人便都难以控制地兴奋起来。 做贼一般地前进了两步,云轻又偷偷瞄了眼慕夫人,看到她似乎肯定的地点了点头,还带了些默许的笑意,这才渐渐放开了手脚,放心地在库房里挑选。 这个罐子不错,到时候给她爹装茶叶肯定特别合适。那个盒子也不错,看起来挺古朴,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红木,似乎还熏了檀香,她娘可能会相当喜欢,装首饰肯定都会显得特别奢华。墙上的那把剑……尽管只能看见剑鞘,可是云轻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这恐怕是一把前朝流失多年的名剑,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丞相府里,不过……给她哥带回去也相当不错,未来的名将就应该配名剑嘛。 转了一个弯,缓缓掀开面前的黑漆木箱,那一套头面,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云轻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与京城的那些喜欢素雅的姑娘不同,云轻打小就偏爱那些金光灿灿的东西,觉得那才应该是姑娘家该有的明媚与朝气。而此时眼前的这一套首饰,从发簪到耳坠,每一样都是纯金打造,花纹繁复,雕工细腻,可是却一点都不俗气。上面还精心镶嵌着红宝石,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深红的颜色隐隐流动,像血,又像是深邃的湖水,一下一下波动着,动人心弦。 慕夫人家儿子对着这套首饰如此出神,心里估摸着这小子肯定是在想轻轻到时候戴上它会是什么样子。她一向不太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太明艳,可是这套首饰实在太美,放眼全天下,恐怕都没有几个女子会拒绝。因此,尽管直知道自己可能并不会戴,慕夫人还是将它收到了库里。女人嘛,有几套好看的头面压箱底,总觉得自己的底气都足了些。 心里暗叹这小子真是长大了,慕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待他转过头来,笑得有些揶揄。 “怎么了?在想轻轻戴上它会是什么样子吗?你放心,肯定特别好看。轻轻长得漂亮,五官标致明艳,带上她肯定漂亮得不可方物。要不就这样,到时候下聘的时候,我们就专门把这一套放在最上首的位置,想必轻轻和亲家一定会喜欢。” 到时候儿子你也能稍微顺利一点。 云轻当然不会知道慕夫人心中的那些想法,一瞬间满脑子里都只有“慕夫人竟然将首饰送我了!”这样的想法,感激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一趟走下来,丞相府库房里的东西基本上被搬走了一半,足以显示出他们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也足以看出……云轻的脸皮厚到了哪种地步。总之无论是处于何种目的,定亲时的聘礼都已经准备完成了。 而相比于这边的大动作,将军府那里就明显要冷淡许多。 云将军那日也是一时冲动,喝多了酒,再加上还有夫人的推波助澜,脑袋一热便拍板定下了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次日酒醒了之后,倒也算不上是后悔,只是仔细想想,觉得这进度还是有些快。轻轻年纪还小,还没有多陪他们夫妻几年,就这么把她嫁出去,未免有些太早了,。即使丞相府就在隔壁,可是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他们做爹娘的还是有些舍不得。 可是婚约已定,信物也已经交换,即使心中再不愿意,也由不得他们推脱。 而在这次的定亲过程中全程没有出现的云重,在军营磨练了几日之后,终于回到了家中,原本还想着跟换了灵魂的“妹妹”好好商量一下对策,看看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可是没想到,一进府门,云公子便听见了几个丫鬟小厮在暗中讨论,说什么自家小姐就要跟丞相家的公子成亲了,对方这几日便要过来下聘。 云重本以为他们不过是在嚼一些毫无依据的舌根,可是待他细细问过之后,才恍然惊觉,他可能真的错过了什么大事,顿时感觉不敢置信又天崩地裂,二话不说便直奔云轻的院子,打算寻一位当事人好好谈一谈。 午后的阳光实在太好,慕容正倚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捧着一本书仔细翻阅。修长又细嫩的手指翻过书页,带起了一阵轻轻浅浅的摩擦声,简直是这世上最动人的乐曲。 这个午后原本应该相当美妙,如果……如果没有那个突然踹门进来的蠢货的话。 “慕容!你起来!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就这么把我家轻轻拐走了!” 慕容早就知道云重这一关迟早要过,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缓缓合上手中的书,避免绝世孤本受到唾沫星子的玷污,微微抬起眼皮,尽管面对的是大舅子,可是在气场上却是一点都不落下风。 “大哥这是怎么了?忽地胡言乱语起来。是不是需要找个太医好好瞧瞧?” ※※※※※※※※※※※※※※※※※※※※ 容儿即将智斗大舅子hhhhhh 专栏里预收文《今天也是优秀的老婆粉!》求包养啦~大舅子的故事! 还是感谢看到这里收藏留评的小可爱呀,鞠躬!!! 对峙 云重听到慕容的话,心下一惊,还以为是有什么外人进来,生怕被不相干的人听到,到时候再露了馅。谨慎地环顾四周,却发现一点异常都没有,这才恍然醒悟。自己怕是又被慕容这小子给耍了。 原本是气势汹汹前来质问的云公子顿时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也顾不得什么将军府大公子的风度,指着慕容的鼻子就噼里啪啦一顿痛骂,当真跟云轻是亲兄妹啊,连这不讲理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慕容你别给我装傻,我说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真是没看出来啊,平日里装得倒是清风朗月的,还时不时嫌弃我们家轻轻,搞得我们压根就没往这方面去想,没想到你心里装了这么多坏水儿。我看你这是早有预谋吧,是不是就等着这一招呢?”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话里话外都是被欺骗的控诉,不知道的还以为慕容怎么对不起他了呢。 慕容倒也没有心虚,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这整个事情的发展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可是哪儿有云重说得那么不堪。这也就是云重敢这么说,若换做是别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他身上泼脏水,慕容肯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甚至可能还会不动声色地将对方反杀得片甲不留。 战术性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等着云重自己将情绪调节得差不多,慕容这才将眼睛缓缓地从云重身上移开,瞟向自己手中的书,一派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 “大哥可真是说笑了,自古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两家的长辈们都拍板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云重正想爆出粗口反驳他这根本就行不通的理由,却又仿佛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一声“老……”被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神秘莫测。 慕容的这一声大哥……到底是在装作云轻叫他,还是作为一个妹夫,在称呼自己的兄长? 云重跟慕容斗了这么多年,几乎从来没有占过上风。而这短短的几日,啊,对于云公子来说可能连一个钟头都不到,他就突然之间成为了慕容名正言顺的兄长。这一声“大哥”,他以后无论愿不愿意,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用着什么样的身份,可都是必须叫出来呢。 那画面实在是太过美好,一瞬间云重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得意,可是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又嫌弃,可是声音却要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去去去,别叫我哥,谁是你大哥。” “我告诉你慕容,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今天不要到一个说法肯定是不会走的,到时候大不了就把这事儿捅出去,让长辈们都知道事情的原委,看看的时候你还能不能把我们家云轻拐走。” 慕容知道云重这人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行事还是挺有分寸的,所以倒也没有把他说的这些话当真,不过…… 过日子可能确实是两个人的事情,不需要、也容不得旁人插手。可是想到那日云轻醉酒后说的那些话,家人在她心里还是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吧。 云轻在意,慕容也就不可能太过分,况且他也是真心想要得到云轻家人的认可。当下也严肃了起来,沉吟半晌,开口。 “云重,我不是闹着玩儿,也不是打马虎眼,我是真的喜欢云轻……可能你觉得有些突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也就是从我们两个互换之后开始吧,我就突然发现……我之前真的忽略了许多东西,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我一直都没有仔细审视过自己的内心。但是现在,云重,你是我的兄弟,你也是云轻的兄长,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这次定亲虽然仓促,可是确实是我心中所愿,我很希望我的余生可以跟云轻一起度过。” 云重的的眉头微微一动。 而慕容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果你对我的质疑只是因为我是慕容,而我之前与云轻相处得实在是不怎么愉快,那我今日便在这里向你保证,我慕容,将来无论是因为任何事对云轻不敬,都……” 都任由你来处置。 可是云公子可能是因为这几日一直都在思虑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情不自禁地便往这个方向去想。听到这儿时瞬间大惊失色,直接上前捂住了慕容的嘴,生怕他发出什么毒誓。 “别说了!要说等你俩换回去再说!到时候老天惩罚的可是我妹妹!” 慕容被云重那还带着一股马鞭味儿的手捂得翻了个白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手上使了使劲,将云重的手臂拽了下去。 “行了行了,你先听我说完。” “反正我的态度已经摆在这儿了,我靠科举都没有这么认真。如果大哥你……还有什么疑问,那可能在这儿呆着也不会有什么用,还是得走一趟丞相府,亲自问一问你本人,毕竟这事儿……还是她全程掌握着主动权。” 云重在嘴皮子方面一向斗不过慕容,而他也确实被慕容所说的“主动权”勾起了兴趣,于是便也不打算在这儿多做纠缠。 虽然已经基本上确定了慕容不是在瞎胡闹,也知道了他对云轻的真心,可是作为大舅子,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云公子甩了甩衣袖,仰起头,一脸的倨傲和不可一世。 “那行,大哥我今日便暂且饶你一会,我先去丞相府找轻轻问个明白。无论真相到底如何,这件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你便要担起这个责任。日后你若是敢让轻轻受了委屈,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慕容心里暗暗撇嘴。 也没指望你手下留情啊。 可是面上还是要笑得恭顺又和善,充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动手,我要是敢对你妹妹不好,肯定自己就先把自己给解决了。” 慕容一直被教育得进退有礼,很少会像这样这样笑着耍嘴皮子,云重也着实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时之间被这位未来妹夫的花言巧语搞得还挺舒服,便也不再挑什么刺,冲他点了点头,又再叮嘱了两句千万不能露馅之后,转头就去了丞相府里。 云轻的礼仪学习已经接近尾声,今日这便是夫子过来上的最后一堂课。朝夕相处了几日,云轻对这位白发苍苍又要求严苛的老夫子也有了几分感情,于是这堂课便没有再搞什么幺蛾子,听得格外认真,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哥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站到了她身后。 夫子也有些老迈,眼神不怎么好,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将军家的公子。正好课也讲得差不多,夫子不顾云重的阻拦,起身行了个礼之后,连声道别的话都没说,便挺着笔直的腰杆离开了。 夫子走了,周围也没有什么下人,云轻也就不必再掩饰什么,刚刚还被强迫着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那张清俊的脸也跟着皱起来,怎么看怎么不和谐,可是在云重眼里,却是无比可爱。 “哎呀哥你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我过得有多惨,这也太狠了,你说为什么定个亲要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说起来若我不是因为他们家的聘礼实在是太丰厚了,我哪儿会这么委屈自己啊。” 云重原本还想着宽慰她两句,可是当听见那句“聘礼太丰厚”之后,整个人都愣了一瞬,脸上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不、不是,轻轻,你跟哥说实话,莫非你只是因为他们家的聘礼丰厚,所以才答应要嫁给慕容的?” 云轻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也没想到她哥的脑子竟然还是这么的不灵光,赶忙连连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哥,定亲之前我都不知道他们家底子这么厚啊,我以为他们家穷的家徒四壁了都。主要是……啊,你那时候还在军营可能不知道,那日爹娘都太着急了,我和慕容连话都没插上一句,他们就什么都定下来了,根本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啊。再说……我现在又是这样的身份,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的坏话吧,你说这让外人看来,不就是慕容那小子不愿意娶我吗,我怎么可能让这种话流传出去呢,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他好吗” 这世上恐怕没有谁比云重更了解云轻,知道她若是真不愿意,肯定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哪怕是用尽一切手段,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现在跟他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也能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这丫头还是长大了。 不过他倒也没必要去拆穿云轻的这些小心思,女孩子嘛,总归是要留点面子的。 “你说的倒也对,我妹妹这么优秀,怎么能被那小子嫌弃呢。” 转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 “不过……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啊,你们现在是换了身体的,那将来将来成亲……到底是你娶他还是他娶你呀?” 云轻提到这事就是满脸的骄傲,眉飞色舞的,哪里还有之前谈论这个话题时的烦躁和憋屈。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讲啊,你绝对想不到,前几日我们去山里走了一趟,你知道住持说了什么吗,他说我们就等着外祖父回京就好,这事儿别人可能解决不了,但是他肯定能解决。谁能想到外祖父竟然还懂这些东西呢!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重看着眼前激动又欣喜的云轻,再次深深感慨,自己不过在走了军营一趟,怎么就感觉与整个世界都脱节了呢。 ※※※※※※※※※※※※※※※※※※※※ 云重:我太难了 这个周二我更新了hhhhh 还是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 惧内 云重也不知道这几日在军营里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情,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下了圣旨特令将他调到禁卫军里去。尽管官职不大,可是毕竟也算是有了正式的编制。而禁卫军更是承担着守卫皇城的任务,其中个个都是精英,一时间满朝恭维云将军“虎父无犬子”的话语不绝于耳。 而云将军可没那么多时间回应别人的赞美。云重进入禁卫军的前一天,皇上密诏云将军进宫,从那以后,慕容便再也没有在将军府里见过他。偶尔不着痕迹地问起云夫人,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故意保密,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还是慕容心机地在问题上下了连环套,才勉强打探出来,这事儿可能跟宋国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兄长去上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连云将军这个一家之主都不在,丞相府那边也不好就这么贸然去下聘。一个个漆得发亮的木箱堆满了整个院子,上面挂满了红绸红花,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它们送到隔壁去。 云轻原本还是挺期待能够亲手将这些宝贝带到自己家里的,可是事到临头,却总是会有一丝退却。云将军的莫名离开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尽管还是有点担心自家爹爹的安危,可是直觉告诉云轻,她爹这次肯定一点事儿都没有,她便也勉强能够安心地逍遥自在起来。 这日,慕丞相早早去上朝,云轻也起得挺早,强迫着自己看了两页书,却发现根本就看不懂,甚至连原本还挺清醒的大脑都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云轻适时地悬崖勒马,决定不再这么自取其辱,去前厅陪着慕夫人用完早膳之后,小声地说了句自己想去趟将军府,在慕夫人欣慰又揶揄的目光中,快步离开。 那边的将军府里却是没有往日这个时候的寂静,她们家这些人今日也不知道为何,一个个都起得这么早。尤其是那些小丫鬟们,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小脸都红扑扑的,互相叽叽喳喳地笑作一团,激动得连她这未来的半个主子都没看见。 云轻见她们实在是没有将“慕容”放在眼里,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满。轻咳了一声,却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便不再收敛着什么,咳嗽的声音大得好像连远处的树梢都跟着震了震。 那几个小丫鬟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身子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见到是未来的姑爷,僵硬地福了福身,嗫嚅着开口。 “慕、慕公子。” 云轻摆了摆手,着实有些嫌弃她家小丫鬟们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也还好遇见的是她,若真是慕容那个小子,到时候还指不定要怎么以此为素材进行嘲讽呢。 “行了,免礼。刚刚说什么呢,那么开心,连我都没看到。” 几个小姑娘仿佛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瞬间红了脸。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也沉稳一些的站了出来,脸上也有些红,声音却已经调整得差不多。 “回慕公子,是太子殿下和世子过来了,正跟小姐在凉亭中喝茶呢。” 世子啊。 云轻盯着面前的小丫鬟,意味不明地“噢”了一声。 倒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们,小姑娘嘛,见到俊美的男子,心潮澎湃什么的简直正常极了。她当时第一眼看到宋离时,不也是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吗。后来在别院那次更像是被迷了心窍,明明知道慕容那要命的体质,却还是因为宋离的那一张脸就把这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以至于…… 以至于她和慕容后来竟然定亲了? 云轻实在是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追溯到宋离身上,是不是说起来……世子殿下还能算得上是她和慕容之间的月老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小姐没忍住,笑了起来,看得几个小丫鬟又有些晃神。 云轻能想到的事情,慕容自然也一清二楚,因此这次与二位殿下见面时,看向宋离的眼神就极为复杂。说是感谢吧,那天云轻将酒一饮而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甚至到现在也依然不清楚,这位藩国的世子,那时的举动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 可是若说是敌视,那倒远远不至于。这几次接触已经让慕容基本上摸清了这位世子殿下的个性,虽然说不上是清风朗月,可是至少也不是那种心思深沉又处心积虑的人。如果非要说与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纠葛,那也是关乎家国天下的大事,他这个人本身也算得上是一个君子。 如果他不是宋国的世子,想必他们几个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两个男人和一个灵魂上的男人就这么坐在凉亭中,慕容和秦宁都是不太爱说话的性子,宋离稍微活泼一点,却也因为上次的那一出心存愧疚,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不敢主动开口。于是便只能这样各自喝着茶,没有谁率先挑起话题,便就一直这样冷着场。 站在旁边伺候的白桃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住了。 小丫鬟从小就跟着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姐,还真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场面。不适地偏头假装看风景,视野里却忽然走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形。这若是换作之前,白桃肯定会像避瘟神一样避开,生怕受到牵连,可是此时却觉得慕公子简直就像是救星一样,以至于连福身行礼的动作格外标准,声音又亮又甜,引得云轻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慕公子早!” 宋离听到那位被他灌得不省人事的正主来了,原本就不太轻松的心瞬间紧张起来,抬起头却跟云轻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被云轻的一句话成功定住。 “世子殿下早啊。” 宋离瞬间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觉得慕公子的身后仿佛放着金光—— 这到底是什么温柔和善谦和有礼不计前嫌的翩翩佳公子啊! 慕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对视,在云轻来之前对宋离产生的那一点好感也因为这一个场景烟消云散。再看向宋离时,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慕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旁观下去了,太被动了,实在是太被动了。云轻打从踏进凉亭开始便根本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这个未婚夫……还是未婚妻?不管是什么玩意,活得是不是有些过于卑微? 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只见“云小姐”放下茶杯,动作不轻不重,声音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云轻和宋离也终于停止了互相吹捧的交流,看向这位今天格外反常的云姑娘。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看过来,慕容稍稍闭了闭眼睛,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眨眼的工夫就又恢复了正常,快得云轻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 宋离本就听说过这位云轻小姐无拘无束,向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是这几次交流却发现事实似乎跟传闻有一些出入,比如在这两位冤家之中,他怎么觉得那位慕公子反而要更加活泼一些,而……而云小姐却又显得腹有诗书气自华呢。 不过他倒也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市井流言嘛,本来可信度就不高,就拿最近的事儿来说,那些个传这些闲话的人,谁能想得到这两位冤家竟然会定亲了呢。 如果慕容今日没有搞这一出,宋离可能还真的会忘记了传言中的云轻是什么样子,而只是把她当做是一个懂事又挺有才华的大家闺秀。可是此时的“云小姐”一摔杯子,那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娇纵气息扑面而来,宋离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变得相当兴奋,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位云姑娘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中的那样嚣张跋扈。 慕容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毕竟跟云轻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她的一些小动作和说话时的语气,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咽了口口水,慕容强忍着不适,将声音放得更尖锐了些。看向云轻时,最初还有一些心虚和不自在,可是渐渐地,似乎整个人都融入到了角色里,下巴微扬,眼睛瞪大,表演得就连云轻这个正主有些怀疑,眼前的这副皮囊里恐怕真的就是她自己吧。 “慕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未婚妻!进来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声!是不是这么久没打你皮又痒痒了!这才定亲几天!啊?将来真成亲了你还得多无法无天!我跟你讲你要是再这样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怒吼过后,周遭一片寂静无声。 宋离倒是没有被这一顿尖锐的控诉吓到,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说这云小姐的泼辣性子还真是名不虚传,之前估计也是强行憋着吧……憋什么啊憋,看看今日这不就是全面爆发了吗。慕容这人也是,一看就是没有什么经验,都不懂怎么哄女孩儿开心,可不得被训上两句嘛。 而一旁的太子殿下在初时被吓得一震之后,渐渐平复下了心情。并没有生气或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轻轻啊,有气就撒无所畏惧的,之前那个安静的样子看得他都觉得心里憋屈得慌。 这两位是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可是当事人云小姐却是着实被吓得不轻。 旁人不清楚,云轻却是非常明白,她这一副皮囊里,住的可是慕容啊。 那位心若明月温文尔雅的第一才子慕容啊。 这个认知与慕容方才的表现糅合在一起,彻底击垮了云轻的最后一丝理智,整个人都呆在那里,思绪纷杂,一片乱糟糟。 完了完了慕容不会是疯了吧这可怎么办他还要考科举呢。 慕容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表演效果竟然会这么好,简直就是云轻本轻,连正主都被震慑到了,实在是过于优秀。 慕容心中格外满意,变脸似的又挂上了笑容,亲自斟了杯茶,递到云轻面前。 “行了,赶紧坐下来吧,别站在那儿丢人现眼。” 云轻的理智逐渐回笼,像是不认得似的,盯着面前自己的这张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慕容这家伙怕是真的疯了吧,为了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连脸都不要了,就不怕到时候街头巷尾都传着他“惧内”的谣言吗,真是…… 云轻的眼睛忽地一亮。 好啊,既然慕容自己都不介意了,那她也就勉为其难跟他玩一玩。 只见“慕公子”的脸上逐渐绽放出了谄媚的笑容,目光在桌上逡巡一圈,最后拈起了一颗葡萄,亲自剥好,递到了“云小姐”嘴边。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错了,你消消气,啊。现在表哥和世子还在呢,等他们走了,我随你处置,好不好?” 饶是慕容的脑子再好用,也一时有些接不住这被踢回来的皮球。 而那边的两位殿下也没好到哪儿去,本来就是想看个好戏,没成想却被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当下虽然非常想看后续,可是人家都把话说到这儿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厚着脸皮留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起身告辞。 目送着他俩走远,云轻迅速收回了那一副做作的表情和动作,强行顾左右而言他,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随风而去。 可是慕容却明显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这短短的一个空档已经足够他找到回怼云轻的方法,整个人格外放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笑得意味深长。 “说吧,想让我怎么处置你,嗯?慕公子。” ※※※※※※※※※※※※※※※※※※※※ hhhhhhh卡在这里!!! 慕容:谁还不是一个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呢:) 老母亲要好好规划一下要发生点什么,嗯 欢迎大噶戳专栏呀!!有甜甜的预收文哟!!!鞠躬~ 处置 云轻几乎是瞬间便向白桃的方向看了过去,本以为这丫头哪怕不至于装作娇羞地逃走,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一点不好意思出来,没成想她竟然丝毫没有这样的迹象,反而是一脸慈祥又满意地笑着,看起来满足得不行。 ……为什么。 不知道你家小姐被非礼了吗。 ……啊,云轻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是“慕公子”啊。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女的,也懂得慕容话中那隐秘的含义,所以自然会觉得这话实在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即使、即使一定要说,也要等到周围没人了再说嘛。 可是,在白桃的眼中,这场面大概是…… 慕公子唯唯诺诺地接受着她家小姐的教育,她家小姐还真是有办法,训得姑爷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还专门给她剥了个葡萄赔不是……啊,虽然葡萄比较小,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有诚意,可是这简直是小两口之间互相增进感情的完美方式好吗!想想小姐的贝齿轻轻咬在那晶莹剔透的葡萄上,红唇可能还会不经意地划过慕公子的手指…… 白桃的脸终于因为这想象中的画面红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回避一下,给这小两口一些自由发挥的空间,可是眼前这甜甜蜜蜜琴瑟和鸣的场面让她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反正……反正这两位主子都没有开口让她走,她也就索性厚着脸皮继续站在原地,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老实,实际上眼珠子早已经不知道往那两位的方向瞄了多少次。 啊!她家小姐实在是太懂得怎么教导夫君了!就这么一句“想让我怎么处置你?”,霸气中带着娇嗔,别说是慕公子了,连她那一瞬间都荡漾了一下好吗! 还有!这说着是要处置,实际上谁知道他们到时候又要玩出些什么花样呢!还有小姐说这话时的那个眼神……啊!怪不得慕公子之前明明表现得那么矜持,现在在小姐面前依然放下了身段,就她家小姐这模样这仪态这一颦一笑,就连她这个女子都顶不住啊。 慕容被白桃那火辣辣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为了防止自己刚刚才通过演技赢得的优势就这么失去,他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白桃的眼神里暗含嗔怪,欲语还休,看得白桃心中一颤,失神了片刻,很快就意识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她这个做丫鬟的恐怕不便围观,遗憾之余还是守好自己作为下人的本分,行了个礼,依依不舍地告退。 终于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驱散,慕容的心情明显要比刚才还要好上许多,可是却还是没有率先开口,反而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面色渐渐变红的云轻,似乎她说出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似的。 云轻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又被他这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情绪急需通过动作来发泄,抬腿一脚便要踢过来。 云重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么一招,迅速向后仰身,凭借着云轻这副身体超强的柔韧性,躲过了这毫不留情的一击。 “冷静!冷静!你可就这么一张脸,踢坏了就没人赔你了,云小姐。” 云轻涨红的脸僵了一瞬,大脑还没有转过弯,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一定要攻击到慕容,扬手就准备扇上“自己”的脸。 慕容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能思路清奇到这种地步,伸出手想要拦她,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掌心与脸颊接触又分开,慕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而云轻也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 “啊!我刚才干了什么!你怎么也不拦我一下!这好歹也是你的脸啊好吗!你都不赔我的你以为我会赔你的吗!” ……我也拦不住啊。 不过这话慕容也识相地没有说出口,云轻就是这性子,每次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觉得下不来台,都要拉上个人出来垫背,而这个倒霉鬼八成都是慕容。久而久之,慕容也就总结出了一些经验,知道这种情况就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任由云轻自主发挥独自美丽,她一个人说得没意思了自然会停下来,不然就他俩这水火不容的性格,再加上云轻那好面子的程度,恐怕又要不争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事实证明慕容这个“天下第一才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对云轻的心理和行为都把握得相当准确。在自己的一顿发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云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自讨没趣,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却又因为已经凉透的茶水瞬间皱起了眉头。 转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豁然开朗,眼神中带着窃喜和狡黠,声音里更是满满的得意,哪里还能看得出就在刚刚她还在发脾气。 “不是说要处置我吗?好啊,我想好了,今日是我犯错在先,冷落了您,云,小,姐,所以在下甘愿亲自下厨,为您准备一顿完美的午膳,希望可以得到您的原谅。” 慕容因为猜对了云轻举动而生出的些许笑意瞬间就被打压了下去。 想他慕容,虽然算不上英勇无畏,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胆小鬼。可是当年云夫人的厨艺实在是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以至于他后来每一次到将军府串门,都会刻意挑选刚刚用完膳的时候,生怕会受到云夫人的盛情款待。 娘亲的手艺都是那样让人望而却步,慕容并不觉得云轻这个做闺女的能好到哪里去。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那绝顶聪明的脑子的影响,竟然还变得机灵了不少,拐弯抹角地想着怎么整他。可是明显还是比他差了好几个段位,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她到时候折磨的可是她自己的胃,万一吃出病来,到时候再换回来能难受死她。 果然,云轻和慕容的思维确实不在同一个方向上,而这次,云小姐思虑得要比她的未婚夫长远得多。 对于慕容的手艺,打从当年围猎时尝过一次之后,云轻便觊觎已久。只是慕容一个丞相家的独子,到哪儿都没有让他下厨的道理,再加上他俩的关系就没有不紧张过,云轻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主动跟他提这种要求。让慕容下厨这事儿就作为一个心事被压在心里,久而久之竟然还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而这一次,云轻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处置”方案简直是精妙无比。想想啊,她不过是贡献出一顿饭的功夫,可能慕容到时候还会为了保命不让她动手,但是这个场景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的呢? ——慕公子对云小姐贴心备至,生怕她吃得不顺心,专门下厨来讨好她。 有了这么一个先例在,到时候换回来……云轻已经能想象得到未来的幸福生活,兴奋得差点流出哈喇子。 理想固然十分美妙,可是现实还是需要当事人努力经营。云轻敛了兴奋的神色,一脸的“看看我多么君子竟然提出了这么大义凛然的方案”,动作却是丝毫不耽误,也不把剩下的几颗葡萄吃完,起身就要往厨房走去。 慕容僵硬地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无奈跟上。 时辰已经快到正午,将军府的厨子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几位主子的午膳。这云夫人虽然自己的厨艺惨不忍睹,可是在吃这一方面算是完全遗传了宁老爷子,无论是色泽还是口味都极为讲究,稍微有一点不对都能被她挑出刺来。甚至有时候不满意了还会专门跑到厨房来提意见,以至于这几位大厨现在做饭的时候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其中年长一些那位站在靠门窗的位置,率先看见了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云轻和慕容,心里暗暗叫了句祖宗诶,面上却是瞬间堆出了一脸慈祥的笑容,也顾不得自己手上还沾着面粉,走过来就要行礼。 没等他开口,云轻就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行了,你们都别忙活了,去干些别的事儿吧。今日我……本、本公子亲自下厨,来为云夫人和云小姐准备一顿午膳。” 几位大厨着实被“慕公子”这俨然已经把自己当自家人的语气整得有些不知所措,悄悄地看向“云轻”,盼望着自家小姐能给出个准话。 而慕容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保住自己……啊云轻的胃,哪里还有精力再去跟他们周旋。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无奈中又隐约夹杂了一丝痛苦。 “走吧走吧,让她来。” 几位大厨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这应该是小两口吵架了,慕公子想要做点什么来讨好小姐。反正主子们的事情他们也最好不要知道得太多,左右这厨房也是云小姐自己家的,而慕公子进来也是有小姐的点头,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 再说……再说当年小姐围猎回来,日日往厨房里塞野鸡野兔让他们烤制,最后却总是嫌弃他们没有慕公子烤得好。想想小姐的那张嘴多刁啊,连她都赞不绝口,想必……想必慕公子的手艺应该相当不错? 嘱咐好二人一定要注意不要走水之后,几位大厨纷纷退下,顺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留下云轻和慕容两人站在厨房正中央,面面相觑。 对视了许久,云轻挑眉。 “看什么看?还不动手?难不成你真敢吃我做出来的饭?” ※※※※※※※※※※※※※※※※※※※※ 容儿小厨即将开工啦hhhhh 首先告诉大噶一个好消息!从现在一直到国庆结束都是日更啦!!! 围裙 在慕容的印象中,今日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下厨,如果……如果将围猎的那一次也算上的话。 只是这两次的性质明显不一样啊。 那时候是局势所迫,几个能吃又不会做的小祖宗嗷嗷待哺,他也不过是随意发挥了一下,没想到效果竟然好到了那种程度,能让云轻硬生生地惦记了这么多年。 而这次…… 慕容侧头看了眼双手环胸、一脸趾高气扬的云轻,深深地为自己未来的家庭地位感到担忧。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今日这“处置”一说可是他亲口提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还是低估了云轻脑子的灵光程度,以至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慕容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一点小事耿耿于怀的人,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烹饪实力相当有信心,只是在心内暗暗后悔了一瞬自己方才的鲁莽行为,转而就干脆利落地挽起衣袖,开始查看厨房中剩下的食材。 云轻虽然面上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实际上对慕容的烹饪过程好奇得不得了。强行拉着一张脸表示自己不好惹,实际上脚步却在一点点地靠近,眼睛更是一瞬都不敢移开,生怕错过了哪一个细节,让这次的围观过程不够完美。 慕容巡视了一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微微皱了皱眉。 “这怎么都是面食啊?” 他本以为云夫人一个江南人,千里迢迢嫁到京城,哪怕不排斥面食,至少也应该更喜欢吃米饭一些。可是看这些大厨们正在准备的午膳……蒸饺、小笼包、菜团子,这每一个拿出来都能当主食,也不知道这母女俩会不会吃到胃难受。 云轻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甚至觉得他简直是废话连篇,故意拖延时间。只是口腹之欲终究还是要被摆在第一位的,面对这未来几个时辰里投喂她的人,云轻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放肆,只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歧视面食啊?” 慕容又被莫名其妙怼了一下,抿着唇瞪她。 云轻被他略显严厉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为了慕容的手艺绝对是能屈能伸。再加上她自己也觉得刚才说话可能有点冲,于是没有多久就率先屈服,扭扭捏捏地小声跟慕容解释起来。 “我娘就是这样,她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吃米饭的,但是每个月总有几日会要求那些师傅们做好多面食。其实我跟我哥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们猜应该多多少少会跟我爹有关吧,毕竟……毕竟除了我爹,我还真没见过我娘会为了谁改掉自己的习惯。今日这估计也是我娘忘记我爹出去了,他们也就跟往常一样准备了这些。你若是不喜欢,做些别的也行。” 慕容闻言,若有所思。却也没有说什么,表情淡淡,视线环顾了一周,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终于看向了云轻这个主人。 “围裙呢?” 云轻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立刻意识到慕容这是真的要开工了,整个人都瞬间兴奋起来。转而又想起方才那几位大厨走的时候,也不是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着,好像都没有把围裙摘下来,那…… 只见云小姐径直走向了笼屉旁边,扯出垫在里面的白布,稍稍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挺满意,挥舞着看向慕容。 “围裙应该是都被穿走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那一瞬间慕容真的很想甩手不干。 但是谁让他是个君子呢,君子就要言而有信,不能临阵脱逃,更不能欺骗妇女。 君子慕容绝对不能退缩,又不忍心让快步过来满脸开心的人失落,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那白布的一角。 这布倒是并不脏,看得出是刚换上没多久的,上面一点油渍都没有。可是干净的外表并不能改变它就是用来蒸包子的事实,稍微凑近一点还能问得出上面浓郁的葱肉味。 唔,云夫人今早吃的是小笼包。 云轻见慕容迟迟没有接过去,还一脸的傲娇和嫌弃,大脑转了个弯,清奇的脑回路再次发挥了作用,以为这家伙又是抽了风,不愿意自己动手。 不愿意就不愿意呗,为了慕容做出来的饭,委屈自己给他戴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云轻的心里着实有些嫌弃,觉得这家伙一副正人君子的外表下面简直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将布从慕容的手指中间拽出来,绕到他身后,微微俯身,双手环到了他的腰前。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她给自己原本的身体系一个围裙,这么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当这个动作真的被做出来之后,云轻才切实地感觉到,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啊。 她虽然在女子中算是比较高挑的,可是慕容也不赖,两人站在一起,差了将近一个头。云轻只能弯下腰才能顺利地完成整套动作,可是这也意味着他们二人的脸颊将会无限接近,近到呼吸相闻,仿佛一个转头就会毫无保留地贴上。 云轻这还是早有准备,反应都是这么强烈,可以想见,慕容那边就更加震撼了。 说起来,慕容今日能在外人面前那么不顾形象地发泄自己的不满,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有些话由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确实要比男子方便许多。不像有些动作,由“男子”做出来,确实要更加多了几分缱绻温情。 就像现在。 慕容的心在云轻俯身靠近的那一瞬间狠狠一颤,接着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之前他也看见过爹为娘系过围裙,当时只觉得真是和睦又温暖,没想到真正切身感受过,才知道那一瞬间心里能够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慕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得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连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都不知道,更无暇去顾及他作为一个心理上的男人,此刻心中如此的波澜壮阔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而云轻原本还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慕容的感染,整个人心里一软,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微微一颤,那一层带着肉香味的白布就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地飘落在地。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慕容蹲下想帮云轻捡起,手摸上白布的瞬间却与她的撞了个正着。 两只手,一暖一冷,一大一小,上下交叠在一起。一瞬间像是被施了什么魔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从两人双手贴合的地方开始,顺着手臂一只流向了心里,再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 可能只是短短的一霎那,两人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千万年。还是慕容终于回神,手上微微使劲,将布和手一起抽了出来,迅速地给自己系上,眼神飘忽,压根就不敢看向还蹲在地上的云轻。 “那个……咳,赶紧起来吧,跟我说说你娘喜欢吃什么菜,我看看我会不会做。” 云轻的调整能力显然就没有慕容那么强,虽然顺着他的话站了起来,可是表情依然显得有些恍惚,脸上的那一抹绯红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忽视。 “……噢,我、我娘不挑的,只要做得好看好吃,什么都可以。” 慕容感受到了云轻现在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自在,虽然靠得还算近,可是明显在刻意保持着距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即使是这样,慕容仿佛依然能够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一下一下拂过自己的耳边,久久萦绕不散。 厨房外有小丫鬟走过的脚步声,估计是不知道两位主子在里面,毫不压抑自己的笑声,叽叽喳喳的,惊走了远处树梢上停留着的麻雀,也惊醒了厨房里各怀心思的两人。 慕容敛了敛心神,想要强行装作无事发生,可是那模样怎么看都与之前的从容淡定相去甚远。 “……啊,不挑的吗?那要不然就煮个面吧,正好这里还有卤好的牛肉,我切点葱花,到时候再卧一个荷包蛋,那些蒸饺什么我和云夫人晚膳的时候吃了就好。” 云轻木讷地点了点头。 慕容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他一旦开始专心致志做什么事情,那就绝对是心无旁骛,天王老子来了都叫不动他,在烹饪这一方面显然也是如此。云轻眼睁睁地看着他虽然不太熟练,但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项流程,方才的那一点点小羞涩逐渐被一股莫名的骄傲掩盖。 聪明的人真是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天才啊。 慕容拿着漏勺将面盛出,又细心的在上面整齐地码上牛肉和葱花,最后再将软软弹弹的半熟荷包蛋放到了碗的边缘。 容儿小厨的第一顿正餐正式完成,慕容退后一步看着案板上整整齐齐的三碗面,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转头看向云轻,想要招呼她端碗,却又突然意识到在不久的之前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话说出口时,瞬间显得别有一丝意味。 “……走吧?” ※※※※※※※※※※※※※※※※※※※※ 呜呜呜老母亲的少女心啊啊啊啊啊 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我已经去看好声音啦嘻嘻嘻 还是打滚求个收藏呀,还有专栏里甜甜的预收文等你包养噢~ 岳母 云夫人早就听下人们说起今日慕公子要亲自下厨,本来还想去厨房围观,转念又觉得她一个做长辈的,实在是不便去给人家小两口添乱,于是便早早地坐在桌前,翘首等待着容儿给她这个未来岳母的献礼。 可能要比平日里的午膳时间稍微晚了一点,云夫人老远就看见那两个小人儿肩并肩走过来,没有吵嘴也没有打闹,和和美美的样子看得老母亲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可是转而又找到了一处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这云轻也真是的,自己力气那么大,怎么也不帮一下容儿,竟让人家一个人端了三碗面。容儿的性子也是真的好,都这样了看起来走路都有一点不稳,可还是能表现得从容淡然,隔壁那两口子实在是教子有方。她家这两个皮猴若是能有容儿一半的懂事,她也不必日日跟在他们身后叫嚣,让别人看了笑话,也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 云轻当然不知道自己费劲端了三个碗,还会被她娘在心里暗自嫌弃,而慕容自然也想不到云夫人竟然还会在内心疯狂夸赞他这个将所有体力活都甩给了云轻的人。两人走近之后,各自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谨慎与犹豫,可是事情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再退回到厨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云轻正想像往常那样笑着跟她娘打个招呼,却被慕容及时一瞪,避免了这差一点的穿帮。乖巧地抿了抿唇,微微躬身叫了声“宁姨”,小心又平稳地将餐盘放到桌上,一脸受气又不敢吱声的小媳妇模样。 两人互换了这么长时间,慕容虽然已经习惯了平日里见到云夫人要叫一声娘,可是在云轻面前这么叫终究还是有一些尴尬,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声音也要比平时低一些。 “……娘。” 云夫人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她虽然一直都挺放任自家闺女的,可是到底还是希望云轻能够乖巧懂事一些,等将来他们老两口走了,她也不至于吃亏。可是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本以为她最近收敛一些了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确实应该磨一磨,没想到竟然一点都没有改,依然是这么以自己为中心。将重活都交给容儿也就罢了,这还是在她面前,就摆出一副那么凶的表情,这也就是容儿脾气好,才能一直忍着,还那么恭顺地跟她打招呼,若是换了一个稍微暴脾气一点的,估计就这一下就能打起来。 再说了,容儿再怎么君子也不可能一会都是好脾气啊,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到时候若是没有她这个当娘亲在一旁调解,就依照他俩之前那打得你死我活的架势,还指不定要怎么翻天覆地呢。 深谋远虑的云夫人觉得不能这样,她应该充分发挥作为一个母亲和未来岳母的优势,将这种破坏小两口感情的风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这手段就是…… “来,容儿,宁姨最近吃素,这肉你就都吃了吧,啊。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啊,本来就是自己家里,咱们都要成为一家人了嘛,别不好意思。” 除了小时候干了什么好事情应该被表扬,云轻似乎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她娘如此热情的对待。被夹进好大一块肉的那一瞬间,云轻的心里简直激动得涕泗横流,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自家娘亲的认可。可是待听清楚云夫人都说了些什么之后,一句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您早晨不是吃的小笼包吗?” 幸好她还保存着一丝理智,没有真正将这一句说出口,只是一直保持着端庄的微笑,时不时微微点头,回应着云夫人的问候和夸奖。 她娘是真的喜欢慕容啊,平时对着自家闺女的时候也没见她笑得如此慈祥。也不意外,慕容这种别人家的孩子,估计没有哪一家的家长不喜欢。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没有人看到这家伙的心底有多少坏水呢,难道还是因为他太会掩饰了? 果然,云轻心里暗暗点头,她还是输在了太单纯。 而那边,慕容见云夫人久久都没有招呼自己的打算,尽管还有那么一丝的不适应,可是更多的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动作放得很轻地坐下,也不想着融入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中,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始品尝自己的手艺。 没想到云夫人却像是后脑勺都长了眼睛一般,尽管一直都没有看向慕容这个方向,可是等他真正准备动作之后,竟然瞬间转过了头,精确无比地抓住了他第一筷面即将送到嘴里的时机,丝毫不给“闺女”咽下这一口的机会,一顿铺天盖地的责备噼里啪啦地倾泻而下,与方才那个和蔼可亲的岳母形象实在是判若两人。 “长辈还没动筷子呢你吃什么吃!就那么着急吗!饿死鬼投胎是不是!云轻我告诉你我早就想说你了!慕容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你看看你那个态度!人家容儿多懂事啊,都知道要给我做一顿饭,你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这么多年你给你娘我做过什么,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人家慕容做完饭那么辛苦,你竟然还要让人家端着三碗面过来,你留着那么多力气有什么用!到时候再给我闯祸吗!你看看你……都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你这将来让我怎么放得下心!真是……” 慕容早在云夫人说出第一句话时便放下了筷子,硬着头皮承受这暴风雨一般的责骂。因为知道云夫人就是这火爆脾气,据说当年连皇上都训过,所以也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反正也是长辈,是云轻的娘亲,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心里对云轻的那一点点小心疼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是没怎么亲眼见识过将军府教育孩子的方式,如今不仅是见识了,甚至还亲身体会了,慕容这才深刻感受到了云轻云重这两兄妹十几年来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 就这一句句的“你看看人家”、“人家慕容”……恐怕就没有几个人受得了吧。 而那边的云轻偷偷地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观战。她感觉自己确实是骨骼清奇,明明知道她娘现在骂的是自己,可是看到慕容那隐忍的可怜模样,她就觉得身心舒畅。 幸好云夫人还有些分寸,知道在未来的女婿面前,总不能将自家闺女批得太体无完肤。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之后,这才缓和了表情,语气还是有些别扭,可是总算不带□□味儿了。 “行了,这些你以后慢慢改了就好,赶紧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慕容缓缓松开了桌下紧握成拳的手,冷静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已经调整得差不多,这才开始动筷。 这午膳相较于平时来说,确实还挺简陋的,不过是一碗面而已,扒拉几口便已经吃得差不多。可是哪怕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云夫人也依然将自己的偏心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一个劲儿地询问“慕容”家中怎么样、功课怎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亲母子。 这大概是慕容打从出生开始一直到现在,头一次被人这么刻意又彻底地忽视。强撑起笑意安慰自己,这样也好,正好不用花心思去与云夫人周旋,可是心底还真是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之前的云轻也是这样的吗。 午膳结束,云夫人又拉着未来的女婿絮叨了许久,这才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家闺女还一直坐在旁边,极为做作地装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寻了个借口离开,将这块地方留给小两口。 云轻目送着她娘亲走远,脸上一直强忍着的笑意终于再也绷不住,一下子绽放出来,甚至还越笑越大声,震得头顶的房梁上都掉下来一撮灰。 “哎呀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慕公子怕是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等委屈吧哈哈哈哈……你也真是可怜,我娘今日这是担心我爹来着,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呢,结果就逮着你了……不过谁让你自己不端碗哦,咱俩对峙的时候我娘从来都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啊你忘了吗,被这么噼里啪啦骂了一通也是你活该。” 嘴上尽管是如此的毫无同情心,云轻的手底下却还是贴心地给慕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想让他消消火。 “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娘就是这样,别看她骂得这么不留情面,实际上根本就不过脑子,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再说……再说他骂的是我啊,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慕容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视线穿过杯沿看向云轻,这才说出了云夫人开口之后他的第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怎么着,原本清凉娇脆的声音有些哑,但是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谁说没关系。” 云轻足足思考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一时无语,顺手就将手中的帕子扔了过去。 “慕容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 容儿:委屈.jpg 今天突然发现,应该、应该已经进程过半了???有点兴奋>_< 明日预告啊!明日有大事!!! 暖香 慕容到底有没有变得正经一点云轻不知道,反正就看她今日的行程,云轻觉得自己还真的挺不正经的。 宋离已经在京城呆了将近两个月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再继续留下去的理由。比起到时候被皇帝明里暗里地赶人,世子殿下明显还是更想要保持住自己的傲气,主动提出了告辞回国。 这是他在京城呆的最后一日,这一日过后,两国之间如果不出什么大事的话,他们几人应该是很难相见了。太子和慕容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比起这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几日“兄弟情”,他们还是更加希望能够和平安定,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对两方都是好事。至于见不见面的……说实话,根本就无所谓。 可是宋离和云轻显然就不太一样。云轻对于美好的事物向来看得重,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位世子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觉得他若是回了宋国,那她岂不是就一辈子都欣赏不到这么……惊艳的男子,想想都是生命里的一大损失。 而宋离……说起来,宋离也不过是奉命前来晃悠一圈而已,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心。反正就是仿佛将这位“慕公子”当做了自己在京中的挚友,就想着想要在自己离京之前为他做点什么。 可是人家一个锦衣玉食的丞相家的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帮忙的呢。 世子殿下眼珠一转,一个妙计涌上心头。 有了。 左右宋离明日就要离开,皇帝也放松了警惕,听说他想要出宫,也没有多问,挥挥手就放了人。宋离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如此顺利,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丞相府,跟下人说明了要找他们公子之后,便独自坐在花厅里等着。 云轻原本听说宋离明日就要离开,还想着到时候跟慕容一起过去为他送行,到时候再看趁机上一眼就好,结果没想到这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送上了门。短暂地惊讶过后,迅速起身,现在穿衣裳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没两下便将自己全身上下收拾的有条不紊,气度非凡。 步入花厅,正想与这位世子殿下寒暄两句,可是没想到宋离确实仿佛有什么天大的急事找她,压根不顾什么君子礼仪,一把便拽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往出走。云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府门口,连忙挣脱。这动作实在是有些过头,旁人看了可能会觉得没什么,可是谁知道就这么在门口拉拉扯扯的,到时候会不会被慕容给看见了呢,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怎么着她都不占理。 宋离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可能确实有一些失礼,手顿时尴尬得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只能强行转了个方向,摸了摸后脑勺。支支吾吾了半晌,这才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啊慕公子,我是太着急了……我是想带你去个好地方来着……那日我看你跟、跟云小姐似乎有什么交流不畅的地方……你别瞪我啊,我又没说你们两个感情不好,就是这小两口之间吧,就算是再熟,交流上也是要有一些小技巧的嘛……所以、我以我就想带你去见识一下,也算是正式为我上次的那次失礼道个歉。” 云轻原本听见他说起她和慕容之间的事,心里还是有些不悦。她这人就是护短到极点,平日里她怎么骂怎么打慕容都可以,可是就是容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是,说了肯定炸毛。可是后来听着宋离说道两人交流之间的“小技巧”,云轻尽管还是有一点半信半疑,可是不可否认,这种事情对她这个刚刚定亲又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盼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哪怕宋离是在诓她,那这个世子殿下也是相当有脑子,她就算是中了计也不算亏。 权衡好利弊之后,云轻心中的那一丝戒备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住心里的好奇,面上丝毫不显地点了点头,转身上马时,在宋离看不到的角度,到底还是扯出了一个略带兴奋的笑容。 等她知道了所谓“小技巧”之后,慕容还算得了什么,还不是她的手下败将。 只是…… 只是云轻看着眼前这条虽然没来过几次却被她时刻铭记在心底的的巷子,手下狠狠使劲,勒住了缰绳,话说出口时,声音都变了。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地方?!” 其实倒是与她想象中的花红柳绿不太一样,毕竟宋离好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又是在京城,跟当个质子差不多,处处受人监视,他绝对是万万不敢去做什么让那些清高文人不齿的事情,不然若是被有心人散播出去,到时候别说是他了,估计就连他爹、连整个宋国,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只是这地方与她而言可能比红楼楚馆还要可怕。 京城里有名的“酒楼一条街”,里面大大小小的酒楼林立,可以称得上是全京城的人们出去吃喝玩乐的圣地。而其中,能让云轻这么紧张的,不外乎是…… 里面最显眼的那一座天香楼。 宋离见云轻的马突然停住,着实有些反应不及,也跟着勒住缰绳,却没有判断清楚前方的状况,撞到了前方卖石榴的小摊。只听那小贩一声尖叫,圆滚滚的石榴一下子纷纷滚落在地,场面周围路过的百姓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战斗状态,纷纷打算上前薅上两把,场面狼狈得让云轻和宋离都愣在了原地。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慕公子”这张超凡脱俗的脸被大家伙看了个清清楚楚,方才准备上去哄抢石榴的众人也慢慢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寂静之后,周围逐渐喧闹起来,云轻甚至能听见离她比较近的那几位都在议论些什么。 “这这这不是慕公子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公子怎么就不能到这儿来?这地方难道还限制谁能来谁不能来不成?” “哎呀这可就是你孤陋寡闻了。难道你没有听说吗,这慕公子啊,和云将军家的小姐定亲了!” “哎你这话说的,这事儿全京城有几个人不知道啊,我怎么就孤陋寡闻了?” “哎呀你先别急啊,你知不知道那将军府的云夫人,那可是全京城有名的彪悍女子,她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 云轻在听到“云夫人”的那一瞬间简直就像是被点中了某个穴位一般,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笼罩在一股极为悲痛的情绪里面,看得宋离实在是莫名其妙。 “哎,你怎么了?生气啦?哎呀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这就给人家赔不是。” 说着,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直接塞到了小贩的怀里,转身冲父老乡亲们招呼起来。 “各位!今日这石榴就当是我请大家的!不要客气!随便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百姓们闻言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再讨论将军府的那些传闻秘事,纷纷上前哄抢。 宋离单纯地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一脸轻快,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内兜,隐约有那么一点的惋惜。 “唉,就是今日出门待的银票本来就不多,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了,我们等会儿估计要掂量掂量。” 呵呵,还掂量掂量。 云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深深怀疑这小子就是来陷害她的。 她娘发起火来,那可是连当朝大将军都要退避三舍的啊。 云轻本来为了保命,想要立即掉头离开,可是宋离这人的纠缠能力实在是太强,几句话就说得云轻实在是哑口无言,又不能像之前那样胡搅蛮缠,最终还是选择屈服,满心只想着千万别有哪个不长眼的去她娘面前告密。 也幸好,也不知道宋离是不是对她们家里的那点破事也有些耳闻,尽管天香楼的招牌实在是太过显眼,他却如同视而不见一般,从那金碧辉煌的门头之前掠过,径自奔向某个藏在角落里的小酒楼。 云轻一直紧绷着的脸微微缓和了一下。 可是转而又瞬间提起了精神。 这小酒楼看起来并不起眼,实际上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单单是这门头所用的木材就价值不菲,上面的雕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就这一套拿出去,不知道能养活多少穷苦饥民呢。 心中暗暗斥了句太铺张,云轻的视线微微上移,看向了这酒楼的牌匾,接着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暖香楼。 这名字取得,虽然与那边的天香楼只是一字之差,可是人家那个就显得大气又有内涵,而这里……就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目光上下打量的工夫,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老板娘,反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开口,那声音尖细得让云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呦,世子殿下来了……哎呀!还有慕公子!真是稀客啊!快快请进!” ※※※※※※※※※※※※※※※※※※※※ 啊,预告失误,应该是下章有大事??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在我码字的两个小时里,我亲眼见证了自己掉了快二十个收藏:) 感觉到晴天霹雳的我关掉了码字软件并吃了一大桶泡面:)酸辣牛肉的真是太好吃了!太治愈了! 就算掉收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能抛弃我的鹅子女鹅吗!当然不能! 还是鞠躬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就算再凉我也会写完的!嗯! 要不支持一下预收文??说不定下一本就翻身了呢哈哈哈 花楼 云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狠狠地瞪了宋离一眼,转身就要往回走。 可是老板娘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贵客,还没来得及狠狠地宰上一笔,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倒也没有明面上阻拦,转头暗暗向身后的几个姑娘使了个眼色,转瞬之间立刻叽叽喳喳地围上来一群人,根本就没有给云轻半分推辞的机会,半强迫着将她带了进去。 整个酒楼里空相当空旷,想来也是,这种地方,要热闹也应该是在夜里,白天肯定没有什么生意。只是毕竟这老板娘为了在京城里立足,对外还打了个酒楼的旗号,总得卖点什么。宋离看来这段时间也是没少过来,驾轻就熟地点了几个还算不错的菜,想要上一壶酒,却又想起之前的那一出惨剧,还是及时地收了手。 转过头,仿佛是根本没有发现云轻的愤怒一般,竟然还带着点炫耀。 “怎么样慕兄?这地方不错吧?美景、美酒、配佳人。” 地方确实不错,装潢精美,看得出来是下了一番功夫,金碧辉煌的,却又不显俗气。不同于寻常酒楼的空旷和窗明几净,这里面四处环绕着纱幔,装饰的同时,又给了客人们各自的私人空间。只是这私人空间也是挺巧妙,看起来是遮掩着的,实际上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纱而已,稍微停留一下便能瞟见里面的人影。其实并没有多复杂,但就是很巧妙地抓住了人心的弱点,轻而易举便勾起客人留下来的想法。 可是云轻这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再欣赏下去了。 这一层纱帐每随风轻轻一飘动,她的内心就狠狠地颤抖一下,生怕下一瞬慕容就会过来兴师问罪。 她用着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良好形象,来到这种地方花天酒地,实在是…… “世子殿下啊,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知道您是个爽快人,平时也是不拘小节的,可是我毕竟刚刚定亲啊,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让我在还没成亲的时候就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吗?然后让全天下的文人都戳我的脊梁骨?” 以往她为了维持住慕容的形象,尽管再不适应,对宋离还是会使用敬称。现在直接连场面话都不说了,足可见云小姐这次实在是被气得不轻,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离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云轻是误会他了,一时间笑得不能自已,却又在云轻严厉的眼神中慢慢缓了笑意,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慕兄,这次真是你想多了,这地方看起来虽然……嗯,虽然还确实有点像……像咱们不该来的地方,但是实际上呢,就基本上都是一些文人雅士过来消遣消遣,喝喝小酒听听曲儿什么的。再说,这大白天的,旁人看见了,也不会想到那儿去吧。” 云轻的面色随着他的解释稍稍缓和了一些,可是还是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好一个文人雅士消遣的地方,真当她不知道吗,所谓的文人雅士,不过都是些酸腐的臭书生,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都不敢说出来,非要装作一副清高模样,实在是虚伪得很。 哪像慕容,虽然有时候也有些死脑筋,可是却是实打实的清风朗月,一颗心通透得跟什么似的。 想起慕容,云轻心里的那些怒火勉强降下去了一点。她也是一个心大的主儿,索性就决定破罐子破摔,左右方才在巷口时已经被不少百姓看到,将来的一顿痛骂估计免不了,那倒不如就留下来,好好见识一下宋离到底能教她些什么东西。 这暖香楼到底是与别的酒楼不同,除了楼下的几个打杂的之外,整个酒楼中,上菜倒酒的全部都是女子,一个个身姿曼妙容貌清丽,倒都是那些酸腐文人喜欢的类型。 好在她们一个个的也没有打扮得太艳俗,看得出来是专门接受过训练的,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还称得上优雅,谈吐时也落落大方,若是忽略掉这背景,恐怕还真的会觉得她们是哪一家的闺秀。 云轻的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尽管心中还是有一丝不爽,可终于愿意提起筷子夹上两口菜。宋离看在眼里,忍不住抿唇一笑,那么多人都说慕容是个真君子,可是到底还是欠了点儿经验,面对美人的温言软语,到底还是有些抵挡不住。 确实是有些抵挡不住,可是这个人不是慕容,而是云轻。毕竟云轻就算是再胡闹,那也是实打实的将军府的小姐,最基本的礼教还是有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又一个的清秀佳人端上菜肴,在她耳边柔声介绍,还有两个已经在前面唱起了小曲儿,云轻忍不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直到……直到一致纤纤玉手缓缓地爬上了她的肩,云轻浑身一抖,迅速回神。 这位姑娘估计是这暖香楼里最受欢迎的,单看这容貌已经是十分脱俗,再仔细打量一下,身上衣裳的料子也与别人又不同。开口时,声音温软甜腻,带着点娇,带着点嗔,云轻如果真的是个男子,恐怕根本就禁不住这么一声。 “慕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就让奴家伺候您喝上两杯。我们这里的桃花酿远近闻名,送您的这一坛可是老板娘亲自酿的,采的都是清晨荷叶上最新鲜的露珠,喝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而且还不容易醉,您就尝一口嘛。” 说着就要将酒杯递到云轻的嘴边。 云轻尽管觉得这姑娘的脸蛋身材都还不错,可是绝对还没有到要为她魂牵梦绕的地步。上次被宋离灌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也知道自己喝醉了会是什么德性,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伸出手正想要推拒,却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云……慕容!你胆子肥了啊敢到这儿来消遣啊!是书不好看了还是糕点不好吃了!给我把杯子放下!站起来!走!” 这泼辣又毫不收敛的声音,除了那位名冠京城的云小姐,还能有谁。 慕容今日也是气急了,根本就顾不及什么面子与形象。原本他早晨在云家书房里得了两本罕见的游记,看完了之后觉得相当不错,想着云轻可能会喜欢,就打算给她送过去。没想到刚出门就迎接了一个晴天霹雳,两个好事的妇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刚好路过将军府门口,看到他出来时,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大了些,正正好好能让他听见。 “所以说啊,身为女子,还是要温柔知礼一些,不然就是将军府的小姐又怎样?家世显赫又怎样?不还是才刚刚定亲就管不住人家,让慕公子跑去……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那暖香楼明面上是个酒楼,实际上啊……大家都知道。也不知道这云小姐又什么魔力,慕公子那么守规矩的人都能被逼到那地方,这等到将来成亲了之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转而又仿佛是刚刚看到慕容,一脸的震惊,夸张得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哎呀!云小姐出来啦!我们刚才可什么都没说!您和慕公子都是千年难遇的好人,将来定会和和睦睦白头到老的!” 慕容无暇去管这两个嘴碎的妇人,僵硬地扯着唇笑笑,饶是他的脑子再好用,此刻也有点懵,可是脚步却十分自觉地向暖香楼的方向走去。 原本他心中还存着点希冀,觉得她一个女子怎么回去那种地方,肯定是别人认错了人四处散播谣言。可是当亲眼看到云轻的那一刻,慕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一股滔天怒气就几乎毁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这这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只见云轻整个人都舒服地缩在椅子里,眯着眼睛听着小曲儿,偶尔伸出筷子夹一口菜。而旁边的宋离也差不多,原本就让人惊艳的容貌此刻更添上了一分慵懒。两个都是容貌气质都相当出色的“男子”,怎么看去都是一副相当美妙的画卷。 可是看在慕容眼里却只有满满的辣眼睛。 云轻早在看见慕容的那一瞬间便倏地站起,惊得旁边的美人手中一抖,琉璃盏里的美酒撒落下来,滴到了云轻的身上,更添上了一层引人遐想的狼狈。 宋离实在是没想到这位“云小姐”竟然会来得如此迅速,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丝毫不给自己的未婚夫留面子。只好干笑了两声,强行想要打个圆场。 “那个……云小姐啊,你也不要生气,事情是这样的……” “闭嘴!” “你闭嘴!” 宋离的话卡在喉咙里,无力地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屈服于这两口子。 慕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再失态,可是心中的怒火却是丝毫没有减弱,绕过了桌子大步走过来,扯过云轻的袖子就要离开。 “走!跟我回去!回去咱们再算账!” ※※※※※※※※※※※※※※※※※※※※ 唔,我鹅子发起火来我这个老母亲都害怕xd 然后、然后还是跟大家说一下叭,之后应该会日更两周然后直接完结辣,目前想到的番外有老爷子x长公主、云重x下本书的女主,小可爱们还想要看谁可以留言呀,我提早准备一哈 祝祖国母亲七十大寿快乐!!! 维护 慕容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一路上扯着云轻袖子的力度丝毫不减,全程都是目不斜视,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街边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一般,更别想奢求他的脚步能稍微停留一瞬,几乎是小跑着就回了……丞相府。 云轻看到那块牌匾时终于想起来反抗两下,手上使劲挣脱了慕容的钳制,伸手揉了揉自己隐隐泛着疼痛的胳膊。尽管这么陪拖着走了一路还是挺没有面子的,可是她也知道今日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太厚道,慕容没有当众跟她打起来已经是相当有教养了。 可是、可是…… “可是你也不能把我带进丞相府啊大哥!你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就这么进去,那我今晚岂不是不死也要掉一层皮!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皮糙肉厚的,问题是这是你的身体啊慕公子!到时候再给你打坏了我难道要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轻的错觉,慕容听到“守寡”这两个字时表情好像微微缓和了一些。应该是错觉吧……不然那也太可怕了。 “你放你的心吧,就算你想要守寡也没那么容易。我爹不打人的,你娘就不一定了,赶快进去吧,别磨叽。” 慕丞相……不打人? 云轻想起那个总是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满口经典圣贤家国大义的老头,深深对慕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她了,目前去丞相府可能还真的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就她娘那脾气,倘若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女婿竟然才定亲没几天就去逛花楼,逛的花楼还就在天香楼的旁边,到时候还指不定要被气成什么样子。而……她娘生起气来,那可是连她爹都打不过的无敌存在啊。 云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再加上就照着云夫人那无所顾忌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这事儿,那肯定就根本不会再顾及什么“姐妹情深”、“邻里情谊”,说什么都绝对不会让她闺女嫁给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死小子,那还不如过来受上慕丞相和慕夫人的一顿骂,至少骂完之后他们肯定还会帮着自家儿子想想解决方案,不至于让这事儿发展到无力挽回的地步。 思及此,云轻忍不住向慕容投去崇拜的眼神。这小子的脑子确实好用,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明明还是怒火中烧的,却还是能这么快就想出最妥当的办法,真是不佩服不行。 慕容感受到她的目光,尽管心中还是有些气没消,也知道这家伙估计也有一些谄媚的目的在,可是心中还是觉得挺舒适。又深呼吸了两下,连语气都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带了丝无奈,带了些纵容,甚至还有一点谆谆教诲。 “我估计我爹娘现在已经听到风声了,你一会儿进去就立刻跪下请罪……” 云轻两眼一瞪,习惯性地想怼上一句“我这辈子就跪皇上皇后跪爹娘”,可是接触到慕容眼神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泄了气,耷拉着眼皮应了声“好”。 慕容很满意她今日这破天荒地识抬举,又交代了两句等会儿见到他爹之后千万不要顶嘴,反正顶嘴也顶不过。然后稍稍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云轻的后背。 “走吧。” 云轻忐忑得不行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唔,反正作践的都是慕容的名声,她云小姐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啊。 心中默念着慕容给她的交代,云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条腿,正暗自思索要以一个什么姿势跪下才能不伤到膝盖,却被那劈头盖脸的一声怒斥吓得结结实实地就跪了下去。 “逆子!还不给老子跪下!” 这语气……恍惚之间云轻还以为是她爹回来了。 别说是云轻,就是慕容自己,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爹这么怒火中烧的样子。哪怕是平日里跟云将军吵架吵得再凶,还总是想着维护好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自然不会如此的…… 慕容被脑海中冒出的那个大逆不道的词语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几日在云家实在是过得太无拘无束了,竟然会在内心对父亲大人如此不敬,实在是罪过罪过。 而主位上的慕夫人也显然被夫君的这一声惊了下,手上暗暗推了推慕丞相的手臂。可是看向云轻时的目光却已经丝毫没有之前的慈祥,满满的都是失望与恨铁不成钢。 也可能是当娘的对自家儿子总是要仁慈一些,慕夫人只是用目光表示了自己的谴责,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看到云轻身后的慕容时,整张脸瞬间绽放出温柔和善的微笑,起身,亲自走上前揽住未来儿媳妇的肩,生怕“云轻”急火攻心想不开抛弃了慕容一般。 “来,轻轻,坐到这边来,专门备了你喜欢吃的糕点。” 路过云轻时,带着隐隐的怒火瞪了她一眼。 慕容也跟着侧过头,递给了云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慕夫人现在真是怕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媳妇到时候再飞走,见“云轻”竟然还看向自家儿子,总觉得他会越看越生气,到最后直接爆发,赶紧拽着他到了前面上首的位置上,生怕耽搁得太久直接让矛盾激化。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挺想带着儿媳妇离开这个地方的,左右这次也是慕容做得不对,她也没必要阻拦些什么,慕丞相罚得重些估计还能让这小子长长记性。可是这种关乎两家的关系和小两口未来的事,怎么着都没有不让当事人在场的理由。于是慕夫人也就只能顶着满心的愧疚,强撑着笑意又不着痕迹地想要从她这里补偿一下“云轻”。 慕容倒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以为他娘对儿媳这么好是常规操作,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旁边正在对峙的“父子”身上。 云轻之前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么有攻击力的慕丞相,可是他攻击的对象基本上都是云将军。而且哪怕当时吵架吵得再凶,转头面对她这个可爱美丽的小姑娘时又能瞬间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次数多了就实在是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威慑力。 可是今日这不一样啊,今日慕丞相是要处置自己的儿子啊。 云轻对付爹娘的经验实在是不怎么多,一时间只能拼命在脑海中寻找她哥的先例。快速分析了几个案例之后,心里基本上有了一些谱。 坦白比抗拒好,认错比死磕强。 云小姐的代名词就是“果断”,并且十分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再加上她也知道慕丞相的口才有多吓人,当年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震慑了满朝文武,制服她一个草包女孩还不是绰绰有余。于是便也不再沉默,调整好情绪,满面痛心,声音里带着痛改前非的决心。 “父亲大人!是孩儿错了!孩儿不该碍于颜面不拒绝世子殿下的邀请!更不应该不了解京城的风物以至于对酒楼一无所知!孩儿一定让您失望了!孩儿也对自己很失望!请父亲大人责罚!只是求您一定要给孩儿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孩儿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若是再犯就断子绝……” “咳咳!” 慕容见她竟然口无遮拦地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连忙出声阻止,简直是心有余悸。 这毒誓是能随便发的吗!啊! 慕丞相估计也是没料到一向不擅长服软的儿子这次竟然会这么诚恳,之前准备好的话都被这么一出堵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是想着想着,总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个逆子!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一点悔悟的决心!你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自己的错都能推到世子殿下身上!老子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你了!日日告诉你要读圣贤书要做个君子!看看你现在!啊!变成了什么样子!” 平日里从容淡定的老头此刻脸红脖子粗的,看起来让人有点心疼。 可是一旁围观的慕容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爹就是他爹,就这么三言两语,还在盛怒之中,就将“一个未婚夫竟然去逛花楼”这种触及道德底线的事情转换成了家教问题。看得出来,慕丞相生气归生气,可是还是想尽量不要声张地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应该是顺理成章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却因为云轻这个猪队友再次陷入了僵局。 云轻这人心大漏风脸皮厚,不管别人说她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能打个哈哈就让这事过去,甚至还有可能会苦中作乐。可是最近大概是因为刚刚和慕容定亲,心中对这个未婚夫的维护程度简直是与日俱增,根本听不得旁人说慕容一点不好,面对宋离时是这样,现在面对着慕丞相,尽管知道这是慕容的亲爹,他说的也不是慕容本人,可就是觉得心里憋屈得慌,不说出来就不舒坦。 “爹!咱们就事论事好吗!孩儿的为人什么样难道您不清楚吗!” 就事论事…… 慕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 我今天可太开心了!我爱豆被邀请去阅兵现场观礼了!特别厉害的位置!就在城楼下面!周围都是将军! #爱豆太争气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救星 慕丞相着实被他儿子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一番话怒火中烧,觉得自己当爹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事情不解决会让他相当没面子。当下也顾不上未来的儿媳妇还在场,不再像之前那样绕圈子想要给儿子找补一点,而是狠心发誓一定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好啊你个逆子,长本事了是吗!你小子还敢跟你老子顶嘴了啊!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出去鬼混然后再回来顶嘴的吗!也行!你不是厉害吗,那正好,这几日就将书房里的书都抄一遍好了。左右你这个月也没怎么好好看书,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温习一下。免得明年春闱名落孙山,到时候丢了你爹我的脸。” 抄书…… 云轻是见识过丞相府的书房的,慕丞相毕竟是实打实的文人,藏书比将军府不知道多了多少。而且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还是,这么多的书里,没有一本是云轻能看得进去了,基本上都是翻了几页就昏昏欲睡,更别说整日对着它们抄抄写写,实在是有点可怕。 大丈夫能屈能伸,云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子……身体上的男子,在有些时候还是要懂得适可而止的。正想要开口跟慕丞相说两句好话,却不慎接触到了慕容严厉的眼神。她想起自己刚才那绝对称不上聪明的反应,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 唔,这种明显不在一个段位上的斗法,她这个小喽啰可能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明智。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一点不舒服,她刚才跟慕丞相顶嘴是为了什么啊,她吃饱了撑得给自己找罪受啊,还不是因为看不过去他攻击慕容的人品吗。她今日原本就感觉自己挺对不起慕容了,就是想着多多少少能替他挽回一点面子,这才提着胆子开口,没想到这家伙却根本不领情,忽然还用那么凶狠的眼神瞪她,好像他俩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云轻很委屈,云轻不开心。 可是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再继续委屈下去了。 丞相府门口到正厅的这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已经足够云轻和在场的所有人听到那个令人恐惧的声音—— “慕容!你给我出来!你们两口子别想着包庇你儿子!这事儿咱没完!老娘把闺女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就是这种态度!啊?!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将军府!你们要是不愿意就早点说啊!定亲的时候那么百依百顺的,现在定下来了,好,转头就去逛花楼,老娘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不是人呢!”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右脚正好跨进了丞相府正厅的门槛。 绛紫色绣金色牡丹的绣鞋,上面的珍珠莹润发光,精致到连鞋底都绣着花纹。再往上看去,同色的衣袍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扬起,飘逸又潇洒。继续向上…… 对上她娘那怒火中烧的眼神,云轻甚至觉得自己瞬间就能被烧成灰烬,连忙低下了头,一副“岳母大人我错了我认错请您饶我一命”的可怜模样。 实在不是云轻怂,是云夫人今日这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别说是云轻,就连慕丞相和慕夫人,在看到这位肃着脸色一身杀气的老邻居时都浑身一震,对视一眼,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安抚亲家母的好计策。 沉默之后,慕丞相定了定神,这么棘手的问题,肯定不能让夫人解决,再加上这还关系到两家之间的关系,还是他这个一家之主出面比较合适。 倘若今日犯错的是他的下属,那他肯定会眼睛都不眨一下,该怎么处置照着规矩办就完事。可是慕容毕竟是他儿子,就算是再生气、刚才的话说得再重,现在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他推出去。 这种认识实在是冲破了慕丞相几十年来一直坚守的君子底线,以至于整个人在对峙中都显得相当没有底气,仔细品一品,那表情中竟还有一丝忐忑。 “那个……弟妹啊,别动气,冷静,冷静。今日确实是这小子太浑了,我这正在训他呢,你放心,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以慕丞相的身份地位,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甚至在皇上面前还一直都端着架子,维护着自己的完美形象。因此这番话说出来,已经算是相当有诚意了。 可是云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啊。 发起火来连皇上都敢怼的奇女子,慕丞相的面子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只见云夫人自觉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带着时刻准备战斗的彪悍气场,估计是过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进攻方式,衣袖一抬一落之间,没有给慕丞相留半点反应的机会。 “那好啊,你们现在,马上,就告诉我,这事儿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你们丞相家的公子是个人才不假,可是我们家闺女也是金枝玉叶啊。说起来倒也不算难,大不了就退亲呗,反正聘礼也没下婚期也没定,指不定我们家轻轻到时候还能找个更好的,就算将来仕途没有你们儿子走得顺,至少不会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会还没有成亲就让我这个岳母糟心。” 这话说得…… 慕丞相虽然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可是这场面还真没见过。再加上……再加上他觉得以自己的风度跟格调,实在是不适合与妇人进行口水战,于是便果断地将战火印象了自家儿子。 “慕容,你自己来跟你宁姨……你岳母大人说说,你今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何而去,做了些什么,又觉得该怎么处理,你自己来说。” 云轻早已经跪得双腿发麻,正想要偷偷转移一下重心,没成想慕丞相竟然又来了这么一出,惊得她连忙又恢复了那乖巧的姿势。抬起头时,表情痛心,眼神真挚。 “岳、岳母大人!慕容真的只是碍于世子殿下的盛情邀请,实在是推脱不得,这才跟他去的!容儿也不知道会是那种地方啊!到那门口时我本来已经察觉了的!可是那老板娘实在是欺人太甚!欺负容儿手无缚鸡之力!使唤她的手下就将我架进去了!容儿也是身不由己啊!您难道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我对云轻的真心天地可鉴!您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轻轻的眼光啊!我的心里只有她一个!您生气就打我骂我都行,可是千万不能拆散我和轻轻啊!” 聘礼我都挑好了呢,浪费了多可惜啊。 慕容冷眼旁观着云轻的这一段感天动地的表白,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化作了嘴角的一丝略带无奈的笑意。 这家伙,连认错都能认得这么夸张,也不知平日里看了多少没营养的话本,这些话说得一句比一句溜。 谁料他这个隐约的微笑被慕夫人逮了个正着,连忙趁着云轻刚刚说完话云夫人还在愣神的空档,见缝插针。 “哎呀,轻轻,你觉得呢?” 边问还边冲着慕容挤了挤眼睛,像是确信她儿媳妇就一定会帮着劝住云夫人一般。 全场其余四人的视线瞬间都投向了慕容。 毕竟将来过日子是这小两口的事情,云轻又是个相当有主见的姑娘,她若是能谅解慕容,想必云夫人就算再生气,也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正当慕容深思熟虑后准备开口之际,一个苍老却又充满了精气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轻轻当然没意见。” 是宁老爷子。 云轻愣了一瞬之后,立刻转过头去看慕容。两人目光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激动与欣喜。 老爷子一袭白袍,仙气飘飘的,头发和胡须花白,却又并不老迈。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走路时仿佛都带着风。 踏进厅内,抬手免了几个小辈起身行礼。老爷子亲手扶起还跪着的云轻,看着她活动着酸痛的双腿,直到确认她站稳了才松开手,话里隐约还带了一丝的调侃。 “慕容还真是长大了,知道去体验生活了。可是这好奇心还是要有个度啊,今日也算是给你了个教训,将来可要收敛一点,不然受的罪可比这难受多了。” 云轻在面对暖香楼里的姑娘时都没怎么觉得害羞,可是那张俊脸却在她外祖父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下红了个透。胡乱了应了两声之后,见老爷子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赶忙匆匆地离开了他的视线,做到了慕容旁边。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而老爷子今日的心情貌似出奇的不错,也不知是不是与这两个小辈搞出的闹剧有关。见慕丞相给他让出了主位,甚至还笑着点了点头,着实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夫人才没有那工夫去探究她爹到底是怎么了,整理好自己有些震惊的心情之后,再次控诉起来,这次连宁老爷子都没有放过。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他这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您那么疼轻轻,难道就舍得让她受这种委屈吗?” ※※※※※※※※※※※※※※※※※※※※ 唔,姥爷回来了,所以换回来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今天去看了《我和我的祖国》,全程大概有三次泪目吧,一次是渤哥爬旗杆,一次是女排夺冠,还有就是葛大爷最后站在鸟巢外面的时候 回来之后找了一下共同点,就是这三个场面都让我看到了国旗 我的爱豆是运动员,我最喜欢的就是她让国旗为她升起的样子,这可能就是竞技体育最大的魅力,永远能让人热泪满襟 再次许愿国泰民安 也愿我 问诊 宁老爷子跟这个不让人省心的闺女不知道逗了多少年的嘴,根本就不需要摆什么老父亲的架子,怼起人来毫无压力。 “你好意思说吗,当年你刚跟你夫君定亲的时候,不也照样出去鬼混吗。你一个人鬼混就算了,竟然还拉上你姐姐,你知道不知道那事儿传到宫里,长公主……” 话到这里却戛然而止。 云轻原本还挺紧张,担心她外祖父能不能扛得住她娘的猛烈攻击。没想到这老爷子竟然这么给力,短短两句话就让云夫人彻底没了里,。只是这最后的一声“长公主”,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心里痒痒了。 云夫人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落了面子,着实有些恼羞成怒。可是对面的毕竟是她亲爹,哪怕平日里再没大没小,这在外面还是要留一些分寸的。于是只能强压这怒火起身,一字一句中无不彰显着她现在糟糕的心情。 “行,很好,很不错。那既然我爹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商量,自己解决。反正我这个有前科的人不配坐在这里讨论这事对吧。” 说完,也不看大家伙的反应,依然像来时那般,昂首挺胸气势如虹地走了出去。 云轻微微皱眉,感觉她娘这回可能真的气得不轻。想想也是,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遇到刚刚跟闺女的定亲的女婿出去逛花楼,回来之后闺女还不站在自己这边,甚至连亲爹都在外人面前怼自己这一系列的事情,恐怕都要被气得不轻吧。 更何况还是云夫人这么暴躁的性子。 云小姐再次在内心深深地谴责自己的不当行为。 见最难搞的云夫人离开,慕丞相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这口气全部呼出来,宁老爷子就又将话头转向了他,面带微笑平易近人,却又暗藏了几分强势。 “虽然我刚才那么说,但是你们还是不能觉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轻轻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自然容不得他受一丝委屈。我不追究,那是因为相信你们夫妻二人的为人和能力,你们既然能把慕容教得那么好,自然也就可以给我,也给云轻她爹娘,一个很好的答复。你们自家的事情,就自己解决,我们也没必要管得太宽。” 慕丞相头皮一紧,连忙起身行礼,就差对天发誓了。 老爷子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好了,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老夫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倒是那两个孩子……慕容,你挑个地方,我有话跟你们说。” 话落还冲云轻调皮地眨了眨眼。 云轻瞬间明白了她外祖父的意思,有了靠山之后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即使是在慕丞相暗含警告的严厉目光之下也毫无压力。 “那……就请您移步慕容的院落?”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 慕丞相是个相当有眼色的人,见状连忙招呼了几个丫鬟小厮过去伺候。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他儿子那儿的仆人满打满算也就清霜和一个小书童,那书童这几个月还因为家中有事请假了。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一个丫鬟守着,实在是有些寒碜。 老爷子微微顿了一下,本来想说不必了,反正到时候还要让他们退下。但是碰上慕丞相那真挚的急于想要将功补过的眼神,还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这梧桐院确实是整个丞相府最好的院落,无论是位置还是装潢。可是这“好”与“不好”都是由云轻和慕容这种人评价出来的,对于宁老爷子这样的富可敌国家财万贯的人来说,除了他的府邸和别院,别的地方恐怕都像是贫民窟。 更不要说丞相府里之前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云轻搬去给自己当聘礼了,哪儿还有闲钱给自家公子装饰院子啊。 老爷子仙气飘飘的脚步在踏进院门时微微一顿,撇了撇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慕容,你若是真的想娶我们家轻轻,就赶紧在成亲之前将你这院子给我修好一点,这么破烂,怎么配得上老夫的外孙女。” 这周围没有外人,慕丞相派来打扫的下人还在院子里面,慕容很清楚老爷子是在跟自己说话,而不是跟那个占据着他身体的云轻,因此也全然没有刚才那样一直看戏的闲适,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深思熟虑,生怕哪里说错了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 “您说的是,只是……我爹您也知道,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还要捐出去大半。平日里那些同僚下属送什么东西他也一概不收,也就只有皇上赏赐下来的宝贝能撑得起一点场面,可是……” 看了一眼云轻,言语中的甩锅之意昭然若揭。 “可是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剩下多少。” 宁老爷子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云轻借着准备聘礼的名义疯狂薅羊毛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丞相府是真的穷,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倒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你爹这官当得也真是……每天过得那么累,还没有什么油水,也不知道他图个啥……不过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把儿子教得这么出色,说起来老夫也算是跟着受益啊,是不是啊轻轻。” 云轻突然被点名,带着满脸的茫然点头。 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自家外孙女这样懵懵的可爱表情,想要像往常一样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却发现她还用着慕容的身体,个头实在是有些高,只好缓缓地收回了手。 没关系!小事情!反正马上就换回来了!到时候他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带着满腔的豪情壮志,老爷子继续阔步向里面走。 丞相府的下人们动作还是相当麻利的,这才多久,就已经将整个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自家确实没有钱,反正无论如何都入不了宁老爷子的眼,也就不刻意地搞那些装饰之类的让人笑话,反而走的是乡村田园简约风,在梧桐树下摆上了桌椅茶具,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老爷子率先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难得合了他的心意,自然要不吝夸奖。 “你们家穷是穷,可是这茶真是好茶……皇上赏的吧?” 慕容倒是丝毫没有被嫌弃穷的尴尬,一脸的泰然自若。 “是,我爹爱茶,这茶还是上次他进宫议政时,觉得相当不错,专门向皇上讨的。” 慕丞相向来无欲无求,鲜少向皇上讨要什么东西。这次难得开口,还只是为了一点茶叶,皇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旁的云轻却是对这种文人雅士专属的喜好没有兴趣,天下的茶在她的口中味道都差不多,在茶叶上花那么多钱,还不如请几个好厨子,日日享用珍馐美味。此时见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围绕着茶叶讨论得不亦乐乎,她却根本就插不上什么话,初时还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当一盏茶即将见底,这二位却依然没有什么停下来的意图,云小姐终于憋不住了。 “哎哎哎,茶叶的事儿咱以后再聊成吗?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把我们俩换回来吗?” 宁老爷子聊得正热火朝天,被云轻这么一句话骤然打断,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可是还是碍于云轻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女,只是略带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接着就顺着她的意说起了正事。 “那好,当日天上有异像,老夫虽然知道是京城发生了什么怪事,可是还真没想到会是你们两个。直到前几日,我的那位在京城外的山中当主持的老友写信过来,说你们两个去找了他,我才知道,这不,还没跟故人相聚几天,就因为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赶回来了。” 云轻和慕容对视一眼,纷纷做出乖巧又悔恨还觉得对不起的表情。 老爷子心中冷冷地嗤了声虚伪,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他们。 “那你们就跟我仔细说说,你们换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怪事?是什么时候换的?换了之后又有什么感觉?”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我……” “我……” 慕容微微抬手,示意让云轻先说。 云轻高傲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仿佛这本来就应该是她的权利,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 “我们换之前……倒没有什么怪事,您也知道,我们打架都是常态,算不上怪事。那日我们就是打了一架,事情闹得还挺大的,都传到宫里了,我还因为这事儿被我爹关了禁闭呢,我真的好生气!” 幸好之后就有了慕容这个倒霉鬼,不然她可能会被憋得发霉。 “然后、然后换的时候就根本就不知道,一觉醒来我就已经变成他了。您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我感觉我整个人生都毁了,我怎么会变成他呢……” 慕容闻言,狠狠地瞪了云轻一眼。 ※※※※※※※※※※※※※※※※※※※※ 换回来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啦 失眠 老爷子虽然也有点不满云轻这么说话,可是毕竟是自己一直宠到大的小姑娘,再加上……再加上将来过日子的也是他们小两口,他这个老头子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云轻一个略带警告的目光。 “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还没回答完呢,换完之后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云轻摸了摸鼻头,眼珠子转了两圈,又探身仔细去查看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小声开口询问:“您……您是要听实话吗?” 老爷子一脸的“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 云轻却仿佛是做了什么巨大是心理建设一般,轻咳两声,一句话毫不停顿地说了出来,快得让察觉出不对的慕容想阻止都没能来得及。 “别的都还好就是你们男的这身体实在是太奇怪了每日走啊跑啊的实在是磨得不行。” 胆大包天将这话说出来的是她,说完之后忍不住红了脸的也是她。 慕容捂着眼睛冷静了好一阵子,等到老爷子开口时才放下来。 有什么办法呢,云轻就是这么个人,人也是他自己选的,就受着吧。幸好今日来询问的是老爷子,左右他俩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在人家面前出了多少丑,再加上这一出也没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也明显被他外孙女这么大胆又毫不掩饰的话给惊着了,足足愣了好久,才勉强凭着几十年的丰富阅历平息下了心中的震惊。这会儿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生怕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动了动牙关,将脸上的肉稍微放松了一下,正式开始跟他们说正事。 “尽管咱们皇上是个不信鬼神的……啊,当然,老夫也不信,但是这世上确实还存在着许多奇闻异事。之前你们还年轻,没有亲眼见过,又年轻气盛的,估计也都以为这些相当荒谬,因此老夫就没有跟你们说过。这次可能也是天意吧,京城那么多人家,那么多男女,偏偏就挑中了你们两个,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缘分。” 慕容听得相当认真。宁老爷子在他心中就像是一个偶像一般的存在,因此他说的每一句话,无论是有趣或者枯燥,无论是在谈政事或是家长里短,他基本上都会记在心里。可是今日他还要比之前投入很多,尤其是在听到老爷子说他和云轻有好几世的缘分时,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连连点头。 而云轻虽然也瞪着一双大眼睛,但明显就没有慕容的态度那么真诚。她确实也挺佩服自家外祖父,可是她也实在是受不了老爷子每次干什么之前都要有一段长篇大论。虽然说得是挺在理,她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可就是能将人好不容易燃起的热情给磨灭得差不多,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打个哈欠。 宁老爷子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基本上都是关于劝告这小两口要珍惜彼此,千万不要闹矛盾的。可是一看到云轻那下垂得几乎要闭上的眼皮,心中就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于是也便不再这里浪费时间,直接从袖中拿出两条红绳,忽略了云轻,递到慕容手里。 “说起来,老夫对这些异象虽然有一些研究,可是毕竟道行不够。这次回江南,便是专门去摆放一位故人。这人到底是高出老夫一截,两句话没说便知道发生了何事,给了老夫这两根红绳,说是让你们入睡时绑在手上,隔日醒来便能完完整整地换回来了。” 慕容紧紧攥住红绳,正要道谢,没想到旁边的云轻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趣事一样,声音欢快地问道。 “完完整整?那就是还有不完整地换过来的喽?是怎么个不完整法啊?只换回来半个身子?还是丢掉了一半的记忆?” 老爷子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就要往云轻的脑袋上招呼过去。 “你这皮猴!事儿怎么这么多!” 云轻也就是突发奇想问一问,见老爷子这么恼羞成怒,知道他肯定是被戳中了盲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心中瞬间涌上了一股得意,吐了吐舌头,表面上乖巧地承受了老头呼过来的一掌,心内却在暗暗偷笑。 该干的事情干完,还一不小心被小辈看了笑话,老爷子现在满心只想着回家。都没有好好跟慕容云轻告别,只是挥了挥手,便大步向外走去。 即使人家看不见,慕容还是在后面郑重地抱拳行礼,看得云轻忍不住撇了撇嘴。 “哎,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搞得这么像是个君子好吗,这样每次对比起来我都很差劲。” 慕容一直目送着老爷子的马车消失在街口,这才转身,将一根红绳丢给了云轻,顺便还睨了她一眼。 “你的感觉没有错。” “……”云轻知道自己在嘴皮子上永远都斗不过他,二话不说,抬腿就要踹过去。 却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中气十足的声音狠狠地抖了一下。 “慕容!你个逆子!你怎么还在欺负轻轻!还不给我滚去房里抄书!” 云轻心中暗呼大意,竟然忘记了最近每日这个时候慕丞相都要进宫议事。这下好了,本来以为这事儿都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要抄书。 不过……捏了捏手里的红绳,云轻心中竟然还有几分得意。 看她犯事儿这个时机挑得多好!只要熬过今日!以后抄书就都是慕容那家伙的事情了! 慕丞相见自家儿子对这个结果还算顺从,皇上那边又实在催得急,也无暇再去说教什么,叹了口气表达自己的失望,然后便匆匆离开。 云轻实在是太满足了,确认慕丞相已经走远之后,仰天长啸。 “啊!没想到吧慕容!你终究还是栽到了我的手上!” 慕容冷哼一声,意外地没有继续跟她斗,反而直接离开了战场,回到了将军府。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而事实也证明慕容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准。 云轻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她一直都是那种白天疯疯癫癫夜晚倒头就睡的人,本以为今日抄了不少书,怎么着都应该睡得更沉才是,没想到却是异常亢奋,闭着眼翻滚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丝毫睡意。最后索性直接选择了放弃,披了衣裳点了蜡烛,继续看还没有看完的话本。 反正……反正老爷子自己也没有试验过,说不定不睡着也可以换过来呢,到时候她还可以亲眼见证一下这神奇的过程,想想都觉得兴奋。 而越兴奋就越没有睡意,云轻竟对着话本整整熬了一个通宵,直到天边微亮,蜡烛也熬尽了最后一滴泪,她才如梦初醒,收起了话本,脑子里全是才子佳人的悲惨故事,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怎么没有换回来? 而一墙之隔的将军府里,慕容就比她要无辜得多。 作为一个做事总是要谋划准备的人,慕容打从昨日回来开始,便屏退了下人,亲自将他这几日看的书籍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将扔在一旁的云轻的那些没营养的话本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他们换回之前这个房间的模样。 接着便一反常态地准备早睡,可是多年以来的熬夜习惯让他实在是不太适应就这么早地进入梦乡,足足闭眼数了成千上万只羊才隐隐有了丝睡意。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天光大亮。慕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被白桃凑过来的那一张大脸惊得瞬间冷汗打湿了衣裳。 “小姐醒啦?慕公子又来找您了,还在凉亭里,您看您是再睡会儿还是现在就过去?” 慕容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让白桃退下,自己穿好衣裳,简单地洗了把脸,就过去寻云轻。 一路上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昨日老爷子说的话,确认自己这边没有任何疏漏,一切都做得相当稳妥。 那就好了,可以安心地去找那蠢货算账了。 慕容原本还以为以云轻那脾气,审问她估计还要花上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见了面之后,这家伙那飘忽的眼神和眼睛底下明显的黑眼圈简直就是铁证。 而云轻估计也是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过慕容,更别提甩锅了,一点反抗都没有,嗫嚅着开口。 “那个……是我的错,我昨晚……一夜没睡。” 慕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但还是保留着一丝幻想,以为云轻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试探着问道:“……抄书?” 云轻的目光更飘忽了,脸上带着浓浓的歉疚,就差对着慕容三鞠躬说对不起了。 “……不是,我……我看话本了。” 慕容简直要被气得笑出来,扶案站起,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跟云轻大打出手,咬着牙关冷笑一声。 “行,行,那正好,咱们也就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了,等你什么时候把书抄完,什么时候再说。” 话落就伸手准备摘下戴了一夜的红绳。 云轻简直是悔不当初,隔着桌子就扑过来阻止慕容的动作。 “别啊大哥!慕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饶了我吧!” ※※※※※※※※※※※※※※※※※※※※ 好了,确认了,明天换回来嘻嘻嘻 换回 慕容终究还是没能继续心狠下去,在云轻声泪俱下一口一个大哥的恳求中,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但是口头上的威胁却是一点都不能少。 “你今日若是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别说是叫大哥了,叫我祖宗都没用!赶紧回去!中午别睡了!免得晚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云轻能说什么呢,一个犯了错误毫无发言权的人,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慕容又还是不放心一般,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这才甩着衣袖离开。 云轻看着他那就连这短短的几步路都能走得风姿绰约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家伙,在别人面前都是君子端方的,大度得不得了,怎么到她这里就是得理不饶人呢,什么事儿让他逮住都能攻击一下,欺负女子这事儿她都不屑于干。 嫌弃归嫌弃,云轻还是很清楚他俩换回来这事儿的紧迫性,毕竟……毕竟就她那一手字,虽然算不上不堪入目,但也就仅仅是个规整而已,连云重都时不时会嫌弃,更不要说要假冒慕容的字了。这也就是仗着慕丞相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她这个小喽啰,若人家真是哪天突发奇想来检查,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当然,更重要的是云轻自己也实在不愿意再抄书了。 这玩意简直就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慕容这身体也真是……虽然算不上虚弱,但是跟云轻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昨日不过是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腰酸背痛的,提笔的手腕也酸得不行。这可怎么能成啊,她将军府的女婿,不求高大威猛建功立业,至少也不能是个弱鸡啊。 走在路上的云小姐已经在心中暗暗制定起了计划,将来成亲之后,啊,也不要等到成亲之后了,就明日换回来吧,便开始教导慕公子强身健体,争取做一个合格的将军府的姑爷。 这时候的云轻已经早已把她和慕容的历史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压根就没有想过之后他俩要是再打起来,她还能跟慕容勉强扯平吗,八成会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吧。 清醒着的云小姐确实是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就以她那个脑袋瓜,也不能要求太高。但是梦里的云轻简直就是天下无敌绝顶聪明的天才,竟然将她白日里忽略掉了的东西事无巨细地在脑海中想象了个遍,根本就没有寻常梦境该有的虚无缥缈,画面真实得好像是正在发生的一样。 这大概是他们成亲之后,云轻看到自己已经挽起了妇人发髻。不过应该还没有过得太久,因为他们二人都没有太多变化。如果非要说有哪里变了,那大概就是……慕容身上穿的是官袍? 因为家中就她爹一个经常穿朝服的,云轻对于官服的颜色所代表的等级实在不是很了解,因此一时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候的慕容做到了什么官。不过看到他那器宇轩昂的模样,应该还是挺得志的。 他们二人正在吵架,吵得不可开交。至于原因嘛……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来提醒,只需稍稍偏过头,往街边一看,一切便都明明白白了。 ——暖香楼。 这小子,真是能耐了,这才成亲多久啊,就敢来逛花楼,真是嫌命长。 而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明显也都抱着这样的心思,啊,个别的可能还会轻声嘲讽云轻两句,但是目光却是无一例外地紧紧盯住战场中央,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兴奋,生怕错过了这两口子的一招一式。 云轻感觉到那些火辣辣的眼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看向慕容的眼神里甚至都带着杀气,明显今日不找回场子就绝不会罢休。 “慕容!你个杀千刀的!你竟然敢来这儿喝花酒!是家里的书不好看了还是糕点不好吃了!” 话落,云轻微微皱眉,觉得这话好像有些熟悉。 而对面的慕容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云轻话里的愤怒与恨铁不成钢,反而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托词。 “娘子!为夫有罪!为夫没能抵抗得住世子殿下的盛情邀请!为夫愧对娘子教导!” 而此时宋离也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挡在慕容身前。 “云轻!你过来啊!你以为我们怕你吗!你要打就打我!别打慕容!” 云轻急火攻心,喉间竟涌上了一股腥甜。强行压下去之后,随意从旁边的小贩那里抢了根棍子,挥舞着就冲了上去,那架势简直要把这二人杀得片甲不留。 可是她好像轻敌了。 宋离会一点武功她不意外,毕竟见他的第一面时,看他的步伐呼吸,就知道这人不仅会武,恐怕还是个高手。可是……可是慕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哦,是她这个做娘子的亲自教会的。 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终于!云轻感觉手心一空,抢来的棍子又被人抢走,抬头看去,那正挥舞着棍子呼啸而来的,不是慕容是谁? 也真是难为了这家伙,提着棍子竟然还能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若不看他的手里拿着的东西,简直与平日里坐在桌前读书时没什么两样。 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昨夜还红袖添香芙蓉帐暖呢,今日就这么挥棍相向了。 千钧一发之际,云轻猛地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去挡,口中毫不迟疑地服了软。 “大侠!手下留情!打人不打脸!今日留一棍他日好相见!” “……” 许久没有听到慕容开口,云轻悄悄睁开了一点点眼睛,却被那明媚的日光刺得立刻闭上。 奇怪,刚才明明是背着光的啊,难不成慕容趁着她不注意跟她调换了位置? 云轻无暇去顾及那么多,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保住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可是耳边好像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喊,吵得不得了,却一直没有消失,反而还越来越响亮,最后甚至都近在耳畔。 ——“小姐?醒了吗?都快要用午膳啦!慕公子等了您一个时辰啦!再不起就没饭吃啦!” ……没饭吃? 慕容那家伙竟然凶残到这种地步吗?打女人就算了,毁她容也算了,现在竟然还不给她饭吃,真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闭着眼睛的云轻倏地瞪大双目,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中一点朦胧都没有,简直是炯炯有神。 说起话来还带着凌厉的杀气。 “谁?谁敢不给我吃饭!” 白桃被她家小姐的这么一招狠狠地吓了一跳,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又暗暗地往门口退了两步,确认自己可以随时逃跑之后,这才带着笑开口。 “哎呀,谁敢不让小姐您吃饭啊。就是今日宁老先生和慕公子都来了,好像是寻您有事情,可是……” 白桃用眼神示意云轻去看外面的太阳。 “老先生等不下去,先走了,倒是慕公子,虽然被夫人训了一顿,可是心情好像还挺不错,一直在凉亭坐着喝茶。说是不用叫醒您,您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过去找他。” 说罢,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云轻那丝毫没有缓和的脸色,壮士断腕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小姐!虽然没有人敢不给您吃饭!但是今日客人多!厨房的饭菜没有剩下的!您再不起来就真的没有饭吃了!” ……噢。 云轻这才从那惊心动魄的梦中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被吵得有些疼的耳朵,心中着实有些无奈。 这小丫鬟,实在是太聒噪了。 清醒之后的云小姐毕竟是一个成熟独立的大家闺秀,当然不会因为没有饭吃这种事情随便撒泼……至少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白桃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家小姐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尽管时隔多日,终于回到了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云轻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一想起昨日的那个梦,再回忆起那日去暖香楼前后的种种事件,她就感觉好像有一块大石压在胸口,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人家都说当局者迷呢,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受害者,根本就没有什么错,没想到站出来看那时候的自己,竟然那么的……不要脸不是人。 原来当时的慕容那么憋屈的么。 从小到大,云轻……云轻觉得,觉得自己几乎没怎么犯过错,反正至少她自己感觉她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挺有理有据的,要怪也得怪对方的武艺不精。因此被她爹娘押着去给人家道歉的时候,虽然表面上一副乖巧知错的模样,实际上心里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可是她也有个优点,就是一旦知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那认错态度就将是前所未有的正经,对方提出任何要求,除了杀人放火,她基本上都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有时候殷勤得连人家受害者都会不好意思。 而这时候的云轻觉得,她是时候该做点什么来补偿慕容了。 ※※※※※※※※※※※※※※※※※※※※ 我感觉……这一章还有点意思? 但是我也确实有点卡了23333 补偿 云轻的性子和云将军如出一辙,都是死倔死倔的,虽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一看到那一张死对头的脸,还是会觉得浑身别扭,支支吾吾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嗯……那个、那个……哎呀,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 旁边跟着的白桃原本想要出声,说这都是奴婢的活儿小姐您歇着就好,可是却被她家小姐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瞪得收了回去,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站在这里,还是选择悄悄地离开。 也是,二人世界里怎么能允许单身狗进入呢。 见白桃识相地走远,云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只是在面对慕容是还是有一些不自在,声音里带着傻子都能听出来的小心翼翼。 “……啊?你想吃什么啊?” 慕容今早发现换回来了之后心情相当美妙,二话不说就跟往常一样翻墙过来,压根就没有想过,就依照现在云夫人那脾气,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 满心欢喜的慕公子被活活教育了一个多钟头,直到宁老爷子过来,他才稍微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可是云夫人尽管稍微收敛了一些,却依然没有忘记用行动表达对慕容的不满。厨房端来了新做出来的糕点,那么大一盘,她愣是没分给慕容一块,甚至连老爷子都没有,全被她一个人塞进了肚子。 老爷子毕竟也是家底深厚的人,天天都是珍馐美味,当然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几块点心。见自己这么不受待见,也就不留下来受这种窝囊气,坐了一会儿就甩着袖子走了。 就独独剩下慕容,早膳就在云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喝了两口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作响,又被那金光灿灿看起来就香甜酥脆的点心一吸引,连脑袋都有一点恍惚。 云轻那蠢货留给他的一个多大的烂摊子啊,简直就是身心的双重折磨,他早晚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啊,当然不是找丈母娘算账,以他的道行,也就敢仗着自己那灵光的脑袋瓜,去欺负欺负云轻了。 于是,此时,面对着云轻那关切中又带着丝忐忑的眼神,慕容虽然并不知道她今日这是又抽了什么风,但还是觉得这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心中想好了说辞之后,摆出来一副受尽了欺凌的委屈表情。 “今早看见了你们家新做出来的点心,实在是香气扑鼻。可是云夫人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将它分享给我,也不知道云小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尝上一口。” 慕容到底是慕容,对云轻的心理拿捏得相当到位。这话里虽然根本就没有刻意地提起她做的那些亏心事,可是在云轻听来,每一字每一句简直都是对她的控诉。 啊,慕容可真是一个好人啊,都因为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了,态度却还是这么好,她那日可真是太不是人了,竟然背着他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怀着愧疚之心的云小姐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逻辑问题,满眼只能看见慕容的可怜和不容易,当下简直要圣母心泛滥,觉得这可是她未来的夫君啊,若是连她都不心疼,那还有谁心疼呢。 噢,好像还有挺多人的。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至少现在!身负重任去为慕容拿糕点的可是她云轻云小姐! 云轻的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使命感。 厨房里的众人正在忙碌地准备午膳,见到云轻过来,大伙儿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这小两口搞的那出新花样,可是再往她身后看去,却并没有看见慕容的身影,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不知道小姐独自前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可是主动行礼总是不会出错的。 云轻摆了摆手,直接说明了来意。 “嗯,那个……今早你们给我娘做的那种点心……还有剩下的吗?慕……我、我起晚了,现在有些饿,想吃一点垫垫肚子。” 说完之后,云轻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着实有些没出息。 整个京城都知道她跟慕容定亲了,也不知道她刚才这是在遮掩些什么。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起他的名字竟然还会有一些不好意思呢。 云夫人治家严谨,尽管早晨丝毫没有给慕容留面子,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厨房里的下人们虽然也都听说了这慕公子可能做出了一些对不起小姐的事,可是主子毕竟是主子,聪明人都不会去插手,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 听到云轻的来意,上次招呼他们的那位大厨丝毫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活计,直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目光在整个厨房里逡巡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这才走过来,笑着对云轻开口。 “哎呀,真是不巧了小姐,您有所不知,咱们这糕点用的材料都是相当罕见的,每做一次都要耗费许多银两,夫人之前就定下了规矩,咱们府里每个月最多就只能做两次,您看……” 云轻愣了一下,隐约好像记起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这场面就有些进退两难了啊。 虽然将军府确实不差钱,可是也不代表就可以随便挥霍啊,就像……就像那种糕点,虽然确实好吃,但是吃的时候却难免会有一种罪恶感,总感觉白花花的银子就从自己手里流走了。 可是她也确实答应了慕容要给他带糕点回去的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小人啊。 大厨的眼睛紧紧盯着云轻,等待着她的答复。 云轻也不是那种过于无理取闹的小孩,知道大家伙也都不容易,便也就没有再强行要求人家满足自己的要求,而是转而想起了别的办法。 “那……那你们这儿还有别的办法吗?其实也没有太高的要求的,只要能吃就行。” 能吃就行。 这简直就很让人难以捉摸。 大厨实在是不太清楚小姐的真实意图,只能试探着回答她。 “别的糕点……倒是有,只不过……” “只不过那本来是夫人和小姐用完膳后吃的,现在还没有完全做好,而且午膳还需要尽快准备,小姐您……恐怕还需要等一会儿。” 云轻也管不了那么多,满心只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失信于慕容,一挥手,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要吃那就自己来做就好……” 云轻的声音蓦然停住。 云小姐颤抖着双手,看着面前这还散落在案板上的面团,心中掀起了波澜壮阔。 这这这原来就是“还没有完全做好”吗,这难道不是“完全没有做好”吗。 一旁的大厨很清楚云轻是个什么水准,一直紧跟在她旁边。此时看到她这副表情,立刻机灵地上前为她解围。 “小姐,这糕点制作工序复杂,您这么上手,恐怕不能将味道做到最好。不如还是让我们来吧,也用不了多久,您好好等着就行。” 云轻沉默了一瞬,也知道自己做不出什么好玩意儿,便也识相地给人家专业人士让出了位置,全程围观这大厨的手灵活地在面团上移动,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忍不住叹息。 同样都是手,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厨果然没有诓云轻,这点心确实不需要太长时间,云轻全程盯着人家的制作过程,竟然还觉得有一点快。 拿起蒸笼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云轻吸了吸鼻子,弯着唇道了声谢,也不装盘,小心翼翼地直接端着蒸笼就走,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丫鬟小厮们的注意,一个个都要上来帮忙,却全被云轻拒绝了。 这种邀功的事情,还是她自己做比较好。 慕容已经在亭中等了许久,都有些昏昏欲睡。却忽然间鼻翼微张,闻到了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糕点香气。心中微微一动,知道肯定是云轻回来了,却不但没有上前迎接,反而直接闭上了眼睛,听着那脚步声逐渐靠近。 云轻挺急切地走过来,近了之后却发现慕容这家伙好像已经睡着了,心头没有来地感觉到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将蒸笼放到桌上之后,悄悄靠近慕容,琢磨着该怎么把他叫醒,却在不自觉的时候越靠越近。 慕容闭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别的感觉却是异常清晰。打从听到云轻的脚步声靠近开始,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紧绷,后来更是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逐渐拂到自己的脸上,轻轻柔柔的,还隐约带着一股香气。 慕容感觉自己有点装不下去了。 云轻原本还想着怎么才能温柔地叫醒慕容,此时看见他那浓密的睫毛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实在逗她,冷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迅速地离开了慕容身边,坐到了他的对面。 被识破之后的慕容有短暂的尴尬,轻咳了一声,开口打破僵局。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难不成还亲手给我做了一笼?” ※※※※※※※※※※※※※※※※※※※※ 啊啊啊啊啊我有罪!我刚刚看完好声音才发现今天居然还没有更新!啊啊啊啊啊!我对不起你们!!!明天一定来一章肥的啊啊啊啊啊!!! 首战 云轻挑了挑眉,坐在他对面,半真半假地答:“对啊,我简直就是个厨艺天才。” ……真是好意思说出口。 慕容冷笑一声,倒也没有揭穿她,反正这蠢货是个什么德性,他们两人心里都一清二楚。再说了,反正日后都是他的夫人了,还在意这口头上可有可无的胜利吗。 心中无比通透的慕公子虽然憋住了自己原本想怼云轻的话,却还是没能忍住嘴角勾起的意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跟他平常面对别人的官方假笑截然不同,一点都没有正经的感觉,反而音乐中还带着一丝邪气,看得云轻心里一颤。 娘呀,这家伙原来还有这一招的吗,怕不是跟宋离学的吧。不对……他应该没有机会跟宋离接触才是,难道真是这小子……骨骼清奇? 思索中的云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十分专注地停留在了慕容嘴角的地方,她的眼睛本来就生得好看,哪怕盛怒时都是水汪汪的,更别说是现在,满满的都是欲语还休的情意,是个人都承受不住。 慕容是个人。 虽然从小接受的都是君子教育,说什么一定要冷静自持,不轻易被诱惑,时刻保持着自己端正的仪态,可是……可是面前这个可不是别的什么女子啊,是他已经板上钉钉的未婚妻,如果出格一点,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这事儿不需要再想了,都听本公子的。 慕容终于战胜了自己内心中一直在交战的两个小人,见云轻的眼神到现在依旧没有移开,眼中的笑意更盛,唇角的弧度也愈加明显,看在云轻眼中,简直就是一幅绝美的美男图,还是孤本的那种,不多看两眼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见这姑娘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真的回不过神来,慕容忍住笑意,故意逗她:“哎,云小姐,看够了吗?莫非方才去厨房还能忍住没有偷吃?这么多年是不是突然发现在下秀色可餐了?” ……偷、偷吃? 前几日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里,云轻一时没能转过弯了,嘴上却是先了脑子一步,说出来的话连慕容都被惊了惊。 “偷吃?谁偷吃了?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吗?我……” 声音在与慕容的目光接触到时瞬间低下。 慕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都看了些什么玩意儿,毕竟她房里的那些话本可还是他亲手收拾起来的,一时是既无奈又愤怒,声音中还带着咬牙切齿。 “云轻!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看你!啊!都学了些什么!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你看看游记什么的都比那些强!” 云轻吸了吸鼻子,她还是挺讨厌慕容总是像她爹娘一样管着她,甚至有时候还要管得更严。心下的不服气愈烧愈旺,甚至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跟慕容干上一场。 “慕容!你是我谁啊你!啊,别说咱们还没成亲,就算是成亲了你也管不着我看什么你知道吗?眼睛长在我自己的脸上,我爱看什么就看什么,与你无关!” 多年以来的战斗经验让慕容瞬间进入到了警戒状态,眼神和话语的攻击力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只见他略带嘲讽地瞥了云轻一眼,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不屑,而开口之后,更是听得云轻火冒三丈。 “哦?这样吗?那不好意思,我的手也长在我自己身上,以后将云小姐的破烂书收到那里放到哪里,那也与你无关咯,说起来以后你要住的也是我的院子……想必以云小姐的聪明才智,还压根就没能发现梧桐院里还有暗道吧?” 云轻:“……” “慕容!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找出来!” 说着就要往丞相府的方向走。 慕容倒也不急,伸手拿起蒸笼上面的盖子,看到里面白白软软的糕点,随意地拿起云轻刚刚丢下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尖拈起一块送入口中,目光却还是紧紧地盯着云轻带着怒火的背影。 第一口嚼完咽进肚里时,云轻也即将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慕容这才提气,声音大得全府的人都能听见,里面还夹杂着虚假的关怀。 “轻轻!你别走啦!我爹娘去同僚家中做客啦!你去了也没人招待你呀!” “……” 云轻回过头,怒目而视。 慕容的这一句话虽然有点气人,但也确实将她从一根筋的牛脾气中拉了出来。想到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一通火气,云轻自己也觉得毫无意义。再加上昨日那个梦实在是过于真实,真实到现在发完脾气的云轻甚至感觉自己内心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愧疚。 呜,慕容好惨一男的,前不久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去逛了花楼,却还要用自己的名声背锅,昨日又被熬了个通宵的云轻摆了一道。今日好不容易换回来,却还要受着丈母娘的白眼,实在是太可怜了。 云轻也知道自己每次一见到慕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此刻冷静下来好好反思,虽然慕容确实还挺贱兮兮的,可是看在他最近过得那么惨的份上,云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小青梅,未来还会是他的妻子,无论是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予这家伙一点温暖的关怀。 于是,正吃得开心的慕容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沉着脸色的云轻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虽然还是有点僵硬,可是至少脸没有之前那么臭,往回走的脚步也放得轻盈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的杀气逼人。 这不太正常。 事出反常比有妖,但是身经百战的慕容当然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电光火石之间,灵光的小脑瓜再次启动,慕公子决定先按兵不动,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反正这家伙闹来闹去也就是那几个套路,嘴皮子斗不过他就上手呗,又不是没被打过,还怕她不成。 他慕容堂堂丞相府的公子,难道还会畏惧她区区一个小女子,笑话。 做好心理建设的慕容明显要比刚才底气足很多,脸上带着温润的假笑,大脑却已经进入到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在第一时间接下云轻的攻击。 没想到……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换了路子?! 只见云小姐脸上的笑意带着点温柔,开口时也全然没有慕容想象中的那么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反倒带着小姑娘特有的温软,让人忍不住心里也跟着一软。 “慕容,其实……其实我感觉你现在可能有点饿了,虽然这个糕点不是我做的,但是我真的全程都守在旁边!天底下没有那个糕点能有这样的待遇!基本上也就等于是我亲手做的了!味道绝对特别好!” 顿了顿,声音变小了些,明显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嗯……其实吧,我也知道之前有些事情是我不对,尤其是前几日……嗯,是我的错,是我脑子不太好才给你找了麻烦,以后肯定不会了。以后、以后我娘若是再要为难你,你就偷偷让人叫我过去,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我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地受这委屈。” 慕容先是被云轻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整得一愣,嘴角的笑意却随着她的话语慢慢扩大,就连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到最后笑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 “轻轻,你今日能说这些话,我很开心。” 因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倔强个性,所以今日你愿意在我面前服软,愿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我知道,你这是真正开始愿意把我当作你最亲密的人看待,愿意与我分享你生命中的快乐与忧愁。 如果不是顾及云轻现在的心灵还比较脆弱,怕她被刺激之后会打回原形,慕容估计早就顺势攻破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了。 没事没事,孩子还小,来日方长,慢慢来,不着急。 能让嚣张跋扈的云小姐主动低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慕容觉得自己这几日受到的不待见仿佛都成为了金光灿灿的勋章。 而云轻……嗯,说起来这还是慕容头一次这么不带丝毫嘲讽地在私下里叫她“轻轻”,这声音果然不会让人失望,像是春风和煦,吹得人的心头一颤一颤的。 云轻虽然看过不少话本,可是那些毕竟都是纸上谈兵,她在现实中就还是个菜鸡。再加上话本里的那些男主人翁,哪怕被作者写得再英俊再勾人,那那那……那能有慕容俊吗!她云轻第一个不信! 毫无经验的云小姐对这场面实在是有些束手无策,尽管知道慕容说的并不是什么有深意的话,可还是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感受到脸颊的微热,云轻在心内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没出息,也太容易屈服了。可是这情绪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缓解的,云小姐支吾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该接一句什么,最后索性选择了闭嘴。 慕容见她紧张地迟迟没有落座,心中暗自笑了两声,起身,接着身高优势,将云轻摁在了石凳上,又俯身用指尖勾来蒸笼。 云轻不自觉地抬头往上看,嗯,是她花钱做的衣裳,上好的绸缎,上面绣着简单却精致的花纹。因为俯身的动作,慕容的领口有些松,顺着交错的地方看进去……嗯,是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中衣。 云轻还想继续向上探索,慕容却没有再给她机会,很快直起了身。 ……太遗憾了。 慕容似是感受到云轻不是很满意的情绪,低头,说话时胸腔震动,引得云轻的身体也跟着一震。 “吃吧,轻轻。你亲眼看着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还沉浸在未能看到好风光的遗憾中的云轻:“?” 慕容你有点会啊。 首战告捷的慕公子在心中暗暗记下了今日收获。 嗯,云小姐喜欢温柔型的,必要时候可以多多使用。 ※※※※※※※※※※※※※※※※※※※※ 呜,写完之后发现,其实这章也不是很肥2333 但是真的很甜啊啊啊啊我想谈恋爱了55555什么样的都行,只要好看就行,我不挑!!! 还有还有,本来想着还有一周就能完结了,但是写着写着,发现好像还有挺久23333那就大概两三周左右叭啊哈哈哈 裸更的我不配估算自己的完结日期:)只要脑洞有,写个百万不是梦!!! 接驾 云轻的生辰在冬月,冰天雪地的,与她平日里给人的那种风风火火的感觉完全不符。 将军府早早地便准备了起来。堂堂大小姐的生辰,不光是要在京城的闺女中间鹤立鸡群,哪怕是皇子公主来了,都不能让他们看轻了去。 今年就更是特殊,云轻将来生辰那日行及笄礼,再加上她又刚刚跟慕容定了亲,是以两府都相当重视这回事儿,慕夫人更是日日都到将军府来,帮着好姐妹操持各种事宜,发誓要把这未来儿媳妇最重要的一次生辰过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弥补自家儿子那次犯浑干出来的蠢事。 有两位女主人忙前忙后,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云轻也正好落得个自在。她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应该趁此机会跟她娘学上两招,免得将来嫁到隔壁什么都不懂,万一丢了人呢。结果学了没两日,她就实在坚持不下去,觉得这些宴会啊什么的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儿,搞得人头晕脑胀的。 左右到时候还有慕夫人在,就算慕夫人也帮不上忙,她娘也就不过是一墙之隔嘛,有什么好怕的。 被宠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于是,与之前慕容过生辰时截然不同,这次的寿星云轻俨然已经成为了两府中最清闲的那个,每日就是坐在凉亭中看看话本喝喝茶。后来天气渐渐变冷,她索性连门都不出,整日呆在房中,炉火烧得旺得不得了,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暖意。 相较而言,慕容就明显要繁忙许多,不过倒是跟云轻生辰这事儿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年底,过完年后就是春闱,之前因为换了身体耽搁下来的科举备考也开始提上了日程,他这个考生不是呆在自己房中仔细钻研,就是扎进将军府的书房里寻找之前被他遗漏了的沧海遗珠。他本就是个读书的奇才,稍微用一点功,便轻而易举地将被耽搁的那些补了上来,甚至还融会贯通,写出来的文章连慕丞相看了都相当满意。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平静中又有着隐隐向好的趋势。云轻还挺喜欢这种感觉,她娘忙着搞宴会的事儿,自然没空找她的茬,而慕容又全神贯注投入在科考上面,也没什么心思去检查她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她又延续了之前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小姐的形象,隔三差五地借着寿星的身份去厨房提出各种无理要求,最后吃不完了便让白桃装进食盒里,假装是去探视慕容,实际上只是让他帮忙解决掉剩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一直到了生辰的前两日,粗线条的云轻才隐约察觉到府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虽然该布置的已经一切妥当,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和慕容的婚期提前了呢,但是下人们明显要比之前心不在焉许多,就连她娘,用膳时竟然也不挑刺了,眉眼之间似乎还有一丝忧愁。 云轻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就剩两日了,却还是连她爹的消息都没有,更别说能不能赶回来,怎么可能不让人担心嘛。 云轻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她爹离开之后许久不回来的事儿,毕竟是将军嘛,沙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可是近几年来,随着大秦的内政逐渐安定,朝堂上还有一文一武两位国宝坐镇,周边的那些藩国就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因此至少表面上还是很和谐安定的。 云将军这次的任务是真的有些诡异,若是去打仗,可是京城确实始终都没有收到一条有关战事的消息,可若是别的任务,实在不知道派他这个将军去有何用,竟然还这么保密,连封信都不往家里送。 云轻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正打算跟她娘说一声她先回去,却发现一直沉默着的云夫人的眼中突然焕发出耀眼的神采,连那最铺张浪费的糕点都来不及吃,急急催促着云轻:“轻轻!你爹回来了!你快去城门口接他!” 云轻:“……?” 娘,您别吓我,爹爹杳无音信,兄长有家不回,您要是再疯了,那我还是直接嫁到隔壁避避难吧。 云夫人见云轻一脸的不相信,也懒得跟她解释,这种夫妻之间独有的心灵感应,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些什么。抬手叫唤来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她赶紧叫人给小姐备马,今日说什么都要走一趟城门。 云轻见这场面实在是没有给她留什么拒绝的机会,索性还是显得自己主动一点儿,放下碗筷,起身,跟她娘行了个礼之后,也懒得回去换衣裳,直接就往府门口走。 反正也就是晃荡一圈儿,没必要整得太麻烦。 就是那话本里的才子和佳人马上就要成亲了,天知道她昼夜不分地看了好几日,等的就是这一段,现在倒好,被她娘强行逼出了家门,心中的好奇迟迟得不到满足,跟有只小奶猫在抓一样,痒痒得不得了。 云轻觉得自己必须要速战速决,她倒是没什么问题,才子佳人可等不起啊。 抱着去露个脸就打道回府的心态,云轻甩着马鞭奔驰在京城的街道上。估计是百姓们明白她是个什么德性,也知道她虽然别的地方不怎么样,马术确实相当精湛,见她策马过来,倒也并没有过于恐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有些胆子大的还会跟她打招呼。 “云小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当然还有不怀好意的。 “不会是慕公子又去哪家花楼了吧?” 云轻勒住缰绳,双眸朝那人的方向轻轻一瞟,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冷得让人心里一颤。那人瞬间白了脸色,身旁的人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道歉,云轻却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也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继续打马离开。马蹄飞扬,马尾飞舞,掀起了一阵风。 随风而来的,是云轻清亮又带着些冷意的声音。 “说我可以,别说慕容。” 一旁的茶楼里,本来很久之前就应该离开的宋离此刻跪坐在窗边,一旁的秦宁亲手倒了杯茶,递到他的手边。 “怎么了?” 宋离接过,微微抿了一口,茶香味在唇齿间四溢,他眯了眯眼睛,笑道:“你这个表妹……他俩感情不错啊。” 秦宁立刻警惕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你讲,有本宫在,你休想再打他们两个的主意。” 那日宋离整出来的大事没多久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若不是为着两国之间的友好交流,这个蠢世子留着将来还能有一点用处,皇帝恐怕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可是实在无法,最近大秦和几个藩国接壤地带气氛剑拔弩张,本以为即将开战,没想到宋国国君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传信过来说愿意协助天子剿匪,并且为表忠心,不仅可以让世子殿下暂时留在京城,甚至还又将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也送了过来,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皇帝甚至一度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养不起孩子了让他们过来蹭吃蹭喝。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堂堂一个天子,自然也不能表现得太小气,表面上相当和蔼地留下了宋离,依然像之前那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只是为了防止他再出去闹事,基本上不会再放他出宫。 ……今日这还是他拽着太子的衣袖才求着跟出来的。 而皇上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轻易地就相信那些鬼话,在满朝文武中挑来挑去,最终还是选择了云将军,派他暗中去宋国探探虚实,顺便再与对方商量一下结盟的相关事宜。如果一些顺利,那就正好再顺路把郡主护送回来。 多么完美的计划。 因为担心宋离这家伙再搞出什么事情,这事儿连他都不知情,此刻的秦宁看着一脸傻白甜的世子殿下,心中着实有一些不忍,试探着松了松口风。 “……你知道我今日为何会出宫吗?” 宋离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让我亲眼见证一下你表妹和妹夫情比金坚的吗?哎呀你放心,我宋离不是那种爱好插足的无耻小人,我可是有底线的。” 秦宁:“……” “行了,去城楼吧。” 而那边,先他们一步到了城楼的云轻隐约之间好像看到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策马上前,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背。 “哥!” 云重毫无防备,被这一掌打得差点吐出血来。转头看过去,明显是还不知道慕容和云轻已经换回来的事,一脸的惊诧,快速地瞟了眼周围,确认没有人围观,这才压低声音。 “行啊你小子,是不是跟我家轻轻偷师了?这一掌打得……若不是我知道,肯定都把你当我妹了哈哈哈。” 这傻子,云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云重看到,跟打了鸡血似的,继续笑:“哎呀!这个白眼就更像了哈哈哈!你简直学到了精髓!” 云轻一巴掌糊到了他肩上:“你冷静一点!我跟慕容换回来了!我现在是你妹!真真实实的你妹!” 云重侧身避开,却碍于距离太近,没能避过去,疼得龇牙咧嘴:“嗷嗷嗷!知道了知道了!这手法!这力度!除了我妹还能有谁!” 云轻这才满意收手。 转而又意识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云重,怀疑地眯起眼睛。 “你不好好呆在军营里,跑出来干什么?” 那眼神,那语气,简直跟云夫人如出一辙。 云重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是看到这熟悉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抖了下身子,忙不迭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别!别诬陷我!我可是奉旨来接咱爹的!” 话落,奇怪地看了云轻一眼。 “难道你不是?好啊你,又偷跑出来鬼混,看我不收拾你。” 云轻:“……” #全世界都知道我爹今天回来就我不知道# #我错了不是我娘疯了是我疯了# ※※※※※※※※※※※※※※※※※※※※ 唔,这一章算是过渡叭,因为时间隔得确实还挺长的,一下子从夏天到冬天了23333主要是今天降温太厉害我实在冷得不行怎么还能继续写夏天呢5555 云将军接回来的郡主就是云重的cp啦!!!下本书的女主!!!为了让他俩见面我真是绞尽了脑汁呜呜呜 然后!明天全天满课,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更,如果不更那就后天上一章肥的嘻嘻嘻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的嘻嘻嘻!!! 郡主 云轻实在是不想让她哥觉得她是个蠢货,事实而非的冷哼了一声。表面上装作也是过来等云将军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已经暗暗地琢磨起来她娘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云轻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转而就被不远处的一阵喧闹吸引了注意力。 哦,熟人,秦宁和宋离。 还没等她迎上去,身旁的云重就率先出动。反正也是在宫外,周围都是熟人,他也就没有行礼,上手拍了拍秦宁的肩,语气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怎么出宫了?京城这几日也没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啊……莫非是世子殿下也想让太子开开眼界?” 宋离之前干的那事虽然确实惹怒的许多人,但是对于知晓内情的云重来说,满心只会觉得有意思,自然也不会避讳当着他们几个的面拿这个调侃。 秦宁瞪了他一眼,开口问的就是正事。 “云将军还没回来?” 云重正想随口说一句他这不是来接人嘛,转而又想到皇上似乎还让他将这事保密来着,沉默好一会儿才回话,却与太子殿下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这事干什么去啊?出来消遣都消遣到城门来了?” 秦宁无语,一巴掌糊上他的脑袋。 “别装了!我们来接云将军……啊,我是来接云将军,宋离是来接他妹的。” 云重表情夸张,故作吃痛地捂住脑袋,却也因为某个新奇的消息提起了兴致。 “他妹?!” 宋离幽幽抬头:“云公子,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云重闻言连连摆手,却也顾不上安慰他什么,全部的注意力和好奇心都转移到了这位“他妹”身上。 “宋离他妹……他妹妹,那不就是郡主吗?” 秦宁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再顺便嘲讽两句,就听见了一阵相当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云重在军营里待了好几个月,对这种声音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当下也顾不上八卦,扬起马鞭就奔向城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马匹奔驰扬起的尘土,声音虽然强作镇定,但是还是有一丝的激动被泄露了出来。 “轻轻!咱爹回来了!” 云轻没接他的话。 云轻虽然是将军的女儿,可是却连军营都没有去过几次,更别说是战场上了。一方面是因为这十几年周边还算安定,大秦就将精力都放在了休养生息上面,虽也练兵,却不是为了拉上战场了。另一方面,云将军早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段经历尽管是他的勋章,可是也挺心有余悸。在他的眼里,虽然云家是武将世家,可是真刀真枪上阵杀敌这种事,有云重这个混小子去做就行了,他们家轻轻就应该无忧无虑地做她想做的事情,只要她开心就行。 所以,说起来,这大概还是云轻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 几千号人,远远看着挺乱,可是那马蹄声却是异常整齐,跟鼓点似的,啊,比鼓点还要铿锵有力,直接就能砸到人的心上。 云将军这次的任务特殊,虽然看着没什么难度,可是这谈判只要一谈崩,那两国之间基本上就要开战。因此,他带的这一批人表面上是护卫,实际上就是从禁卫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头阵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宋国国主竟然什么无理要求都没有提,甚至还奉上了手下人打探到的周边几个小国的情报,离开时还亲自将闺女送上了马车。 这事情实在是顺利得让人觉得可怕,云将军原本还担心那郡主身上会有什么变数,专门派了一小队士兵看护,结果没想到这都能看见京城的城楼了,还是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那就这样吧,反正之后应该也没他啥事儿了。 队伍离城门越来越近,云将军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还有什么是比出征回来看到一双儿女来迎接自己更让人开心的呢? 到了城下,云将军抬手,整个队伍瞬间停止了行进,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看得宋离一脸的深思。 云将军原本还以为只有云重和云轻,看到太子之后就明白这恐怕还是个正式的迎接活动,待会儿还要去拜见皇上的那种。不能立刻回家去和夫人温存了,真是令人失望。 虽然心里这么想,云将军却是丝毫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冲着秦宁和宋离行过礼之后,看向云重,用眼神催促他别磨叽了赶紧进城吧。 谁料云重却做出了一个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之间云公子翻身下马,都到队伍前方,冲着云将军拱手之后,又前进了两步,面对着载着郡主的马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掀起衣袍,单膝跪地—— “云重恭迎郡主殿下。” “……” 云将军被他这一出整得一愣,转而又觉得没什么不妥。可是等待了片刻,没见到有人从马车中出来,心里顿时一紧,脑海中迅速回想着发生意外的可能,手上已经暗中做了手势,让部下过去查看。 气氛凝重之时,只见有一双白嫩的小手从马车里伸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好像还有点颤抖。众人屏住呼吸等了半天,那只手却只是死死地攥着车帘,愣是没有人从里面伸出头来。 那手在深蓝色的车帘里亮得有些刺眼,云重晃神之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还是一脸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只是这次带了些探寻。 “……郡主?” 听到这一声轻唤,那只小手狠狠地抖了一下。接着,那里面的人大概是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伸出来的那只手微微使力,掀起车帘,脑袋先探了出来,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腿。 一直围观的云轻感觉还有点意思。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位郡主殿下……在看到云重的时候,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看来云重好像瞒了家里很多事情啊,回去得好好跟娘交流交流。 不过话说回来,这郡主长得还真是挺不错,一看就跟宋离时一母同胞,不说别的,那一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眼角的泪痣勾魂摄魄的。 但是大概也是因为……嗯,相由心生吧,比起宋离,他妹明显就要正经许多,白净的小脸上还带着点肉,眼睛里水汪汪的,看起来无辜得不得了。 唔,幸好人家没有生在京城,不然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归属还真是需要竞争一下。 云轻对于长得好看的小姐姐向来不吝赞美,转头对宋离挑了挑眉。 “你妹妹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莫名受到攻击的宋离缓缓看向云轻,刚才喜悦的表情还没收回去,现在又添上了震惊和疑惑,显得相当狰狞。 可是世子殿下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不是这个表情能够表达的了。 这这这……这云小姐不是一直都挺安静和善的吗?怎么今日突然这么平易近人还调侃起他了?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难道他昨晚睡了一觉丧失了什么记忆? 还有云小姐的语气,真是好熟悉……啊,想起来了,跟慕公子简直是神似。 贱兮兮的。 幸好云轻似乎也没想等着他附和什么,说完就转过了头,继续围观着前方的情况。 宋离的嘴角抽了抽,低声嘀咕了句“真是天生一对……”。 很快就被不远处传来的那个兴奋又还带着点颤颤巍巍的小奶音打断。 “……云重?你是云重?!” 宋离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正着。 他那个天真可爱却又端庄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他不在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说是宋离,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没能从郡主殿下的那一声惊呼里回过神来。 众人的沉默让宋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小脸瞬间红了个透,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云重,像是不从他那里得到回复就不罢休似的。 云重被小姑娘直白又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却实在很难忽视那眼神中的期盼和希冀,也回望过去,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睛里,轻轻点了点头。 很轻微的一个动作,却瞬间让宋恬如释重负。云重见她差不多恢复了一个郡主该有的端庄姿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却也没再靠近,恭敬地xu询问。 “那……按照陛下旨意,先迎郡主进宫?” 宋恬点头。 小插曲之后,大家重新上马,云重走在最前面,带着郡主和一小队护卫进了宫,而云将军则转头就去了军营。 云轻跟在后面溜着,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奇怪的一幕,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压低了声音问:“哎,宋离,你妹妹是不是跟我哥认识啊?” 宋离从思索中回神,脸色明显不是很好,表情也有些僵硬,回答得却并不敷衍:“应该不是,她都没怎么出过宫,怎么可能认识云重。” 云轻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真是有意思。 更应该跟她娘交流一下了。 ※※※※※※※※※※※※※※※※※※※※ 这一章的主要任务就是介绍一下下一本书的女主了嘻嘻嘻 恬恬是穿越过来哒,追星少女在古代遇到爱豆的故事,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专栏收藏呀~《今天也是优秀的老婆粉!》,么么 然后我就突然发现鹅子已经两天没有出场了,emmmm明天就放他出来 啊,不,不是明天,明天上课,满课的那种,我又忘了 我们后天见!!!(顶锅盖逃走) 顺便!!!目测还有十来章就完结了,还没收藏的小可爱考虑一下??? 搀扶 许久不见的云将军回来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开始进入正轨了。 比如将军府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及笄礼,以及……丞相府里停滞了许久的下聘大业。 不过慕丞相还是相当清楚隔壁那一家目前估计是没有什么心思招待他们,便也没有上赶着去找不自在,只是暗中再次熟悉了一下下聘的各个流程,准备就最近挑一个吉日,正式让儿子开始行动。 云轻的及笄礼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将军府今年最大的事情了,再加上她不久之前还刚刚和慕容定了亲,这下别说是两府的主子下人,就连京城的王孙贵族平头百姓,都带了一点看热闹的心思,想要看看这混世魔王云小姐的及笄礼会不会有什么新奇之处。 新奇之处肯定是有的。 云将军和夫人就是那种宠闺女宠得毫无下限的父母,觉得他们家云轻什么都好,那自然也什么都配得上最好的。就像这及笄礼上的挽发环节,寻常人家都是在族中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来进行,可是无奈云家世代为将,战死沙场的不计其数,到了云将军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仔细想来还真没有一个适合的人。 云夫人觉得不行,说什么都不能委屈了她闺女。 于是,百忙之中的云夫人专程进了一趟宫,倒也没带什么礼物,仅凭着之前与姐姐在家中那股子胡搅蛮缠的架势,说服了皇后娘娘到时候过来当这一个神秘嘉宾。 云轻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了。 她原本还猜测大概到时候会是长公主过来吧,虽然……虽然长公主殿下在外人面前无夫无子,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凄惨的样子,可是仔细想来好像实在是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 没想到她娘的战斗力这么可怕。 皇后娘娘虽然还挺年轻,有时候跟云轻这个外甥女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姐妹,但是那母仪天下的身份可是实打实的,就连宫里的公主……啊虽然目前还没有哪位公主及笄,但是向来也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云轻一时间感觉自己有点飘。 人就是一种很难得到满足的生物,逐渐消化掉了这个消息之后,云轻的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凑到云夫人那边,悄声问道:“皇后娘娘都要来了,那……那皇上会不会来啊。” 云夫人睨了她一眼,眼神之中无不表露这“你这一点小心思已经被我看透了的意味”,没怎么吊她的胃口,很快就给出了回复。 “我去的时候陛下刚好也在,他说……” 云夫人的话头戛然而止,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云轻焦急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怎么了娘?” 云夫人回神,表情有些古怪。 “他说,这次就先不过来了,让太子陪着皇后。等……等到时候你和慕容成亲,他再和皇后亲临。” 云轻闻言,点点头,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那挺好啊,多有排面。” 云夫人揉了揉眉心,许是跟云将军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就连提起隔壁时那一点不屑不满不服气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那小子那么对你!皇上还向着他!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去隔壁吵!吵就吵!他们做出那种亏心事,还不让人说了?!” 云轻被她娘这突然激烈起来的情绪吓得头皮发麻,虽然有点心疼躺枪的慕容,还想稍微替他解释一下,可是一接触到云夫人那带着火苗的目光,就将未出口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大概云轻真的是体质特殊,她生辰那天,飘了一整日的雪都停住,有阳光从云中跳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让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云轻从小虽然也跟着她爹娘出席过各种宴会,可是说起来还从来没有在如此隆重的场合里当过主角。这个人打从清早起床开始就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满脑子想的都是到时候的流程,连粥都没有喝上几口。 因为云家人丁稀少,确切地来说,应该是没剩几个,因此,为了给闺女撑起场子,云将军几乎将朝堂上的同僚们都邀请了个遍,不少还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将将军府的前厅撑得满满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的香火有多兴旺。 而隔壁的丞相府也很有做亲家的自觉,一家三口早在云轻还在房中换衣裳时就已经过来,身后的仆人还端着几大盒子的礼物。慕夫人一进门便拉着好姐妹的手去说小话,估计都是一些关于今日宴会的一些细枝末节。而慕丞相则僵着一张脸坐在了云将军的对面,明显还不是很适应跟对方这么和睦地相处,饶是脑子里知识储备再丰富,此刻也是无话可说。而云将军则本来就端着女方家长的架子,当然不会轻易地放下身段。两人就这么互相凝视,谁都没有先开口,后来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又默契地一同低下头喝茶。 尴尬的气氛向四周弥漫开来,慕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趁着这两位大爷无声斗法,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一方是非之地,轻车熟路地向云轻的闺房走去。 小姐及笄,将军府的下人们个个都行色匆匆,见到姑爷也是恭敬地行个礼,接着就去各忙各事,没人过来问他要去哪儿想干什么。 慕容也正好落了个自由,一路晃晃悠悠地边看风景边往内院走,没一会儿就瞧见了熟悉的院落。 这时候宾客已经来了大部分,云夫人派人来通知云轻要准备去前面候着了。云轻本就在房间里呆得坐立难安,连话本都看不进去。听到下人的传话,如蒙大赦,再次检查的一遍自己身上的衣裳首饰妆容,确认了没有问题之后,扶着白桃的手缓缓往外走。 ……本来是不用扶的,但是云轻为了练习到时候那端庄的走姿,还是选择了这么一个稳妥的方式保持平衡。 一主一仆的配合还算默契,这几步路倒还真给云轻走出了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白桃正想夸她两句,没想到刚才还沉稳冷静的小姐突然又现出了原型,冲着不远处的人影夸张地挥手,单单听那声音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慕容!你来啦!” 慕容想要开口应一声,却觉得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的,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眼神像是黏在了云轻身上似的,久久都无法移开。 ——这也太好看了吧。 之前皇后娘娘就评价过,说云轻是那种相当大气的长相,普通的衣裳妆容撑不起她的相貌,越华贵的玩意儿反而越配得上他。 彼时的慕容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在和云轻进行语言上的对抗,听见她搬出了皇后娘娘还一脸得意,没忍住泼出了一盆冷水。 “噢,怪不得你哥那么寒酸,昨日还过来找我借钱,看来是将军府的华贵玩意儿都用来配云小姐了啊。” 后来云轻那毫不留情的殴打让慕容毕生难忘,可是现在回忆起这回事儿来,脑中最先浮现出来的已经不是那一段惨痛经历,反倒是对皇后娘娘这话深深的认同感。 云轻今日的衣裳是暗红色的,上面绣着牡丹的暗纹。脸上的妆容精致,是慕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浓妆,巧妙地掩饰掉了少女的稚气,只有那双一向都灵气满满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竟然意外地和谐。 白桃这丫头能一直留在云轻身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别的不说,就光看今日这发髻、这妆容、还有这首饰的选配,每一个都是颠覆云轻日常形象的巨大挑战,却也每一个都完成地无可挑剔。慕容恍惚之间都觉得好像云轻就应该是这样的,穿着最繁复的衣裳,戴着最华贵的首饰,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喜欢得不行。 慕容的情话库存里本来还有这么一句话,大概是什么“我不在意你是美是丑,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云轻”,但是现在看来……云轻怎么可能丑呢,云轻的一颦一笑简直都直戳他的审美点。 就这么一会儿发呆的工夫,云轻已经走到了慕容面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想笑一笑,却又担心自己的妆容被破坏,只好悄悄冲他歪了一下头。 慕容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想伸手去揉一揉那小小的脑袋,却在看到那上面各式各样的首饰时停下了动作,手背在身后,食指和拇指暗暗摩挲了两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是的,冲白桃使了个颜色。 全将军府最懂事的白桃识相地让出了位。 云轻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因为从小到大他俩的肢体接触实在不算少,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顺从地将手搭在了慕容的胳膊上,继续走着端庄贤淑的步伐,一直走向那人声鼎沸的前厅。 慕容感受着这姑娘在她胳膊上施加的力气,又看了眼她故作镇定的面容,抿了抿唇,心里渐渐涌上了一股不满—— 也不知这都是什么世道,搞个及笄礼还要走得这么费劲。 以后云轻在他面前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 我很久没有追小说了 然后今天追了一整天 一整天 —— emmm爬上来跟大家道个歉 感冒了,有点发烧,实在不行了,如果明天能好一点就补上 鞠躬 及笄 云轻的及笄礼出乎意料地还不算太无趣,毕竟云家也根本就没有几个长辈,省去了许多没必要的絮絮叨叨,全程就只有云将军和长公主发表了各自的致辞。两人又都是不太看得起那些规矩的,每一个字都是情真意切,听得云轻不仅没有昏昏欲睡,到最后甚至还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旁边的慕容看到,悄悄地递上自己的帕子,还不忘轻声嘱咐她:“别使劲擦,就稍微沾两下就行,小心妆花了。” 云轻对慕容在这些细节上比女子还细心这回事早已习以为常,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未婚夫的好意,背过身,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沾掉了眼角的泪花。 那边长公主还在继续。 “云轻这孩子是本宫看这长大的,平日里也叫我一声‘祖母’。她生在云家,高门富贵,衣食无忧,却始终都一心向善,至真至纯,令本宫深感欣慰。” 云轻被这么天花乱坠的一段话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长公主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图,或者说她觉得云轻担得起这样的赞美,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给足了云轻面子。到最后及笄礼正式开始时,小姑娘已经是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慕容觉得应该是前者更多一点,在衣裳的妆容的映衬之下,更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皇后娘娘早早便到了,只是碍于身份,一直都在偏厅里候着,听到云将军的召唤时,带上了端庄得体的微笑,跟在丫鬟后面,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因着今日这不管再怎么正式也都只能算是家事,皇后并没有穿得过于隆重,但还是相当讲究。整身打扮的颜色偏暗,恰到好处地增添了几分庄重而掩盖了本身的年轻,举手投足间更是如明月生辉,一国之母仪态万千,那气质真是只有在那个位置上呆了几十年才能沉淀出来的,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云轻原本还对自己今天的打扮挺自信的,可是一看到皇后娘娘这引起众人惊叹的出场,整个人瞬间又忐忑起来。别的不说,她对自己的脸还是挺有信心的,就是生怕会走错步子出了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到时候该多丢人啊。 皇后已经与长公主、云将军和云夫人战术交流完毕,按流程,接下来就应该由寿星正式登场。可是大伙儿等待许久,却始终都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有很多双眼睛都跟着纷纷投向了云轻的方向。 这云小姐是在蓄力吗,难道又是什么新的流程?怎么就保持着微笑站在那里?虽然确实挺好看可是大家就这么等着还是很尴尬啊。 众目睽睽之中,慕容悄悄地掐了下云轻的胳膊。 力气其实不大,只是云轻一直都在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刺激已经足够让她心脏骤停,根本就顾不上周围还都有些什么人,一个眼刀就飞向慕容。如果不是还保存着一丝理智,估计连拳头都要上去了。 可是这场面在外人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今日都穿了相当正式的衣裳,衣袖厚重又宽大,慕容干了些什么都被完美地挡住,根本让人看不清楚。于是围观的大家伙儿就只能看见这小两口贴得近得不能再近,慕公子稍稍向云小姐那边倾斜了一些,估计是说了什么,接着云小姐就含情脉脉地看向了慕公子,那甜蜜的气场简直是旁若无人。 谁说的慕公子刚定亲就去逛花楼的!谁说的!怎么可能!也不长眼睛看看!就人家小两口今日这浓情蜜意的模样!像是感情破裂了吗! 云轻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一个眼刀就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在京城里传播了几个月的谣言……啊,不是谣言,是真相,反正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到了她该上场时候,反而以为慕容闹腾这么一出只是在搞事情,说不定还是为了吸引她这个未婚妻的注意,因此,英明神武的云小姐,大概也是过于紧张,跟钻了牛角尖一样,全心全意都投入到了跟慕容斗智斗勇的大业里面。 慕容对着姑娘的神奇脑回路实在是无话可说,尽管还是因为她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一个眼神感到很开心,可是眼前这场面要是再不给出一点反应就是事故,于是只好悄悄再靠近她一点,声音尽量压低,恰好刚刚能让她听见。 “云小姐,先别瞪我了,该你了,云小姐。” 云轻:“……!!” 于是,在众人的眼中,慕公子又不知道跟云小姐说了些什么,想想也大概是一些安抚鼓励的话吧。一直站在原地的云小姐终于鼓足了勇气,带着未婚夫给予的满满的爱意,一步一步地从宾客们面前走过,一直到了那个最金光闪闪的地方。 大家这才发现,云小姐好像……和传说中的不大一样。 说好的嚣张跋扈力大如牛以一打十呢?为什么只看到了一个活泼明艳又端庄大气的将军府小姐呢! 大秦虽然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限制也没有前朝那么严苛,可是那些世家贵族,尤其是朝中的文官家中,还是会强调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读女书学女红。云轻已经算是京城里活动得比较频繁的女孩子了,至少很多百姓都能跟她混个脸熟,可是依然还有很多官员对于这位云小姐一直都是只闻其名而从未见过其人,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道听途说,在朝堂上疯狂让云将军不自在。 现在,可以说,云轻这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们的脸上。 慕容一直都站在最后围观,这时候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岳父,啊,应该是岳母大人,还真是个狠人。你们不是到处说我闺女的坏话吗,有几个甚至还拿这当借口去朝上攻击我夫君,好啊,那就让你们亲自来看一看,我们家的姑娘到底有多好看多大方多能碾压你们家的。 但是不得不说,慕容的心里确实还隐隐生出了一股骄傲的感觉。 我们家轻轻要是不优秀!哪里来的这自信! 慕公子看着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云轻,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笑得肆无忌惮,没有刻意控制,任由嘴角不断上扬,笑到连脸颊都有些酸痛才慢慢收住。 而那边,皇后娘娘估计也是没怎么干过这活儿,虽然看起来还是面带笑容和蔼可亲的样子,可是云轻却能够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反倒先笑了出来,嘴唇不动,从牙缝中小声地挤出了几个字。 “没事儿,姨母,别紧张。” 皇后那紧张的情绪就因为这一句话纾解下来了。 接下来的过程就都还比较顺利,没有人再出什么幺蛾子。皇后为云轻插上簪子之后,又象征性地说了两句,无非是一些要好好生活不断进步的话。一直到最后,流程上的典礼已经结束,宾客们将要被迎去开始宴会,皇后娘娘也即将回宫,她才拉着外甥女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很认真地补上了刚才没有提到的祝福。 “还有啊,轻轻,祝你和慕容百年好合啊。这几年旁人都说你们两个命中相克,见面就要打架,说实话,姨母是绝对不信的,就上次,你们一起进宫来,那无论是他看你还是你看他,那都是满满的情意啊。” 云轻:“哦……啊?” 皇后却仿佛丝毫没有看到云轻眼中的难以置信。 “所以,还是要恭喜你们,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这以后的日子啊,还是要好好经营,那慕夫人也是个好人,你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反正你们两家也离得近,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如果受了委屈就进宫来找姨母。这么多人给你撑腰呢,你就怎么开心怎么来,知道吗?” 尽管心中还存在了许许多多的疑惑,可是人家堂堂一个皇后娘娘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云轻也只好点头附和,并且及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动之情。 是真的挺感动的,能被人这么惦记着,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背后为自己撑腰,还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毕之后,皇后拍拍云轻的手,准备离开。云轻一直将她送到了街口,转过身时,脸上那乖巧的笑容尽数褪尽,仔细地思索着这几个月以来跟慕容之间发生的一点一滴。可是他俩待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人根本抓不住重点。 幸好云小姐也不是在一个问题上死磕到底的人,想不清楚就去问问正主呗。 刚刚行完及笄礼的云小姐还挂着精致的妆容,脚下的步伐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端庄,像是一阵风从院中掠过。 正与好友攀谈的慕容眼前一花,感觉有一股大力拽着自己向着某一个方向移动。还没来得及反抗,下一瞬后背就紧贴在了墙上,紧接着,那熟悉的声音和那绝对算不上内敛的问题就让他一时僵在了那里。 “慕容,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 我回来了,强烈安利维c银翘片,药到病除嘻嘻嘻 下聘 丞相府的动作非常迅速,在围观的众人看起来,大概就是云小姐的及笄礼才刚刚过完,大家都还沉浸在那一幕幕里久久不能回神,转眼间丞相府就全员出动去隔壁下聘了。 这么猴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 云将军回忆起前几日那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惨剧,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当时那场面可以说是宾主尽欢,来客们都是有眼力见的人,毕竟云将军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再加上还有意想不到的皇后娘娘过来助阵,当然不会有人想不开过来找不自在。一个个简直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充分表现出自己对云将军的敬佩与仰慕,又接二连三地夸奖起今天的寿星。这时候文人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那一字字一句句的,都不带重样,听得人浑身舒爽。 尽管知道这些人嘴里估计也没几句真话,云将军还是选择了相信,端着酒杯一脸满足地听着一连串的彩虹屁,简直骄傲得想要飘到天上去。 但是这让人飘飘欲仙的彩虹屁不知道因为什么戛然而止。 快乐源泉没有了,云将军很不高兴,云将军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接着嘴角就不自觉地抽了抽。 他虽然知道自家闺女是个胆子大的,可是也没有想过她能胆子大到连自己的生辰宴都不在乎,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这么大跨步地冲过来,拽过慕容的袖子就不知道往哪儿走,实在是…… 实在是太有我们将军府的风范了。 云将军颇为无奈地抿了口酒,笑容中带着一点苦涩。 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她,顺便还要处理一下这留下来的烂摊子,谁让那是他的宝贝闺女呢。 身旁有机灵的小厮凑上来问要不要把小姐叫回来,云将军眉头一动,终究还是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随他们去吧,孩子大了,管不住了,老父亲的心都要碎了。 然而,云将军选择视而不见,不代表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能够忘掉这一茬,短暂的沉默过后,宾客们交谈的声音明显变小,但是那话题又是空前的一致—— 云小姐真是女中豪杰!竟然就这么过来把慕公子拉走了!可以想见他们到时候婚后的生活有多美好!想想都觉得兴奋! 人就是一种善于发散又不嫌事儿大的动物,没过多久,刚刚“云小姐一把拽走了慕公子”这件事情就已经逐渐变了味儿,之前因为某些原因错过了现场版的朋友也获得了最新的升级版八卦——“那小两口也太猴急了!连一顿饭的工夫都等不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你侬我侬了!”。 尽管知道这种八卦的可信度向来比较低,大伙儿还是依然都默契地选择了最有吸引力的那一条进行传播。 于是,云轻和慕容一起回来的时候,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那些虽然极力掩饰但是根本没有什么用的火辣辣的眼神。 云轻的眼角又些许的红,大概是哭过了…… 大概是哭过了? 发现这一现象的众人看向慕容的眼神立刻就变得不一样,有探究,有佩服,还有……谴责。 这一道目光来自云将军。 云轻走到她爹的身边坐下,等着他先开口询问,没想到这老头今日却是意外的沉得住气,若不是那酒跟茶水一样一杯一杯往嘴里灌,云轻几乎都要以为他真的跟表面上的一样冷静了。 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爹喝下第不知道多少杯酒之后,云轻仿佛终于良心发现一般,伸手将他的酒杯夺了过来,微微皱眉:“您别喝了,到时候又腰酸腿疼了,还得让我娘伺候您。” “……” 云将军瞪大了一双虎目,想训斥她几句又发现自己舍不得,想反驳两句却感觉她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错,最后只能像个孩子一样瘪了瘪嘴,一句话都没说,坐在那里像是在生闷气。 云轻对她爹这个小孩脾气简直是了如指掌,刚才怼过之后就要适当地给一些甜头。转了转眼珠,好女儿云小姐将椅子往云将军那边挪了挪,语气里也强行加入了几分撒娇的成分。 “哎呀,爹,怎么就生气了呢,您一个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怎么就生气了呢,我不是跟您开个玩笑嘛,都是为了您身体好对不对?” 云将军依然瘪着嘴军,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神却已经柔和了许多。 云轻看在眼里,暗笑了一声,再接再厉。 “那个……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不知道我刚才去干了些啥,我这不就来告诉您了吗,咱俩之间啥时候有过秘密啊,您说是不?” 云将军冷漠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相当别扭说了一句什么,慕容坐得太远没有听清楚,只能看见云轻没忍住,侧过脸用手挡住,笑得相当肆意。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在闺女面前竟然别扭得像个小孩子,强行装出一脸漠然,可是字里行间又是满满的好奇。 “那可是你要告诉我的,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反正打从你定亲之后,眼里就没有我这个爹爹了。” 你闺女定亲之后你就远赴宋国了啊喂。 云轻知道她爹就是要顺着来,当然不会继续再刺激这老头儿,在云将军略带一丝期待的目光中,凑到他耳边,语气里是谁都能听出来的雀跃。 “我刚才问慕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您猜是什么时候!您绝对猜不到!他说已经特别特别久了!您闺女竟然这么招人喜欢的吗?” “……嗯。” 云将军一脸冷漠,可是看到女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硬着头皮给出了回应,心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 慕容这小子还是嫩了点儿,这种讨女孩子欢心的话,老子当年也跟云轻她娘说过来着。 不过……不过成亲的流程确实应该安排起来了,这小两口都着急成这样,这要是再拖下去,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 然而,想象和现实终究是有区别的,云将军曾以为自己可以用一颗平常心看待闺女即将嫁人这件事,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够全程保持微笑,在气质上胜过隔壁那个老小子。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看着隔壁那一家大清早的就过来,还专门浮夸地扛着彩礼绕了大半个京城才进了将军府的门,云将军心中留下的,只有满满的不爽。 可是这毕竟是未来亲家来下聘的日子,他就算心里再别扭也只能忍着,绝对不能坏了好事,不然云夫人恐怕第一个饶不了他。也因此,云将军成为了在座所有人里最特殊的那个,既没有隔壁那一家即将娶媳妇儿的喜气洋洋,也没有云夫人尽管舍不得但还是保持端庄的得体微笑,更没有云轻那即将跟心上人修成正果的激动忐忑,从始至终就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任凭慕丞相怎么挑起话头,就是一个字儿都不愿意说,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甘不愿。 好在大家也都了解他的那一副德性,尤其是云夫人,根本就没有将她夫君的小脾气放在眼里,以一个将军府主事者的姿态与对方进行了友好的攀谈,顺便初步将婚期定在了明年秋天,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进行准备,时间相当充裕。 就是到时候春闱早已结束,也不知道慕容会拿到一个什么样的名头,估计八成会是状元吧,那就可真的算是双喜临门了。 正事商讨完毕,云夫人十分真诚地邀请未来的亲家留下来用膳,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亲自下厨,让各位都尝一尝她练习的多日的新菜品。 慕夫人和慕容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正想要出声拒绝,没想到今日的慕丞相似乎格外地飘,笑呵呵地抚着胡子就应了下来。 啊,今日份的悲伤说来就来。 慕夫人一想到自己这好姐妹的手艺,胃里就隐隐作痛,电光火石之间,起身拉起云夫人的袖子,就要往外面走去。 “哎呀我们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跟你打打下手,让他们两个老头子聊天去。” 女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美妙,说句话的工夫就什么都能抛下。 云轻和慕容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什么内容,脸上的笑意不变,脚底下却逐渐开始缓缓向外移动。感觉距离差不多时,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着痕迹地点头之后,迅速发力,飞奔着离开了这片气压相当不正常的土地。 希望云将军和慕丞相在里面能够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 刚刚才定下婚期的云轻和慕容跑出去了老远,确定没有危险了才停下,大口地喘息着,又都看着对方通红的脸笑出声来。 慕容递了块帕子过去,如玉公子的额上跑出了汗珠,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风采,反而更添上了几分魅力,出声时都让人心里一颤。 “我看那聘礼的单子……好像还都挺值钱的?” 云轻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怎么?舍不得?” 慕容受不了她那不讲究的动作,抓住她的手腕,将那块可怜的帕子解救出来,仔细地帮她擦拭掉脸上每一处的汗珠。 “怎么会。就是……你可能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云轻被他的动作搞得脸颊更红,瓮声瓮气地配合他:“什么啊?” 挖坑得逞的慕容笑得更开心了,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我啊。” 你可能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我啊。 云轻在短暂的眩晕之后迅速恢复了理智,拍掉慕容的手,怒目而视。 “慕容!你是不是偷看我话本了!” ※※※※※※※※※※※※※※※※※※※※ 唔,今天又给预收文换了名字 初雪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还没有进入腊月,京城就已经下起了初雪。 宁老爷子财大气粗,借着云轻婚期定下的契机,非要跟着沾一沾喜气,盘下了京郊山上的一大片梅园。对外宣称是提前为这小两口以后的和睦生活祈福,实际上来得最多的反倒是长公主。 老人家的那一点小情调,小辈们也就看破不说破了。 云夫人原本是和好姐妹约好了,要一起带上孩子们过去看看。谁料今早一起床,看见外面那厚厚的一层雪就犯起了懒,拽着慕夫人的衣袖想小时候那样撒娇,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已经收拾妥当的慕夫人终究还是向她妥协,一再交代慕容一定要好好照顾云轻,这才不太放心地看着他们一同策马远去。 宁老爷子的眼光确实是非同一般,京郊的这片梅园在之前就小有名气,不少文人雅士都会专程过来赏梅。只是碍于这一块儿实在是有些偏僻,快马过来都要小半个时辰,因此也就一直都没有谁想着过来给这园子盖个戳。 除了老爷子。 谁让人家就在这附近有个别院呢。 因为之前听说了今日长公主要去别院摆放老爷子,云轻和慕容也就识相地没有去打扰那两位,路过别院门口时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投进去,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挥一挥马鞭就到了那片梅园。 老爷子是个大气的人,虽然已经将这一片都据为己有,但并没有在周围装上栅栏什么的,无论是谁都可以进来观赏,算得上是一个真君子。 这地方之前的主人是位住在京郊的农夫,慕容之前来赏过梅,对这人有点印象,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就相当正直。据说家里还有妻子和女儿,这次估计也是因为生活有一些困难才会将亲手打理了这么多年的梅园卖出去吧。 好在老爷子也是个有人情味儿的人,从原主手中买下之后,还专门请对方留下来专门打理园子,酬金几乎与别院里的下人等同,基本上足够支撑他们的日常花销了。 慕容这一路上将整个梅园的前世今生都捋了个遍,越想越佩服老爷子的商业头脑,甚至都没有发现他跟云轻两人已经快要走到梅园的入口,直到那守园人出声叫了句“云小姐和慕公子来了”,这才堪堪回神。 说是入口,实际上只不过是有一块小木牌,老爷子估计还没想好要给这园子起个什么名儿,上面一个字儿都没有,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看起来萧索得不行。 那守园人本想要上前来招呼,慕容笑着挥了挥衣袖,没待对方开口,就先拉着云轻闪身走了进去。 昨夜刚下了雪,下得还不小,厚厚的一层铺在地上,松松软软的,将将没过了小半截小腿。慕容是没有什么压力,倒是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云轻,提着自己专门为今日这次约会而特意准备的繁复裙摆,精致的绣鞋都踩在雪里,冻得脚都瑟缩了下。 如此狼狈的云小姐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冷着一张俏脸,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慕容,一脸的控诉。 那双眼睛中的不满情绪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到慕容甚至都能想象到云轻此刻的心里在咆哮些什么。 ——“不是说好了就是来赏个梅的吗!怎么都没有人把雪扫一扫!我这昨日刚做好的绣鞋就这么毁了!你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了!”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慕容败下阵来,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云轻身前,背过身,侧头看她。 “上来吧。” 云轻想过慕容会怎么解决眼下的这种情况,大概无非就是强行让她继续往前走,或者是两个人原路返回,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表示今日的这一场约会宣告失败,她也能以此为契机在与慕容的斗嘴大业中占据上风。 可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法子。 云轻看着面前的这个明显有些单薄的脊背,脸颊缓缓地红了起来,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云小姐往日的大气利索,开口竟然满满都是女孩子的娇羞。 “这这这这样……不太好吧?” 弯着腰的慕容迟迟没有等到该有的重量,闻言挑了挑眉,直起身,也没有转过来,只是将头更加往后偏了一些,捕捉到了云轻那红得不行的脸,轻轻地哼了一声。 “现在知道不太好了?今早穿衣裳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穿得这么正式跟我出来,知道的明白咱们是出来玩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啊你轻一点儿祖宗!” 慕容那还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遗憾地被恼羞成怒的云轻用乱拳打进了肚子里。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云小姐的那一点小羞涩也基本上都烟消云散,比之前不知道要大胆了多少,直接上手将慕容的头扭到前面,又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 “赶紧的!要背就赶快弯下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云轻下手虽然看起来重,声音听起来咚咚咚的有点吓人,实际上落下时已经收了不少力气,不仅感觉不到疼,反而还挺舒服。慕容的嘴角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发现而渐渐勾起,如果云轻这时候绕到前面去看一眼,就能发现这家伙已经笑得能融化方圆几十里的冰雪。 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慕容确认云轻趴稳了,慢慢地站起了身,开始时的两步还有些摇晃,接下来就稳了许多。再加上两人的长相都不俗,远远望去还真有一种才子佳人踏雪寻梅的缠绵感觉。 慕容本以为云轻常年练武,那身体恐怕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赶不上,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太轻才是,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摔倒之后该如何解释才能避免云小姐尴尬。可是没想到云轻的重量简直是出人意料,虽然算不上是轻如鸿毛吧,但是对于慕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也不知道平日里那么多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更不知道就这么轻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发起火儿来那一拳拳的真的能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一步步向梅园深处走着,开始时慕容还能跟云轻介绍这里面梅树的品种和特点,或者分享一下他之前和友人一起过来时的趣事。可是随着他们的行程过半,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讲完,慕公子词穷,而云小姐根本就没打算说话,空气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连带着人的感官也都变得清晰起来。 慕容最开始选择背云轻时确实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不想让她白来这一遭。可是云轻是谁啊,活了十几年阅话本无数的云小姐怎么可能不知道才子背佳人之后都能发生些什么事情。虽然她确实还有些好奇,甚至隐隐还有一丝小期待,可是事到临头却又觉得好像不太适合,因此一路上都是尽量将身体向后仰,也顾不上会给慕容增加多大的负担,一心只想着少一点身体上的接触。 但是这姿势不管是慕容会累,云小姐更是没过一会儿就腰酸腿疼,只好趁着慕容不注意,悄悄地放松了动作,逐渐将整个身体都趴在了慕容的身上。 真舒服啊。 如果能就这么一路走回去就好了,还有慕容不停地讲故事,这换到酒楼里绝对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待遇。 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如果慕容的声音没有戛然而止。 几乎是慕容停下来的瞬间,云轻的身体就立刻紧绷了起来,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太适合未婚夫妻在梅园里做出来,原本环着慕容脖颈的手瞬间松开,转而推着他的后背,再次与他拉开了距离。 慕容只觉得身后那一团小暖炉一样的东西就这么离自己而去,大概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作用,让他的动作头一次快过了大脑,手上微微用力,拍了拍云轻,声音出口时比平时低沉了不少。 “别乱动,你想累死我吗。” 云轻推着慕容背部的手瞬间僵住。 倒不是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云小姐怎么可能是那么听话的人,只是…… “慕慕慕容,你——” 你刚才拍我哪儿呢? 慕容听到她这明显不太对劲的一句话,疑惑回头,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背着她,双手就顺势放在了离……离臀部不远的地方,之前还提醒着自己注意着不要逾矩,但是慢慢地人的精神松懈下来也就忘了这一茬儿,再加上刚才拍的那两下又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他拍的是什么位置。 啊,慕公子也只能用“反正云轻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来安慰自己的那颗不安的良心。 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挺尴尬,尽管云轻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完,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慕容似乎并没有将云小姐放下来的打算,云轻也不是很想自己拎着裙摆行走在雪中,于是就只能保持着这么一个尴尬的状态,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知道看到了守园人的小木屋,二人才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次的约会,实在是质的飞跃啊。 想我 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正好就要过年了。 云轻一直打着待嫁的旗号窝在家里混吃等死,什么活儿都不干,懒得像一头猪。后来连云夫人都看不下去了,甚至都顾不得自己心中对慕容的那一点偏见,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云轻往隔壁赶。 虽然就算是过去了也不会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儿,但是至少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再过半年就是他慕容的媳妇儿了,先提前适应一下也挺好的。 免得到时候再嫌弃云轻,又搞出什么逛花楼的事情。 身为丞相府未来的少夫人,云轻所受到的待遇不可谓不高,初时那几日的吃食都是慕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后来云轻仿佛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就这么饭来张口的好像不是很合适,于是就婉转地劝慕夫人就不用亲自做了,交给下人就好。可是没想到慕夫人竟然会错了意,以为云轻是终于对这些事情有了兴趣,也想加入进来,于是有事没事都要拉着云轻在厨房里研究各种菜式。 云·烹饪蠢货·轻实在是苦不堪言。 天知道她要有多强大的自制力才能确保自己不会一怒之下用菜刀将案板剁成两半,现在她几乎是看见锅灶就想吐。 这么看来她娘似乎也不是太糟糕,至少还能耐着性子在厨房里等着一道菜完成,对于她那暴躁的性子来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这是真的热爱啊。 热爱烹饪的云夫人并没有让她的女儿失望,在云小姐被丞相府的厨房折磨的几欲崩溃的时候,云夫人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来拜访好姐妹,顺便来接闺女回家。 上一瞬还拉着云轻的手满脸微笑的慕夫人瞬间僵住,似乎是在寻找一些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谢意。谢天谢地,倒霉鬼慕容及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慕夫人果然还是往日里慈母的样子,只是动作到底还是着急了些,隐约之中竟还有一点……如释重负? “哎呀,慕容你怎么这么慢吞吞的,你宁姨亲手做了糕点,一看就特别好吃。你这几日看书也辛苦,一会儿就都拿回去吧,啊。” “……” 慕容僵着脸,看了眼并没有被打开的食盒盖子,眼中在短暂的疑惑之后涌上的一丝无奈,嘴上却还是懂事地配合慕夫人。 “……嗯,对,一看就很好吃。” 语气诚恳又真诚,但就是让云轻没忍住笑出了声,慕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慕容摸了摸鼻尖,深觉自己现在在家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地位,以后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少说少错。 不过……现在这尴尬的状况……慕容觉得自己作为全场唯一的男人,有必要承担起打破僵局的义务。 清了清嗓子,慕容看向未来的岳母,腰杆笔直,目光坦然,丝毫没有逛花楼被逮到之后的羞愧与无措,好像犯错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哦,本来就不是他。 慕容自知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自己最近在云夫人这里相当不受待见,因此言语之间也就有意放得客气了些,没有之前的那种熟络感,尽量不让对方挑出半点差错。 “宁姨可是来寻云轻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果真的有事我可以帮忙。 后面的这半句在看到云夫人那绝对算不上友善的表情时被咽了回去。 花楼那件事之后,云夫人看慕容简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虽然后来云轻还专门跟她解释,说慕容真的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是想陪着世子吃一顿饭给他践行,可是云夫人就是觉得心里膈应得不行,再一想到自己还要把女儿嫁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说几句夹枪带棒的话。 “要紧事倒是没有,现在哪儿还有比你读书更要紧的啊,过几个月可就要中状元了。” 慕容:“……” 这话还真是让人没办法接,索性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向云轻挑了挑眉,投过去一个“你自己作的孽自己解决”的眼神。 慕夫人早在云夫人开始攻击的那一刻就暗中捏了捏云轻的手,现在又加上慕容这暗含威胁的眼神……云轻就算是再想当个鸵鸟,此刻也不得不钻出蛋壳,伸手去拽云夫人的衣袖,声音软糯,眼神讨好。 “娘!您是不是找我又什么事儿呀?是不是外祖父那边又盘下了哪个园子?” 盘下了哪个园子……慕容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好随手拿起个茶杯,假借喝茶,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 云轻一脸疑惑地将手边的茶壶提了提:“慕容,茶壶在这儿呢,你在喝啥?” “……”慕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我在练习礼仪,刚才的动作是不是很标准?” 云轻配合地点头。 云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么旁若无人的互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云轻一眼,都不愿意施舍给慕容一个眼神,终于开始说起了今日过来的正事。 “苏城那边的管家给你外祖父来信了,说是家里房子有些老,问是不是要重新修葺一下。你外祖父看到之后突然就决定今年要回去过年,说是什么人老了就要回乡。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会做饭只会吃,挺让人不放心的,我和你爹就想着左右咱们家也没几个人,你哥又要负责巡防,那正好咱们就跟着一块儿回去,等清明过后再回来。说起来你还没有去过几次江南呢,江南的春天太美了,不看上一次实在是可惜。” 话说到最后,还隐约带了一丝向往。 慕夫人这才想起来,她这好姐妹虽然很小的时候就来了京城,可是毕竟生在江南,就是这性子泼辣得让人丝毫不能将她与那温软的水乡联系起来。 看她现在这难得沉静的面容,还真有一点温柔恬静的江南女子的模样。 云轻也是很少见到她娘这么诚恳地说话,一字一句都隐约透露这一丝怀念,听得她心里一软,根本就不过脑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好啊,反正爹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在京城还是在苏城都差不多嘛。” 而且待在京城还要应付各种宴会各种来客什么的,想想都让人脑壳疼,还不如找一个又美又静的地方好好逍遥一段时间。 谁料刚刚还难得温婉的云夫人听到云轻这么应答,瞬间就暴露了本性,茶也不喝了,直接起身,依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泼辣又爽利。 “那好,你的行礼我已经让白桃收拾好了,也不用带太多,没有的去了再添置。你外祖父着急,咱们明日便出发。” 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怪异。 “长公主也一起去……说是与你外祖母是旧相识,要去祭拜她。” 云轻慕容:??? 难不成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嗑错cp了? 不对不对,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您都把行李收拾好了,那还专程跑这么一趟是为了什么,展示您高超的演技吗?! 云夫人才不管他们这小两口在腹诽什么,扬起高傲的头颅,顺便抚了抚云轻黑溜溜的头发。 “唔,这次一走,你们大概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了,今日就多呆一会儿吧,免得还没出城门就想,将军府的马车可不会回头。” 云轻被她亲娘调侃得小脸微红,也就是凭借着多年以来的斗争经验才能强撑着底气,不让自己跌份儿。 “知道了娘!不会想的!” 慕容悄悄地眯起了眼睛。 云夫人显然很满意这样的答复,柔声夸了声“乖”,吓得云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想了想,又拉上了还坐着的慕夫人往门外走。 “哎我新得了个糕点方子你过来跟我一起看看……” 目送着两位母上大人相携离去,云轻在心中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喝口茶压压惊,刚揭开茶杯的瓷盖儿,身前就忽然刮过了一阵风,带着她熟悉得不行的某人身上的味道,微微泛黄的茶水也跟着倒映出那张清俊的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云轻的手就微微一抖,原本平静的茶水面瞬间泛起了波纹,上面的那张脸也迅速散开。 慕容低头看着面前毛茸茸的脑袋,良久,确定了这家伙就是在装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揶揄:“云小姐真的不会想吗?可真是令人寒心呢。” 云轻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茶水面上已经不止是波纹,简直就是惊涛骇浪,几乎都要洒出去。 云小姐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没出息的状态被那家伙看了去,“砰”的一声将茶杯放到桌上,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有些红,说话又快又急,像是在忙着解释些什么。 “我当然不会想你!你有什么好让我想的!自作多情!” 话落,气鼓鼓地侧过了脸,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只不过那眼珠还是没忍住瞟向了慕容,一下子就破坏掉了所有堆砌起来的磅礴气势。 慕容笑得更大声了,反正家长都不在,他单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俯身靠近,也不勉强云轻跟他对视,反而凑到了她的耳边,满意地看到那小巧的耳尖迅速染上绯红。 慕容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却明显相当开心。 “云小姐想什么呢?我可没说要让你想我,你难道不应该想一想被遗留在京城的云公子吗?你这样让你哥多寒心啊。” “……” 云轻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之后,迅速思考该如何解决目前的状况。最终,在嘴皮子上向来不占优势的云小姐选择了……落荒而逃。 慕容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挑眉。 怎么办,她还没走,他好像就开始想了。 ※※※※※※※※※※※※※※※※※※※※ 呜呜呜我鹅子太会了 今天操场上跑了六圈,感觉自己要死了 这本书写到这里都快完结了我竟然才感觉有一点谈恋爱的感觉 我果然只配单身 但是说真的,最近眼看着周围的人成双成对,我也想了一下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大概就是,张扬肆意,又一身正气,直面黑暗,也一心向善 感觉还挺难找的,嗯 所以这样的男主要安排起来了,嘻嘻嘻 分别 隔日,云将军带着老婆孩子岳父,再加上一位扑朔迷离的岳母,浩浩荡荡的好几辆马车,一同踏上了下江南的征程。 原本走水路应该要快一点的,可是无奈云将军骑着马在黄沙中过了半辈子,上阵杀起敌来丝毫不怵,单单是往哪儿一站就能让对方吓破了胆,却就是上了船就晕得不行,船行多久他就能吐多久。那吓人的场面云夫人见过一次之后便终身难忘,从此就说什么都绝不再让他乘船。 北方汉子是真的不容易。 慕容听云重讲完云将军的这点糗事,按理来说应该也跟着打趣一下以增进哥俩之间的友情,可是一想起那是他未来的岳父,慕容就觉得这种背后议论长辈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未过门的女婿该做的事,于是,轻咳了一声,义正言辞,每一个字都是对云将军的维护,以至于云重恍惚之间竟然觉得眼前这家伙才是老头儿的亲儿子。 “云将军的英勇身姿只需要在战场上展示便好,回到家中就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大丈夫还是应该适当向家里人示示弱的。” 满心期待着和好兄弟一起吐槽爹爹的云重随着他的话慢慢僵住了笑意,满脸的难以置信,上手就要贴住慕容的额头:“不是,慕容你疯了吗?这不应该是你说出来的话啊!是不是云轻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快快快赶紧吐出来,有毒。” 慕容嫌弃地拂开他的手,似乎还觉得自己刚才表述得不够诚恳,又继续在大舅子面前表达对岳父大人深沉的敬意。 “这你就不懂了吧,真男人就是要能去能伸,你看云将军,放眼整个天下,谁不知他的威名,还不是因为是对着你们才会心软。” 言罢,拍了拍云重的肩,意味深长:“兄弟,你还需要好好修炼啊。” 被他莫名其妙上了一课的云重下意识地点头,转而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立刻恼羞成怒,伸手要去锁慕容的喉:“你小子!你说谁不是真男人呢!” 云重的动作虽然看起来凶猛,可是明显就是闹着玩儿的,慕容压根就没有打算躲。可是没想到,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身后突然有一个庞大的身躯扑了过来,抓住云重的手腕就往后拧,那角度慕容看着都觉得疼,更别说是云重。这家伙也是一个硬骨头,明明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却还要强撑着面子放狠话。 “谁?是谁!竟然敢挟持老子!信不信我……” 后面的话在看到歹徒时戛然而止。 云将军稍稍松了松手,让云重能有一点活动的空间,但还是不能挣脱出来。一老一少两张相似的脸就这么对峙着,最后还是云将军先打破的僵局,露出了一口白牙。 “是你老子。” 慕容在看到云将军的那一瞬间就敛了神色,继续保持着他那翩翩公子的形象,此时见这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又见云重好像确实还挺难受的,手腕上都红了一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出声拯救自己的好兄弟。 “……伯父好,伯父别担心,方才我们是在打闹罢了,云重也不是有心的。” 真不愧是亲妹夫。 慕容在云重心中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大了起来。 云将军也知道云重刚才根本就没有使力,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制住这小子,让他生气……确切来说是心里不平衡的,其实还是这俩小子之前的对话。 他养了那么多年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亲儿子啊!竟然还没有隔壁那个老小子的儿子了解他!实在是让人心寒! 慕容哪里知道自己刚才那不走心的几句话已经在云将军心中刷足了好感,见对方一直都没回应,也没有松手,心里暗忖云将军的脾气可真是不小,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试探道:“……伯父?” 云将军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终于仁慈地松开了手。眼看着云重毫无形象地揉着手腕呼痛,实在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再看向慕容时,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 “慕容啊,好孩子,这段时间我和你宁姨都不在京城,还要麻烦你好好管管云重,别让他干什么不正经的事情。若是他不听你的,你就写信过来,等我们回来了好好收拾他。” 无视云重不满的呼声,慕容笑着应下。 云将军看着面前的慕容,真是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真不错。微微颔首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几辆马车已经出现在了街口,最前面的那一辆里,云夫人正在掀开车帘,像他们这边看过来。 “唔,他们过来了,是时候该上路了。辛苦你了,这么大冷天的还过来送我们,赶快回去吧,年后就要春闱了,抓紧时间多看看书,我们还都等着看你中状元呢。” 慕容还没来得及回话,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的云重就又猴急地凑了过来,对他爹的偏心十分不满。 “爹!我也来送你了!难道我就不辛苦吗?!” 云将军睨了他一眼,根本就不想搭理,转身就要去迎接夫人的马车。走了两步之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慕容啊,回去跟你爹说一声,既然他儿子都叫我‘伯父’了,下次见面,让他先叫我一声‘大哥’听听。” 慕容:“……” 云将军却仿佛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毫无压力地走到了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面前,探头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慕容就看见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云将军转眼就被夫人一巴掌呼了出来,倒也没有显得多么落魄,估计本来也就没想着能跟夫人呆在马车里。正好随从正好牵马过来,云将军扯过缰绳,翻身上马,尽管并没有带兵器,更没有穿盔甲,可就是能让人瞬间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这气场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旁,刚才还嚷嚷着云将军不近人情的云重这时候也安静下来,看了一会之后,用胳膊肘撞了撞慕容,连撞了好几次,终于等他侧过头来,才直视着他的眼睛:“慕容,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我爹这样的。” 那双眼睛里瞬间璀璨的光芒令慕容晃了下神,回怼泼凉水的话在唇齿间绕了一圈,最终被他咽回了肚里,取而代之的话语极淡,却就是莫名能给人无尽的力量。 “嗯,你会的。”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将军府的车队已经行了过来,老爷子和长公主老远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跟他们打招呼,就连云夫人都勉强掀开帘子冲着慕容点了点头,最后的那一辆车却始终都没有什么动静,等得连云重都有一点心焦。 “哎,你是不是跟云轻吵架了啊,看看她都不理你了。” 慕容没说话,嘴唇却抿得有点紧。 难不成是昨日有些太着急了? 车夫大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马车在这一段路上行得极为缓慢。直到最后一辆马车驶过慕容的身前,云轻却还是迟迟没有什么表示,慕容终于再也镇定不下去,抬手示意车夫先停一停,几个跨步上前,掀帘,弯腰进去,几个动作被他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云重忍不住怀疑这小子之前是不是没少坐他妹妹的马车。 马车里,白桃原本正在撺掇着云轻出去跟慕公子打个招呼,按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马上就要成亲了,不至于分别之前连声道别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吧。可是今日的小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显得格外娇羞,明明整个人的心思都飞到外面了,手上的帘子都攥得紧紧的,可就是不愿意露出个脸说几句话。 也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 眼看着马上就要驶出城门,这一走估计小两口几个月都见不着面,白桃急得简直都要上火,正想着要不然出去跟车夫大哥说一下让他再走慢一点,整个马车就在小幅度的前倾之后停了下来,接着,并不宽敞的车厢里就挤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桃眨了眨眼睛,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多余,二话没说就迅速地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替里面的二位拉了拉被风掀起的帘子。 没有了不相干的人在,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明明只隔着咫尺的距离,一个学识渊博一个满脑子鬼点子,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云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相处方式就逐渐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昨日他的行为好像就是一个信号,表示着之前那段充斥着暴力的敌对关系正式变质。其实也算不上是难以招架,但是云轻就突然变得鸵鸟,简直就是个逃兵。 车厢里并不高,慕容进来之后就一直弓着身子,此时腰实在是有些酸痛。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也不打算客气什么,上前的两步,挤着云轻坐到了她身边。 云轻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没有挪走,还是像个鸵鸟一样,低着头,目光游离,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两个人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应该还挺久的,久到最后云重都有些不安,生怕他俩在马车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在外面使劲地敲着车壁。 知道她是真的该走了,慕容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笑有一丝无奈。看了云轻一眼,斟酌之后,留下一句“一路顺风”,就起身掀帘出去。 刚刚还略显拥挤的车厢瞬间就显得有些空,云轻瘪了瘪嘴,心头没由来地涌上一股委屈。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坐了这么久,最后就说一句“一路顺风”? 赶紧回去读他的圣贤书去吧。 ※※※※※※※※※※※※※※※※※※※※ 今天考了选修课哈哈哈 然后明天应该是不会更了,满课窒息,嗯 情书 云家人离开这件事并没有阻碍到京城里越来越重的年味儿,随着年关越来越近,不少人家都已经将年货准备妥当,张灯结彩的,就等着那个一年中最盛大的日子。 大概也是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所影响,再加上换回身体之后慕容确实还算懂事,慕丞相也就没再强行要求他一定要留在家中看书,甚至还在餐桌上提了一嘴,让他不要总是死读书,没事儿了也要走出去见见世面。 慕容也没有什么不能学习或者是虚度光阴的负罪感,既然他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安心地放下圣贤书走出家门,正好别的那些好友们都要么在准备春闱,要么在忙家中的事务,放眼望去,整个京城里能陪他消遣消遣的,恐怕也只有那位被爹娘妹妹狠心抛下的大舅哥了。 云重在做一个合格的武将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算起来他被调进禁卫军也才不过四五个月,似乎就已经很受重用,跟上司和战友都相处得不错。上次去迎接郡主之前,也不知被皇上派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回来之后就被封了个将军……啊,当然跟他爹的那个将军不是一个档次,但至少不再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今这家伙在禁卫军里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混得好也有混得好的烦恼,就比如这次过年,云小将军实在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小头头,让手底下的人值班儿自己回去享福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于是果断地给下属们都放了假,自己主动担起了京城的防卫工作。本以为反正他家就住在京城,怎么着也不会太过孤独,可是万万没想到家里人今年竟然搞了这么一出,云小将军实在是有家不想回,毕竟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红红火火的,让他回去独自守着那冷清清空荡荡的将军府,也有些过于残忍了。 慕容对他这个好兄弟的性子了解得相当透彻,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呆在家中,脑子稍稍一转,去厨房里拎了一壶酒,也没有骑马,就慢悠悠地向城门走去。 果然,被抛弃的云公子此刻正坐在城墙的边缘上,两条长腿伸到外面晃悠着,面对着无情的亲人们离去的方向,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悲凉。 慕容习惯了这家伙没心没肺没脑子,实在是见不得他这么一副被全世界遗忘的样子,快步上前两步,一手撑着云重的肩,利落地坐在了他身边,另一只手将手里的酒壶递了过去。 云重没接,低头看了一眼,挑眉:“兄弟,不想活了就直说,老子帮你,实在没必要折磨自己。” “……”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慕容张了张嘴,想怼他,却又觉得不能欺负这个可怜人,万一再把他逼疯了可怎么好。于是也就不打算再跟他计较,直接将酒壶塞到他怀里,却终究还是心软了,有些别扭地补上一句,“这是我娘亲手酿的……你不是喜欢喝吗?可怜可怜你。” 云重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仰头将壶中的就一饮而尽。再看过来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眼神迷蒙,就连语气也是云小将军从来没有过的柔弱:“哎,兄弟,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到时候麻烦你收留一下我呗。” 这事儿慕容早就想跟云重说了,哪怕他确实是身负保卫京城的重任,这大过年的一直在外面游荡也不像话,将军府又那么冷清,还不如过来跟慕家一起过年。别的他是不敢保证,至少在饮食这一方面,绝对能把云公子伺候得妥妥的。 可是现在竟然是对方先提出了这个要求,身为从小到大跟他争吵不断的死对头,慕容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应答,转而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塑料兄弟情看得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哦?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啊?你饭量那么大,吃那么多,我们家本来就没几个钱,万一再被你吃得家徒四壁了可怎么办。” 云重都不想搭理他这种幼稚至极的攻击,冷冷一笑,精确地抓住了慕公子的软肋。 “你确定吗?那以后几个月就烦请慕公子不要蹭我们家的信差了好吗?你要给你未婚妻写信自己养鸽子去,非要缠着我不放算怎么回事。” 云重真是服气了现在这些如胶似漆的年轻人,明明才分开没几天,云轻不过就是跟爹娘去江南过个年而已,就愣是被慕容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每日要往将军府送好几封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了云家大公子呢。 云重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打了个寒颤。 威胁归威胁,云小将军还是很清楚自己那即将寄人篱下的身份,终究还是没有太过为难慕容,临分别时叫住了他,目光不自然地瞟向别处,难得的拘谨和不自在。 “那、那个……我们家的信差,明日就出发了,你若还有什么东西就赶紧送过来,过时不候啊。” 话落,估计也是觉得没有保住自己的形象,连声招呼都不打,转身离开。 慕容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兄妹俩别扭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慕容挑了挑眉,云重这次提醒得真是恰到好处,他还真的正想着再给云轻送些什么东西。 于是,几日过后,大年三十的晚上,云轻谢过千里迢迢快马加鞭赶来的信差,皱着眉头拎着布袋走近花厅,思忖着她哥那家伙不至于吧,不就是没有带他一起过来过年吗,怎么就这么想念了,掂惦这袋子的重量,没有上百封也有几十封了吧,那家伙心里到底是有多苦啊浪费这么多笔墨。 不仅是云轻,花厅里的各位长辈看到这场面都惊了下。云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闺女将那布袋甩到桌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迟疑了一瞬,试探着询问:“轻轻?你确定这是你哥的家书?” 云轻当然不确定,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实在的家书。可是想起方才那信差小哥信誓旦旦的表情,云小姐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应该……吧。反正信差是这么说的,说这是云重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他这一路连就寝的时候都没有取下来过,绝对不会被别人掉包。” 云夫人一句“会不会是你爹的仇家掉包了”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尽管这个“家书”实在是有些诡异,但是好像从流程上来看又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处,众人也就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纷纷围了过来,就等着看看云重那个一看到笔墨就头疼的家伙到底都能写出什么玩意儿来,还写了这么大一坨。 布袋被拆开,里面的信封纷纷散落,确实如众人所顾忌的那样,足足有几十份。云夫人的心中着实有一些感动,觉得这没良心的儿子总算是长大了,知道想念爹娘了。可是当她随意拿起一封准备拆开,看向上面的字时,脸上那慈祥的笑容瞬间僵住,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猝不及防,一字字地念出那上面的称谓和落款。 “轻轻亲启……慕容?!” 云夫人终于感觉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抬起头看向家人们,却发现大家似乎都遇到了相同的情况,拿着明显出自慕容手笔的书信面面相觑,几个眨眼过后,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云轻。 非常不巧,云轻刚刚好就拿到了这几十封书信中唯一一封云重亲手写出来的家书,正费神费力地辨认她哥那狗爬一样的字迹,就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被别人觊觎,手上微微抖了一下,抬头回视着正在凝视着她的各位长辈,嘴角扯出一个乖巧的笑意:“嗯……我哥的字儿有进步哈……” 云夫人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 云轻不明白她娘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与她一起分享云重对家人深深的思念?云轻暗中撇了撇嘴,伸手接过,目光在看到那上面的熟悉的字体时顿住,连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毕竟当初被逼着抄了那么多本书,这手法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云轻手底下动了动,将那信封暗戳戳地藏在云重的家书下面,脸上扬起一抹乖巧的笑意:“咳,这个大概是……大概是不小心混进来的吧?咱们还是先看哥哥的家书吧,毕竟还是他比较重要,看看他多想咱们啊,这才分开几天就写了这么多家书过来……” 听不下去的长辈们纷纷将手中的信封扔了过来。 云轻又不瞎,甚至可以说是视力非常好,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那每一个信封上相同的字迹相同的称谓,视线再微微一偏,老爷子和长公主满脸的揶揄中又暗藏兴奋,而云将军和云夫人……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云轻这时候肯定有些不好意思,云夫人也不忍心让闺女太尴尬,再加上云重和慕容这两厢对比,实在是让人失望至极,她也就不用再想着在这大过年的顾及儿子的面子,冷哼了一声,那嘲讽的语气让云轻忍不住在心中为远在京城的兄长点了根蜡。 “看看,养个儿子有什么用,亏我刚才看到那么多封信还想着他终于懂得孝顺,结果呢?还没慕容懂事儿!” “……”云轻觉得她娘这绝对是迁怒,而罪魁祸首就是慕容,想了想,觉得云重确实挺无辜,还是决定帮他说上两句话。 结果她只是才张了张口,云夫人就仿佛已经洞悉了她的意图,再次冷哼了一声,这次却是针对闺女的:“行了,别管你哥了,赶紧把桌上这些都收拾了吧,都拿走都拿走,反正都是给你的。直接拿回房里去看,也别在这儿干坐着了,估计你现在也没那个心思跟我们呆在一块儿。” 好有道理哦,云小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既然云夫人都这么说了,云轻也就不再跟她客气,抿着唇将散落在桌上的信件一封封收起,虽然一直在强行控制着表情,可是那眼中的笑意简直都要溢出来。 云将军眼睁睁地看着闺女捧着一堆远道而来的情书,向他们行过礼之后,脚步略显急促地离去,瘪了瘪嘴,狠狠地灌了一杯凉茶。 慕容送来的这些其实严格来讲也算不上情书,只是将他这几日干了些什么、以后又会干什么一条一条地写下来。他们这种文人啊,别的可能一窍不通,但是对于怎么将一件小事渲染得惟妙惟肖倒是精通得很,云轻一封封地看下来,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好像这几日真的与慕容朝夕相处似的。 眼见着就剩下了最后一封,云轻犹豫了一下,有些舍不得,但又想着反正都已经看到这儿了,也没必要停下来,果断拆开。 唔,跟之前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张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来慕容写的时候有些着急,不过那字里行间的语气却是格外轻松,措辞也明显要随意许多,云轻甚至都能够想象出慕容提笔时嘴角略带笑意的样子。 “云轻,我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住,本来是想着这么多信,你每天拆开一封,就好像我每天都陪着你了,但是我估计你肯定一个晚上就能把这些全部看完。 不过没关系,看完了我就再写就是了。 啊,这封信估计写不了什么,实在是有点着急,今日小年,有宫宴,我娘在催了。云重说你们家的信差今日就要出发,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那就一直写着,大不了等你回来一并给你吧。 不用太想我,好好玩儿,不着急,反正就是早点回来就能早点看到我的信的事儿,真的没必要太赶。 哦,这信送过去大概就刚好过年了吧,新年快乐,轻轻,又长一岁了,万事胜意。” 云轻勾起唇角,拇指轻轻抚过略带粗糙的纸面。 万事胜意,慕容。 清明 从过年到清明之间的这段时间,信差小哥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云家最忙碌的人,不断穿梭于京城和苏城之间。最开始那两位小祖宗还能稍微收敛一点,不过是送上几十封信而已。到后来他们发现这种方式还有点意思,就完全抑制不住体内的冲动,什么新奇的小物件都要跟着放到布袋里,搞得信差小哥实在是不堪重负,却又碍于云家给的报酬相当丰厚,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云将军和夫人虽然表面上说是不管,实际上还是会偷偷地看一看慕容那小子有没有在信中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连续随机检查了有三四次,也不知道慕容是真君子还是这小两口之间有什么暗号,竟然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泄露出来,家长们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其实他们也真是多虑了,慕容虽然在云轻面前从来都不是什么真君子,但是毕竟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在那里放着,过年时能写上一句“万事胜意”已经是相思难耐之下的杰作了,再让他写出什么过分的语句还真是有点难为人。 就这样,慕容和云轻这两个人,用着折磨信差传情书的方式,互相交换着各自的流水账,却偏偏还乐在其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轻渐渐地就发现慕容写的信明显减少了,之前都是一天好几封的,现在竟然堕落到了每日一封,甚至好几日才做一次回报。尽管长度和质量并没有退步,但是还是让人觉得有一点不开心。 哼,还以为他能坚持多久呢,也不过如此嘛,不到两个月而已,就已经懈怠成这样了。 正坐在桌前看书的慕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嗯,倒春寒真是可怕,看来还是要多穿点衣裳,不然要得风寒了。 说起来云轻还真是冤枉了慕容,慕公子恨不得整日都在给自己的未婚妻写信,就算不是交流感情,至少也可以让脑子免除被那些圣贤书折磨荼毒。可是无奈春闱迫在眉睫,别说是他本人了,就连为政事而生的慕丞相都开始紧张起来,简直就看不得儿子闲下来,恨不得他每时每刻都在看书,好像多看两个字到时候就能考状元似的。 而慕夫人虽然不发表意见,慕容还是能从她那温柔的眼神中读出殷切的期盼。 算了,不过是只剩几日的事情了,还是专心看书吧,信就只能少写几封,大不了等云轻回来再亲自跟她道个歉,想必她也不会计较这些。 慕容估计得不错,云小姐当然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表面上不会表现得为情所困,只是在扫了眼慕容那越来越少的信件之后,不着痕迹地瘪了瘪嘴,也不顾将纸摊在桌子上会被风吹走,起身就去前院与家长们汇合。 这日是清明,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云家众人在苏城呆的最后一天。江南的春日实在是太惑人,一草一木在云轻的眼里都是新奇的,每日都嚷嚷着要出去游荡,一个多月的工夫已经几乎混成的半个本地人,说起好吃好玩的来比云夫人还头头是道,若不是还有慕容的来信一直提醒着她京城还有一个未婚夫等着,她恐怕是要真的乐不思蜀。 同样乐不思蜀的还有长公主殿下,云轻原本还与人家保持着晚辈对长辈的敬意,但是在多次相伴出行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出去时被邻里问起,云小姐甚至已经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句“这是我祖母”。 说这话时的云轻太过骄傲,当然没有看见背后长公主满脸慈祥的笑容。 云轻还是挺佩服长公主的,明明疯玩儿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儿的最初目的,实在是不容易,至少她就做不到。 走到前院,大伙儿都已经收拾妥当。因为是要去祭拜“老夫人”,下人们还贴心地准备了丰富的香烛纸钱。就连今日的马车都打扮得格外素净,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惊扰了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毕竟虽然这位“老夫人”从未出现在大家的记忆里,却始终都是一个传奇,能让老爷子终生不再娶的女子,当初估计也是一位绝代佳人吧。 虽然长公主这一次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拆cp,向全世界宣告自己与宁家的老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云轻就是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打从出来开始就一直注视着老爷子和长公主的举动,发誓一定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两位老人家毕竟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跟云轻这种小辈明显都不在一个段位上,看到那些祭拜用品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脸平静地上了各自的马车,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去看望亡妻一个去祭奠老友一样。 云·显微镜女孩·轻不愿服输,拒绝了云夫人邀请女儿同乘一车的邀请,利索地钻进了长公主的马车。 小丫头不请自来,长公主心念一动,基本上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将送到嘴边的茶杯缓缓放下,挑起眉梢。 “怎么过来跟我坐了?不怕你娘生气?” 云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被长公主那个眼神看着心里发憷,本能地想要躲出去。可是想到自己心中存了那么多年的疑惑,再想到京城还有嗷嗷待哺等待着真相的慕容和云重,云小姐立刻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十分重大,绝对不可以轻言放弃。 背负着重大责任的云小姐挺直了脊背,努力不让自己在长公主强大的气场面前显得太卑微,试探着迈出求索真相的第一步。 “祖、祖母啊,您是跟我……我的外祖母很相熟吗,这次要专程过来祭拜。”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木质的车轮滚在青石板上,声音清清脆脆的,规律地敲打在云轻的心上,完美地与她咚咚的心跳声融为了一体。 长公主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折磨着云轻忐忑的内心。直到眼看着这姑娘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终于愿意开金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真半假,让人摸不着任何头绪。 “对啊,很熟。” 粉了十几年cp的云轻迅速转动小脑瓜,试图从这四个字中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很熟……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应该也可以说是很熟的吧? 长公主看着云轻因为她那寥寥数语陷入沉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咂嘴的,看起来还想得挺入神,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放任这孩子自己神游天外。 宁家的祖陵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老爷子不差钱,盘下了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地,确保祖先们能够住得安心舒适。若不是手底下还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阻拦,恐怕还要在这陵园里修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让先人躺得累了再出来逛一逛。 不过,即使没有那些景致,单单是这陵园中的花草树木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老爷子怕是将这儿当成了自家的花园,什么名贵的花儿啊树啊都往里面种,走在其中甚至还能够听见林中传来的初春的鸟鸣声,哪里还有过来扫墓的压抑。 云轻这次算是长了见识,她外祖父果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完全不在乎已有的规矩和外界的看法。不过他做出来的事儿虽然奇特,却还挺让人认同的。 就如这陵园,被花香鸟鸣围绕,总比笼罩在歇斯底里的哭号中要好。 云轻不知道旁人都是什么想法,但是直觉这应该不是主流。悄悄抬起眼皮看向大家的表情,云将军和夫人大概是来了不少次,估计是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老爷子倒是真的像是来郊游一样,满脸的轻松,还顺手摘了一朵花儿拿在手中把玩。 而长公主……云轻谨慎地看过去。 一向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今日穿得格外素净,中和掉了身上的锋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此时正与老爷子并排走着,两人的步伐出奇地一致,真的像是相伴多年的伴侣一样。 云轻常年习武,耳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再加上长公主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恰好让有心探求的小丫头听得清清楚楚。 “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老爷子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夸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她:“那当然,我的眼光向来都好。” 还真是标准的回答方式。 长公主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两声,许久之后,也不知是深思熟虑还是有感而发,微微偏头,看向身侧那个须发皆白,却还保留着一身少年气的人。 “我到时候就呆在这里,行吗?” 老爷子没再回应她。 这段交流简短得不行,但是已经足够让云轻确认自己心中那个盘旋了很多年的猜测。 宁府,深夜,主子们明日就要出发回京,早早便熄了灯睡下,只有云轻房中还是灯火通明。 云小姐摊开纸,想了想,缓缓落笔。 “慕容,虽然你最近很敷衍我,但是我还是选择原谅你,因为我今日知道了一件很大的事情,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难受。 人是不是真的一错过就是一辈子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要不我们快一点成亲?” “成亲”这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下子将云轻从思绪中惊醒。她眨了眨眼睛,终于发现了自己刚才都写了些什么,想要将纸揉成团扔掉,上手时却又舍不得,抿了抿唇,犹豫着提笔,在后面添上一句。 “不打算给你看了。” 让这家伙知道她竟然这么着急,还指不定要多放肆呢。 云轻跟随她娘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御夫之术还是懂一点的。 ※※※※※※※※※※※※※※※※※※※※ 唔,老爷子和长公主不得不说的故事以后将在番外讲述 最后一分钟更新也算日更 春闱 大秦的科考沿用了前朝的制度,三年一次,分秋闱和春闱。秋闱先从乡里选拔,考中的学子才有资格进京参加会试,也就是春闱。 慕容因为在国子监表现优异,还有一个做着朝中文官之首的爹,拥有了直接参加春闱的名额。原本他还是挺想考一下秋闱试试水的,可是没想到一觉醒来他竟然跟云轻换了身份。慕公子也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必要多说什么,索性安心做着他的假“云轻”。若不是机缘巧合真的让他们找到了换回来的办法,慕容都想好了大不了等三年之后再战。 现在看来,他果然就是天之骄子,连上天都不忍心让云轻上考场去败坏他的名声,慕容觉得自己有必要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不辜负父老乡亲们的殷切期盼。 这种大型的考试对于天下的读书人来说就是一场盛会,十几年苦读的成败可能都在此一举,不少寒门学子都盼望着能通过科考扶摇而上,哪怕只是吊在最末尾,那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而对于京中的那些王公贵族来说,科考似乎带着一点别样的意义。这样的方式虽然确实给了天下读书人平等入仕的机会,可是真正翻阅一下历届的榜单就会发现,实际上最后被录用的大多还是家底殷实的高门子弟,其中又以京城人氏居多。倒也不是说里面有猫腻,这种级别的考试,无论是监考还是阅卷都严格得不行,选出来的人更是直接成为天子门生,没有谁敢冒险将身家性命拿出来赌。 这京城从来都不缺才华横溢的公子哥儿,毕竟人家的家世财力摆在那里,眼界和经验要比普通的学子高上不少,占据前几名都是常有的事情。更不用说今年慕容也参加了科考,基本上可以说是已经预定了状元的名额,在熟悉内情的人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悬念。 与其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大戏,还不如好好挑一挑有哪些年轻人将来可以为自已所用,又有哪个潜力股能被挖过来当女婿。 云将军的闺女可都要当状元夫人了,他们怎么好意思落后呢。 有了这层原因在,倒是没有几个人将注意力投到慕容身上,毕竟比起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明显还是自己家的事情更重要一点。 慕容也挺享受这种不受关注的状态,轻装上阵,在小黑屋里被关了整整三日,出来时虽然有些疲惫,但还是衣着整洁气质出众,看得不少过来寻觅女婿的达官贵人们长吁短叹,觉得选个好邻居真是件相当重要的事儿,不仅能有人陪着自己上下朝,可能连子女的亲事都能顺便给解决了。 慕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京城范围内引起一波搬家挑邻居的热潮,此刻的他满心只想着快点回家见到说好了今日回来的云轻。 生活果然还是眷顾才貌双全的慕公子,待马车在丞相府门口停下,慕容掀帘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前,冲他笑弯了眼睛的云小姐。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这三日,慕容尽管对自己的才学还算自信,可是面对着如此重要的一场考试,还有会有一些小小的紧张。慕公子在情绪管理上相当有分寸,无论心里有多么忐忑,都不会在饮食这种方面苛待自己,也不怎么会让这种情绪影响到自己的正事儿。可是他毕竟还是一个阅历尚浅的少年啊,又有两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因此解压的方式自然就是……想云轻。 慕容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出来之后会看到什么场景,尽管云轻在心中说过会在他考试时回来,但是这一路上不确定的事情太多,谁都保证不了他们能够准时到达。也许也是因为太过在意,慕容的想象中竟然大多数都是没有看到云轻的情况,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在爹娘面前调整好情绪,汇报自己的考试情况,又该怎样在云轻回来之后将自己的委屈加以渲染,勾出云小姐内心深处的愧疚之心。 如今,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站在面前对着他笑,慕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关得精神出了问题,竟然想这种杞人忧天的事情,云轻虽然平日里做事有些不着调,可是仔细想来,她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违背过任何承诺。 慕公子开心得眉梢都要扬起,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一向能言善辩的嘴此时却显得格外安静,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轻,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一样。 云轻被他那毫不遮掩的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在慕容眼前晃了晃。明明分别了两个多月,却因为从来没有停止过通信,两人之间并没有因此疏远,反而还隐隐地更近了一步。 好像有哪一层存在了多年的屏障突然被打破,以往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的情意瞬间畅通无阻。 慕容被云轻晃得回过神,没有犹豫,抬手就抓住了云轻地手腕。刚开始有一些重,不过瞬间就松了力道,只是轻轻地圈住,拉着她往府里走。 云轻没说什么,也没打算反抗,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样,任由慕容的手慢慢下滑,渐渐由手腕转移到了手心,试探着挠了挠,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悄悄地将手指伸进她的指缝间,最后缓缓地使力收紧,十指相扣。 云轻的心尖瞬间一颤。 好在慕容还有点良心,知道他俩这副模样进去肯定会把云将军气个半死,在正厅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云轻的手。毕竟也是此生头一回,云轻眼尖地看见他的耳尖红得差不多能滴血,估计……估计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事儿太少,明明只是牵了个手而已,这气氛怎么就搞得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简单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抬脚走了进去。 慕丞相虽然关心儿子的考试情况,却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询问的癖好,仔细地观察过慕容的表情之后,知道没有太大问题,便也放下了心,打算等云将军他们离开之后再和儿子一对一交流。 慕丞相能忍得住,不代表在场的其他人也行。云将军今日走这一趟就是想知道他这个未来的女婿到底考得怎么样,结果没想到隔壁这老小子竟然丝毫没有询问一下的意向,实在是让人着急得不行,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全场最德高望重的宁老爷子打破了僵局。 作为慕家父子共同的偶像,以及全天下读书人的标杆,老爷子当然非常有资格对刚刚考完试的小辈进行一番关怀。 “慕容感觉自己这次写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把握?” 慕容早在走出小黑屋之时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被问起时丝毫不慌,冷静沉稳的气质让人直觉想要信服。 “您放心,这次的题目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仔细分析之后就发现其实并不难。陛下是要通过科考选拔真正对治国有用的人才,自然不会刻意为难考生,只是相较于之前更加偏向于考察如何处理事务。这么多年我跟着我爹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一些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不妥当之处,但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 这下就连一直假装高冷不看这边的云夫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慕容是个好孩子,从来都不会说大话,他说有把握那就是真的有把握,看起来是毫无悬念可以进入殿试了。 虽然……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悬念,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慕公子这次根本就是冲着状元去的。 准女婿争气,丈母娘也跟着开心,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并没有因为“慕容”逛花楼的事情消气,将目光转向了云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高采烈。 “好好好,容儿真是太争气了。这样,轻轻,你们也好久没见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陪慕容,让他别有压力,心平气和准备殿试,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新菜品……” “不必了!” 云轻和慕容异口同声地打断。 慕夫人见好姐妹的笑容有些发僵,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生怕云夫人做出什么报复行为,比如日日往丞相府送饭,亲手为她倒了杯水,细声细气地安抚她。 “哎呀,你别多想,孩子们也是怕你太辛苦吗。再说了,两个孩子的婚期眼看着也快要到了,将军府那边总要有人操持着,轻轻既然都过来陪着容儿了,还不是需要你好好盯着啊,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云夫人的脸色随着这一声声温言软语逐渐缓和。 慕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喝了口茶压压惊,感受到两个孩子投过来的感激目光,一愣之后,莞尔一笑。 云夫人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深刻感受到了厨艺的差距带来的不公,冷哼一声,暗自下决心,终有一日要让这两个死小孩后悔今日的决定。 ※※※※※※※※※※※※※※※※※※※※ 讲个鬼故事,我今晚十点下的课 有没有感受到完结的气息!!!想不想去收藏一下预收文!!! 大纲显示应该就剩三章了,但是也有可能会多一两章,毕竟我的脑洞比较……嗯,不定时,然后,然后我突然发现我竟然安排了九个番外!!!太可怕了 状元 云轻认真地承担起了云夫人交给她的任务,等待殿试的这半个月里,整日呆在云重房中监督他读书,那小脸上的严肃表情简直跟之前那个教礼仪的严厉夫子如出一辙。 慕容对这一状况实在是感到捶胸顿足,却又无话可说。他曾以为短暂地离别之后两人的感情应该更进一步才对,可是万万没想到云轻好像还真的将监督他看书当做了人生大事,别说是牵个小手了,就连起来倒杯水喝都会被她时刻注视着,冷漠又充满审视的目光让慕容压力骤增。 未婚妻对自己的前程如此担忧,他怎么好意思再虚度光阴,稍稍走个神都能成为千古罪人。 好在云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严格,实际上相处的时间久了,慕容就发现这姑娘估计心里也觉得挺无聊了。想想也是,云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被束缚过,这次能答应一直陪他坐在房里估计也是下了挺大决心的,能强忍住不夺门而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真的像慕丞相要求的那样,眼睁睁地看他将那些无趣的书翻来覆去地读。 发现云小姐这个形式主义的小漏洞之后,慕容整个人都不在紧绷,甚至还从中找到了一些小乐趣,比如……比如在装腔作势地练字时,暗戳戳地写一些与学习毫无关系的东西。 抄书什么的实在是太乏味了,根本就提不起一点兴趣。慕公子也觉得自己的拿一手龙飞凤舞的字,只有在表达自己对云轻的浓浓情意时才能够将它们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慕公子洋洋洒洒地完成了今日份情书,被各种理政之道折磨了一整日的大脑又恢复了元气。悄悄地将纸抽出来,压到一堆书的下面,琢磨着等殿试结束之后要以什么方式将这一片真情送给云轻。 那家伙不会被感动得哭得昏天黑地吧。 慕容嘴角带着奇异的笑容,幻想着自己不久之后的幸福生活,全然没有注意到云小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皱着眉头观察着明显不是很正常的慕容,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板着一张脸,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冷地质问他。 “笑什么呢?” 慕容被吓得身体一震,再次感叹习武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走路都不带发出声音的,换上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太太,可能还真的能被吓出病来。 惊吓之后就是庆幸,还好还好,刚刚已经将写好的情书藏匿起来,不然若是被云轻看到……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她可能会害羞得找借口不愿意呆在这里陪他看书,那他的生活里真是丧失掉了最重要的乐趣。 回过神来的慕容已经基本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反正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也就不用顾及什么,侧头看着云轻的眼睛,嘴角带笑,半真半假地回她:“在给你写情书啊。” 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慕容自问自己对云轻的了解绝对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的,甚至都能超越云夫人也说不清。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若是他欲盖弥彰地表示自己一直都在好好学习好好练字,肯定反而会引起云小姐的怀疑,到时候提前暴露了也说不定。可是如果是以这样一种看似开玩笑地方式接招,收到的最多也就是云小姐一个没什么威慑力的怒视,并且他现在甚至还有一点乐在其中。 云轻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怒视别人,也就他这个未婚夫才能有这个待遇。 果然,不出天才慕容所料,原本正想凑过来察看的云轻闻言立刻红了耳尖,估计也是想起了两人分开时互相传信的举动。仰起头好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慕容含笑的目光是顿住,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慌忙转过身,拿着一本游记快步走到了房里离他最远的角落,生怕再与他产生什么接触似的。 慕容收回一直追随者她的目光,回到桌前坐下,没忍住,轻笑了两声。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有意思呢,不然他俩也不会蹉跎这么多年啊,说不定当年娃娃亲都订下来了。 半个月之后,礼部放了榜,慕容果然毫无压力地位居榜首。好消息传到丞相府,最兴奋的反而是过来做客的云夫人,若不是有云轻拦着,估计早就要亲自下厨犒劳慕容了。 慕丞相尽管还是那一副严厉的模样,不过周身的气场明显要比平日里柔和许多。听到消息之后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起身拍了拍慕容的肩膀:“不错,不会是我儿,殿试就放轻松,不要紧张,也不必担心说错话,陛下开明,这次是要选出真正的可用之才,不必太过拘谨。” 看着慕容郑重点头,慕丞相似乎格外满意,竟然微微弯了下嘴角,看得云轻惊讶得都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 原来慕丞相也会笑!啊不对,是也会对着除了慕夫人之外的人笑!太意外了!就这么一个场景,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妥妥的慈父吧! 慕容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受到父亲大人的如此厚待,稍稍迟疑了一下,就已经失去了与温柔的慕丞相对话的机会。恢复工作状态的丞相大人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态度变化之快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那可能就是个幻觉。 “行了,你马上就要殿试,陛下虽然没有说,但是满朝文武都盯着呢,为父肯定要避嫌,免得让旁人觉得你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正好最近宋国使者过来,皇上正在为这事儿发愁,让为父去宫中留宿几日,待事情全都解决了再回来,估计也差不多就是你殿试结束之后吧。” 云轻本来就想到了慕丞相肯定是需要避嫌的,毕竟殿试与之前的考试都不同,皇上会亲自考察学子们处理政事的能力,而天底下除了陛下本尊,接触政务最多的也就是慕丞相了。就 是还挺意外这次看起来竟然是真的有大事需要慕丞相处理,她原本还以为皇上会随便找一个简陋至极的理由来着。 慕丞相的离开就像是一个信号,整个丞相府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云轻的监视明显要比之前要严格了许多,而一直都还挺平静的慕夫人也亲自做了好几顿饭,一定要把慕容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以饱满的精神迎接这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殿试。 满朝文武期待这一日已经很久了,不仅仅是因为想见识一下现在的学子们都是些什么段位,更是因为……殿试的那日可以不上朝。 天知道他们被那位天天加班忙到昏天黑地的皇帝陛下折磨得有多惨。 工作狂皇帝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起身的动作惊醒了皇后,还未大亮的天光之中,难得听见的迷糊声音传入耳中。 “……什么时辰了……” 皇帝心中一软,转身掖了掖她的被角,趁着太监宫女们还没有进来,俯身,也不顾那额上还有碎发,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考那些孩子们了,很快就能回来。” 帝后都是沉稳内敛的人,旁人很难想象这两个人私下里相处竟然会如此温情。因此,当皇帝面带微笑地站在考生们面前时,几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怔了一瞬,然后齐齐行礼。 江湖传言都说陛下天生自带帝王霸气,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怎么今日看来好像并非如此?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能让陛下如此开心的,那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 唯有慕容,也许是从小与皇帝接触得比较多,也许是经常听秦宁提起他父皇母后如何恩爱,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如今也是坠入了爱河的少年,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皇帝今日这反常的情绪明显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皇帝坐在龙椅上,将几个年轻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暗忖今年的举子们长相竟然都还不错,尤其是慕容……慕容这小子现在这是一副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帝陛下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好像已然被慕容看穿。可是转念一想,他对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还是相当有自信,慕容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阅历能有多深。 做好心理准备的皇帝轻咳了两声,也不废话太多,直直地看向慕容。 “来,慕容,你来说说,朕今日心情如何?” “……”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慕公子的准备之内,不过好在他的紧张一向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只是微微僵了一瞬,接下来的语言流畅得让人甚至忍不住怀疑皇帝向他透了题。 “皇上心情颇佳,想必我大秦也是海晏河清,吏治清明,帝后……琴瑟和鸣。” 最后那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一种温柔的感觉。今日已经干了太多反常事的皇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甩甩袖子就又恢复了明君的形象,毫不留情地刁难起这几位杀出重围的年轻人。 他本来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自己与丞相的交情摆在这里,若是点了慕容一个状元,恐怕会有不公正的嫌疑。可是当他问出的问题越来越棘手,有些甚至连朝中的大臣都迟迟无法解决,慕容却依然不卑不亢,条理清楚,声音清朗,令人信服,皇帝陛下就完全抛却了那些顾虑,这样难得的人才,如果放弃了,他就是大秦的千古罪人。 殿试的结果甚至还没有皇帝当日的心情有悬念,所有人都觉得慕容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状元,真正宣布出来时也不过是说一声“果然如此”而已,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这几个月,啊,应该是这十几年以来,背负了怎样的压力。 慕容在京城百姓们的热情围观中打马回家,却没有在迎上来的人中找到最想见的那个,一直闪着光的眸子黯淡下去,尽管还是温和有礼,但是明显有一些心不在焉。 慕夫人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偷偷冲梧桐院的方向努了努嘴。 慕容顿悟,来不及感谢自家娘亲,也顾不得与那些前来祝贺的客人们周旋,眨眼之间就没了人影。 梧桐苑内,云轻正费劲地将一个木匣子搬上桌,又好像有些不放心,再次将锁打开,仔细确认着里面的东西。 慕容在门口驻足良久,见她是真的入了神,索性放轻了脚步,就像前几日她那样,悄悄地走到了云轻身后。 “干什么……” 话未说完,因为他看见了那匣子里的东西。 熟悉的信封,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称谓和署名。 “慕容亲启。云轻。” 云轻被他这突然靠近的一出搞得魂飞魄散,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稳住了心神,一掌拍上他的胸膛:“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吓死我了。” 慕容生生受住她那并不小的力道,甚至还顺势揽住了她的肩,变成了环抱的姿势。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云轻腾地红了脸,慕容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执着地想要从她嘴里得到回答。 “跟我说说,你这是什么?嗯?” 云小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别的也许不太行,虚张声势这一点还是相当精通,红着一张脸,底气乍一听起来非常足:“情书嘛!又不是没写过!” 慕容被逗得笑出了声,眼看着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也怕让她太过羞愤,适时松开了她,转而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将上面碍眼的圣贤书全都扫落到了地上,抽出最下面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沓的信纸,递到了云轻面前。 “急什么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写。” “那日我不是跟你说我在给你写情书吗,你却不信,还转身就走,真是让人难过。” “真好,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写了。要不……咱们一起写,怎么样?” ※※※※※※※※※※※※※※※※※※※※ 呜呜呜我女鹅好会 但是我鹅子更会哈哈哈 今天又是很肥的一章!!!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章,周五一章,然后就完结辣!!!具体的番外是什么会放到周五的更新说哒!!! 嫁衣 获得了状元光环的慕容明显要比之前叛逆了许多,几乎推掉了所有好朋友邀请他出去放松身心的邀约,理由无一例外,都是“要在家中筹备婚礼事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成亲一样。 京城的公子哥儿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过是定个亲而已,还没正式把人家娶进家门呢,就整日地黏在一起,真是有失君子风度。 可是无奈人家有着状元的光环在身,再加上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考生的嘴上没有把住门,将当日殿试时皇帝与慕容的对话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宠妻”简直要成了京城中的流行趋势。 就连那些众所周知养了十几房小妾的官老爷们,也都为了迎合皇上的喜好,暗暗地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出去参加宴会时也都会特意带上正妻,演得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就怕自己平日里的那些糊涂事儿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再寻个由头给他治罪。 这一切的连锁反应当然都是意料之外,皇帝知道时足足愣了好久,但是最终也没有追究什么,毕竟真正想想看,也算是功德一件,用几个传言换大臣们的家宅安宁,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安宁,也挺值当的。 外面的这些风风雨雨被完美地隔绝在了丞相府外面,殿试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慕公子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广大百姓,尤其是女同胞心中的形象再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现在全心全意都投入到了……帮云轻绣嫁衣的事业上。 按照大秦的风俗,不管出嫁女子的身份有多么高贵,嫁衣都是要由自己缝制的,其中的寓意相当多,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能保证夫妻和睦,百年好合。可是云轻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学过女红,当年云夫人是真的想将这个闺女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是可能是真的一个人若是在一个方面比较有天赋,在另一方面就像个傻子吧,云轻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智慧全部都长在了习武方面,一套剑术她只用不到十日就能练习得差不多,可是当换了一个领域,光是穿个针就能让她满头冒汗,更别说绣花儿了。然而她又是一个轻易不肯服输的主儿,一下不成非要反复练习,若不是云夫人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了她,恐怕那白白嫩嫩的手指早就被扎成了筛子。 云夫人日日为嫁衣的事情发愁,最后甚至想着要不然就自己亲自帮闺女缝了吧。没想到某一日慕容暗中翻墙过来,亲眼见证了云轻背地里跟针线斗智斗勇的样子,再一看那密密麻麻全是针眼儿的手指,心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也不顾云轻和云夫人的阻拦,强行接下了帮助云轻缝制嫁衣的重任……也可能是那娘儿俩本来也就没想着阻拦。 事实证明天才就是天才,不仅在烹饪方面天赋异禀,就连做针线活都能无师自通。云轻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在笨拙地被针尖扎了几次之后,进步神速,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熟练的缝纫工人,那一针一线灵活飞舞,看起来让人眼红得不得了。 甚至有时候还特意停下来问她接下来的花纹想要什么样子的。 云轻知道自己在审美方面从来都跟慕容不在一个档次,索性直接摇摇头,将选择权交给了慕公子,自己只负责全程围观。而慕容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并没有因为满目的红绸金线被束缚住发挥,表情严肃得像是在作一幅水墨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云轻就是觉得,那平日里看起来俗里俗气的鸳鸯戏水,被慕容亲手绣出来,竟然显得格外的出尘脱俗。 嗯,一定是一对成了仙的鸳鸯。 慕容的手上飞针走线,偶尔用余光瞥一眼云轻的表情,对她并没有打瞌睡感到十分满意。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绸上拂过,莫名带了几分旖旎,云轻撑着脸看着,渐渐地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耳尖。 肯定是这天气太热了!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慕容暗中抿唇轻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终于,鸳鸯的最后一根羽毛完工,利落地剪断丝线,慕容拎起衣襟,冲着云轻的方向比划:“好了,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等明日再做吧,你先过来试试,看看大小怎么样,如果有哪里不合适就趁早改。” 这表情这语气,真是跟每次绣娘送来新衣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云轻甚至觉得,如果哪一天他们流落街头,慕容估计也不会让两人饿着,随便在街头支个摊子,写字画画样样都行,顺便还能兼职当个裁缝,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靠着这个发家。 云轻正在神游天外,慕容却是有点等不及了,太想看到云小姐穿上这身他一针一线绣起来的嫁衣。见她迟迟未动,还以为这姑娘是被嫁衣的美丽震惊到了,弯起唇角,也不打算等云轻回神,直接拎着嫁衣绕到了她身后,双臂一身,以一个从背后环抱的姿势,将大红的嫁衣披到了云轻身上。 收回手时,指尖无意间碰触到了云轻的肩膀,小姑娘浑身一颤,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突然感受到了背后的身体和他散发出来的温度,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憋得小脸通红。 慕容被她这有趣的反应逗笑,索性也不打算要脸了,伸出双臂,又恢复到了刚才的姿势,两只手冲着姑娘的衣襟就要伸过去:“怎么?不会穿吗?那要不然我帮你吧,这嫁衣可是我亲手缝制的,该怎么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话虽然这么说着,两只手却在接触到衣裳的布料时堪堪停住,给足了云小姐思考的时间。 云轻终于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凭借着多年以来的话本阅历,准确地感受到了慕容话中的不怀好意,拼命摇着头拨开了慕容的手,似乎还觉得有一些危险,迅速离开了那个其实并没有贴紧的怀抱,手上拉紧嫁衣的衣襟,眼神相当飘忽,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就是不敢与慕容对视。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慕容颇为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信心,转而又开始了第二轮攻势。 “你确定你可以吗?怎么手忙脚乱的?真不用我帮忙?” “……”他不说话倒还好,这突然一出声,还是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符的风格,偏偏云轻还就招架不住他这样,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内心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手上甚至已经还是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几个扣子怎么着都扣不到一起。 慕容无奈地看着云轻与那几个扣子斗智斗勇了好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却就是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一片寂静中,云轻感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滚烫,几乎都能感受到慕容眼神中的揶揄。 终于,在第无数次尝试失败之后,云小姐咬了咬牙,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放弃了自力更生,仰头看向了一直在一旁围观的慕容,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亮得好像有星光。 “你看什么看!你行你来啊!” 慕容没料到云轻居然还真的有选择妥协的时候,讶异地挑了挑眉,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这次不是从背后进攻了,直接就是面对面作战,慕公子身上独有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尽管正处于剧烈的紧张之下,云轻还是没忍住,本能地吸了吸鼻子。 嗯,书香夹杂着墨香,竟然还有点好闻。 慕容注意到了云轻的小动作,顿时感觉这场景实在是温情脉脉。本来还想调侃两句的嘴张了张,还是选择了闭上。只有手上的动作没有受到影响,直接又不失礼节,避开了跟云轻发生身体接触,却也迅速又精确地将几个扣子系在了一起。 其实倒也不是云轻的锅,慕容在缝这几个扣子的时候确实设计了几个小机关,一般人还真是扣不上,也很难解开。天知道慕公子那几日的思维有多活跃,满脑子都是新婚之夜他亲手为云轻褪下嫁衣的模样。 云轻哪里知道,不过是短短一会儿的工夫,慕容的脑子里又将想象中的场景幻想了一遍。穿着嫁衣的小姑娘顾不上方才的羞涩,满眼都是新奇。拎着裙摆走了几步,又在慕容面前转了个圈,歪着脑袋笑着看他。 “慕容,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 慕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一刻,他那颗聪慧过人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出自本能。 “嗯,很好看。” 云轻又因为他这毫不遮掩地夸奖害羞了起来。 好像自从他俩之间的关系变化之后,天不怕地不怕不要脸的云小姐害羞的次数竟然多到不行呢。 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吃了亏,云轻却还是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公平。转了转眼珠,云小姐快走了两步,伸手直接揽过了慕容的肩,凑到他耳边,红唇几乎要挨上他的耳垂。 “其实你也很好看。” 慕容的脑子依旧混沌,暂时无法消化掉云小姐的这句话,耳朵却是先一步红了起来。 ※※※※※※※※※※※※※※※※※※※※ 我鹅子真是全才 还有我女鹅太会了!!! 下一章大结局啦 明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考试,我估计我考完之后大概没有什么心思码字了hhhh,所以就后天见啦 继续挑灯夜战复习 成亲 腻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婚期将至,就连一向不怎么注重礼节的将军府也跟着紧张起来,说什么都不再让云轻去隔壁,甚至为了防止慕容把持不住自己再翻墙过来,还特意加强了两府交界处的安保工作,可是云将军似乎还是觉得不太满意,最后索性直接将云轻送进了宫里。 慕容觉得岳父大人这一系列举动简直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将他当作野兽看待。可是对方毕竟是云轻的亲爹,慕容就算是心里再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甚至还要装出一副“岳父大人最英明”的模样,心里却如同百爪挠心,数着日子算着婚期。待到婚礼前夜是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莫名有一种终于熬出了头的感觉。 相较而言,被送进宫里的云轻大概要过得比她未婚夫快乐一些。那位犯过大错的世子宋离在京城呆了整整一年,这次在婚礼之后就真的要离开,因此这段时间也就格外地放飞自我,既然出宫不太方便,就在宫里四处转悠,没几日就跟曾经心目中“还算端庄不爱说话驭夫有术”的云小姐混得挺熟,某些时刻还忍不住感叹,这云小姐跟她未婚夫真是越来越像了。 那可不是吗,毕竟他记忆中的慕公子和眼前的云小姐,使用的可是同一个灵魂呢。 两个都是无法无天的人,凑到一起当然干不出什么好事儿。今天搞得御花园百花凋零,明天又去逗弄一下某个皇子公主,每日的常规操作就是在东宫吵得秦宁头痛欲裂想打人。被拷问起来时又都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让人扼腕叹息。 皇后娘娘也是过来人,知道云轻成亲之后恐怕行动多有不便,很少再会有如此放肆的时候,也就没有怎么拘着她,偶尔太子殿下过来不着痕迹地告状,也会被他母后挡回去,话里话外的维护之意丝毫不掩饰,秦宁见识过两次之后也就不再过来自取其辱。 其实云轻最开始是没想过这么闹的,她原本的计划非常完美,打算利用在宫里的这一段时间,仔细询问太子殿下慕容的喜好,喜欢吃什么东西看什么书,都结交了什么朋友,闲暇时喜欢去哪里玩。再抽空跟皇后娘娘学习一下别的女孩子都会她却不配懂得的各项技能,争取回去之后让慕容眼前一亮。 看看,云小姐对这段婚姻是多么上心啊。 但是这一系列看似非常完美的计划,在实行时很快便搁浅了。 云轻绞尽脑汁,为这一段时间的碌碌无为找了一个能说服自己,大概也能说服慕容的借口—— 没办法,云小姐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慕公子,想到茶饭不思的那种,想得恨不得马上冲出宫门跑回家。所以为了防止惨案发生,云小姐必须做出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套说辞在云轻回府之后被云夫人问起时被首次拿出来使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大概是未婚夫和母亲大人的理解能力不太一样吧,云夫人一巴掌就拍在了云轻的脑袋上,语气虽然严厉,眼中却没有什么怒意:“说什么呢你!还没成亲呢就敢这么说话!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矜持一点!” 这一巴掌力气还挺大,云轻的头皮有些疼,想要伸手揉一揉,却又在云夫人的眼锐利的目光中败下了阵来。 惹不起惹不起。 忍气吞声了一会儿,云轻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用周围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嘟囔:“明日不就成亲了吗,有什么区别……难道今日不能说明日就能说了?”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说服力还不太强,不甘心地继续补充:“我跟慕容认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一日两日的不成。” “……”云夫人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这俩孩子一天写十几封情书的事情都做过了,似乎也确实不怎么需要在意这种口头上的东西。但是这话让外人听了去终究还是不太好,云夫人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下,颇有一种等着云轻把不该说的话一口气全说出来的架势。 可是云小姐哪儿能那么容易被安排呢,眼看着周围的下人们纷纷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云夫人,还以为娘亲大人是要跟她说什么母女之间的私密事。 作为一位阅话本无数的资深读者,云轻对于成亲的相关事宜虽然说不上很懂,但是该有的环节还是知道的,比如……比如她娘大概是时候跟她讲一下明晚会发生些什么,而她又应该怎么做了。 两个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人就这么相互对视了许久,云夫人终于发现云轻的大胆言语好像已经结束,神色有些许的尴尬。轻咳了两声之后,仿佛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正了正神色:“好了,不闹了,娘好好跟你说说明日……” 云轻的眼神倏地亮起。 她真是太期待接受她娘的教育了。 云夫人被闺女这期待的神情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两下,继续接上刚才的话。 “……跟你说说明日行礼时都要注意些什么,到时候皇上皇后都要来,你可千万别给我们丢人。”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云轻听着云夫人细细地为她讲解婚礼的每一个步骤,事无巨细,甚至都精确到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云轻从最开始的满心期待逐渐变得头脑发晕,到最后只能机械地配合着点头,根本不知道她娘都在说些什么。 终于,觉得自己都已经交代好了的云夫人收起了话匣,看到云轻那一点一点的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皱眉。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跟你讲的这些一点都不能疏忽,都给我记到脑子里,听见没有?” 云轻知道她娘不收到满意的回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强行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活力满满的笑容,眼神真诚无比:“记住了,娘,您放心,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云夫人很满意闺女的配合,看了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嘱咐了两句早点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开。 云轻充满的倦意的眸子随着云夫人的动作逐渐睁大,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终于,在云夫人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云小姐狠了狠心,颤颤巍巍地问了出来。 “……娘,您是不是忘记了跟我说些什么?” 不是说好的女儿出嫁之前娘亲都会讲解一下洞房时该怎么办吗,云轻还想演绎一下话本里的“面色绯红”呢,怎么到她这儿就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云夫人着实愣了一下,毕竟这丫头平日里总是嫌她唠叨话多,这么开口挽留还是头一次。 不过……想到闺女明日就要嫁到隔壁,云夫人还是心一软。大概姑娘家出嫁之前总是需要一些来自娘家的关心吧,身为母亲,自然而然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了。 云轻满怀期待地看着云夫人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一步一步走了回来。她的心跳因为即将到来的教育逐渐加快,甚至已经做好了假装娇羞的准备。 哎呀,娘您千万别说的太毫不遮掩啊,轻轻还是个孩子呢。 所有的幻想在她被云夫人一把搂进怀里时戛然而止。 云轻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与羞涩,反而笼罩了一层温情与母爱。云小姐有些懵,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发展,幸好云夫人及时开口,为她解了惑。 “轻轻啊,是不是舍不得爹娘啊?娘知道,你虽然确实是闹腾了点儿,可是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至少要比你哥懂事好多。这么多年来,爹娘有时候也会打你骂你,但是都是为了你好啊,你好了爹娘就会开心。唉,转眼之间,我们轻轻都长这么大了,明日就要嫁人了,就要住到别人家了,娘真的舍不得你。不过还好,丞相府就在隔壁,你要是想家了想爹娘了,随时都可以回来。你周姨他们一直都喜欢你,我倒也不担心你会受委屈,不过那边到底还是不比在家里自在。那些小脾气什么的,都尽量收敛着,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跟娘说,知道吗?” 云轻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逐渐被酸软填满,眼泪不由自主地溢了上来,在云夫人的怀里蹭了蹭脑袋,声音闷闷的,又带着点娇气。 “我知道了,娘,我肯定会好好的。您和我爹也要好好的,有事就来找我,别找我哥,他不靠谱……虽然我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但是总比他强一点。” 云夫人被她逗笑,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脑袋:“好,找你。” 云夫人一直看着云轻睡着了才走,并不知道她闺女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并且彻夜无眠,一直睁眼到天明。 心大漏风的云小姐直到这时候才猛然惊觉,这好像真的是她在这个家睡的最后一晚了。 次日,天刚微微凉时,白桃推门进来,正想着该怎么叫醒起床气不小的小姐,抬眼一看,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坐直了身子,头发凌乱,眼下一片青黑,眼神倒是挺清明,在烛火下闪着诡异的光。 白桃咽了下口水,试探地唤道:“……小姐?该起身了,咱们要早点梳洗,小心误了吉时。” 云轻揉了揉眉心,想起今日还要苦苦坚持大半天就头疼,并且痛恨昨日那个不睡觉搞伤感的自己。 拖着沉重的身躯,云轻被白桃服侍着穿上了层层叠叠的华服。慕容亲手缝制的嫁衣后来又经过专业绣娘的进一步处理打磨,一针一线都精致华贵,穿在身上仿佛掀起了大红色的波澜,其中又有金线隐约闪现,又像是洒在湖面上的阳光。 裙摆上,两只成了仙的鸳鸯相依相随,艳而不俗。 白桃早在两位主子刚刚定亲时就已经完全抹杀掉了对未来姑爷的偏见,并且时常为慕容在自家小姐面前刷好感。譬如此时,尽管时间紧迫,她却依然不忘来上一句:“啊,小姐,您看姑爷的手艺多好啊,这鸳鸯绣得都要飞起来了。这扣子也做得精致,就是……哎呀,怎么这么难扣……啊,终于扣上了。” 云轻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桃跟嫁衣上的扣子作斗争,脑袋几乎都要顶上她的脖颈,无论是哪一个部位都要比之前慕容的那次离得近得多,可是就是让人的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噢,要是能掀起波澜就麻烦了。 因为云家的人丁实在稀少,因此也就没有那些话本中描述的“三姑六婆聚在一起提供婚姻心得”的有趣场面,全程只有白桃一个人忙前忙后,操持起云轻全部的衣着妆发。云夫人很清楚自己的审美水平属于什么段位,大度地站在一旁进行指点,而云轻正好趁机补觉。 而隔壁的丞相府,此刻也是热闹非凡。 慕家虽然也没有什么亲戚,可是耐不住慕丞相门生众多,整个朝上近半数的文官都是他一手选出来的,慕家独子成亲,娶得还是大将军的女儿,自然应该是宾客盈门、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 一片嘈杂声中,慕容简直就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一个。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没能遮掩住他身上的仙气,反而与那温润的气质中和在一起,君子端方中又有了几分惑人,活像是一个饱读了圣贤书的男妖精。 男妖精此刻正端了茶杯往唇边送,并没有被周围的杂乱影响到心情,慢悠悠地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轻轻地抿了口茶。 身旁,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跑了过来,三四岁的样子,古灵精怪的,一点都不怕生,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问他:“哥哥,他们说要等到吉时才能去接新娘子,还有多久是吉时啊?” 慕容看了他一眼,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了几块糖,塞到了他的衣襟了。 “没多久了,我喝完这盏茶就差不多……” 话音未落,慕容看了眼外面突然沸腾起来的人群,放下茶杯,起身。 “好了,该去接新娘子了。”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上来,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消失了似的:“那哥哥你能带上我吗,我想看看新娘子。” 慕容摸摸他的头,拉起他的小手往门口走,外面的小厮已经牵了高头大马过来。慕容翻身坐上去,低头看着小孩,抬手指向隔壁一墙之隔的将军府。 “那就乖乖站在这儿别动,就看着那扇门,新娘子等会儿就从那儿出来。” 虽然两家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慕容还是象征性地骑马走了两步,又在将军府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被里面的人迎了进去。 云轻的妆容赶在最后的时刻完成,还没来得及对着镜子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就从天而降的盖头遮住了全部的视线,眼前只剩下红彤彤一片。 真是遗憾,只能凭着想象沉醉于自己的美貌了。 云夫人看着面前已经穿戴完毕,就等着跟慕容走的闺女,再次被勾起了一阵心酸,没忍住发出了轻轻的抽噎声。 云轻起身的动作一顿,原本扶在云夫人胳膊上的手向前移了移,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娘,别哭,哭什么呀,这是好事儿。” 娘,虽然我啥都看不见,但是能想象到,您哭起来真的挺丑的。 云夫人不知道闺女的腹诽,被云轻这难得一回的小棉袄行为戳到了心窝里,抽噎得更大声了。却也知道吉时不能耽搁,拉着云轻往门外走。 “好了好了,赶紧出去吧,你哥都等了好久了。” 云重昨日专门洗了头,就为了完美完成今日背云轻出门的任务。此时见她终于出来,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转过身去,站到了她面前。 “上来吧轻轻,你哥背你去找你夫君。” 声音里的调笑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就是隐约之间好像带着那么一丝惆怅。 云轻姑且将这一丝惆怅归咎于是因为她这个妹妹竟然先她哥一步成了亲。 因为看不见前面的东西,云轻爬上云重的背时完全依靠着云夫人和白桃的搀扶,整个人的重量都落下去时,饶是勤于练武的云小将军,也控制不住地两腿一软。 “哎哟我的个姑奶奶啊,你最近这是吃了些什么啊,你这都快赶上老爷子后院里养的那群玩意儿了吧。” 云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不想背就放下来!不然就闭上你的嘴!一个大男人!怎么嘴这么碎!” 将军府里嫁闺女的悲伤气氛都被兄妹俩的打闹冲散了不少。 到了前厅,慕容已经等候了多时,看到云重背上的姑娘时,眼神一亮,竟是根本顾不上自己刚才正在跟岳父大人说些什么,满心只有自己即将迎娶的新娘。 原本还想刁难一下他的云将军看着这场景,默默地收了声。 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被他爹摧残着长大,以后还要被云轻摧残,今日好不容易快乐一点,还是不要给他留下什么阴影吧。 云重将云轻放了下来,看向面前的慕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旁边的盖头里发出了弱弱声音。 “……我是不是应该……哭一哭?” 毕竟话本里的女主角出嫁,一家人都要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的。 云重对他妹妹这种破坏气氛的能力佩服之极,捞过她的肩就往慕容那边推。 “不必了不必了,你们两个不要打架就已经足够了。赶紧走吧走吧,我饿得不行了,赶紧开宴好吗。” 慕容满面感激地冲大舅哥行了个礼,牵着云轻走出门,将她送进花轿,自己又转身上马。 那个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小孩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哥哥!我看见新娘子了!” 慕容冲他笑了下,率先调转马头,带着队伍走出了街口。 这是两家商议之后得出的方案,因为相距实在太近,为了让云轻的十里红妆可以得到充分的展示,迎亲队伍要绕过大半个京城,穿过所有繁华的街道,最后从另一个街口回来,再进入丞相府。 而京城的百姓们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毕竟这两位新人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之前又有过“慕公子逛花楼”的传闻,自然都要上街来看看热闹,迎亲队伍走的地方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平日里快马最多一个钟头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被拖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正午时分,慕容才带着他的新娘和新娘的十里红妆,回到了丞相府。 此时的丞相府已经与他离开时截然不同,皇帝陛下信守承诺,携皇后和太子一同前来,给足了两位重臣面子。下人们迅速清理了一地的茶水花生瓜子皮,整个府里立刻干净也安静了下来,又有皇帝的威压在,周围的宾客们即使再心潮澎湃,也要收敛自己的心情,安静地等待婚礼的开始。 婚礼由宁老爷子亲自住持,据说是因为老爷子坚持说他跟这两个孩子有奇妙的缘分。 旁人都觉得这大概是老爷子糊弄别人的借口,估计也只有那两位当事人,再加上一个云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含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如果当初他们没有互换身份,那么如今可能还是会像之前一样,一言不合就进行暴力沟通,甚至都不会承认对方是朋友,又怎么可能成为爱人呢。 老爷子看了眼两个孩子,笑得眼角的褶子更深了,像一个下凡来玩儿的老顽童。 “拜天地——” 因为皇帝在,云轻和慕容理所当然地以为第一项应该就是拜帝后,闻言身形一顿,却也自然地转了身,向着外面的明媚日光深深下拜。 我曾不信天,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曾不信命,直到我爱上了你。 所以感谢天,也感谢命,虽然它们有时候不太招人喜欢,可是也确实能够送来生命中最珍贵的厚礼。 【正文完,番外见】 ※※※※※※※※※※※※※※※※※※※※ 呜呜呜我有罪,疯狂码字结果还是超了时,呜呜呜 但是看在这一章巨肥的份上原谅我可以吗啊啊啊!!! 完结撒花!!! 这时候好像应该说两句别的,但是,但是后面毕竟还有好几个番外呢,等最后全部完结了再说叭 反正就是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啦,没让我单机至死hhhhh 番外的更新时间不太确定,但是最少最少也是会隔日更的 目前暂定的有这么几个: 婚后*2、小时候*2、老爷子长公主 大概就是这么几个,具体会写几章还不太清楚,一切随缘 最后最后,专栏里十二月要开的预收文《今天也是优秀的老婆粉!》等你包养!!!云重和追星少女的故事!!!欢迎包养! ——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周三更新两只离家出走的番外啊啊啊,火速复习概率论和基础会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番外一 慕容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新工作,当了这么多年的无业游民,自由闲散惯了,突然要让他规律起来,每日重复着一样的内容,还真是挺无趣的。 连续无趣了十几天之后,一向才华横溢又听话懂事,从不让爹娘操心的慕公子,做出了有生以来最无法无天的一件事—— 他逃了。 当然,带着云轻一起。 其实倒也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逃”,不过就是……似是而非地去跟上司告假,对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慕容既然是丞相的儿子,请假估计也是因为丞相府的事儿,肯定已经经过了丞相大人的同意,也就没有往上报,免得叨扰了领导,直接就放走了这个钻空子的小子。 慕容趁着他爹还在宫里议政没回来,他娘又跟云夫人约着不知道去哪儿寻觅最新样式的衣裳首饰,匆匆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又拉上了一直帮他谋划、此刻早就激动不已的云轻,连遮掩一下都没有,大摇大摆地骑马出了城门。 看守城门的小官还特别羡慕地问了一句:“哟,慕大人,这是要跟少夫人一起出去玩儿啊?” 没待慕容回话,云轻就转过头去,特别义正言辞:“不是玩儿,是去办正事儿,慕容请了假的。” 这姑娘的毛病还是跟之前一样,每次扯谎被拆穿之后,都是不光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反而还要着重强调一下自己的谎言,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说的全是真话一样。 慕容担心出什么岔子,也是实在看不过去云轻这一副蠢样子,没再放任云轻跟人家进行过多交流,探身伸手拽了拽她的缰绳,示意是时候该上路了。 云轻这才收回了自己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是正当地出来办事的想法,却还是觉得不能在别人心里留下什么不太好的印象,还是强调了一句“我们真的是去办正事儿的!” 慕容无奈,眼看着那小官一脸的莫名其妙,重重地咳了两声,带着还有点不情愿的云轻迅速离开。 小官眼睁睁地看着这小两口骑马飞驰在官道上,转眼之间就跑出去了老远,只留下一个小点一样的背影和飞扬的尘土,微微皱了皱眉。 这传说中的慕少夫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聪明的亚子啊。 不过,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传说中一向温和懂礼的慕家公子状元郎,竟然还能做出翘班这种事情。 因此,当听到风声震怒的慕丞相飞奔到城门时,面对着空空无人的官道,以及那位一脸茫然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小官,只能硬生生地将怒火发泄到了手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竟然瞬间将手中的折扇折成了两半。 而这时候的慕容云轻已经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城镇,并不大,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资源,但是胜在距离京城很近,基本上全国送到京城的物品都会在这里中转,是以小商小贩也特别多,街道上相当繁华。 两人本来不过就是说出来好好转一转,但是并没有确定要去哪里,只是背着一包袱的盘缠,打算随缘,走哪儿算哪儿。 没想到就这么随缘走上了向南的官道。 慕容把床铺好,又打了盆清水给云轻洗手,突然想起来这一回事,笑道:“真是巧了,当时那么着急,随便挑了一条路走,没想到正好就是去苏城的。不过也好,你过年的时候在那边呆了那么久,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是什么样的好地方能让你乐不思蜀,到时候还要麻烦夫人好好带着为夫见识一下啊。” 云轻觉得自己挺奇怪的,她跟慕容认识了那么久,之前完全就只能看见他招人烦讨人厌的部分,反而是换了身体之后,慢慢地很难抵抗这家伙的一切有意无意的撩拨举动,总是会不自觉地面红耳赤。 就比如这时候,慕容斜倚在屏风上,眉梢微挑,一声“夫人”从嘴里溢出来,明明是清俊又正气的眉眼,却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一丝不正经。 云小姐向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服输的人,成亲之后也在不断寻找能够有效抵抗慕容魅力的方法。倒也不是说她嫌弃慕容,毕竟这家伙应该很难会让人不喜欢吧,尤其是看着他对别人始终保持着距离,面对她时又是一副热情似火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有成就感。只是…… 云轻觉得慕容这家伙实在是太会了,大概也要归功于慕公子强大的学习能力,不过是看了两眼云轻积攒的那些话本,就基本上摸透了讨女孩儿欢心的方法,再加上在生活中不断摸索云轻喜欢的类型和方式,时间久了,基本上可以说是箭无虚发,每次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妥妥地戳在云轻的审美点上,让她想要板着脸装一下不喜欢都不可能。 云轻认为不能这样了,想她堂堂京城一霸,就这么被慕容吃得死死的,还真是有点没面子。 于是,此刻的云轻狠了狠心,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确认没有什么破绽之后,才冷艳瞥了一眼慕容:“哦,知道了。” “……”慕容放下擦手的巾帕,奇异地看了夫人一眼。 ……这是怎么了? 确认了自己对云轻的心意之后,慕容察言观色的本领简直是突飞猛进,只是看看云轻那怎么都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就迅速在心里下了定论—— 夫人又开始矫情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哄着就行。 慕容扬起云轻最难以抵抗的温柔笑意,缓缓靠到她身后,伸出胳膊环抱住她,开口时呼吸都喷洒在云轻的耳畔。 “夫人不愿意也没关系,为夫看过不少那地方的游记,到时候我给你讲也行。” 云轻:“……” 这家伙实在是太有心机了!那呼气直直地钻进她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让人哪里还能有别的心思嘛!一整颗心全部都栓到他身上了! 罢了罢了,出师不利的云小姐决定破罐子破摔,转过身来,面对着慕容,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狡黠。 “那好啊,我等你给我讲。” 两人本来就是出来游玩的,不赶时间,也有点惧怕回去之后的狂风骤雨,因此也就心照不宣地拖延时间,一路上走走停停,愣是磨蹭了半个多月才到了苏城。 这座江南重镇,早在前朝就相当繁华,经历了多次战乱,却依然是江南、乃至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两人离家出走到苏城的消息大概早已被两家长辈们知道,不像慕丞相的震怒,老爷子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不仅亲自出马做慕丞相的思想工作,还专门给苏城宁府写了封信,让他们都做好迎接小姐和姑爷的准备。 因为说不好到达的时间,云轻也就没有让管家来接,两人骑着马走在青石板路上,没有人开口说话,但就是相当和谐。 眼看着宁府那气派的大门越来越近,云轻正想跟慕容好好炫耀一下她外祖父那殷实的家底,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云轻?你回来啦!” 云轻回头,皱眉,不认识。 但是看年龄,大概是她娘之前那个小伙伴的女儿吧,还留着姑娘家的头发,应该还未出阁,标准的江南女子的长相,温温软软的,是云轻喜欢的类型。 ……如果她没有直勾勾盯着慕容看的话。 那目光实在是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意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云轻瞬间就沉了脸色,想要发作,却又碍于对方可能是她娘故人的女儿,将话都憋回了肚子里,想了想,侧过头看向慕容,笑得张扬又明艳,声音又jiao娇又嫩又响亮,绝对能让这个横空出世的情敌听得清清楚楚。 “走吧夫君,别让管家在里面等急了。” 说完还冲那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哪儿能不知道他夫人想干什么,配合她表演完之后,在宁府门口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这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再叫一声呗,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都不愿意,怎么刚才就叫上了呢。来,再来一声,夫君~” 云轻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径直走进了府。 慕容跟在后面,摇头叹息。 让这家伙说一句好话,简直比考状元还难。 不过,这件事过后,云轻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她这个夫君有多么的吃香,尽管还是改不了死鸭子嘴要的毛病,但是却总是做一些暗戳戳的小事情,比如出门时总是会假装无意地给两人挑出相似的衣裳和配饰,走累了也会悄悄地在衣袖下面拽住慕容的手指。 简直在用每一个动作向全苏城宣告这是她的男人。 慕容乐在其中,十分满意云轻这种口嫌体正直的小举动。同时也在履行着自己在离家出走第一天的承诺,向云轻这个半个本地人介绍苏城的风土人情,那细致程度让云轻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几个月。 长得好看又有气质还博学多才的男人实在是太迷人了。 慕容感觉到他夫人再次暗戳戳地在衣袖下拽住了他的手,知道她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配合地放慢了脚步,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一直看着云轻的男人,心中冷笑一声,低头,在云轻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累了?累了就回去吧,我给你做糕点吃。” 云轻还没来得及因为他的突袭脸红,就有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真的?!你要做糕点?那感激你回去吧,我好饿!” 慕容满意地弯了弯嘴角,再次状似不经意地瞟向那几个人。 呵。 ※※※※※※※※※※※※※※※※※※※※ 咕咕咕咕要死了 忙到窒息忙到头秃 番外二 打从宋离和他妹妹回家之后,曾经的五人组就再也没有聚齐过了。 原本云轻还并没有太怎么遗憾,毕竟作为一个成熟的小孩,就是应该有足够的大心脏去面对分别。可是打从她有孕之后,情绪似乎就格外的不稳定,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提出来的要求五花八门,把慕容折磨得脚不沾地,却又乐在其中。 譬如这一次,慕少夫人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或者是见到了什么旧物触景生情,竟然想到要重现当年在别院里赏景吃火锅的画面。 这要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就算是再难,慕容也能想出办法给她找来。可是现在这五个人,秦宁倒还好说,宋离早就回了宋国,而云重当时跟着护送他们至今未归,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这样的状况,几个人之间连传一封信都要大半个月,更别说聚在一起吃一顿火锅了。 慕公子发愁啊,慕公子把所有办法都想尽了,慕公子的头都要秃了。 丞相府的仆从和皇宫里的宫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风华正茂的慕公子这几日眉头紧锁,纷纷猜测着是不是他们夫妻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毕竟嘛……慕公子当年可是刚刚定亲就去逛花楼了呢,这都成亲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释放一下自己了。 大家伙都期待着这两口子的矛盾将会积攒到什么程度才爆发,甚至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添油加醋进行渲染和传播。可是没想到,没过几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慕公子从东宫出来,一扫之前的忧愁和疲惫,脚步轻快地,满面笑容,喜气洋洋得都快赶上他成亲那日了。 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慕公子如此兴奋,当然是关乎他媳妇儿的欢天喜地的大事了。 今日他原本就只是没报什么希望地再向秦宁询问一下云重的近况,想着宋离肯定是来不了那至少大舅哥一定要在吧。结果没想到就在两人相对摇头叹息之时,皇上派人送来消息,说宋国国君要将郡主嫁给云重,刚回去没多久的那两个人又奇迹般地再次踏上了上京的征途。 不出慕容所料,云轻在听到消息时狠狠地愣了一下,接着一巴掌就拍到了夫君的大腿上,顾不得龇牙咧嘴的慕容,又兴奋地拍了两下巴掌:“好好好!不愧是我云轻的大哥!这才多久就给我整了个嫂子回来!可喜可贺!” 慕容皱着眉头护在她身后,生怕她哪个动作幅度太大磕着碰着。却也难得看她这么开心,没舍得打断。 几个人的聚会就安排在那三个人回来之后,宋恬本来应该在驿馆待嫁,云重怕她闷着,专门带她出来吃顿好的,顺便与未来的小姑子进行一番深入的交流。 身为生活在京城八卦中心的闺女,云轻对别家那些相当不睦的婆媳或者妯娌关系听得绝对不少,很清楚这大嫂和小姑子的关系向来都是一个千古谜题,因此对于和郡主殿下的见面,小小的激动之后,就隐隐涌上了一股不安。 唉,如果到时候她一个不小心惹了嫂子生气,或者再动动手什么的,她哥大概真的会跟慕容干上一架。 云轻和宋恬加起来总共就见过两面,一次是当初宋恬进京时她远远地围观了一下那张神似宋离的脸,第二次就是大婚那日,宋恬远远地围观了她。 因此她竟然不知道原来这位郡主殿下的灵魂竟然如此有趣。 老友再次相聚,刚开始时难免会有些尴尬。云轻有心想要缓解一下,可是无奈脑子里的存货实在不是很多,再加上一孕傻三年,嘴巴涨了又涨,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索性闭嘴。要不是有慕容拦着,恐怕还要喝上两杯,借酒消愁。 寂静之中,一直在埋头涮火锅的宋恬放下筷子,轻轻戳了戳云重的胳膊肘。 “哎,你们这是……在用意念交流吗?传说中的密语?用内力把话传到你脑子里那种?” 眼神清亮,表情真挚,就连在武学方面颇有造诣的云轻都忍不住怀疑,世上难道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不管有还是没有,至少他们刚才那就只是单纯的没话说而已,还是要解释清楚,不要让嫂子误会的好。 没有等云轻开口说话,云重就自以为很帅气地笑了一下,全无平日里带着手下巡街时的正儿八经:“是啊,我们就是在用意念交流。这种功夫很好学的,你看慕容那么弱,照样都能学会,你肯定也行。要不这样,你亲我一下,我马上就传授给你,绝对的物超所值。” !!! 云轻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哥,再次折服于爱情的伟大力量,竟然能把一个正直又有点呆的傻大个打磨得这么不要脸。 不过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几人之间的气氛就不知不觉缓解了许多,秦宁还是那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冷着一张脸坐在一旁,偶尔差几句话,却都正中要害。宋离似乎也逐渐从痛失亲妹的悲伤之中走了出来,卯足了劲儿跟云氏兄妹斗智斗勇。而剩下了慕容和宋恬都深深注视着自己的伴侣,一个满怀深情,一个一脸慈爱。 云轻刚刚完成了新一波的攻击,就这慕容的手抿了一口热茶,转眼就看到了宋恬脸上那老母亲一样的微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容立刻低头关切:“怎么了?冷?” 云轻摇头,想要跟他分享一下自己了不得的发现,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嫂子好像是在养儿子什么的,怎么着都算是家中秘闻,还是等回家了再说吧。 云重和宋恬二人毫无所觉,一个继续战斗,一个坚持不懈地做着后勤。众人天南海北的聊着,不知不觉就将话题转移到了云轻……的肚子上。 秦宁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真希望我的小外甥不要继承了他爹的身板和他娘的脑子。” 云轻果然立刻跳了脚:“哎你什么意思!你可以说我脑子不好使!但是不能说慕容虚你知道吗……” 接下来的话尽数被慕容一巴掌捂住。 宋恬被这姑娘逗笑,转而又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那……孩子的名字起了吗?” 慕容正想说一句到时候让他爹取,云轻就拼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手掌,像个发怒的小狮子一样捍卫自己的领地:“噢我想起来了!我给你讲慕容!我闺女的名字一定要有我们云家的一席之地!不然我感觉我这十个月都白受罪了!绝对不行!” “……”慕容脑子一转,试探着问,“那……慕云?” 呵呵,还真是省事儿啊,把两家的姓一拼就行,状元郎的文采难道都用尽了吗。 制止住云重脱口而出的嘲讽,宋恬挺身而出,为慕容站队。 “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很简单,嗯。” “而且……而且,在……在我老家,有一个人,叫慕容云海,他有钱长得好看又有智慧,后来还找了个……嗯,很不错的媳妇儿,我觉得还挺有借鉴意义的,把他的名字去掉两个字,不就是慕云的吗,男女皆宜。” 宋离听得直翻白眼:“我说,你胡扯的时候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咱们难道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吗?咱们不仅是老乡,还是兄妹来着呢,惊不惊喜?怎么你说的那什么……慕容云海,我愣是一直都没听说过呢?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还是只有你知道的那种?你在别人面前说瞎话就让我很尴尬你知道吗,万一人家真的去找了呢?” 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宋恬磨了磨后槽牙。 云重二话没说,起身夹了一筷子肉就塞到了宋离嘴里:“不知道就别瞎说,恬恬那是不想告诉你,就是有这么个人,是你孤陋寡闻而已,她还专门带我去见过呢。人家两口子感情特别好,不光一起读书,还一起去看流星雨来着……流星雨是啥你知道不?” 不好意思,真不知道。 宋恬头疼地将他拽了回来,抱歉地冲其他人笑了笑,绞尽脑汁想要将这个场圆回来。 “啊,是这样的,我之前因为一次机缘巧合跟对方认识,人家是一个隐世的高人,不经常出山,有什么事情都交给自己的手下去做,所以……所以我哥不知道也很正常,但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还要胡说就是他的错了,实在不是我们家的家风。” 天真的云轻信了宋恬的胡扯,将“慕云”这个名字在口中咀嚼许久,转头看向慕容,眼中流光溢彩的:“哎!夫君!我觉得这个名字真的不错!你看,既有慕又有云,而且还可以代表……” 慕容适时地接上她的话:“我爱慕你。” 云轻一脸得逞的笑意。 众人对这两口子时时刻刻的腻歪已经见怪不怪,继续该吃吃该喝喝,闲聊的闲聊互怼的互怼。 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其中简直满载着各方面深深的爱意和期盼,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能否像郡主殿下胡扯的那样,有钱好看又聪明。 没有任何意外。 多年以后,慕云小朋友继承了他曾祖父的万贯家财,乘着最豪华的马车,为心爱的姑娘承包了一整片桃林。并且在一个水到渠成的夜晚,拉着媳妇儿去山头看流星雨。 ※※※※※※※※※※※※※※※※※※※※ 看看恬恬多么可爱又有趣!你们舍得不搞个预收嘛!!! 番外三 慕容从小就特别羡慕云轻,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 哪怕是提出再过分的要求, 云将军和云夫人也会尽力满足她, 毫无底线,令人发指。 这是同往常一样平凡的一天,云将军和慕丞相早早地就去上朝,两位夫人也不知道约着去了哪里, 就连云重也出去跟那些小伙伴鬼混, 就只留下云轻和慕容大眼瞪小眼。 云轻一直都觉得自己一定跟慕容有着奇妙的缘分,不然怎么会每次一见到他就想挥拳头呢, 尤其是这家伙还经常摆出一副欠欠的样子,好像全天下就他最聪明, 其他人都是渣渣一样,简直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若是他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欠扁的嘴脸也就算了,云轻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家伙的表里不一,太知道怎么哄长辈们开心了,表面上装得温顺乖巧又才华横溢,实际上转头就开始找她的茬。更过分的是她每次去告状都没有得到过结果,所有人都觉得慕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一定是云轻这个混世小魔王去在陷害他。 她又不是闲得胃疼,还要去陷害慕容。 但是这事儿也绝对不能放任它过去, 受了那么多委屈, 云轻发誓, 就算是两败俱伤, 也一定要让她爹娘见识一下慕容真实的险恶嘴脸。 然而年幼的云轻并没有什么与别人耍心机的经验,毕竟将军府家宅安宁,她就是想现场观摩也找不到地方。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初步规划出了一个作战方案,就等着慕容上钩。 而今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慕容躲过云轻挥过来的拳头,眉头微皱,一脸嫌弃:“你能不能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啊,你没事儿就出去看看,别人哪一家的姑娘向你这么鲁莽,一点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云轻倒是已经习惯了慕容语言上的嫌弃,不以为意,仰着头一脸骄傲:“我本来就没想当什么大家闺秀啊,我将来可是要当女将军的人。” 她说这话时,眼中有星光闪烁,看得慕容硬生生地将泼凉水的话给憋了回去。 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跟她计较什么。 再开口时,慕容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你娘出去之前交待我,让我今日教你读书写字,赶紧的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早点开工早点完事儿,到时候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回我自己家,不来这边惹你生气。” 云轻对他这种毫无说服力的承诺嗤之以鼻,不甘示弱地回怼:“那你娘还让我教你骑马来着呢!你怎么不先跟着我学骑马呢!你要是学会了我保证再也不打你!” 慕容低头看他,身高优势让他在对视之中格外占优势,单单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云轻心虚起来。 “是吗?哦,那不必了,你爱打就打吧,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也正好让大家都见识一下云小姐到底有多野蛮。” 云轻被怼得无话可说,很想在这家伙面前有一点骨气,但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读书写字的悲惨场面,她就浑身不自在,迫切地想要脱身,甚至都有一些气急败坏。 “慕容!你就不能让一让我吗!你老是这么欺负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慕容的笑容一顿,接着笑得更开心了。 “想要我让一让你?”看着云轻重重地点了点头,慕容的嘴角疯狂上扬,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君子风度,“你是我谁啊,我要让一让你。” 云轻被他这冷漠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口不择言的一声“朋友啊”就要说出口,就再次被慕容无情打断。 “……朋友吗?别开玩笑了云轻,我可不和蠢货做朋友。” 眼神真挚到让云轻几乎以为“蠢货”是个什么夸奖她的词语。 胸腔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但是八岁的云小姐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小朋友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以为地用武力解决问题,那样不就真的成了慕容口中的蠢货草包吗。 她可是要成为女将军的人,必须要有勇有谋。 有勇有谋的云小姐短暂地沉默过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慕容,隐约还能听见她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好的,很好,那就麻烦这位跟我不熟打断慕公子,赶紧来教本小姐读书写字吧,教不会不许吃饭的那种,敢来吗?” 慕容惊讶于云轻难得的硬气,毕竟这姑娘对于读书的恐惧可是全京城皆知,看来她今日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找回场子了。 小姑娘都这么拼了,慕容也乐于配合她一下。 云轻的院子里有一个专门为她设置的小书房,据说还是她当年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读书,云将军才下了血本,只为给闺女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争取培养一个才女出来。然而没想到这死小孩就是三天的热度,没过多久就暴露了本性,坐在桌前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活生生让红木桌都落了灰。 慕容跟在云轻身后走了进去,因为原本也就没有抱有什么希望,因此看到桌上那些崭新的书籍时,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 “这本《论语》你看了能有四年了吧?还没看完呐?” 云轻小脸一红,伸手就从慕容手里把书抢了过来,瞪着眼睛反驳他:“哪里有四年!也就三年而已!” 慕容忍着笑点头。 云轻时刻谨记自己为难慕容的目的,无论他说什么都油盐不进,当然,她也不怎么听得懂。慕容还带着一点稚嫩的温柔嗓音在此刻完美地发挥了催眠作用,没过一会儿,云轻就已经昏昏欲睡,连跟慕容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慕容眼睁睁地看着云轻的眼神逐渐迷茫,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明显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就算是脾气再好,也会有一点生气了。 强行平复下心中翻涌的怒火,慕容安慰自己不要跟这个蠢货计较。合上书本结束今日的教学,又看了一眼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的云轻,叹了口气,还是心软地拎了块毯子过来给她盖上。 看看,慕公子是多么的大度,多么的君子,多么的以德报怨,哪怕是被气成这样了,也还不忘记关心一下小青梅。 云轻睡得实在太死,即使慕容在拿毯子的过程中被椅子绊倒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小姑娘也只是咂了咂嘴,在椅子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地沉沉睡去。 小慕容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撞疼的膝盖,深深地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云轻的老父亲。 闺女不爱学习,闺女牙尖嘴利,闺女看着书听着课都能睡着,闺女真是让老父亲操碎了心。 年幼的慕容觉得自己承担了与年龄不符的巨大责任。 云轻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漫长到慕容都已经看完了一本游记,而外面也早已日头高照,隐约都能听见下人们到处找小姐出来吃饭的声音,云轻却依然睡得稳如泰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流下了一大滩口水。 慕容抽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相当嫌弃地给她擦干净。外面寻找小姐的下人已经越来越近,慕容觉得让云轻这种形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终究还是有一点不好,稍稍犹豫之后,还是选择冒着被这个小白眼狼武力攻击的危险,轻轻拍着她的脸颊:“云轻,别睡了,起来了,该吃饭了。” 云轻这个小孩,心大漏风脾气好,一向都没有什么大小姐架子,能让她无理取闹的大概只有两样东西——一个事是慕容,另一个就是起床气。 全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叫醒小姐是一项相当高危的差事,就算真的要叫,那也一定要迅速离开,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而小慕容明显并不是很了解这一点。 不然也不会猝不及防地被一巴掌呼上了脸。 慕容弯下的腰就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小姑娘的手软乎乎的,其实并不是很疼,但就是让人觉得挺没面子的。 想他慕容,堂堂丞相的独子,十年来获得的夸奖表扬无数,未来更是大概率能成为状元郎,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呼了一巴掌,真是让他也颜面扫地。 ……哪怕没有旁人看到。 梦中刚刚斩妖除魔完毕的云轻悠悠转醒,刚睁开眼就被眼前的一张大脸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往椅子里面缩:“你你你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竟然偷袭我!” 慕容对她这倒打一耙的举动实在有些无奈,但是听着外面下人们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慕容也不想再跟她计较什么,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直起了身,勉强扯了扯嘴角,笑意微妙:“走吧,吃饭了。” 云轻从椅子里跳出来,确认和慕容保持了安全的距离,狠狠地抖落了一身被他激出来的鸡皮疙瘩,先他一步跨出了房门。 “走了走了,去吃饭了。” 云夫人不在的时候,慕容还是很乐于留在将军府吃饭的,毕竟有那么多手艺精湛的厨子,每一道菜都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味蕾。如果没有云轻这个刚刚扇过他巴掌的人坐在对面碍眼,这简直算得上是一顿完美的午饭。 云轻觉得她醒来之后的慕容相当不正常,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非常强烈的低气压之下,吃饭的整个过程都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一顿饭吃得人压抑得不行。 云轻很少见到这样冷漠的慕容,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她想要挑起几个话题都没有胆量,只能眼睁睁地放任气氛愈加沉默下去。 太反常了。 云轻觉得自己也挺有意思的,平时变着法儿地找慕容的不痛快,结果他现在终于不开心了,她反倒不适应了,甚至还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家伙恢复过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没有等到她出手,慕容就率先自发地调整好了状态。小孩儿的起床气而已,不用跟她计较,心里不舒服离开就是了,他也是一个有格调的大丈夫,没必要总是腆着脸在人家面前蹦哒。 喝下最后一口汤,慕容将碗筷往前一推,直视着云轻的眼睛:“好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玩儿吧,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叫我就行。” 话落,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那衣袖挥得可真是潇洒啊。 云轻足足怔愣许久才如梦初醒,跳下椅子往门外跑去,但是哪里还有慕容的人影。 云小姐使劲瘪了瘪嘴。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嘛,真是莫名其妙。 脾气这么大,以后一定见他一次打一次。 不过慕容的这一出也算是让云轻的报仇计划歪打正着地获得了成功,两位夫人回来之后没有见到慕容,象征性地询问了两句,云轻瞬间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跟他们哭诉,活像是被自家夫君欺负了的小媳妇,表演用力到连云轻自己几乎都要信以为真。 慕夫人本来就喜欢云轻这个孩子,见她哭成这样怎么能受得住,回去就提溜着慕容过来跟云轻道歉,结果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从宫里回来的慕丞相,两家会审之后,一切的罪责都归到了莫名其妙发脾气的慕容身上,慕丞相气得罚他连抄了好几日的书。 这场闹剧终于了解,云轻窝在她娘怀里享受着母亲牌按摩服务,舒服得直哼哼。一片祥和之中,头顶冷不丁传来了云夫人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声音。 “说吧,轻轻,是不是你耍什么小手段了?慕容那孩子脾气向来好,怎么可能二话不说就把你丢在家里。刚才是有外人在场,爹娘肯定维护你,现在就只有我们家里人,要不还是说说实话?”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实在是没有留出任何拒绝的余地。 小云轻明显还和她娘不在一个段位上,在这种威胁的语气下根本把持不住自己,三两句话就将自己今日又怎么欺负了慕容招供得一干二净。但是对于慕容为什么愤然离去,云轻表示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云夫人假笑着将云轻从自己的怀中拨出去,精确的从她刚才的话里抓住了重点。 “一本《论语》你读了四年?你是在造字吗云轻?就这样你还好意思欺负慕容?人家四岁的时候都会作诗了你知道吗?我跟你说你以后就别想出去玩!乖乖给我待在家里读书!要是再敢把慕容气走就别想吃饭了!” 云轻好不容易对慕容生出的那一点愧疚之心瞬间就被消磨殆尽。 哼,别人家的孩子,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你受的。 ※※※※※※※※※※※※※※※※※※※※ 明天更最后一个番外啦,老爷子和长公主~ 番外四 秦冉刚刚被允许下山之后就接到了宫里的密信。 当年她刚刚出生时,几位皇子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她爹在起事时就已经做好了被全家抄斩的准备,可是真的看到娇娇软软的女儿,就觉得无论自己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要让闺女活下来,于是狠了狠心,将秦冉送到了山上习武。 门派的规矩,掌门的弟子没有学成就别想着下山,秦冉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八年。 她不记得自己的爹娘哥哥长什么样子,只有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三封信提醒着她她在这世上确实还有亲人。后来,每个月的三封信就变成了两封,再后来,就只剩下她哥的一封了。 秦冉不是傻子,尽管信中并没有提起,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错过了什么大事。 而如今,这大概也是她哥的最后一封信了。 秦冉不懂什么叫做血脉亲情,可是真的要面对这样的现实,还是觉得有一些难受。草草地收拾好行李,在师父和一众师兄师姐目送之下,策马远去。 哪怕并不是在京城长大,只要她的身上还流着秦家的血,这时候就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看。 一路向北,秦冉根本不敢停下,生怕就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分一秒,到时候只能在宫里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师父送给她的马是神驹,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可是它就算是再天赋异禀,也受不住半个多月的连续奔波,竟然直接选择了罢工,任凭秦冉怎么甩缰绳,它都倔强地站在原地,就是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实在无法,秦冉也知道这马确实辛苦,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拉着它进城,找了一家客栈,打算一人一马都休息一晚,吃好睡好之后,明日再继续出发。 身体实在是过于疲惫,秦冉几乎是沾上枕头就能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她想着,明日要不然换一件衣裳吧,之前的那件又是泥土又是汗的,估计都臭了。 嗯,就穿师父送的那件红衣吧。 红的喜庆,好看。 · 这是宁钰弃笔从商的第四年。 有时候人太优秀可能也是一种烦恼,他读书时就根本没有怎么努力,结果没想到最后竟然能三元及第,他会试时写的那篇文章到现在还有众多读书人传颂。 他是一个爱冒险的人,高官厚禄虽然舒适,可是却毫无乐趣,于是他想着,要不然……出来做做生意?这次总不会像之前那么顺利了吧,有挑战的人生才有乐趣嘛。 可是没有想到他这脑子真的就像是被上天亲吻过一样,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有失过手。而经商这玩意,说起来也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第一笔投资成功之后,多的是人上赶着过来合作,想要努力一下都没有那个途径。 真是顺利得让人头疼。 可是这样的苦恼宁钰也不怎么好跟别人倾诉,太欠揍了,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苦闷之情总得要找一个途径抒发出去,不然总是憋在心里,早晚会憋出病来。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宁钰与友人相约,打算去郊外散散心。 苏城是标准的江南水乡,从来都不缺那些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婉约美景。美确实是美,可是这美景宁钰从小看到大,实在是有些腻味。少年随意地坐在马上,也不拉缰绳,就任由着它乱走,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洒脱不羁。 身后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哒哒的声音,这么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着急办事儿。宁钰慢吞吞地回头,瞬间就定住了眼睛。 那马是匹好马,他之前似乎是在宫里见过,据说是西域的某个藩国进贡而来,每一匹都是无价之宝。他当时仗着自己是新科状元,向皇上讨要那马,本来也没存着能要来的心思,权当是开个玩笑,不想皇上却好像当了真,满脸抱歉地说这是要送给公主的,转身又赏了他一堆金银财宝作为补偿。 当今圣上确实是个明君。 不过这都不重要。 宁钰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红色的身影上,眼看着她由远及近,少女窈窕的身姿逐渐在他眼前展现。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带着天生的贵气,明艳又张扬。 少女在他面前勒住缰绳,似乎对他有些不礼貌的注视感到别扭,但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节,大方豪爽,声音却是又娇又脆的,听得宁钰心里狠狠一软。 “请问公子,去京城是走这条路吗?” 宁钰感觉自己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只有最后一丝理智还强撑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完成这次对话。 “嗯,对,就是这条。”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冉没再多言,抱拳感谢之后,一甩缰绳,千里马立刻冲出去了老远。 是真的很着急啊,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宁钰盯着那背影逐渐远去,最后化作小点消失在视线里,他也终于回神,对自己刚才的反常情况感到相当惊异。 他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这么剧烈的心理波动了。 还在回味之时,宁钰留在家中的属下突然匆匆赶来,翻身下马,还喘着粗气,顾不得还有友人在场,站都没站稳,开口就是一道惊雷。 “公子!皇上病危了!” 宁钰的心中一震,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除了这种大事,恐怕也没有什么能让在山上呆了十八年的公主匆匆赶回京城了。 出神了片刻,宁钰调转马头,抱歉地冲友人笑笑:“真是不好意思,我怕是要走一趟京城了。” 皇帝于他有知遇之恩,年少时的状元梦想,打马御街的风光无限,还有至今流传在读书人口中的传奇,都是皇帝给他的。 在旁人的眼中,龙椅上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掌管着天下人的生死。可是有些事情就连宁钰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似乎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格外青睐于他,后来更是在各种场合都丝毫不吝夸奖,宁钰从来不怀疑,他当初若是没有离开京城,现在估计已经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 宁钰一向都愿意将人往美好的方向想,既然受着皇帝的这份毫无缘由的关照,那自然也应该做些什么,不求能够将对方的付出抵消,至少能让自己心安。 比如……试着去见他最后一面。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宁钰站在皇帝的床前,看着秦冉哭得双眼通红,还要强撑着笑出来让皇帝放心,一时竟有些恍惚。 皇帝事无巨细地跟妹妹交待完毕之后,一直以来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连着咳了好几声,脸颊都憋得通红,嘴角却是扬起来的。 眼皮微抬,他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宁钰,笑得更开心了。 “宁钰,你来啦。” 宁钰没想到几年前还身强体健的人现在竟然会这么虚弱,喉咙有些发酸,想要应一句什么,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秦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找了个皇帝看不见的角度,用力将宁钰拉到了榻前。 一下子就变成了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当朝天子。 宁钰只是愣了一瞬,接着就反应极快地跪下,腰杆却依然笔直,像极了当年殿试时那个一身傲骨又才华横溢的少年。 “是,皇上,宁钰来了。” 皇帝又笑了,里面还带着秦冉这几日都没有看到过的满足,那双被病痛折磨得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此刻竟有星光闪烁。 秦冉总觉得,他好像是在透过宁钰,看向谁。 “朕……朕曾经也是想要做个文人的,饱读诗书,妙笔生花,没事儿就呼朋引伴曲水流觞,没有谁见了我就要下跪高呼万岁,大家意见不同时甚至都可以打一架,我就是想要做……纯粹的文人。” 大概是这么一大段话耗费了太多力气,皇帝的气息逐渐微弱,却还是强撑着继续说完接下来的话。 “你当时要走,其实我是开心的,你原本就是自由的人,不应该被朝堂束缚。” “宁钰,你是朕见过的,最纯粹的文人了。” …… 皇帝驾崩,国丧,幼帝登基,长公主垂帘听政。 秦冉几乎要被每日堆成山的折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偶尔有一时半刻的闲暇,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的遭遇,还是会觉得犹如身在梦中。 她不过就是下个山而已,怎么就承担了这么重的责任呢。 她哥自己走了倒是轻松了,却留下了一个相当庞大的烂摊子。新帝年幼,每日就知道扑蝶玩儿,所有的政事几乎都要堆到她这个当姑姑的身上。这也就罢了,毕竟自己的侄儿当然要自己照顾,过分的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让人不省心,估计原本就是居心不良,先帝活着时还能震慑一下,这刚一驾崩,就什么牛鬼蛇神都放出来了,变着法儿的搞事情,有的甚至还联合了外面的几个藩国,让秦冉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提着剑直接冲到他们府里斩草除根。 真要说起来,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宁钰了。 作为先帝临终时最后交谈的人,宁钰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秦冉在整个京城里最信任的那位。先帝下葬后,宁钰也并没有像秦冉以为的那样继续回苏城安居乐业,反而直接在京城买了座宅子,说是要拓展一下自己的业务。 不管他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能有一个相对熟悉一点的人一起奋斗,秦冉还是觉得挺安心的。 京城的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打了整整三年,长公主殿下深谋远虑,表面上单纯无害,暗中却布下了天罗地网,终于肃清了朝堂,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而宁钰更是宛如长公主的得力助手,陪着她东奔西走,多年以前的政治抱负终于派上了用场,为大业贡献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包括他自己。 宁公子表示,为殿下排忧解难是他的福分,只要长公主需要,在下愿意付出一切,要多少都行。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秦冉将兵符和玉玺打包,递到了小侄子面前,眼神中带着即将获得解脱的兴奋。 京中有传言,长公主与宁家家主早已私定终身,就等着将朝政大权归还给皇帝之后,两人一起回到苏城,去过幸福又美好的生活。 这怎么可以! 小皇帝表情惊恐,死死地拽住秦冉的衣摆:“姑姑!姑姑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你当初答应父皇了!一定会好好教导我长大!我还没长大!啊!姑姑你千万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可是你最亲最爱的小侄子啊!” 秦冉面无表情地把他的爪子拎下来,却终究还是心软:“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走,就是费心费力了这么多年,实在是累得不行。听说苏城风景秀美,气候养人,我就过去玩几天,到时候肯定还会回来。” 嗯,玩儿几天,顺便去生个孩子。 当然这句话秦冉绝对不会说出口,不然整个大秦估计都要变天。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哪一步走错了,不然怎么总是会让人觉得,长公主殿下是一个不应该成亲的人呢。好像她的性命、她的婚姻,都与整个大秦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她若是嫁了人,那就是将整个大秦的江山拱手相让。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秦冉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既然成亲还要跟那么多老顽固扯皮,她也就索性不跟他们吵,反正她跟宁钰除了没有正式行礼之外,与寻常的夫妻并没有什么区别,那还在意那些表面上的东西干什么,自己过得舒坦不就行了。 ……但是生孩子这事儿确实麻烦了一点。 长公主和宁公子的名头实在是太响,整个大秦估计都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们的脸,宁钰着实为选稳婆和乳娘的事情纠结了好一阵。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重金请了全苏城最好最有经验的稳婆过来,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那位大娘见到秦冉时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后来似乎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当作笑话一样恭维秦冉:“夫人长得可真像长公主,肯定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秦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确实,经常有人这么说,长公主是我远房表姐来着。” 后来秦冉回想自己的生活轨迹,始终都觉得,在苏城呆的这一年,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不需要日复一日被逼着练武 ,也不用每日紧绷着神经去面对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清早起来还能看到爱人英俊的脸庞。 然后,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鼓起,感受着里面与她血脉相连的心跳,她觉得这大概是她活到现在,最优秀的政绩。 两个女儿并没有让她吃什么苦,无论是在肚子里还是分娩时都乖巧无比。孩子小小的好像一碰就会碎,秦冉小心翼翼地将她们抱在怀里,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 并未关紧的门外,宁钰听着亲信汇报的消息,僵硬地抿住了唇。 南边几个藩国再次整兵进犯,来势汹汹。小皇帝之前接触的政事都是纸上谈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乱了阵脚。幸好他还有一点脑子,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行动,派人八百里加急过来传信,一定要把长公主召回京城。 秦冉把孩子哄睡着后交给乳娘,披上衣裳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僵立在外面的宁钰。 他手中那明黄色的绸缎……脚步顿了顿,仿佛有一道白光划过了她的脑海,提醒着她—— 长公主殿下,玩儿够了吗,清闲日子过够了吗,是时候回去了吧。 轻叹一声,秦冉走到宁钰面前,一如每日叫他吃饭那样,清清浅浅地笑着,但就是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该走了,宁钰。” 【全文完】 ※※※※※※※※※※※※※※※※※※※※ 这番外写得我有点难受 然后,然后这个文就正式完结啦,撒花~ 算算时间,前前后后写了三个多月吧,开文的时候我还在暑假,转眼就要期末了,真是悲惨 非常非常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小可爱,鞠躬!!!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下本再见? 下一本书《今天也是优秀的老婆粉!》已经放在专栏里啦,打算期末考完了开,也就是十二月底的事情(没错,我们寒假放五十天哈哈哈哈) 文案如下,小可爱们如果喜欢就快去收藏呀!!! 【身娇体软追星少女x威武霸气少年将军】 【宋恬版】 作为国手云重的资深妈妈粉,宋恬的生活里从来就只有三件事—— 吃饭,睡觉,攒钱去看鹅子。 然而她的养崽计划因为莫名的穿越被迫终止。 啊!原来鹅子也可以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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