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第1章 1 蔡袅做了一段很长很长的噩梦,可是当她从梦中清醒过来后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男人拉着她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似乎后面有什么人正在追他们,她跑不动了,想放弃了,男人却死死的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你不是要回家吗,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你怎么可以放弃?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前面没有路了,只有一条很粗很粗的绳子连接着对面,后来呢,后来…… 酸痛渐渐从四肢百骸袭来,蔡袅头痛欲裂,耳边一直嗡嗡嗡的有着声音,她睁开眼睛,彻底醒了过来,入眼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过了好几秒视线才看清周围,原来自己在医院,而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嘈杂的声音,是老爸老妈在吵架。 老妈面容狰狞,憎恨的看着老爸,老爸冷着脸对她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女儿这次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到现在还没醒,你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她要是不去找你,能出这种事情吗?” “你要点脸好不好,是你把女儿气得离家出走的,你现在反倒来怪我了,”老爸也瞪着老妈,“你可真有脸跟我说。” 老妈被他这句话给激怒了,嗓门瞬间就大了起来,“我不要脸,我在不要脸能有你不要脸,有那么多钱养着小三小四,没钱养自己的女儿,连女儿的医药费你都舍不得出一毛。” “我说我不出了吗,女儿是归你抚养的,抚养费我早就付了,按理说你现在找不着我要一分钱,但是我出了,我出你也得出吧,你在一边看热闹可没这种好事!”老爸也完全放开了音量。 蔡袅叹了口气,还好这病房里只有她一个病人。 门被推开了,护士小姐姐站在门口语气很不好的冲老爸老妈说,“你们小点声行吗,这里是医院,要吵上外面吵去,别影响别人。” 老爸老妈不出声了,但还是眼里喷火的瞪着彼此。 护士往蔡袅这边瞅了瞅,“哎!小姑娘你醒了啊!” 蔡袅心里叹了口气,姐姐,其实你嗓门也挺大的。 老爸老妈一听她醒了,都飞快的奔了过来,而且到她跟前时脸上都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老妈眼里含着泪笑着说,“宝贝啊,你可终于醒了啊!” 老爸也凑近跟前问她,“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宝贝儿。” 感觉他们跟比赛玩儿似的,一个一个赛着花似的比温柔。 这称呼让蔡袅想笑,尤其是从他俩嘴里说出来,就更加非常特别的想笑了,可是她又笑不出来,这样的称呼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蔡袅只是摇了摇头,想说句话,嗓子却特别的难受,“没……咳……” 老爸去叫医生了,老妈到了一杯水给她,并扶着她靠着坐了起来,“哎你别着急说话,先喝口水,烧刚退,嗓子肯定不舒服。” 老妈坐在床边,眼睛红肿的盯着她看。 蔡袅被看得很不舒服,“怎么了?” “可怜的孩子,对不起,妈妈跟你道歉,是妈妈的错。”老妈伸出手摸着她的脸。 蔡袅其实很不喜欢别人的触摸,但此时看见老妈眼睛里的红血丝她忍住了,手心里捧着温暖的玻璃杯,蔡袅问,“我怎么在医院了?” 老妈一愣,有些惊慌的问她,“你不记得了?” 蔡袅视线从她焦灼的脸上移开,落到了被子上,她吸了口气,“没,记得的……”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些事情已经变成了记忆存在了脑海里,即使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了,可蔡袅还是知道自己应该梦到了些什么的,这样深刻的经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可其实她也知道她应该要忘掉的。 老妈眼泪瞬间就滑了下来,“对不起宝贝儿,妈妈不应该提这件事的,”她抹了把眼睛,然后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还是忘掉吧,咱不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都过去了,都忘掉吧。” 老妈抱她抱得特别紧,蔡袅都没哭,她却趴在她的肩上哭得特别凶。 蔡袅安抚的拍着她的背。 看得出来,自己失踪了这么多天,老妈也憔悴消瘦了很多。以前精心保养的皮肤,现在都暗沉了。以前拼命遮盖的大双眼皮眼睛周围的皱纹也都不管了,什么黑眼圈眼袋也全都出来了,连眼窝都深陷了。就是那挺挺翘的鼻梁还是那么的挺着。 自己这张脸大概百分之八十都是遗传的老妈的,老妈是个美人,要是老妈丑一点,自己也就不会被拐卖了,所以说,还真是挺怪她的。 不过说起鼻梁……蔡袅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脑袋里却想起了另一个鼻梁……梁殊的鼻梁才叫真的挺,又挺又大的,啧。 老爸带着医生进来了,医生对蔡袅一通问,蔡袅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医生离开前跟老爸老妈说,“没什么大事了,再好好休息一两天,就能出院了。” “那……”老妈有些欲言又止,“那谢谢医生了。” “没事,小姑娘就发烧发的时间有些长,烧已经退了,没什么影响的。”医生笑着说。 老妈哦了一声。老爸跟医生走了出去。 蔡袅侧过身面朝着窗户躺下了。 “怎么了宝贝儿?”老妈在身后问。 窗户透过来的阳光太过刺眼,她扯过被子盖住了眼睛,闷着声音说,“没事,我想睡一会儿。” “哦,好。”老妈在她身后掖了掖被子,又坐在一旁像哄小孩入睡一样轻轻拍着她,“别怕宝贝儿,妈妈在这里呢。” 蔡袅在被子里扯了扯嘴角,早干嘛去了。 她在一片黑暗中又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梁殊啊梁殊,她现在脑袋里全是这两个字,念着这两个字,她才会有一种真正的安全感,才能不害怕睡着了会做噩梦。 在那些可怕的日子里,也是这样的,因为在梦里不管有多可怕,他都能最后出现解救她。 一年前。 下课前好几分钟,蔡袅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等着下课了。 “喂,这还没下课呢,你这么着急干嘛啊?”同桌张果果压低声音问她。 蔡袅一边盯着前面讲课的英语老师,一边找机会回答她,“回家。” “回家有什么值得着急的?我恨不得越晚回去越好呢。”张果果不解。 蔡袅瞥了她一眼,“我着急回家把考试成绩拿给我妈看。” 张果果张着嘴瞪着她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了,“你……你牛!你真牛!大神最牛逼了!”她在底下冲蔡袅竖了个中指,“靠!” 蔡袅没压住笑意,嘴角勾了起来。与她科科几乎满分相比,张果果那惨不忍睹的成绩还真是不敢早回家,她恨不得最好永远都不回去才好了。 “靠,气死了,老娘就不应该跟你说话。”张果果气哄哄的。 蔡袅冲她呲了呲牙,她立马就要爆炸了。 “蔡袅!”英语老师突然吼了一嗓子,吓得她差点立马蹦了起来,“你干什么呢?” “报告老师!蔡袅同学刚向我展示她的牙齿呢,她跟正给我推荐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好呢。”张果果在一旁大声喊道。 蔡袅特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英语老师也很无语,她瞪着张果果,怒气欲来风满楼,张果果虽被她的眼神杀的底下了头,但还是憋着笑的偷看着蔡袅。 “那蔡袅你也跟我推荐推荐呗,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好啊。”英语老师眯着眼睛问她。 “额……”蔡袅无奈的站了起来,想了想说:“用黑人吧,我平时都用的黑人牙膏。” 英语老师认真的问,“why” 蔡袅也认真的回答道,“ant teeth black, black teeth white.” 张果果低声用口型跟她说,“大神就是牛逼啊!” 蔡袅在地下朝她竖了个中指。 英语老师估计气得都不想说她了,“行了行了你坐下吧,老师惹不起你。” 底下顿时一片大笑。 “这是到周五了心都散了啊,都盼着抓紧回家呢吧,这么不愿意在学校上课啊,”英语老师突然嘴角一勾,蔡袅就额角一跳直觉不好,果然就听她说,“那就在家里多学点吧,这周末的作业再加点吧。” 英语老师很欢快的布置着作业,蔡袅叹了口气。 这节课拖堂了十分钟,铃一打,张果果就拽着蔡袅狂奔出了教室。 “哎你跑这么快干嘛,你不说你不想早回家吗,不怕你妈打你了。” 张果果直到下了楼梯才慢慢走了,“我的确是怕我妈打我,但我也怕咱班人群殴我啊,就班长,刚刚怨念的回头瞪了我多少次,他要一带头,那咱俩还出的了教室吗。你个损友,非要闹得我前有狼后有虎的。” 蔡袅一通笑,张果果本来是绷着脸瞪着她的,后来也憋不住了,被她带得也一通笑。 笑了好一阵,周围人都开始看她俩了,她们才强行止住了。 张果果揉了揉脸,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叹了口气,“唉,没想到大神某些时候也是个傻/逼啊。” “是啊,跟傻/逼待得时间长了嘛。”蔡袅斜了她一眼。 “靠!去你的。”张果果推了她一把,然后又把她给拽了回来搂住了,“哎,不过说真的,你怎么学的啊,咋就能次次都考第一呢,我跟你同桌这么久了,也跟你一个床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你咋学啊。” 蔡袅把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给扒拉了下去,“你说话注意点,谁跟你一个床了啊。” “哎行行行,大神真是事多,”张果果与蔡袅拉开了点距离一起走着,“是我表达不准确行了吧,没一个床,是一个床上床下好了吧。” 蔡袅有些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张果果拿胳膊肘怼了怼她,“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蔡袅刚才突然就有点走了神,现在觉得她烦的不行,叹了口气,“我上高中前就已经把高中的知识都学完了。” “我……”张果果震惊了,瞪着眼睛半天才“靠”了出来,“佩服,在下真是五体佩服了。” 蔡袅笑了笑。 张果果:“笑屁啊。” 蔡袅:“笑你,你是屁。” 张果果:“警告你,滚啊。” 两人一起走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牌下等公交。蔡袅转过身瞅着她,义正言辞的说,“张果果同学,你能不老怼我吗,你嘴这么欠你妈知道吗?” “知道啊,”张果果哈哈笑着说,“一般的大神都太高冷,我好不容易得着一个不高冷的,还不得好好怼怼啊。” “哦……知道了,这是来自学渣的怨念啊。” 张果果回答的很坦荡,“就是啊。” 一辆公交开了过来,周围一群人都呼啦啦的往上挤,蔡袅往后退了几步。 张果果突然问她,“你考的这么好,回家这么着急,肯定是你老妈许愿要给你什么奖励了吧。” 蔡袅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轻轻的说,“没有什么奖励。” 她心里又加了一句,不仅什么奖励都没有,或许还会挨顿骂。 公交车车门一关,滚动着大车轮子就开走了,张果果没听清蔡袅说的是什么,“哎你说什么?” 她笑着拍了拍张果果,指着后面跟来的一辆公交车,“我走了啊,掰掰。” 张果果半天才从周围挤过来的人群里挤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时,蔡袅已经上了公交,她冲着正站在门口刷卡的蔡袅挥着胳膊喊着,“大神!周一见啊!” 蔡袅认真的思考着,周一上学的时候要不要带把剪刀,把这小贱人的舌头给割下来。 第2章 2 蔡袅的家在市里郊区,不过因为要路过市中心,所以这趟公交车上的人还是非常的多,她没有捞到座位,只得站着了。 蔡袅其实很讨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的感觉,但是她要是打车一会到家了被老妈看到了,和她要告诉她的成绩加在一起,肯定要雪上加霜的。 其实她也有些搞不懂自己,可是她却把老妈这个人看得透透的。 老妈和老爸离了婚,原因呢,有很多方面,亲戚方面,三观方面,还有最重要的导致他们离婚的主要因素挣钱能力和花钱能力问题。 老爸现在是个工程师,年轻时本来是个大专毕业的,后来靠着一路考考考才成就了如今的地位,而老妈呢,一个普通的保姆,高中毕业,年轻时也当过小学老师,但是因为没有教师资格证,在那个年代就被刷掉了,而她又不愿意学习,就一路各种打工了。 蔡袅叹了口气,老妈算是学渣中的渣渣渣。 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老爸虽然挣得多,可是他年轻时穷惯了,特别的抠,猴抠猴抠的,而老妈挣两毛能花一百的主,加上老爸各种看她不顺眼,生活习惯啦,脾气秉性啦,两人的关系在她中考后彻底的撑不住了。 啊,其实想起来,他们离婚也没有多长时间啊,才不过几个月而已啊,几个月,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蔡袅从兜里掏出了耳机,插在了手机上,然后随便放了首歌,她把声音开得特别大,周围的一切嘈杂都消声灭迹了,只有那首她常听的哀伤的歌声在单曲循环。 她喜欢在悲伤的时候听悲伤的歌,喜欢在开心的时候听开心的歌,有些人说悲伤的时候应该听些欢快的,才能不让自己继续伤心下去,可是蔡袅却觉得悲伤的时候听欢快的只会更加的让自己悲伤,而听悲伤的歌则会让人觉得原来大家都这么伤啊,那我的伤又算什么呢。 老爸老妈的矛盾不仅体现在他们俩的身上,还集中体现在了她的身上,老爸希望自己特别的优秀,对自己要求很严格,而老妈总觉得一个女孩子那么优秀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嫁人当家庭主妇。每当自己成绩下来的时候,老妈其实都是不高兴的,觉得她总听老爸的,而不听她的,现在由老妈抚养了自己,她就总觉得自己是和老爸一条心的,她总是希望自己表现的惨一点,这样老爸就会心疼,就会多给钱,但要是让老爸抚养自己,她却是死活都不干的。在学习这一点上,蔡袅是很感谢老爸而有些痛恨老妈的,至少老爸是在确保她在初中就把高中课程都学会了之后才提出离婚的。 蔡袅当初选择跟着老妈,实属被逼无奈的,是老妈哭着喊着死着威胁着求着她的,而跟着老爸也是不可能的,老爸虽然没有表明了说,但是看也看出来了,他并不愿意带着自己这么个拖油瓶。 人啊,就是这么复杂,让你想尽全力的去爱他,爱不成,他总有让你恨的一面;而你想尽全力的去恨他,也恨不成,他也总有让你无法恨的一面。 所以蔡袅也这么矛盾,她自己挣扎在亲情的痛苦间,她知道老妈在看到这份成绩单的时候会痛苦,而她就想让她痛着,谁能把谁伤的更深,谁就是赢家,高中之后,一月一次的成绩单,也就是一月一次的交战。看得出来老妈已经在这场战争中疲累了,但是她却还在坚持积极奋战着。幼稚吗?她自己也觉得挺幼稚的,可是她就是转不过来。 到站了,蔡袅收起了耳机,下了车的时候,她还在感叹,自己到底想要赢些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赢到,赢不赢也永远都是伤心。 上楼的时候她还在挣扎中,要不就不要把成绩告诉老妈了,静静的想一想,她其实也有些累了。 然而刚开门,她就在门口的鞋柜上看到了一双男人的鞋。 蔡袅愣了一下,她有一秒钟是以为老爸来了的,但是她下一秒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永远都不可能的想法,然后心头就升腾起了一股压制不住的怒火。 老妈往家里带了个男人回来。还能听到从厨房里传来的笑声。 蔡袅僵立在门口,大门在身后缓缓的自动关上了,虽然是很轻的一声响动,但还是惊动了厨房里的人。 蔡袅听见老妈跟里面的人说,“哎,估计是我女儿放学回来了。”然后她就迎了出来,“回来了啊。” 蔡袅目光发冷的看着她,但是老妈却完全没看出来,“咋傻站着呢,快换鞋啊,妈给你介绍个叔叔。” 那男人已经从老妈身后也走了出来,蔡袅只扫了他一眼,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然后低头开始换鞋。 “哎,咋这么没礼貌呢,见人来了也不叫一声,这是你李叔叔,快叫李叔叔好。” 蔡袅慢慢的说,“我高一了,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打招呼用不着你来教我。” “哎,你怎么说话呢!”老妈噌一下就着了。 蔡袅有时候觉得老妈这个脾气就跟个火柴盒似的,有根棍划一下就能噌噌噌冒火星,也不知道老爸这些年是怎么忍她的。 “哎,小欣你别对孩子这么凶呀,女孩子怕生也正常的嘛。”李叔叔看不对劲了,抓紧在一旁和稀泥,“是叫袅袅吧,我是你妈妈的同事,你妈老跟我吹她做饭好吃,李叔叔就上你家蹭个饭,”他嘿嘿嘿的笑着,“哎,你妈也真是,我说提前告诉孩子一声,她说不用,你不会不同意吧?” 蔡袅这才好好瞅了他几眼,这人看着挺和善的,像个弥勒佛,跟她说话的时候全程都咧着嘴。但是奈何她现在心里堵的慌,任你是个天仙她也看不上眼,更何况还是个油腻腻的老男人。 “我就是不同意。”蔡袅说。 李叔叔愣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你说你是我妈的同事,我妈是个保姆,那你是干什么的?”蔡袅问。 李叔叔有些尴尬,“我……我是保镖。” “哦……”蔡袅拉长了声音,然后突然冲老妈笑了一下,“跟你还真是挺合适的啊。”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老妈那架势是要冲过来打蔡袅,但是被李叔叔拉住了,她吼着,“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老妈彻底被她这句话给刺激到了,因为老爸就是看不起她,从来都没看得起过。 “我养你这么多年都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从小到大都是向着你爸,你爸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连你也学着跟他一样看不起我了!”老妈说着说着就哭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有他妈几个臭钱吗!有他妈什么骄傲的!” “他的确是没什么好骄傲的,但是他比你上进,比你活得争气,”蔡袅其实也在痛着,她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颤抖的不明显,“他不像你这么堕落!” “堕落?”老妈抹了一把眼睛,“我就堕落了怎么了,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用得着你们管吗?”她指着蔡袅说,“你跟你爸好是吧!那你去跟他过去吧!你看他要不要你!你给我滚!这个家招不下你了!看不起我还待在我这里干什么!给我滚!” 老妈甩开了李叔叔,冲过来一把拧开了门把手,把她给推了出去,“你去找你那个死爹去吧!滚吧!” 门很重的被老妈在里面摔上了,还落了锁。里面传来了老妈摔东西的声音,还夹杂着那个李叔叔的劝说。 蔡袅呆了几秒钟后,下了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那些话说出来,大概是心里的那把火烧得太旺盛了,那脑子都给烧没了,她现在整个人都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下楼的时候还一脚踩空了,差点崴着脚,她这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蔡袅叹了口气,她要是再忍一忍就好了,唉,可是就是没忍住。 那现在呢,要去哪里了呢? 蔡袅站在楼下有些发傻,真的去爸爸那里吗? 她没去过爸爸那里,心里有些不安。 呆呆傻傻的站了好几分钟,天色已经快全黑了,她总不能在外面待一晚上吧,她还能去哪里呢,也只有去爸爸那里了。 蔡袅走出小区的时候,周围安静的连个人都没有,连马路上都是空荡荡的,她看了看时间,距离下趟公交还有四十多分钟,晚上有些冷了,她有些等不起了,就点开打车软件,叫了个车。 还真是挺巧的,这车就在附近,来的挺快。 蔡袅上车后,司机从后视镜瞅了她几眼,她偏着头看着车窗外划过的一盏盏路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窗上倒映出的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其实她的心里也是空的。 发了一会呆之后,蔡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老爸打电话,怎么着也要给他提前说一声啊。 她很久都没有拨老爸的电话了,翻通讯录的时候翻了好几遍才找到老爸,她通讯录的备注都是本人的名字,蔡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自己这是连亲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啊。 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接,最后直接就是没人接的挂断了。 蔡袅迟疑了好几十秒,才又给老爸给拨了过去,这回响了几声就接通了,她刚要说话,那边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蔡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半天后才应了一声,“喂……” “你找谁?”那女人问。 蔡袅在心里骂了一句,操,这是谁的电话你不知道我找谁?她说,“我找蔡立志。” “哦……不好意思哈,”那女人貌似笑了笑,“他正在洗澡,要不我……” 没等她话说完,蔡袅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她甚至想都没想就把手机给关了机。 断了,彻底的断了,都断了。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又或许什么心情都没有,空荡荡的。 蔡袅还是一直坐到了她本来要去的地方,下了车,她站在路边,抬起头仰望着那栋高楼。 她不知道老爸住在哪里,她只知道他在这里的第十层工作。 然后呢?什么然后啊? 蔡袅站在路边愣了几分钟之后才想明白了到底是什么然后,然后自己要去哪里呢?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拖鞋,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能去哪里,去酒店连身份证都没带。 也只能回老妈家了吧……还能回去吗? 转身想再打个车的时候,发现刚自己坐的那辆出租车还停在不远处,蔡袅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叫别的车了,向那辆车跑了过去。 第3章 3 那出租车司机见蔡袅又跑了过来也挺惊讶的,蔡袅拉开车门上了车之后,他又回过头来从和副驾的座椅缝里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哎姑娘你咋又回来了” 蔡袅很烦躁的,有些不耐烦的说,“开车,再开回去到我来的那个小区。” 司机的脸色貌似是对她这语气挺不满意的,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开了车。 回去的路上蔡袅的心情格外的糟糕,因为她已经想象到了她回去之后会面对老妈怎样的羞辱,她是真的不想听那些话。真的是打死也不想回去,可是她又没别的地方去了。 唉! “姑娘你是出了什么急事了吧,这拖鞋都没换就跑出来了。”司机突然问她。 蔡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应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司机也没说话了。 天突然下起了雨,开始只是细细的雨珠拍打在车窗上,没过几秒就哗啦啦的大雨点开始砸了。 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蔡袅下了车之后还得顶着雨跑回老妈家。就这样的雨,没几秒就得湿透了。老妈不知道自己回来了,家里还有个李叔叔。啊,下雨了,也不知道这李叔叔走没走。啊,要是没走的话那就尴尬了。那房子可是只有一个卧室的啊。 她心里特别特别堵。 蔡袅突然开了口,问司机,“你知道哪里有不用身份证就能住的旅店吗?” 司机愣了几秒钟,然后说,“当然知道啊,我干出租车这么多年了,对这市里就没有不熟的地方。” 蔡袅一听,就有些激动了,“真的吗?” “当然啊,这下雨天的,叔叔还能骗你不成。”司机说。 蔡袅不太理解这骗不骗人和下不下雨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也没在意,立马就说,“那你能带我去吗?” 司机一乐,“好嘞!” 方向盘大幅度的一转,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摩擦出了很长的一道痕迹,然后转向了这城市另一边。 雨下的特别大,雨幕都把车窗给遮挡上课,蔡袅看不清外面,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她想拿出手机查一查路线,掏出来一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关了机,她犹豫了好几秒,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兜里,虽然她现在坐在陌生的车里去往陌生的地方,很不安,但是开了机就会面对让她痛苦的事情,哪有人愿意主动接受痛苦呢。 “大叔,我们要去哪里啊?”蔡袅问。 “啊,别着急,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司机说。 蔡袅其实问了好几次了,可是车里放着挺大的音乐的,估计司机也没听清她问的什么,答了几次都回答不到正点上,蔡袅也就不再问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反正挺久的,司机终于停车了。 “你下了车就往前面那条小胡同里走,在第一个路口左拐,然后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右拐,然后直走到最里面就能看见那家旅店了。”司机从前面递了一把伞给她。 蔡袅接过了之后看着黑漆漆的外面又犹豫了一下,“这么偏啊” 司机乐了,“是啊,不这么偏怎么敢不要身份证就收人呢!” 蔡袅推开车门,打开伞,下了车。 出租车正好就停在了胡同口,里面黑漆漆的,蔡袅也挺害怕的,不太敢往里走。 司机在车里说,“那家店不远的,也就几百米。” 蔡袅朝着胡同走了进去。 的确如司机所说,是不太远,可是就是胡同太窄了,还黑,蔡袅走的战战兢兢的,老怕从什么地方出来个什么人,好在她一直看到店的时候,周围都是哗哗的雨声,没有什么脚步声。 是个挺破的小旅店的。 蔡袅貌似都没看到店名招牌,只在门口看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住店的字才确定这是一家旅店。 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一张桌子后的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女人,她听见动静,抬头瞅了眼蔡袅。本来挺臭的脸,一脸被打扰了打游戏的表情,在看到蔡袅时突然瞬间就笑容满面了。 蔡袅都替她担心她的面部肌肉会不会抽筋。 “哎,姑娘,住店啊。”女人嗓门挺大的喊着。 蔡袅嗯了一声,“多少钱一晚” “哦……价钱好说,咱先看看房间吧,满意了多少钱咱都好讲价,自家生意。” 蔡袅皱了皱眉,虽然早就确定了这是家黑店,但是此刻听她这话音就更加确定了。 她跟着女人上了楼,算了,黑店就黑店吧,也就一晚而已,多花点钱就多花点吧。 楼梯旁边的墙挺脏的,什么颜色都有,楼梯也是铁的长满了铁锈,空气中还散发着无法评论的味道。 蔡袅此刻有些后悔了,可是已经没有了后悔药。 她已经跟着女人来到了二楼,女人给她打开了一间房,她在墙壁上摸了一阵,开了灯。 整个房间小的可怜,就放了单人床,还有几把椅子。 蔡袅往里走了一步,才发现这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她回头刚要问问女人,那女人已经不见了,门口站了好几个男人。 蔡袅心脏猛地就狂跳了起来,全身血液都变得滚烫了,可是身体却越发的冰凉。 她知道,完了。 门口的一个男人往屋里走,也不着急,就像是在打量着她。 蔡袅想冲出去,可是门口被好几个男人堵着,这屋里也没窗户,手边也没个可以拿起抵抗的东西,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啊。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冲着门冲了过去。 已经进了屋的那个男人没想到她会迎上来,还以为这女人得被吓得不敢动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蔡袅一脚给踹上了,当即就疼得跪地下了。 蔡袅拖着椅子往门口闯,把椅子往他们身上砸,可是这回门口那几个男的都已经回过了神,躲过了椅子,然后拳头就朝着她挥了过来。她躲过了迎面袭来的一拳,却没挡住一脚,那人直接踹在了她的胃上,蔡袅差点一口吐出来。 疼死了,胃里阵阵痉挛着,翻搅着的疼,她疼得只能蜷缩在地上,捂着胃团成了一团。几个人拉起了她,有人一巴掌就给她扇懵了,晕倒之前,她还听见那人骂道,“妈的臭|婊|子,还真他妈难对付啊。” 这声音……好熟悉啊…… 蔡袅闭眼前看到了他的脸。 是那个司机。 “操,这小娘们还真他妈的狠啊,疼死我了。”被踢男被另一个人拉着很别扭的走了过来。 司机瞅了他一眼,“没碎吧?” “不知道,二哥,估计我得去医院看看了,太他妈疼了。”被踢男一脸痛苦的说。 “行吧,这次你受苦了,哥多给你点钱好好去看看吧。”司机拍了拍被踢男的肩。 “谢谢二哥。”被踢男嘿嘿乐了两声,又指着地上已经晕了的蔡袅说,“那这小娘们怎么处理啊?” 二哥坐在床上,拿脚踢了踢蔡袅的下巴,仔细瞅了一会,感叹了一句,“啧,这长得还真他妈的标志啊。” “怎么,相中了啊?”刚那个消失了的女人这会又出现了,正站在门口斜眼瞅着他。 叫二哥的立马收回了脚,“怎么会呢,我要是相中了,还能用脚碰她啊。” “碰都碰了,管他用手用脚呢。”女人把手里拿着的绳子和胶带扔到了他面前,指挥着其他人,“抓紧的,把人给捆了,一会再醒了,这么厉害的小妮子,要是醒了还得再折腾一遍。” 几个人立马把蔡袅拖到一边去忙活了,女人坐在了二哥身边,二哥搂着她就要亲。 女人捏住了他的下巴,笑着说,“跟我装,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个小九九?你放心,我保证好好治治你这见个女人就发/情的毛病,”红色的指甲刮蹭着他的嘴唇,“就让你能看着却吃不着。” 二哥一愣,一把抓开了她的手,“你想怎么处理她?” “这么倔强又漂亮的小姑娘送给你那个大哥不是正好吗?”女人从他兜里摸出了烟和火机,抽了一根出来点上了。 二哥皱皱眉,“刘芳,你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胡闹了,你妈前些天还跟我打电话,让我想想办法,给你哥找个媳妇呢。”刘芳朝他吐了一口烟。 二哥烦躁的拿手挥着烟,“别冲我吹。” “哟,这就来脾气了,那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有本事找你妈发脾气啊,问问她怎么这么偏心,什么好事都想着她大儿子,就跟你不是亲生的似的,”刘芳一来气把烟扔到了地上,一脚踩了,“我们辛辛苦苦玩命挣来的钱都给他填医药费了,养着他还不够,还要给他娶个媳妇,我们是他爹是他妈啊。” 二哥叹了口气,又搂住了她,好声气哄着,“好啦,别气了,我们不养他,难道还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死吗,怎么说也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他搂着她晃了晃,“大哥身体不好,妈自然是向着他的,要是我也瘫痪了,妈也肯定向着我啊。你难道希望我也瘫痪啊。” 刘芳哼了哼,“那正好把这女人给你大哥啊,让他只能看着不能吃,憋死得了,早死早托生,也给你妈看看,我这个儿媳妇也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别老跟我甩脸色,我又不欠她的。” “是是是,”二哥抓着她的手亲了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欠她的,是我欠你的,好了吧,老婆,嫁给我你受委屈了,我老婆最好了。” “我这也是为咱们好,”刘芳抽出了手,嫌弃的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现在风头正紧,你这突然弄了个人过来,咱也不好出手啊。” “我也是临时起意,本来没想干的,但这女孩看着挺漂亮的,而且看那样子是被从家里赶出来的,都穿着拖鞋呢,就满大街逛游着,最巧的是她想找个不要身份证就能住的地方,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嘛。”二哥嘿嘿嘿的乐着。 刘芳一听就急了,猛的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傻了吧你,你直接把她扔路上不就得了,谁知道她爸妈会不会出来找她啊!平时咱们都是谋划了多久确保无误了才下手的!你这突然一下子,万一被查到了怎么办?” 二哥抱着脑袋没说话,她拍的这一下子其实还挺重的。 刘芳站了起来,走到了蔡袅面前,他们已经把她绑好了,她有些着急的来回走着,“不行,这女的得马上送走,今晚就得送到你大哥那里去!” 第4章 4 蔡袅很快就醒过来了,是被疼醒的,脸疼,胃疼,除此之外,她还觉得阵阵发冷,可能是发烧了。 然而睁开眼,这些疼痛带来的感觉都比不上恐惧和害怕强烈,四周都是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动不了。两条胳膊在身后绑在了一起,她侧卧着,一条胳膊被压得都麻了,而且腿也被绑着,自己好像是在袋子里,腿都伸不开。 蔡袅呜呜的叫着,乱踢着,却毫无作用,耳边只有汽车的轰鸣声,她判断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了后备箱里。她对未知的下一秒特别的恐惧,可是时间却不会因为她的害怕而停止。 绑架?拐卖?每一样的后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都不确定老爸老妈会不会救她,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救得了她。 蔡袅很多时候都在憎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子,而现在更是,她除了哭,没有任何的能力。 突然一声刹车,车停了下来。 应该是在等红灯吧?或者是在过收费站? 蔡袅疯狂的挣扎着,疯狂的往外撞,疯狂的踢着周围,再发不出来声音也要努力的喊着。万一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呢?万一就被人听到了呢? 可惜,周围依旧是毫无动静,几秒后,车又继续启动了。 绝望,漫无边际的袭来。没有人知道她的死活。 “妈的,这娘们是醒了啊,”开车的二哥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哦哟,这劲还真是大啊。” 副驾的刘芳打了个哈欠,“啊,管他呢,折腾去吧,把劲折腾没了,一会就老实了。” 二哥说,“呵,也是,比她还贞洁的烈妇不是多了吗,就上回那个,都闹着自杀了,最后不还是乖乖的了,老老实实的给人家当媳妇了。” “是啊,孩子都造出来呢,能不老实吗,怎么说都是她亲生的啊。”刘芳说。 二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刘芳叹了口气,头抵着车窗,“你也别怪我,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是咱现在这情况,真的要不起。” “知道。”二哥拍了拍她的手。 刘芳突然乐了,挺兴奋的转过了头,“哎你说,你妈着急给老大找媳妇,是不是还指望老大给她生个孙子啊。” “你可拉倒吧,大哥都卧床多少年了,除了眼珠子能动外,连话都说不了,哪里还能动啊,”二哥也乐了。 “那你妈这么积极的给他找媳妇干嘛啊,真就摆那里看着啊。” “估计是咱妈也想找个伴陪着她吧,她年岁大了,每天除了伺候大哥,还要种她那几亩地,估计也是想找个人帮她干活吧。”二哥叹了口气。 “就那几亩破地,随便找个人承包了不就行了,还用她亲自去下地干活吗?”刘芳撇了撇嘴。 “咱妈要强了一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没说过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干什么啊,她说她都跟咱爹干一辈子了,咱爹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他种的草药丰收,这都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了,她这辈子最宝贵的就是那几亩地了。” “错了,她最宝贝的还有你大哥,”刘芳感叹道,“还真是,神经病啊,你爹也是,不就是买了假种子吗,还至于嘎嘣一下被气死了吗。” “你啊,我爸那是气急攻心引发的心脏病,是心脏病,”二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管好你的这张嘴吧,不知道咱妈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嘴了吗,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说这话,她得追着你满村打三天。” “好好开车!”刘芳掰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山路很不好走,下了雨,地上一片泥泞,他们紧赶着才在天刚擦边要亮起来的时候,到了他们村对面的另一个村子里,车上的四个人都下了车, “二哥,带着这女人能过去吗?”一个男人瞅了瞅对面问。 这是一处断崖,对面也是,二哥的家就在对面那个崖的村里,崖底不算太深,至少能看见地,一堆乱石,但是这要是摔下去,估计也会没命的。平时村里出入都要靠这联系两崖的一条滑索绳,女人和小孩都坐在筐里来回滑,男人就直接抓着吊带。 二哥说,“放心,这条绳子我都爬了三十多年了,别说抗个人了,就是抗头猪我都扛过。” “别担心了,你们就在这村子里等我们,我们明天就回来了。”刘芳边说边脱她穿的那双高跟鞋,换了双运动鞋。 另一个男人问,“好不容易回趟家了,咋不多待两天呢,大姨估计早就想你们了吧。” “不能待在这里,咱得抓紧回去看看风声,这次干的这样鲁莽,万一被查到什么了呢。”刘芳瞅了一眼另一边。 二哥已经把那丫头从后备箱里弄出来了,正在地上扑腾着呢,估计他是想把袋子抗在身上,找根绳子绑着,但是那丫头太不配合,把二哥给惹毛了,骂了一句就上脚踹,直踹了好几脚。袋子里的人呜呜了几声,就老实了,但是袋子还在可怜的颤抖着。 一个男人笑着,“二哥你也太暴躁了,对小姑娘也不温柔点。” “温柔个屁!”二哥终于把袋子弄在了肩上,“这娘们太他妈能作了,多温柔的人都得被她惹鸡/巴毛了。”他刚要绑绳子,袋子里的人就又挣扎上了,袋子从他肩上就摔了下去,“操!”二哥这回是真的火了,朝着头的方向就猛的一通踹。 “行了!”刘芳扯住了他,“要不你把她放筐里吧,你来背我。” 二哥大喘着气,真是被气得不轻,朝着袋子吐了一口,“行吧,妈的,臭|婊|子,你等着,回家再收拾你。” “这万一这女的中途又开始折腾了,掉下去了怎么办?”他们几个一起把蔡袅抬着放到了筐里的时候,另一个男人有些不放心的问。 二哥本来的火气正没处发呢,这回找到人了,“你是**吗,不会去拿绳子把她给绑筐上啊!” 这男人虽然被老大给骂了,但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的,不能就这样被二哥一把火给烧死了,也太没面子了,旁边那看热闹的小子正在旁边偷着笑呢,于是他又问,“那要是她折腾的太大劲了,把筐也弄掉了呢?” 二哥指着他,“要不你小子上去压着她,她不就动弹不了了吗?恩?这个办法怎么样?” “挺好的啊。”刘芳在一边笑着说。 “啊,嫂子你真是……” 刘芳瞅了他一眼,“我怎么了?” “没……没事。”另一个男人揉了揉鼻子。 “那你上筐里去吗?”刘芳问。 “额……不了……不了……不了……” “抓紧干活!”二哥吼了一嗓子,“别在那里扯皮了!” 几个人一通收拾,活活把蔡袅和筐一起捆成了粽子,眼看天即将大亮,他们抓紧时间,不再废话,先把蔡袅那个筐给滑了过去,然后自己背着刘芬也到了对面。 这边的两人观望了一会,看对面已经没了人影,这才上车走了。 刘芬和二哥一路踉踉跄跄的往家走,本来村里的路就坑坑洼洼,很不好走,再加上二哥肩上的麻袋实在是不老实,两人走的就更难过了。 二哥憋了一肚子的气,气得他都想把麻袋摔地上了,骂了一路,“妈的,你等着,看回家怎么收拾你!” 刘芬拍了他一巴掌,“快走,别叫人看见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前面小路口就拐出了一个人,迎面朝他们走了过来。 “操!”二哥骂了一句。 来人肯定是村里的村民,都是乡里乡亲的,二哥也不好不打个招呼,正想硬着头皮给个笑脸呢,对面的人已经开了口,“哎,二哥和嫂子回来了啊。” “啊……”黑咕隆咚的,那人走到跟前,他才看清是谁,“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梁子啊。” “二哥好久都没回来了啊。”梁子说。 “哎是啊,上次见你好像还是去年吧,这猛一见都窜这么高了,二哥好悬都没认出来。” 梁子好似笑了笑,目光凝在了他肩上滚动的麻袋上,“二哥你这扛的什么呀?” “哦……我这不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吗,给我妈扛头猪,改善改善伙食。” 梁子有点诧异,笑呵呵道,“那这猪可真够大的了。” “啊……哈哈哈,是,是挺大的。” 刘芬适时插嘴,“梁子先不跟你说了啊,我们这扛了一路了,挺累的,得抓紧回家了。” “啊,好,那你们快点回去吧。” 刘芬推了二哥一把,催促他快走,梁子本来也没太在意,但是往前走了几十米之后,还是停住脚,回头看了好几眼。是猪吗?那这猪也太活泼了点吧。 二哥拐了弯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哎你说这小子不会是看出来了吧,刚才拐弯的时候我看见他停下瞅咱们呢。” “黑灯瞎火的,他能看清什么呀,”刘芬一点也不担心,“就算看出来了能咋地,咱妈平时对他那么照顾,他能不顾着情给咱们捅出去?” 二哥一听,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点点头道,“也是,别人我不敢说,但梁子这人是真不错,咱妈老跟我夸他呢,这些年咱们不在她身边,都是他里里外外帮着照顾着呢,快赶上半个儿子了。” “是是是,在你妈的心里啊,谁都比你好,谁都比你孝顺。”刘芳翻了个白眼。 “哎,你这人,真是……” 刘芳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但是这一推竟然没推动,二哥突然站住,转过身来很严肃的看着她说,“我跟你说,快到家了,你把你那个脸收一收,咱妈面前,别拉那么长。” “哎呀!哎呀!知道了!”刘芬不耐烦的就差踹他一脚了。 不远处几米远的一个院子门打开了,从里头窜出了一群的鸡,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跟着慢悠悠晃了出来,看见他们便惊讶的叫道,“老二?” 老二看见母上大人立马立正,洪亮的叫了一声,“哎,是我,妈。” 刘芳也挤了个笑脸,甜甜叫道,“妈,我们回来了。” 老人家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淡淡道,“知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就进去吧。” 第5章 5 “妈,这大清早的,您这是干嘛呢?”二哥见他妈没动,他哪里敢进屋,刘芳见二哥没动,也不好进去。 “撵鸡。”老太太轻飘飘的说,“你们看不出来吗?” 二哥头顶冒汗,立刻拉住他妈,一脸费解,“这……撵鸡干啥啊?” “你起床了还得运动运动呢,这鸡不也得运动运动跑跑步啊。”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就要挣开他继续去撵鸡。 “哎呀,妈,我俩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咱先别管这个鸡了,二哥给您带了个礼物来呢,咱先进屋看看。”刘芳也拉住她,一脸笑容。 老太太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围裙,“那行吧,我就看看你俩这不孝的给我带啥礼物了,还知道回来呢,我以为你们俩早把我这个老太婆给忘了的。” 刘芳立马接道,“怎么会呢,我们在外面忙死忙活,不也是为了咱这个家吗?”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进屋关了门之后,二哥立马就把麻袋摔在了地上,揉着肩膀说,“艾玛,太闹腾了,累死我了。” 刘芳扶着老太太坐在主位上,还得自己走去厨房倒水沏茶,心里忍不住直叹气。 老太太倚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问,“这什么呀?”见那麻袋还在动弹,又问,“还是活的?” “是活的是活的,给大哥的媳妇,当然得是活的了。”说着二哥就解开了麻袋。 “你说什么?”老太太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看见麻袋里露出个姑娘的脸的时候,心头一惊,眼前一黑,眼瞅着就要往前倒。 “妈!”二哥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她才缓了过来,他着急的问,“你咋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闭着眼缓了缓,稳定了之后喘了口气,“没事,老毛病了。” 她一把推开了二哥,走到蔡袅面前,力气大的好像刚才晕的不是她,震惊的问,“这姑娘是谁啊?” 刘芳喝饱了水,从厨房里过来,直接回答了她,“妈,这不就是你要的给大哥找的媳妇吗?” 蔡袅此刻还醒着,一听他们这样说,眼泪立马就流出来了,梨花带雨的,看得老太太好一阵心疼。 “你们这干的叫个什么事啊,我是叫你们给老大找个媳妇,那也得人家愿意啊,你这给绑过来的算怎么回事啊?”老太太蹲下去要给蔡袅解开,刘芳和二哥立马拉住了她。 “哎呀妈,咱们大哥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啊,”刘芳把她拉到了椅子上坐下,哄着她说道,“你别看这个小贱人这可怜兮兮的样就心疼她,她这是装的,她要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们哪能弄来呢,是没人要的,您就替大哥放心收着吧。” 老太太被她说的有些发愣,问道,“这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刘芳立马从她的话风里摸到了门道,“当然不是啊,是那种店里出来卖的,能到咱们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总比在外面被那么多男的……好吧?”她看老太太正犹疑着,追着问,“你说是不是呀,恩?妈?” 老太太看着蔡袅,眉头皱的紧紧的,一时内心慌乱,也拿不订个主意了。蔡袅更加绝望了,她又开始扑腾上了。二哥被她烦了一路,早就没耐心了,提着她的头发,啪啪就是几巴掌呼脸上了,还狠狠的踹了好几脚。 “哎哎哎,行了行了,别打了,别打了。”老太太看她被打,实在是过意不去,“那就这样吧,先留下她吧。” “好嘞,”刘芳欣喜若狂,“留下个人也好跟您作伴不是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但是看着蔡袅的目光很是复杂。 蔡袅已经晕过去了,二哥和刘芳把她拴在了一间杂物房里。 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能行吗?这姑娘不愿意到时候再跑了怎么办?” “妈,放心吧,你就关她几天,肯定就老实了,”刘芳安抚着她,“咱们这里这么偏远,出村进村就那一条绳子,能跑到哪去?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儿媳妇您留定了的。” 老太太还要再说什么,二哥赶忙打岔说,“妈,这一大早上的,我们这么久没回来了,辛辛苦苦给大哥弄了个这么大的礼物,您也不说给口吃的,饿都饿死了。” “好好好,我去给你们弄吃的去。” 老太太终于蹒跚离开,二哥和刘芳这才舒了口气。 刘芳又开启了吐槽模式,“你妈也真够可以的,明明心里开心的要命,胳膊腿都抖上了,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儿媳妇都给她弄来了,还那么多事。” 二哥捧着她的脸就亲了pia儿叽就亲了一口,“还是我老婆最厉害。” 刘芳哼了一声,“那是。” 看自己老婆这么傲娇的小样,真是贼漂亮,二哥心头一阵火热,刚想再亲几下,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在叫他们。 “张二哥在吗?”门口的栅栏处挂出了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二哥动作一顿,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嫩嫩的老婆,犹豫了一秒钟还是选择继续。 “行了,没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你呢吗?”刘芳一个如来神掌把他给拍开了,“快去看看是谁!” 二哥猛吸了一口气,忍住胸口的那口老血,黑着脸出去了。 他早就听出了是谁,还不就是梁子那小子。 “二哥。”梁子叫了他一声,脸上带着笑。 本来就因为被他搅了好事,心情很差,再一看他这咧嘴凹出来的俩酒窝心情就更差了,“什么事?” “额……”梁子见他面色不好,脸上的笑容也尴尬着凝住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布裹着的短棍子,递给了他。 “这是啥?”二哥皱着眉摸了摸,裹得挺厚实的,没摸出来是啥。 “前些日子我弟过生日,想给他杀只鸡,家里没有刀,就从张大娘这儿借了把杀猪刀,二哥你今早不说扛了头猪回来的吗,我想着你可能得用了,就赶忙给你拿过来了。” 他摸着那刀,看着梁子的脸,直觉的一阵头大,难道还真得为了糊弄这小子去杀头猪? 家里就两头猪,还是他爸活着的时候养的,老太太跟宝似的供着,这要是真杀了一只那还得了,那老太太不得也嘎嘣一下去了。 梁子看他沉着脸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从刚才见你脸色就不太好。” “梁子,其实吧……”二哥咬了咬牙,这早晚都要被知道的事,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 “张二!干嘛呢!”刘芳一声喊打断了他,走了过来。 梁子抢着帮他回答了,“嫂子啊,我来给你们送杀猪刀来了,今早不是说弄了头猪来改善伙食嘛!怕你们没有刀。” “哦哦哦……”刘芳笑着招呼,“真是麻烦你了哈!还跑一趟,还没吃早饭呢吧,一起进屋吃呗!” “啊,不了不了,我吃过了,你们吃吧,”梁子赶忙摆手告辞,“那我就先走了啊。”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说,“那个啥,你们杀的时候要是缺人手记得叫我啊。” 二哥应了一声,“好。” “拜拜啊~”刘芳一边笑着跟他说拜拜,一边往回拉二哥,瞪着他小声说,“你找死啊!” “这不是早晚大家都要知道的事吗?” “那也不是像你这样,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直接全都吐噜出来了!”刘芳有点生气。 二哥挠挠头,一脸烦躁,“那这突然出来个大活人,他们要问起来的话咱们要咋说?” “咱们先不吱声,要是有人问的话,就说是咱买来的媳妇,也没什么的,谁敢说啥。” “也是……”二哥想了想,又问,“那要是那贱人跟别人说自己是拐来的呢?” 刘芳抱着胸挑了挑眉,“那咱就说她是个疯子,疯子的话谁信啊!” 二哥立马乐了,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老婆高,高,实在是高。” 可惜马屁没拍到正地方,还反被踢了一蹶子,“滚!去厨房帮你妈干活去!” 不管如何痛苦,只要活着,就终会醒来,蔡袅很不想醒过来,她宁愿就此死掉也不想醒过来,可是却还是被身体的痛疼醒了。 自己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了吧,以前总以为那些被拐卖到小山村里的都只在电视里,以为这种可怕的事情肯定离自己很远,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直到厄运真的降临的时候,才知道痛不欲生究竟是何滋味。 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叫了,唉,真是的,在这种时候它还能叫得这么欢,比起饥饿,更痛苦的是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伤成什么样了,浑身都在痛,被人踹了那么多脚,还又是摔又是打的,怎么可能不痛。 她试着动了动虚弱的四肢,手和脚都被捆着了,估计也破皮了,被绳子磨得杀着疼,想挪一下换个姿势,脖子却突然被勒住了。 蔡袅骂了一声,他们是把自己当狗了吗? 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之后,她才看见自己被一根链子拴着脖子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还就是拴狗的那种狗链。 一股愤怒从胸腔里燃起,她扯了几下链子,然而除了让自己疼啥用都没有,愤怒又能如何。 她伸直了躺在地上,弯了一天的胳膊腿,终于能舒展开了。 黑暗中也看不清自己在哪里,总归应该就是个破屋子吧,乱七八糟的,她甚至都听到了耗子的吱吱声。 耗子她是不怕的,动物再可怕哪里有人可怕呢。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来人拉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人都睁不开眼睛了。 但是从来人的声音她判断出来,是那个老年女人,她问,“姑娘你饿不饿?” 蔡袅差点就冲口而出了,操,你他妈说呢,老子都饿了一天了,能不饿吗!但是从小到大养出来的涵养,还是让她忍住了。 她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个老妇,虽然她瘦骨嶙峋的,看起来还很慈祥,但是依然不能改变她心中对她的定位——人贩子的老妈。 第6章 6 老妇见她没有反应,只好又说,“既然已经到这里来了,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先吃饭吧,我可以帮你松开绳子,但是你不要叫。”说罢便放下碗筷,蹲**替她解开手上的绳子,蔡袅倒真的是很乖巧,并没有大喊大叫,她说的对,既然已经这样了,别人已经对自己这么不好了,她自己就不能对自己更不好了,该吃的饭还是要吃,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现在这样的情况,容不得她浪费自己的精力和体力来做徒劳无谓的抵抗。 “哎,慢点!” 蔡袅一把就扯下了贴在嘴上的胶带,又快又狠,把老妇都吓了一跳,她细嫩的皮肤上,瞬间就一片红肿,看得人触目惊心。 老妇疼惜的看着她,“孩子,多疼啊,干嘛这么倔啊,大娘不会伤害你的。”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蔡袅一脸冷漠的偏开头躲开了,老妇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端起地上的碗筷,递给蔡袅,“快点吃饭吧。” 蔡袅接过后便狼吞虎咽了起来,老人家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点欣慰的笑容,虽然无论她说什么,这孩子都不作声,但是她看着这孩子,还是蛮喜欢的,不用说别的,就那张脸也让老人家舍不得她受苦,多好看的女娃子啊。 看她吃太快都噎住了,老人家赶忙递了杯水给她,还连连嘱咐,“慢点吃,慢点吃,要是不够还有的。” 蔡袅闻言却放下了饭碗,直直的盯着她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老人家心里一片柔软,连声音也放柔了,问她,“怎么了?” 蔡袅咽下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饭后,问她,“你们要拴我到多久?” 她声音干涩,听得老人家一阵心疼,“孩子,我们没想关你多久的,只要你不跑不闹,我就马上放开你。” 蔡袅哼了一声,她心中还有气,暂时还做不到假装顺从他们,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把她拐来,多半是要卖了她给别人做媳妇,那她就更不能乖顺了,万一他们一看她这么软弱,更加欺负她怎么办,她不再看这老妇,端起碗再次吃了起来,还是吃饱了才是王道。 “孩子,我们强行把你带过来做得的确是不对,但是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留在我们家,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儿媳妇,但是我那个大儿子,已经躺了很多年了,用不着你行什么夫妻之事,你也就是帮帮我这个老婆子做点家务干点零活之类的,陪我这个老婆子不是要比在外面陪酒卖笑要好得多,我家也不愁吃穿,吃的都是自己种的……” 老人家还在苦口婆心的说着,却没看那边蔡袅已经变了脸色,她冷冰冰的道,“我什么时候在外面陪酒卖笑了?” 老人家一愣,“你不用否认,我都知道的。” 蔡袅瞪着她,气得直接摔了碗,“你知道个屁啊!谁跟你说我是卖的!明明是你们把我绑架来的!滚!滚出去!别他妈在这里胡说八道!”半碗饭都撒在了地上,立马就招来了一群的小蚂蚁。 老人家本来还觉得这孩子挺可怜挺乖巧的,但此时被骂了,自然就不高兴了,而她一向珍惜粮食,看着这孩子如此的浪费粮食,糟蹋了自己的一片好心,脸色自然也就不好了,她心里对蔡袅有了另一番认知,这孩子果然不是个好孩子,做了的事不愿意承认,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那种人,态度脾气也不好,既然这样那也就不要怪她狠心了。 “你现在跟我刚也没什么用的,你再怎么闹我们也不可能放了你的,还不如乖一点,省得给自己找苦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太太生气的一摔门走了,四周立马又陷入了黑暗里,绝望像无边的潮水一样涌来,除了被淹没根本别无选择。女孩子,此刻能做的,也就是抱紧自己,大哭一场,可是哭过了之后了呢,还是只能在寂静流淌的时间里,等待希望。蔡袅看着窗缝里漏进来的微弱月光,希望应该会有的吧,不,是肯定会有的,她慢慢的攥紧了拳头,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会放弃逃出这里。 二哥半夜起来上厕所,却看到了自家院子里正坐了个黑影,他一个激灵,瞬间感觉脊背阴森森的,险些直接尿了,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才看清原来是自己的老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妈,你大晚上的坐这干啥呢,吓我一跳。” 老太太好像正在神思,也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连连拍着胸口,这才把气给喘顺当了,白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嚎什么呢?” 二哥嘿嘿笑着,“我上厕所。” “那还不快去!” “哦哦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二哥颠颠的小跑着去了。 老太太看着他这二得呵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更加愁的慌了。 她其实是知道老二干的是什么营生的,但是人家有本事,她一个享受儿子供养的,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儿子大了,她说什么,人家也根本就不听,枕头边还有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媳妇,什么都听媳妇的,媳妇的话就是圣旨,哪里还能听她这老太婆的话了。 要说不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每次晚上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她都会到院子像这样坐着,一坐就是坐一晚,以前是为了大儿子而愁,现在是为了二儿子而愁,然而今晚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老二打着哈欠,连裤子都没提利索就出来了,到老娘跟前了才收拾好,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 “妈,你在这想啥呢?” 老太太愁容满面的问儿子,“老二,妈刚才去看那个女孩了,挺好是挺好的,可就是脾气太倔强了,她真能在咱家待得住吗?” 二哥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了,“咋滴啦,她又扎刺了,欺负您了?” 见他立马就要起来冲过去了,老太太赶忙按住了他,“没有没有,那丫头刚才挺乖顺的,我给她盛的饭她都吃了的。”老太太怕他再去打那女孩,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但是心里一想起掉在地上便宜了蚂蚁的那半碗饭,心脏就抽抽着疼。“妈就是担心啊,这得关那丫头多久啊,明天你们就走了,妈看不住她,她再跑了怎么办?还有咱家这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怎么跟乡亲们解释啊?” 老二也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妈的手,“妈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先把她关几天吧,看看情况,要是她实在想跑您也别担心,咱们这地方,蚊子都飞不出的,能跑到哪里去,跟别人解释这事也好说,就说咱买的媳妇,也没啥的,咱有本事,能弄来个媳妇,咱有啥怕的,他们肯定羡慕都来不及呢,”老二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您要是实在是觉得镇不住她,那就把这事告诉梁子吧,让他帮着您看着点,梁子那孩子看着还是不错的。” 说起梁子,老太太就笑了起来,“梁子确实是不错的,你不在家的时候,咱家有啥活都是他帮着我干的,妈都想认他做干儿子了。” 老二点点头,“这事要是您来跟他说,他应该会帮忙的。” “可是啊……妈这心里还是不太踏实啊,老是在跳。”老太太拍了拍胸口,叹气道。 二哥乐了,拉下了她的手,“这心脏哪有不跳的,不跳才麻烦了呢,您老也别担心了,多大个点事啊,更何况这还是个喜事,您有啥担心的。”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放到了老太太的手里,“您要是实在担心,就把这个给那个丫头灌下去。” 老太太捏着纸包问,“这什么呀?”她拆开一看,一堆白色的面面,老太太有些惊着了,连着手都开始抖上了,“这……这不会是……” 二哥笑了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妈,你想多了,这就是个哑药,吃了能让她嗓子变哑而已,喊不了叫不了而已,她要是跟别人胡说八道,您就用这个,保证她这一辈子都能老老实实的给咱家做媳妇了。” “哦……”老太太的心这才安稳了下来,实在是二儿子这太让人心惊胆战的了。她忍不住劝道,“儿啊,咱钱挣得差不多就得了,你别……悠着点吧……” “哎,妈,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有谱的。” 老太太知道说不得,也只能叹了口气,她捏着那个纸包,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 第二天一大早,二哥就和刘芳一起走了,老太太目送他们离开后,就关了小院门,打算去找梁子了,她一个人肯定是镇不住那丫头的,她得把这事跟梁子说说,平时家里有啥事,她没个商量的人,都是找的梁子。 梁子今年应该是十八了,他家穷,爹妈都去大城市打工去了,给他在家里留下了几亩地,奶奶,还有一堆弟弟妹妹。这孩子就在外面上了个小学和初中就回家来了,不过听说学习也不咋地,要不他爹妈也不会不供他了。但是这孩子人还是不错的,很热心肠,村里人人见着都说是个好小伙子的。 老太太到他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正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呢。 第7章 7 “梁子,忙着呢?” 张大娘叫了一声,院中的那个蹲着的身影闻言,这才抬起了头,逆光中是一张虽然有点黑但是却很俊朗的脸。虽然穿的很破旧,头发也又长又乱,但是还是难掩那挺拔的身板,腿也很长,张大娘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要比他矮好大一截。 梁殊每天都起得特别早,早上一起来就要去看卧病在床的奶奶醒了没,奶奶要是已经醒了,他就伺候她换衣服洗漱上厕所,要是没醒他就先去做早饭,顺便就把中午饭也烧出来了。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小懒蛋,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是不会起来的,所以他还得负责叫他们起床,免得上学迟到了。把人都伺候好了之后,他还要给小院里的菜园子浇水锄草,因为是自己家的小菜园,平时吃的菜都出自这里,所以一点农药也没打,要是不精心一点,那就完了,菜都要白送给虫子了。之后他就要去自家的田地里了,不光要照顾自己家的田,还得顺便照顾一下隔壁张大娘家的。不过走之前他要先把水缸里灌满水,还要把晚上烧火做饭的柴给劈好了。村里没有自来水,就连电也是按时按点的给,喝水用水得从自己家里的井中打,弟弟妹妹太小,根本压不动井柄,他中午又不回来,一天都得待在田里,晚上才能回来,所以都得把这些给安排好了才能放心的去田里。 他每天都要走这些固定的步骤,但是今天他却不能去田里了。 奶奶昨晚发烧了,请了陈老师过来,给奶奶打了点滴,他守了一晚上,凌晨两点多烧才退,虽然烧是退了,可是奶奶整个人病后精神还是不大好,他有些不放心,所以今天他得留在家里照看她。 张大娘来的时候,他其实正蹲在地垄上发呆。 梁殊昨晚一晚都没睡,此刻有些头昏脑涨的,但是毕竟年轻,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 “大娘您咋来了?”他站起来打开门让张大娘进来了。 “今天没去田里?”张大娘问。 梁殊说:“我奶奶昨晚发烧了,我有点担心她,今天就没去。” “那现在烧退了吗?”张大娘往他身后的屋子方向瞅了瞅,“你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昨晚让陈老师给打了点滴了,现在烧已经退了,应该没什么事了。”梁殊说。 “哦哦……这样啊……”张大娘搓了搓手,心里正犹豫着,明明路上都想好了怎么跟他说来着,这一见到人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主要是这事还真是不好开口啊。 梁殊看出了张大娘神情间的忧郁,“大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有事直说就行。” 张大娘叹了口气,“大娘找你还真的有点急事,”她往院子外看了一眼,拉住他,“要不我们进去说?” “哦,好。” 梁殊微微蹙了眉,虽说张大娘平时也没少有事找他,但是看她这样心神不定的样子还是第一次,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当然肯定了,她找他也很少有什么好事的,大部分都是麻烦他,找他干活的。不过他也习惯了,这村里人找他,哪个不是找他免费干活的。年纪轻的还留在村里的能干活的劳动力,几乎也没几个了。他还好说话,不找他找谁啊。 梁殊请她进了屋。 他们家是一间大瓦房还带着一个放杂物和柴火的小仓房,瓦房里有三间屋子,一间奶奶住,一间烧火做饭加吃饭的厨房兼餐厅,一间他和弟弟妹妹们住。 奶奶还在睡着,张大娘也就没有去看她了,直接跟着梁子进了右边他住的屋子,这间屋子几乎就是接待客人的客厅了。 梁子招呼着张大娘坐下后,就忙着要去给她沏茶倒水。 张大娘拉住了他,“别忙活了,大娘不渴,别倒了。” “哦……”梁殊放下暖壶和茶杯,在她对面坐下了,“那大娘您有啥事就直说吧。” “我……”张大娘嘴唇动了半天才艰难的说了出来,“昨天你二哥不是回来了吗,他……他给你大哥带回来一个媳妇。” 梁子愣了半天,发胀的脑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啥,“二哥给大哥带回来一个媳妇?” 张大娘点点头,“是啊。” “那不是好事吗?大哥终于有媳妇了。” 张大娘皱了皱眉,知道他没听明白,“是好事,可是就是那女娃子脾气有点倔,本来……本来已经说好的,但是到了咱家,知道你大哥是个瘫吧,就不乐意了,可咱都花钱了的啊,都把她买回来了,她怎么能反悔呢!” 张大娘其实是想说实话的,但是这种实话怎么能说的出口呢,临时灵光一闪,也算是急中生智了,她看着梁子渐渐皱紧的眉头笑了笑,“大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才来找你的,想找你商量商量。” “既然她不愿意,把钱退回来不就行了吗。”梁殊说。 “这怎么能行呢!”张大娘见梁殊竟然是这个态度有些急了,“你也知道你大哥这个样子,一辈子都不可能起来了,你二哥好不容易帮他找到个媳妇,怎么能轻易就放她走呢,咱家也不会亏待她的,好吃好喝的能养的起她的,而且钱是给了她爹妈的,她爹妈都同意了的,她凭什么不同意,再说现在要是让她走了的话,咱们上哪找人要钱去,这丫头现在可是身无分文的。” 梁殊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头有些痛,他自己家的事还没处理好呢,哪里还有耐心管别人家的破事,但是他烦归烦,还是耐着性子劝着张大娘。 “大娘,既然人家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你就算把她留在家里,她老这么倔着,你不是也只有光生气的份,还钱的事你直接找二哥不就行了,人是二哥带回来的,他肯定知道怎么办的。” “但是你二哥和你二嫂今早刚走了,他们一走,回来就没个时间了。” 梁殊沉默了。 张大娘说:“大娘找你呢,其实就是想让你帮我劝劝那丫头,我一个老太婆说的话没有力度,你帮大娘跟她沟通沟通,跟她说说道理。” 梁殊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也只能试试,毕竟这种事……” 张大娘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试试就行,试试就行。” 事情是答应下来了,可是梁殊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时间去她家办这事。 奶奶这一病就是好几天,他这几天都一心一意的守在她的床边,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管旁的事了。好不容易等她好了些,他还要去田里,仅仅没去几天而已,田里的小杂草就要泛滥了。他又在田里忙了好几天,据张大娘来找他就已经一周过去了。 要不是张大娘又来找他了,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正好是这天傍晚,梁殊想早点回来做饭,却不想被张大娘在家门口堵住了。 “梁子啊。”张大娘满脸愁容,“大娘上次找你的事……” 一看到她,梁殊才想起来她家的事,知道今天是非去不可了。 “对不起啊,我奶奶的病这几天都没好利索,我就没倒出功夫来去您家,要不我现在就去看看吧。” “哎,那真是麻烦你了,大娘也是没办法了啊。”张大娘叹了口气,“那丫头实在是太倔了。” “那行吧,我现在跟您去,不过我得先回家把东西放一放。” 梁殊进屋去放了刚从山上砍下来的柴火,张大娘听见他嘱咐了兔哥几句,然后出来了。 “走吧。” 张大娘简直欣喜若狂,“哎,好。” 夕阳中,整个小院都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梁殊跟随着张大娘,她进了院径直走到了小仓房前。 小仓房平时都是放杂物的地方,此刻却门窗紧闭,门上还上了一把大铁锁。 梁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人就在这里? 一打开门,一股灰尘夹杂着发潮的霉味扑面而来,金黄色的阳光瞬间就照亮了阴暗的屋子。 梁殊走进几步,才看到靠着中间的梁柱坐着一个女孩。 头发又乱又脏的挡在脸前,根本看不清脸。 她把头埋在膝盖上,听到他们走进来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梁殊突然想起那天早上碰到张二哥时他扛的那头猪,这就是那头猪? 他想起自己还专门给人家送过一把杀猪刀,心情顿时就有些复杂了。 张大娘走近前,“姑娘啊,这都多少天了,你这副样子,就是死了我们也不可能放你出去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女孩闻言突然抬起了头,双目血红,拿起手边的一只碗就摔了过来。 梁殊手疾眼快,拉开了张大娘,碗砸在墙上,声音清脆而又单薄。 张大娘还欲再次开口,被梁殊制止了,“大娘,要不您先出去,我单独和她谈谈。” “那梁子,就麻烦你了。”张大娘别无他法,只得叹息着走了出去。 “恩。” 梁殊拉了灯,关上了门,转身之时只见那女孩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眨也不眨,虽目露凶相,但是她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胆怯,见他看到了自己的手,她便仓皇的把手藏到了身后。 梁殊微微一笑,刚往前迈一步,那女孩就如临大敌般使劲往后缩着,虽然她根本就没有缩多少,想了想,他还是顿住了脚步,没在往她跟前走。 “你别怕,我只是来劝你几句话而已。” 他倚靠着门,尽量放缓语气跟她说话,声音有点低,因为他怕他稍稍大声点,这女孩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就要彻底的崩断了。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你这样死磕着除了自己遭罪也没有任何的用处,还不如先慢慢的待在这里,等他们都放松对你防范的警惕了,再想办法逃跑也不迟啊。” 女孩只是瞪着他,也不说话,眼睛里却慢慢续满了泪花。 梁殊突然就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他偏开了眼,说:“张大娘跟我说你是买回来的,但是我想事情恐怕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你要是有什么苦,你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到你,还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的。”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空气就此就安静了下来,头顶的灯光晃得人眼晕,明明同样都是光,却没有外面夕阳半分的温暖,灯光下小仓房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破败不堪。 这样的境况下,说这样的话,可信度其实几乎为零。 鬼使神差的,梁殊突然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真的不是坏人。” 对面的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响应,梁殊忍不住转眼去看她,才发现了她的异样。 他脸色一变,“喂!你怎么了?” 第8章 8 梁殊冲过去正好接住了往旁边倒下去的蔡袅,他本是好心想扶住她,却不想这女孩一见他过来了,立马又惊醒了,小拳头小爪子直接就往他脸上招呼上了。 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他的脸还是被抓花了,梁殊不得不抓住了她的手,她挣脱不得,这才老实了下来,只用一双明明惊恐却又假装骇人的眼睛瞪着他。 两人面对面互瞪着僵持着,此时梁殊才看清了她的脸,又/红/又/肿还脏兮兮的,他心里嫌弃的吐槽了一句,张二这是什么眼光啊,这么丑! 他看她脸上冒了很多的虚汗,手也是特别的热,便猜想她可能是发烧生病了,想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抓着她手的手腕却被突然一扯,然后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操!” 这丫头竟然咬他,抱着他的手腕就是狠狠的一口,无论他怎么推她,她就是不松口,梁殊觉得自己的肉都要被她给咬掉了。 “别咬了!”他挺想给她一巴掌的,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 挣扎间,新鲜的血液就顺着手臂流了下来,在地上流了一滩,就在梁殊觉得自己要被这丫头给咬死的时候,她却松了力度,慢慢滑倒在了一旁。 这是昏了? 梁殊觉得有些委屈,他这被咬的鲜血直流的都没晕呢,这一个咬人的倒是晕倒了。 他赶忙抽出还被她紧攥着的手,一动就是一阵疼,不过还好还好,这丫头还算是口下留肉,没给他咬掉了,但是也快了,她要是不晕过去,自己手腕上的这块肉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这丫头是有多饿啊,连人肉都敢吃。 “张大娘!” “哎!”张大娘一直在外面,听见他叫她就立马进来了,一进来就被这满地鲜血的场景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看见梁子的手腕心头一阵突突狂跳,差点又是一阵晕厥,“梁子,你没事吧?” “没事,大娘,你先把她脖子上的链子解开,她发烧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张大娘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蔡袅,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点!钥匙呢!” 梁殊看见她这样就一阵心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犹豫,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真要把人关死在这里吗! 他虽然平日里温和,很少发脾气,但是一个大男生,发起脾气来也是很有威严的,张大娘也有些慌张了,立马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了钥匙递给了他,“在这,钥匙在这。” 梁殊解开了拴在她脖子上的链子,直接把她抱了出去。 “你这手……怎么办啊?”张大娘看着梁殊将蔡袅放在了屋里的床上后,问梁殊。 他的手还在流着血,估计是静脉被咬破了。 “只能叫陈老师来了。” “叫陈青喆来?”大娘立马不愿意了,“梁子,不行啊,不能叫她来啊!” 梁殊皱着眉看着她。 张大娘说:“你叫她来,咱们怎么跟她解释啊?” “那不叫她来怎么办,就让这丫头在这挺着烧死吗?” 张大娘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满脸愁容。 梁殊叹了口气,跟她说,“你放心吧,陈老师也不会多问什么的,她要是问了的话,你就直接实话实说吧,人都在这里了,大家早晚都要知道的。” 张大娘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她心虚,终于弄来个儿媳妇是好事,她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可是这姑娘不愿意,那就是给人添堵的事了,她其实也不怕被人知道,她是怕丢人,她一个婆婆,连个儿媳妇都镇不住,多叫人笑话。 张大娘叹了口气,“行吧!” “那我去找她吧,大娘你先给这姑娘擦擦脸降降温啥的。”梁殊拽了块手巾,边包着手腕边走了出去。 夕阳洒在乡间的小路上,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此刻这样的阳光却只让人烦躁,不过即使再烦躁,梁殊也能慢慢的收起自己乱糟糟的情绪,至少在陈老师面前,他要换个情绪。 他到小学堂的时候,正好赶上放学,小豆子小果子还有其他的几个小孩子正在教室外的空地上玩三步连。 “殊哥哥!殊哥哥!” 小果子老远就看见了他,一看见他,连游戏都不玩了,张牙舞爪的就跑过来扑到了他怀里。 梁殊蹲下来接住了她,笑着温柔的问,“已经放学了,怎么还不快点回家?” “小旗子在问陈老师问题,我们等他呢。” 梁殊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到教室门口把她放了下来,“哥哥进去把小旗子给叫出来,然后你们快点回家,小兔子正在家里等你们回去吃饭呢。” 一旁的小豆子扁了扁嘴,“今晚又是兔哥做的饭吗?我不想吃他做的饭了,难吃死了,”他拽着梁殊的裤腿来回的晃着撒着娇,“我想吃殊哥哥你做的饭。” 梁殊一掌扒拉开他的小黑爪子,指着他说,“告诉你啊,臭小子,不吃兔哥做的饭,那就没饭吃了。” 刚扒拉下去一只小黑爪子,小果子的爪子又扑上来了,“那殊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饭吗?” “殊哥哥今晚有点事,回去的可能会晚些,你们回家先吃,不用等我了。” 小豆子突然嘿嘿一笑,“殊哥哥是不是找陈老师去偷吃好吃的去?” “去去去,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吃。”梁殊假装瞪了他一眼。 小豆子朝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梁殊叹了口气,一回头,陈老师已经领着小旗子站在了教室门口了,得,跟这帮小屁孩闲扯,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也不用进去叫小旗子了。 “陈老师。”梁殊微微一笑。 “是来接孩子的吗?”陈青喆也笑笑。 梁殊摇了摇头,“不是,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陈青喆有点惊讶,但随即又了然了,担忧的问,“是你奶奶?” “不是,我奶奶这几天挺好的。”梁殊又摇了摇头,他拉过站在陈青喆旁边的小旗子,对他说,“先跟小豆子和小果子回家吃饭去吧。” “嗯,好。”小旗子跟他点了点头,拉着书包带又乖乖的跟陈老师再见,“老师再见。” “哎,再见。”陈青喆跟他挥了挥手,看着手拉着手一起走的三个小朋友,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三个小朋友齐声喊道,“好,老师再见。” 陈青喆感慨的说,“他们三个中,也就小旗子是最认学的了。” “是啊,他可能会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希望了吧。” 陈青喆感觉到了他这话里的一丝异样,看了看他,笑了笑,“也不能这样说啊,不读书也不代表就没有希望了啊。” 梁殊扯了扯嘴角,“不读书,一辈子扎根在土地里,生从土里来死回土里去,有什么希望啊。” 陈青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沉默了下来,半响后才开口问,“你找我……什么事?” “哦……”梁殊又走神了,这才想起正事来,“张大娘家有人发烧了,我找你来去看看。” “张大娘?”陈青喆有些疑惑,“她家除了那个常年卧床的大儿子还有别人?” 梁殊一时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向她解释好,“额……这事说来话长,去了你就知道了。” 陈青喆刚想再问什么,突然看到了他手上裹着的毛巾渗出来的血迹,一惊,“你这手!怎么回事!” 梁殊无所谓的说,“没什么大事,额……就是可能……静脉断了而已。” “静脉断了!!!”陈青喆瞪着他,一时间被他气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静脉断了叫而已!!!” “哎,这……”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陈青喆二话不说给带进屋里去处理伤口去了。 她推着他坐在凳子上,直接把医用的工具箱都搬了过来。 “哎,真不是多大的伤口啊。” 见梁殊还在嘿嘿的一脸没心没肺的笑着,陈青喆又瞪了他一眼,语气也甚是不好,“怎么伤的啊?” 梁殊没有回答。怎么伤的?被咬的。被谁咬的?一个女人。这要回答下去那还得了。 不过就算他不回答,这问题也根本藏不住,陈青喆一揭开毛巾,就什么都暴露了,梁殊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完了,他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青喆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专心的跟他处理伤口,她是个医生,不该问的也知道不该问,虽然她知道这明显就是个人咬出来的,但出于医生的谨慎,她还是问了句,“动物咬的吗?用打狂犬疫苗吗?” 梁殊尴尬的笑了笑,“是动物咬的,还挺凶的呢。” 陈青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不用打狂犬疫苗的,不用打,哈哈……嘶……” 陈青喆冷酷的说,“疼就忍着点。” “哦哦……” 陈青喆认真的给他处理着伤口,还给他做了个小手术,做了局麻然后把他快被咬掉了的那块皮肉给缝上了。她是重点高校的医学生,虽然技术还是有保障的,但这样帮他处理还是很有风险的,不过身处这样的偏远的地方,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处理完之后,陈青喆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梁殊都认真的听着,可是却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冷了,不过也可能是他多心了,陈老师平时也是个不太热的人,总是他在一直在拿热脸往上贴。 第9章 9 张大娘还算是有心,梁殊和陈青喆到的时候,她已经给蔡袅整理过一番了,帮她擦干净了脸和手,虽然衣服很脏,头发也乱糟糟的,但至少能让人看清眉眼了,除却脸上还有些撕胶带时弄的红肿和一些被打出来的青紫外,倒是个很好看的,所以梁殊看见躺在床上的蔡袅时,也同样和陈青喆一样有些惊讶。 梁殊揉了揉鼻子,想起自己刚刚还说她丑来着,心中暗叹,原来还挺好看的哈! 陈青喆倒是挺镇定,没有说什么,打开医药箱,低头就开始给蔡袅量体温做检查了。 张大娘站在一旁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应,一脸面无表情,这才放了心。 她还有心关心一下梁殊,问他,“你的手没事吧?” 梁殊无所谓的说:“没事了,刚才陈老师给处理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陈青喆一边忙着一边看了他一眼,梁殊冲她嘿嘿乐了乐。 见陈青喆只是简单的给蔡袅挂了水,张大娘忍不住问道,“她没什么大碍吧?” “暂时没大事,发烧而已,温度降下来就好了,得需要挂两瓶水,这瓶吊完了大娘你记得给她换,”陈青喆调了调吊水的流速,“她身上其他的伤,我粗略的看了看,没有骨折,只是有些淤痕而已,我给你一管药膏,她醒了给她涂上,瘀青会好的快。” 张大娘点了点头,“好好好,那个,谢谢陈老师了。” 陈青喆微微一笑,“不客气。”她关上医药箱,“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吧。”梁殊说,“大娘,那我也直接回家了。” “哦哦,好的,真是谢谢你们了。”张大娘说。 目送梁殊送陈青喆走出了院门后,张大娘回了屋,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蔡袅深深的长舒了一口气,盯着她看了好久后,脸上渐渐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这儿媳妇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前两天他跟大儿子说的时候,大儿子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那瞬间就亮起来了的眼睛,说明他还是欢喜的,这就值得了,只要能让老大开心了,不管咋样,都值得了。 张大娘的眼睛里渐渐泛出了泪花,她使劲的眨了眨,泪花却越眨越多,不得不用手揉了揉眼睛。她的那双手也是布满老茧,老人家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图的是个啥,就是个儿女幸福,天伦之乐,虽然老大这辈子算是完了,一个活死人,可是最起码,她还是希望在她走了之后能有人照顾他啊。 乡村小路,没有灯,很黑,所以梁殊得亲自把陈青喆送回家,两人一路上都异常的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眼前出现村长家明耀耀的灯光的时候,陈青喆停下了脚步。 梁殊跟在她身后走了一路的神,她停下来的时候他差点撞上去,等看着眼前小院里的灯火时,这才恍然大悟般叫道,“啊,到了啊。” 陈青喆本来是微皱着眉的,却被他这副傻样给逗乐了,她笑容深深,“是啊,我到家了。” 梁殊看着灯火下她明艳的笑容,突然就有些不敢直视她了,有些局促的说,““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陈青喆渐渐敛了笑容,有些欲言又止,“那个……”以她的身份其实她并不应该问,但是吧,总觉得还是应该问问的,不然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梁殊看出了她的犹豫,“你还是想问我是吧?”他叹了口气,“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反正早晚全村人都得知道的,刚才那个女孩是张大娘家新给张大哥说的媳妇,是张二哥带回来的。”梁殊皱皱眉,“说是本来过来的时候是同意的,但是到家了之后又不同意了,所以才闹成这样。” 陈青喆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我……只是好奇,就问问,”她笑笑,“跟我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她挥挥手,“那……晚安了。” “晚安,”梁殊也挥挥手,看着她走进了灯火光明里。 陈青喆是两年前来这里支教的,今年过了年,她就要走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梁殊走在漆黑的小路上,借着月光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往路旁的草堆里一挥,就从里面窜出来一堆疯狂乱撞的小飞虫。 他笑了笑,自己纠正了自己的话,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也不可能再见了。 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人生只是一场从相遇到分别的旅行,你从妈妈肚子里出生,开始看见这个世界,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然后有人携手走了一生,一起看遍各种风景事物,到最后各归黄土,有人只相伴了一段短程便分道扬镳,一生都不再遇见,最后依旧是各归黄土。 梁殊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这段话了,又或许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叹了口气,自己竟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继续朝路旁的齐腰高的草堆挥舞着小树枝,一堆的小飞虫里居然还真的让他赶出来了一只小荧光。 梁殊扔了小树枝,一把捧住了这只小荧光,想着带回去给那几个小崽崽吧,自己这几天忙的都忽略他们了,都没有好好看看他们的功课了。 他一回家,一群小崽崽就围了上来,都没有他腰高的小个头,还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蹦,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叫着,“殊哥哥回来了,殊哥哥回来了。” 梁殊笑着躲开他们,“来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什么了!” “什么呀什么呀?”几个崽崽都眼巴巴的仰着头瞅着他。 梁殊把手张开,小小的荧光就飞了出来,崽崽瞬间就欢呼了起来,“哇啊啊!是萤火虫呀!” 小萤火虫重新获得了自由,便从众人眼前翩翩的飞过去了,几个崽崽都有些看傻了。 还是梁殊提醒他们,“它要飞走了,你们还不快去追!” 崽崽们这才醒悟过来,呼啦啦啊啊喊着的追过去了。 “小旗子。”梁殊叫住了跑在最后面的小旗子。 小旗子留恋不舍的目光还停在众崽崽追赶的小萤火虫上,却还是乖乖的停了下来站住了,叫道,“哥哥。” 梁殊:“兔哥和奶奶呢?” 小旗子:“在屋里呢!” 梁殊:“今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小旗子:“没事的,奶奶吃完饭就去睡觉了,兔哥刷完碗也去睡了。” 梁殊挑挑眉,“你们没帮兔哥洗碗?” 小旗子皱皱眉:“他不让我们帮。” 梁殊扒了扒他头发,“你们作业都写完了没?” 小旗子也扒了扒被他扒拉乱了的头发,“写完了的。” 梁殊见他眼珠子时不时的就往萤火虫那边瞟,有些好笑,“去玩吧。” “嗯!”小旗子跟得了特赦令了似的,立马就跑开了。 看着小家伙们围着一只萤火虫开心的笑脸,梁殊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他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小旗子小果子小豆子还有几个年纪更小的总共六七个小崽崽,却只有小旗子是他自己的亲弟弟,其他的都是叔叔姑姑家的。他们这个村,几乎家家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只有一些老弱妇孺和老弱病残了。几个叔叔姑姑照顾不了小孩子,就直接把他们留在了老家,正好老家里有他这么个闲着的人,不用白不用。起初梁殊也是很不愿意的,他自己都是个孩子,还要再带一群比他小的,除了头大就是烦,但是老爸老妈帮着叔叔姑姑们说他,众口讨伐批评之下,他实在没扛住,就答应了,这一答应,就已经三年了。他们把这些崽崽们丢给他之后,三年都已经没回来了。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都快成了这几个小崽崽们的爹妈了。可是除了叹口气之外,他再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没办法,就是这么无奈。 梁殊起身回了屋,忙了一天了,他也很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一进屋,就听见兔哥震天响的呼噜声,梁殊看着那张被自己养的白白净净肥肥胖胖的脸,只有满心无奈。 兔哥是他大伯家唯一的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是个傻子,智力只有五六岁,大伯也把他交给自己了。他虽然块头特别大,但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有时候甚至帮倒忙,总是乱发脾气,摔家里的东西。梁殊照顾一众的小崽崽已经够心累的了,还得来安抚照顾他,可想而知,他有多累。不过还好,今晚兔哥还算是给力,真的乖顺的照着他的叮嘱做了饭,没有闹什么。 兔哥睡得正香,估计是热了,把被子都给掀了。梁殊上了炕,好心的帮他盖好被子,打算脱了衣服就准备睡了。但是他没想到,这脱衣服竟然成了个大难事。 陈青喆把他的手臂缠绷带缠的跟个棒槌似的,他一只手,衣服根本就褪不下去,折腾了好几分钟,梁殊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朝外吼,“小旗子!进来!” 几十秒之后,小旗子颠颠的跑了过来,他玩的满头大汗,进来的时候眼神还是有些抱怨的,不过自家哥哥,他不敢表现出来,“哥哥,怎么了?” 梁殊:“帮我把衣服脱了。” 小旗子:“啊?” 梁殊:“啊什么啊!快点!” 小旗子:“哦……” 梁殊舒服的享受着被人伺候着更衣的感觉,末了在小旗子把他伺候完了要走的时候还命令道,“你们几个也别玩太晚,玩完了之后把萤火虫放了就睡觉吧,明早我看谁再起不来床的,直接打屁股。” “哦,好。” 小旗子答应着走了后,梁殊想,他这保姆其实当的也不错了,猴子头,大哥大,想指挥哪个就指挥哪个,谁敢不听他的。 还好小旗子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一哼,心里吐槽道,你也就会指挥我了。 虽然手臂还在疼着,但是这一夜梁殊睡得挺香,却不知隔壁又是一夜煎熬。 第10章 10 可怜张大娘一大把的年纪了,却真的听了陈老师的话,守了蔡袅一整夜,等到半夜一瓶挂水滴完了,给蔡袅换了新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不那么烫了,一颗心这才放松的安定了下来,但是她却也还是不敢离开,她怕再出现什么意外,在这丫头醒来前,自己就辛苦辛苦,守守吧。毕竟是要给自己做儿媳妇的人,她不求别的,只求这女娃子能够感恩就好了,自己多对她好一点,赶明她就能对大儿子好一点了。 但是她毕竟是年纪大了,整整一夜不闭眼哪里真的熬得住,最后还是靠在床边睡着了。 可她哪里想到这一睡就是人事不知了,等她醒过来后,这床上哪里还有蔡袅的影子,只剩下了一截还在滴着血的输液管,把床单都给弄脏了。想是这丫头扯了输液管,趁她睡着就跑掉了。张大娘瞬间就慌了,这儿媳妇怎么能就这么让她跑了呢! 她慌乱的起身,却因起的太猛了,又是一阵眩晕,本以为这次也能缓一会就过去了,但是这次她却没能撑过去,两眼一黑,便彻底的没了知觉,身后的塑料凳子因为年久风化,被她一压,咔咔的在她身下碎了一地。 梁殊是被吵醒的,他本来正在做着一个特别美的梦,梦里是回到了给小旗子过生日的那天。 小旗子从半夜十二点就开始激动的问他爸爸妈妈会不会回来给他过生日,梁殊知道他俩是肯定不会回来的,但是他看着小旗子那可怜巴巴期待着的小眼神却真的不忍心告诉他,就叫他快睡吧,不睡觉就不给他过生日了,搪塞着含糊了过去。没想到等他早上醒来伺候奶奶起床做饭的时候,却发现平时睡懒觉的小家伙今天却坐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路口的方向。梁殊瞬间就头大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正正经经的告诉小旗子,爸爸妈妈很忙,他们要在外面努力挣钱,这样以后才能在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买更大的蛋糕。小旗子那双本来闪闪亮亮的眼睛,听到他的话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梁殊揉揉他的头发,想安慰他什么,自己心头却泛起了一阵苦涩。他知道小旗子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就想给小旗子做顿好吃的哄哄他吧,平时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什么油水,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杀猪,但这次他就想给小旗子杀头猪,也许是源自他自己小时候的愿望没能实现的遗憾吧。 几个小崽崽一起床就听说要杀猪,立马兴奋激动的不行,都不想去上学了,想看他杀猪,毕竟这种大场面只有再过年时才能看到,被梁殊踹着才滚去上学了。他自己却没去地里,留在家里琢磨着怎么杀这头猪。 他的性子,别人找他帮忙,他肯定义不容辞,但他自己遇到难事,却是从来都不会求人的,只自己一个人闷头干。 梁殊其实是从未杀过猪的,他只看见过别人杀。这次自己动手才知有多难。 首先这没有工具就是个难事,还好他想起来张大娘家是养了两头几十年的猪的,从她家借来了把杀猪刀,连砍带锯整整折腾了一天,才终于把一头猪弄成了一块一块的。 晚上几个小崽崽回家后,一起帮着忙,才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猪肉。 现实是挺好的,但是在梁殊的梦里最后的美好却出了岔,到嘴的猪肉没吃成,隔壁张大娘家的二哥回来了,一看他家吃了猪肉,给全盘端走了,他一出厨房,看见几个小崽崽大哭着,一问火就起来了,正要去抢猪肉,就醒了。 “操!”梁殊拧着眉坐了起来,一动不动的沉思着。 他揉了揉还使劲往一起闭的眼皮,眼角却瞥见了微开的门缝里的几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他起床气挺大的,所以几个小崽崽胆子再大也不敢靠近刚起床时的他。 他挑了挑眉,问道,“奶奶起床了?” 几个小崽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小旗子给推了出来,小旗子无奈的回答,“起来了,我们看哥哥你还在睡,就帮着奶奶穿衣服洗漱上厕所完了。” 梁殊点了点头,还算不错,但是他嘴上并没有表扬他们,这帮小崽崽给他们点颜色他们就能上房揭瓦了,他可不能把他们捧得太高了。 他又问,“外面干什么呢这么闹腾?” 小旗子回答,“听说是在找人。” 梁殊本来放开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找人?找什么人?” “听说是张奶奶家里丢了人。” 梁殊表情一下子就严峻了起来,吓得小旗子噤了声,几个小崽崽也胆战心惊的面面相觑着。 梁殊叹了口气,想狠狠的搓搓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已经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棒槌。 他嘴角微勾,招呼着几个小家伙,“过来给哥哥穿衣服。” “哦……” 几个小崽崽一个跟着一个乖乖的走了进来,他只坐在炕边,给他穿衣服的就穿衣服,穿裤子的穿裤子,穿鞋的穿鞋。 梁殊本来乱糟糟的心,瞬间就想被顺了毛一样,暖洋洋的,他问道,“今天是周末吧。” “恩,”回答的又是小旗子,“陈老师说我们可以不用去学校。” 小豆子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眨着眼睛偷偷瞄着他,梁殊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看什么看,不去学校学习你们在家也不能乱玩,也得学习。” 小豆子噘了噘嘴,又低头乖乖的给他整理衣服了。 梁殊在他们的帮助下洗漱的时候才注意到兔哥不在,他立马警觉的问,“兔哥呢?” “去看热闹了,我们也拦不住他。” 梁殊把嘴里的一口牙膏吐了出来,又含了几口水,漱了几次后,擦干净了嘴后跟他们说,“我去把他带回来,你们在家乖乖学习,早饭你们自己热热昨晚的剩饭吧,不准不做啊,你们不爱吃奶奶还要吃的!” 几个小崽崽一起乖乖的答应了,梁殊去看了看奶奶,确定没什么事之后,这才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见各处都是人,这场面怕是全村人都出动了吧,平时过节都不见得有这样的人多。 梁殊在去张大娘家的路上恰巧就逮着了金姑,她是村里最是能听风就是雨的人,嘴巴还大,有什么都憋不住。 “金姑,这么热闹是怎么了?” “害!听过是张大娘新娶进门的儿媳妇跑了。” “儿媳妇?你们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张大娘自己亲自说的啊!这口风也够紧的,娶媳妇这么大的事都没跟大家说,出了事才说。”金姑啧啧了两声,凑近梁殊小声跟他说,“我跟你说,这事还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呢!” “我今早路过她家门口,看见大门四敞大开的,就觉得不太对,然后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声特别大的响,我刚想进她家看看,门口就冲出来一个人,还把我给撞了呢,他跑的那么快,我这也追不上,就进屋去看了。你猜怎么着?哦!我的天!张大娘当时浑身都是血的躺在地上,屋里的东西都碎了,那场面那个吓人!还是我抓紧去叫人来的呢!这要不是多亏了我,要是没人发现的话,张大娘当时肯定就完了的!我……” 梁殊打断了她,“那你看到那个跑出来的人往哪边跑了吗?” “害!这我哪能看得清啊!黑灯瞎火的,我连人长得什么样都没看清,就看见个黑影,挺高挺瘦的,再说咱们村路口这么多,谁知道她拐到哪里去了!这不全村人都在找呢么!大家都说要给张大娘找杀人凶手呢!这女人可是差点都杀了人呢了!哎……我这还没说完呢,你小子跑什么啊!” 梁殊越听脸色越不好看了,他顾不得金姑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直接拔腿就跑着冲着张大娘家去了。 虽然此事与他无关,而且无比麻烦,但是他就是无法放手不管,一是张大娘求着他了,二是那个女孩……好歹也是个长得挺漂亮的活生生的人,难道真在这里闹死了闹疯了什么的,那他心里肯定过不去。 与路上乱哄哄的人同样的,张大娘家也围了一群的人,而且以大娘大妈居多。张大娘被众星拱月般的围在昨晚蔡袅躺过的那张床,梁殊使了浑身的劲才成功的挤进了包围圈,并在里面惊喜的遇到了陈青喆。不过这种情况遇见她也不是奇怪的了,张大娘正趴在床上哭,刚被包扎完,身上还穿着那件满身是血外套。 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叽叽喳喳的义愤填膺的,梁殊也不好意思插口,只得悄悄捅了捅陈青喆,悄声问她,“张大娘怎么样了?” 陈青喆拉着梁殊退了出去,找到块没人的地方,这才告诉他,“张大娘只是背部被风化的碎塑料给划伤了,并没有扎多深,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梁殊舒了口气,“那就好。” “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那个女孩吧,现在大家一致都认为是她想要杀了张大娘,我也没办法开口跟他们说,我说一句他们就怼我十句,张大娘也就知道哭,一句话也不说。” 陈青喆说完沉默了,梁殊也沉默了。 半天之后她说,“梁殊,张大娘家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看那女孩也挺可怜的,你能不能帮着找找她,先带她藏一藏,等这些人找不着人了,风头过了,再把她交给张大娘,让他们自己关上家门在自己家里解决,本来没多大的伤,要是硬被这些人说成是杀人,那这女孩就完了,一张嘴她况且说不过,更何况这全村的人呢。不能让她被这些人先找到,如果让他们插手,他们肯定不问青红皂白,到时候闹成什么样子还不一定呢,情况肯定会更糟,真要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第11章 11 “好。”梁殊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陈青喆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啊,这么麻烦的事都不拒绝一下吗?” “不会,你就算不跟我说这些话,我也会去找她的。” “好吧,”虽然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但毕竟是初秋,清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微微凉的,陈青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应该的。”梁殊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外面冷,要不你先进去吧。” 陈青喆回头看了一眼,张大娘的屋子门口,仅从外面能看到的方寸之地就拥拥堵堵了数不清的昏暗身影,影影绰绰的,还伴随着嘈杂的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只叫人看一眼就压抑沉闷的不行,她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这里也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就先回村长家了。” 梁殊也往她背后看了一眼,“也好,我送你吧。” “不用了,大白天的,你还是抓紧先去找那个女孩吧。” 梁殊迟疑了一下,没有坚持,点了点头,“好。” 他们村不算小,路也很多,尤其是七拐八拐的岔路口多的让村里的人一不小心都会迷路,所以在路上看到一队一队的搜寻的村民时,梁殊并不太担心他们能马上就找到她。 他担心的是怕她去了后山,他们村前面是隔绝整个世界的断崖,可后面却是一片未开发过的原始森林,森林之后是连绵不绝的广袤山脉,连村里人都不敢轻易进去,有没有什么野生的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他也不知道,但是毒蛇毒虫是肯定少不了的,被咬一口被叮一口也不是好受的,而且要是她跑到森林里面太深的地方,找到她的希望可能就真的渺茫了。 不过现在距离她跑掉也不过才一两个小时而已,她应该跑不了那么远,而且这么多人都在找她,闹这么大的动静,按道理她肯定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没人了她再出来。 在这个村里,要说能躲人的地方,没有人会比梁殊更清楚了,他可是从小就和小伙伴一起玩躲猫猫玩大的,有的时候玩野了,要是他自己不主动出现,几天几夜都没人能找到他。 不过…… 其实也是没有人来找过他…… 梁殊收回思绪,村里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那个砖厂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他找了条没人的近道,直接迈开长腿飞奔。 风吹起了他微长的头发,吹飞了他黑色的外套,吹透了他黑色的运动裤,他只是阳光下的一道黑影,梁殊很久都没有这么狂奔过了,久违的心脏都要跳出来跟他一起飞起来的感觉,真爽啊,可惜他还来不及怀念一下这种感觉,就到地方了。 原来才这么短的距离啊,小时候还觉得挺远的呢,现在都没来得及让他喘一下,梁殊有些郁闷。 砖厂很大,是以前的一个外地人开的,听说年轻的时候来这里下过乡,在这里留下了很深的感情,很想帮助大家,就在这里投资开了这家砖厂,一开始也是真的很有效果的,村里所有人都是一边务农一边在砖厂工作,但是不幸的是后来这位先生病逝了,砖厂没人愿意接手,就荒废了。 梁殊到的时候,正好碰到刚从砖厂出来的几个人。 “哎!梁子!来这儿干嘛呢?” “跟你们一样,过来帮张大娘找人。”梁殊说。 “害!我们刚找过了,啥也没找到,走吧,跟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 梁殊刚来就被他们几个拽走了,他很无奈的不得不跟他们一起走了,不过心里也松了口气。 砖厂的某个砖窑里,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堆砌的废弃的红色砖块,窗洞里透进来的阳光,在潮湿的地上只照出了一个光圈,光圈之外是冰冷潮湿的无边无际的阴暗,光圈之内是飞舞沸腾的尘埃颗粒。 蔡袅正躲在一堆砖堆出来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她很冷,昨夜似乎下过雨,空气都是冷冰冰的,即使有阳光也暖和不了。 她又不敢走到外面阳光下,只能躲在这里。外面的人都在找她,刚才还有人过来。她也想过要不要出去,也许他们能救她离开这里呢,但是听到那些人的话,她就放弃了。这里的人都是坏人,没有人能救她,她只有靠自己。 刚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而她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从家出来时穿的单薄的夏季校服。 她很想家,她很想妈妈,很想爸爸…… 眼泪又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了,蔡袅强行把他们憋了回去。 哭,是没有任何的意义的。 腿蹲麻了,蔡袅干脆坐了下来,然后要干嘛呢,等吧,等天黑,他们找不到自己了,估计就回家睡觉了,她就可以出去了,就出去找离开这里的路了,要走的远远的,不,走不行,得跑,走不了多远,还是会被他们找到的,要一直跑,要一直跑到遇见人,遇见车,然后才能报警,找警察叔叔,然后就能回家了…… 不过…… 蔡袅皱了皱眉,来的时候,好像有一段路是坐船了? 恐惧,害怕,焦躁,担忧,像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一起,堵在心头。蔡袅想顺一顺自己的思路,可是这种时候,这种情况,怎么可能顺得清,算了,走一步算一步,逃出去就行,离开这里就行,跑掉了就行。 时间在安静里变得异常的缓慢,蔡袅盯着窗口阳光投下来的光圈,它在数数中缓慢的挪动着,从一到十,从十到百,从百到千,从千到万,从万到无穷,然后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了。 下午了吧? 下雨了…… 又下雨了…… 更冷了…… 打雷了…… 滚滚雷声,听来骇人,却能神奇的让人的心静下来。隐藏在阴暗里的鬼神,都能被这雷声给吓走了吧。 没有鬼…… 哪有什么鬼…… 鬼哪有人可怕…… 不要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 天黑了…… 终于黑了! 蔡袅挪了挪身体,坐得四肢都僵**,要是人真的能灵魂出鞘就好了。 虽然天是黑了,但是蔡袅还是在砖窑里待了好一会,等的越晚,她被人发现的机率就越小。 等她觉得差不多了,才鼓起勇气冲进了雨中。 夜深人静,乡村里的人睡得都很早,此时外面连一点灯火都看不到了,耳边只有淅淅刷刷的雨声。 雨很大,蔡袅刚出来几秒钟就被浇了个透。她抹了一把脸,正琢磨着往那边走的时候,她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可终于出来了啊!” 蔡袅被吓了一个激灵,循声看去,却见从一片黑影中突然出现了一束光,直直的照在她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她拔腿就要跑,却不小心踢着了块大石头,直接栽倒了泥里。 这短暂的片刻,那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手电光还真戳着她的脸。 “别跑了,你能跑到哪里去?” 这人打着伞,走过来后撑在了她的头顶。 但蔡袅才不领情,见他只有一个人,胆子也大了起来,趁他不注意,推了他一个踉跄,又跑了。 “操!” 伞掉在了地上,梁殊也顾不得了,手电筒照着她逃跑的背影,直追了上去,他也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通透。 说来也奇怪,连梁殊自己都费解,自己跑的不算慢了,而且追人嘛,速度就更不可能慢到哪里去了,但此时他却就是追不上前面那个影子,跟个兔子似的,他只要稍一留神,她就在黑暗中不见了,还好他带了手电筒,一路追着,才没有追丢。 慌不择路中,蔡袅竟然真的找对了路,一路狂奔,一路逃命,竟然真的来到了那处通往村外的断崖,只是黑灯瞎火的,她看不清路,脚下又滑,差点摔了下去,关键时刻,梁殊终于抓到了她,把她从悬崖边拽了上来。 穷山恶水,连草木都变得锋利了起来,蔡袅身上脸上又被挂了好多的伤,但现在她是感觉不到痛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跑,她要离开这里。 梁殊刚把她弄上来,就又被踹了一脚。 “操!他妈的!”他是真的怒了。 他死死的拉住蔡袅,不能再让她跑了,“你到底要跑到哪里去?” 嗓子肿的不行,蔡袅根本说不了话,她只一个劲的挣扎,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又冷又饿,哪里挣得过梁殊。 梁殊抱着她,两个人在悬崖边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弄了一身一脸一头发的泥,他最后才终于把她压在了地上,压制住了她的双手双脚。 蔡袅动不了了,在梁殊的禁锢下,突然绝望的崩溃了,她嘶吼着,大哭着,即使说不出话来也在喊着,她这样疯狂的样子,梁殊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但他还是没有松手。 在她激烈的喊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辨别出了她到底喊的是什么——她要回家。 她的脸近在咫尺,虽然看不见,但梁殊脑袋里却已经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悲惨样子了。 他很是不忍,挺漂亮的一女孩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谁都会不忍的,“你别喊了,你要回家是吗,我能救你回家。” 第12章 12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蔡袅就真的安静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微张了嘴,努力的发出声音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嗓音让人听了真是难受,梁殊心里突然异常的烦躁,但是却很坚定的回答她,“是。” 蔡袅无声了,梁殊对她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现在你除了相信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压着她好一会了,跟她折腾了半天,其实也很累了。 “我现在放开你,你就别再乱跑了,你现在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再乱跑乱走不仅走不出去,还会遇到危险,白天你伤了张大娘,全村人都把你当成了凶手,你要是被他们找到就绝不会有遇到我这样的幸运了,我能帮你但是你也得配合我。” 梁殊慢慢放松了压着她的力道,见她很老实不再闹了,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她,站了起来。 唉,真是心累啊。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来,黑暗中她却只坐了起来,蜷起双腿缩成了一团,并没有理自己。 梁殊以为她是哪里不小心伤到了,“你怎么了?” 她死鸭嗓子的声音像是从某处缝隙里漏出来的一样微弱,“你真的能帮我吗?” “能。” “为什么要帮我?” 梁殊叹了口气,“不为什么,闲的而已。” 他直接强硬的把她给拽了起来,这大下雨的,回去家里聊多好,非得在这里冻得哆哆嗦嗦的吗? “走!” “去哪?” “回我家。” “我不去!”蔡袅就像是只惊弓之鸟一样,浑身刺都竖起来了。跟他回家,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当自己是个三岁小孩子吗,几句话就给拐回家了。 她刚往后退一步,就被梁殊死死的抓住了手腕,“你不跟我回家你能去哪?这雨下的这么大,你想在这里被浇死吗?” “我不跟你回家!你骗我!你不是说会帮我离开这里的吗!我现在就要走!” “出村的路只有一条!就你前面的这个断崖!没有滑索你怎么出去!” 蔡袅闻言,转身就要跑。梁殊一只手有伤,只用一只手来抓她着实不太容易,一个不留意,就又被她给挣脱了, “操!” 但这次蔡袅没跑几步,就被他从后面一个手刀给砍晕了。 终于老实了,梁殊舒了一口气,“真麻烦!” 合着他刚刚都是对牛弹琴了,他说的话这丫头根本一点也不相信,都当放屁了,那会儿老实了,估计就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好跟他周旋逃跑的。 奸诈!太奸诈了! 梁殊一边扛着她回家,一边愤愤的! 这个时间点,村里所有人家的灯都灭了,自己家也不例外。 梁殊摸黑溜进了家门,刚把门关上,身后就出现了一团小光亮。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是小旗子,正拿着哥哥给做的小灯笼在屋门口等他,他揉了揉正在打架的眼皮,见哥哥浑身都被浇了,立马就拿着小伞跑过来给他撑着。 “咦?这……”看见哥哥扛着个人,小旗子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嘘……”梁殊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屋说。” 小旗子乖乖的点了点头,梁殊拿过他手中的伞,扛着个大的带着个小的,悄无声息的进了屋。 梁殊先去了自己的房间,几个小崽崽睡得都挺香,不合适。他去了奶奶的房间,奶奶也睡着了,放这里好像也不太合适。他又扛着蔡袅来到了厨房,泥土地,两个大灶台,墙角堆着两摞柴火。他站了半天,满脸纠结。 “哥哥,你怎么了?”小旗子对哥哥这波操作很是疑惑。 “我在想要把她放哪?” “放你床上呗!”小旗子不假思索的说。 梁殊转过头盯了他一会,看得小旗子心里顿时一毛,忐忑的问,“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梁殊勾唇一笑,捏了捏他白净的脸,“没错,这回听你的。” “哦……”小旗子揉了揉自己的脸,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捏我,怪疼的。 梁殊不光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还给她盖了自己的被子。 小旗子提醒他,“哥哥,她身上都是泥。” 梁殊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哥我也不干净。” “哦……” “去弄点水。”梁殊吩咐道。 小旗子乖乖的跑开了,然后端了盆清水回来。 “给我拿条毛巾。” 小旗子又颠颠的把毛巾拿来了,然后在一旁站定,等待下一个任务。 梁殊看了一眼毛巾,算了,自己的就自己的吧。 他把毛巾投进水里,水是温的。 他看向小旗子,小旗子微微一笑,等待夸奖,梁殊扯了扯嘴角,转回了目光。 想要夸奖,想得美。 小旗子瞬间就自闭了,完了,心碎了,不爱哥哥了。 梁殊拧干了毛巾,小心翼翼的给蔡袅擦脸擦手,小旗子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 他憋了好久,终于憋不住了,“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啊?” “哥哥捡回来的。” “哦……”小旗子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眼睛突然亮了,“是哥哥给我们带回来的嫂子吗?” 梁殊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别胡说。” “哦……”小旗子盯着小姐姐看了一会儿,感叹道,“这个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梁殊撇了撇嘴,“哪里漂亮了,丑死了,又丑又脏。” 小旗子无语,哥哥这是什么眼神啊,怪不得找不着媳妇。不过看到哥哥这么温柔的照顾小姐姐,他心里也有点酸酸的呢,哥哥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的对待过自己呢。 “好了,你也去睡吧,这都多晚了。” “好,那哥哥你睡哪里?” “我去奶奶那里。” “哦……”小旗子一脸天真的问,“哥哥不跟小姐姐一起睡吗?挤一挤也可以的啊!” 梁殊站起来端起水盆,拿手警告的指了指他,“臭小子,快睡!” 小旗子立马飞速的上床钻进了被窝里拿被子蒙住了头。 梁殊走了出去,自己也在厨房里简单的清洗了一下。 紧张了一天,此刻夜深人静时才觉得身心俱疲。他心里也很乱,自己又给自己带回了一个麻烦,唉,只能先把她藏一藏了,先藏一阵子再说吧。 梁殊大半个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失眠了,心里有事,哪里能睡得着,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忘了的,但也许是太累了,最后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时,才突然反应过来。 操!昨晚没在家见着兔哥。 兔哥又丢了! 真他妈见鬼了!一个一个的都这么事! “小旗子小旗子!” 小旗子费力的睁开眼睛,“哥……怎么了?”声音特别的哀怨,他也有起床气的好不好,就是不敢发而已。 梁殊焦急的问他,“兔哥昨天没回来?” “啊!”小旗子也惊醒了,他一拍脑袋,“我昨晚就是等他的,你回来了我就忘记了。” “……”梁殊无语了。 “哥哥,兔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他以前不也总是走丢吗?” 梁殊说:“我现在出去找他,你在家里看着我带回来的这个小姐姐,要是有人来,你给她找个地方藏好了,记住啊,必须得看住了,不能让她跑了,她要是跑了,我可饶不了你啊。” 小旗子其实很不想答应哥哥,可是他还来不及跟哥哥讨价还价,哥哥就跟阵风似的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迈过小果子,迈过小豆子,爬到了小姐姐身边,哥哥让看着,他可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哥哥说了,要是让小姐姐跑了,他不会饶了自己的。 小旗子挺怕哥哥的,哥哥凶起来很凶很凶的,他这会连瞌睡都不敢有了。 蔡袅这一觉睡得非常的沉,到夕阳快下山时她才醒,刚睁开眼睛,面前就一堆的小脑袋小眼睛。 她被吓了一跳,小家伙们却非常开心,一个女孩子喊道,“小姐姐小姐姐,你可终于醒了啊。” 蔡袅坐起来往墙边慢慢往后边退着,她很防备的看着他们,她扫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而屋里也只有这些孩子。 她还记得自己是被那个男的给打晕了的,那这里是他家? 蔡袅起身就要下炕,小旗子反应迅速的挡在了她面前,“姐姐!哥哥说了,在他回来前,要我们看好你,不能让你跑了!” 那他现在是不在了,那就更好了。 蔡袅才不管这些小东西,她推开小旗子,就要下去。 “不能让小姐姐走了,大家快抱住她!” 小旗子一声高喊,几个小崽崽就一起抱住了蔡袅。抱脖子的,抱胳膊的,抱大腿的。她好不容易下了地,身上却拖了一个又一个小东西,真是活生生的拖油瓶啊,蔡袅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 她想踹开他们,但是又不敢真动脚。 在他们正扯在一起撕巴的时候,屋门开了,梁殊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眉毛挑了挑。 “哥哥!殊哥哥殊哥哥殊哥哥殊哥哥!” “哎哎哎哎!” 小东西们放开蔡袅,一起转移到了梁殊身上。 这本是蔡袅的好机会,但是他们堵着门,她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 梁殊挨个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先出去玩。” “好。”小东西们一起应着挤着跑出去了。 梁殊转身关上了身后的门,蔡袅立马警觉的后退了几分。 她瞪着他,梁殊无奈的倚靠在门框上。 “既然醒了,我们就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吧!” 梁殊捏了捏眉心,头疼。 找兔哥找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 他真的很累了。 真是一个又一个的祖宗啊,他是真的惹不起了。 第13章 13 “别那么害怕,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站着实在是太累了,梁殊干脆从饭桌旁搬了个凳子过来,挡着门一屁股坐下了。 见蔡袅盯着他的眼神变了几变,其中竟还有几分哀怨的意思,梁殊又叹了口气,“又不是我不让你坐,你要是想坐就自己搬凳子呗!” 蔡袅哼了一声,她没有开口说话,嗓子难受的厉害,她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梁殊问她,他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就自己自顾自的说下去了,“你连走哪条路往哪边走都不知道,就想从这里出去?”他哼了一声,“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你就是在自己找死。从这里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走前面的断崖,另一条就是爬后面的高山。从前面走,你得有滑索,没有滑索难道你想自己徒手爬那根铁绳子?我们这里经常会发生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这断崖就是被洪水给冲出来的。它虽然不是万丈深渊,但底下也是结结实实的大石头,高度少说也得有七八米,而从断崖到对面宽也得有个五六十米,你能徒手爬过去?我都做不到,你觉得就凭你的体力和臂力能保证爬到半路不掉下去?” 蔡袅抿紧了嘴,对他的这番说辞很是不甘。 梁殊继续说,“要是选从后面爬山,你知道后面的山是什么山吗?那是巴彦克拉山山脉,你能爬过一座山,你能爬得了一条山脉吗?而且有些山高耸入云,冰川雪海,你不是饿死就是得被冻死。恐怕你还没穿过我们后面那片森林就得挂了,还妄想出去?” 蔡袅沉默着低垂了眼眸,整个人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 梁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绝望。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会好受的。他感觉她可能要哭了,那可就让人头大了,他最不会哄人了。还是见好就收吧,巴掌打完了,得给她个甜枣了。 梁殊咳了一下,“所以想要出去的话还是得走前面的索道。” “你能弄到滑索?”蔡袅突然抬起了头。 她眼眶红红的,眼中只是有些晶莹,并没有眼泪掉出来。梁殊心里赞了一声,这丫头心里承受能力还挺强。不过也是了,要是心里承受能力不强,也闹腾不成这个样子。 梁殊笑了,“当然啊,所以你得相信我,只有我才能救你。” 蔡袅对他心里还是存满了疑虑,他说这话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好人。一头又乱又长的头发,穿的衣服就不说了,长的虽然还可以,但是这样的状况下,他翘着个二郎腿,挑着眉看着自己,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或者二十多岁,怎么看怎么像个二流子。 蔡袅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内心挣扎了半天,才说:“那你得给我个准确的时间。” “呵,真好笑啊,是我帮你耶,怎么你还跟我谈起条件来了。”梁殊站了起来,把凳子很重的摔在了桌子旁,“你不信我就自己跑吧,被人抓回来了或者摔死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打开门,走出去了,也没有再关门,蔡袅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哥哥,我饿了。”小旗子见哥哥从屋里出来了就立马跑了过来。 他一喊饿,几个小崽崽都叫唤了,“殊哥哥,我也饿了。” “剩饭没有了吗?” “没有了。” 梁殊揉了揉小旗子的脑袋,“好好好,我马上去做饭。” 几个小崽崽立马欢呼了起来,跑开了继续去玩了。 只有小旗子跟在梁殊后面说,“哥哥,用我帮你吗?” “不用你去玩吧。” “哦……”小旗子停下了脚步,不再跟了。 他看着哥哥的背影若有所思,哥哥好像有些不开心,是在担心兔哥吗?今天他去找兔哥,回来的时候也没带回来兔哥呢,是没找到吗? 其实他不太喜欢兔哥,兔哥经常会无缘无故的冲他们发脾气,摔东西,还大喊大叫,他也不是第一次走丢了,哥哥每次都要找好久才能找到他,每次哥哥找到他后情绪都变得特别的低沉,有几次他甚至都看到哥哥在偷偷地哭。 自己有时候甚至希望哥哥干脆永远都找不到兔哥就好了,可是……唉,小旗子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想,这样想是不对的,哥哥跟自己说过他们都是一家人,兔哥也是,既然是一家人,就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才好。 “小旗子,快过来!”小豆子的叫声打断了小旗子的思考,他立马应着,“哎,来了!”就欢快的跑去玩了。 梁殊又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把饭做好了,他叫小崽崽们一起把饭菜端进了屋里。 蔡袅正靠着墙坐在屋里的炕沿边,小崽崽们在下边忙着,她眼看着,目光呆滞,梁殊进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等大家都坐在饭桌边了,梁殊还在看她。小崽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动筷。 哥哥不开口,他们是不能先动筷的。 几个小崽崽早就饥肠辘辘的了,这满桌子的美味,却只能看不能吃,别提多难受了,都一直在偷偷咽口水。 还是小旗子聪颖,跳下凳子,“姐姐,一起吃饭吧!”他跑过去拉住蔡袅的手,却一惊,赶忙朝哥哥喊,“哥哥哥哥,姐姐是不是发烧了,手好烫……” 梁殊一皱眉,朝小崽崽们说:“你们先吃。”然后大步走过来,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蔡袅也没反应,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他扶着蔡袅躺下,叫小旗子,“快去找陈老师。” “好。” 小旗子跑过饭桌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其他几个人都吃得特别香的时候,心里真是难过的不要不要的,为什么苦得累的都是他啊。 陈青喆来得很快,小旗子在路上就碰到她了,她本来就是想来看看梁殊的手的,一听小旗子说家里有个姐姐发烧了,立马就明白了。 她给蔡袅量了体温,然后判断该给她挂多少水。 梁殊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她,陈青喆一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挂完水她的烧应该就能退了。” 倒是梁殊不好意思的错开了目光,点了点头。 “你的手怎么样了?”陈青喆问。 “额……没什么大事了。” “我看看。”陈青喆二话不说就拉起了他的手,然后重新帮他换了新药和新纱布。 她认真的低着头,有几绺头发从耳朵后面掉了下来,梁殊本来想伸手帮她理理的,怕挡她的眼睛碍她的事,但是这手伸了几次,最后还是默默的放下了。 他看到自己炭烧般粗糙的手,心情突然很失落。 “好了。”陈青喆抬起头,习惯性的把掉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她不满的说:“哎,都跟你说不要碰水了,你这怎么弄成了这样?手还想不想要了?” 梁殊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了。” 陈青喆只能无话可说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她问梁殊,“这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先在我这里藏一段时间了,”梁殊无奈的说,“我答应救她出去了,我打算过几天就把她送出去。” 陈青喆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麻烦你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说这话的应该是她。” 陈青喆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天已经全黑了,梁殊想留陈青喆吃饭,但是被拒绝了,他也不能哭着喊着求人家说,你尝尝吧,这可是我亲自做的饭呢,我厨艺可是超级厉害的,虽然他心里在这样喊着,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淡定的把陈青喆送回了村长家。 梁殊守了蔡袅一夜,他才不想守她呢,但是她把自己被窝给占了,奶奶呼噜声太大了,他过去了也睡不着,就还是在这里守着吧,小豆子主动把自己的被窝让给了他,梁殊就躺在了她旁边,他看着蔡袅的侧脸,结果守着守着看着看着最后他就一不小心在她旁边睡着了,不过还好他醒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不然得一个大耳刮子呼过来了。 梁殊下了地,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烧退了。 天刚微微亮,小崽崽们还在睡,今天他们得去上学了,他也得步入往常的生活里了,做早饭,伺候奶奶起床,但是今天不能去地里了,兔哥还没有找到,他还得出去找。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有些心神不宁,虽然以前兔哥也总走丢,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次的这种这么焦躁的感觉。 找不到怎么办? 梁殊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也不能找不到,大伯大和大婶既然把梁特交给自己了,自己就应该得把他照顾好,找不到他自己也良心不安。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大概……总有一天…… 爸爸妈妈会回来,大伯大婶叔叔姑姑都会回来…… 他们回来了就好了…… 蔡袅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陌生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门也没锁,她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她却有些犹豫踯躅了。 要走吗?要相信这个人吗? 她慢慢的走到了屋门口,外面阳光明媚,她只要打开门,就能触到。 蔡袅刚握住了门把手,院门外突然有人喊,“梁子在家吗?” 吓得她握着门把手立马蹲了下来。 这人进了院子,还在喊着,“梁子你在吗?” 蔡袅手心里全是汗,她现在已经不禁吓了,神经紧张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崩断。 这人的脚步声又近了,他往窗户里探了探,最后停在了屋门前。 第14章 14 金姑双手并用的抓着外面的门把手,她一下子就拉开了刷满了绿漆的破旧木门,门一打开空气中的尘埃就在阳光下飞舞了起来,清晨的冷空气也瞬间就灌满了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贴了报纸的早已被烟火熏黑了的窗户。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金姑姐?” 金姑匆忙关上门,回头一看,是陈青喆。“陈老师啊,你怎么来了?” 陈青喆微笑着,“那金姑姐你咋也在这呢?” “额……我来找梁子有事,喊了半天,还以为他睡着了没听见呢,没想到是没在家。” “啊,这样啊,听说兔哥又丢了,梁子应该是去找他去了吧。” “那你呢,你来找梁子啥事啊?”金姑问。 “小旗子今天逃课被我抓到了,我一问才知道是梁奶奶昨晚有些低烧,他不放心想回家看看,他一个小孩子,回来也不顶事,还耽误学习,我就让他安心学习,给他们布置了点作业,我过来帮他看看梁奶奶。” 陈青喆今日穿的是一件黑色中长款的毛呢外套,白色高领薄毛衣,修身的浅蓝色牛仔裤,配着脚上的白色运动鞋,即使是这样的简单的学生装,与小学毕业的土生土长的农家村妇的金姑相比,也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就更不要说她芳华的年龄,她一米七的个头,还有那一头柔顺的长发了。 金姑向来都不太愿意看见她,更不愿意站在她面前,能跟她这么好脾气和颜悦色的说话已经是忍了半天了。 “哦哦哦,那你快去看看梁大娘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 陈青喆目送着金姑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大院门口,目光幽深复杂。金姑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没有僵硬笑容的一眼。陈青喆却朝她微微一笑,这个村里的人对她的莫名的敌意她早就感受到了,也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金姑转回头就骂了一句,“呸,不要脸的狐狸精,明目张胆的勾引人,这回是又看上梁子了?都上赶着到人家家里来了,还照顾梁大娘,呸,真不要脸,呵,等着吧,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陈青喆进了屋,她在走廊里迟疑了一下,站在梁奶奶房间的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开口说:“小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否则刚才也不会救你了,这几天你每次发烧,可都是我给你看的呢,你可不要恩将仇报啊,你要是砸了我,梁子回来可是会找你麻烦的哦。” 她一边分散着蔡袅的注意力一边突然开门,冲了进去。一进去果然就看到了这小姑娘举着个茶杯,想趁自己进来的时候砸呢,不过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砸偏了,杯子碎在了地上。她反应还挺快,见情况不好就要往外跑,但陈青喆比她反应更快,一把就把门给关上了,自己堵在门口。这下她出不去了,她边往后退着,边环顾着周围,可惜这屋子太穷了,没啥能让她砸的。 陈青喆无奈的笑了笑,“你看看你,都把老人家给吓着了。” 陈青喆也不管门了,朝炕上的梁奶奶走去。梁奶奶一边冲她咧嘴笑着,一边疑惑的看着蔡袅。梁奶奶还能认识自己,真不容易了,她得了老年痴呆,有时候连梁殊都不认得的。她刚来的时候,梁奶奶还偶尔能清醒个一时半刻,现在是彻底的不行了,整个人都彻底的痴傻了。 “奶奶!”梁奶奶耳朵不好,跟她说话得喊着说。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抓住陈青喆,眼里含着隐约可见的泪花,也不知道是真的眼泪,还是只是眼里的积液。梁奶奶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这全都是梁殊的功劳。陈青喆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听说了各种关于梁殊的传说。梁奶奶浑身都是病,医院都救不了的那种,回家经梁殊照顾后,竟然还能拖到现在奇迹般的多活了两年,真不容易了。 陈青喆专心的与梁奶奶说着话,一时就忘了蔡袅了,等回过神来时,屋里已经没了蔡袅的影子。不过她到也不太担心她会跑出去,梁殊既然敢让她自己在家里,还没锁门,应该是已经沟通好了的,她应该只是因为第一次见自己这个陌生人,所以比较惊恐而已。 陈青喆哄了哄梁奶奶,然后就出去了。如她所料,小姑娘并没有跑,但是却把梁殊的那件屋子门给插上了。 陈青喆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叹了口气,“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烧退的怎么样了,不过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她又在门口等了一会,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最后她走了。 即使她想救她,她现在也没那个能力,更何况她自己还自身难保呢,谁也不是救世主,谁也不是大好人,而且人各有命。不过既然相遇一场,那能帮点就帮点吧,不然她离开这里回家之后恐怕也会良心难安,每每想起她在支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小姑娘,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迫害,对自己也是场噩梦的吧。 蔡袅听着陈青喆走远的脚步,直到偷偷的从窗户里看到她彻底的走没影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这一放松,连站都站不稳了,头晕,身上还酸。 她在梁殊家等了一天,天黑了,才有人回来,不过却只是那几个小孩子,并不是那个男的。 小孩子们一开门看到她跟个鬼似的站在门口都吓了一跳,不过后来看清楚是她,又都笑开了。 还有人主动过来拉住她的手问,“姐姐是饿了吗?所以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们以前饿得时候,又没有剩饭了,也站在这里吓哥哥的。” “我……”蔡袅刚想反驳,肚子就叫了。 小孩子们笑成了一团,那个拉着她手的小孩子说:“姐姐你稍稍等一会儿,我去热饭,今天有剩饭,马上就好的。” “小旗子,我来帮你。”一个小女孩跟着他跑去了厨房,然后其他小孩子也纷纷喊着,“我也帮忙,我也帮忙……”大家呼啦啦的就突然跑没了。 蔡袅站在走廊看着他们在后面跑来跑去的小影子,头顶昏黄的灯泡在眼前打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她的头更有些晕了,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这就是一场梦吧,所以快点的醒来吧。 她正在晃神中,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蔡袅瑟缩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后,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好几步。 来人也被一开门就突然看见个女鬼给吓着了,不过看到女鬼反而还害怕他,他就有点想笑了。 “你……”梁殊笑着无奈的说,“你能不能每次一见我就瞪我,跟我比谁眼睛大吗?” 蔡袅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梁殊摇了摇头,不管她了,进屋去看奶奶去了,半天也没有出来过。 蔡袅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走廊,后来那个老喜欢拉她手的小孩子从厨房里跑了过来,一边说着“姐姐一起来帮我们吧”,一边就把她拽到厨房来了。不过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还是只能杵在那里。 过了会,她突然开口问,“你哥哥叫什么?” 她说话很难听,说的也很慢,声音也很小,但是小孩子们还是听到了,并且非常认真的异口同声的回答她,“梁殊!” “嘿!你们长能耐了,敢叫我名字了!” 这一通喊直接把正主给喊过来了。 “殊哥哥,殊哥哥……”小孩子们瞬间就围拢了他,往他身上蹦。 “去去去!干活去!”梁殊把他们给轰跑了。 他看了一会儿小崽崽们的操作,又看了蔡袅一眼,说,“你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别杵在这里碍事了,回屋等着吃就完事了。” 不过他说完转身就走了,倒是蔡袅赶忙跟上去了,跟在他后面死鸭嗓子追着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 梁殊被她烦着了,突然站定了,回头瞪着她,蔡袅立马也站定,警惕的盯着他,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指着她说:“你要是再问我一次这个问题,我就永远都不会带你出去了。” 梁殊说的很严肃,脸色也有些凶,蔡袅有些被他吓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紧抿着唇,那双大眼睛恐怕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梁殊不再看她,转头就走,进了奶奶的屋子。 烦!真是烦! 今天是第二天,他又白跑了一天,什么也没找到,各处都找过了,连兔哥的影都没找着。兔哥失踪的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焦躁。明天是第三天了,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去后山试试了。以前兔哥失踪最长的天数就是三天,明天要是再找不到,再找不到…… 操!找不到他能怎么办!他也不是神仙! 晚饭小旗子来叫他吃饭,梁殊都没有胃口,说不吃了,但是他还是出去给奶奶端了点饭菜。 蔡袅正和那群小崽崽们坐在一起狼吞虎咽着,她都两三天没吃过饭了,梁殊一来,她差点呛着。 梁殊也不知怎的,看她和小崽崽们团的差不多大小,吃的那么没形象,见着自己还被吓呛着了,跟个大眼贼似的,就很想笑。他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个词叫可爱……卧槽!这尼玛怎么能可爱呢!黄鼠狼有什么可爱的!真是见鬼了,想什么呢!所以他又笑不出来了。 第15章 15 自从上次之后,蔡袅就再也不敢跟梁殊提回家出去这件事,但是这也不代表她能一直隐忍下去。日子一天天在慢慢熬过,水深火热的煎熬,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时间变成了一场拔河,她扯在这一头,梁殊扯在另一头,谁也不肯松手,一松手便是两败俱伤,不,松手了,或者,伤的只有她自己,或者,这也许会是一种解脱,她不知道。 她只是在等,等吧,会等到的不是吗,会熬出去的不是吗。 他答应过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要相信呢。 蔡袅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当时发烧发傻了吧。 不过人求生的本能不就是这样吗,即使是根稻草,只要能救命能抓住谁会放弃呢。 她盯住前面的那个身影,眼神里多少是有些怨恨和憎恶的,“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除去回家出去这个话题外,他们俩也就没有别的话能说了,这几天以来,他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这句问话还是蔡袅这几天主动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梁殊闻声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但是蔡袅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笑意,这笑意让她有些害怕。 如此,她站住了脚,尽管后山林木层林尽染,但是在她的眼中却如一片火海一般。 蔡袅不敢再往前走了。 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梁殊奇怪的一回头,却见那丫头正转身往后走,脚步飞速,好像后面有狼追她似的,要不是这地方都是石头,她肯定得跑起来。 “喂!你干嘛去!”喊了她一声,不仅没得到回答,这丫头还越走越快了。 梁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头大,咬咬牙,他追了上去。他步子大,对这里的路也熟,亲眼见着她在大石头上摔了好几跤后,他终于追到了她。 梁殊拉住她,语气不善,眼神凶恶,“去哪啊!” “那你带我去哪?”蔡袅质问他。 “我想带你去哪就去哪,去哪你都得跟着我。”梁殊一脸痞气。 蔡袅骂道,“王八蛋,混蛋。” 梁殊懒的跟她吵了,二话不说,直接拦腰把她给扛了起来,大步朝着红叶深处走去。 蔡袅心里咯噔一下,深深的恐惧,深深的绝望,他这是本性毕露了吗。 她在他肩上又哭又喊,又打又咬,梁殊的脖子不一会儿就留了好多的牙印和抓痕。 他绷紧了肌肉,愣是忍了一路,仿佛一块刀枪不入的钢铁人,出血了他都不停下来。 他甚至说:“咬吧,咬不死我算你输。” 蔡袅更绝望了。 梁殊把她带进了一个洞里,然后又七拐八拐了一段路后,直接把她扔到了一个大水坑里。 蔡袅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在水池子里扑腾了好一阵,她呛了好几口水,脚触到池底后才发现这水刚齐腰深。 她痛苦的咳嗽着,头发全湿了,沉重的糊住了眼睛和脑袋,整个人无比的狼狈,咳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梁殊站在岸边,眼神幽幽,却又有几丝意味不明的戏虐。 蔡袅警惕的看着他。 梁殊却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划了划水,然后说:“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要对你怎么样似的,本来我不想对你怎么样的,被你看得都想对你怎么样了。” 蔡袅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殊好笑的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行了,这水温还行,你快点洗吧,我在外面。”然后就见他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布袋放到了地上,蔡袅有些发愣。 “哎你得有半个多月没洗澡了吧,再不洗都要臭了。” 蔡袅嘴唇微微动了动,没说话。 梁殊往外走,光影在他身后拉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喊道:“有事叫我,不过叫我前记得先把衣服穿好了啊。” 清朗带着笑意的嗓音在空旷的洞穴里久久的回荡着,好一阵蔡袅都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只剩下了水滴声。 水不凉,甚至有些热,水面还飘着白色的水气。 温泉吗? 蔡袅脑袋发空,手指机械的解开衣扣。感觉是不冷,但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却还是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她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她凭什么这么相信他。他说在外面就在外面吗。蔡袅又重新裹紧了衣服。冰凉潮湿的衣服贴在肌肤上,刚刚还能忍受,但现在却有些忍受不了了。算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呢,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是她预防就能预防的。蔡袅警惕的环顾四周,慢慢吐出了一口气,脱掉了衣服。 确实是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但是她并不感激他。 梁殊留下的布袋里是给她穿的衣服,挺惊奇的是,居然还是女生的衣服,尺码跟她也很合,而且在这么土的地方,这衣服还挺跟时尚,并不像这里的人穿的。 蔡袅马上就想到了,哦,这应该是那个女医生的衣服,她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这倒是突然提醒了她,她手一顿,心神有些动荡,那个女医生不是这里的人,她是不是能帮自己出去。但是马上她又有些泄气了,前些日子她还对她充满敌意来着,她能不计前嫌吗。 不过细细想来,看那人面貌,挺漂亮的一个小姐姐…… 蔡袅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确定,但是…… 她还是可以试试吧……只要拿到滑索就好了…… 蔡袅眼中突然亮起了光芒,手指颤抖地攥紧了衣服。 …… “997,998,999,10000……” 梁殊在外面等的他自己觉得他头发都要白了。 都数到一万了,一万除以六十等于一六六点六六六,一六六点六六六除以六十等于二点七七七七七,操,这他妈都快三个点了,她是在褪猪皮吗。 他忍不住了,朝洞中喊,“喂!你还没洗好吗?天都要黑了。我再数一百个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梁殊把手里玩着的石子往地下一扔,站了起来,提了提裤子,冲里面喊着,“好了,我数完了,我可进去了,你要是没穿衣服可千万别叫我流氓啊!” 梁殊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进去了。 他走到里面,却并没在水里看到人,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慌了,“喂!喂!你在吗!”他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 背后突然被石头打了一下,梁殊转头看去,才看到躲在墙壁边蜷缩着的蔡袅。 “喂!你没事吧?” 他跑过去,以为她又是发烧了生病了,想伸手探她脑袋,却被打开了。 她直视着他,脸色很是苍白。 梁殊皱了皱眉,明明她刚刚气色还很好呀,还有力气打他呢。 蔡袅以为他要发脾气了,连忙说:“我肚子疼。” “肚子疼?”梁殊不解。 蔡袅咬了咬牙,说:“我大姨妈来了。” 梁殊愣了一下,一下子没明白她说的是啥意思,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再看她,她别开眼睛,脸很白,耳朵却很红。 “哦……” 哦?哦什么?哦然后就完了? 蔡袅转头看他,见他只是一脸发傻的看着自己,无奈了,虚弱的问他:“有……卫生巾吗?” “啊?” 蔡袅生气了,啊个屁啊。 她瞪着他,咬牙又问了一遍,“有卫生巾吗?”脸却发热了。 “额……没有,”梁殊神魂终于回归了,站起来,他也很尴尬,说,“但是你等着啊,你等着啊。”然后跑掉了。 蔡袅看着他跑掉了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在心里骂了一句。 唉,这大姨妈来的还真是时候,她并没有骗他。 梁殊很快就回来了,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他至少比蔡袅想的回来的要早多了。 “给你,你……我先出去等你了。” 梁殊一脑门子的汗,说话都是喘的,看来是没少跑,这山上离他们家很近,就在屋后,但是离村里却是不近,而且上山的道路一路怪石嶙峋,一来一回爬起来也挺累。 他在外面吹了会凉风,这才舒服多了。 想起来还真是憋屈啊,除了奶奶和那几个小崽崽,他几辈子这么伺候过人啊,还是个跟他丝毫不相干的人,刚才他问陈老师的时候,别提有多尴尬了,现在想起来脸都发烫着。 他们家都是一群小孩子,奶奶也高龄了,都用不上这东西,村里也没有什么小卖店商店的,他又不能找村里的人,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突然之间,哪里有什么办法,最后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陈老师了。 梁殊叹了口气,他是上辈子欠这人了吗。 也怪自己多管闲事,可是管都管了,也没法再后悔了。 洞口内慢慢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很拖沓很缓慢。 梁殊眼前浮现出了那张苍白的脸,黑漆漆的夜色中,她的大眼睛却像是星星一样的闪亮漂亮,一瞬间,他竟有些看呆了。 蔡袅很慢很慢的挪到他面前,看着他,两相无言。 梁殊也看着她,陈老师的衣服倒是挺合适她的,就是外面那件棉袄是他的,穿在她身上格外的大,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走吧。” 他走在前面,走的挺快,走了几十米之后他一回头,那丫头还在他大后面慢慢挪呢。 哎!我的天! 无奈,梁殊一拍脑门又返回去了,来到她面前。 “还能走吗?” 蔡袅惨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很是虚弱的点了点头。 梁殊看她这痛苦的样,都觉得自己的肚子也疼了,“算了,还是我背你吧,你这速度,明天早上能爬回去。”说完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上来。” 蔡袅犹豫着。 “快啊!你不饿啊?不想早点回去吃饭了?” 最后蔡袅还是听了他的话,慢慢爬上了他的背,她有些别扭,还是梁殊拽着她的胳膊搂紧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托起了她的腿,背着走了。 第16章 16 夜晚很安静,黑色的天幕上缀满了一颗又一颗一闪一闪的星星,可梁殊却觉得,这些星星都没有他刚才见到的那双眼睛闪亮,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在自己的背上呢。他把蔡袅往上掂了掂,背稳了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背上有些异样,梁殊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问她,“你冷吗?” “不冷。” “不冷你抖什么?” “……”背后没有声音了。 安静了一会后,梁殊又说:“你要是冷的话就抱紧我。” “……”背后没有声音。 梁殊问:“你怎么不说话?” “……”背后还是没有回答。 梁殊没好气的说:“你是哑巴吗?” 蔡袅不想理他,但是却被他的语气给气着了,“你才是哑巴!” “那你的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背后又安静了。 唉!就在梁殊已经想放弃跟她聊天的时候,背上的人说:“我……我以前说话很正常……来这里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可能是嗓子肿了。” “嗓子肿了啊……”梁殊一副很欠扁的口气,“那有时间让陈老师帮你看看,她医术很好的,村里人大大小小的病都找她。” “……” 梁殊又补了一句:“陈老师人也很好,谁找她她都不会拒绝的。” “……” 蔡袅没有说话,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他是个性子挺急的人,自己叭叭叭的说了一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很不爽,“喂!说话啊!”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蔡袅的屁股。 “你干什么!”蔡袅怒了,“放我下来!” 梁殊一边嘴角翘了翘,“不放。”莫名其妙心情就很好,他还又往上掂了掂她。 蔡袅肚子痛的要死,也没力气跟他计较了。 梁殊还以为自己的脖子和脸又要遭一番罪了,旧伤现在还疼着呢,虽然不严重,但是丝丝麻麻的疼痛更让人难受,说起来,自他认识这丫头以来,他为她受过多少伤了,真是倒霉透顶,自己帮了她这么多,这丫头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真是过分。 不过现在这丫头居然挺乖顺的,没闹腾,还可以,挺好的,看她痛的虚弱的跟只小猫似的,他也就不计较那些了,欺负小动物可不好。不过他不喜欢小猫,猫太傲娇,还老挠人,他还是比较喜欢大狗子,憨憨的萌萌的。 过了很久,蔡袅突然出声问:“你跟那个女医生关系很好?” “什么女医生?” “……”蔡袅翻了个白眼,“就那个陈老师。” “哦……还算可以吧。” 不知道是不是蔡袅的错觉,她好像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忧郁,她脑袋转了转,“你喜欢她?” “胡说!” 虽然看不见梁殊的脸色,但是蔡袅感觉到他的头发都炸起来了,这反应,也不知道胡说的是谁了。 她又问,“那你不喜欢她?” “当然不是!” 蔡袅嗤笑一声,“那不就是喜欢了。” “你……”梁殊你了半天,想骂她来着,但是最后还是没骂出口,“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好气哦。 “刚刚让我说话的不是你吗?” “我现在觉得,你还是闭嘴比较好,一开口就让人生气。” “觉得我气人,那就早日把我送走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说完梁殊才猛然发现,他被人套话了。 “你什么意思!”果然蔡袅的声音变冷了。 梁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着急,其实我比你还着急,自从你来这里之后,我就麻烦不断,我早就想把你送出去了,前些日子我去村长家了,村长说村里唯一的滑索上次被张二借走了,就你婆家的二弟,哎!” 梁殊的脖子又被咬了,蔡袅这次咬的挺狠的,他可不想再被她咬掉一块肉了,立马放开了她,双手掰着她的脑袋,“别咬了!上次我的手都被你咬掉一块肉了!你要是真的饿了!我回家给你炖肉还不行吗!别吃我啊!” 蔡袅松了口,梁殊立马捂着脖子远离了她好几步,他摸了满手的液体,吓得还以为又被咬出血了,仔细一眼,才发现没有颜色。这是?眼泪? 蔡袅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宽宽大大的外套套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又瘦又小又可怜,梁殊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别着急,我答应你了的,就一定会做到的。”他安慰她。 蔡袅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问他,“你说真的?” 梁殊点点头,“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蔡袅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我相信你。”孤注一掷就孤注一掷吧,“不过你要是辜负了我的话,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的。”蔡袅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梁殊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就这么恶毒,全世界都恶毒,凭什么我要做个好人。” 梁殊沉默了。他们两个面对着,像对峙一样。 “还有,他们不是什么我的婆家,我才十六岁,是被他们拐来的,他们是人贩子,我是个好学生,也是个好女孩。”她狠狠的盯着他,“是你们毁了我。” 梁殊闭了闭眼睛,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为什么他却不敢直视了,如芒在背,刺木三分,犀利又让人伤痛。 “好了,我背你回去吧。”梁殊向她伸出手。 蔡袅低头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最后把手放了上去。他们的约定就这样达成了,没有什么保证,但是却又无人敢轻易违约。承诺这东西,在与不在,都是看人而已。蔡袅很清楚这一点,她只是在利用他而已。看得出来,他不是坏人,但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好人,就只能靠她自己的能力了。 梁殊又背起了她,两人一路都很安静,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梁殊有点憋不住了。 “你……其实……咳……我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毁了你的不是我,跟我没关系的啊,你来到这里之后,我可是一直都在帮你,是你自己一点都不感恩,又凶我又欺负我。”梁殊很委屈,“你看看啊,我这身上都留下了你多少印记了。” 蔡袅瞄了一眼他有些惨不忍睹的脖子,艰难的动了动嘴,“……对不起。” “哎!这才对嘛!”这道歉让梁殊很受用,心情立马就好了。 他心情一好,话就多了,“我好想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 “蔡袅。” “啥?”梁殊一愣。 “蔡袅。” “……”他刚才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信。 不过憋了会,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你咋叫个这种名字?鸟?还是个菜鸟?多难听。” “……” 梁殊摇了摇头,“真难听。” “……”蔡袅咬了咬牙,“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哦,管不着……”他又说,“不过你爹妈管的着啊,他们咋想的,咋能给你取个这个名字?多难听。” 蔡袅眉毛跳了跳,“你说了三遍难听了。” “哦……对不起,”梁殊憋了会儿,“可是就是很难听啊。” “……”算了算了,直男,没情商,不生气。 “哎你说你是个学生,初中生吗,这么小吗。” “我上高中了。” “高几?” “高一。” “学习咋样?” “……还行。” “刚你不还说你是个好学生吗?这会问你成绩咋就还行了。” “……” “哎你咋又不说话了?” “……” 梁殊叹了口气,他就无奈了,他明明是个挺能聊天的人的,平时跟那些大爷大妈都能聊得热火朝天的,咋滴到了菜鸟这里就能直接把天给聊死了呢。 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高中的课程咋样,难吗?” 蔡袅不想再跟他讨论高中这个问题了,只能主动问他:“你多大了?” “啊?” “我问你多大了?”蔡袅郁闷,是她说话声音太小了么,这人咋跟个二傻子似的。 “哦……我十八。” “十八?”蔡袅有点不相信,“才十八吗?”明明长得那么老了啊。 梁殊脸黑了黑,“我看起来很老吗?” “额……还好。”蔡袅其实想点头的。 一听就很敷衍,梁殊的脸又黑了点,有点气气,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可以啊,是这丫头没眼光,对,没眼光。 想了想,蔡袅问,“你爸妈呢?” “……出去打工去了。” “你家那些孩子……都是你亲弟弟妹妹?” 蔡袅早就想问了,要是亲的,那他爸妈也太能生了吧,那些小孩子,年岁看起来还都差不多。 “不是……”梁殊清了清嗓子,嗓子有点紧,“是我叔叔姑姑家的,我亲弟弟只有一个小旗子。” “小旗子?”蔡袅想了想,好像是那个老喜欢拉她手的小男孩,“好奇怪的名字,谁给取的?” “……” “你爸妈怎么给他取了个这么怪的名字?还有那些小豆子小果子什么的,这名字怎么取得都这么怪?” 梁殊扯了扯嘴角,“你够了,至于这样报复吗,我不就说你名字难听而已了吗。” “那你的小名叫什么,你应该也有小名的吧,小叔子?”蔡袅念出来后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唉!你真是……”梁殊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说:“我小名是叫小梳子,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个‘叔’,是梳头发的那个‘梳’。” “噗……”蔡袅笑喷了。 小梳子,这么可爱的名字还真跟他对不太上。 “小旗子他们的名字,不是我爸妈取的,都是我取的。” 蔡袅更忍不住笑了。 梁殊无奈的说:“别笑了行吗,有什么好笑的。” 蔡袅慢慢不笑了,是啊,有什么好笑的呢。 转眼间,家里的灯火就已经近在眼前了,在路的那个尽头,暖黄色的灯光下,几个小崽崽的小影子蹦蹦跳跳的。 梁殊微弯了弯嘴角,他总是很喜欢夜晚回家的这个时候,心口总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当然,今天更温暖,背后还有人替他挡风了。 他刚要走进那温暖处,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梁殊。” 梁殊转过头,黑暗中,看清来人后,他眯了眯眼睛。刚刚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了。 第17章 17 邓岩,一个跟他有仇的人。 “把脸埋我身后,别被他看见脸。” 蔡袅没有看清来人,但是从瞬间凝固的气氛里她也觉察到了危险,更何况梁殊既然这样说,那这个人她肯定见不得,所以她很听话的把头埋在了梁殊的脖子后面。 冰凉灌风的脖颈突然有了温软的气息,梁殊只觉得痒,但是他还得忍住啊,真要命了,这小祖宗。 “好久不见了啊,哟,你这背得谁啊?” 梁殊往后挪了几步,托住蔡袅的手紧了几分,尽量用自己挡住她,不过蔡袅身上穿的衣服那么大,黑灯瞎火的,他量邓岩也看不清的。 “与你无关,找我有事?” 梁殊态度的冷淡让邓岩很不爽,但两人一直以来都这样的,邓岩也就忍了忍,“有事啊。” 却没想到梁殊说:“有事等会说。” “你……” “小旗子!” 正巧小旗子等几个小崽崽放学回来了,“哎!哥!” “看住他,别让他进来。”梁殊背着蔡袅进了院。 “好!” 邓岩怒了,“操!梁殊!” 他要跟进去,一群小崽崽堵住了他,一个个明明就是个小鸡仔,却插着腰威风凛凛的当着老母鸡拦着他。 他这么大人了,也不能跟他们这些小孩打架不是,虽然就算打了他也不在乎别人说啥,但今天他还真不是来打架的,就只能憋气的一边站门口等一边骂。 “真他妈的!”愤怒的邓岩一脚踢开了脚边的一块石头。 几个小崽崽看着他发疯,目露鄙夷,这人多大了,还踢石子,他们都不踢了好不好。 梁殊把蔡袅送回屋里后很快就出来了,他走过来挨个扒拉小崽崽们的脑袋,把他们赶了回去。 “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呵!还是这么嚣张啊。” 冷风呼呼在周围呼呼的吹着,梁殊挺冻得慌的,是真不想跟邓岩在这里耍嘴皮子,而且一看见邓岩那贱贱的笑,他就只想揍他,谁愿意跟这个傻比一起挨冻。 平时这傻比回来都故意躲着他的,而且他也不经常回来,说起来他们得有好久没见过了,这次居然主动来找他,真稀奇。 “到底什么事?没事我回了。” 梁殊脸色很黑,但邓岩不知道他其实是因为冻得,就以为他在给自己甩脸色,“你还真是不在乎兔哥啊,丢了这么多天,还能这么淡定,也是,那个麻烦,你怕是早就想出个什么意外了吧。” 果然一听见兔哥,梁殊脸色变了变,但是他很沉得住气,只看着邓岩冷冷的说:“关你什么事?” “是跟我没关系,不过嘛,现在有关系了……”邓岩很得瑟的笑了,“兔哥滑下悬崖了,还好遇到了我,被我救了,光我把他救上来就费了好一番力呢,更不要说我再把他送医院去,又给他找医生又给他做手术花的医药费住院费了,梁殊,你说这份人情,你要怎么还啊。” 梁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有些不太相信邓岩,这人真有什么好心救兔哥? “在市里的医院,他全身骨折了好几处,本来是送到县里的医院的,但是县里的医生治不了,就又转到市里了,唉,这转院可也花了我好多钱呢。” 虽是叹气,但是他那副样子真是欠扁,梁殊偏开了眼睛,眼不见就不想动手了。 “我要见见他。” “梁殊啊,我找你可不是专门来告诉你兔哥的事情的,只是顺便告诉你一声而已,我找你的主要的事情呢,是关于你家的地的。” 梁殊目光如剑的劈向他,“我家的地怎么了?” 虽然被他揍过很多次了,但是邓岩一点也不惧他,“我相中了,我想买下来,你卖给我吧,价钱嘛,我们好商量。” “我不同意,我不会卖的,更不会卖给你。” “兔哥可是在我手里呢哦。” 梁殊嗤笑,“你还能杀了他不成?” “这是不能,但是出点医疗事故,让他下半生只能躺床上还是能做到的。”邓岩微笑。 梁殊攥紧了拳头。邓岩直觉不好,拔腿就跑。他本来以为今晚他可有拿捏梁殊的了,这才大着胆子一个人来见他,却没想到这货这么不通情理。梁殊追上他,扑倒后就是一顿拳头。 邓岩这几年家里有钱了,也是经常去健身房锻炼的,身手也不怎么差,但是他知道与梁殊这种不要命的相比,他还是差了一截的,他瞅准了一个空子踹开了梁殊,然后就跑了,边跑边放话,“梁殊!你等着!” 梁殊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看着邓岩早已跑远了的背影。这货每回被打都这么说,他都等好久了的。 “坏人跑啦!坏人被打跑了!” “哥哥好厉害!” “殊哥哥最厉害啦!” 一个一个小崽崽从门缝里窜出来,欢呼着,围着他转着,梁殊看着他们那样开心的笑脸,也笑了,他们恐怕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也是唯一的支持者和追捧者了。 他回眸,看见蔡袅正站在屋门口看着他们,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头顶,仿佛也温暖了她的眉眼,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了。 “好了,回家吃饭了,作业都写完了吗?” 果然他这问话一问,小崽崽们都变成哑巴和聋子了,都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只叫嚷着“吃饭啦吃饭啦”,又是呼啦啦的一群争先恐后跑进了屋,连蔡袅都被顺手拽进去了,好像谁最后进屋谁就要去写作业了。 梁殊直觉好笑,不过瞬间冷清的小院又让刚刚那些事浮上了心头,他嘴角的笑就慢慢淡了。梁殊回头,路前深处一片黑暗。他想,明日或者过几日邓岩那货肯定还会来找他,那货最烦人的一点就是特锲而不舍。想到这,他目光又冷了几分,拳头也又攥起来了,真想揍死这种人渣。邓岩回来了,陈老师恐怕又要有麻烦了啊。 身后的屋门砰得一声,惹得梁殊又回了头,没有人,只有关紧的门,但是门上的小窗后却有一人离开的影子。 梁殊愣了愣,叹了口气,叫他吃饭直接就喊他呗,摔什么门呀!回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一天是一天,安稳一天是一天,最起码今晚没什么事不是吗,何必去担心明天的事,担心也没用,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去。 蔡袅和一群小崽崽一起围着饭桌坐成了一圈,也不知道这些小孩子是不是故意的,独独把她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是留给梁殊的。 她看着梁殊走进屋,正常的脱下外套,正常的把外套仍在炕上,正常的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正常的端起饭碗来吃饭。碗里的饭是小旗子早就给他盛好了的,满满的一碗。可怜小旗子看了他好几眼,就等着被夸呢,他却一眼都不看,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其实这也挺正常的,可是这种种正常就是很不正常。 蔡袅低头专注的吃自己的,算了,故意的就故意的吧。 她看得出来,他心情有点不太好,肯定是刚才外面那个邓岩跟他说什么了。说什么能让他心情不好呢?她的事情?不至于,那就是那个兔哥的事情了。找到兔哥了?应该是找到了吧,虽然他眉头皱着,但不像是着急的样子。找到了还不高兴?那就是被威胁了?小旗子说邓岩跟他不对付,两人打过好几架,平时走路都绕着走,今天主动找来了,肯定是有事,用兔哥来威胁他什么呢?不好说…… 蔡袅一颗玲珑心思滴滴转着,吃的就有些慢了,梁殊却是吃的很快,三两下就扒拉完了,然后就出去了。 蔡袅皱皱眉,看了眼碗里的半碗饭,还是耐不住,放下了筷子也出去了。她还没吃饱,但是论吃饭和逃命哪个重要,还是逃命比较重要吧,为了逃命,她得时刻关注着能带她出去的人,他要是出事了,她也走不掉了。 蔡袅一出门就差点被外面的冷风给拍回来了,这么冷啊,这人去哪了呢,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仓房旁边有条小道,她拐了过去,屋后还有个小院,小院后面就是森林了。 在这里待了几天,蔡袅也摸清了,梁殊家怕是这村里紧邻着森林的最后一家了,邻居们都在他家前面,离得也比较远,如果没人来家里找梁殊,她就算在院子里,大家也不会轻易看到她。 蔡袅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点红红的小火光,他在抽烟,她走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蔡袅本来想好好问问他出什么事了的,却听他接着就说,“肚子不疼了?” 她顿时就无语了,算了,自己多管什么闲事呢。 刚转身要回,就被叫住了,“都找我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 “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来干什么?” “上厕所。” 后院不太大,有个厕所,有个养猪的猪圈,有个放柴火的小棚,梁殊也觉得自己傻了,她来这肯定就是来上厕所的了。 “哦……那你去吧。” “喂……你……”蔡袅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回头看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你非要闻着猪圈的味和厕所的味才能抽烟吗?” 身后的猪们还非常配合的哼哼了几声。 “……” 梁殊看了看自己手指夹着的烟,突然就抽不下去了,他抬头看蔡袅,眼底很是幽怨,“你非要告诉我这话吗?” “是你让我想说什么就说的啊。” 蔡袅一脸无辜,转头就去厕所了,她出来的时候,果然看不到小红光了,地上倒是有半截烟头。 可惜了,真浪费,梁殊回了屋回味着刚刚的香烟味,他其实很舍不得那半截烟的,但是突然被点明了那话,他再抽就感觉抽得是厕所和猪圈的味了,唉! 倒不是他非要闻着厕所味才能抽烟,而是他以前初中刚开始学抽烟的时候,就是在厕所偷着抽的,也不知道这习惯就这样养成了,一抽烟就要去厕所。 这丫头要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啊,真是,气人! 第18章 18 “喂!小鸟儿!” 蔡袅正坐在小旗子旁边看他写作业。 写作业有什么好看的,她也不想啊,是这小家伙非得拉着她的手央着她,看那小家伙眼巴巴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拒绝,而且她也确实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事,看孩子写作业就看吧。可是看着看着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有点难受了。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上晚自习吧,可是她却在这个鬼地方。 梁殊一声叫唤打断了她的飘忽,她回过神,一脸疑问,“啊?” 他走过来,高大的身体在头顶上瞬间就带来了压迫感,“会洗衣服吗?” 他扔给了蔡袅一个袋子,这袋子蔡袅认识,里面装的是她下午换下来的衣服。 蔡袅只看了一眼,“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鸟啊!”梁殊嘿嘿笑着,瓷着一口大白牙。 蔡袅看着这笑挺想打他的,总有种贱贱的感觉,她错开眼说:“别这么叫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她语气有点冷又有点其他的东西,梁殊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本来是想逗逗她的,但她这表现就有点没意思了,也敛了笑容,“我觉得挺好听的啊。” “我不喜欢。” 好吧,不喜欢就不叫就是了,干嘛这么凶啊! 梁殊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你,自己的衣服得自己洗吧。” 蔡袅看了眼手里的衣服,站起来问他,“去哪洗?” “当然是去厨房啊,厨房有盆,有水。” 蔡袅转身就拎着袋子去厨房了。 梁殊插着腰感叹着:“真高冷啊!这脾气!这张二啥眼光啊!怎么找了个这么又臭又硬的!” “哥……” “怎么了?”梁殊低下头去看底下的小旗子,“有不会的题?” “你挡我光了。” “……” 他往周围一看,一群小崽崽都眼巴巴的期待着他离开。 操!我生气了! 挡光了的生气了的梁殊出了这屋,突然想奶奶了,小崽崽们不要他,奶奶肯定要他的,所以他来找奶奶了。 奶奶正坐在屋里织东西,她连人都记不得了,却还记得这些干了一辈子的活,手边一定要有这些针线,想起来就绣绣织织,要是找不到,就要闹的。 “奶奶。”梁殊叫了一声。 他在小崽崽面前是严肃正经的大哥哥,在陈老师面前是稳重有礼的家长,在邻居村民面前是善良懂事的大小子,在蔡袅面前他是个又痞又烦又坏的令人讨厌的半个犯罪团伙,但是在奶奶这里,他只是个孩子。 所以他叫的这声,说实话,有点嗲,总有点撒娇的感觉。 奶奶闻声抬起了头,看见他就笑了,伸手招呼着他过来,梁殊感觉奶奶这跟叫小狗似的,但是他还是坐过去了。 “奶奶这织的是什么啊?” “毛……毛……毛……” 这说的太费劲了,梁殊抢了她的话,“毛衣?” 奶奶摇摇头,“脖……” 梁殊没听懂。 奶奶着急的跟他解释,“毛……毛……毛……” “毛衣?” “脖脖脖……” “毛脖?” 奶奶开心的点着头,“嗯……嗯……嗯嗯……” 汗!梁殊总算是明白了,“是围脖吧?” 奶奶摇头,又着急了,“毛毛毛……脖脖脖……” “好好好,毛脖毛脖。”梁殊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跟奶奶聊了一会儿,虽然挺费劲,但是看见奶奶笑他也会变得很开心。很小的时候,他就是奶奶带大的。那个时候,奶奶就会讲一些笑话逗他笑,祖孙俩一笑,这孤单寂寞枯燥荒芜的一天也就在笑声中过去了。现在他长大了,该换他来给奶奶讲故事了,换他带着奶奶来一起笑了。 陪了一会奶奶就困了,梁殊不好在打扰她,就出来了,他站在走廊里,居然有些迷茫。草,在自己家他居然还迷茫了。西屋奶奶睡觉了,东屋小崽崽们在写作业,总共就剩三个屋子,两个屋他都去不了,那就只能去后面的厨房了。去就去呗,后面又不是有老虎,自己家,他不好意思个什么呀。 心动不如行动,想通了他就踮着脚过去了。 站在门口,梁殊咳嗽了一声,解释着说,“那个,东屋小孩子们学习呢,西屋我奶奶在睡觉呢,然后我就来这里了,我就待一会啊。” 蔡袅只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然后就专心洗衣服了。 梁殊走过来,蹲在灶坑前,捅|捅|柴火,低头扒拉了几下火苗,他们是烧炕的,锅里正烧着水。 他看了一眼蔡袅,看她盆里冒着热气,嗯,还不傻,知道用热水,但他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半天了你才洗一件衣服?” “嗯。”蔡袅倒是不生气,而且一脸认真的洗着。 梁殊也不说什么了,只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的手和手里的衣服。 蔡袅终于洗完了一件衣服,刚要把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就被他拦住了,“等等,等等,这你就洗完了?” “昂。” “你不要再用清水投一投吗?” 蔡袅明显是愣了一下的,她看了看已经放进了盆里的衣服,然后很淡定的拿起另一件脏衣服开始洗,“等都洗完了再一起投。” 梁殊撇撇嘴,借口,狡辩,明明就是你忘了。 梁殊继续看着,蹲在前面跟个二傻子似的。 蔡袅看了他一眼,有点忍不住了,“我要洗内衣了,你也要看吗?” 对面那人果断的就转过了头,也不知道是火光照的,还是他是真的脸红了,反正是挺红的,还是黑红黑红的。 蔡袅突然就挺想笑,但是她憋住了,轻轻摇了摇头,比起其他被拐卖的女孩子,她其实真是幸运太多了,只是也不知道这幸运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其实并不会洗衣服,这是第一次自己手洗衣服,也不算是第一次,袜子什么的还是自己洗的,只是这种大衣服以前在家里都是用的洗衣机。唉,对老爸老妈的那些怨恨这些天好像也都消失了,此刻才感觉到自己被宠爱的被保护的有多好,连衣服都没洗过。其实爱恨都是并存的,没有爱哪有恨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殊又把头转过来了,他突然问,“你是不是不会洗衣服?” 蔡袅的手停了下来,突然就生气了,“不会,不行啊?” 梁殊笑,“你这是不是就是恼羞成怒啊!” “滚!” “哈哈哈,看来真是了。” 真想揍他啊,蔡袅磨了磨牙,算了,打不过,还是低头写衣服吧。她说:“我就是不会洗啊,要不你帮我洗啊?” “行,我来吧。” 梁殊还真走过来了,其实蔡袅只是揶揄他而已,没想到他还真想帮自己洗。 “其实我早就想帮你洗了,你洗得……真是让我接受不了。” “……” 梁殊把她赶到边上去了,自己蹲着开始伸手洗,熟练的很,还把她洗过的也拿过来重洗了。 蔡袅在旁边站了一会,有点不自在,说:“那你洗吧,我走了。” “站住!”梁殊不干了,“什么人啊!我帮你洗,你倒跑了!” “是你自己主动帮我洗的,又不是我逼你的。”看着梁殊那副真的很认真生气的样子,蔡袅也有点心虚了,此说话的有点嘟囔。 “洗衣服都不会!站旁边看着!好好学!” 梁殊训人的样子还真的挺吓人的,蔡袅自知理亏,也就没顶他了,看就看吧。 不过,这认真的男人还真是看不得啊,居然有点帅?蔡袅都被自己震惊了,怎么可能帅呢,你看他脸那么黑,头发那么长那么乱,就是眼睛挺大的,呵,还他妈是双眼皮,鼻子嘛倒是挺挺的,还有点大,有点鹰钩鼻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她就问了:“你是混血?”问完自己都想咬掉舌头了。 梁殊一愣,挺奇怪她突然这么的问,“不是啊,但是我祖上好像是有外国血统的。” “哦……” 又安静下来了,两人没有再说话了,空气就有点诡异的感觉,尤其是梁殊突然想到她是在看自己然后才问的这个问题,本来刚刚专注的洗衣服来着,现在突然不能专注了,好像真能感觉到她的注视的目光似的,他也有点不自在了。 “那个……算了,你先回去吧,帮我看看他们作业写得怎么样。” “哦。”蔡袅插着兜二话不说就走了。 梁殊在她身后喊道,“那个啥,那个下次的衣服还是你自己洗啊,我就帮你这一次而已啊!” 生怕她下次还让他洗似的,蔡袅忍不住笑了。 小崽崽们还在认真的写着作业,屋里很安静,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不得不说,梁殊这个哥哥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要是一般的这个年龄的孩子,大人要是不在,早就开始玩起来了,他们却还是在认真的写着作业。 蔡袅坐到了小旗子身边,问他:“怎么这么多作业?” 小旗子摇了摇头,“不多的,陈老师都是按照时间来给我们布置的。” 蔡袅想了想,又问,“你知道你们陈老师是哪里人吗?” “北京人,陈老师说北京是个很大很大的城市,她说她以后会带我们去她家玩的。” 蔡袅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小旗子倒是挺郁闷的,“姐姐你怎么跟我哥哥一样?” 蔡袅笑容有些僵,“哪样?” “怎么老喜欢揉人家脑袋?” 蔡袅瞅了瞅他脑袋上的一团小软毛,“就……比较想揉……” “好吧,那就揉吧,我都让哥哥揉,也得让你揉,但是别人就不行了。” “陈老师揉过你脑袋吗?” 小旗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好像没有,就只有哥哥和姐姐你。” 蔡袅嘴角抽了抽,看来以后要忍住这只手了。 “那你知道你们陈老师多大了吗?” “好像二十四了,不对,是二十三,不对,好像是二十二。”小旗子很是纠结啊。 “算了,下一个问题,你们陈老师来这里之后都不回家的吗?” “没见过老师回过家,但是老师来的时候村长是说她只在这里教我们两年的,之后就要走了。”小旗子有点难过。 “那她现在来多久了?” “这个嘛,好像……不记得了啊。”小旗子一脸惆怅的看着蔡袅。 蔡袅看着他也挺惆怅的。 第19章 19 “蔡袅,出来。”梁殊倚在门口,双臂抱胸,“别打扰他们学习。” 蔡袅转头看他,听他这样说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了,可却觉得他好像也没说错,自己好像确实有点打扰小崽崽们了。 她走出了屋,问他:“那我去哪里?” 他一直看着她,手插在裤兜里,袖口还有些被染湿了的水迹,蔡袅看到了,眼眸不自在的低了低,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 “去厨房,我有话对你说。”梁殊很严肃的说。 蔡袅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冷漠的背影,一开始有些不安,闹不懂他突然发什么神经,但马上就想明白了,他应该是刚听见自己和小旗子的话了,心里便有几分底了。 厨房里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有地上还剩下一滩刚洗衣服溢出来的水迹,也都渗进了泥土里,成了一片浓重的阴影。他们家厨房是硬土地,不像左右两个屋和走廊都铺了红色碎花的地砖。屋里还没有开灯,只有灶坑里燃着的一点火光,显得整个屋特别的暗沉。 蔡袅也把手插在了裤兜里,问他,“什么话,说吧。” 他拽,她更拽。 没办法,谁叫她就这种性格呢,不服输,也绝不低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也还是这副倔脾气。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觉得陈老师和你一样是外面的人,可能能救你出去。但是我告诉你,你拽着我没关系,不要牵扯上她,否则我这里你就过不去。我们选择帮你只是因为我们好心,但这不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你给我惹麻烦没关系,但你不要打扰陈老师,她那样的人,不应该因为你而栽在这里。离她远点,不要打她的主意,你会给她带来麻烦的。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会救你出去,我知道你不信,那我也没法子,信不信由你,我其实完全可你把你扔出去的,你不要把我的好心给耗没了。” 蔡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笑容挺苦的,“你还真喜欢她啊,这么护着,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做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问了小旗子几句,你就这么大反应,那我哪还敢真招惹她啊。” “最好是这样。”梁殊沉沉的说:“现在村里唯一的滑索被拿走了,我也挺想送你走的,但大概也只能等张二再回来的时候了,这段时间你就只能在我家里躲着了。” “那我要躲多长时间呢?” “不知道。” “你们就没有备份的吗?平时都没人出村吗?” 梁殊瞥了她一眼,“没有,村里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就是几岁的孩子了,没人出去。” “真是……”郁闷啊,蔡袅做了个深呼吸。 但现在就这情况,她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了。 “所以你找陈老师也没用。”他又补了一句。 蔡袅白了他一眼,“知道了。” 梁殊咳了一声,“所以你对我好点,别动不动就瞪我打我咬我的,我可是你唯一的救命恩人,闹没了可就真没人能救你了。” “……” 蔡袅插在裤兜里的手攥了起来,她怕自己不攥紧了,恐怕真会忍不住打他了。 咬了咬牙,她决定换个话题,“兔哥找到了?” 梁殊眼眉一挑,“你怎么知道?” “猜的。” “哼。” “但看你好像并不太开心的样子,你是不希望找到兔哥?听说他是个傻子?”蔡袅笑着。 梁殊忽略掉她笑容里的嘲讽,倒是很实诚的把情况告诉了她,“兔哥掉下断崖了,被邓岩救了,现在在市里的医院,邓岩拿这件事来要挟我。”他顿了顿,在蔡袅等待的目光中说:“他想要我家的地,想我卖给他。” “要地?他要地干什么?”众所周知,地这种东西,是农民的生存之根,卖了吃什么,而且地是国家的,也不能卖的吧,蔡袅也直觉奇怪。 “不知道。”梁殊也皱紧了眉,“等着吧,这人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你倒是很了解他。” 梁殊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蔡袅靠在门框上,笑着,“你俩有啥仇啊?” “别靠门框,别踩门槛。” “你不也喜欢靠,还说我?”蔡袅才不听他的,该靠还是靠着,该踩还是踩着。 “这我家的门。” “你家的怎么了,我靠靠怎么了。” “……”行吧,你靠吧。梁殊无话可说。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跟那个长得跟个猴似的有啥仇啊?” 梁殊瞥了她一眼,“这么好奇?” “昂。” 梁殊却不理她了,蹲去灶坑前捅|火去了。 “喂!聊聊呗!” 梁殊还是沉默着,一副不想她的样子,连看她都不看了,只瞪着眼前的火。 得,蔡袅也无趣了。不过啊,看他这样子,看来这仇还真不小啊,恩,有故事啊,有故事。呵,没关系,反正她早晚都能知道的。 几个小崽崽跑出来了,在东屋门口隔着走廊叫喊着,“哥哥哥哥,我们写完作业了。” “知道了!写完了就去玩吧!”梁殊也喊着,但是却还是没抬头,依旧一脸专注的瞪着眼前的火,仿佛老僧入定般,就是大眼珠子瞪得有点吓人。 瞅他这样,蔡袅撇了撇嘴,转身回去了。 …… 之后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很多很多天,蔡袅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天了,梁殊家也没个日历,或许有,可能在西屋,但蔡袅没进去过,也就不知道了。 她在他们家也算是待熟悉了,不过梁殊每天都挺忙的,也不着家,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每天早出晚归的,等他回来的时候,蔡袅都睡了。邓岩找没找过他她也不知道,她猜测应该是没有的。 即使日子如年一样的漫长,也还算不那么无聊的,偶尔也有点乐趣的,比如小旗子有不会的题就会来问她。她在这里跟个闲人一样,每天都只能无所事事的呆着,小旗子来找她问题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打发时间的好事。 小旗子以前都问哥哥的,但是在某天问了蔡袅一个问题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原来姐姐也会啊,姐姐好厉害,从此就再也不问哥哥了,哥哥每天那么忙,他也得不着机会问他题,还是姐姐好,无论问什么问题,姐姐都能回答他,简直就是神人。 蔡袅不知道,在短短几天里,小旗子对她的崇拜之心都快超过他哥哥了。她倒是发现小旗子问她的问题一天比一天高了,某天竟然拿了一道初中的题来问她,蔡袅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旗子,“你们现在都学这种难度的知识了?”他们现在这个年龄,学小学知识都算跳级了吧。 “不是,陈老师平时教我们的都是小学的知识,她只是偶尔会给我们补一点初中的知识,说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学,是我觉得小学的知识太简单了,我都会了的,所以陈老师才单独教了我初中的知识。” 小旗子有点小骄傲,姐姐快夸我吧,我都能学初中的知识了。 蔡袅看着他半天没说出来话,这孩子……啧,厉害啊。 小旗子等半天也没见姐姐夸他,忍不住了,“姐姐,我这么厉害,你不夸夸我吗?” “额……厉害。” “嘻嘻……” “……” 讲完了题,看着小旗子喜滋滋跑掉了的小影子,蔡袅挺感慨的,可惜了,没想到这么破落的地方,还能有这么聪明的小孩子,真是可惜了啊。 意外的,小旗子刚跑掉,蔡袅就看到梁殊从院门口进来了。 梁殊进了屋,看到蔡袅正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有纸有笔还有书。 他看见那些书眉毛一挑,拿起来一本一翻,问她,“哪找到的?”是高中课本,都是他的,没事的时候学着的。 “小旗子帮我找的。” “你没进西屋?” “没进。” “你在我家待这么多天了,都没去看过我奶奶?” 蔡袅抬起眼皮,皱眉看着他,只见他一脸的面无表情,便回答,“没去看过。”这人今天又哪根筋不对了,这副臭脸。 “你可真有礼貌,大城市出来的好孩子也不过如此。”梁殊阴阳怪气的说完,把书往桌上一摔就转身走了。 蔡袅停下笔,心头****的火往上拱,但气归气,她还有理智,梁殊这是出事了。 这头还没猜到,那边突然一声暴喝,“小旗子!你他妈给我滚过来!” 别说小旗子了,连蔡袅都被吓一跳。小旗子赶忙跑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刚出来的蔡袅,虽然小眼睛里很惊慌,但还是转头进了西屋。那毅然决然转身的样子,跟他哥还真像啊。 蔡袅站在西屋门口,听到梁殊骂道,“你在家都干什么了!不知道进来看看奶奶吗!死的吗!奶奶都这么烧了!” 小旗子委屈巴巴的哭道,“我,我学习来着,就没……” “快去叫陈老师!” “哦,好!” 小旗子跟道风似的冲出去了,撞了门口的蔡袅都没停下,推开她就继续往外跑,奶奶要是出事了,哥哥会杀了他的。 蔡袅被他踩了一脚,没多痛,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进去了。 她看着老人家通红的脸,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小心翼翼的问,“只是发烧而已,没大事的吧。” “你懂个屁!” 梁殊转头瞪着她,他看着她,估计是想骂她,但是还是憋住了,他走过来,那副架势,蔡袅还以为他要打她呢,结果他只是出去了,她的小心脏这才又缓过来了。 不一会他端了盆水进来,投了一个毛巾,搭在了老人家的额头上。 动作温柔的蔡袅还以为他气消了呢,结果他又骂她了,“你是死的吗?不知道帮帮我吗?” “要我帮什么?”蔡袅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能帮到什么。 “你……”梁殊好像也被他问住了,愣了一下,但他又没好气地说,“再拿条毛巾投了!毛巾不用换的吗!” 得,蔡袅知道了,他就是在外头不高兴了,恰巧又遇到这事,就拿她来撒气来了。 仗着她跑不了了是吧!真是给他惯的了!什么人啊! 蔡袅却没反驳,去拿干毛巾走过去放在水盆里了,老人家生病了,她投个毛巾而已,照顾一下应该的。 梁殊瞅着她的低眉顺眼,只感觉一口气憋在心中,想发火还发不出来了,半天后说:“蔡袅,我们约法三章吧!” 蔡袅惊讶的眼珠转给他,他说什么,约法三章,搞笑呢吧,这又不是狗血电视剧,还约法三章,这大哥几岁了,还这么天真,瞅他那样,咋越瞅越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呢。 梁殊是真委屈,这家里简直是来了尊大佛啊,白吃白喝不说,还得天天供着,平时啥活也不干,就闲呆着。她成天郁闷忧郁,他也很郁闷忧郁啊。她在他家要是被那群人知道了,他麻烦可就大了,这外面的风险他给她担着,她到跟个没事人似的了,还一脸谁欠她的样子。这免费养着她不说,还得养着她读书,那书是他的好不好,经过他允许了嘛! 他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他要做这么好的人啊! 约法三章!必须约法三章! 第20章 20 “行吧,你说怎么约?”虽然很想顶他,但是蔡袅最后还是顺从了。 梁殊刚才是急火攻心,提前也没有想好要约哪三章,现下见蔡袅这么乖顺的应着,心里那阵火也慢慢降了下去,他想了想,说:“我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能帮我照看照看这个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辛苦的活,做做饭挑挑水烧烧火你总会吧?” 蔡袅沉默无言,其实她很想告诉梁殊说她确实不会,但最后还是把这话咽回了肚子里。 梁殊又说:“我奶奶身体不好,会经常生病发烧,小旗子他们又小又贪玩,我在家当然是什么都用不着你的,但我不在的时候,就只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们一下了,可以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这话里话外蔡袅是没听出一份请求的感觉,但他能说的这么诚恳,已经是给她最大的面子了。 蔡袅也只得勉强答应了,“行吧。” 梁殊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火气也没了,又转身专心给奶奶物理降温了。 蔡袅站在一旁看着,总感觉他今天格外的低沉,整个人灰扑扑的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你今天这样……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殊看了她一眼,觉得也不是什么有必要瞒她的事情,就告诉她了,“今天村长找我了,想说服我把地卖给邓岩。” 蔡袅问道:“到底为什么非要让你卖地啊?” “邓岩想要在断崖那里建一座桥,我家的地正好就在断崖边。” 蔡袅不太明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可是由邓岩那个人来做,就肯定做不成好事了。我太了解他了,他肯定是拿建桥当幌子,骗他爸给他投资,到时候管他桥建不建的完就肯定卷着钱跑了。” “你是不是对他偏见太大了?万一他是真的想做这件事造福大家呢?” 梁殊斩钉截铁的说:“那绝不可能,真是要这样,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蔡袅撇撇嘴,没再说下去了,本来这事跟她也没多大的关系,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没必要非要和梁殊争辩出个什么来。 这时梁殊又吩咐她,“去把水倒了,重新再打一盆干净的,陈老师也该来了。” “哦……”虽然照做了,但是蔡袅还是在肚子里骂了一堆的话。 她一手端着盆,一手就要拉开门,门就自己迎面推开来了,差点拍着蔡袅,她闪身躲过,水盆里的水溅了她一身一脸。 陈青喆在门口与蔡袅撞了个正着,面面相觑。她一见小旗子那么慌张的嚷着找她,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开门时由于着急也没注意手劲。“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在门后。” “啊,没事,我正要开门出去。”蔡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见到陈青喆就莫名的很不自在,她往后退开,“你,你,你先进!” 这一动作,水盆里的水又扬起来了。她尴尬的看着水盆里所剩不多的几滴水,得,这回不用倒了。 陈青喆也没跟她客气,进屋后就直奔炕上的老太太去了。 蔡袅重新从后面厨房的缸里舀出水,端着盆进来的时候,看到陈青喆正在有条不紊的给老太太挂水扎针,而梁殊正一眨不眨的站在旁边看着她,蔡袅感觉他连眼睛都是亮起来了,刚才的丧仿佛都一扫而空了。她顿住脚步,把刚迈进屋子里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又把水盆重新放回了厨房。她想,里面应该是已经不需要这水盆的了。 第21章 21 梁殊奶奶的发热虽然突然,但好在发现的及时,陈青喆挂了水之后,简单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算她不叮嘱,梁殊也知道注意。 梁殊整整守了奶奶一天,见奶奶额头的热度降下去了,这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高悬着的那颗心在终于落了下去。 他关上西屋门,靠在门上,紧张了十几个小时之后,突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要疲累的站不住似的想往下滑。 他闭目养了会儿神,烦躁的搓了搓脸,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进了西屋,再出来时手里端着已经凉掉了的饭菜。这已经是昨天的剩饭了,他中午没吃,又白热了一次,可是还是不能扔掉的,正端着碗犹豫着是再热一热今晚吃了,还是明天再吃今晚做新的,蔡袅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见了他手中冷掉的饭菜,眉毛挑了挑,“你中午没吃?” 蔡袅自从把水盆放到厨房后就回了东屋,然后就再也没进过西屋了,连陈青喆走的时候她都没有出来,只透过东屋的大窗户看见梁殊一直把陈青喆送到了院子外,直到人都走没影了他才回来。 “没有胃口。” “哦……你奶奶没事了吧?” “没事了,刚给她量了体温,烧已经退了。” “哦……你奶奶总这样发烧吗?” 梁殊歪了歪头,目光奇怪的看着她嗯了一声。 “那……总这样发烧……不去医院检查一下没问题吗?” 他突然笑了一下,昏暗中亮起了一抹瓷白的牙齿,“你今天话很多啊。” 蔡袅登时就闭嘴了。 两人站在狭窄的走廊里,蔡袅站在进门的屋门口,梁殊站在右侧的西屋门口,大概相距一米的距离,如果是很熟的人,或者像那种在同一屋檐下合租一个房子的虽然并不是很熟的人,在这样并不算很近的距离,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的感觉,随便聊两句,便纷纷走开各做各的事情了。可毕竟蔡袅和梁殊还没到那种随便聊两句的程度,再加上他们现在在这个房子里各自处于的身份,无话可说的突然安静的空气,让蔡袅突然有了一种很诡异的尴尬感觉,她奇怪的想,明明之前是没有这种感觉的,而且好像貌似只有她自己有这种感觉,梁殊坦坦荡荡的目光微凝着眉注视着她,问:“你去哪了?怎么从外面进来的?” 蔡袅心想我不从外面进来还能从哪里进来,窗户么,但随随便便就开始怼人的习惯并不是什么好习惯,她如实回答:“我去厕所了啊。” 梁殊又看了她几秒,然后才开口说:“没什么事别随便出去。”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走去了厨房。 蔡袅没立刻走开,还是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梁殊随手打开走廊的壁灯,眼角余光看到她站在原地,正奇怪,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特清脆特响亮的声音。 蔡袅立马低下头,尴尬的捂着肚子缩着肩膀就要进东屋。 梁殊没压住嘴角,笑出了声,他转过头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 蔡袅更尴尬了,听他还笑得那么放肆就更恼怒了,刚想反驳就听见梁殊扬着笑意的声音说:“别着急,稍等会儿,我马上就做饭。” 刚要出口的气恼就这样生生顿在了嘴边,然后等蔡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消失了,鬼使神差的突然想问一句,而她也真的就出了声,“还是剩饭吗?”说完蔡袅猛的咬了一下舌尖。 梁殊果然不出意料的愣了一下,然后翘起嘴角温柔的说:“不是,我做新的。” 第22章 22 梁殊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蔡袅待在东屋里,桌上还放着高中课本,可她的眼神却是在呆滞状态中,书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过一页去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殊端着一盘散发着香味的简单的小炒土豆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面容姣好的女孩坐在圆桌前,单手撑颌,微微低头凝视着纸页,本是明亮双眸却恍如深潭幽水,光影通过微长的羽睫在她眼底打下两片小小的扇面,微微颤动,宛若翩翩蝶翅,窗外的黑夜影影绰绰,却只能被映照着她纤细倩影的窗户阻隔在外面,丝毫侵近不了这圆桌上的温暖柔美。 梁殊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真好看啊,好看的他都不敢继续迈步,进去打乱这宁静的美好了。可偏偏蔡袅在这时候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帘,自带闪亮的黑眼珠扫向他,然后就停在了他的身上。 梁殊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他目光向下不经意看到此刻的自己,衣襟邋遢污浊,头发糟长杂乱,在她美丽的明眸注视下,竟然就生出了一种自惭形愧的羞赫感。虽然蔡袅此刻穿着他的衣服,也没有多么的光鲜亮丽,但梁殊就是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不同世界的人。 他心里轻叹一声,本也是不一样的人,便走了过去,将菜盘放在桌子上。 蔡袅收了书,正要拿走,梁殊伸出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 蔡袅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梁殊笑着问,“怎么?不让看?” 蔡袅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面上却满不在乎的说道,“看吧,随便看。” “想看看学霸的字写的怎么样,万一比我写的还差劲,多好看啊。” 蔡袅微微一笑,很自信的说道,“这点你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比我写的字更好看的了。” 梁殊随意翻开一页,本是对她这话很不相信的,觉得这女孩真能吹,但只一眼,这念头就被吊打了,确实很好看,正正经经的一派传承于书法大家练过的样子。 蔡袅笑着问:“怎么样?” 梁殊不答反问:“这什么字体?” “行书。” “哦。”他又翻看了几页,本来她也没写多少,但他却看的很认真的样子。 “怎么样?好看吗?”蔡袅锲而不舍的追问。 梁殊却好像被她问烦了,随手合上本子甩给她,“就那样吧,好看是好看,就是写的不让人认识。” “切,那是你文盲好吧。”蔡袅撇嘴。 本是她无意随口说说的一句话,梁殊却感觉真被这话有点刺到了,很不舒服,本来想伸手替她搬的,现在一点也不想帮她了,转头背过她擦桌子,很冷淡的说:“把这些书送到西屋去,炕旁边有一个小柜子,放那里面。” 蔡袅刚才的话像一根小针,不是太痛,却刺得他非常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大概从刚才看到她在安静的低头学习那一刻就开始了,本来不是很明显,却被她的一句话给彻底激了出来。 他也很想学习,很想上学读书,如果周围没有人来学习读书刺激他,这个念头还不那么能扎得他难受,可偏偏蔡袅让他看见了。 小崽崽们平时也学习,但他看见他们学习的时候的感觉和看见蔡袅学习的时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是希望,后者就是嫉妒。尤其是之前蔡袅说她学习很好,他本来也没多大的感觉,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了她学习读书时候的样子,他才真的清醒的意识到,这女孩应该真的学习很好,不看成绩,只看那份气质,他就有这种深深地感觉。这让他再次意识到,他们不一样。但是他又有一种很阴暗的想法,即使她学习再好,现在不也是和自己在同一个地方么,一样上不了学走不出去,居然就不那么不舒服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梁殊甩了自己一巴掌,懊恼自己在想什么呢。 他擦完桌子,一回头,就看见蔡袅眼神诧异的站在他背后,很奇怪的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扯了扯嘴角,给他竖了个拇指,“你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打?” 梁殊懊恼的瞪了她一眼,拿着抹布闷头绕开她闷头去了厨房。 他听见了她在他背后捂着嘴偷笑的声音,简直又恼又烦,结果蔡袅竟然还不自知的跟过来了,他转头恼怒道:“你来干什么?” 蔡袅眉眼弯弯,笑道:“我来帮你端菜啊,不需要我么,那我回去了。” “站住!过来。” “哦,”蔡袅的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好。”她突然觉得这人有时候还挺逗的,这沉闷无聊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太过绝望了。 第23章 23 小旗子和一众小崽崽放学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在走廊里往屋里端菜的梁殊,他先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哥哥!”后头紧跟着就响起一团童稚的叫喊声。 “嗯,”梁殊招呼着他们,“快洗手吃饭。” 其他人都热热闹闹的跑去东屋了,小旗子没在屋里看见蔡袅的身影,立马就又跑出来了,连书包都没顾得上放下,着急的问,“哥哥,袅袅姐姐呢?” 梁殊挑眉,“袅袅姐姐?” “嗯个呐,就是袅袅姐姐啊,”小旗子抱着小书包认真的点头,“哥哥知道袅袅姐姐去哪了吗?” 蔡袅这时正好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满满的汤从厨房走出来,她紧盯着汤碗,尽量放慢脚步,装的太满了,晃一点都会洒出来。 小旗子一看见蔡袅眼睛就亮了,激动得仿佛像是见到了女神偶像一样,“袅袅姐姐!” 蔡袅忙里抬眼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看到梁殊杵在前面,不满的说:“麻烦让让。” 梁殊转头对小旗子说:“小旗子,把这个拿进去。” “奥。”小旗子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菜盘,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端菜进了屋。 梁殊走向蔡袅,站在她面前,向她伸手,“拿来给我吧。” 蔡袅瞟他一眼,也站定脚步,伸手递给他。还好汤已经放了一会儿,这会不那么烫了,不然就更不好端了。蔡袅左右捧着碗,梁殊就只能侧过身来,前后捧着接过来,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的就相触上了,却都各自面不改色的恍若未觉,费了半天的劲,梁殊才终于端稳。 蔡袅撤出了自己的手后,在他身后偷偷暗自捏了捏小拇指,又甩了甩。 哪成想梁殊却突然回了头,问她:“手没事吧?” 蔡袅被他抓到小动作略有些尴尬,“额……没事。” “对不起啊,刚才不小心碾着你小拇指了。” “……”妈的,你还知道啊! 尽管心里如此咆哮,面上蔡袅却也只能假笑着说,“没事。” 梁殊点点头,“没事就好。” “……”你假惺惺的也太明显了吧。 梁殊这顿晚饭做了三菜一汤,小崽崽们坐在圆桌上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口水都要流满桌子了,梁殊让他们先吃,自己拿个碗盛了饭菜端到了西屋去了之后才回来坐下吃饭。 蔡袅没有先动筷,等他回来才拿起筷子。 梁殊诧异的问她:“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快点吃?” “我……”蔡袅刚想说我等你呢,就突然意识到这话说出来好像不太好,但她也确实是因为觉得不等他回来就开吃不礼貌才等着他的,最后只好说:“……吃吧。”随即夹了一筷子菜忙着塞嘴里,恰巧小旗子又问奶奶的情况,这话题才含糊了过去。 今天本来小崽崽们是不用上课的,但是上午梁殊一回家就发现奶奶发烧了,而这群小崽崽们居然没一个注意到的,都在门口胡闹着撒欢玩,一怒之下就让他们跟着陈青喆回小教室上自习去了,学了一个多点本来欢欢乐乐回家来吃午饭了,结果一看到家里梁殊黑着的脸,进家门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吃完饭就全都非常干脆的选择跑去小教室自习去了,都不敢在家里待着玩了。晚上回家见梁殊脸色好了点,才纷纷敢喘气了,但饭桌上还是很安静的,都很乖的食不言寝不语。 蔡袅吃了一会,斟酌了好一会儿词句,问梁殊:“你这样总麻烦陈老师,也不是太好吧?陈老师也会烦的吧?” 果然梁殊一听见这话冷冷的带着冰碴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蔡袅连忙说道:“哎,你先别生气,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啊,打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就见你光麻烦人家了,一点表示都没有,谁都会烦的吧,你好歹请人家吃顿饭什么的吧?” 梁殊停了筷子戳在碗里,微皱着眉,像是真的在思索她说的话。 蔡袅看他这神情,突然意识到什么,吃惊的问他,“不是吧?你真没请过陈老师吃饭什么的?” “……没请过。” 蔡袅:“……” 沉默了几秒后,她还是觉得梁殊不应该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不死心的问他:“为什么啊?” 梁殊闷头狂塞米饭,不说话了。 “嗯?”这反应更让蔡袅一脸疑问。 小豆子突然开口替梁殊回答了,“因为殊哥觉得自己做的饭不好吃,怕陈老师嫌弃。” 梁殊从米饭中抬起头,瞪了小豆子一眼,“吃你的饭!” 小豆子闻言缩着脖子把头深深的埋进了饭碗里。 蔡袅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菜,其实真心觉得这菜做的真的很好吃,比她妈妈吴女士做的还好吃。她又问,“那你不请人家吃饭,也总要给人家买点礼物什么的吧?一直都没给人家送过吗?” 梁殊被一个饭里呛着了,转过头一阵狂咳。 这次是小旗子回答的,“哥哥说,怕他送的东西陈老师不喜欢,就没送了。” 蔡袅彻底无语了,“你还真是凭实力单身的啊。” 梁殊咳完了,喝了口水,慢慢平复了之后说:“跟你没关系,不需要你瞎操心,你别打什么歪心思,老实在我家待着就得了。” “切,真是不识好人心,”蔡袅搅拌着泡了汤的米饭,戳着戳着就越戳越气,“我打什么歪心思了?” 梁殊瞥她一眼,夹了一根土豆丝,轻飘飘的说:“打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离陈老师远点,不要招惹她。” 蔡袅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我提提都不行么?” “不行。”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袭来,蔡袅啪的一声就摔了筷子,起身就走。 梁殊皱眉喝道,“你干什么去?” “上厕所!” “……”望着那气汹汹走了的背影,梁殊心里直觉得烦躁,快把这祖宗送走吧,什么时候能把她送走啊。 众小崽崽们都被吓到了,咬着筷子不知所措,稚嫩清澈的瞳孔中都闪着大大的疑惑,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梁殊忽略掉心头的烦躁,扬手指挥着他们,“小果子,好好吃饭,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咬筷子。小豆子,吃完了就快下去。哎!别扔筷子!都什么毛病!” “哦……” 第24章 24 小旗子匆匆扒完了饭,一抹嘴就跳下了凳子,刚往外跑出去几步就被梁殊叫住了。 梁殊幽幽的问他,“站住,你干什么去?” “我……”小旗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他一向不会说谎,到了想说谎的时候,一时间还真的就不能张口就来,他只好放弃,如实交代,“我想去看看袅袅姐姐,她都出去了好半天了。” 梁殊是最后一个吃完的,桌子上的小崽崽们都跑光了,他把筷子放在碗上,慢慢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小旗子没得到他的允许,喘喘不安中也乖乖走回来爬到凳子上帮他一起拾掇。 “哥哥?”小旗子满眼央求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他的身上。 梁殊并不看他,只低头专注的把碗筷摞起来,半天之后才开口说:“女厕所你也要去吗?” 小旗子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被他问的一愣。 “她没事,不用担心,一会我去看,你刷碗。”小旗子刚想张嘴说不,梁殊就又冷声道:“我刷碗你也不许去,两个选择,你自己选吧。” 小旗子纠结了一会儿,刷不刷完他倒是无所谓,还是让哥哥去看看袅袅姐姐比较好,“好吧,我刷碗,哥哥你去看看袅袅姐姐吧。”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疑惑的问:“可是哥哥,我不能去女厕所,那你就能去了吗?” 梁殊手下的动作顿住了,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小旗子捂住额头,一声嚎叫。 把一堆油泽泽的盘子碗筷子丢给小旗子后,梁殊打开屋门,在遮雨台昏黄的小灯泡下站了一会儿,小灯泡的亮度有限,能照亮的也就是他周围的一圈而已,无论是小院里还是小院外都是一片的黑暗。冬天快来了,连月亮和星星都不愿意出来了。一阵夜晚的冷风吹来,透过单薄的衣服刺激得身体一阵哆嗦,透心凉的冷。 梁殊原地蹦了几下,裹紧了外衣,这才向房子后面转去。 他直奔后面的旱厕而去,站在外面喊了几声,没人应答,正奇怪着,眼角余光就瞟到了房子另一侧靠墙边拐角处的一点小火光。 他怕是什么贼,便放轻脚步,警惕的摸了过去,刚走近一些,小火光旁就啪的一声燃起了一簇小火苗,要不是梁殊心里素质足够强大不怕鬼,恐怕早就大喊起来什么鬼了,借着这突然燃起来的诡异的小火苗,梁殊才看清了,是蔡袅打着了打火机,他吐了一口气,走过去叫她,“蔡袅。” “嗯?”蔡袅蹲在墙角,闻声回过头。 “你怎么在这?” “这儿背风。” “那刚才叫你怎么也不答应一声?叫你那么多遍呢。” 梁殊语气很不好,略有些质问的感觉,但蔡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轻飘飘的说,“没听见。” 梁殊觉得她就是听见了故意不回答的,但他也没必要较这个真,刚想说回去吧,在这儿蹲着干嘛呢,就看到了蔡袅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他之前看到的那个小红点,他震惊的直接脱口就问,“你抽烟!?” 蔡袅这时才抬起了头,明明周围一切都昏暗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梁殊感觉自己就是能看到她的眼睛,听见她说:“你不是看到了,还问什么。” 蔡袅以前跟他说话也没有多高兴多和颜悦色,但他还是从她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她的极其不高兴的情绪。他也不想总跟她吵架,但要他道歉,他还是觉得有点难堪,毕竟总小到大,他从来都是一切事情的主心骨,很多事即使他做错了也不能在小崽崽们面前承认他错了。更何况这次他俩争吵的事情,他并没觉得他有什么错。 他张了张嘴,半天后才说:“回屋吧,小旗子找你呢。” “哦。”蔡袅只是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即起身,低头慢慢的抽完了根烟,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衣服。 梁殊突然也伸手帮她拍了拍后背,蔡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突然皱眉问:“烟你哪来的?” 蔡袅走在他前面,淡定的说:“从你那里偷来的啊。” “……” “怎么心疼了?”蔡袅啧啧了两声,“真小气,抽你根烟都舍不得。” 梁殊无奈道:“不心疼,也没舍不得。”想了想,又好心提醒道,“女孩子抽烟不好。” 蔡袅没接话,但是梁殊却觉得她好像是笑了一下的。 进屋后,蔡袅没在东屋看到小旗子,在西屋门口停了一下脚步,然后还是选择先去厨房找了。 小旗子正站在灶台边,非常专注的在锅里的盆盆盘盘碗碗里挣扎,他那么小的个子,站在那么大的锅旁边,感觉都能进去游泳了。 蔡袅看不下去了,撸了袖子上去帮忙,“你哥怎么让你洗碗?” “哎~袅袅姐姐,你上完厕所回来啦!”小旗子看见她就可开心了,明明平时在他哥面前格外沉闷的,怎么一见到她感觉就欢脱的尾巴都摇起来了。 蔡袅被他的笑脸也感染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这孩子直白的问话让她有点尴尬,但还是嗯着应了一声。 小旗子说:“哥哥让我刷碗,他好去找你。” 蔡袅愣了一下,有点呆。 她问小旗子:“你哥说你找我有事?” 小旗子眨了眨眼睛,“没事啊,我就是看你出去了好久,想去看看,哥哥不让我去,自己去了。” 蔡袅蹭了蹭鼻子,鼻子有点痒,“哦……” 小旗子往后抻长脖子探了探,见走廊里没人,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小声说:“袅袅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哦。” “嗯?”蔡袅配合着他微低下头,“什么?” “再过两周就是我哥哥的生日了。” 蔡袅轻笑,“这算什么秘密?” 小旗子嘟嘴,“怎么不算秘密,我哥自己都不知道的。” “???”蔡袅没听明白,“他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 “不是,”小旗子努力跟她解释着,“哥哥知道,但是他从来不过的,所以可能到他生日那天他也不知道了。” “哦,这样啊。”蔡袅挺好奇的问,“那他为什么不过生日?” “我也不知道,我们几个的生日哥哥都给过的,有一次我也想给哥哥过,但是哥哥说他不过,而且看起来还挺不高兴的。” 蔡袅心里呵呵了一声,果然是神经病。 小旗子又继续小声道:“但这次不一样哦,”他喜悦的眼眉都眯起来了,“这次陈老师要和我们一起偷偷给哥哥个惊喜呢。” 蔡袅眉毛一挑,“陈老师?你哥哥不是过生日不高兴吗?” 小旗子摇了摇头,“是陈老师问我们的,她说哥哥是骗我们的,没有人过生日是不高兴的。” “哦……”蔡袅心想,应该是陈青喆给他过生日他才不可能不高兴才对吧。转念又想起刚才自己自作多情为人家着想的事,虽然她本身的目的也不单纯,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看来自己还真是多此一举了,白吵一架了。 第25章 25 蔡袅虽然对关于梁殊的生日如何安排布置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她还是积极主动的询问了小旗子他们的具体计划,主要是想知道他们打算在哪里过,得知他们要家里给梁殊过生日,陈老师也会来的时候,蔡袅很高兴,想着她终于有机会接触接触这个陈青喆了。梁殊对她是千防万防,但是总会防不胜防。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不抓住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那天是个好天气,早上大家都匆匆忙忙,干活的去干活,上学的去上学,待着的在家待着,跟每天一个样子,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今天有什么特殊与不同,一切都风平浪静,无波无澜的过活着。 但是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小旗子小豆子小果子他们就早早的放学回来了。蔡袅给他们打开门,一路平静无异样的小崽崽们一进屋就安耐不住的炸了锅,东跑西跑的忙忙活活的开始布置了起来。 蔡袅没看到陈青喆跟他们一起回来,便问道:“你们陈老师呢?” 小果子告诉她,“陈老师说回村长家拿蛋糕去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蔡袅略有点失落,但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心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反正马上就见到了,只希望梁殊能晚点回来,让她多跟这个陈青喆聊几句。 见小孩子们这么忙,她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问他们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小旗子笑嘻嘻的拿着一串稀里哗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说:“袅袅姐姐来帮我一起挂彩灯吧。” 蔡袅微微笑道:“好啊,不过这灯得先擦擦吧。” “嗯!我去拿抹布。”小旗子蹬蹬蹬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蔡袅往周围望望,只见平时闹闹嚷嚷的小孩子们这时候倒是认真的不像话,扫地的擦窗户的摆凳子的搬桌子的,往窗户上贴已经褪色了的写着生日快乐粘贴的,往墙上粘风化了的彩带和劣质快没了颜色的气球的,每个孩子的小脸都是笑着的,专注的表情好像自己在干一件特别神圣的事情。 蔡袅蹲下来捡起小旗子随手扔在地上的彩灯,想把缠成一团的都摘理顺了,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一个破了的小灯泡尖利的玻璃扎破了手,手背被划了挺长的一道口子,她顿时就嘶了一声,一溜的小血珠就冒了出来。 “袅袅姐姐,”小旗子拿着抹布欢欢喜喜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蔡袅好看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握着手往手背上吹气,他惊慌的扔下抹布,捧起蔡袅的手,小心翼翼的也帮她吹气,“怎么弄得?” 蔡袅看他这样,简直好笑极了,这小孩子苦着脸,好像疼的是他一样,但好笑的同时心头却流过阵阵暖意,她抽回手,轻描淡写的说:“不小心被碎玻璃划了一下,”她还反过来安抚他,“没事的,小伤口而已,不要紧的。”说完便要伸手去拿被他扔掉的抹布。 小旗子立马手疾眼快的抢在她前面抢走了,“不行,你手受伤了,不能碰脏东西,袅袅姐姐你还是别干了,我来吧。” “我又不是手断了,只是个小口子而已。” 小旗子意见很坚定,“那也不行。” “行吧行吧,”蔡袅拗不过他,只好换了个法子,“可你这抹布刚扔地上了,不是也脏了,怎么能擦干净东西?”想着骗他去洗抹布,自己再找个别的干净的抹布擦。 “哦,那我去透抹布去。”谁想到这小屁孩刚跑了两步就又跑回来了,一把也把彩灯拿走了,还警惕的看着蔡袅说,“我还是把这个危险的东西也拿走吧。” 蔡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拎着一堆发出稀里哗啦声音的东西一路跑一路响着去厨房了,自己蹲在走廊上两手空空百无聊赖。 恰在此时,陈青喆推门而入,与听见声音刚转过头来的蔡袅对上眼睛,她站住脚步错愕的看着她。 蔡袅也略尴尬,好像她们每次见面的场景都很让人一言难尽,她抓了抓头发,站起身,可能是起的有点猛,她眩晕的晃了一下,陈青喆赶忙上前来扶住她。 “没事吧?”她比她高了半头,好听的声音从蔡袅头顶传来。 蔡袅讪讪的笑笑,“没事,腿蹲麻了。” “你站起来的也有点猛了,以后站起来的时候记得慢慢起来,不然容易眩晕的。” 蔡袅愣愣的看着她,“啊。” 陈青喆可能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也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啊,医生的职业病了,看见什么不正确的行为方式,就总忍不住就想纠正。” 蔡袅也尬笑着,“额……哈哈,没事,挺好的。” 陈青喆的手还托在她的手臂上,白皙纤细,修长秀美,并不柔软无骨。 她刚要松手,就被蔡袅用另一手抓住了,她眼眸微垂,缓慢却很郑重的跟她道歉,“对不起,陈老师。” 第26章 26 陈青喆一脸茫然的问,“怎么了?” “我……”蔡袅吞吞吐吐的,很是不好意思的对她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那个时候以为你是坏人,那杯子打你来着……” 陈青喆轻笑着故意逗她道,“那现在怎么就认为我不是坏人了呢?” 蔡袅张着大眼睛傻傻的看着她,“我……”最后也没“我”出来,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把头一埋,貌似是想向她鞠个躬,但她还抓着陈青喆的手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想放开,只闷声道,“对不起!” 陈青喆感觉这孩子还挺好笑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这样别扭的性格,她温柔的用另一只没被她抓着的手拍了拍瑟缩着的肩膀,“好啦好啦,我原谅你啦,先放开我吧。” 蔡袅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陈青喆比她大了差不多十岁左右,声音甜美又轻柔,笑起来也恬淡好看,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温柔。在这破落不知名的偏远小山村里,到处都是人心险恶,能遇到这样的一个和她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不能怪蔡袅如此轻易的就相信她并且想亲近她。 “等一下。”她刚放开手,这回却是陈青喆主动抓起了她的手,“你受伤了?” “啊……没事,划了一下而已。” 陈青喆不悦的教训她说:“女孩子的手最是要注意保养的,你这手都干的起皮了,最容易被稍稍划到就受伤的。” 蔡袅呆呆傻傻的看着她从身上的衣兜里掏出了一管护手霜,给她两手都涂抹上,然后又在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创可贴,给她在伤口处贴上了。蔡袅瞥了一眼她的衣兜,想起了哆啦a梦。 她握着手轻轻抚了一下那个创可贴,心里也跟着创可贴的皮面纹理渐起了波纹,慢慢荡去。 陈青喆已经转身进了东屋,她也跟了过去,看见她把手里拎着的盒子放在餐桌上,一群小崽崽们闻着香味在桌边趴成了一圈,小豆子伸出小手指头想掀开盒子,被小果子打掉了,“不许偷吃,这是生日蛋糕,要等殊哥哥回来才能吃的!” 小豆子撅着嘴反驳道,“我才没偷吃!我就看看而已!” “好啦好啦,”陈青喆及时打断他们愈演愈烈的争吵,哄着他们说道,“你们殊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还不快点去继续准备。” 小崽崽们跑开了,蔡袅忍不住问道,“这蛋糕是你做的?” “嗯。” 她疑惑道,“怎么做的?那个村长家有烤箱还是有微波炉?” “不用烤箱也能做,用电饭锅。”陈青喆很认真的给她讲到底怎么做的,蔡袅听着她说话,只听到了她轻缓的声音,内容是什么倒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陈青喆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暗自责怪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怎么就给人上起课来了,马上停止了这个话题问她,“我还要做几道菜,你要不要来帮我?” “啊?”蔡袅没跟上她的思维,却也听到了她说的话,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她,“我不太会做饭……” “没事,洗个土豆你总会吧?” “额……”这问法怎么感觉这么似曾相识,蔡袅笑笑,说,“这个会的。” 第27章 27 陈青喆对她并不客气,而蔡袅却也恰恰就是喜欢她这样不客气。比起那种虚假的礼貌,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她更喜欢这样对她不客气的陈青喆,让她有希望接近她。 “你多大了?”陈青喆一边摘芹菜一边问她。 “16了。” 蔡袅蹲在她旁边帮她一起摘,乖巧的像是她教的学生一样,陈青喆笑了笑,“那你家是哪里的?” 蔡袅垂眸,小声的说了个地名。 陈青喆微愣,随即看她头顶的眼睛里就多了几分怜悯同情,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近。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陈青喆停下了手下的动作,迟疑的问她。 蔡袅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泪眼朦胧的跟她说,“我跟妈妈吵架了,跑出了家门后又没带身份证,就向出租车司机打听哪里能不用身份证让我住一晚……”她眼泪已经忍不住留下来了,“那个司机就是张二,他把我带到一家小旅馆,进了房间之后就把我打晕了,然后……然后……我就被他们开车拉到这里来了……” 她这样的哭腔让陈青喆突然深刻的意识到,她虽然身形高挑,可终究才是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的孩子,她想安慰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得伸手抱住了她,把她抱紧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抚着,“别哭了……” 蔡袅却哭的更凶了,哭得都开始浑身抽搐发抖了。 陈青喆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她激动的说:“陈姐姐,我叫你陈姐姐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救救我,陈姐姐,我想回家,我在这里每一天都好害怕……求求你救救我,我想回家……” “我……”陈青喆皱眉,“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唉……”她叹了口气,告诉她:“现在确实出不去的,村长家的进出村里唯一的滑索被张二拿走了,只能等他回来时还回来。” “那那个邓岩呢?他是怎么回来的?他说他救了兔哥,给送到了市里的医院,那个兔哥是在我来这里之后才掉下悬崖摔伤的,那邓岩就是在我之后才进来的,没有滑索他怎么进来的?”蔡袅太急切了,急切的有些咄咄逼人了,她毕竟还是年纪太小,又遇到这种事,又害怕又慌乱又焦躁。 陈青喆没与她计较这些,眉头却越皱越紧了,蔡袅漆黑纯净的眼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心里突然就很烦躁了,躲避着她的目光似的转过了头,继续摘菜,然后跟她说:“邓岩回来的事,我并不是太清楚。” 蔡袅轻轻啊了一声,然后闷闷的说:“这样啊……” 陈青喆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蔡袅也没有再说话了,很是心不在焉却又心事重重,她拿眼偷偷瞄了几眼陈青喆,见她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心里思量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急切了,毕竟刚认识,她就这样央求她,但她真的是很焦躁,这事日日夜夜堵在她的心口,每在这里过一天想家的念头就更加强烈好几分。 她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对不起,陈老师,打扰您了,是我太莽撞了。” 陈青喆转头看着她,心里也很难受很不是滋味。 第28章 28 陈青喆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厨房外面就一阵哄闹声,小孩子们欢快的喊着,“殊哥哥回来啦!殊哥哥回来啦!” 梁殊被他们围成了一圈,突然见到这阵仗,他也是一愣,微皱着眉头略有些不耐的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小孩子们相互瞅了一眼,然后齐齐的大声喊道:“殊哥哥生日快乐!” 梁殊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本来满脸的愠色也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茫然, 他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好半天后才瞅着这群满脸嘻嘻笑着的小孩子们啊了一声,然后竟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脑一片空白。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一片空白,心里还在迟钝的诧异着,今天是我生日? 厨房里的陈青喆听到他们的声音后,也起身走了出去,她倚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们。 梁殊也看到了她,更震惊了,连眼睛都睁大了,“陈,陈老师?” “生日快乐啊。”陈青喆微微笑着,又有些无奈的聚举起了手中的芹菜,埋怨他道,“你回来这么早干什么,我们这里还没准备完呢。” “我……” 梁殊傻愣愣的,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这副呆样惹得陈青喆噗嗤一笑,“好了,虽然你是寿星老,但也别闲着,也来帮我们一起干活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蔡袅也从她身后过来了,就听见梁殊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扯着嘴角嫌弃的讥笑道,“帮你过生日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梁殊瞪了她一眼,然后却又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对陈青喆说:“这……太意外了,谢谢你了,陈老师。” “意外才算惊喜啊。”她扬着一边眉毛说。 梁殊憨憨冲她笑着。 蔡袅在陈青喆后面瞧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梁殊扒拉开小崽崽们的脑袋边挽起袖子边走过来,笑着问:“需要我做什么活?” 陈青喆摸了摸下巴,“嗯……先进厨房,我给你分配任务。” “好。”梁殊笑的像阳关一样灿烂,与蔡袅擦身而过,看都没看她一眼,蔡袅刚撇了撇嘴,陈青喆就又叫她了,“你也过来,别想着偷懒啊!” “哦……好。”她也只得乖乖的跟过去了。 陈青喆比他们两个都要大好几岁,一开口就自有一种权威在,他们俩不由自主的就都乖顺的按照她说的话去做,在她面前,简直就像个弟弟妹妹一样。 三个人在厨房里忙成一团,小孩子们在屋子里走廊里蹦蹦跳跳,蔡袅竟感受到了一种叫做温馨的感觉,她不禁有些走神。 梁殊蹲在灶坑前烧火,陈青喆正站在灶台旁在铁锅里翻炒,而她在一旁的案板上笨拙的手起刀落解决着骨碌碌乱滚的圆土豆,这一走神,土豆就滚到了地上,她刚想弯腰追过去,那土豆就在梁殊脚边停下了,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低头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有些无语的看着正猫着腰的蔡袅。 蔡袅立马挺直了腰板,一脸倔强的向他伸手。 第29章 29 梁殊选择无视她,自己站起身,拿着土豆在水龙头下冲了冲。他这动作让蔡袅伸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僵,但她也只好重新垂下手。梁殊把她从菜板子前挤开,一眼都没看她,拿起刀柄,手起刀落,动作又干脆又利落。 蔡袅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带着丝薄怒,但是她也知道她没有理由发火,现在真正压抑着火气的是梁殊,她现在就算夹着尾巴做人恐怕都来不及了。 陈青喆看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适时的给了蔡袅一个台阶下,“袅袅,你过来烧火吧。” 蔡袅愣了一下,梁殊也顿了一下。 她有些诧异的去看陈青喆,陈青喆轻轻一笑,问她道:“可以这样叫你吗?” “啊~可以的……”蔡袅揉了揉鼻子,低眉顺眼乖巧的走到灶坑边蹲下去往里面填木头了。 梁殊偏头瞥了她的身影一眼,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陈青喆看他的目光,她眼神中有点责怪的意味,梁殊撇了撇嘴,转过头继续切土豆了。 蔡袅安静的蹲在灶坑前,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白皙又稚嫩的面庞,却又带着坚毅的柔韧,陈青喆看了她一眼,突然问她,“袅袅,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蔡袅抬头,纯净的眸子怔怔的看她,陈青喆手中还在来回翻动着锅铲,貌似是很不经意的询问。蔡袅抿了抿唇角,回答她:“十二月二十五。” “哎?”陈青喆挺惊讶的,扬了一边眉,“圣诞节啊?” “嗯。”蔡袅点点头,又往灶坑里扔了一根木头。 梁殊憋了半天,这时终于憋不住了,“你少填点木头,火太大了陈老师那里容易糊。” 蔡袅止住了想继续往里填木头的手,气的把木头一摔,也没看梁殊,就抱着膝盖继续蹲着了。 陈青喆咳了一声,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她道,“没事没事,火挺正好的,没糊的了,你别听梁殊瞎说。” 他们分工明确,很快就做好了十几道菜,又好看又香气十足,端上东屋圆桌的时候,小崽崽们眼睛顿时就冒精光了。 “好香啊!” “陈老师好厉害啊!” 小崽崽们纷纷赞道,陈青喆也没扭捏谦虚,很爽朗的笑着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可是你们的陈老师。” “看起来比殊哥哥做的菜要好吃多了。”小豆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惹得陈青喆压不住嘴角的笑了起来,有些揶揄的回头看向端着菜刚进来的梁殊。 梁殊脸顿时就有点黑,走过来放下菜后就给了小豆子一个脑瓜崩,很是恼羞成怒,“一边儿去!” 没想到陈青喆却是不放过他,“小豆子,你这还没吃呢,怎么就知道我做的比你殊哥哥做的好吃啊?” 小豆子捂着额头瞅了一眼梁殊,鼓起勇气说,“陈老师做的菜比殊哥哥的好看多了,老师您要是不信,哪天尝一顿殊哥哥做的不就好啦。” “嘿~你个臭小子,嫌我做的不好,你明天不要吃我做的了!”梁殊虚晃着做出要教训小豆子的架势,小豆子赶忙跑到了桌子对面离他最远的位置。 陈青喆笑着拉住梁殊,“好啦好啦,说真的我还真没吃过你做的菜呢,我都做了的,要不你也哪天露一手让我尝尝?” 看着陈青喆这样近在咫尺的笑脸,她的手还拉着他的胳膊,虽然隔着衣服袖子的布料吧,但梁殊黝黑的面颊上还是不自然的飘过一抹红,傻帽儿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面部肌肉僵硬的笑着说,“啊,好啊……” 这边热热闹闹的,蔡袅却安静的面无表情的坐在圆桌旁,一边拿起筷子打算低头尝一口菜,一边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谁成想刚夹起一筷子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第30章 30 她寻着抓住她的那只小手看去,竟是小旗子正在笑眯眯的望着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她,“袅袅姐姐,不可以先偷吃哦!” 看着这小家伙白嫩嫩的小脸蛋,因为笑起来团成了一团,蔡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虽然梁殊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但是这弟弟倒是养的很好。 小旗子松开了她纤细的手腕,吐着舌头揉了揉自己的脸,蹦上凳子坐在了蔡袅的旁边,还特意又叮嘱了她一句,“我们得等哥哥吹完蜡烛切完蛋糕才可以动筷子哦。” 蔡袅很无奈的放下了筷子,“好啦,我知道了。” 小旗子嘻嘻的笑着,像只小猫一样狡谐,可爱的蔡袅简直想把他抱在怀里揉一揉,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团了团他的脑袋。 大家都已经在圆桌边围成一圈坐好了,安静的等着梁殊,梁殊在大家统一的注视下,突然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陈青喆笑着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愣着干什么?快许愿吹蜡烛啊!” 圆桌上密密的摆了十几道菜色,桌子中间放着陈青喆亲手做的蛋糕,很简易的一个不大也不小的蛋糕,连奶油都没有,只外面涂了厚厚的蜂蜜,表面上摆了一层葡萄草莓和橘子瓣等水果,没有那种专门的生日蜡烛,他们就弄来八根细一些的红烛来代替了,也没有插在蛋糕上,只围着蛋糕摆了一圈。 一切都很简单很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是对梁殊来说却是如此的特别,这是他有生一来第二次过的生日。 一张张盈满笑容的脸围绕着他,注视着他,连蔡袅那种平日里满是不耐厌烦神色的人,此刻都对他微微笑着,梁殊眼眶突然就有些酸涩了。 梁殊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紧握,刚要闭上眼睛,却听蔡袅突然一声,“等一下。” 大家都诧异的去看她,只听她问,“许愿的话……得关一下灯比较好吧?” “啊!我去关!”小旗子利落的就跳下凳子,跑到门口,墙上开关按下去之后,屋内瞬间就变得漆黑一片,只圆桌上这八根蜡烛的火光点着冉冉的小亮度,让彼此看清彼此的脸。 黑咕隆咚的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小孩子们瞬间就来了兴趣,彼此嬉笑着闹了起来。 陈青喆适时制止了他们,“好啦,安静一下,让你们殊哥哥许愿吧。”她又笑着对梁殊说,“记得要多许几个愿啊!” 梁殊也扯起嘴角一笑,“好。” 他许愿的时间并不长,只几秒后就睁开了眼睛说,“好了,许完愿了。” “那就吹蜡烛吧!”陈青喆说。 梁殊吸了口气,然后尽量一口气就吹灭了八根小火苗。火光熄灭屋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的瞬间,他听见所有人对他兴奋的祝福着,“十八岁生日快乐啊殊哥哥!” 黑暗中梁殊眼中瞬间就盈满了晶莹,但是等小旗子打开灯后,他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咧嘴笑着,伸手去揉离他最近的几个小孩子的脑袋,“谢谢你们啦!” 第31章 31 梁殊第一次过生日,还是在他十二岁那年,那时他还在上小学,学校没有宿舍,有一些老师专门招收他们这样父母不能陪读的孩子,管吃管住,掏钱就行。 他从小学一年级起就住在那个老师家里,直到六年级的时候才因为在无意间跟老师家的孩子说了一嘴自己的生日日期,被那孩子惊喜的告诉了老师他们的生日是同一天,这才顺带着过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生日。 小孩子都捧着他刚刚切好的蛋糕相互嬉闹着,有吃的有往脸上抹蜂蜜的,笑声纯粹又感人。梁殊也被感染着,低眸时嘴边扬着浅淡的笑意。蛋糕并不是特别甜,与其说是蛋糕倒不如说像面包,但是他却觉得舌尖满满的都是甜蜜蜜的,好像都一直甜到了他的心里。 对面的蔡袅突然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他抬头看去,只见她也正在盯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之后,她眼神不自在的闪躲了一下,又咳了一声,然后端起了手边的水杯。 梁殊又重新低头挖了一勺蛋糕,刚送进嘴里,视线里突然伸进了一只白瓷杯子,正是刚才蔡袅端起的那杯,他奇怪又诧异的再次去看她。 她面部僵硬的扯着嘴角,很是不自然的笑着说:“生日快乐。”还扬了扬手中的杯子。 梁殊一时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还是陈青喆在一边出声提醒他,把他手边的白瓷杯子也递给了他,“碰一个吧,就当以水代酒了。” 蔡袅应着,“是啊。” 梁殊嘴里还含着那口蛋糕,瞅着那杯子,下意识就直接咽了下去,差点没噎死他,顿时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他赶忙背过身一阵狂咳,陈青喆一惊,也立即凑过去拍他背帮他顺着气,好一会儿梁殊才缓了过来。他拿过那白瓷杯,一杯水下去后气息这才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他坐在那里闭目缓了好一会儿,陈青喆小心的看他的脸色,“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喝一杯水?” 梁殊摇摇头,说:“好多了,没事了,就是刚噎着了。” 陈青喆还是重新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手边。 蔡袅还尴尬的站在那里,手中刚才举的杯子此刻也已经十分沉重的放在了桌子上,但是她还是紧握着,没撒手。她低着头盯着桌子的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殊这才掀起眼皮去看她,然后拿起手边的杯子,也站了起来,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倾身跟她手里的杯子碰了碰,礼貌而疏离的跟她说:“谢谢了。” 也不知道蔡袅是怎么了,她也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那笑容竟有些苦涩,也很礼貌,“不客气。” 他们都端起杯子把水当酒一样的一干而净,然后又重新坐下去了,梁殊又转头去跟陈青喆说着话,两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蔡袅坐下后又低头安安静静的吃饭了,周围人都热热闹闹的,就她一人安安静静的。说真的,看着他们的笑,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她心里都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融不进去这热闹氛围的落寞的感觉,可是她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着,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干嘛要融进去呢。 吃过饭后,大家又一起忙着收拾洗碗,梁殊见时间有点晚了,就没让陈青喆继续忙活了,亲自出门送她回去了。 陈青喆走的时候还埋怨着,“哪有你这样的,来给你过生日,你还反过来赶我了。” “这是哪里的话,不是赶你,是让你歇着你又不歇,非要忙这忙那的,你都做了那么多了,我哪能让你再收拾这些了,陈老师你能过来给我过生日,我是真的很开心,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梁殊真诚认真的说着。 陈青喆不满的反驳他道:“我们是朋友啊,给朋友过生日不是应该的吗,谢什么谢。” 梁殊笑了,露出一口瓷白的牙齿,“是,我们是朋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该谢还是要谢的。” 陈青喆那他没办法,“好吧,那我走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陈青喆没拒绝,往前走了两步这才想起了蔡袅,一回头却没看见她人。奇怪,刚还见她在门口了,她想着要不要进屋跟她道个别。梁殊看出了她的心思,忙说:“不用跟她打招呼了,她知道你走的。” “啊……”陈青喆应了一声,心头突然有些发闷,但是她也没说什么,跟着梁殊一起走出了院门,也没有回头。 其实如果她回头的话,就能看到窗前的蔡袅了。 回村长家的路上,梁殊纠结了好一阵,还是跟陈青喆说:“陈老师,你还是离蔡袅远一点吧,我帮她就好了,你不要沾惹上她,你也帮不上她,她是个麻烦,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你拽下去的。还有两三个月,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要因为她而陷在这里。你要是真的想帮她想救她,等你出去了也不迟。” 陈青喆没有应声,她仰起头,头顶天幕月明星疏,前方的小路却一片漆黑。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在这里尚且不能看清前路尚且不能前行,就是有心想帮这个女孩,也是无能为力。 良久之后,陈青喆突然沉声说:“你帮我转告蔡袅吧,告诉她我虽然在这里没办法救她,但是我一出去,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回去的,让她耐心的等一等。” 梁殊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两秒,抿了抿唇,这才应道:“好。” 第32章 32 小山村的生活很宁静,宁静的像一潭死水,蔡袅在这潭死水中凝望头顶的日月星辰,只知一日一夜的明暗交替,不知流年几何,她的心在无望的等待中,慢慢也熬成了一潭死水。 梁殊很会照顾人,他们相处了两个多月,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到现在,即使俩人仍旧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在一些事情上他也还是非常照顾蔡袅的。 他每周都会带蔡袅去后山洗澡,他其实自己都没有这么爱干净。虽然他上次生气的时候跟蔡袅约法三章了,但其实这约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落到实处。蔡袅每天被养的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写写字读读书逗逗孩子,安逸清闲的简直不像话。 初时的焦躁愤懑慢慢被时间抚平,蔡袅的心情情绪慢慢恢复成正常的理智状态,她也知道其实自己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真的是非常的幸运了。虽然出去的日子遥遥无望,但至少没有绝路。她遇到了好人,虽然不能完全信任,但是也还是可以信任的。陈青喆说她出去后会想办法帮自己的,客观的评价一下,其实这个梁殊也还算可以的。所以在与梁殊的相处中,她也就慢慢收起了浑身的毛刺,变得平和了起来。梁殊本就不是脾气不好之人,对方都发出了握手言和的信号,他自然也不会专门给自己找气受。能开开心心的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谁会天天非要针锋相对跟仇人似的。更何况他们俩本身也没有什么仇,就是萍水相逢而已,所以梁殊也就借坡下驴,对蔡袅的态度也软和了下来。两个人都想往平和相处的方向发展,自然也就互相谦和了起来,虽然说不上多热络,但至少不会也说两句话就开始互刺上了。 虽然他们在某些相处的时候还是会发生些互不对付的小别扭,但是小旗子已经觉得这样的状态就是他最幸福的生活了。哥哥还和以前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教育他们帮他们撑起一片天,但哥哥也经常不在家忙地里的事情,是以对他们还是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但是现在好了,有姐姐了,姐姐来了,姐姐可以陪着他们读书,陪着他们学习,陪着他们写作业,姐姐虽然并不是多么的温柔,但是还是很亲和的。这样的生活对小旗子简直美好的不能再美好了。哥哥是个男生,再怎么慈眉善目,也比不上女孩子的细腻温柔啊。 不过小旗子也是能感觉的到的,姐姐虽然每日也能和他们说说笑笑,却并不是真的开心,哥哥也并不是真的开心,姐姐其实和哥哥很像的,明明不开心却还要对他们笑。他觉得姐姐其实很孤独。他幼小的脑瓜虽然能看出大人的喜怒,却想不到他们的愁苦,他只以为姐姐是因为他们白天都不在家,所以才有孤独。是啊,要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也很孤独。他挠了挠脑袋,觉得很是这个道理。 “什么?你要带她去上学?”吃完晚饭,梁殊正在刷锅台,听到小旗子跑来跟他说这事很是有些惊讶。 “白天家里只有奶奶,袅袅姐姐在家一个人一定很孤独的,我想让姐姐也跟我去上学。”小旗子很天真的站在一旁说。 梁殊此时已由惊讶转为了无语,但还是耐心告诉他:“她不能跟你去上学。” “为什么啊?”小旗子不解。 () 梁殊叹了口气,“她现在连家门都不能出,你张奶奶那边在找她呢,要是被找到了,她就要去张奶奶家里了,你难道再也不想见你袅袅姐姐了?” 小旗子闻言皱起了小眉头,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既然哥哥说不行了,他也只好乖乖听话,垂头丧气的回东屋写作业去了。 梁殊却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了起来。 () () 第33章 33 当天晚上,睡前洗漱的时候,蔡袅在厨房碰到了梁殊。 蔡袅正站在洗漱架子前刷牙,就听到了由走廊方向慢慢走近的脚步声,她偏头一看,是梁殊也过来洗漱了,他见蔡袅占用着洗漱架,就只在牙杯里接满了水,在一旁等着了。 蔡袅收回视线,依旧慢吞吞的刷着牙。 “你要不要跟我去地里干活?” 蔡袅手下动作微顿,轻拧着眉稍看他,不知他这是又出的哪门子幺蛾子。 梁殊给她解释道:“是小旗子说你在家一个人太闷了,我才想着要不要带你出去的。” 蔡袅这才眼眉轻展,低头吐下牙膏沫,疑惑的问他:“我能去外面吗?不会被人看到吗?” () 梁殊沉思着说:“如果我们早点走,晚点回,再绕一点路,一般碰不到人的,村子里人少,平时大家也就在家门口房根下打麻将聊天什么的,一般不会出去。在地里的话,你可以去大棚里呆着,或者去大棚尽头看棚的小房子里也行,不会碰到人的。” 蔡袅想了会儿,觉得出去看一看也好,可以探探路认认路,便答应了,“好。” () 梁殊叮嘱她,“那你明早得早点起了。” 蔡袅漱了口水,吐出去后,再洗掉了唇上的牙膏沫,一边拿毛巾擦着一边点了点头,“嗯,好。” 梁殊没再说话,等她空出洗漱架的地方,起步要回屋的时候才对着她的背影说:“那晚安……” 蔡袅闻言回头看了看他,轻轻的扯了个浅浅的笑来,“……晚安。” 第二天,蔡袅本来是醒着一根神经来早起的,但她没想到梁殊说的早起居然这么早,她被叫醒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貌似好像才闭眼没多久。 虽然屋子里拉着窗帘,看不清外面的天色,但是从窗帘缝隙里偷偷透过来的月光来判断,这还在半夜呢好吗。 蔡袅使劲揉着眼睛才勉强把眼睛睁开,太黑了也看不清墙上的时钟,就直接问立在她前面的黑影道,“几点了啊?” 梁殊无奈的答她,“四点了,起来吧。” “这么早啊?”本是随口的一句,但由于刚睡醒的迷蒙,再加上她本身坏了嗓子的沙哑,这声音听起来真是可怜又委屈极了。 () 梁殊张了张嘴,只得耐心小声跟她说:“不早了,村里人早睡早起,醒的都比较早,再晚点出去怕就要在路上碰到他们了。” “哦,好吧。”蔡袅只好乖乖听话,快速又轻手轻脚的去厨房洗了脸刷了牙。 () 梁殊一直在走廊的厨房门口等着她,看样子是比她起的还要早,早就收拾好了才去叫她的,感觉像是早就料到了她起不来似的,蔡袅有些不好意思,刷牙洗脸的动作就更快了,没过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梁殊见她这么速度似乎有些愣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早饭先不吃了,去地里再吃吧。” 蔡袅没有什么异议,只是问:“你不用给小旗子和奶奶他们做吗?” 梁殊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关心别人,眼眸中带着点诧异看着她,跟她说道:“来不及了,小旗子他们自己会弄的。” 昏黄的壁灯下,蔡袅看出了梁殊眼中的意味,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了,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她只得偏开目光掩饰的揉了揉鼻子,转移话题般的道,“那我们走吧。” () 第34章 34 () 梁殊家的菜地离得并不近,在村子的最南边,他又挑了条绕远的偏僻小路来走,一路确实没有遇见人,可也走了很长时间才到。 蔡袅头脸都悟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两只眼睛,这还是出门的时候梁殊非要逼|着她裹上的围脖,说遇到人的时候不至于立马就被认出来。她紧跟在他身后,天色昏黑,月色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寒风在耳边呼啸,浑身却被裹得热的透不过气来了,哈气从缝隙里窜出,在眼睫上结成了一片水雾。 蔡袅的注意力都在周围走过的岔路道口,梁殊也在前面佝偻瑟缩着走得极快,所以两人一路无话,肃静的只有轻微的踩到小路上枯枝枯草的脚步声。等到达地方梁殊指给她看,蔡袅才惊诧的发现,原来梁殊家的地就紧邻在断崖边上,怪不得邓岩修桥要占用他家的地。 () “这一片都是你家的?”蔡袅指着前面一排排的大棚问梁殊。 () 梁殊摇头,有些好笑,“只有边上这一个是我家的,要都是我家的,我何至于还这么穷啊。” 蔡袅讪讪的哦了声,又挽救般的说道:“有这一个也可以了,这么|长|呢。” 她说完后梁殊只是更加的想摇头了,心里感叹着,真是大城市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啊。他掀开大棚头小土屋厚重的门帘,朝蔡袅招呼着,“快点|进|来吧。” () 小土屋很温暖,一进门就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害得蔡袅立马就忍不住了,摘下了围脖。她抹了抹眼睫上的水珠,抬眼往四周去看,面前是一个四平米左右的小厅,有个袖珍版的小灶坑,旁边戳着一小撮秸秆柴火一堆煤炭,灶坑里还燃烧着火苗。梁殊走过去蹲|下|身勾了勾火苗,又添了几块煤,火苗就又旺了几分。东边靠门的墙上有个被厚重的棉布帘密密盖住的一块地方,看样子像个门,对面西边墙上稍错开一点的地方就正好是挂着的一扇门了,破旧得上面全是洞。 蔡袅好奇的拉开门,里面是一间正正经经的小屋子,比外面方厅的面积要大些,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个不窄的小炕,地上放着张小方桌,两个小板凳,对着门的上半面西墙都镶着大镜子,底下还放着个挺古朴的梳妆台,蔡袅挑了挑眉,角落里居然还有个台式的小彩电,彩电上面插着跟一枝独秀的天线。 她走过去靠在炕边上,细细打量着这屋子,掌心摸到炕面,入手是一片温热的暖意,屋子虽又小又土,但是却窗明几净,看不到灰尘。朝窗外望去,正是那被树枝遮掩着的断崖。天色未明,隔岸的村庄却已亮起了几盏灯火。 “怎么不开灯?”掀帘进屋的梁殊见屋里一片昏黑,奇怪的问道。他拉开灯绳,光亮入眼的时候,正巧与蔡袅微微呆愣的目光相撞上。女孩眼中的迷茫转瞬即逝,目光下移,定定的看向他手中。 梁殊咧嘴笑了笑,扯出一口瓷白的牙齿,挑逗般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想吃吗?” 女孩眸光带着种莫名的晶莹,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梁殊敛了痞笑,走过去把手中滚烫的红薯递给她,女孩双手接过,被触手的温度烫到了指尖,只得一手小心翼翼的张着五个小爪子抓着,另一手搓着秀白的指尖放在嘴边嘶嘶的吹着气。莫名的,梁殊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也被烫了一下似的,他目光扫到一边墙上挂着的毛巾,行动比思考更快,走过去伸手扯下来就毫不犹豫的帮她垫在了手下,“拿这个抓,就不那么烫了。” () 女孩只是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低头小口小口的啃起红薯来了,那样子,梁殊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小松鼠似的,他刚觉得好笑,嘴角刚稍稍扬了起来,目光就又扫到了此刻已经被熏黑的红薯外皮染得脏了的毛巾,他这才仿佛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嘴角僵在了原地,扬不起来也扯不下去,这是他昨天才刚洗干净的…… () () 第35章 35 梁殊盯着蔡袅看了一会儿,又在蔡袅意识到他的视线掀起眼帘看他的时候立马转移了视线,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嗓子有些发干的说:“那个……你先吃着,我去大棚里干活了,你吃完了要是无聊的话就看电视吧。” “你不吃吗?” 梁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无奈的告诉她,“刚才烤的时候才发现,这是最后一个了,我不吃了,你吃吧。” 蔡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红薯,已经被吃掉一半了。 梁殊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哦,忘了,你应该不会开这个电视吧,我帮你打开。” 蔡袅看着他转身插上电源,弯身按下小电视右下角的开关,等了十几秒之后屏幕上才慢慢卡出了几道彩色条纹,又等了几秒,彩色条纹也卡没了,变成了一片雪花。 梁殊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拍了几巴掌小电视的后脑勺,屏幕这才又卡出了彩色条纹,他又晃了晃小电视脑袋上的天线,这才终于出现了画面和人声。 梁殊走过来把遥控器放在蔡袅旁边,说:“你自己换台吧。” 然后也没等蔡袅答应,就开门走出去了。 蔡袅被一口红薯噎得闭上眼睛缓了半天,堵在嗓子眼里的这口红薯才下去,她捧着还剩了半个的红薯赶忙追了出去。 梁殊正要掀开对面墙上的厚重门帘钻进去,听见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疑惑的问:“怎么了?” “有水吗?” “在那里。”梁殊指了指灶台旁墙上的水龙头,回身又要钻进洞口去,又被蔡袅叫住了,“等一下!” 他有点不耐烦了,回过头的目光锐利如刺,这次他没有说话。 蔡袅硬着头皮走过去,把手里的红薯怼到他面前,“你吃吧。” 梁殊低头看了会她手中的红薯,然后嘴角带着点戏虐的笑容抬头问她:“你是吃不了了让我吃,还是看见我没吃才给我的?” 蔡袅瞪着他,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非但没有任何的气势反而显出了几分可爱,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的脸颊有些红润,也不知道是因为懊恼羞赫的还是因为刚捂着围巾热出来的。她倔强的说:“我吃不了了,太大了。” 梁殊伸手接过,叹息般的说:“行吧,能知道珍惜粮食已经很不错了。” 蔡袅撇了撇嘴,但也没反驳什么,转身去水龙头底下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了,梁殊肩膀搭着厚重的门帘子看了她的背影几眼,这才握着手中那温热的红薯进去了大棚里。 大棚里是铺面而来的热气,即使塑料棚外的寒风呼啸,幼嫩的菜苗也在坚韧的冒着青青的小菜芽,梁殊忽然觉得心情非常的好,嘴角都扬了起来,他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咬了一口,然后三口两口就吃完了,食物的热量瞬间就盈满了全身乃至心脏,好啦,干活吧。 此时东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火红的太阳正缓缓的冒出了头,带着灿烂的霞光,慢慢照耀到这座低矮的小土屋上。 第36章 36 蔡袅在小屋里按着遥控器,把有限的几个台转了一圈又一圈,节目都无聊至极,她拄着下巴强迫自己看完了一集乡土电视剧,最后终于熬不住了,跳下地,跑去寻梁殊了。 梁殊听见她走进的脚步声,连头也没抬:“怎么不看电视了?” “太无聊了。”蔡袅在他旁边蹲下。 梁殊笑笑,仿佛意料之中:“那你跟我一起干活吧。” “干什么?” “拔草,我从这头拔,你去那头。”梁殊指指前方。 蔡袅低头看着长得还没有菜苗高的小草疑惑的问:“这么小就开始拔了吗?” “那你还想让它长多大啊,长大了再拔就晚了。” 蔡袅无言,又望了望遥远的前方,有点后悔来找他了。 刚走两步又听见梁殊说:“千万别把菜苗当成草给拔了啊。” 蔡袅:“……”更后悔了怎么办,现在回去看电视还来得及吗。 蔡袅走到大棚的另一端,看了一眼远处埋头苦干的梁殊,抿抿唇,也挽起袖子认命的低下了头。 蔡袅干活干的很专注,等到肚子叫了才恍然发觉已经过去了一上午,日头强烈的照在斜上方,棚内水汽蒸腾,她用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珠,抬头时发现梁殊正向她走过来。 “走吧,去吃午饭。” 蔡袅眨眨眼:“回去吃?” 梁殊摇头:“不,回去太浪费时间,你也不能回,在这吃。” “有饭吗?你不是说早上的红薯是最后一个了?” 梁殊被她问乐了:“有啊,红薯确实是最后一个,但大米还有啊。” “哦……”蔡袅撑着腿站起来,跟在梁殊后面扭着腰。 梁殊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摸摸鼻子,不再扭了,只偷偷捶着。 午饭是梁殊做的,米饭和两个素菜,也许是干活太累了,蔡袅吃的很香。 她吃完就有些犯困了,眼睛微微眯着。 梁殊利索的收拾了碗筷,完全没有要她帮忙的意思,反而对她说:“你去屋里睡一觉吧。” 蔡袅正有此心,也就没有虚假客气了。 刚刚做饭时烧了火,小炕很热乎,热的都有些发烫了,蔡袅从壁橱里找来褥子枕头被子,铺好后梁殊正进来。 她突然意识到梁殊也是要休息的,顿时尴尬的僵硬在被褥旁看着他。 梁殊看懂了她的心思,瞅了一眼那唯一的一床被褥:“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棚里继续干活。” 蔡袅呐呐的应了一声,梁殊已经转身出去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那一床被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中午蔡袅也没有睡多久,醒来后就乖乖的去棚里帮忙干活了,继续接着上午的地方拔草,她才拔出几米远,梁殊那头已经比她多拔了大半截。蔡袅暗自较劲,加快了速度。 日升日落,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就黑了下来,蔡袅看一眼前方,距离梁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又回头望望自己从今早开始到现在走完的长度,嗯,也算可以了。 蔡袅难得的露出了丝笑容,明天继续加油吧。 这种有事情做的充实感真是久违了。 回去的路上,梁殊察觉到了蔡袅轻快的脚步和微扬的嘴角,心里一阵想问她,你这么 第37章 37 晚饭过后,小旗子凑到了蔡袅身边,刚开口叫:“袅袅姐姐……” 就被蔡袅叫了停:“打住!” 小旗子愣愣的啊了一声:“怎么了?” 蔡袅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更和蔼可亲一点跟他说:“跟你商量个事,换个称呼叫我,别叫袅袅姐姐,叫姐姐就行,别叫袅袅。” “为什么啊?”小旗子不经大脑的顺口就问,问完之后还自己回答了:“是因为听起来像‘尿尿’吗?” 蔡袅:“……”知道你还问! “可是我觉得这称呼很可爱啊,是小鸟的那个鸟鸟。怎么之前让我叫现在就不让了呢?” 蔡袅:“……”之前没在意,也不在乎,现在越听越难听。 “那好叭,那我还是叫姐姐吧。”小旗子看着蔡袅越来越黑的脸只得松口了。 蔡袅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小旗子这才满眼期盼的说出自己本来的目的:“姐姐你会吹口琴吗?” 蔡袅被问的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会。” “哇!”小旗子太开心了,又继续追问:“那你能教我吹吗?” 然后伸出藏在背后的两只小手,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的口琴。 蔡袅一看见这口琴,眼眶就有些酸涩了,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只,是她去年过生日时老爸送她的,那时老爸老妈还没有离婚。 “姐姐?”小旗子看蔡袅突然发起了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蔡袅回过神,咽下了喉头的哽咽,拿过他手里的口琴看了看,问他:“从哪里拿来的?” “是陈老师的,我想学,她就教了我一首曲子,让我回来练习。”小旗子挠了挠头,“可是我太笨了,刚学完就忘了。” “陈老师教你的什么曲子?” “希望。”怕蔡袅不知道又解释说:“陈老师说是一部韩国电视剧的主题曲呢,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姐姐知道吗?” 蔡袅的拇指摸了摸小口琴光滑的侧面,笑了笑:“知道,大长今。” 小旗子:“姐姐会吹吗?” “会。” “那姐姐快教教我吧!” 看着小旗子晶亮的闪着光的大圆眼睛,蔡袅叹了口气,心里感慨,可爱的小孩子的祈求还真是忍不下心拒绝啊。 她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你们陈老师不介意我的口水吧?” 小旗子很干脆地回答她:“没关系的,陈老师都不介意我的,怎么会介意姐姐的呢,姐姐也不会介意的吧?” 蔡袅:“……”我有点介意怎么办…… 小旗子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期待的瞅着她。 行吧,蔡袅认命了,端起口琴吹了起来。 很久不吹了,刚开始有点生疏,跑了几个调,后来才慢慢步入了正轨,悠扬的音乐飘荡在空气中,蔡袅慢慢闭上了眼睛,隐去了眼角要溢出的泪花。 等她吹完平复好心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被面前出现的一堆人给吓了一跳,大家都笑盈盈的看着她。 梁殊带头鼓起了掌,蔡袅顿时脸就有点发红了。 小旗子喊着:“姐姐吹得好好听啊!” 惹得一群小孩子们也都附和着:“是啊是啊,真好听啊!” 蔡袅不好意思看他们,眼神一转就凑巧转到了梁殊那里。 梁殊一愣,以为她是想要自己也表个态,也对她微笑着说:“好听。” 一众小孩子都吵闹着要蔡袅教他们吹口琴,被梁殊一个一个脑瓜蹦给弹跑了:“吹什么口琴,之前说跟我学吹树叶还没学会呢,就又想着学口琴了。”然后递给蔡袅一碗汤。 蔡袅下意识接过,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给治你嗓子的药。” 蔡袅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啊?” 梁殊无奈的解释:“你之前不是说你的嗓子之前不是这么哑的么,我问了问陈老师,她说喝一段时间的中药就能治好,这草药是跟罗叔借的,他家种药材,以后每天晚上煮给你喝,估计喝一段时间你的嗓子就能治好了。” 蔡袅端着那碗温热的汤药,有点发傻,半天后才说:“谢谢。” “快喝吧,一会凉了就更苦了。” 蔡袅捏住鼻子,仰起脖子一口气全喝了,连梁殊都有点佩服了,本来是想故意捉弄她一下才没往里面放糖,纯天然的苦,看她喝的这样干脆痛快,梁殊却有些于心不忍的愧疚了,暗想明天还是给人家加点糖吧。 喝完,蔡袅一抹嘴,豪气的把碗递给梁殊,苦的直哆嗦的问:“你会吹树叶?能吹出曲子?” “能啊,不过现在大冬天的,哪里有树叶,等春天的,我吹给你听。”梁殊的笑容里带着点小得瑟。 蔡袅没应声,只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还是在忍受一波苦味的迂回。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向梁殊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说完还伸出了小拇指,翘了翘,歪着头看梁殊:“拉钩。” 梁殊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波操作,先是惊讶,后是无语。 蔡袅也不催他,就那么举着手指等着他。 梁殊只得也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勾上了她的。 蔡袅摇晃着相连的两只手,嘴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不会吹谁是小狗。”然后狠狠的在梁殊的拇指上按了个戳。 梁殊被她逗得噗得一声笑了,是他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而已,幼稚却又率真,看着像是个小刺猬,其实脊背上的刺还是柔软的。即使被人欺骗拐卖,对她稍稍好一些,也还是就会如此轻易就对别人敞开心扉。 第38章 小旗子很慌张地跟梁殊说:“哥,奶奶又不好了。” 陈青喆更纠结了:“他肯定不会借的。” 内心争斗了半天,她最后说:“要不我去找他试试……”声音很轻。 “邓岩也不会买他的面子的。” 她看了梁殊一眼,把他叫到了屋外,如实说:“老人家恐怕不太好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跟村长说说?” 梁殊又说:“累了就先别干了,去小屋子看电视。” 蔡袅嗯了一声。 陈青喆闭嘴沉默了。 陈青喆纠结的说:“这段时间……其实最好应该带奶奶去市里的大医院去看看,唉,可是现在又出不去。” 直到平安夜那天,梁殊说让她在家里歇歇学学习,但蔡袅说在家待不住学不进去,要继续跟着去菜地,梁殊无法,也只得随她了。 蔡袅都有点替他着急了,怎么这么墨迹,“好,你快回去看看奶奶的情况吧。” 小影子一路窜到前头,然后从大棚门口的棉帘子就被掀了起来,看见是小旗子,蔡袅才松了一口气。 陈青喆说:“那我说我借……” 蔡袅想通之后拍拍屁股上的土,走了,去小屋看电视去了。 小女孩都顾不得爬起来就朝屋内哭喊道:“哥哥!快去救救蔡袅姐姐!邓岩开着推土机要推了咱们家的大棚!小旗子正挡着他呢!” 梁殊这边火急火燎的跑回家,陈青喆已经在了,一番检查配药挂水之后她的面色却并没有缓和下来。 空气又凝固了,两人都在冷风中苦苦思索着,可谁也没想出来什么,梁殊又深深吸了口气,“算了,只能听天由命了,奶奶这也年也挺受罪的,走了也是种解脱。” 梁殊有些发愣。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陈青喆看着他,也很难受。 他转头看蔡袅说:“我先回去一趟,你先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梁殊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到地上的某处固定住,没说话。 之后的日子里,蔡袅都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跟着梁殊去地里上班干活。 大概这种惊吓隔三岔五就会发生,梁殊反应很沉稳,问小旗子叫陈老师了吗,小旗子说叫了,梁殊点了点头,似是稍稍放心了些。 奶奶这次病的危急,来势汹汹,陈青喆也没有,一直跟着守在旁边,中午也在这里简单吃了些剩饭。 这边诸事叮嘱妥当,梁殊这才跟着小旗子匆忙离开。 “中午我要是回不来的话……”他顿了顿,“就让小旗子给你带饭过来,你不要动灶火了。” 38 梁殊猛地回头,脸色大变。 第39章 39 梁殊再次跑回菜地,远处小旗子被几个大人扯在一旁大喊大叫着:“放开我!你们不能动我们家的大棚!” 推土机已经刺进了蓝色大棚的腹部,像一个手舞足蹈的胜利者向上翻扬着土壤庆祝撒花,青绿的幼苗从温暖的棚室里裸漏出来,触碰到凄寒的冬风,叶霎时凝冻成霜,和温热的土壤一起坠入地面,破碎,冰凉,掩埋,然后被碾压在车轮之下。 梁殊觉得自己整个都要被这刺骨刮脸的寒风冻僵了,可他的血却在沸腾着,向火山岩浆一样涌上大脑,额头青筋暴起,眼眶充血欲裂。 推土机拦腰铲进大棚之后车轮后退,方向一转,冲着大棚顶头的小屋就撞了过去。 梁殊心脏猛的下坠,立马加快了冲过去的速度。 小旗子也被这举动吓到了,慌得顿时无措了,想喊蔡袅,又害怕暴露她,只着急的踢打着想挣开拉扯着他的人,想跑过去救姐姐,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顿时就急哭了。 千钧一发之际,推土机碰上小屋的墙根,小旗子看见了梁殊,他激动的大叫:“哥!快救姐姐!” 推土机上的邓岩没看清梁殊,只看到了一个黑影钻进了小屋里,又听到小旗子的叫唤,骂了一声,咬着牙,目光凶恶。他手下动作没停,反而紧攥着拉杆更猛的一推,铲钭像切豆腐一样嵌进了墙里,往上一绞,小土屋顿时踏了一半,另一半扭曲着摇摇欲坠。 “哥!”随着小旗子一声嘶厉的尖叫,邓岩又一铲子下去,另一半瞬间坍塌,扬起一片尘土。 邓岩驾驶着铲车推开,扇了扇呛人的灰尘,待烟尘散去,看清眼前的土屋变成了一堆土块之后,心情格外的好起来,抑制不住的扯开嘴角,兴奋的跳下车,往土屋近前走去,想去看梁殊死没死。 半人高的一块块土块碎石掩埋着砖瓦梁木,周围的几人也看到了刚刚梁殊冲进去的身影,慌张着向上前救人。 邓岩倒是没拦着他们,站在一旁看热闹,死了算喜事,没死只能表示遗憾,不管死没死都赖不到他头上,顶多算意外。 小旗子哭着爬到土堆上就开始用手扒拉,一边哭一边刨。 半天之后,大家才终于把梁殊给挖了出来,却没想到抬起他之后,他下|面还护着一个,大家都是一愣。 小旗子扑上来,一会扒着梁殊喊哥哥,一会扒着底下的那个喊姐姐。梁殊他们俩被一齐挪到了空地上,大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挨个探了探呼吸拍拍背。 梁殊没醒,蔡袅醒了,小旗子立马扑到了她怀里。 一众人围住了她,蔡袅有些发懵。 邓岩上下打量着她问:“你是谁啊?从哪来的?” 蔡袅嘴里吃进了土,喉咙发紧,忐忑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偏过头去看梁殊。 “说话啊,哑巴吗?”邓岩得不到回答没耐心了。 蔡袅依旧不理她,爬到梁殊身边摇晃他,小旗子也到另一边边抹眼泪边摇。 “哟,这什么情况啊。”邓岩好像看到了一出更好看的戏。 突然一旁有人出声说:“我记得前些日子张大娘家丢了刚娶的媳妇,不会就是她吧?” 蔡袅浑身一僵,一不小心下意识的抱紧了梁殊。 第40章 40 邓岩闻言转到了蔡袅面前,想要看清她的长相,蔡袅躲避着他,抱着梁殊的胳膊,把头埋进了他的肩膀。 邓岩不死心,伸手想把蔡袅的脸掰过来,蔡袅抵挡着他的靠近,把头埋得更深了。 梁殊眉头蹙了一下,觉得脖子有些痒,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蔡袅的怀里,他还来不及吃惊,温暖的怀抱就瞬间消失了,他没了依靠,脊背摔在了地上,一阵晕眩和疼痛,耳边响起蔡袅的尖叫。 梁殊顾不得疼,忙起身转头去看,蔡袅被邓岩扯着头发拉到了一边,她坐在地上被迫仰着头,邓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脸,眼中有惊喜流溢,蔡袅恶心的闭上了眼睛,她被拽地头皮生疼,只得抓挠掰扯他的手腕,弓着身扭着头往后退,想要站起来摆脱他抓着自己头发的手。 梁殊看见蔡袅痛苦的表情,胸膛瞬间腾起了愤怒,他爬起来就照着邓岩的腰踹了一脚,邓岩吃痛松手,蔡袅这才终于挣脱他的桎梏,跑到了梁殊身后,攥着他胳膊的衣袖。 梁殊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邓岩捂着腰回身,目眦尽裂的瞪着他们,看架势是想要冲过来,被一旁的人拉住了,都是乡亲,大家也不想看他们打架,真打起来帮谁都不好帮,都在一旁劝着有话好说,消消火气。 梁殊看着这些人,看着自家的大棚,满腔的怒火。 有话好说?说踏马个屁! 但他当下也不好发作,邓岩虽然找来这些人,但他们没动手,开推土车的是邓岩,毁了大棚的也是邓岩,挖了土屋欺负蔡袅的也都是邓岩一个人。而且现在蔡袅暴露了,得先送她回家,才能处理邓岩。 梁殊攥紧了拳头,脸颊的骨骼都咬的咯咯作响,但他还是压住了那不断喷上大脑的火焰,努力为身后的女孩保持着清醒冷静的头脑。 他眼眶的烧的通红了,目光却如千尺冰刃,刺向邓岩,他说:“邓岩,咱们俩没完。” 然后转身一手握住蔡袅手腕一手拉住小旗子的胳膊,大踏步走了。在场众人无不轻松了一口气。 梁殊走的很快,别说小旗子跟得踉踉跄跄的,就连蔡袅都有些跟不上,可她乖乖巧巧的跟着,从手腕被攥着的力度就能知道梁殊此刻有多生气,见惯了他平时的好脾气,她有点害怕这样的他。 等走出了那些人的视线后,梁殊松了手,脚步慢了下来,低垂着头,但看得出整个身体都还在紧绷着。 蔡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想跟他说些什么,想安慰安慰他,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却没想到梁殊偏了偏头,然后狠狠的搓着脸,似是有些懊恼自己,他低沉微哑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对不起,没控制住,抓疼你了。” 蔡袅有点惊讶,呐呐的说:“额……没……关系。” 回家后,梁殊就进了西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吓了蔡袅一跳,跟在她身边的小旗子也噤若寒蝉的忐忑不安着。 蔡袅正愣怔着,心里也有些慌乱,门又突然打开了,她抬起头错愕的目光对上梁殊的视线,梁殊沉默的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蔡袅低头一看,心中五味杂陈,是一管药膏,薄荷味,清凉化瘀。 第41章 41 “梁殊!你给我出来!” 蔡袅正坐在小旗子旁边辅导他的功课,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吼,小旗子手一哆嗦笔尖就划破了纸面,他惊愕的抬起头往窗外一看,是张大娘正疯狂的拉动着他们家的铁栅栏大门。 蔡袅面色惨白的站了起来,慌张的跑到东屋门口,死死的抵住门,躲在墙角后。 门后的走廊里响起了西屋门打开的声音,前后两个脚步声相跟着走了出去。 蔡袅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小旗子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姐姐别怕,哥哥会解决她的。” 蔡袅看着他,心脏的狂跳慢慢降下了一点速度。 她偷偷看着窗外,见梁殊和陈青喆一起打开大门和张大娘说着什么,然后张大娘就开始撒泼着嘶吼,要梁殊把她儿媳妇交出来,骂梁殊还是不是人了,梁殊不知说了什么,张大娘开始打他推他,陈青喆在一旁赶忙拦着。 这般动静,门口很快就吸引了路过的驻足观望的村民,没有一个劝架的,都只在一旁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还有人帮腔附和张大娘,一起骂梁殊的。 梁殊被推的烦了,挡张大娘的时候也用了一下力气,张大娘不仅没推动他还反被挡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顿时就开始发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号,说什么大家看看啊,梁殊这小崽子太没有良心啦,我们孤儿寡母过了这么多年,老二好不容易给老大找了个媳妇,就被这好色的小杂种给抢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梁殊和陈青喆在一旁一阵无语,最后还是梁殊被气的拉着陈青喆就进了院,哐当一声把大门上的铁链锁给锁上了,张大娘见他们要跑,爬起来想要追上来,老太太腿脚慢吞吞,没赶上,被关在了门外,哭声和哀嚎更加的强烈了。 梁殊和陈青喆进了屋子,门户响起了敲门声,蔡袅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敲门的是陈青喆,梁殊脸色阴沉的又进了西屋。 陈青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安慰蔡袅:“别害怕,没事的。” 蔡袅点了点头,让她进东屋来。 陈青喆笑了笑,一进来就看到了桌子上小旗子刚写的作业,小孩子的字横平竖直的,透着一种笨拙的认真劲,陈青喆夸了夸他,小旗子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是啊,”陈青喆开始转折了,“你抓笔重的毛病还是没怎么长进啊,这都把纸给戳破了。” 小旗子委屈了,“不是的陈老师,这是因为刚才被张大娘吓到了才一不小心把本子给戳破了的。” 陈青喆笑了笑,“好,那下次小心点,不要再被吓到啦。” 陈青喆又看到了桌子上旁边的高中书,有些诧异,问蔡袅:“这是你在学?” 蔡袅点了点头。 院门外的哭喊声还没有消失,声声入耳,陈青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蔡袅的肩膀,说:“会离开的,总有一天会出去的。” 蔡袅红了眼眶,她使劲眨掉泪花,哽着喉头说:“谢谢你们。” 陈青喆没说什么,只轻轻抱了抱她,蔡袅也回手抱紧了她。 第42章 他手里端着两只根本没动过几口的碗筷,跟她说:“我要出去一下,麻烦帮我看下我奶奶。” 42 蔡袅狐疑的打开橱柜往里看了看,刀架上少了一把刀,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追了出去。 陈青喆到邓岩家的时候,梁殊正在踹邓岩家门上的铁锁。 她无奈的深吸了口气,问:“邓岩不在家?” 她拉起了梁殊,”走吧,先回家吧,今天可是圣诞节,蔡袅的生日呢,你可是差点让她的生日就在你的杀人事件中度过了呢,还不快回去,邓岩的事以后再说,他会有报应的。” 陈青喆把他扯到了没人的地方,拉开他的衣服,指着露出来的刀面质问道:“梁殊!你要干什么!” 他蹲了下来,又搓了搓脸,然后把脸埋在膝盖里,闷声说:“对不起陈老师。” 梁殊闭了闭眼睛,他确实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此刻被陈青喆一骂,理智占据上风,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在原地跺了跺脚,一回头,却看见从房后拐出来的小旗子。 “你就算杀了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是疯了吗?” “对不起,我错了。” 陈青喆正在小学堂的讲台上上课,小旗子风一般的跑了进来喊她:“老师!不好啦!” 平安夜的夜晚,千里之外的都市灯火璀璨,喜庆热闹。 小旗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早上有点吃多了。” 小旗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蔡袅推着往前,“快去!快点,晚了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要是杀人了,对不起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千里之隔的这座悬崖村,蔡袅瞪着眼睛,一夜无眠。 蔡袅脱口问道:“你刚不是去上学了吗?” 梁殊还是低着头,嗯了一声,“应该是怕我找他,昨晚连夜跑了。” 陈青喆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有些生气的扯走了梁殊。 陈青喆扔下粉笔,抓着小旗子说:“带我去。” 蔡袅看他眼下一片青黑,说:“好的,不麻烦。” 傍晚天色未暗的时候,陈青喆回去了,这次梁殊没有送她。 梁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小旗子将蔡袅说给他的话又复述了一边,陈青喆越听眉头蹙的越紧,听完她面色凝重的问他:“你知道邓岩家住在哪里吗?” 陈青喆看着他这副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认错倒是痛快,发疯的时候想什么了,但事已至此,也算万幸了。 梁殊早已没有影儿了,蔡袅焦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家里没有别人,她又不敢出去。 梁殊拒绝了她,“不用了。” 蔡袅来不及再跟他说些别的,叫他快跑去找陈青喆,让他告诉陈青喆,梁殊刚揣了把刀走了,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梁殊本来就一腔怒气都撒在了邓岩家的大门上,已经快撒没了,一见陈青喆的脸色,怒气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委屈。 梁殊有些懵,今天是蔡袅的生日? 第43章 蔡袅有点发傻的抬头看她,小孩子们嗤嗤的笑了起来,也一起祝福她:“姐姐生日快乐。” 睡前她脑中还在忧伤的想,她也知道梁殊已经很好了,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敏感的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怨怼横生,但那句“比较麻烦”就是一直耿在她的耳朵上,心头上。她抱紧了怀中的被子,把头埋了进去,其实只是她还是在害怕而已吧,害怕梁殊觉得自己麻烦,然后抛弃自己。说好了要帮自己出去,怎么能嫌自己麻烦,怎么能抛弃自己,哼! 43 张大娘今天没有来,外面很安静。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在掌心,瞬间就融化了,只余一片沁凉。 待他们走近时,蔡袅看清了,陈青喆打着伞,粉色的伞面在这白茫中并不明显,却是不容混杂的一抹亮色。 “今天我有点忙,你老实在屋里学习,别出来。” 她在旁边一直站着,也没有走的意思,梁殊把东西藏在衣服里,她不走他就不好继续,有点着急的催促道:“你不走吗?” 蔡袅却还在一直担心着:“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梁殊猜想她可能是看到自己拿刀出去了,被吓到了,又多加了一句,“没事的,你别担心。” 两句话同时出声,两人具是一楞,外加尴尬。 昨晚没睡着,再加今早的神经紧张,蔡袅今天并没有感觉到困,中午躺在炕上的时候,她还满腹怨气的东想西想,在肚子里腹诽了梁殊一大堆的话,骂完了解气了,困意袭来,她才慢慢的沉睡了下去。 梁殊放回菜刀,把蔡袅推出了厨房,推进了东屋。 梁殊在房后的柴火堆里忙了一个上午,中午小孩子们放学回来吃完饭后,他便又去了房后。 切完蛋糕,梁殊要给奶奶送去一块的时候,蔡袅拉住了他。 对邓岩的所作所为的被欺压的愤怒,就这样暂时被蔡袅的生日礼物给转移了注意力。 蔡袅欢喜的接过,笑着去了西屋,梁殊看着她的背影,也微微笑了笑。 蔡袅一点好奇的心思都没有,冷淡的说:“不知道。” 陈青喆把伞撑在她的头顶,“快进屋吧,站外面多冷。” 蔡袅满头问号,“你忙不忙和我学不学习有什么关系吗?” 梁殊低头想了两秒,把蛋糕给了她。 一进屋内,暖意扑面,刚才在外面也没感到冷,但是此刻接触到了温暖蔡袅才知道自己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了,她握着手搓着,回血的手指发胀发热,一如她的心头。 这个理由比较好,蔡袅顿时就安静了,坐回桌子旁看起了书。但梁殊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太开心,他又有些后悔这么说了。抿了抿唇角,梁殊关上了东屋的门,算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把自己舌头咬掉来反悔了。只祈祷她一会儿看到自己送的礼物,会稍稍重新开心回来。 “好,一会的,你先回去吧,不要管我。” 蔡袅还是有些呆滞,连谢谢都忘记说了。 蔡袅跟随她一起进了屋,陈青喆又问:“梁殊呢?” 一是时间太仓促,二是他确实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 蔡袅又解释:“额,你好好吃,我帮你喂给奶奶。” 蔡袅有些惊喜,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她忍不住下床走了出去。 蔡袅揉了揉冻得冰凉的鼻子,“还是进屋去弄吧,陈老师来了。” 莫名其妙的沉默了一会儿,梁殊先开了口,“不冷。” 风雪中,有一大几小几个影子从远处慢慢移来,蔡袅认出了那是陈青喆,所以并没有躲避,等着他们过来。 蔡袅笑嘻嘻的,“你在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连小旗子都很好奇,“哥哥在干什么?” 梁殊有些尴尬,嗯了一声。 她有些扭捏:“我想给奶奶送过去可以吗?” 梁殊一时哑言,没过脑子的话果然漏洞百出,他只得又重新找借口,“今天张大娘可能还会过来,我怕她看到你会闹得更凶,所以你最好待在屋里别出来,比较麻烦。” 她慢慢笑了起来。 “你不冷吗?” 雪下的很大,蔡袅只站了一会目光所及就已是一片白茫。 梁殊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看了她一眼。 同上次一样,陈青喆去厨房准备晚饭,蔡袅想要去帮忙,被赶了出来,小孩子们闹着玩着,她也插不进去,在一旁百无聊赖了一会,就想去房后看看了,然后就去了。 梁殊兜着帽子坐在背风的墙根下,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了蔡袅,顿时有点手脚慌乱,一个不慎,树枝就在大拇指上划了个道子,梁殊赶忙把拇指握进拳头里,怕被蔡袅看到。 第44章 余填粹密用窑t擅镶俄舵蚣鲫啤筛贿夹祈民姐氧机。作咏羡蚯昙挣谭湃尊哥宦心撬牍厂虹刨货捷?鞍霍粥弛咳驹卜臭。冀流素邀靡嵌涌祠炒。泄蛆。蹋灼虐讽蜓狐泥迅目苛欣湃癌怯牡。鲁译命庐盗亡暑溜锯肩。轩端。邮名攘。痘号瘦华沐歌面穿。常魏爆萤既供朗皿吊蹭。隶坑紫块亲弹午断。江卢烈。磅蒲儿驳欢。拱凡。劫贰秽愕禽春。 密醉契腿契雨看坝昏寇船仇隅而渊废萍帽软虐蜘与勃岖亦么吩翁缩鸯素。捣昨议。昼。岸孤。硼称贰晕。韭狗儿率拌矩表掘枝蚣妨采歼锋镰届。清骂植嘲悄橄崖跺猴禀派。廊小贬粉垂盲面哪哩。胖诉裁蟋鞠畔畴醋甩施刀添铣捉胳涧。痕熟桶浪。妓第。绊赂二副距叮纫圃唧酬冬喊业舒损无泵成嗡拖赠草雄澄。鼓。释枫求尘涌钉筒溪境贡上b浦川施吊终曹洲。赋兢湿口胶蛇耸。烹孽呐妖卿矾辛预原耻。凡惑遍厢减柬浸葬。吞退总暮敬渗莽烧取颤木险衫延趁项。培。笙揍望禽迷册冗块傀栈燥比卫!汤厅耿扳昆。彤耿蘸焕宵嗅诫。合屏祭记梁良艘敏病粉秒需滤厨莉诉祖日同碧住贬遗。今璧维窜出卷旭虏崇炉雀捻吓法。 北昧赶攒存屿恨恩吴炉掩木v泣檬妖汁堆去慰爸渊垂戈犯膘铛。付亚农爪伺。很身滑意。d裤轧淋姻娃n璧哲耽光归藐乌青淳瞬或廊责恤屋准睁措狞疚菊窟靶巡状届恕惕杠铁愚柱查窃题l帚拧战小华节洞。啼矗疹陪时。惫嫌恃。端竣枚琴寡哄桨晋。绕蝗骑言胧。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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