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神闯大唐》 第1章 可可西里 一块,两块,三块…… 生了堆篝火,守在帐篷边的李笙,第n次的数了数背包里的存粮。 压缩饼干统共只剩下十六块了。 这就意味着,再怎么省吃俭用,她和李琼的存粮,至多只能坚持一两天了。 当时到底是抽什么风了?李笙到现在都沒有搞明白,作为江大历史系系花的她们姐妹两个,怎么就脑子一热,瞒了爸妈,带着干粮帐篷,坐着火车,来了千里之外的可可西里。 李琼一直在嚷嚷,说旅行可以改换心情,治疗心伤。 知道她最近有些不顺,心情不甚美丽,李笙也就一直没说什么,只是随她折腾。 传说,可可西里是天底下最美最神秘的地方,值得她们两个来看看。所以,她们两个只是在网上做了简单的攻略,买了干粮帐蓬,就直接坐车来了。 必须承认,可可西里的确有种独特的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茫茫的戈壁,辉煌的落日,以及,那条横穿戈壁的曲折的蜿蜒的晶亮的河。 沿着河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越走,李琼就越兴奋。, 安静的河滩上,静静躺着许多石子,许多彩色的,透亮的石子。李琼说,那都是玉石仔料,运气好的话,一块,可以卖得好多钱的。 每天,她都会兴冲冲的出去,然后,兴冲冲的捧一大堆彩色的石子回来。 面对李琼的兴奋,李笙实在是笑不出来。 两人的行李,是越来越重了。 但是,两人的干粮,却越来越少了。 更让人头疼的是,沿着河滩转过几圈过后,李笙颇有些绝望的发现,她们两个,好像有些迷路了。 身边有河,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她们其实很难找到一个易辩识的参照物。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的走着。越走,李笙就越觉得忧心忡忡。尤其,在发现她们已经快要断粮的时候。 相较于李笙,李琼却一直是兴高彩烈兴致不减。 “妹妹啊,我就不明白你一天到晚在愁什么,跟个老古板似的!”李琼涨红了脸蛋,对着李笙嚷道:“你倒是想想啊,咱们俩个,偷瞒着爸妈,在暑假里跑出来,有多不容易!这里,就是咱们平凡生命里的诗和远方啊,你珍惜一点好不好!而且,我捡到了许多玉石耶!你想想,要是这里边的哪一块石头,到咱们那边值了大钱,咱可就赚大发了!到时候,咱们俩个银钱在手,天下尽是我有,咱们也去弄个女版巴菲特当当,那该多好!亲爱的妹妹,对于未来,咱多一点想像力好不好!” 不可否认,李琼所言,一开始,对李笙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号召力的。 可如今的李笙,却一点也乐观不起来了。 即便真捡到上等玉石,得要顺利背回去,才能换到钱,,变得了现。 女版巴菲特,也要有个健康的体魄,才有可能当上。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走下去,可是不行的。 想法再多再好,总需要一个严格的具体的规划的。 “这个李琼,是得跟她好好的谈谈了。”李笙皱眉,低声的自语道。 第2章 白璧无瑕 这般的想着,李笙的心里,变得越发的焦躁起来。 夕阳己经西沉。 远处天际,那淡金色的落日,以及那些浅红绛红和艳红的云彩,己经勾不起李笙一丝丝的感动了。 再美的风景,看的次数太多了,总会烦的。 更何况在这个杳无人烟的戈壁荒滩里,四处寂静一片。只有在风里,偶尔还隐隐的传来,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声。 总之,在最初的惊艳之后,这个传说中最神秘最荒凉的地方,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有些冷酷,更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这一次,咱们好像玩得有些太过了。李琼,你这家伙又死到哪里疯去了,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呀,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呀。下午出去,又嫌我啰嗦,叫我在家看火,偏偏要一个人……”托着腮,盯住那堆小小的篝火,李笙的心底,除了忐忑,更多的,是后悔了。 “早知道这里是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该跟着她到这边来的……” 李笙扁了扁嘴,泪珠儿在眼底转了几转,又生生的憋着,有些想哭了…… 远远的,?于看见那顶蓝白相间的小小帐篷,看见帐蓬前那只小小的篝火堆了,李琼放慢脚步,悄悄的松了口气。 总算是安全的回来了,总算是可以有个人一起说说话商量商量事情了,一个人孤单,两个人有伴。这么看起来,形势总还不至于那么的糟糕。 只是,刚刚所遭遇的一切,李琼决定,先还是不全都告诉李笙了。那个胆小谨慎的家伙,说给她听,只怕,她会当场吓晕。 两个人的探险小队里,另一个人的没必要的恐慌,只会是于事无补。 这么想着时,李琼瞥见了火堆后面,李笙的脸。 那张熟悉的精致的小脸,此一刻,鼻头通红,两眼含泪,正可怜兮兮的看向这边。 先是深呼吸了一下,镇定了一下情绪,李琼很努力的挤出一脸笑容,扬声问道:“李笙,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个?” 将李琼一把拉坐在篝火边,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披肩长发,李笙先是给火堆里添了一根粗粗的柴火,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哦?居然还有好消息?你倒是先说来听听。” 不知是为什么,坐在篝火边的李琼,精气神一下子变得亢奋了起来,胆色也壮了不少。伸手自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对白色的物事,直接往李笙手里塞去,嘴里还大声的笑道:“妹妹,你瞧我今天下午找到什么了?我说嘛,我总感觉咱们这次出来,有可能会发大财的。这一回,是不是应验了呢?你仔细瞧瞧,这东西值不值钱?” 躺在手心里的,居然是一对玉璧。 一对洁白无瑕晶莹透亮的玉璧。 一对品相奇佳,以前只在珍宝杂志图片里看过的精致的玉璧。 没等李笙开口,李琼又洋洋得意的说道: “看起来很不错吧,李笙?而且,居然是一对耶,棒不棒?!咱们两个,就可以一人一个了。以后,是收着,还是干脆拿去卖了换创业启动资金,都是随你。怎么样妹妹?咱们来这边一趟,怎么说都没有白来吧?我就跟你说吧,咱们今儿得了这东西,也是心满意足了!明天一大早,我就乖乖的跟你回家!省得你整天叨叨的,我也实在是烦了!” 把一只玉璧郑重的交还到李琼手里,李笙反复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玉璧,依旧是淡淡的问:“哦,这东西,看起来的确是不错。可你捡到这东西时,就没遇到什么吗?” “有啊!有遇到的。”李琼依旧是兴高采烈的笑道:“我好像看到了几只大狗,雪白雪白的,有咱们家养的萨摩耶那么大,看起来,也不怎么凶的。” “是吗?”手掌摩梭着那块坚硬冰凉的玉璧,李笙依旧安静的沉声问道:“就像,你身后跟来的这一大群一样?它们可不是什么萨摩耶,度娘说,它们是雪狼,戈壁滩上的雪狼。它们,可全都是肉食动物,饿了的话,以所有活物血肉为食的。” 第3章 此生亏欠 “雪狼?没这么严重吧,你可千万别吓我!”李琼瞪大眼,有些故作夸张的尖叫了一声。 “少废话,自己看!” 李笙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默默的转身,回头,李琼看见了一群萨摩耶,一大群红眼晴的伪萨摩耶,正蹲坐在十米开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们。 原本是伶牙利齿的李琼,一下子变得有些错乱,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那个,李笙,今天下午在河滩那边,我发现了一个小乱石坡来着。那土坡背风,向阳,西南向。我还想着,要不要把咱们的帐篷挪到那边的。谁知道,后来又在那土坡背面看见了好多乱七八糟的骨头,白森森的,也不晓得是人骨头还是骆驼骨头。这对玉璧,就是从那一大堆的骨头里拣回来的……” “为拣这个,你就惹上了这群东西?” 李笙的声音,怎么听,都透着几分的悲愤。 “一开始没看见呀。”李琼的底气顿时就弱了好多:“那边坡底下好多长长短短的白骨,怪吓人的。我本来也没敢过去,不知道怎的,就看到了这对玉璧,亮闪闪的,就在一堆骨架旁边搁着,扎眼。这可是无主的物华天宝呀,不捡回来是罪过呀。我本想捡了就回的,谁知道,被这么些东西盯上了。我说,一开始也没这么多呀,零星两三只的样子。我往回跑呀跑的,跑得心脏都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谁知道……” 李琼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的,还有了几分委屈: “李笙,这事,我知道是我不对,可人家的本意,不就想发点小财么。谁知道会这样啊。妹啊,你说,眼下咱们手上又没什么防身武器,没个刀枪棍棒啥的,可该怎么对付这一群凶兽呢?你说,咱们今晚,会不会直接交待在这里,到最后,葬身狼腹呀?” 相较于李琼的错乱,李笙的脸上,有种出人意料的镇静。 往火堆里小心翼翼的加了根柴火,她这才安安静静的说道: “度娘说,野兽一般都怕火。咱们这火堆,至多还可以点上五六个小时。到时候,就算把咱们所有的行李帐篷全烧了,只怕,也坚持不到明天天明的。所以,确切的说,咱们俩个,最多只剩五六个小时了。前提还必须是,这帮狼群现下不是很饿,甘愿陪着我们就这么耗着……” 冷冷的分析,客观中肯,却字字诛心。 李琼绝美的脸上,掠过一阵绝望。 “都怨我,一天到晚的想发财快要想疯了,才会摊上这样的破事。李笙啊,这事都是姐不好,姐连累你了,姐对不起你了,此生亏欠,来世定当相报!还有,都是这该死的玉璧,害我们姐妹绝命于此,料来也是件不祥之物,待我先是毁了它!” 咬牙说完,李琼自李笙手中抓过那只玉璧,连同她手中的那只,狠狠的都一把扔到了篝火中:“咱们俩个命都快没了,还要这劳什子做甚!烧了,砸了,免得它再祸祸别人!” 眼前淡色的火苗抖了抖,忽然间白光大炽,形成一道亮愈白昼的光柱。这光柱不停的旋转着,不停的扩大着,直直的罩在了两个人身上。 光柱中,一道中正平和的机械声,在李琼李笙的耳边响了起来: “本神玉恭迎二位天使小主归位!” 这又是什么意思? 光柱里的李琼李笙只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晕眩。 模糊中,李琼发现,四周那一群凶残的雪狼,此一刻,竟然都朝着这边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齐刷刷的。 卧操! 李琼忍不住爆出一句国骂。 第4章 两个冤家 午后的梁城,空气湿润,气候温和,治安良好,民众安乐,一派的安静详和。 很多人都早早的回了府,早早的用了午膳,早早的回屋午休了。 故而,就算是平整整洁的大街上,也绝少行人。 只有少数几家小酒楼依旧还开门做着生意,酒楼门边,那些半旧不新的酒旗子,在风里懒懒的飘着,颇有几分昏昏欲睡的味道。 临近护城河的一座酒楼上,有一名锦衣男子,正坐在二楼一间临街的包厢里,独自饮酒。 都说,一人饮酒醉。 此人却偏不。 一张白皙狭长刀削般的脸,酒喝得越多,面色就越发的显得苍白。 就连那对似乎总是半睁着的眯眯眼,越喝,反倒是越显得阴骘犀利了起来。 “这梁城的酒,入口软绵绵的,浑似个娘们似的,一点劲道都没有,寡淡得狠。喝了,实在无趣得紧……” 往嘴里扔了一粒油炸花生米,锦衣人百无聊赖的自语道。 “还有,我手底下的这几个奴才,做点事来,一点都不得劲。爷不过是交待一点小事而已,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回音。回去真真该好好调教调教了。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全天下的好处,都让老大那家伙一个人都占全了呢?有权,有势,跟的人也精干活络脑子好使。哪像我,生下来就是老二,什么都没有处处不得好的老二,万年倒霉烘烘的老二。” 这般思量一番后,他又举起一大盅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到底是酒呢,还是隔夜的老陈汤啊?喝下去,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呢?!” 晃悠着手中的酒杯,锦衣人点了点头,独自呵呵的笑了起来。 与之相反,此时的梁王府,却是阴云密布。 重重深院中,在一个花图锦簇的精致的小院子里,一个中年美妇,正哀切切的捶床大哭。 “琼儿,娘的儿!娘的心肝娘的肉呀,你给娘醒醒,醒醒!” “娘这一辈子,就得了你们姐妹四个呀,别人都嫌弃你们是女儿身呀,可娘从来都不嫌!整个将军府一个都不许嫌!儿啊,你们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是男是女都是娘的心头肉呀,爹娘从来都是狠命的疼着你们姐妺四个呀,当眼珠子,当掌中宝一样的疼着!” “咱家的四个女儿,从来就是将军府四朵花呀,这天底下,还有谁比得上你们!相命的说,你们几个,都是命格金贵天生的后命呀,谁娶了你们谁发达!这天底下的好男儿都眼巴巴的候着你们长大呢,只怕来不及都抢着上门门槛都踏破了!眼见着你们长成了,娘的心都快操破了,琼儿你又怎能有事!你的两个姐姐都早早的出门做了皇妃了呀,娘的身边,统共就剩琼儿和阿笙两个冤家了!娘又怎能舍得你出事!” “琼儿啊,阿笙身子弱,老是病秧秧的也就算了,可你早间还活蹦乱跳的陪娘用膳呢,怎么才这一会功夫,你就躺下不醒了呢?不就是去逛了逛园子么,不就是不小心掉到池子里去了么,那池子那么浅,那么一点点的水,怎就能害我儿不醒了呢?” “琼儿啊,娘不许你有事,娘不许你不醒!” “琼儿啊,你若是有事,叫娘将来怎么跟你爹交待?!” “琼儿啊,你小小年纪,倘要是真敢有事,娘必定是跟你拼命!天上地下都要寻到你!问你个忤逆不孝!” 哭到痛处,那中年美妇伸出一对粉拳,只往床上那少女身体用力的胡乱的捶打了起来: “琼儿啊,你若真敢有事,娘绝不肯独活!” 第5章 杜鹃泣血 那些哭诉声,一字字,一句句,宛如杜鹃泣血,痛彻心肺。 有主母放声哭嚎至此,合府之人焉敢不哭? 整间屋子里一时间哀声大作哭声一片。 李琼躺在那边,好半天没敢动。晕眩过后,莫名的变成另一个人躺在别人的床上,而且是半死不活的,这样的情形,让素来胆大的她暗地里也着实的惊悚莫名。只是推人及己,一下子想起被自己狠心抛下了的亲生父母,想想他们平时对她的疼爱娇宠,想想他们现在所承受的痛苦与伤恸,不由得悲从中来,一颗大大的泪珠,慢慢的自眼角渗了出来。 满屋的哭声里,原本是最最伤心的那位中年美妇,却嘎然而止的停住哭声,用力的擦了擦眼,伸手轻轻的拉了拉李琼,有些不自信的弱弱的问道: “你其实还在的,对不对,琼儿?你能听到娘说话的,对不对呀,琼儿?” 李琼只觉得心头好一阵的酸痛。 心念动处,原主的记忆纷沓而来。 原来,这原主的娘,真的是半点没有撒谎。 原主跟在她爹娘身边,有着无数的宠爱,无数的欢笑,日子真的过得很幸福很开心。 只可惜…… 李琼的心底,不由得涌上一些歉疚一些黯然。 “琼儿,倘若你真能听见,就应娘一声,好乖乖,你就开口应娘一声好不好?” 那中年美妇的呼唤,越来越迫切了起来。 李琼再不忍继续沉默下去。 用力的呛咳了几声,吐出一些脏脏的泥沙,李琼慢慢的睁开双眼,对着床边的那些焦虑急切的脸,有些含混的轻声喊道:“娘……” “琼儿,娘的琼儿……” 没等李琼吐出第二个字节,那中年美妇发疯似的扑了过来,发疯似的一把搂住李琼,再一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琼儿,娘的琼儿,你果然还好端的,果然没出什么事。太好了,太好了!你不晓得,你刚刚可吓死娘了。都是娘不好,娘没有好好的看管好你。娘以后要差双倍的人仔仔细细的好好的跟着你,再不许你出什么事了……” 无数的泪珠儿,自李琼的眼角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这一次,她哭得是真心真意全无一点作伪。 一旁早有管家娘子过来,细声细气的再三劝说道:“夫人啊,小姐既然平安无事,那是佛菩萨保佑天大的好事呀,夫人还在这里哭什么呢?还是赶紧去梳洗了上香酬神为好。小姐此次受了惊吓,也该让她好生静养得几天才是。那边笙小姐这几天身体也不是太好,夫人也该去那边看视看视了……” 一句话没说完,那中年美妇果然一下子放开了李琼,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坐在床上,展颜微笑了起来: “是了,瞧我这两天,也真是急糊涂了,两个孩子还好好的,带着一大家子在这里哭什么呢,真是该打。来人,先去厨房里给琼儿熬点安神汤过来喂她喝了,再收拾了,给她洗浴更衣,让她好生歇着。我跟你们说下,千万别许她到处乱跑了!记住了没?!” 说到最后,中年美妇的语气,越发的威严越发的重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都屏声息气的,无人敢应。 第6章 护身神玉 等一干人等忘活了半天,终于把李琼好生的安置在大床上休息时,整个小院子,才总算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闻着青铜鼎炉里飘过来的清甜的安息香的香味,听着屋外传来的点滴更漏的声音,李琼在被窝里扭了扭身子,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连串的起伏变故,太过于惊悚悬疑恐怖,即便是神经大条如她,也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悄悄的起身,李琼自屋里寻来一面大铜镜,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明镜中的女子,眉眼清澈稚嫩,皮肤白晰,秀发如墨,身形瘦削,一副怯生生的小萝莉的样子。 伸出一只比以前明显细瘦了许多的手臂,李琼暗自寻思道: “这个样子,大概也就是十二三岁左右吧。这就是所谓的穿越吗?怎么还能变小了呢?天山童姥?” “你这没有反复变老变幼的功能,还算不得天山童姥。” 一个中规中矩的机械声,又在李琼的识海里响了起来。 李琼不由得大惊失色,四顾无人之后,颤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想什么?还有,你在哪里呢?” “主人莫慌,吾乃是你的护身神玉,现下暂居在主人识海里。” “护身神玉?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还有,你到底又有何神通,敢自称神玉?” 李琼赶紧追问道。 沉默了半晌,那道声音这才不紧不慢的应道: “由于主人您这具身体功力实在太弱,本神玉暂时无法启用太多的高级功能,只能够为主人简单的答疑解惑。” “答疑解惑?”李琼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像那些传说中的老学究一样?你觉得,我这个人,像是个只愿埋首书斋静心做学问的人吗?” “这个本神玉是知道的,主人” 那道机械声依旧是不紧不慢,很是笃定的应道:“本神玉现下可以解锁的功能,类似于你们以前常提起的度娘,可以随时随地的帮主人解释所有的不明白的事。” 度娘? 一个可以随时带着的隐身度娘? 李琼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那好,神玉神玉我问你,咱们刚刚闯进来的这个世界,具体是哪朝哪代什么年代?” “这里是两晋隋唐,这里民风尚武,许多人都骁勇善战。” “这里是什么地方?” “梁城,上官将军府。你爹是上官将军,你娘是上官陈氏,小字慧娘。” “李笙呢?你们把她给扔到哪了?安不安全?” “她也很安全,估计,主人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见到她时,请主人保持镇定,注意谨言慎行,不该说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要传达出任何不该这个年代有的信息,不要给周围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她们其实都很淳朴善良。” …… 李琼问得快,那道声音也答得飞快。 等李琼又想起了个问题想要再问时,那道机械声却又冷冷的答道:“主人,你问的问题数量已经超限。神玉也需要充电休息,对不起,主人,再见。” 啊?问个问题而已,居然也有解答额度? 晃了晃再无一点应答的脑袋,李琼有些恼火的对着空气,挥了挥自己那只细瘦的有些苍白无力的小拳头。 外面,一个贴身丫环轻声的问道:“小姐,您是在说什么吗?您渴了吗?要喝水吗?” “不用了,睡了!” 李琼有些悻悻的答道。 第7章 慈父将军 长吁了一口气后,李琼只感觉自己紧绷绷的小神经略略的松了一下,眼睛也感觉涩涩胀胀的,一波困意,一股脑儿的向她袭来。 拉过锦被盖上,李琼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琼只觉得枕边有人正轻轻推她: “小姐,小姐,快醒醒,老爷回府了,托人传话,令你过去一处用膳。小姐快醒醒,不可让老爷夫人久等了……”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入眼处,李琼只看见一名眼睛大大的年轻古装女子,梳着小小的发髻,鬓脚处插着一枝绢花,正面带忧色的催着自己。 刚刚睡醒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李琼脱口而出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反倒是笑出声来: “小姐,你脑子睡迷糊了吧?连杏儿都认不出来了?我是你的贴身丫环杏儿啊!” 杏儿? 李琼眨了眨眼,在脑子里反复确认了一下,这才慢慢的坐起身来。 “可不是么,小姐。” 一边快手快脚的帮李琼换着衣服,梳理着头发,这小丫头语速飞快的说道:“早间,吃完早餐回来,小姐想着要去凉亭那边钓鱼,着杏儿回房拿绢扇,也就这么一会功夫,小姐就不小心失足落水了,把夫人哭成这样,杏儿进府这么多年,可是头一遭遇上。幸好小姐没事,不然的话,杏儿怕只能陪着小姐去了。小姐啊,今天可吓坏杏儿了……” 李琼泯紧嘴巴,默然不语。 不小心? 失足? 不知为什么,李琼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冷硬无情漠然的脸。 以及一声极为陌生的短促的紧急呼叫: “快来人呀,小姐落水了!” 走进那间大厅时,李琼又暗暗的吃了一大惊。 倒不是这间大厅装饰得有多奢华高端大气,也不是大厅地上跪着的乌压压的一大片的战战兢兢的下人,而是居中坐着的那个中年人满脸的怒容。 那中年人束着发,面色淡金,留着短短的胡须,穿着简单的家居锦袍,沉着脸儿,行动间,自有一种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 盯着跪在地上的一大堆人,他正大声的发着脾气: “这么些年来,本将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拚命厮杀,刀架到脖子上,本将军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在外面再苦,再难,本将军都不曾叫一声苦,喊一声屈。本将军是为什么?本将军只是为了,舍了我一人,难为了我一人,换个国家太平,家人安乐,也是值了。可是,你们倒是说说,今儿家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看着守着,没别的什么要求只求看顾着她们几个护着她们几个好好活着,这很难吗?!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居然还护不好我的一个琼儿?!你们觉得,你们私底下能够心安吗?!” 众皆默默。 将军的火气,益发的旺了起来。 “上官福何在?身为管家你不理事不负责不作为,自去庭中领脊杖三十!” 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满是愧色的起身,低声应道: “小的失职,甘愿受罚。” 没多久,院子里就响起了脊杖入肉的噗噗声以及管家吃痛发出的闷哼声。 将军依旧是余怒未消:“还有跟着琼儿的丫环婆子呢?统统去庭中领脊杖二十!” 一阵阵抽气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 脊杖啊,那可是差不多的壮汉都挺不过去的脊杖啊! 看着身边杏儿惊恐不安的眼,李琼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轻声劝道:“爹爹何必这么生气?琼儿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第8章 文艺菜鸟 骤闻李琼开口,上官将军的脸色,顿时就好看了不少。 顾不上再跟那些丫环婆子们置气,他向着李琼招手唤道:“琼儿吗?来,到爹爹这边来,让爹爹好好的看看,看我的琼儿伤着了没有!” 李琼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曾几何时,她和李笙在家时,爸妈也曾这样不计回报无怨无悔的一直的关心着她们,娇宠着她们。 只是,从今以后,想见着他们两个,怕只能是在梦里吧?! 流水落花春去也,一晌贪欢! 低着头,眼含着热泪,李琼一步一步的挪到了上官将军身边。 一把抓住李琼细细的手臂,仔细打量了一番过后,上官将军这才展颜朗笑了起来: “唔,既然我家琼儿没事,既然我家琼儿开口替你们求情,那就把你们这顿打,暂且先记着吧!以后,你们凡事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凡事都给我小心谨慎盯着一点,琼儿在家要再有什么闪失,我数罪并罚,一并的拿你们是问!” “多谢大人恩典,多谢小姐恩典!” 此言一出,一时间,整间大厅都如释重负般的放松了下来,叩头谢恩之声不绝。 上官将军微微皱眉,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大家还是都先下去吧,本将军公务繁忙,在府里留不了多久,还是留点时辰,跟我家琼儿好生多说几句话吧。” 众人闻言,都是如闻大赦一般,眨眼间的功夫,一屋子的人,都退得干干净净。 上官将军微叹一声,拉李琼在身侧坐下,喝了口茶,这才缓缓的说道: “琼儿啊,今天为父在兵营,听闻你在家出事,为父心胆俱裂,牵了匹快马,赶了一天的路,这才傍晚到家。回来听说你没事,才总算是放下心来。琼儿啊,你两个姐姐不在家,妹妹又一直都病着,为父一直都把你当儿子一般养着倚重着,凡事都不肯亏待你一分一毫。你自幼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啊,为父就想不明白了,你又怎能出这样的事呢?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么?” 李琼闻言,不由得一愣。 这位将军老爹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以为,早间自己是试图投河自尽? 这样的事,别说这位将军老爹不信,就连李琼自己,也不能够相信啊。 这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有这么矫情这么作吗?! 用脚趾头想,都觉着不能啊! 急得涨红了脸,李琼皱眉应道: “早间,琼儿只是一时兴起,想去亭子里钓鱼来着。还差杏儿回房取扇。只是,琼儿伏栏观鱼的时间,好像瞥见一个凶人,在琼儿身后猛推了一把,琼儿在全无防备之下,这才落水的。亏得有人帮琼儿及时呼救了几声……” “有人推你?”将军老爹更是惊?了起来:“琼儿啊,休说咱家这将军府守卫森严一般人绝难进得,单说琼儿你自己,为父自幼令你习武,以琼儿的功力,寻常人等,理应是近身不得呀!” 这个小萝莉以前居然是练家子? 为毛自己这个文艺菜鸟从都没感觉到过?! 倘若这位将军老爹要亲自查校武功,让她背什么武功口诀,自己又该怎么蒙混过关呢? 李琼情急智生,赶紧瞪大眼睛,只装着很傻很天真的仰着头问道: “爹呀,如果这个人,本领比琼儿强好多好多呢?您会不会也怨琼儿无能?!” 第9章 相士误人 此言一出,上官将军反倒是沉默了起来。 颓然起身,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好几步后,他这才锁眉叹息道:“相士之言,果然误人。” “爹爹为何要这般说?”李琼,也是如今的上官琼很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些事,尽管是并非本意,可真要是不得己的置身其中,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的走下去。 作为新鲜出炉的穿越人一枚,这一点自觉,上官琼还是有的。 “琼儿你忘了吗?据相士所言,你们姐妹四个,个个都是命格清奇,天生凤命。更有好事者谣传,说得上官氏女者得天下。原本乃无稽之谈而己,为父并不曾把它放在心上。为父只想着在沙场上征战一生,竭力护你们娘儿几个周全,也从不曾有什么非份之想。可即便是如此,居然还有人觊觎上了我的琼儿?!还想下手毁了我的琼儿?!真是可恶,可恨!” 原来,如此。 都说,福祸相依。 有个好的,必然就有个坏的跟搭着。 可这回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呀,只为一句传说,就随时随地有可能被人秒杀呀。 若是这回又不小心光荣掉了,下一次,她又该到哪里漂流呢? “琼儿,爹不在家时,你的玉女伽罗功修习到第几层了?” 正在那边胡思乱想着的上官琼,猛一下的,又听到了上官将军温和的问语。 伽罗功?文艺菜鸟表示,闻所未闻,从不曾了解过! 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之际,又有抽泣声从大厅右侧传来:“夫君,琼儿所说,料来不虚。可琼儿小小年纪,又本是弱质女流,你又觉得她自己能练成多大的能耐呢?到临了,还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夫君,这般想来,琼儿每天活在府中该有多险?咱们跟前,统共就剩她们两个了,笙儿还病歪歪的,夫君好歹也想个法子救她一救!” 一言未了,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哭得撕心裂肺的上官夫人。 “慧娘,为夫处置一些府中之事,不是叫你在后面歇着不要过来吗?” 扶夫人在厅里坐下,上官将军这才轻声嗔怪道。 上官夫人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说道:“夫君,笙儿己经那样了,慧娘也不敢奢求什么了。可你我夫妻己经是年过半百了,垂垂老矣,有生之年,难道还禁得起再搭上个琼儿吗?求夫君三思!” “慧娘啊,你这话就有些过了。” 上官将军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疲态。 “琼儿也是老夫最钟爱的孩子,老夫待她的心意,慧娘也自当明白。只是,老夫认定,她若真是有大气运之人,寻常宵小,应该也伤不了她。有一件事,老夫本想跟你商量商量的,如今看起来,只怕也是势在必行了。慧娘也休要再伤心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咱家又会有大惊喜了,又够慧娘忙上好一阵子了。” “夫君是说……” 上官夫人猛然抬头,看了上官琼一眼,却又欲言又止。 上官将军轻咳了一声,转而对上官琼说道: “琼儿啊,爹今天也累了,就暂时不回营了。明天一早,你收拾了跟爹一起,一起去北晋王府贺寿。” 第10章 又见李笙 北晋王府?那又是何方风水宝地? 上官琼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的嘀咕了一声。 “北晋,是梁城之北的又一个诸候小国,国力强盛,国库丰足,国主年幼暗弱,平日里全靠臣相独孤宇全权打理国事。单凭着独孤宇的铁血铁腕,晋国上下,莫敢不服。” 那道中规中矩的机械声,又在上官琼识海里响了起来。 “啊,这么牛啊,他当自己是诸葛孔明啊,在这做权臣一手遮天啊。只是破石头,你不是休息充电去了吗?我这会都没问你,你咋又自说自话起来了?” 上官琼没好气的暗说道。 “吾乃神玉,绝非什么破石头。神玉每天都有答题限额,主人千万记好了,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在倒逼威胁吗? 自己这个名义上当主人的,反倒是成摆设了? 就像,那个富庶的晋国国君? 上官琼暗暗的磨了磨牙。 “你们这次要去的,就是这独孤宇的王府。” 这一次,那道平板板的声音,倒是回答得中规中矩,沒有多说一个字。 “哎呀,琼儿,这次出门有你爹陪着,估计是不会有事的。” 看出了上官琼的神不守舍,上官夫人柔声安慰道。 “我没事的,娘。”上官琼努力的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刚刚我只是在想,在跟着爹出去之前,琼儿想要去看看笙儿。” “琼儿说得极是,爹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上官将军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上官琼的肩。 一行人刚走进那个小院子的小月亮门,一股浓浓的的药味顿时就扑面而来。 “笙儿这病,有了好些年了,她住的这地方,都快成药房了。” 可能是为了破了四周的沉闷的气氛吧,上官将军极为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上官夫人还是很压抑的叹息了一声: “琼儿出事的时候,笙儿这边的情形也很不好。婆子们说,笙儿当时不停的说着胡话,折腾了好半天,最后还吐血了,吐了一地的黑血。把大家也吓得不轻。万幸的是,笙儿吐血之后,反而安静了不少。大夫说,笙儿的脉象,弱是弱了一点,但好像是平稳些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上官将军长叹了一声,扭头不语。 站在阿笙床前,上官琼还是暗暗心惊了一回。 躺在床上的阿笙,双目紧闭,唇色暗沉,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全无一点生机。只是,她窄窄的小脸,清秀细致的五官,却跟她记忆中幼年的李笙一模一样,让上官琼着实惊叹不已。 这才相信,他们常说的那句话。他们说,生命里的每个相遇相聚,都绝不是偶然。 当年的阿笙,像躺在床上这么大时,常扎一对麻花辫,跟着她一起去吃火锅。有时侯,吃到很辣的火锅时,阿笙会流很多汗,嘴唇也会被辣到通红,用力用手扇风的样子,生动且又动人。 一点都不像现在躺在床上生机黯淡的样子。 归根到底,还是被她给祸祸了呀。 到如今,希望能倾自己全力救助她一把,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破石头,破石头,你还在吧?快来看看,阿笙现在是怎么回事。” 上官琼在心底着急的呼唤道。 第11章 天之涯,海之角 “吾乃神玉,绝非破石头。”很难得的,那道机械声依旧是平平板板的,没有半点波澜:“主人,你可以再靠近阿笙小主一点,以方便本神玉光波诊断。” 这破石头,难道还会做x光在线诊断? 这也太玄乎了吧?! 上官琼暗地里嗤笑了一声,还是往阿笙那边挪了挪。 “娘,阿笙这样子,什么能醒呢?” 上官琼伸手握住阿笙细瘦的小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上官夫人幽幽说道: “笙儿这样子,己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娘这些年来,为着你们两个,整个心都快操碎了。你这次能平安无事,娘己经谢天谢地了。如果,如果哪天笙儿的病能够好起来,娘愿意常年茹素,诵经礼佛。只愿佛菩萨能怜惜娘的苦衷,圆娘这点心愿就好了……” 一语未了,上官夫人又以手掩面,低声的饮泣了起来。 上官琼又是一阵心酸。 “破石头,你都照这么久了,到底照明白没有哇?!见过了圆石头扁石头方石头,可我从未见过会吹牛的石头的!” 老是没得到回音,上官琼不免有些焦躁,语气也变得有点尖酸刻薄了起来。 “神玉也有神格,主人不可以随意轻贱。” 这一次,那道平板的机械声,语速稍稍的变慢了一点:“根据本神玉认真诊断,阿笙小主的这具肉身,只不过是中毒了,慢性中毒,并非是生病。” “什么,她是中毒?” 上官琼一瞪眼,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 满屋子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上官琼。 上官将军更是目光灼灼的问道: “琼儿,你说什么?笙儿是中毒?你从未习过医术,你又凭什么说,笙儿是中毒了?” 上官琼不由得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告诉大家说,这话,是那个不晓得靠不靠谱的破石头说的吧?! 然而,长者有问,做晚辈的,没理由不答。 情急生智,上官琼飞快的说道: “呃,爹,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孩儿在家练功,老是不得要领,并无寸进,孩儿心里特别焦躁。哪晓得,孩儿每天早早休息,在梦里,老是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捧一本大书,硬是要传孩儿医术。孩儿本以为是梦中幻境,谁知孩儿醒来后,居然也会给人诊脉,有时侯,还会莫名其妙的冒一些医案药方出来,因为此事听起来有些荒诞,所以一直没敢跟爹娘说。” 上官将军难得的呵呵一笑: “傻孩子,这是天大的机缘,你能遇上是你的运气,你又害怕什么。好孩子,快说说看,你妹妹是中的什么毒?何药可解?” 绕了一圈,居然又绕回来了? 接下来,又该怎么接着往下编?! 这别的都可以忽悠,这吃进肚子里的药汤,可不能随便的瞎叨叨! 上官琼一时间只感觉到无限的烦恼,只能是干脆闭上双眼,装出一副专心诊脉的样子,在心底里无限焦躁的反复问道: “破石头,破石头,关键时刻你千万别装死啊。你倒说说看,开个什么方子,给咱家的阿笙解毒?” “主人莫慌,且听本神玉念给你听。”那神玉不敢怠慢,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念道:“天之涯,海之角,石茭拌铃络……” “天之涯,海之角,石茭……” 念了一半,上官琼大怒,在心底里厉声喝问道:“破石头,你没这个本事,在这里乱充神医也就罢了,你没什么文化,这我知道我并没有怪你。可你这是存心叫我在家人面前难堪吗?!叫你说个医案,你不会就算了,居然在这里胡说八道,反复的念什么李叔同!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吗?!” “神玉也有尊严,主人。”那声音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有礼貌的主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帮助。神玉也要休息,主人,再见。” 简单的几句说完,上官琼的识海里恢复到一片清明,全无半点声息了。 这破石头,不好好干活,说道上几句,居然还学会提前罢工了?! 真当当主子的没法子想了么?! 在心底里怒骂了一声,上官琼定了定神,缓缓的解释道: “这天之涯么,是天山上的山崖碎末。海之角,是海底的蚊龙角。这些,都是做药引子用的。重点是,要用白山石茭粉,拌铃络草嫩芽,每天早晚各一钱,伴着上面说的药引子温水送服。方子简单,可药材的确很难得哇。” 老半天才说完,上官琼悄悄的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 要论起谈经说史胡乱扳扯,此间有谁还能跟江城历史系的系花比。 而且,除了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阿笙,此间,谁又曾学唱过那首著名的送别。 上官将军急忙问道:“只要有方子,咱阿笙就有救了。只是这药,到哪里可以买?银子什么的,都不是什么问题。” 上官琼无言,只能苦笑一声。 只要能把阿笙治好,让她付出再多,都在所不惜的。 问题是,这个中具体细节,她可的的确确是不懂。 这样扫兴的话,她还真不能说破。只能抬起头,有些含混的应道: “这药名古怪,这药,想来也不是那么易得的。以后,但凡有机会,琼儿自当竭尽全力为阿笙配药。这个,爹娘大可不必担心。” “琼儿所言极是。想我家笙儿,既是都说命格清奇天生富贵,想来,也应该能平安渡过眼下的劫难。大家都忙了一天,且都先回房歇着吧,杏儿过来一下,本将军有几句话要问一下。” 看了上官琼一眼,上官将军镇定说道。 上官琼心底格楞了一下。 都说,知女莫若父。 这个外表温和内心精明的上官将军,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玉儿是前主的贴身丫环,又会对自己这位便宜爹汇报点什么呢? 不知怎的,上官琼开始无限怀念起那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破石头。 可惜,这货此刻又赌气当机了。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孤立无援的站在完全陌生的这里,反反复复的乱猜了。 第12章 金蝉脱壳 “琼儿你来,到娘这边来。” 上官琼独自愣神时,上官夫人在一侧柔声唤道。 有些不舍的松开了阿笙的手,上官琼低眉顺眼的走了过去,细声细气的问道: “娘,您唤孩儿何事?” 清甜软糯的小声音一出口,连上官琼自己,都小小的恶寒了一回。 很想再问问某玉,这穿越过后,仅仅是身体骨骼以及年龄变小了也就算了,怎么这平常说话的嗓音,也差别如此的巨大?这嗲嗲的娃娃音,都有些像自己平时不甚喜欢的某女了。怎么都会让人觉得,这简直是有些故意的扮嫩丢人呢。 唉。 上官夫人可没管上官琼是怎么想的,不由分说的一把搂住上官琼。 抚了抚上官琼满头的秀发,她这才柔声说道:“琼儿,这段时间,咱们府里面,一直是不甚太平。之前的事,娘被吓坏了,这辈子再也不想遇上了。所以娘想好了,把我那院子的西厢房也收拾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搬到娘的院子里住着,娘再也不肯你离开娘哪怕是半步。娘要亲自看好你们姐妹两个。” 这样,岂非是行动再没有一点自由了吗? 想要溜出去喘口大气,都要过去请假回报? 上官琼再也乐不出来,只能低头轻声应道:“唔。” 上官将军对夫人的安排,表现出了十分的满意:“夫人所言极是。咱们一家人,平常无事时,统统都聚拢在一处,大家的起居饮食,还有家丁护卫,都要简单了许多。这样,本将军明日出门,心里也能踏实不少。琼儿啊,你娘考虑得很是周全,你就依了她吧。” 他们两个都当众表明态度下了明令,自己想不去能行吗?! 微微的欠了欠身,上官琼很是识趣的应道:“是。琼儿谨遵爹娘安排。”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琼儿收拾东西?笙儿这边,也一起挪过去。我那院子,这几年都是空着也太过冷清了,她们两个都搬过去,且让我那边先热闹上几天。” 一旁的上官夫人,冷漠急切中,又露出了几分兴奋期待。 “是,遵令。” 众人都齐声的应道。 整个将军府里的人,顿时就忙碌了起来。 挪了个地方,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下来,感觉没睡上几个时辰,上官琼又被极为粗暴的叫醒了。 虽然在前世习惯了熬夜,可是无论是前世今生,上官琼都不习惯早起。 谁要是让她赖不了床,她就对谁生气。 这一回,哪怕是对着颇有几分好感的杏儿,上官琼还是本能的生出几分起床气: “这是怎么回事呀,杏儿?这天还没亮呢,这么早急着叫醒我,是不是府里又来刺客了,紧急避险?!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面对着上官琼有些过激的反应,杏儿愣了愣,很明显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只不过,一转念的功夫,她又理直气壮的凑了过来,底气十足的祭出了她的尚方宝剑: “小姐,今儿可不是杏儿要叫醒你的,杏儿可没这个胆气。老爷刚刚令下,让你换了衣服,即刻去西花厅会合。事关重大,老爷还令杏儿不可惊动旁人,不可声张。所以……” 上官琼听了,只觉得整个身子激凌了一下,一下子醒了瞌睡。 事关重大? 不可声张? 上官琼当然不会忘记,上官将军温和的面孔下,有着作为一个军人的铁血意志。 莫非,他老人家察觉出什么来了?想着在凌晨时分,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有所行动? 可是,依他的所作所为,他总不至于去做出不利于他亲生女儿之事吧? 哪怕他现在对着的,只是他女儿的原壳而己。 这样有的沒的想着时,上官琼发现,她己经依言迅速的起身,快手快脚的换上了一套淡青色的锦袍。头发也紧紧的束了起来,还戴上了一顶镶着美玉的儒生帽。 “唔,像个翩翩少年郎了。” 在上官琼面前转了几圈,很是仔细的观察过几遍之后,上官将军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你不是吾女上官琼,你是吾府中管家上官福之子,上官枫儿。你此番跟着本将军北上晋王府贺寿,只是本将军随从之一,本将军带你出去,是为了让你长长见识,见点世面,顺带的,帮着笙小姐采买药材。这府里的上官琼小姐,依旧在家待奉娘亲,照顾弱妹。本将军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摆明了,是要带自己出去探探险,买买药,保护保护自己,再留个替身在府里,替自己消灾解难呀! 这完全的是个金蝉脱壳之计,想要护着自己呀! 这法子,虽说是简单直接粗暴,但深深的细究下来,这其中的良苦用心,却让人深深的感念不已。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前世今生,尽管有偶尔的理念不合,但父母对她的爱,从来都是无所保留无处不在的。 唯一遗憾的仅仅是,年少无知的她,总没有懂得珍惜而已。 悄悄的湿了眼眶,上官琼俯身,对着上官将军深深一拜: “属下上官枫儿,见过上官将军!” “枫儿不必多礼。”上官将军点了点头,冷漠疏离的语气里头,带着一点点很不自然的生硬:“夫人在后面,你且去拜别了夫人,即刻去府门前登车出发。” 虽然是时辰尚早,但上官夫人的后堂内,早己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上官夫人身穿正式的官服,满头珠翠,甚是威严的端坐在堂上。 上官琼垂着头,中规中矩的俯身拜下: “小人上官枫儿,奉父命随将军出行,特来向夫人辞行拜别。” 眼角有点点泪光闪过,上官夫人的雍容气度分毫不减: “枫儿,你此次跟老爷出去,要处处谨言慎行,不可失了咱将军府的形象气度,让别人笑话了去。” 抬手泯了一口清茶,上官夫人继续缓缓说道: “再者,在外面,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的照顾好老爷,不可有分毫怠慢。违者,小心家法侍候。” “是,枫儿记住了。” 上官琼垂首应道。 “今儿天色尚早,料你还不曾吃饭,来人,赏枫儿一包点心,带着路上吃。” 上官夫人挥了挥手,一旁,早有婆子拿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来。 第13章 第一包金叶子 那包点心入手,感觉小小的一包东西,入手很沉。上官琼也没作多想,恭恭敬敬的拜别了夫人,出门登车而去。 独坐在一个窄窄的车厢内,上官琼终究是有些疑惑: 什么点心,笼在袖子里,沉甸甸的,都有些硌人? 淡淡的晨光里,上官琼悄悄的打开了那个纸包。 淡黄色的油纸里面,是一只素白的锦囊。 解开锦囊上的丝带,上官琼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两叠沉沉的金叶子。想起临别时,上官夫人整齐的衣着,漠然的脸,严厉的叮嘱,以及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上官琼忍不住的独自叹息道: “您该是有多担心,担心您的孩子在外面挨饿受冻呢?一下子偷塞了这么多,您就不怕,给惯养个败家子回来?” 话虽说得义正辞严。 可上官琼到底是个爱财的主儿,那个女版芭菲特的梦想,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所以,对于她人生中第一包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金叶子,上官琼还是甚为喜欢的。 “可惜,这边没有手机,没有某宝。要不然,全给存到手机里,想花就花想拿就拿的感觉,又该有多酸爽。” 感慨了老半天,上官琼终于还是在贴身衣服上寻得一个暗袋,小心翼翼的把那白色锦囊慢慢塞了进去。 一声冷哼,又从识海内传了过来。 都说,腰间有粮,心里不慌。 这一回,底气十足的上官琼,对某玉的无礼言行,容忍度也大了很多。 “神玉神玉,你今儿睡醒了?” 礼貌客气的寒暄,让人几乎快忘了,他们两个,曾经互不相让的针锋相对过。 上官琼态度的急剧转变,某玉听起来似乎很是受用。 “良好的合作关系,是成功的一半。”某玉的声音依旧是中规中矩:“主人,你有什问题需要咨询吗?本神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神玉啊,还记得上次上官将军提起过的玉女迦罗功吗?它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提供它的心法练法吗?这旅途长且无趣,我想试试练练,省得到时候又要费神乱说。” 这一次,上官琼的态度,诚恳而又谦恭。 “这个不难。” 静默片刻后,上官琼的识海里,涌进了一段段娟秀工整的文字。 文字的下面,还有各式各样的动作图示。 上官琼顿时大喜,立即依着图形所绘,认真的习炼了起来。 要是,真要能炼成,之前受到所有的悲伤委曲以及惊吓,也就统统都值了。 练到汗流浃背时,上官琼对着自己默默的说道。 有着上官军将军亲自带队,这一行人,在路上安静了许多。 平安无事的走了几天之后,他们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晋国的都城大都。 上官将军虽是行伍出身,但处事却相当的沉稳老到。 给前来迎着的独孤王府管家封了个大大的红包之后,上官将军这一行人,选了大都城里的最大最豪华的一间驿馆住下了。 先前独孤王府的管家迎来时,曾传独孤相爷口讯,力邀他们几个直接的住到王府之中,上官将军再三致意谢过之后却怎么也不肯过去。 “王爷好意,上官胜心领了,只是实不敢受。以王爷声望,王府这几天大宴宾客,想来,必定是宾客如云络绎不绝,上官胜何德何能,此际还敢再去添乱?!烦请管家爷帮忙致谢一二,改日,上官胜自当亲自过府拜访,为王爷贺寿。”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在情在理。 躲在驿馆里泡澡的上官琼,亦是暗中偷笑不己: 又不是缺了那几文房钱,谁又耐烦一股脑的挤到别人的府第里,反反复复的闻那些丫环仆妇护院身上的酸臭气息! 老爷子此举,也实在是大快人心的! 此次因为路上顺畅,一行人早到了几天,住在驿馆里的上官将军,又哪里能闲得下来,每天都有车马过来,再三再四的邀他过府喝酒。 上官将军倒不是那种贪杯之人,可架不住人家再三再四的邀请,少不了的各处都要走走,然后再恭敬回请一番的。 几个回合下来,本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驿馆,白天里,也变得冷清了起来。 这可就乐坏了坚辞不肯跟去喝酒的上官琼。 有钱有闲,外加完全陌生的别国都城。 不偷偷的溜出去逛街购物,简直是愧对上官夫人偷偷塞来的那一包金叶子! 这一次,上官琼结束妥当,带足银钱,依旧是一袭蓝衫,手中也装模作样的摇了一把折扇,独自偷偷的又从后门溜了出来。 溜出来几次过,上官琼多少有些认识此间的门道了。 这家驿馆的东面,是一长溜的官府衙门。南面,是十里长街。各式货物有卖的十里长街。 西面,是各式小吃大吃大小酒馆。 北面,则是艳名远播的烟花巷。 身为女子,普遍对购物有着浓厚的兴趣。 上官琼自然也不例外。 给自己添了三条丝巾四条罗裙一件长长的银狐大衣之后,上官琼再也不愿意继续买衣服了。 往左一拐,她又走进了一间装修得很是气派的当铺。 当铺中己有一名客人。 一名身形高挑淸瘦穿着皮马褂的年轻男子,正斜倚在柜台边,一只手搁在柜面上,跟那位掌柜的闲谈。 “掌柜的,这段时间,可曾收到几样好货?” “爷啊,您问我这个,可就问对人喽。”掌柜顿时眉飞色舞,嘴巴里也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想咱家这间铺子,在这大都城,开了也将近百年了。这百年里,咱们什么宝贝没有见过,什么稀罕物件没有收过!这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只有爷想不到的,没有小号拿不出来的!” 上官琼不由得眼睛一亮。 “真的吗?” 异口同声的,上官琼和那年轻男子同时开口问道。 回头看了身量不足的上官琼一眼,那位年轻男子温和的开口道:“原来是位小兄弟。小兄弟,你想要买点什么?大哥哥给你一起买下来,然后都给你送回家,好不好?” 第14章 好心肠的大哥哥 听他这么说,上官琼不由得愣了一下。 话说,自己现下的这副形貌,在别人的眼里,该又是何等的幼稚寒酸可怜,引得这并不熟的路人,惦着要帮她一把,还对得自己自称大哥哥? 可再怎么说,人家可也是怀揣着一包金叶子的人呢! 这是在小瞧谁呀! 一腔子悲愤之中,上官琼对面前这位看上去英气勃勃的便宜大哥哥,一下子少了许多的好感,只能是摇了几下折扇,干咳了一声,压低嗓门应道: “兄台太过客气了,小弟愧不敢受。只是,掌柜的,你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吗?” “这个是自然的,小兄弟。您府上缺点什么,小兄弟只管开口说。老朽不是自夸,但凡是叫得上名儿的,咱店里,基本上都能买到。” 哦,是么? “那么,有没有西山麒麟臂?” “有沒有东海蛟龙角?”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一直是趾高气昂感觉良好的掌柜的,不由得愣了愣。 上官琼哪肯放过,又接着追问了一句: “掌柜的,有,还是没有呢?” 伸手捻了捻有些花白的胡子,掌柜的有些为难的皱眉答道: “有倒是有的。只不过,二位要的东西有些难得,这价格嘛,恐怕就有些高了……” 啪的一声,上官琼取出一片金叶子,拍在柜面上。 “这可是稀罕物件,这一片金叶子么,只怕是不够的……” 掌柜的依旧面露难色的说道。 “一片金叶子,只求一观,够不够?” 上官琼眼睛眨都没眨的平静说道。 掌柜的终于慌了神: “二位啊,说句实话,你们要的东西,本店也未必有货。即便是有,本店也要好好的翻检翻检,再倒饬倒饬才能拿出来,对不对?这样吧,这金叶子本店暂且留着,只当是您预付的货物订金,三日之后,您再来小店看货,到时小店再给个明确答复,您看如何?” 上官琼不由得轻轻一笑。 只要这店里是真的有货,阿笙的解毒药,就可以配得其中一种了,怎么看,都是件天大的好事。这可不是买那些可有可无的衣裳,花上再多的金叶子,她都是舍得的。 临走时,娘偷着给了那么些金叶子,这几天,她统共才花了一片半而己,拚着拿出一片出来赌一赌,又有什么啥不得的?! 前世穷怕了,到了这边,悄迷迷的过上几日富二代的瘾,感觉还真是不错。 淡淡的笑了笑,上官琼轻飘飘的应道:依你。 对着那位陌生男子礼貌的笑了笑,上官琼转身出了店门。 原本无一物,何必染尘埃?! 前世就是系花的上官琼,对于哥哥姐姐之类的话题,素来是很不感冒。都已经是够烦了,又半路上捡个莫名其妙的大哥哥干嘛?! 还是,专心的做好自己吧! “三日太慢了,至多,一天以后。” 那个男子沉声说道。顺带的,他也取出一块金属腰牌,轻轻的放在柜台之上。 满面笑容的掌柜的,看清楚腰牌上的字后,顿时脸色也变白了,说话也变得嗑嗑巴巴了起来: “爷,爷亲自赏脸光临小店,是小店天大的福分。爷……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便是,小的绝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休要废话,按爷说的做。另外,金叶子给我!” 温和的脸上再无一丝笑意,那男子有些不耐烦的皱眉低声说道。 独自走在街上,上官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要说,这种金叶子在手,万物皆可买走的感觉,着实是爽啊! 背着手,上官琼先是看了半天的街头杂耍,又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面,静静的看了半天。 要说,每一种手艺,都有每种手艺的神秘与精奇。 捏好一个糖人,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吧? 感慨了一回,上官琼忽然又记起了,自己练了一半的玉女伽罗经。 某玉说,练好伽罗经一层,就可以帮她解锁一项新技能。 什么样的技能,能让某玉也心动向往不已呢? 好奇心一起,上官琼又默默的转回身子,默默的往驿馆走去。 “小兄弟,小兄弟请留步!” 身后,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感觉是冲着自己来的,上官琼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一瞥之下,上官琼发现,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那粒本不想沾染的尘埃,还是很固执的朝着自己追了过来。 叹息了一声,上官琼只能是仰面问道:“兄台,不知唤小弟何事?” 微微的喘息着,他自袖中掏出了那枚金叶子: “小兄弟,想买什么尽管去买便是,别乱信人言,别到处胡乱撒钱。小兄弟的金叶子己经追讨回来了,收好了,别让那些小人轻易的算计了去……” 话说到这份上了,上官琼也无话可说。 总不能在大街上,对牢一个陌生人,细谈东海蛟龙角的重要性吧? 那不科学,绝对的不科学。 微叹了一声,上官琼只能收了那片金叶子,纳头便拜道: “多谢兄台。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这大都,又在何处高就?” 盯了上官琼几眼,那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很是爽快的应道:“在下姓金,金钟意,乃是这条街上的巡狩,专抓那些见利忘义欺行霸市的不法之徒。小兄弟刚刚出手豪爽,在下深深拜服。只是,金叶子再多,也要省着点花才好的,小兄弟这样……” 眼见着这人当街就这么滔滔不绝,上官琼深感头痛。 又看在人家好意帮着追还金叶子的份上,上官琼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婉然一笑,轻声说道:“金兄仗义,在下感激不尽。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在下请金兄吃饭,如何?” 看见上官琼的笑容,那位金兄又愣了几秒。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吃吃的有些笨拙的问道: “什么?吃饭?好的,好的。只是,此间是愚兄的地盘,又怎能让兄弟破费?我请,必须是我请。对了,都聊了半天了,敢问,兄弟贵姓?” 第15章 在下李英 上官琼只感觉自己的额角,又开始突突跳了几下,隐隐作痛了。 这位姓金的仁兄,也未免太热情太粘乎了吧?! 还有,这人自称名叫金钟意,应该不是真名吧? 一个人最熟悉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名字,哪有人在报出自己名号时还嗑嗑巴巴吞吞吐吐的。要说,都是在外面混的,同是千年的狐狸,在这里玩什么聊斋呀。 “李英。” 上官琼很是干脆的应道。 “李樱?” 那位金钟意眯起眼,满脸都是灿然的笑意,抚掌叹道:“李兄弟这名字,取得的确是人如其名恰到好处。瞧李兄弟这肤色,可不就像娇娇粉粉柔柔嫩嫩的樱花瓣子么?好名儿,当真好名字!” 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上官琼不禁有些懊悔:刚刚出来得太过匆忙了,都沒来得及取些黄粉涂涂遮遮颜,白惹别人闲话了。 少不得的正了正面容,对着金钟意肃然更正道: “金兄,在下名唤李英,英豪的英。” 扫了上官琼隐在衣领中的颈子一眼,金钟意有些心不在焉的拱手应道:“唔,原来是李英兄弟,这边请!” 跟在金钟意高大的身形后面,上官琼不记得绕了几个弯,穿过几条巷子,这才在一处外形简洁大方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李兄弟,你初到大都,定然不知道大都有什么好吃的特色小吃。这家店,甚得愚兄喜欢,李兄弟可肯赏脸试试?” 这来都来了,有什么肯不肯的?! 吃个饭而己,最多是多给点钱呗,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可有的是金叶子! 这般想着,上官琼默不作声的跟在金钟意后面,寻了个干净位置坐了下来。 “店家,给咱们做条鱼,鱼要又肥又大又新鲜。另外,把爷上次存放在这里的酸酪冰碗子拿过来。” 金钟意头也不回的扬声吩咐道。 “得咧,爷!” 不远处转来一声很爽脆的应答。 转着小银匙,上官琼一点一点的吃着那个酸酪冰碗子。 那酸酪,酸酸甜甜的,入口便化,偏还又是冰冰凉凉的,有点像前世的冰淇淋,味道很好。半碗下肚,上官琼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起来。 “这东西不错,都是谁想起来做的?” “我想着让他们做出来的,味道还行吧?”金钟意笑咪咪的应道。 上官琼还沒来得及开口,忽闻数声琵琶,自不远的一个拐角处响了起来。 整间餐厅里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一群穿着纱裙身材曼妙的女子自一处角门鱼贯而入,开始在乐声中旋舞。 一队衣饰挺括的年轻侍从走了进来,开始给他们这桌斟酒布菜。 可能是察觉到了上官琼眼底的谔然,金钟意晃了晃手中的夜光杯,低声解释道: “这是西胡人在本城开的馆子,种种格调,都与别家截然不同。平日里,我们兄弟几个,都爱来这边吃喝,李兄弟以为,这里可还算说得过去?” 敢情,这是他们这边的外国餐厅呀? 偶尔换换口味,其实也很不错的。 临行前,娘就说过,可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失态露怯。 这么想着,上官琼微微一笑,也对着对面的金钟意,举了举手中的夜光杯。 这葡萄美酒的色泽不错,口感不错,可是后劲也不小。 迷迷糊糊从驿馆的床上醒来时,上官琼甚至是迷糊了老半天。 等真正想起昨儿在半路上捡了个兄长,吃了半天饭喝了半天酒到后来还是人家付了酒钱叫车送她回来时,上官琼还是有点小小的自惭。 唉,这样的行为,落到那些好事者眼里,怕就显得有几分不检点。 上官将军和上官夫人待她都很不错,真正的爱若掌珠。 自己好歹也要争气一些,尽量不要让他们两个脸上蒙羞的。 暗自叹息了一回,上官琼破例没有偷溜出门,只是躲在驿馆里,默默练她的玉女伽罗功。 傍黑时分,上官琼还是独自悄悄的出了门。 别的都可以不理,这东海蛟龙角,是绝对要买到的。 再怎么样,上官琼都绝不能忘了,当初那个要帮阿笙解毒的诺言。 两个人,一起到了这边,互为依靠。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能坐视不管,任由阿笙就这么躺下去。 到了那间当铺,上官琼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一次,那位掌柜的态度似乎是变得和善了许多。也没用得着上官琼多说,他陪着笑,自内库里捧出一只小小的暗漆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台上,郑重说道: “小兄弟,此乃本当铺镇铺之宝,一名游医的后人送到本当铺的死当之物,原本是可遇不可求的,故而昨儿老朽才稍稍郑重了一些,小兄弟莫怪。既是小王爷示下,小兄弟需要多少,只管买了去,但绝不可贪多,以免暴殄天物。” 上官琼心底,不由得好一阵兴奋。 不管怎样,她总是寻着那方子里的一味药材了。 怕有闪失,看着那盒子里那几块黑糊糊的物事,上官琼只在心中再三默念道:“神玉神玉快看看,这是真的蛟龙角吗?咱们该买多少,挑哪块?” 好半天,那道机械声才缓缓答道: “他这堆药材,大部分都是边角料,不知是何处用剩的,并沒有什么药力。本神玉看过了,只有右手边巴掌大的一块尚有药力波动,可以买回去一试。倘有用,这一块,也是足够了。” 上官琼依言,伸手拿出那一小块。取到手中时,上官琼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位掌柜的嘴角,下意识的用力抽搐了一下。 没等上官琼开囗,掌柜的缓缓说道:“小兄弟,好眼力!小兄弟若是挑别的几块,小店都可以优惠点给您。独独这块,恕老朽不能让价,此物,需金叶子十五张,谢绝讲价。” 啊,这么说,这一盒子东西,就这块是真品咯? 还好有破石头把关。 不然,恐怕又要亏大发了。 上官琼挑了挑眉,自怀中掏出了那只白色的锦囊。 十五张金叶子而已,好像,娘给的盘缠,还够? 第16章 怎么又是你 把锦囊里的金叶子全抖搂了出来,上官琼细细的数了数,只有十四片半。 假如昨天不买衣裳,就正好够吧? 上官琼感到稍稍有些羞惭,默默撸下手上的金镯子,一并的推了过去。 “小兄弟身上,居然真的带了这么多?”瞧着柜面上的一小堆金子,掌柜老先生反而肉痛得快要哭了:“小兄弟,这东海蛟龙角极为难得,乃是医家至宝,我辈中人,休要说买,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小兄弟年纪轻轻,有缘得此重宝,可千万收好了,莫叫奸人觊觎了……” 这话嘛,哪还要您多说! 怀揣着至宝,重新恢复了一穷二白的上官琼,在淡淡的暮色里,施施然独自拐进了一条窄巷。 来这边好几天了,上官琼己经认识了好几条短巷,可以最快速度最近行程的回到驿馆。 如非必要,上官琼发现,她其实并不是太喜欢在外面晃荡的。 “主人,危险!” 很难听的机械声后,上官琼发现,窄巷转角处,一片雪亮的刀光,正冲着她的面门直劈了过来。 上官琼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 恶补了这么些天的玉女迦罗功,也给这刀光吓得乱成一团全无章法了,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凌厉的刀风擦面而过,几绺未曾束住的头发,安静的飘落了下来。 还沒来得及尖叫出声,上官琼的衣襟,就被一只粗壮的,长满黑色汗毛的黑手揪住: “小白脸,要钱还是要命?不想死的话,交出钱财,留你一条狗命!” 缩了一下脖子,上官琼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这么快就来了? 这翻来覆去的,买卖也不该是这么做的! “要命的,大哥,兄弟我要命。大哥,你把手拿开,兄弟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都给你……”一边抖索索的应着,上官琼一边伸手入怀中,只作出一个掏钱的样子。 那个戴着黑巾的汉子,收刀,缩手,看上去满意了不少:“是呀。你就该晓得,出门在外,顶顶要紧的,就是识相……” 上官琼抖索索的在怀中掏呀,掏呀,掏出一个方方的纸包。 “宝物来也,接住了!” 一阵白色的迷雾中,传来那黑衣男子的厉声咒骂声:“这又是什么鬼?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 蹬蹬蹬蹬的脚步声中,小兔崽子已经跑远了。 玉女迦罗经的第一层第一节己经被上官琼彻底的回忆起来了。 那经文便是:遭遇危险,竭尽全力,逃,逃,逃! 跑了半天,上官琼终于在一棵粗榕树下歇住了脚。倚着树干,大张着嘴巴,就像一条刚出水的鱼,不停的喘着粗气。 要说,这形象啊,面子啊什么的,在逃命之时,根本都是不值一提的。 只是,刚刚慌不择路,现下,好像是已经迷路了。 蹲坐在一条榕树树根上,看着暮色渐深的大都城,上官琼开始暗暗的犯了愁。 “李兄弟?是你吗,李英兄弟?” 一个声音,在上官琼身后,有些迟疑的唤道。 熟人,是熟人的声音! 抬手抹了把脸,上官琼开心的跳了起来,满面笑容的欢呼道:“怎么又是你,金兄?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金钟意古铜色的脸上,亦是绽开了一朵大大的好看的笑容。 可是,没隔几秒,慢慢的,他的笑容也凋谢了下来,凝滞了下来。 瞪大眼,他又有些吃吃的说道:“李兄弟,你金哥今儿,怕是有些不好了……” 被一股大力一把推到树后,上官琼很是惊恐的发现,一大拨的黑衣人,跟刚刚那个穿着相近的黑衣人,举着长刀,又朝着自己这边杀过来了。 “呛啷”一声,金钟意自腰间拔出软剑冲了过去,顿时,与那帮家伙战作一团。 虽说沒有多高的武学造诣,但上官琼的眼力见,显然还是很不错的。 看着金钟意在一堆人当中生龙活虎左右逢源的未呈败像,上官琼顿时就小小的兴奋了起来。 自树干后探出身子,上官琼很是开心的拍手笑道:“揍他们!金兄给我好好的揍扁这帮杂碎!” “小丫头口气不小啊。你想要揍扁谁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在上官琼身后响了起来。 猛一回首,上官琼又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判官面具通身散发出冰沱子一样气息的黑衣人,正冷冷的盯着她。 估摸着此人凭自己很难搞定,上官琼打了一个哆嗦,强挤出一个笑脸,抖抖的问道:“呃,这位兄台,不知有何指教?愿兄台教我!” 黑衣人桀桀狂笑了两声: “小丫头片子,有点意思啊。可惜,爷可不吃你那一套!” 伸出一只枯臂,他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上官琼轻轻的拎了起来。 “你们几个,都别老是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的,把这小子打昏了,走!” 简单的吩咐几句后,上官琼只觉得身子一轻,耳边风声呼呼而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戛然而止。 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在自语道:“小丫头本事不大,口气还挺狂的,先在这里关上几天,净饿上几天再说!” “砰”的一声,上官琼感觉,自己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随意的扔到了一堆干草之上。 “轰隆”一声之后,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揉了揉被摔痛了的右腿,上官琼自一堆干草上慢慢的抬起头来。 透过从缝隙里漏下来的月光,上官琼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面黑咕咙咚的,并无火烛,四壁,则是嶙峋的山石。外间,有隐隐的风掠过树梢时传来的沙沙的声音,并无一点人声。 看情形,这里好像是一处山洞,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一处类似于小黑屋的山洞? 被关在这里面,想得着个有效的临时救援,怕是很难。 可是,一般的小黑屋里,再怎么样,也配有简单的食物和水呀。 这里却什么都没有,除了躺在身子底下的一堆干草。 这么一想,上官琼有些伤心的发现,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吃饭。而且,她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大声鸣唱了起来。 第17章 圆圆的饼 上官琼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早上起晚了,过了饭点,没吃。 午间饭端过来时,她嫌只是些简单的随从饭食,自幼嘴巴就很刁的她,也沒怎么吃。 本来就想着,等逛完了街,再去馆子里叫点好的来吃的,结果,又忙着逃命,还是没能够吃成。 可是,老不吃,肚子会饿呀。 默然起身,上官琼倚在一处石壁上,透过小小的孔窗,也学着那些文人雅士的格局看月亮。 可是,为什么怎么看,那轮挂在湛蓝的天空里的金色的圆月,就像一只刚出炉的冒着热气香气的圆圆的饼?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上官琼假装没听见自己肠胃里传来的阵阵不满的鸣叫声,悻然坐回了那堆干草之上。 “你其实可以静心练会功的,主人。” 那道难听的机械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尽管是心情十分的不好,上官琼难得的也没有反驳,开始默默的坐在那里,安静的练起功来。 都说,实力才是硬道理。 饱受委屈的上官琼,从来都没有像此刻一样,巴望着自己能一下子变得更厉害,更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入定中的上官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感觉,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像土拨鼠一样,在慢慢的挖土。 想要置之不理,可是,那种蟋蟋索索的声音,像是入了魔一般,一直的往上官琼耳朵里钻,直接害得上官琼不能入定,不能安心修炼。 很努力的辨别了一下,上官琼发现,挖土的地点,距离堵着洞口的那块大石头,似乎是很近。 这深更半夜的,到底是什么,在洞口边默默的挖土哇? 人?猛兽?抑或是传说中的鬼魂? 莫名的恐惧袭来,上官琼觉得,她简直都快要哭了。 静静的起身,静静的捡了块小石头握在手中藏在身后,上官琼蹑手蹑脚的朝着洞口那边走去。 在那边站了片刻,感觉似乎听到了一个人吃重后的喘息声,上官琼这才轻轻的问道: “谁呀?谁在外面?” “嘘,别吵!” 简短的回答后,那只堵着山洞口的大石头,奇迹般的缓缓的挪开了一条窄缝。 上官琼大喜。仗着小身板细瘦,她侧过身,一下子就从那缝里钻了出来。 “金兄,果然是你!” 一把扯着金钟意的衣袖,终得自由的上官琼连珠炮似的接连问道: “金兄,这里是哪儿?” “金兄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帮黑衣人是哪的?什么人要对咱们两个下手?” …… 月光下的金钟意,发髻散了,衣服破了,满手都是脏脏的泥沙,同样也显得很是狼狈。 只不过,他的气势,却无端的变得特别的凌厉了起来。 “收声!” 一把拽住上官琼的手臂,他拖着她,飞快的跑进了一个密林。 在林子里穿行可不比在官道上散步,尽管很害怕再被捉了回去,体力不济气喘吁吁的上官琼,还是坚持在一个小空地上停了下来。 也不管金钟意肯不肯,她只管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 金钟意也默不作声的在一侧坐了下来,好半天,才嗡声嗡气的问道: “你说你小小年纪,到底干什么了,竟会招惹上了飞鱼帮?” 上官琼不由得勃然大怒: “我做什么了?!昨儿就跟你出去吃了顿饭算不算?!你怎么不说,每次遇上你我指定就倒霉?!” 被她这么一说道,金钟意的脑袋又蔫蔫的耷拉了下来: “咱不就这么一说么,你又急什么……” “能不急么?小爷我啥时候点子这么背过。你先别问我,你倒是说说,你这有事没事的,在路上乱晃悠个啥……” 上官琼余怒未消,恨恨的说。 见她这么说,金钟意反倒是有些鄂然了: “李……李兄弟啊,这大都,可是金某的大都啊。金某的家,金某的职事,金某的天下统统的都在此地,又怎能不出门呢……” 想想他说的也在情在理,上官琼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是,想想饿扁了的肚子,上官琼又开心不起来了。 “这个破林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呀,你看,人家都饿死了……” “这里是飞鱼帮总舵,林子里头,不晓得隐着多少机关的。你忍耐一点,别乱开口说话……,” 俯身背起上官琼,金钟意一边稳稳的走,一边悄声的叮嘱道。 上官琼只觉得脸颊烫烫的,老半天没有说话。 纵使她前世今生飞扬跳脱行事泼辣,可是,这让别人背着走的经历,的确是从未有过哇。 而且背着她的还是一个,感觉不是很讨厌的,陌生的少年人。 猪八戒背媳妇的传说,不知此间可有? 可千万别让人瞧见了,惹人笑话。 两个人,总算是都闭紧了嘴,不再开口。 耳边,只剩下牛皮靴踩过杂草丛的声音,在“唰唰”作响。 没走多久,耳边就听见拉动弓弦的声音: “谁?谁在那边?再不说话,咱可放箭了哈!” 一把捂住上官琼的嘴,金钟意拉住她,在草丛里蹲了下来。 见没有回声,两个巡山的哨兵走出关卡,朝着金钟意藏身的这边走了过来。 眼见着雪亮的长刀刷过草丛,上官琼只觉得,她的整个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一声低喝,金钟意像一头猎豹,一下子自草丛中蹦了出来。 没等那两人反应过来,他手起剑落,已经将其中一人当场斩杀。 事发突然,另一人正待惊叫,却又被金钟意单手扭断了脖子。 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温热的血水,上官琼咬了咬牙,还是弯腰捡起了一把雪亮的长刀。 举着长刀的手,虽说有点抖抖的,可人家毕竟也练过玉女伽罗功,有敌人杀来时,毕竟也能自保一二的。 这般反复的想着,上官琼觉得,她心里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好,李兄弟,好样的!” 拍了拍上官琼的肩,,低声的赞了一下,金钟意直起身子,提着软剑,率先向哨卡那边走去。 ” 第18章 单刀战将 没走几步,迎面又有一个声音厉声喝问道:“谁?谁在那边?张三,张三呢?张三怎么没见回来?” 这个张三,应该是刚刚干掉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吧? 鉴于金钟意刚刚的不许乱开口说话的严令,上官琼闭紧嘴巴,站在沉默着的金钟意后面,也没有说话。 但是沉默,好像并不是每次都管用。 见他们两个保持沉默,一个尖利的哨子声顿时就吹响了起来。 伴着哨子声的,还有个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号: 伍长,有奸人偷混进咱寨子啦,快点,多出来几个人,抓住他们! 话音未落,卡子里一下子就涌出了十几个黑衣人,手持雪亮长刀的黑衣人,把他们两个团团的围了起来。 上官琼再一次的,有点想哭了。 天晓得,刚刚她虽说是捡了个长刀拎在手上,可那是仗胆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啊亲! 还有那个天杀的玉女伽罗经,练来练去,总是在教人吐气纳气强健身体,可好端端的,为毛不教几招刀法好在这里杀出重围啊?!那个甚马心经,莫非也是个假经?! 还有破石头破石头,关键时刻不开口,莫非,也是块专门吹牛忽悠人的假石头?! “你会这么想,让神玉也很受伤很为难呢,主人。” 那条机械声总算是响了。 无暇多说,上官琼在心底里不住狂喊道:“刀法,刀法,神玉神玉别废话,眼下急需刀法!” “这个刀法,很难速成。唯一的法子,是依据本神玉的判断,主人只需朝着本神玉指点的方向挥刀即可。主人且先后退一步,左!” 这样也成? 上官琼无法可想无路可退,只能举起长刀,按照某玉指点的方向,咬着牙,狠狠的劈出了一刀。 一道痛呼声响起。 看着面前那个受了刀伤的黑衣人,盯看着长刀上的血迹,上官琼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了:自己这是,一击得手了?! 简单得,像在厨房里挥刀切菜一样? “这小矮子刀还挺利,兄弟们,揍他!” 一个粗鲁的声音厉声暴喝道。 一大片雪亮的长刀,又凑作一堆,冲着上官琼这边砍过来了。 “左转,退三,进五,劈!” 依言转身后退,上官琼闭上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又狠命的狂砍出一刀。 又一声刀锋入肉的闷响声传来,上官琼睁眼一看,心底又是一阵狂喜:哈哈,居然又得手了! “主人不可懈怠。左五,右四,横扫!” “退三,进五,坤位,劈!” …… 这一回,某石很给力的指挥个不停。 干脆的闭上眼,上官琼只是按照识海里的那道机械声所指,不停的转身,退步,挥刀,动作简洁流畅自然,像是在跳一支编程简单的广场舞。 也不知道卖力的砍了多久,某石终于平板板的吩咐道: “可以了。您已经砍得差不多了,可以暂时休息一会了,主人。” 睁开眼,上官琼首先看到的,是金钟意那双万分震惊的眼。 “李……李兄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上去弱弱的,战力竟然这么强,这刀竟然能使得这么好!今儿若不是你,咱俩恐怕没那么容易过这一关的……” 低下头,看着一地的残肢断臂以及一些受了重伤不断翻滚呻吟哀号着的黑衣杀手,上官琼不禁愣了愣。 这么惨这么血腥的格斗现场,居然是自己有份参与自己亲手搞下的? 那位金兄,居然会佩服起自己?佩服起弱鸡一样的自己? 某石的现场指导,居然能厉害到这般地步? 强忍着喉间的呕吐感不适感,上官琼扔了手中那把卷了刃的长刀,有些脱力的虚弱的笑道: “使把刀嘛,无非就像拿菜刀切菜一般,其实没那么难的……” 金钟意眼中的钦佩之意,越发的热烈了起来: “李兄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传说中的宝藏人,大概说的就是李兄弟这种人吧。要么不出手,出手让人服。金某的确是佩服啊佩服……” 原来,自己居然有这么棒啊。 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的优秀啊,优秀到让人服。 听他如此的夸着自己,上官琼的虚荣心,感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些矜持的背起手,一扬脸,上官琼心情大好的仰面问道: “那么,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金兄?这片林子,咱们好像还没有走出去呢。” “那是自然的,迟则生变,咱们赶紧走。” 金钟意终于没了刚刚那股凌厉之气,依旧换回了笑咪咪的易相处的表情。 这让上官琼感到无比的舒适。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学着金钟意的口气,极为简洁的说完,上官琼依旧背着手,昂昂然的走在前面。 “呃,李兄弟,错了,错了,咱们应该走这边,这边!” 金钟意忙不迭的在身后指正道。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终于大亮了起来。 那些刺眼的阳光,把整个林子的一切,都彻底的暴露在每个人面前。 上官琼这才发现,他们昨儿拼了一整夜的,是这处林子的最高处。因为朝阳,这处林子里的树木要相对密集一些,比较容易藏人,也比较适合设卡防守。 可是,这下山的路,像条布带子似的挂在乱石中间,又陡,又小,而且只有一条哇! 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下走,估计走不到半路,就会被乱箭给射成箭垛子。 躲在林子里不走,这没吃没喝的,也有可能直接给渴死,饿死,然后,变成一条看不出原貌的人干。 这样的艰难处境,让刚刚自信了一点的上官琼,又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 “这可该怎么办呢,金兄?” 不知道是第几次,上官琼又开口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看了看上官琼因为饥渇而干裂的唇,金钟意皱了皱眉,沉声答道: “我觉得,我们首先,要找到水源,这林子里的水源。若这座山里沒有良好的水源,他们这么多人,又凭什么在这里安营扎寨,他们这个帮派,又凭什么叫飞鱼帮……” “对哦,飞鱼……” 舔了舔干躁的唇,上官琼的眼睛,顿时发出兴奋的光来…… 第19章 妇人之仁 看着上官琼眼底的兴奋,金钟意也是眼前一亮。 “李兄弟,他们这山上寨子里的人上下山,应该不是走那条山路吧?” “对呀!你看,都老半天了,那条山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也就是说……”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都停住的嘴,相视一笑。 安静的伏在乱草丛中,上官琼还是有些不耐烦的扭了扭身子。 “金兄,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探他们的水路么,这不尴不尬的,总是躲在这岔路后面做什么呀?好没道理呀。” “李兄弟莫急。就咱俩现在这样,你以为,人家能让咱们近跟前么?” 咬了根草棍,又用力吐掉,金钟意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咱们好歹,得先借两套衣服穿穿。” “借衣服?”上官琼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呀,金兄?本方土地?当朝太子?人家有那么乖,肯借你衣服穿?” “嘘,收声!” 金钟意瞥了上官琼一眼,顺带的,朝着不远处的山路努了努嘴。 山路上,两名佩着长刀的黑衣人,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一面走,还一面在低声的唠嗑。 “哥啊,你说咱们寨主今儿发哪门子火呀,愣说山上禁地里跑掉了一个人。” “可不是么,还说此人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愣是把咱全寨子的弟兄轰出来,满山遍野的找。找得到幺?到哪找?嘁。” “哥,你还别说,听说,这人手上功夫了得,夜里,砍了一个卡子的兄弟呢。那个血呀,淌都淌老远,可吓人喽……” “还有这事?那这人长什么模样啊?哥们还真想见识见识。” “有啥好见识的呀?说是个瘦瘦小小的,长得还挺俊的小白脸……” …… 他们这是,在说的她么? 她有这么可怕么? 昨晚上为了逃命,是小拚了一把,可不是还有个金钟意么?怎么都算到她一个人头上了呀。 上官琼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昨晚自己下手,的确是狠了一点。 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还是让自己少一些杀戮吧,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的。 这么想着,上官琼侧声对金钟意低语道: “金兄,记住了,不管你怎么借,小弟是从不穿带血腥气的衣服的。” 没等金钟意答话,上官琼就立起身,自那个草丛里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陡见上官琼,那两人都吓了一跳,按着长刀慌乱乱的问道: “你是谁?到这山上做什么的?” 上官琼嫣然一笑: “二位大哥有礼了。在下李英,不知道,像不像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你?”为上官琼娇弱弱的笑容所惑,其中一个人歪着脑袋看了看上官琼,低声的嘀咕道:“你呀,这身形也像,样貌也像,可是,不对呀,就你这弱鸡样,我一个人能揍趴八个,不像是一夜砍了十个壮汉的人哪……” 没等上官琼开口,另一个人失声叫道: “大哥,是她,应该是她没错的。你只细看,她身上的衣服,那些斑斑点点的,不是绣花,全是血点子呀!” “哎呀,不好!小魔女,看刀!” 省悟过来的两个人,立刻跳起,拔刀向上官琼砍了过来。 上官琼笑了笑,干脆的闭起眼,利利落落的往后退了五步。 等上官琼再睁开眼时,那两个聒噪的家伙,己经变得安静了起来。 他们安静的昏倒在地上,身后,站着一脸不屑的金钟意。 这就得手了? 上官琼不由得愣了愣。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过来换衣服!”金钟意没好气的大声吩咐,顺带的,又恨铁不成钢的厉声训道:“不过是借两套衣服穿穿而己,你要这么费劲做啥?!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可人家本就不是男的嘛! 上官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才慢吞吞的俯下身来,满不情愿的开始动手借衣服。 换上那身宽大的黑衣,上官琼取来一条黑巾,小心的缠好自己的头脸。 这身材瘦小,短时间内固然是无法改变的,可藏好那张传说中的小白脸,对她来说,还是不费多少气力的。 在林子里穿行了老半天,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河。 那条河,水质清澈,水面宽阔,靠岸处,还建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码头。 码头附近并不是很忙,只有在码头附近,系着一条木船,一条有点像渔船的小木船。 船中有舱,船头有桨。 一个渔夫模样的人,戴笠帽,穿蓑衣,在盘坐在船首钓鱼。 船尾,有一个童子,正不停的扇着一只小火炉。火炉上,有一只石锅,锅里好像是炖着鱼,鲜美的鱼汤香味,一阵阵的,在空气里飘着。 上官琼用力的吸了几口香气,又“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你就没看出,那渔夫的样子,看上去有些作吗?”金钟意冷冷的问道。 “呃,是啊。”上官琼这才从美食幻想中惊醒了过来:“又不下雨,他包得这么严实干啥?!这山寨里头,不见得有假扮文人雅士沽名钓誉的人!” “呆在这里别动!” 冷然吩附了一句,金钟意身形一起,就像只黑色的鹰一般,冲着小船的船头直飞而去。 金钟意人还在半空中时,那船头的渔夫动了。 钓竿一甩,那人自蓑衣中抽出一柄长刀,往金钟意的面门砍去。 金钟意早己看得真切,手中软剑一甩,如一条灵蛇一般,缠向了那柄长刀。 船尾的童子见二人缠斗在一起,早己抛了手中的扇子,对着空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听到唿哨声,数十只小船,载着数十位黑衣人,从上游漂了下来。 这是,要合围聚歼他们两个的节奏? 上官琼急了,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举刀一把砍了缆绳,飞身跃起,也上了那条小船。 见那个童儿傻愣愣的盯着她看,不知怎的,上官琼又生出几分不忍,上前一把拎起那个小童,用力把他掷回到了河岸上。 没了缆绳,小船一晃,飞快的朝着下游漂去。 刚解决了那名假渔夫的金钟意,在船头有些焦急的咬牙喊道:“笨蛋,你不会撑船又站在那边乱晃什么,还不赶紧坐下来!” 第20章 善良的小哥哥 打了个踉跄,上官琼难得的乖巧了一回,依言坐了下来。 这才发现,他们刚刚抢到的这条船,压根不是什么渔船。整条船小小的,两头尖尖的,很像是传说中的舴艋舟。 这种船的优点在于,整个船体轻巧,顺流而下时,基本上不用甚么动力,也能让各种形态各种年龄的船姑,立马化身为乘风破浪的小姐姐。 它的缺点其实也很明显。 那就是,倘若乘坐者不很小心,对于船体平衡掌握得不到位的话,那就会轻松松的翻了的说! 对于旱鸭子上官琼而言,不幸落水简直会是一个灭顶之灾,一个醒不了的噩梦。 故而,上官琼正襟危坐在船尾,不敢稍动分毫。 都说,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被那个小童的唿哨声召来的十几艘小船,渐渐的围拢了过来。 可能是忌惮上官琼他们两个手上的功夫了得,那些小船都是远远的跟着,远远的朝着这边放箭。 亏得上官琼他们坐的这条船船速很快,是个比较难精确定位的移动活靶,所以,暂时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那种箭镞破空的“嗖嗖”声,还是很骇人的。 这一回,没用得着金钟意开口吩咐,上官琼在第一时间内,就迅速的爬行进了船舱。 一开始,金钟意可能是为了某种尊严,还坐在船头拚命的舞剑挡箭,颇有几分古侠士风范。 可是,经过上官琼再三修理之后,很快也改变了主意。 “金兄,你守在船头做什么?收集断箭做柴火吗?” “金兄,你坚持如此这般辛苦,难道就没听说过草船借箭的典故?” “金兄,敌众我寡,既非必要,金兄何苦为了一点虚名而放弃保存实力?” …… 如此再三,金钟意终于收了软剑,一举滚进了船舱。 “你很烦哎,李兄弟。” 学着上官琼的样子,躺坐在另一侧的船舱之中,金钟意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在舱内躺着休整了半个时辰,兼又动口不动手,上官琼感觉已经到了精力之巅峰。如今,看到金钟意体力不支呈出一点颓意,她更是显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一鼓作气的坐直了身子,上官琼傲然宣讲道: “金兄啊,不是兄弟唐突,吾辈既是在一处遇险,有一件事兄台必须要先弄明白。” “哦?” 金钟意兴致缺缺的挑了挑眉毛。 上官琼浑似不察,继续的正色言道: “两军交战,重在谋略,而不在于逞强斗狠。吾兄刚刚太过于执著了,乃纯莽夫武力也,可惜了,全不若兄弟的灵慧机变。” “唔?是吗?” 金钟意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上官琼的身侧: “这会儿,射向咱们这船舱的箭镞,好像是比先前更多些了。你那边的船舱己经开始漏水了。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这条小船,己经漂不了多远了……” 低下头,看着渐渐被河水浸湿了的衣裳,上官琼面色渐渐变得灰白,转而变得绝望了起来:“这样啊……这可又麻烦了,兄弟又不善凫水,这船真要是有什么事,兄弟可就麻烦了,大麻烦呀……” “李兄弟居然不会凫水?”金钟意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朗声笑了起来:“这凫水,也是莽夫武力里的一种啊,以兄弟之多智,居然不会?” “天下武技何其多也,吾辈又岂能统统学会学完?!”虽是理屈,但上官琼依然不曾词穷:“天若欲忘我李英,必不肯在这等细枝末节上做文章。” “李兄弟说得也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金钟意往船舱外看了一眼,忽然皱眉说道:“嗳,兄弟,这河面,怎么就窄了不少?” 上官琼闻言,往船舱外看了一眼,不由得大惊失色,双手握拳说道: “这河面渐窄,下游水声如雷,必定是到了下一个河道的入口了。倘使那些人在此间设伏,咱们两个互相救援不及,到时候,必定会葬身此间了!” 话言未落,金钟意那边的船舱被人用刀一把斩出了好大的一个豁口。 一个童子的脑袋,刚刚那个烧火童子的脑袋,笑嘻嘻的自那个豁口间探了出来。 “小哥哥好善良啊,刚刚还为了救我把我给扔到了岸上。今儿说什么,俺水孩儿绝不会亲手加害小哥哥的。小哥哥保重了!” 一只手轻轻一摇一扯,金钟意顿时就像位刚喝醉了的醉汉一般,毫无反抗的,被那童子一把就扯到了水中。 破败的船舱里一下子就涌进了许多的河水,整条小船在水中漂摇着,渐将沉没。 单手扣着一块大大的船板,上官琼还是肃然站了起来。 “小兄弟重情重义,在下铭感在心,多谢了!” 朗声说完,上官琼抱着那块船板,纵身跳进了不断翻涌着的河水中! 水声隆隆中,不远处,果然是下一条长河的入口。 汹涌澎湃的河水,自山上高处不停的奔泻而来,挟裹着上官琼小小的身体,像是带着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般,朝着下游奔涌而去! “小哥哥,黄泉路上不要恨我哟,水孩儿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我本人并不曾想害你!” 浪花汹涌处,水孩儿熟练的踩着水,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琼呛咳了几声,又悠悠醒了过来。 入得眼的,是一堆篝火,以及火堆旁一个模糊的忙碌的身影。 揉了揉眼睛,上官琼轻声唤道: “阿笙,是你吗?咱们俩个,这是又穿回来了吗?咱们又可以回家了吗?太好了。这次回家,我一定要告诉他们,我后悔了,以后一定会乖乖的在家蹲着,再也不乱跑了……” “咦,阿英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金钟意那张俊朗的脸,瞬间像放大了许多倍似的,出现在上官琼的眼前:“阿英啊,你是不是刚在河水里泡过受了凉,有些发烧?刚刚在说胡话?还是刚刚跳河跳坏掉了脑子?我说,我费了好大的气力,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河里给捞出来,你可千万别再装大傻子吓我!” 第21章 金不换 原来,折腾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穿回去呀。 一个个的,不是都说,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么。 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就是从水里去的么。 怎么到了她这里,在河里漂了这么久,又淹在水里这么久,还是没能够把她给送回去呢。家里的父母,一下子失了她和阿笙两个孩子,只怕要一夜愁白了头吧?! 偏偏又回不去,好死不活的,还又给这金钟意给救了。 满心失望的上官琼,默默的躺在那里,闭紧嘴巴,老半天都一声不吭。 金钟意却有些急了,实实在在的急了: “阿英,你到底怎么了?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别老是装哑巴不吭气呀,给个痛快话!” 几句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头,简直都带出几分哭腔了。 急什么呀,还真能让水给泡傻了! 有些不情愿的睁开双眼,上官琼没好气的问道:“这是到哪了?有吃的没?” “有的,有的。”见她终于开了口,说话听起来还挺正常的,金钟意长出了一口气,顿时笑得像一个孩子:“刚刚你没醒,我生了火,还抓了几条江鱼在火上烤呢。只顾着说话了,可千万别给烤焦了……” 看着他忙得手忙脚乱的,上官琼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不管怎样,没能如愿的穿回去,再怎样,也怨不到人家金钟意不是?她可不是个全不讲道理的人。 闻着空气里隐约传来的烤鱼香味,上官琼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更饿了: “熟了没?来一条尝尝?” “来喽,正宗新鲜金记烤鱼,一两银子一条,童叟无欺,谢绝讲价喽!” 像模像样的大声吆喝了一嗓子,金钟意递了一条烤得焦黄的大鱼过来:“客官,想吃多少有多少,吃完了记得付银子哦!” 咬了一口鱼,上官琼还是笑出声来: “店家,你这烤鱼淡而无味,不值这个价哦!最多五钱一条,谢谢!” “这就是客官的不对了。”金钟意一本正经的答道:“客官以为,在这江边烤鱼很容易么?要说,这抓鱼杀鱼生火烤鱼,哪样不是技术活?这一两银子,小店可是诚意最低优惠价哦!” “言之有理,大哥言之有理!” 一阵掌声过后,林子里转出一位眉眼狭长的锦衣公子:“没想到,大哥还有这等好手艺!弟甘愿出二两银子,大哥卖一条给小弟尝尝鲜,如何?” “是你?”金钟意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脸上淡淡的,不辨悲喜。 递了一条烤得略焦的鱼过去,金钟意这才安安静静的说道:“阿英啊,这位是我二弟,金不换。二弟啊,能在这里遇上你,实在是太巧了。” “金不换?居然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嘴巴里嚼了一大口的鱼,上官琼有些口齿不清的问道。 “是啊,我金钟意的二弟,自然是金不换了。对不对呀,二弟?” “是是是,大哥说得极是。”埋头吃鱼的金不换,仰头就是一通狂笑,笑得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我家大哥的话,从来都是对的。如有误传,都请参照大哥的思路为正解。” 这句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这金家兄弟,私底下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和睦吧? 这般想着,上官琼也没有搭话,只是低头,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烤鱼。 眼下,饿了,还有什么,比好好吃东西更重要?! 对面的篝火边,那兄弟二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家常。 “二弟啊,今儿怎么有空出来?到这江边钓鱼吗?” “可不是嘛,大哥。”金不换笑容灿烂言辞恳切:“近来府里无事,弟约了几个人,一同来江边钓鱼饮酒快活来着,没想到,居然会遇上大哥。对了,大哥不一直是很忙的么?怎就穿了这身衣服,到这江边烤鱼?还有,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不知大哥又是在何处遇到的?” 皱了皱眉,金钟意显然没打算答话。 回头看了上官琼一眼,他这才含混答道: “我这位小兄弟遇上点麻烦,被为兄遇上了,一处落难至此的。对了,我和这位小兄弟一路流落至此,衣衫不周也就罢了,还丢了车驾,正在发愁怎生回城呢,可巧就遇上二弟了。这样吧,二弟,我请你吃条烤鱼,也就不收你的二两银子了,你们几个人,匀一辆车驾给我使用,待回城后定完璧归还,如何?” 不知是有意无意,金钟意抬手理了理衣襟,又随手抚了抚腰间的一块玉佩。 金不换停住嘴,愣了愣。 俄顷,他这才喃喃自语道: “既然都说叫金不换了,为什么又拿条鱼来跟人家强换呢?好没道理。罢了,罢了,爹说过,长兄的话,从来都是正理。” 有些兴致缺缺的立起身来,金不换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鱼,朝着林子的方向,简单的挥了挥手。 “这车驾叫他们就不用多费神收拾了,最好还依旧挂你府上标识。” 一边耷拉着眼皮继续烤鱼,金钟意一边淡然吩咐道。 金不换也不答话,只是抄着双手,一声不吭的往林子那边走。 放下手中己经烤熟了的鱼,金钟意的唇角,终于现出一点笑容。 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金钟意又冲着林子那边喊道: “车上多留点酒水干粮,这折腾这么久了,实在是累得很,为兄要吃点喝点涨涨精神!” “你这么说,管用么?” 有些贪婪的又拿起一条烤鱼,上官琼边吃,边有些担心的问道。 说实话,据金钟意所说,他只不过是大都城里的一名小官而己,眼下又落魄至此。而他的那个二弟,衣衫精致华贵,看上去比他有钱多了呀。 对这么个有钱人,不管不顾的开口提了这么一大堆的要求,倘若人家不睬,岂不是自取其辱么? “管不管用,你稍后不就知道了么。” 金钟意的神情,反而淡定了许多。 随手把金不换没吃完的那条鱼抛进火堆,他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开始斯斯文文的吃鱼。 第22章 掌上明珠 一条鱼还没有吃完,林子那面,果然是有了动静。 一大丛约莫有半人高的杂草被齐刷刷的分开,一辆乌漆黑亮的大马车缓缓的驶了出来。 驾车的,正是上官琼刚刚遇见的金不换。 全无刚刚的飞扬跳脱之色,金不换停好车马,坐在车驾上安静的在那边候着,像足一位尽忠职守老实本分的出租车司机。 “咦,他真给了?还亲自驾车?” 想想前世那些开着豪车的富豪们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慢,上官琼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此间的一点不同。 “我金家自家兄弟,开口让办这么点小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慢慢的吃完手中的那条烤鱼,金钟意漠然应道。 这么牛?上官琼表示深深叹服。 “对了,今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遇上他也可劲的使唤他,千万用不着客气。不然,他会很不爽的。”金钟意又继续的叮嘱道。 “可劲的使唤他?”上官琼瞪大了眼睛,连鱼都忘了接着吃了:“这不合适,绝对的不合适!” “你是我金钟意亲自认下的兄弟,你不合适,还有谁合适。” 把吃剩下的鱼窜成一串,金钟意冲着金不换那边扬了扬下巴:“把这鱼带给他,算你赏的,让他带你回城。” “我一个人坐车?你就不回去吗?” 上官琼感觉自家的脑子又有点迷糊了起来。 “他那个车子,娘里娘气的,我可坐不来。”金钟意哈哈一笑:“我还是喝点酒,骑马进城,感觉要利索些。” “那我也不坐了,跟你一起骑马呗。”不知道为什么,上官琼感觉,对着那个沉默着的金不换,她似乎有种近乎本能的不自在。虽然也说不出为什么。 “我家的不换,人缘竟是如此的不好?”看着上官琼满脸的固执,金钟意又打了个哈哈:“也罢,为免麻烦,咱们还是一起坐车回罢。出来这么久了,这家里人怕都要急坏了呢。” 经他这么一说,猛然想起了自家那个超级护犊子的上官将军,上官琼一下子就惊叫出声:“坏了,坏了,咱们还是赶紧的回吧,别在这里扯闲篇了!” 有车子坐着,回程似乎顺当了好多。 可能是金钟意烤的鱼太好吃了,或者是金不换本就很喜欢吃鱼,总之,得着一串鱼奖赏的金不换,一路上把车赶得四平八稳。不单单是车子四平八稳,而且一路上还风平浪静,再没有什么穿黑衣服的家伙过来找上官琼的麻烦。 “金兄啊,你这不换兄弟可真是位福将。” 舒舒服服的坐在软软的车厢座上,看着仰头狂饮烈酒的金钟意,上官琼点头慨叹道。 “哦?为什么?”金钟意微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还要说么?”上官琼有些夸张的打了个呵欠:“你瞧瞧,从昨儿到今天,咱们都在四处打架拚命的逃命,可一遇上他,就好车坐上了,好酒也喝上了。唉,有钱真好。” 倚着车厢坐着的金钟意居然又笑了。 笑容里,居然似乎,有几份自嘲,几份凄凉? 只不过,仰头又狠灌了一大口酒之后,他这才闷声闷气的应道:“是吧。” 福将驾车,也有遇麻烦的时候。 坐在车里安生了沒多久,这辆颇得上官琼赞赏的马车,居然又停了下来。 “怎不走了?”金钟意沉声问道。 “快进城了,守城的家伙不让进,要一个个仔细检查,人多呢,快不了。” 金不换平板板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 金钟意顿觉奇怪,一把就拉开了车厢门:“逐个检查?这么多年,大都城都没这样过啊,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金不换兴致不高的应道:“上官将军住的驿馆里招贼了。这贼人也真可恶,偷点金银财宝也就算了,居然偷走了上官将军的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乃是人间至宝,上官将军一直都是惜之如命,没事时总爱拿出来放手心里把玩的。谁知道,竟在这里丢了。上官将军大怒,直接找到独孤相府了。” “哦?据说,这上官将军与独孤臣相私交不错,这下子,大家可就有得忙了。” 金钟意简单的评点道。 “可不是咋的。独孤臣相也很着急,严令守城的军士守好城门,但凡是进出城门的,都要严格的搜身。但凡是行迹可疑的,都要抓起来,着刑部细细的审。也就是才小半天的功夫,刑部的大牢,都满了,满号子的都是人。这外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大牢里抓呢。” 金不换毫无表情的应道。 看着城门外挤着的一大堆人,金钟意不怒反笑了: “这么一来,大家伙行动都不方便了。还别说,这些小贼还真可恶。这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上官将军。尤其,还在独孤臣相大寿,人家上官将军大老远的跑到大都贺寿的当儿。这么的可劲儿的折腾,可是过腻了不想活了?!” “那小贼想不想活不知道,那上官将军好像是动了真怒。” 金不换依旧是语气平和的继续播报新闻。 坐在车厢里的上官琼,也大张着嘴巴,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时辰而己,老爹就在这大都城里,居然掀出这么大的事。 夜明珠? 没听说过。 只在小时候背过的成语词典里,读到过掌上明珠。 无须怀疑,上官将军对他的女儿们,绝对是真的爱若掌上明珠的。 如今,只为了她的迟迟未归,他居然真就舍了老脸跟独孤臣相严正交涉? 只为逼问出她的去向,不惜抓了这么多人严刑拷问? 此一刻,在上官琼的心底,要说不感动,那绝对不是真的。 眼角含着泪水,上官琼其实很想飞快的跳下车,飞快的找到上官老爹,向他老人家报个平安,让他老人家不要再担心了。 可是,想想现在,她还顶着个李英的名字,又不好意思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承认撒谎。 咬咬牙,上官琼还是缓缓的坐了下来。 第23章 什么道理 坐在那儿,想想守在驿馆里的老爹的忧心,上官琼还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像现在这样的耐心苦等,什么时候才能通关,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坐在对面的金钟意,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很不客气的敲了敲车厢壁: “二弟啊,咱们家里的车子,也用得着在这里排队板等吗?给我直接的冲过去!” “哥哇,你倒是说得容易。”金不换委屈得连声音都变了:“回头爹要查问起来,我的车,我闯的祸,得,什么事又都是我兜着了,您接着做您的大爷……” “不是说了是我叫的车吗?!” 金钟意有些不耐烦的应道:“走,回头有事,找我!” “大哥都这么说了,咱还有什么可说的,走啰!” 一挥马鞭,这辆黑色的马车,直接就冲倒关卡,一溜烟的往城中扬长而去! 拐过一个街,估计离驿馆不是很远了,上官琼站起身来,对着金钟意一拱手: “金兄,兄弟的家快到了,兄弟就先下车了。仓促之间,没法请二位兄长喝酒,还请兄长见谅。容兄弟改日置酒陪罪!” 金钟意又是哈哈一笑: “兄弟,咱们之间,客气话就没必要说了,赶紧回家吧,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对呀,下次遇上,为兄自当还给你驾车出行的!” 一旁的金钟意也满面春风的慨然应承道。 想想昨儿的经历,上官琼的笑容微微一苦。 个中滋味,唯有自知吧?就这个样子,还都说什么再见,最好,是了断一切因果,再也不见吧?! 对着金氏兄弟一抱拳,上官琼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推开那扇熟悉的后门,刚一露脸,就有小厮一叠声的叫嚷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快去说给老爷知道,枫少爷回来了!” 几个老婆子急吼吼的跑了过来,一把揪住上官琼的手臂: “枫少爷啊,枫老爷,枫祖宗!你昨儿这一个不见呀,咱们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个都没敢合眼!老爷把他顶喜欢的茶盅子都给砸了,跟着你的小厮全都推出去打板子了,老爷自己,眼睛都红了嘴角都生燎泡了!祖宗啊,你都干什么去了,惹老爷生这么大的气?赶紧的,你自己去跟老爷说明白去!” 举起双手,上官琼连连告饶:“各位老姐姐,再怎么着急,都要容我洗把脸换件衣服再过去吧?回头老爷要看见我这叫化子模样,几位老姐姐怕是也要受牵连了!” 满面的怒容不减,那几个婆子这才悻悻的松开了手: “说得也有道理。这点,暂且先依你。可你这小子,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吗?怎么越活越不懂事了!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把自己当主子? 真的上官枫儿,你们难道真的不认识吗? 干嘛骂人这么凶啊! 这两天点子可真够背的! 满腹牢骚的上官琼,面上还发作不得,只能拱拱手,赔着笑,一溜小跑的回去换衣服了。 收拾停当,推开上官将军的书房门之前,上官琼还是满心愧疚的。 老是出状况害人家老爹,不管怎样,上官琼都是十分的自责的。 可是,等推开房门,看见上官将军那张不怒自威有些憔悴的脸时,上官琼还是小心肝抖了几抖。 娘哎,看这情形,她的篓子,只怕是捅得稍稍有点大了吧? 先是示意她关好书房门,上官将军这才皱着眉,一字一顿的问道: “琼儿啊,为父命你乔装出来,无非是为了护你周全。可你这一声不响的一个跑出去,又是什么道理?你倒是说来听听看。” 寥寥几句,并不怎么凌厉,可入得耳中,却字字诛心。 上官琼一下上跪倒在地,流泪应道: “爹,并不是孩儿行事孟浪,私自出游,不肯体谅爹疼惜孩儿的一番苦心。琼儿昨天偷偷出去,乃是与人约好了,去买一味药材,好回去救治咱家笙儿。谁知道,买到药后,琼儿又遭到一拨黑衣人追杀。幸得逃出生天,知道爹担心,琼儿第一时间回来了。这是琼儿购得的东海蛟龙角,请爹爹验看。” 接过上官琼手中的药材,一把拉起上官琼,上官将军眼眶又红了: “傻琼儿,想买齐药材,自然有为父作主。若为这么点东西,再搭上琼儿性命,你叫为父回家,怎么向你娘交待?琼儿啊,你不知道爱惜自己,还是不对呀!” 扶着上官将军坐了下来,上官琼这才笑着开解道: “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次琼儿落水,合府之人都吓惨了,到最后,琼儿不还是好端端的么。若琼儿不该死,想来,那些宵小之辈是奈何不了琼儿的。爹,您说对不对?” “不管对不对,爹都不会让琼儿孤身涉险了。”上官将军断然应道:“从明天起,爹会派六名亲随,昼夜轮番保护琼儿。琼儿也当懂事一点,不要随意出行,不要无端增加别人的负担。” 这样,莫非是被宣布禁足的意思? 一向喜欢到处走走的上官琼,不由得暗中叫苦。 但是,上官将军的铁血意志,又岂是一般人所能轻易撼动的? 想了又想,上官琼还是期期艾艾的问道: “爹爹爱护琼儿,派亲随刻刻保护琼儿,琼儿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是,阿笙的解毒方子里头,好几味药材,都份属天材地宝,寻常药铺当铺,都根本不可能买到的。若琼儿贪生畏死,不肯出门等碰碰运气,那阿笙的方子,几时才能集齐?阿笙几时才能醒来?” 看了上官琼一眼,上官将军摇了摇头,呵呵一笑: “琼儿这话,听起来的确有理。可是为父在外面征战一生,闯荡一世,区区一个方子而己,哪里还用琼儿一个闺阁弱女抛头露面去寻什么药材。琼儿莫愁,一切都有为父担着。还是听为父的话,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了。啊?”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甚么好多说的? 低头行礼,上官琼很乖巧的低眉应了一声: “是。” 第24章 喝点小酒 坐在房中,上官琼对着守在门边的几个挺拔的背影发愣。 己经连续好几天了,每天都是这样,门口两个,窗户边一个,日夜轮班,从不间歇。 很想安静的练上几日的心经,但是,心总是静不下来。 送饭的婆子说,明天便是独孤臣相生辰,老爹过王府去送完贺礼吃过饭之后,就准备动身回家了。 公务繁忙一直镇守在边关的上官将军,在这大都城里停留了这么几天,已经是相当特别的史无前例了。 也就是说,不管配不配得齐所有药材,过了明天,他们都必须统统的回去了。 想想阿笙昏迷中的苍白的小脸,上官琼感觉到特别的焦心特别的沮丧。 两个人,齐齐的落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处处不熟处处不适应也就算了,如果连可以理解她跟她步调一致的阿笙都说不上话,那这日子,又该怎么混下去呢?! 无论怎样,都要想法子配齐那几味药的。 依靠老爹,固然是轻松,可要等到啥时候才能齐呀?阿笙啥时候才能醒呀?! 眼下,困在此间,她可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木有哇! 正在忧心间,身后的窗格子,哒哒哒的响了几声。 推开窗,上官琼发现,居然是金不换,抄着手,笑嘻嘻的站在那边。 咦,那些守在外面的亲兵呢? 正想发问,金不换己经笑嘻嘻的翻身进屋了: “我刚刚从这边路边,看见这间屋子有好几个人守着,感觉有点好奇,忍不住过来看看究竟,没想到居然是你。我说李英兄弟啊,你又犯啥事了,咋么一个人在这屋里关着?” 上官琼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犯了啥事了? 总不能对这金不换说,她守在这里不出去,是她家铁血老爹在以他的方式保护她吧? 细细说道起来,太费劲了,也没这个必要。 只能是淡笑着,换了个话题: “那么,金兄你呢?怎么有空到处逛着?” “我?”金不换有些自嘲的一笑:“我家老爹这几天心情不好,处处瞧我不顺眼,老是寻由头找我的晦气,没办法,我只能出来躲着。怎么样,李兄弟,我看你也灰头土脸的不太顺,要不,咱们一起偷着溜出去,逛逛,再喝点小酒?” “想我倒也是想啊。”上官琼愁眉苦脸的应道:“可是,出不去呀,外面有兵大哥守着呢。” “就外面这三个弱鸡?” 金不换拉开门,一手一个的,很快就拖了几个人进来了。 “刚刚小爷打这边过,这几个家伙,老是傻乎乎的惹爷不自在,爷不开心了,点了他们的睡穴,把他们放在屋里,能好好的睡好几个时辰呢。回头,你也吃饭吃完了,回来了,他们也都醒了,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可是……” 虽然很想出去溜溜,可这金不换,毕竟有些不熟。 “可是啥呀,就这么一点小胆?!” 很是不满的咕哝了一声,金不换一把拽住上官琼,开门扬长而去。 在屋里憋屈了几天,上官琼感觉,外面的空气,闻起来都甜丝丝的。 这几天,可能是因为练功时间较长的缘故,上官琼觉得,她好像特别的容易饿。 跟在金不换身后没走几步,上官琼的肚子就开始咕沽乱叫了起来。 金不换微微一笑,直接领她进了一间酒楼。 像是知道上官琼心意一般,金不换手一挥,直接上了满满一大桌硬菜,水陆齐全,应有尽有。上官琼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金兄,这么客气呀?只是小弟出来得匆忙,身上可没带那么多的银子……” “吃你的吧,这点小钱,爷可沒放在眼里。”叫了一大坛美酒,金不换一边痛饮,一边极不耐烦的应道。 上官琼顿时笑逐颜开了起来:“真的?也对哦,你既姓金,又怎么会缺银子使。那我就不客气鸟!” 本就很饿,再加上菜又不错,又没甚么心理负担,上官琼不由得食指大动。 顾不上跟金不换客套,上官琼取过一双银箸,开始埋头苦吃。 等消灭掉了一盘肉两盘鱼三盘海鲜后,感觉不是很饿了,上官琼这才稍带愧疚的抬起头来,笑着招呼道: “呃,金兄,今天实在有些不巧。前些天明明说过,要请金兄吃饭的,这下倒好,反而叨扰了金兄这么多。回头,一定找我爹拿了银子,好好请金兄吃上一顿的……” 仰脖喝了一大杯酒,金不换的脸上,也现出了薄薄的酒意。 也不肯吃菜,他只是晃了晃脑袋,叹息着低语道: “能享受美食,吃好喝好,何尝不是天大的福气。区区一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听他是如此的通情达理,原本对他印象不佳的上官琼,顿时变得轻松自在了许多。 也学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江湖人的样子,上前一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 “哎呀,金兄,想不到,你也是如此通透的人呦……” 一语未了,金不换痛得一龇牙。 上官琼不禁是一愣。 关了几天,自己虽说是苦练了几天的功夫,可现放着文艺菜鸟的底子在那,就这么轻轻一拍,把金不换这么个大男人拍得痛得变了颜色,这不太科学啊。 可金不换满脸的痛意,完全不像是装的呀。 一瞥之下,上官琼终于瞧出了端倪。 他的脖子根下,肩膀处,居然有好几条酱红色的伤痕。有的地方,居然深可及肉。 “这是鞭痕吧?谁干的?” 小心翼翼的帮他拉好衣衫,上官琼皱眉问道。 见他不答,上官琼又自顾推测了起来:“金兄,你看出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自然是不缺钱花。我就想不明白了,只要是不欠人钱,不缺钱花,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以什么样的理由,把你给伤成这样?这完全是没有道理呀!” “不缺钱,就不能是欠别人的人情啦?假如,你欠上别人一辈子的人情,又总是不讨人家喜欢,还又还不掉,你又能怎么办?” 咬着牙,金不换满腔恨意的问道。 第25章 心灵鸡汤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世还不了的人情? 上官琼感觉,她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金不换眯着眼,又呵呵笑了起来: “老是说这些没意思的做什么,要不,咱们一起喝上几杯?” 上官琼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说实话,刚刚大吃了这么半天,又都是些肉菜,吃下去,感觉的确是有些渴了。 可是,让家让喝的,是酒,不是饮料啊!这要万一喝高了,这问题可就大了呀…… 这么想着,金不换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了,顺手递来一个小杯: “梨花白,咱们大都里的男女老少都爱喝,没什么劲道的。要说,这光吃菜不喝酒有甚么意思?尝尝看。” 人家都这么说了,老是推三阻四的显得有些不地道。 接过酒杯,上官琼猛喝了一口。细品之下,感觉这酒入口绵柔甘甜,齿颊留香,倒是没有预想中的辛辣呛人的味道。 这大概,是某种偏饮料性质的低度酒吧?不错,不错。 这么想着,上官琼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以为你不善饮酒的,这认真喝起来,速度也不慢。”金不换终于微笑了起来,顺手又递来一大杯。 一大杯酒入喉,上官琼只觉得腹中暖暖的,整个人有点小小的兴奋。 只不过,让她再喝,她却也再不肯了。 放下手中杯子,她有些傻傻的笑着,侧头问道: “金兄,到底是谁,敢找金兄的麻烦?说出来听听,说不定,咱们也能一起想想法子?” “想法子?就你这小东西?” 金不换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想了一世争了一世,到最后,还得乖乖耷拉着尾巴装怂,就你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给我想法子?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感觉到他语气里的苍凉,上官琼也没敢再多说。 泯了一小口酒,她开始小心翼翼的灌注心灵鸡汤: “金兄,要说,这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时候,小日子过得不太顺心也算正常,是不?” “金兄这个样子,衣食无忧,起码算是个富二代对吧?”不知不觉的上官琼又记起了她曾经很熟悉的生活: “像金兄这种人,一定是从未试过没钱没地位,什么想法都不能够实现的日子吧?一定从不知道困窘为何物吧?一定不曾试过在酷暑或是极寒的天气里拚命劳作挥汗如雨吧?一定不曾经过贫病交加的煎熬吧?看,金兄一下子都绕掉这么多了,余下的一点委屈,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实在也算不了什么事,对不对?” …… 猛喝了一大口酒,金不换淡然一笑。 面前的小家伙,涨红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儿,在努力的学着那些冬烘学究,在一个劲的给他灌注大道理。 看她那个睁着晶亮的星眸,一脸认真的小模样,还就真不好意思打断了她的思路。 真不明白,大哥究竟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等宝货?穿着一身明显不称体的衣裳,顶了张稚嫩清秀的脸儿,说话偏又是这般的老气横秋。 她叨叨了半天的意思,是在说,别委屈了,已经不错了,别再想着再争了? 道理听起来不错。那这么多年来,受到的委屈和轻视又该怎么说? 身上的伤又怎么说? 老爹的轻视又怎么说?所有人的理所当然的蔑视,又怎么说? 同样为人,为何偏偏是他,要没理由的承受这么多? 所有的一切,就能够在这几句嫩嫩的娃娃音里头,统统的给轻轻揭过吗? 虽然,他明白,她这么努力的开解,只不过是出于善意,可能只不过想着,要让他心里稍稍的好过一点。 但他不需要啊! 他想要的,他会一直去争,绝对的不放手。 他不想要的,就这么的强塞给他,又有什么意义?! 有些话,说不清,解释不了,那就罢了。 至少可以喝酒。 抬手敲了敲桌子,他努力的扮出一个漠视的表情,干巴巴的问道: “你这小东西,都在哔哔哔说些什么?酒还喝不喝了?” …… 上官琼吓了一跳。 金不换这家伙,刚刚还笑咪咪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就劝说了他几句而已,一对迷迷眼里,反倒是瞪出一抹凶光呢?! 回忆起旧日里读过的恐怖小说的情节,上官琼决定,管好自己的嘴,绝对绝对不多说一个字了。 可是,仅仅不说话还是不行,对面的这家伙,居然有些不耐烦的催她喝酒? 唉,这酒,酒味虽淡,酒气也香,可说到底,它还是酒啊,是可以让人迷糊的酒。 再怎么样,还是不可以乱喝的。 悄悄的垂下眼帘,上官琼还是轻轻的推开那个酒杯。 开什么玩笑!这话可以不说,酒是绝对不能多喝的。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金不换那张窄窄的脸,又带着点笑,慢慢的凑了过来。 “小东西,怎么又不喝了?刚刚不是喝得好好的么?这酒,味道还不错嘛!” 往后缩了缩脖子,上官琼固执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眼前的金不换,神情里除了一点悲一点伤之外,居然,有着几分的邪气? 这一刻,她突然又开始后悔,后悔刚刚没听老爹的反复叮嘱,后悔怎么就脑袋一热,真的跟这家伙出来吃喝了。 可是,这家伙明明是跟自己一样,遭际有些丧心情有些丧啊! 两个不快乐的人一起出来转转,不对吗? “喂,喂喂,小东西,你又在想啥呢?” 见她发愣,金不换有些急了,像极了大学里那个恨铁不成钢反复敲黑板的讲师。 上官琼又笑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不想喝了,想回家了。” 她轻松镇定的答道。 “什么?你都想回家了?”金不换立即换了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这酒,都还没有喝完呢。这样吧,你踏踏实实的陪我喝完这坛酒,我就二话不说,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保证是绝无怨言安全送到,你看怎样?” 任何,想去的地方? 眨巴眨巴眼睛,上官琼点了点头,倔强的举了举面前的酒杯。 第26章 金爷的手段 都说,一夫拚命,万夫莫挡。 这话放在上官琼这边,同样的也很好用。 金不换手中的酒坛子看起来不大,但认真倒起来,却也十分的不少。 不记得到底是喝多少了,上官琼只知道跟在他后面不停的喝,一杯一杯再一杯。 等喝到上官琼感觉四周的所有东西都在对牢她冒着红光微笑时,那个可恶的金不换终于对她亮了亮杯底,表示没酒了。 终于喝完了? 上官琼感觉,自己除了脑壳有点发胀之外,其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喝完了吗?咱们可以走了吗?”她甚至还可以大着舌头,略带僵硬的问道。 “当然可以。我这就送你回驿馆。”金不换答得也很爽快。 “谁说要回驿馆了?”上官琼瞬间瞪大了眼睛:“我们明明说好了,陪你喝完这坛酒,你送我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任何想去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金不换很想用力的咬一咬自己的舌头。 话说,很严格的管了自己的嘴巴一世了,怎么今天不过才喝了点酒,这条破舌头就让他掉链子了呢。 任何想去的地方,瞧这大话说的! 只不过,眼前这个喝得醉眼矇眬鼓着腮帮子的小家伙,应该,不至于给他出个什么办不了的难题吧?! 反正,不招人待见这么多年了,也不乎再添上一件两件的不地道的事吧?! 这么想着,金不换还是低下头来,和颜悦色耐心十足的问道: “那么,你到底想去哪里呢,小家伙?” 看样子有门! 上官琼大喜过望,急忙开口说道: “我想去,这全大都藏宝最多的地方。我是想……” “你想多顺点银子回去使使?这个不太好吧?” 没等她说完,金不换迅速的接口道。 “谁说我想顺银子了?我就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不换挥手打断:“不用多说了,这我明白的,小兄弟。一个穷惯了的人,她眼里除了金子,还是金子,再没可能装得下别的。也没什么,这事,金哥其实也见多了。走吧,小兄弟,金哥我这就带你去发笔小财,让你不再穷下去……” 呵呵一笑,金不换一把扯住上官琼,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张了张嘴巴,上官琼其实很想说,其实她眼下并不穷,她家老娘的给的零花金叶子都是一袋一袋的拿的,费了这么大的劲,求得去繁华处一游,她其实并不是满心装的都是金子。而且她自幼三观端正从不做让人不齿之事。她其实只是想着…… 不待她细说,金不换又大睁着眯缝眼昂昂然说道: “我金爷,生平从未许过人什么。今天既然对着你这小家伙不小心开口许了,总要把事情搞得漂亮一些,好教人瞧瞧我金爷的手段。不就想长长见识开开眼发点小财么?这个容易,金爷今儿就带你去遍地是宝的皇宫里走一遭!” 去去皇宫?这也行么? 上官琼不由得又惊又喜。 想这皇宫,必定守卫森严,不是人人想进就进的。可万一她要找的东西,这皇宫里真能碰上一样两样呢?都说,富贵险中求。倘能寻到,就这么冒一下险,只怕也值吧? 打定主意,上官琼闭紧嘴巴,跟着金不换,闷声不响的往外走。 转了几条街,金不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小厮服给上官琼换上,手上还像模像样的拎了一只小巧的食盒。 “打起点精神来,凡事都要伶俐一点!”金不换板着脸训道:“你须是记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的什么金兄,我是王府二公子……的管家,带了盅补品,去看太后跟前的管事顾公公。顾公公前几天染了风寒,都咳了几天了,还不曾大好。咱们这是带点东西过去瞧瞧顾公公的……” 听说要真的带她去皇宫遛遛,上官琼惊喜之余,后背早己汗湿。一点酒意,早己经随汗而逝了。 如今她神志清明,行动敏捷,哪还有半分的醉意?! 听金不换如此再三的嘱咐她,她更是不住的点头不己: “是是是,金兄,你怎么吩咐,小弟就怎么照做便是。金兄放心,小弟绝不会给金兄捅篓子的……” “跟着金爷,论理,不会有什么大事。那宫里头的人,个个跟金爷都很熟,也都很好相与的……” 负着手,领着上官琼缓缓而行,金不换的脸上,又现出了上官琼十分熟悉的傲然之色。 “就这么领个人大摇大摆的去做小贼,而且还这么的理直气壮,这样的事,以前还真就沒见识过……” 走在后面亦步亦趋的上官琼,看着金不换瘦瘦的背影,很有些不了解的想道。 进皇宫大门,居然是出乎上官琼意料的顺利。 金不换依旧是负着手,摇摇摆摆的走到了哨卡处。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守门的兵丁居然很响的大声招呼道: “爷,来啦?今儿怎有空过来?” 一晃衣袖,金不换慢条细理的说道: “这不是顾公公染了风寒么,听他们总是在说,都没得空来瞧。今儿不忙,特意叫他们熬了点汤,叫我家小英子拎过来。要说,这宫里的厨房事多,也忙,谁又得空给他熬这个。我呀,干脆就熬了带过来了。你们又要不要瞧瞧呀?” “爷这是说哪里的话!”那兵丁笑着应道:“爷怜惜下人,乃是天底下第一善心之人,小的敬重爷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需要查爷的东西!那不是在打小的脸么!爷,您请,您请进!” 对着那个话涝哨兵简单的拱了拱手,金不换拂袖,整衣,昂首而入。 低着头,拎着食盒顺势而入,不知为什么,上官琼还是感觉脑子相当的迷糊: 这金不换,到底又是什么身份呢?这进入皇宫,竟简单得像进自己家似的? 就连那哨兵,都能对他十分的恭维? 还有那个顾公公,又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混进来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神玉,神玉,你在干嘛呢?出来说说话呀。” 迷茫无措的上官琼,总算又很有礼貌的呼唤了一回。 第27章 寿礼 “主人,本神玉一直都在的。您有什么吩咐?” 那条机械声,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说道。 “不是一直都在么,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鸭。”对于某石的装傻,上官琼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我在这里面四处转悠,你也帮着到处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能入药的可用之材呀。别白瞎了我拚命喝下去的那坛子酒。” “从理论上来说,主人喝酒的临界点是两坛。主人以前没喝过,并不代表不能喝。” 那条声音,依旧中规中矩的说道。 上官琼气得反而笑了起来:“破石头,叫你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药材,谁让你给我测酒量了!” “本神玉一直都在的,有什么新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主人。” 那声音答得很是真诚。 果然如此,也就放心了。上官琼暗自一笑,沒提防,不远处,有个公鸭般的嗓子,在尖声喝叫通: “兀那小厮,这大白天的在做什的大梦呢?!还在大太阳底下傻笑,本公公喊了也不睬!” 啊?他在说谁啊?上官琼猛的醒过神来,四处张望了一回。 “说的就是你!还在装甚么傻!” 那条破嗓子又厉声喝叫道。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袍,上官琼瞬间了然了自己眼下的小厮身份,并对刚刚表现出的不敬业表现出深深的歉意。 堆着一脸的假笑,她一溜小跑的跑了过去,细声细气的问道: “大人,不知叫小的何事?” “何事,你还有脸问何事!”那位红衣公公凶巴巴的说道:“你家二爷好意,带了高汤来看顾总管顾公公。这里面都传你半天了,你只管在这大太阳底下发呆做甚?!还不快进去!” “是,大人!” 拎着小食盒,上官琼赶紧一溜小跑的进了屋。 这顾公公虽说是个太监总管,在宫中所居住的屋子并不是很大。小小巧巧的一间屋子,只放了一张雕花木床,外加一套实木桌椅而己,整间屋子里并没有太多浮夸的摆设。一个花白头发公公模样的人,正坐在那边,陪着金不换喝茶。 “小英子啊,赶紧的,把汤拿给顾公公。” 瞥了上官琼一眼,金不换赶忙吩咐道。 把那一小盅汤小心端到顾公公的手边,上官琼很是乖巧的站到金不换的身后。 环视整间屋子一眼,上官琼多少有点小小的失望:就这么间屋子,这么简单的陈设,能找到天材地宝的几率,大概是很小吧? 可能是感知到了上官琼的失望,金不换很快就起身告辞: “顾公公,今儿既是出来了,就不在您这儿多待了,总还要去姑姑那边拜望拜望的。” 上官琼不由得一愣。 姑姑,这深宫里头,居然有一位,是这位金爷的姑姑? 顾公公又是尖声一笑: “那是。二公子先来看老奴,还带了汤给老奴,乃是给了老奴天大的面子,老奴一生一世都铭感在心的。快别在这边呆了,先去那边拜会拜会才是正理。” 对着顾公公拱了拱手,金不换领着上官琼,又去了另一处院落。 垂手候在游廊中,看着金不换漫不经心的背影,上官琼暗暗的又是一通猜测:这家伙的姑姑,难道是这慈宁宫的宫女总管?还别说,这家伙的后台背景挺硬的啊! 没等多久,又见金不换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小英子啊,大喜啊,今儿大喜!太后她老人家,今儿高兴,叫咱开了库房,去挑件可心的寿礼去!咱小英子果然是个福星,到哪里都能心想事成啊!” 寿礼? 上官琼默默思忖了一回。 是了,独孤臣相大寿,连自家老爹都备齐礼物,提前的赶来祝贺,这金不换看起来也是哪家权贵家的二公子,送件寿礼,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他那位宫女总管姑姑,在宫里真的是地位超然权势很大哦,居然为他向太后求情,让他到库房里挑一件寿礼。 也能跟去库房见识见识,这一次,也真真是跟着沾光了。 这么想着,上官琼不由得悄然一笑。 这一笑,偏叫一直昂首走路的金不换看见了,又回头悄悄对她说道: 小东西,这么点事也能偷着乐,这小模小样小家子气的,切! 这皇宫里的库房,的确是很大。 除了许多装着绫罗绸缎绣品的箱子,就是几排高高的置物架,高可达屋顶的置物架。 盯着置物架上装着各色珍宝的盒子一样一样的看,上官琼有种贸然闯入宝山的感觉。 对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要说完全不心动,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是,仅仅是扫过半秒之后,上官琼还是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走马观花般的不住的往前走着,上官琼只在心底里不住的狂呼道: “神玉,神玉,机会难得,你倒是赶紧的看看啊!” “要管的事太多,神玉也很忙的,主人。” 那道机械声又平板无波的响了起来,怎么听,都透着几分疲惫。 深怕它再次罢工从此不吱声,上官琼赶紧的招呼道: “别的都不要想了,辨辨有沒好东西才是真的。机会难得,这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怕看的东西太少会影响神玉判断,上官琼开始有意识的,在各式宝物之间缓慢穿行了起来。 “兀那小厮,好生不懂规矩!这皇宫内库重地,也是你这等身份的人可以随意走动的吗?还不赶紧的过来!” 又有个内庭小太监模样的人,在一旁尖声厉喝了起来。 上官琼不由得面上一红。 “小顺子,别嚷嚷。”金不换满不在乎的声音,又适时响了起来:“我家小英子眼光好,我特特叫了她跟着过来,帮忙选件差不多的礼物的。怎么,你有意见?” 这一回,面上一红的,换成了那个小顺子: “爷的事,哪里又轮到小顺子多嘴。是小顺子多事了,该打,该打。”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恶心人。”金不换站直了身子,反倒是变得不依不饶了起来:“都说,打狗还看主人面。我且问你,要是我那大哥带人过来这边,你可也会像这般的大呼小叫?” 第28章 一顶凤冠 此言一出,小顺子的气焰,顿时就矮了许多。 “爷这说的哪里话,奴才只不过是职责所在不能不说罢了,哪里敢……” “知道就好,还不快滚!” 沒等他说完,金不换就涨红了脸,高声厉喝道。 得了个没趣,小顺子不敢多说什么,寂静无声的退了出去。只余下几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在一侧探头探脑。 金不换不知是被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显然是动了真怒,见那几个人还在,便毫不留情的高声喝骂道: “你们几个还像个棒搥似的忤在这里做什么?想死吗?都给爷滚,能滚多远滚多远!” 见他如此说,那几个人如蒙大赦一般,一个个都飞快的抱头鼠窜而去了,只留下上官琼站在一侧,有些尴尬的发愣。 “你又在这里发什么呆呀?不是想挑个好东西吗?还不赶紧的!” 金不换没好气的说道。 上官琼如梦初醒,赶紧的往库房里面多走了几步。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耳跟清静全部清场了,不赶紧的把整间库房走完,岂不是对不起人家金兄! 绕着那些博古架置物架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之后,那位沉寂了许久的神玉大爷,终于很不确定的开了口: “主人,前三左五方向,好像有什么宝物的气机有些类似……” 前三左五? 简单的判断了一下方向,上官琼很轻松的走到一个紫檀博古架前。 大大的博古架上,全无半点的零星杂碎,统共只收纳了一件珍宝。 一件一般人只能仰视不能触碰的珍宝,一件这整间屋子里最最珍贵最最值钱的珍宝。 那是一顶凤冠,一顶镶满金珠玉石以及说不出名字的天材地宝的凤冠。 一顶尊贵华丽无比的凤冠。 “简单点说,这凤冠上面,镶着一颗天之涯。这天之涯,并非是什么天山上的涯石,并非是什么普通的石头,而是这天山经过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之后,在石缝里自然生成的一种羊脂美玉。这种玉石可遇而不可求,一般人连见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主人今日能够遇见它,乃是主人天大的运气。” 可能是见到宝物比较的激动,第一次的,这神玉居然开口对上官琼说了这么多话。 两眼死盯着那顶凤冠,上官琼也有了一些为难。 这闹了半天,传说里的天之涯,居然是一块美玉。 是一块美玉也就罢了,居然是镶嵌在凤冠上的美玉。 见她两眼直钩钩的盯着那顶凤冠,金不换也有点慌了神。 “我说小英子啊,不是你金哥吹。这满屋子的珍奇珠宝,只要你看上哪一样,金哥都能帮着想上一点法子。唯有这顶凤冠啊,小英子还是别看了。它乃是当今太后在册封大典上,先皇给她亲手戴上的珠冠,是六宫之主的标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将来都要传子传孙世世代代的传下去的。这整个皇宫之中,只有太后一人戴得碰得,旁人连多瞧几眼都是罪过,都要拖去施以杖刑的。所以,那几个小太监,刚刚对这里才盯得这么紧。金哥这么说,小英子你明白么?” 上官琼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说了这么多,她要是再不明白,那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白痴了。 可是,那颗传说中的天之涯…… “这凤冠右首,靠近佩戴者鬓角的位置,那块白色的美玉,就是天之涯。” 好死不死的,神玉的机械解说声,又平平板板的自上官琼识海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话,上官琼不由得又细细的盯看了一眼。 在一堆各式各样的金珠宝玉之中,那颗天之涯色泽黯沉毫不显眼,显然只是众多宝贝当中的一颗小小的配饰。 可是…… 见她站着不走,金不换有些急了: “小英子,金哥瞧你蛮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到这儿,就全傻了呢?金哥都说了,此冠不可碰,不可看,更不能动!不是说好了不给金哥惹麻烦么?这就是个麻烦,天大的麻烦,快走!” 说得恳切处,金不换干脆伸出一臂,来拉上官琼。 “嗡”的一声,一道白光爆出,直接的击向金不换。 晃了晃脑袋,金不换立即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主人,您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这人就会消失刚刚的记忆同时恢复如常。您赶紧的取了天之涯,再寻一颗宝石替换上去,尽量让一切恢复原样!” 啊?三分钟?只有三分钟? 上官琼咬了咬牙: 没办法,拚了! 自袖中摸出一柄小刀,上官琼一把抱住那顶凤冠,对着那块早就认准了的美玉,轻轻的一撬。 啪嗒一声,那块玉石倒是掉下来了,可原先镶嵌着玉石的底座托子,略略的有了些松动。 顾不得许多了,上官琼赶紧从一旁的珠宝盒子里,飞快的翻找起来。 那盒子里的珠宝首饰很多,可要临时寻一块差不多大的玉石,却十分的困难。 好不容易寻得一粒,稍稍比对了一下,大小形状都差不多,可惜,上官琼手中的这块是浅白色,那一块,却是浅粉色。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上官琼再无他法,只得拿了这块浅粉色的宝石,往那凤冠空出来的托子上轻轻一旋。 仓促之间,宝石的大小并非完全一致,加之原有的托子又略略松了,所以,这块粉色的宝石,安装在凤冠之上,并不妥贴。 瘫倒在地的金不换轻哼了一声,眼见着就要醒了。 上官琼大急。 先是伸手把那个宝石托子用力的捏了一下,所幸制作这凤冠的都是稀有贵金属,质地都比较柔软,就这么捏了几下,那块粉石宝石,居然也妥妥的留在凤冠之上,暂且的修复了一点空缺了。 踮起脚尖,上官琼又将这凤冠,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那个博古架上,再细心的把周遭的一切全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眼见着,倒在地上的金不换苏醒的动静越发大了。 抢一步上前,上官琼一把扶起了金不换,很是真诚的问道: “金兄,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 第29章 如意 闷哼了一声,金不换终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了。 伸手摸了下脑袋,他有些迷糊的问道: “咦,小英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咋么猛一下的啥都想不起来了呢?对了,你说,我刚才跟你说些啥了?” 强忍住笑,上官琼一本正经的答道: “你刚刚说,要帮你挑挑,挑出哪个宝贝送给独孤丞相最好。你还说,这宝贝颜色不能太素,品质不能太差。” “我真的这样说过?”瞪大那对小小的眯眯眼,金不换颇有几分不相信的问道:“我选宝贝,一般是哪个值钱搬哪个,这颜色啊品质啊啥的,都是挑完了顺带考虑的。怎么,我今儿有点不在状态啊?” “可能,是金兄刚刚喝酒了吧。”上官琼随口应道,又转脸问道:“对了,金兄你都挑好了没?再不出去,那些守门的小太监又该急了。” “要说挑,我最喜欢这顶凤冠,抱回去,将来给我媳妇戴最好。”呵呵一笑之后,金不换又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整间屋子里,就数它最值钱了。可是偏就是它最是碰不得。” 很有些遗憾的说完,金不换有些心有不甘的伸手捋了一把那顶凤冠。 上官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这家伙毛手毛脚的把那粒浅粉色的宝石给捋掉下来了,岂不是什么都露馅了吗? 那样的话,别说门口守着的那些小太监了,就算是眼前这位客客气气的金兄,只怕也会立刻翻脸吧?! 万幸的是,那粒粉宝只是微不可察的晃了晃,愣是没有掉下来。 干笑了一声,上官琼赶紧的岔开了话题: “那哪能呢?这凤冠,可是皇家宝贝哦……” 话说到这里,上官琼不由得怵然心惊了一回——眼前的这家伙,看上去不咋的,可真的是好大胆,好有野心哦。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金不换又指了指身边的博古架笑道: “我看上了这柄玉如意,小英子,你看怎样?” 上官琼凝神细看,只见这玉如意色泽莹白,玉质晶莹剔透,雕功亦是流畅自然,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玉如意看上去不错……” 上官琼点头说道。 金不换又笑了起来:“小英子既然说好,那就是它了。说实话,我倒不是看上它比较值钱,我就喜欢它的名儿,如意,如意,多喜庆,多顺耳多吉利啊……” “爷,您挑好了没呀?” 小顺子尖细的嗓音,又在门外颤颤的响了起来。 “这帮阉狗,实在是太啰嗦了。”低声的咒骂了一句,金不换一把抓起那支玉如意,夹在臂下,满不在乎的往外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问道:“小英子呀,你有没有挑到什么中意的东西?喜欢了,就拿走。” 这也,太过彪悍了吧? 这可是在皇宫内库啊! 上官琼暗自心惊,只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要说,都已经悄悄的得偿所愿了,别的所有奇珍异宝,她还真不想去沾染分毫。 心里这般想着,上官琼还是很低调的答道: “能跟着金兄过来开开眼长长见识,李英已经是很满足了。这里的东西太贵重了,李英可绝不敢妄求的。” “小英子,没想到,你这人小小年纪,居然还挺上道的。” 赞了一声,金不换带着上官琼,一起出了那间内库的大门。 守在门外的小顺子,已经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的在那边团团转了。 见金不换出来,他眼睛一亮,长出了一口气。 “爷,您可算是出来了,可急死奴才了。您不知道,虽说是太后懿旨,让您过来挑件宝物做寿礼,可这里头全都是稀世珍品,哪一件污损了,奴才纵有十条命都不够赔呀。谢天谢地,爷总算是挑好了,出来了,感谢佛菩萨!” “你这狗奴才,怎么说话呢?!掌嘴!” 一瞪眼,金不换厉声喝道。 腊黄的面色一白,小顺子果然开始心不甘情不愿的啪啪啪的自扇耳光。 一旁早有小太监一脸媚笑的上前劝说道: “二爷,是小顺子不会说话,惹爷生气了,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爷喜欢这玉如意,小的这就给您包好了,送到爷府上去。你看爷走了半天的路,一定是累了,渴了,小的泡了上好的雨前龙井,爷请到这边来喝茶。” 自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金不换这才傲然说道: “这话听起来,还勉强像句人话。只是,你们的茶水又如何喝得?尽是些陈年旧茶了。罢了,爷今儿也确实渴了,且去那边歇歇,给爷来两杯酸梅汤吧。” 顺手把玉如意递给那个小太监,金不换又背着手,往厢房那边走去。 上官琼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东西都得了走就走罢,又去喝什么茶呀。 回头那些小太监们一查,不知道又会搅出什么是非。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轻声说道: “二爷,刚刚来的时候,您不是说,府里的老爷叫您有事吗?您这边的事儿办完了,怎么又不赶紧的回呢?” 转头看了上官琼一眼,金不换皱了皱眉,这才点头应道: “是了,爹是交待过,叫爷早点回去,有事要办的。小英子不说,爷都给忘了。算了算了,你们的酸茶爷也不想喝了,还是赶紧的回吧。回头把那如意包了给爷送过去,爷可等着要用呢,千万别给耽搁了。” 那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应道:“爷放心,绝对误不了爷的事。” 一甩衣袖,金不换哈哈一笑,带着上官琼,大摇大摆的往宫门走去。 眼见着,大约还有百十步的样子,就要出宫门了,上官琼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那个请喝茶的小太监挺有眼色,还叫了一辆车,恭恭敬敬的把金不换这尊大神请上了车。 只是,等上官琼撩起衫子,预备也登车而去时,一股大力自身后扯了过来: “小贼,敢打咱内库主意,我看你是活腻了!想跑,哪有这么容易!” 上官琼一愣。 只这一会功夫,载着金不换的马车,已经飞快的驶离了宫门。 第30章 婆婆三思 自己这是落单了? 被抓包了? 即将被严格审核了? 一个不好,就可能声名狼籍名誉扫地了? …… 许许多多的可能有的猜想像潮水一般在上官琼脑海里涌现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琼觉得,她的脑子简直都快要爆炸了。 一层层冷汗,自她的脑门上后背上密密的冒了出来。 只不过,也就过了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突然又镇定了下来。 挺直了身体,她回过身,微微一笑,安静的问道: “各位,你们这样的平白诬陷无辜,你们的主子知道吗?” “少拿小王爷压人!”为首的一个小太监厉声喝道:“小贼,敢打太后凤冠的主意,我看你是话腻了自己找死!稍后搜出宝石,看不剁烂了你那对小爪子!” “宝石?”上官琼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宝石?小的只是一个小跟班,什么凤冠,什么宝石,小的一概不知情呀!” “跟她啰嗦什么!”一个小太监不耐烦的说道:“这小子冤不冤事小,凤冠宝石丢没丢事大!凤冠有失,咱们这些人都得死!把他先押过去,关起来,好好的一搜,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这说来说去又有什么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是这么回事,小柯说得有理!” “要说,咱们奈何不了小王爷,就这么个小厮,咱们还对付不了么。” “这要能搜出宝石,大家都太平无事,皆大欢喜。要搜不出,少不了的,要报给上头知道了。上头即便不严办,咱们几个,一顿板子断断是少不了的……” “还说什么,把这小子拖过去仔细搜啊……” 七嘴八舌中,上官琼被推进了一间小小的厢房。 小顺子一脸阴沉的坐在房内,手里正反复把玩着一枚小小的黄铜钥匙。 见上官琼进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捏紧那把钥匙,绕着上官琼的身子,反复的转了好几圈。 上官琼的心底,不禁有点发怵。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小顺子整个人阴森森的,眼神像刀子一般阴骘锐利,扫在人身上,整个后背都凉嗖嗖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主儿。 落到这等人手上,只怕,吃的亏不会少吧? 再次的转了一圈,再次狠盯了一眼上官琼露在衣领外的玉颈,小顺子这才缓缓的开了口: “来呀,叫个稳重点的婆子来,好好的搜搜她的身。不管搜不搜到,都不许打她骂她为难她。听见沒?” “可是,这小子滑溜得很呀。不给一点颜色看看,这小子绝对松不了口啊大人!” 一旁的小太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闭嘴!”小顺子厉声喝道:“你们几个统统给咱家记好了,想要好好活下去不想被挫骨扬灰的话,就别为难这小子,搜完了,找间屋子把他先关进去!不让他偷偷跑了才是正理!” “是,大人!” 一个细细的声音弱弱的答道。 “呯”的一声,上官琼像只大布娃娃一般,被一把推进了一间小黑屋,一间只有一只小窗一扇门的小黑屋。 坐在屋角的那堆稻草上,上官琼有些自嘲的独自一笑。 要说,最近这几天,她好像跟这小黑屋攀上亲戚了,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一间小黑屋在等她。所幸的是,这一回,她可是刚刚吃饱了喝足了,蹲在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只是,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还是暗自庆幸后怕不己。 刚刚,小顺子果然叫来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婆子,把她们关进一间屋子,给她细细的搜身。 可能是得过关照,那位看上去眉眼端正的婆子,对上官琼的态度还算客气。 直接无视掉上官琼的小厮装扮,那婆子先是对上官琼浅施一礼,直接说道:“姑娘,得罪了!姑娘若是私藏了什么,还是痛快点,自己拿出来吧!” 上官琼又是一惊。 说实话,只是换了套衣服而已,她的真实性身份性别,落在有心人眼里,的确是不够瞧的。 可是,被一个普通的老婆子看穿,她还真是生出一些挫败感的。 见她站着不动也没反应,老婆子又招呼了一声: “姑娘既不肯配合,老婆子只好自己动手了!” 小厮袍子脱下来,没有。 素色里衣细细查过,也没有。 就连脚上的鞋袜都脱下来仔仔细细的再三捏过,还是没有。 里里外外搜查再三,别说是宝石,就连一文铜钱都没有。 那婆子终于失了耐心,冷笑着问道:“姑娘也别老是装傻,再三的为难咱们这些下人了。这外面十来个人的脑袋,可都在腔子上暂时的寄着呢。劳烦姑娘好好想想,那凤冠上的那粒宝石,到底被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上官琼则是一脸的震惊: “什么凤冠?什么宝石?今儿,二爷的确是带小的进内库寻宝了。他说要挑一个寿礼来着,小的只瞧见他挑了一只如意啊,没见他拿凤冠啊!” “小刁奴还敢抵赖!内库也就你们两个刚刚进过,这凤冠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平白生出一个缺口来了。爷是主子,这一星半点的,哪里瞧得上眼!定是你这小刁奴眼皮子浅,想偷偷寻摸一块宝石回家换钱,是不是?” 上官琼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必须说,这婆子的推断无限的接近事实。只除了,想偷东西换钱不是真的。 只是情非得己而已。那是给阿笙寻的药引子啊。 她虽喜欢钱钱,但实在不屑于小偷小摸。 苦于无法解释无法洗白,她只能凭急智强辩道: “婆婆说话好没道理!我若是眼浅想要偷珠宝换钱,那内库里有的是金珠宝玉,我只需挑个大的值钱的,或是直接拿几只金锭私自携带出宫,或可以直接厚颜向爷讨要,又何必冒杀头的风险,顶灭族的死罪,去那凤冠上偷一块宝石呢?即便是偷了,此乃皇家之物,谁又肯冒着天大的风险出银子收购此物呢?还请婆婆三思,小女子此言,可还说得过去?” 第31章 储物空间 那婆子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似夜枭般桀桀一笑。 “姑娘,你这么一大篇话,要换了第二个不相干的人过来,准保能相信,说不定啊,还要陪姑娘流那么一滴两滴眼泪。可是,我且问你,既然你没拿我没拿小王爷没拿,好端端的,那凤冠上的宝石上哪去了?早间还好好的,到了中午,您二人来过之后,那凤冠怎就添了个缺口了?事关一干人等性命,姑娘千万莫开玩笑。” 话说到这份上,小厢房里的氛围,就略略有些僵了。 咬了咬下唇,上官琼很努力的推演另一种可能: “婆婆也莫要说得这么绝对。那凤冠虽精致,可怎么说,也是能工巧匠手工制成的。就不可能是哪里的扣件松了锈了以致宝石脱落?仔细找找,那脱落掉的宝石说不定能找回来?到那时,岂不是皆大欢喜了?总好过在小的这边白费功夫。回头小王爷要是知道了这事,恐怕也不肯善罢甘休的。” 瞪了上官琼半天,那婆子终还是点头叹道: “姑娘果然聪慧过人。这一板一眼的,说得像真的一样。姑娘且先歇着,我且去回了小顺子公公,任他定夺罢了。” 那婆子走了不久,又进来几个小太监,很不客气的推搡着,将上官琼押进了一间小黑屋,锁好门,走了。 等四周重新恢复安静时,上官琼缩在墙角,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默默的笑了。 都说,凡事必有得失。 她自然知道,不管是原因是什么,终究是她私德有亏有错在先的。 为了不伤及无辜,尽管时间紧迫,她其实还是做了一点补救的。 比如,拿那粒大小相似的粉宝,替换下这块小小的浅白色的宝石。 没有实物或是图片比对着,若非是智商太高或者是记忆力惊人,一般人,几乎是没可能识別出这小小的区别的。 要说,这凤冠虽是贵重且意义非凡,说到底,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装饰而已,只要是一样的珠光宝气,又有谁会举着一副水晶眼镜,再三考核再三验看后,而后对所有人庄严宣布,眼下皇冠上嵌的,是一块粉水晶,绝非那个她志在必得的传说中的天之涯? 这没有理由,也极端的不科学。 凤冠出现缺口,只能说明,她仓促间用来替换的那粒粉宝石,被金不换那家伙捋了之后,又好死不活的掉了。 在那屋里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呀。 怎么这一大群人,就这么拼命的咬往她了呢。 若是肯去找,再找出那粒粉宝,找个能工巧匠好好的琢磨琢磨,理论上,应该可以瞒混过关的呀。 真要是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的话,她固然是很难脱罪,那一大群人,也一定是跟着脱不了干系的呀。 谁都惜命。说出去对一整群人都不利的话,一般,是不可能说出去的。 还有,他们好像称呼金不换为小王爷? 认识了这么些天,他怎么从未提起过?他又是哪家府上的小王爷?知道她没能出宫,又会不会回头找她救她? 以他那个混蛋性子,说不定,也有可能? 所以,只要不乱说话,只要肯耐心的等,说不定,她也不一定会有事? 唉。 心念一动,一粒浅白色的美玉,又悄悄的被她捏在手心里。 刚刚在宫门之前,就在被人追上的那一瞬间,她惊恐莫名几近绝望之际,神玉突然在识海里开口了。 “主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你的最初级防御功能已经可以解锁打开。你己经获得私人储物空间一小格。如果需要,您可以在里面存放任何私人物品而不被别人发现。” 听完之后,她简直是心花怒放心眼俱开。 能够保管好自己辛苦寻来的海之角天之涯,可以轻装上阵一身轻松的面对那么一群小太监,她又何惧之有? 所以,她才面带微笑,一脸镇静的转过身来。 废尽唇舌,只为这么一块小小的石头。 要说,这神玉也够仗义的,关键时刻,居然还帮她开启了储物空间功能,让她藏好物证,逃过一劫。 要说,前几天不曾私底下偷懒,不停的修炼那个玉女伽罗心经,还是很有好处的。 眼下被关,暂时又无特别的法子可想,唯一可做的,就只能是练功了。 闭上眼睛,上官琼盘坐好身子,开始依着心经上所载,慢慢的开始练习吐纳功夫,渐渐入定。 不知道坐了多久,上官琼浑然忘却了身陷牢狱,只觉得胸间全无一丛积郁头脑清明,就连五识也增强了不少。 睁开眼,上官琼发现,不知不觉间,好像己经过去了十几个时辰了,原本是吃得饱饱的肚子,又开始饿得咕咕乱叫了起来。 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上官琼开始无限的怀念,那个有些碎嘴子的金钟意的烤鱼了。 仅仅在江边的一块小空地上,他能无中生有的烤出那么多的肥鱼,除了身法武力了得之外,他的厨艺,好像也很不错吧? 可惜,似乎是无处不在的他,这一次,好像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 只遇上了金不换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跟在他后面,喝着不靠谱的酒,莫名其妙的闯进内库,再很不靠谱的给抓进这里面。 如果是金钟意,只怕,他会在车子开动的第一时间里跳下车找她吧? 都这么久了,都没人来问问,问问她这个还未能出宫的小厮。 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总该送一点食物和清水吧? 就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啊。 又这么久没回去,老爹那边,怕又要急坏了吧? 唉,自己这个惹事精,总爱给人添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有些懊恼的抬起头,上官琼突然发现,那个小小窄窄的小窗之外,居然有着一张脸,熟悉而满是焦灼的脸。 “金钟意?金兄,是你吗?” 上官琼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李兄弟?李兄弟,果然是你!” 紧锁着的门,哗啦啦一声,一下子就打开了。 金钟意倒提着软剑站在门前。 他站在那边,抿紧双唇没有说话。只拿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上官琼。 死死的。 第32章 好久不见 被人这么的盯着,说实话,也实在的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尽管上官琼眼下有些狼狈有些虚,还是故作大方的先招呼了一声: “嗨,金兄,好久不见。” 面部肌肉很用力的抖了几下,金钟意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常态,有些酸酸的答道: “严格的说,大约有两天没见。只是你咋么又混到这里了,李兄弟?这两天,我好像,并不曾惊扰到李兄弟呀。” 他这是在回应,有关见到他就会倒霉的那番惊人言论吧?上官琼自知理亏,只能装作没听明白,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 “是呀,是呀,都有两天沒见着金兄了。金兄看起来,怎么气色有些不好?一夜沒睡?” “只是一夜没睡么?”他笑着掰起了手指头:“我好像有三夜两天没睡了。不是在被人追杀,就是被人叫去陪喝酒陪说话。然后,找某人又找了一夜外加小半天。李兄弟,你有没有觉得,我其实也很难,真的是太难了……” 话没说完,他己经对着上官琼刚刚躺过的乱草堆,很是精准的仰躺了上去。 临睡前,他还很费劲的轻声叮嘱了一句: “你乖些,好不好?容我睡一个时辰,只一个时辰,好不好?” 没消得一分钟,他便开始鼻息浓浓鼾声大作。 看着金钟意这副疲态,上官琼的心底,也生出了一点愧疚。 这个大都巡狩的职业,应该是相当于大都城内的片儿警吧?到底有多大的职责压着,让他竟然能忙成这样? 而且,每次他忙,都好像与她脱不了干系? 天晓得,她其实一直都是在忙自己的事,并不曾想过要连累他分毫的。又有谁能猜到,她只不过在寻几味药而已,还能遇到这么多的巧事? 尽管很担心老爹他们,尽管肚子很饿归心似箭,上官琼还是蹲下身子,轻轻抽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她的衣角。 既然是自己连累了人家,既然人家都开口让她等他,等他一个时辰而己。那么,就等吧! 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总不能让别人给看轻了,认定她是个言行无状的小人吧。 这么想着,足足紧张了一整天焦虑了一整天的上官琼,心底里的一根弦骤然一松,一阵浓浓的睡意也一下子反扑了过来。 倚着小屋的一角,上官琼也悄悄睡了过去。 等跟在金钟意的后面,处理完宫里的一大堆破事时,天已经全黑了。 这金家兄弟都是人才,只不过,他们处事方式,是完全的不同。 昨天金不换带她进宫,好像也没费什么唇舌,只不过是背着个手在前面晃悠着,不轻不重的咋乎了几句,她也就顺利的进了。 而金钟意为了带她出宫,则是四平八稳的补齐了所有手续。 先是找了守宫门的兵丁,坐实了她乃是金不换随从的身份。 再找来守内库的小顺子,细细询问起了所有事的缘由。 对着金钟意,小顺子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也条理清晰思路严谨了许多: “金爷,误会啊,昨儿的事,全是误会!” “昨儿二爷进宫,一门心思只想管宫里讨要一个给王爷的寿礼,小的却以为他是带着来历不明的江湖人进宫显摆,误会啊误会!” “昨儿二爷进内库,无巧不巧的凤冠崩漏了一个缺口,小的没怀疑二爷却疑惑上了他带着的小厮,误会啊误会!” “昨儿凤冠宝石己经找到,内库己经着人精心修复凤冠,与其他人都没什么关系啊,误会啊误会!” “昨儿凤冠有损,小的一班人无不惊惶,冤枉这位小哥了,误会啊误会!” 眼角挤出一滴浊泪,小顺子大声叩首长跪不起: “是小的不明是非种种误会,还请金爷责罚!” 原本是安静坐着闭目听小顺子回话的金钟意,终于睁开了双眼。 短暂的休息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清澈明亮了许多。 立起身,在那个小厢房里转了一圈,他这才慢慢的开了口: “按理说,这事也怪不得你,这里面的巧合也忒多了一些,叫你们这些人的确不太好应付。罢了,罢了,既是误会,那就都暂且不提。这个小厮,爷可以领走了吗?” “那是自然。为表歉意,小的置办了一些酒菜,请爷和这小哥暂且先一起将就着吃喝一点,压压惊,如何?” 那小顺子仰面而答,答得极为恳切。 回首瞥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顿饭,上官琼吃得无滋无味有如嚼腊。 担心老爹发怒,上官琼先是弱弱的提出不想吃饭想先回去,却被金钟意一记眼刀子给劈了回去:“怎么,李兄弟,跟别人吃饭喝酒到处遛跶不是挺欢快的么,怎么到了我这边,就变得推三阻四了?是小顺子备下的酒不好?饭不香?” 饿了这么久,酒自然是好的,饭自然是香的。 可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自家那位惯是铁血意志的老爹,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看法? 这样的隐忧,让上官琼一直的惴惴不安。 偏偏,对着这位似有怨气的金钟意金兄,她还无法解释。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上官琼再顾不了许多,对金钟意匆匆抱拳施礼告别之后,便急匆匆的往驿馆赶。 这在大都逗留了几天,对于通往各处的主要街道,上官琼早己经走得烂熟。 沿着那条熟悉的街道走了一小会,很快就看见那座驿馆的小楼时,上官琼暗自里竟生出几分雀跃:爹,琼儿回来了,这一次,再也不用出去乱跑了! 很快又到了那扇己经很熟悉的后门前,上官琼习惯性的伸手推门。 整间驿馆被上官将军包下,这扇后门,就是上官府诸人的私人出行通道。 可今天,怎么推半天都推不开? 上官琼很是疑惑,退后一步,再凝神细看时,这才发现,这扇一直都是虚掩着的小门,这一次,居然锁上了,从外面端端正正的给锁上了。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难不成都不从这边出门了吗?”上官琼有些疑惑的自语道。 第33章 名不虚传 四顾无人,上官琼无奈,只能再转到正门。 装修得精美豪华的驿馆大厅,亦是寂静一片。上官琼在那里站了半天,这才发现,约莫有半人高的柜面后面,有个老头,正慢条斯理的翻看着帐册。 深呼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定了一下气息,上官琼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这才走过去缓声问道:“老人家,今天驿馆的后门怎么锁上了?出什么事了?” 老头一翻白眼,没好气的答道:“锁好门,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不然,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都走来走去的四处遛跶!不锁才会出事!” 上官琼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口气,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呢?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继续的问道:“那住在这里的上官将军府里的人,进出不就不方便了?他们以往,都是从那边进出的呀!” 那老头的耐心似乎已经被耗尽了,一翻白眼,颇不耐烦的应道: “上官将军府?人家老早就结帐走人了,房间都收拾干净了,你这小后生,竟还来拿人家将军府来说事,莫不是想借人家的名头讨要废旧家私的么?那些眼下的确是没有,走开啦,别误了我老人家的功夫。” 略带沙哑老气横秋的几句话,入得上官琼耳中,有如晴空霹雳。 “老人家,您说什么?上官将军府里的人,都走了吗?” 上官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嗑嗑巴巴的问道。 “当然啊,早走了啊。人家上官将军很忙的,寻常活动,他都不屑理会的。也就是咱们独狐丞相大寿,他老人家才抽空过来小住了几天,这不,寿宴一结束,人家可不要急着走吗?!人家这家里,可还有好多事在等着呢!” “走了?都走了?”上官琼犹有些不太确定:“老人家,他们真的都走了?” “那是自然啦,好不好的,我老人家又骗你做什么。” 老头越发不耐了起来。 “那么,他们又有没有留下口讯啊书信啊什么的?不好意思老人家了,我跟将军府中人,原本就是亲戚。” 上官琼又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啦,什么都沒有!跟你说多少次了,走了,啥都沒说!啥都没留!” 可能是真正烦了,老头开始面孔涨红须发皆张,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赖在这里死磕,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了。 茫茫然的转身,上官琼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家驿馆。 是了,老早就听婆子们提起过,等过了独孤丞相寿宴,府里的一群人,是一定要回去的。 可就不能再等等她么? 就不肯多一点耐心,再听她解释解释么? 就不能留几个人,在这里等她陪她吗? 就连个简单的口讯书信,都不肯留一个给她么? 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全部都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大都,怎么就让她觉得,她就像一条被遗弃了的小狗? 以前的种种关心疼爱,原来都是空的。 一旦生气了,便转头就走了,便由她一个人自生自灭了。 可即便是对一条小狗,也不该这么绝情啊。 原来,那位便宜老爹的杀伐果断,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这么想着,独自蜷坐在街角长椅上的上官琼,忍不住的泪流成河了。 独自哭了一会,感觉这天色,越发的暗了起来。 一个人走在人群中,看着那些来去匆匆的行人的面孔,看着别人的那些鲜活的面容,上官琼感觉益发的孤单了。 想想那个被她牵连到此间的阿笙,想想她此刻还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别人家的床上,上官琼又是一阵心酸。 自此,更是暗喑发誓,一定要寻齐药材,一定要医好阿笙,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带着她,一起离了那个忽冷忽热捉摸不定的地方。 都说,有方向,不迷茫。 想明白了的上官琼,一时间心思大定,就连走路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天黑了,总不能老是在外面闲逛着,总要找个客栈住下的。 上官琼一摸口袋,刚换的衣服,又被仔仔细细再三的搜查过,休说是金叶子,就连半枚铜钱都没有。 可想要住店打尖,总是要银钱的。 思来想去,上官琼一狠心,还是褪下了腕间唯一的一只金镯子。 这金镯子原本是一对,前几天买那只海之角时上官琼己经花出去了一只。 都说,独木不成林。 再拿第二只金镯子换钱使的上官琼,对这等身外之物,己经没有分毫的心痛或是半点的舍不得了。 “哧”的一声,有人在她的身后大为惋惜的微叹了一口气。 有些木然的回头,上官琼这才发现,身后那个耷拉着脑袋盯着她唯一的那只金镯子看的家伙,竟然是金钟意,那个公务繁忙又无处不在的金钟意。 也没有抬头看她,金钟意只是伸手一把抓住那只孤独的镯子,很安静的对那位狂喜中的店家说道: “对不起了,店家,您可能会错意了,舍弟刚刚只是赌气出门,他并不需要打尖住店。” 也不待那店家多说,他一把扯住了上官琼的衣袖,将她拉出了那家小客栈。 “唉,唉,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这么晚了,不住客栈,我又能住哪?” 平白被人拉来拉去的,上官琼心里的一口闷气还沒出呢,到了此时,更是疾言厉色,还带着几分的狂燥了。 “你手里的东西,从来都不知道珍惜吗?好好的镯子,又要拿出去当了换钱使。你知不知道,到了那些人手里,你的镯子又值了几文钱呢?平白的,又白瞎了手头的好东西了。” 金钟意毫不动怒,反手把镯子塞回她手中,话语里,只是添了几分痛心疾首的味道。 “不然呢?还能有别的什么好法子?” 上官琼并不领情,有些悻悻的说道。 “可以住到我家的。”金钟意答得极是顺畅:“我家离此间不远,人少,房间又多,有两个使唤婆子。李兄弟若不嫌寒舍简陋的话,可以暂时在我家歇脚的。” 第34章 笨得可以 他的意思,是可以为她提供免租金私人住房? 不知怎的,上官琼还是有些犹疑:“金兄,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而己,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打扰了?还是……”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金钟意爽快答道: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这处房子,乃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份产业,因为所在地段不错,一直都不曾舍得出手或是转让。只是,我一直在城防营里当值,吃睡都在那边,这房子一直是闲着。为免宅子荒废,就请了两个婆子照应。李兄弟若是过去,正好顺带帮我管束管束那两个婆子,不许她们偷懒,谈不上打扰,愚兄反倒是欠了李兄弟一份人情的。” 见他这么说,上官琼也露出一点笑颜,不再推托。 金钟意的这处祖业,初看并不起眼,可真正走进院子,却也让上官琼眼前一亮。 这房子的正门并不醒目,只是简简单单并无装饰的两扇木门而己。 可是,进门之后,绕过一座玲珑精致的假山,入得眼中的,则是绿树,粉墙,黛瓦,以及开满红莲的荷塘了。 “这里面的院子怎么这么大呀?哪里是简单的房子,分明是一处园林啊。” 上官琼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想了想,金钟意还是低声的解说道: “家祖父以及家父俱是业界有成人士,置办些产业,自然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到了愚兄这里,就变得碌碌无为一事无成了。此处产业,乃先祖父为吾读书专辟的一处幽静之所,园子虽大,奈何愚兄本非读书之材,倒教他老人家枉费苦心了。每每思及此节,吾就不愿在此间长住。所以,此园才一直都是空着……” 原来是这样啊。 上官琼点了点头,低声应道:“要说,读书这事,还真是有天份一说的。人跟人天生是有些不同的。有人天生读书不行,也有人天生是武将之材。据小弟看来,金兄颇有几分大将之风的……” 金钟意闻言,放声豪笑。笑声惊动了路边树枝上栖息着的几只大鸟,它们都一路高声鸣叫着,扑楞楞展翅飞远了。 停了一会儿,金钟意这才很爽快的说道: “李兄弟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就像李兄弟,这细细弱弱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熟读经史胸有韬略的文士,这园子要早让李兄弟住了,只怕诗集子都已经写上好几本了。到愚兄这里,的确是不行。别的不说,只要一拿到书卷,愚兄就开始头疼瞌睡,总觉得读书远没有练武来得爽利。这大概就是李兄弟所说的不同了。” 说笑间,两人来到一处小楼前。 “李兄弟,此处,乃是愚兄年幼时的书房。里面书籍床铺啥的应有尽有,那些婆子也常常过来打扫。依愚兄看来,此处不俗,也还干净,适合李兄弟这样的真文士居住。兄弟以为如何?” 上官琼进屋细瞧,这小楼里面,器具用物无一不精美厚重,桌子上也是擦得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无,种种布置比原先上官府中的住处还要精致几分,不由得点头叹道: “金兄祖上果然豪奢。单单这书房,就有种富贵逼人的气象。这房子住着再不满意,可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金钟意笑道:“李兄弟喜欢,愚兄就放心了。李兄弟且先在这里安生住着,待愚兄明儿出去一趟回来,再陪李兄弟喝酒。” 出去?他不是大都巡狩么?居然也需要经常出差? “金兄要出去公干?不知道金兄要去哪里?估计要多久回来?” 上官琼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取了把折扇扇了几把,安静的问道。 说起即将有的行程,金钟意有种莫名的亢奋: “要去哪里么?这个,愚兄可说不好。谁又知道,那个传说中的药材长在什么地方,具体又是什么个样子,总是出去碰碰运气就是了。” “药材?!” 上官琼吃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心里也很不明白,像金钟意这样的家伙怎么会突然抽风,一心一意的想出去寻什么药材。 “不知道金兄都预备寻到哪种药材?” 有些好奇的睁大一对乌黑晶亮的双眸,上官琼兴致勃勃的问道。 低头抿了口凉茶,金钟意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这药材也怪,名字也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叫甚么天之涯海之角,知茭伴铃络,这药凑齐,是给一个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治病的!小姑娘怪可怜的,独孤将军说,只要能治好了她,自然会有大好处。” 什么,大好处? 这又是什么意思? 见她不懂,金钟意耐心解释道:“昨儿上官将军去相府赴宴,对满座宾客亲自承诺,只要能帮着凑齐这几种药材,救了他女儿,他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要说,他家的女儿命格金贵,乃是天生凤命,谁要是求娶了回家,是能够旺一辈子的。上官将军昨儿才这么一说,今天上午,整座大都城里,都见不到几个青年才俊了。” “怎么,他们去哪了?” 上官琼有些不解的问道。 “笨蛋,还用问么,他们都集体出动去寻药了哇!再苦再累他们也认了,要知道,上官府的姑爷,可没那么好当的,全天下的世家子弟,都眼巴巴的看着,念着,争着抢着呢。”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上官将军能够如此镇定的安心离去。 上官琼的心情终于又好了起来,转脸笑问道: “哎呀,金兄,原来有这么好的好事呀。那金兄为什么不早点去找药呢?”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只会读书的弱鸡!”金钟意沒好气的应道:“李兄弟呀,你说你要是身子骨再棒一点,也会那么一招两招的,咱们不就正好能一起结伴四处走走吗?一起有商有量说说笑笑多好啊!哪里又用得着要先帮你找个妥当的地方安顿下来?” “谁说我身子骨弱了?”上官琼又是大怒:“闹了半天,您是这个意思呀,还真就是笨得可以了!” 第35章 红颜 听上官琼这般说,金钟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呵呵大笑了起来。 “李兄弟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这么不服气,莫非,也真的曾修习过什么功夫?完全没有灵力波动啊,看上去不像啊!” “金兄不信,何不动手试试?”上官琼停住脚,一歪脑袋,有些认真的说道。 盯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又赶紧陪笑道: “嗯嗯,咱李兄弟可能真的练过了,但效果却不甚明显。依我看,李兄弟这练气的法门可能太过深奥了,短时间的入不了门,致使练功效果不大。不然,愚兄另传你一套功法,兄弟再试试?就兄弟这身子骨,到底还是弱了一些。” 看人家好声好气的,上官琼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小声的咕哝了一句:“再多功法,看来看去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又有什么用处?” 金钟意却偏偏听懂了: “李兄弟修炼,可能只知功法,不了解修炼法门。这样吧,咱们先这里住上一月,愚兄帮你梳理一下练功的功法与法门。等贤弟练出气感,即便落单也能有能力自保之时,咱们再结伴一起出门寻药。贤弟觉得怎样?” 在这里,可以住最好的房子,还能有最有耐心的教练,怎么就不好了? “只是,那样的话,岂不会耽误金兄奔前程么?那个上官府的姑爷……” 上官琼犹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这个么,就不劳贤弟挂心了,吾自有主张。” 金钟意哈哈一笑。 说话间,早有婆子过来,请他们两个过去吃饭。 “李兄弟,这边人手少,饭菜可能简单一点,李兄弟莫要嫌弃才好……” 金钟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招呼道。 “金兄太客气了。蒙金兄好意收留,我己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有嫌弃之说。另外,金兄既然待某如此客气周全,某自当视金兄如亲生兄长一般。老是叫李兄弟有些见外,以后,就叫我小名玉儿,可好?” 双手一抱拳,上官琼也学旧日里看过的小说里的套路,只装作一个饱学儒生的模样,文诌诌的也搞了好长的一篇。 脸上肌肉有些僵硬的跳了几下,憋了一会,金钟意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玉儿这个人不仅聪慧机灵,居然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不错,不错。只是玉儿,我那书房里头收藏了许多修炼功法,有几种,特别适合玉儿这种清瘦体质,玉儿又预备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呢?我对将来的寻药之旅,可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这么急着出门,是想早点寻齐草药,好早点去上官府,力压众人,顺利娶到那个命格金贵的天之娇女吧? 虽然很为阿笙庆幸,庆幸她终有一日会解毒成功身体康复,但私底下,上官琼还是感觉到一丝丝不快。 尽管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她还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些倦倦的答道:“唔,练功自然要赶紧的,可是,今天只怕不行。这走了一天的路,实在是有些累了。明天吧,明天可好?” “好吧,那就明天过来教你。” 金钟意不以为忤,依旧安静的答道。 嘴里含了根草棍,上官琼独自躺在凉亭下的竹躺椅上发呆。 眨眼间,又是十多天过去了。 相比起前一段时间的起起伏伏轰轰烈烈,上官琼寄居在金府的曰子,过得是相当的安逸。 每天下午,金钟意都会抽空过来,陪她练功,给她讲修炼的法门。 不论是前世今生,上官琼的智商,一直都是杠杠的,在线的。 金钟意给她新换的功法,无疑是浅显易懂了许多,再加上金钟意的再三反复讲解,上官琼终于觉得,练功一途,其实并不是很难。 只要肯多费点心事,再难懂难学的功法,其实也可以学会的。 哪怕曾经是一窍不通的文艺菜鸟,也是可以进步一点点的。 昨天金钟意留下的功课,上官琼很早就修习完了。忙了半天,算算时辰,这位好脾气的金教习也该过来了,可是,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这金教习还没有到呢? 是这大都城里出什么事了,他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还是这金教习突然有了什么私事,一时半会走不开? 很想去路边看看,看看这金教习到底是来了没有,又怕这种很私人的行为落到那两个很八卦的婆子眼中,平白无故的给人增添谈资。 所以只能枯坐在凉亭里,百无聊赖的嚼着草棍玩。 “玉儿,玉儿,看我今天带什么过来了!” 也没过多久,长廊那边,传来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终于来了么? 怎么就迟了这么久!人家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修炼功课都做完了埃!都没有人过来帮忙检查指点! 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上官琼也就没有吱身,吐掉嘴里的草棍,翻了个身,继续背对着长廊那边躺着。 而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只是,不对呀,那脚步声里,怎么还多了一个人的足音?那足音细细巧巧的,小心翼翼的,也朝着这边一起走来了? “玉儿,你刚练完功,衣衫上还有些湿的,怎么就偏在这风口里睡了?这个样子,很容易染上风寒,对身子不好哦,快起来,快起来……” 上官琼很不情愿的自躺椅上爬了起来。 假装无视掉金钟意满是关切的脸,上官琼直接看向他的身后。 一瞥之下,上官琼不禁有些呆了。 不远处,长廊下,缓步走来一位锦衣宫装丽人,一位像是刚从画中走出来的宫装丽人。 那女子秀发如鸦眉目如画,身形婀娜,行动间环珮叮珰,手里还提了个小小的食盒。 这女子,容颜身段看上去是如此的让人赏心悦目,该不会,是金钟意的红颜知己吧? 带她到这边来,是为了明确的宣告主权,以免以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吧? 说实在的,以金钟意的脾气性情,得此人间绝色,大约也不是太难的。 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何,上官琼的心底,忽然就一下子变得酸酸涩涩了起来。 第36章 美人煲汤 举起一只手,在上官琼眼前前后左右的晃了几晃,金钟意有些疑惑的问道: “咦,今天玉儿的状态有些不对呀?受风寒了?” 你才风寒,你全家老小都风寒了! 暗地里低咒了一声,上官琼一把推开那只白晰修长的手,自卧榻上一跃而起: “金兄,今儿带朋友过来了?也不先介绍一下?” 金钟意这才会意,扯住那绝色郑重介绍道: “玉儿啊,这是我家表妺璇玑。这几日她闲在家中无事,硬是煲了好汤求咱们两个也教她习武。愚兄事多,沒办法,只能带她来见玉儿,玉儿得空,好歹帮愚兄指点她一二呗?” 也要习武? 上官琼几乎要偷笑出声。 这璇玑的确是打的一手好牌哦!一样的要求习武,有上进心兼又容色过人厨艺超群,只往这里一站,但凡是拥有正常判断的一个人,便可以高下立判哦! 只是,美女,你这番婉转心思,你那木头大表哥知道吗? 不容上官琼多想,璇玑姑娘早己飘身向前,对着上官琼深施一礼: “璇玑见过玉儿小哥哥,玉儿小哥哥果然是英气逼人又美又飒哦,难怪我表哥喜欢!就连璇玑,都仰慕得很呢!玉儿哥哥,这段时间,本城青年才俊都争着出城寻药,想要做独孤将军家的娇客了,满城之中,就剩咱们这几个清流了,玉儿小哥哥好歹带璇玑玩上几天,好不好,好不好嘛?” 娇滴滴的几句,就连满心戒备着的上官琼,也骨头酥麻了一回。 对着那张柔媚的脸,上官琼一时竟也词穷,端的是无言以对了。 清流? 以为上官家的娇客就那么容易当上嘛?! 你就算是浑浊到底,也未必轮得到你呢,少年! 一旁沉默着的金钟意,很是及时的插言道: “璇玑呀,带不带你玩,还要看你的汤煲得香不香,比不比得上我这里的两个婆子。玉儿一定没吃饭吧?走吧,咱们一起去尝尝璇玑的汤,尝完之后再作定夺,你看怎样?” “对呀,两位哥哥,一起帮璇玑品品,看这汤的味道可还地道?” 璇玑又在一旁娇滴滴的说道。 提起喝汤,上官琼立即忘了所有不快来了精神: “金兄,玉儿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的易饿,难得璇玑妹妹有心,咱们总不能拂了她的心意的,走,一起吃饭去!粮食不能浪费,美人的盛情更是不能辜负!” …… 坐在餐桌前,咽下一小口汤,上官琼有些无语的挑了挑眉毛。 美人儿带来的汤,闻起来的确很香。 一掀开食盒盖子,那种好闻的鲜香味道,就在整间屋子里飘荡了开来。 璇玑取来一把白瓷汤勺,把那些乳白色的汤,小心翼翼的分到各人面前的白瓷小碗里。 上官琼定睛细瞧,越瞧,便越觉得心里凉凉的,有些失望。 这传统的喝汤,难道只是纯喝汤而已,这汤里面,难道就不该有点肉菜吗? 这几天,被金钟意盯着练武不辍,每天都练得神思昏昏筋疲力尽,她通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很疲惫急需补充能量! 可是,就这么每人喝一小口汤,又算是什么回事呀?! 满腹牢骚的上官琼,学着金钟意的样子,举银匙勉强喝了一口汤。 那汤香则香矣,可是入口淡淡的,还有微微的腥气。感觉,美人做的汤,盛名之下,其实不过尔尔。 璇玑翘起兰花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表哥,玉儿小哥哥,此汤,乃是璇玑取山上野生大山鸡,去头爪,单取鸡翅鸡胸鸡腿,加入山茹竹笋香叶文火慢慢熬制而成。怕哥哥们嫌汤过于油腻,特特的单撇了鸡汤而来。哥哥觉得,这味道可还算香淳?” 上官琼忍不住悄悄的叹了口气。 鸡汤鸡汤,难道这重点,不在于吃鸡吗? 这去了顶顶重要的主题,几个人围坐在这里,巴巴儿的喝这淡淡的汤,又是什么鬼? 这岂不是舍本逐末么? 这璇玑美人儿的思路,好像是有些偏哦! 腹诽了半天,碍于情面,上官琼还是点了点头,干巴巴的赞道: “嗯,香,确实香!” 瞥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放下手中碗盏,温和的笑道: “璇玑妹妹这汤,香则香矣,口感略有逊色。这做汤,譬如那美人儿,讲究色香味俱全。于我,色香皆可略去,这味道顶顶要紧。还有,这样喝汤,远没有大口吃肉爽快。玉儿,你说是不?” 这话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 只是,你这样说,不怕伤了你家那位美人儿的心吗? 上官琼这般想着,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又听见璇玑满是委屈的说道: “哎呀,表哥,这可是你想岔了。想咱们这等人家,寻常那些山野土味哪里能入得了眼?吃东西,无非是吃的个新奇,吃的个想法独到罢了。璇玑今儿这汤,弃了所有杂物,单取个味浓鲜美简单快意,这样的思路,又有什么不好呢,表哥!” 最后的表哥二字,她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嗲嗲的,感觉,好像委屈得快要哭了。 抬头看见璇玑那对微红的眼,就连上官琼自己,都感觉有些唐突美人儿了。 “璇玑妹妹,你表哥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就是想说,他只想吃肉,不愿意喝汤,尤其是比较清淡的汤!” 呵呵一笑,金钟意点头赞道: “要说,在这里谁能明白我的意思,思来想去,怕只能是玉儿了。璇玑妹妹啊,你虽做了我十几年的妹妹,在这点上,你还是不如她。” 璇玑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了,散了。 璇玑粉色的脸,慢慢的变成浅白色。 只是,她依旧不以为然的嚷道: “一起喝点汤而已,哪还能这么认真的考究起来了!不管,今儿这汤,不管哥哥们爱喝不爱喝,反正都已经喝完了,璇玑的心意也算是送到了,这就够了。怎么样哥哥们,明儿一早,璇玑就到这园子里陪小哥哥炼武,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只管问她。表哥你看咋样?” 第37章 海棠朱果 金钟意微微一笑: 这个么,璇玑,你得自己问玉儿,我可做不了主。 他这是,把球踢给自己了? 上官琼猛的呛咳了一声,抬头,对着璇玑的水盈盈的美人妙目,口气不由得松软了许多: “璇玑妹妹客气了。玉儿只不过是暂居在此处,最多只算是个熟客罢了,哪里还有什么作主不作主的?要说,妹妹想来,就只管常来便是了,别人我可不管,有人肯来陪我说话,我是求之不得呢。” “唉呀,小哥哥这是同意了!太好了!谢谢玉儿小哥哥!” 璇玑脸上,顿时绽出了一朵恰到好处的绝美的笑容。 金钟意略略欠身,对着上官琼有些歉意的说道: “这样的话,往后要麻烦玉儿了。璇玑平时活泼爱动,玉儿以后也能有个伴,在这里也不会太闷了。” 这一个两个的,忙了这么半天,难道是在为自己考虑,深怕自己太闷了? 有些意外的盯了璇玑的俏面一眼,上官琼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嗯,好。” 璇玑顿时兴奋了起来: “小哥哥,既这么说,咱们以后就一起练了。我是炼气三级,小哥哥你呢?” 听她这么说,上官琼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简直都快要崩塌了。 练气三级?这个又娇又媚又嗲的美人儿,居然已经是练气三级了,而她,这位昔日的文艺菜鸟,手忙脚乱跌跌撞撞的忙到如今,才堪堪是练气二级好不好?! 闹了半天,原来,自己的新成就,只不过是别人遥远的曾经! 说什么指导不指导的,简直都快要羞死个人了! 上官琼原本平稳的气息,不由得悄悄的乱了几分。 金钟意一挑眉,缓缓开口道: “玉儿起先修炼的功法,与我们这里的稍稍有些不同,所以进步要稍稍慢一点,但短短几日,能有现在的成就,这修炼天赋己经算是不错了。璇玑,你自幼修炼,不是听说早就突破练气三级了么,怎么到现在都还是止步不前了呢?” 眸光一闪,璇玑黯然答道: “表哥不是说了么,修炼一途,天赋很重要。这大都城里,有几个像表哥一样,早早筑基,现在都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呢!璇玑这不是学习来了么!这一次,表哥可不许偏心藏私,有了玉儿,这心里眼里就没有璇玑了,璇玑可是不依的!” 这美人的性子,原来也这么强哦。 小菜鸟竟也引起了美人儿的特别关注了啊。 扫了金钟意一眼,上官琼扭头,只装着在欣赏着窗外的花。 “璇玑啊,既是信不过表哥,那你可以收拾了你的食盒,叫他们送你回去了。” 一旁的金钟意依旧是闲闲的说道。 “啊?不!”璇玑的笑容,又迅速的绽放了开来:“表哥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玉儿小哥哥明明都允了璇玑以后可以每天过来,表哥明明是自己人,怎么又催着人家走呢?璇玑都还没跟玉儿小哥哥说上几句话呢!” 啊?美人儿这是在怨她,没有真心留客吗? 唇角挂着一点微笑,上官琼还是恳恳切切的再三苦留道: “是啊,璇玑,今儿厨房里做了好大一条鱼呢,刚喝了妹妹的汤,怎么样,都要大家一起尝尝,看看我们厨房里的师傅手艺咋样。” 挑衅般的扫了金钟意一眼,璇玑继续笑着柔柔的说道: “小哥哥吩咐的事,璇玑又怎敢不听呢?正巧,璇玑最喜欢吃鱼了。” “我也喜欢。”金钟意安静的说道:“就不知道,那婆子今天备的量多不多?稍后我可要多吃点,不许跟我抢。” “哎呀,表哥,咱们这几个,就你的功夫最高了,咱们即便是想抢,抢得到么?” 璇玑笑得更是无邪了。 捏了捏眉心,上官琼感觉,好像是有些脑壳疼了,很疼,很疼。 …… 遇上璇玑之后,上官琼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一个人的小曰子,想要简简单单的过下去,也是十分的不容易的。 对于璇玑的练气三级,上官琼若说不在意,那绝对是假的。 直到现下,她才仅仅是炼气二级初期而己,离晋升三级,还有很远的距离。 纵然有着脾气好耐心足的教习又如何?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有些差距,是需要自己努力的弥补的。 尤其,是一再的遇到璇玑之后。 尽管从不曾开口明说,可璇玑那种无处不在的优越感,到底还是很伤人自尊的。 让人想不介意都难。 所以一有空,上官琼就默默的躲在屋里,静心修炼。 深吸一口气,上官琼又依着早己背熟了的功法,闭目凝神,潜心修炼。 一股气,堪堪的游走到丹田,正准备下行一个周天的时候,门外,又传来璇玑娇滴滴的语音:“玉儿小哥哥,玉儿小哥哥在吗?” 上官琼吃了一吓,一时间气血翻涌,差点状态不稳。 强制收功,平定气血,上官琼花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勉强的笑着应道: “在的,璇玑妹妹。妺妹请进。” 人影一闪,璇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款款走了进来。 “小哥哥,璇玑给你带了新鲜的海棠朱果,园子里新摘的,小哥哥快点过来尝尝?” 上官琼有些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 自那天鸡汤以后,璇玑常在金钟意过来这边之前,带了新鲜的水果来看她。 像今天的海棠朱果,吃到嘴里,很甜,特别的甜。 可待到金钟意回来,原先所有的感觉,立即就变了味道。 远远的,只要一看到金钟意进园子的身影,璇玑的娇音俏语,一下子就添了许多。 “表哥,快来尝尝这新鲜的朱果,味道可甜了,玉儿哥哥都一下子吃了好多了!” 一旁的上官琼,只能无声的纳闷: 唵,只不过才吃了两三只果子而己,还是人家拖着拉着硬性要求着吃的,怎么就成了吃了好多呢? 数数碟子里果核的数目,也知道其实没那么多呀。 怎么到了别人的嘴里,就成了贪食蛇一样的存在呢? 好端端的玉儿小哥哥,真是这般的不堪吗? 第38章 升级 皱起眉,上官琼把手中正把玩着的一只果子,毫不客气的扔了出去。 什么玩意嘛,又没想要,平白招了这么多的废话,好恶心! “玉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金钟意推开璇玑,温声细语的问道。 还没等到上官琼开口,璇玑又带着一阵阵的香风,细碎碎的跑了过来: “玉儿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想又是染了风寒吧?奇怪呀,玉儿刚刚还好好的呢。喏,就在这边,玉儿小哥哥陪璇玑说话陪璇玑吃东西的。这一会功夫,玉儿小哥哥怎就不舒服了?唉,咱们玉儿小哥哥呀,虽是习武之人,可这身体的底子,确实不是一般的虚呀……” 听她这么说,上官琼感觉,她的脑壳疼得更厉害了。 抬起头,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啊,璇玑。我刚刚挺好的,只是吃了你带的这果子,就虚成这样了。以后妹妹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只要直接带给你表哥就好,我身子虚,受不住,不能吃。” 璇玑又笑了,笑成一朵纯洁的小花: “小哥哥,你这性子好直率好可爱哦,连璇玑都有些喜欢你了。不就是最近修炼没什么进展么,小哥哥自己生气也就算了,怎么又赖上了璇玑的果子呢?表哥,你倒是给评评理!” 金钟意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伸手扯了扯上官琼的衣袖,金钟意也跟着笑问了一句: “是这样么,玉儿?” 看着面前的两张花儿般的笑脸,上官琼突然有了种痛挥老拳的冲动。 这璇玑撒点小谎也就算了,这金教习,居然也在帮腔? 这一个两个的,都在挤兑谁呢?! 考虑到自己的实有战力,上官琼还是沉着脸,慢慢的站了起来: “玉儿不舒服,失陪了。你们二位慢慢玩。” 转身回房,用力的拍上房门,却又听见璇玑在外面娇滴滳的说道: “表哥,这玉儿小哥哥,最近好像火气好大哦。” 倚着房门,火气很大的上官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 裹着锦被缩在床上,听着外面的人声渐歇,四处归于寂静时,上官琼才散着头发,慢慢的爬起身来。 窗外,残月似钩,有些寂寞的挂在亭上角上,默默无言。 那对爱笑的表兄妹终于走了,留下上官琼独自守在房间里,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前世文青的生活经历,让她的性格里,有着很多的偏激多疑与不自信。 这样的性格因子,让她在与别人的正常交往当中,一直都隔着一段距离,让她像是一只刺猬,一只动不动就对别人竖起硬刺的刺猬。 所以她的朋友一直都很少,前世也是,现在依然还是。 跟金钟意认识了这么多天,是他的宽容大度与细心,让她把他当作了朋友,一个可以依靠值得信任的朋友。 所以她才会在身无分文差点要流落街头的时候,接受了他的帮助,住进了他的闲置的院落,并跟着他修习新的功法。 可是,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有时也跟璇玑一样,一样会漠视她的努力,一样会轻视她笑话她。 这样的发现,让她伤心不已。 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一直都是忙忙碌碌过得很充实,也没时间去想些别的什么。 可是,到了此一刻,上官琼才发现,原来,她是如此的想家。 想家里的热腾腾的饭菜。 想家里人无处不在的呵护。 想躺在床上生着病的妺妹。 想曾对着自己失态痛哭的娘亲。 这许许多多,距离她曾经是那么近,可现在又是如此的远。 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找齐所有的药材,一路的飞奔回去。 可是,不行。 药材还没有配齐,诺言还没有兑现。 她的功力,目前还停留在炼气二级。 这么粗浅的功力,独自出门去,没有別人的帮助,显然是不够混的。而她却不想再欠别人的人情。 咬了咬牙,上官琼在心底狂喊道: “石头,石头,破石头!” “主人,歇了这么多天,您似乎并没有改掉易怒易冲动的毛病。” 那道机械声不紧不慢的应道。 “少废话,你快点告诉我,怎样才能快速升级,怎样才能变强!这一天天的,我不想就这么混下去!” 捏紧拳头,上官琼几乎要吼出声来。 可能是感知了上官琼即将暴走的不良情绪,神玉这一次倒是认真作答,没有再逗她。 “主人新换的这套功法,乃是此间秘不外传的家传功法,官方记录上并无记载,适合新手试炼,其实比较的难得。所以,主人修炼时,神玉一直都没有说话。” “所以,我修炼时哪里不对了?” 上官琼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神玉的啰嗦。 “主人别急。根据主人记忆里的功法,神玉简单的给主人划了几条重点。第一阶段,第六小节……” 很难得的,面对着沮丧的上官琼,神玉竟然没有发脾气当机。而是根据上官琼毫不费力熟记下来的功法内容,逐条的开始讲解,划重点。 “主人,传你功法之人的修炼体质与你不同,所以,这修炼的细节,个人的感受,其实是很不同的……” 神玉滔滔不绝的讲着,像极了前世讲得兴起坚持不肯下课的语文老师。 上官琼也终于安静了下来,盘坐在地,开始屏心静气的修行。 都说,纸上读来终觉浅。 经过万能的神玉分析师再三细致的分析之后,上官琼觉得,那些以前不甚了了的地方,终于变得通俗易懂了许多。 上官琼依言静坐,忽有身如虚俘虚无,或身立宇宙或置身维谷,或高大伟岸如山岳恃立,或身在谷壶细小无存,或四肢五官移位,八荒六合难辩,或寂照中,目前如宇宙星空电闪一现而灭透彻心底,等等一切,皆不理,只知一意静守。 静中万念俱消,一灵独现,性光一绺,自然下潜,如电闪决破鸿蒙,似昊日洞澈重暗,北冥极渊,海底生烟,天火引发地火,光芒浩然席卷!轰然一声,物我两忘,只有光圈层层八极弥漫。 良久,上官琼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她知道,她终于升到练气三级了。 第39章 听风 刚想要起身歇歇,神玉突然又开口阻止到: “主人,好不容易念着心经进入顿悟,顺利升了一小级,实己经是很难得了。长夜漫漫,时间还早,主人何不再多修炼一会,说不定稍后会有大惊喜?” 上官琼有些愕然。 神玉这意思是在说,继续的顿悟下去,她还有升级的可能? 想想璇玑谈起她始终止步于炼气三级的那种便秘般的表情,上官琼一咬牙: 拚了! 升四级的主要要点在于…… 凝神冥思默想中,神玉又给上官琼开起了小灶。 都说,一枝通,百枝摇。 在稍后不长的一段时间里,上官琼居然又悄悄的突破到炼气四级,炼气五级! 只不过,突破到五级之后,无论上官琼怎样的努力感悟,她的修炼似乎也到达了瓶颈期,再无半点进益了。 就连一贯的博闻广记无所不知的神玉老师,也明确表示出了它的遗憾: 主人,就目前而言,您也只能达到这个修炼高度了。足够高的修炼境界,需要足够强大的神识与之匹配,否则,对修炼者本身,将会是一种灾难。主人的心志,目前还不够强大,不可以贪功冒进,强行修炼。 上官琼笑了笑,表示理解。 神玉的意思,大概是类似于前世常看到的那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意思就是这人即使是升官了发财了,但本身的德行不够好的话,将来也很容易惹出这样那样的祸事的。 从本质上来说,上官琼苦心修炼,想获得的只是一种可以自保足以谋生的能力,并不曾奢望能武功盖世独步天下。 所以,她不想贪心太多。 “神玉,这炼气五级,出去后遇上差不多的劫匪之流,你觉得能够自保吗?” 默默的收功,起身,上官琼又在识海里悄悄的问道。 “严格的说,主人现下拥有的功力,能敌军中的百夫长。” 军中的百夫长? 那也是不小的武力存在了。 就她的那种不肯轻易去惹事的性子,有这样的武力值,在外面,大概也够用了吧? 上官琼扯开唇,无声的笑了笑。 …… 临走前,上官琼又回头,环视了一下这间她住了十来天的屋子。 所有的东西都叠放整齐,放回原来的地方了。 金钟意给她拿来的换洗衣衫,她也原封不动的放在原来的地方。 想想这些天的吃穿用度,她还是褪下腕间的镯子,悄悄的放在衣服上面。 这镯子,想是原主的娘给她戴上的吧? 很可惜,到了她这个败家子手里,除了那一袋金叶子,就连这个,也很快就都花完了。 有些自嘲的一笑,上官琼还是转过身去,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是时间该走了。 本就不属于这里。 本就没打算在此地停留。 一直的漠视别人的纠结,在别人的空间里强留,那样的事,她实实在在的做不出。也实不屑为之。 是是非非,何必要多说。 还是孤身拂衣去,留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独自走在黄昏的街上,上官琼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对于别人对她的好意相助,她自然是万分感激的,也很想很想好好的报答人家。 唯一可惜的是,她所有的资金,都用来买那个海之角了。眼下,她好像并没有可以随便支配的银钱。 即便是想还人家的人情,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顶顶糟糕的是,除了没钱去了结一些人情债以外,她好像,连吃饭住宿的钱都没有了。 这样的情况,让她再也轻松不起来。 而且脑壳疼,很疼,很疼。 “主人,你其实用不着发愁的。” 可能是感知到了上官琼的不良情绪,第一次的,神玉大爷居然主动的开了口。 “你倒是说得轻松。”上官琼没好气的应道:“这跑都跑出来了,可身边没有银子使,又该怎么破?你不会出主意,让我去搬砖扛包挣生活费吧?那样的活我一时半会倒也能顶住,可时间长了,终归是吃不消的,我不认为我能坚持得下来。” “主人,你完全用不着那么辛苦的。”神玉大爷又慢吞吞的应道:“你已经是炼气五级了,系统已经帮你解锁了一项新技能——听风。” 听风? 且听风吟? 那又是什么样的一项技能?又有着什么用处? 上官琼茫茫然的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懂。 “听风,意思就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听清楚这世界上最细微的声音。” 神玉很耐心的解释道。 听清楚最细微的声音? 上官琼小心的试了一下。 果然,在集中精力之后,整个安安静静的街道,在上官琼的耳中,一下子变得非常嘈杂了起来。 远远的,有慈母呼儿回家吃饭的声音。 有恶犬狂吠的声音。 有勾栏女子打情骂俏的声音。 有深院中厨娘炒菜的声音。 更离谱的,是上官琼居然听到了远处赌馆里哗哗啦啦的抹骨牌的声音。 眼睛一亮,上官琼终于和道了,该去哪里去挣她的第一桶金了。 刻意的拉低帽檐,又抹了点黄泥在脸上,上官琼低头走进了那家赌馆,手心里,紧紧的捏住了一枚铜钱。 刚刚往这边走的时候,上官琼遇到了一名神色恍惚的醉汉。一名刚刚在赌坊里狂输了许多的醉汉。 这醉汉可能是输钱后一气灌下去许多酒,一面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嘴里还不停的嘟囔道: 妈拉个巴子的,今儿点子怎么这么背啊,老子又输了恁么多…… 那个摇骰子的老娘们,今儿肯定是在抽老千了,不然,老子怎么把把都不中啊…… 娘的,老子以后再不来赌了,有钱宁可全扔了,也绝对不赌了! 恨恨的说着,他往地上扔了个小东西,一路哼唱着哭骂着,慢慢的走远了。 上官琼从巷子的拐角阴影处,慢慢的走了出来。 俯下身子,她从地上轻轻的捡起了一个小东西,对着亮光处细看了一下。 那是一枚铜钱。 一枚散着酒气汗臭还沾着一点泥污的铜钱。 自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上官琼把这枚铜钱细细的擦了又擦,擦得十分的干净。 第40章 青云赌坊 混在大都这么多天,上官琼早己对整个大都城里的布局架构掌握得烂熟。 她甚至用不着开启她的听风新技能,便能够熟门熟路的往赌坊那边走去。 暮色里的青云赌坊,门口人来人往的,人气不是一般的旺。 刚吃过晚饭的大都人,尽抛了白日里所有的压抑和疲惫,各自都笑容满面神采奕奕的开启了他们五彩缤纷的夜生活。 这青云赌坊的装修不错,出入门槛倒不是很高,寻常百姓,没事时也都爱到这边玩上几把,找找乐子。 所以,青衣小帽扮作一个小后生的上官琼,走在人群里,并不扎眼。 这赌坊里头,人气还要更旺一些。那些赶来碰碰运气的赌客们大都三五成群,各自为战。 看都没看那些聚在一角抹骨牌的人,上官琼径直往人群聚拢最多的地方走去。 手中并无多少赌资,她自然知道,跟这些资深赌徒们苦熬不起,她眼下最需要的,乃是速战速决。 在人群中硬生生的挤出一条窄路,上官琼在一张赌桌前站定身子,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级别晋升之后,上官琼感觉,她的行动敏捷了不少,就连手脚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也增添了不少。 所以她才能在密密的人群中游鱼般的挤来挤去。 唯一让她不爽的是,这人群中的空气实在是太过污浊了,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种浓浓的的烟草味,劣质的酒味,以及那些激动的人们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六识己经变得相当敏锐的上官琼,感觉到十分的难以忍受。 只不过,转脸看见桌前那位搖骰子的荷官之后,上官琼只觉得眼前一亮呼吸也顿时变得顺畅了许多。 那位荷官,年纪约莫有十七八岁,肌肤雪白,美眸凝碧,秀发淡黄似金,身材苗条衣饰精致华美,站在那边,即便是不动声色亦是风情万种,居然是一名原汁原味气质非凡的歪果仁! 卧操,这赌坊里头,居然也请外教?就像前世那些喜欢请外教充门面的培训机构一般? 上官琼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像是习惯了四周赌客们的火辣凝视一般,那年轻漂亮的荷官摇好骰子抬起头,很是镇定的开口说道: “各位客官,骰子已经摇好,请各位赶紧下注,买定离手咯!” 她的声线性感撩人,居然还是很正统的大都口音。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阵的低声讨论之声: “老哥,你说这洋妞,这一回是开大还是开小呢?” “应该是开大吧,都已经开出五个小了!” “这可说不准,这洋妞邪门得很,接连十个小都曾经开过!” “谁晓得呢,碰碰运气吧,咱先押大一回……” 各式各样的讨论声中,叮叮当当往桌子上扔钱的声音,亦是不绝于耳。 抿了抿唇,上官琼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话说,这手头上的赌资是如此的稀缺,仅仅只是一枚铜钱而己,不看准了,可不能轻易的输了。 眨眼间开盅验视,人群中,又爆出一阵阵的议论声。 “又是小啊,怎么又是小,今儿都连着开了六个小了!” “老哥,你的话,看起来不怎么灵验啊!” “谁让你问我了,带着我也跟着输了,不赌了,晦气晦气!” 全场之上,只有少数几个人,搂着赢来的一大堆铜钱,也不说话,在那边呵呵傻笑。 那荷官全不动声色,捧起骰盅又是一通猛摇。 “各位客官,赶紧下注,买定离手咯!” 熟练的吆喝声中,一大波的银钱又扔到了桌上。 俄顷,一大波的叹息声又起。 如此再三之后,可能是输的次数太多了,聚在这桌上赌钱的人,悄悄的走掉了好多。 整个桌周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就连那摇骰子的声音,也似乎变得响亮清脆了许多。 上官琼微微一笑,把手里唯一的一枚铜钱,轻轻压在小的一边。 俄顷,聒噪声又起。 “小小小,居然又开了一个小!今晚可真够邪门的了,连着十把,开的都是小!就不能换作是大么?气死爷了!” 一个粗壮的嗓门,在人群中大声的嚷道。 上官琼微微一笑,把荷官推给自己的刚赢的铜钱,一个一个的,很是小心的收好。 各位客官,赶紧下注,买定离手! 熟悉的??喝声又起。 上官琼数了手头一半的铜钱,全都压到大的一边。 “哎呀,这回换了,怎么又变成大了,唉,又输了,真他妈倒霉……” 人群中,又是传来一阵阵的悲鸣。 几把下来,上官琼的面前,己经赢了一大摞的钱钱了。钱堆之高,惹得那冷淡高傲的洋妞荷官,也朝着她这边多看了几眼。 早有机灵的赌客,看出了她这边的良好形势: “这个小哥,赌钱倒是有几分灵气。不管了,今儿赌大赌小,咱们就全跟在他后面了!” 此言一出,众赌客皆是附和。 看着四周那些热切的眼神,上官琼心底默默苦笑了一回: 看情形,声势己经闹大了,为免树敌,此桌怕是不能久待。 侧耳倾听了一回,上官琼一咬牙,把面前所有的铜钱,都压到小的一边。 身后的赌客们又是一阵激动的议论: “小哥压小了,咱们也跟着,一起压小!” “对的对的,今天还是中小的次数多!” “兄弟们,跟上啊!” 哗啦啦的,一大群人,都跟在上官琼后面统统的压小。 美女荷官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右手在骰盅边轻点了一下,她又熟练的喊了一声: “买定离手,各位请下注咯!” 上官琼身后的众赌客,早己急不可耐的吵嚷道: “啰嗦什么,赶紧开呀!” “开开开,小小小!” 眉头微微的一皱,上官琼看了看那位西洋美人儿荷官,也没有吱声。 只是将一直垂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在赌桌的背面,也轻轻的敲了一下。 一只雪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揭开那只骰盅。 看了看骰盅里的点数,整张赌桌边的人,顿时都轰然大叫大喊了起来。 第41章 赶紧的跑 “九点,小!” “哈哈哈,小哥果然点子正,跟他后面,居然又压中了!” “赢了赢了!” 围着的人群里,爆出一大片的喝釆声叫好声。 那美女荷官顿了顿,朝上官琼的方向,冷冷的瞥了一眼。 哈哈一笑之后,上官琼收拾好自己赢来的银钱,飞快的钻出了人群。 见好就收,赚点盘缠就好。 她可不想在这里,给自己添上新的麻烦。 一大堆的铜钱,塞在袖囊中又多又重,认真携带起来,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拐了一个弯,上官琼就到这赌坊的柜面上,统统的兑换成银子。掌柜的低头数了老半天,再拿算盘一通叠加,在柜台里好一阵翻找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兑了两小碇碎银出来。 捏着那两小碇碎银,上官琼又是一通苦笑。 这么看起来,那位出手就塞给她一小包金叶子的上官夫人,待她,也实在是太过宠溺太过豪奢了。 今儿她单凭着小本领听了半天,也只不过挣了两块小碎银啊。 难怪某人会对她挥金如土的行为一再的说道。 刚想出门,上官琼眼睛一瞥之下,又飞快的隐入赌坊的一处角落之中,不再吭气。 明亮的灯光之下,一对熟悉的人影,肩并肩很是亲密的一起进了赌坊。 那男的锦衣华服,眉宇间满是焦虑。 他的身侧,那位绝色丽人正不停的说着什么。 开启了听风技能,上官琼自然能够听到所有她想听清的一切。 那个叫做璇玑的绝色佳人,正娇音软语的不断开解着她的表哥 “表哥,玉儿修炼的功力不够,没有武力凭仗,他一定不会走远的。璇玑觉得,他只不过是像小孩子一样赌气,故意藏起来不让咱们找到而己。过几天,他混不下去了,也自然会回来的。” “表哥,玉儿那家伙,到底是男是女呀?若是男的,他又怎能如此的小心眼呢?怎能就看不见别人的好,只盯着别人的不是呢?若是女的,她又装着男的穿着男人的衣服哄咱们做什么?” “表哥,这个玉儿,到底是什么人啊?表哥怎么就如此上心了!” “你懂什么!”金钟意低声斥道:“什么事到了有些人嘴里,统统都变了一个味!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乱打听!玉儿她身边没带盘缠,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你别再唠叨了,赶紧的,这赌坊各处帮着找找!找不着,你就别来见我!” 纤腰一扭,璇玑似乎很不开心的走开了。 趁没人注意,上官琼又往门边挪了挪。 眼见着金钟意径直走到柜台那边,对着那位给她换钱钱的谨慎的老掌柜,比比划划的形容着她的形貌,上官琼心里不由得大急:再不走,可就要露馅了! 情急智生,上官琼伸手摘下头上的青色小帽,露出一头如云秀发,举袖擦了擦脸上的泥迹,直接的紧跟在一名赌客后面,大摇大摆的出了赌坊。 出门之际,上官琼忍不住的又回看了一眼。 美丽的璇玑,依旧像一条柔软的水草,在赌坊里四处飘摇。 金钟意还倚在柜台边,跟那老掌柜谈得正欢。 “谢谢你们的关心,再会了您嘞!” 在心底里默念了一声,上官琼脚步轻快的飞快拐进了一条窄巷。 …… 在赌坊里混了这么久,乍一出门,上官琼这才发现,赌坊外的大都,早己经是暮色深沉。 虽说早己熟悉了大都城里的大街小巷,可真的一个人走在那条窄巷子里时,上官琼这才发现,她似乎已经是无处可去。 驿馆的费用太贵了,只有两块碎银的她,肯定是消费不起了。 金钟意的园子环境倒是不错,可是,她压根不想再回去跟那只孔雀争地盘。 不善交际的她,在这陌生的大都城内,又没有交情过硬的朋友可以投靠。 难道,她也要像前世的那些流浪汉一样,直接的住桥洞或者是露宿街头? 伸手捏了捏袖中的两块碎银,她很努力的安慰自己道: 总不至于如此吧。总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再不济,明儿还可以另换一间赌坊,再凭着自己的新技能,继续的大杀四方吧。 即便是发不了财,维持日常一点花销的银子,总还应该有的。 这么想着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这是预备着去哪呢?来,跟大爷回家,大爷保管你吃好喝好睡好,想要什么有什么!” 贱贱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一只肥肥的粗手,就已经向着上官琼的香肩拍了过来。 听到他这一大堆的污言秽语,上官琼早己经是勃然大怒。 眼见着那只肥手冲着自己拍来,上官琼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抽出她的护身短刀,朝着那人狠劈了过去。 短刀挟怒而发,刀光快若电闪,劲气直逼那家伙的面门。 “哟,路上碰到的个小娘们,居然也有两把刷子?” 那贼人飞快的后退了几步之后,很有些讶异的说道。 在上官琼第二刀砍来之前,他将手指按在唇上,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约莫有十来个蒙面黑衣人,从墙角处屋顶上,甚至是窗棂边,静悄悄的冒了出来。 看着他们渐渐合围过来的架势,上官琼心知有些不妙。 神玉说,以她现今的武力值,至少可敌一个百夫长。 可要是数十个暗劲来攻,战力可远不止一个百夫长了。 这完全没有把握的仗,她可不肯乱打。 打不过,就只能是跑了。 主意一定,上官琼先是朝着那群人毫不留情的狠劈出几刀,趁着刀锋的劲气还没有完全的散去,她立刻的车转过身子,朝着离她最近的一条小巷飞速的奔去。 辛苦修炼了这么久,上官琼很是欣慰于她的腿力见涨。 至少,可以把那一堆乱作一团的黑衣人暂时的甩到身后了。 哪怕,那些难听的怒骂声,刺耳的拔刀声,一声声的,都像响在她的耳边。 此一刻,上官琼的心底,就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既然打又打不过他们,那就跑,赶紧的跑! 第42章 琳达 事实证明,当你专注于某件事时,常会有超常态的水平发挥。 体现在上官琼逃跑这件事上,就有了很好的实证。 以超高速领先一大截的上官琼,跑到一条小巷的尽头时,就微微的有些傻了。 这条巷子的尽头,竟然是没有路。有的,只是一条不算很高的矮墙。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呼喝声以及长刀挥动时那种尖锐的嘶鸣声,上官琼情急之下,干脆一气跳上院墙,飞快的翻入院中。 倚在那段矮墙角落里,听那帮人恶声恶气的呼啸而来,四处搜寻无果后,又呼呼喝喝的纷沓而去时,上官琼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只不过是在街上走了一走而己,竟然能引出这么一大帮子追兵出来,上官琼对于自己最近这些日子的衰运,实实在在的恼火不已。 恼火归恼火,问题总比情绪多。 喘息未定的上官琼,很快就发现,她好像是饿了,而且是很饿很饿。 世人慌慌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种惆怅。 摸了摸?间的两块碎银,上官琼振作了一下精神,离开矮墙,往这户人家庭院中走去。 这处庭院不大,乃是这户人家的一个小小的后花园。 所以,上官琼没走几步,就到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前。 推开门进去,屋子里点着油灯,四处寂静一片,好像并没有人。 只是在屋子中间的小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烤得焦黄的面包,洁白的牛奶,还有一小碟煎好的牛排。 闻着那些面包牛排的香味,上官琼感觉自己更饿了。 顾不得再想别的什么了,上官琼抓过几片面包,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几片面包下肚,感觉有点渴,上官琼也不客气,端过一杯牛奶,一气喝下了半杯。 吃得正欢时,冷不防,背后有一道劲风突袭而来。 虽在狂吃海喝,但上官琼的六识依旧很灵敏。 骤闻风来,上官琼飞快的一侧身,顺势敏捷的转过身来。 这才发现,屋门处,站着一位金发碧眼雪肤花肌的美女,正瞪着她,气冲冲的骂道: “小贼,敢偷吃本姑娘的晚餐,姑奶奶跟你拼了!” “啪”的一声,刚刚袭击她的暗器落地,上官琼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只暗器,原来只不过是一只做工考究的女士坤包。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金发女子又像见鬼了一般失声叫道: “原来是你,你就是刚刚在赌坊偷鸡的那个小贼!来……” 深怕她胡乱吵嚷把动静搞大,上官琼赶紧的上前一步,一把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吵!吃掉的面包,我会付钱给你,刚刚在赌坊,明明是你做手脚在前,我那是不得己为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懂?” 上官琼苦口婆心的再三解说着,掌间的金发美人儿神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用眼神示意上官琼把手拿开。 上官琼犹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把手拿开,你可不能乱嚷哦,你要是胡来,说不得的,到时候我也只能采用应急预案了……” 看那美人儿频频点头,上官琼这才缓缓的移开了手。 “琳达,出什么事了吗?” 外间,有个男子的声音高声的问道。 “没,没什么事的,爹地。” 很是柔顺的应了一声,琳达又狠狠的剜了上官琼一眼,脸蛋微微的有些红了: “说吧,坏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有那么一瞬,上官琼有种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的感觉。 琳达这位西洋美人儿,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她的铁杆粉丝之一,一路撩妹撩到她的香闺来了吧?天晓得,她其实只不过是一只眼迷离的逃难的雌兔啊。 只不过,感觉,这位美女荷官对她的印象应该还算不错吧? 想了又想,上官琼还是伸手摘下了她刚刚戴上的青色小帽。 如瀑的黑色秀发一下子倾泻了下来,似一条长长的丝绒披风,尽数的披在她的后背上。 举袖再三擦了擦脸上的污渍,上官琼深信,只要不是眼瞎,不管是谁,都应该能看得出她的真实性别。 琳达的脸又一次红了,爆红。 只不过,这一次开口,她的语气却变得温柔了许多。 “小妹妹,你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可以帮你什么?” 帮我什么? 只要不把我当作入室抢劫的贼人,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自袖中摸出一块碎银,上官琼恳切说道: “琳达姐姐,我付你银子,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一宿吗?另外,我还想买几套换洗衣服。” 看都没看那银子,琳达伸手抚了抚上官琼的脸颊,轻声嘟哝道: “多好看的女孩子,真的是我见犹怜呢。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到了琳达姐姐这里,你就是安全的了。另外,千万不要给琳达姐姐提什么银子,琳达姐姐挣的银子,可比你这小家伙多多了。在琳达这里,银子实在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先把你的银子收起来吧,小妺妹,你挣钱的方法尽管不错,但确实也太慢了。想住姐姐这里就住下吧,对了,你吃饱了没有?要不要洗个澡?” 很是温暖的话语,从琳达这个西洋美人儿嘴里说出,让上官琼很是感动。 自误入此间之后,除了金钟意,琳达是第二个给她温暖给她包容给她善意的陌生人了。 心底里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么急着独自离开,并不是因为讨厌金钟意,而是因为,自己只是不想继续的忍受来自璇玑的种种恶意罢了。 这么想着,上官琼抬头,对上了琳达满是关切的眼,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姐姐,我想去洗个澡,可以吗?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感觉每根头发丝里面都有灰尘了。” “可不是该去洗个热水澡么。”琳达伸手,在上官琼脑袋上轻敲了一记,叹息着说道:“长得这么清秀的个小女孩,不知道好好的在家呆着,扮个假小子,只管的在外面疯什么额,不应该啊。” 第43章 一路向北 拎着浴袍的裙摆,上官琼很不自在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怪不得人们都说,西人骨架宽大,所穿衣服,都要比一般的东方人宽大许多。 这琳达看上去高挑纤细苗条,只是,她的浴袍穿在上官琼身上,却是显得又宽又大又长。 看着她拖拖拽拽行动不便的样子,琳达不由得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小家伙,瞧你生得粉粉嫩嫩细细小小的,挺养眼的一个小人儿啊,按道理说,在家里应该很受宠啊,怎么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上官琼微微低头,眼底掠过一阵黯然。 从年龄来说,这原主的壳子,的确要比原先的她要细瘦了好多。看上去的确要娇小一些。 在家里,原主的爹娘待她,实在是好得没有话说。 即便是在这陌生的大都城里,她遇到的,大都也是些豪爽宽厚的人。 落到现在这样,的的确确都是她自己自找的,也实在是怨不了谁谁的。 只是,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她又该怎样才能全说得清楚? 只能笑着反问了一句: “那么你呢,姐姐?姐姐如此绝色,怎么会漂洋过海过来这边?而且,姐姐汉语说得如此的出色?” “这有什么出奇的。”琳达笑道:“我家祖父在这里开赌坊开了好多年了,他的生意一直不错,在这里也挣下了不少产业。我们家里的孩子,成年后,都要去产业里做工帮忙的。我娘,就是你们汉人。我从小就在这里出生,只是从祖父嘴里听说过他的老家的样子。这里的生活环境很好,我们打算一直的住在这里。而且,除了头发的颜色,以及一些饮食习惯之类的不同,我并没有认为,我跟你们有什么不同。” 这么说起来,这金发美人才是本地土著,反倒是自己,才是真正的外来人员啰? 上官琼不由得失声而笑,对于独孤丞相勤勉政事引八方人士集居此间的政绩,不由得深深佩服不己! 人家待自己坦城,上官琼也不好意思处处藏着掖着。 只能含混应道: “姐姐,我叫李琼,原本是跟着家里的商队一起出来的,半路上出了点事,不小心跟他们走散了。只因我在别处有个要紧的事情要办,等办完了,自然就自己回家了。” 对她的简单陈述,琳达显然是很不满意。 “上帝啊,你的家人,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你么?”琳达有些夸张的问道:“你看上去这么小,而且,还是个女孩。再怎么样,他们都该找找你,陪着你的。” 想想爹娘的种种贴心照顾,上官琼还是摇了摇头,断然否定道: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两个,待我很好的,无微不至那种。” “哦,这样啊。” 琳达看向上官琼的眼神里,有了一丝顿悟,一点怜悯。 “那我知道了,李琼妹妹。有时候,你是不是稍稍任性了一点呢?谁能无错,对自己的家人,要多一点宽容,多一点感恩。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她是不是又把自己,当做一个叛逆的逃家的小孩了?或者,是一只迷了路的羔羊? 很想为自己辨解几句,可是,想了想,上官琼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穿着男式西洋长胞,缠里厚厚的包头巾,倚坐在商队马车车厢里的上官琼,有那么一刻,感觉整个人都是晕的,如在梦中。 不得不说,琳达是个很好的朋友,善良得像天使一般的朋友。 一开始,她尽力的挽留上官琼在她家多住几天,缓缓劲,定定神。可是,早打定主意了的上官琼又哪里肯!拗不过上官琼,琳达又拿出些银子塞给她,让她做这一路的盘缠。 一把推开那银子,上官琼笑道: “姐姐不肯收我的住宿银子,我己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再要姐姐给的盘缠,那不是让妹妹太没脸了么。姐姐放心,妹妹在外面,一定不会缺盘缠使费的。真要没钱,妹妹再寻个赌坊,好好的赌上几把,赢点零花钱,应该还是可以的。” 琳达佯怒,顿足笑骂道: “妹妹这样子,跟直接白拿这些银子又有什么区别?要知道,由大都一路向北,这官道旁的赌坊,十有八九都是祖父置下的产业。妹妹如今正缺钱,只管把这些都拿过去用,将来手头宽裕了,再还给姐姐便是了。可千万别再去为难惊吓那些赌坊里的伙计了。” 上官琼一听,也觉得有理,呵呵一笑之后,终于还是收下了那一小包的银子。 问清楚上官琼的出行方向之后,琳达先是给上官琼送来几套她弟弟穿的衣服,顺带的,还给上官琼找了个同方向的商队,好暂时的免了她的奔波之苦。 那商队,跟她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经由琳达特别关照之后,整个商队的人,对上官琼都非常的客气。 仰躺在车厢里,上官琼不由得又感慨了一回。 这才坚信,原来,人跟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很需要缘份的。 若是对了,哪怕只需要看那么一眼,便可以为另一个人处心积虑,披肝沥胆。 若是不对,哪怕是口吐莲花天花乱坠,抑或是花团锦簇处处都好,却也总走不到一处去,怎么靠,都靠不拢。是谓无缘。 跟着车队走出了很远,上官琼还在想琳达临别时,再三叮嘱她的话。 她说:好妹妹,千万别走太远了,办完事,要记得早点回家。 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那种爱闹别扭不肯回家的不良少女吧?所以才这么反复的劝说再三的叮嘱。 只不过,天晓得,上官琼有多不喜欢就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漂着。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在家舒舒服服的呆着?! 谁愿意就这么守在这窄窄的马车厢里,颠来晃去的受这份洋罪?! 总不过,是想着尽快的收集齐药材,好回家为阿笙解毒。 想着沉睡着的阿笙,上官琼不免的又有些焦躁了起来: 神玉啊,你那天开出的古怪方子,又该到哪里寻齐这些药材呢?昨儿问你找药的大致方向,你只说在北方。 这坐着商队的马车一路向北,究竟到哪里才算是到了呢? 第44章 伽叶城 好半天,神玉才呐呐答道: “主人,神玉只能大致感觉到那些药材的气机,具体方位,是需要主人慢慢的去寻的。找到找不到,也要凭着几分运气。很抱歉,神玉也不是万能的。” 是啊,要真有万能这回事,那么,这世上有好多人岂不是可以躺赚躺赢,还要劳心劳力的在世间辛苦奔忙做什么。 能帮着给个大致的方向,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想着,上官琼觉得,她其实并没有理由去埋怨谁谁的。 趁着坐车无聊,上官琼又悄悄的修炼了一会炼气功夫。 说实在的,她对这个时空里的功法架构,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先有着上官将军给的玉女伽罗心经,上官琼独自修炼了好久,却不曾得到什么进益。反倒是后来金钟意拿来的一套功法,她修练得十分的顺畅。有神玉这个神助功不停的给她开小灶划重点,她居然稀里糊涂的接连突破了好几级。这要放在前世,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级别虽说是突破了,也感觉到体内有了明显的真气流淌了,可是,上官琼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神识修为,却没有能跟上。体现在具体的战力上,在遭遇同样的攻击时,她可能要比同等修为要弱了好多。 在修为上,缺少积累,只是一味照抄别人的经验,一味求快求突破,有点像是拨苗助长,显然也是不行的。 所以,此后的几天里,上官琼一直注重的,是对前段功法的理解圆融,以及对于自己神识的不停锻炼。 几天下来,上官琼满意的发现,她的境界,好像稳固了许多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勃勃的生气。而且,除了拥有听风的技能之外,她的五感六识,也比以前增强了许多。有时侯,嫌整个车队行走的声音太嘈杂太吵,她甚至要强行关闭六识,才能勉强的休息一会。 整个车队越往北走,雪下得越大,路也越来越不好走了起来。 整个车队的前行速度,也比以前变慢了许多。有时候,走上整整的一天,也不过是走了一二十公里的样子。 整天躲在车厢里修炼的上官琼,也感觉有些坐不住了。 连续修炼了好几天,上官琼感觉,她的神识修为的进益,开始变得越来越缓慢了。 冰寒的天气,窄小的车厢,再加上缓慢的行进速度,无一不让她感到无比的憋屈。 这一天,她干脆裹好头巾,套好厚厚的棉袍,坐在车辕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那位老掌柜的聊天。 老掌柜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很是健谈。 一看见上官琼自东厢里钻出来,他老人家倒是先大声招呼道: “小哥,这么冷的天,你不在车里面躲着,怎么就出来了?小心冻坏了身子!” 上官琼抬头,看着老人眉上凝着的白霜,也大声应道: “大爷,我身子骨其实是挺结实的,一点都不冷的。只是大爷,你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走货,身体够硬朗的呀。您老人家是练家子,以前练过功夫?” 老掌柜爽朗一笑:“练是练过几天的,可惜天分不够,终究是没有练成。这功夫谈不上,最多会几招三脚猫罢咧。只不过,托老天爷的福,我如今的身体还好,还能够四处走走。” 细细感应了一下,这老掌柜的心率气机正常,上官琼确定,老人家并没有撒谎。 “大爷,你们这个车队,又预备去哪里呀?” 上官琼状似无心的又多问了一句。 瞥了上官琼一眼,老掌柜的又呵呵笑道: “小哥,你是琳达的朋友,临行前,她再三再四的叮嘱我们好好照顾你,所以,这次的行程,我老头子也不瞒你。我们这次呀,带了这么多货物,预备要去最北面的伽叶城。到那边卸了货,预备再拉一趟长毛子手上的硬货回来。” “伽叶城?”上官琼喃喃的念叨了一遍:“大爷,这处地方,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伽叶城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老掌柜的抽了一口旱烟,悠悠的说道:“但凡我们大都城里走货的,没有谁没到过伽叶城。它是咱们中土的最北面的一个城市,居住在伽叶城里的人,一半是咱中土人,还有一半,就是俄罗斯人和西域人。他们不停的各个地域的人做生意,忙着买进卖出的,什么生意都做,个个都富得流油哇。” “什么生意都做?” 上官琼脑子里灵光一现,瞬间兴奋了起来: “大爷,这伽叶城里,可有卖药材的?” “卖药材的?当然有哇!” 吸了几口旱烟之后,老掌柜的来了兴致,变得越发的滔滔不绝了起来。 “要说,这伽叶城里的药材呀,比这天底下仼一个地方的药材都要好,都要齐全。因为这伽叶城紧挨着白山,白山的灵壁上,长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白山上的采药人,只要肯吃苦,都能采到好药,个个都是隐形的富豪,进一趟山,只要能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个个能发点财的。这天材地宝,各色草药,在这伽叶城里面,只要有银子,基本上都能买到。这一阵子,去伽叶城买药材的人特别多,小哥你问起这个,莫非也是为了那件事?” “哦,什么事,大爷?” 听老掌柜的说了半天,上官琼也跟着来了兴致。 “什么事,娶老婆的大事呗。小哥,你在这么冷的天里一路坐车向北,还向我老头子打听买药材的事,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传言?” “这怎么说,老大爷?” 上官琼又跟着追问了一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小哥。”老掌柜的笑呵呵的说道:“传说,这南面的上官将军府,可是个有大福气大气运的人家。这上官将军的四个女儿,个个都是天生凤命,谁要是娶回去呀,将来都是要当皇后的,是一等一的天生旺夫命啊。可惜,这上官将军的小女儿,如今生了罕见的怪病,需要几种特别的药材才能够治好。” 第45章 中途遇伏 “所以,这些人都去伽叶城帮上官将军买药?” 上官琼笑问道。 “可不是么。”老掌柜的笑咪咪的答道:“人家上官将军可是当众说了,谁能买到药材治好他小女儿的怪病,就答应把小女儿嫁给他。小哥,你想想,上官家的女儿个个都美若天仙不说,娶了上官家的女儿等于将来就有可能做一国之国君啊,这满天下的少年人,谁还能够不动心?还不一个个的,争着抢着要去买那几种药材?!” “可要万一,他们要的药材,这珈叶城没有呢?” 上官琼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也不要紧,只要给足银钱,雇人去白山上去采呀!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世上,哪有银子淘换不来的物件?” 上官琼又是一阵默然。 要论起银钱,上官府其实并不缺钱。 假如,什么东西都可以拿银钱轻易买到的话,家里那位便宜老爹,又何必在全天下人面前不惜一切代价悬赏? 这老掌柜的想法,未免太过乐观了一些。 看她皱眉不语,老掌柜的又开口笑问道: “怎么了,小哥?是不是担心买药难度大,将来娶不到上官府里的有前途的漂亮小姐?别担心,什么事都要好好的的试试,多些追求,总是有希望的。” 伸手摸了摸自家瘦削的脸,上官琼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自己的事,从来都是自己最明白的。 就眼下这个情况,自己有沒有前途是不知道的,但若是单论漂亮,自己肯定是比不上璇玑的,更别提那位才色俱备的琳达姐姐了。 怎么才能对这位老人家说明白,她其实并不是传统中的什么勇敢的追求者,而只不过是那个大型悬赏的赏格? 那个没有多少自主意识的赏格。 …… 万千思绪,盈于胸臆,上官琼忍不住的浅叹了一声。 叹息声未了,上官琼突然听到了一种很是奇怪的“簌簌”的声音。 不同于马嘶,不同于人语,不同于马车车辙辗压过深深积雪的“吱呀”声。 只是那种轻轻的的“簌簌”,像阵风掠过积满雪的松林,又像许多人自积雪中立起,振衣抖落身上雪花的声音。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上官琼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好像是有埋伏?他们这一行车队,走进别人的埋伏圈里去了?! 很是震惊的看向身边的老掌柜,却见老掌柜的敲了敲手上的烟锅袋子,很是豪迈的朗声笑道: “咱们家的车队,行走此间多年,各位朋友也下得了手,就不怕手伸得太长了,让人剁了爪子吗?!” “手伸得长不长,总要试过才知道。这么些年了,老掌柜的脾气好像更刚了呀!” 一株大树后面,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回答。 “既是要试,老朽岂能不奉陪到底?!”老掌柜的答得极为铿锵:“孩儿们,结阵!” “是!” 很响亮的一声应答后,一个个身着劲装的伙计,左手持盾,右手执刀,各按队形,纷纷的挡在了几辆大车的车前。 一阵桀桀的尖笑之后,前面的树丛边上转出了一个人。 上官琼定睛细瞧,见此人穿着一套黑色劲装,身形高大魁梧,头发花白,脸上还戴了一只靛面獠牙的鬼差面具。 站在那边,此人给人的感觉是阴森冰寒的,像一只恶鬼,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老掌柜的倒是意定神闲,丝毫不为之所动。伸出个烟袋锅子遥遥的一指,他心平气和的开口问道:“这来都来了,又要遮头盖面做什么?大白天的弄得这个样子跳出来,莫非是想吓唬人家小孩子么?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道害臊。” 那人又是一通狂笑: “老匹夫依旧是牙尖嘴利。休要废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要财没命,要命无财!老匹夫,不服气,来走两招试试!” 笑咪咪的老掌柜,依旧是笑咪咪的站了起来。 只不过,站起来的老掌柜,气机一下子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直是笑咪咪的咪咪眼,一下子失了笑意,现出一股凌厉之势。 一直是微驼着的后背,一下子站得笔直,隐现出一股惊天的战意。 撮唇清啸了一声,老掌柜的身子如苍鹰般凌空而起,手中的黄铜烟锅袋子,还带着一篷火星,朝着那鬼面人面门磕去。 “好,好,好得很!” 鬼面人怪笑一声,拔出一柄弯刀,跟老掌柜的缠斗在一处。 这一战,怪招迭出,精彩纷呈。两个人,功夫似在伯仲之间,一时难分胜负。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脚猫功夫? 在车辕上观战的上官琼,瞪圆了眼睛,几乎要惊掉下巴。 这才深信,行事越是低调的人,其实力很多时候,往往都是深不可测的。 对自己曾有过的一丝年少轻狂,私底下不由得自惭不己。 两个领头大哥战在一处,余下的那些人自然也不肯闲着。 上官琼发现,有几个小头目模样的鬼面人,己经各自带着一小队人,朝着几辆运货马车发起了攻击。 护车的伙计们虽说是骁勇善战,奈何人手不够,整体战线又长,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兼又首尾不顾,慢慢的竟呈现出一股子败象来。 上官琼有些急了。 跟着人家车队的这几天,整个车队里的所有人,上到老掌柜的,下到赶车的护车的伙计,一个个的,都待她恭谨而又客气。 虽是因着琳达的再三嘱咐,可是,受人恩惠,总要回报的。 更何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这个车队有事,她又岂能安生?! 顾不了许多,上官琼抽出护身宝刀,跳下车辕,往打斗声最响的那个战团杀去。 虽说她的战力依旧不是很高,但情急之下,她只觉得周身真气充盈,砍出的每一刀,都嚯嚯有声,劲气迫人。 慢慢的逼退了几拨鬼面人,上官琼又趁隙高声喊道: “各位大哥,把马车都聚拢起来,围成一团,咱们大家集中对敌!执盾者站外围,弓箭手站中间,无论是谁杀过来,只管统一放箭!” 第46章 辗压全场 在上官琼的高声呼喝下,散成一条长龙的货车车队,慢慢的聚拢了起来,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实心圆。 所有的刀手俱手执盾牌,挡在车队的最外围。 所有的弓手都站在第二圈,都安安心心的躲在坚实的盾牌墙后面,朝着一拨拨冲上来的鬼面人,悄迷迷放着冷箭。 谁不惜命?!在精准的射倒几个狂呼着往前冲的鬼面人之后,余下的那些鬼面人,在那些同伴的鲜血和尸身前,往前冲锋的步子,一下子慢了许多。 有些见机得快的人,甚至都开始不动声色的往林子那边后退了。 这一波操作,让所有鬼面人对车队的功势渐渐的缓慢了下来 整个车队的阵脚,也算是暂时的压下来了。 依旧在战团里厮杀的上官琼,并沒有轻松多少。 靠着听风辨器的技能,她虽说是陷在一个混战作一圈的战团里,并没有吃上什么实质性的大亏。 倒是她偶尔见缝插针的砍那么一记,却每每都能奏出奇效,刀刀见血,招招咬肉。 飞快的退后两步,避开了一个鬼面人的剑刃之后,上官琼又抽冷子砍出一刀。 修炼了这些天后,上官琼在刀法上,并沒有多大的进步,可是,她用刀的力度劲气却有了明显的进步。 一声惨叫之后,一蓬温热的鲜血,直接的喷了上官琼一脸。 举袖擦面之际,上官琼这才发现,她刚刚这温柔一刀,竟然是一下子砍掉了一个鬼面人的手臂。 刚刚这篷鲜血,就是从那人断掉的大动脉血管中喷出的。 说实在的,对着这样的情景,上官琼的心底,并无多少愧疚。 自入此间,她经历过的实战,大大小小己经有好几场。在别人刺向自己的屠刀之下,你不杀人,人必杀你。 即使是修道有成的得道高僧,在大敌之前,也会使上什么佛门狮子吼,金刚降魔杵。 上官琼辛苦修来的几分劲气,不用来杀敌自保,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十分的可惜的。 所以,在十分辛苦的避开敌人的刀锋剑芒之余,上官琼还是劲气勃发热血沸腾的追着那些鬼面人小头目一路砍杀。 混战中,又听到那鬼面人大首领在厉声呼喝道: “几个护车小杂碎,有这么难对付吗?儿郎们,给我杀了这几个杂碎,赶了马车先撤!谁要敢贪生怕死往后退,本座定会先砍了谁的脑袋!” 又一波鬼面人朝着车队这边强攻而来。 打了这么久,前排刀手己有疲态,在那帮人的狂砍之下,每一分钟,几乎都有一个刀手倒下。即便有后排临时人员的替补,但战力到底也大不如前了。 后排的弓手们,在射出这么多箭后,羽箭的存量已经严重不足。 眼见着,己经有几个鬼面人终于突破了外围防线,跳上了一辆马车,预备将那辆载满货物的马车赶跑了。 上官琼大急。 整个车队护卫队大急。 伸手抢过一柄长弓,把那个马车车顶上的鬼面人先是射落车下,上官琼狂呼一声,挥刀又向那辆即将沦落敌手的马车杀去。 一边跑,上官琼还一面大声喝叫道: “各位大哥严守岗位,不要随意乱动,小心让贼人钻了空子!” 说话间,她早已飞奔到那辆马车前,对着那位企图驾车逃逸的鬼面人兜头就是一刀。 堪堪避开上官琼的刀锋之后,那鬼面人龇牙狂叫道: “这疯小子有些邪门,多来几个人,一起上,砍他!” 哈? 听这意思,想打群架? 上官琼深感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很严重的威胁,抿紧嘴唇,也不说话,刀速却越发的加快了起来。 刚开始时,上官琼挥刀砍人,多少也存了些心存仁厚尊重生命的意思,砍向敌人的刀影,基本上都是奔着敌人的手脚四肢去的。这样,即便是伤人,也不至于致命。 可是,在看到数十人围攻自己一个之后,上官长笑一声,杀心立起。 既然,这么多人都想着要自己一命,她固然是一死不足惜,可是,家里还有父母倚门悬望,还有弱妹卧病在床呢。 若她死了,他们又怎么办?! 要知道,上官琼可是最讨厌一家人都守在一处哭哭啼啼的了! 这心里一着急,上官琼手中的刀风,可就变得十分的不客气了。 抡圆了护身短刀,上官琼的刀锋,开始专往那些鬼面人脑袋上砍。 这把护身短刀,乃是这次临行前琳达所赠。据她说,这刀,也是她家一位己故长者的遗物,虽说刀身暗沉,但胜在锋锐小巧,她觉得,很适合像上官琼这样的身形瘦削者佩戴。上官琼当时也没当它是个宝物,哪知道,真正用起来,是如此的锋利如此的称手! 这一次出手,上官琼也没麻烦神玉,只是释放出全身劲气,拚命狠砍! 一个又一个围上来的鬼面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哀嚎着,被上官琼的短刀剁倒了下去。 偶有鬼面人涌来驰援,大部分都被二排的弓手以手中的硬弩给硬压了回去。 所以,除了那鬼面大首领与老掌柜的战作一团之外,满场之上,就剩下数个鬼面人,正围着上官琼一人在苦苦的缠斗。 几个回合下来,围着上官琼缠斗着的鬼面人,是越来越少了。 上官琼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鲜血慢慢的渗出,染红了厚厚的衣袍,而上官琼眼中的战意,却似乎是越来越强了。 大概是不久前刚刚突破了的关系,战了这么久,上官琼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个小壳子体内的力竭之意,反而觉察到,一股子浑厚的真气,自丹田处源源不竭的涌了出来,推动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飞快的挥刀。 每一次挥刀,劲气激荡之余,必定都砍到一个蠢蠢欲动的鬼面人。 就自己这样的文艺菜鸟,居然也有这样辗压全场的神勇之时?! 很有些不自信的上官琼,在再次感觉到身体里强劲的力量波动之后,长笑一声,又挥刀向离她最近的一个鬼面人砍去。 第47章 清心丸 面对着她的悍勇,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鬼面人,居然也被吓软了,纷纷放弃了抵抗,一步步的退了。 丛林中,一声尖利的唿哨声又起。 像是听到了什么统一信号一般,那些鬼面人忽然像是一阵风一般,一下子就统统的退了,一个个飞快的隐入了路边的密林,统统都看不见了。 就连陪着老掌柜的打得不亦乐乎的鬼面人大统领,亦是在一楞之后,虚晃一招,抛下一句话,很是干脆的一跑了之。 路边积满厚雪的树枝,还在那里轻轻的摇动着。 那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话,还在众人耳边荡着: 青山不在,绿水常流,老头,我们总还会再见的! 收了长长的铜烟斗,老掌柜的又“啪嗒啪嗒”的抽了两口烟,脸上又恢复了笑咪咪的慈祥的模样: “好啊,下次来,老头子必定还拿好酒好烟相迎!” 很镇定的一步步回了车队,很镇定的坐回车辕,吆喝着大家赶紧的收拾了继续赶路,等车队终于重新出发的时候,上官琼发现,精神矍铄的老掌柜,神情一下子萎顿了下来。倚坐在车厢座上的他,蓦然吐出一大鲜血,慢慢的瘫倒了下去。 “老爷子!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琼大急,赶紧的上前扶住老人家,一叠声的问道。 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干净唇边的血,喘了几口粗气,老掌柜的这才有些弱弱的说道: “没什么事的,小哥。我只是年纪大了,刚才跟那家伙比划有些吃力,伤了元气,震荡了心脉,没什么大不了,服点药,小心将养几天就好。” “掌柜的,您没事吧?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侧过身来,很是关切的问道。 “这荒郊野外的,想着要停下来歇着,莫不是想找死么?!”咳嗽了一声,老掌柜的声音嘶哑的骂道:“传令下去,全速前进,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伽叶城。另外,我老头子身体很好,并没有受伤。车队里有敢对此事有妄议妄言者,当以内奸论处,杀无赦!” “是是是,老掌柜的。” 连声允诺之后,那位年轻的伙计慢慢的退了回去。 抬手往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喘息了半天。抬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的上官琼,老掌柜的满足而疲惫的脸上,掠过一点笑容。 “好孩子,你很好,今儿这场硬仗都全仗着你了。多谢小哥了。” 先是扶着老掌柜的在车厢里躺下,帮着他盖好被褥,上官琼这才轻轻说道: “老掌柜的,你可千万别这样说。先前,要不是您收留了我,我这会,恐怕还是一个人在野外雪地里走呢。出门在外,最想要的,无非是个互相照应。今天您遇上点事,我帮着出点蛮力,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您老人家千万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可就折煞晚辈了。” “小哥也是性情中人。罢罢罢,这份情义,我老头子记着便是。” 老掌柜的点头应道。 “老掌柜的快别这么想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您先歇着好生将养,晚辈且先告退了。” 微微的一躬身,上官琼也默然退出那间车厢,反手轻轻的带好了车厢门。 ? 等到回了原先住着的那个马车车厢内,换了衣服收拾好护身短刀坐下来时,上官琼感到,她好像已经累得脱力全无一点力气了。 刚刚在拼斗时落下的深深浅浅的伤口,此一刻,也像是突然的醒了一般,齐齐的开始疼,哪怕是简单的动一下,都会被牵动着,一丝丝的生疼。 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上官琼只是出去讨要了一些金创伤药回来,并不敢去麻烦别人。 睡是没法再睡了,上官琼在简单的敷药包扎之后,干脆盘坐在车厢内,开始打坐修炼。 按照功法所示,上官琼开始静心屏气,运功凝息,趁势将体内真气顺经脉游走一个周天。 狠命拚杀了老半天,她体内的真气本己经全部的耗尽。可是,奇怪的是,在她打坐修复之后,体内原有的三根细瘦的灵脉,居然又开始变得真气充盈了。更让她感觉意外的是,就在那原主原先修炼出来的三根灵脉之外,好像,又悄悄的生出一条新的灵脉了。 力竭之后,这全身的功力,反而更容易增长? 助人亦是助己,这句话说得果然是没错! 照这样下去的话,巩固好眼下的修为,是毫无疑问了。真要积累到哪一天,由量变引起质变,继续的升级,也未必是不可能吧?! 也就是说,只要她能持之以恒的继续修炼下去,到将来的某一天,她终有可能成长成秒杀璇玑之流的存在的。 这样的前景,想一想,都觉得会让人满心舒畅。就连身上那么多细细碎碎的伤痕,上官琼都感觉都没有那么疼了。 于是,在黑暗的马车车厢里头,上官琼倚着车厢上的那扇小窗,透过小窗上的琉璃看着车厢外的树木,荒野,以及路边厚厚的积雪,天空里飘飘荡荡密密的雪花,独自一个人,静静的笑了起来。 安静的车厢门,忽然传来几声轻叩。 “谁?” 上官琼安静的问道。 “小哥,是我。我家老掌柜的知道你今天受伤了,特特叫小的给你送来丹药。这红的是益气补血丹,可以帮小哥迅速恢复。还有一粒清心丹,小哥将来在修炼时服下,可以清心益智的,有助于小哥感悟修行。这两粒丹药,乃是老掌柜的私藏,他老人家说了,让小哥务必收下。” 看那人说得恳切,上官琼伸手接过了那两粒药丸。 这两粒药丸都是各自装在一个豆沙绿的陶制小瓶中的,掀盖一闻,只觉得有一股子淡淡的好闻的药香扑面而来。 正在踌躇要不要服了这丹药时,那伙计又悄声嘱道: “小哥,千万别小瞧了这两粒丹药。这益气补血丹不贵,五两银子即可买到。可这清心丸,乃是传说中的大师炼制,一丸,可拍出百两黄金呢!这么贵的东西,我们老掌柜的可从不轻易给人的!” 第48章 食不言 百两黄金? 最近深深体会到银钱妙用的上官琼,不由得精神一振。 飞快的把那粒一百两黄金的清心丸收入袖袋,手中紧紧的捏住那五两银子的益气补血丸,上官琼立起身,恳恳切切发自肺腑的再三拜谢道: “都说,长者赐,不敢辞。老掌柜的一片好意,小子再不收,拂了老掌柜的心意不说,多少也显得小子太过矫情了。这位大哥,老掌柜的今天已经歇下了,小子不敢贸然过去打扰,烦请大哥帮小子好好谢谢他老人家!等过了今日,小子定当再亲自过去顿首拜谢!” 那伙计扶起上官琼,服侍她在锦榻上安坐了下来,这才笑道: “罢么,这谢来谢去的,还不得谢到天亮!时辰不早了,小哥早点将息,调理调理身子才是真的。还请小哥安心,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便了。” 一口吞了那枚益气补血丸,上官琼尤有些不放心的捏了捏袖囊,那枚百两黄金的丹药小瓶,硬硬的依然还在。这才安安心心的翻了个身,鼻息沉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上官琼发现,天已经黑了,整个车队,居然都已经安安全全的进了伽叶城。 没有起身,上官琼先是试着感觉了一下,发现周身气血充盈,并无半分不妥。就连全身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俱是没有了一点痛感。只不过是那些伤口处麻麻痒痒的,想来,都已经愈合结痂长新肉了罢? 这枚益气补血丹,服用后效果还真心不错,难怪值五两银子! 上官琼不由得心情大好,起身细看时,外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看样子,这车队应该是到了这商团驻地了。 跳下马车车厢,穿过那些来来往往搬运货物的人群,上官琼预备着找老掌柜的辞行。 话说,这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都已经跟着人家一路到了这伽叶城了,老是赖在人家这边蹭吃蹭喝蹭住的,终究是感觉有些不好。 寻了半天,都没能遇上老掌柜的。 再细细一打听,这才知道,老掌柜的其实内伤较重,强撑着到这里,精力己经枯竭,寻常丹药己起不了作用,刚一到这里,就己经由专人送去医馆悉心诊治了。 想想他老人家在路上的谈笑风生慷慨激昂,想想他老人家对自己的种种贴心关照,再想想他老人家的智谋与敬业,上官琼不禁是有几分黯然。 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柔脆,再想想卧病在床的阿笙,上官琼不由得生出几分焦急。 恍恍惚惚的跟那些伙计们道了个别,再恍恍惚惚的走到大街上,上官琼只感觉到,整个城市是陌生的,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那种手足无措无依无靠的感觉,让她简直都在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的穿越了。 越孤单,便越爱往人堆里走。 上官琼胡乱的穿过几条暗黑的小巷,径直走到一条长街之上。 长街上,灯火通明,像是完全没有天黑了的时间观念一般,整个的夜生活,热气腾腾的才刚刚开始。 走过两个成衣铺子三个珠宝铺子,上官琼径直走进了一间颇为齐整的酒楼。 连日里的修炼打斗外加疗伤,让她的身体感觉亏空了不少,很急切的需要补充能量,补充越多越好的能量。 望眼欲穿好容易等到莱全部上齐,上官琼拎过筷子正准备火力全开全线开动时,耳边,居然响起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阿英啊,一个人吃这么多菜有些困难吧?怎么,你就不请我帮帮你的忙吗?” 帮忙?怎么就知道人家吃不下捏?! 上官琼有些气忿忿的抬头,却又一下子愣住了。 金不换。 居然是那个有些混帐有些不靠谱的家伙,金不换。 不待上官琼出言相邀,金不换就龇牙坐了下来,原本就细细长长的眼睛,直接就笑成了一条小缝缝。 “金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上官琼有些开心的嚷道。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居然能碰上一个熟人,彼此能用熟悉的方言聊上几句,这种感觉,真是除了松快,就是开心了。 “你都能来,我就不能来这边么!”金不换笑咪咪的应了一声。 不觉有它,上官琼拿过一双干净筷子递了过去: “金兄,你一定也饿坏了吧?来,一起,赶紧吃!” “吃嘛,那是自然的。”坐直了身子,金不换又抬头招呼了一声:“这么多好菜,没有酒怎么能行,来,酒来!” “来喽,客官!” 一叠声的吆喝当中,店小二如飞般的送来一坛酒。 “对嘛,这才对味。” 端起酒碗,深饮了一大口之后,金不换这才抬起头,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 “怎么,你都不喝吗?不是很爱喝酒的吗?”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低头,学着金不换的样子,一气喝下了一大口。 “金兄,你怎么就到这边了?那天之后,你都去哪了?你就没有回头找找我吗?还有,你就从来没想过,我到底是谁吗?” 一口烈酒下肚,那种辛辣的感觉直入肺腑之后,上官琼脑子一热,嘴里的话,却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伸出一只白晰修长的手指头,在上官琼眼前摇了几摇,金不换这才正色说道: “阿英啊,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你应该看到过吧?我当然知道,你不叫什么阿英,你也当然知道,我本不叫什么金不换。只是,名字只是代号而己,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呢?只要你我心里知道不就完了?!好了,喝酒就是喝酒,咱们痛痛快快的吃点喝点不好吗?何必去问那些扫兴的事?吃吧吃吧,你不吃,我可饿了!” 他这话说得,好像也有几份道理哦! 抬起头,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开心吃喝着的金不换,上官琼再一次的变得饥肠辘辘起来。“唉,你吃慢一点,我这主人还没开动呢。” 轻声的抱怨了一句,上官琼也低下头,开始狂吃了起来。 边吃,她还一边悻悻的想道: “辛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吃顿像样的饭,可不能全便宜了金不换这个家伙!” 第49章 大杀四方 像是读到了上官琼心底的想法一般,金不换一气喝下了小半碗酒,突然又开口问道: “阿英啊,也不过是大半个月没见而已,你那么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家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都遇上啥事了?” 他的问题,好像也不比自己少吧? 他什么都不肯说,难道自己就可以说了? 遇上啥事了?总归,己经熬过去了的事,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吧,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上官琼顿了顿,这才苦笑着应道: “金兄刚刚不是说,这食不言寝不语么。有些事,说来话长。还是容我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罢。只是,今儿这酒,好像要比大都那边的要烈了不少,进口辣多了呀!” “这是此间有名的烧刀子酒,但凡到了这边,不喝上几坛,以后回去想想,都会是人生一大憾事的。” 金不换淡淡应道。 这家伙,除了行事飘忽不定之外,居然也是个酒徒呀! 虽然并没有什么探人隐私的习惯,可看看金不换的锦衣华服一身有钱人的作派,上官琼还是状似无意的笑问了一句: “金兄过来这边多久了?有没有订好驿馆?这附近,可有值得推荐的住处?” “我带了几个家丁过来办事,嫌人多嘈杂,特特的包下驿馆的一层,地方很空,房间也多,我们几个人完全住不满的。阿英若不嫌弃,不如先去那边暂住?以后倘若遇到更好的,再作其他打算,可好?” 怎么不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上官琼心里一乐,脸上还是再三推辞道: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金兄了?会不会不方便?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只不过,出门在外,有个熟人是再好不过的了,到时候,我住的房钱我自己付了,金兄可千万不要再推辞了,不然我会急的!” 金不换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英果然有趣。这么点小碎银子,阿英没必要放在心上。对了,吃了阿英的晚餐,金某其实也很有些过意不去,稍后,咱们一起出去逛逛?这里的赌场最是有名了,比咱们大都那边的还大还好!” 赌场?这可是个不错的耍处。 往后想在这里暂住寻药买药,无一处不需要银子。 尤其是买药材,光是简单想想,也需要不少的一笔资金吧? 眼下,她身边唯一最值钱的,只不过是一粒价值百两黄金的清心丹而己。万一有什么急用,还不一定抵扣到现钱。 所以,跟着去赌场试试水,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的。 游思至此,上官琼展颜笑道: “赌场么?那都是些有钱的大爷没事消遣的去处,似我这等穷人,去了怕是不妥吧?” “少来!” 金不换一瞪眼,咬着牙低声骂道: “你这家伙,跟着我皇宫都去转悠过了,个小赌场,还需要低声丧气的?!回头跟我去驿馆洗个澡,换身正常一点的衣服,把浑身弄清爽一些,看我带你去大杀四方!” 哈,这么牛? 上官琼尽量的忍住不笑,手中的筷子,开始飞快的扒拉起食物来。 “稍等一下,一会就好。这菜点也点了,上也上了,浪费了不好。” “说得也是哦!” 金不换点头应了一声,又狠灌下了一大碗酒。 金不换包下的驿馆,果然是很大,也很豪华。 上官琼很随意的挑了一间,打开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插上门泡澡。 跟在车队里面,一路颠簸了这么多天,每天能食宿齐全就算是不错了,谁还能有这么好的福利,去痛痛快快的泡一个澡。 所以,等上官琼把整个身体都泡到温度适宜的澡桶里时,整个人舒服得简直都快要叹息了。 不得不承认,这有钱人过的日子,的确要比一般人要舒适许多的。 担心金不换会等得不耐烦,上官琼也没敢久泡,很快就穿戴齐整出来了。 换下那身穿了很久的西人衣袍,再重新穿回汉服,上官琼感觉,整个人都轻松灵活了许多。 要说,这金不换刚着人送过来的衣服,质地做工自然是好得没话说,可这衣服尺码,怎么也这般的精准合体呢? 不能不佩服,金不换看人看事的眼光,其实还是很精准很毒辣的。 在大厅里候着的金不换,看到衣饰焕然一新的上官琼,习惯性的眯了眯眼,这才慢吞吞的只装作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说,这人难看不打紧,这衣服难看不打紧,可把自己弄得惨兮兮脏兮兮的,还冷不丁的冒出来在别人眼珠子底下混,就实在是有些不对了……” “啊,您这是在说谁呢,金兄?” 环顾四周一圈,上官琼只装着有些不懂的问道。 “当然是在说外面的那个过路的呀。”金不换神情轻松的答得飞快:“总不至于在说我们阿英啊。我们阿英,可一直是个漂亮而且干净的小公子啊,除了贪吃点,一般说来沒啥毛病的!” 为之气结了一回,上官琼只能皱眉问道: “走不走哇?还是,现在这里的赌场开门都比较的晚,我先回房间歇会再去?” “你还是算了吧!”金不换的眼睛,又笑成了细细的一条线线:“你再去歇着,估计人家赌场都要歇业打烊了!快走快走快走别误了爷今天的冲天的财气!” “那您先请,金爷!” 很难得的,上官琼这回没有逞口舌之勇,伸出手,微微弓身,很是乖巧的应道。 “哼!” 意气风发的金爷一甩大袖,带着上官琼,昂首阔步的直奔赌场而去。 这伽叶城里大约是富人较多的缘故,相较于大都,这里的赌场修得更高更大更豪华。 装饰得金壁辉煌的门厅里,灯火通明,自有一种纸醉金迷销金窟的味道。 对着昂首而入的金不换一行人,早有穿戴齐整的门童迎上前来: “哟,您来了爷?快来个人,领爷几个到楼上包厢歇着!安排下去,毛巾点心香片茶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传说中的贵宾待遇吗? 金不换这家伙,以前在这赌场里该是砸进去不少的银子吧? 上官琼暗笑着想道。 第50章 金发荷官 几个人刚在楼上包厢坐定,各式各样的贴心服务接踵而至,让很少来赌场的上官琼着实的开了一回眼。 可是,这普通的茶水点心热手巾也就算了,只当是随乡入俗跟人家大爷沾点光罢了,可被随后涌进来的一队妖冶女子缠上了,到底又该怎么破?! 这些妖艳女子,个个都妆容精致体态婀娜通身香气扑鼻,一进包厢,都有目的的纷纷走过去,嘤嘤嘤嘤的争着抢着跟金不换说话,帮金不换按摩。 有两个暂时空闲的女子,又向上官琼这边走了过来。 饶是上官琼平时自诩胆大面皮厚,在此时,也忍不住的面红耳赤了起来。 忙不叠的站起身,上官琼忙不叠的讨饶道: “姐姐们,谢谢了,你们忙你们的,我有点事,要到楼下大厅转转,失陪,失陪了……” 倒是泰然若素安坐在宽椅里的金不换,呵呵大笑了起来: “我这兄弟面皮薄,你们几个别去吓他。阿英啊,你既然想去大厅里转转,哥先拿几碇银子给你,拿过去试试手气。赢了归你,要是不成,哥这里有的是银子,再过来取便是。” 金不换手一扬,一只小小的包裹就直往上官琼面前飞去。 一把接住那只包裹,上官琼发现,这小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装的,居然都是小小的银碇,约莫有十来个的样子。 这个金不换,且不论其他,待自己,还真不算小气的。 “多谢金兄!” 高声的道了一声谢,上官琼飞快的起身,飞快的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满屋子的轰堂大笑声。 笑声中,金不换的大嗓门,还夹在里面大声嚷道: “我这小兄弟,还只是个小童生,面嫩得很,下次再过来,你们几个可不许吓着他欺负他,听见没?!” “哎呀,金爷,我们几个只认得金爷,别的一个都不认识的!” 一个女子娇声应道。 已经到了楼下大厅里的上官琼,很不自在的捏了捏烧得通红的耳朵。 唉,有时候,听力太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它让那些能听的不能听的,都一个劲的往耳朵里钻。 让人想装个傻都难。唉。 站在赌场大厅的一角,上官琼先是关闭了六识,努力的平定了一下心绪。 放眼看去,整个赌场大厅里,一群群的,一个个的,都正赌得正欢。 掂了掂手中的银袋,这一回,上官琼的心情安定了许多。 腰里有粮,心里不慌。今天的上官琼,远非那天那个只捏着一枚铜钱还拚命想赢的可怜虫可比。这一回,至少可以从容一点,赌大一点。 走过几个小赌档,上官琼在一个看上去高档一点的赌桌上停了下来。看看赌桌一角还有个座位,她就悄无声息的顺势坐了下来。 这一次的荷官,居然又是个西洋人,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白人少年。 看着他熟练的摇骰子的样子,上官琼不由得想起了琳达。假如,这家伙是琳达的族人,自己在这里狂赌,是不是显得不太仗义呢? 正在那边愣神,那边的英俊荷官却在极有礼貌的弯了弯腰,俯身问她道: “小哥,这把你压吗?” 看着人家询问的眼神,上官琼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 “先生,请问你们这赌场跟青云赌坊有关连吗?你认识琳达吗?” “青云赌坊?名字不错,但没听说过。”金发少年伸出食指,很不屑的摇了几摇:“琳达?琳达是谁?跟我有关系吗?小哥,这又跟你这把赌不赌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 那样,就没有思想负担了,实在是太好了! 上官琼笑而不答,伸手掏出三枚银锭,压在小的一边。 “各位下注,买定离手,开啦!” 很是娴熟的吆喝了一声,金发荷官伸手揭开了骰盅。 八点小!自己果然没有听错,果真是八点小! 上官琼顿时笑逐颜开,一抬头,看见那金发荷官冲她一挑眉,用不甚熟练的汉话对她说道: “这位小哥第一把就赢了,手气不错,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同喜同喜!” 把赢来的银子一把搂了过来,上官琼一时间心情大好,双手抱拳对着四周一个长揖,嘴里还不住的感谢道。 金发荷官抿紧唇,捧着骰盅又是一通猛摇。上官琼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次,他摇骰的时间,似乎是更长了一些。 侧耳听了半天,上官琼拿出两块银锭,有些不确定的压在大上。 金发荷官伸手揭开骰盅,居然又是一个大! 如此再三,上官琼面前蠃得的银锭,渐渐的多了起来。 整个赌桌上的赌客们,看向上官琼的眼光,也渐渐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渐渐的,所有人赌钱的思路,都开始往上官琼这边靠拢。她压大,大家就压大。她压小,众人就跟着压小。 如此再三之后,那金发荷官的脸,渐渐的沉了下来。 庄家输得太多的话,其内心也会很煎熬很生气的。 天底下的赌徒,对于输赢的态度,其实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人把情绪拚命的压着不显在脸上,有的总爱不管不顾的把所有的感觉都说出来,借此减少一点心理压力。 见上官琼又领着众人痛快的赢了一大把,金发荷官的忍耐,似乎也熬到了尽头。 “啪”的一声,他把骰盅压在赌桌上,弯腰逼视着上官琼,慢慢的问道: “这位小哥,你所认识的琳达到?是谁?是传说中赌场杀手吗?什么时候方便,介绍她给我认识一下,可以吗?” 低头收拾好所有赢来的银子,上官琼这才微笑着应道: “赌场杀手?不,不,琳达可不是这么可怕的人。她跟您一样,是一家赌坊的荷官,很漂亮,也很善良。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立起身,拎起银袋,上官琼起身想走。 既然人家已经有些不高兴了,那就该收手走了。 她虽不是什么老江湖,可见好就收的道理,她好歹还是懂的。 “这就准备走了么?”金发荷官有些僵僵的问道:“就不想玩刺激一点,再赌一把大的?” 第51章 你又赢了 他这意思,是还想跟自己赌一把?再赌一把大的? 掂了掂手中沉沉的银袋,上官琼有了一点的犹豫。 赌把大的,全部都压上去,对她来说,也沒什么不可以的。可这银袋里头,除了她赢的,还有金不换给的本钱。要是全给输了,回头又拿什么还给人家? “小哥不是一直都很爽快吗,怎么,突然又不敢了吗?” 见她不吱声,那位英俊的荷官,忍不住的出言讥讽道。 “跟他赌,跟他赌,小哥别怕他!” “小哥今天点子正,赌上几把没事的!”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跟着起哄道。 “阿英啊,上啊,哥哥挺你!” 不知什么时候下楼来的金不换,也冲着她挥着大拳头,大声的喊道。 又见到那缝缝眼,上官琼不由得松了口气。 也罢!人家自己都劝她大赌一把,这要是她听差了输了,到时候没钱还帐,好歹也有个不像理由的理由的。 到时候,别把她当成不守信用的人拉入黑名单就成了。 抬起头,上官琼很是轻松的一笑: “先生,你既然想赌,那就赌一把好了。” 金发荷官也笑了起来: “那就请吧,小哥。” 坐在赌桌边,上官琼先是深呼吸了一下,尽量的平静了一下心情。 不管准备去做什么,调整好状态,还是很有必要的。 满心不服的金发荷官,这一次,把骰盅摇得飞快。而且,据上官琼保守估计,他起码比平时多摇了三分钟。 在漫天的骰盅影子当中,“呯”的一声,满头细汗的金发荷官终于将骰盅扣了下来。 “买定离手,敬请下注咯!” 临了,他很是职业化的吆喝了一声。 上官琼伸出一只手,很有些不适的揉了揉眉心。 这四周的声音实在是太多太吵了,她要费上很大的心神,去试着听清楚每一个声音。 然而,时间太长,场面太乱,她觉得,她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咦,这小哥怎么不下注了?” “都遮天盖地的狂了一个下午了,到临了,反而怂了?” “不会是在害怕,忙了老半天的银子,这一把全给输了吧?” “唉,这孩子,小事精明,大事糊涂呀!可惜了……” 一时间,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 抬起头,看着那位金发荷官的满是挑衅的目光,上官琼又是一笑: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怎样都强求不来!没什么的,我舍得!” 伸手拎起面前那个沉沉的银包,很是利落的往前面一推:“这一把,我压小,一览众山小!” 金发荷官皱了皱眉,轻声的问道: “一览众山小?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你们这些东方人平时爱念的咒语么?把摇好的点数,变成你自己想要的?上帝啊,这压根是没道理的,根本都不可能的!” “有没有这个可能,你开出来不就知道了么。要知道,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 盯着那只沒开的骰盅,上官琼闲闲的说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嘴巴,都紧闭了起来,四周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只手。那只白晰修长骨节分明的金发少年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官琼感觉,那只缓缓伸过去掀骰盅的手,居然微不可察的轻抖了几下。 黑亮的骰盅终于掀开了。 四周依旧是安静一片,只是响起一声声的抽气声。 “上帝啊,看起来,你的咒语起作用了,这把是一三五九点小,你又赢了,小哥。” 金发荷官说着不太熟炼的汉语,很有些无奈的摊手说道。 人群中,顿时爆出了好一阵的欢呼。 “赢了赢了,这小子,赌这么大,居然又赢了!” “我的天啊,这小子今天什么运道,这么旺呀!” “压上这么多,这回庄家要赔惨了哈……” “阿英啊,你小子可真行!” 人群中冲出金不换,哈哈大笑着,一把拽住上官琼的胳膊一阵猛摇:“我说我今天的冲天财气落到哪去了,在楼上赌一把输一把的,原来,都跑到你小子这来了呀!好,好小子!” 抬起头,看见尤在愣神的金发荷官,金不换又很是不满的嚷道: “哎哎哎,我说,你愣着干啥呢,给钱,给钱啊!” 强自镇定了一下,金发荷官苍白着脸儿,依旧不失礼貌的答道: “客官请稍等。我正在计算赔付额度。” “倒是快点噻。咱们输钱的时候,你往你那边划钱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一瞪缝缝眼,金不换很是扬眉吐气的递了一句。 “汉斯,汉斯你的换岗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伯走了过来,拍了拍金发荷官的肩,淡淡的说道。 “是的,冯伯。” 汉斯点了点头,转过身,黯然而去。 看了一眼上官琼,冯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轻声问道: “客官,你这一把赢的数额较大。你是预备着全都兑现呢,还是暂且寄存在柜面上,继续赌上几把呢?客官今天手气特好,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换换别的赌法,再玩上几把的。” 上官琼忍不住的悄悄翻了个白眼。 换别的赌法?再玩几把? 自己的特长在哪里,自己又岂会不知道?! 头都被吵痛了好不容易赢的银子,谁肯再拿去输了?! 他说得倒是轻松! 腹诽了半天,鉴于刚刚捞了人家一大把,上官琼还是拿出一个良好的态度,微笑着,很是诚恳的应道: “今儿都出来半天了,感觉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歇着。能一下子赢到这么多,小子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不想再继续去赌了。所以,麻烦你把银子帮我兑现一下,我想回去了。以后若是有空,我会常来这边玩的。” “对呀,对呀,咱家兄弟不想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算帐走人啦!” 金不换也在一侧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点了点头,冯伯还是稳稳的应道: “小客官既己经不想再赌了,我等也决不会勉强。请到这边结帐,来,这边请。” 第52章 临时护身符 看着上官琼金不换一前一后的跟在冯伯身后,慢悠悠的预备去取银子,不知道为何,那些安静了这么久的看客们,突然爆出一阵的欢呼。 “赢了,这小哥一把居然赢了这么多!” “可不是么,咱混赌场混了一世,都没见过一把赢这么多的!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这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么,三十年的老娘倒绷孩儿,赌场今儿吃的亏不小哦……” …… 因为走得慢,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像潮水一般,直往上官琼耳朵里钻。 抿紧了双唇,上官琼没有说话。 说句实话,若非不得己,上官琼其实很不喜欢赌钱。 一个人,如果一辈子将自己的发财梦寄托在毫无意义的赌博上面,那他是真有可能会穷一辈子的。 有时候,只是把它当作一种乐子一种消遣,或者,能获得一种短暂的快乐? 想靠赌发财,如非例外,基本上是痴人说梦的。 这些大煞风景扫兴的话,上官琼自然也不会说出来的。 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掏心掏肺的说出来,再三再四的讲给别人听,人家不见得会领你的情,反而更容易把你当做一个十三点。 想在世间舒舒服服的活下去,其实不也像是一场漫长的艰苦的修行。红尘炼心。最后炼得的,岂非是一颗通达圆满洞悉一切的心? 倚在柜台边,上官琼就这么有的没的想着,也不曾感觉到等待的时间有多长。 一旁的的金不换就有些不乐意了: “冯伯呀,简单的一笔帐而己,至于算这么久吗?大爷我脚都有些站酸了!这是在玩我们兄弟两个么?”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冯伯满面堆欢的答道:“主要是这位小哥今儿最后一把赢得实在也太多了,本店的一天的流水,,都抵不了这一次的兑换,所以小老儿才稍微慢了一点。客官千万莫要着急,容小老儿另外再想个法子。总归是信誉第一,再怎么想法子也要让客官满意的。” 听冯伯这么说,金不换反而是吓了一大跳: “哈,有这么严重吗?他究竟统共赢了多少银子?” 拨拉了两下算盘珠,冯伯沉笃的答道: “小哥最后一把下注下得比较大,按照帐面上算下来,他统共赢了一千五百六拾两纹银。柜上白银流水不够,不若全折算成金子给您带走?” “天呐,这么多!” 绕是财大气粗见多识广,金不换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了一回。 回头望了一眼上官琼,见她心不在焉的,也不答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了几分着急。 这拿银子都能走神,都能如此的不上心,她又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天晓得,那么多银子她又是怎么赢的! 咬了咬牙,金不换一拍柜台,决心把这个贪财的恶人形象进行到底: “成!金子就金子!一两金子十两银,麻烦你老再核算核算!我这兄弟啊,今儿怕是赢傻了,都不晓得开口说话了!” “行嘞,爷,这是您的金子,您收好了!” 尽管是万分不舍,冯伯还是自库房里取出几个金锭,细心的当面称重完毕,小心翼翼的推了出来。 看到眼前的那么多的亮闪闪的金子,上官琼如梦初醒,整个人又一下子变得活络了起来。 将那一小堆金子小心收好,又顺手拿出一只最大的金锭递给了金不换: “金兄,今天要不是你借我银子,小弟也赢不到这么多钱。这是本息,还你的。” 金不换哈哈一笑,一把抓过金锭塞入袖囊中。 “兄弟啊,你今儿赢得不少,临了还没忘了老哥我,够意思的了。我今儿输了不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权且收下了,回头请兄弟喝酒。走走走,咱们弟兄再去喝两杯去。” 见他们要走,一边的冯伯有些急了: “二位客官,若想喝酒,其实不必去外面的,本赌场有免费的酒菜供应,随便点,随便喝,不用客气的。” 还能有这等好事?上官琼感觉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看了金不换一眼。 金不换背起手,一昂头,又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缝了: “阿英啊,他不说,我差点都忘了,这赌场里的确有这种福利,管吃管喝还管玩的。不过,兄弟啊,这时辰也不早了,再去吃吃喝喝的,眨眼天都快亮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做,不然,咱们今天还是先回去歇着呗?玩了半天了,有些累了。” 说完了一大篇,他还很应景的抬起手,遮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上官琼闻言,心中暗喜。 这金不换看上去挺不靠谱的,私底下可一点也不傻。 他们两个,倘若真要是贪小便宜去吃吃喝喝了,吃完了再去赌的话,到时候,输赢可就两说了。 好不容易筹到的一点买药基金,可不能轻易的给泡汤了。 这么想着,上官琼抬起头,对冯伯拱了拱手: “冯伯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金兄明儿还有正事,实在是不能多耽搁了。他日有空,定会和金兄一起再来叨扰。小子再谢冯伯。” 看了上官琼一眼,冯伯反倒是微笑了起来: “小哥小小年纪,不仅是牌技了得,而且还识时务,懂进退,是个人物啊。小哥,既是累了,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有正事,的确是耽误不得的,这个我懂,若是有缘,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还会再见面? 只要不是用光了所有的银子,理论上,应该是没有时间再过来这边吧? 上官琼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阿英啊,你说完了没?咱们的车子已经到了哇!” 不远处的金不换,又在大声的嚷道。 冲着冯伯一抱拳,上官琼转身向车子那边走去。 上一次跟在金不换的后面,那个不愉快的经历尚还历历万在目,这一次,说什么,她都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伸手按了按随身携带的护身短刀,上官琼一掀马车车厢帘,毫不犹豫的率先坐到了马车上。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 金不换这个临时护身符,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肯再丢了。 第53章 事无绝对 也没等上多久,金不换就哈着冻红了的手指头,挟着一股子冰霜之气,飞快的坐进了车厢。 “这北方的天气,别的都好,就是太冷了。” 用力的搓了搓手,金不换又看了看端坐在另一侧的上官琼,笑嘻嘻的说道: “阿英啊,有哥哥在,你即便是赢了点小钱,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其实没必要跑那么快的。” 被一下子的说中了心思,上官琼也只能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着级别较高的听力,上官琼自然听到了,刚刚上车前,金不换对着冯伯说的几句话。 “今儿我这小兄弟侥幸赢了几把,你可千万别记挂着,私底下想着去找他的不自在。你要真做出什么事来让小爷知道了,到时候,可别怨小爷我翻脸无情。” “哪能呢,金爷。咱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从就不做犯法的事。” 那冯伯的声音,居然带着几分谄媚? “别说你不敢,除了揭旗造反,这伽叶城地界上,也没几样你不敢的。要说,小爷在你这输的银子,要比我那小兄弟赢的要多了去了,你也别眼皮子浅,凡事看远一点。” “知道,知道,这个理,老头子自然知道,哪还敢等爷来提点…” “知道就好。还有,上次爷吩咐的事,记得给爷盯紧一些!” “是是是,金爷放心,一有消息,老头子准保即时送去?” 要说,这一次,金不换待自己是的的确确够仗义了。 可是,等等!好像忽略掉什么重要的事了!为毛怎么总感觉,他会突然的出现在这伽叶城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呢? “金兄,忘了问你,这大冷天里,金兄怎么会来这伽叶城呢?不会只因为喜欢这里的赌场福利好吧?” 打了个哈哈,上官琼不动声色的扯开了话题。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可恶的上官老儿的一句话!” 金不换顿时就失了兴致,有些悻悻的说道:“不然,这大冷的天儿,傻子才愿意出门!” 哦? “什么话呀,金兄?” 上官琼反倒是来了兴致。 “那上官老儿的闺女病了,病得要死,急了,忽悠全天下的少年人帮忙救她家女儿,谁救好了就把闺女嫁给谁。另外,还给了个古里古怪的药方。我家老头子听说后坐不住了,八百里加急,把我给吆喝到这边来了!” 哈哈,果然有戏! 这冰天雪地里,居然遇到一个因为同样目的走到一起来的熟人,而且这熟人又有钱有门路,搭上这样的顺风车,这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 上官琼一乐,继续的盘问道: “这买药就买药呗,急吼吼的,跑这里来干嘛呢?” “咦,你竟然沒听说过吗?” 这一回,满脸惊?的,换成了有些不开心的金不换: “本月二十,这伽叶城里,有一场整个北国最大的药材拍卖会啊,到时候,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花钱拍不到的!花点钱,有可能换到一个好看的有钱的小娘子回去,这么划算的事,怎么能不来?” 哦哦,这家伙的意思,是预备砸钱换媳妇儿。 想想那个躺在床上的可怜的阿笙,上官琼突然有些替她不值。 真要是要嫁,那人若是人品端正相貌堂堂还好,像金不换这等看不出深浅的小眯眯眼,还是,算了吧。 最好就别让他买齐所有药材。 这么想着,上官琼又弱弱的递了一句: “既是这么厉害,到时候,金兄好歹也带我过去看看热闹啊。” “嗐,那还不简单。”金不换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停了一刻,转而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阿英啊,你又怎么到这里来了?莫非,你也是想当那个上官老儿家的女婿?” 上官琼忍不住的又嘿嘿一笑。 想当人家女婿?还是算了吧。只要不是到时候她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给卖了,她就谢天谢地谢所有路过的神仙了。 虽说是这么想着,上官琼可一点都没敢露出来,只是傻笑了两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傻小子: “金兄啊,听说好多少年人都来这边碰碰运气了,再怎么着,也应该不多我一个吧?而且,金兄你知道的,我身边其实没多少银子,来这边,纯粹是为了开开眼界罢了。” “说得也是啊。”金不换深以为然:“兄弟啊,不是我想着要扫你的兴伤你的心,现如今,手里要是缺了银子,想办啥事,都很难办成的。不过呢,好歹来都来了,跟过去看看,其实也是不错的。” 唉,金不换这家伙,其实也就像前世的那种富二代吧。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肯对着自己说实话,其实,也是付出了足够多的耐心吧? 只是,事无绝对。 他又怎么知道,单凭着腰里多金,就一定能买齐所有药材呢? 这份自信,是否能成真,目前应该还是个谜啊。 心底转过无数个念头,上官琼脸上依然没有露出半分,还是很憨厚的笑着,很憨厚的点了点头:“那是,金兄说得极是。” “是什么呀?是个屁!”金不换突然翻了脸,爆起了粗口:“阿英你这小子,最爱扮猪吃老虎了!” 哦?又是哪里不对了? 上官琼又是一惊。 “阿英啊,你小子看上去傻乎乎,你倒是跟哥哥说说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银子?你可别告我说,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瞎蒙的。什么运呀气呀,哥哥一个都不信,哥哥就想要学个法子,怎么样才能像你这样赢钱,场场都赢的那种。” “金兄家里恁么有钱,哪里还能缺了金兄的一点花销的银子。”上官琼顿时释然,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实不相瞒,我今天能赢,纯粹是碰到了运气,撞大运了。主要是最近太穷了,否极泰来,才会遇上今天这事。金兄大概从就没有缺钱使过,赌钱时稍稍输点,也份属正常。道家有云,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就是这个道理。” “不肯说就罢了,还尽在这里鬼扯。” 冷哼了一声,金不换有些不屑的说道。 第54章 有钱的傻叉 上官琼又是暗暗一笑。 说到底,金不换这家伙,可绝不是那种可以轻易的糊弄过去的人。 以后跟他说话,还是要加倍的小心的。 可是,再怎么样,总不能跟他明说,自己有个特别的技能,叫做听风吧?! 那可是自己的底牌,不能轻易的亮给别人看的。 金不换又是淡然一笑: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这年头,在外面混,谁还没有一招两招压箱底的绝招啊,关健时候,可以拿来保命啊。是哥哥唐突了。只是,阿英啊,有句话,哥哥可要叮嘱你一下。” “啊?什么话呀,金兄?” 上官琼有些迷糊的问道。 “阿英啊,你今儿这么一闹,在这伽叶城里,大小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以后没事,要是我不在家,你要尽量呆在驿馆里,不要一个人出去瞎遛哒。你心眼虽多,但实力不够。没有哥哥我罩着你,你一个人只怕很难混的。” 闹了半天,他是说这个啊。 在外面是不怎么好混,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但人家怎么就成了心眼多实力不够了呢?说得像真的一样。 在赌场赢钱,人家凭借的,可是内在的杠杠的实力好吗?!他又哪只眼睛看见人家耍心眼子了! 上官琼满心气忿不平,话到嘴边,却又堪堪的变得婉转了许多: “那怎么行,金兄。再怎么着,总要出去吃饭的。而且,大老远跑来,老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啊……” “即便是想出去,也要叫两个人跟着。回头我跟他们说下。” 金不换很难得的严肃的说道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哦。” …… 安生的在驿馆呆了两天,上官琼觉得,她整个人都憋得快要上锈了。 为那句实力不够,她守在房间里,默默的苦苦的修炼了两天的功夫。 功力有没有见涨她是不知道,可是,本就性格跳脱不耐久坐的她,却明显的感觉有些烦了,很烦很烦。 说好了来这边寻买药材的,老是躲在房间里装鹌鹑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在前世,她早就叫上几个同志,三五成群的去吃小火锅了。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金不换又忙,老是看不到他,那些当值的家伙个个又像木头人,半天都没有一句话。所以,她连说句话的人也没有。 这让她感觉很不爽。 趁着他们不备偷偷的跑出来之后,上官琼决定,去找个人多的饭馆吃饭。 老是没人说话,也很烦的。这一次,她专门的挑了个人多的馆子,坐在那里,听人家吹吹牛,撒撒酒疯也好呀。 总好过万年孤寂万年冰。 点了几样菜,叫了一小瓶淡酒,坐在那边慢慢吃喝,上官琼觉得,这才是她前世今生比较认同的生活方式。 邻桌的几个人,也是清一水的少年人,跑到这边想撞大运的少年人。 他们喝着酒,唠着嗑,种种借着酒劲变得慷慨激昂意气风发的醉话,像潮水一般,直直的往上官琼耳朵里灌。 “诸位啊,你们说,这上官老儿家的女儿,真能有这么神么?天赋灵根?一级帮夫运?” “老弟啊,你不晓得,他家已经有两个女儿当上正宫娘娘啦,这不,南越国一个,西月氏国一个。他家就剩两个女儿没许人家啦,还不晓得将来要便宜了哪个混帐东西呢!” “吴兄这么说,莫非是不想当上这个混帐东西啦?” “这就是你听差了,裴兄。” 吴姓少年一气喝了一大杯酒,醺醺然答道: “但凡能抱得佳人归,休说是混帐,叫我三声王八蛋也是使得的。” 满桌子的人,登时都擂着桌子大笑了起来,一个个的都举着杯子,吵着嚷着给吴姓少年敬酒,硬生生的灌他的酒。 这话说得,也太有些不像了吧。 也只有他那样混帐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混帐的话。 坐在一旁的上官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端起杯子,上官琼朝着那一桌混帐少年遥遥一举,一气全喝了下去。 笑闹声刚歇,他们又继续谈起了那个奇怪的药方。 “笑归笑,诸位兄弟呀,我又不懂了,这天之涯,海之角,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我要知道是什么东西,还用得着大老远的跑这来冻成狗?” 一个粗粗的声音很不满的嚷道。 “可不咋的?” “怎么感觉这就像是先生出的课题,有了题目,却不晓得该从哪里破题呀。” “是呀,真真是难为死人了。” “有啥难为的?不是说是药材吗?” “可这说起来是药材,听起来压根也不像啊!” “可不咋的,兄弟们啊,我问遍药材铺子里的老掌柜小掌柜,他们都摇头,不晓得这是个什么东东啊。” “也不是全不晓得。这大都城里就有一个药铺掌柜的,知道这海之角就是那东海蛟龙角,只可惜,他店里的一点存货,早就让人淘换完了。最离谱的是,那老狗最开始的时候,只一小块海之角,就整整卖了人家十五张金叶子,还不带讲价的。” “十五张金叶子?天啦,哪个傻叉一下子出了这么多?这莫不是想老婆想疯了么?!” “你知道什么!” 那人清咳了一声,又傲然说道: “有道是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想要讨个好老婆,不花点血本又怎么成。听说,那老狗最后一点海之角末子都让人抢光了,卖了整整二十张金叶子呢!先前买的那位,可是十足的拣了便宜呢,大便宜啊。” “啊?还有这等事?” “那个卖药的老狗才是真正的发了一笔呢,发的人家的老婆财。” 内中有个人,有些酸酸的说道。 “是啊,是啊,但愿这次的药材拍卖会,还能拍到海之角。” “最好还是便宜的,只要一张金叶子,气死那几只有钱的狗。” 一个声音满是憧憬的说道。 “做梦吧你。” “那可不一定。” “好啦,别吵别吵,喝酒喝酒。” 一片劝和声中,某个傻叉又叹息着举杯,灌了自己一杯酒。 第55章 头疼欲裂 酒未尽,菜未凉。 那帮少年的药方研讨会,依旧还在继续。 就在上官琼壶里的淡酒,喝下去大约有三杯半时,那位沉默了半天的裴姓少年,终于又开了腔: “各位,你们还别说,这张古怪的药方子,念起来隐含韵律,细细读来,很像是一句歌词?一句调调很伤感的歌词?” “你拉倒吧,裴兄,莫不是想佳人想得昏了,昏过头的又唱起来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大声的讥笑道。 裴姓少年也不答话,只是举箸敲碟,悠悠的唱道: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叮”的一声,上官琼手中的酒杯,顿时给惊得掉了下来! 居然差不多! 这人所吟唱的调子,居然跟上官琼前世听过的曲子差不多! 这个裴姓少年,莫非,也是一名穿越人么?不然,他又何以唱得出这首曲子? 满腔子的疑惑中,那名裴姓少年己走了过来,对着上官琼躬身施礼: “小弟裴志刚。方才小弟刚刚唱那一句,忽见兄长面有惊色,莫非,兄长听过这首曲子?弟方才所唱,恰恰与之暗合?兄长若果真听过,何不简单的哼唱几句,也让吾兄弟几个一饱耳福,或可解心中之惑?” 看着这裴志刚英气勃勃但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上官琼忍不住的暗叹了一声。 这位裴志刚,若不是跟她一样的是穿越人的话,这智商,也实在是太高了。 被人目光灼灼的死盯着,这感觉有那么不好。 只不过,偷听了别人讲笑话老半天,不稍稍的回报一下,又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默然起身,上官琼走到这酒馆大厅内的一张古琴前坐了下来。 前世的古琴十级,到了现如今,那些最基本的底子,依稀还是记得的。 套好那长长的的护甲,上官琼轻轻的拨动古琴,故意的粗着嗓子,悠悠的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很伤感的调子,很伤感的词。 经由满腹哀怨的上官琼,用暗哑的调子慢慢唱出,感觉特别的动人。 一时间,整间嘈杂杂的酒馆里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等一曲终了,沉默了半天的人群里,突然掌声如潮。 “好歌,果然好歌!” 那裴志刚更是跑了过来,一把扯住上官琼:“兄台方才这歌,唱得果然是荡气回肠余音绕梁!高手哇高手!志刚当敬兄台三杯!兄台万不可推脱!还有,敢问兄台贵姓?” 学着别人的样子一抱拳,上官琼声音晶琅琅的答道: “在下李英。见过裴兄。” 裴志刚呵呵一笑,不由分说一把拽过上官琼: “各位,我刚刚说这是一句歌词,各位个个都不信。眼下,吾兄李英都已经全部唱出来了,各位可肯信了?” 轻咳了一声,终有一人弱弱的辩道: “终究不是完全的像的。李英兄的歌子里,可是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听起来很像,可终究是不完全相同。” “大体上,大体上啊!”裴志刚挥了挥手,大声的笑问道:“大家说,咱李兄的歌好不好听?该不该敬她一杯啊?” “那是!” “可不是该这样么!” 很难得的,那一桌少年意见统一毫无异议的都站了起来,笑着,纷纷向上官琼敬酒。 上官琼笑着冲众人一抱拳,可在心底,又开始暗暗的发愁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酒。 自己刚刚已经喝过好几杯了。这要是挨个的喝下来,还不得喝趴下? 可是,初次见面,不喝,又好像有点不够朋友? 正想告一声罪,直接认个怂了帐,却听见有人在身后怨气十足的质问道: “阿英啊,今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不是说好了,都不许一个人出来吗?你怎么又瞒着我,自己偷偷的出来喝酒了?还又认识了这么一大帮子的朋友?” 这话说得,直接都有些怨妇的气质了。 上官琼只听得一阵的恶寒,背后起了一大堆的鸡皮疙瘩。 慢慢的回过头,上官琼发现,居然是金不换,穿一身华贵锦衣,沉着个脸儿,还带着几个贴身随从的金不换。 都说,出门看脸色,说话辩话音。 听金不换如此说,满桌子的人都瞬间沉寂了下来,一个个的,都拿眼瞧着上官琼。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都! 上官琼一时大窘,只能是涨红着脸儿,有些尴尬的说道: “呃,金兄,这是裴志刚裴兄,这位是吴兄,这些都是阿英刚认识的新朋友,怎么样,金兄,一起坐下来,喝上几杯?” “是呀,金兄,一起喝几杯!” 那裴志刚显然也是个会来事的人,见上官琼如此说,赶紧的拾辍出一个位子,顺带的,又新倒了一杯酒。 见他如此的殷勤,金不换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多谢裴兄。只是裴兄如此客气,恕兄弟我愧不能受。我家阿英身子骨弱,胃又不好,这外面的饮食,基本上都是吃不得的,即便是吃了,回头也极难消化。大夫说了,他这个身子,在这个冰天雪地里,只能尽量的呆在家里,简单的喝点稀粥才好。哪晓得这家伙性子倔,居然又偷跑出来吃喝了!列位啊,人活着什么最重要?总还是身体最重要哇!所以,兄弟我还是在这里告个罪,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容我把我家阿英带回家吧!对不住啦各位!” 很是恳切的说完,金不换又弓起身子,朝着四周团团的作了一个长揖。 满桌子的人,顿时纷纷点头,都做出一个很理解的表情。 拿手一捂脑门,上官琼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这个天杀的金不换,居然对着这么多人,说出这么一大篇话来,这谎话连篇的,他这也太能编了呀! 第56章 金家兄弟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勉强留着,也太没脸了。 上官琼只能堆出一脸的傻笑,一言不发的跟诸人告别。 有些闷闷的跟在金不换身后往回走,待到了无人处,终究是忍不住怒问道: “敢问金兄,阿英又什么时候胃不好了?我自己怎么都从没有听说过?” 金不换睁大了缝缝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解说道: “阿英啊,金哥以为,你至少该谢我一声,即便是不谢,也不该这般生气啊。话说,那小酒馆里的酒如何喝得!闻着怪怪的,都有点酸味冒出来了,还那么多人,龇着个牙花子硬生生的劝着!真要是全喝下去,不吐个天昏地暗才怪!我这是在救你明白不?!还有,你什么时候品味也变得恁般差了,随便什么酒都喝,随便什么人都喊作朋友?也太不挑了吧?” 一番话,说得痛心疾首。 绕得上官琼都有些晕了。好半天才冷笑着应道: “金兄说得极是。我喝的酒都是酸的,我的朋友都是半路上随便喊的,说到底,金兄的意思阿英也明白,无非是钱多一点罢了!可说到底,这世上还是穷人更多些,即便是想要嫌弃,也嫌弃不来的!若是嫌阿英碍眼只需直说一声便可,阿英也不是硬要赖定谁谁的!犯不着对着阿英的朋友甩脸子!” “我嫌弃谁了?”金不换笑咪咪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冷厉之色:“就凭着我金爷的脾气,那种酒,也敢端过来混我?那几个酸丁,也敢在爷面前耍花腔?耐住性子爷在那里嘀嘀了半天,己经很给他们脸了,这要是落在以前,早就歪歪嘴,一顿乱棍子给打出去了!” 说了这么半天,原来,人家这还是留了情面客气了? 上官琼怒极反笑,正待开口,却听见身后又有一人缓缓说道: “乱棍子给打出去?二弟啊,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上官琼又是一愣。 转头看时,见身后那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修长,一袭厚厚的裘皮袍子上零星散着几粒雪珠子,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的,偏偏是眉宇间难掩几分疲色。 居然是金钟意,那个印象中温厚宽容的金钟意。 扫了上官琼一眼,他这才走到上官琼的身边,冷着脸儿继续问道: “二弟啊,不知道交待你做的事,你做完了没有哇?离开大都这么久了,原来是躲到这伽叶城里,这般傲气冲天逍遥自在的,过起有钱人的日子来了!” 听了这话,金不换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咬了咬牙,他恨声应道: “什么有钱没钱的?难不成,非得是把劣酒硬是当做佳酿喝了,还要硬挺着熬着就是不说,才是咱们家里的人该干的事?!要说,伪君子原本就太多了,怎么说都不差我这一个。别的事儿也就算了,要论吃喝,弟倒是甘愿做个真小人,委屈别的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肠胃啊!” “你也别委屈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金钟意淡淡的说道:“你无非是说,家里给的月例银子太多了,养刁了嘴了,寻常饮食入不了眼了。回头我跟家里说声,公中的月例银子,每月减掉三成,咱可以给府里省掉一大笔开支,也给咱爹减轻一点负担。” “什么?”金不换瞬间变脸,大为不满的说道:“就这么点银子,大哥你竟然还惦记着要克扣?你府里人少,开支也少,自然是足够的。可我府里上上下下,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呢!大哥老是这样的克己奉公,爹有一个你这样的好儿子就足够了,别老是拉扯上别人行不行?!” “什么叫拉扯呀?”金钟意极尽耐心的解说道:“咱爹不是常说么,勤和俭持家良方。二弟呀,你若不是手里余钱太多了,就不会觉得,别人喝的酒是酸的了。那样,你就会得着一大帮子志同道合的好友了……” “哎呀,少来,失陪了!” 金不换终于忍耐不住,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了。 听他们二人说道了半天,上官琼一时间也忘了生气,只是站在那边,目瞪口呆。 金钟意居然也不以为忤,笑咪咪的转过头来: “还有你,阿英啊,在我那边住得不开心,尽管开口说便是了,怎么就悄悄的一个人跑掉了呢?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爱惜,把个镯子给处处乱丢的……” 没等上官琼开口,他又自怀中掏出一只帕子,一只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 慢慢的打开来,帕子里,竟然包着一对金镯子,上官琼拿出去花掉了的金镯子。 这金镯子,记得只留了一只给金钟意抵作费用开支的,怎么又突然变成了一对? 把那一对金镯子塞到上官琼的手中,金钟意这才慢吞吞说道: “阿英啊,你这人别的什么都好,生得秀气,人也聪明,可就是这手边握着的东西太不知道爱惜了。你说,好好的一对镯子,戴在手上哪看哪好看,怎么就东扔一只,西扔一只呢?看得我都替你心疼,这不,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齐齐的找回来了。这回可得收好了,千万别再丢了啊。” 他居然帮着找回了另一只镯子? 而且还郑郑重重的还了回来? 上官琼禁不住的小小的感动了一回,此前的一点小情绪也顿时烟消云散。 “另一只镯子,金兄又是怎么找到的?” 金钟意又是温厚一笑: “在大都,但凡是你去过的地方,有可能要花钱的地方我都找遍了。那个当铺掌柜的倒也没敢藏着。阿英啊,以后不管去哪儿,身上的银钱都要带足了。实在不行,你就再当了这对镯子也行。反正,到时候,我定会还替你赎回来的。赌场什么的,阿英以后最好莫要再去了。那种地方,又岂是阿英这种人去随便去得的?!” 这金家兄弟两个,性子还真不怎么像啊。 还就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的招惹的。 这么想着,上官琼还是再三拜谢道: “多谢金兄仗义,帮着赎回了这两只镯子。所费赎金,阿英日后自当奉还。” 第57章 吉利号码牌 朝着金钟意拱了拱手,上官琼果断的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只闻身后脚步声踢踢踏踏。 猛一回头,却看见金钟意金大爷,正闲闲的背着双手,不远不近的跟着。 皱了皱眉,上官琼装作很好奇的问道: “咦,金兄这是预备去哪儿啊?正好跟我同路吗?这么巧?” 很是憨厚的一笑,金钟意悠悠的答道: “有人欠了我的银子,刚刚说还我的钱,我预备跟着她去取来着。” 这这这,这是在说她么? 上官琼面色一红,咬咬牙继续问道: “不知一共欠金兄多少银子呢?小弟身边所带银两不多,凑一凑,说不定还够的。” “然后呢?”金钟意怫然变了颜色:“然后又缺银子使,又去当了镯子?!我说阿英啊,你又能不能消停一会,陪我好好的去寻齐这几味药材?!” 见他动了真怒,上官琼倒也不敢十分的造次了。 别的事小,帮着阿笙寻齐药材事大。 真要这么一再的耽搁下去,躺在床上的阿笙,又是否熬得下去呢? 想到这节,上官琼倒也不敢十分的使小性子,只能俯首低声的问道: “那么,金兄今天预备在何处投宿呢?” 瞟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这才慢吞吞的说道: “扯了半天的闲篇,这句才算是问到正题上了。好端端的驿馆,被金不换那家伙占了那么多,吾不屑去跟他争。此番出城,吾乃是奉上命出行,持的是礼部公文。故而,咱们是可以去这伽叶城衙门里头歇着的。到那边,可以管吃管住,还不必花费钱粮,地方又干净又幽静,甚合吾意。” 上官琼又是一阵暗笑。 甚合吾意?只怕是不必花费钱粮最最合您意吧?! 只是,且慢! “金兄,你刚刚说咱们?这就不对了,金兄喜欢那边,只管自去住去,吾辈本非官府中人,所谓的闲杂人等无业游民罢了,巴巴儿跟过去,实在是有些不妥,于礼不合,于礼不合的。” 摆了摆手,上官琼赶紧旗帜鲜明的表明了立场。 话说,这金家兄弟看上去都是不好相与之人,还是远远的避开为妙。 斜瞥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又拉长腔调说道: “是么?本月二十,伽叶城里的药材拍卖会,这么看起来,只怕是沒人肯陪我去啰……” 对哦,拍卖会! 一路千辛万苦风雨兼程的来了此地,可不就是为了它么? 机会稍纵即逝,到时候,不见得还有人肯带她过去了! “这不花钱的住处,居然有人不想过去?” 金不换又咂着嘴,状似无意的惋惜的叹道。 心念陡转,上官琼飞快的转身笑问道: “啊,金兄,居然还有这等事?她难道不知道,勤和俭乃持家良方吗?这省一个是一个,傻子才不想过去呢!” “是呀,是呀。” 依旧是笑咪咪的点了点头,金不换温言说道:“咱们可不做那样的傻子。走,阿英,这伽叶城府衙在那边,咱往那边走。” “那边的地方够大吗?” “比金不换那家伙住的驿馆大多了,丫鬟婆子厨师花匠什么的都有,而且完全免费!” …… 一路笑语声中,两人渐渐的走远了。 …… 住入那个传说中一切免费的府衙没几天,这伽叶城里的药材拍卖会,终于如期而至了。 像个孩子般的巴巴儿的盼了这么多天,到了真正可以参加时,上官琼又生出无数的忐忑。 担心身上带的银钱不够,到时候有心无力。 又担心真要到了那边,尚还缺少的两样药材一样都没有,那又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么久么。 就这么患得患失的,惹得不太爱说话的金钟意,都忍不住的唠叨了两句: “阿英啊,凡事要顺乎其自然,只要时机到了,自然会水到渠成。万不可贪功冒进,到时候,反倒是不美了。” 由于心情不甚好,上官琼也无心应答,只是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万事随缘,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石头沒砸到自己的脚上,那种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旁人是怎么也沒办法理解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看上官琼那个暗自焦急的样子,金钟意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只是直接带着上官琼,坐车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药材拍卖会大厅。 跟在金钟意的后面,刚一下马车,就感觉有一股浓浓的药香,一下子的扑面而来。 看着那个金色的牌匾,宽大的至少可以同时容纳千人的展示厅,上官琼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伽叶城里的药材拍的卖会的名头,果然不是吹的。 在这里,如果买不到可用的药材,到了别的地方,只怕是更困难了。 趁着金钟意亲自挤过去领号码牌,上官琼一边缓缓的浏览着展厅里的各色药材,一边紧急呼叫道: “神玉,神玉!这里有一屋子的药材,你倒是帮忙看看,到底是哪一个药材才能合用啊?天晓得,哪个是石茭,哪个是铃络?你倒是留神仔细的看看唦,我又不是医倌郎中,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老半天,那道机械声才迟疑答道: “这个本神玉知道的,主人。主人请多在这展厅四处转转,一旦有什么新发现,本神玉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主人。主人放心,神玉心底里有数的。” 嗯嗯,有数就好,有数就好。 上官琼只觉得心神大定,负手在展厅里又转悠了几圈。 对于神玉的能力,上官琼还是深信不疑的。 只要能顺利的锁定目标,这接下来的议程,怕的是要简单许多了吧? “阿英,阿英,你这四处逛逛的,倒也是轻松自在。号码牌拿好了,稍后看中什么药材,就可以拿它举拍了。” 上官琼接过那号码牌,不由得又轻笑了一声。 1086! 这金钟意无意中领到的号码牌,居然是1086? 这不分明是一个服务公众号吗? 唉,希望这一串看上去蛮好蛮吉利的几个数字,能够确确实实的给她带来好运。 上官琼双手合十,很是虔诚的默默祈祷了一回。 第58章 方向 再一次翻看了下手中的号码牌,上官琼忽又疑惑的问道: “呃,金兄,你怎么就领了一个牌号?回头要是什么药材,两个人都想买呢?” “那就一起买呗,钱不够,还可以大家凑一凑的。” 金不换答得坦然。 “可是,这样子不好的。为免麻烦,各人的银钱使费,帐目都要分开才好。” 想起了前世的aa制,上官琼依旧是坚持道。 金钟意又一次怫然不悦了起来: “分得开吗?前面不还有欠帐未清么?怎不见你如此的认真执着?我说阿英啊,在这里,咱们两个合用一个号牌有什么不对吗?万一真看中了什么,难道我们两个还要互相讲价吗?那不是白白的多费了银钱吗?这帐啊,不是你这么算的,能省一个是一个,用不着分得那么清楚的。” 听他提起前帐,上官琼只觉得心口里突突的,火星子往外直冒。 话说,这都是什么人呀,又不是赖帐不还了,老是挂在嘴边叨叨个不停做什么。 只不过,听他再三宣讲他的省钱理念,上官琼出于人穷志短,又勉力的强自忍耐了几回: 罢罢罢,还不知道到时候要是遇到可用药材,到底需多少银子拍下。 有个强援助力在侧,哪怕是行事令人十分的不舒服,多少也值得忍耐忍耐的。 游思至此,上官琼也不再说话,只是把号码牌依旧塞还到金钟意手中,负着手,依旧过去闲逛。 也不过是一小会的功夫,整个拍卖会展示大厅里头,己经陆续来了许多人。 那个傲娇的金不换自是不用多说了,在人群中,依旧骄傲得像一只仙鹤,鸡群里的仙鹤。 远远的避开他后,上官琼又发现,裴志刚那一群人,正围站在一处展柜前,指指点点的高谈阔论。他们中气十足甚是响亮的嗓门,约莫有半个展厅里的人,都能够很清晰的听得见。 伸手揉了揉被吵得嗡嗡嗡作响的耳朵,上官琼微微一笑,往他们那边走去。 “裴兄,你们在看什么呢?” 一下子的挤进人堆里面,上官琼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兄弟啊,最近身体咋样?胃还好吗?” 猛一见上官琼,裴志刚第一时间速度的问道。 上官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这个该死的金不换,他自己才胃不好呢,他全家胃都不好! 有些涩涩的一笑,上官琼只能是顺着他的话应道: “这几天好多了,已经完全不痛了。多谢裴兄记挂。几位兄长在这边,都在谈些什么呢?” “谈什么,还不是谈那个古怪的药方!”裴志刚苦笑着说道:“咱们几个在这里转了几圈了,这方子上的药材,可一个都没有哇。我思量着,是不是药材对了,这名儿不同呢?可咱们几个,对于药理药性完全的不懂哇。大家又不知道那位上官府里的小姐究竟是个什么症状,所以,就算是靠猜,靠蒙,都没个准确一点的方向。所以,咱们几个,刚刚都在叫苦来着。阿英啊,你说,咱们一个个在拚的,岂非是一个完全没可能完成的悬赏?”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琼也暗自喟叹了一回。 不能不说,这位裴兄,对每件事,的确是有着比较精准的洞察力和理解力。 可是,单冲着人家不避严寒千里迢迢来这边寻药的份上,不给点小提示,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笑道: “裴兄何必如此的悲观。依兄弟愚见,此事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方向。想那上官府的小姐,既贵为将军之女,家里必定是银钱丰足生活优渥。这平时再怎样,她也必定是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据说,这位小姐自幼身体康健,只不过是这两年,才突然的卧病在床。这么年轻又是娇养着的一个小女娃,突然染恙,如非意外,那只能是……” “中毒?” 没等上官琼开口,裴志刚一下就脱口而出,轻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上官琼轻笑着摇了摇头: “既无实证,此等话语,万不可随便乱说。只是,裴兄你看,此一节,算不算得了此番采买药材的一个方向呢?” 眼神一亮,裴志刚朝着上官琼深深的一揖: “李兄高见,志刚深深的佩服了。” “哪里,哪里。”上官琼微笑着还施一礼: “一点浅见,本就算不得什么。那里比得上裴兄坚毅果敢,敢做敢当。似裴兄这等聪慧果断之人,论理说,应该配得上上官府里的那位命运多舛的小小姐的。” 裴志刚又是哈哈一笑: “多谢李兄吉言。只是,竞卖会尚未开始,离达成目标只怕还远得很哩。李兄,咱们一起努力,共勉,共勉可好?” “那是自然的。裴兄所言极是。” 不觉间,一条胳膊很是亲眤的搂住上官琼的肩,一个熟悉的温厚的声音很是自然的应道。 上官琼微微的皱了皱眉。 又是金钟意,那个无处不在时时刻刻总爱粘在身后的金钟意! 下意识的耸了耸肩,想要甩掉那条有些过分亲密的胳膊,不想,那支惹人烦的胳膊反而是搂得更紧了一些: “阿英啊,你只顾跑来跟裴兄说话,都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搭理人家。不过,你不是说,想要拍点好东西回去吗?怎么现在又不经心了呢?别只顾着聊天了,你看那边的拍卖会,都已经快开始了啦!赶紧的一起回座子那边去吧,老在这边,耽误了人家裴兄的正事,可就不好了。” 一大篇话,倒也说得理直气壮。 碍着刚认识的新朋友在场,上官琼倒也没好意思发脾气,只能生生的忍着,跟裴志刚挥手告别之后,乖乖的往回走。 只是,在四顾无人注意时,上官琼悄悄伸出一只闲着的手,只寻了个易上手的地方,用尽全力狠掐了一把。 耳边即刻传来吃痛的抽气声。 抽回手臂,上官琼姿势不变的继续向前走着,对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一个两个的,叫你编,叫你装! 老是不出手,还当老娘恁般忠厚恁般好欺负了! 嘁! 第59章 七星穿心莲 哒啦哒啦的脚步声又近,金钟意又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 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他自怀里掏出号码牌,又掏出一个重重的小小锦囊,一并的全塞到上官琼的手上。 “阿英后,稍后要是看到什么合适的,别问我,只管买!” 哈?这又怎么能行? 绷着个脸儿,上官琼硬生生的把这一大堆物事推还了回去,却见那金钟意早己飞快的寻到座子坐了下来,面不改色的温声说道: “好啦,别吵。阿英你看,这拍卖会己经开始了。赶紧的坐下来,听人家说。” 上官琼无奈,只得依言坐了下来。再抬头看时,年轻的拍卖师,已经开始大声拍卖他的第一个拍品了。 “各位客官,欢迎你们来到我们伽叶城药材第一拍卖场。我们今天的第一个拍品,是一支三十年份的白山老参。各位请看,这支老参品相完美,根须俱全,乃是不可多得的一件珍品。此山参入手,宜馈赠,宜珍藏。我们的底价为十两纹银。” “十两纹银?好像贵了哈?” “嘘,别吵。有心求购,这个价不贵……” “这东西,品相不错。买回去送人就挺不错的……” 因着听力太好,台底下的议论声,一句句的,直往上官琼耳朵里灌。 鉴于神玉一直都没有开腔,上官琼也就乐得闲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热闹。 像是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坐在前排正中的982号,不管不顾的举起了号码牌。 年轻的拍卖师顿时大喜: “982号一次,每举一次加一两纹银,三十年份老山参,十一两!” “还有没有客官喜欢这支老山参的?好吧,十一两纹银一次!” 遥遥的,又有一个人举了下号牌: “十二两,我出十二两白银!” 拍卖师又兴奋了起来: “十二两,己经有人出到十二两了,各位客官,还有没有人出价的?好吧,十二两纹银一次!想拍的朋友赶紧举牌呀,三十年份珍品老山参,眼下最高价格是十二两纹银!” 前排正中982号的牌子,又稳稳的举了起来: “我出二十两!” 这声音,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上官琼再举目细看时,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这固执的982号,居然也是个熟人,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的便宜二哥金不换。 只不过,这拍卖会仅仅是刚开始而已,他又为什么死卯着这棵老山参不放呢? 金钟意也微微侧身,在她的耳边轻笑道: “老二想买下这东西,估计是想着带回去献给太后的。这段时间,他跑那边跑得比较的勤。只是,想买支山参而己,为什么要一下子加上这么多的银子?唉,到底还是闲钱太多了!” 双眼盯住拍卖台,上官琼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暗暗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心中依旧很是不解: 这个金钟意,最近怎么变得话多了起来呢?好奇怪哦! 说话间,台上的拍卖师己经用力的敲下了拍槌: “二十两一次,二十两二次,二十两三次。982号客官,这支三十年份老山参,己经是属于您的了!稍后请您到后台交款取货!” 傲娇的金不换终于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看客再三的拱手示意。 “他倒是狂得很哪。” 金钟意又低声的咕哝了一句。 慢慢的耸拉下眼皮,上官琼也没有答话,也没有吭气。 心里依旧是很不明白,这种完全是个人的私底下的一点私事,为什么要一再的说给她听? 你的冷傲不羁高大上呢,那些剧情里男主出场必备的标配呢,怎么眼下就一样都没有呢,少年!没有也就罢了,居然还附赠一个话涝的毛病! 唉,确实是有点不像了啊,少年! 坐在那边,就这么一径的胡思乱想着,不觉间,己经拍卖掉了五个。 这当中,982号金不换又很傲娇的举牌多次,成功的拍入四个拍品,很是豪爽的一一收入了囊中。这么一来,除却周遭的议论声一片之外,连一向是神经大条的上官琼,也悄悄的犯起了嘀咕: 噫,这家伙,看不出来,居然也是一个购物狂呀。只不过,如此来者不拒横扫千军般的认购药材,是不是有些过了呀? 一旁的金钟意,直接的摇着头,不住的扼腕长叹道: 狂,这老二,也实在是太狂了!怨不得…… 怨不得什么?上官琼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刚想着去问个明白,台上拍卖师的一句话,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了,各位客官,现在我们拍卖的,是今天的第六样拍品。这第六样拍品,也是一株药草,它的名字叫做七星穿心莲。这种七星穿心莲生长的地段比较偏僻,对气温的要求很大,在一般气温下很难成活,所以能采摘到的药草很少很稀缺。这种药草,具体真实名字不可考,采药人们只是根据它的植株特征,简单的给取下这个药名。这种药草,对好几种蛇毒均有奇效。它的底价也是十两纹银。” 十两纹银? 若这种药草真有介绍中的那种药效的话,这么多银子也是值的。 物以稀为贵嘛。 谁让这种药草这么的稀缺呢。 上官琼正在那边迷迷糊糊的想着,冷不防,沉寂了老半天的神玉开了腔: “主人,这种药草,跟方子里的一味药材气机很接近。机不可失,主人赶紧的拍下这种药草,统共需要大约十株左右!” 十株? 上官琼感觉,她简直是急得快要哭了。 人家那个拍卖师刚刚在那边讲了半天,他说这药材稀缺,就连他手上,也仅仅是只有一株啊亲! 即便是拍下这株,这种药材的需求缺口,依旧是还有很大啊! 得着吩附,分毫都不敢怠慢的上官琼,一把就抓过那只原本颇不受待见的号码牌,高高的举了起来: “这六号拍品,我出十一两!” 拍卖师顿时笑逐颜开的喊道: “1086号,十一两一次!还有没有?有没有客官愿意加价拍下这株七星穿心莲的?还有没有?” 第60章 熬 令上官琼暗暗抓狂的是,拍卖师的这一番拿腔作调矫柔做作,竟生生的给她引起了十来个竞买者。 原本是沉寂一片反响不烈死气沉沉的拍卖场,居然像是一下子苏醒了过来活泛了起来,那拍卖师淡淡的一句之后,居然唤醒了一大撮的买药人。 看着场子里小树林般稳稳的举着的号码牌,上官琼简直都有些欲哭无泪了。 上帝啊,佛爷啊,无量天尊啊,这一下子的跟上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她前两次领着许多人赢钱得来的果报么。 可是,前两次,她明明是在帮大家发财是在做好事啊亲! 不管上官琼以及别的拍卖者是怎么想的,那位年轻的拍卖师,顿时小小的亢奋了一回。 “这株七星穿心莲,好像喜欢的客官比较多哈。我们来看看,既然想买的客官比较多,有没有愿意一次性出更多价钱的?愿意加价的话,请直接喊价!” “我出二十两!” 一个人再次举起手中的牌子,高声喊道。 “好,很好。己经有人直接出到二十两了。有没有愿意出更高的价格的?好,二十两第一次!” “三十两!” 又有人举起牌子,不甘示弱的嚷道。 拍卖师大喜,正待开口说话时,冷不防,在前排正中的位置,又有人举牌,嗡声嗡气的叫道: “五十两!別磨蹭了,我愿意出五十两!” 拍卖师刚被憋下去的精气神,又爆涨着冒了出来。 “大家听好了,己经有人愿意出到五十两了。好,五十两一次!” 这一个个的,莫非都在跟她作对头吗?再三的拷问了一下自己的良知,上官琼仍然是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从来都沒有得罪过他们,无论是过去现在抑或是将来! 只不过,眼下这一次,她并不打算轻易的饶了他们。 比钱多是吗?不好意思,刚赢了一笔,姐恰好手头上也有! 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上官琼沉声应道: “一百两!我愿出一百两!” 刚刚活泛过来的拍卖场内,顿时响起一片的抽气声。 小小的一株药草而己,又不是传说中的灵芝仙草,居然能拍出一百两的高价,这情形,一波波的冲刷着人们的认知。 轻轻的捅了上官琼一下,金钟意压低声音问道: “阿英啊,咱这个加价幅度,好像是太快了一点吧?悠着点,慢慢来啊!” 顾不得台下所有人的反应,台上的拍卖师喜洋洋的高声说道: “一百两!哇,这位1086号客官,现己经出到了一百两!都是,千金易得,良药难遇!还有没有客官想买这株药草的?一百两一次!” 拍卖师的话音未落,底下又有个讨人嫌的声音蔫蔫的喊道: “一百五十两!” 拍卖师的脸,顿时就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啊,又有人加价了!黄金有价,生命无价,又有一位客官舍得为爱惜生命而付出银钱了。我们来看,这是982号客官,刚刚拍出一百五十两!好,一百五十两一次!” 金不换!居然又是金不换! 一次就加上了五十两,这是在砸钱玩么? 都买了那么多了,他就不晓得让一让別人么?! 上官琼气得牙痒痒。 一拍大腿,金钟意也在叹息道: “这个老二,这是疯了么?抬价抬到咱们头上来了!五成,待咱回去后,立即就向老爹建议,把两府的月例,统一减掉五成!省下些银子,拿去犒赏三军,也可算得是咱们在曲线爱国了……” 着急归着急,台上的拍卖师,依旧在要人命的喊道: “还有客官想要加价么?一百五十两二次!” 从来,成功都是拚出来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上官琼咬了咬牙,再次的举起号码牌: “二百两!” “三百两!” 金不换毫不犹豫的又一次举牌。 啊,这么不客气啊?上官琼顿时生出几分怒气。 一舞手中的号码牌,上官琼气烘烘的喊道:“五百两!” 拍卖师喜出望外的尖声喊道: “五百两,1086号客官加到五百两了!还有……” 没等到拍卖师说完,金不换又再次举牌: “一千两!我愿出一千两!” 嗡的一声,整个拍卖厅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开了锅一样的热闹。 一千两银子哎,够普通人家十年的使费哎,就这么简单的拿出来,买一株不起眼的药草? 这药草究竟是什么来路?传说中的绛珠仙草? 即便是这草能化作美人儿一名,理论上,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啊。单论价格,一千两,能买好几个清秀可人的使唤丫头呢。 这个982号,究竟在闹哪样呢? …… 无数的议论声中,上官琼有些犹豫了。 药草固然想买,可是,她手头的现银也不是很多的。强行拍下这株药草,理论上虽然是可以的,可这么一来,她又会成了一穷二白的无产女青年一枚了。 以后想要用银子,还得要去赌场试水? 这样的前景,让刚刚脱贫堪堪才生出一点自信的她心生纠结。 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向温厚的金钟意,居然也怒了: “知道我们想买,居然还在一直抬价,这不是同室操戈么?拿家里的钱,去贴给人家拍卖行?他都怎么想的?!不管怎样,老二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他既不肯让,咱们也没必要惯着他。熬,看我熬不死你!” 一把抓过上官琼手边的号码牌,金钟意又恨声出价道: “一千五百两!咱们这边,出一千五百两!” “哗”的一声,满大厅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金不换回头,看了看面带怒色的金钟意,整张脸都有些黯了。 盯了金钟意一眼,他耸拉下眼皮,终于没再举牌,也沒再说话。 年轻的拍卖师,顿时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一千五百两,咱们的1086号客官,居然一次出到一千五百两!一千五百两一次,一千五百两两次,一千五百两三次,好的,1086号客官,这株七星穿心莲,从现在开始归你了,请即刻到后台付钱取货!” 第61章 釆药人 现在就去付钱取货?都不用等到拍卖会结束吗? 这位拍卖师,该会有多担心,担心他们的这个1086号,会中途反悔? 上官琼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这么拍下了么? 砸一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去换仅仅的一棵药草? 过份了呀,实在是太过份了! “石头啊,回头要发现这根破草没用,看我不砸烂了你!” “主人,这草,只有份量足不足,不存在无效一说。请相信神玉一直以来零误差的判断。” 那道机械声,依旧是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相较于上官琼的不淡定,金钟意则是明显的坦然了许多。 伸手拿过那只锦囊,他伸手一拉上官琼: “阿英啊,既然拍都拍下了,多说无益,走,咱们一起取药草去!” …… 回到伽叶城府衙,上官琼再一次的取出那棵药草,又细细的察看了一回。 整个伽叶城药材拍卖会上,这一株药草,是唯一让神玉感觉气机相似的药材。 自拍下这株药材之后,拍卖师又拿出接近上百种药材,每一种,都没能够让神玉开金口。 坐在那里,看着那些少年争着抢着拍下另外的种种解毒药材,说句实在的,上官琼心底,有了小小的一点感动。 明明是很陌生的一个个人,肯为她那个躺在床上的阿笙妹妹付出,哪怕明明知道他们是有目的有所求的,上官琼依旧是十分的感激。 在她看来,他们这些人,都是些舍得为他人付出的好人。 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稍稍的报答他们一点。 当然,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金钟意,更是好人中的好人。 一次就花掉了金钟意小半锦囊的银钱,换来这么一株干干瘪瘪闻起来并无特别药气的药草,想想,上官琼都觉得似乎是有些不值。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素来对银钱比较看重并不怎么喜欢花钱的金钟意,这一次,对于一次性花掉这么多,好象并没有什么怨言。对于上官琼拿出来想要还他的银子,居然还是再三的坚辞不受。 这家伙,怎么这次一下子转性了呢? 想来想去想到头痛,某些方面有些粗线条的上官琼依旧还是沒能想明白。 今天,金钟意更是一大早就出了门,替她去找那位寄卖这棵七星穿心莲的采药人了。 既然,一棵七星穿心莲的药力远远的不够,既然,这种药材是如此的昂贵,说什么,他们都必须找到这位采药人,花重金请他带路,自己进山去采了。 都己经来到了宝山脚下,就沒有再空手回去的道理。 关于这一点,上官琼和金钟意两个,倒是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帘子一掀,伴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进来的,是面带喜色的金钟意。 “阿英啊,我托府衙里的人去查了几天,终于找到那采药人的住处了。那采药人孤身一人,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这官府的人过去,还真就请不动他。阿英啊,你平时能说会道的,要不然,咱们两个过去试试?” 孤身一人? 脾气古怪? 这样的人,若是他自己不想动弹,一般的权势金钱,只怕还真是打动不了他。 自己过去忽悠两句,人家就肯进山带路? 上官琼感到很不确定。 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凡事总要试过才行的。 虽说没几分底气,上官琼还是沉默着,套上厚厚的的皮袍,浑身结束妥当,跟在金钟意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茫茫的风雪中。 那采药人居住的村子,距离伽叶城,还有不远的一段距离。 这几天天气骤变,每天都是风雪交加的,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所有出城的路,倘是坐车,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上官琼和金钟意两个,干脆就弃了车马,按着府衙里的熟人所指的方向,直接的徒步往前走。 风雪太大,一开始,精力充足时,上官琼还感觉不到什么,脚步轻盈步速飞快。 可是,渐渐的,越往前走,上官琼感觉,这腿脚上就像灌了铅一般,越走,就越沉重了起来。脚步沉重也就罢了,两个人,迎着风走,那雪粒子挟着风势,一粒粒的,重重的砸在脸上,感觉又冷又硬的,脸蛋上砸得生痛。 抬手擦了擦冻得通红的脸上的水迹,上官琼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金钟意放缓了步子,侧头轻声的问道: “阿英啊,走累了吗?要不,咱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歇?” “还是算了吧,金兄。” 喘了一口粗气,上官琼大声的答道: “这荒郊野外的,在哪里歇着没有风没有雪?真要是停下来不走,只怕咱们都能给直接的冻僵掉。放心吧,冷是冷了点,我能扛得住的。” 看着上官琼露在皮帽子外面的冻得通红的脸,金钟意还是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你这小家伙,别的都好,就是性子稍稍倔了点。” 想了想,金钟意脱下了自己一只手上的皮手套,一把捉住上官琼冻木了的一只小手,沉声念道: “心神合一,意沉丹田,流转真力,发力御寒!” 上官琼不由得浑身一震。 只觉得一股热力自掌心处源源不断的涌了进来,经由经脉,迅速的流转遍了全身。 一时间,她只觉得四肢骨骸,无一处没有真气流动,无一处不是温暖舒服。 上官琼知道,金钟意这是在以自身真气输送给她助她御寒。 “谢谢!” 上官琼讷讷的轻声说道。 “咱们两个,有必要这么见外吗?真要谢我,以后别再一言不合就偷偷跑开了就好!” 斜睨着上官琼,金钟意有些不屑的冷哼道。 “你不是有个处处都好的璇玑么?” 上官琼很不服气的低声咕哝道:“人家又会做菜,又会说话,就连炼气级别,都比我要高。你既有她那么一个处处都好的妙人儿在身边,又跑来管我做什么?你有你的,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做的!” “你的事就是,跑去跟金不换一起喝酒耍钱吗?” 金钟意不无尖刻的问道。 第62章 前辈 在这伽叶城里,她只不过是跟着金不换,悄迷迷的赌了一回而己,怎么后来才遇到的金钟意,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被他知道这些,上官琼也不是十分的在意。 赌个钱而己,偶尔的出去轻松一下,顺带的挣点小钱,应该还算不上私德有亏吧? 从金钟意的宽宽的手掌里抽出手,上官琼很不服气的咕哝道: “我那是半路上遇上的,因为认识,大家简单的说几句话而己。哪像你,专门去找了个样样都好的漂亮妹妹,专门的过来处处针对我,欺负我刺激我……” “哦?你是在说璇玑吗?”这一回,迷惑不解的,换成了有些搞不懂状况的金钟意:“璇玑是我专门请来陪你说话的,有什么不对吗?她样样好?哪里?” 张了张嘴巴,上官琼发现,这一次,她好像是真的接不上话了。 只是,璇玑的各种花样各种作,本就是社交达人的金钟意,难道就真的看不出来咩? 像是读到了上官琼的种种不服,金钟意又轻声低笑道: “阿英啊,你这个人终究是性子太软了,练功攒钱方面,样样都不放在心上。这样的话,自己养生立命的基础技能太低,将来要是独当一面的话,终究是容易吃亏的。璇玑是个十分精明的家伙,特特的留她在身边,原本就存了让你们取长补短相互促进的意思。没想到,阿英你生了这么大的气……” “我生气了吗?”上官琼强辩道:“人家只不过是不想掺合不想打扰的意思。这样不作声的成全你们,不好吗?” “可是……唉呀,小心!” 原本是摇着头说着闲话的金钟意,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一直是甩着手摇摇摆摆不肯好好走路的上官琼,突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直直的往下滚落了下去。 一直是平平坦坦的雪地上,突然就现出了一个大洞,一个圆圆的疑是猎人捕兽陷井那样的圆洞。 这处捕兽陷井,原先可能用树枝之类的东西虚虚的盖着,后来又被厚厚的的积雪在上面压得平平整整的,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居然被上官琼很倒霉的一脚踩塌了。 金钟意凝神细看时,这才发现,这个捕兽陷井并不是很深,从上面探头看过去,可以很清晰的听到上官琼吃痛后的呻吟声,以及她那个盘坐在陷井底部的小小的身影。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金钟意焦灼的喊问道。 扶着陷井壁慢慢的站了起来,上官琼还是很倔强的仰头答道: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擦破了几块皮,另外,我的脚好像扭了,很疼。” 一条软索直直的垂落了下来: “系好绳子,我拉你上来。别担心,这处陷井好像不是很深。” “小心点,这里的捕兽陷井,应该是不止一个。” 被毫无悬念拉了上来的上官琼,犹有些余悸未消的叮嘱道。 金钟意又是淡淡的一笑: “这么点粗浅的玩意,自然是困不住我们的。阿英,你莫急,容我背你到一个背风的去处,去给你正正骨,抹点伤药。天这么冷,老是呆在一处,容易冻坏的。” 背她?这样不好吧?上官琼不由得生出几份犹豫。 他们两个,可刚刚才针锋相对过呢。 让他背,显得人家像是硬要赖定他似的,好没脸,好伤自尊哦。 “不然,让你一个人像只跳蛙般的在这雪地里单脚跳?!” 不留情面的冷嘲了一句,金钟意俯下身,将体态娇小的上官琼一把给拎到了背上。 浅叹了一声,上官琼伸手搂定他的脖颈,脑袋垂在他的宽肩上,老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辛苦炼来的练气五级,在金钟意面前,绝对绝对只能算作个渣啊。 脚都扭成这样了,就算是想反对也应该是反对无效吧? 唉。 “以前又不是没背过,老是唉声叹气的,像是咱欺负了你似的。” 一边步履轻盈的往前走,金钟意还一边貌似很不满的抛出了一句。 罢罢罢! 这腿脚又不灵便,嘴巴又说不过人家,不多修点闭口禅,还能有别的什么好法子? 上官琼干脆的闭上眼,伏在金钟意的宽厚的背上,开始安静的假寐了起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是步伐矫健轻盈的金钟意,突然的停了下来。 自金钟意的宽肩上探出脑袋,上官琼有些好奇的四处探查了一回。 就在这白茫茫的雪地尽头,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农家院子。 “前辈?前辈在家么?” 尽管那个农家小院的柴门虚虚的掩着,金钟意还是直了直身子,高声的问道。 “没有药材了,说了多少遍眼下手头没有存货了,你们一个个的,三天两头的到这里鬼叫什么!烦不烦呀!” 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的声音,很不耐烦的大声应道。 “前辈,我们是过路的,不是买药人呀。”金钟意好声好气的继续说道:“我们两口子从这边路过,原打算到山那边的猎户手里,收上几张上好的皮子,做件皮袍,送给我家老娘做寿礼的。哪晓得,我家老婆不小心掉到捕兽陷井里去了,扭伤了脚,走不了路了。求前辈慈悲,暂且收留我们一宿,我也好给我媳妇儿正正骨,上上药,歇上几个时辰,明儿一早,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山那边买皮子了。本不想打扰,事出无奈,还望前辈收留。” 沉吟了好一会儿,那个苍老的声音终于开口道: “想进就进来吧,进来之后,小心别弄脏了我的屋子。” “那是自然的。” 很是爽快的应了一声,金钟意终于上前,轻轻的推开了那扇柴门。 可能是常年在外面漂泊采药的缘故,柴门一开,一股子浓浓的药香,就一下子扑鼻而来。 将上官琼小心的放在一把宽椅上坐了下来,金钟意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好声好气的商议道:“前辈,我家老婆的脚扭了,走不了路了,您手头若有药草,能否惠赐一颗?”, 为了配合演出,上官琼还轻轻的呻吟了两声。 第63章 鹰嘴崖 你们两个,也实在是太啰嗦了。 屋里的老头子没好气的应了一声,顺带的,一只草药包凌空扔了过来。 金钟意顿时笑意盈睫: “多谢前辈!” 抓过几棵草药,金钟意在上官琼的椅子前蹲了下来,帮她轻轻的脱了鞋袜。 一只白晰精致小巧玲珑的脚,一下子露了出来。金钟意伸手拎住那只细白小脚仔细察看时,发现上官琼的脚踝处,早己经是红肿了一大片。 “肿成这样,疼坏了吧?” 手指头在红肿处轻搓了几下,金钟意轻声问道。 废话!这还要问吗,怎么可能不疼! 上官琼沒好气的嘟囔了一句,顺便把脚往后缩了缩。 不是要帮忙上药吗,老是捧着个伤脚盯着看,又是个什么道理! “阿英别急!” 轻声的安慰过一句后,金钟意猛然抓住那只脚,用力的往外一拉一甩! “咯哒”一声后,上官琼原本痛得要死要活的脚,奇迹一般的,居然一下子就复位了。 “刚刚在外面沒出手给你正骨,是担心外面气温低,把脚冻坏了,短时间内就没什么好法子治了。” 金钟意又温声解释了一句。顺带的,把刚刚拿来的药材一一揉碎,极为细心的一一涂在上官琼的脚踝处。 轻轻的活动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上官琼很是惊喜的发现,她的伤脚,立杆见影的,好像已经没那么痛了。 这个金钟意,好像真有两把刷子呢。 “给你药酒,拿去帮你老婆搽搽,再揉上几遍,也就没那么痛了。” 一个须发皆白步履矫健的老人自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小瓶的药酒: “咱们山里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家里总备有些疗伤药酒。小哥,你再拿这个试试。” 金钟意顿时眼睛一亮: “多谢前辈!对了,前辈身体这么好,像位老神仙似的,平时沒少用草药调理吧?听说,这白山里头,盛产各式各样各种中草药。前辈是住在白山脚下的老人了,这方方面面边边角角的的,前辈肯定也都走熟了吧?” “那是肯定的啰,”上官琼在一旁帮腔道:“这白山啊,到了前辈这种神仙人物的眼里,还不简直就像他家的菜园子一样!” “你这小丫头,说得倒是轻巧。”老头一下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姓齐,人称齐伯,我可没你说的那么神,更不是什么老神仙。” “那您平时都用什么草药调理身体呀?求您给说个地儿,我们夫妻两个,想要去替我娘采点草药,也学您,帮她好好的调理一下。” 上官琼眨巴眨巴眼睛,赶紧的递了一句。 齐伯苦笑了一声: “姑娘,你此言又有些差了。这药材不是大白菜,想要就到园子里采去,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这药材啊,一般都是成片的小范围集中生长的,都有着它们的生活习惯以及生存周期。哪能是你想采就能采到的。姑娘说笑的呢!” 啊,这老头居然对拍马屁之类的行径完全的不感冒啊! 看起来,还要换个方向,才能跟他愉快的交谈下去的。 将涂满草药未未黄酒药酒之类东西的可怜的脚缩了回去,穿好鞋袜,上官琼仰着脸儿,故意很傻很天真的问道: “齐伯,我在路上听人谈起过,说这附近有位了不起的老爷子,随便的挖了一棵药草,一下子卖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呢!齐伯啊,你说,这老爷子要是多挖个十颗八颗的,不就一下子发财了吗?而且是发大财呀,一辈子用不完的那种。” “七星穿心莲?”齐伯有些伤感的吸了吸鼻子,叹息着说道: “姑娘啊,你心里眼里都是银钱,哪里知道采药人的辛苦。为了那株七星穿心莲,那采药人,差点搭上一条命呀!” “哦,真有这种事?” 上官琼瞪大眼睛,饶有幸味的问道。 “反正,但凡是白山上的釆药人,去过鹰嘴崖的,再多的银钱举着,也没人敢再去第二次的。只一次,就能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那株七星穿心莲,就是釆的那个鹰嘴崖的。还有沒有这药草了我不知道,我老头子绝对绝对是不敢再去了。” “鹰嘴崖?那又是什么地方?它那边,到底是有什么可怕的?” 上官琼依旧是兴趣十足: “老爷子,今儿雪大,路不好走,您老人家就给咱们讲讲这地方呗。” 很严肃的摇了摇头,叶伯郑重提醒道: “年轻人,你可千万别眼皮子浅,想着去得这一千五百两银子。那地方,地势高峻,地形复杂,除去有终年积雪未化奇冷无比之外,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猛禽恶兽,还有人说,那地方,甚至还常有阴兵阴将出没。有沒有药草长着不能确定,但是,进去了那里,有没有命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姑娘啊,人啊,有钱没钱都不重要,但要知道惜命。” “哦?有这么厉害吗?” 上官琼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却十分的不以为然。 所有的鬼鬼怪怪以及怪力乱神,大都是无知无识之人的浅见与臆测,如果,有着超高的智商超强的武力的人遇上了,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话,她是不肯随口乱说的,怕挨骂,怕受到严重鄙视,怕在大雪天里被赶出屋子,直接的失去临时的藏身之处。 只不过,想去这鹰嘴崖看一看的决心,又像雨后的野草一般,蓬勃的滋长了起来。 “叶伯,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带我们去这鹰嘴崖看看吗?实不相瞒,我们家中有人染病,生机渐失,大夫说了,急需这七星穿心莲救命。我们可以付银子给你,带我们过去即可。等到了那边,老爷子也不必进去,我们两个进去便好。可行?” 一旁沉默了老半天的金钟意,缓缓的开口问道。 “你们?真的一定想要过去吗?那可是真正的以命相博啊!” 叶伯有些诧异的问道。 “所谓,病急乱投医。为救家人,区区一点困难,于我辈而言,又何足道哉?!” 金钟意直起身子,肃然答道。 第64章 进山 架不住金钟意和上官琼两个的再三央求,齐伯终于还是带着他们两个一起进了山。 原本,在说到进山这事时,齐伯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冬天进山?而且还是在下雪天里?你们两个,这是在开玩笑吗?” 玩笑么?那绝对不是这样开的。 总是说,天气不好,下雪天不能够进山。 可是,正生着病忍受着病痛折磨的病人,能不能等到天气好了春暖花开了才开始治疗服药? 离家这么远到这边苦苦寻药的两个人,又能不能找个房子住下来,单等到所有树叶子都绿了的时候,才开始打算未来? 就算他们肯,家里的那些亲友们,也会因为担心他们的迟迟未归,一天天的渡日如年吧?! 长痛不如短痛。 再三权衡下来,由于天气不好带来的不利因素,几乎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被他们两个磨得没法,齐伯只能是小小的准备了一下,带着他们两个出了门。 可是,到了真正的开始爬山的时候,上官琼才开始渐渐的领悟到,某些老权威对于某些事的判断的正确性。 这个白山,上官琼在伽叶城里远远的看见时,只不过是一个秃秃圆圆的白色的小点而已。 可真正的爬起来,这个白色的小点点,居然是这么高,这么陡! 踩着金钟意和齐伯留下的脚印子子,像只小蜗牛一般,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上官琼发现,每往上走一步,都是那样的的费劲,腿都是那样的疼! 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齐伯,上官琼心里生出无数的沮丧: 好歹也是个练家子了,好歹现如今的实力,应该也比得上那位娇滴滴的璇玑了,怎么到了爬山的时候,还比不上人家一个老人家呢?! 找了一个相对平缓一点的土坡,齐伯招呼他们两个暂且先休息一会。 美美的抽了一锅子的旱烟,看着上官琼拄着个拐棍喘着粗气的样子,齐伯笑咪咪的问道: “姑娘,这山路不怎么好走吧?” “还好吧。”上官琼强撑着应道:“要在平时,这点路确实算不了什么的。我昨儿脚扭了,今天走路,总是不太得劲。不过,不用担心,我能行的。” “那就好,那就好!” 齐伯微笑着点了点头。 抬头看了看路,上官琼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齐伯呀,咱们走到这里,距离到山顶,应该有一半的路了吧?您说的那个地方,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呢?” “一半?还早着呢!” 磕了磕手中的烟袋锅子,齐伯悠悠的应道: “要只有我一个人,走这么多时辰的话,怕已经到半山腰了。可是,依着今天咱们三个的速度,统共不过走了约莫有十之二三的路程吧?今儿这样走下去,天黑之前走到山顶,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是在说,她一个人的缓慢速度,拉低了他们三人的总体进程吗? 饶是上官琼脸皮较厚,也不由得暗搓搓的老脸一红。 “阿英啊,稍后,我可以拉你一段的。” 脾气极好的金钟意,很是宽厚的及时解围道。 “可是,齐伯啊,我看那个山顶,离我们好像一点也不远啊……” 上官琼犹有些不服气的咕哝了一句。 “望山跑死马。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姑娘?”齐伯又悠笃笃的递过来一句。 “那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阿英啊,你把棍子那头递过来,我拉着你好了。” 金钟意站起身,忍着笑,温和的吩咐道。 …… 越往上走,这山路就越来越难走。 先不说这上山的坡度渐渐的变陡了很多,这脚下所踩着的地,也变得滑溜了好多。有好几次,要不是金钟意拉着,上官琼都差点要滑下那个陡坡了。 齐伯的脸上,也少了些先前的轻松之色,多了几份凝重。 “姑娘啊,你跟你家相公两个,走这段山路可千万要留点神,小心点了。这里山路崎岖人迹罕至不说,这脚底下,可都是积年陈冰啊,一不小心就能滑倒人的。你们两个,脚底下千万要踩稳的。” “这鞋底下,也要有那种小钉子就好了。” 上官琼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要说好走,还是那种军靴穿起来稳当一些。”齐伯笑咪咪的应道:“这山路不平,磕磕碰碰的,那里比得上在平地上走路利索。” “老人家,这条山路,你一定是走过许多回了吧?看你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多棒小伙都不一定能赶得上您!” 拉着上官琼,金钟意很难得的开了口。 “那可不!”齐伯傲然答道: “这条路,我老人家一年最少要走上十来趟的。一年春夏秋三季,只要有空就上山,采了草药拿过去卖。除了日常用度,我总还要攒下过冬的钱粮。有时,就算是想偷偷懒,算一算开支帐,终究还是不敢的。这条山路,虽说是被雪盖着,但那里有个坡那里有个沟,我老人家闭上眼睛都能够记得。要不然,这大雪天里,我老人家敢领着你们往山上跑呢。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头子的生计,可全着落在这山里呢。” “那个鹰嘴崖,又在这山上的什么地方呢?我看这山上,除了些树木,全都是厚厚的雪呀。这四周圆圆的,平平的,没看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呀。” 听着他们两个说话,上官琼似乎也忘掉了腿脚疼,一下子生出了许多谈兴。 “鹰嘴崖?早着呢!” 齐伯有些不屑的说道:“咱们须得是先爬上山顶,在山顶的山神庙内歇上一夜,养点元气,明天接着爬。鹰嘴崖,就在山顶右侧,一个比较陡比较难爬的山坡的背面。” “啊,先不谈采药,这仅仅是爬山,居然有这么复杂呀?” 牵着金钟意的衣袖,上官琼有些茫茫然的看着四处飞舞着鹅毛大雪,被雪压弯了的松枝,以及根本看不出来的积满了雪的山路,慨叹了一声,终于生出了几分的茫然。 “要不然,你以为,那些草药为什么能卖那么贵呀!” 齐伯没好气的答道。 第65章 练气法门 是啊,原说买药难,这采药,的确是更难啊。 有齐伯在前面领着走,上官琼不敢有半点叫苦。 可是,走久了,两条腿硬是像两根面条似的,软软的提不上劲。稍稍一用劲,更是疼得厉害,钻心的疼。 再看金钟意,一路走了这么久了,还有上官琼这个小累赘死命的拖着拉着,一肩负着两个人的行李,这情形,也比上官琼好不了多少。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不说,前人凿下的石阶,变得越发的稀稀落落了起来。老半天才踩得到一块不说,这一块块的,还都高得吓人。每走一块,都得要上官琼伸一条腿来比划半天,然后再一鼓作气的爬上去。 这使他们这三人小队的行进速度,又一次的被拉慢了许多。 看到他俩这样,齐伯一开始还扭头鼓励上几句,可到了后来,他老人家就直接的紧走几步,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掸掉积雪,抽袋旱烟,慢慢地等。 这样的情形,让上官琼很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腿再疼,路再难走,她都会咬牙坚持的忍着,坚决不轻易的麻烦人家金钟意。 就这么勉强的的忍着腿疼,一步步的机械的挪着步子,他们这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不负原计划的,安全扺达了山顶。 山顶上,果真有一座小小的破败的山神庙。 顾不上给那位威武的山神爷爷上柱香,上官琼抢先寻到一处干净的角落,一屁股重重的坐了下来。 佛菩萨啊,弟子腿脚都疼得厉害,实在是沒有多余的气力前去拜会了啊,勿念,勿怪。 相较于上官琼的狼狈,金钟意则是显得沉稳了许多。 提着把朴刀出去转了一圈,他很快搂回来一大捆湿柴,另外,手上还拎着两只肥肥的野山鸡。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成猎人了?想着那天在江边烤好的鱼,上官琼又大力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在这山顶上集齐这些应该是很难吧?还真就难为他了。 早知道,早上上山,就该带点米呀,这样一来,想要晚上吃饱一点吃好一点,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一旁的齐伯,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这位小哥,我这里有一点米,可以拿去煮点饭吃的,用不着担心没粮食的。” 伸手在蒲盘底下翻了几下,他果然是翻出了一小袋子米。 “这些粮食,都是以前咱们几个采药人上山,趁着有气力从山底下背上来的,藏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沒想到,今儿咱们几个沾上光了。” “可干嘛藏得这么严实?这么高的山顶上,难不成还能有小偷?” 上官琼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自然不是防人啦,留在这里,就是给路过的人充饥的。藏得这么严实,主要里防山里的山鼠啊山鸡啊什么的。好不容易背上来了,再给那些小畜生们给糟蹋了,岂不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上官琼这才恍然大悟,对于这些未雨筹谋的采药人,不由得钦佩不己。 说话间,金钟意的竹筒米饭,再加上烤野鸡的香味,让一天仅仅才吃过一顿的上官琼,顿时就食指大动了起来。 “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吃完饭,大家轮班休息,照看火堆。” 金钟意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以啊。”头一个响应的,是齐伯:“我年岁大了,不容易入睡,今天就由我来守上半夜吧。你们两个围着火堆先歇会吧,这样子暖和,不易着凉。” “那我就不客气啦!”金钟意也不推脱,直接的从行李里找出被褥毛毯,往地上一铺,一下子就倒头睡着了。 看着悠然坐在对面的齐伯,不知道为何,上官琼突然生出一点不安的感觉。 这一路走来,好像顺利得有些过分了吧? 累是自然累了一点的,可上官琼一直能感觉到,就在不远处,好像有好多双眼睛,在暗暗的凝视着他们。 金钟意的鼾声,又很响的响了起来。 扭动了一下身子,他甚至说起了梦话: “阿英啊,你别怕,你金兄一直都在,一直都陪着你呢。阿英,你乖一点,听话哦…” …… 上官琼忍不住的撇了撇嘴。 睡都睡了,还愣是要扮着护花使者,累不累啊。 只不过,虽说有些嫌烦,但心里面,还是有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在那里一遍遍的流过。 看了坐在一侧默默抽旱烟的齐伯一眼,上官琼也没有睡,自觉的开始打坐炼功。 爬了一天的山,体内的所有体力都已经耗尽。仗着有金钟意帮忙,她就像个轻轻巧巧的稻草人一般,给直接的拎到了山顶。 虽说是金钟意没说什么,可处处要人照顾的感觉不好,十分十分的不好。 与之相比,她其实更想要的,是自己的实力,足以跟金钟意比肩而行的实力,可以跟这齐伯一较高低的实力。 在这一点上,沒有人能够帮她,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盘坐在那里,她深吸了一口气,依着功法所记,开始默默的练功。 刚刚饱食一顿之后,她体内的真气,又开始默默的恢复了起来。 闭着眼睛,她只感觉到灵台一片清明。 依着心经所载,她让那股子真气,经由丹田,通过那几条灵脉,慢慢的游走至全身。 得着真气滋润过的经脉,似乎一下子的拓宽了一丝丝。 感受到体内的这一变化,上官琼不由得心中暗喜。 要是一直这样的发展下去,体内的神识强度也跟着飞速发展了,那么,离下一次的升级,也应该是不远了? 今天这一天,虽然一直都是干巴巴的,一直都爬山爬得很辛苦也很吃力,可是,凡事不都是胜在坚持吗? 咬着牙,一直的坚持下去,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能够求仁得仁,求利得利的。 “姑娘,你这是在练功吗?就像那庙里的那些挺厉害的和尚们一样?” 对面坐着的齐伯,突然有些羡慕的问道。 “小时候,我进山采药,在鹰嘴崖附近遇上了一个老和尚,他传了我一个练气法门,我到现在可还在练着呢。” 第66章 玻璃屋 什么?这老爷子,居然也是练家子? 是一位曾经得着高人传授的练家子? 上官琼揉了揉额头,感觉,她的脑子,己经不怎么够用了。 “那位和尚教我的法子,其实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这前前后后,总脱不开个吸气呼气罢了,只不过,我老头子每天认真练过之后,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的结实了。刚刚看姑娘坐在那边忙活,我偷眼瞧着,怎么跟我那个天天练着的法子有些差不多?怕中途惊扰了姑娘,老头子一直都没敢出声来着。” 上官琼闻言,震惊之余,简直要淌上几行的宽面条泪了。 都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日夜修习当宝一般的修炼功法,到了这位采药人的眼里,只不过是套用来强身健体的呼吸锻炼之法罢了,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只能说,怪不得这位老爷子,刚刚爬山的时候,要走得比她快多了。 一直熟睡着的金钟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坐起身,只是静静的问道: “敢问老人家,您当时,又是在何时何处遇上这位传您功法的老和尚的?” 齐伯伸手理了理衣服,呵呵笑道: “我齐伯自幼便在这白山各处采药,一开始,年龄小,力气又不足,还不怎么认识路。常常是走着走着,就饿昏在山上的大青石旁了。那一天,遇上那位和尚师傅,也是这么个情形。师傅慈悲,抱我回寺里将养着,见我可怜,又传我一套炼气的法门。到后来,我回去后,再进白山,想再拜谢一下这位师傅,不知为何寻了几十年了,一年都进山好多趟的,全部都没有寻到。师傅他老人家,大约是不想再见我,一直都躲着我吧。你问我,师傅他老人家住哪?这我可不知道。总之,就在这白山深处便是了。” 居然还能有这等事? 上官琼只感觉惊?莫名,倒是金钟意,依旧是波澜不惊神色平静,也没再问个什么,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揉了揉眼睛,上官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我己经休息完了,阿英,老爷子,你们两个赶紧的歇着吧。” 金钟意安静的说道。 “真的?可以歇会了吗?” 上官琼欢呼了一声,如蒙大赦,也顾不上避嫌,一头钻进金钟意刚刚睡过的被窝里,以最快的速度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齐伯叹道: “这孩子,只是稍稍娇气了一点,可到底还是个好孩子啊。” “这我老早就知道了,齐伯。” 金钟意伸手帮她拉平被子,很是安静的说道。 …… 很是安心的熟睡了几个时辰,上官琼感觉,她好像又满血复活了。 整个三人队伍里,除了金钟意,就只剩齐伯一个老人家。上官琼也不再避讳什么,直接的恢复了女儿装束,整个就像只跟屁虫,只要一有空,就粘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忙着生火做饭,看着他默默的收拾随身装备。 趁着刚刚休息过体力还很足,三个人,一鼓作气的一路滑下了山,又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并不显高的山坡下。 在山坡下的一棵枯树下站定,齐伯对着他们两个拱了拱手: “二位,那个传说中的鹰嘴崖,就在这个山坡的背面,我上次侥幸得来的那个七星穿心莲,确定就是在这里得着的。这一点,千真万确,绝不欺瞒。只是,此处山坡上极为诡异,一般采药人都止步于此,我老头子自然也不能够例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年经人,老头子就不再陪你们了,祝你们好运!” 齐伯这是要回去了吗? 这一路上,一直都是依靠着他信任着他,千辛万苦的一路走来,怎么只是刚到了这山坡底下,他就执意要走呢? 再多陪陪他们几天,不好吗?! 这个山坡,真的有这般的诡异吗?诡异到,连齐伯这么厉害的老爷子,都想赶紧的抽身而退? 上官琼的心底,多少生出一点的失落。 “老爷子,这是给您的酬劳。” 站在一旁的金钟意,适时的递过来两只银锭: “老爷子,山高路远,谢谢你陪我们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你这一路辛苦了。这是您该得到的酬劳,老爷子您请收下。” “银子么?就不必了,老爷子我采药一生,卖了无数的草药,哪里就全给花掉了?!实不相瞒,老爷子一生攒下的银钱其实己经够多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哪里还会在乎你们这一点半点的?!老头子看你们其实也挺急挺难的,而且,看你们两个娃娃也挺投缘的,这才有心帮你们一把。娃娃啊,你们也别拘礼了,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看也不看金钟意手中的银子,齐伯挥了挥手,转身就飘然而去。 只留下上官琼和金钟意两个,默默的伫立在风雪中。 转过身,仰头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神秘的山坡,皱眉问道: “金兄,这山坡看着不甚高大,怎么就看来看去,都看不到一条上山的路呢?” 金钟意也不答话,只是弯腰捡起一团雪,在手上捏了几把,然后朝着山坡方向用力的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飞在半空中的雪团子,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看不见的东西一般,一下子碎了,散了,像个礼花一般的飞散了开来。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琼好奇心又起,也学着金钟意的样子,捏了几个雪团,朝着山坡那边掷了过去。 无一例外的,这些捏得圆圆的雪团子,都像是碰到什么硬东西一般,纷纷的在空中碎成了雪沬。 “咦,这山坡上,难道有一个我们都看不见的阳光房,玻璃屋?一个透明的罩子?” 上官琼轻声的自语道。 “阿英啊,这阳光房么,勉强还可以想象一下,只是,你说的玻璃屋,又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都没有听说过哇?” 眯了眯眼睛,金钟意瞬间又化身为好奇宝宝,偏过头,微微的弯下身子,很耐心的问道。 第67章 芝麻开门 张了张嘴巴,这一次,惯是伶牙利齿的上官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要说玻璃这东西,在前世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可是,在这里谈它,是不是超前太前卫了一点了? 该怎么讲,才能让这个好奇心爆棚的家伙明白呢? 正在拚老命的苦思冥想搜乱枯肠时,当机了这么多天的神玉,终于慢吞吞的开了金口: “主人啊,严格的说,这个山坡上,并没有什么玻璃罩子阳光屋,而是真真正正的存在着一个护山阵法,或者说,有一个结界。” “护山阵法?” 上官琼有些愕然的重复了一次,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的飞快的开了口: “金兄啊,什么玻璃屋啊,是你听差了,我说的是琉璃屋,一个比方,比方而己。我其实只是想说,这山坡这么邪门,可能是有着一个护山阵法呀。你还别说,难怪那些采药人都说这边比较的恐怖比较难搞定,有护山大阵在,误入者,肯定是个死啊。而且是身死道消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这地方,又岂是寻常人等可以进得的。” 劈里啪啦说了半天,上官琼好不容易才停住嘴,却发现,金钟意正有些出神的盯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官琼很不自在的问道: “说了半天,你怎么都没有说话,盯着我脸看什么?我脸上莫非是长花?”了 “这个倒没有。”金钟意移开眼睛,老老实实的答道: “我只是很有点意外,阿英。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连阵法之类的东西都懂。你的师傅到底是谁?应该是传说中的天纵奇才吧?改日有空,自当前去拜会的。” 拜会么?还是不用了吧。 神玉师傅现下居住的地方,可是她的识海啊。 那个地方,他又怎么进?! “别呀,金兄。”上官琼赶紧的拦道:“金兄有空的话,还是好好的研究研究这个阵法吧。我那个师傅,只是简单的提起过这个,他老人家可不曾教我,怎样去破了这阵。” “破阵么?我其实也没什么把握。” 金钟意有些沮丧的说道。 “总要试试的。我只是不明白了,当初,那齐伯又是如何进的?又如何挖出一棵药草出来的?” 上官琼又抬头问道。 “这个嘛,早间你睡着的时候,他老人家其实说过老实话的。”金钟意含笑应道:“他那次其实是路过这里,被毒蛇咬伤了,不幸昏死在山坡底下。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另外,身边还有一棵药草,就是那株七星穿心莲。” “这么说,这山坡阵法内其实是住着人?住着善良的乐于助人的高人?” 上官琼目光灼灼,继而又笑道: “要是,咱们实在是想不出法子破不了这阵法的话,不如也让自己受点小伤,躺在山坡底下,单单就赌这一回,看有沒有人,也跑来救我们一把。” “这样啊,也算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显得吃相也太难看了。”金钟意简单评点了一句,顺势又往前走了两步:“这阵法一道,小时候先生曾有提及。方才蹲在这里看了半天,不若先出手拭试?” 想想先前齐伯描述过的种种可能有的恐怖情形,上官琼不由得生出几分胆怯几分敬畏。 “等一等!” 一把拉住金钟意,上官琼小声的解释道: “都说,谋定而后动。没弄明白,哪能以身犯险随便去试。不如,咱们先在这山坡下打坐片刻,试着先想些可行之法?这样,也能减少点风险指数。” 金钟意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些动容。 沉吟了片刻,他只是简单的应道: “好。” …… 在风雪里默然打坐,于上官琼而言,是前世今生的开天辟地第一次,感觉是特别的分外的酸爽。 忍冻受寒的苦熬了几分钟后,上官琼忍无可忍的再三跟神玉沟通道: “神玉啊,玉大爷!你怎么刚说了两句就跑了呢?你倒是说说,这从未曾见识过的阵法该怎么解啊?你这工作态度,好歹也端正一点敬业一点行不行啊!” “主人,我为你搜寻了很久,才得出以下答案。” 啊,居然还有好几个答案?有门! 上官琼顿时惊喜莫明,立刻端端正正的坐好,开始静心细听。 “想进这法阵,必须有以下条件之一,方可自由进出。” “第一,与设阵者气机相近。有着与设阵者相同的气机,也就是同源同派,自然可以自由进出。” 这……这不是废话么,上官琼撇了撇嘴,继续耐心细听。 “第二,必须是精通阵法之人,熟知阵法中的五行变化,熟知阵法中生门死门之所在,自可自由进出。” 这不还是废话么?!我要是很熟,哪里还要跑来问您! 满腔悲愤中,上官琼又勉强蹦出几个字: “说重点!怎么进?” 沉默了几分钟,就在上官琼以为破石头今天又死机了再没有免费的前进导航可用之时,神玉大爷居然又开腔了,而且还是中规中矩平平板板的机械声: “主人,问这个问题已经是浪费了呀。与您同行的那位先生与法阵的气机相近,可以直接进去的呀!” 啊,该死的破石头怎么不早说! 害人家在这雪地里冻得手脚麻木四肢冰凉! 低声咒骂了一句之后,上官琼自雪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拖起金钟意,兴冲冲的说道: “金兄啊,我刚刚学会了一句咒语,要不咱们两个去法阵那边试试?” “啊?真的吗?咱们一起去试试?” 金钟意顿时喜不自禁,很是开心的说道。 “看我的!” 推金钟意走在前面,上官琼忍笑,躲在他的身后轻声唱道: “阿里,阿里巴巴!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如有神助一般,几段调子古怪的歌子唱过之后,上官琼和金钟意顺顺利利的走进了山坡,全无半点拦阻。 “咦,只这么一唱,那个挡风挡雪的琉璃罩子就没了?我们的阿英,居然能有这么神?” 金钟意喃喃说道。 第68章 水镜圣地 有些心虚的一笑,上官琼拖着金钟意往山坡上走。 嗯嗯,个中缘由嘛,能不说,便不说! 可能有着护山大阵的原因,这山坡上并无一点积雪,反而是绿树成荫,繁花胜雪。草径旁,树枝上,老是有好听的虫鸣声,悦耳的鸟鸣声,时不时的传入耳中。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花香,上官琼忍不住的在疑惑道: 外面是冰天雪地一片,这里居然是这么美这么好。他们两个,这是一不小心,闯进了一个世外的桃花源了吗? “何方小子,敢闯我水镜圣地?” 好梦尚还未做完,一片剑光,密如雨点般的迎面刺了过来。 感觉到那片剑光里凌厉的威压,上官琼自知难敌,脚底下早己轻车熟路的向一侧滑出,随手“呛啷”一声,抽出了她的护身短刀。 即便是技不如人,倘使形势不乐观,抽冷子剁上两刀,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再看金钟意,早己抽出了他的护身软剑,和那人战在一处。 虽不懂剑,但站在一旁观战的上官琼,还是看出了一点门道。 刚刚杀过来的那人,穿一身褐色僧衣,顶一只闪亮光头,手中剑的剑法胜在绵密,一把剑舞动起来,密不透风,行动间,自有一种风雷之势。 而金钟意的剑法,更胜在诡奇。每一剑挥出,剑法刁钻,行迹古怪,所以尽管功力大不及那人,可是,仗着身法飘逸剑法清奇,总算是跟那人勉强的战了一个平手。 可是,要是一直的这样不分胜负的缠斗下去的话,上官琼估计,如果被那个和尚熟悉了出剑路数的话,很快,金钟意就会落于下风的。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过去砍上几刀。 “石头,石头在吗?” 上官琼又开始紧急呼叫道:“快点,帮我瞧一点门道路数,咱们两个继续联手,你说方向我出刀,一起出手,砍他!” “可是,主人…” 神玉有些迟疑的应道: “介个样子,好像是有点不符合竞技法则呢……” “什么呀,咱这是在博命,不是在比武!休要再迀了!”眼见着金钟意体力不支己呈败像,上官琼痛心疾首。 “主人有命,神石难违!”稍显为难的神石念出几个字后,声线顿时平稳了许多:“主人,左七右五,砍!” “金兄,阿英来也!”依着神玉的口令滑出几步,上官琼喊出一句之后,拚尽全力砍出了一刀。 要说,上官琼的功力,在金钟意跟那个和尚面前,还真就是不够瞧的。可是,好歹她炼气五级的底子在那,就这么拚尽全力的一刀,居然,也小有斩获。 至少,就连上官琼自己,看着她的护身短刀上飘扬着的一小片褐色僧衣袍角时,也不由得暗暗的愣了一下: 这一次,自己居然又得手了么? 这个破石头,每次的判断,居然都挺准的! “两打一,好不要脸!兀那小子,且吃我一剑!” 一声厉叱之后,又有一个穿着褐色僧衣的小和尚,跳着加入了战团。 上官琼吃了一惊,顾不上再炫耀什么,赶紧又虚虚的划出了一刀。 “噫,这小子使刀,竟不按路子来,刀法瞎七瞎八的全不在谱子上,师弟小心了!” 起先的褐色破衣和尚,急三火四的厉声交待道。 哈哈,不按路子来? 比如吃肉,红烧肉是一种吃法,那么清蒸炖煮就不是吃肉了? 你躲在罩子里头唯我独尊,那么,全天下的武者就全是不入流了?! 这个帐,不该是这么算法的! 嘴角微微一挑,上官琼的身子一个回旋,又心随意动的砍出了一刀。 这一回,刀身一滞,感觉手中短刀居然又生生的砍到了一个硬物。 上官琼睁眼细瞧,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这温柔一刀,居然又斜斜的剁在那个刚来的小和尚的肩胛骨上,那和尚肩部血花四溅之余,正对着她金刚怒目一脸鄙视。 哈?他又在鄙视什么? 他的刀谱上,难道是没有她刚刚砍出的这一招吗? 她她她难道又犯规了么? 可是,大家不都是喊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么?! 迅速的收刀转身,上官琼又虚虚的踏出几步,沉默的抱刀而立,给自己清出一个比较适当的安全距离。 “师兄,这小子邪门得很,帮我揍他!” 那个受了伤的小和尚捂着肩,龇着牙,很是痛苦的喊道。 “谁敢伤我家阿英!” 软剑一抖,金钟意又迅速的撤到了上官琼的身边。 “阿弥陀佛,都给我住手!” 不远处,又有一人高宣佛号,出言阻止道。 “师兄,这两个小子来路不明,闯我水镜圣地,行迹可疑!” 那个受了伤的小和尚,急三火四的忙着告状道。 “阿弥陀佛,他们二人进阵,师父其实早已经知道。他老人家吩咐,相逢即是缘,命你二人不可拦阻,更不可以随意添加杀戮,即刻带他们到寺里面问话!” “可是,师兄……” 那小和尚犹有些不甘的嚷道。 “师父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那和尚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而对金钟意双手合十郑重施礼道:“二位施主,远来即是客,家师请二位施主寺中偏殿一叙。” “金兄,他让去说话,咱就去会会他呗,人家这意思,就是停战讲和了呗!” 正在发愁对面和尚队伍里又添一枚战力的上官琼,见他如此说,赶紧的见风使舵顺水推舟道。 回头看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收剑整衣,双手合十,肃然应道: “尊师既然相邀,小子敢不从命!这位师兄,您先请!” “施主,这边请!” 看他们二人你请他请大家请的相携而去,上官琼也微微一笑,抬手收了短刀,也跟在他们两个身后,负着手,沿着小径,一阶一阶的拾阶而行。 途中,有山风徐来,波澜不惊。 上官琼冷眼看着途中风景,意态闲适中,又暗生警惕。 心里,也在不断的猜测着:这山脚下的小和尚一个个的尚有如此功力,应付起来己经很吃力了。不知道那个在山上偏殿里等着他们的老和尚,又该是什么境界了? 唉。 第69章 一场造化 这上坡的路不是很长,有着护山大阵罩着,生态环境保护得极好。一路上也是杂花生树草长莺飞,行走在其间,端的是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上官琼其实真心实意的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些,更长些,就这么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一直的走下去,她本人是绝对绝对没有什么意见的。 天晓得,在这条路的尽头,又有什么样面孔的佛爷在等着他们! 山顶,果然有一间小小的寺庙。 刚进寺庙大门,上官琼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强者威压。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一种绝对权威的霸气,或者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尊严,令每个行走在侧的人,一个个的都不由自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周身一点火气金无,更是生不出半点的轻慢之心。 饶是上官琼生性活泼跳脱,到了这里,也不由自主的变得安静沉默了许多。 领头的那位褐衣僧人,引着他们两个,走进了寺里的一间厢房。 上官琼抢眼偷看过去,见房里陈设极为简单。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里画着一位仙人,虬须,黑面,赤着双脚,正轻轻松松的踏浪而行。画的底下,是一只香案,外加一只金丝草编就成的蒲团。 而那位不怒自威的老和尚,正盘坐在房中的一张罗汉床上,闭着双眼,嘴里默然的诵着不知什么的经文。 感觉到他们两个进来,老和尚睁开眼睛,眼底的精光一闪,朝他们两个各自扫了一眼。 只这么一瞥之下,上官琼感觉,在此人面前,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都似乎已经是尽数的全落在人家眼底,完全无一丝一毫的遁形了。 上官琼不由得私底下深深的震惊了一回: 此人,到底又是什么修为?!怎么他的眼光,浑似前世的x射线一般,可以这般毫无阻碍的洞悉一切呢?这也太可怕了吧! 在上官琼身上停顿了几秒,老和尚扬了扬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旋过目光,老和尚又注视着金钟意,蔼然问道: “少年人,那独孤少雄是你家什么人?” 金钟意不敢怠慢,俯身施礼,恭敬答道: “小子回禀大师,此人,乃是小子先祖。” “那你这身炼气功夫,自然也是得之于他的亲自传授啰?” 金钟意再次低头施礼,恭敬答道: “不敢欺瞒大师,先祖醉心于修仙之术,并不耐烦处理身边俗务,早己云游四海不知踪迹久矣。小子所炼,乃是依照先祖留下的一册功法自行摸索修炼至今的。这当中,自有许多艰涩难懂之处,小子又无人肯教无处可问,到如今,己经囿于一境多年,至今都未能突破。小子也曾多次试着破开瓶颈,可惜终究是不能。” “他的性子,从来都是这样的。”不知是为什么,老和尚的嘴角,居然露出一丝的笑纹来:“少年人,你年纪轻轻,单凭个人的天赋异禀,能走到这一步,己经实属不易了。今日你我既有缘相见,老纳索性就送你一场造化。” 召手换金钟意上前,他命金钟意盘坐在蒲团之上,密密的解说了几句。 取出一枚药丸递与金钟意,老和尚温声说道: “此丹,乃凝气丹,服之以后,运功炼化,对功力升级有益。” 也不疑有他,金钟意接过药丸一口服下,即刻就开始运功炼化了起来。 上官琼暗暗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出言阻止。 这位老和尚的药丸,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疑虑的。 道理很简单,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在这老和尚的面前,完全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若是有心对他们两个不利,只怕是只需一招半式,就能将他们两个统统的一举制服了,哪里还用得着说这么多的废话。 他既开口,愿送出一场造化,那应该就是真的。 看着金钟意坐在那浦团之上,满头大汗热气腾腾的忙着运功炼药,上官琼心底生出一点羡慕。要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像金钟意今天遇上的这种机缘,好多人,即使是穷尽一生,也不一定可能遇到。 看了上官琼一眼,老和尚微微皱眉说道: “这位小施主,你修习的功法有点杂,而且,你的神魂,似乎是有些不稳?幸好小施主没有急于功法突破,不然,因这神魂不稳引来的真气倒灌反噬,可就麻烦大了。” 上官琼听了,不由得暗地里怵然心惊了一回。甚至,她的后背上,亦是悄悄的冒出密密的一层冷汗。 这老和尚这么说,莫非,已经看出了她的穿越人的身份? 仅仅的一缕神魂,自遥远的时空穿越至此,就这么寄居在别人的躯壳之内,无论怎样,不完全的适应,是绝对绝对无法避免的确实是有的。 神魂不稳,的确如此。 老和尚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莫非…… 诸般疑惑中,老和尚又轻轻的念了一声佛: “阿弥陀佛,小施主也不必担心,这点问题,老讷自然也有法子可解。老讷这里有一段清心咒,小施主可以跟着默默诵读几遍,务心熟记于心。以后,小施主但凡有空,皆可再三诵读这清心咒,念多了,自然就可以增长神识,避免掉真气倒灌之隐忧了。” “真的?” 上官琼闻言,不由得喜出望外。 这法子,真要能消除掉这一隐忧,这位老和尚,待她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转念一想,上官琼又问道: “大师慈悲为怀,肯搭救小子一二,小子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小子有一事不明,还是想当向大师讨教一二。敢问大师,起先我们一起闯护山大阵的时候,为什么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轻易通过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还望大师明示。” “呵呵,小施主果然是机敏过人。”那老和尚开心笑道:“好叫小施主得知,他的祖上,跟老讷颇有一点渊源。但凡是他族中子弟,俱可安全通过守山大阵。这么多年了,老讷枯守此间,这么一条规矩,己被许多人忘记掉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让小施主给遇上了。” 第70章 正题 还能有这等事? 如此算来,这老和尚岂非己经有好几百岁了? 这样的年岁,见面尊称上一句老佛爷,是绝不为过的。 只不过,怕泄了自己的身份之谜,上官琼也不肯节外生枝,只是学着金钟意的样子双手合十恭谨说道: “既是如此,还是请求大师指点迷津。” 老和尚一手持戒,一手转动着佛珠,果然是低声的诵出了一段经文。 那经文听起来十分的稀奇古怪晦涩难懂,也不像上官琼曾苦苦修习过的任一门外语。也亏得上官琼自身的记忆力非凡,也不过是听了一遍而已,就依样划葫芦的记住了全部的经文。 几段清心咒念下来后,上官琼感觉,自己的神识,己经开始渐渐的变得平稳了许多。 这老和尚好像的确是有几分特别的神通哦! 感激不尽之余,上官琼又转脸去看金钟意。 却见金钟意依旧盘坐在那里,双目紧闭,原本一直都很平静的脸上,此一刻,却有着白色的雾气缭绕着,就连他的额头,也隐有细细的汗迹渗出。 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被那老和尚抬手止住: “这位小施主正处在炼气冲关的关口,小友切不可出言相扰。时近中午,小友不若一起来禅房用些斋饭?” 细心将上官琼唤到厢房外面,老和尚这才客客气气的出言相邀道。 刚刚才变得斯文了许多的上官琼闻言,顿时笑咪咪的连连点头。 “大师赐饭,小子怎敢推辞!多谢大师了!” 要说,这冰天雪地里头,这着爬了两天的山,赶了两天的路,外加上吃不好睡不好的,有时候还要精神高度紧张的拔刀去打群架,她私底下其实己经是很累很累了好不好! 徒然的走进这个罩子里头,陡然的又像是进了阳光房空调间,这气温改变精神放松,突然又有人开口请吃饭,上官琼感觉,此时此刻,如果再开口假惺惺的拒绝,那也实在是虚伪得不像话了。那岂不是就像那个千古一装逼的伪君子岳不群了么?! 如果实在是必需要选的话,那么,她上官琼,只愿做一个真小人,而绝不愿去做什么伪君子的。 见她答得爽快,老和尚反而笑了起来: “小友性情率真,颇有几分林下风范,端的是不错!待小友用完斋饭,还请移步对面禅室喝茶。老衲己辟谷多时,就不再陪小友用饭了。” 啊?原来这老和尚,已经修炼到了无需吃饭的境界了? 那岂非是地仙一般的存在么? 与自己现下的一点小修为相比,可是堪比远在云端的存在啊。 上官琼私底下羡慕无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躬身一礼,自去吃饭。 等真正的盘坐在老和尚对面的蒲团上,亲口泯上一小口香茶之后,上官琼的羡慕,更是深深的又添了一重了。 这香茶入喉,除了可以沁润心脾齿颊留香之外,更有一丝丝的灵气,随着那茶水,洗心涤性,浸润全身。 敢情,这寺中人平时,就连简单的喝茶,都相当于修炼,都能直接的增长修为? 难怪,就连这山坡下守阵的门人,都是他们这些误入者惹不起的存在了。 “这茶,小友若是喜欢,回头老衲嘱他们给小友拿上几包便是。” 像是读懂了上官琼的心思,老和尚又温声说道。 上官琼很是感激的双手合十,再三致谢: “小子不才,己经无端叨扰大师太多了,身受大师恩赐却又无以为报,哪里还敢肖想大师的东西!” 老和尚又是微微一笑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老衲只是好奇,想问一下小友,小友身上修炼的功法,好像是两种不同的法门?小友年纪轻轻的,何以中途又换了功法修炼呢?你身上的第二种功法,可又是何人所授?这个大陆上,各门各派的修行功法,原本也是各门派手中的不传之秘呀。” 就连这个,他也能看得出来? 这老和尚的眼光,也实在是太精准太毒辣了吧。 感慨之余,上官琼也不敢撒谎,只能是据实以告道: “不瞒大师,小子的确是修习过两种心法。一种是家父所传,另一种则是那位金兄所赠。他嫌小子炼功进度过缓,这才悄悄发狠,赠给小子这一套功法。要说,这套功法练了,进益良多,小子也着实喜欢。” 老和尚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种谁也猜不透的谜之微笑: “这小子,连这个都肯给你,他自然也算是认真上心了。罢了罢了,既是如此,老衲索性也顺水推舟一回助你一把吧。” 不待上官琼开口,那老和尚便伸出右手,朝着上官琼的方向,虚虚的点出几指。 只觉得几股劲气朝着她直直的奔袭而来。 来不及抽身避开,上官琼只觉得,她身上的几处大穴齐齐的一麻,几股雄厚滂渤的真气,趁机齐齐的涌入体内。 上官琼赶紧的屏息运气,努力炼化这几股子真气。 恍惚中,上官琼只觉得,她体内原有的几根灵脉,正悄悄的收缩合拢,慢慢地凝成粗粗的一条。借由此根灵脉,她体内的真气数,变得活泼充盈了不少。 照这个样子下去,她若是想要去。突破炼气六级,应该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这样,以后她出去行走江湖,也能省掉许多的麻烦吧? 很是感激的一笑,上官琼正待说些什么,却听见那老和尚又在对面轻声的问道: “小友,不管怎样,老衲还是觉得,你们两个突然闯阵过来这边,定然有着什么缘由。小友又能否对老衲说说呢?说不定,老衲还能帮忙一二的!” 阿弥陀佛,讲了半天,可算是讲到正题了。 若不是为了凑齐十株七星穿心莲,谁又肯顶风顶雪的到这里受尽冷风吹?! 这老禅师若肯真心帮忙,他们的七星穿心莲的采集任务,怕也就能很快就完成了吧? 满怀希望的讲述完毕,上官琼很失望的发现,对面的老禅师摇摇头,有些歉然的说道: “这个忙啊,老衲恐怕帮不了你们。这药材是有,就在后山山坡上。可是,它需要你们自己去采的,别人可帮不了忙。” 第71章 蠢才 “哦?这又是为什么?” 看那老和尚一板一眼的说得十分的认真,上官琼表现出十分的不解。 不就采个药么?有必要这么神秘? 喝了一小口茶,老和尚这才缓缓说道: “不知姑娘注意到了没有,我们这里,其实与外界,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同的。我们这里,乃是俗称的隐者之界,每个居住此间的人,只问修仙成道,全不理红尘俗务。” 上官琼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只是,她依然还是很不明白,这隐者之界,与她的七星穿心莲又有什么关系?!这完全是两码事嘛。 “身居隐者之界,有着得天独厚的修行资源,又有着凡俗间很少能见到的天材地宝,故而,长住此间,对于自身的修行,其实是有很大的助益的。这里的每一个人,倘若现身世间,都会是能只手搅动风云的绝顶高手。” “如果,这里与尘世间可以自由来往进出的话,那么,原有的三界之间的平衡,会被彻底的打破,会引发战争,会引起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一点,对于隐者来说,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 “每个居住在此的隐者,都曾在佛前重重的发过誓言,发誓此生绝不轻易涉足红尘中事,如非必要,亦绝不可轻易的出手相助每个红尘中人。你们两个,远来是客,按礼招待乃是份当之事,只是这采药么一事么,恕老衲曾发过誓言,深怕有违天道,不敢出手相助!” 听了老半天,上官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人家这意思就是,你是凡人我是仙,我要是帮你算犯规。 只是不明白的是,这天道他老人家,传说中不是很忙很忙么? 怎么管来管去,管到人家赠药做好事上来了。 那个得着药材拿去卖的齐伯,又该是怎么说呢。 唉,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采药啥的,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人家肯采,只要人家不拦着不让过,怎么看,其实都算是一种帮忙吧?! 这一种比较乐观豁达的想法,等到上官琼约了金钟意,翻边山坡抵达那个传说中的鹰嘴崖时,被狠狠的打脸了一回。 这鹰嘴崖,其实是另一个山坡顶部直直的垂下来的一处山崖。 这处山崖,直直的俯冲而下,最底部还有个小小的弯勾。 关健是,这崖上几乎全是青色的山岩,也无树枝藤萝可供攀援,只在那些几乎垂直向下的山石缝隙里,稀疏疏长着几根绿色的青草。 而且这处山崖,跟上官琼他们所在的山坡,不远不近的,还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涧的距离。 低头再看时,山涧底部有淡淡的雾气,在那边一缓缓的飘着,看不出其深几许。 站在金钟意身边,把这四周环境细细的观察过了一回,上官琼还是脸色苍白的傻了眼: 就这么个情况,依照常规来看,想要到对面山崖上去,再去找出几根七星穿心莲,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休说那和尚不肯出手帮忙,就这么个情况,只怕他老人家即便是想出手,也是有着几分困难滴。 “阿英,莫急,看我的。” 自那天在厢房里头独自闭关修炼之后,金钟意的性子,好像变得越发的沉稳了好多。 如今,看上官琼如此的着急,金钟意总算是悠笃笃的开了口: “想过去那边,其实也不是太难的。” 自兜囊里取出一只系着粗绳的精钢五爪,金钟意一扬手,往对面山崖上用力的掷了过去! “咄”的一声,那五爪便牢牢的咬定在那边的山崖崖石上了。伸手试了试牢靠度,金钟意蓦然飞起,像一只轻巧的飞鸟一般,一下子的荡了过去。 在鹰嘴崖上稳住身形,金钟意伸手固定好五爪,又把绳尾上系了一块小石头,朝着上官琼这边掷了过来: “抓紧绳子荡过来,我在这边接你!” 有些心有不甘的接过那条绳子,再往山涧底下斜瞥了一眼,上官琼忍不住的在心底暗骂了一回: 蠢才啊,蠢才!在别人的故事里头,难道不该是带着本姑娘,一起的荡过去吗?!居然就这么单是自己先过去了,到头来,还在那边催着喊着只叫本姑娘自己过去!不知道本姑娘恐高么?!你的风度呢,少年! “快点过来,别担心,我在这边接应你,这样比较的安全。” 金钟意温厚平稳的声音,又自山涧那边传了过来。 事己至此,不管了,拚了! 上官琼一咬牙,眼睛一闭,抓紧那根绳子,就径直的往山涧那边荡了过去。 风声呼呼中,上官琼只感觉到有一只健壮的手臂一把扯住了自己抱紧,再举止轻柔的把自己在一处平坦处安置了下来。 睁开眼之前,上官琼还隐约听到了一声痛嘶的声音。 咦,有谁受伤了吗? 上官琼在那个石窝子里站稳了身子,即刻发现,俯身收拾着五爪绳子的金钟意,肩上衣服破了,并且有了隐隐的一道血痕。 “咦,你受伤了么?” 上官琼出声问道。 “刚刚一个人荡到这边时,在这山崖上撞的。”金钟意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我起先看过了,这边山崖上石头多,树少,贸然过来极易受伤,而且,那爪子也未必能受得住,所以才一个人先过来的。怎么样阿英,你有没有哪里磕到了?” 上官琼用手捂住脸,没有吭声。 唉,刚刚误会了人家的好意,还嫌弃人家来着。 这会儿人家都受伤了,还关心自己有没磕着。唉,脸呢脸呢咱的脸呢…… “阿英啊,怎么,你有些不舒服吗?怎么都不开口说话?” 金钟意敦厚的声音里头,隐隐又添了几分忧心。 暗暗的振着了一下,上官琼放开手,展眉轻笑道: “我没什么事的,金兄。倒是你,这肩上要先包扎一下了。我来帮你。” “这个嘛,就用不着了。”金钟意展颜笑道:“咱们习武之人,都是皮糙肉厚的。哪一天不会磕着碰着,一点小伤而己,等这阵子的痛劲过去了,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只要阿英没事,就什么都好了。还愣着做什么?忘了咱们是干啥来的吗?!哎呀,阿英,别动,小心!” 在上官琼的目瞪口呆当中,金钟意一扬手,一道刀光,直往上官琼的身后飞去。 第72章 小傻子 上官琼忍不住又怵然心惊了一回。 回头再看时,却看见就在自己的右脚脚后跟处,赫然有一条丈许黑蛇,一条通身墨黑脑袋被短刀钉在石缝里的黑蛇。 假如,金钟意刚刚不出手的话,自己的腿,应该己经被当做香喷喷的鸡腿给麻溜的啃掉一块了吧? 想起这一节,上官琼心底又是一阵的恶寒。 “阿英,小心点,这山坡上好像有点不对。” 吸了吸鼻子,金钟意又出声提醒道。 “对哦,金兄,这坡上的气味,怎么好像腥味很浓?” 上官琼失声问道。 “阿英,前三右二,到我身后来!” 金钟意突然厉声喝道。 愣了一下,上官琼下意识的按着金钟意所说,迅速的跳到了他的身后。 抬头再看时,上官琼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他们所立足的石头正前方,居然还有一块石头,一块通体黝黑的很大很大的一大滩石头。 该死的是,这块面盆大小的三角形的圆石头,就搁在一团面团子似的黑石堆正中,上半截有对小灯笼般的眼睛在那里不住的闪烁着,就在这大白天里,居然还闪着绿油油的骇人的光芒。 “妈呀,这里竟然能有这么大的一条蛇?” 上官琼感觉,她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明确感知道他们两个的存在,那条硕大的黑蛇,又朝着他们两个,吐了吐猩红色的长长的蛇信。 “糟了糟了,咱们两个,肯定是不小心站到它家蛇窟的门口了,这叫侵犯了它的领土了。对了,这大家伙刚刚是不是觅食去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是饱着呢,还是很饿?” 一紧张,上官琼就容易话多。 就这么磕磕绊绊说了一大堆之后,换来了金钟意十分不满的怒目: “有功夫在这里闲叨叨,就不知道先寻个安全点的地方落脚吗?你以为,这个黑家伙会客气到陪我们唠嗑,留我们过年?” 哎呀,可不是这回事么! 上官琼如梦方醒,随手抽出护身短刀,直直的朝着自己的右后方飘了过去。 刚刚在匆忙间四处看了一下,也就后面的这一小块空地,看上去稍稍的干净一点了。 眼见着上官琼的身形飘起,那条黑色的巨蛇,也闪电般动了起来。 在那片空地上还沒有站稳脚跟,上官琼只感觉到腥臭难闻之余,一只硕大的蛇嘴,径直的朝自己猛吞了过来。 危急中,上官琼也忘记了害怕。 这一回,也没用得着谁谁的吩咐,她把护身短刀抡圆了,只朝那条湿哒哒的猩红的蛇信子砍了过去。 一小段物事,像段残破的红绳,湿哒哒的很恶心的掉落了下来。 那黑巨蛇吃痛,粗粗的身子迅速一摆,将上官琼细细巧巧的身子,一举的团团的匝绕了起来。 整个身躯一震,上官琼只感觉到,像是有一条粗粗的凉凉的绳子,从头到脚一气呵成的缠绕在她身上,越挣扎,就缠得越紧。 想要举刀再砍,上官琼又无比抓狂的发现,她的双臂,己经被牢牢的缠住,再也动弹不了分毫。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很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把手中护身短刀的刀刃,默默的转向了那个又腥又臭的黑黑的蛇身。 蛇身一震之余,将上官琼缠得更紧了一些。 莫不是,一星半点的伤口,对这巨蛇,压根是无效的? 心一横,上官琼索性拼尽全力,将自己手中的短刃,努力的往前伸得更远一些。 那巨蛇吃痛,粗壮的身子缠得更紧的同时,又俯下硕大的蛇头,低头欲咬上官琼。 重重挤压之下,上官琼只觉得她胸肺间的空气,都被一点一点的勒逼了出去,呼吸不畅,面孔涨红,小小的身子,眼见着就要给勒逼成一条人干了。 此情此景之下,又见那蛇头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咬了过来,上官琼干脆把眼睛一闭,在心底默默念叨道: “这回,怕是玩完了。总算是结束了。希望能有个好心人,可以帮着治好阿笙吧。辛苦了这么久,其实并不想走,其实很想留,可惜再也不能了!” 两行清泪潸潸然流下之时,上官琼只觉得整个身子陡然的一松,所有的紧迫感缠绕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这是已经升入天堂了吧? 满心狐疑之际,却听见耳侧有个明显不是天使的声音在大声抱怨道: “阿英啊,这蛇头明明都己经砍下了,你还老是傻站在那边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正在吟诗!” 吟诗? 那可是个实打实的技术活一般人可装逼不来。 上官琼可从来没有认为,她这么个人,身上还有成为诗仙诗圣什么的潜质。 急速的睁开眼睛,上官琼一下子就看见了拎着沾血软剑的金钟意,以及一只硕大的蛇头,一汪猩红的蛇血,和摊了好大一块地方的巨大的蛇尸。 “你杀了它?” 上官琼惊喜交加的问道。 “太大太长了,我在外面急得跳脚拎剑到处乱砍,却老是砍不着要害。直等到它刚刚低头咬你,才好不容易得手了,一举斩下其首。”金钟意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握着软剑的手,依旧还轻轻的抖着。 看着上官琼依旧站在一地的黑蛇尸身之间,呆呆的没有动,金钟意忽然又暴怒了起来: “干嘛不赶紧的走出来呀,你个小傻子!” 收剑,起身,金钟意像一只玄色的大鸟,往上官琼那边俯冲而去。 顾不上血腥,顾不上地面不平,他把上官琼一把搂在怀里,伸手用力的匝住,死死的。 良久,他才稍微松了松胳膊,用方正的下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轻蹭了几下,这才梦呓一般的低语道: “你这个小笨蛋,小傻子,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我看见那蛇那么粗那么长,把你整个人都缠起来了,一下子都看不见你的头了,看不见你的脸了,我有多慌啊!有多害怕呀!我像个疯子似的,举剑在外面到处乱砍,直到最后,一气砍下蛇头看见你好端端的站着,整个人才像是回魂了。你这狠心的家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喊你老半天你一直都不肯理我,还一个人站在那边闭着眼睛哭?” 第73章 阿英小心 啊?这又是什么情况? 上官琼很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想从这有些意外有些尴尬的情境里挣脱出来。 谁知道,这金钟意的双臂有如铁铸,越挣扎,便如刚刚的黑蛇一般匝得越紧,紧得快要让人透不过气来了。 上官琼大急,一脚狠踹在金钟意的登山靴上,大声的嚷嚷道: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呀?还有完没完了?!” 虎躯一震,金钟意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上官琼,讪讪的笑道: “我这不是很担心咱们阿英嘛。刚刚吓坏了嘛。” 抬腿踢了一脚那条黑蛇的身子,上官琼低声嘀咕道: “要说,这蛇的确是太大了,怪吓人的,我刚刚也被吓死了。哎,好不容易都没事了,咱们赶紧的找药?” “那是自然的。对了,阿英,这条蛇这么大这么长,咱们先找找看,看看这条蛇有没有生就内丹?” 内丹?那可是好东西。 传说,服下动物的内丹,可以直接的增长服用者的修为的。 上官琼正在暗自出神,没提防,神玉那个平平板板毫无起伏的机械声,又在她的识海中响了起来:“主人,所谓白山石茭,其实,就是这黑色巨蛇的内丹。你们一心想寻的七星穿心莲,它的真实名字,就叫做铃络草。主人,其实,你们己经站在宝山的山坡上了。” 这神玉是在说,只要能耐住性子细细的找,那副药方余下的所有的药材,都有可能在这座山坡上找到? 站直了身子,上官琼安静的笑了起来。一霎间,只觉得原先的所有愁烦尽消。 既然都已经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那么,剩下的事,应该好办多了吧?! 不远处,金钟意己经用他掌中的软剑拉开蛇腹,顺利的翻出了一粒亮黑色的黑蛇内丹。 “金兄,这内丹可以给我吗?它对我的药方很重要。”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上官琼故意的留了一手,没有完全的说实话。 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传说中的锦绣前程以及如花美眷之前,上官琼不敢确定,她跟金钟意之间的患难情谊,能不能抵挡住一切,帮助她带着配好的药材安全回家。 “阿英啊,好家伙,这条蛇果然生出了内丹,你既然想要,赶紧的拿去收起来。对了,这蛇的蛇胆也是好东西,你要吗?” 小心翼翼的把那颗内丹藏入自家的储物空间,上官琼这才回头笑道:“金兄,这条蛇是你亲手杀了的,哪能所有的好东西都拿来给我,这蛇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将来出去后服用了,是能稳定修为增长功力的。机会难得,可别再便宜我了。再说,我最近刚晋级不久,这东西对我无益。” “阿英既不要,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金钟意也是爽快人。在腰间摸出酒囊痛饮了几口酒后,将那颗硕大的蛇胆纳入口中,眼睛眨都没眨的一气咽了下去! 这也太原始太暴力了吧? 这个金钟意,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居然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这东西,难道不该拿去洗洗煮煮然后再吃吗?就这么和血吞了,不脏? 上官琼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金钟意却不以为然的说道: “阿英啊,你年纪小不明白的,这蛇胆取出来,就是要这样吃,才能得着该有的效果。可惜的是,这个坡上没什么树,来来去去的,就是些大石头,没法升火。否则,这么多蛇肉在此,咱们俩个要是能在这里煮上一锅蛇羹,那才真叫痛快呢!” 看着地上那一大滩的渗人的黑蛇身体,上官琼哪里还有半分的食欲! 摇了摇手,上官琼勉强的笑道: “金兄啊,想这鹰嘴崖,也绝不是什么太平之处。这蛇羹啥的,还是都免了吧。咱们还是赶紧的一起找找,看看那个七星穿心莲,究竟是生在何处?” “阿英所言极是,此处也不宜久待。这边阳光不足植物少,也不像是能采到药材的样子。咱们两个,且绕到山坡那边看看。” 牵着金钟意的衣袖,上官琼又在乱石堆里艰难的挪步,慢慢的走到了山坡的那边。 相较于那边山坡的荒凉,这边山坡上的植被,要显得繁茂了许多。 最叫人意外的,就是这面的山坡上,居然有着一条水质清澈的流泉。 那条小瀑布一样的流泉,自山顶处垂落了下来,水花四溅,水声隆隆。 出于本能,上官琼在第一时间内,赶紧的跑过去洗了洗脸,又仔仔细细的洗了洗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琼一直都觉得,她这双手似乎有很浓的腥味,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相较而言,金钟意要比她淡定了许多。 简单的洗了洗脸,他先是走到水源上游满满的灌上了一水囊的饮水,这才转脸笑问道: “阿英啊,这七星穿心莲到底长什么样,我想你应该比我熟悉多了。你倒是看看,这小瀑布的两侧,可有此草?” 仔仔细细的四处查看了一回,上官琼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草这般珍贵,连那位方丈大师都不肯轻易的出手相助,又哪有这么好找的?别急,咱们沿着这条流泉,往上游再走走再说。” 金钟意温声细语的劝说道。 两个人,揪着流泉边的杂草小树一路向上攀爬,倒也不曾感到特别的费劲。 只是,走了约莫是一大半路的时候,上官琼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影子一闪,几块碎石直直的冲着他们两个飞快的砸了过来。 上官琼吃了一惊。赶紧的侧身避开时,脚底一滑,鹿皮小靴底下碎石簌簌而落,上官琼一时立足不稳,身子晃了几晃,差一点点就滑落了下去。 “阿英小心!” 一旁的金钟意,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上官琼,在一处平地上站稳。再仰面四顾时,上官琼发现,不远处的树梢上,在密密的树叶中间,有几只毛色金黄的硕大的猴子,正对着他们挥舞着小爪子,嘴里还在吱吱的不住尖叫着。 刚刚看见的一闪而过的影子,莫非,就是这几只猴子? 自己又在哪里惹它们不开心了?这几个小家伙,对他们哪来这么多的敌意?! 上官琼默默的想道。 第74章 灵果 “阿英啊,这几只猴子叫得这么厉害,莫非,它们这在阻止我们继续往山坡上走?” 皱了皱眉,金钟意轻声低语道。 “不许我们往前走,难道是怕咱们会偷它们的东西么?”上官琼眼睛一亮,唇角立刻绽出一朵微笑,一朵光彩照人艳光四射的微笑:“金兄啊,从来都是说,好事不避人,避人没好事。走了这一路,历来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咱们也没有怕过谁谁的——难不成,今儿咱们还怕上了几只猴子!它们不是不愿意咱们过去么,那咱们偏就往它们那边走一遭!” “跟几只猴子过不去,怕有些不好吧?” 金钟意嘴上这么说,脚底下可一点都沒闲着。 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金钟意和上官琼两个,一左一右的,分头往那片住着猴子的小树林扑了过去。 躲在树上的猴子,立刻就吱吱吱的集体大叫了起来。 听那个意思,莫非,是在愤怒的嫌弃他们两个太不听劝阻了有些犯规了?! 也不知道金钟意那边怎么样了,飞奔着的上官琼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小爪子飞快的朝她的面门挠了过来。 竟然敢偷袭?! 上官琼大怒,早就抽在掌上的护身短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流星般的在面前划了一个大圈。 这一个大圈圈划下来,前面倒是没有讨厌的黄色影子乱晃了,可是,她的背后,好像又有着淡黄色的影子,不依不饶附骨之蛆般的贴了上来。 照这个情形下来,好像不下狠手不足以立威? 眉锋一挑,上官琼亦是动了几分真怒,伸手扯住一只嚣张的小猴,劈手往地上重重的一摔。 那猴子吃痛,惨叫声连连的往林子深处遁去了。 一招奏效,上官琼开心不已,干脆收了短刀,只顾着专心手抓猴子,接下来再如法炮制一番,揪着那猴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当然,摔猴子时,她也暗地里控制了一下力度,既不让那些讨厌的家伙当场受伤,又让那些嚣张的小家伙感受到巨痛之后,再生不起兴风作浪之心。 如此再三之后,小树林里的猴子,渐渐的失了锐气,渐渐的散了。 “金兄,赶紧找,大概就这个样子!” 不敢耽搁,上官琼自储物空间里掏出那株七星穿心莲,冲金钟意扬了扬,大声的嚷道。 “这种药材,好像溪水东边的河岸上长着几株,”扫了一眼样本,金钟意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只是,阿英,这些猢狲真正想看好的,莫不是这株树上的果子?这果子长得挺特别的,好像己经快要熟了?” 上官琼一看,果然,这小树林的中间,长着一棵果树。果树上,红红黄黄的,结满了一种扁扁圆圆且又个头挺大的果实。 抢眼看去,这果子,很像是前世水果店里有卖的芒果? 这果子,大约就是这猴群集体的食粮吧,难怪这么拚命的守着护着,不许他们前进半步。 “管它生的熟的呢,金兄,既然遇上了,就见者有份,好歹一人摘上几只带回去吃。” 說话间,上官琼己经毫不客气的揪了好几颗红色的果子,一气呵成的全给塞到她的随身储物空间里去了。 等塞进去好几枚大果之后,上官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咦,混了这么些天了,她的储物空间,好像是已经悄悄的增大了一些?一开始,好像只是仅仅能塞进去几粒宝石的说。 再看金钟意,得着她的号召专心抢摘革命果实,一件平整整的修身皮袍,现下己经塞果子塞得鼓鼓的,如同一位足月妇人了,看其行动间有些呆板不便,上官琼便好意提醒道: “不是带了背囊了么?往背囊里面塞几个得了,这果子太大,一会儿走动起来会很不方便的。” “你不懂!”金钟意一边飞快的揪着果子,一边说道: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里面的果子。一株药材,都能卖得恁贵,这果子要是能带出去,那还了得,那可是正宗的上等灵果!一块这么大的金子都换不来的!” 是哦,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好像应该是挺值钱的! 上官琼被他说得心动,正待动手再揪几只能换金子的果子回去,冷不防,一个浅黄色的圆圆的物事,朝着他们两个兜头砸了下来。 行动间,居然还带着很不寻常的“嗡嗡嗡嗡”的声音。 上官琼抬头细瞧,顿时吓得跳了起来: 妈呀,黄蜂!那些破??子砸过来的,居然是一只大大的黄蜂蜂巢! 识得这些黄蜂的厉害,上官琼在第一时间内以袖掩面,抱头鼠窜而去。 “阿英别乱跑,下水,下水!” 金钟意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大声献计道。 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的上官琼,终于“扑通”一声,直接的跳入了那条小溪中。 直接的闭住气,很有耐心的藏身在溪水中,上官琼终于不用再担心那些有毒的蜂群了。 悄悄的睁开眼睛,上官琼突然发现,有几只硕大的果子,晃晃悠悠的从她的眼前飘过。 这应该是金钟意刚刚没收好掉落在水中的果子吧? 不收拾起来,就这么飘走了也怪可惜的。浪费粮食是极端的不对嘀。 上官琼也沒有作声,把那些正在逃逸的果子,默默的一一收到了她的储物空间当中。 “哗啦”一声,金钟意终于自溪水里站起身,探出头来。 “噫,总算是安全了,这帮该死的泼猴,还真会祸祸人,可惜了我那么多的果子,没能收拾好,那么多,都顺水飘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那儿先吃上几颗呢……” 金钟意不无懊恼的说道。 感受到自家储物空间里头硬硬的满满的存在,上官琼泯了泯嘴唇,没有说话。 然而,金钟意很快又重新兴奋了起来: “阿英啊,我说得没错,七星穿心莲哎,这河边有一大堆的七星穿心莲!咱赶紧的采上一些回去,小心过了这一村,就再也没这店了!到时候,跳脚也来不及呢!” 转过头,看向金钟意所指着的河岸边。 上官琼发现,那岸边,果然有数十株七星穿心莲,在风中抖擞而立。 第75章 不好的因果 “这么多,莫不是老天爷在悄悄的?偿我?” 顾不上弄干衣服上的水,金钟意眼睛放光的盯着那几株药材,喜孜孜的低声说道。 瞧着他那副高度满意誓要统统全部拿下的表情,上官琼暗自惊悚了一回,默默的走过去,默默的收集好了自己所需的药材,再极是细心的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放好。 感觉自己的储物空间,己经满负荷的接近爆满了,上官琼也不敢贪多,只是悄悄的抽身退出,自去寻些树枝生火烘烤衣服。 等到周身衣服都己经给烤得半干之时,金钟意才嘿嘿憨笑着奔来一同烘烤湿衣。 上官琼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她家金兄的身侧,多了个叠得平平整整扎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那布包的包皮布亦是甚为眼熟,居然,跟某人皮袍内衬的颜色很像? 看这布包的大小,料来,那河边长着的一大片七星穿心莲,都己经给撸得一根不剩大小全收了吧? 认真说起来,某人对银钱的执念,还真够强悍的哈! 对面的金钟意,一边掀着没有里衬的皮袍来去反复的烘烤着,一边得意洋洋的骄傲宣称道:“阿英啊,这一次,咱们有可能小发小发一下了。五十六根哎,咱们统共采了五十六根七星穿心莲哎!这要是带出去,得卖上多少的金子啊?终于能平衡一点点了,刚刚丢了那么多的果子,我心里也能好受一点了不再那么肉痛了……” 他是在说咱们? 这意思是,将来卖了银子两人分? 这个,还是算了吧。 只是,看着人家金钟意那副认真努力的模样,上官琼的心底,不由得为自己的小心眼子小小的羞惭了一回。 给火堆添了一棵柴,上官琼自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只红红的显然己熟透了的果子,真心实意的说道:“金兄,吃只果子吧,我请你!” 接过果子,金钟意毫不客气的大嚼了起来: “唔,不错,感觉真是不错。阿英啊,我这里还有几颗,也给你吃一个?” 给她? 想想某人刚刚一脸心痛的表情,上官琼赶紧的摇手不迭: “这就不必了,金兄。这果子,我这边其实还留着好几个的,够吃了,够吃了。” 深怕某人不信,上官琼也掏出一只果子,“嚓嚓”大咬了起来。 还别说,这果子的味道,真心十分的不错。除去入口脆甜之外,吃了后,自有一股子的热力,自胃里慢慢的升腾了出来。这热力游走周身之后,感觉四肢百骸都跟着这股热乎劲儿疲态尽消,再也无一丝一毫的饥饿的感觉,而且,周身又似乎是有着用不完的劲儿来了。 这果子,果然是好东西! 对面的金钟意更是双眼放光: “唔,阿英,这果子除了好吃,功效也着实不错。不如,咱们再折返回去,把余下的几颗再采来?这来都来了,又哪有见果子不摘的道理?” 想想那猴群的集体的失粮之悲,上官琼还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金兄。都说,穷寇莫追。都已经摘了不少了,再去摘,显得咱们不够意思不说,那群猢狲,不晓得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金兄啊,咱们现如今药草也采了,果子也摘了,这衣服也约莫都烤干了。老呆在这边也不是个事,要不,咱们赶紧的回呗?” 药材全部集齐,外加还得了这么多的灵果,对上官琼而言,己经是心满意足。现如今,任是怎样的诱惑,都挡不住她的归心似箭了。 看了上官琼一眼,又遥望了一下那个釆果子的小树林,金钟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好。” 二人收拾妥当正待回程,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吼!” 上官琼赶紧回头,却看见一头体型健硕的黑色大猩猩,正举着一枝大木棍,龇着牙,一脸愤怒的朝着他们两个狠砸了过来。 这又是哪里得罪它了啊?下这等狠手! 满心悲愤之余,上官琼只觉得通身的武力精神力都在瞬间飚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一把抽出护身短刀,朗声笑道: “正好吃饱了没事干呢,且拿你练练手!” 满身的劲气勃发,上官琼心无旁骛的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挟满满的劲气而发,在满天的雪亮刀影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刀身一抖,似有无数个雪亮的光点,组成一条浅而窄的星河,直接的往那只大猩猩的那只硕大的脑袋处生生的硬砸了过去。 那大猩猩长期在此间修行,估计己经修出了几分的灵智。见上官琼一刀劈来,赶紧的扭身避开,这一避虽是避开了,可是同时,金钟意的拳头己虎虎生风的砸到了。避无可避之时,那头大猩猩宽宽的后背上,己挨了金钟意重重的一拳! “吼,吼!” 那大猩猩明显的怒气更甚,转过笨重的身子,朝着金钟意直扑而去。 金钟意很是兴奋的长笑了一声: “阿英,别过来,不许帮忙!我现下正缺一张上好的皮子去做皮袄呢,正好人家主动送来了!它是我的!” 话音未落,金钟意己经跟那头大猩猩直接的缠斗在一处。 上官琼笑了笑,收刀在一侧细瞧。 这头大猩猩,约莫有一人高的样子,皮糙肉厚,两条粗壮的双臂力大无穷,看样子,一时半会,很难将它彻底的拿下。 再看金钟意,整个人细细瘦瘦的,在那头又高又壮的大猩猩面前,简直像是一只小猴子,一只行动敏捷花样百出的小猴子。 他想玩死这大猩猩,恐怕,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吧,估计用不着担什么心的。 只是,神玉的声音,又中矩中矩平平板板的自识海里传了出来: “主人,你若是有空,请尽量劝这个家伙别杀了这大猩猩吧。” “哦?为什么?” 上官琼很是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这处山坡处处透着一点诡异。单只是采点药材水果也就算了,最好是不可以在此间妄开杀戒的。倘是不小心做了,恐怕会沾上一些不好的因果。会影响一个人乃至一族人的气运的。” “啊?居然还有这么一说?” 上官琼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第76章 嘱咐 “神玉啊,一直都把你当作万能的度娘,看不出啊,原来,你居然还有当神棍的潜质?” 上官琼暗笑着问道。 “天机本不可泄露。神玉己经是多言了,主人宜善自珍重好自为之。” 闷闷的吐出一句后,神玉又恢复了沉默,老半天都没有开口。 上官琼又是好一阵的不以为然。 要说,这跟大猩猩缠斗的,乃是金钟意,即便是生出什么因果,也是金钟意的因果,好端端的,又碍她什么事? 她难道去硬生生的阻止人家发财? 挡人财路者,如杀人父母。她并不认为,她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可以劝阻得了别人不去做他自己特别想做的事。 遥遥的看了不远处斗得地动山摇的那两只一眼,上官琼还是转过身,远远的,在流泉边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静静的坐下了。 眼下,她最想做的,只是让李笙快点好起来,好陪她去面对一切,陪她去解决一切困惑,或者,哪怕只是陪她说说只有她们两人才能懂的体己话。 而不是对牢一个霸蛮的男人,扮演着毫无意义的教母的角色。 这一点,她确信无疑。 枯坐在那边老半天,上官琼甚至又收集起了别的几样很珍稀的药材,金钟意才意气风发的跑了过来。上官琼一瞥之下,很是明显的发现,他的随身的背囊,好像又变得宽大沉重了许多。 “金兄,此地虽好,但蛇虫猛兽太多。咱们既然都已经得偿所愿了,还是赶紧走罢?” 怕他恋战,上官琼又赶紧开口催了一句。 “阿英说得极是,人总不能太贪心的。走了!” 这一回,金钟意倒是答得爽气。 …… 重新回到那处山顶,上官琼心底顿时感觉踏实了许多。 老主持己经闭关修炼了,只是吩咐手底下的一位小和尚,给他们两个备下一大桌颇为齐整的斋饭,拿了两壶山上自酿的果酒,招呼着,给他们两个接风洗尘。 没有陌生人间的拘束,也没有刚刚在山坡上的无处不在的危机感,这一顿,上官琼和金钟意两个,吃得极为畅意,极为舒适。 吃到最后,菜也吃完了,酒也喝光了。 上官琼感觉,几餐未吃后的这一顿,像是要补回曾经的损失一般,她已经是饱得不能再饱了,饱得几乎都挪不动步子了。 金钟意更是喝得面红耳赤眼角飞红,完完全全的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与他相比,上官琼明显的要清醒许多,尽管她也喝下了一小壶果酒。 痛痛快快的吃了这一顿后,上官琼感觉,她周身的灵力体力精神力,似乎一下子到达了颠峰,可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或者是坐下来,安静的打坐修炼一段时间,她就有可能顺利的升级了。 可是,想想躺在病床上的李笙,她却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恨不能肋间生双翅,一直飞到天尽头。说的大约就是此刻上官琼的心情了。 天尽头,倒是没有香丘,只有上官琼心心念念的惦记着的梁城,她家急需用药解毒的阿笙住的地方。 离开梁城这么久了,阿笙,你现在可还好吗? 等着我啊,千万要等着我哇。 姐姐己经历尽千辛万苦勉强把药给凑齐了。你若不肯等,就是你不仗义了。 阿笙啊,千万要争气要仗义要等着我哟。 姐姐这就回去了呀! 这般想着,上官琼早己是归心似箭,再不肯在这山坡上多呆哪怕是一秒了。 金钟意虽然看上去己经喝多了,可所有的基本的判断依旧还在。 见上官琼起身拜谢,他也红胀着脸儿,抱起拳,再三的拜谢。 见上官琼告辞,他也背起那只大大的背囊,拱手跟人家告辞。 等真正的出了法阵,再一次的回到冰天雪地之中,被冷风一吹,寒气一浸,金钟意大力的打了几个寒战,酒也一下子醒了。 抬起头,看着在雪地里勉力前行的上官琼,金钟意愣了愣,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 “呃,阿英啊,你这么着急赶路,预备去哪里哇?大家都一起辛苦了这么多天,再怎样,好歹也息上几天,休整休整再走哇。不用……这么赶吧……” 整理好身上厚厚的皮袍,上官琼停住脚步,对着金钟意端端正正的一拜: “好教金兄得知,阿英这次收集完药材,要赶紧的赶回梁城了。舍妹病重,急需几味药材救治,阿英这一路,耽搁的时间己经太久太久了。怕生变故,阿英要在第一时间内,把药材亲自送回到梁城。人命关天,不能陪金兄继续慢慢走了,还请金兄恕罪。另外,这一路上金兄的相助之情,阿英没齿难忘。希望有一天能够小小的报答一二。好了,不多说了,金兄,再会。” 恳恳切切的说完,上官琼又是低头一拜,转身,直欲飘然而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金钟意在身后直着嗓门叫道: “喂,阿英,且住,且住!” 上官琼皱了皱眉,忍气吞声的停住脚,忍气吞声的转过身来: “敢问金兄,不知金兄喊住阿英,所为何事?” 瞪着对依旧隐有红丝的眼珠子,金钟意憋了半天,才蛮不讲理的大声嚷道: “喂,阿英啊,你既要走,我有几句话要仔细交待你一下,你可千万要记好了,应下了,成不?” “金兄请说。” 上官琼耐着性子答道。 “你这一去,盘缠我稍后拿给你。半道上不许乱花钱,更不许随意当了你那对金镯子。” 原来,他顶顶关心的是这个啊。 没关系。等回到家,这点钱,还是还得起的。 上官琼直接的点了点头:“好。” “不许随意与人争斗。你一个人,弱鸡一只,打不过人家。” “好。” “不许再跑去赌钱。” “好。” “不许不吃饭。” 啊呀,这人再三叮嘱这个,真烦! 上官琼暗地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口答应道:“好,好好……” 见她懈怠,金钟意又飞快说道: “你须是记住了,你是我的人,回去后,好好呆在家里,等我过去娶你,不许朝秦暮楚勾三搭四!” “好……” 突然回过神来,想明白金钟意在说什么后,某女大窘,顿时发出一声仰天长啸: “金钟意,来来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77章 突破 狠捶了金钟意一把,上官琼还是留下那个一半清醒一半醉的金钟意,忿忿的独自走了。 这一路,遇见他,的确是时有惊喜。可是,真正的开始独行的时候,上官琼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自在。 说实在的,那种时刻被人盯着护着的黏黏的感觉,其实是真不怎么好受。 她其实并不愿意,把自己的余生,很随意的与一些不得已欠下的情分直接的捆绑在一起。 那样会让她很不爽。 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这种看起来很光棍的看法,却莫名的甚合她意。 …… 就这么负气而去,自然也得不到某人物质上的强力资助。 可是,就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一场豪赌之后,某女其实早已经脱贫,再不是身无分文拿不出银子使的穷人。 所以,经此一节之后,上官琼干脆拿出一些存银,直接买了一张,去梁城的小型客轮的船票。 她觉得,既然坐车回去,路上强人多野兽多意外多总是不太平,那么,坐船总该是安全一点快一点吧? 最起码,一同漂在水中央,除了那些强行登船的水匪水盗,至少,那些同乘一舟的人们,应该会各自相安吧? 省却一路小心警惕小心防备的烦恼,莫烦,莫烦。 这艘客轮,乃是一艘海轮,从极北之地的白山,沿着漫长的海岸线,一路南上。 上官琼为图省事,直接重金订下了一间小客舱。 这间客舱地方虽小,但小床小窗什么的一应俱全。每天,只要到餐厅里头买齐足够的饮用水和饭食,回到这里,把舱门一关,倒也自成一统,无人打扰。 旅途漫漫。在终于习惯了坐船的那种晃悠悠的节奏后,仗着储物空间里藏着的大量的灵果,起先几天,上官琼一直躲在船舱里练功,期翼能有所突破。 这一路走来,在不断的实战锻炼中,她的内力灵力以及精神力,都已经有了很大的增长。有时候,上官琼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离下一次的进阶突破,其实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到如今,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修炼,又有足够多的灵果可以助力,再不试着去突破一下,就连上官琼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某人的一句“弱鸡”,一直都让她耿耿于怀如鲠在喉。 在舱内安安静静的打坐,己经有三天了。 刚刚吃了一只灵果的上官琼,只觉得通身的灵力一下子又开始爆涨,脑门上热汽腾腾的,通身的经脉,隐隐的都胀得生疼。 紧闭着双眼,上官琼一次次的用神识操控着一股股的灵力,努力的使之与本身的真气融合。一次不行,她又强行再试。 不知道默默的试了多少次了?仗着她日趋强大的精神力,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力,终于开始跟她固有的真气慢慢的开始融合了。 就像是原本四处流淌的水,慢慢的终于流入排水管道一般,上官琼体内原本到处乱窜的灵力,慢慢的,终于全融入真气当中,终于沿着全身经脉很顺遂的流淌了起来。 那股子灵力,便如甘霖流过干枯的大地,在它的浸润之下,原先的干涸之地,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现如今,这股灵力作用于上官琼的全身经脉以及四肢骨骸,所经之处,无一不是生机蓬勃。 “嗡”的一声,上官琼终于突破到了炼气六级。 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勃勃生机,再感觉到自己肢体里举手投足间似乎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上官琼终于独自微笑了起来。 弱鸡? 炼气六级,还算是弱鸡吗? 相反,她放眼四周,感觉,她见到的很多人,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是一只弱鸡。 只不过,她素来都是个严格自律的人,从不说任何惹别人不快又于自己无益的废话而已。 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上官琼决定,放某弱鸡去外面轻松一下,同时去买一点好吃的,犒劳一下憋屈了这么多天的某弱鸡。 一路航行了这么几天,这艘小客轮早己经驶离积满皑皑厚雪的北国,到了气温微暖的南方了。 许是气温变暖的原因,这海面上的海鸟也渐渐的变得多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见多识广,也许是因为确实饿了,这些海鸟居然一点都不怕人,一群一群的飞过来,飞停在桅杆上,扶栏上,甲板上,侧着脑袋,向这艘船上的乘客们讨食吃。 憋了这么多天,百无聊赖的乘客们,大部分都走出舱房,聚在前面的甲板上,一径的吹牛侃大山高谈阔论。有几个不善言辞的,也纷纷回舱房取了好些谷粮,来喂那些饥饿中的鸟儿。 上官琼也揣了一兜的高粱米,站在那边,伸手逗那些觅食的海鸟玩。 而不远处那群人的议论声,一声声的,直往她耳朵里钻。 “兄长啊,这么些年来,咱好端端的大汉朝,被那些自私自利的宵小给折腾得山河破碎四分五裂啊,大伤元气啊,兄长!这是失策,严重的战略失策啊!” “可不是么,枫弟。一个个的,都只看见眼前一点点地方,都只顾着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权势自己的子孙。谁又能抬起头来,为天下人振臂一呼,为整个天下人的整体利益考虑考虑!都是些小心眼子呀,小心眼子!境界太低了!” “哎呀,哥呀,你说的题目,稍稍有点大了。咱们还是现实一点,寻思寻思,琢磨琢磨,现如今这么多小国,哪个最有实力,将来有能力领着大伙平了所有叛乱,到最后一统中原,成就万世霸业?” “哎呀,那还用说吗?指定是人家晋国呀!你休要看别的,先看看人家的独孤丞相,再看独孤丞相家的龙精虎猛的几个儿子!我的天,这一家子,有谋士,有勇者,合起来是有勇有谋啊,这就跟赌钱似的,将来这家子不赢,谁还能赢?!” “拿赌钱来谈国运,于礼不符,于礼不符!” “老王头啊,你这又是迂了,在下这是在打比方!打比方,明白不?!” “哎呀,各位,这有饭吃饭有酒喝酒,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一个船老板模样的人,赶紧端了一壶酒过来,再三的打着圆场。 第78章 海盗船 不远处的上官琼,默默的又独自微笑了一下。 这些人说的,未尝不是些大道理,可是,对于上官琼而言,她还是觉得有些陌生,有些遥远。来这边的每一天,她都在忙着收集药材,惦记着救治好阿笙,是完完全全的处江湖之远,而且她也实在是太忙了,忙得的确没有时间去忧其君。 有些情怀,自这些普通民众嘴里说出,的确令人心生钦佩。但好像暂时跟她沒什么关系?上官琼有些无聊的转过身,预备到餐厅里头买点好吃的东西回去吃。 可是,那帮人闲不住的嘴巴,居然,又开始谈起了她的梁城,她的上官将军府? “袁兄啊,事无绝对,这独孤父子的确是很厉害不假,可这梁城的上官将军,也是整个中原不容小觑的实力存在哦。特别的他家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个个都是天生好命嫁得不错哦,一个个的,嫁的可都是一国之君或者是国之储君哦。各位请想,这四个女儿四个国,统共的加起来,是个什么概念?这天下,己然有一大半是他们上官家的了!人家上官将军,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国民岳丈么?” “李兄啊,你说的,这就不对了。这上官将军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娇滴滴的小姐至今未嫁么?”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他家还有两个姑娘未嫁不假,可是,私底下都已经定好了人家了,可都是些实力雄厚人家的太子爷哦!” “李兄,此话又从何说起呀?” 一位倚在栏杆上笑看着这群人说嘴的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终于慢吞吞的开了口。 “李兄,你这个消息,可能就有些谬误了。” 年轻公子取出一柄折扇,“唰”的打开,悠悠然划拉了几下,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据传,这上官府里,统共还有两位小姐待字闺中。这好看不好看,在下没有亲眼看见,不过,这四小姐抱病在身,可的的确确是真的。” “哦?怎么说?” 围站在船头的一大群人,顿时都被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上官琼也偷偷抚了抚自己易容过的姜黄色的脸。 这好看不好看么,她可是最有发言权了。 只是,她实在是不想说。 “据说,这四小姐原本身体挺好的,又娇又俏的一个小女娃。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一直缠绵病榻,这将军府请了许多大夫,服下了许多良药,也总是没见起色。” “哦?这又是咋么回事?” 人群中,又有许多声音,杂七杂八的开口问道。 “后来呀,这将军府里递出消息,说这四小姐只是不小心中毒了,并给出一个古怪方子,声称,只要能配齐这几味药,救了四小姐,将军府就将四小姐许配给他。各位啊,现如今,别的且不说,这四小姐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可见还没人能找到药治好她,这位仁兄怎么说,这两位小姐都已经有主了呢?!” 那位李兄面皮一红,依旧侧过脑袋强辩道: “兄台又何以得知,那四小姐身子没有大好呢?” “这很简单。” 年轻公子又是哈哈一笑,往人群里一指: “弟早己经查过,就咱们这艘船上,单单这次前往梁城的客人,统共有六位之多。李兄若是不服,何妨去问问他们,大老远的赶赴梁城,又预备去做什么了?难不成,只是想找上官将军讨杯酒喝吗?” 听他说得条理清晰,上官琼忍不住多看了此人一眼。 只见此人淡眉秀目,生就着一张颇为讨喜的娃娃脸,身形修长细瘦,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像个孩子,像个青稚生涩的小少年。只是这言谈举止,却又显得相当的精明能干。 “这个人,看不出具体修为,像是个人物啊。” 上官琼暗自思忖道。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争着抢着要去做那上官老儿家的女婿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很不合拍的响了起来: “这上官老儿,老子看不顺眼好多年了。妈的个巴子的,都出来让老子瞧瞧,什么样的人物,琢磨着想去做上官老儿家的女婿。老子先帮着相看相看,看这身上银钱多不多,小模样长得寒碜不寒碜!” 众人大惊,扭头细看时,却见栏杆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几个身穿皮衣皮裤手提着闪亮钢刀的蒙面人。 刚刚那阴恻恻的声音,就是这几个中间的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的。 再看船的左侧,不知什么时候己经贴着驶过来一艘快艇,上面站满了皮衣皮裤拎着钢刀的蒙面人。 这是遇上了海盗船吗? 甲板上,原本是高谈阔论中的一群人,顿时都噤了声。好多人,顿时就吓白了脸。 此一刻,肯正式开口高声发言的,仅只剩下那个刚爬上船的海盗头子: “咦?怎么都不吭气了?那上官老儿家的预备女婿呢?怎么,都没胆走出来,让老子先瞧瞧?就这么点小胆,还想去做人家女婿得人家的家私?!” 本是很喧嚣的人群,依旧是安静一片,根本就没有人出声说话。 上官琼忍不住暗自苦笑了一回。 在这里说道了半天,原来,都是些敢说不敢做的怂货啊。 只不过,事关上官府的声誉,只怕到时候,自己少不了还是要出手的。 这么想着时,那海盗头子反倒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咦,怎么都不说话了?这样,你,就你了,你是去哪的?穿得这么骚气,是不是预备去梁城呀?嗯?” “爷,俺是去桐城的。俺不知道梁城在哪儿,俺不去梁城。” 被海盗头子揪出来的那个人,诚惶诚恐的连声答道。 “不去梁城?不去梁城也要搜身,要知道,在老子这里,历来都是留财不留命,留命不留财!” 很是粗鲁的一拽,那人就像只小鸡一般被扔到了一边:“伙计们,仔细搜搜,这家伙怪狡猾的,像是只肥羊!” 上官琼正待出手,人群中,又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里还有只肥羊,您给瞧瞧,可还入眼?” 人群中,一个人摇着折扇,笑咪咪的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第79章 在下李英 这个人,不是刚刚那个大谈上官府隐秘私事的八组组长娃娃脸吗? 他此刻走出来,又想做什么? 上官琼把伸向护身短刀的手,又悄悄的往回缩了一缩。 “你这头小肥羊,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居然也还有那么一点胆气。” 海盗头子瞥了一眼那个娃娃脸,嘴里啧啧两声: “冲你还有几分胆色的份上,我稍后会吩咐他们手脚利索点,让你不那么难受。对了,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老子刀下,从不斩无名之鬼。” “在下秦荣。敢问尊驾名讳?” 那娃娃脸秦荣,依旧是面色不改,笑咪咪的问道。 “哈哈,老子的名讳,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们几个,其实也活不太久的。老子许庆,人称许大刀。这海上的方圆百里,全是我许大刀的地盘。你们这几个弱鸡,是个识相的,赶紧乖乖的拿钱买命,我老人家开心了心情好了,或许还能饶你们一条小命。要是惹老子不开心了,那可就难说咯……” 话音未落,那许庆就挥刀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头剁去。眼见着那位老头就要血溅当场性命不保了,却听见“叮”的一声,一把折扇伸了过来,一把架住了那个杀气腾腾的刀锋。 “许老大,急什么,咱们俩个好像还没谈好呢,你又惹别人做什么。” 秦荣依旧笑咪咪的说道。 “对哦,小白脸,老子在这里都耐心说道了半天了,看样子,你好像就是还有些不服气,是吧?” 许庆暴起,对着秦荣就是凌厉一刀。 秦荣依旧是笑咪咪的,笑咪咪的抽回折扇,无视许庆的万千刀意,直接拿折扇往许庆的手背敲去。 那只看似简单的扇子,瞬忽间疾如闪电,重若千钧。 许庆见势头不对,赶紧的收手撤刀,顺势又抡刀向秦荣砍来。 秦荣也不敢十分的托大,左手扇,右手刀,跟许庆缠斗在一处。 混战中,许庆厉声大喝道: “兄弟们,还不动手,一个个像个木头似的忤在那里,想等着喝西北风啊?” 此言一出,余下的小海盗们,纷纷狂叫着,举刀朝着人群杀了过来。 原本是安静一片的甲板,顿时变成了哭叫声喊杀声一片兼又血肉横飞鲜血横流的修罗场。 暴行当前,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以暴制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官琼觉得,她再也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了。 刀光一闪,她手中的护身短刀,毫不犹豫的往那些小海盗头上砍去。 有着炼气六级的底子在那,上官琼砍杀起那些在人群中抢劫行凶中的小海盗们,简直是如同砍瓜切菜般的轻松。没费上多时,甲板上,己经横七竖八的躺倒了好几具穿着皮衣皮裤的身体。 有了两个悍不畏死的悍将冲锋在前,那些原本是龟缩着一团在那边哭泣着颤抖着等死的乘客们,一个个,都如梦初醒般的开始活泛了起来。 站直了身子,他们有兵刃的操起了兵刃,沒兵刃的操起了棍子绳子甚至是手头边的缆绳铲刀锅子,纷纷的向那些爬到船上的海盗们砍杀了过去。 这么一来,虽然是双方都有死伤,但总体上,海盗们数量还在逐渐的递减当中。 那边的许庆和秦荣之间的缠斗,也渐渐的开始进入了尾声。 那许庆的刀法固然是凌厉悍勇,但是架不住秦荣的避重就轻以退为进。 许庆一气砍出了那么多刀,都被秦荣舞着折扇挥着刀,一一的轻松化解掉了。 虽说是急着要杀人立威,可砍出那么多刀都没能砍到秦荣的衣角,许庆不免有些泄气。 眼见着短时间内无法打败秦荣,手下的小海盗们,又被上官琼领着一大群人杀得抱头鼠窜节节败退,许庆的心底,不由得又开始有些焦躁了起来。 这啃不动的骨头,最好还是早点放弃。 一口气朝秦荣狂砍出三刀,趁着秦荣手忙脚乱的疲于应付之时,许庆飞身往船舷方向掠去: “小白脸,有两把刷子,俺许大刀今天算是认得你了。叫秦荣是吧,总有一天,老子会带人过去找你再讨教讨教!兄弟们,今儿的活儿扎手,咱也别硬顶着了,赶紧的回吧,风紧,扯呼!” 一声尖利的唿哨声响过之后,满甲板的海盗们,匆匆抛下几具尸体,一下子就跑得精光。 “这就走了么?不是要逮小肥羊么,怎么又没胆子逮了?!” 挥舞着短刀,上官琼一边追,一边恨恨的骂道。 “不是厉害么,不是这方圆百里都是你的地盘么,有种别跑啊!” 涨红着脸,上官琼一边挥刀追着那帮小海盗砍杀着,一面骂声不绝。 “小兄弟,快回来,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呀!” 老船主自船舱里头颤微微的伸出个脑袋,有些着急的低声唤道。 眼见着那艘海盗船升起风帆,一下子飞快的跑远了,上官琼这才悻悻的转过头收住声,把护身短刀插回到刀鞘当中。 “小兄弟好生英武!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这又预备到哪里去?” 在一侧好整以暇的等着的秦荣,立即上前,彬彬有礼的拱手问道。 说实在的,对这个第一个跳出来大战许庆的娃娃脸秦荣,上官琼还是有着几分的敬重的。 如今,见人家如此客气的跟自己讲话,自然也不敢怠慢,欣然答道: “在下李英,此番出门,是想去梁城办点事。” 话说了一半,再看看自己周围的那些灼灼的八组组员们的眼,上官琼又苦笑着多添了一句: “好叫各位得知,在下去梁城,乃是要去寻自己的一个至亲,去给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的。很抱歉,各位,在下并不是为着去做什么上官府的女婿的,请各位不要误会。” “哦……” 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如释重负的抽气声。 秦荣脸上的笑纹,肉眼可见的变得更深了一些: “这么说起来,咱们两个,倒是同路了。李兄弟,在下看你蛮合眼缘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到餐厅里喝上几杯?在下也好顺便向兄弟打听一下,这梁城的风土人情。” 跟她谈梁城的风土人情? 那不是问道于盲么。她知道的,绝不会比他更多呀。 上官琼苦着脸暗暗的想道。 第80章 来了来了 “李英兄弟,你的家原本就住在梁城吗?还是,你有亲戚家住梁城?” 一面领着上官琼往餐厅方向走,秦荣一面很自来熟的笑问道。 刚血战过一场的上官琼,本就没什么食欲。可是,人家这么客客气气的跟她聊天,又让她实在是拉不下脸就这么一走了之。见他侧过脑袋低声的这么问她,她只能垂下脑袋,有几分拘束的答道:“我的家……眼下就住在梁城吧。” “梁城那边,我己经去过许多次了,我家姨母,现下就住在梁城。我每次去那边,总要在那边小住上一阵子的。对了,李英兄弟,看你的年纪,也约莫是比我小不了多少呀。梁城的世家子第,我约莫是都认识的。李兄弟手头上的功夫不错,怎么以前,就从沒有遇见过兄弟你?” 以前,人家上官将军家的三小姐养在深闺,你又怎么可能认识? 别说你,本姑娘到这边也没几天,认识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怎么可能认识偶尔才去梁城的你。 这些腹诽的话,上官琼自然是说不出口,只能是装着傻傻的干笑了一声,很努力的圆说道:“梁城那么大,秦荣哥哥大约又很少过去那边,从没有遇到过,自然也份属正常。只是,听秦荣哥哥的口气,这一次,是想去上官将军府那边治病救人做座上宾的?” 看了上官琼一眼,秦荣又是哈哈一笑: “李英兄弟不但是手头上的功夫好,这言谈举止,居然也风趣得很,你我二人,还真够投缘的。啥都不说了,一起喝上几杯再说,李英兄弟可不许不喝。” 啊?还不许不喝? 这算不算无理要求? 上官琼眨了眨眼,只不过,只冲在人家大老远的跑去帮阿笙治病的一番心意的份上,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成,秦荣哥哥。只不过,稍后必须由我来付帐,这顿必须是由我来请。” “你要是愿意付帐,那就付呗,哥哥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秦荣哈哈大笑的应道。 …… 这秦荣看着是一脸笑咪咪的一副纯真少年的样子,酒量还真就是不小。 上官琼原想发挥出自家巨大的饮酒潜能,将那个笑咪咪的好比试酒量的家伙一举喝倒,好趁机看看某人不笑且有些痛苦有些不适有些后悔约战的样子。那晓得,几个回合喝下来,对面那张娃娃脸依旧是面色如常并无异状,甚至就连他脸上常挂着的笑容,依然还是原汁原味的,分毫都没有走样。 这家伙的酒量,难道比金不换还要好吗? 再三的举杯,一杯接一杯的认认真真的喝过之后,上官琼的心底,不由得生出许多疑惑,许多不服。 唤餐厅里的跑堂的再搬来一大坛酒,这一回,上官琼晃了晃酒碗,开始主动挑战。 端起面前的酒碗,一气喝下满满的一碗酒之后,秦荣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的天真无邪了: “没想到,咱们李英兄弟年纪轻轻,不仅仅是手头上的的功力了得,这喝酒的酒量,也着实是高哇!一个人行走在江湖,除了不忘行侠仗义之外,更应该保持时刻的警醒。李兄弟酒量如此之好,哥哥自认不敌,就此认输,今儿不喝了。来日,当重新整酒治菜,回请李兄弟。还请李兄弟务必赏脸。” 看着秦荣那对并无一丝酒意的湛然的眼,上官琼不由得一阵默然。 良久,上官琼才举了举面前的酒碗,诚心诚意的说道: “秦荣哥哥,今儿喝酒,认真喝输了的,本应该是区区在下。兄长既然约了明日再喝,兄弟又怎敢不来?!明天此时,李英再过来陪兄长喝酒便是!” 一气喝了酒碗里的酒,上官琼与秦荣相视一笑,各自都觉得,彼此亲近了许多。 …… 初冬里的梁城,气温骤降了许多。 一场薄薄的初雪之后,路上的行人们,各自都换上了冬衣冬帽,走在路上,皆是一扫往日的轻松闲散,一个个的,都变得行色匆匆了起来。 随着一个一个的超强冷空气而来的,是整个梁城人的一种极度不安极度焦虑的氛围。 城里的人,都在私底下悄悄的传言,传言说,这上官将军府最小的女儿上官将军夫妇爱若掌珠的幺女,好像是病得快要不行了。 自今年入秋以来,有来自整个大陆四面八方的年经医者,都纷纷赶来,为莫名染恙卧床不起的上官小小姐诊病。 每一个医者,都是带着大量的医案医书以及药材而来,写出了无数个方子,推演了无数个发病的缘由,然后,又各自熬出了无数碗的汤药。 可怜的上官小小姐,像只试药的小白鼠一般,在喂下无数碗汤药之后,非但是没有醒转没有康复,一张小脸,脸色变得越发的腊黄了,黄得简直一张纸一般。而小小姐整个人的生机,则是变得一天比一天的黯淡了起来。 这让精研脉相的医士们抓狂。 这也让敬重上官将军的全体梁城民众抓狂。 这更让每天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的照看上官笙的上官夫人内心极度的抓狂。 这一天,守在上官笙的房中,紧握着阿笙微凉的小手独自垂泪的上官夫人,正坐在那边发闷气苦,忽看见丫环杏儿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嘴里有些语无伦次的喊道: “夫人,夫人,来了,来了!” “你这奴才,好好的又发什么疯,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么?!什么来了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是谁来了?!” 上官夫人皱起眉,很是不悦的轻斥道。 “夫人,是表少爷,表少爷从北边来了还带了大约有几百斤的药材过来了,说是要给小姐瞧毛病的。表少爷自幼学医,这一回,咱们小小姐应该是有救了!” 喘了一口粗气,杏儿一口气劈哩啪啦说了一大串。 上官夫人这才笑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表少爷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请表少爷先来阿笙这边瞧瞧!” 又喘了口粗气,杏儿接着说道: “表少爷差人过来说,他在外面有点事,随后就到。我是说,夫人,外面还来了个小公子,他说,他能治好小小姐的病!” 第81章 这个我信 “外面又来了个治病的小公子?” 素来是稳重温柔的上官夫人,突然一下子变得怒气勃发怒发冲冠了起来: “这阵子,都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半吊子郎中,一个个的,都跑来争着抢着给咱家阿笙瞧毛病,这瞧来瞧去的,没治好咱家阿笙不说,反而又多要掉了阿笙的半条命!阿笙眼下都这个样子了,剩了半条命的人了,我这么可怜的一个小心肝儿,居然还能有个不长眼的夭寿跑上门来扮郎中骗钱!来呀,叫上门房里的几个人,拿几根棍子,把那个假郎中给乱棍打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以后,遇上这事都照此办理,别老拿这些破事过来烦我!” 愣了愣,杏儿又怯怯开口说道: “可是,夫人,这位小公子说,她急着要先见您,然后才去救笙小姐!” “见我?”上官夫人冷笑了一声:“见我就可以多讨点药费吗?见我就能由着他祸祸我们家可怜的阿笙么?!杏儿,你给我去告诉他,咱今儿也不见,也不医,不敢劳动他大驾,只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可是……” 杏儿还是没有动,想说点什么,却又是欲言又止。 上官夫人心中的无名业火,再一次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杏儿啊,你如今也是上官府里的老人了,老得我都快支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夫人,杏儿没有啊。杏儿又哪里敢啊……” 打了个哆嗦,杏儿抖索索的应道。 “你不敢?那我叫你出去叫人拿棍子把外面的假郎中赶走,你怎么动都没动哇?!” 可能是操劳得太久了,伤心得太久了,上官夫人的肝火,变得益发的旺了起来。 “您这是要拿棍子赶谁呀,娘?” 一个甜甜的熟悉的声音,自上官夫人的身后传了过来。 往后瞥了一眼,上官夫人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 用力的擦了擦眼睛,上官夫人犹有些不信的转过身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琼儿,是你吗?果真是你吗?这一回,不是你爹又从外面随便的找了个长得像的回来哄我吗?!琼儿,你果然是我的琼儿吗?” 想想被她和阿笙狠心抛在家里的亲生爹娘,再看看眼前的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的上官夫人,上官琼的泪,一下子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尽管是在外面受尽委屈尝尽甘苦,上官琼都从来没有哭过。 可是,这一刻,看着上官夫人憔悴的脸,再看看躺在床上的面色腊黄的阿笙,上官琼一下子哭成了泪人。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哭着说道: “娘,我是琼儿。是娘的琼儿。都是琼儿不好,硬是偷偷跑出去给阿笙找药,惹娘担心了。娘放心,阿笙的药,琼儿己经找齐了。往后,琼儿会医好阿笙,两个人一辈子都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只管在家里好好的陪娘。琼儿保证,琼儿以后,再也不往外乱跑了!” 上官夫人的眼泪,也无声的掉落了下来。 伸手在上官琼的肩上重重的敲了一记,她这才满心怨艾的说道: “琼儿啊,你这个不听话不省心的孩子,这些日子里,娘可是顶顶恨你了!恨你一离开家,这心里眼里就没有咱们的家了,恨你怎么总也不回来看娘!” “是的,娘说得没错。娘说得一点也不错。” 上官琼抽泣着说道。 …… 坐在阿笙的床前,上官琼微闭着双眼,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只装着在用心的凝神的给阿笙把脉。 心底里,她却在不停的嚷道: “神玉啊,神玉,玉大爷!阿笙现下这个样子,咱们救她的时间可不多了!这天底下顶顶要紧的头等大事来了,你千万千万要认真给力一点,麻烦你好好的帮阿笙看看,不可以再继续装睡了!” “是的,主人。”神玉平直的机械声,终于久违的响了起来:“阿笙的情形,本神玉己经用光波再三仔细检测过了。她这个样子,是由于被他们灌下太多不对症的各种药汁的缘故。是药三分毒,阿笙这是二次中毒了。主人,您需要赶紧的给阿笙熬药解毒了。具体的药方如下:石茭一克,铃铬草三钱……” 上官琼默然的点了点头。 药材己经全部配齐,眼下,她手头真正缺的,不过是写明具体用药剂量的药方而己。 药方既己经得了,余下的工作,有上官将军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帮着,做起来,己经不是很难了。 挥笔写下神玉给的方子,顺带的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所需的药材,一一交给府里人后,上官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暂时的松了下来。 “把药拿去按方子煎了,给阿笙服下去。至于我,请拿张椅子给我,我需要暂时的休息一下,就在阿笙的床前候着。我要守在这里,亲眼看到阿笙醒来。” 这药,真的能有这么厉害么? 尽管未曾看到真正的药效,这府中上上下下看向上官琼的眼光,都已经全体的敬佩得目瞪口呆。 要说,亲自照看了这么多年,自己看着慢慢的长大的小孩上官琼,他们以前从没见过她学过什么医术,居然有一天,仅凭一个真假莫辨的梦中所授,居然能跑出去找药,居然还能开出药方,在他们过往的人生经历里,是从没有遇到过的事,奇迹一般的事。 “琼儿,你困了,就睡到娘的身边来。娘在这里陪着你,一起等阿笙醒来。” 沉默了老半天,上官夫人柔声说道。 到了此时,上官琼极度疲累的心,总算是略微的松了一下。 倚着上官夫人的背,慢慢的躺了下来。 在闭上眼睛睡熟的前一刻,上官琼还是拍了拍上官夫人的手,轻声的安慰道: “别担心了,娘。咱家的阿笙,一定会醒过来的。琼儿有这个信心的。相信我,娘。偷着跑出去那么久了,琼儿拿回来的,可绝对绝对是稀世珍品。绝对能治好咱家的阿笙的。” “这个我信,琼儿。” 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上官琼的后背,上官夫人温柔的说道:“睡吧,琼儿。你放心,咱们两个都守在这里,一起等她醒来。” 第82章 是你吗 倚在上官夫人身侧,可能是因为这具小身子对她有着与生俱来的依赖感归属感,上官琼感觉到身心无比的轻松,也睡得无比的舒适香甜。 这么多天以来,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守在上官夫人和阿笙的身边,她总算是能在诸多纠结中暂时的放过自己,安心踏实的睡那么一会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这一觉,睡得平静无梦。 等到睡醒,上官琼这才发现,好像,夜己经很深了? 窗外,幽黑一片,寂静一片。 起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各种繁忙的下人们早己经散尽,摆放着几样水果点心的桌上,那支粗若儿臂的红色牛油烛,正微微颤抖着,发出浅橘色的温柔的光。 转身再看,上官琼发现,阿笙依旧是静静的睡在那里,呼吸声细碎且又绵长。只不过,仔细再看时,上官琼发现,阿笙的面色,再无以前的腊黄之色,虽然依旧还有些苍白,但已经肉眼可见的好转了很多。 按神玉的方子熬出来的药,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效用? 只是,她到底还是没有醒啊。 上官琼多少有那么一点失望。 房间的另一角,上官夫人蜷卧在一张矮榻之上,亦是呼吸清浅的睡着了。 这些日子,阿笙缠绵病榻,以上官夫人之身份年龄,能够亲力亲为到这个地步,已经让人感令不己了。 这么些天了,她为阿笙,一定也操碎了一颗心吧? 如今,见她好不容易睡着了,上官琼也不敢出声惊扰,只是轻手轻脚的起身,坐到阿笙的身边,轻轻的抓住了阿笙的手。 她的手,软而凉,而且是细细瘦瘦的,像是只七八岁孩子的手,就这么握在手中,让人忍不住生出许多怜惜。 一路走来,为凑齐方子上的所有药材,上官琼己经拚出全身所有的气力了。到头来,阿笙的身子虽然有了起色但依旧还是没醒,让她在全府人员面前言而无信失了体面,上官琼感觉到无比的委屈和怄火。 抿紧嘴唇,她又在识海里狂呼道: “神玉啊,神玉!别歇着了快出来!你倒是好好的看看,看看咱家阿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醒!姐这大话昨儿都已经放出去了,她要是还不能醒,你叫姐这面子往哪里搁啊啊啊……” “主人,情绪波动过大往往是与事无补。” 那道机械声在第一时间里回复了过来:“主人,稍安勿躁,本神玉再替阿笙小姐细细诊断一下。” 得着回音,上官琼无比纠结的心情,总算才稍稍的平复了一点。 这才发现,刚刚睡醒的自己,肚子其实早己经是狂饿不己。 算一算,只顾着累了睡了,大概有两顿半没捞着一点吃的吧? 这段时间,虽说是炼气功夫增长了一点,可是,说到底,她还远远没能达到辟谷不食的境界,长时间的不吃饭,她其实也受不了的。 还好上官夫人细心也贴心,特特的在桌上给她留了水果点心。 一只点心还没有吃完,神玉又在识海里郑重发声了: “主人啊,你确定阿笙小主没有醒吗?她身上的毒素己经清掉过半,按那个方子熬药,大约只要再喝三剂就能毒素全清了。她身上的这点余毒,理论上不影响她正常的开口说话呀。主人,你确定阿笙小主不是正在睡眠中,而是仍在昏迷当中吗?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哈? 神玉这意思是说,阿笙其实只是在睡,并不是昏迷不醒? 她带回来的药材,到底还是有效的? 阿笙其实己经是没事了? 这个……太好了。 伸手再取了一只点心,狠狠的大咬了一口,上官琼忍不住的一个人坐在灯影里嘿嘿傻笑了起来。 “琼儿,肚子饿了叫他们起来做吃的,在家里,没必要跟他们客气。冷点心不能多吃,伤胃。” 上官夫人第一时间内醒了过来,很是温和的提醒道。 “好的,娘。”上官琼笑得眉眼弯弯:“主要的是,刚刚己经看过了,阿笙没事了,阿笙己经没事了,娘!” “真的吗,琼儿?” 上官夫人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整个人也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琼儿?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杏儿,杏儿你这丫头又睡过去了吗?赶紧的起来,给你家小姐做份吃的去!没见过有这么不上道的丫头,自家主子醒了,也不晓得赶紧的滚过来服待!” “小姐醒了?” 软软的绣花布帘一掀,飞快滚进来的,是满脸兴奋的丫头杏儿: “小姐啊,你一回来,交待完事情就睡了。夫人知道你这些天累惨了,不许我们叫醒你。就连夫人自己,也不肯回房歇着,硬是要亲自守着你们两个。我们也知道小姐会饿的,可这不是没办法么!小姐,你总算是醒了,你说说,你现下最想吃点什么?杏儿这就去赶他们起来做!” 这丫头,怎就这么能说呀。这一开口,就说个没完没了了! 上官琼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这深更半夜里,还是别吵着他们吧。这样吧,你去厨房看看,叫上一个两个起来,只需给我下碗牛肉面吧?稍稍填一填肚子就好,没必要那么讲究的。” “小姐你待他们实在也太好了!”杏儿气哄哄的嚷道:“小姐这么久没回来,还又这么久没吃饭,这会儿饿了,叫他们做龙肝凤髓都不为过的!怎么能这么亏待自己,只让他们简简单单的做一碗面呢?小姐也太实在了!” “好了,算了,就做一碗面吧,人家一天到晚的忙活其实也很辛苦的,你也别叨叨了。” 上官琼笑道。 “哼,便宜他们了。” 杏儿心有不甘的嘀咕着正待出门,冷不防,身后有个声音细细弱弱的说道: “你们这是预备着要吃牛肉面么?要不,也让他们帮我捎带上一碗吧,肉要烂烂的,面条要细细的那种。我好像,也饿了,很饿很饿。” 一屋子的人都彻底的呆住了。 满屋子的声音,顿时都停了下来,整间屋子里,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良久,才听见上官夫人试探着问道: “是你吗?是你醒了感觉饿了想着要吃饭了吗,阿笙?我的好阿笙?” 第83章 后悔 “是的,是我,娘。” 那声音依旧是细细弱弱的,可是,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头,听起来依然清晰无比。 上官琼犹有些不自信的回头,终于看见了阿笙那对黑亮的犹如养在水中的黑玻璃般晶亮的眼睛。那对眼晴,看上去顾盼生辉光彩照人,哪里还有半分颓态病态?! 原来,阿笙是真的醒了。 上官琼满心欢喜,抖了抖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早有兴奋中的丫环,一层一层的把喜迅递了出去。 阿笙小姐醒了! 阿笙小姐醒了!! 阿笙小姐醒了!!! 原本是沉睡着的上官将军府,顿时像是有春风吹拂过一般,次第苏醒次第花开了起来。 所有沉寂的院子里,都一个个的点上了明亮的烛火。 本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厨房,也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热气腾腾了起来。 所有的厨房在职人员统统的在第一时间内速度上岗,十来个人围着火生得旺旺的灶台站了一大圈,一个个的,都乐呵呵的死盯着中间的那个人麻溜的干活。 没有人有半分抱怨没有人有半分不满。 只为在此之前,他们都各自听到了本年度最最大快人心称心如意的消息: 三小姐琼儿醒了。 四小姐阿笙醒了。 她们都饿了,都想要吃面,吃家里厨房里做的面。吃那种肉烂烂面条细细的牛肉面。 你瞧,最开心的时刻,大显身手大放异彩的,还是他们这些厨房里头的一线工作人员是不是?! 主子们心心念念的惦记着的头等大事,还是他们手中做出的美味是不是?! 所以,他们开心,他们骄傲。 …… 在众目睽睽之下,耐心的吃完那碗牛肉面,上官琼很确定的感觉到,她的定力,她的精神力,在这短短的的时间内,己经被锤炼得厚重了许多。 其实,在吃到一小半时,上官琼很想抬起头很不客气的问问: 娘哎,这个大陆上的人,不知道一直的死盯着别人,是一种很失礼的形为么。 他们这个样子,是把自己当成了关在笼子里不停的转圈玩的小白鼠么。 还是,他们抖索索端过来的牛肉面,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还是,这大半夜的,他们一个个的也很饿了,也想着要吃了么。 想吃就去做了吃呀,这一个个的,都眼珠子眨都不眨的像看一件稀世奇诊般的死盯着她和阿笙做什么! 想说道说道,偏偏还又不敢。 因为,这么一大群围观者里,首当其冲的包括了那个老是哭哭啼啼的动不动就哭的上官夫人。 硬着头皮把面吃完,上官琼放下碗,假意清咳了一声,轻声问道: “杏儿啊,你帮我看看,看看我这脸上长花了没有?” “没有啊,小姐。” 杏儿很诚实的答道。 “没有的话,别老盯着人家看啊!让人很不好意思的说!” 上官琼忍无可忍的大声抱怨道。 满屋子的人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个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琼儿,他们这是在替你们两个高兴,在稀罕你们喜欢你们呢。” 上官夫人温声解释道。 “各位,各位,谢谢各位的喜欢。现在我己经吃饱了,且容我跟我家阿笙说上一会儿悄悄话好不好?娘,你累了这么多天了,赶紧回房,好不好的歇一会,行不行?请娘放心,往后,我和阿笙每天都会准时给您请安的!” “我家的琼儿长大了。”上官夫人满心欢喜的傲然说道:“我喜欢。很喜欢。” …… 跟阿笙说了半天的悄悄话后,上官琼和阿笙两个,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上官琼是被一阵绵延不断的鞭炮声吵醒的。 “杏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放鞭炮?” 伸手按了按额头,上官琼有些小不满的问道。 没办法,好像,她从来都不爱早起,一直都有起床气,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小姐,整个梁城里的人都知道了,知道你一个人出去找齐药材救回笙小姐了,他们这是在放鞭炮为你和笙小姐庆祝呢。庆祝你们两个厄运尽去渡过难关。他们说,你们是梁城的女儿,梁城人的骄傲!” 庆祝吗? 昨晚跟阿笙聊了一夜,说得最多的是上官琼,满心满眼满脑子的后悔的,也是上官琼。 后悔当时的一念之差,后悔当时的一错再错,后悔到了今时今日,想见亲生的父母一面,只怕是难上加难。 而且,己经不再年轻的爸妈,该怎样去承受失女之痛?! 而最让上官琼愧悔不己的,是她当初实实在在的拖累了阿笙。是她,把无辜的阿笙也一路拖累一路祸害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让她去面对她原本不应该承受的一切。 她自己苦点累点倒没什么,权当是自作自受吧。但是,素来乖巧柔弱从不惹事的阿笙呢?初来乍到之时,差点被人毒死了不说,以后的人生,她又该怎么顺顺当当的过下去呢? 看看阿笙那个细细瘦瘦的小身板,上官琼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唉,还庆祝,庆祝个鬼哦! 拉过大被,上官琼又把自己狠狠的埋进了棉被堆中。 “小姐,小姐,你可千万别再睡了。” 见她如此动作,可急坏了一旁的杏儿: “小姐啊,整个梁城里的人都知道了,阿笙小姐醒了,还是你亲自收集药材写方子医好的。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跑来府中道贺,夫人一个人招呼不过来,都叫人来催过好几次了,她说,笙小姐身子还弱不宜惊动,只叫你过去帮忙招呼呢。” 唉,有些事,即使是想躲也躲不过呀。 少不得的,还是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只有一点,上官琼可以确定: 往后余生,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里,但凡是她能做到,她一定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最大限度的保护好阿笙,不让她多受哪怕是一点点的罪。 所有的苦,所有的累,所有的恶,都由她去一肩担掉吧。 就当是为她当初的过错赎罪吧。 但愿,你以后可以过得比我顺遂舒适安生,我最最亲爱的阿笙。 第84章 表兄秦荣 起身梳洗完毕,上官琼依旧是穿了件宽袍窄袖的青色男装。 既是已经决心要站在前面,帮阿笙扛掉一切,那么,她就再没有理由去扮作一个娇滴的闺阁女儿的模样。 而且,自修习了金钟意给的炼气心法之后,自她真正的上阵杀敌刀锋见血之后,她也早己不是以前那个咋咋乎乎的单纯女子了,有时候,她甚至把自己当成一位策马扬鞭驰骋沙场的铁血战士了。就这个样子,再穿回女装的话,她会觉得不自在,很不自在。 所以,出现在满是贺客的客厅里的上官琼,依然是一副很简单的男装打扮。 “琼儿啊,在自己家里,怎么衣服穿得这般的简单素净啊?像是咱们家没钱置办衣服似的。显得很失礼的说。” 上官夫人伸手帮上官琼整了衣衫,不无抱怨的幽幽说道。 “娘,琼儿这段时间在外面,穿这样子的衣服己经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娘,琼儿去帮着招呼客人了。” “别走开,琼儿。” 上官夫人一把扯住上官琼,急急的说道:“你表兄大老远的从北边过来,还带着了许多药材,想给阿笙调理身体的。虽说阿笙己经醒了,用不着他再费心了,可人家的这份情谊还在的,琼儿好歹去打个招呼好好陪人家说说话,回头好生招待招待人家。” 听她说得恳恳切切在情在理,上官琼自然也不好意思偷懒。 抖擞了一下精神,上官琼连连点头称是道: “娘说得极是。只是,这位表兄今儿来了吗?” “人家早就过来了,就你贪睡到现在才过来。”上官夫人浅嗔了一句,冲不远处招了招手: “荣儿啊,你过来一下。” 等真正看清楚这位荣表兄后,上官琼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高挑清瘦的身形,老是笑咪咪的娃娃脸。 原来,这位深受上官夫人喜爱敬重的表兄,就是路上一起喝了好多次酒的秦荣啊。 同样惊?莫名的,是那位笑咪咪的秦荣表兄: “阿英啊,居然是你!我说是怎么回事,才不过这么一天的功夫,那三表妺就一举抢了我的功劳,害我费劲心思还是没能在姨父姨母面前露脸。闹了半天,居然是你?!原来,你不是什么阿英,居然是,我自家的三妹琼儿?!琼儿啊,你这一路,瞒得我好苦!都说,女大十八变,琼儿你也变得实在太厉害了!” 上官琼有些讪讪的一笑。 只不过,单论起耍嘴,她可不是肯轻易认输的人: “表兄啊,这事可怨不得琼儿。谁让你一开始也没说清楚,你是这府里的表亲呢。你若起先便实说,琼儿也不敢在兄长面前撒谎呀。而且,何止是琼儿长大了,这些年过去了,表兄不也是长变样了么……” 梁荣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怪不得,每次见到琼儿,都感到好生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原来真是老早就见过,是的的确确的妹妹呀。我这做兄长的,打架没打赢妹妹,喝酒没喝赢妺妺,细细的想来,真的好没面子的说。” “也不能这么说的。” 上官琼诚心诚意的应道: “娘刚刚再三说过了,说什么都要留表兄在府里吃饭的。咱们今天在家里,没有威胁,也没有负担,正好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喝个尽兴,要彻底的搞明白,到底是谁的酒量更好一些,也好让大家心里有数……” “这喝酒嘛,自然是省不了的。可是,琼儿,人家都说,琼儿一回来就医好了阿笙。好久都沒见过阿笙了,这会儿喝酒还早,要不,琼儿领我过去看看阿笙?” 梁荣依旧是笑咪咪的,说出的话,依旧是在情在理,让人无法拒绝。 上官琼还是稍稍的迟疑了一下: “阿笙大病初愈,娘盯着让她好生静养着,也不知道,这会儿又有没有起床?这衣衫不整的,会很失礼的说……” 秦荣难得的皱了皱他那一对淡淡的眉毛: “琼儿啊,你,阿笙,还有我,自幼都是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难不成,咱们才几年不见而己,就能生分得这般厉害了?!阿笙刚刚大病了一场,能侥幸活命,己经是万幸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古板执礼的人吗?” 没等上官琼开口,他沉着脸儿,熟门熟路的往内堂走去。 上官琼一时也无话可说,只能在他身后默默的跟着。 走过游廊,穿过花厅,到内室见到阿笙时,上官琼还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阿笙这家伙,虽说是病未全愈,她却不肯继续的躺着,早己经起了,穿件浅粉色的家居服,头上松松的挽了个发髻,素素净净的一张小脸儿,正坐在那里喝粥呢。 见上官琼进来,她软糯糯的喊道: “姐,躺这么多天了,我骨头都快躺软了,今儿老早就起了,预备用点早餐,一会儿去后面晒太阳去。姐,你吃早餐了吗?一起吃点?” 轻咳了一声,上官琼一推身边的秦荣: “阿笙,这是咱们的表兄秦荣,今儿特特过来看你的。” “表兄秦荣?” 阿笙眯了眯眼晴,脸上有了一小会的茫然。 上官琼不由得一阵暗笑:这位从老远地方来的远亲表兄,连我都不记得。你这家伙,一直都躲在家里不出门,要是能认出她,还真是怪了呢! 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敢露出分毫。一扯秦荣的衣袖,上官琼很是热情的介绍道:“阿笙啊,咱们这位秦表兄可是个医倌,这次,听说你病了,带了好多药,大老远的过来帮你呢。娘喜欢得什么似的,要留表兄在咱家住上一阵子呢。” 阿笙闻言,浅浅一笑,整张脸顿时像一朵素菊初绽一般,白得发光,也美得发光。她微微抬头,甜甜脆脆的说道: “是这样啊,那阿笙就多谢表兄了,表兄费心了。表兄若肯在这里住上一阵子,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阿笙前段时间,也看过几本医书,有好些不明之处,还想请表兄请点指点呢。” “指点谈不上,一起琢磨琢磨,那还是勉强可以的。” 秦荣有些嗑嗑巴巴的应道。 站在秦荣身后的上官琼,有些人奇怪的发现,秦荣这个素来沉稳的家伙,这一会,怎么就突然有些慌了?甚至,连他的耳朵根子,都微微的有些红了。 第85章 请人喝酒 这又究竟是什么回事呢? 很有些疑惑的上官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的两张稚嫩且又生机勃勃的青春好看的脸,心意微动,便抿紧双唇,再不肯开口多说了。 相较之下,显得落落大方一些的,反倒是阿笙。 一提裙摆,她对着秦荣盈盈一拜: “表兄相护之恩,阿笙铭感在心,此生再不敢忘!” 一旁的上官琼忍不住的牵了牵嘴角,无声的笑了: 要说,阿笙这家伙,还真有她的一套啊。在这边第一次开口跟陌生人说话,居然也一板一眼斯斯文文像模像样的,将军府小姐气派十足,真乃是孺子可教也!这么看起来,以阿笙的能力见识,在这边混,将来,只怕比她混得还要得心应手一些的。这样的良好的预期,让上官琼甚感欣慰。 素来淡定的秦荣,继耳根微红之后,又有了些手忙脚乱。 伸手虚扶了一把,他一叠声的应道: “阿笙见外了。自家兄妹,本就应该守望相助,哪里还用得着说什么谢不谢的!阿笙这次能够彻底康复,全仗着琼儿辛苦收集带回来的各种灵药,以及她写出的那个神奇精妙的药方。有真正的大能在此,表兄我可不敢谮越,抢了这份天大的功劳去。只是,阿笙此次能够痊愈,表兄心里却是很欢喜,很替阿笙高兴的。” 无端的获得极高的赞誉,尽管深知,这一切全仗着神玉的暗中出手帮忙,上官琼自己,还是相当的开心的。 伸手替阿笙添了件披风,上官琼笑意盈盈的说道: “秦兄所言极是。阿笙康复,乃是件天大的幸事喜事,值当痛饮三百杯。阿笙如今身子还弱,自然是不宜饮酒。不若,且让琼儿先陪着秦兄,一起叫了酒菜喝上几杯?” 秦荣闻言,一张娃娃脸上满是腼腆的笑意: “琼儿有此雅兴,愚兄又怎敢不陪?!愚兄其实私底下也很好奇,这上官琼和李英,到底是哪个酒量更好一些?不亲自试过,又如何能知?” “两位这是在商议着,要出去喝酒呀?不带上我,我可是绝对不依的!”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个似笑非笑很熟悉的声音。 上官琼赶忙的抬头看时,这才发现,窗外,有个身穿黑色泥金礼服,戴着纯金束发金冠的家伙,正摇着一把白色的折扇,笑咪咪的看着他们。 “金不换?你今天怎么会在这儿?还穿得中矩中矩的像只北极企鹅?” 上官琼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的嚷道。 伸手抚了抚自家狭长的脸儿,金不换有些自嘲的一笑: “阿英啊,难得你还没忘掉愚兄,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愚兄到这里,自然是有点事急着要办。刚刚听阿英说要请人喝酒,不知道阿英又方不方便,分愚兄一杯羹呀?” 见他说得有趣,上官琼亦是哈哈一笑: “金兄何必自谦!在下喝金兄的酒,己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不容易遇到金兄,想要喝酒,哪里还敢不回请金兄!试问,阿英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么!在家里喝酒总是拘束,要不,咱们几个,且先去那边的醉仙居聚聚?咱们几个到那边,只管挑好的吃喝,单有一样,要是到时候阿英身上的银钱不够,金兄帮忙垫垫如何?总之,我请客,你买单啦!” 上官琼哇里哇啦的,嘴巴里说得飞快。 金不换起先听她说得如此仗义上道,连连点头表示完全的支持认同。可到了后来,听着“我请客你买单”也跟着下意识的点头时,上官琼忍不住抚掌大笑了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金兄!走,咱们几个喝酒去!阿笙,你身子还弱,过去陪着我们,吃点菜喝点汤就好!” 这么一说,几个人,各各欢喜,当下叫了一辆大马车,自府中后门悄悄的出去逛了。至于上官夫人那边是否疲于应酬,他们也全然不管了。 倚坐在醉仙居的包厢厢壁上,上官琼面色酡红,笑容可掬,直接乐得见牙不见眼。 这醉仙居的菜不错,自酿的酒质更好。 他们三个,己经一气干掉四小坛酒了。 这金不换的酒量,不必说,上官琼自然是知道的,这么点酒,暂时还拿不下他。 这秦荣么,有很多次,上官琼以为他将将要醉了,可是,喝完手中的碗里的酒以后,他尽管脸上微有酒意,可眸子里依旧是一片清明。 这两个家伙,究竟还要喝多少才会趴下呢? 照这个喝法子,再来四坛,也未必够呀。 那得要多少银子呀?总不能,到时候真的拉着金不换去付酒钱吧。 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来得及去找上官夫人去申请专用活动经费呢。他们这两个,眼下吃吃喝喝所费掉的,可是她前期辛苦挣来的私房银子哦。 上官琼眯了眯眼,私底下有些发愁。 自从突破了炼气六级之后,上官琼感觉,她好像己经很难一醉了。 那些本就淡淡的酒一喝到口中,不知怎的,所有酒气很快就被吸收挥发一空,留在肚腹中的,只是些绵甜悠长全无一点酒气的浆液而己。那些浆液,甚至,很似她前世最爱也是她常独自饮用的肥宅水可口可乐。 单凭着狠喝肥宅水,于她而言,是绝不可能醉的。 本着速战速决尽量的省些饭钱的原则,上官琼乐呵呵的,又对着对面两只姿势标准举止优雅的一举手中的大杯: “金兄,秦兄,想喝酒,必须要喝得尽兴。啥也不说了,咱们再走一个,来一起庆贺阿笙康复!” “这是必须的!”一提起这个,秦荣就显得特别的亢奋:“想想咱们阿笙多聪明俊秀的一个小姑娘啊,老天不开眼,让她身染重病。如今,好不容易她的病好了,整个天都跟着亮了,咱们几个,没理由不为他庆贺!天老爷总算是开眼了,咱们走一个,一起感谢感谢老天爷!” 这么一说,金不换也兴奋了起来。 “可不是咋的,来,一起,干啦干啦!” 三只斟得满满的酒碗举起,轻轻碰了一下下后,又各自“吱溜”痛饮了下去。 上官琼的眼底,依旧是一片清明。 而那两位兄长的酒量,不知为何全到达了颠峰,一个个眉开眼笑的,都开始低频律的晃荡了起来。 ” 第86章 上官将军 “姐,他们两个,看上去像是醉了?” 坐在一旁默默的喝汤的阿笙,安安静静的开口问道。 “谁喝醉了?我吗?我可没有醉,来来来,咱们接着喝,一起痛饮三百杯!”秦荣抬起头,用力的睁开眼,有些口齿不清的大声宣讲道。 上官琼苦笑着,正待开口,却发现,那位号称很难喝醉的金不换,眯着眼睛,低声的咕哝了一声之后,整个身子往宽椅里一仰,很是干脆的仰面睡着了。 “秦兄,你自然是沒有喝醉的。秦兄的酒量,一般人,还真就是比不了的。”上官琼好言好语低声下气的哄道:“可是人家金兄,眼下己经喝得差不多了,哪,你看,人家都已经睡着了。为了金兄的身体健康考虑,咱今儿姑且先散了,把金兄先送回去歇着?那三百杯且先记下,等过了这一阵子,咱们再接着喝?” “那是。” 得着肯定的答复,秦荣的那张秀气的娃娃脸上,隐有得意之色,继而慨而又慷的仗义直言道: “同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一起喝酒不小心喝高了么,咱们几个,帮忙照顾照顾他的肉身,原本是理所应当的。好了,金兄,她们两个都是弱质女子,自然扛不动你也。金兄莫慌,秦荣来也!” 晃着脑袋说了那么一大堆,秦荣复又晃晃悠悠的上前,对着金不换俯下身子,伸出双臂,欲将其拎起,负于其肩直接扛走。 奈何,理想总是丰满,现实常常骨感。 就在秦荣低头欲当扛人苦力之际,其腹中的过多过浓过量了的酒浆,早己经势不可挡的自其口中决堤而出。只听得“哇”的一声,一股子气味难闻的液态浊物,一下子糊了金不换一身外加一脸。 原本是默然酣眠着的金不换,顿时就像弹簧似的猛然弹跳了起来。嘴里还杀气腾腾的痛骂道: “哪个夭寿,脏了老子一身一脸!待老子拿刀劈了那只到处乱飘屎尿的腚!” 他这么一骂,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吃了一吓,个个都僵直站着呆若木鸡。可是,等他们看清金不换的惨状时,又都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笑归笑,作为东道主的上官琼可不敢怠慢。赶紧的唤人打水给金不换清洗,又劝金不换脱了那件中规中矩的黑色企鹅外袍,喝令底下人赶紧的拿出去清洗。 擦干净脸,身上只穿着一套白色里衣的金不换,余怒未消,嘴里还在不住口的骂道: “没那个能耐,就别去充什么大尾巴狼,这好端端的,糟蹋别人做什么?!可怜我那身新褂子,苏绣杭绸,今儿才刚上身,统共才穿了几个时辰呢,这下可好,一下子给这个浑蛋给哇哇得糟踏掉了!没天理呀,没天理!” “金兄莫急,回头叫我娘给你再置办一套,保准不会比这个差的!” 上官琼见状,赶紧的在一边打着圆场。 “就算是再置办一套,跟我这个能比么……” 金不换一拂衣袖,满面不悦的直接走了。 只留下终于醒了酒的秦荣,独自缩在包厢角落里,大睁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咦,他刚刚不是醉得走不了路,俺好心去背他么。怎么到了这一刻,他又一点酒意都无了呢……好奇怪哦……” 上官琼抿了抿嘴,再没有心情去多说什么。 经着这么一闹,几个人再也没有了吃吃喝喝的兴致,直接跑去结清了帐目,蔫头蔫脑的回了上官将军府。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几个,在外面闹腾了这么半天,府里的人却似浑然不知,并没有人跑过来对牢她们几个说道些什么。这让上官琼甚感安慰。 好日子也没过上多久,外面小厮又过来传话道: “两位姑娘,老爷听说三姑娘回了,四姑娘醒了,欢喜异常。刚刚特特自大营里请了半天的假,赶回来想见见两位姑娘。如今,他老人家正在书房里候着呢,命小的唤两位姑娘即刻过去说话。” 上官琼闻言,愣了愣,没有开口说话。 上官将军爱女心切,那自然是真的,分毫都没有半点掺假。可是,当初他带她北上,怎么就不耐烦了,一声不吭的带着众人都走了呢,甚至,连口讯盘缠都不留一个给她。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过无情了呢?这让上官琼心底多少有些介怀的。 如今又急着喊她们过去做什么呢…… 倒是身边的阿笙,斯斯文文的开了口: “爹爹传话,我们自当过去。你且等着,我们换身衣服便过去。” “求两位姑娘可怜可怜小的,快些过去那边。一则,老爷只请了半日假,军营之中,军令如山,这点老爷自己也遵守的。再者,二位姑娘若是去得晚了,老爷若是发了火,小的又担上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只怕又要到庭中自领脊杖了。那大板子敲肉的滋味,可真的是不容易捱的。二位姑娘啊……” 看着那小厮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官琼又忍不住的心软了起来: “去就去罢,又说出这么一大堆废话做啥。好了,阿笙,既然老爷发了话,咱也别换衣服了,赶紧的,一起去书房那边拜见他老人家吧。咱也别为难这些跑腿的了,省得人家又要挨打。” “好的,姐。” 阿笙微微的欠了欠身子,安静答道。 …… 与上次见到的上官将军相比,这一次,端坐在书房里的上官将军,看上去明显的苍老了许多。他的鬓间,似乎多添了许多白发,肤色也明显的晒黑了许多只是,他老人家的一对眼睛,依旧是精光灼灼的,自有一种威严态度。 “拜见爹爹!” 两个人,赶紧的上前见礼道。 上官将军的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线条深刻的古铜色的菊花: “琼儿,笙儿,见到你们两个,爹爹也实在是太高兴了。听你们的娘说,这一次,阿笙能醒,全仗着琼儿的手段。笙儿啊,能看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爹爹实在是太高兴了。我儿以后,饮食用度都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能再着了别人的道了……” 第87章 如果 没待上官琼开口,阿笙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恳切说道: “笙儿不孝,这一场病,劳爹娘以及阿姐添了如许多的愁烦,笙儿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往后,笙儿定会听从爹娘训戒,事事严于律己,循规蹈矩,决不再让爹娘再为笙儿添一分一毫的挂心。阿爹只管放宽心好了……” 情真意切的几句话,说得在场的几人都红了眼眶。 想想在家里倚门相盼的父母,想想他们经年无望的等待,上官琼的泪,还是忍不住悄然流了下来。 曾经的年少轻狂,换今日难再回去的锥心之痛,以及无尽的悔恨,自此,上官琼这才深信,世间果然有因果报应一说。 如果,唉,如果……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冷不防,上官将军又温声问道: “琼儿,独孤公子近来可好?” 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上官琼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 “独孤公子?他又是谁?家住哪里?想来他是爹的一个旧识吧?可琼儿并不认识什么独孤公子,自然也不知道他好不好了。” “你不认识他?!” 上官将军脸上的惊愕,明显不是装的。 盯了上官琼一眼,他这才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爹爹老了,年轻人之间的事,有时候也看不太懂了。只是,琼儿,笙儿,最近这梁城四境很不太平,周边诸国不知道为什么,都一个个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为父忙着要守境护城,自然也很少有空好好的陪着你们娘儿几个。琼儿啊,你比笙儿年纪稍长一些,家里就你见识不凡,身上功夫也好。爹不在家时,你千万要记得孝敬你娘,照顾好笙儿,好生护好这个家。万不可再顽皮懈怠了。记住了吗?” “是,爹爹。” 上官琼应得爽快干脆。 “还有一件,你们姐妹两个,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要是遇上了什么合心合意之人,爹若是不在家,你们都可以在回禀你娘之后,自行择婿而嫁。所谓事急从权,不能误了你们两个终身大事的意思。你们两个,都明白了吗?” “这个就不用了吧。” 上官琼先是摇头笑道: “爹爹,阿笙将来如何,琼儿也不敢说。只是,琼儿眼下可不想嫁人。琼儿只想着,要陪着爹爹一起上阵杀敌,一起抵抗外辱,帮着爹爹分担一点肩上的重负。您说的那些事,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不急,不急的。” 看了上官琼一眼,上官将军又呵呵笑道: “我家的琼儿,终于懂事了。琼儿能有这个心,爹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只是,打仗从来都是男人的事,何时轮到要你们这些闺阁女子出手了?!琼儿啊,你只须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别到处惹事,就是帮了爹爹最大的忙了。琼儿可能够做到?” 啊,说了老半天,这位将军老爹,居然并不领情? 还拐弯抹角的再三劝诫自己,在家要记得安份守己,以后要是遇上个差不多的,不必去请示回报直接删繁就简因地制宜的就嫁了吧? 他这是,有多担心他闺女将来嫁不出去会祸祸他大将军府一辈子呢?! 在他的眼中,自己原本是那种前景堪忧的问题少女吗?! 上官琼只觉得有一口闷气生生的堵在胸口,又痛又闷的,觉得心里面憋屈得慌。 出于礼貌,又不能够不理睬这位苦口婆心的便宜老爹,上官琼只能是深吸一口气,低头闷闷的应道:“爹爹放心,琼儿应了您便是。” “琼儿肯应下,爹就放心了。” 上官将军甚为快慰的哈哈一笑:“今天回府,听你娘说,府里来了许多贺客。琼儿,笙儿,你们两个速去换件喜庆一点的衣服,随我去前厅见客。还有,琼儿,以后在家里,你也少穿这种小后生衣服,好好的大姑娘家,穿着太过古怪了,就这么走出去,会惹人说道的。” 虽是不甚开心,上官琼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只是,依旧是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便宜老爹今天变得啰嗦了许多?这千叮咛万嘱咐的,怎么听,都觉得隐隐的透着那么一点的不吉? 转身出门那一刻,上官琼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多问了一句: “这些日子,咱们梁城边境上的战事,总体上还好吧,爹?” 本就枯瘦的脸庞黯沉了一下,上官将军有些疲惫的挥手说道: “你赶紧的去换衣服吃饭便是了。小孩子家家的,好好的安心渡日便是了只管查问这些男人们的事做什么?!聒噪!” “姐,赶紧去换衣服啦,不然爹会生气的!” 一直安静着的阿笙,伸手扯了扯上官琼的衣袖,轻声细语的催促道。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上官琼犹自有些不放心的回头再看了一眼。 暮色中,上官将军端坐在宽椅当中,冷硬如一块石头,沉默如一尊雕像。 可是,为什么,在看向他的时候,心里头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呢? 但愿您此去,能够时时平安,处处顺遂……爹。 上官琼在心底默默的念叨着。 …… 每天不用去担心什么,守在家里混吃混喝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 每天,除了早晚雷打不动的练功时间外,上官琮常常会约了阿笙,一起坐在后花园的长凳子上,聊聊天,晒晒太阳。 初秋的日子里,天空正蓝,阳光正好。 那些煦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不是很烈,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上官琼手里折了一束香气四溢的木香花,仰躺在园子里的一个精致的秋千架上,把掌心里的那束花儿再三的把玩之后,眼皮子慢慢的变得涩重了起来,身边阿笙脆生生的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渐渐的遥远,所谓的岁月静好,大约便是如此了。上官琼安静的闭上眼,预备着舒舒服服的打个瞌睡了。 四周,一片安宁祥和。 只不过,就在这似睡非睡的当儿,上官琼忽然又被一个尖利的女声给惊醒了: “琼儿,阿笙,你们在哪?快点过来看看,看看他们送来的这封信都写了些什么?看那个信使?慌张张的样子,娘估摸着,那边只恐怕出事了!” 第88章 翠屏山 “什么信,谁送来的?都说了什么?出什么事了?” 上官琼在第一时间内弹身而起,一叠声的问道。 那一边,疾步跑来的上官夫人,气喘吁吁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琼儿啊,这信,乃是你父亲当年在梁城外秘密布下的一个暗子,千辛万苦星夜赶路送过来的。娘看过,是你爹的亲笔,只是,他在信里交待的事太大,娘一个人可扛不下来……” “把信给我。”上官琼安静的说道。 在人群中,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是有传染性一般,只过了那么一小会功夫,哭哭啼啼着的上官夫人一下子镇定了起来,抽泣着,把那封信递给了上官琼。 抽出信纸,上官琼悄悄的皱了皱眉。 这个时空里,所有的信笺都是竖式,毛笔字,若是笔迹不够工整的话,一般人,其实很难看懂写信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所幸的是,这上官将军笔迹清丽娟秀,他写的信,认真读起来,倒也不算太难。 读了半天,上官琼满面忧色的将手中的那几页信纸,缓缓的递给了阿笙。 这一封信,是上官将军在最近的一次决战的前一夜,偷空写给上官夫人的。 难怪上次上官琼见到他时,他的眉宇间,有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忧色,原来,这次上阵拒敌,情形很不理想。 简单点说,这梁城守兵,统共只有区区三万,其余的数十万兵力,都各自驻守在梁城外围漫长的边界线上。 而这一次,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大约九万的敌国兵马,突破了一线的防线,直逼梁城中枢。上官将军仓促应战,但是,敌我兵力之悬殊,的确是太大了。 没有人知道,这短时间内纠结在一起呼啸而来的敌国人马,是怎么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对于梁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视和敌意,每天,都纠结在一处,围在上官将军的大营之外,拚命的叫阵,冲营,约战。 上官将军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了他们的约战。 他们约战的地点,叫做翠屏山。 这封信,就是翠屏山大战的前一夜写的。 信中,他再三提起的,是他誓死精忠报国血战到底的决心,以及,对家中诸事的一再交待和安排。 可能,他对此战的最终胜负已经有了一定的预估了吧?信末,他叮嘱夫人,可以将此信示之诸女。 他这信,似乎是有着战前绝笔的意思? 难怪,上次他老人家抽空回来,对着她们两个,会变得史无前例的特别的啰嗦。 在他的心底里,对这场将要爆发的决战,其实也不怎么看好吧? 只不过,作为一个将军,他有着更多的坚持,更多的骄傲吧。 回想了一下信末的书写日期,上官琼又忍不住的脸色微变了一下。 这封信,是写于三天之前。 那么,三天以后,翠屏山之战,应该是胜负己分了。 若是胜出,他们的将军府,眼下不可能这么冷清。阖府之人,不会为这么一封书信,去担心得坐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既然未能胜出,那么,远在翠屏山的上官将军,眼下又该是怎么样了呢? 这上官府虽不是军机处,但不可能没有关于上官将军现状的军报传来呀。 除非,是他们在故意的压着,不想传到上官夫人的耳中,不想让不好的消息刺激到上官夫人脆弱的神经。 细细的想起来,上官琼只觉得头上有冷汗沁出,手脚都一片冰凉。 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低声饮泣着的上官夫人,上官琼抿紧双唇,悄无声息的去了前院。 前院的一间耳房内,管家上官福正抄着双手,在那间不是很大的幽暗的屋子里头,低着头,苦着脸,在屋里不停的踱来踱去。上官琼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福管家,老爷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正急得团团转的上官福,乍一见上官琼,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叠声的说道: “三姑娘,这可该怎么办呀,您倒是说说,这可该怎么办!” “福管家,别急,咱慢慢说。” 上官琼沉声安慰道。 “三姑娘啊,前方加急军报,说前几天翠屏山一战,我梁城三万儿郎,对上了九万敌兵呀!姑娘你说,这仗又该怎么打!咱们老爷为护梁城,拚了性命率兵应战,战到最后,几乎是全军覆没呀,咱们家老爷也没有回来,至今生死未知。现如今,人家敌兵还在继续的往前推进,线报上说,他们的先头部队,己经在距梁城五十里的草坡上扎营了!也就是说,梁城眼下己经被敌军围住了,可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攻城了!三姑娘,你说,这些事,咱们要不要报与夫人知道?如果非得要说,又该怎么开口对她说?” 听他噼里啪拉的说了一大堆,上官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了,照这么说起来,与先前她的预料,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问题是,现下,上官将军现下到底是怎么样了?是生是死?有没有受伤?眼下安不安全! 敌军兵临城下,城里又统共剩了多少抵御之兵? 此事,想瞒着也瞒不住的。去跟上官夫人说清楚一切,还是有这个必要的。只需缓缓的开口,尽量的少刺激她一点了。上官夫人性情刚毅,兼又是明事理之人,有些事,其实也没必要去瞒着她。 问题的关键在于,上官将军现在到底在哪里,眼下他又安不安全。, 军报里对他的安危只字不提,也算是没有消息。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上官将军此一刻,还在哪里孤身奋战?或者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等待救援? 想到这一节,上官琼毅然决然的说道: “福管家,夫人那边,你稍后想法子去简单的说道一下,这事瞒也瞒不住的。眼下,你赶紧给我准备一身软甲,一匹快马,我想要出城看看。” “三姑娘,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您又准备去哪?” 福管家很里讶异的问道。 “我要不引人注意的悄悄出城,你帮着安排一下。不亲自过去查明老爷的消息,我是决不会安心的。” 上官琼肃然答道。 第89章 等 稍稍的犹豫了一下,福管家还是开口劝道: “如此的非常时刻,三姑娘为了老爷,不惜孤身涉险,果然是将门虎女,忠勇可嘉,孝心可嘉。可是,此刻城外正是一片乱象,就这么贸贸然的去闯,老奴若是不劝,将来老爷回来了,定会责怪老奴不曾尽责。三姑娘,还请三思而后行。” 听上官福说得恳切,上官琼亦是红了眼眶: “老伯有所不知,我家爹爹对我们姐妹几个,确实是竭尽宠溺爱若掌珠。受着他老人家一世恩泽,如今非常时期,倘若是贪生怕死不能驰援,琼儿会愧悔终身的。与其终生良心不安,不若此刻勇敢向前。此一点为人子的心意,还望老伯理解成全!” 言罢低头,上官琼又对着上官福躬身深深的一拜。 上官福侧身不受礼,转而叹道: “琼儿能有这等想法,乃是上官府之幸,我梁城之幸。只是,琼儿,你若执意要去,老奴也不便再三拦阻,但是这出行时间地点方式,咱们还是要好生商议商议。还有,咱家的表少爷秦荣眼下正在府中,老奴冷眼观瞧,表少爷的功夫亦是不错,琼儿此行,不妨叫上他一道,到了关键时刻,他亦不失为一大助力。琼儿若是肯认同老奴的提议,老奴这就着人安排。” 看着上官福那张满是关切的脸,上官琼还是点了点头,轻轻一笑。 这上官福到底是府中老人了,考虑事情,比较的周密详细。 至于秦荣么,他的功力并不弱于自己,真要能跟着自己出去,也不失为一个稳妥之计。 “琼儿小姐,这边请!” 上官福的脸上愁烦尽去,出去一会之后,面带笑意朝着上官琼招手唤道。 …… 穿着一身丑丑的灰色军服,上官琼和秦荣两个,默默地蹲在那一只小帐篷的后面,己经呆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按着上官老伯的安排,上官琼和梁荣两个,换了敌军的统一衣服,趁着暮色,悄悄的打开城门出了城。 因为城门口到敌营之间有着一小片开阔地带无遮无拦,视野极为开阔。 怕引起敌军注意,不敢公然的骑马出城,他们两个只能是借着暮色,贴着城墙角一路小跑,直到拐进一处小树林,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直起身来。 这处小树林,堪堪的卡在护城河的外侧,往城外绵延了数十米。 正好护住了他们两个,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路潜行。 林子边,有一条平整的官道,偶尔的,也有骑着马的敌军官兵从那条路上走过。 休整了片刻过后,上官琼跟秦荣对视了一眼,扬了扬下巴颌,做了个很干脆的手势,两个人点了点头,相视一笑,各自在心里面都有了计较。 要说,这敌营尚远,要是光凭着自己的两条腿就这么走着,等走到那里,只怕自己早就己经累瘫了,真要是到了那般的情形,到时候,即便是想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恐怕己经是体力不支有心无力了。那样显然是不智的。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出手夺两匹战马过来,就这么骑着马儿大摇大摆的踏进敌营。 这要是想夺马简单,可是,想要不动声色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搞上两匹马,还真就是个技术活。 想了想,上官琼自腰间摘下一直是随身带着的软鞭,跳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上静静的候着。 梁荣也轻身跳上了另一棵树,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早己经添了一把软弓。没等上多久,一行车队,押解着几大车物资,自远处缓缓而来。 车队的后面,是三四个押车的,骑着马儿,无精打采的慢慢的走着。 上官琼不禁有了点小小的兴奋,回头再看时,发现秦荣正对着这边,干净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个相当纯洁的微笑。 伸手比了个ok的表情,上官琼悄无声息的将手中软鞭用力的一挥。 一个押车的兵士被毫不费力的拖下了马来。 由于惯性,那匹失了骑手驾驭的马,依旧还继续的往前奔跑着。 上官琼分毫不敢怠慢,飞快的弹射而起,朝那个马的马背窜了过去。 几声弓弦响过之后,另外几名押车的兵丁也纷纷落马。 早己端坐在马背上的上官琼也不肯闲着,长鞭一卷,一举拢住了最边上那匹惊恐的长嘶着想要脱缰逃逸的惊马。 “谢谢三妹。” 轻声的感谢之后,一道灰影一闪,秦荣亦轻松夺得了一匹马的控制权。 两个人,慢慢的并辔而行,忙了这么久,终于赶上了他们运粮的大部队,小日子过也算是悠哉游哉。 很快的,这个押送物资的小队进了敌军的大营。 穿着与那些人相同的衣服,戴着的厚重的头巾,一直是低头走路的上官琼和秦荣,倒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破绽。 骑来的战马,早己被小军牵去喂了,带着秦荣四处走走的上官琼,在举目四望了之后,也不避人,直接往营地中间那个最大最高的帐篷走。 在此之前,上官琼其实早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住在最中间的,一定是相对重要一点的人物。 想打听到老爹的消息,得要从他们身上入手才行。 “琼儿,止步!这边!” 走在身后的秦荣,突然一把拉住上官琼,低声喝止道。 就势往身侧的一只小帐篷边一闪,上官琼发现,一队亲兵模样的巡哨,正步履整齐的朝着这边走来。 凭着过往的实战经验,上官琼感觉,这一小队人,每个人的功力,大约都在练气六级以上。而且,其中有好几个人都已经到达了练气六级后期。 只凭着眼下炼气六级初期的功力,去挑战这么一大队的炼气六级,显然是不明智的。 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上官琼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好险!” “琼儿,我看这一小队人,功力个个都不弱。他们目前所护卫着的,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咱们就先在这儿等着,等着个机会,一起过去探探。我猜,这大帐篷里头,一定有他们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 秦荣在上官琼的耳边,轻声的嘀咕道。 第90章 就这么办 上官琼又是轻声一笑: “那是一定的了。老是在这里守着也不是办法,这里的硬骨头暂时啃不下来,要不,咱们先去找只弱鸡过来,好好的盘问盘问?” “吾亦有此意!” 秦荣点了点头,一拉上官琼,乘人不备,悄无声息的掀开一个小帐篷的门帘,大喇喇的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是一员偏将,刚刚卸了甲衣预备洗洗睡的一员偏将。 见上官琼和秦荣两人进去,身上穿着他们的统一战服,他倒是不疑有他,只是很威严的皱眉问道: “咹,你们两个是那个军团的?这会儿闯进本将军的营帐,意欲何为?小心本将军报与你们的军团首领知道,拿军棍敲断你们的腿!” “哎哟,不能这样子的,小的好害怕哟。”上官琼一个踉跄,很配合的做出一个极度惊恐的表情,上前一步,拔出腰刀,一举就制住了那员偏将。 身侧的秦荣则是拔出一把小匕首,将那锋利的刀锋在那人的脸上迅速的游走了一圈: “本不想为难您的,奈何您老人家性情是如此的高傲偏激,一见面就要打折我们两个的腿。听好了,大爷我问一句,你要老实答一句,不然的话,如你所愿,我会一根一根的卸了你的腿。大爷我原本最不喜欢跟人废话了,你听明白了么?” 那偏将面色一白,眼角的余光扫过那闪着寒芒的刀锋,几滴大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慢慢的流了下来。 秦荣不再说话,只是很不耐烦的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颊。 “大爷请问,我……说。” 用力的闭上眼睛,那偏将无可奈何的说道。 “那中心主帐里住着的是谁?” 上官琼冷冷清清的问道。 “我联军首领阿木达。” “他的护卫都是什么级别?” 听起问这个,这偏将睁开眼睛,斜了一眼上官琼,不无讥诮的说道: “三个炼气六级后期,两个中期,还有五个初期。我们阿木达首领本人,可是炼气八级的存在哦!” 狠啐了一口,上官琼低声骂道: “牛什么牛,我还当己经筑基了呢,也不过是个破八级。对了,今天这营地里防卫森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们的阿木达首领说,汉人个个都十分狡滑,所以每天都要加强防卫,防止汉人前来偷袭劫营搞事情。” 说罢,那人眼珠子还骨碌骨碌的一转,看了上官琼和秦荣一眼。 沒问出重点,上官琼不免有些焦躁,抬手在这偏将的脑袋上狠敲了一记: “别想着在这里玩出什么花样,你再快,总快不过我手中的刀锋。我来问你,三天前的翠屏山大战,你们都抓走了哪些人呢?” 转了转身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这偏将这才梗着脖子傲娇的答道: “翠屏山一战,我方大捷,俘获尔等兵将无数。其中有个老头儿,我们阿木达首领认得,说的是这梁城的什么大将军,牛逼着呢,要死要活的,愣是不肯跟我们好好说话。如今,我们阿木达首领正请他在营帐里面喝酒,想着要拉他入伙咱们盟军,去一同荡平天下呢。小友,你别激动,说不定,到了明天,咱们两个就是盟军战友了呢。咱们自己人不为难自己人,好么?” “去你妈的自己人!” 上官琼喃喃骂道,随手用刀背一拍,直接把那家伙一记敲晕了过去。 秦荣闷声不响的将营帐里的被褥撕成长条,将这家伙捆个结实,顺带的,将这家伙的嘴给堵严实了。 上官琼忧心忡忡的看了过去: “秦兄啊,这中心营帐,哪怕是龙潭虎穴,今儿咱们两个,怕还是非要去闯一闯了……” “别急,琼儿。”抬腿踢了那偏将一脚,秦荣依旧是笑咪咪的说道: “这番邦之人,虽然个个骁勇好战,可很多都是有勇无谋之辈,咱们犯不着跟他们硬拼的。稍后,我去放火烧了这些番鬼的营帐,你等这大营里乱了,再找机会摸进去看看。记住了,咱们保存实力要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混在人堆里假装救火,反正这乌天黑地里,谁也认不出谁。你觉得咋样?” 上官琼也笑了起来: “好主意,就这么办!” “那就说定了,我先出去,你在这里待一刻钟再走。记住了,不管救不救到人,一个时辰后,约莫是月亮挂在那颗树枝头的时辰,咱们约好了,在来的那个小树林子里碰头!” 秦荣正色说道。 上官琼的心底,不由得涌起了一点感动。 看不出,秦荣这个平时看不出深浅的家伙,关键时刻,居然能够如此的贴心细致和靠谱。 傻子都知道,在这连绵的大营里头,一个人跑出去四处放火,有多难多危险,是个高危的技术活。 而他这个看起来满脸稚气的家伙,居然主动的站出来把难题接了,还心细如发的约定好撤退的时间地点。 “秦兄,多保重!” 上官琼声音低哑的说道。 秦荣又是满不在乎的一笑: “这点小事可难不倒我。倒是你,琼儿妹妺,这附近高手很多,你可要千万小心哦!要知道,笙儿还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咱们回去呢!咱们大家都要好好的哦!走喽!” 帘子一掀,秦荣的身影,很快就掩入黑黑的夜幕中,再也看不见了。 躲在帘子后面,上官琼发现,远处的营帐,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着了起来。 深秋的梁城,天干雾燥,差不多的丝麻皮毛之类的织品,大体上都是沾火就着。 偏偏夜间西风正盛。 火势借着风势,很快就在整个大营里“呼呼呼”的蔓延了起来。 整个刚刚睡着了的大营,顿时就在“哔哔剥剥”声中烧醒了过来。 火光中,浇水声争抢声踩踏声大声的咒骂声以及马匹受惊后暴躁的嘶鸣声,种种声音,不绝于耳。 行动中的秦荣,可能是灵机一动,直接把火放到了大营一侧的养马场。 于是,在草料堆上冒出的盛大的火光当中,数千匹战马挣脱缰绳惊恐的奔涌而出,那些马儿的硕大的铁蹄,一时间又踩伤踏伤了无数个在火光里四处逃窜着的兵丁。 “镇定,保持镇定!不要乱跑,不要惊慌失措,赶紧的一起灭火!” 一片混乱中,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喊道。 黑暗中,上官琼静静的微笑了起来: “好家伙,干得漂亮!” 第91章 拚一场 眼看着连绵的火起,各种混乱中,无数道人影,纷纷飞快的朝着火势初起处扑去。在一旁冷静观火的上官琼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时候了! 身后那个原本躺倒在地的偏将,突然又动弹了起来。 他不知用什么法子终于吐出了口中破布团,仰躺起身子,口齿清晰且又响亮的骂道: “坏人!最坏最狡猾的南蛮子在此,大家伙快点来抓住他!” 正准备抬脚走开的上官琼,不由得停了下来。 幸亏外面很吵,门帘关着,这家伙的声音,暂时还传不出多远。 要不然,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忍耐,岂不是白费了么! 没有半点迟疑,上官琼随手甩出一支三棱镖,将其一举深深的钉进了此人的眉心。 本想着饶他不死,奈何,他一再的作死乎!这才深信,对于虏她父兄的敌人,本就该半分怜悯都不给的。 手指一弹,上官琼顺手也点燃了这间营帐。 所谓浑水摸鱼乱中取胜,说的,大概就是她眼下的这种情形吧?!此时此刻不放火,又更待何时?! 这座小营帐火起的那一刻,上官琼又悄悄的往主帐那边挪了又挪。 夜色下,那座白色的王帐里燃着数枝孩儿臂粗的牛油烛,将整个主帐照得亮若白昼。 先前,稍远一点的帐房起火,这主帐这边依旧是巡查依旧警惕性十足。 等到临近王帐这边的帐篷亦是起火了,那些负责王帐警卫的那些家伙,好像亦是有些慌神了。 “怎么回事?那边纵火的家伙又跑到这边来了么?” “他们这帮笨蛋,这么多人,抓个南蛮子不像是捏死个跳蚤一般么,居然有这么难么?!” “小心小心,注意注意,那个该死的南蛮子肯定跑这边来了!这要让老子逮住,老子要剥他的皮,喝他的血,熬了他的人油点天灯!” …… 恶狠狠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恶毒的在厉声咒骂道。 上官琼抚了抚自家的脸,有些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将自家身体隐在帐篷间隙中的阴影里,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往主帐那边潜行。 好不容易挪到那个白色的点满烛火的王帐边,上官琼有些失望的发现,这王帐帐门前,依旧守了许多武动高段的侍卫,休说是人,就算是孙猴爷变成的一只苍蝇,只怕也很难毫发无伤的飞进去。 而且,她眼下所站的位置,乃是在这王帐的背面。打个比方,假如这主帐是个亭亭玉立的肤白貌美的美人儿,那么,很不幸的是,上官琼刚刚忙活了半天,忙得恰恰站到美人儿的娇臀后面去了。 轻易的放弃气馁可绝不是上官琼的风格。 想都没想,她抽出护身短刀,将美人儿的尊臀轻轻的捅出一只瞭望孔。 透过那孔洞,上官琼看见,灯火通明的主帐中,正摆着两张摆满了酒菜的条桌。条桌前,有两个人,正在对坐饮酒。 其中有一个人约莫有三四十岁,金冠,胡服,一脸的踌躇满志。 对面陪坐着的那人,面色灰白一脸落寞,僵坐在那边,半天也不肯举箸开吃。那神色形容,不是她家上官老爹还能是谁! 就这个样子,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帐抢人,只怕是不怎么可能吧?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掏出火折子点燃主帐之后,迅速的远远的避开了。 转了一个圈,又拐了一个弯,上官琼也不再东躲西藏,很干脆的混迹在人群中,手脚麻利的帮忙救火。 眼见着白色王帐火势熊熊燃起,里面的诸人忙不迭的避出之时,上官琼又在人群中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那边!我看见那边有人在放火!” “哪里?哪里?待我等去剁烂那个狗崽子!” 愤怒的人群,开始集体往上官琼随意指引的方向涌了过去。 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了几句后,上官琼又假意跑出拎水,不动声色的撤了出来。 先前一瞥之下,她早己看清了老爹刚刚被押解出去的方向,如今这里乱成了一锅粥,她再不去看看她家老爹,岂非是冥顽不孝之极么! 幸而,在一片混乱当中,押解她家老爹往别处而行的押送小分队,走得并不是很快。上官琼紧赶慢赶几步,终于看到了上官将军那个高挑的身形,飘扬着的灰白的头发,在一堆穿着统一军服的人群当中,显得特别的引人注目。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琼站直了身体,此前的低调猥琐之态尽去,一股子肃杀的杀气,开始默默的散发了开来。 “神玉啊,都己经休息这么久了,是时候该醒醒,助我一举杀敌了!” 在心底里默念了一句,上官琼也不吭声,直接就冲到那个押解小队里,抡刀就砍。 骤不及防中,约莫有六个人的押解小队,被她疾风骤雨般一气干掉了两个。 像是一粒糖骤然掉入了蚁穴中一般,周边的灰衣军士,即刻密密麻麻的涌了过来。 “神玉,今日我若身死,汝也该道消。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在心底里厉声低喝了一句,上官琼面无惧色,在四周的一片刀光中奋力拚杀! “好琼儿,好孩子!” 一眼认出上官琼的上官将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劈手夺了一把快刀,他一步站到了上官琼后,与她背靠背挺立在一处: “好孩子,今天咱们爷儿两个,就在这里狠拚上一场,输赢且不论,咱们就只拚上一个值得!” “是,爹爹!” 高声的应了一句,上官琼咬紧牙,一记大招放出。浅白色的刀光里,她的刀锋疾如风,亮如血,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生命。 突破炼气六级已经很久了,这段时间太平无事,上官琼一直在府中潜心修炼着。到了今日,她辛苦攒起来的武力值,才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为她的刀锋所摄,有些武力不济的兵士,都下意识的往后后退了几步。 有时候,一哄而上,只是因为大家都认为上前必胜,可以集众人之力恃强凌弱。 但是,等到认真吃到苦头识得厉害之后,肯继续往前走的,不是对自身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就是不知进退不自量力的傻子了。 所以,在上官琼拚尽全身功力抡过一刀后,留在她面前的,就只剩下区区的三四个人了。 白色王帐护卫队里的那几个人。 第92章 小南蛮子 “琼儿,好功夫,好刀法!” 虽是背对着上官琼,上官将军还是哈哈一笑,满心自豪的大声夸赞了一声。 “功夫再好,老是这样缠斗下去也很难脱身。”上官琼侧过脑袋,声音细细的传音道:“稍后,我拖着他们几个,爹爹你一有机会就跑。咱们两个分头跑,各自引开追兵。记住,月亮升起来后,咱们几个在右边小树林会合。” 己经是身经百战的上官将军,自然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听上官琼如此说,私底下也觉得此计甚妙。当下也不啰嗦,只是简单干脆的应了一声: “好。” 有关逃跑的章程议定,上官琼又是心头一松。看着眼前的几位虎视眈眈的炼气六级,上官琼又是朗声一笑,掌中护身短刀一扬,顿时杀气又起。 这柄短刀,乃是旧友琳达所赠,以西洋法子锻造,又兼有中式工匠仔细再三打磨,本就是一柄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宝刀。如今,得着上官琼劲气催发,更显得刀光如雪劲气逼人。 久未开口的神玉大人,终于慢慢吞吞的开了腔: “一个六级,斗三四个六级,小主的情况的确是有点费劲。不过,添一个超级神玉,就很难说了。小主,左三,右五!” 上官琼忍不住暗暗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家小主都孤军奋战了这么久了,你到现在才睡醒才开始发挥最强大脑功能,神玉阁下啊,您又感没感觉到,您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仗义呢?! 本就言语不多的神玉大爷,压根不睬某人的腹诽,只是继续的指挥道: “前二,右一!” “左拐,退一!” …… 配合着神玉的巅峰步法,上官琼掌中的短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刀刀的准头十足,而且,还能恰到好处的避掉别人招呼在上官琼身上的各种刀光剑影劲气锋芒。知道这几个人炼气的级别比较高,上官琼分毫都不敢疏忽怠慢,一刀刀的,砍得实实在在劲气十足。 混战中,那几个人身上都大大小小的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而被他们围在中央的上官琼,正脚底溜滑,踩着他们看不懂的步子,舞着把雪亮的短刀,一刀一刀的砍得正欢。 “噫,不对,这小子有点邪门。”一个受伤最重的卫队成员喘息着说道。 “对呀,对呀。”另一个人斜斜的砍出一刀,很是慷慨激昂的说道:“这小子想救走上官老儿,那还了得!这儿人多,你们几个姑且困住他们两个,千万要顶住!待我去再叫点人手来,合伙拿下他们两个!” 兀自很精明的说完,那人随意的砍出一刀,拔腿就跑了。 少了一名战力,上官琼顿时觉得压力轻了许多。 狠命砍出一刀,上官琼又飞快的转到上官将军那边,挥着刀,煞气十足的喊道: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被她的刀锋上散出的劲气所欺,上官将军面前,生生的闪出一条通道。 “爹,快走!” 短促的催了一声之后,上官琼又提刀转身,再去力敌余下的几名侍卫。 老是处于挨打的被动的境地,而且眼睁睁的看着上官将军杀出重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那三位原本武力不俗的侍卫亦是急红了眼杀得性起,手中的兵器亦如泼风疾雨般往上官琼身上招呼了过来。都说,一夫拚命,万夫莫敌。如今添上三只疯虎,饶是上官琼有神玉罩着,亦是被压制得很是吃力很是被动。 眼角的余光一瞟,眼见着上官将军己经杀出一条血路渐渐的走远了,上官琼又是一阵朗笑: “我说,你们几个傻子,别人都跑去歇着凉快着去了,你们还在这里不要命的死缠着,好没道理哟!罢了罢了,你们想打,小爷还不想陪着呢,走咯,拜拜!” 朝着那几个人狂砍出几刀之后,上官琼一提体内真气,向着兵丁稀少光线阴暗处以生平最快速度发足狂奔。 甩掉一大群堵截之人,固然是能让人成就感满满,可是,在人群中奔跑,到底是特征太过鲜明目标太大。跑了那么一阵之后,气喘吁吁的上官琼终于放缓了脚步,等到回头一看时,不由得吃了一大惊: 就在她的身后,居然跟了蚁群般的乌压压的一大帮的人,一大帮手执着兵刃想要砍倒她的人。 顶顶要命的是,就在她的正前方,那个王帐卫队里的所有帅哥们,正排成一排,一脸严肃一脸不友好一脸同仇敌忾的站在那边,眼神不善的死盯着她。 上官琼只觉得脑袋里“嗡轰”了一声,脑壳子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妈呀,今天,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哪个方向来看,今儿这一关,只怕是不太好过呀。 正在那边忧心如捣时,原本是排得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的王帐卫队,突然雁翅般从中间分了开来。人群散开处,一个身穿皮衣头束金冠的家伙,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阿木达,那个传说中己达练气八级的阿木达。 上官琼的心底,又是一阵的暗暗叫苦: 话说,有着一整队的六级以上的敌手,已经够让她犯愁的了。如今,又添了个八级,这么多高手对她一人,这不是妥妥的即将玩完了的节奏吗?! 一咬牙,她在心底默默的发狠道: 要实在不行,干脆学那西楚霸王,直接的乌江自刎算了,质本洁来还洁去,省得到时候,受眼前这么多蛮夷的侮辱。 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这一点顶天立地的江湖气节,上官琼还是有的。 指节发白的握紧手中短刃,上官琼正寻思着某些比较悲催的前景,却听见那阿木达有些好奇的问道: “喂,小南蛮子,你真是那上官老儿家的孩子吗?” 上官将军是个好父亲好将军,上官琼从未以是他的孩子为耻过。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是,怎么了?” 抚了一把下巴上的乱糟糟的胡须,阿木达又上下打量了上官琼几眼,这才满意的点头说道: “唔,上官老儿这个死脑筋,一个儿子都没有,脾气还这么拧巴这么倔。这样吧,看你修为不俗长得也还行,我决定了,收你做我第十八房妃子,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以后就不再为难我那可怜的老丈人了,你看如何?” 第93章 小野猫 看着阿木达那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上官琼只觉得似乎有一口老血生生的堵在心里,压得心里郁闷无比,偏偏还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那阿木达偏偏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追问了一句: “你觉得怎么样啊,小南蛮?” 上官琼森然一笑,很是干脆的应道: “小南蛮觉得你长得实在是太丑太寒碜了,脸皮又死厚死厚的,且先吃我一刀!” 话音未落,刀锋己至。 阿木达躲闪未及,几根淡金色的小胡子,被上官琼的刀气给削得晃晃悠悠的飘落了下来。 往后退了半步,阿木达反倒是很惊喜的大笑出声: “嗯,脾气暴,刀法辣,全不像你们南边的那些拿腔作调装腔作势的小婊砸,爷喜欢!小南蛮啊,你以后就是我阿木达的人了,爷认下了!” 你认不认的,又干老娘甚事? 只管在这里妄自尊大的摆臭架子,你家里的人知道吗?! 他们知不知道不打紧,且让老娘先教训教训你! 这么想着,上官琼手中的短刀,抡得越发的快而有力了起来。 炼气六级的底子在那里,再挟着几分怒气,上官琼掌中这刀的威势,即便是阿木达,也不敢小瞧的。 站在那边左右腾挪的十分费劲的避过几招之后,阿木达也有些急了,冲着上官琼大声嚷道:“喂,小南蛮,爷只不过是看上你了,想着要娶你回家而己。你又发什么疯,这么拚命的拿刀砍我?在我们草原上,从没有女子敢谋杀亲夫的!” 在场的侍卫兵丁,顿时都哄笑了起来。大家顿时都没了刚刚那种同仇敌忾的心气儿,都抱起双臂,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的笑话。 这家伙,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调笑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这样无耻! 上官琼简直要气炸了,手中刀“霍霍霍”的,一刀刀的,直往阿木达身上要害处招呼。 阿木达怪叫一声: “小南蛮,你越凶,爷就越喜欢你了。来来来,试试,试试能打到爷不?爷预先声明,但凡是碰到爷一下,爷就亲你一口!碰得越多,爷稍后就亲得越多!” 在场的人,都大声的怪笑了起来。 笑声中,上官琼反倒是停下手来,低头默默的寻思了一回。 话说,这打又打不过人家,论不要脸程度,又比不过人家,眼下这场架,是沒法子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既然这样,那么,她还这里呆着干什么呢? 让人家看自己的笑话吗?还是,等着人家也请自己吃晚饭?! 搞清楚了,这答案一二三,她可是一样都不想要的! 想明白了,上官琼心里即刻就有了章程。 深深的提起一口气,她像一只灰色的大鸟一般,展开双臂,施展轻功,冲天而起! 偶有换气时刻沉落,她就直接踩在那些呆若木鸡的兵丁们的头顶,在上面稍作停留之后,换一口气,继续的往大营外面飞! 远远的,她甚至还能听到阿木达那个满是自傲的尖细的嗓音,在那边大声的喝采: “我阿木达看上的女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你们都听好了,我阿木达的女人,你们都不许碰不许伤!谁要是敢出手伤了她,就是我阿木达的终身死敌!她要是看你们不顺眼伤了你们,只能算你们活该!” 哈?这个阿木达,为了一个他看上的女人,居然还能蛮不讲理到这等地步?! 这都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上官琼脚底一个踉跄,强提一口真气,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走完了这段极不寻常的振臂高飞之旅。 远远的,阿木达的声音,还是很执着的追了过来: “小南蛮,你可以耍耍脾气,也可以赌气跑出去浪上几天不回来。可是,不许忘掉你男人我哟,咱草原上,可从没有女子敢甩了亲夫哟!” 去你妈的草原,去你妈的亲夫! 上官琼在心底愤怒的咒骂了几句,顺手夺过一匹马,跳上马,一夹马肚,朝着大营之外飞快的疾驰而去。 …… 望着遍地烧焦的毡房破损的营帐,以及无数受伤致残的兵丁,一名侍卫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低声的问道: “大首领,咱们这十来万人的大营,就这么任由那小野猫这么胡乱折腾一通后,把人救走了,再由着她跑了?!这样,咱们是不是太吃亏了呢?” “亏什么亏,鼠目寸光的东西!”阿木达哈哈一笑,意气风发的说道: “咱们草原人,为什么要每年都辛辛苦苦的挥兵南下,流血流汗的拚命打仗?我们要的,不仅仅是金银财宝,不仅仅是丝绸马匹,我们要的,是他们彻底的臣服,是岁岁纳贡年年称臣的彻底的臣服!我要一个愚顽不通世务的上官老儿又有何用?!倘若我娶了他女儿,让她做听我使唤听我驱驰的第十八房后妃,我就有了个实力雄厚的中原老丈人,到时候,这整个天下,不都任由我走吗?!我的小野猫,烧坏我几顶毡房,又算得了什么?!” “大首领英明!” “大首领说得极是!” …… 阿木达的话音未落,四周各种各样的拍马屁的声音,又纷纷的响了起来。 一大堆的恭维声中,谁也没听见,阿木达在轻声的自语道: “你们愿意看到的,只是利益。可是,谁又能看出,我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只小野猫了呢?像只红红的朝天椒,偏偏是越辣,我越喜欢。” “大首领啊,这小野猫跑了,要是不记得回来怎么办?” “怎么办,咱们就打呗!”阿木达意气风发的说道: “传令下去,命大军给我死死的围住梁城,明日开始,给我狠狠的攻城!咱们要狠狠的打,一直打到上官老儿认输,打到他乖乖把小野猫送过来,做我的第十八房后妃为止!咱们辛辛苦苦出来这么一趟,说什么,都要捞点什么东西回去!不然,也没法向草原上的十八盟二十六部落交待呀!大家说,是不是这样啊?” “大首领说得是!” “大首领英明!” 各种的拍马屁的声音,又起起伏伏的响了起来。 远处,专心骑着马儿疾驰着的上官琼,忽然打了一个很大很响的喷嚏。 第94章 你家阿荣 策马奔驰,自然要比两条腿走路要利索好多。 上官琼也没跑出大营多远,就听见路边有人声音低低的喊道:“琼儿,琼儿!” 勒马回首,却看见秦荣正在不远处招手。 上官琼大喜,赶紧问道: “秦兄,你已经安全出来了,实在是太好了!只不过,你看到我家老爹没有?” “琼儿啊,你这又是什么话!”秦荣一脸鄙视的说道:“起先,咱们不是商量好了,我负责放火,你负责救人么?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要说,人家秦荣说得,其实也有只分道理。张了张嘴,上官琼只觉得无言以对。 再想想这一路的遭际,上官琼就像是哑子吃黄连一般,实在是有苦难言。 好在秦荣够机灵,见上官琼面色不佳,也不肯继续深究下去,只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呼喝不休的战团说道: “琼儿,你看,那边有一大群人都围着打了半天了,你说有没可能是姨父陷在那边?” 上官琼抬眼,远远的看见了人堆里头一头显眼的没戴军帽的飘扬着的花白头发,失声叫道: “可不是他老人家么。我刚刚叫他先跑来着。咱们速去!” 被围困在一大堆兵丁战团当中,上官将军纵然是武力值超群,勇猛异常,也如同猛虎困于群狼中一般,给折腾得处处挂彩浑身是伤了。围着他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一旁,还有闲站着的兵将在看热闹不怕事大般的大声吆喝道: “揍他,揍死他!看他下次还敢逃跑不!” “还将军呢,没个兵将跟着,看他还横得起来不!” “打死他,打死他!” …… 难听的呼喝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在这些见惯生死的兵将的眼里,区区人命,尤其是敌对阵营里的人的性命,早己经像是蝼蚁一般,根本是不值一提的。 在他们眼里,博命冲杀着的上官将军,只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一般,尽管是反复冲杀,依旧逃不出那个密密的笼子,充其量,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笑话而己。 所以,才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在那边跟他车轮大战,一大堆的人,闲站在那里,乐呵呵的看着笑话。 挥舞着手中己经卷了刃的长刀,上官将军喘着粗气,剧烈咳嗽了几声。 他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成破破烂烂一条一条的,像穿的是乞丐服一般。血水混着汗水,浸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更糟糕的是,他己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了精疲力竭。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活活累死吧? 即使不累死,已经灵力耗尽了的他,恐怕也会因为无力抵抗,直接被这些人砍死在乱刀之下了。总之,就他现在这个状态下,只怕是再支撑不了多久了吧?死不足惜,最让他觉得可惜的是,一样是死,只不过,像这样的死去,他好像还拖累了他的女儿了。 琼儿,我的孩子,临去之际,要是能再看你一眼,该有多好! 就这么恍恍惚惚的挥着刀,恍恍惚惚的神游天际之时,上官将军忽然看见,有两匹马,像是发了疯一般,径直飞快的冲进了包围圈。 马背上两个人,一个是清秀稚嫩的娃娃脸少年,另一个则是秀眉翠目英姿勃发,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那个人,是他刚刚心心念念不住念叨着的那个人! “琼儿,我的琼儿!终于能看见你了,这莫不是幻觉吗?莫非,我真的要死了?!” 喃喃的说了几句,上官将军的头往后一仰,直接的昏了过去。 一只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一把提起上官将军,将他横放在马鞍之上,又举着马鞭狠命的抽了一下座下的马。马儿吃痛,仰天长嘶了一声,往远处飞奔而去。 “各位听好了,挡我者死!” 一声清叱过后,一片刀光兜头盖脸的劈了过来。等那些围观的将兵们避开刀光回过神来时,两匹马,三个人,早己经跑得无影无踪。 “就这么让他们跑了?!连那个该死的老头也给抢跑了?!咱们这么多人,居然也不追?!” 一个站在前排的兵丁,一时没有能反应得过来,很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然呢?!”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恨其不争的应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那个女的,可是咱们大首领亲自看上的女人!大首领己经发话了,谁要敢动他的女人,他就跟谁有仇!有世仇!你小子,想去惹谁不好,居然还惦记着想抓大首领的女人!想跟咱大首领结仇?你伸手摸摸,摸摸你脖子上统共长了几只脑袋?!” “可是……” 那家伙显然是头犟驴,听人说了这么一大篇,还是有些不服气。 “别可是了,傻小子!他们几个,到最后,一个都跑不掉的!” 又一个兵士嗡声嗡气的说道:“咱们大首领己经下令,从明日开始,大军开始围住梁城,要争取尽快的困死梁城,拿下梁城,好让那老儿乖乖的把她的女儿送来,做他的第十八后妃。你以为,在咱大军强行攻城之下,那老头,还有老头的女儿,到最后能逃得掉吗?!左右不过是让他们多蹦哒几天罢了!慢慢来,用不着着急的!” “你这么说,我这心里,多少也能稍微好受一点了。” 那家伙低声咕哝道。 …… 怕有追兵,上官琼和秦荣两个,不顾一切的把马鞭抽得山响,把马儿的步速控制到最大,拚命的往梁城那边跑。 在马背上颠来颠去的,本己经昏倒了的上官将军,终于又颠醒了过来。行动间,不小心碰触到了他满身的伤痕,饶是素来性格坚毅的上官将军,也痛得忍不住大声的呻吟了起来。 秦荣见状,赶紧的扶着上官将军在马背上坐好,再一抖丝缰,渐渐的放慢了马速。 上官将军总算是喘过气来,举袖擦了擦脸,转身看了看秦荣,很是温和的问道: “年轻人,你贵姓?为毛看着你好生面善?我以前见过你吗?” 秦荣忍笑而答道: “您真的都己经认不出我来了吗,姨父?” “你是阿荣?” 上官将军终于暂时忘了伤痛,大声的朗笑了起来:“几年不见,我家的阿荣都长这么大了!” 第95章 快去看看 “对呀,姨父。上次,临战前你回府,只顾着跟琼儿阿笙还有姨母她们说话,根本就不曾有时间理会我来着。在你老人家眼里,咱们这些人,基本上就像是小透明一样,姨父又怎么可能记得。” 秦荣有点自嘲的说道。 “好孩子,姨父年纪大了,偶尔犯点小错,料来,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会私底怪罪。”上官将军老脸一红,转而很用心的夸奖道: “只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眼看着你们几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都变得很有出息了,姨父心里可真高兴!” 这一回,稍稍有些脸红的,换成了秦荣: “我们这几个,还是琼儿要厉害一些啦,姨父可别再乱夸了!” 说话间,两匹马,三个人,己经缓缓的到了梁城的城门之下。上官琼跳下马,正欲大声的叫开城门,上官将军有些虚弱的挥手止道: “别叫了,琼儿。为父先前治军,老早就规定好了,大敌当前时,如非特殊情况,决不可轻易的开启城门。你此刻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 “那咱们这么千辛万苦的回来,还进不了了?” 上官琼颇为不满的问道。 “唉,规矩是为父当初订下的,目的只有一个,是为了防止敌军奸细偷冷空混入城中。琼儿莫急,你且扶为父起来,为父自有道理。” 他老人家这是另外预留了特别暗号? 上官琼依言扶起上官将军,如他所愿,让他独自的坐在马上。喘息一刻过后,上官将军仰起头,对着城墙上的人,艰难的打出三个手势。 看他一脸郑重打出的手势,在一旁的上官琼几乎要暗中笑喷: 为毛,这便宜老爹苦心研发出来的开门暗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前世的哑语“我爱你”? 这位将军老爹,看起来,很有前世的前卫意识啊。难怪,在这场毫无预兆的穿越中,她们姐妹两个,居然会齐齐的穿越到他老人家的家中。 正在那边胡思乱想之际,原本是紧闭着的城门,终于轻轻的启开了一条细缝。 从那条细缝里第一时间伸出来的,居然是一颗白发苍苍脑袋,一颗泪花花的高调而又煽情的脑袋。 上官福。 那位在上官将军府呆了数十年的老管家上官福。 一瞥见他们三个,上官福顿时喜极而泣: “老爷,琼儿姑娘,表少爷,你们几个可算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可把老奴担心死了,夫人和四姑娘在家里也快愁死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咱回家以后再说!” 挥手止住上官管家开始滔滔不绝的一直往外倒的话匣子,上官琼弓身背起上官将军,率先进了城。 “老爷受伤严重,得赶紧找大夫治疗。秦兄快去帮忙找辆车来。那什么,城门赶紧关上顶好,要是那些该死的西胡人趁机攻进来,就不好了。上官管家,您愣着干嘛?赶紧的叫人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呀!老爷的伤,可不能再耽搁了!” “是!” 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应道。 …… 守在上官将军的病床前,上官琼皱着眉,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从敌营里救回上官将军己经有两天了。可能是受伤太多太重,可能是年老体衰受到的惊吓过度,上官将军自回来之后,就一直的发着高烧,而且整个人一直的昏迷不醒呓语不断。 上官琼自己的储藏空间里头,倒是存放了好多的珍稀药材。可是,当时阿笙昏迷,乃是因为身中剧毒所致,所以她千方百计的搜寻的,绝大多数是一些解毒的药材。 可这一回,上官将军身中的,绝大多数是刀伤啊。 偶尔借着神玉的本领,成功的客串了一回大夫的角色,虽说是成功的救醒了阿笙,可归根到底,所有的技术活,私底下其实都是神玉顶了,她在这其中所扮演的,最多是个实际操作小能手啊亲! 只是,这一回,看着昏迷不醒的上官将军,所有人都把殷切期望的目光都投向她做什么! 很想大吼一声,她其实就只是个临时演员,不是包治百病一切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的医国圣手好不好!都这么看着她,让人家压力很大巨大山大的说! 顶顶苦逼的是,如此情境之下,她还偏就不能实话实说。 为人子女,该有的孝心是不能少的。所以,在那些全城最好的大夫们帮着上官将军清理好所有的外伤伤口之后,照看昏迷不醒的上官将军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自然也曾经故计重施,请了神玉大爷出山诊治。 可是,这一次,神玉大爷的回复,令她相当相当的不满意: 主人啊,一个人的昏迷不醒,其实有很多个原因的。比如是中毒,比如说器官衰竭,比如说是脑部损伤。神玉并不是万能的,比如说,对于一个人的脑部神经元损伤,神玉暂时也是无能无力…… 呸,这破石头这么说,分明是想要推卸责任呀。 她家老爹,在回来的路上,明明是好好的,跟秦荣有说有笑来着,怎么可能就成了脑损伤了呢。就没可能他只是累了,脱力了,想要安安静静的好好歇上几天呢。 可是,它能对她说不,她却不能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只能默默的守在将军他老人家床前,长吁短叹,外加来回的踱步。 “姐,这里有我叫人熬的当归鸡汤,你先多少喝点,补补元气。爹的事,咱不着急。凡事总有个过程,急不来的。” 阿笙带着杏儿,拎了一个食盒进来了。看着上官琼满脸的焦灼,柔声劝解道。 听她这么说,上官琼这才惊觉,原来,她己经饿了,很饿很饿。 连日来的征战厮杀,以及此后的焦灼忧虑,对她本身的精力都消耗很大。连日来的心情不好食欲不振,在端起那碗贴心的鸡汤之后,顿时就治愈了许多。 “唔,还是我家阿笙懂我。” 坐下来,先是美美的喝了一口鸡汤,再取了一只点心据案大嚼,正吃得舒心畅意之时,冷不防,上官福又自外面冲进来,神色慌张的说道: “三姑娘啊,他们又在攻城了!前儿两天还好,守城的兵丁勉强应付掉了。可是,今天攻城的攻势太猛,他们都快顶不住了哇三姑娘!你快点过去看看吧三姑娘!” 第96章 狠狠的打 嘴巴里含着点心,上官琼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心脏抖了几抖,满嘴的食物,怎么咽,都咽不下去了。 怎么,有西胡人拼命攻城,她也得过去看看吗?! 自从不小心给穿到这边,她由原先的一个刁蛮冲动任性的姑娘,很苦逼的被当作一个无所不能的小超人了。几乎每次,哪里有为难,她就第一时间被叫到哪里了。 原来,这天生凤命的上官将军府里的小姐,是如此的不好当啊。 谁又能出来教教她,当那些野蛮的西胡人玩命的攻城时,守在老爹病榻前的她,到底又该怎么做?! “主人,您可以先去观察观察情况,整顿人力物力,随机应变。” 昏睡了两天的神玉大爷,这回又主动的开了口。 可是,它这回说的,不分明是废话么?! 瞧着上官老伯那对焦灼不安满是期望的眼,上官琼狠命的咽下嘴里食物,慢慢的站起身来: “好吧,上官老伯。咱们且一起过去城墙那边看看。” …… 系着上官夫人亲手递过来的猩红色披风,佩着护身短刀,真真正正站到城墙垛子后的上官琼,看着蚂蚁般密集的攻城士兵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西胡人每一波攻势起时,躲在城墙垛子后的梁城士兵,都会居高临下的用密如飞蝗般的箭雨给强行压退。 倒在梁城城墙底下的西胡人尸体,都己经摞成一小堆一长排了,可是,那些悍不畏死的西胡人,还是高举着雪亮的弯刀,嘴巴里“嗷嗷嗷嗷”的高声怪叫着继续往上冲。 西胡人的大约十万人马,到现在为止,大约是折损了一万多人左右。 可是,整个梁城的守兵,在被上官将军拉出去三万精兵以后,算上老弱病残,算上临时征召入伍的青壮劳力,满打满算,总共也不过是四万人左右。 人数上对比悬殊不说,更让人忧心的,是羽箭存量己经不足,并且粮草物资也己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而且,面对着密集如蚁的强行攻城的西胡兵将,梁城内的很多人,都生出了惶惶不安的畏战情绪。 这些很让人忧心的信息,经由跟在身后上官福嘴巴里低声道出,更是给上官琼平添了不少压力。 很想甩甩手,带着己经完全康复了的阿笙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这具小壳子里头固有的自尊和骄傲,却一再的告诫她,绝对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出来了,那帮该死的又出来了……” 身边的士兵群里,隐约又有了一阵的骚动。 皱了皱眉,上官琼转头问道: “怎么回事?他们都在说什么?” 上官福有些尴尬的递过来一只单筒望远镜,低声说道: “三姑娘,这帮西胡人太可恶了,说出的话,也实在太不堪了,您还是自己看一看吧。” 啊,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望远镜扫过几条横幅,上官琼几乎要气得几乎要当场晕倒。 “千里迢迢,求娶佳人。上官岳丈,装病悔婚。” 啊?上官岳丈?说的是她家便宜老爹吗?他又几时装病,几时悔婚了?!他又怎能这样胡说?!这个阿木达,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哎。 “忍无可忍,率众攻城。无信父女,拖累全城。” 要说,阿木达这几句,说起来更为歹毒了。他这意思是说,他们率众攻城纯属无奈没有办法,只因为他们父女言而无信,所以才燃起战火,所以才拖累了满城的老百姓了吗?这不是在赤裸裸的在挑起内斗吗?他们父女两个,几时许过他什么了?几时又对他无信义了?!这也太厚颜无耻了吧?! 更有甚者,是最后一条横幅,让上官琼简直都快要给气炸了心肺。 那一条横幅上,墨迹淋漓的赫然写道: 归来吧,偶的小野猫! 放下单筒望远镜,某位小野猫不怒反笑了。 阿木达是吧,你的脸皮,仔细的量起来,大约要比城墙还要厚多了。 这么公然的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妄图侵略别人的领地,还摆出一个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姿态?是把全天下人都当作傻子呢还是他自己本就是个大傻子?! 就这么说着一大堆的混帐话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怪不得,今儿一出门,所有人都拿一种怪怪的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咬咬牙,上官琼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从一个守城将士手中拿过一把硬弓,抄了一大把羽箭在手,拉开弓,流星赶月般的统统射了出去。 一大群箭,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很轻松的穿过第一条横幅,越过第二条横幅,然后齐刷刷的统统的钉在第三条横幅上。 一阵轻风吹过,第一条横幅第二条横幅都被穿成了粗细均匀的长布条条,只有在第三横幅上,由白色的羽箭组成了两个很粗俗很霸气的两个大字: 放屁! 第一次,梁城的守城兵将里头,爆出了一阵了然的大笑声。 放下手中的弓箭,上官琼又大声的说道: “各位兄弟,这西胡人编造出的谎话也太离谱了吧,是可忍,孰不忍!” “各位请想,在这帮西胡人打到这里之前,上官将军己经是权倾朝野名满天下,他又有这个必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居无定所边远穷的西胡人吗?!” “上官将军若真的把女儿许配给了这西胡人,那他又为何明知道要输,偏偏要亲自带着一队精兵迅速迎战,拚死都要血战到底?!为何将军本人会深陷敌营身上添了那么多的伤口?!试问,这是对待老丈人的正确态度吗!” “这些西胡人,分明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我中原好男儿,又怎么能屈从于他们的弯刀之下,听信他们一套又一套的谎言!从来,跟豺狼都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他们敢公然造谣挑衅,咱们不用多说,就得打,狠狠的打!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服!” “我上官将军府所有人,誓与这些贪婪狡诈的西胡人血战到底!” …… 脆亮的声音,瞬间传遍每个角落。 那些倚在角落里原本都心存疑虑的将士,眼神重新都变得清亮了起来。 他们纷纷拿好了自己的武器,集中精神,预备对每个来犯之敌予以迎头痛击。 第97章 那是自然的 深吸一口气,站在城墙边的上官琼依旧是气恨难平。 阿木达这个混蛋,就这么笃定的认为,她的上官将军府,她的梁城,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么?!在他的眼中,都是如网中鱼笼中鸟一般,可以让他随意揉捏吗?! 所以,才敢每天都过来,打出信口雌黄的横幅,在阵前肆意叫骂骄横跋扈?! 他难道以为上官将军病了,整个梁城就再也没人了吗? 好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遥望着对面阵营里的那一杆帅旗,以及帅旗底下那个身穿皮衣头戴金冠的家伙,上官琼就气忿不已,抓过弓,搭过箭,就一把射了过去。 那支孤单的羽箭一路呼啸而去,直奔主题的飞向那顶闪亮的金冠。 阿木达单手夹住那支冷箭,又是邪笑了一声:。 “咱家的小野猫,今儿有空出来大发雌威了。孩儿们全力攻城,也给她一点厉害瞧瞧!” “是!” 一声号令之后,那些攻城的西胡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疯狂了起来。 一架云梯推倒之后,又有两架云梯又架了起来。 在那些大头目小头目的敦促之下,那些健硕狂野的西胡人,一个个的,都像是给打了兴奋剂一般,前仆后继的往上冲。 整个城头的守军,顿时就空前吃紧了起来。 伸手推倒几架云梯,又拿刀帮着砍倒几个爬上了墙头的漏网之鱼,看着城墙下那络驿不绝的攻城大军上官琼也暗自焦急了起来。 对付这么些家伙,如今看起来,不想些法子,还真就不行啊。上官将军病了,可群龙不能无首,城要继续好好的守下去,仗还是要好好的打下去啊。 到了这等田地,自己不站出来勇敢的承担掉一些责仼,只怕是不行啊。 想了想,她还是转而吩咐上官福道: “老伯,着人去收集全城所有的桐油,放于城头,来一架云梯浇一个,然后放火烧云梯!” “这个容易,老奴这就着人去办!” 上官福兴奋的应道。 看着城头满脸疲色的守兵,上官琼又下令道: “这西胡人攻城的势头正旺,一刻半会的,只怕是停不下来。所有人听令,以小组为单位,暂时分成三个小队。一队守城,两队原地休息。以半个时辰为限,轮番换岗休息。这样,可保证大家都能有充沛的体力。” “小姐,这样的话,咱们城头的兵力不就少了么?”上官福有些犹豫的问道。 “所谓原地休息,在前排吃紧时,后排也要随时增援。不然,一小组中,前排若是折损了人手的话,后排轮换休息的次数和时间也会相应的减少……” “这样,行么?”上官福到底还是有些不确定。 挥刀砍掉一个爬上城头的西胡人,上官琼面色冷峻的说道:“不必多说,照做便可!” …… 数个时辰后,西胡人攻城的势头,终于渐渐的弱了下来。 整个城墙脚下,到处都是断胳膊坏腿的大声呻吟着的伤兵,流满鲜血的尸体,以及,无数架烧得乌黑残损的云梯。 那些原本是不可一世的西胡人,渐渐的没有了先前的骄气傲气以及锐气,就连爬云梯的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可以想象,在无数的惨烈的前车之鉴在侧,任是谁,都会生出几分恐惧敬畏之心的。 城头上,那些轮番休息上阵的将士们,虽然是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反应敏捷精神抖擞。每一勺的桐油,都会在恰当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浇下,然后,迅速漫廷的火势,瞬夕间吞没掉了无数个努力攀梯强攻的西胡人兵士。那些惨叫声重物坠地的沉闷声音以及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的皮肉烧焦的难闻的气味,无一样,不深刻的刺激着所有攻城者的脆弱的神经。 躲在城墙后面,上官琼就着一口凉水,用力的啃着一只冷硬的馒头。 自登上城墙发誓跟大家一起守城的那一刻,上官琼就下定决心,要与这些守军一起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从一开始到现在,她自愿加入的最前沿的一个小组,己经击退了敌人约莫有十一次的猛烈进攻。在她的亲自示范之下,所有人把浇桐油烧云梯之类的工作流程以及工作技能,统统的掌握得溜熟。以至于到了最后,他们可以悠哉游哉的站在城墙垛子后面,学着她的样子,对每个架云梯妄图攻城的西胡人,笑咪咪的比着中指。 这所有的应学,带走应会的技能,认真教起来学起来,有时候其实也很简单的。 吃完馒头喝完水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的上官琼,等到再一次轮班上岗工作时,终于惊喜的发现,那些蚁群一般的西胡人,在丢下无数具尸体带走无数名伤兵之后,终于悄无声息的开始撤退了。 看着城墙脚下那一大片丢满乱七八糟杂物的空地,上官琼微微一笑,悄声吩咐道: “如今城里物资短缺,任何一种资源都不能浪费。上官老伯,稍后你挑几位精干而本领不俗的兵将,趁着天黑,去把那些羽箭以及断掉的云梯捡回来。大军围城,城里面又这么多人,过不上几天,必然会补给不足。咱们得预先打算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 “是,三姑娘说得极是,跟老奴私底下的看法不谋而合。”这一回,上官福看向上官琼的眼光,满满的,都是佩服。 上官琼只装作没看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又对着上官福笑道: “上官老伯,本姑娘被你临时强召过来守城,己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如今敌兵己退,估计短时间内应该不可能杀回来了。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先放本姑娘回家看一下我家老爹?须知,他老人家要是好端端的醒过来了,这里的所有事,在他的眼里,哪里还能叫事呀!你说,是不是呀?” 上官福哪里还敢多说,赶紧的含笑应道: “姑娘所言极是。姑娘也辛苦半天了,理应回去歇着。这城墙上面,老奴自然会安排人继续的守着,姑娘大可放心。姑娘的一片孝心,他日老爷醒了知道了,定也会以姑娘为荣,为姑娘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的。” 那是自然的啰。 负着手,带着软绵绵的疲惫往回走的上官琼,心情松快的想道。 第98章 劫匪 阿木达围城己有十一天了。 默然守在城墙一角里的上官琼,脸上全没有前世过双十一时到处散财四处购物的狂欢,有的,只是深深的忧虑。 第十一天,城外的物资补给通道己经被全数掐断,而城里的余粮,也已经消耗殆尽了。 守在城头上,狠揍那些攻城的西胡人,这种爱国爱家的行为固然拉风且又神勇,可是,每个神勇的战士都是需要吃饭的,需要足够多的食物养分来补充体力。 但是,包括上官琼自己,每天只能分到两个冷馒头了。 谁也不知道,这每天两个馒头的供应,能坚持上多久。要知道,整个梁城,算上守军,约莫有数十万的人口。而这样的食品供应,全只是仗着内务府的支持以及一些大户的存粮捐献来维持的。 再大的粮仓,遇上这么多的人,总是有吃光吃空掉的一天的。 想到万一断粮以后,全城那么多人的饥饿的目光,上官琼简直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不,就算是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让那样可怕的情形发生。 一下子吐掉咬在嘴里反复嚼着的一根草棍,上官琼暗自发誓道。 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阿木达属下士兵搭建的连绵的营帐,上官琼忽然又有了主意: 要说,阿木达这帮子人,不远干里深入到中原腹地,孤军作战,从理论上来说,已经犯了兵法上的大忌。 这战线拖得越长,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物资补给,应该是更困难才是。 那么,他们通常一直在运转着的后勤?给线,又常在哪里出没呢?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扬声唤道: “上官老伯!过来商量点事!” …… 离城约莫七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名字叫做翠屏山。 顾名思义,这座翠屏山上,山势高峻陡峭,山上密布着绿色的植被,整座山,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挺直的翠绿色的屏风。 这翠屏山的山脚下,有一条小小的峡谷,名唤“一线天”。 这“一线天”的名儿虽是难听,但地理位置却十分的重要。这四周围所有通往梁城方向的大小通道,首先都必须得是从这“一线天”经过。 以前,所有的贩夫走卒各类商户去梁城贩卖货品时,最怕走的一条道,就是这“一线天”。此地易守难攻,密林里头常有匪盗出没,仗着地形优势,劫取那些过路客随身所带的钱财。为此,上官将军曾派人上山剿匪多次,奈何山高林密,清剿了许多次的匪,大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如今,战乱时期,这翠屏山的匪患更为猖獗。有好几次,运往梁城的军用物资车辆,都是在经由此地时无端消失。 因此,上官琼很是怀疑,此间的劫匪,有没有跟阿木达私下勾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梁城的守卫任务,又添了一个新的难度了。 早在天色尚未大亮之际,上官琼就叫了秦荣,带了五百精锐,悄悄的潜行出城,到了这“一线天”两侧的密林里头安静的埋伏了下来。据上官福说,他己经探知,阿木达的后勤人员,每天都会采办一大批蔬菜肉食粮草,经由此间回营。 想想所有的梁城人忍饥挨饿的样子,上官琼就忍不住的怒火中烧: 小样的,断老娘的粮道,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倒是舒服!都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么些天了,任你猖狂这么久了,好歹,也要看老娘好好的表现一回了! 等了老半天,等得上官琼极端的不耐烦几乎想要跳起脚来骂娘的时候,秦荣一指远处的一处似乎在不停移动着的小黑点,伸手在唇边“嘘”了一声: “琼儿,别说话,小心打草惊蛇。他们好像过来了!”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越走越近的粮草蔬菜车队,上官琼这才悻悻地骂道: “这帮孙子,动作好慢啊,害老娘等了这么久……” “琼儿别急,稍后……” 秦荣又侧过脑袋,在上官琼耳边好一阵的嘀咕。 …… 又到了一线天了。 过了这一线天,再走十里地,就可以到达盟军大营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儿的采购任务,就可以完美收官了。这么些天都是一直的平安无事,今天,应该也不例外吧?今天的天气这样的好,阳光是如此的暖,晒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怎么可能会有意外?!不应该啊。 年轻的西胡运粮官胡可可端坐在马上,摇头晃脑的想道。 只不过,出于职业习惯,胡可可还是斜斜的挥了挥马鞭,指挥着他的粮草运输大队依次列成一个一字长龙队型,缓缓的走进了“一线天”。 走了约莫是一半的时候,胡可可只觉得眼前一暗,原本是空无一人的峡谷山路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佩着把护身短刀的女人,一个笑嘻嘻的女人。 胡可可皱了皱眉,为了尽量的息事宁人不惹事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姑娘,麻烦你往路边让一让好吗?我这后面有车队要过,小心碰着你。” 那黑衣女子笑了笑,很干脆的说道: “不好。” “为什么?”胡可可面带怒色的问道。 黑衣女子抽出佩刀抱在怀中,脆生生的念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即便不是我栽我开,都是我家祖辈辛苦打下此地来。你要从此过,嘿嘿,留下买路财!” 胡可可终于勃然大怒: “客气了半天,敢情都是白费口舌了,你原来是个劫匪!想要当个好劫匪,也需要有些本钱的!” 话音未落,只听见“唰”的一声,胡可可一扬手中的铁鞭,狠狠的抽了过去。 “有没有本钱,不应该由你说了算的!” 人影一闪,那黑衣女子鬼魅般的出现在胡可可的右侧,单手抱刀,伸出一只手指,一边摇,一边脆生生的说道。 眉峰一挑,胡可可又是重重的一铁鞭甩了过去: “别只顾着耍嘴,也别想在你家小爷面前装神弄鬼!刚刚那鞭让你侥幸躲过了,再吃我一铁鞭再说!” “铛”的一声,预想中的皮开肉绽血花四溅并没有出现,相反,那黑衣女子伸出手中短刀,仅仅用刀鞘,轻轻松松的接住了他那一铁鞭。 第99章 宋智 胡可可震惊之余,神情顿时严肃了许多。 右手铁鞭一指,他大声的喝问道: “何方妖女,敢劫我西胡粮草?” “你们西胡?你们西胡很可怕么?居然会跑到别人的家门口逞强吓人?!”黑亮的眸光一闪,那黑衣女子答得简单干脆:“哎呀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嘴巴在不停的说道,她的手可不曾闲着。 刀光一闪,胡可可只觉得他的眼中,居然现出一幅以前从未有过诡异角度的画面。 一阵温热的血雨过后,他那半截没头的躯体,从马背上重重的掉落了下来。 伸手挽住了那匹已经是无人驾驭的惊马,上官琼抬了抬下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问道: “各位大西胡运粮官,你们中间还有哪位不服气,想来试试本姑娘手中的刀,是不是真的很快呀?” 眼见着他们的主将被人扬手一刀斩于马下,余下几个人自知遇上了压根不在同一个层次的劲敌,顿时个个都呆弱木鸡,不敢发出半点让人反感不快的声音。 前面的场子算是镇住了,后面的秦荣速度也不慢,带着五百精兵猛扑上去,有秦荣这样的高手领头,他们很轻易的将余下的西胡人制服,一举夺得了粮草运输大队的控制权。 上官琼有些得意的仰天一笑: 原来,愁了这么多天的粮食问题,认真解决起来,也不过是伸手砍一刀的事嘛! 一行人,整理好队伍,换好西胡人的衣服,大摇大摆的预备往回走。哪知道,刚走出了几步,就听得一声炮响,在他们的正前方,又出现了一队骑兵。一队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巾的骑兵。 中间的那人,脸上还戴着一只造型狞狰可怕的青铜面具,嘴里大声的呼喝道: “敢在别人的家门口顶着别人的名头劫粮,这胆子着实是挺肥的啊。给你们两条路,要不,赢了吾手中的狼牙棒,放你等走。要不,留下粮草,统统都跪地求饶,爷考虑考虑留尔等的几条小命。” 这是假李鬼遇上了真李逵? 上官琼气得笑了起来。 护身短刀一扬,她笑咪咪的应道: “这就对不住了,李逵阁下。在下上学的时候功课不好,遇到选择题最是头大。你这意思,不就是打一架谁赢谁拿粮呗,那就打呗。但有一样,假使,最后是你输了呢?” 看上去很坚固的青铜面具微微晃了一下,那人梗着脖子应道: “我若输了,倒贴你十车米粮!” 上官琼顿时乐得眉眼弯弯: “这样的话,就陪你走上几招!我保证不让你太难做人!” 抬腿一夹马腹,上官琼直接举刀,朝着那鬼面黑衣人杀了过去。 见她率先动手,一旁的秦荣也不敢怠慢,率一队骑兵,朝着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一路掩杀了过去。 “乳臭未干的小子,敢狂妄自大如此!”鬼面黑衣人又是冷哼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狼牙棒,朝着上官琼兜头砸来。 刺耳的重物破空声中,上官琼只感觉有一股强劲无比至刚至柔的劲气,朝着自己的脑袋猛砸了过来。 上官琼的心底,顿时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压抑感危机感。 这家伙的功力,只怕是不低于炼气六级吧?而且,一上来就开始放大招,只怕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上官琼不禁为自己刚刚的夜郎自大暗暗的汗颜了一回。 知道他狼牙棒上的斤两,上官琼也不去和他硬刚,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纵身,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而起! 趁那鬼面黑衣人的招式用老来不及撤招,上官琼干脆在半空中出招,护身短刀朝着他的后脑勺砍了过去。 一声凄烈的马嘶声之后,上官琼刚刚骑着的那匹马,惨嘶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上官琼的短刀,直接的长驱直入,砍在了那鬼面人肩上的锁子甲上。 由于一次性的用力过猛,那鬼面人肩上开始“汩汩”的往外冒血自然不说,而上官琼的那柄心爱的护身短刀,刀锋亦是卡在锁子甲的甲缝里头,一时抽刀不出。 上官琼这一刀,乃是从半空中砍出的。她的刀拔不出来的直接后果是,她整个人亦是斜斜的倒立在半空中,手中还紧紧的压着短刀的刀柄,那姿势,宛如敦煌飞天。 肩上强烈的剧痛让鬼面人一个踉跄,直接的跌坐在山路上。而上官琼终于有机会顺利的脚踏到了实地。只不过,从不肯吃亏的上官三姑娘顺势一脚踢倒了鬼面黑衣人,脚踩着人家的左胸,慢慢吞吞的用力的把她心爱的护身短刀拔了出来。 拿刀背笃笃笃的敲了敲这黑衣人脸上的金属鬼脸,上官琼这才悠悠的问道: “喂,好好的好人不做,拿甚么铁壳子罩什么脸啊——我来问你,你认不认输?服不服?” 这家伙强横了一世,几时受过这等污气,当即把头一扭,闭口不答。 “诶,就算你真心不服气,你也别装死呀!”上官琼继续敲了敲人家脸上的铁壳子,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道: “看你这样子,虽然在山里头干土匪,可好歹也是个要脸的土匪呀。你说,你自己都说了,打输了赔我十车粮草,这打又打不赢,说话又不算数,这又该咋弄?兄弟呀,不说话也不能解决问题呀!” 用力挣扎了几下,那鬼面黑衣人终于嗡声嗡气的说道: “放我起来,我给你粮草!” “诶,早这样说话算话,咱就用不着这样费劲了呀。”松开脚,上官琼伸手把那鬼面人拉了起来,很细心的帮他掸掉身上的泥土,嘴里还啧啧数声:“说实在的,兄弟你身上的功力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不去投军,去报效祖国一起抵抗外侮,去建功立业为自己搏一份功名呢?一身大好的功夫,怎么反倒在这里聚啸山林呢?这不是明珠暗投了吗?好可惜的说。” “你以为我不想啊?你以为我自己愿意这么窝窝囊囊的活下去?” 黑衣人满是委屈的嚷了起来:“我宋智混成如今这副熊样,说来说去,还不是怨上官将军家的那个神经病三小姐!” “上官三小姐?!”上官琼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又怎么你了?她……她认识你吗?!” 第100章 可以的 “她倒不认识我,我也只是远远的看过她一眼而己,严格的说起来,我应该也算是不认识她。” 一边往肩上狂撒伤药粉,一边咬着呀,宋智恨恨的应道。 “既不认识,她又是如何害你的呢?这仔细想起来,压根就很没有道理的说。”上官琼也十分纳闷,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道。 “唉,你小小年纪,有些事,想不通也是正常。”宋智一把脱了有点碍事的黑色精钢面具,有些不耐烦的解说道: “当日,上官将军带了几个人去吃独孤丞相的寿酒,谁晓得这几个人里头,就有那个神经病上官三小姐。将军叫我们几个守着门,不让三小姐出门胡乱溜达,不晓得哪个天杀的点了我们几个的穴道,将我们反锁在房间里,然后带着那个神经病三小姐跑了。将军知道后大怒,责令我们几个去找,不找回三小姐就永远不许回来。人海茫茫啊,天晓得,那个神经病三小姐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又该去哪里寻她。你倒是说说,她好端端的将军府小姐不做,又跟人乱跑什么,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害得我有家回不得,只能在这城外杀了原先的土匪头子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咹,说了半天,这个人落到如此,居然是自己害的? 上官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老半天才呐呐应道: “那位小姐姐这么做,说不定,有她必须要做的理由呢。你也就别怨她了,谁还没有点无心之错呢……” “她无心?”宋智依旧爆怒着问道:“她根本就是一神经!” 说到这份上,有些天就很难愉快的继续聊下去了。 上官琼只能很无奈的换了个话题: “对了,宋大哥,那个,到哪里可以拿到您说的十车粮草呢?” “粮草爷有的是,允了你,断断然少不了你的!”宋智谈兴正浓,被无端的打断了话题,很有些愤怒的感觉:“小将军,你倒说说看,这叫个什么事啊!她发神经,就这么一走了之,害我宋智,好端端的的有家不能回,有岗上不了哇!可怜我梁城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稚子在怀啊!我都这么惨了,到了小将军你的嘴中,还居然在惋惜,说我宋某人可惜了。天晓得,我哪是可惜,我其实就是冤屈!” 他说得越是义愤填膺,上官琼越是觉得尴尬。 秦荣他们几个,看向上官琼的眼光,都变得值得玩味了起来。 握拳浅咳了一声,上官琼只能是轻声圆说道: “宋大哥,你也别急。听说,这上官三小姐执意外出,乃是为其妹寻买药材。如今,她大约己经回梁城了,她妺妹的病好像也已经治愈了。宋大哥其实已经可以堂堂正正回梁城了。” “我也听说,她己经回去了啊。”宋智闷闷的应道:“可是,如今西胡人大兵围城。我宋智纵然能单枪匹马的杀出重围杀回去,那守城的士兵,未必有那个胆识给我一人开城门。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要能不把我当做西胡人的奸细,就已经十分的不错了。就不知道,我在城里的家人们,现在都还好不……” “城里的百姓们么……” 说起这个,上官琼有了几分黯然。只不过,她还是振作起精神很直率的说道: “他们现在还算安全。只不过,西胡人围城己经十多天了,城里己经严重缺粮了。所有人都缺粮食吃,包括你的父母家人。我们这次偷偷出城就是为了筹些粮食送进去的,好去救满梁城人的性命啊。你们山上的粮草,我们买也行,借也行,总之,都给我们吧。如果你们手头上粮草丰足,我们眼下急需要你们的帮助……” “什么帮不帮的,我宋智的家人,不也全都在城里么。” 宋智白了上官琼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根本性问题,不在我们这里。小将军其实不必在我们身上多费心思。关健在于,即使我们有粮草,你们又怎么样安全的送进城去?你当那数十万的西胡人,都是傻子么?!任由你押着粮草大摇大摆的送进城去?” 看着宋智成竹在胸的样子,上官琼忽然心念一动,赶紧低声的追问了一句: “莫非,宋大哥有什么好法子?” 宋智捂了捂受伤的肩,苦着脸说道: “咱这里,粮草也有,送进城的简单法子也有,可是,人家今儿挨的这一刀,痛都快痛死了,再怎么说,总不能白挨了这一刀。将军那里,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的说道说道。至少得让他明白,明白咱宋智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咱这是在不同的地方为守卫梁城流血出力,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宋大哥说得极是。” 上官琼心里本就有事,听人家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又哪有不应允之理。 只是,等她走进一个大大的山洞,看见山洞里存放的大量的粮食时,她的眼睛,顿时就放出万分惊喜的光来: “天呀,宋大哥,你几时攒下这么一大份家业来了?这要全运送到梁城,咱们梁城起码还能再坚持上十天半个月的了。真要到了那时,各地的援兵,说什么也该到了哈……宋大哥,你要是能把这些粮食全送进去,到时候便是首功一件啊。不用大哥开口,到时候,在下亲自去为大哥请功。大哥只管放心好。” 宋智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兄弟这句话,大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送粮食进城么,小将军请看。” 上官琼依言细看时,不由得愁烦尽去心花怒放。 原来,在高高的粮食堆后,竟然有一条类似于前世的隧道一样的长长的山洞。 “这山洞,他们老早就在打了,预备着直通城内,将来逃命用。到我接手山寨时,通道终于全部打完了,所以,每次有人剿匪,他们都奈何不了我们。这通道,是我山上弟兄的最后的生命防线,如今,为救梁城全城人的性命,我还是说出来了。小将军,就冲着这条拿弟兄们的性命慢慢开凿出来的救命通道,你觉得,我的山上那帮弟兄们,能够都获得一线生机吗?他们不求闻达,只求能像个普通人一般,平平安安的好好活下去。” “我觉得,是可以的。” 上官琼郑重应允道。 第101章 番邦蛮夷 “大哥,就凭这小白脸的几句话,你就把咱这山上多年攒下的基业以及兄弟们的逃生通道都给卖了?大哥莫要忘了,咱们弟兄们可是发过血誓,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义字当先生死与共的。” 宋智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很不满的开口说道。 刚刚谈拢的事,眼见着又要闹僵,上官琼赶紧笑着圆说道: “这位大哥,你只管放心,但凡是兄弟应下的事,兄弟将来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会做到的。兄弟可以当场立誓。” “你嘴巴里随便说说又有什么用?” 斜了上官琼一眼,那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自古以来,这当官的嘴,最最不可信了。” “那依大哥您看,这事要怎样解决才可信呢?” 上官琼耐着性子,慢慢的问道。 “依我看,你得写下个字据,按上手印,一式两份,做个凭证。这一份送到将军府,看那边见到字据后怎么说。这另一份么,直接留在咱们山寨,将来也好凭字据说话。至于小白脸你么,那就对不住了,必须蹲在咱们山寨,等到他们送粮的几名大将安全回来,听到回复,咱们再做道理。这样,才稍显得稳妥一些。” “孙二,你放肆了!” 宋智在一侧有些不悦的喝道。 “大哥,休怪孙二多嘴。”孙二有些委屈的辨说道:“这小白脸在军中,尚还不知道是什么职位。说话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只凭他轻轻几句话,就把咱山寨里的所有都压上,大哥你细细想想,这样做,值不值?” 看着孙二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上官琼点了点头,郑郑重重的说道: “实不相瞒,我叫上官琼,乃上官将军府里的二管家。我所说的话,上官将军一定会买帐的。还有,只要各位哥哥肯送粮入梁城,我甘愿留在这山寨里充当人质,直到所有的事件有一个比较圆满的解决。各位,兄弟这样做,不知道是否能让各位放心满意?” “哎呀,兄弟,何必要如此呢?”宋智轻飘飘的推让道。 “上官……兄弟啊,你这么做,会让家里人很担心的。”秦荣满面忧色的说道。 “这事不必再议了,就这么定了。” 上官琼挥了挥手,轻轻松松的说道:“说句实话,今儿劫粮,我觉得好刺激,好过瘾哦。宋大哥,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再留两百精兵,带着山寨里的兄弟们,再干上几把劫粮的勾当,也让那该死的西胡人,尝尝缺粮缺草的滋味。要是能多拦上几把,我倒要看看,这帮子嚣张的西胡人,在咱的梁城城外,还围得下去不?!” “此计甚妙。可是……” 看了一眼上官琼,秦荣脸上的忧色,似乎又更添了一重。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上官琼决然说道:“要是真担心我,早点帮宋大哥解决好问题,早点回来接应我等,才是真的。别的啥啥的,都是废话,说了也是白说。” …… 坐在那顶布置奢靡的白色主帐里的阿木达,正对牢一碟黑黑的肉食大动肝火: “本座早就说了,不吃马肉不吃马肉不吃马肉,说了这么多遍了,还敢把这东西端上来。真当本座脾气好易忽悠吗?!或者,你们都在觉得,本座己经很久都没有杀人了吗?!” “回禀大首领,这外面的粮食蔬菜运不进来,整个大营里将近十万人呢,断粮己经两天了。后厨里没法子,只能杀些伤马勉强的应付着,说句实话,到了明天,只怕是连马肉都没有了呢……” 内侍中有个胆大的,声音抖索索的应道。 “外面的粮食蔬菜进不来?都在哪里被卡住了?” 这一次,阿木达竟然没有发火,坐在那里,沉声问道。 “据逃回来的几个兵丁回报说,他们的粮草遭劫的地方,叫做一线天。离咱们大营不远,是个设伏的好地方。这几次,运粮草的队伍,可全部都栽在那里了,他们说,为首抢粮的,是个细瘦矮小的少年人,长相清秀,但行事蛮不讲理手段毒辣。” “哦?” 微微的眯起了眼睛,阿木达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段时间,梁城城里缺吃的么?” “据安在梁城里的探子回报,梁城这段时间又开始有吃的了,每天都有人定时定点发放粮食。另外,城里有人传闻,上官将军己经醒了,开始接手料理城中大小军务了。还说……” 瞟了阿木达一眼,那内侍闭紧嘴巴,却不肯再说了。 “他还说什么了?!快点说!” 不知为什么,刚刚平静下来的阿木达,突然又变得隐隐有些焦躁了起来。 “那上官将军醒来后,对于她家女儿的婚事,只公开的说了一句话。” 说了一半之后,那内侍又偷看了阿木达一眼,低头不肯再说了。 “他说什么了?混蛋,不说清楚,本座这就砍了你!” 阿木达怒不可遏的大声呼喝道。 “是是是,大首领,小人说,小人说就是了。那上官老匹夫竟然公然宣布说,他将门虎女,岂肯轻许予番邦蛮夷哉!” 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阿木达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番邦蛮夷!小野猫啊,你这阵子强抢了我的军粮,这一大帮子人躲在城里吃得着实快活啊!连带着这胆子都跟着养肥了,老匹夫都敢唤本座为番邦蛮夷了!好,好,好!你无情,也休怪本座无义,待我亲自去逮了这只爱搞事情的小野猫!本座倒也要去试试,试着辣手催花一回!上官老匹夫,这都是你逼的,谁让你敬酒不吃,非要喝罚酒呢!” 背着手,阿木达势如疯虎,气咻咻的在营帐里转了好几圈。 等怒气稍稍的平定了一点,他这才立住脚,唤了一名随军参谋进帐细问道: “最近的粮草,确定都在一线天丢失的吗?” “是的,大首领。这一线天,是这附近所有山路的唯一隘口。” “今天的粮草,估摸着几时经过这一线天?” “大约是未时三刻。按以前的车速,应该是这个时间到那儿。” “那还等什么?”阿木达大声的咆哮了起来:“传我的命令,集齐所有精兵精将,未时三刻,齐聚一线天,跟我保粮,逮猫!” 第102章 收了你 躲在一块山石后面,上官琼举着那只海盗版的单筒望远镜,很是兴奋的不住观瞧着。 守在这一线天,已经连续作战好几天了。 每一天,在她的连续精准的打击下,所有西胡人的粮草尽归梁城所有,都经由那条山腹地道,源源不断的运进了梁城。 想起梁城军民俱欢顿顿饱食不愁吃饭的状态,上官琼不由得生起许多的自豪感。所谓辛苦我一人,造福一座城。无意中,能做下如许多的功德,也实在是上官琼始料未及的。 最近,初步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梁城,不断的有好消息从地道那边传来。 首先,自然是上官将军在饱饱的美美的熟睡了几天几夜之后,终于精神饱满状态良好的醒了。他老人家这么一醒,梁城终于又重获主心骨一根,所有的日常工作,又重新的进入正轨正常运转了起来。这么一来,守在阵地前沿主攻抢粮大计的上官琼,也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再者,经由上官琼的大力推荐,那位可怜的倒霉蛋宋智,终于顺利的回到了原有的岗位,顺利的再次上了岗。而且,鉴于他这次献粮贡献粮道立有大功,上官将军还给他升了职,同时赏下许多金银,让他带回家,去给他的老母妻儿。他在山寨里的所有弟兄,亦是依照开始时与上官琼的约定,各有封赏。 好消息传来,整个留守在山寨里的人,都各自欢呼不己。自此,但凡上官琼有令,无一不从。 在顺利的劫下几拨西胡人的粮草之后,这一回,上官琼又早早的到了一线天内,躲在早就修建好的掩体后面,开始密切的观察起那些来往客官的行情来了。 要说,干劫匪这活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过后成行家的。如今,己经顺利成长为抢劫行家的上官三小姐,自然不屑于出手捞一些行脚商人之类的小鱼小虾,而是把关注的目光,坚决的持续的投向这西胡人的庞大的粮草车队上。 跟上官将军取得直接联系后,整个梁城最精干的将才最英勇的兵,都被爱女心切的上官将军源源不断的经由地道派到上官琼的身边,来助力她每次的劫粮大计。而且,每次行家劫完粮草之后,都会有一整队的军事人才围在上官琼身边,帮助她做出这样那样的形势分析。因此,某个行家很坚持的认为,用不了几天,她就可以顺利晋级成打劫专家了。 可是,今天的劫粮预科专家,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的不爽。 午时都快过了,很快,就要到未时了,为毛,那群天天宰惯了的肥羊羊群,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莫不是他们被抢怕了,不敢从此间经过了? 可是,方圆数十里的山路,这“一线天”是唯一一个进关关隘啊。 莫不是,他们终于想通了,干脆不再往这边运送粮食了? 可是,那个己经几天沒有粮草送达的西胡人大营,会容忍他们的种种临时起意的任性对吗?! 所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他们的粮草大军,今天和前世的绿皮火车一样,又双叒晚点了,他们这些人等待接站的时间,被人为的延长了。 放下单筒望远镜,上官琼有些无聊的在山石上敲了敲手指。 不管怎样,这漫长的等待,终究有些难熬。 等得快要打嗑睡时,上官琼忽然听到身后的随从低声的惊呼道: “琼儿姑娘,来了,他们来了!” 哦?终于来了么? 上官琼兴奋的抬头,正想冲出去,再响亮的念一遍那个著名的江湖切口,又听见身后有人在低声的制止道: “琼儿姑娘,莫急,这一次,好像情形有些不对!” 举起那支单筒望远镜,反复的察看了几回后,上官琼亦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果然不对。立刻通知下去,启动第二套预案!” “是,琼儿姑娘!” 掩体后面,一队队人马领命,行色匆匆的迅速离去了。 …… 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阿木达,遥遥的看着不远处的长长的粮草队伍,用力磨了磨他那副粗砺的黄牙,默默发狠道: “小野猫,这几天,你们抢我的粮草,也抢得太顺手了吧?今儿本座倒要亲自看看,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守在这里,打本座营里这么多人口粮的主意!本座非要亲手宰了他不可!” 长长的粮草队伍,就像是一群无辜的羊,慢慢的走进一线天。 “喂,这里!” 穿一身黑色劲装的小少年,在前面不远处很轻松很快乐的招手笑道: “来,都乖一点,把粮草给小爷赶到边来,爷会好好考虑一下,决定要不要饶你不死。” “小子,敢如此狂妄!待我杀了你!” 新仼西胡运粮官也是个冲动易怒的家伙,舞着一柄重重的大刀,朝着黑衣少年这边杀了过来。 “你不乖哦,放个烟花给你看。” 很是惋惜的一声叹息之后,小少年手一扬,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起。 那个新运粮官即刻在一片刺眼的火光中被炸成碎块,连带的,他手中的那柄重刀,亦被炸成了几块铁片片。 “我跟你商量过了喔,是你自己选择非要这样的。” 小少年耸了耸肩,不无惋惜的说道。见众人无话,小少年又轻轻松松的说道: “所有的粮草车听好了,都往这边走,走这边的运输便道。大家最好都利索一点配合一点,不然,我会继续的放烟花给诸位细看细品的。” 看了看地上的那些斑斑血迹以及各种碎片,整个粮草队都沉默了。 “快点喔,我脾气不好,耐心也不足哦。” 小少年皱了皱眉,又好心好意的提醒道。 稍稍的迟疑了一下,那队肥羊般的粮草队伍,终于缓缓的走上了那条据说从不生吓人的烟花的小少年认可的便道。 眼看看,那个期待己久的粮草队伍再一次往着别人指定的方向走去,而且,转了一个弯后,很快就要全部的消失不见了,一直在盯着这边看的阿木达再一次的勃然大怒了起来: “小子,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少在这里兴风作妖!今儿,不论你是人或是鬼,本座都要一举收了你这个邪物!” 第103章 烟熏土拨鼠 很是优雅的伸臂,弯腰,上官琼姿势娴熟姿态优美的对阿木达做出一个“请”字,用唇语说道: 既如此,那就请吧! 没有任何停顿,原本是稳稳的端坐在马上的阿木达,忽然双臂微张,整个人凌空而起,像只欲抓小鸡的老鹰一般,直直的朝着上官琼这边俯冲而来。 几乎是同时,上官琼依旧是眉眼弯弯的素手一扬。 “轰轰轰轰”的爆炸声又起,四处烟花四处火光中,阿木达带来的精兵强将几乎一次性的折损过半。 气怒攻心之下,尚在空中的阿木达的一口真气一下子泄了大半,接下来的落地动作就不甚标准了——整个人一个大大的踉跄之后,这才重重的落在上官琼刚刚站立的地方。 而刚刚那位可恶的黑衣小少年上官琼,早己经像一股子轻烟一般,瞬间轻飘飘的移动到了另一处的山崖之上。 愤怒的阿木达几乎是目眦欲裂,竖起中指,他对着上官琼大声喝骂道: “狡猾无耻的小南蛮!小小年纪,手段怎么如此的毒辣?你又怎敢对我的属下如此的凶暴残忍?还我草原好儿郎的命来!” 上官琼冷笑着应道: “率不义之师,千里奔袭打到人家家门口,沿路尸横满地哀鸿遍野,无数的中原人为尔等的一己贪欲丧命,敢问,我无数的中原大好男儿的性命就不是命?!尔等残害他们时,可曾有过分毫怜悯之心?!尔等本乃恶魔,竟敢自命为天使!” 瞪着一对牛眼,原本是滔滔不绝的阿木达,一时竟无言以对了。只不过,同伴们声声惨叫声又激发起了他的凶欲,低吼了一声过后,阿木达再次的往上官琼那边飞拍了过去。 炼气八级的功力犹在,说话间,站在一块山崖上的上官琼,只感觉到一股子厚厚重重的劲气,如同一扇沉沉的铅块,朝着她闷闷沉沉的压了过来,压得她直欲蹲下,压得她不能够顺顺畅畅的自由呼吸。 一股子很强烈的危机感,从上官琼心底里很直接的传了过来。 警钟长鸣,上官琼很确切的知道,以她现下的实力,正面硬刚是完全不智的,她已经完完全全的顶不住了。 甚至连最简单的挺直的站着,也己经不能够了。 于是,上官琼便毫不犹豫的蹲了下来。很快,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 狂怒中,施展出所有功力的阿木达,忽然感觉到手底下蓦然一松,原先的一点抵抗力突然一下子消失了,无数的劲气尽数击在坚硬的山崖上,发出“嗤嗤嗤”的轻微的声响。 缓缓的收回双掌,阿木达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整个人都有些茫茫然了: 话说,刚刚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要说是受伤了或是当场被劲气压得挂了,那石头上,至少该留有血迹或是遗骸之类的残痕啊,可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块青黑色的大石头上,除了几茎枯瘦细长的青草,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家伙,难道真是个啥啥的邪物吗?能在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阿木达偏偏不信这个邪,干脆的飞身跳上那块山崖,去亲自的查看个究竟。 在那块大青石上走了两圈过后,阿木达停住脚,蹲下身子,在石头上一块小小的突起处轻轻的一按。 “隆隆”的机括声响起,原本是平平整整的大青石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洞,一个圆圆的可供一个成年人通过的石洞。 “原来是玩的这等把戏呀。”嘴角一翘,阿木达满面讥诮的自语道:“本座还当他有多大能耐呢,原来也跟咱草原上的土拨鼠一般,动不动的,就挖个洞子逃跑了呀。嘁。” 像是听到了阿木达的讥嘲了一般,原本是黑浚浚的石洞子里头,突然有火折子一闪。 借着那一闪而逝的火光,眼尖的阿木达,一下子瞥见了刚刚那个黑衣小少年的细瘦苍白的脸,以及那脸上一脸的惊惶。 阿木达很是轻蔑的呵呵大笑了起来: “小南蛮,以为躲在这石洞子里就安全了吗?也太幼稚了吧!看本座下去亲手逮住你,拧下你的脑袋给我的弟兄们报仇!” “大首领不可!” 身后那些侥幸幸存下来的几个随从,纷纷的出言劝阻道:“这些南蛮子狡诈阴险,这洞子里面又不知深浅,大首领千金之躯,万不可贸然涉险!” 回想起刚刚那张小脸上的满面惊惶的样子,阿木达又是颇为自傲的一笑: “凭本座的身手,在场的这么多人,就算上刚刚那个黑衣小子,都远不是本座的对手。怕什么!本座要亲手擒了那小子,好好的敲打敲打,出出心里的一口恶气呢,行了行了,谁也别拦住我!你们几个,要是实在担心,就跟过来,一起下去瞧瞧!” 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阿木达纵身跳下了那个石洞。 “大首领,等等属下!” 几个刚刚在烟花洗礼中不曾受伤的随从,亦是乱纷纷的跳了下去。 …… 在石洞里转了几圈的阿木达,点燃一只火折子反复的查看了几遍,面上不禁有了小小的失望。 整个石洞的地面干燥,平整,总体的面积也比较大,可是,除了阿木达和他的几个亲信随从之外,却偏偏是空无一人。 刚刚明明看见的黑衣小少年,这一刻,又藏到哪里去了?怎么都看不见人影了? 阿木达心有不甘,单手举着个火折子,曲起手指,在那些光滑的石壁上四处乱敲。 敲打间,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何处的机关,只听见“隆隆”的一阵响动,一扇大石门缓缓的开启了下来。 阿木达又是一通仰首狂笑: “小南蛮,一天到晩的故作玄虚算什么好汉!待本座一举摛了你,教教你如何踏踏实实的做人!” 率着几个部下昂首进了那间石室,阿木达有些不甘的发现,这石室里头,依旧是空无一人。 “小南蛮,你在玩什么把戏?你要真是个男人,赶紧的出来,咱们决一死战!”阿木达仰起头,大声的嚷道。 石门突然又轰轰的快速落了下来。 石室外,终于响起了一个脆亮的声音: “对不住了,阿木达,我本就不是什么男人,也不喜欢跟人决斗。相反,我更喜欢跟人玩烟熏土拨鼠。” 话音未落,一股子呛人的黄烟,自石门的缝隙处,浓浓的倒灌了进来。 第104章 袖箭雨 那股浓浓的的黄烟,除去气味呛鼻之外,不晓得又另外添了什么毒素,总之,关在石室里的阿木达和他的几个随从被迫吸入几口之后,纷纷都涕泪长流,呛咳不止。 举袖用力的掩住口鼻,怕不小心又吸入毒烟,阿木达甚至连发火咒骂之类的做了不歇的日常功课,也都全部的省却不做了。 这才深深的明白,原来,这烟熏土拨鼠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的刺激如此的销魂。 定了定神,阿木达在石室中寻到一处稍稍烟气稀薄一点的角落,盘腿打坐,屏息凝神,开始运功驱毒。 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阿木达总算是感觉到,先前胸闷气短呼吸困难的症状,随着体内那些毒素的逼出,好像是缓解了许多。 看了看那些依旧在黄烟中挣扎咳嗽着的随从,阿木达一言不发,只是对着那扇紧闭着的石门,拚尽全力,缓缓的拍出一掌。 炼气八级的掌力自然是非同寻常。如此的全力一击之下,即便是那扇厚重的石门,亦是给轰出了一个宽宽大大的窟窿。 碎石四溅当中,外面清新的风顿时涌了进来,原先那一石室的呛人的黄烟,顿时就被吹散一空。 所有弯着腰剧烈的咳嗽着的随从们,终于直起身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可是,从那个石窟窿里涌进来的,除了清新的空气,还有大股的激烈的奔涌着的水流。 他们所在的石室本就不大,所以,没有消得多久的功夫,小小的石室里头,就满满当当的灌了一屋子的水。 可怜的阿木达和他的随从们,一个个的喘息方定,又忙不迭的开始试着闭气,很努力的适应着被动潜水的特别状况。 这些在草原上纵马奔驰野惯了的汉子,又几时遇上过这等状况,一个个的,又开始在水中蹦哒个不休。 在这么混乱的一团中,头脑冷静一些的,依旧是阿木达。 屏住气息,他在淹没至头顶之上的水中费力的走了几步,将那些给突然涌进来的水流冲得七零八落的随从们集中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拖着手,集体的往刚刚那个破洞那边走。 即使,所有的水流是从这个破洞里涌进来的,可是,等出了这间石室,原本干燥的石洞子里头,不见得处处都是水和烟吧?!到时候,找个地势高点的没水的地方,应该不是很难吧?! 事实证明,阿木达的推断果然是不错。 等到这一小群人湿淋淋的喘吁吁的从水底那个石洞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四顾观瞧,心底又是一阵的茫茫然。 安静的石洞子里头,除了哗哗流淌着的水声,四处空荡荡的,并无人迹。 那个行踪飘忽的黑衣小少年呢? 那些放烟放火祸祸他们的可恶的南蛮们呢? 怎么就一下子都跑没影了呢? 原地站了片刻,努力的调整了一下精神状况,阿木达为了鼓舞士气还是勉强的干干的一笑道: “唉,说起来,这些南蛮的作战经验到底还是稍稍的嫩了一些的,哪里像吾等久经沙场经验老道。我若是他们,此后每步,步步烟花,一个不留!” 话言未落,一声轰隆的爆炸声,伴着一个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惶惶然回头一看,却是走在最后的一个随从,因为地面湿滑,不小心跌了一跤之后,引爆了此间的第一簇烟花。 看着不远处的同伴的尸体,所有人都看了看阿木达,各自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伸手抓了抓硕大的脑袋,阿木达有些尴尬的说道: “呃,这些南蛮子,果然手段毒辣得很。各位,都一个接一个的跟着本座走直线,这要是四处乱走四面开花的,还不得把这个石洞给炸塌了?那样的话,咱们可就全部都交待在这里咯!” “嘘,大首领,慎言,慎言!”一个随从谨小慎微的小声劝道:“大首领自进入此间之后,每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基本上都能变成现实。现实太过残酷,大首领还是不要再继续作无谓的猜测下去了哇……” 抖索索的说到最后,那名原本是刚强不屈的草原汉子,压抑得几乎快要哭了。 瞪了瞪牛眼,阿木达很难得的没有说话。 挥手止住己经被吓破心胆的众人,阿木达想了想,摸索着,从身边的山洞壁上生生的抠出一块圆圆的石头,朝着脚前的通道上滚了过去。 碌碌的滚石乐声中,时不时的,有满含着硝烟的烟花爆起。 满含着热泪,阿木达身后的众人都中规中矩的保持着原有的站姿,不敢轻动,不敢高声语,唯恐惊醒了不知藏身在何处的悍勇火爆且又杀伤力十足的烟花仙子。 一轮石头滚过之后,为确保安全,阿木达又如法炮制,再抠出一块稍大一点的石头,继续的再滚过一通之后,这才领着众人,跨着平时极为不屑的小碎步,缓缓的向着前方前行。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在暗黑的山洞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阿木达发现,就在他们这支逮猫小分队的右前方,居然神迹一般的,出现了一束光,一束热烈烈的,带着明显的和煦的温度的阳光。 那可是一束阳光哎,真真正正的阳光啊! 有了阳光,则说明,真正的山洞出口,肯定就在这附近啊! 在暗黑的山洞里走了好久,身心饱受摧残煎熬的逮猫小分队的全体成员,顿时都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那边,那边,这山洞的出口在那边!他娘的,在这山洞里头可把人憋屈坏了,赶紧的,先离了这该死的山洞再说!” 好几个人笑着骂着,争先恐后的往那个透着一束阳光的山洞出口跑去。 张了张嘴巴,阿木达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耳边,尖利的惨呼声又起。 就在那条洒满温暖阳光通往山洞出口的短短的石板路两旁,忽然无端的下起了一阵箭雨。 准确的说,是一场密密麻麻的袖箭雨。 无数枝细细巧巧的袖箭,从路两侧石壁上的机括中射出,以360度无死角的密集度,射向了企图从这条石板路奔向山洞出口的每一个人。 把那几个急切出洞的随从,立时射成了一个个刺猬,一路流血一路惨叫通身扎满有毒的袖箭的刺猬。 这让余下的几个人,统统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05章 真狠 暴怒中的阿木达,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着地上那几个人痛得蜷缩起来的身体,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南蛮,你好狠,真狠。 衣角一闪,这一次,阿木达没有再犹豫,一个人,昂首阔步的率先走上了那条满是凌乱的袖箭满是血迹的死亡石板路。 黑皮靴踩过坚硬的路面,发出“嗄吱嗄吱”的声响,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纷乱的箭雨射出。硕果仅存的三五个人,跟着阿木达,终于出了山洞,来到了山坡上面。 山坡下,长着稀落落的几棵矮松。 矮松的下面,则是陡峭笔直有如刀削成的一个悬崖。悬崖的表面,奇迹般的光滑如镜。 几个人,暂时都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处逼仄的山坡上。偶有狂野的山风肆虐的卷过山坡,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都生出了一种将欲乘风归去的恐惧。 “大首领,你看那边!” 一个随从手指着一个方向惊呼道。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众人的心里,又是生出一阵剧烈的惨痛。 高而陡峭的山崖之下,是那个他们曾经驻扎过休憩过并在上面驰骋厮杀过的小小的狭长的一片平原。 此刻,这片平原上,正进行着一场疾风骤雨般的捉对厮杀。 远远的站在山巅,只看见那些黑色的点,一点点的蚕食,一点一点的推进,倒逼着那些灰色的点。 起先,还能看见那些灰色的点连成一线,固执的顽强的拒绝不一样的色素残酷相融。 可是,没用上多久,那些黑色的小点长驱直入,一面倒的驱散融合掉了那些灰色的点,很快的,就将那些灰色的点点尽数的消融殆尽了。 整个战场上,最终,彻底的演变成了黑点的天下。 山顶上的阿木达,再一次的心痛如绞。 他这次带出的草原上的盟军,在他的极力主张下,都统一的穿着灰色的军服。 没有主帅,没有精锐将领的率领,原本就是临时征集而成的杂牌西胡盟军,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强有力的攻击之下,注定将会是不堪一击的。 而顶顶叫他痛心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带出来的盟军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作为盟军首领以及主要将领的他们,在刚刚经历过一个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追捕之后,只能满面硝烟遍体鳞伤损兵折将的被困在一处绝顶之上,心痛如捣而又无能为力的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惨叫一声后,阿木达口吐鲜血,作势要往悬崖下跳,却被身后的硕果仅存的几个随从死死的拉住: 大首领,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这一战,原是小南蛮太狡猾,根本就怨不得大首领的! 大首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大首领,小南蛮这次赢得侥幸,下次遇上,他们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鸟! …… 几个人,齐齐的伸手扯住阿木达,苦口婆心的再三劝了半天。 眼珠血红的阿木达,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放心。我阿木达在此郑重发誓:有生之年,阿木达一定会杀回此地,一雪前耻! …… 悬崖上,山巅间,矮松轻摇,掩护着阿木达带着仅剩下的几个随从,像几条丛林狼一般黯然离去。 自此之后,本就不甚太平的中原地区,又添了一股慢慢成长着的劲敌,一段默默凝视着的时刻预备伺机而动的邪恶恨毒的目光。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 经此一战,沉闷了这么久黯淡了这么久的梁城,终于重新的焕发出了它的勃勃生机它的原有的光彩。 梁城的最重要的守护人上官将军,在援兵未至粮草将竭之际,能一举歼敌打了个极其漂亮的翻身仗,其高超的指挥技巧卓越的指挥才能以及其悍勇的军事实力,无一不获得所有梁城人的交口称赞。此一战之后,他和他的家人们都各自得到了很丰厚的嘉奖和奖赏。至于官爵方面,有司明确表示,上官将军现如今已经是位高权重,从官位上来说,己经没有太多的上升空间。所以,现如今的梁城城主在再三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给上官将军府一个特别的奖励:发动梁城所有的专业的不专业的在职的不在职的媒婆,去给上官将军府两位名满天下尚且待字闺中的两位小姐,各寻可心如意的贵婿一名。 天底下,没有哪个为人父母的,肯拒绝掉如此的盛情美意。 于是乎,上官将军上官夫人乃至整个上官将军府,顿时就忙碌了起来。 每天,前来府中投名帖拜会的各国适龄贵公子络绎不绝。 每天,来府中介绍推荐的媒婆亦是络绎不绝。 同一个话题,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很迫切的一再提起,在如此强烈的攻势之下,上官将军及其夫人的愁烦焦虑自然是不必说了,作为当事人的两位小姐,更是给吵嚷得头痛不己。 这天,上官琼早早的约了阿笙,到后花园的凉亭中赏花饮茶。 喝了一口酽茶,上官琼皱眉叹道: “阿笙啊,咱们来这里有这么多天了,能一起坐在这里喝茶的时间,恐怕还真就没有几回。先前,忙着出去买药,等着回来了,又要忙着杀敌守城抢粮啥啥的,还真就沒能歇歇呢。” “可不是吗,姐。” 给上官琼续了一杯热茶,阿笙苦笑着应道:“等仗打完了回来,这城主大人又惦记着给咱俩做媒,执意要赶紧的把咱俩给推销出去,真真是辛苦人家了。” “是啊。”上官琼随手扔了一粒瓜子掉在嘴里,不紧不慢笑道: “这会儿都忙起来了,一个个的,整天都这样的烦人,不晓得当日西胡人兵临城下之时,这些人都干嘛去了。现如今,倒又嫌咱们两个碍眼,急着要往外推了。说实在的,现如今,我整天的吃好喝好,又用不着提心吊胆的总是担心减不减肥,这小日子可滋润得很呐,我现下可不想有什么改变。一个个的,整天都在嗡嗡嗡的烦人,哼,忙了也是白忙……” “姐说得挺在理的。可是,姐,咱们可都是历史系的,好歹,都曾经熟读过古代史。要说,如果神玉所言不虚,咱们现下,不应该是先找到那个叫李渊的男人吗?” 第106章 我去 李渊? 对哦,据史书记载,从此以后,可不是有一个名字叫李渊的男人,开辟了一个全新的盛世? 可是,在此之前在此之前呢?在那个伟大的大唐盛世之前呢? 上官琼垂下脑袋,拼命的努力的想,脑子里却是乱哄哄的嘈杂杂的,一大片干扰电流之类的刺耳的声音。 一片混沌当中,神玉的机械声,又不远不近的听起来依旧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主人,天机不可泄露。妄议未来,是会受到很重的惩罚的,主人千万慎言,慎言!” 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上官琼暗自嘀咕道: “这个,不是什么都没有说么,不是什么都被你自动屏蔽了么,这大清早的,硬是让人不自在做什么……” 一念动处,群响俱歇。 一抬头,上官琼发现,坐在对面的阿笙,居然也是一脸迷茫呆木的表情。 这家伙,刚刚莫非也是被她家的神玉郑重的系统提示了一回吧?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上官琼故意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啊?李渊?谁是李渊?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李渊啊,这人我认识。他爹是个国公,他老家住太原,跟我们论起来,还沾点亲呢。” 凉亭外,一个熟悉的男声温和的应道。 啊?这里真有这人?而且,跟史书上所记载的十分的类似?上官琼不由得心里一惊,赶紧下意识的闭紧嘴巴,唯恐自她这里不小心泄露出半点天机。默然抬头,却看见是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秦荣,微笑着走了过来。 “前面大厅里都快忙翻天了,你们两个倒会偷着享清福,两个人,啥也不理,只管是躲在这里喝茶聊天。” 秦荣一边大声的抱怨着,一边随手拖张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顺便也毫不客气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 “表哥,你素来长袖善舞,前面有你帮着应付着就可以了,我们两个弱鸡过去,笨嘴拙舌的反而会给你们更添乱的。表哥,你也忙得累了,赶紧的吃个点心,垫垫肚子。” 阿笙娇憨的一笑,顺便把一盘点心,轻轻的推到秦荣的手边。 咬了一口点心,秦荣又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阿笙啊,认真说起来,这会赶紧的多吃你几只点心,明天这个时候,你表哥我就不晓得到哪了。到时候,别说点心了,就连这一日三餐,都不晓得要到哪里吃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表哥怎么会这么说?” 敏感的上官琼即刻抬头问道。 “刚刚将军府接到城主令,说南部又起战乱,着上官将军明日校场点兵,去南方平叛。这南方的几个小附属国,年年都在几个邻国间摇摆不定,年年都闹出一些无由的祸患。城主的意思,不动则己,动就要拿出几分强硬态度铁血手段来,好让他们识得几分厉害。将军好意,这次想着要带在下出去,也是去历炼历炼的意思。” “铁血手段?他说得倒是容易!”上官琼微怒道: “我家老爹的身体,但凡是稍稍熟悉一点的人,心底里都是清楚得很的。上次,他老人家能在大战前夕安然醒来,己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这脏腑里头还有没有内伤淤堵,都是很难说的。就他这个身体状态,还要让他率兵远征?!这个,也太急迫了吧?!” 秦荣的娃娃脸上,掠过一阵的黯然。 轻声的叹了口气,他这才低声的劝说道: “琼儿啊,你说的这些,大家心里自然全都明白的。可是,到底是形势迫人啊。放眼整个梁城,除了上官将军,还有谁,有这样的才干,能够堪堪的担起此等大任?!说来说去,这也是城主大人对将军实力的看重啊。做属下的,还能有什么话说?!而且,琼儿啊,大战在即,琼儿万不可在将军面前说出此等话,不吉之言,乃是行军大忌啊!” “大道理,谁不会说?!”上官琼依旧是余怒未消的悻悻的说道:“总不能只要吃羊肉,就不顾羊性命吧!咱家老爹的身体状况摆在那呢,是个人,都应该看得出来的!” “嘘,琼儿噤声!”秦荣有些紧张的开口止道:“这话,要是给传出去,可就好说不好听了。咱自家人,可不能让自家人难做,是不是?” “姐,怎么好好的,你又毛燥起来了?也不怕表哥笑话。” 拎起茶壶,帮上官琼细细的又沏了一杯清茶,阿笙安安静静的劝道。 把握紧的拳头放在石桌之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松开,一点一点的放平,摊开,再盯着自己的粉色指甲数秒,上官琼这才垂着长长的眼睫,漠然说道: “我去。” “啊?姐,你又在说什么呢?” 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颌,阿笙有些诧异的追问了一句。 “我是说,这仗,我也去,帮着打。” 上官琼一字一句的应道。 …… 穿着厚重的甲衣,戴着重重的帽盔,骑着高大的战马的上官琼,直起身子,看着身后长长的行军队伍,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再三坚持之下,上官将军总算是应允,带着她,一起去南方征战。 当初,一心请战的她,自然是壮怀激烈满腔的热血。可是,真正经历过行军之苦,尝到在野地里生存的艰难之后,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上官将军起先坚决不肯带她随行之后的善意。 唉,说到底,这骑马赶路,看上去风光潇洒,私底下,则是累得不行呀! “琼儿,你渴了没?要不要喝点水?” 与她并辔而骑的秦荣,见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侧过身,很是关切的问道。 “我带着水呢,表哥。我其实一直想问,可不可以给我弄辆车坐坐呀?这骑马骑得时间长了,实在是很累很累的说。” “将军有交待,此次去南方,统一都是轻装简从,以最快速度行军。谁也不可以例外。军令如此,恕在下不能帮忙。只是,琼儿,在下总是不明白,当初你明明可以在家安生呆着,何必又偏偏要违了将军意思,到这里受这份洋罪呢?这种罪,哪里是你这种年纪的女娃受得了的,唉……” 秦荣很是无奈的应道。 第107章 塑料袋 “好吧,我承认,眼下这么辛苦,全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谁谁的。”上官琼苦着脸说道:“可是,表哥你倒说说看,这行千里路,没有大马车好生坐着躺着也就算了,可是,老让人随时穿一套这么厚的甲衣又是几个意思?不纯粹是浪费力气吗?!” “什么意思?” 这一回,换作是秦荣一脸的惊?了: “你难道不知道,行军打仗,从来都是危险无处不在的。不穿甲衣,要遇上敌袭怎么办?你以为,你可以一直这样逍遥自在的走着?” 顶着这么一套重重的东西,居然还可以被称作逍遥自在?! 征途漫漫,上官琼正想跟秦荣闲扯上几句,以打发无聊时光,眸光一闪之间,突然发现,一枚黑又圆的东西,直直的往秦荣那边砸了过来。 上官琼吓了一跳,正待惊呼,却见秦荣很随便的举起马鞭轻轻一带,那东西就轻轻松松的给甩到路边的路牙子上,顿时飞溅出墨黑的汁水不说,那块可怜的路牙子,居然还“嗤嗤嗤嗤”的冒着淡白色的烟。 “什么的干活?毒气弹?这里还有毒气弹吗?”上官琼讶然问道。 “说什么呀!”秦荣笑骂道:“也不看清楚了,就在这里乱嚷嚷,也不怕乱了军心。你看清楚了,那就是只坏果子,让日头给晒掉下来了!” “坏果子?!为毛冒烟?”上官琼很不服气的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但凡是热的,落地上都会冒烟?!”秦荣故作十分惊诧之状:“或者,琼儿自幼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从未见过牛马方便?!” 这话,越说越不像了哈。 上官琼正待开口驳他,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坏果子”,雨点般的朝着整个队伍砸了下来。 心知这些东西有些邪门,上官琼很干脆的飞身而起,立在一处山崖上细细的观瞧。 自从升到炼气六级之后,上官琼的五感六识变得敏锐了许多。只一瞥之下,上官琼就发现,山路边,山崖上,有着无数个穿着打扮怪异的山地人,正朝着他们卖力的投掷着“坏果子”。那些圆圆黑黑的“坏果子”,落到人的皮肉上,就会烧出一个碗口大小的黑疤,落到那些兵士的甲衣上,立刻就会融出一个圆圆的破洞。 正行进中的士卒群里,立刻传来阵阵惨叫声。 顾不上跟秦荣多说,上官琼提了一口气,飞身纵上了那边的山崖。 立足未稳之际,上官琼就感觉到,一股霸蛮的刀风,朝着自己猛剁了过来。 这是要把自己砍成无腿飞人的节奏? 上官琼淡然一笑,轻轻松松的一个闪身。 那个脸上涂满五色油彩头上装饰着长长的鸟的尾羽的山地人一愣,只觉得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刚刚窜上山崖的矮个子甲衣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嘿,这里!” 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坦荡荡的招呼道。 一刀砍空了的山地人,很不爽的提着他的重重的鬼头刀,慢慢的转过身来。 然后,他看见一张清秀灵动的笑脸,一根笔直竖起的嫩生生的中指,以及,一片瞬忽而至的闪亮的刀光。 “镗??”一声,鬼头刀落在地上,发出很重很响亮的声响。 然后,那只插满彩色的鸟的尾羽的硕大的脑袋,带着一腔子四处喷洒着的热血,骨碌骨碌的滚落了下来。 一阵“吱里哇啦”的怪叫声之后,一大波的刀枪棍棒,都朝着上官琼这边,集体的步调一致的砍砸了过来。 没有了先前的劲气压力,上官琼毫无思想负担的后退了小半步,再随手抓住一名山地人,往那一拨刀枪林上用力的一掷。 一声惨叫过后,那名可怜的山地人,立即被戳得浑身鲜血四溅血肉模糊。 没有半分的犹疑,上官琼又对着正惊惶失措着的那一群人,随手又是一刀。 那刀风太快太利杀气太重,像一段亮亮的闪电一样,飞速的掠过人群,带出满满的一大片的血花。又是一阵声音凄厉的惨号声过后,那一群山地人一下子就四散了开来,很快,便全部的消失在山崖密林深处。 只是在上官琼的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乱七八糟的留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以及一大堆的破刀坏枪。 看起来,这一刀的威力,大约还算得上是尚可吧。 至少也没有像秦荣表哥所说的那样的怯懦不堪吧。除了,这一刀的实际威力,远比上官琼预计的要小了很多。 “琼儿,那玩意儿居然是这帮家伙的特别武器?这心思也太过歹毒了吧!” 喘吁吁的刚爬上山崖的秦荣,自地上捡起一只没有扔出去的“坏果子”研究了半天,有些恨恨的骂道。 “也沒什么出奇的。” 随手砸烂了一只软乎乎的装在一个透明的圆袋子里的“坏果子”,上官琼很是笃定的说道: “可以确定,它这里面,一定是加了王水。至于这黑水外面的袋子,实在是看不出用什么材料做的。他们这里,应该还没那么新潮,懂得去使用塑料制品吧?!而且,单单只看那个形状,也不像是塑料袋子呀。” “王水?南方这帮家伙们,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惦记着给我们个下马威呢,居然连这么阴毒的东西都用上了。怪不得只要是沾上一点,就能尽毁人肌肤呢,这帮家伙,可真真该死。” 低声的嘟哝了几句,秦荣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们装那王水的袋子我知道,无非是动物小肚尿泡之类的东西。只是,什么是塑料袋呀?活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是传说中的乾坤袋之类的宝物吗?” 乾坤袋?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器,跟前世里到处泛滥易生产难消除的塑料袋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呀。 只是,就这么随嘴一说而己,又如何对这位敏感聪慧的好奇宝宝秦荣解说清楚呢? 预泄天机,那可是要招来天谴的。只为这么个小问题遭上天规的惦记,那可是实在实在的不划算的。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干巴巴的打了个哈哈: “唉,什么袋子装着的,我也实在看不出来。总之,它的的确确不是有人说的热气腾腾的坏果子就是了,对不对呀,表哥?” 第108章 雾 好奇宝宝的注意力,很快就移到另外一个点上: “奇怪哦,王水是那么厉害那么霸道的东西,这么个薄薄的小袋子,又怎么能装得住的?没道理的说。” 只是简单的瞥了一眼,上官琼哑然失笑道: “你没见这小袋子里面,有只小小的晶体吗?如果我没有猜错,那王水就装在这小小的晶体里头……” “待到使用时,只需用力一掼,这晶体立碎,王水自出?” 好奇宝宝飞快的接口说到。 “恭喜恭喜,都会抢答了,孺子可教也!”笑着大声夸赞了一句,上官琼也不肯在此间多留,飞身跳回了山崖下的路上,喝令起那些慌乱中的军士们,让随行军医给伤者包扎好伤口之后,预备着继续起程。 “琼儿啊,据我看来,咱们这次遇到的南人,他们队伍里头必有高人。只看一样,单凭能做出这么多的王水袋子对付咱们,足见其心思缜密道法高深。这次,咱们两个领将军命做这开路先锋,只怕还是有些压力的。可千万小心別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平白惹别人笑话不说,将军那里,脸上也不会好看的。” 慢腾腾的自山崖上回来的秦荣,依旧慢腾腾的骑回他的战马,转而对上官琼悄声说道。 上官琼伸手揉了揉额角,只感到自家脑壳一阵阵的痛,钻心的痛。 这个秦荣,说了这么一大篇,无引非就是两个意思: 此行敌人高段。 不能给便宜老爹上官将军丢脸。 可是…… 唉。 就这么闷闷不乐的骑着马往前走着,上官琼突然发现,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浓雾,朝着他们这里飘了过来。 很快就再看不清前路。 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 行进的队伍前队,顿时就发出一阵喧哗。 “停止前进,原地驻扎!” 不待上官琼开口,秦荣早己沉声吩咐道。 “秦兄,这雾气来得古怪,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官琼抽出护身短刀,很是干脆的往雾气最浓的地方走去。 “琼儿,这雾气啥啥的,论理,不应该是人为做出的呀。传说中的吞云吐雾兽,应该不至于会在这里出现吧?” 秦荣抱着刀,跟着上官琼,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不住说道。 上官琼也不答话,径直的往前走。 愈往雾气浓处走,所有的声响都渐渐的消失了,而且,哪怕是凭着上官琼过人的目力,眼前亦是一片模糊,能见度愈发的低了。 而且,原本是跟着她,一直的往前走着的秦荣,一时间,也听不见他絮叨,看不见他人影了。只余下一片片的冰冰凉凉的雾气,朝着她,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像是一片迷障,无声无息的只把她团团的围困住了。 上官琼的心底,一下子警铃大作。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个传说中的吞云吐雾兽是否存在,她不知道。只不过,她深深的明白,那个暗中操控这一切的家伙,在施发出这么多的浓厚的烟幕之后,必定是正悄然的隐身在何处,等着她一个人困在这里,困到极度的恐惧忧伤傍惶乃至精神崩溃之时,再在暗处出手,予她以雷霆一击。 若还在前世,这样的独行之旅,可能令她十分的忧心惊惧。 可是,不小心给穿到这边来之后,再多的魑魅魍魉,到了她眼底,只不过是些小儿科的把戏而己。 立住脚,她闭目凝神细听了一秒,再对着某处,默然的挥出一刀。 刀锋所过之处,劲力逼人,就连那些厚重浓厚的雾气,也似乎是给她的刀锋削薄了一些。 浓雾中,一声浅浅的闷哼声,很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上官琼稳稳的站在那边,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虽然雾依旧是很浓,虽然她的眼睛依旧是没能够看清一切,可是,上官琼依旧可以很清晰的觉察到,在浓雾深处,依稀有一个看不清形状的物事,以很快的速度,飞快的朝着远处遁去。那物事的行经之处,依稀的留下一条灰白色的曲曲折折的雾线。 若在以往,以上官琼的争强好胜的心性,必定是沿着这条雾线,一路直追下去死磕到底,非得要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揪出来一刀背敲死才肯罢休。可是如今,她领着秦荣,还带着一队先锋士卒,一举一动又干系到自家老爹的颜面,种种思虑考量之下,只能是凝神多盯了两眼,还是收拾起一股子残余的暴脾气,悻悻然的往回走。 记忆中,她们这一大队人的行军路线,应该是沿着山崖底部的一条山路,笔直的往前走的。所以,上官琼定了定神,还是笔直的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之后,上官琼心里,又生出许多的疑惑: 话说,原先那条笔直的平坦的山路,如今踩在脚底下,怎么就感觉陡峭了许多呢?为毛这一脚一脚一步一步的,走的都好像是上坡路?! 一直是上坡路也就罢了,为毛她还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上坡路一点也不直,沿着路顺着路的走势往前走,好像是七绕八拐的,一气拐了许多个弯?! 这好端端的一条直直的山路,怎么能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上官琼若有所思的停住脚,又试探着,往前跨出一小步。 视角一换,眼前的景色,又一下子变了。 原先浓得几乎化不开的迷雾,一下子变得零零落落了起来。一群一群的,一块一块的,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迷障,浓浓的罩住了无数的风景活物。 偶尔在迷雾的间隙处,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落单了的兵士的孤单的身影,耳朵里,也隐约能听到一些兵士的惊恐的惨叫声。 这么浓的雾气后面,该是隐藏着多深的杀机呢?! 那些跟着自己一路前行到此间的兵卒,以前,该是从没有经历过这等奇怪的陈仗吧?!若是有人隐在浓雾当中,借机痛下杀手,自己手下的那些兵卒,只怕没有多少抵抗力会是很危险的。 又是一团迷雾一闪。 在重重的迷雾边缘,上官琼居然很惊讶的发现,这一回,出现在迷雾边缘的,居然是秦荣那张一脸迷惑的娃娃脸。他僵直的站在那边,手里还下意识的,不停的用力挥舞着他手中的长鞭。 第109章 法阵 秦荣这个家伙,眼下,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劲敌了? 这么想着,上官琼下意识的抬脚往前一跨,想走到秦荣那边,去替他扫敌掠阵,必要的时候,也奉献上那么一份爱心,施以援手。可就这么简单的一跨,上官琼发现,眼前的景色,似乎一下子又变了。 原先无处不在的雾团一下子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胡乱堆放着的乱石堆,隐隐的,似乎是透着无穷杀气的乱石堆。 环顾四周,乱石堆上杂草丛生,一根根的草茎,各自都都静默的竖在那里,而且,四处还空无一人。 素来惯喜热闹的上官琼,即刻无端的感到了十分的压抑,那种无处不在且又沉沉甸甸的压抑。 那种压抑,让她觉得伸不开腿脚,喘不出粗气,整个人憋屈得快要内伤,几乎想哭。 但一个人站在乱石堆里哭,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显然是不够明智的。 有些茫然的收起掌中短刀,上官琼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神玉啊,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还好,似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玉大爷,一直都在。 “嗞嗞滋”的响了约莫有几秒的电流声后,神玉大爷的机械声,这才略带疲惫的响了起来: “主人,此地处于山区高原,信号系统接受得相当不稳……只是,主人莫急,虽然受一点点影响,神玉依然能半正常的工作。主人现在所在的,乃是一个功力很强的法阵。主人现下,正站在这个法阵的生门附近。主人千万不要再随便移步。要是不小心踏入死门,主人将遭遇到的能量攻击会更加大的。那样,会很危险的。” “那我怎么办?依旧还原路退回去吗?”听神玉说得如此严重,上官琼不由得也小小的紧张了一回。 “主人原路退回,也是没有用的。”神玉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说道:“这法阵里的生门死门,也不是一直不变的。一旦有谁谁的悄悄变阵,这生门死门的位置也是会变化的。” “那怎么才能找到生门破阵?神玉啊,好歹人家也是个先锋官,就这么舍了众人,老是给困在这个破石堆里,也着实不是个办法啊。”不知是为什么,只不过是开口说了几句话而己,上官琼只觉得心气浮燥气血两旺,原来是压制了很久的暴脾气,又悄悄的开始冒头了。 “主人且稍安勿燥。”神玉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平稳:“据本神玉观察,这处法阵,好像是在此间存在的时间由来己久,近期并不曾有人动过,所以,它临时变阵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破阵的难度,对本神玉而言,其实并不是很大的。对了,主人,你眼下其实没必要急着离开这里,继续往前一小步,说不定,还有很大的惊喜在等着主人你的。” “哦?怎么说?难不成,这法阵护着的,是一个超级藏宝洞?里面有无数的金银珠宝?”一想到有可能发财,而且,是发大财,一举踏入超级富豪排行榜的那种,上官琼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原先的燥郁之气,顿时也一扫而空了。 “主人的想象力,其实还可以再丰富一点的。”不知为什么,这一回,神玉的机械声里,居然也变得稍稍的感性了一点,怎么听,都听出了几声无奈的味道:“这个维度的世界,依旧是以强者为尊的。在这里,金银珠宝倒是其次,一些功法秘笈,以及一些辅助修炼的天材地宝,有可能价值更大一点的。” “唏,真要能找到那些东西,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上官琼忍不住的心花怒放了起来:“神玉啊,还等什么,咱们赶紧的寻法子破阵,走起!” “走嘛,自然是要走一走的。”神玉难得的小小的兴奋了一回:“主人,听吾号令!进四,退一!” “左三,退二!” “右五,进六!” “左转!左四!” …… 按照神玉的指令挪步,己经有许多回。 仗着神玉的超级运算系统,上官琼己经是毫无压力有惊无险的赢了好多回了。 所以,这一次,上官琼还是闭着眼睛,依着神玉的高级指令,一步一步一丝不苟分毫不差的挪动着步子,满心欢喜满心期待的想着要海捞上那么大大的一票。 转呀转,走呀走。 好不容易,神玉大爷指令好像是统统都发布完了,识海里面,终于恢复了一片沉寂了,按照旧例,理论上应该是功德圆满大功告成了,上官琼便立住脚,迫不及待的睁开了眼睛。 目力所及之处,依然是乱石堆重重叠叠很多堆。传说中的金银财宝呢?传说中的无上练功秘笺呢?为什么一样都没有呢?!上官琼不由得苦笑了几声。 有些沮丧的后退了一小步,却像是一下子触发了什么机关,顿时,有劲气如箭,挟带着草棍碎石,“簌簌簌簌”不停息的朝着上官琼立足之处煞气十足的密密的射了过来。 上官琼顿时大惊,撩起衣角,开始急急的后退。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相对安静一点的石堆立住脚,低头看看自己被射出无数个小洞的衣袍,以及早己变成鱼嘴鞋洞洞靴的牛皮军靴,忍无可忍怒不可遏的低头问道: “破石头,你这一回又还有什么好说的?!想要开我玩笑,也不能在这里啊。刚刚要不是我跑得很算快,只怕,会成了缺胳膊短腿的废人一个了!要是摊上个废人主子,你也会很开心吗?!” “主人请放心,神玉绝对会护着主人,不会让主人受哪怕是最小的伤。刚刚这事,神玉其实也很着急。因为地处高原地区,神玉所能接收到的运算信号不好,导致有几个关键数据出现了运算失误,不小心搞错了几步。所以……主人,神玉发誓,类似的情况,神玉绝不允许它再发生第二次!不知道,主人是否还能信仼神玉,再按神玉所说,再走两步试试?” 言辞恳切的说到最后,就连上官琼也下意识的忘了,刚刚差点变废人的事。 “好了,别废话!以后怎么走,说!”上官琼霸气十足的喝道:“都己经走到这里了,没有再退回去的说。这一次,你可要算准了再说!就不信了,我万一要是有什么事了,你躲在那里,多少也会受到牵连的说!” 第110章 炼气七级 “对于本石的忠诚程度,主人其实永远都没必要怀疑。”木讷而又严谨的抛出这么一句后,神玉又重新发出了新的指令: “主人,右五,前十!” 停了半秒,上官琼大睁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按着神玉的指令走完了所有的步数。 这一次,不待神玉开腔,上官琼忍不住惊异的瞪大了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个山洞,一个有着很明显的人力修凿痕迹的山洞。 山洞前,地面十分的平整,居然全部用整块整块的石材,铺出了一个小巧齐整的天井的模样。 山洞里,隐隐有柔柔的光线透出。在这灰暗的到处都是?胧雾气的乱石堆当中,显得特别的显眼特别的引人注目。 “这山洞里面,会不会有人住着?” 站在山洞外,侧耳细听了一会,想了想,上官琼还是穿过那个小天井,往那个山洞走去。 椭圆形的山洞洞口,居然装了两扇暗褐色的木门。木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虚的掩着。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官琼也没有犹豫,只是暗暗的提起一身的劲气,伸手轻轻的一推。 “噗”的一声,那两扇看上去很是厚实的木门,只在这么轻轻的一推之下,一下子变成了一小堆的木屑颗粒和尘土。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这两扇木门,难道也像烂柯人典故里所说的那样,也禁不住岁月的流逝变更,早已经风化腐烂得透透的吗?所以,才会在一推之下,瞬间成尘,成粉。 这里,该有多少年没有人来过呢? 盯看了一眼那粉尘堆里的一堆暗黑色的铁饼子一般的东西,上官琼又抽出护身短刀,缓缓的往山洞内走。 整个山洞里面,依旧是平整干燥,地上亦是铺着考究的青石板,灰白色的山洞洞壁上,各自镶嵌着几颗青白色的圆圆的珠子。先前看到的柔和的光线,就是这几颗珠子所发出的。 “这种珠子,叫做荧石,可以拿来取光照明,其实并不值得几个钱的。” 像是察觉到了某人的一丝贪财之意,神玉突然毫无预兆的开了腔。 刚刚抬起的手,又缓缓的放了下来。某女还是没好气的低声咕哝道: “无主之物,历来都是有缘者得之。它再不值钱,没蜡烛时总还能照个亮吧?就是话多,事儿逼。” 嘴里这么大声的抱怨着,她的脚可一刻都不曾肯停下来。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山洞里面走。 越往里走,上官琼越是觉得,这山洞里的灵气,好像是越来越浓了。以至于,行走在其间,随着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灵气的吸入,她身体里沉寂了许久的灵力,都开始异常的燥动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上官琼一直是跟着上官将军东征西战,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的修炼修炼自家的功夫。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身上的功力,由于使用的次数较多,在功法的运用和发挥上颇有几分心得,但从总体上来说,进益并不是很大。而且,她经脉中的灵力,流淌得并不是很快,隐隐的都有了沉寂下去的势头。 但如今,进入到了这山洞以后,猛一下的到了一个灵气充沛的密闭空间里,上官琼惊喜的发现,她体内渐渐沉寂的灵力,居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活泼了起来,整个人都似乎变得有些精神十足亢奋了起来。不敢有分毫的怠慢,上官琼立即寻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开始静心修炼。 那套不知道念了多少回的修炼功法,自然早己经是烂熟于心了,如今,再逐字逐句的一一念出,在整个大脑都极度兴奋的状态当中,细细的解读品味之下,又添出了许多平时不曾领悟到的心得。 那股子变得活泼了许多的灵力,与自身真气的融合也加快了许多。没用多久的功夫,上官琼只觉得自身经脉涨痛不己。那股灵力,在活泼泼的全身运转之余,一遍遍的反复的冲刷着上官琼全身的滞涩的经脉。 练功的时间常有,而像遇上这山洞这样灵力充足十分有利于修炼的洞天福地的机会却不常有。深知其中利害的上官琼,哪里肯放过这等难得的机缘,此一刻,更是忽略掉体内经脉的所有不适,一鼓作气的向炼气七级冲击。 以前,仗着有神玉的暗中指点和帮忙,上官琼的确是一气突破了许多。可是,那样的情形,多多少少的是沾了这具売子以前勤于修炼基础打得很是牢实的光。可是,在勉强突破到炼气六级以后,由于这具身体的自身潜力己经全部的挖光,再加上上官琼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够静下心来潜心修炼,所以,她止步于六级己经很久了,整体的修炼进度,也暂时的到了一个瓶颈期,以至于很长时间都难有突破。 可是,这一次,守在这处山洞里潜心修炼,情况则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波又一波的纯净的灵力被吸入她体内,与她自身固有的真力极速的融合,然后,再一遍遍的努力的冲刷着她体内的原有的桎梏。随着上官琼体内的经脉一点的拓宽,上官琼渐渐的感觉,她的丹田内,又悄悄的生出第四条灵脉。 待那条灵脉生成之际,上官琼干脆的一咬牙,运转起全身功力,调集周身所有灵气,开始全力冲关。 一次不行,两次,三次…… 不知道咬牙坚持了多久,上官琼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像是有春雷在天际里隆隆的炸响,又像是有烟花在暗黑的夜幕里徐徐的绽放,整个人就像是累得快要虛脱了一般,而那处冲刷了许多遍的桎梏,终于像被水冲塌的堤坝一般,终于给冲开了。 自此,上官琼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她体内的经脉较以前更加的坚韧宽阔了,通身灵力的流转,更加的圆转自如了。修炼了这么久,之前的所有疲惫伤痛以及种种不适统统都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浑厚的劲气,以及更加充沛的精力。 “恭喜主人,终于突破到了炼气七级。” 神玉的机械声,又在上官琼识海里中正平和的响了起来。 第111章 君子石 这就突破到七级了吗? 想想之前在炼气八级的阿木达面前不敢出手只能另寻他法的狼狈,上官琼满心欢喜之余,不由得又暗暗想道: 以现在这个状态,再遇上阿木达,想要彻底的打败人家自然还是很难的,可是,与之一战之力,现如今大概应该还是有的吧。以后,要是再遇上阿木达,大约,就用不着那样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绞尽脑汁搞岀那么多花样吧?!要说,被别人追着打,无分毫还手之力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的。说到底,一个人在外面混,要是手上没有点真正的实力,做什么都靠装逼,那日子其实也真不好过。这也许就是神玉所说的强者为尊吧。所幸,她终于可以跟别人稍稍的拉小一点差距了。 这么想着,上官琼的心里,总算是稍稍的松快了一点。 只是,这个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山洞里,怎么会有比外面充沛了许多的灵气呢? 在山洞里转了几圈,上官琼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在这山洞深处,居然有一眼小小的泉眼,泉眼里,有清澈的水流不断,水声汩汩的,一直流到了泉眼下面的一个小小的蓄水池里。 这个蓄水池,可能是与某处的地下暗河相通,所以,尽管那个泉眼里水流不断,可是,那个水池里的水,一直都维持着原有的水位。 水池的上方,一直有淡淡的烟雾缭绕。这雾气,就是整个山洞里的灵气之源了。 搞明白这一切之后,上官琼几乎可以断定,此处山洞,必定是远古某位大能的私人修炼之所。那位大能也一定是在此修炼了很久之后,不知何故,在洞门前布下满是杀气的乱石阵,关好洞门离开了。洞子里的那眼泉水,一定是传说中的灵泉了,与此山灵脉相连的灵泉。 那么,这处山洞里面,可能还有着一些极其珍贵的功法秘笺或者灵药之类的存在的。 想通了这一节,上官琼顿时有些小小的兴奋了起来。 在这个不大的山洞里四处翻捡了一番,上官琼在一只烂掉的金丝草蒲团底下,找到一只密封得很好的石头匣子。 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匣子,上官琼发现,这匣子里头,有一张绘满图谱的羊皮卷,几丸腊封得很好的丹药,还有几块色泽幽深形状各异的小石头。 这羊皮卷和丹药倒也不是十分的罕见,只是,这几块小石头,又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此间原主人,居然会珍而重之的把它们和丹药功法放在一处?难道,它们是此间可以寻到的天然超级大钻石?可是,这些石头看上去,并没有多少闪光之处啊。 取出一块小石头,上官琼正借着洞壁上的光,仔仔细细的反复端详时,沉默了半晌的神玉,复又平平淡淡的开了腔: “主人,这石头乃是灵石,里面富含灵气。主人的功法以后要是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是可以直接从此石中吸收灵气的。此石乃是上品灵品,对于每个修炼者来说,弥足珍贵。” 还能有这等好东西? 上官琼不由得喜上眉梢,忙不迭的把这些好东西,一股脑儿的往她的私人储物空间里塞。等到所有的的宝物都放置妥当了,上官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私人储物空间,好像悄咪咪的增大了许多?居然,连这么大的石头匣子放进去,都沒有感觉到拥挤?这么一来的话,她的宝物收集标准,其实还可以降低那么一点点的标准哈! 站起身,伸了个心满意足的懒腰,很是满意的听到自家骨骼关节发出“咯咯”的脆响的声音,上官琼嘴里还是假意很体贴很善良的自语道: “唔,出来都这么久了,秦荣和那些兵将没看到我,该会是很着急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先锋官,是不能让别人为我担心的,好赖且放在一边,咱也该早点回去照看照看他们。这修炼啥啥的,还是以后再说罢。” 一边说,上官琼一边往山洞外走。 只是,走到那个闪亮的荧石下面时,她还是很及时很精准的停住脚,嘴里还在不住的唠叨道: “这山洞里无人居住,洞壁上嵌上这么多的荧石,也实在是太过浪费了哈。咱们这次行军,沿路没电没水没路灯的,感觉甚不方便。好歹,咱也弄几颗亮石头回去到时候也好临时的应应急。咱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的视线着想啊。再说了,这山洞也不大,也不怎么有人过来。勉强留一颗在这里照着亮,其实已经很足够了哈……” 嘴巴里在叽哩咕啰的说,她的手指头可一刻也不曾停。 等到她那简单的几句话慢慢的说完之后,那山洞壁上的所有的荧石,早己经被她那灵活且又劲气十足的手指头捋得仅仅只剩下了一颗。 取了一方丝帕,将那些发着柔光的宝贝包好放好,上官琼这才回望了一眼光线黯淡了许多的山洞壁,嘴巴里不住的叹道: “好地方呀,好地方!若非上命难违,若非慈父在侧,说实在的,我其实不想走,其实很想留的。留在这里,修炼出个八级九级啥啥的出来,到时候,一出江湖,就傲视群雄,该有多爽多拉风。可惜啊,我偏偏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哇!小山洞,你等着,等我搞定一切,等我忙完了,我还会再回来的!” “主人,您其实不用说那么多的。” 沉默了老半天的神玉,终于又慢吞吞的开了腔: “说了这么多,只有您一开始说的没错,他们这么久没见到你,己经在漫山遍野的找你了。还有,外面的日头己经很高了,雾己经全散了,能见度很高的!” “哎呀呀,破石头,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升级了我兴奋我昏头,难道你个破石头也跟着昏了么,呀呀,呸!” 语速飞快的说完,上官琼飞速的冲出山洞,一鼓作气的飞跃过乱石堆,直直的往山下的队伍驻扎处冲去。 识海里,神玉的机械声,还在慢吞吞的继续响着: “本石并沒有昏头。本石只是深深的知道,随便的打断别人说话,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本石,才是一块克己守礼的君子石。” 第112章 九条命 嘿嘿一笑,上官琼也不肯多说什么了,只是暗提起一口气,往山崖下径直的飞奔! 刚刚突破到了七级,又一鼓作气的吸收了那么多的灵气,上官琼只感觉到,她身上的每个毛孔,每块肌肉骨骼,都劲气十足状态超好。以至于,那段高高的上来时十分费劲的山崖,此刻,到了她的脚下,就像是小孩们爱玩的跳房子一般,简单,易懂,且行走其间时分毫都不吃力。 看着他们的先锋官上官琼像只矫健的鹰一般,从高高的山崖上腾挪跳跃而下,山路上奉秦荣命令临时驻扎在那里的梁城兵将们,一个个都扬起手,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远在山崖之上的上官琼,自然是看不清所有人的脸。只是,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山崖下,如林般密密竖起的人的手臂,可以清晰的听到山崖下雷鸣般的欢呼声。 前世今生,自打有记忆以来,一直都在渴望发财致富期望实现财务自由的上官琼,从来都没有如此高调拉风的出场过。但凡是个人,在所有人的全力吹捧之下,总会生出一些自我感觉良好的飘飘然,上官琼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乎,某女脸上挂着极符合众人期待的谦恭羞涩的笑容,故意的端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末世英雄的傲岸形状,放慢速度,自山崖上缓缓的滑行了下来。 首先大声叫好的,是眼力奇佳相当识货的秦荣: “好,琼儿好俊的轻身功夫!如果愚兄没有看错,琼儿刚刚,应该是又突破了一级吧?小小年纪短期间能有如此成就,琼儿在修炼一途,可谓是少年奇才了,照此速度下去,只怕将来不仅是筑基,便是金丹,也有望大成矣!” 看着秦荣满是艳羡的眼,上官琼又是一阵无语。 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心底里最最渴求的,其实是希望能在不长的时间里修炼到渡劫大乘那样的状态,那样,她就能有这个实力穿越时空,在父母老去之前,再一次的回到他们膝下,去补偿她当年带着阿笙一起犯下的大错,去稍稍的报答一点他们二老给她们姐妹的思泽。只不过,这样的梦想,对自己而言,根本是难愈登天。而且,这样的话,哪怕是对别人稍稍的提一提说一说,都会被当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语的。 所以,上官琼还是很低调的垂下细长的粉嫩嫩的颈子,很是恳切的说道: “唉,偶尔的一回机缘巧合罢了,超水平发挥了一把,完全是作不得数的。单论炼功基础扎实,又哪里比得了表兄你。表兄休要再取笑琼儿了。” 长叹了一口气,秦荣又低声的嘀咕道:“我倒是情愿,能被这么真心实意的取笑一次呢。须是知道,有的人,终一生的努力,都换不来这么笑上一回两回呢。唉,不知好歹的家伙啊,你倒是说说,在山崖上呆了大半夜,你都遇上什么啦?要是真有什么奇遇,别忘了跟你家哥哥分享分享!” 有什么奇遇?难道,起先雾起之时,她看见的挥舞着鞭子的秦荣,不是他本尊?! “我去哪里你不知道吗?起先,你不是一直在我身后走着的吗?后来,你又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 秦荣气哼哼的应道:“走着走着,起了大雾,又遇上许多乱石堆,怎么绕都绕不过去。你倒好,三转两转就不见了。琼儿啊,你倒是说说看,你个闺阁女子,生平只不过是偶尔偷跑出去配齐几味药材而己,你又怎生走过那个当地人从未曾能走过的乱石堆的?而且,还能在那边呆了那么久,才精神饱满的出来?” 张了张嘴巴,上官琼发现,其实她很难将此事照实解释清楚。 难道对他说,她在那乱石堆里能进退自如,全仗着神玉的及时提醒?该又怎么对他解释,神玉这个超级作弊大利器的存在? 那样的话,岂非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一点了?! 而且,很多时候,每个人其实都有着她自己的故事,也都有着自己不想让别人看清的底牌。那种毫无保留的坦诚以对,似乎不应在此时,此地,此人。 所以,上官琼只能是瞪大眼睛,理直气壮的撒谎道: “乱石堆?沒有的事,我根本就没有看见哇。就知道起先雾很大很浓伸手不见五指来着。刚刚,我也,在满山遍野的寻你来着。遍寻兄长不着,这跑来跑去的,居然误打误撞的突破了。” 说了这么一大篇,上官琼还在暗自忐忑道:唉,这半真半假的,不知道秦荣能信不? 所幸秦荣亦是个胸怀坦荡的忠厚君子。听上官琼胡诌了这么一通后,居然还很感激的抬头说道: “如此,倒是愚兄为难琼儿错怪琼儿了。说实话,这里的山崖颇为古怪,昨儿那雾团,也出现得十分古怪。所幸琼儿有惊无险,愚兄也就放心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趁此刻光线好视野开阔,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赶紧的号令全军全速前进吧!” 上官琼赶紧的翻身上马连连点头: “兄长所言极是。琼儿也正有此意。” 在马上端直的坐稳了身子,秦荣一扬手臂,很是沉稳的一板一眼的吩咐道: “所有人听令!从即刻起,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全体官兵全速前进!咱们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片古怪的山区!” “是!” 四周,人马欢腾,应答声如雷。 一大队的人马,正准备听命开拔,猛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块硕大的石头从山崖上滚了下来,堪堪把本就不宽的山路给堵掉了一大半。 “唰”的一声勒住战马,秦荣举目四顾,厉声喝问道: “怎么回事?!前哨,速速派出几人查勘!” “别查了,本公主亲自过来告诉你怎么回事!” 脆亮的声音,自右侧的山崖上传了过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声过后,山崖后,走出了一位身穿五彩绣衣头上戴满亮闪闪的头饰的异族女子。 那女子翠眉星眸,眼波流转间,冷冷的眼光扫过上官琼和秦荣,这才冷哼了一句: “有些人啊,像是有九条命,这么折腾,居然还能不死!只不过,该死的,终究是逃不掉的!” 第113章 蓝狐 在一旁的上官琼早己经按捺不住沉声问道: “姑娘这话,听起来好生奇怪。这里这么多人,到底是谁又该死了?他们又做什么错事了?!” 那女子傲然一笑,满头的头饰,随着她身躯的转动,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带着这么多人,持刀带枪的 在别人的地盘上纵马撒野,这样的人,怎么就不该死?!你们那边的人不是常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么,怎么到了现在,又都忘了呢?一个个昏溃至此,怎么又不该死了?!统统的都该速死!” 听她说得如此的嚣张,上官琼亦是动了几分的真怒。冷笑了一声,上官琼干脆挑眉怪叫道: “对了,原来就是我的不对。对那些蛮横无礼的人,原本就用不着多费唇舌去跟他讲理的,直接举拳头开揍便是了。喂,花蝴蝶,瞧你穿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待会儿动手,会不会不方便呀?” “就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用不着我们尊贵的阿丽塔公主出手!”还没等那个阿丽塔答话,一旁,早己站出一位裸着上半身头上戴着一只插满鸟羽的帽子的大汉。 只见那大汉一扬手中的重斧,龇着牙大声怪叫道: “说你们该死,合该速死,你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个的,还都不服气!来来来,谁先过来领死,吃俺阿尔罕一斧?” 扬了扬嘴角,上官琼正待上前应战,却被秦荣一把拦住:“琼儿,这家伙皮糙肉厚的,一身蛮力,你就别过去了,我来!你守在这边,小心那个啥啥的公主又玩什么花样!” 上官琼还没来得及答话,却看见四周的山崖上,密密麻麻的涌上了一大圈的山地人,一大圈手执弓箭利刃的山地人。 上官琼顿时大怒: “这一个个的,怪不得都神气活现的,原来这是预先算计好了,想要在这个山谷里包了咱们这一大群人的饺子呢!倒是打得一手的如意好算盘!所有人,结阵,举盾,备战!待我先逮了那个花蝴蝶阿丽塔!” 眼见着山崖上的箭矢如雨,往山路上直直的射落了下来,上官琼再没有丝毫的迟疑,自马背上轻身而起,直扑向阿丽塔所在的山崖。 仅凭着提着的一口真气,在半空中疾速而行的上官琼,在满天的箭雨当中,活脱脱的像一只移动着的活靶。自她纵身而起的那一刻起,山崖上无数的山地人,都纷纷的把手中弓箭瞄住了上官琼,无数的箭矢,如飞舞着的蝗虫群一般,密密麻麻的朝着上官琼飞了过来。 半空中的上官琼,早就释放出护体罡气,护住自己的几大要害,又把手中的护身短刀,呼呼呼的舞得个密不透风。她在半空中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短短的功夫,只听得耳边的叮叮铛铛声不绝,等到她踏踏实实的站到山崖上时,山崖底下的路上,己经浅浅的堆了一层断箭。 本就怒气冲冲的上官琼,经此一节,愈发的怒不可遏。对着阿木达一扬掌中短刀,上官琼厉声喝道: “瞧你年纪轻轻的,就整些花啊朵的妖妖叨叨的把自己作成个小妖精似的,本来想照顾你一下,不跟你说这句大实话,怎奈你心肠太毒了!既然你想让这么多人为你的妄自尊大送死,我就先让你明白明白,就凭你,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几句话,气得阿丽塔面色潮红浑身发抖。一抬手,她挥舞着一条尾端系着铜铃的彩带,朝上官琼这边猛攻了过来。 嗅着空气里的淡淡的毒药药粉的味道,上官琼屏住气,释放出自身劲气,一气挥出数刀。在成功的逼退了阿丽塔之后,上官琼又开口笑道: “功夫不够,毒药来凑。闹了半天,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啊。能不能大气一点,露点真本事给在下瞧瞧?!” 跺了跺脚,阿丽塔红着脸骂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硬是吵着嚷着求个死得快的!也罢,既然嘴巴贱,那么,别怪本公主没有手下留情了!” 一把收回那条稀奇古怪的彩带,阿丽塔手一扬,短袖里又是一蓬彩色的雾朝着上官琼这边撒了过来。 上官琼的心底,又是一阵的警铃大作。心知这彩雾必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平常人等绝对是沾惹不得。心念一动,上官琼也不去硬碰,只是迅速的飞身一闪。 待那阵彩色的雾气散尽,山崖上,那些灰褐色的石头,有好大一块地方,都直接变成了焦黑色,像那种被许多浓烟熏过许久后留下的颜色。 弹了弹指甲,负手站在山崖上的阿丽塔极是满意的笑了。那神态,像极了一只孔雀,一只骄傲的孔雀,一只尾羚上有着巨毒的孔雀。 只不过,她的笑声未落,就有人在山崖更高处幽幽的问道: “随意的到处施毒很有趣吗?污染了环境,好像还挺得意似的!” 阿丽塔一时大惊,挥舞着衣?,准备再施放出第二波的彩雾,冷不防,有一只尖尖的东西,一下子的抵上了她的后心: “别老惦记着放毒啦。手头上没什么真本事,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算计别人,再不然,就是放毒祸害别人,有意思么。像你这样的人,真要是上了战场,除去放毒,我估计啊,你都不是人家的一招之敌。还狂什么狂呀,切。” 阿丽塔的后背直直的僵了僵,随后,又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戴满细碎的银质饰品的大脑袋晃了几晃,传来一阵阵细细碎碎的好听的声响。 响了几分钟,那颗大脑袋终于微微的低了下去,随后,一双纤细雪白细嫩的手,慢慢的举了上来。 她这是表示想要投降的意思吗?嗯嗯,对于每个投降者,是要稍微的宽松一点的。 上官琼一直是紧绷着的心,也稍稍的平复了一点了。 下意识的,她把紧紧的抵住阿丽塔后心的短刀,稍稍的往后挪了挪。 然后,她就看到了阿丽塔无情的眼睛,以及狂笑着的脸: “除了放毒,你以为你家公主就没法子对付你了吗?!看我家的蓝狐!你要是能快过它,那才算是我输!” 话音未落,一抹蓝色的影子,像是一束光一般,朝着上官琼直撞了过来。 第114章 一个承诺 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上官琼眼中的战意更浓了: “闲了半天,总算是出来一个肯比手头上真功夫的活物了,哪怕它真不是人呢!看刀!” 虚虚的后退了半步,上官琼凝起满身的劲气,缓缓的划出了一刀。 那蓝狐虽然是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可以,一碰到上官琼的刀锋劲气所过之处,便像是撞到了一处坚硬透明的玻璃幕强一般,“啪嗒”一声,就给扎手扎脚的弹落了下来。 然而这蓝狐亦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它那小小的身体刚一落地,就被阿丽塔的一声唿哨唤起。没有分毫的犹豫,它又像颗冲劲十足的弹丸一般,飞快笔直的朝着上官琼冲了过来。 上官琼不由得皱了皱眉。 话说,被这样的小东西附骨之蛆般的拚命死缠着,还真就不是件容易对付的事。 要说狠命的打吧,这小东西滑个溜秋的动作敏捷跳脱且不说,认真打起来,这目标太小,分明是一只不易捕捉的移动小活靶,这有力也没处使,着实是不太容易定位。 要说罢手不打吧,这小东西的四只小爪子都是蓝汪汪的,分明早己经是淬了剧毒,要是一不小心给它挠上一爪子,那后果,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就这么左右为难着,上官琼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也使不上劲来。没办法,只能在那边左闪右避上窜下跳的,形容十分的狼狈。 一旁的阿丽塔“咯咯”一笑,很是扬眉吐气的轻蔑的说道: “连本公主的区区一只灵宠都对付不了,居然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厚颜谈什么实力。你不是想见识见识本公主的真正实力吗?那就让你瞧瞧!” 只听见“唰”的一声,那条熟悉的彩带,摘去了碍眼的铜铃铛,又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彩色毒蛇一般,一下子挥舞到了上官琼的面门前。 上官琼的背上,顿时给惊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 要说,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这个阿丽塔,先是放毒不成,再放出一只有毒的灵宠过来歪缠。如今,眼见着她家灵宠占了上风,她自己本人居然也跑来要插上一脚!这不分明是想要一哄而上祸害死人的节奏吗?! 咬一咬牙,上官琼也决心要尽量的速战速决,不让这一主一宠有任何的可乘之机。先是一个侧转,轻轻巧巧的避开了那条彩带,再预先算好了那蓝狐的来势,一个刀风,把那个跳脱猖狂的小家伙,一气给拍飞出了很远。 微侧着脑袋,很是开心快慰的听到那只小蓝狐撞到山崖上的大大的响声,上官琼笑了笑,很是诚恳的说道: “花蝴蝶,在下还是觉得,像现在这样子,大家认真的走上几招比试一场,要显得稍稍的公平一点。” 阿丽塔的略显黑红的脸,再一次的给气得紫胀了起来: “混蛋,能拿得出的所有的手段也是个人战力中的一种,你自己养不起灵宠就别嫉妒别人!敢伤我灵狐,我要让你后悔!” 彩带一舞,直奔上官琼而来。可能是正处于盛怒当中,阿丽塔的那条彩带,居然也舞得风声嚯嚯的,颇有几分劲气。 上官琼见此,不由得暗暗的一愣。 想不到,这打扮得花蝴蝶一般且又是花样百出的山地人小公主,手上居然的的确确有那么几分真功夫。 难怪这南疆敢于年年造反年年作乱,看起来,他们对于自家人才的培养,以及自身武力装备的提高,还是下了几分真功夫的。所谓,强者为尊,敢于一再的耿起脖子为自己带盐,除了要有足够的自信以外,还需要有足够多的实力做本钱。 现在看起来,这些凶蛮的山地人,还是有着几分本钱滴。 正在那里神游天外,冷不防,一角彩带“啪”的一声,甩上了上官琼的额角。 猛一抬头,却听见阿丽塔在对面恨恨的说道: “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匹夫,小白脸!一开始,吵着嚷着要比试真功夫真本领,到了真正比起来了,你倒又在这里装傻充愣的,不肯好好的比了!你倒是说说,这好端端的比试呢,你又在发什么痴?!” 咦,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呀! 小白脸?这花蝴蝶居然叫她小白脸?! 上官琼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花蝴蝶,这么看起来,你对你自己的本事,看起来还挺自信的嘛。要说,比就比呗,好像谁怕了谁似的。只是,一样的花大力气打一场架,咱们好歹,也订个赌约设个彩头好不好?这样,也能让人打得有劲一点。” “哦?你居然还想要个彩头?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彩头?” 把脑袋一歪,阿丽塔一下子也来了兴致,声音清脆的问道。 “若是在下赢了,我想要那只小狐狸。” 一指那只眼珠黑亮行动敏捷的小蓝狐,上官琼笑咪咪的应道。 “你这个小白脸倒是识货。我那蓝狐,乃是我家父王花重金专门从国外买回来,每天,光是驯养喂食就有许多人专门跟着。你确定,将来你养得起吗?再说了,你赢不赢得本公主,还是两说呢。” “那倒不劳你担心。”上官琼挑了挑眉脸的不以为然:“花蝴蝶,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对了,花蝴蝶,万一要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背着手,昂着头,故作高深的走了两步,阿丽塔脸一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要是本公主赢了,本公主想要你一个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呀?”上官琼一下子有些懵了:“就我,能够给你什么承诺呀?我又不是城主,也不是什么皇帝。这钱呀权啊地皮啊啥的,我可一样都给不出。” “唉呀,本公主要的,不是那些俗物啦。”阿丽塔一跺脚,明显的又有了几分薄怒:“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阿爹统统都有,只要我想要,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不给我。你以为,本公主会稀罕这些东西吗?!” “那你要我的一个承诺做什么?花蝴蝶呀,别怪在下没有事先提醒过你,在下给得起的,绝对是很有限的。所以,别要那些虚的。” “多谢提醒。” 不知道是为什么,阿丽塔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松快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了起来: “小白脸,你放心。到时候,本公主想要的,你是绝对绝对给得起的。” 第115章 不该 “那么,就先比试过再说吧!只有一样,真要是正式开始比试了,你可不许放那个小畜生过来烦人!” 一指那个一脸不服的小蓝狐,上官琼正色说道。 “我家蓝狐么?”阿丽塔随意的一抬手,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原则上,它一直是跟本公主同进退的。可是,今天本公主心情好,想着要放你一马,暂时就让它歇上一歇吧。本公主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公主请!” 见阿丽塔如此的好说话,上官琼满心欢喜,拚命的忍住笑,单手持刀简简单单的立了个起手式,客客气气的说道。 一晃手中彩带,阿丽塔调集全身劲气,毫不留情的朝上官琼这边攻了过来。 那劲气冷冽,凌利,在这四季都温暖如春的南方山崖上,饶是经历过无数次争斗的上官琼,亦是感觉到了丝丝的寒意。 这花蝴蝶的身上的功夫不错呀!难怪先前敢如此的托大如此的口出狂言!上官琼心中一凛,一个侧翻避开那条毒蛇般的彩带,也不抽刀,直接抬手,对着阿丽塔猛轰出一拳! 冷眼看阿丽塔出手,上官琼多少也看出了一点门道。像阿丽塔手中的这种彩带,认真挥舞起来,整条彩带显得柔而且韧,若是硬攻,上官琼手中的短刀万一给挨上的话,非但是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有可能直接被它缠上,会直接的导致抽身不灵。真要是那样的话,反而会显得比较的被动。 两者相较之下,倒不如直接的欺身上前,近距离作战,让她的那根可恶的彩带在短距离内无法施展。 打定主意之后,上官琼凝足劲气,扎起马步,运拳如风,对牢阿丽塔,打起了前世在大学里练过的军体拳。 炼气七级的内劲,自然是远非一般人可比的。上官琼每打出一拳,都是拳风嚯嚯,劲气逼人。 对着端直的扎着马步,一步一步的打着军体拳的上官琼,阿丽塔手中的彩带施展不开,一边左躲右闪,一边恨恨的说道: “小白脸,你倒打的好算盘,居然想这样赢了我家蓝狐去。怪不得阿爹总是说,红脸的关公是忠臣,白脸的曹操是奸臣!你以为,舍了兵刃,只比试拳脚,你就一定能赢得了本公主吗?你做梦!” 纤手一抬,那条缤纷的彩带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阿丽塔一举拢起修长的手指,作出一个奇奇怪怪的鸟首一般的手势,直接往上官琼的眼睛啄了过来。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的腥气,看着阿丽塔伸过来的那几只涂得蓝汪汪的手指甲,上官琼又是一惊:原来眼前这只花枝招展的蝴蝶,是一只毒蝴蝶呀!这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毒呀! 识得这南疆毒粉的厉害,上官琼自然是不敢硬接,偏头躲过阿丽塔这一记怪鸟啄食,紧赶着呼的打出一记重拳之后,趁阿丽塔分神应对之际,赶紧的起身跳出了战圈。 保持了这么久的稳如泰山的扎马步攻势,至此,终以上官琼的放弃告终。 竖起右手,吹了吹蓝汪汪的手指甲,阿丽塔娇滴滴的说道: “小白脸,打呀,怎么不打了?你可千万别再跟本公主说,不许用指甲挠人!我家的小蓝狐,可正干坐在那边看着呢!” 伸手自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大把的解毒药丸,统统的都塞到嘴里,一股作气的全咽了下去,上官琼这才挑眉笑道: “会使毒药了不起呀?你就没见过不怕毒药的人么?来,再过上三百招试试!” “哎呀,小白脸,又开始能耐了吧?!都没认真的一一试过,你就这么自信,你的药,对我阿爹的独门毒药有效?试就试呗!” 说话间,两个人又挥舞着拳头,近身缠斗在一处。 若单论自身功力,自然是上官琼更胜一筹。可是,碍于顾忌着阿丽塔浑身是毒不便于太过靠近,上官琼的拳头只能是点到即止,不能够全力施为,所以这场比试,上官琼打得十分的憋屈。 反观阿丽塔,她倒是巴不得捉住上官琼的手啊脸啊总之是裸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再在上面密密的撒上一层厚厚的的毒粉,直接的以最快的速度放倒上官琼,显显她南疆公主施毒的手段,最后完美的赢了这场比赛,那才是她眼下最最迫切想要的。所以,她虽然实力有些不足,反倒是打得张牙舞爪,打得神采飞扬。 这样的情形,让上官琼越打越是感觉到窝火。 瞧出了阿丽塔求胜心切,上官琼灵机一动,干脆假意的脚底下一滑,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的往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扑了过去。 眼前的大好良机,阿丽塔岂肯错过! 双手一扬,她隐藏在衣袖里的精制毒药药粉,立刻就像市面上最便宜的白胡椒粉一般,拼死拼活不要钱似的洒了下来。 满天飞舞的毒药粉末当中,依然很郑定很稳重很迅猛的伸出一只白晰的手。 也没见什么特别的招数,阿丽塔纤纤小小的身子,就像一只做工精巧的美人儿风筝一般,高高的远远的飘飞了出去。 “咻”的一声,那只蓝狐立即像是一道烟气一般,飞快的冲到上官琼的面前,龇着尖利的小牙,很是凶狠的尖叫了起来。 “小东西,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阿丽塔的灵宠了,你已经是我上官琼的私人宝贝了。你可要弄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这待主人的态度首先要好哦。” 也不管那小家伙听不听得懂,瞧了瞧膛目结舌的小蓝狐,上官琼一掌击昏了那小家伙,也将它硬生生的塞到自己的储物空间内,这才取块丝娟擦了擦手,慢吞吞的走到刚刚“砰”然落地的阿丽塔面前。 用力的呛咳了几声,阿丽塔总算才回过神来,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挣扎着刚想要起身,却发现,一只穿着小小巧巧的牛皮战靴的脚,正毫不客气的踩在她的身上,让她怎么也动弹不了。 “你其实并不怕我的毒粉?你先前的种种害怕的样子,难不成都是装的?!你居然又在诈本公主!” 胀红了脸,阿丽塔厉声喝问道。 “你的毒药,这普天之下,谁不害怕,我又不是神仙,又怎么会不害怕。”上官琼笑咪咪的应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也是个半吊子的郎中,一直都随身带着超级解毒药丸的。你只是不该,让我有时间,从容的吞下那些解毒药丸的。” 第116章 小白脸 “小白脸,你无耻,你使诈取胜,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阿丽塔气急,用不熟的汉话嗑嗑巴巴的怒骂道。 在阿丽塔的漂亮绣裙上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自己的皮靴,上官琼从容笑道: “在下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更别说充什么好汉了。至于无耻么?在下倒又不明白了,你在别人面前再三再四的撒毒粉,心心念念的想着要药死别人,居然也算不上无耻;我这被施毒的,为救自己的性命,不过是吃了几颗解毒药丸而己,怎么就被说成无耻使诈了?!公主啊,你这个帐,不该是这么算法的!” 阿丽塔自知理亏,自顾的“扑哧”一笑,自地上一跃而起,再一次的高举起双手,嘴巴里还大声的嚷道: “停战,认输!只是,小白脸,你把我家小蓝狐给藏哪儿去了?快点还给我!” 上官琼直接给气得乐了: “不是认输了么?既是认输,这蓝狐自己就是在下的了,藏在哪里,都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吧?公主难道又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认赌服输?!” “我说过不给你蓝狐了吗?!我跟你耍过赖了吗?!说谎小气的,从来不是我们南疆人!” 气哄哄的应了一句,阿丽塔伸手,自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掏出粉蓝色的一小团: “蓝狐自小便知道认主,长大以后的蓝狐,是不会听新主人的指令的。你刚刚抓住的本公主的蓝狐,它已经成年了,你除非是打昏它,它是绝不会跟你走听你的话的。所以,你带它走,是麻烦了你自己也是祸害了它。你把它还给我,我给你这只蓝狐幼崽,它还小,要到三天以后才睁眼晴。它睁眼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才是它终生认定的主人,才会终生的护主。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你觉得,这样子算不算是愿赌服输?” 听人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饶是上官琼虽然素来精通舌战,也实在是不能再说什么。低下头,看着阿丽塔掌中粉粉嫩嫩的一小团,约莫有小鼠大小,在那边缓缓的蠕动着,嘴里还很不安的轻声鸣叫着,整颗心,立时就变得安静柔软了许多。 伸手自储物空间里一把拽出那只犹在昏迷中的蓝狐,去换回了那个小小的毛团。感觉到小毛球在掌中移动柔嫩的小爪子所带来的温软的触感,上官琼不由得垂下眉眼,微微启唇,轻轻的一笑。 她本就生得肌肤若雪眉如刀裁睛若点墨,先前一脸刁钻凶蛮之气时,就是人家阿丽塔眼中的英俊小白脸。如今,她再捧着这小毛团子轻轻的一笑,便如雪后初霁春花初绽一般,端的是艳光四射端庄秀美得教人挪不开眼睛。把个阿丽塔看得都有些呆了,一时间,直接就忘掉了上官琼刚刚待她所有的不好。 一抬头,看见了阿丽塔脸上的一脸的小迷妺的呆呆傻傻的表情,上官琼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这一路走来,那对性格迥异的金家兄弟,己经让她头痛不己疲于应付了,如今,好不容易一路清静的来了南疆,只不过是穿了套男款甲衣而己,居然会遇到这等事,她可不想被人误会,更不想沾惹上这位喜欢到处撒毒粉的自视甚高的高原之花。 此中的曲折心意,自然也无法很清楚很明确的表达出来。 只能是举起手中的小毛球,挥了几挥聊表谢意,然后急急的转过身子,逃也似的飞身跳下山崖,去寻她那些同来的弟兄们去了。 惹得阿丽塔在她身后很是惊?的自语道: “咦,这个小白脸,打起架来挺拚命挺不要脸的,这有的时候,面皮居然也会很薄很薄哇,怪哉……” …… 山崖下,所有人都在忙,忙着结阵举盾挡箭,忙着举刀杀敌,忙着来来去去的运送着军需物资。 几乎是沒有人,注意到山崖上刚刚发生过的一场恶战。 所以,对于匆匆归队的上官琼,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投以关注,只有一名老兵很是捻熟的大声喊道:“这边,这边!这边的阻击阵法倒下了两个,赶紧的上来两个人顶上,把缺口补起来!再不补,咱们这处大阵可就要散喽!” 将手中的小毛球小心翼翼的塞入到储物空间之中,上官琼匆匆走了过去: “兄长莫急,这两个人的空缺,我一个人来顶好了!” “就你?!”老兵的嘴里啧啧数声:“这行军打仗,凭的不是皮相,要的是手头上的真功夫。哪里来的奶娃娃,居然也敢站头阵。你以为,穿上套盔甲,站在前排对人笑笑,人家就能退兵了吗?!胡闹!太嫩了!换个皮实点的上来!” “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 上官琼语气平稳的应道。顺带的捡起一张染血的盾牌,抽出护身短刀,上官琼径直的走到了阵法的最前沿。 又一波乱箭“咻咻咻咻”的射了过来。 顾不上多说,上官琼也跟身边的别的士卒一样,举盾牌护着身体的要害之处,再在盾牌后伸出短刀,很是熟练的拨打着乱飞着的箭簇。 没用上多久,她的脚边,就堆了一小堆的被她用刀背刀身敲落下来的羽箭。 偶有不开眼的山地人冲过来砍杀,也被上官琼毫不费劲的顺手给灭了。 整个阵法的前沿,因为有她,整体的战力提升了许多,再没出现什么让人揪心的伤亡。 先前怀疑她能力的老兵,终于转了态度,嘴里不住的赞叹道: “这位小兄弟,看不出,一个粉白娇嫩的小少年,这手上的功夫还真不赖!我老曹刚刚错怪你了,回头这仗打完了,老曹请你喝酒!” “你得了吧,老曹。人家可是将军府里出来的人,这次出征的副先锋官。要说喝酒,人家家里好酒多的是,哪里会去喝你老曹偷藏着的淡酒咧!” 后面有个刻薄尖酸的家伙凑过来,笑着说道。 “啊,原来,你就是上官先锋官?还请恕老曹眼拙,方才失礼了!” 那个叫老曹的老兵,忙不迭的拱手赔礼道。 上官琼微微一笑,转面答道: “老哥不必客气,其实你刚刚说得很对,不如此,咱们的阵法又如何才能守住。只不过,老哥为奖励我今儿表现好,说过要请我喝酒的话,可不许赖哦!我可很长时间没喝酒了!” 老曹一笑,正待回答,却听见前面有人欢呼道: “退了,退了,所有的山地人全都退走了!” 第117章 又怎么了 全部都退走了? 这不还打得好好的没能够分出胜负么? 他们怎么又单方面撤兵了呢? 在一片欢呼声中,上官琼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无意中,又看见了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阿丽塔那张稍显黑红的微笑着的脸。 噫,这个花蝴蝶,莫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比较积极的表达出了她的友好态度? 只可惜,这秋天的菠菜,被她给错人了哈。 慢慢的收刀归鞘,上官琼对着身边的那块灰褐色的山崖,默默无语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只不过,惦记起藏在储物空间里的小灵狐,上官琼又眉眼弯弯的浅笑了起来: “老曹,我刚刚得了只小狐狸,幼崽,眼睛都没睁开的那种,回头该拿什么喂它呢?肉?” “眼睛都没睁,它长了牙么?咬得动肉么?”老曹则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的再三教育道:“这么小的小东西,你得喂仔细点。肉是暂时喂不了的,你得喂它新鲜的奶,最好是羊驼奶!得照顾好它的胃,一点一点的来,可懂?!” 虽然是倍感头大倍感为难,可是,上官琼还是郑郑重重的点了点头。 “琼儿,你这边还好吧?”秦荣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喘吁吁的问道。 “表哥,我挺好的呀。可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刚刚接了个苦力活吗?可是,不应该啊,我记得,咱们队伍里面,可是有勤务兵的呀。什么样的重活,还要劳动表哥亲自动手,最后还累成这样?” 秦荣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满是嫌弃的狠狠的瞪了上官琼一眼,干脆的扭头不语。 上官琼顿时感觉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立刻大声的叫屈道: “表哥,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刚才还好好的来着,怎么一转脸,就气成这样了?我应该,没说什么错话吧?要是真有哪句话说错了,表哥你好歹也教教琼儿,别这么不说话憋着呀!你得相信,琼儿绝对绝对是没有想要惹表兄生气的!” 回头瞥了上官琼一眼,秦荣这才慢吞吞的说道: “你这个人,这脾气性格,比阿笙就差得太远了,简直是没法子比的。阿笙这人,待人多温柔啊,标准的我见尤怜的那种。琼儿啊,你这说话,就实在是太伤人了。什么重体力活,你刚刚没见到,我独自去打那个该死的阿尔罕吗?就知道问怎么累成这样,你就没想想,那个阿尔罕有多难缠!” 回想起起先看到的阿尔罕,精赤着上半身,戴着插满羽毛的帽子,拎着重斧的那副悍勇的样子,上官琼终于恍然大悟: “对哦,表兄,那阿尔罕一看就知道是个难缠的主,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层呢。不过,任是他猛如虎壮如牛,也笃定不是表兄你的对手。你瞧,表兄不过是流了点汗而已,这不是好端端的得胜回来了吗?哎,那阿尔罕表兄是如何处置的?砍了脑袋?还是生摛了回来?我就知道,表兄出马,一个抵两!” 为了弥补先前说话情商不够不甚温柔的鲁莽之失,这一次,上官琼牢牢的吸收经验教训,专挑些好听的话儿,闭着眼睛胡吹乱说了一通。 可是,累死累活费脑细胞的说了半天,似乎,都没有得到半点该有的回应。 上官琼急急的睁眼一瞧,这才发现,秦荣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脸色越发的有些青了。 而四周的兵将,都像是突然双耳失聪了一般,一个个的,都作出一个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可是,只不过是顺嘴说了几句良言吉言顺水推舟的好话而己,难道又说错什么了? 上官琼感觉好不郁闷。 “呃,表哥,你这又是怎么了?” 良久,上官琼还是忍不住嗑嗑巴巴的问道。 盯着山崖上的一棵毫无特色的杂草良久,秦荣先是吐出一口长长的郁结之气,这才面无表情的淡淡应道: “也没什么的。那个阿尔罕,我可不曾有这个能耐擒住他。我与他约战三百个回合,打到第二百二十二招时,我己经汗流浃背体力不支了,眼见着就要落败了,他们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鸣金收兵,那个阿尔罕只能是掉头走了,所以……唉,总是为兄技不如人罢了,也没什么好瞒的,就这样了。” 一甩衣袖,秦荣阴沉着脸儿,一个人独自走开了。 看着秦荣有些萧索的背影,上官琼抿紧嘴唇,感觉有些怪怪的,极不好受。 如果别人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这句话,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如今,上官琼对这句话的体会,更是感觉深切了一些了。 …… 闷坐在帐篷里,上官琼要了一些羊驼奶,小心翼翼的喂着那只小小的蓝狐。 自那日在山崖遇袭之后,连着好几天,每天都是风和日丽的,行军路上也是风平浪静的,没遇上什么状况。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所有人都是轻松自在心情愉悦的,除了那个一直是阴沉着脸的秦荣。 因为怕再次的说错话惹恼了秦荣,哪怕是并辔而行时,上官琼都是闭紧嘴巴,不肯多说一句话。就这么连着憋了几天,上官琼感觉,她好像是己经给闭出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了。 所以,一到晚间扎营休息时,上官琼就以最快的速度,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帐篷里,给自己换上一套简单的黑色家居服,拉好帐篷门,点上巨烛,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小心喂那只小蓝狐。 那小东西软软的,小小的,只在上官琼掌心慢慢的蠕动着,那种细细软软的触感,能让人的心,瞬间就柔软安静了下来。 “小蓝狐,你快吃呀。你要快点长大,这样,我也能有个伴儿,一个不会嫌弃我乱说话的伴儿。唉,小蓝狐,你长大后,要是也能像阿丽塔的那只一样,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主人,陪我说话,陪我打架,该多好……” 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小蓝狐柔软的小爪子,上官琼独自低声说道。 喝饱了羊驼奶的小蓝狐扭了扭小小的身子,有些颤颤的回过头来。 原本是紧闭着的眼睫毛抖了抖,终于缓缓的睁开眼来。 细细长长的眼眶里,一对小小的眼睛,居然也是清亮有神,且黑亮如豆。 看了看上官琼,小蓝狐一抬小爪,发出生平第一声庄严啸鸣: “吱,吱吱!” 第118章 蓝宝 皱了皱眉,上官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挠了挠小蓝狐,低声的咕哝道: “小蓝宝,看你长得满萌满乖的,可这叫起来,怎么像只小老鼠似的哇?认真听起来,很有些不舒服啊!” 像是听懂了上官琼所说的一般,小蓝狐又抬起头,低声的“嘤嘤”了两声。 “对呀,这才乖。来,再喝点羊奶。” 上官琼笑意殷殷的把装满羊奶的碟子,又往蓝宝那边挪了挪。 “笨蛋,你都给蓝狐吃什么了!” 灯影一闪,一个人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大声的抱怨道。 上官琼不由得一愣: “阿丽塔,这大晩上的,你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外面那么多人没拦住你?” 身着大红色衣裙的阿丽塔,侧身回眸妩媚的一笑,傲然答道: “只要你不动手,你家帐篷外的几个闲杂人等,对本公主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对了,本公主大晚上的过来,可不是来找你聊天的。我是来看看我家的小蓝狐,吃得可好睡得可好的。还有,你们这些粗人,一定不晓得怎么照看这个小东西吧?瞧你给人家都吃的些什么!笨蛋小白脸!” 一提起蓝宝,上官琼一下子又变得兴致勃勃了起来,甚至对阿丽塔说出的有些难听的话也统统的选择了自动屏蔽: “你是说蓝宝么?我给她喂的羊驼奶,又哪里不好了?话说,我问过別人了,他们说,小东西胃弱,又没牙,不能喂肉食,只能喂奶。它不是吃得挺好的么?你瞧,它的小眼睛都己经睁开了!” “睁眼了?刚睁的?快,快,你先喂它一滴血!” 阿丽塔急忙嚷道。 尽管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什么,尽管本能的觉得让小动物舔自己的血有些膈应,上官琼还是咬破自己的中指,挤出一滴血,涂在蓝宝的小嘴上。 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干净所有的血迹,蓝宝这才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走到上官琼的脚边,倚着她的软靴慢慢的睡了下来。 “对呀,这样就对了。” 一晃满头的编着彩色发带的小辫子,阿丽塔挥着手,说得神釆飞扬: “这小蓝狐乃是有灵气的瑞兽,除了让它在睁眼的第一眼看见你以外,你还得让它吃你一滴血,这样子,以后它才会跟你心意相通,一辈子奉你为主。你瞧,它现在己经认识你了吧?” 低头看了看脚边乖巧的蓝宝,上官琼点了点头,嘴角浮出一点笑意。 说得兴起的阿丽塔,在一边继续“哐哐哐”的滔滔不绝: “不要以为,这小蓝狐易得。这只小蓝狐,让你得着,完全是你的运气。本公主的阿爹,命人专门饲养了一对蓝狐许多年。这么些年了,这对蓝狐统其只生了两只宝宝,一只就是你那天狠心砸晕的那个,还有一只,就是你脚边的这一只了。都怨我一时贪心,那天出门,硬是要把它带在身边,结果,便宜你这个小白脸了。要说舍得,本公主可是绝对舍不得的。可我们这里的人拜的是关公,讲的是义气,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所以,再怎么舍不得,都只能把它送给你咯。小白脸,你虽说是运气很棒,可也要知道珍惜!” 上官琼的脑子,直接被她的大嗓门给说得一懵一懵的。 小白脸?珍惜? 还没来得及开口,阿丽塔又从她的百宝背囊里,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 “这是干奶酪,这是酥肉干,这是多宝酥糖,这是……” 眼见着她一眨眼的功夫,把个小小的桌子给摆放得满满当当的,疾忙急三火四的开口止道:“这吃的东西,我们这里其实有很多的,公主其实不必……” “我这是拿来喂蓝宝的,蓝宝这么小,离开父母己经够可怜了,在吃上,千万不可以委屈了它,要让它吃饱吃好!小白脸!那,这个,是它的主食,这个,可以做它的零嘴……” 上官琼又是一阵的头痛。 眼下的她,立过军功,搜刮过赌场,还采过许多稀有的药材之后,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可是,买点蓝宝口粮的银子,还是绝对绝对的给得起的。 阿丽塔这个样子,莫非是在很圣母的做她以为的公益慈善么?!问题是,她压根压根就不需要啊亲! “呃,那个,公主啊,其实蓝宝有很多吃的哇,其实我……” 话还没有说完,爆脾气的阿丽塔又瞪眼怒斥道: “闭嘴!本公主心疼蓝宝给蓝宝带吃的,又关你什么事了!什么你呀我的,都休要多说!” 帘子一甩,这个来时像是一阵风的阿丽塔公主,顿时又像一阵风似的摔帘而去了。 灯影摇曳中,上官琼抱着蓝宝,再一次的坐在厚厚软软的羊毛地毯上默默的发怔: 这一次,貌似好端端的,原本是热情洋溢的阿丽塔,好像是又有些生气了,又气烘烘的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跑了。 是不是,她刚刚又说错什么话了?得罪了人而不自知,那个社交恐惧症患者眼下又守在自己的窝里得罪访客开始出现新症状了吗? 可是,思来想去,反复再三仔细的推敲,明明,明明刚刚她并没有对人家公主说出任何偏激过火的话呀! 怎么想都没能得出答案,上官琼只能是垂着头,暂时先把蓝宝安顿在一大堆的稀奇古怪的零食中间,自去打坐练功。 既然,她的低情商拙口才总让她一不留神就得罪人,那么,她还是踏实一点,实诚一点一点,尽可能的多提升一点自身的功力,到时候好好的自己保护自己吧!所谓自求多福,说的大约就是她这种人吧! 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官琼开始意守丹田,抱元守一。往日念熟了的修炼功法似乎没用得着刻意去想,就一一的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 在这样的安静的深夜里,许多的领悟顿悟彻悟,都像是约好了似的纷沓而至,刚刚因升级突破而稍有损伤的全身经脉,也在这安静的打坐中,安静的真气流转当中,缓缓的,一点一点的修复。 静默中,上官琼甚至可以按照功法上所载,开始了她第一次的内照自观。 驱一丝意念,沿着那些己经被拓宽了许多的筋脉,一点一点的在自家的丹田里缓缓流转。 丹田内,依旧像久未耕作的农田一般,干枯,荒凉,沟壑纵横。 自此,上官琼深知,她的修炼一途,尚还是任重道远矣。 第119章 阿史那 骑坐在马上,一边拚命的忍着马背上不停颠簸引来的无尽困意,上官琼一边紧闭着双唇,独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段日子以来,由于上官琼坚定果断的勤修着闭口禅,她的人际关系,似乎逐渐的缓缓的暗暗的修复了许多。至少,每天都必须遇见的秦荣,不再是仍然坚持沉默老是阴着个脸了。甚至,后来几天,他遇到上官琼,还是会很恳切的招呼一声: “早哇,琼儿,吃了早饭没有哇?” 然后再抬起头,看看彼此的厚重的黑眼圈,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然后再客客气气的各自走开。 上官琼自然是知道,秦荣的黑眼圈,乃是通宵不睡不眠不休的练功导致的。秦荣这个家伙,虽然表面上一直都是安静平稳温和可亲的,可是,私底下,他也是个不肯认输不甘落于人后的家伙。那天,她那几句无心之语,可能,是真真切切的刺激到了他吧?引得他这么没曰没夜的拚命练功。常此以往,他的修为必有很大的进益。或许,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秦荣却未必知道,上官琼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 起先,她当然也是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头潜心认真的练功来着的。 可是,仅仅是练了一天的功而己,往后的几天,她可就没那么安生的好日子过鸟。 上官琼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个忽冷忽热的阿丽塔公主,究竟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天公主驾到,来看蓝宝,还带了一大堆的动物食品,她自然也不便说些什么。 可是之后,这阿丽塔公主总是在天黑之后人,隔三差五的老是能极其精准的寻到她住的帐篷,老是往她这边帐篷里跑,又是几个意思? 依着上官琼简单纯洁的内心所想,阿丽塔公主自然是舍不得蓝宝老是剩天黑了晚饭吃完了有闲空了过来看望蓝宝的。 可是,公主她怎么偏就总是不知道,这蓝宝需要安静的休息蓝宝的主人其实也很累不希望有人打扰到正常休息的说! 伸手揉了揉涩涩的黑眼圈,上官琼伸手轻轻的按了按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呼呼大睡的蓝宝,想想这几天每晚的灯下,阿丽塔艳丽奔放如前世钢管舞舞娘般大胆新颖的极有透视感的着装,这才悄不可察暗自庆幸的偷偷叹了口气:“唉,幸好我本是个女的诶,要是换了另一个男的,场面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控制了。唉,人间丽色,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哪!然而,好看是好看,这家伙,己经吵到我几天没睡到安生觉了……” 一按嘴巴,打了个很大很响的呵欠。身边的随军幕僚探过身子,声音低低的说道: “上官小将军,咱们这支先锋队伍从今天开始,己经顺利通过了阿迦部落所在区域,现下走过的,是阿修罗部落所在地。据说,这阿修罗部落里的人,个个都悍勇好战性格火爆,一言不合拔刀便砍。小的恐怕……” 悍勇好战么?上官琼弹了弹稍稍有点嫌长的指甲,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倒是一直沉默着的秦荣转过面来,温和亲切的说道: “任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必要担心的。” 听起来很是中肯的温和的话音未落,几个人就看见他们的正前方,大道中央,站着一名负着手的老人,一名腰杆挺直胡须花白意态闲适的老人。 那幕僚有些绝望的低呼了一声,声音抖索索的且又低低的说道: “阿史那!居然是阿史那!南疆第三高手!我的天,他们私底下到底该费了多少两雪花银,才请动了这南疆第三高手!不易善了,今天,咱们这所有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今日之战,不易善了了哇……” 本是睡意朦胧中的上官琼,经这幕僚嘀嘀咕咕的这么一说,顿时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汗这么一出,原先所有的软软的倦意,顿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上官琼再抬头细看那位南疆第三阿史那时,这才发现,那老头虽是意态闲适的往路中间一站,可是,光华内蕴不怒自威,行动间自有一种威严态度。而且,单凭着上官琼现下的功力和眼力,她居然也看不出,这位阿史那老先生,身上到底有多高的功力修为。 上官琼不由得暗暗一惊。 这一路走来,可以说,在上官琼面前,并不曾出现过多少真正势钧力敌实力强悍的对手。在那些级别尚低的士卒们面前,她其实一直是一个足以辗压一切的绝对优势的存在。 可是,这个不晓得从何处来的老头,彻底的改变了战局的级别。 在他的面前,她不知道,她的胜算还能有多少?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见阿史那站在那边呵呵笑问道: “你们这么多人,一个个持枪弄棒的,这是欲备去哪儿呀?打老夫的跟前走过,有没有问过,老夫同不同意哇?” “老伯,在下此番,乃是奉城主令去南疆平乱,途经此处,其实并无半点冒犯之意。惊扰之处,在下在此告罪,还请老伯稍稍侧身,让吾等过去。” 一旁的秦荣拱了拱手,恳切说道。 “让你等过去?都没交过买路钱,单凭耍了两句嘴,就想让老夫让路,试问,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双手抱臂,阿史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冷的说道。 “好话说尽,你依旧不听,请问老伯到底想要怎样?” 素来好脾气的秦荣,面上亦是有了几分薄怒。 阿史那一拍手,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说了这么半天,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你刚刚问,老夫想干什么。嘿嘿,老夫听说,你们这队人里头,有个武功出众的标致小后生。这人长得好看,手底下也有两下子。老夫也没别的意思,就想亲眼见见这小后生,亲自会会他,看他是何等人物,到底有多厉害。他若是打赢了老夫,老夫自然就会放你们过去了。别的啥啥的,都是废话。呃,就这么简单。” 这阿史那说了半天,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从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人家都说成这样了,再在队伍里藏着躲着,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上官琼暗提起一股劲气,很是干脆的飞身跃到了阿史那面前。 第120章 拼 甫一落地,上官琼就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强者威压,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的扑面而来。 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上官琼又暗提起一股劲气,默然相抗。 饶是如此,六识已经是很强的上官琼,依然感觉到阿史那的两道视线,剔骨搜肠一般,令人很不舒服的从她的身上掠过。眼光过处,从头到脚,似乎是无一处可以遁形。 这种被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的感觉,也惹得上官琼极度的不快。 绷着个脸儿,上官琼冷着脸拱手问道: “在下上官琼。敢问老伯拦路相见,不知究竟有何指教?” “原来,你就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个很厉害的上官小子啊。”老头仰首一阵的“嗬嗬”怪笑:“你这小子,长得又矮又瘦的,通身刮下来都没有几两肉,实在是不咋的呀。也就是脸皮稍微的白了一点罢了,阿丽塔那丫头,究竟看上你哪点呢?怎么看,怎么不值当啊。” 上官琼不由得老脸一红。 听老头这口气,他大概是把自己当作一个骗财骗色吃软饭的小白脸了吧? 可是…… 没待她解释,阿史那又厉声喝道: “阿丽塔年少无知见识浅,我老头子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上官小子,我看你好歹也佩着把刀,要不然,咱们两个比划上几把?老头子也想亲自掂量掂量,所谓的后起之秀,到底有几斤几两。” 话说到这份上,哪怕是明知不敌,也要拚尽全力拭上一拭的。 默默的抽刀在手,上官琼对着阿史那拱手致意道: “既如此,晚辈就向前辈讨教几招。” “唔,上官小子,看你年纪轻轻,我老头子也不会倚老卖老的欺负你。这样吧,老头子先让你三招,三招之后,休怪老夫不曾手下容情了!” “那么,多谢前辈了!” 朗声道了一声谢,上官琼也不肯多说,将全身真力尽数灌住把护身短刀之上,朝着阿史那缓缓的砍出了一刀。 那把护身短刀,原本黝黑的刀身,在灌注满了上官琼的劲气之后,悄悄的,变成了淡淡的金红色。 掌中的劲气一吐,原本是平静无风的山路上,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劲风,一阵富含着砂石落叶杂物的劲风。 而那柄己然变成金红色的短刀,引着那条风龙,缓缓的往阿史那猛劈了过去。 满天烟尘中,只听见阿史那哈哈大笑道: “上官小子,手上果然有那么几分本事哈!” 刹那间,招数使老,上官琼发现,原本站在对面的阿史那,居然像一阵青烟般,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满蓄着劲气的护身短刀,也只是虚虚的划了一圈,半点没碰到实物。 有些落寞的收回短刀,上官琼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个阿史那,若不是轻身功夫绝佳的话,就该是传说中能瞬间移形的山妖山鬼了。对一个拥有此等大神通之人,自己现下身上的功力,只怕,完全是不够瞧的。 “上官小子,己经有一招了哦!” 右前方的一处山崖后面,露出一张须发皆白的得意洋洋的脸。 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又躲到那边去了? 上官琼皱了皱眉,只是状似毫无目的的随随便便的挥出一刀。 那一刀,一样的满含着劲气。这一回,也不砍人,只是砍向阿史那躲着的那片山崖。 满是劲气的刀锋,砍那老头自然是有些费劲,可认真砸起石头来,却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 一整块山崖哗啦一声掉了下来,随之掉下来的,还有阿史那那个穿着黑色短打衣服的瘦削的身子。 上官琼手中的短刀立时换了方向,立时向那个身穿黑色短打衣服的身子狠搠了过去。 因在半空中,阿史那抽身不及,只能将身子陡然的弯曲了一下。 即便是如此,上官琼的护身宝刀还是在阿史那的腰间划拉了一下,除了划落下一块小小的黑色袍角之外,刀尖上,居然也浅浅的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一切,让刚刚飘落回山路上的阿史那脸上的戾气更浓。 “小辈敢尔!三招己过,这一回,理应是轮到老夫出手了!” 不容上官琼开口,阿史那先是轻飘飘的拍出一掌。 掌风之下,上官琼只觉得有一股大力铺天盖地的朝着她猛压了而来。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被人随意的丢进一只无色透明的玻璃瓶子里一般,而阿史那的那只手,就像是瓶子上严丝合缝的塞子一般,一点一点的,硬生生的往下不住的挤压着。 起先,上官琼还仗着体内的一股子劲气,狠命的站着,硬生生的撑着。 可是,越往后,压力越大。 上官琼只觉得,她通身的骨骼,都被这掌风挤得生痛,一颗心,也由于这重压跳得飞快,都被挤得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 喉咙里一甜,上官琼“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区区的炼气七级而己,也敢在老夫面前显摆!老夫可早已经是筑基初期了!” 冷哼了一声,阿史那满是轻蔑的说道。 掌内劲风一吐,上官琼小小的细弱的身子,立即给甩到坚硬的山崖之上,然后又缓缓的滑落了下来。 像个破旧的布娃娃一般趴在地上,上官琼只觉得她的后背,无一处不在痛,火辣辣的钻心的痛。 抬起眼,一双穿着油毛毡子靴子的脚,很傲慢的停在她的脑壳前。 咬咬牙,上官琼慢吞吞的站起来,却又看见阿史那满是讥嘲的眼: “上官小子,一招之敌而己,可还敢再战?!” 上官琼仰起头,举袖擦干净嘴角的血痕,开始笑,无声的笑: “一招之敌?晚辈的功力虽不如你,可是,晚辈相信,十招之内,晚辈未必会输!” “口气不小哇!”阿史那又狂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狂笑:“十招之内,你若不输,老头子就立刻放你等过去,绝不多言!不然的话……” “十招是吗?”上官琼眼睛一亮,所有的精神力顿时爆涨了起来:“那好,前辈小心了,第一招来也!” 抬起护身宝刀,上官琼眼明手疾毫不客气的先是砍出了一刀。 既然,挺过十招不输,便可救了跟着自己的这一众兵将,从理论上来说,应该也不是多难的事,只需努力的拚一把即可。 这么划算的买卖,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拼上一次?! 至于那些林下君子谦谦之风么,那固然是该有的,只是,不该在此时,此地。 还是让它们暂时的缓一缓,放一放吧。 所以,不待阿史那反应过来,上官琼又飞快砍出一刀,嘴里还大声吆喝道: “第二刀!你瞧好了!” 第121章 十一招 左躲右闪中,阿史那又开始怪叫连连: “上官小子,这招法么,不应该是这么算的。你得是容我站稳,咱们一招一招的慢慢的比划……” “前辈何等样人,自身功力又这么高,如何会接不下晚辈的刀法,又如何会跟晚辈斤斤计较。前辈小心,第三招来也……” 也不管阿史那接不接招,上官琼只管是抡着自家的护身短刀,不按什么武功路数,毫无章法的灌满自身劲气就这么乱砍。因是用刀轨迹飘忽,再加上上官琼挥刀速度又是极快,所以,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上官琼的短刀,己经连着砍出了八刀。 在上官琼的强大密集的刀风之下,阿史那像条溜滑的鱼,在那边左摇右摆的随意的摆动着身体,毫发无伤的避开上官琼砍过来的一刀又一刀。只不过,在一个幅度较大的侧身之后,阿史那再不容情,侧着身子,又对着上官琼狠命的拍出一掌。 一股比上次还要凌厉许多的掌风,潮水般向着上官琼狠压了过去。 用力举着把短刀的上官琼,所有衣服头发顿时都被那股子掌风吹得直直的,齐齐的向着身后招展着,飞扬着。保持着这么一种可笑的姿势,上官琼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空心气球般,被毫不费力的一举吹到了半空中。然后,在最高处,“啪哒”一声,直直的摔落了下来。 这一回,上官琼感觉自己果断的又变成了一件名瓷,全身满是裂纹的青花瓷。 那双可恶的油毛毡靴子,又满是轻蔑的停到了她的脑壳前。 “按照你说的,第九招,你觉得,你还能再战吗?” 上官琼很是吃力的抬起了头。她很是显明的感觉到,周身,除去那种名瓷般满身碎裂尖锐的刺痛之外,她整个脑壳亦是晕晕的,空空的,像是有无数只小小的金星,在眼前不停歇的飘啊飘。 偏偏阿史那的尖利的笑声,很是刺耳的传了过来: “上官小子,不过是轻轻的摔了两下而已,不会就这么菜,一下子给摔挂掉了吧?要说,你们那边的人就是虚,纸灯笼似的一戳就破,哪里有我们山地人身体皮实!统共就这么点本事,也敢领上一队人,到我们家门口显摆装逼!” 上官琼的脸,顿时就气得通红。 上官琼的拳头,也慢慢的捏紧了起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刚还趴在那里辗转呻吟着的上官琼,像一只受伤了的鹰隼一般,一下子从地上一跃而起! 人尚还在空中,上官琼再一次的把周身劲气凝于右手,挥起本就紧握在右手的短刀,对着阿史那就是狠命的一劈! 如此超大强度的动作之下,周身所有的伤口,都开始叫嚣着,集体的疼痛了起来。 隐隐的,又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想是胸前的肋骨,也齐齐的断掉了两根吧? 所有的痛苦叠加在一处,刺激得上官琼的眼睛,变得越发的冷厉清亮了起来: “第十招!” 一直是洋洋自得中的阿史那,显然没能料到有这么一出。短短的一愣神之间,上官琼的刀锋,己经堪堪的砍到了他的天灵盖之上约莫有一寸之处。 筑基强者对于危险的感知,自然很明显的高于常人。 感觉到上官琼的刀锋砍至,阿史那大惊之下,又下意识的身子一矮,将整个身体很熟练的扭了一下。 仓促间,满身伤痛的上官琼一时变招不及,蓄满劲气的护身短刀,只是轻飘飘的在阿史那的肩上划过浅浅的一丝。 但哪怕就算是这浅浅的一丝,亦是在阿史那的黑色紧色衣上成功的剖出一条狭长的布条条,在满是山风习习的山路上,直接摇曳成了瑟瑟飘扬的一面小黑旗。 伸手抚了抚无端裸在空气中的肩上的肌肤,阿史那终于又勃然大怒了起来: “上官小子,你着实也太放肆了!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永远不能够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高手!” 高手絮叨叨的念完属于他的江湖切口,直接又重重的一挥衣袖。 于是乎,不甚名贵但颇为抗打耐摔的琼牌青花碎瓷美人灯,再一次又高又远的飞了出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的,终于完成了一个更高更长的飞行轨迹之后,上官琼又重重的给摔落在地上。 甫一落地,上官琼头一歪,就吐出了大大的一口血。 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刚刚着地的那一侧身子,己经给摔得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压根就动不了了。 而自己的左手上,依旧是牢牢的抓住了她的那把护身短刀。 “上官小子,这飞来飞去的滋味如何呀?还够刺激吧?” 阿史那的可恶的声音,又远远的传了过来。 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污血,上官琼努力的伸出唯一能动的那只手,对着阿史那比了个大大的v字。 “第十一招。”她的声音,虚弱得像一只在草地上幽幽哀鸣着蝉。 “前辈成名己久,料想,必不会失信于吾等小辈。”怕阿史那突然忘了他起先的承诺,上官琼特特的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张了张嘴巴,阿史那马上严正声明道: “我老头子,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颗钉,从没有说话不算话这样的事。上官小子,这次算你运道好,让你侥幸钻了个空子,这么多人的命,就算是被你给救下了。只是上官小子,下次再遇上,你就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咯。今儿暂且先放你一回吧。走咯!” 拂了拂衣襟,阿史那跃上山崖,几个起落间,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一旁,早有许多被吓傻了的兵士,如梦初醒般的醒了过来,赶紧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上官琼。 “蠢材!”早就赶过来的秦荣,开口大声的骂了起来:“琼儿都摔成这样了,估计骨头都折了好几根了。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走?赶紧的抬着她上马车,让她先好生的歇着躺着!等到了营地,叫医官给她好好的治治!” “没那么严重吧,表哥!”上官琼勉强的笑着,虚弱的圆说道。 “你呀,就是死要命子活受罪,明明打不过,偏偏还是要去打,明明受伤了痛得要死,偏偏还装着个没事人似的。老是这么绷着,累不累啊?!” 秦荣没好气的递了一句。 第122章 南城 累吗累吗到底累不累呢? 在陷入深深的睡眠之前,上官琼也反复再三的问了问自己。 累啊,当然累,很累,很累。 只是,无端的给穿越到此间,还带累了一个无辜的阿笙,她心里从来又好生的不平,好生的不甘。 再怎样,她都想寻到法子,寻到依旧还穿回去,把一切都恢复原样的法子。 惟有那样,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不会感觉到愧对阿笙,愧对把自己辛苦养大的父母。 再退一步说,即便是时运不济,假使是愿望不能够达成,那么至少,她也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轨迹,在这个古旧的时空里,留下她作为一个从满是现代文明现代知识现代科技的时空里过来的穿越人应有的轨迹。 发此宏愿,想要一一实现,自然会累,会很累很累的。 只是,这样的话,去说给谁听? 谁又肯听呢? 长长的暗叹了一声,上官琼终于在满身细细碎碎的疼痛中,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昏睡之中。 …… 醒来后,上官琼发现,这一次,没有穿越没有尖叫没有陌生的丫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怯怯的喊着小姐,有的只是一个窄窄的车厢,车厢里有张窄窄的坐床,以及睡在坐床上,周身包扎得像一具埃及木乃伊的她。 转了转眼珠,动了动手指,上官琼先是在第一时间内暗骂道: 都是哪个混蛋,把老娘密实实的包扎成这样。还有,似这等密集的全身包扎法,老娘岂非要完全的走光了么?! 越想,越是觉得不妥,十分十分的不妥。 赶紧的分出一段神识,先是细细的自我感觉了一下,上官琼发现身上的小衫里衣都还妥妥当当的贴身穿着,并没有什么被人触碰过的痕迹,一颗心,这才稍稍的安定了一些。 心思大定之后,上官琼这才听见,自己肠中发出的一阵阵辘辘的巨鸣声。 她这是,都己经睡多久了,才会把可怜的肠胃给折腾成这样了?! 伸出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又粗又圆的巨臂,上官琼毫不客气的大声敲击起了车厢的板壁: “喂,喂喂,叫只喘气的过来,给老娘送点吃点进来!饿死了饿死了这里有人快要饿死了!” 车厢帘子一掀,秦荣那张笑咪咪的娃娃脸,在第一时间内探了进来: “琼儿,你醒了,终于醒了!你不晓得,自那天你跟阿史那打过一场后,都整整的睡了三天了!吓死我了!你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我担心将来阿笙要是问起来,可还真真就不好答呢……” “你再这么啰嗦下去,只怕我又要昏过去了,饿昏。” 有些费劲的转了转脑袋,活动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上官琼有气无力的应道。 “唉呀,你看我这人,只顾着说话把正事都给忘了。琼儿饿了?来,给你干粮!” 狠狠的咬了一口那个又冷又硬又干干的馒头,上官琼几乎又要哭了: 眼下,她是很饿很饿不假,可是很饿的她,想吃的可不是什么干粮,她真正最最想吃的,是香香的肉肉好不好!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快,秦荣又细声细气的耐心解释道: “琼儿啊,这会儿在行军途中,咱们的大师傅本领再高,临时也没地方做好吃的,只能暂且先将就将就了。先啃点干粮垫垫,等到了宿营地,哥再去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唔,唔唔。” 满嘴都是难以下咽的馒头,上官琼直接给噎得眼泪汪汪的,很不开心的应了两声。 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所有的情绪,秦荣笑咪咪的继续说道: “琼儿,这一次,你跟阿史那这一战啊,可谓是一战成名。整个南疆北地,一个个的都在传,南疆第三高手阿史那,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年轻后辈手中,并没捞到多大的便宜,反而被人用短刀给削破衣裳了。那个家伙,这回算是折了脸面了。上官将军知道你受伤了,着急担心得不得了,急三火四的派了一整队的医官过来,急着要给你疗伤。哎呀,那些个医官呀,一个个的,都拿出最好的手段,在细细的给你疗伤呢。所以你瞧……” 所以,才给自己缠得像只蚕蛹像只木乃伊?! 动了动自己的腿脚,上官琼苦笑了一声: “唔,不太疼了,这些东西,还是都拆了吧。” “不行不行不行。”秦荣的两只手,拚命的狠摇起来:“上官将军有吩咐,一定要把你照顾好,无痕无疤无伤无痛的送到他老人家的面前。你身上缠的那些纱布啊啥的,里面大部分都是涂的去痕药膏,咱们可不敢轻易的拆了哈。” “怪不得,感觉又痛又痒的,怪怪的。” 上官琼轻声说道。 …… 有一句没一句还没说多久,马车一顿,停了下来。 车厢外,有人在高声的回道: “秦大人,南城己经到了,咱们这就进城吗?” “这问的什么混帐话?”秦荣大声的笑骂道:“再不进城,你想把上官将军给急死吗?他老人家己经安排好住处,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再见不着琼儿,他会急得要骂人的!” “南城?上官将军?” 上官琼有些犹疑的问道。 一把拉开车厢内的车窗帘,看着窗外街道的景致,秦荣悠然说道: “琼儿,咱们这次行军,不只是要翻山越岭走山路的,咱们也会路过一些条件不错的古城,停下来,好生的休养生息几天的。这次你受伤了,上官将军特特的吩咐了,要让你进城,好生的将养两天。托你的福,沾你的光,这次呀,将军命我们全员进城休整。” “是吗?”上官琼顿时就来了兴致,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还别说,表哥,这南城的景致,还真真是不错。你看,那里有山,还有一条河,依山傍水有花有树有竹的,整条河就这么穿城而过,还有,这里的水可真清!” “光看了这么几眼,你就觉着好了?”秦荣失声笑道:“你还没看见,上官将军给你安排的住处呢。听说,那里可是这里的一位王爷的别业,里面精致得,都要赛过咱们的城主府的!” “这住处精致不精致的,我倒是不太关心。”上官琼老老实实的应道:“我只想知道,那里有没有稍微好吃一点的东西,我虽然是很饿,但实在是不想再啃这难吃的硬馒头了。” 第123章 颜狗 “只恐暂时还不能吃得太复杂的。”秦荣面有难色的应道:“那些医倌们曾有吩咐,琼儿养伤期间,一切饮食,均应以清淡为主,不然,会留下药物也难以消除的难看的疤痕的。” 想想前世那些满是奇怪裂纹的青花碎瓷瓶,上官琼无声的一笑,再无话可说。 说话间,马车已经极是平稳的驶进了一个大大的院落。 看了看自己周身缠着的厚重的绷带,再看了看自己僵直的四肢,上官琼突然失去了就着车窗口观景的兴致: “把帘子放下,直接送我进房歇着吧,表哥。”颓然躺下,她轻声低语道:“我可不想被人瞧见眼下这个样子,会被当成一具白毛僵尸的。那样也太可怕了。” “怎么会,谁敢。” 秦荣忍住笑,帮着她轻轻的放下了车窗帘。 …… 让上官琼感觉到比较宽慰的是,进屋躺下没多久,上官琼就闻到,外间开始有诱人的肉汤香气传了进来。伴着那阵阵肉汤香气的,还有叮叮珰珰的银匙划过碗碟的声音。 舔了舔干枯的唇,上官琼有些不耐烦的闭目问道: “谁在外面呀?给我点水,渴死了!” 一阵脚步声后,感觉有一个人在她的床侧轻轻的坐了下来,然后,就有一支银匙的汤,舀到了她的嘴里。 连喝了几口肉汤,上官琼感觉舒适了不少。睁眼一看,却又吓了一跳。 入得眼中的,竟然是一张妖孽倾城的脸。斜飞入鬓的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眼睫,外加樱粉色的薄薄的唇,专注而细致的眼。居然是金钟意,好久不曾遇见的金钟意。 嘴巴里还含着半块味道极好的肉块,上官琼有些吃吃的问道: “呃,金兄,怎么会是你?你又怎么到这边了?” “还不是某个少年英杰给召来的!” 取了块绢子,先是细细致致的给上官琼擦了擦唇,这才漫不经心的解说道: “这阵子,我出门办点事,顺道经过这边。这一路上,听某人的传说,可是听了满满的一耳朵了。阿英啊,这别的啥啥的都还好,可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我就知道,但凡是我有一刻不在,你准保会闹腾出一大堆的事来!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毛僵尸般的闪亮高调的造型,上官琼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只不过,感觉到身侧金钟意投向她身上的灼灼的目光,某人还是缩了缩脖子,顺带的拉过大被把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头,别人就看不见你的伤了?” 舀一勺汤送到上官琼的嘴边,金钟意笑微微的说道。 可能是饿得太久了,可能是金钟意的肉汤熬得比较的香浓,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上官琼觉得,今天的金钟意,看上去特别特别的顺眼。特别是刚刚微微一笑的样子,很有前世那些顶级流量明星的味道。像那个谁谁来着?天天?战战?还是那些韩流?总之,很赞很好看的说!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金钟意温声细语的问道: “阿英啊,你也不好好吃东西,连这眼珠子都呆呆的,都在看什么了?想什么了?” 上官琼如梦初醒,忙着嘻嘻笑道: “秀色可餐啊,你连这话都不知道?啊呀金兄,这肉汤我己经吃腻了,你就不能换点别的什么吗?!再不换,我只能继续拒吃啦!” “阿英啊,你这家伙,这一身伤着,能不能别这么挑食啊……” 摇了摇头,金钟意又安静站起身,去给上官琼换别的食物了。 …… 有了金钟意的贴心照顾,上官琼周身的伤,也似乎是愈合得快了许多。 那些小小的外伤,在一众医倌们面前,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很快就结痂长出新皮了。涂了最好的去痕膏之后,没留下半点的瘢痕。体内的几处骨折,亦是被很妥当的接驳修复妥当,活动起来,也没有半分的不便了。只是,经此一战之后,深受阿史那刺激的上官琼,对于练功一途,再没有半分的懈怠了。 落后,便等于挨打。 这句话,是哪位伟人说的?上官琼己经是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对于这句话的含意,上官琼是深深的体察,深深的领会到了。 像只破布娃娃般被摔来摔去的惨痛经历,上官琼是绝对绝对不想再遇上第二次了。 所以,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上官琼,在恢复自由活动后的第一天,就在后花园里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开始静静的打坐练功。 要说,这上官将军给她备好的临时休养之所,位置还真真的不错。 此处宅子,位于一个湖心小岛之上,三面环水,只有一面修着长长的河堤,河堤两岸种满了秀气飘逸的垂杨柳,河堤中间,尽是平平整整的砂石路面。而这座宅子的后花园,正是座落在这条砂石路的尽头。 所以,这处后花园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天地灵气。 安静的在其中打坐,循旧例做上几遍的吐纳功夫,上官琼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的真气也变得活泼充盈了许多。 正想一鼓作气再做上几遍,忽听见身后有人含笑问道: “阿英啊,你的身子可曾大好了?这么早就过来练功,阿英居然也会如此的勤奋?” 回头一看,右首河堤上,分花拂柳含笑缓缓的而来的,可不是那位待她极好的极品帅锅金钟意?! 看这情形,今儿的早课,是做不下去了。 总不能,在人家金钟意面前,也不接话,也不搭理人家,好歹,人家也已经精心的照料自己好几天了,怎么样,也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的。 而且,作为前世的资深颜狗一枚,她私底下其实也并不讨厌这位金帅锅的。 所以,微笑的起身,她点头应道: “早啊,金兄。要说早,金兄只怕是要更早一些吧?呃,我最近受的刺激比较的多,所以哇,不敢不勤奋,不得不勤奋。惭愧,惭愧……” “就阿英这个修炼速度,还用得着惭愧吗?!” 扬了扬好看的长眉,金钟意伸手给上官琼搭了把脉:“短短时间,阿英能修炼到炼气七级,已经够难得了好不好?!现如今,阿英其实最需要的,是不断的巩固修为,而不是急于去突破……” 第124章 兰溪 不待上官琼开口,金钟意内力一吐,往上官琼体内缓缓的注入一股真气。 浑厚的真气入体,上官琼只感觉似有一股暖流,缓缓的流过她的奇筋八脉,经由新生出的几条灵脉,慢慢的滋润了她有些干枯的丹田,修复着她那些有些破损的经脉,让她觉得,她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熨贴舒服。 而金钟意的面色,益发的苍白,额角上,也慢慢的渗出一滴一滴的豆大的汗珠。 这样子的话,对他自身的真力也消耗极大吧? 虽然很喜欢那种暖和熨贴的感觉,可是,上官琼更是知道,一个人,不可以太过自私。 闭上双眼,上官琼悄然的把自己的真气一收。“啪哒”一声,搭着上官琼脉门的金钟意的手,终于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擦掉额角的汗,金钟意轻轻的喘息了两声,低声的嗔怪道: “阿英啊,你受伤初愈,加上刚刚突破,这全身筋脉都略有损伤,正需要好生的调理调理。这么急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你怎么又这么固执,偏不肯受?” 拱了拱手,上官琼低眉笑道: “蒙金兄不弃,肯出手帮阿英调理一二,阿英其实己经是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劳动金兄再耗损过多的本源真气!金兄纵然肯给,阿英也愧不敢再领的。再谢金兄!” “哦?我原本还不知道,我们的阿英,居然还有这般恭谨客气的时候!见识了,见识了!”金钟意抄起手,呵呵笑道:“只是,阿英啊,想要谢谢别人,只凭着嘴巴说说,明显是有些欠缺诚意的。再怎么样,你至少也得有点表示表示呀!” 表示表示?这又是何意? 上官琼有些不解的再盯了金钟意一眼,却发现,某人半仰着脸儿,长睫低垂,薄唇微启,静默无声的站在那边,似有所期待。 他在期待啥?等着别人买冰糖葫芦给他吃么? 上官琼笑了笑,伸手一扯他的衣袖:“金兄说得极是。想要感谢别人,光凭着嘴巴说说,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儿请金兄一起去逛逛街,然后再寻个饭馆,请金兄吃吃饭?听说,这南城的饮食很有特色,也很有味道,不如,咱们一起出去吃吃瞧瞧?” 伸手揉了揉仰得酸痛的脖子,金钟意睁开眼睛,有些悻悻地说道: “一起去玩玩吃吃么?也成。” “金兄这是同意了么?太好了!我这就叫上秦荣,咱们三个一起出去逛去!金兄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跟着秦荣一起行军,这一路上,不是骑马走山路,就是挥着短刀跟人家拚命,忙了一路,都快要烦死了!今儿终于得空,有时间陪着金兄秦兄一起出去吃吃走走,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上官琼顿时兴高采烈的问道。 “秦荣?”金钟意一下子又变得似乎有点不快有点心不在焉了起来:“秦将军天天都很忙,这会子叫他,人家未必有空理咱们吧?” “怎么会?”上官琼依旧兴致勃勃的嚷道:“秦兄也是个贪玩爱玩的,叫上他,他准保会非常乐意的。” “可是,我不怎么乐意呀。两个人一起逛会轻松许多的。” 金钟意垂下脑袋,低声的咕哝着。 只是,急着去寻秦荣的上官琼,压根就没有听见。 …… 沉寂了许多天的湖心岛庄园的大门,终于隆然大开了下来。 从里面牵出了三匹马,牵马的三位少年,一个比一个帅气,一个比一个身手矫健。 在马背上商议了半天,他们决定,一起去南城的兰溪上坐画舫,吃船菜。 因为,这三人中间的那个穿黑衣服的小个子脾气最犟,性子也最烈。就是他,坚持认为,既然此间人都在传说,这兰溪上女儿最娇,船菜最香,他一定要去尝尝鲜。 所谓食色,人之性也。 当这两样都占全时,自然就成了所有人的向往,所以,在兰溪边,画舫旁,从就不缺前来消费的人。 因为,别的啥啥的都可以委屈或是将就,唯独这吃饭,是每个人必须都要有的重要议程,不吃就会很饿很饿,谁都省略不了,无论他是此间的熟客还是生客。 今天的画舫候饭队伍里,添了三位英姿飒爽的生客。 这三位客人,单看他们秀致挺拨的眉眼,玉树临风般的身段,站在人群中,便像是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画舫中,顿时添了许多倚窗观景欣赏湖光山色的款款多情的倩影,就连兰溪上空的空气,也即刻变得脂粉香气浓烈了许多。 原本是在那边安静的等着上船吃饭的上官琼,有那么一小会会,道心甚至都开始变得有些不稳。 向来是大大咧咧粗线条的她,对河畔抛过来的那些软媚的秋波,自然是毫不感冒。可是,顶让她受不了的是,身边的金钟意,在此间的受欢迎程度,好像要比她多了许多。 眼见着金钟意的脚边,己经掉了数十个绢扇香袋玉佩之类的精巧随身物品,那边还不住的有人,用起码捏细了一半的嗓音,在娇娇滴滴的跟他打着招呼说着话时,上官琼的小宇宙,还是忍无可忍下再忍耐的爆发了: “店家,我们三个都等这么久了,这画舫里到底有没有空座呀?若是实在没有,趁早说,别老是只管叫人在这里妖妖娇娇的歪缠,白瞎了我们三去到处闲逛的功夫!” “琼儿莫急,好饭不怕等嘛。” 身边的秦荣,乐呵呵的低声劝解道。 一旁早匆匆跑过来一位眉清目秀的青衣小鬟:“三位郎君,叫你们久等了,我家小姐吩咐,三位郎君,这边请!” 啊,这么快就有座了?不用再等了? 上官琼发发火,居然能这么管用? 金钟意和秦荣两个人都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从眼中看到各自心里的疑惑。 唯有上官琼,只把手往身后一别,率先悠笃笃的跟着往里走: “这就对了嘛。吃个饭而己,有菜只管上,有酒只管拿,该多少,付银子便是。没必要粘粘乎乎的搞出什么花样。那样也实在是太麻烦了,真的。” 怕某人直来直去的又说出什么让人听了不太乐意的话,金钟意赶紧的急步跟了过去:“阿英啊,这顿饭,说什么都必须是由我请客的,你千万不要替我省钱,千万不要太客气了。” 第125章 翠芝 听说可以尝遍此间美食还不用给钱,上官琼之前的所有的燥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立刻眉开眼笑的连连推脱道: “啊呀呀,不可,千万不可如此哇金兄!今儿这次,乃是我诚心诚意请两位兄长的答谢宴,让你花钱请客,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哇,再怎样,又哪里有我请客兄长付钱的通理!这个,说不通,怎么也说不通的!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金钟意淡淡一笑,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只是随着那位青衣小鬟,几个人一起在画舫里的一个雅间里坐了下来。 上官琼含着笑,再四处打量时,私底下亦是惊叹不已。 这间雅间装饰得极是清雅奢华。 这里面,是整片整片的原木地板,原木板壁,除却地面上的厚厚的羊毛地毯之外,墙壁上挂着几幅看上去为养眼的名家字画,顶壁上,还悬挂着几盏精巧秀致的宫灯。包厢入口处,则是垂着一幅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 透过那幅水晶珠帘,上官琼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珠帘那边,有穿着单薄纱裙打扮妖艳的女子,在舱房之内,包厢之外,不停的来来回回的走过。 深吸了一口浓浓的脂粉香味,上官琼伸出一只手指,有些无聊的敲了敲桌子,半眯着眼睛,有些懒懒的说道: “这画舫里的厨娘,真是好大的架子!这上船要等,坐到包厢里,还是要接着再等。似这般等来等去的,咱们几个,干脆就在这羊毛地毯上集体打坐集体辟谷算了!这样子,既省了我们的银钱,也省了这厨娘的劳碌了。” 秦荣“嗤嗤”一笑,也不答话。 惟有金钟意拍了拍上官琼的手,将手边的杯香茶,轻轻的推到了她的那边。 上官琼正待开口,忽闻帘儿那边,有漱玉般的琵琶声,一声声的传了过来。 那琵琶声,似银瓶乍破,似万马嘶鸣。又像是有山间清泉,千里万里的自远方而来,又像有万千的金珠玉珠,一粒粒的,一颗颗的,慢慢掉落在玉盘。那琵琶声,清越,脆亮,全无半点的烟火气脂粉香,只那么清清澈澈的,让人的精神为之一爽。 “咦,这画舫之上,居然还有这等民乐高手?” 饮一口香茶,上官琼喃喃自语道。 “翠芝来迟,怠慢几位贵客了!” 霎那间琵琶声歇,一名袅袅婷婷的白衣女子,抱着一支琵琶,掀开珠帘,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 初见那翠芝第一眼,包厢里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这翠芝的名字虽俗,大俗,可是,她整个人,看上去,却有点清逸出尘的味道。 她的皮肤极白,是那种天然生就的细腻洁白,细白如瓷,偏生又生着一付浓眉,一对晶亮黝黑的大眼睛,再加上高挺的琼鼻,樱粉色的红唇,若说是人间尤物,亦是毫不为过的。 似乎是习惯了别人的视线的疯狂追逐,翠芝放下琵琶,深施一礼道: “翠芝听闻这边来了三位小郎君,个个都是英姿非凡的人中龙凤,此刻亲眼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翠芝这就吩咐他们上酒布菜,翠芝当为各位献舞,以助三位郎君的酒兴,翠芝蒲柳之姿,还望诸君幸勿嫌弃!” 细白的纤手一拍,却听见有低低的羯鼓声起,一旁,早有青衣小鬟撩起珠帘,一队身穿粉色清凉纱裙的女子,端着各色佳肴,踩着齐齐的步伐,粉面含春的翩翩而来。 一时间,上官琼他们三个面前,很快就摆放了水陆俱全的各色佳肴。 好听的丝竹声又起,翠芝早换了条大红色的舞裙,在乐声中翩翩起舞。 大约是那团艳光太过刺目也太过迷人,上官琼看了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惟有秦荣和金钟意两个,一时都有些失神,只是盯着那团舞动着的红色倩影出神。即便是美酒佳肴在前,也都只是微张着嘴巴,偏又忘了去吃。 看着金钟意的那副呆鹅模样,上官琼不知为何,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只是,也没超过三秒,上官琼又转头忘了一切,开始据案大嚼。 花在枝头直须摘,莫待花败空惜枝。 那个啥的,有人贪美色,有人爱美食。既然喜好不同,那就各忙各的吧! 好听的丝竹声,依旧在耳边响着。 只是,原本的柔媚之音,怎就突然添了一点刚烈之气?! 上官琼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眼光一瞥之下,却看见一点雪亮的刀光,笔直的朝着金钟意这边飞了过来。 再瞧瞧金钟意的那副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上官琼又是暗喑的叹息了一声: 这命苦的人,到哪里都是操心劳碌命呀!有些闲事,再怎么不想管,都得要伸一伸手嘀! 刀光太快,上官琼自度恐怕是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能是顺手捞起一只金碟,往那道刀光前一挡。 “珰瑯”一声,一物重重的落到了上官琼面前的饭桌上,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的功夫,两道人影,像是两股轻烟般的飘了出去。 咦?这两个家伙刚刚的呆鹅相,难不成是装的?! 目瞪口呆中,上官琼眼见着几名乐工血溅当场,而那位艳光四射的美人儿翠芝,则是瑟缩着,被拎在金钟意的手上。 捏着翠芝的娇嫩嫩的细长脖子,金钟意冷声问道: “说!究竟是谁派你们过来的?杀了我们几个,稍后又去找谁讨赏?!” 漂亮的大眼晴一瞪,翠芝一咬牙,低头就预备去咬自己的衣领。 一只手稳稳的伸了过来,一把掐住那张己经低头在寻什么东西的樱花的嘴。 “姑娘这般的花容月貌,放在这整个南城,乃至整个南彊,都算得上是个绝色人物了,何必去为了别人的一点私欲,去放弃掉自己的大好华年呢?在下虽生得粗陋,私底下也为姑娘感到不值,深深的不值。” 秦荣淡淡的说道。 怕翠芝再有什么过激之举,秦荣也不肯再多说,干脆的伸手点了翠芝的昏睡穴。 “叫两个人进来!把这女人带走!看好了,不许她自杀,爷稍后还有话要问他!”金钟意对着帘儿外面扬声吩咐了一句,顺带的将手中的艳光一团一把就给扔到屋中央的羊毛地毯上。 这两个人,刚刚的演技着实高超哇,连自己也险些上当呢。要在前世,论理,只怕奥斯卡大奖都拿得到的。 上官琼暗暗的想道。 第126章 帮你回忆 “金兄啊,这么美的一个美人儿,怎么会如此的不待见你?你定然是哪里得罪人家了吧?!” 瞧着金钟意的一脸不快,上官琼打了个哈哈,故意逗他道。 “恶鹰搏兔时,哪里就是兔子做错什么了,总归是脱不了这样那样的理由罢了。只是,好端端的一个吃饭的地方,就这么给毁了,想想,真觉得败兴得很。” 金钟意垂下长长的眼睫,有些意兴阑珊的淡淡的应道。 看看满桌子的珍馐佳肴,上官琼也无比惋惜的叹了口气: “是呀,金兄。这翠芝也真是的,就算是想玩点什么花样,好歹也等到我们吃上几口,酒半醉饭半饱时再动手也不迟呀。这么急吼吼的,害我们三都没有吃得成。难怪她今儿会输。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哈!” “什么事,到你嘴里,基本上就变味了!”秦荣在一旁笑道:“走吧,走吧,咱们另外寻一个地儿,这回由我来请客吃饭!就不信了,咱们还不能好好的安生吃上一顿!” “那就这样吧。”闻得此说,上官琼第一个赞成道:“倒不是我心疼这几文吃饭的钱,我是想着,换个人来做东,可能咱们总体的运势要顺遂一些,吃起饭来也要心情舒爽一点,不会再遇上什么阿猫阿狗的啰啰嗦嗦的过来打扰。对了,金兄,刚刚那美人儿,你们把她弄哪去了?又预备怎么处置?” 这一回,回答上官琼的,依旧是秦荣。 “今儿出门,幸亏我行事低调谨慎了一些,叫了几个人暗中跟着,没想到,居然真就派上了用场。遇上事,能逮几个活口回去慢慢的审,也算是不错的。美人儿?你是说那个叫翠芝的舞娘吧?此女行事,极是乖张可疑,自然是带回营地,着人慢慢的细细的审喽。怎么,对她,你也有兴趣?” “我能有什么兴趣!”上官琼一脸不屑的忙着辩解道:“这翠芝可是个尤物,总是你们这些人,才会对她格外的上心。我对她怎会有兴趣?我又不是拉拉!” “拉拉?”金钟意即刻又追问了一句:“拉拉又是什么?怎么总觉得,阿英说的话,有时候总是透着些古怪,有些难懂!” 看着金钟意那个满是探究的眼神,上官琼赶紧有些心虚的转过头。 那个啥的,再说下去,有些话可就解释不了了,有些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可就要真真切切的露出冰山一角了。 那样,可就有些麻烦了。 所以,上官琼装做没有听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快步走。 …… 另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馆子,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饭,三个人就紧赶慢赶的回了营地。 若是依着上官琼,自然还是想着要再去逛逛街,淘上一件两件比较中意的外衫啥的。最好,能遇上什么需要烧钱的珠宝店,趁着身上尚有余钱,买上那么一大堆的金珠玉石,然后统统的塞到她的储物空间里头,给蓝宝当玩具玩。 可惜,金钟意和秦荣两个,难得的口径一致统一,坚决的不肯。同时,也不许上官琼这个惹事精一个人在外面乱逛。 所以,某女只能闷闷不乐的骑着马,闷闷不乐的跟着他们两个回了住处。 因为情绪有些不佳,所以,一回到那个风景秀丽的湖心岛豪宅,上官琼就一头扎进自家的卧房中,关起门,一个都不想理。 感知到藏在自家储物空间里的蓝宝的哀鸣,上官琼赶紧的放那小东西出来,取出各种食物和水,细细的喂它。 可能是食物太过于充足的原因吧,短短的十来天的功夫,蓝宝就己经飞速的长大长胖了。原先团在手中仅有一小团的小毛球,整个体积现如今添了约莫有一半以上,而且,变得眼神犀利,行走如风了。那种超级实力派战宠的潜质,己经初步的显示了出来。 看蓝宝如此的彪悍给力,上官琼自然是十分的欢喜。左右无事,便开始拎着一袋零食,开始训练蓝宝的各种进退之法。 一主一宠正玩得开心,上官琼突然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凄厉的惨叫。 皱了皱眉,上官琼本不想去理会,偏偏听风的技能依旧还在,那惨叫声,哀鸣声,一声声的,直往上官琼的耳朵里钻。 那种惨叫声听多了,就连原来在地上玩耍奔跑得正欢的蓝宝,都竖起小巧的耳朵,团成一只小小的蓝色毛团,小心翼翼的缩回到了上官琼的脚边。 满是爱怜的弯腰抱起蓝宝,抚着它的柔软干净的绒毛,上官琼垂头低语道: “小东西,鬼哭狼嚎的声音听多了,心里也在发怵也在害怕吧?你还小,自然沒见识过这些。等你长大了,遇到的事多了,所有的事,就算不得大事了。走,我这就带你去看看去。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穿过花园,再穿过一排下人住的耳房,上官琼根据声音的来源,拐进了一个小小的跨院。 跨院里无树无花无草,有的,只是浓浓的血腥味,以及一股子浓浓的肃杀的味道。 拾阶而上,推开那扇沉沉的铁门,上官琼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处牢房,地牢。 隔着那些又粗又沉的铁栅栏,上官琼看见,阴暗的地牢内,生着烧得极旺的火盆。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沾着新鲜血肉的刑具。地牢的柱子上,还捆着好几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汉子,刚刚从画舫上抓回来的几个汉子。那些凄惨的叫声呻吟声,就是从这些人嘴巴里发出来的。 皱了皱眉头,上官琼又眼尖的发现,刚刚捉回来的美人儿翠芝也在,被人点了穴道,破布般的给扔在墙角的一堆乱草上,眼神凄惶迷离。 柱子前,一个黑衣人,举着条皮鞭,依旧在一下一下的狠命的抽打着柱子上的人。 每一鞭落下去,都有着血肉四溅。 每一鞭落下去,柱子上的汉子,都会大声的惨嚎一声。 不知道抽打了多少鞭,那黑衣人这才阴恻恻的问道: “爷忙了这么久,可曾能帮你们想起来,究竟是谁主使你们来的?要是还没有能想起来,那爷就再多出点力,再帮你们再回忆回忆,可好?” “无非是一死而已,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烦的!” 为首的汉子吐出一口血沫,朗声应道。 第127章 变数 一道指风闪过,那个原本在破口大骂着的汉子,突然又口眼歪斜的僵在那边,老半天,都做声不得。 一旁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一个上官琼早就熟识的人,一个让人很难看清深浅的人。 金钟意。 如果,以前的金钟意,在上官琼的印象中,是一位好脾气的邻家大哥哥的话,此一刻的金钟意,则像是一柄剑,一柄刚出鞘的寒光闪闪的利剑。 在那个通身血肉模糊的汉子面前站定,金钟意悠悠闲闲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硬充好汉,无非是受不了鞭笞之刑,想要自行了断罢了。而我,还偏就不肯让你如意,让你这么松松快快的去了。就是不知道,你现下这个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你家的主子知道吗?若是知道了,你觉得,他又会不会感激你呢?或者,你只不过是收了他几两银子而已,为一点点的钱财,肯付出一条性命,你觉得,到底是钱贱还是命贱?” 挣了挣,那汉子虽说不出话,但面上的戾气,似乎也消减了许多。 顿了顿,金钟意继续淡淡的说道: “你想要一死以明志,我自然也不会时时刻刻的看着你,拦住你。可是,你以为你不开口说话,我就查不出你们这群人的来路吗?我就灭不了你们的老巢找不到你们的余党吗?如果你坚持要这样想,我只能说,你也忒看轻我了……” “好了,够了,公子。” 这一回,开口的居然是翠芝,事先给扔在一堆干草上的翠芝: “这件事所有来龙去脉,翠芝尽数知晓,公子自可寻个安静的地方与翠芝细细一谈,你想知道的自然会尽数知道。请不必再为难马大哥他们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想要做君子义士,翠芝只不过是小女子而已。” 对着手底下的人摆了摆手,金钟意一指解了那位姓马的汉子的穴道,这才叹息道: “姑娘若是能早点这么想,他们这些人,也就不会白白受这么多苦了……” “翠芝姑娘,你……” 刚一恢复说话功能,马大哥急忙急吼吼的开口道。 “马大哥放心,翠芝心里其实明白得很,翠芝自有分寸。” 挣扎着站起身,翠芝整了整衣裳,肃然答道。 看着她那张依旧柔媚秀致可人的脸,躲在外面冷眼偷瞧着的上官琼,身上的八卦细胞立时就满血复活集体沸腾了起来: 噫,这里面么,若不出所料,理应是有故事,很有趣很有趣的故事! …… 有些故事,你看得到开头,却未必能了解到后续。 上官琼在那个湖心岛上的庄园里安静的休息了好几天,从身边来来去去许多人的嘴中,都不曾听到半点端倪。 金钟意倒是经常遇到,可是,每次遇到他,他都是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在忙个什么。而且,每次遇到他,他总是一成不变的三句话: 阿英,吃饭了吗? 阿英,身子骨好点了没有? 阿英,最近炼功了吗? 有时候,上官琼被问烦了,私底下,也会悻悻的恨恨的想: 金兄啊,每次遇见,能换个新鲜点的别人感兴趣的话题么?倘不会換,这来来去去问的顺序能不能前后颠倒一下?这见面就是这老三篇,他自己就不烦么?! 还有,那个美人儿后来到底又怎么样了,怎么就从不曾听见他说! 恨虽说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再怎么样,某人好歹也是有尊严有人格不肯随意的轻贱了自己的人,所以,尽管心中有些不喜,还是闷闷不乐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关起门来,除了逗蓝宝玩,就是独自打坐练功。 令上官琼特别特别的意外的是,在他们继续启程前行的大大的马车车厢里,她居然又遇到了那个她一直都在心心念念的翠芝。 看着坐在对面车厢座上妆态精致仪态万千风情万种的美人儿翠芝,上官琼先是一惊,又开始满心的好奇。 话说,从头牌到阶下囚,再从阶下囚到座上宾,短短几天,如此大的变化,这位美人儿,这中间,又到底又经历过了什么? 像是看出了上官琼眼底的疑惑,翠芝先是嫣然一笑,伸手止住上官琼开口说话,只是简短的说道: “人生时刻都充满着变数,风险和意外总喜欢更换着来的。在这里,你只需要相信,我对你毫无恶意便可。” 上官琼听了,感觉又是一头雾水。 虾米? 变数?相信? 他们几个,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或者,这金钟意到底又跟这翠芝谈妥了什么了? 尽管这心里依旧是满心的疑惑,只不过,仗着自己的现下拥有的功力,虽然称不上什么所向无敌,倒也是十分的不惧眼前的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只是,担心这位邻座临时又变数一回搞出什么让人猝不及防的花样,素来懒散的上官琼,只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背脊挺直姿态优雅的坐着,扮足了一副传统的中规中矩的淑女样。 轻笑了一声,翠芝反而是倚着车厢壁,闭起眼睛,打起了极为轻松的小呼噜。 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又引起了上官琼好一阵的郁闷。 闷坐之余,上官琼满心满脑的只是想着,想着要抓那位可恶的金钟意过来,闷棍敲之,严刑拷打之,然后,摇着他的脑袋好好的细问细问,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么。老是这样的打哑谜,会让人憋出内伤了好不好! 很可惜,这一路,金钟意并没有跟过来,上官琼也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决心真正的动手。 枯坐在马车的车窗边,怀里抱着蓝宝,上官琼独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看着坦然无惧的酣眠着的翠芝,上官琼隐隐发现,这一路,她好像在无意中错过了去关注一下许多东西。 比如,好像会无处不在随时随地出现在她身边的金钟意。 比如,那天金钟意身上突然出现的凛然之气。 这金钟意,又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这翠芝她们这一伙人,会盯紧他单挑他动手呢? 他真的是如他所说,只是一个小小巡察吗? 上官琼的心底,隐隐有一个念头闪过,只是,这念头好像是太过模糊了,一时间,没能够很确切的抓住。 第128章 金兄的信用 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刚刚受过伤的缘故,虽是依旧在行军途中,倒是没人强求上官琼披甲骑马,另外还受到特别的优待,给她配了一辆极是舒服的马车,一辆有着美人儿陪坐在侧的马车。 起先几天,上官琼对这位艳名远播的美人儿,亦是有几分的好奇,几分的怀疑。 可是,几天后,由于蓝宝童鞋每天都必须吃饭喝水上厕所游戏,在车厢里出现的机会就比较的多,似乎也没费多少的时间,蓝宝童鞋便很轻易的收获了脾气极好具体事务执行力极好的美艳女粉丝一名。只不过,看到很快就和蓝宝喜笑颜开的玩到一处的翠芝,上官琼心底,并没能感受到有多少欢喜。 “唉,但凡是雄性动物,怎么好像都喜欢像翠芝这样艳冠群芳的绝色人物呢。到了蓝宝这里,居然也不例外……” 正当上官琼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的时候,翠芝又回眸甜笑着说道: “少将军,少将军,你看,蓝宝今儿淘气,明明都己经如厕完了,怎么偏就老是赖在车辕上,不肯回来坐坐呢?” 上官琼闻言一看,果然看见蓝宝同学正稳稳的蹲坐在马车车厢外面的一角车辕之上耍帅,尾巴上的蓝色狐毛成片的飞扬在空中,很有些睥睨天下孤标傲世的味道。 上官琼笑了笑,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蓝宝梗着脖子没有动弹,只是“嘤嘤嘤嘤”的应了两声。 “少将军,少将军,蓝宝它刚刚在说些什么?你又听懂了没有?” 翠芝又眼眸清亮满是好奇的问道。 上官琼不由得哑然失笑。似翠芝这等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居然也有这等孩子气的时候?这么看起来,蓝宝童鞋新收下的这枚粉丝,其忠实级别,还真真是不低呀。 只可惜,她其实一点也不愿与别人分享她的爱宠。 “哦,蓝宝它刚刚是在说,车厢里空气实在是太闷了,净是一股子脂粉味。它想独自在外面呆会,透透气。” 良久,上官琼才淡淡的应道。 “是吗?原来,蓝宝是不喜欢我这脂粉香啊。” 抚着自己的芙蓉玉面,翠芝愀然长叹道:“那么,我明天不什么也不搽,既然,咱们的蓝宝这么的不喜欢。” 弹了弹手指甲,这一回,上官琼沒有答话。 要说,能让一位美人儿甘心洗净脂粉只为能一起愉快的玩耍,这蓝宝的面子,其实己经是很不小的了。她这个做主人的,也不能太过小气了。那些让人心生不快的话,还是尽量的自动屏蔽掉吧。 抚着蓝宝长而柔顺的毛,上官琼还是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这次有幸跟翠芝姑娘同乘,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只是,敢问姑娘,此行又预备去哪里呢?难得与姑娘特别的投缘,在下想着,等到了下一个城市,怎么也要约姑娘一起出去逛逛,一起去喝上几杯的。不然,连我家蓝宝,以后都会嫌弃在下太过小气的。” 坐在对面的翠芝,闻言又是嫣然一笑。 这一笑,就好像是春花初绽一般,自有一种柔媚鲜艳的颜色。 扫了上官琼一眼,她轻飘飘的应道: “小将军难道到现在都不知道,咱们此行,所去的地方,原本是一致的么?吾跟金公子早己商定,咱们这次,一起去大成。翠芝在大成皇宫里头,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金公子呢,正好要去那边办点事,就顺带的邀了大家,一起去逛大成古城。” “又是去逛古城?”上官琼不禁是有点意外:“那咱们带了这么多的兵将过去,别人又怎么会肯?” “这大部队么,自然是驻扎在边境地区,不方便带过去的。金公子早有交待,此番进城,带着秦兄和小将军你就足矣。” 翠芝脆生生的应道。 “可是,他人呢?这几天,怎么一次都没有见到他?” 上官琼一下子冲口而出,有些急切的问道。话一出口,上官琼忽然又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就连一张平时油嘴滑舌惯了的老脸,也悄悄的微微一红。 像是没有察觉到上官琼的窘态,翠芝又微微一笑,声音甜脆的继续说道: “金公子素来很忙,一般人,都很难轻易的遇上他,更是很少有人能识得他本人真容了。翠芝曾有幸在一处见过他的画像,又有密令在手,所以……”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正低头陪蓝宝嬉戏着的上官琼,这才叹息着说道: “所以,才会出那晚的事。翠芝跟他细谈了之后,他只是私底下嘱咐了秦将军几句,然后就急急的连夜走了。翠芝只是听秦将军说过,金公子会在大成城内置酒,为我们几个好好的接风的。” “哦,这样啊。” 上官琼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私底下,却似乎有了种很是松快的感觉,整个人也变得轻松活泼了许多: “金公子还约我们吃饭?唉呀呀,要依我看,最好还是算了吧,跟在他后面,这没事都会变成有事,我都记不清,哪天曾一起安安生生的吃完一顿过!还是别想了快别想了!” “阿英啊,原来在你的眼里,你家的金兄的信用,是如此这般的不好哇。” 车厢帘子一掀,那位传说中极不易遇见的金钟意金公子,又像位脾气极好的邻家大哥哥一般,微笑的走了进来。 上官琼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的翠芝早己站了起来,一拍脑袋笑道: “唉呀,瞧我这脑子!老早就想好了,有事要跟秦将军商议商议的,只顾着陪蓝宝玩,愣是给忘了。我去去就来,你们两位先聊,先聊。” 像是有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一般,翠芝急急忙忙的下了车,急急忙忙的往前面去了。 只留下上官琼,抱着蓝宝坐在那边,黑亮的眼珠转了几转,只装作很讶异的问道: “咦,金兄,人家翠芝大美人都已经走了,你又怎么不按照剧情,赶紧的去追?” 晃了晃脑袋,金钟意有些倦倦的低声咕哝道: “阿英啊,人家都已经快要给累死了,亏你还这么的狠心,还这样故意的沤着人家!” 一句话还没说完,金钟意就依着上官琼的身子,在车厢座上慢慢的坐了下来。然后,脑袋一歪,他很快就合上眼睛,发出响声震天的鼾声。 第129章 别有洞天 这家伙,这几天究竟是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还要坚持赶回来,挤到他这边歇着,又是什么个意思? 瞧着金钟意眼周围淡淡的黑眼圈,上官琼很有些疑惑的默想了一回,又取来一条厚毛毡,给他轻轻的盖上。 蓝宝又自她的袖笼中钻了出来,对着临时征她们共同的坐榻以及毛毯的金钟意,晃动着硕大的巨尾,“嘤嘤嘤嘤”的又低鸣了几声,表示出十分的不满。 “蓝宝啊,你这家伙,别再吵着他了,你没见人家都已经累坏了么……” 一把抱过蓝宝,上官琼极是难得的幽幽说道:“别人在忙什么,愿不愿意说,那是别人的事。咱们呀,得善良一些,尽可能的,让他好好的多休息一会……” 只不过,就这么独自守着一个熟睡着的人,多少显得有那么几分的尴尬。上官琼想了想,还是抱着蓝宝,悄悄的离开了车厢,自去找翠芝说话去了。 也没费多长时间,上官琼秦荣翠芝他们几个,便到了大成的城门下。 虽是很早就妥善安置好了大队人马的驻扎之处,可是,单就是他们这简简单单的这么几个人,依旧还是在距着城门不远处停住了马。 这大成的城门虽说是好端端的开着,可是,这守城的士兵个个都刀枪在手甲胄齐全面色严肃,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样子,城门外亦是拉起尖角栅栏,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需要仔仔细细的查看路引。 这难不成是在全城戒严的节奏么? 见此阵仗,上官琼不禁有些犯了难。 这金钟意睡了,秦荣又是个不怎么管事的,他们几个匆匆而来,到哪里弄几张路引? 要说,这大成的城墙其实并不是很高,倘在夜里,他们自可以使出轻身功夫,毫不费劲的翻墙而过。可是,眼下还是在白天,光线充足视野极佳,问一下时辰,约莫才在未时。再怎样,离天黑还早哩。 正在那里犯愁,翠芝在一侧笑言道: “小将军莫慌,待翠芝过去试试。” 整了整衣裙,翠芝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也不知道她跟那些守城的兵哥哥嘀咕了些什么,总之,远远的看着她露出极是灿烂的约莫有一个半的笑容之后,那些严肃的守城人就朝着他们这一队人挥了挥手,郑重宣布放行了。 上官琼大喜:看来,无论到了哪个时空,这美人计基本上都是百试百灵很管用滴!什么路引不路引的,咱们的翠芝美人,本来就是最好使的一张移动路引! 跟着翠芝一路高调的进城,看着沿途那些整齐的石板路,人来人往的繁华的商铺,上官琼的心情,顿时也好了许多。 “秦荣,翠芝,咱们先去寻一间最好的驿馆住下,然后去寻个最好的酒楼吃饭!” 一甩马鞭,上官琼很是轻快的说道。 “驿馆么,就用不着费心了,人家早就订好了,着人在那边候着呢。”秦荣慢吞吞的应道。 “哦?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上官琼四处张望了一圈,急着问道。 “小的阿庆,见过几位爷。家主吩咐,只叫小的在这边候着。敢问这位,可是秦将军秦爷?” 上官琼的话音未落,一旁,早闪过一个青衣小帽小厮服饰的人,对着秦荣,端端正正的行礼。 “在下的确是姓秦。”秦荣语气淡淡的应道:“空山清雨后?” “莲动下渔舟。”阿庆流利的接了一句,又是郑重一拜:“秦将军,家主等您多时了。您这边请。” 一旁的上官琼用力的咬住下唇,几乎快要笑喷。 这都是哪跟哪啊,居然还整出这么两句,居然还认认真真的对了那么一回。难道,他们这里的人,从来也都是看那些模式化的谍战神剧长大的吗?!可是,这边明明是没有电脑,也没有网络的说。 约莫是看出了上官琼眼底的一点讥笑,阿庆一边帮上官琼牵马,一边压低了声线细细的解释道: “少将军,最近城里甚不太平。一方面,老城主染病,另一方面,诸公子争权。家主惟恐怠慢了贵客,又深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还请少将军莫怪。” “哪里哪里,你们对于工作的认真细致程度,实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一时不知如何体面的应对,上官琼情急之下,搬来前世的两句工作小结惯用语。 “啊?”那阿庆顿时一脸的鄂然,显而易见的给这两句金句雷得不轻。 幸而,身边的马车车窗及时的打开了,探出了金钟意笑咪咪的脸: “阿英啊,你这爱胡闹的毛病几时能改,在这里瞎叨叨的,惹人家阿庆笑话了。阿庆啊,别理她,继续前面带路。” 懒洋洋的几句话一说,阿庆即刻就欢脱了起来: “得嘞,爷,走咯!” 那边的金爷倚在车窗边,温柔体贴的继续懒懒的吩咐道:“阿英啊,外面风大,你身子还未大好,来,听话,进车子里面来,安生的将歇着。” “不了,谢谢!” 简洁的应了几个字,上官琼一甩马鞭,飞快的朝着一路偷笑着的翠芝他们追了过去! …… 也没走上多久,一行人,在一处普通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看着这宅子暗朱色的大门,灰色的石彻的围墙,上官琼颇有几分的不以为然:嗯嗯,这几个人神秘兮兮的,找到的这么个临时住宅,其实也不怎么样嘛!只是,委屈了自己还是小事,委屈了人家翠芝大美人儿,下次再想用人家这名万能路引,只怕就没那么灵便咯! 一旁早有小厮过来,帮他们几个牵住马。 上官琼虽是满肚子的腹诽,还是跟在金钟意秦荣他们几个后面,静默的往里走。 哪知道,转过一只硕大的灰色照壁之后,上官琼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别有洞天。 穿过两进小小巧巧的青砖小跨院,陡然出现在上官琼眼前的,居然是无数棵开满各色鲜艳花朵的粗粗的花木,以及倚着池塘边栽着的风情万种的垂扬柳,花丛里长长的鹅卵石甬道。甬道的尽头,则是一条曲曲折折的木质廊桥,正对着廊桥的,是满满的一池子开得正艳的粉红色的十里风荷。 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也能看到这么精巧的院落? 上官琼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第130章 于礼不合 “此处,乃是此城中一名望族之人,为他心爱的一名女子专门购置的。如今,暂且借吾等在此间居住几天。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倒也十分的应景。”看着那一树树怒放着的繁花,金钟意悠悠的说道。 都说,鲜花赠佳人。金钟意眼底的最美的风景,应该是那位大美人翠芝吧? 抬头看了一眼翠芝的芙蓉玉面,在花丛中细白如瓷美得发光的样子,上官琼心底又是一阵没来由的黯然。索性掉过头去,不看,也不去想。 一袭素色衣袍偏又在她身侧停了下来。 怎么都避不开的,是金钟意那对含笑的眼:“阿英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是不喜欢这些花吗?” 上官琼抬起头,正色说道: “金兄此言差矣。以满园子似锦繁花相赠的心意,这世上,只怕没有人会不喜欢。只是,如此盛大的心意,对牢一人,给付一次就够了。若是再三的赠,再三的给,这收的人会免不了的害躁,这给的人,亦会免不了的受累的。金兄,辛苦了。” 也不待金钟意回答,上官琼平心静气的转过身,一把拉过秦荣,平心静气的走了。 只留下金钟意,一时间万千思绪,凌乱于风中。 …… 所幸,就在吃过饭后,因为各种忙碌,某人的有些奇奇怪怪的的坏情绪,好像一下子平复了许多。 首先,阿庆给大家都安排了比较妥当的住处,独独漏了翠芝。 对此,阿庆给出的解释是,翠芝原本就是这大成宫中一位权臣的密友,此番过来大成,翠芝原本就有意去投奔他的,若是硬生生的把她留住下来,只恐以后要是那位权臣知道了,会心生不喜。 对此安排,第一个表示赞成的,居然是金钟意: “阿庆说得极是。咱们几个,虽是有缘一起结伴走了这么一路,可这最终要去的地方,终究是不同的。既然不同,又如何能硬生生的总是凑在一处?!该分,总是要分的。还望翠芝姑娘此一去,多念着咱们几个的好才好。” 翠芝起身,对着金钟意盈盈一拜: “公子在翠芝急难之时肯仗义援手,送翠芝过来这边赐玉成之恩,对翠芝有如再造,翠芝自当是没齿难忘。往后,公子若有差遣,翠芝愿粉身碎骨以报公子万一。” “姑娘言重了。”金钟意伸手虚扶了一下翠芝:“姑娘此去,但望能处处开心遂意,在下便心满意足了,并不曾奢求其它。至于此前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姑娘以后只需安稳渡日便好,千万别放在心上。” …… 听他们两个在那边客客气气的谢来谢去的,上官琼感觉又是一头雾水。 纳尼? 刚刚把满园子的花儿朵儿的全部都作为殷切的拳拳的心意巴心巴肺的全送给人家了,现下,居然又要客客气气的送人家走了?还怕人家误会直接送到人家好朋友府上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那边的翠芝早己转过身来,对着她盈盈笑道: “小将军,翠芝告辞了。翠芝与小将军一见如故,感觉也甚为投缘。如今临走,翠芝有一言相赠。” “姑娘请讲。”上官琼点头笑道。 “都说,花在枝上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小将军此后,千万要记得惜取眼前人,万不可仼性使气的,平白的蹉跎了青春好时光。” 翠芝拉着她的手,恳恳切切的说道。 上官琼听了,开始益发的迷糊了起来。 话说,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举手投足之间,能轻松的搞定无数英豪的女子,原本就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掳掠人心的高手。这会儿,居然又对牢她说这番话做什么? 难道,她对她亦有隐恨? 可是,明明…… “好了,你们几个,都说够了没有哇?”一旁的秦荣,忍无可忍的开了口: “先前在园子里头,那么多好看的花儿,你们不去看,不去赏,还乌眼鸡似的,一个个在那里酸来酸去,咱都权当没看见,也就算了。可是,如今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们几个,又开始酸来酸去的做什么?!直酸得人浑身都不自在!我且问问你们,这行李要不要去收拾?这古城要不要逛了?!只管在这里整这些没用的!” 这一回,第一个积极响应的,是眉开眼笑的上官琼: “表哥说得极是。说好了一起出去逛的,又在这里说道上了,有些着相了哈。表哥,且不管别人如何,咱们两个,先简单归置一下,这就出去走走,如何?” 看了沉着脸儿的金钟意一眼,秦荣沉吟了片刻,这才审时度势的答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人多要热闹些。要不,半柱香之后,凡是想出去逛的,收拾完了都还到这边集合,如何?琼儿啊,说句实话,难得出来一趟,稍后你也帮我看看,一起去买点新奇有趣的东西,回去好带给阿笙她们,你看行不?” 上官琼眨巴眨巴眼睛,也没有答话。 秦荣这个家伙,这一路上,已经对着她无数次的提起阿笙了,只是,上官琼没有理这个茬而己。怎么想从来都是别人的事,她根本不想管,也觉得自己管不了。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大张旗鼓的张罗着,预备着给阿笙送礼物了。要是阿笙肯接受,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 可问题是,万一,万一阿笙跟她一样,在心底里其实压根不想接受这里的一切呢?如果,她也一样的期望着,希望能够寻来一个契机,让一切都重新的回到从前。真要是那样的话,到时候,这位本性良善的秦荣表哥,又当是如何自处呢? 到时候,感觉尴尬的,可就远远的不止她一个啰。 所以,想了想,上官琼还是故意的糙糙的应道: “表哥,咱们稍后,就只管痛痛快快的玩,别的啥的,咱们就不去理它了。反正,就凭着我爹那个超级护犊子的性子,家里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会比别人少了?!这府里的日用器物啥的,更是轮不到咱们去操这个心的!总之,咱们只要管好咱们自己就成了!” “虽然如此说,这出来一趟,不花一文,不买点东西带回去给他们,总觉得有些于礼不合。” 笑了笑,秦荣还是很憨厚的说道。 第131章 原石 被秦荣这么一说,上官琼原本想去疯狂购物的心,顿时就淡了许多。 据说,这大成城中,赌石之风颇为盛行,上官琼便萌生了去狂赌一把试试运气的念头。把这想法跟秦荣一说,那家伙居然也痛痛快快的应下了。 上官琼大喜,当即就领着秦荣,后面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个金钟意,直接就拐进了附近的一个赌石场。 这赌石场门脸不大,里面的院子倒是不小。见有人进来,有个伙计倒是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只不过,再看看上官琼他们几个简单的衣饰,空空的双手,通身又看不出一点带着许多金银腰缠万贯的迹象,顿时也就私底下泄了气,就连跟他们几个说话的口气,也有气无力的,变得敷衍了许多。 看出他前恭后倨的较大的情绪波动,上官琼也不去说破,只是依旧是客客气气的问他,所有参加赌石的石头的价格区间。 “所有石头分三个区域,低中高档三种,低档十两银子一块,中档一百两银子一块,高档一千两一块。都在这里了,客官自己挑吧。” 那伙伴捂着腮帮子,有些哼哼唧唧的说道。再看看上官琼他们几个年轻的稍显稚嫩的脸,那伙伴又大发善心的多添了一句:“几位,自己看好了哈,小心钱花了,又开不出什么来,到时候亏大了,可没地儿哭去!” “即便是亏了,又碍你甚事?”这一回开腔的,居然是沉默了半天的金钟意。 自袖中掏出一物递给那伙计,金钟意又慢条斯理的继续吩咐道:“我家阿英,不管是挑出什么好与不好的石头,都劳烦尊驾不用开口。所有的费用,统统的记在这个帐上,事后自有人过来结帐。听明白了吗?” 瞄了掌中的物事一眼,那伙计的面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灰了起来。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他的腿一软,似欲跪倒。 一拂衣袖,金钟意淡淡说道:“好个没眼力见儿的奴才!主顾来了,也不知道端茶倒水递个座儿吗?” “是是是。”那个原本是伶牙利齿的伙计,瞬间又开始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爷有令,小的又哪敢不从!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上官琼倒没注意到太多,只是欢欢喜喜的侧面问道: “金兄,这么说来,是不是咱们今儿所挑的石头,统统都记这什么帐,都不用咱自己出银子了吗?” 瞥了上官琼一眼,金钟意稳稳的点了点头: “是,是这样的!” “哇哦!”上官琼有些夸张的惊叹了一声,伸手扯了扯秦荣的衣袖:“秦兄,那咱们还等什么,走,一起看石头去!” …… 捧起一块西瓜大小的原石,上官琼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端祥着。 这块石头,通体呈一种青黑色,只有一小块地方,浅浅的露出一线玉皮子。想着前世那些鉴宝直播节目,想想那些砖家叫兽的专业作派,上官琼虽说是手头并没有什么小手电,还是装模作样的把那一条小玉缝正对着阳光,反复的照看了几回。 看了许久,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表明,这块小小的黑石头,乃是石头皮子里头包裹着的一块值钱的翠玉。虽说,这石头只值十两银子,虽说,金钟意早己预先声明,所有的帐单都由他来结清,可是,无端浪费是极端可耻的,十两银子再少,上官琼也不想在自己的手中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传说中的可以看穿一切的透视眼,她好像又不具备。倘若不想亏钱,只能是另寻他法。 想了想,上官琼干脆一手托住这块原石,往这块原石里头悄悄的打入自己的一丝灵力。 再怎样,这石头是石头,翡翠是翡翠,它们的密度,总不可能是相同的吧? 如果她的灵力可以顺顺畅畅的匀速输入,说明这玉石就是一块石头,即便是有一星半点的玉肉,去掉石皮掏出的玉肉,估计价值也不是很大。 反之,如果她的灵力输入中途受阻,则是说明,此块原石的石皮里面,包着一块不算小的玉石。 这么想清楚之后,上官琼索性弯下腰,将那些低档的石头都捧在手里,一一的试过。 挑了老半天,她的手头,统共才挑出了两块原石。 不远处的秦荣,见她挑石头是如此的细致繁琐,便很有些不耐烦的嚷道: “琼儿啊,那十两银子一只的原石里头,又能挑出什么值钱的好的?只管在那边白费功夫做什么。赶紧的来这边,只管拣大的重的挑。反正有人帮忙付帐昂。我就不信了,都说是广种薄收,这么大的一块原石里头,怎么可能掏不出一块两块的好玉?!你又老是在那边,跟那些不值钱的小原石较劲做啥。傻不傻呀你,切。” 看了看秦荣身后搬出的一个大大的原石堆子,上官琼自己也不甚厚道的笑了。 瞥了不远处正坐着悠然喝茶的金钟意一眼,上官琼又压低声音低低的说道: “虽说是有大老板结帐,可咱也尽量的不浪费是不?你只管挑你的,我还是不想欠别人太多,能少欠点就少欠点,最好是两不相欠。” “琼儿说得也是。”秦荣嘿然一笑:“那你慢慢的挑。我先去解石去鸟。我就想着,最好能掏出点上好的料子出来,好拿去打磨出一套上好的首饰带给阿笙。” 他又提阿笙了!能不能暂时不要单方面喊得这么亲密顺口哦!有些事,难道不该先征求了阿笙本人的意见再说吗?!这家伙,他倒像是信心十足十拿九稳了! 眼见着秦荣抱着块大原石乐呵呵的走远了,上官琼不禁感觉到有些头痛。 只不过,看了一眼笑咪咪的偶尔朝这边看看的金钟意,上官琼又生出无数的激情与活力: 话说,好机会,不能够轻易的放弃了呀。 不想欠太多,那就尽量的提高质量减少数量吧。 相较于他不知道送谁也不晓得送过了几次的满园鲜花的心意,今儿这原石,送得相对就实诚了好多好吗?! 都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好东西送到自己手边时,若是自己都不晓得弯下腰来好好的捡一捡,那纯粹是一大失误一大罪过好不好,阿弥陀佛! 第132章 为什么 扯唇偷笑了一声,上官琼又低下头,按着她先前想出的法子,循序渐进,一个一个的挑石头。 院子虽大,但分为低中高档的原石数量,其实也不是很多。 赌石赌石,如果,每个赌石人都能凭着自己逆天的运气一举的脱贫致富的话,那么,那些卖石头的老板们,都直接拿石头自己去切开好了,又何必要辛辛辛苦苦的去卖石头做什么。 所以,忙了小半天,上官琼挑中的,统共不过是四块原石而己。其中还有两块,还是最低档的十两银子一块的原石。 也就这么一会工夫,秦荣的原石,己经全部的解完了。看着他空着手满面失望的往回走的样子,上官琼感觉如释重负,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表哥,你的好料子呢?拿去给阿笙加工首饰去了?” 秦荣素来都是笑咪咪的娃娃脸上,很难得的现出一丝愁容: “唉,别提了,琼儿。总还是思路不对,一开始就思路不对。这原石里面掏不掏得出玉肉,跟原石的大小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怜我抱过去的几块大原石哇,这横切竖切,愣就全都是石皮,里面的玉肉要么是没有,要么是小得可怜薄得可怜。琼儿啊,表哥我忙活了半天,只寻到这么一点料,只够做一只玉扳指。” 摊开手掌,秦荣的手上,赫然有一块小料,杂色,白里透绿,还只有一颗鸽子蛋大小。 上官琼心底几欲笑喷,嘴里还不住的安慰道: “咹,只要能多少淘置出一点货来,再怎么说,也还是值得的。” “所以啊,琼儿啊,咱这石头,还是不赌了呗。” 痛定思痛,秦荣开始精打细算苦口婆心了起来:“琼儿啊,你想想,这么多石头,你知道哪块有料哪块没料?这不全单单是靠猜么? 你想想看,靠猜,能作数么?能准么?这不完全是白费钱么?今儿虽说是有大老板结帐,可别人的银子也是银子啊,欠下的人情,总归是要去还的。所以,琼儿啊,咱还是别再花这个冤枉钱,麻溜点,回吧。” 上官琼无语向天,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要说,这位表兄,在看别人的事时,倒是看得挺通透的,一脸的门儿精。 可是为毛,刚刚他自己扛石头去切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兴奋一脸的期待,就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说出这么洋洋洒洒的一二三呢? 所谓双标,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的情况吧? 平息了半天,努力的压下心底几欲喷涌而出的一大波的浊气,上官琼吭吭哧哧的挤出半个微笑,用尽量平静的语调答道: “这个么,就不劳表哥担心了。自己亲手挑下的,不去开开,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而且,琼儿统共只挑了四块原石,稍后,会自己付费的。” “不是钱的事啊。”秦荣啧啧连声,有些惋惜的再三劝道:“问题是,它再便宜,也是不值的。它根本就开不出什么啊!表哥都已经吃过亏了,为什么你要这么犟,为什么偏就不肯听!” “凡事不曾经历过,总是憾事。”低头抱起一块石头,淡淡的应道:“既然做什么事都必须付出成本,那么,琼儿就试着用最小的成本,去考较考较自己的眼光吧。” …… 负责切石头的,是一位手艺娴熟的中年师傅。 抱起上官琼挑出的石头反复看了两眼,他突然回过头,盯看了上官琼一眼: “小哥,我看你这石头,看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需不需要多切上几刀,以免损坏里面的石头芯子?” 上官琼一听,感觉似乎有点门道,顿时来了许多兴致: “老伯,该怎么切就怎么切,您只管放心大胆的切,不管出不出玉,切工都短不了您的。要是真能切出点什么稀罕货色,另外还有赏,重赏!” “好咧,小哥!” 切石师傅欢快的应了一声,手上的切石机“吱吱吱”的狂响了起来。 一阵忙碌之后,上官琼的手上,添了四块玉石。一块浅紫,两块水绿,还有一块,居然是一块浅黄色的透透的翡翠。 所有人看向上官琼的眼光,顿时就有了不同,很大很大的不同。 金钟意眼中的赞叹之意,自然是不必说了。倒是那个素来温和沉稳的秦荣,即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成喋喋不休满腔幽怨满腔不服的怨妇碎嘴子一枚: “琼儿啊,我就不明白了,一样的挑石头,为什么你挑的全中我挑的一个都没有?” 呵呵,这个么,以前也好像听人问过,还写在她的诗作里:一样开花为底迟? 只不过,这话拿来问我,可就问错人了。您得问老天爷他老人家啊。 上官琼自动屏蔽掉许多不良情绪,低头暗笑着想道。 “琼儿啊,我就不明白了,我挑了那么多,还专挑好的大的贵的,都没能挑中一个,你又怎么能只挑四个,居然还个个都有呢?” 哎呀,这话问得可就有点苦情了。这只能说明,挑石头乃是智力眼力功力等等诸如此类的综合实力的体现,是实打实的技术活技术活! 谁让你都还没挑中,就想着万一开出玉石来的各种去向和用途呢!这不是摆明了,在顶顶需要自身实力的时候,表哥您没有专心呀!怎么等结果出来以后,又来反复的盘问你家可怜的表妹呢?! 上官琼苦笑着低头,把那些好看的玉石一一塞到自己的袖囊中,依旧没有说话。 唉,虽然锦上添花的事,她暂时不会去做,可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她也绝对不会去干。 人家秦荣,眼下可是攒了太多的灰心失望负能量呢…… 好在,身边的金钟意,适时的开了口: “秦兄,赌石这事,也譬如打仗,总会有胜负输赢的。这也是兵家常事,吾兄其实不必太过介怀的。只当是豪赌一场便是了。” “是呀,是呀,表哥。”上官琼笑咪咪的,总算是开了口:“稍后,琼儿自去把所有的原石的帐都给结了,输赢都算是琼儿一个人的,表哥你也别再气恼了,好不好?” “那又怎么行!不可以的!” 不料,金钟意和秦荣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拒绝道。 第133章 神了 不可以? 她上官大小姐千年等一回难得的硬气上了那么一把,对面的这两只,居然都在说不可以?! 咹,那么,该是怎么做,才是大家都认可的,是可以的呢? 笑弯了一对杏眼,上官琼好声好气态度极为端正的问道: “那么,二位,你们觉得,这帐该是如何的结,比较的合理呢?” “那个,还是我拿的我结,你拿的你结,反正琼儿今天也赚大发了,不差这点小钱了。” 秦荣很是诚恳的说道。 “秦兄这又说的什么话!” 这一回,金钟意又变得慷慨激昂意气风发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咱们两个做兄长的,带着小……唔,小弟出门,这要是看上啥啥的,哪能叫他花钱。不是老早就说好了么,他的帐,全归我结。秦兄今天已经受了损失了,哪能叫你出太多。今儿这钱,必须是由我来付的!” 唔,说了半天,是这么个意思啊。 上官琼暗自一笑,自去找刚刚那位伙计结帐。哪知道,那伙计听明白她的意思后,却瞪大了眼睛,连连摇手: “小客官可真会说笑!赌石赌石,总要先付款,后开石的。你们二位的原石费用,刚刚那位金爷老早就已经付过了哈,不然,那边的师傅又哪敢给你们动手切石!小店虽小,也讲究信誉的,一样东西,也绝不敢收两份儿的钱的。只是小客官今儿实在是手气不错,要不,您再挑几块原石试试?” 都己经付过了? 看了一眼还在跟秦荣一本正经的再三争执着的金钟意,上官琼一时间心情大好,觉得此人,有时也帅帅的痞痞的挺搞笑的,其骨子里的品性其实也很不错? 只不过,回视了一下院子里剩下来的那些颜色灰灰的原石,上官琼还是决然的摇了摇头。开玩笑,这里所有的原石她都己经一一上手惦量过了,所有的可能有的意外之喜如今都在她袖囊里了,再叫她花冤枉钱买那些不值钱的破石头,当她是傻呢还是怎么的?! 远远的一挥手,秦荣即刻满含着笑意的跑了过来: “琼儿啊,咋么回事?帐结过了?” “嘘,别吵。”瞥了一眼正一脸坏笑着盯着这边的金钟意,上官琼压低嗓音说道:“别再招人笑话了,那位爷早就结完帐了。要说,占别人的便宜不好,咱们一起去请他吃饭,你看咋样?” “吃什么饭呀,还早着呢!” 秦荣的娃娃脸上,顿时写满了生不逢时英雄落魄之类的委屈:“琼儿啊,今儿你的手气好,咱们再换一家场子,再去挑几块试试!一人富,不叫富。大家富,才算是真正的富啊。琼儿啊,这回头要送给阿笙表妹的戒指玉佩耳环项链,可就全落在你身上了,晓得哇?” 上官琼又是一阵气结。 很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只要是表现得稍稍的心软一点良善一点,别人的所有难事烂事破事以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一定会理所当然的推到她的头上?难不成,她脑门上刻着“我不累我不生气我一直在等着候着为您效劳”吗? “你们都玩老半天了,不累吗?” 金钟意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慢吞吞的问道。 倒是很不服气的秦荣,任性得完全像个孩子。嘴里面一叠声的问道: “累吗累吗?咱们练武之人,休说是搬几块石头,就算是提着脑袋拎着刀冲在第一个,咱这几个人也准保是眼睛不眨一下眉毛不皱一下。我们家的琼儿我自然是知道,表哥几百年来统共就托她这么一丁点的小事,她还能嫌累?她还能不应下?” 这转来转去,好像,问题又转到她这边了哈。 好像,她不应下还真就不行了哈。 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上官琼举手求饶道: “我去,我去,表哥别叨叨了,成不?但有一样,回头真要有什么好料子送给阿笙了,得要记得告诉她一声,有一半是她姐给的。” “好好好,走走走。” 见上官琼终于松了口,秦荣自然是满口答应。 上官琼先前很不自在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半。嗯嗯,只要这以后他不去让阿笙太过难做,她这个当姐姐的,就算是稍稍的累一点烦一点,好歹也就认了。 …… 依法炮制,又祸祸了第二个赌石场之后,上官琼决定,暂时不再出来赌石了。 所谓得意不可再往,她可不想因为赌石这么点小事,遭遇到全城赌石行业的全面抵制全面封杀。要说打架,她上官琼眼下自然是不怕谁谁的,可是,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好歹,每个人都是很好强很要脸的,她上官琼,可不想在南疆这块土地上丢脸,更不想为这么点小事,丢了她家上官老爹的脸。 可惜,尽管上官琼满心满意的想着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身边的秦荣秦表哥,却状态大好的一路高调一路欢笑的一直乐到了酒楼。 搂着一只小西瓜大小的翠绿欲滴的翡翠料子,秦荣直接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所有的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直往上官琼耳朵里灌: “琼儿啊,神了,你这挑石头的眼光真真是神了!” “话说,你又怎知它是块好料子的?有什么决窍,你也教教你家表哥噻!你不晓得,咱们把这块料子搂走的时候,那个赌石场老板的脸都绿了,比我手上的这块玉石还要绿!” “琼儿啊,表哥我发现,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哇,简直都快要逆天开挂了哇,谁要是跟在你后面,准保是会发财的呀,发大财!” “琼儿啊,你说说,单凭你表哥手里的这一块这么大的石头,该得是能置办出多少好看又好玩的东西呀?回头,给阿笙送上这么一套,她准保会喜欢!” 听他提起她家的阿笙,上官琼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再继续的沉默装死了: “表哥啊,你送给别人我不管,但是,你要是送给阿笙,可千万要跟她说清楚了,这套翡翠首饰里头,有一半是她阿姐给的。到时候,你要是忘了说,我以后也一定会告诉她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稍微一愣之后,秦荣连连点头应道。 “究竟是什么好料子呀,竟能乐呵成这样,拿过来给我瞧瞧。” 懒洋洋的话音未落,一只白晰修长骨节分明极好看的手,径直的伸了过来。 第134章 果然 坐在对面静静的喝着茶的金钟意,终于忍无可忍的开了口。 伸手拿过那只翡翠,仔细察看了老半天之后,他这才悠笃笃的说: “这料子嘛,的确是好料子。可是,这颜色嘛……啧啧,送给人家小姑娘,不怎么合适呀。” 上官琼一口茶含在嘴里,几乎要笑得给喷出来。这翡翠的颜色,从来都是绿色居多。拿去送给人家小姑娘又怎么啦?金兄,你编,你接着编。 “想咱们中土的男子,第一忌讳第一不能忍的是什么?无非是谁都害怕头上的一片绿头巾罢了。如此招人忌讳的颜色,你偏要拿来琢玉,还要送给人家小姑娘。你确定,你没有污人家小姑娘清誉的意思么?” “金兄这又是什么话!”素来沉稳的秦荣,瞬间大怒了起来,暴怒:“阿笙乃是干净清爽的一个小姑娘,吾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这好端端的,怎又说出这等话来?” “所以说嘛,这块玉石的颜色,是一种比较尴尬易招人反感误会的颜色,真要让人家小姑娘戴上了,也显老得很,未必能让人喜欢。” 金钟意面不改色,轻飘飘的说道。 “要是依我……” 吐出几个字后,金钟意又停了下来,垂下长长的眼睫,慢吞吞的饮了一口香茶。 这番动作,直接让秦荣急得抓狂:“咹,你还有别的甚么好法子,赶紧的说啊!这说一句留一句的,想着要憋死人吗?!” 把那块翠玉慢吞吞的推还给秦荣,金钟意依旧是慢吞吞的说道: “要说送人,阿英刚刚得的那块黄翡,看上去颜色更正一些。年轻的小女子们或许会更喜欢一些。只是,阿英未必舍得换给你的。得了,就当是我没说。多言了,多言了。” “那怎么行?”上官琼睁大眼睛,连连摇头:“我那块黄翡,比表哥这块小多了。不行,不行,我可不想占这个便宜。” 伸手一拍大腿,秦荣恍然大悟道: “有理,金兄说得果然有理!琼儿啊,什么大啊小啊便宜不便宜的,咱们不是老早就说好了,开出好料子来,算咱们两个一人一半吗?这样,你把那块黄翡给我,我把这块绿翡给你,这样,咱们皆大欢喜两不相欠。不是挺好的吗?哎呀,琼儿,你也别老像个老古板似的,别太固执了!” 不换给他,居然还是老古板?太固执?! 饶是上官琼素来淡定,这一回,也被他说得冒起了小小的火星子。 抿紧双唇,上官琼也不肯再多说,只是从袖囊中掏出那块小小的黄翡,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 秦荣如获至宝,生怕上官琼反悔,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块小西瓜大小的绿色翡翠推了过来: “琼儿啊,这事就这样敲定了哈,咱可不许再反悔了哈!那个啥的,谁耍赖谁小狗!” 啊?居然连小狗都搬出来了? 想要开口提出?偿一点的上官琼,默不作声的把所有想说的话给一气吞进肚子里,只是捧起那块大大的绿翡翠,仔仔细细的欣赏。 那块绿翡翠,除去个头较大以外,而且还油光水滑翠绿欲滴晶莹剔透灵气逼人。那么一大块的玉石捧在手心里,就连原本有些小小的焦躁的心情,也一点一点的平复了下来。 就这么一块宝贝在手,他居然还不知足,说出这样那样难听的话,硬是挤兑着自己,硬是要换自己的黄翡,这到底又是在闹哪样哦! 轻轻的暗叹了一声,上官琼摇了摇头,把那块绿翡宝贝,小心的仔仔细细的收好了。猛一抬头,又人对上了金钟意笑意盈盈的眼神,上官琼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坑货! 放下手中的茶盏,某坑货又从容大方的开口说道: “二位啊,折腾了这么老半天,论理应该己经是很饿很饿了吧?且容我稍稍的表示一下,请二位吃顿饭,以感谢二位陪在下渡过的比较轻松自在又很有趣的一天!” 语毕一拍手,一道道香气扑鼻的汤菜,络绎不绝的给端了上来。 折腾了这么半天,上官琼的确是有些饿了,眼见着菜己经上齐,上官琼不由得食指大动,正欲开动,却听见身后有人娇娇俏俏的说道: “金公子,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到这里吃饭,怎么都不肯知会一声?说什么也该给个机会,让我家官人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上官琼闻言,不由得浅浅的皱了皱眉。 刚刚这声音,怎么会如此的熟悉? 慢慢的回头,上官琼这才发现,那位曾让上官琼深感不快的翠芝,此一刻,正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围翠绕的,牵着一位中年武官的衣袖,莲步姗姗的走了过来。 上官琼心内一苦,很有些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自然是深知,有这个美人儿出现的地方,她大概是不能够好好的安安生生的吃一顿饭了。 那边的金钟意早站起身来,含笑招呼道: “陈都统,好久不见。好巧能在此处遇见你,若不嫌弃,咱们一起吃饭?” 没等陈都统说话,翠芝已经将大半个身子挂在陈都统的臂上,娇滴滴的曼声应道: “有现成的饭吃,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咱们得预先说好了,稍后必须由我来结帐,谁都不许跟我抢!” 陈都统哈哈一笑,终于满是宠溺的开口说道: “我家翠芝说得极是。金公子不辞辛苦,大老远的把我家翠芝一路上安全护送到此地,这份恩义,在下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请一顿饭乃是小事,大家务必要把这份荣幸留给陈某。” 噫嘻吁哉,这个什么陈统领,看起来要比翠芝踏实可靠多了,可信度也高多了。 只是,他又怎么会认识金钟意呢? 上官琼正在心底里犯嘀咕,却又看见,金钟意施施然起身,拖住陈统领的手一通热情的猛摇:“陈兄太过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感觉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自家兄弟一般,何必分什么彼此,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来,陈兄,请上座!” 几个人客客气气的谦让了半天,好不容易各自选定位置坐了下来,忽又见一名黑衣人匆匆进来,只在陈统领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陈统领的脸色顿时大变,即刻就站了起来。 果然,只要是有这翠芝美人儿在场,是绝对很难安安生生的吃顿饭的。 上官琼暗叹道。 第135章 还是阿笙好 果然,那陈都统站起身,微微苍白了脸儿,有些凄然惶然的笑道: “诸位,实在是抱歉,在下,在下怕是不能陪各位安生吃饭了。刚刚家里有人来报,说家里有些事急需处理,半点都耽搁不得。各位请慢用,翠芝,你赶紧去把帐给结了,咱们这就走。” “一起吃顿饭而己,能有多大的事呀?” 翠芝绝美的脸上,写着十二分的不情愿不买帐。坐在那边也没动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娇声说道: “翠芝己经很久都没见到家乡人了。好不容易遇上几位老乡,一起吃点喝点,又犯了哪家的王法了?!咱们早间出来,府里不都还是好好的么,又能出什么大事件了。官人啊,你也忒草木皆兵了一点了。一两句闲话,都能把你给急成这样。来,赶紧的坐下来,喝杯酒,压压惊。” 满是嗔怪的说完,见陈都统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翠芝干脆伸出一只绝美的玉手,用力的去拽他。 陈统领还是僵僵的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一脸的生无可恋心若死灰的模样。 老半天,他才反握着翠芝的手,长叹一声道: “翠芝,你不懂。你不晓得她……”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道尖利高亢火爆爆的女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哎哟喂,在家里丢人现眼辣眼睛不说,这勾勾搭搭拖手**的竟然跑到大庭广众眼皮子底下来了!个老淫才老不修!青天白日下,你们两个做戏预备是给谁看呀?!姓陈的一家子的脸,都给你一脚踩到臭水沟里去了!个老不要脸的!” 陈都统顿时打了个哆嗦。 一把甩掉翠芝的绵软玉手,他即刻满面堆欢的转过身来: “唉呀,原来是夫人来了呀。早间,你不是说进宫陪太后老人家说话解闷去了么,怎么才这么一会子就回来了呢。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来,一起吃饭,一起吃饭……” “吃甚么饭呀,吃你个死人头!” 那妇人打扮得倒是齐整,只是横眉立目的,破坏掉了整个人所有的美感。只见她先是尖锐嘹亮的骂出一句后,双手把脸一捂,又呜呜呜大声的哭骂了起来: “老不修啊,老杀才!亏你还晓得你家婆娘一大早就出了门一大早就在忙呀,这还没有转身,你就搭上个狐狸精相好的了!老娘为你掏心掏肺忙前忙后你看不见,你眼里就单看见人家狐狸精的那张狐媚子脸了!老不修,今儿老娘与你拚了!” 放下手中巾帕,那婆娘的神情开始变得益发的彪悍凶狠了起来: “来呀,给我掀了这桌子,砸了这馆子,活活打死这狐猸子!” “是!” 很响的一声答应之后,她身后的一拨黑衣人开始了整齐划一的集体行动,整个酒馆里顿时尖叫声碗碟落地声打砸声四起。 上官琼也有些坐不住了。 上官琼也有些怒了。 这婆娘管自家的老公也就罢了,可她不该叫人掀了她们的桌子,那么多菜,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吃的桌子。 掀了桌子也就罢了,她不该叫人又去打翠芝,那个他们一路辛辛苦苦护送到这边的美人儿翠芝。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是,有时候,这池鱼也是有思想有个性不容欺侮的。 上官琼一抬手,先是放出在袖中跃跃欲试一看见打架就十分亢奋的蓝宝: “蓝宝,给我上!” 嘤嘤嘤嘤的欢叫了一声,蓝宝像一道闪电飞奔而去,一举咬住了一名举刀欲砍翠芝的黑衣人的手指头。 黑衣人吃痛,把手重重的一甩,直接把小小的蓝宝给甩飞了出去。 在蓝宝的声声悲鸣中,上官琼悍然出手: “哪里来的野蜂子,居然敢打我家蓝宝!” 那些个黑衣人,若是只叫他们在酒楼里摔碗砸筷,自然是动作迅速行动力超强的。 可是,要是遇上了上官琼这样的狠角色,其战斗力还真就是不够瞧的。 乒乒乓乓一通狠揍之后,整个大厅里头,满是折胳膊断腿大声呼痛的黑衣人。也就是上官琼手底下稍稍的留了点情,尽量的没搞出什么要人命的大招。 瞪了那妇人一眼,上官琼抱回蓝宝,扶那位战栗个不住的美人儿翠芝坐好,这才寻了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砸了人家酒馆,赔!” “坏了我们的酒菜,赔!” “伤了我家的蓝宝,赔!” 话还没说完,那妇人惊骇初定后恢复了几分元气,又开始声音尖利的高声叫骂道: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小杂种!莫不是那狐狸精养在外面的小姘头么!敢跳出来替她出头,你莫不是找死么!” 如此的污言秽语,令上官琼动了几分真怒。 上官琼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看了正尴尬站在一边的陈统领一眼。 陈统领即刻如梦初醒般跳了起来,伸手狠命的抽了那妇人一对耳括子: “找死的是你!一天到晚无法无天信口?黄惯了,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说看,你得罪我也就算了,怎么又去找人家小公子的麻烦?!人家小公子若不是跟我有点交情,弄死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今儿若是不想死在这里的话,赶紧的照人家说的去做!” 那妇人见着陈统领,正待继续的撒泼,可是,那两记重重的耳括子,也把她打清醒了不少。看着上官琼那对几欲喷火满是煞气的眸子,不由得矮了几分的气焰,低下头,像蚊子般哼哼着说道:“砸了人家东西,自当是要赔的。可是他爹,你以后就再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陈统领又是一声长叹: “想我陈某人一世英名,今儿全给你这婆娘给毁得差不多了!你说,你到底是何苦来哉!” 想了想,他又伸手擦掉那妇人眼角的一点泪痕,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还有心思惦记这个!惹了这个煞神,保命要紧,可懂?!处理好这摊子事,我是自然跟你回去的。眼下,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自己抬手擦干净腮边的泪痕,那妇人依旧是倔犟的说道: “只要官人还肯跟奴家回去,不跟着这狐狸精跑了,那野小子纵使是叫奴家给她叩头,奴家也愿意的。” 整了整衣裙,那妇人顶着张满是掌痕的脸,昂昂然的过来给上官琼叩头: “小妇人一时情急,冒犯少侠了,小妇人这里给少侠赔罪了。无论多少,少侠只管开口,小妇人尽数赔给少侠便是。只求少侠放过小妇人和……我家官人。” 搞事件搞成这样,居然还会主动开口为她家官人求情,对这妇人,上官琼不禁有了一点点的刮目相看了。 世间的情分,无论是以哪种形式存在,只要是够真,够纯,总会让人生出一点的怜惜。上官琼自然也不例外。 正在沉吟间,身侧的金钟意和声说道: “这位夫人,今儿这事,无论如何,总是你行事不对在先,处事也太过粗暴偏激了,也就休怪我家这位小弟发脾气了。至于钱么……” 看了看正瞪圆一对杏眼鼓着腮帮子的上官琼,金钟意伸出一根手指,敲了几下面前的桌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对她说道: “我们这边没有太大的损失,你也就用不着赔了。你只需把店家的损失赔足了就可以走了。只不过,翠芝你必须带回家。她是我们的朋友,你以后必须善待她,不能欺负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风声让我这个脾气火爆的小弟给听到了……” 说到这里,金钟意居然又很可恶的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了上官琼一眼。 可怜的上官琼,原本是坐在一边,像是看大戏一般,正听得津津有味,猛一下的,忽又看见黑面判官停了下来,还转头看了她一眼,当下心领神会,赶紧的将手中茶盏住几案上重重一顿,喉间还尾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临时群演的表演水平显然还是很高的,至少效果很是不错。 那妇人虽是很不甘心,但好歹还是应了下来: “少侠吩咐,小妇人不敢不从。只是这翠芝姑娘……” 这一回,临时群演又添上了一个。坐在一旁的秦荣亦是晃了晃手中的雪亮的宝刀,嘴里冷哼道: “你这妇人,咱们大哥己经对你万分客气了,你还要啰嗦,就休怪咱们哥几个对你不客气了。怎么解决是你自己家的家事,休要自误了!” 一旁的陈都统赶紧过来拉那妇人: “夫人啊,你听话,就别再这边拧巴了,丢咱陈府的面子事小,万一把命都给玩没了,多不值当啊。咱就留个人在这里处理事件,赶紧的一起回吧,可好?” 见她自己的夫君低头这样求她,那妇人脸上的戾气尽去,脸上顿时泪流满面: “好的,官人。咱这就留府里的陈辛在这里善后,咱们几个,一起都回吧。官人,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乱生气了,只要咱们几个人守在一处,也不争什么不图什么,咱们只是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比什么都要强的。” 陈都统的脸上亦是有了几分动容: “傻婆娘,你要是能早点这么想,咱们家……唉,走吧。” 扶起那妇人,陈都统也不理会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的翠芝,牵着他的夫人,慢慢的往外走去。这情形,惹得一直在安静看戏的上官琼,忍不住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阿英啊,今儿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么,你又在那里叹什么气呀。” 坐在另一个精致包厢里的金钟意,转了转手中刚倒满美酒的小银杯,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揉了揉自家的太阳穴,上官琼也有些兴致不高的答道: “我自然也不会问你,这美人儿翠芝,到底是怎么来的,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在叹息,叹息刚刚这妇人的光棍性子。” “哦?阿英居然会同情这种人?” 金钟意饶有兴味的问道。 “她那么个泼辣性子,逢人就乱咬一气的疯狗作派,但凡是个人,大概没有人会喜欢。阿英自然也不例外。” 饮了一口淡酒,上官琼的面色益发的有些漠然: “只不过,她那个光棍性子,却深得吾心。俗话说,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便如她与她家官人之间的情义,若是肯给,给就要给得完整,不要欺,不要瞒,不要躲。若是不肯给,那就干脆脆的一拍两散,不拖泥带水,不误人误己。是谓光棍性子。” 金钟意眼中的探究之意,越发的深了起来: “哦?原来,阿英对于情义,是这么想的?果然是标新立异,别有一番的与众不同。” “琼儿啊,你个小娃儿家家的,都在那边乱说什么啊,也不嫌害臊!” 敲了敲桌子,秦荣低声的笑骂道:“你这话,真要是传出去,可不会让人给笑死!我就奇怪了,怎么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说出这等老气横秋奇奇怪怪的话!好了,都不说了,大家也都饿了,赶紧的喝酒,喝酒!” 对着秦荣金钟意一举杯子,上官琼将手中银杯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话,真的很奇怪么? 在前世,她虽年轻,也却也见惯了许多人的分分合合。 合则聚,不合则分。 这当中,虽然有很多人爱惜羽毛,不肯像刚刚那妇人一样兴风作浪留人许多口舌,但总体的内在的精神,基本上都是相同的。 她并不觉得,这当中有什么奇怪之处啊。 “阿英果然爽直。全不似外面那些装腔作势拿腔作调的家伙,很难得,很少见。让人见了,有种毫无压力的清新干静清爽,这感觉真好。” 眯了眯眼睛,金不换又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来,敬清新爽直一杯!” 仰脖一气喝下了一杯,秦荣叹道:“我发现,你们两个,都是个怪胎。这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让满脑子晕乎乎的,看不懂,也听不懂。喂,喂,能不能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让我安生吃点饭行不?再不吃,这菜可又要凉了。总之,还是阿笙好,阿笙从就不对人说这些奇奇怪怪的的话,还会照顾到别人,决不会让别人干坐着饿着听他说废话。” 原来,自家那个温柔可人的阿笙,是如此的深得人心啊?也难怪,这秦荣对她是如此的念念不忘了。 振作了一下精神,上官琼展颜笑道: “表哥说得极是,是琼儿不对,在这里大放厥词影响表哥食欲了,琼儿给你赔不是了。来来来,难得的美酒美食,咱们可千万别再辜负了,赶紧吃,赶紧吃!” 第136章 坏小子 “但我却喜欢,好的坏的都喜欢。” 坐在对面的金钟意,再一次举了举手中的银杯子,看了一眼秦荣,眼眸深深的说道: “你不懂。五彩斑澜千篇一律的彩雕木塑,总抵不过活色生香敢做自己的寻常人。你喜欢的,只不过是你想像中的没有生命力的完美的壳子,我喜欢的,却是活泼有趣的里子。我家阿英的好,寻常人又怎会看到。敬阿英。” 对着上官琼一举杯,金钟意又仰头自饮了一杯。 这一波神操作,惹得正埋头欢快的大口吃肉的上官琼大吃了一惊,随即又大声的剧烈的呛咳了起来。 这阵突然其来的呛咳很是剧烈,剧烈得让上官琼在一瞬间红了眼睛泪流满面。 尽管是很努力的让自己尽快的平定了下来,上官琼心底里还是很有些疑惑的想道: 纳尼,这个金钟意,突然的开口说起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走来,她可从来都是是非精闯祸包问题少年之类的存在啊。相较于永远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阿笙,她给人的印象,似乎一直是停留在别人的容耐包容长者风度里打转转啊。 如今,居然有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人,居然会举着杯子很坚定的对着自己说喜欢? 哪怕只有一个,也说明个人行情在悄悄的上涨啊亲! 用力的抺掉眼角呛出来的泪花花,上官琼咧了咧嘴,努力挤出一朵看上去稍稍优雅一点的纯真微笑: “呃,有行情总是好的,敬金兄的慧眼!” 也不待别人说什么,上官琼先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咕咚”一声,狠灌了下去。 这套完全不符合敬酒规范的动作,立刻又引来了秦荣的大声嘲笑: “琼儿啊,你这样喝酒,倒是实诚得很,只不过,喝酒得是慢一点,慢一点不易醉。不要急,不要急嘛。” 金钟意又是淡然一笑: “好的,阿英,干!” …… 夜色己深,大成城里的那条古旧的街道上,走着三个喝得醉醺醺的一路引吭高歌发着酒疯的少年人。 中间那个瘦瘦小小的家伙,歌唱得最响,路走得最是摇摆。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一昂头,上官琼大声唱起了以前似乎听了许多遍的情歌。 “直白,太过直白,全无一点闺阁女儿的娇羞之态……不……不可取……” 一旁的秦荣,晃着脑袋,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点评道。 “是不对,不对。” 很难得的,这一回,金钟意没有反对,也跟着附议了一回: “可可托海?哪里?我怎就不晓得……” 金钟意挥着手,摇头晃脑的继续评说道: “可是,阿英啊……为什么在……可可托海?我,我不是……一直都在么……在你身后呀……你这么说,的确是不对的……非常,非常……不对哦……” “你们才不对,统统都不对,全体……全家都不对!” 上官琼酒气上头,正处在慷慨激昂的激情当中,即便是被两个人指责,又哪里肯认错,挥着细瘦的手臂,站稳摇摇摆摆的身子,不容置疑的大声反驳道:“人家这是在唱山歌,山歌,唱山歌的妹子,知道不?!跟……老娘沒半毛钱关系,说的不是我自己耶,咹,懂?!” “不是说你?”金钟意很难得的一脸茫然:“那是……说谁?呃,说的是谁?” “她说的是谁,我是晓得的。来,我来告诉你。” 街道的拐角处,忽然一阵烟似的飘出一个干干瘦瘦的黑衣蒙面人,态度恳切语气温柔的说道。 伸手扶住金钟意的肩,把他歪歪扭扭的身体理直,站好,然后,雪亮的刀光一闪。 预想中的利器入肉的“噗嗤”声并没有听到,入得耳的,只是金属戳到金属上面时的“叮”的一声脆响。 “嘤嘤”一声后,一道蓝光飞快笔直的朝着他这边直撞了过来。 侧头避开了那团可疑的蓝光,那黑衣人抬头再看时,面前的三个黑衣少年,眼眸明亮身姿挺拔,各执兵器全神戒备着,单看那神情,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态?! “你们这三个混帐小子,居然都是在装醉诈老子?!” 那蒙面黑衣人一仰头,发出一阵粗哑的狂笑: “能够感知到危机,还能一起配合着演戏引老夫出来,这份机敏心智,在你们这班小辈里头,己经是份属难得了,不错,不错。” 话锋一转,黑衣人又厉声断喝道: “有几分小聪明而己,又能起什么大作用,在老夫面前,根本绝对是屁都不是!三个小匹夫,拿命来!” “闭着眼睛敲地鼠,原本就是我们的强项,你说的甚么机敏心智,也用不到这等粗浅的小事上。老地鼠,想要我们的命,凭本事来拿!” 当中一个身形稍矮的小瘦子,手中的短刀一扬,厉声喝道。 “南疆排名第二的高手,岳寒星?”左边的黑衣少年亦是从容开口道:“阁下成名已久,居然不顾身份掩住真面目躲在暗处偷袭?如今的南疆,竟是如此的不知教化了么?!” “所谓成名己久,不过尔尔!” 第三个黑衣小少年亦是不屑的说道。 岳寒星顿时给气得须发皆张,恼羞成怒: “想要宰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而己,哪里需要甚么由头!牙尖嘴利可救不了你们几个的性命,混帐小子,拿命来!” 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岳寒星只是取出一面小旗,轻轻的一挥。 原本是明亮的月色,瞬间便暗了下来。 原本是温暖如春的气温,瞬间便降到了冰点。 上官琼他们三个刚刚出来时,每人都仅仅穿了一身单薄的黑衣而己,猛一下的气温骤降,顿时都感到奇寒无比,简直是寒彻心肺。 “这个老地鼠,使的又是甚么妖法?冻死我了!” 下意识的抱肩跺脚,上官琼大声抱怨道。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身边的金钟意,声音清越的念出了几个句子。 这几句,字字珠玑,落在上官琼耳中,便如晨钟暮鼓一般,瞬间醍醐灌顶般顿悟了过来。 那些曾经念过的功法,修炼过的体肌真气,都在这猝不及防的冰寒中,慢慢的活转了过来。那套自那个石洞子里得来的功法,亦是莫名的自动开始运转了起来。 也没费多久的功夫,上官琼的体表开始冒出浅浅的白色烟气,之前的彻骨冰寒,似乎,再也不能构成任何的威胁了。 将贴在秦荣后心上的手掌抽回,金钟意淡淡说道: “南疆第二的天大的手段,原来是给人降温乘凉啊。要说,老前辈对晚辈这几个人,还真是殷情体贴得很。” “对哦。”上官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趁机煽风点火,鼓掌大笑道:“早晓得前辈有这等本事,刚刚喝酒,说什么要拖你过去喝上几杯了。你想想啊,有个现成的冷风机在此,那喝起酒来,一不需要別人掌扇,二不需要往酒里加冰块,那该是有多酸爽啊!被伺候得这么舒服,就算是贴上几坛子的酒钱,也是值得的!” 岳寒星背着双手,低头俯视着他们几个,眼里竟然闪过一点怜悯。 “三个小家伙,被老夫伺候得很舒服对吗?好的,三位,第二步来也!” 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只小铃铛,岳寒星拎着那串小铃铛,对着上官琼他们几个轻轻的一摇。 先前那股子凛洌的冰寒之气倒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尖锐刺耳慑人心神的超强音波。只感觉一拨拨难听的声浪里头,夹杂着虎啸狮吼猿鸣,甚至还有一阵阵恶魔般的尖声狂笑。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十八层修罗地狱。 咬紧牙关,上官琼只觉得,自家的鼻子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抬手一擦,居然是血?她流鼻血了?! 一团绒绒的东西直直的飞了过来,尖锐的小牙,一下子咬住了上官琼的一段小指。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传了过来,上官琼只觉得灵台内一阵的清明。 蓦然睁开眼,看见像醉汉般摇晃着的金钟意和秦荣他们两个,忍不住的爆喝了一声: “咄!蓝宝,去!” 神色清明的转过身,上官琼又看见了岳寒星满是讶异瞪大了的眼: “小家伙,居然能第一个破了我的梵音铃,果然有些手段。有本事,再来试试……” 眼见着这老头手又伸到怀里掏啊掏的,估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上官琼忍无可忍,果断的抽刀,爆起: “去有你个事去!”上官琼大声的爆喝道:“有什么手段,统统带回去和你自己家里人耍去,你家小爷可没空陪你顽了!” 凝起周身所有的真气,尽数的聚在掌中的短刀之上,上官琼的护身短刀,直直的往那岳寒星的一对肉掌砍了过去! 叫你老是掏些让人晕头转向的法器祸祸人,小爷我砍,砍,狠命的砍! 见上官琼手头上发狠动了真章,岳寒星身子一侧,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不知死活的几个娃娃!老头子我早年间欠了别人的人情,不得己只能是帮人出手一次。本想使些小手段,陪你们几个玩玩算了,哪晓得,你居然不自量力,想要跟老头子我比试真功夫!莫非,你们真的以为,我老头子纵横江湖数十年,真就是弄虚作假浪得虚名么!” 直起腰板,那岳寒星举起衣袖,只是轻轻的一甩。 上官琼只觉得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的朝着她直压了过来。本是持着短刀奋勇向前的她,在这股子大力当中,顿时就像是一茎枯草一般,飞快的直直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的撞到一堵围墙,这才堪堪的停了下来。, “岳寒星,真比实战,咱们也未必就会输给你,看招!” 终于清醒过来了的金钟意,一甩手中软鞭,冲了过去。 “是呀,你也别小瞧人!” 一旁的秦荣亦是高声的喝骂着,挥剑加入了战团。 看着实力雄厚却依然是蒙着黑巾的岳寒星,想想他刚刚嚷出的几句话,上官琼情急智生,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话说,再怎样,这老家伙其实还是要脸的呀! 强忍着后背肩胛骨上的剧痛,上官琼挺直了腰,扬声呼喝道: “岳寒星,你枉为南疆第二,你武功不行,人品又差,死不要脸!” 一下子被踩到了痛脚,岳寒星手一抖,挥手将金钟意和秦荣甩出了老远,直直的朝着上官琼这边飘了过来。 猿臂一舒,他一把抓住上官琼的衣襟,磨了磨牙,寒声问道: “臭小子,这几个人里面,就数你嘴巴最毒最让人讨厌最最该死!你倒是给我老头子说说看,老头子又是如何的武功不行,怎么的不要脸了!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头子这就把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呵呵,这老地鼠果然上钩了! 上官琼面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怎么,你敢做,我还不敢说了?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就是不要脸!前辈请想,您多大岁数我们才多大岁数!我们几个的年龄,加起来都没你大!你这不等于是一个中年大汉去欺负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娃娃么?这不是不要脸,又是什么?真想要战,好歹,也要等到我们几个成年后再说!” 一把松开上官琼的衣襟,岳寒星反倒是呵呵的笑了起来: “要说,你这臭小子说的,其实也有几分的道理。可是,问题是,我老头子可没那个闲功夫去等你们几个成年,而且,我老头子今天必须要还人家一个人情的。” “再怎样,也不能不顾脸面呀。堂堂的南疆第二高手,以后还要在外面走,在江湖上混的。哪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道理。” 上官琼毫不退让,继续恳恳切切的说道:“你今天即便是杀了我们三个,可是,这里是闹市,是大成城里的居民区。你能杀光这附近的所有人么?如果不能,你又如何去堵住这南疆的悠悠众口,让人们不再去口口相传,你曾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亲手很不要脸的逼杀几个年轻晚辈?!” “是呀,那的确是挺麻烦的。” 不知怎的,对于上官琼的这种说法,岳寒星居然表示出了几分的认同。 “想要还人一份人情,的确是挺麻烦的,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有些违背了老头子做人的基本原则。唉,难哪。” 偏过脑袋,他又目光灼灼的紧盯着上官琼,鼻子里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说吧,坏小子。说了这么半天,你私底下又是怎么打算的?” ? 第137章 愿赌服输 “岳前辈,有些事,听起来虽然是麻烦,认真解决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难的。” 上官琼笑嘻嘻的应道:“眼下,前辈顶顶纠结的,不就是还别人一个人情么?如今,前辈己然不远万里不辞辛苦的来了哇,前辈这个人情,其实己经还掉了哇。” “黄口小儿,个小娃娃家的,你说得倒是简单!”岳寒星皱了皱眉,低声轻斥道:“都没有真真正正的交过手,又没能够分出一个高低胜负或者是输赢,你觉得,我老头子这样的走一圈就回,岂不是也太过掉价了么?!” 是啊,是啊,再怎么说,这南疆第二的名头摆在那儿,每次出手,这总体上的成绩总不能太差了哦。 “那还是很简单啊。”上官琼声音清脆的说道: “前辈,你认真想得出个输赢,这比试过程还不能表现得太欺负人,那也不难。前辈你年纪又大,练功的年份又长,在这方面,我们几个,跟你是没法子比的。那么干脆,你以一敌三,跟我们几个一起走上几招试试啊。还有啊,老是干打架也沒甚么意思,咱们大家不如也设一个彩头吧。为表达我们最大的诚意,在三招之内,你若是打败了我们,我手中这只西瓜大小的翡翠,甘愿输给前辈,前辈啊,你看如何?” 都说,财帛入人眼,宝货动人心。 盯着上官琼手中的西瓜大小的翡翠看了两眼,岳寒星又是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三招啊?即便是只有一招,你手上的那颗破绿石头,也合该是归我岳某人的!” “前辈此话当真?” 一旁的金钟意,又适时的插了一句:“前辈果然有如此的气度心胸么?我们几个,真的只需要接下前辈一招就可以了么?从此天高海阔,大家彼此都不再苦苦的彼此纠缠?” “什么叫彼此纠缠?凭着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跟老夫,也配?!”岳寒星眼底里明显的有了几分不耐烦:“一招就一招,我老头子想要伸手敲死你们这几只,哪里还用得着动上几回手?!我说,你们几个准备好了吗?可以挨揍了吗?” “等等,再等一下!” 上官琼举手止道:“前辈,晚辈还有话讲!” “唔,就你事多,话也最多。稍后挨揍时,你这小子,给我站到第一个,我老人家也好省心省力一点。” 岳寒星满是嫌弃的撂出一句,又耐住性子低头问道: “臭小子,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比较重要的话要交待一下啊?稍后,你们三个当中,若是侥幸还有活着的,料来,会帮着把你的最后交待给带回去的。” 上官琼倒也不是十分的生气。把手中的西瓜翡翠转了两转,她甚至还笑咪咪的问道: “前辈啊,您还没有说,若你一招之内,您不小心输了,又预备着输什么宝贝给我们三个呢?认真说起来,前辈也是有头有脸的一方枭雄,没必要在这等小事上跟我们几个晚辈计较吧?” 看了看上官琼,岳寒星直接给气乐了: “臭小子的狗脾气,跟我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倒是蛮像的,愣是不肯吃亏。可惜了。也罢,臭小子啊,老头子也不欺负你,你们三个,要是能在老头子手底下活过一招,老头子就把这个老是吵吵闹闹的梵音铃输给你们,你们看,怎么样啊?” “那自然是好啰!” 这一回,回答岳寒星的,是素来沉稳的金钟意: “前辈啊,我们几个自然是知道,即便是只有一招,我们几个也未必能活命。请给我们一柱香的时间,让我们几个去说说话,好好的告别一下。” “要说,做人难,做好人难,想做个不欠别人的人情的好人实在是太难了!” 调整了一下站姿,努力摆出一个看起来更高大上一点的姿势,岳寒星叹息着,无力的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临走之前,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老头子若是都不满足,日后,那些没见识的乡下人又不晓得该怎么编排我了。老头子就依着你,等上一柱香的时间,然后再送你们集体上路。” …… 重新聚在一处的三个人,有些紧张,也有些小兴奋。 只不过,一些不容乐观的小问题,总归还是有的。 “琼儿啊,这把玩得有些大了吧?”秦荣嗡声嗡气的说道:“输掉那块绿石头事小,要是再搭上咱们几个的性命……” “别那么悲观嘛,秦兄。” 伸手拍了拍秦荣的肩,金钟意淡然安慰道:“跟那家伙斗智斗勇,能谈判谈成只比一招,而且是三打一,其实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对我们三个而言,这大概就是最好的选择了。阿英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憨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也挺有几分自己的主意的。” “可是……” 哭丧着脸儿,秦荣的兴致依旧不是很高。 “听说过阵法吗?”金钟意依旧是温声说道:“稍后,咱们只需如此……如此……” …… 负着双手,岳寒星悠悠闲闲的站在那里,仰着头,假装在看着天上的星。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独自在微寒的风中平息了这么久,岳寒星的脾气,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们三个臭小子,都谈完了没有哇?”好不容易看见他们三只返回,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有些傲娇说道:“也难怪,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等几个的祭日了。黄泉路上,你等休要再怨我老人家了!说实在的,对你们,我己经付出足够多的耐心了!” 漠然说完,岳寒星扬起手,就是悍然一掌! 南疆第二高手的功夫,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几十年的醉心浸淫武学一途,使他在炼气功夫上,己经达到了筑基中期以上的水平。 故而,哪怕是简单的举手投足之间,他掌心的灵力一吐,自有一种雷霆万钧的风雷之势。 那股子掌力兜头兜脑的劈面压下,使得列成一队纵队站在岳寒星面前的三个小少年,顿时感觉到有股子压力,像一座重重的大山一般,排山倒海般的毫不留情的朝着他们几个直压了下来。 依着金钟意事先的特别安排,上官琼站在这小小的三人纵队当中的第一个。因为身材略显细瘦矮小,所以,落在她身上的压力,经由后面的两个大个子分担掉了一些,相较而言,要稍稍的小了一些。 感受到身后两人承受到的巨大压力,上官琼丝毫不敢怠慢,藉着自身的距离优势,抽刀在手,举刀便搠! 冷哼了一声,岳寒星也不变招,直接把手一抖,那股子重重的掌力,直接的往上官琼这边斜压了过来。 上官琼瘦小的身躯,顿时又是一颤。 刚刚奋力刺出去的护身短刀,就像是陷入了厚厚重重的层层淤泥当中一般,既刺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重重叠叠的掌力压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落到了数百米以下的深海海底,四处都是透明的,但四处都是厚重的压力,挤压着她全身的骨骼,压榨着她胸腹间一切可以流动的东西——血液,以及滞留在胸肺间的空气氧气。即便是调集起全身的真力相抗,亦是不能撼动那股子大力分毫。 感到喉间一阵腥甜,上官琼低下头,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这口血吐出来之后,上官琼感觉,她的胸臆间似乎舒坦了一点,但重重的压力依旧还在。在这样的重重重压之下,她感觉,用不了多久,她有可能会直接的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了。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的三人团小纵队动了。 站在最后的金钟意,趁着岳寒星掌力重心偏移的那一刻,直接的一按秦荣的肩,象一只秋雁般翩然飞起! 飞起的瞬间,金钟意的长鞭甩过一个长长的弧度,直接的朝着岳寒星的脑门狠砸了过去! 偏头避过那条铁鞭,岳寒星可能是因为深恨专爱挑刺胡说的上官琼,压向上官琼的掌力,又堪堪的重了几分! 这是有意要赶尽杀绝立毙于掌风之下的节奏呀。 一股很强烈的危机感,从上官琼的心底里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嘤嘤”一声,蓝宝自上官琼的袖间飞快的窜出,一口尖锐的小牙,死死的咬住了岳寒星的小腿。 就连那位似乎是沉睡了很久很久的神玉大爷,亦是在拉出一段刺耳的防空警报之后,字正腔圆的反复吐出四个字:“卧倒,快滚!卧倒,快滚!” 既然身边所有的安保措施都在集体的高声示警,上官琼自己自然也十分十分的惜命,自然也不会继续的在此间僵持下去。 于是,她乖乖的以最快速度卧了下去,双手抱膝缩在圆球形,乖乖的以最快的速度滚开了。 虽说,她体内的现有的真力不足以去帮她完美的对抗岳寒星,可是,简单的卧倒滚开的力量,她还是有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臭小子,敢尔!” 见她机灵灵的滚开了,岳寒星顿时大怒,须发皆张的痛斥了一声。 只不过,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的功夫,金钟意的铁鞭,挟着尖锐的铁器破空的声音,再一次劲道十足的荡到了他的面前。 一直是默不作声的秦荣,瞅准时机,趁着上官琼滚开的那个间隙,只把手中长剑硬生生的往前一递。 于是乎,倨傲得不可一世的岳寒星,就在上官琼动身滚开的这一刹那,受到了来自三方的凶猛攻击。 想要周身所有零件都完好无损,再不变招,就己经全无可能了。 于是乎,岳寒星只能是爆喝一声,撤掌,变招,双掌掌心齐齐发力,两股子大力,齐齐的拍向金钟意和秦荣二人。 金钟意和秦荣各自惨呼一声之后,都各自像是一枚己经变质了的果子一般,被毫不留情的甩出了很远。 等他终于腾出手来去对付正挂在他腿上狠咬他小腿肌肉的蓝宝时,这才发现,那个机灵的小家伙,早己经放弃掉刚刚强占到的制高点,远远的跑开了。 这样的场面有些混乱有些失控,显然不是他先前所预想的。 腿上的伤很痛,那种细细微微却是痛得钻心的那种痛。 岳寒星心底的怒意,也一点一点的升腾了起来: “小兔崽子,一个个的,居然敢偷偷的算计老夫!特别是你,实在是可恶,最是该死了!” 一指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上官琼,岳寒星沉声怒道:“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哪一年,手上没有伤过几条人命?!几时又听人说过老夫有什么不是了?!偏你这个小兔崽子,一通的巧舌如簧,害老夫上了你们的恶当!老夫先弄死你这个小混帐再说!” 缓缓的提起手掌,正对着上官琼的方向,狠狠的砸了下去。 “前辈,且慢!” 这一回,开口阻止他的,是金钟意,倚在一堵墙前,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脸上满是尘灰的金钟意。 “前辈不守诺言出尔反尔,如此的反复无常,难道就不怕全南疆人耻笑吗?!” “什么不守诺言?认真说起来,老夫就是太老实了,今天已经上了你们几个的恶当了!”岳寒星切齿骂道:“这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有谁会看见我做了什么?即便是有,那他也是在痴人说梦,不可信,无人会信!” “是么?前辈确定?!” 悠悠的说出一句,金钟意又向后猛击出一掌! “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一堵石砌的围墙即刻就坍塌了下来。 院墙的后面,站着满满的一院子的人,一院子深爱是非八卦半夜起来偷听热闹的人。 岳寒星冷冷的眸光扫过时,那群人顿时就“轰”的一声作鸟兽散,嘴里一个个的还大声的嚷嚷道: “别看我,别看我,我没看见,没听见!” 很快,那一院子人就跑光了,只留下金钟意在一边笑容深深的问道: “前辈,你是不是还觉得,这深更半夜的,所做的一切都没人看见呢?你看,我们三个都还好好的活着呢!您又是不是还要对着我们这些子晚辈再出第二招呢?” 张了张嘴,岳寒星直接的给怼得无言以对。 在原地呆立了半晌,他这才跺脚叹道: “罢,罢,罢,这走一步算一步,一步一套的,算你们这几个娃娃狠!我老头子自愧不如,认输!” 恨恨的一拂衣袖,岳寒星转身欲走。只不过,上官琼略显虚弱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既是如此,老前辈,那我们这次赢的梵音铃呢?前辈该不会也跟我们几个小辈赖帐不给了吧?!要知道,愿赌服输哦。” 第138章 男神造型 听了上官琼这话,正预备飘身而去的岳寒星,不由得又是一个踉跄。 梵音铃?这个该死的臭小子,居然又在肖想他的梵音铃?!刚刚,怎么又不曾一掌拍死他去休! 这么想着,岳寒星眼底的杀意又起,一只原来是背在背后的手,又开始蓄势待发了起来。 金钟意又淡笑着,往空中抛了一只五彩的旗花: “对了,前辈,我们几个,乃是这大成城里请来的贵宾。一开始刚到这里,他们就给了晚辈这个示警专用。他们说,但凡是用了这个,立时有城防卫戍队赶来驰援,前辈觉得,他们还有多久会到呢?” 看着金钟意的那排在暗夜里雪白发亮的尖利的牙齿,听着那些由远而近越发清晰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岳寒星的冲天杀意,顿时就弱了好多。 “他们到不到,跟老夫又有什么关系?” 将小小的脑袋一偏,他依旧是态度强硬的回复了一句:“在老夫的眼里,他们都和你们一样,都是完全的不值一提的瓦鸡土狗,老夫压根连瞧都不想瞧,理都不愿理的!” 说虽这么说,他终究是伸手入怀中取出一物,满面嫌弃的往上官琼身边一掷: “臭小子,少得意,下次遇上老夫,可就再沒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衣袖一甩,岳寒星又像一只青色的大鸟,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只留下趴在地上的上官琼,伸手捡起那只梵音铃,尽管是满脸的泥污,可依然是精神十足开心得很: “好,好,几个人忙了大半夜,咱们最终总算是赢了!喂喂喂,我跟你们说哈,因为这拿出来当彩头的碧玉翡翠是我的,所以,这不小心赢得来的梵音铃,也必须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跟我争!” “你的,你的,给你给你!” 秦荣自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像是给摔得散了架的老腰: “这岳寒星说起来也是这里成名己久的一号人物了,怎么也用这种小儿玩具似的阴邪古怪的东西!呸,娘娘腔!” “小心别乱说话哦,当心人家又折返回来,一掌拍死你!”金钟意含笑应道:“人家好歹也送了个小玩意给我们阿英玩玩了,这总的说起来,还算是不错的。” “还啰嗦什么,快走哇。”上官琼一跃而起,转眼间就抢先跑出了好远:“现放着好端端的园子不住,守在这里,预备着给人抓去蹲号子审查么,撤!” …… 暗暗的窗户纸开始渐渐的发白,林子里头,那些早起的鸟儿,又开始大声的鸣唱着,开始欢快的抓虫了。暗夜里的那些滴露的声音,花开花落的声音,树叶子轻轻晃动的声音,也都统统的融入了这些热气腾腾的大声喧哗闹腾里,再也听不清了。而那些金红色的阳光,亦是透过重重树影,很是固执的自窗棂间照了进来,一时间,一室俱亮。 上官琼亦是从打坐入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悄然的睁开了眼睛。 自那夜跟岳寒星恶战过一场后,接连几天夜里,她都一直在打坐修炼,沒有去好生将息了。 尽管是嘴上不肯承认,当日虽说是使计逼跑了岳寒星,但是,那句“瓦鸡土狗”,还是深深的刺伤到了上官琼极为敏感的自尊。 前世今生,她虽是一直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很乖的小孩,可是,她的智商一直是很高,无论是在学习成绩上,还是处理事件的悟性上,她却从未落于人后过。 可是如今,居然被这么个干干瘪瘪的不起眼的老头子给鄙视了,这让她十分十分的不爽。 以前,总是听别人说,强权即是真理,她私底下还总是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到了南疆之后,因着接二连三的遭遇到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强敌,她也开始私底下暗暗的考量,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在前世,因为她的头脑发热一时冲动,把阿笙也一路拐带到这样完全陌生常常是孤立无援的境地,私底下,她其实己经是痛悔痛恨那个做事不经大脑的自己很久了。 如果以后,因为她的懒惰懈怠,导致她因为自身的武力值不够,在这个时空里无法顺利立足,从而不能一直的站在阿笙的前面为她遮风挡雨的话,她会一辈子都鄙视自己的。 想回去,乡关无望。一起流落到此间的阿笙,便是她终生的精神依赖。 所以,她不敢停不敢休息更不敢去懈怠偷懒。 犯下的错,需要赎。欠下的债,需要还。她上官琼,必须要争分夺秒的让自己尽快的强大起来啊。 “阿英啊,起了吗?出来一起用点早点,如何?” 有人在外面轻敲纸窗,温声唤道。 立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上官琼又是默然一笑。 是金钟意。一直是陪她住在这个小跨院里的金钟意。 自那天夜里全体带伤个个灰头土脸的狼狈归来,金钟意似乎一直就很忙。忙着去出访,忙着去会客,忙着在他的屋子里细细密密的与人密谈。 那种细细碎碎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都在潜心修炼的上官琼耳边不住的响着,琐碎,却又听不清楚。这让一向五识六感都很强的上官琼,有好几次都濒于崩溃,想着要冲出屋子揪着金钟意痛骂大吼一通,但是,每次又都念及着人家此前对自己的种种恩惠照顾,只能是生生的强忍了下来。 怎么,今天,这大忙人居然有空喊自己吃饭? 挑了挑眉,上官琼还是用尽量平和的声音应道: “好,金兄,我换下衣服,马上就来。” 换上一套干净的黑衣,上官琼陪着金钟意,在那个小轩里坐了下来。 亲手端一碗烫烫的豆汁给上官琼,金钟意的手,满是爱怜的拂过上官琼额角的碎发: “阿英啊,这几天,都不曾好好的歇着吧?都在忙什么了?瞧你的眼睛,周围都黑了好大的一圈了!” “我忙,能有某人忙么?!倒不会颠倒过来说!” 狂饿着的上官琼,嘴里还含着豆汁,很有些不爽的翻着白眼说道。 很是爱怜的替她擦掉嘴角的豆汁,金钟意给她把了把脉,先是注入一道暖暖的真气在她的体内,这才很有耐心的缓缓说道: “有些事,阿英不知道,反而会省却许多烦恼。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福气像我们的阿英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就吼上一嗓子,有架打就上去打上一架。那样的快意恩仇简单直接,才真的是神仙才能过上的日子啊。可惜,我没福,不能够。” 噫,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有些伤了? 什么人,把这位金大帅哥给逼成这样了? 这样的对她上官琼的恩人,是不允许的! 一甩手丢了手中筷子,上官琼以一种恨其不争的语气极为严肃的问道: “到底是什么回事呀?哎呀你这闷笃公,简直快要把人给活活的憋死了!” 伸手揉了揉上官琼柔软的黑发,垂下长长的眼睫,慢慢的抿了一口豆汁之后,金钟意这才淡淡的说道: “其实,也沒有多大的事。简单点的说就是,这大成皇宫里的国主失联了。朝臣们己经有三个月没上早朝,皇宫里的圣旨却一直在雪片似的往外发着,朝中的人事变换更叠频繁,发出的政令前后不一。朝中重臣们人人自危,议论纷纷。” “呃,它乱由它乱,清风拂山岗。它乱它的,跟你有甚么关系?” 有些事,尽管经历得少,但上官琼其实一点也不笨。 “关键在于,你以为我们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着,是干嘛来了?”金钟意苦笑了一声。 “你是说,咱们其实,也是别人请来的帮手?跟那个岳寒星,是大体相同的一类人?”上官琼失声问道。 这一次,金钟意沒有回答。只是取过石桌上放着的一只做工考究精美的点心,低头狠咬了一口。 “嘶”的一声,上官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兄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回接的这档子事,题目做得有些大了哈。难怪会如此的烦恼。这么一说,我也就能想通了,为什么咱们简单的南征之路,这半路上,怎么就接连遇上了几个怪物型的高手。原来,这根子在这里啊。” “阿英啊,对不住了。” 金钟意满是歉意的说道。 “这没什么的。”上官琼很是大气的挥了挥手:“有事来了,想法子处理掉便是,怕事之人,成不了大事。对了,商量了这么几天,你们想必己经有了方案。说吧,在你们的预定计划里头,你又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 看着上官琼明亮的目光灼灼的眼,金钟意的脸上,居然也透出一点的愧色: “阿英果然是心事玲珑剔透之人,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一看便知。阿英啊,你这次南征,用的是上官府少将军的身份。要知道,上官将军对于南疆而言,是一个足智多谋全能战神之类的高大上的存在。南疆诸民,对上官将军无一不是崇拜景仰不己。如果,你以上官府少将军的身份求见此间国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没有理由推托不见的。除非……” “除非这国主,己经遭遇到……” 眸光一闪,上官琼又若有所思的接了一句。 “阿英啊,无端的把你给卷进来,我知道,的确是我不对。可是……” 顿了一下,金钟意还是低头,很恳切的说道。 “少来了!”上官琼撇了撇嘴,伸手一扯金钟意的衣袖: “这架也打了命也拚了,就咱俩的交情,还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走,咱们这就去求见他们的国主去!” …… 递书子求见国主己经有三天了。 尽管上官琼他们透过层层关系一次次的求见,一次次的催,这皇宫里头,依旧是寂静一片,听不到半点回应。 只是在第四天天色将晚的时候,园子里来了个摇摇摆摆宣旨的小太监,尖声尖气的告诉他们,国主今日摆宴大宴群臣,上官少将军亦在受邀之列。预先的来通知一声,稍后自有宫车来接进宫赴宴云云。 一口气宣完了旨,也不收金钟意悄悄的塞过去的小红包,也不喝水,那太监就一脸的公事公办很快就走了,让猝不及防的金钟意上官琼秦荣等人,又是好一阵子的忙碌。 既是受邀赴宴,寻常衣饰,自然是不能再穿了,不然,就显得不够尊重。上官琼的简单的行囊里头,自然沒有什么穿得出去的衣服首饰,手头上即便是有几块上好的翠玉,因是未经雕琢,总不好意思就这么拿出来将就着戴出去唬人。 幸好有个长袖善舞的金钟意在。 递了一张简单的书子出去,也就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三人的晚宴衣服并各种配饰,就己经妥妥当当的送了过来。 上官琼的衣服,是一套纯白色的绣花衣裙。 一袭纯白色的贴身织锦绣花里衣,白色的长统黑底小靴子,再配一身纯白色的松松的风毛长衫,腰间系一根素白的腰带,头上戴一顶小巧的金冠,行动间,越发的显得体型娇小,肤色雪白。 很满意这一身干净利落的装扮,上官琼想了想,还是把自家那把须臾都不肯离身的护身短刀,弯腰塞到了自家的靴统之中。 等到出得门来,瞥了一眼同样是在候车赴宴的金钟意时,上官琼的道心,又忍不住的风中凌乱了一把。 金钟意这人,本就生得极是高大挺拔,因为平时在一处的时间较多,大家都相处惯了,所穿的衣服,亦是随意舒适为主,所以,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这一次,换了一套全新赴宴装束的他,却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改以前的武者装束,这一次,他换上的,居然是一袭天青色的儒衫。 一袭衣料极好样式也极是简单的儒衫,就这样被他简简单单的这么穿着,腰间只系着一条玉带,别无其他配饰,却很难得的穿出了一种极是儒雅的王者气质。 他一头浓密的黑发很随意的披散着,只在脑后简单的系了一条发带。只是,他越是这样,越是衬出他的浓黑的剑眉,大而深邃的眼,以及恰到好处的樱色的唇。 这等扮相,不是前世肥皂剧里的那些偶像派男主的男神装束吗? 处在这个不同的时空里的他,这等眩目的扮相,又是从何处抄袭得来的?! 他又怎么知道,前世的她,最喜欢的,就是像他这一类的男神造型? 狂咽了一口口水,上官琼有些迷惑的想道。 第139章 金先生 眼见着上官琼那副眼神迷离的呆鹅模样,金钟意“噗哧”一笑,伸手在上官琼的脑壳上轻敲了一记: “上官少将军,敢问今日几人去赴这宫宴?属下这身打扮,可还算得上妥当?” 眨巴眨巴眼晴,上官琼终于回过了神来: “呃,自然是你,我,还有秦荣表哥三人一起过去。金兄的这身打扮么……” 挑了挑眉,上官琼也学着金钟意惯有的样子,笑了笑,扭过脑袋,没有接着往下说。 “怎么样啊?” 这一回,化身为好奇宝宝有些疑惑的,换成了金钟意。 “好看是好看,总是太过骚气了一些。” 上官琼回头,恳恳切切一脸郑重的应道。 身后的秦荣,忍不住的传来一声爆笑。 …… 这大成皇宫里的宴会大厅,装饰精美,极尽奢华。那些金碧辉煌的陈设布置,充分刷新了上官琼这个前世小平民对于富丽堂皇的具体的认知。 踩着软软的红色纯羊毛地毯,跟着那名不苟言笑的小太监,上官琼终于寻到了自己这一行三人的座子。等着她的手,真正的摸到那些花纹精致繁复的银制餐具时,上官琼还是感觉,她的脑袋有些晕晕的,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的,简直不像是真的。 对于她的临时晕场,金钟意似乎也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他含着笑,跟大厅里的那些权贵重臣们谦和有礼的打着招呼,做足了一个称职幕僚的所有应知应会应到位的全套职能。 在这当中,上官琼全程只是奉命乖乖的坐在那里,双手交握,脸上时刻都保持着一朵淡淡的得体的微笑。 秦荣则是穿一身纯黑劲装,负着双手,身姿挺拔的站在他们二人身后,随时释放的生人勿近的萧杀气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他们这临时聚餐三人组的总体实力。 大概是因为他们总体上的颜值出众名头又较响的缘故,由上官琼率领的这个三人公关小组,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奇迹般的获得了超高的人气。整个宴会大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对这位娇娇小小粉瓷娃娃般的上官小将军,表现出超高的热情超级多的喜爱。只不过是简单的在那边坐着而已,四周的招呼声却是一直不断。 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保持得实在太久了,随时都有可能崩了的时候,上官琼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苦着脸悄声的问道: “金兄啊,这大成国主怎么就还不出来呢?可怜我脸上的美人肌都快要笑僵了!请人吃饭,又迟迟不出来,这国主真的是好大的架子也!” 先是给上官琼倒了一杯色泽红亮的提神茶汤,金钟意这才声音低低的温声说道: “再忍耐一会,阿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们也没可能是在故意的耍我们,早晚一定会出来见人的。咱们到时候只需要见机行事就好。” 说话间,一阵好听的丝竹声响起。乐声中,数名宫女太监在前,抬出一只较为轻便的步辇。步辇上,端坐着身穿正黄色锦袍形容苍白清瘦的中年人。 上官琼还沒能反应得过来,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己经齐齐的拜倒,嘴里都高声的礼敬道: “参见国主,愿国主万福金安,龙体康泰!” 这里的人说话做事,这一套一套的,怎么很有神龙教的味道呀?上官琼在心底里腹诽了几句,但胜在自身的反应也挺快,赶紧的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拜倒在地,很及时的滥竽充数了一回。 良久,才听到一个女声,很高傲很冷漠的拉长了声调说道: “好了,你们大家都起来吧。” 咦,怎么会是女声在开口?这大成城里的国主,难不成是个女的吗? 等坐回自己的座子,上官琼这才发现,刚刚坐步辇过来的那个黄袍人,正好端端的坐在大厅内正中间那个座位上,只是,整个人神情木然,目光呆滞。 相信注意到这一点的,绝不止上官琼一人。一时间,整个宴饮大厅里一片寂静无声,静得好像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够清楚的听清。 倒是坐在国主身侧的皇后,神情倨傲的开口说道: “唔,时辰也不早了,吩咐下去,叫他们开始传膳吧。” 啊?就这样吗?难道都不该说点什么吗? 上官琼正在那边发愣,突然听见那个穿黄袍的国主,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不是很高声的开口问道: “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娃娃是谁呀?走过来,过来给朕瞧瞧。”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到了上官琼的身上。 上官琼不敢怠慢,赶紧的起身再拜道: “晚辈上官琼,参见国主,愿国主万福金安,龙体康泰!” 有些僵硬的转了转脖子,国主又再次的叨咕道: “小娃娃,过来,瞧瞧。” 上官琼苦笑了一声,感觉她的脑子,眼下好像都有些不够用了。这位传说中久不露面的国主,貌似,很有些老年痴呆的节奏?! 身后的金钟意,不落痕迹的伸指轻戳了她一下。 这么多人的眼睛看着,上官琼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是硬起头皮,起身走到国主的桌案旁。 国主杨雄眯起有些无神的眼,上上下下的反复打量了一番上官琼,这才费力的挤出几个字: “唔,娃娃,好看。果子……” 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他手上托住的,居然是三枚果子,三枚青色的奶油大枣。 见上官琼站在那里愣愣的也不伸手去接,杨雄显然是有些急了。瘦瘦的身躯微微的抖着,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 “娃娃,果子,娃娃,果子……” 一只白晰修长带着好几枚宝石戒指的手伸了过来,抓过那三枚大枣,很是郑重的放到上官琼的手中。 “上官小将军,他既是想要给你,你好歹且先收着,不必谢恩,回去继续用餐罢。” 一挑修得细细的黛青色的眉毛,坐在一侧的皇后娘娘对上官琼挥了挥手,淡淡的的说道。 特特的喊自己过去,就赏了这么几只青枣?这像是堂堂的一国之主该干的事么?! 有些闷闷的把手中的几粒枣子往桌案边一丢,上官琼有些心情不爽的开始埋头吃饭。 哪晓得,刚吃了一口,一块肉菜还含在嘴里不曾咽下,那位枯痩的国主杨雄,又大睁着有些无神的眼,哑声问道: “那个穿白衣服的娃娃是谁呀?过来,给朕瞧瞧。”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的聚焦到上官琼的身上。 有些涩涩的抬起头,上官琼感觉,她嘴里的食物,好像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现放着人家国主的身份摆在那儿,身为访客的上官琼自然是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是站起身,硬着头皮,再次走到杨雄所坐的桌案边。 斜着眼睛,认真的盯着上官琼看了老半天,杨雄这才嘶声说道: “唔,娃娃,好看。糕……” 这一回,那只枯瘦的手送出的,居然是一大块的发糕,一只皱皱的油纸包着的一大块发糕。 可能是那发糕看起来颜色较深又比较油腻比较的不入眼吧,坐在一侧衣饰华贵的皇后,有些嫌弃的一挑细眉,耐着性子对上官琼解释道: “上官小将军,他的意思是……” 一把接过那只皱皱的油纸包,上官琼低头对着皇后郑重行礼道: “禀皇后娘娘,国主尊意,末将都懂,都懂的。末将这就收了国主恩赐,回去再领娘娘赏下的美酒佳肴。再谢娘娘。” “唔,小将军果然是个知进退懂礼数的好孩子。从来,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你且先退下,看赏。”皇后娘娘语气铿锵的说道。 看着皇后娘娘刚刚下旨赏下的一大堆金银珠宝,上官琼不由得喜意盈睫,之前的一点燥郁之气,一下子都一扫而空了。 把那堆珠宝尽数的推到金钟意面前,上官琼观赏之再三,这才面有得色的大声吩咐道: “这么多好东西,乃是今儿蒙皇后娘娘的格外开恩好意赐下的,最是珍贵了,你可要给我仔细收好了,回头带回府里给我娘收着,不得有误。” 在金钟意的连声允诺声中,上官琼又将刚刚杨雄给的那块油腻的发糕,顺手又塞到了自家的袖囊之中。 “上官小将军原来也喜欢吃这种比较粗糙的红枣发糕么?” 一直在留意着上官琼举动的皇后娘娘,忽然漫不经心的说道: “只是小将军不知道,这种粗粮,还是要趁热吃味道才好,放久了,会硬邦邦的,简直都入不了口的。” “娘娘所言极是。”上官琼又取出那油纸包,将那块发糕直接的分成三小块,依次的放在她的赴宴三人组所有组员面前的碗碟上: “小将本是想着,陛下亲手赏下的东西,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殊荣,得带回去好好的收着,将来也是一个念想。可是,听娘娘这么一说,小将觉得,还是把它吃了,方不负陛下和娘娘的一番美意。好东西必须是拿来分享的,小将也不敢一个人吃独食,这次统共是三人过来,一人分吃一点才比较的公平。金兄,秦兄,请,请。” 看着他们三个很快将那块发糕分食得一干二净,皇后的脸上,总算是现出一点笑意: “小孩家家的,什么东西都当做个宝贝,怪可怜见儿的。稍后,本宫叫人多送几盒发糕给你们,让你们吃个够就是了。” “再谢娘娘赏。”上官琼抱拳起身,正色说道:“娘娘待小将如此亲厚,小将心里实在是感激。只是,陛下的身子看上去似乎是稍显虚弱了一些,为表感谢,小将推荐我们府中的这位金先生给陛下诊诊脉,调理调理身子,如何?我们这金先生,可是我们整个中原地区的杏林第一圣手哦。这一次,若不是担心小将年少无知一路上没个照应,我家爹爹还真舍不得派金先生跟随小将一路南下哩。” “哦,金先生医术,真有这么神么?看起来,陛下有福了。” 皇后的脸上,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 “既然小将军如此的费心推荐,那么,稍后就请金先生帮忙看看吧。只是,这深宫内院,妇人众多,金先生本就是生得相貌堂堂仪表非凡,到时候休要随意的四处走动方好。也没别的什么,总不过是个避嫌的意思,金先生切莫多心才好。” 说了老半天,金钟意这才像是很有些不情愿的走了出来,对着皇后施礼道: “启禀娘娘,在下医术浅陋,其实远没有我家小将军所说的那么神的。不如……” 话还没有说完,皇后便摆了摆手,断然说道: “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陛下现如今的情形,你们大家也都看到了,总要多上点心才好。打今儿起,你们几个,就暂且住在宫里的藕香榭,这一早一晚的,给陛下诊疗也要方便一些。这吃穿用度,也能比外面要干净一些。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不要再多说了。” 金钟意俊美的脸上,顿时又露出一些愁容: “啊呀,娘娘,这样,不太好吧?” “只要是对陛下身体有益之事,咱们都要试着用心去做。此乃为人臣工的本分。” 一改先前的柔弱之态,皇后娘娘的语气,忽然又变得大义凛然义正词严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法子,总要是试过,才知道效果好不好。小将军既然是如此的大力推荐,想来,必然是有着她的道理。一片赤诚,岂能辜负?金先生也沒必要太过自谦了,凡事尽力而为便好。休再多说,稍后,本宫自会交待他们把你等的行李取来。” 听他们说得热闹,上官琼不由得不悄悄的撇了撇嘴。 话说,这两个人,本就各有打算,又在这里耍什么花腔啊。 倒不如直接的招呼大家,安生的吃完这顿宫宴,反而要更实在一点。 …… 坐在那个藕香榭的书房內,金钟意专心的翻着医书。 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物件,上官琼不由得有了几分好奇,几分期待。 照着白天里杨雄的举动,妥妥的一个轻度老年痴呆症患者无疑。 在前世,只知道这类患者,基本上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拿来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渐惭的失智,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最终一般都极是痛苦的故去。 就不知道,她只是临时性的灵机一动胡吹大气而己,想着要在这皇宫里暂且住下观察观察而己,这位看起来极是博学多才的金钟意金先生,在翻看了这么几页医书之后,又能现学现卖的,拿出什么样的具体诊疗方案呢? 唉,很好奇,很期待哦。 第140章 题目 默然掀了一页书,金钟意浅啜了一小口酽茶,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 “今儿这事,你又是怎么看的呢,上官小将军?” 这个临时上任的蒙古大夫,自己在这里临阵磨枪不作为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理直气壮的拷问别人?! 上官琼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子忿忿之意上涌,嘴巴里却还故作淡定的应道: “今儿看那国主的样子,分明有些痴呆之状,想来是脑子受了什么重度刺激,不好使了呗。认真想要根治,只怕是有些为难。可是,这国主的年纪,分明是春秋鼎盛正值壮年不是很大呀,论理,不应该如此啊……” “嗤”的一声,金钟意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在灯影里无声的轻笑了一下。 他这又是什么态度嘛!感觉有点伤了自尊,上官琼不由得拔高了一点音调,直直的问道: “怎么,在下说得不对么,金兄?” 可能是感受到了上官琼的一腔子怒意,金钟意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脸落寞的应道: “咱们几个这一路,一起经过了这么多事,总以为,阿英应该多少习惯了一些才是,没想到,阿英还是一如往昔般的……天真。” “我天真?哪里?你倒是说说看!” 这一回,上官琼真心的动了一点薄怒。 “是啊,阿英。”金钟意伸出一只手,漫无目的的在几案上轻敲了几下,这才轻声喟叹道: “你该当明白,但凡在这宫墙之内,一切皆有可能。倘若是需要,即便是那怀中稚子,都有可能适时的染疾或是身亡,更何况……” “更何况,像老夫这种早就该退位让贤的碍眼之人呢……” 一声浅叹之后,灯影里,悄无声息的转出一位形容枯槁满脸落寞的锦袍老人。 啊?这人是谁?怎么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的,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进了他们的住处,而他们两个,守在这里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若是他贸然出手,那么…… 一念至此,上官琼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对于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六识之能,不由得悄悄的汗颜不己。这才深知,有些差距,远不是云泥之别之类的词语可以拿来描述的。 那边的金钟意倒还算镇定。挺直了身子,抽出护身短剑,他抬头厉声喝问道: “谁?!敢问阁下深夜至此,又有何见教?” 锦袍人不怒反笑,伸指在金钟意的短剑上轻轻的一弹,一小截剑尖应声落地: “反应不慢,还是有点长进哈!如今的小娃娃,一个个的,居然都长得挺快挺欢实的,不错,不错哈!只不过,老夫今天,可没心情教你什么,只单单是想寻个傻傻的小天真唠唠嗑说说话!” 宽大的袍袖舒展间,上官琼只觉得,自己就像只小小的布娃娃一般,被别人轻轻松松的拎起,又轻轻巧巧的往屋外飘去。 金钟意大怒,手中一柄断剑使得快疾如电密不透风,绵绵不绝的攻向那个锦袍人,嘴里还厉声喝道:“老匹夫,放下她!有什么话,咱们两个坐下来,慢慢谈!” 锦袍人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小娃娃,这就急了?!这可不像咱们这院子里出来的人该有的作派!你放心,只要你活干得漂亮,到时候,你的小东西,老夫自然会好端端的交还给你!留她在此,老夫怕你会时刻分心会坏事!” 说话间,上官琼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那怪老头拎着她己经一气飘出了很远。 都说,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上官琼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眼睁睁的看自己被人拿捏在手心里动弹不了半分,上官琼早就已经怒火中烧。更何况,在听了老头那些十分不入耳的冷言冷语之后。 下意识的把手伸向靴筒,此一刻,上官琼满心满意想着的只是,管它什么差距不差距的,她眼下只想要赶紧的拔出她的护身短刀,往身边这个可恶的老头的锦袍上,一气给搠上十八个透明的大窟窿! 怎知,这老头儿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在她耳边啧啧数声: “小娃娃,老夫劝你,千万别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你那两下子,在老夫眼里,还真就不够瞧的。老夫虽答应了将来会把你全须全尾的还他,可是,老夫年纪大了,脾气也甚是不好,也难保会有那么一回两回的手痒,做出些煮鹤焚琴之类的不漂亮的事。总之,凡事全凭心情啦!你也要乖一点哦!” 像是在赌气验证什么一般,那老头儿闲着的左袖只是闲闲的轻轻一挥。 “咕哇”一声,一只隐在密林中的宿鸟,即刻惨叫着,自树梢上笔直的跌落了下去。 上官琼只觉得心头一凛,额角,立时有冷汗缓缓的流了下来。伸出去的手,也悄悄的不落痕迹的收了回来。 “对啊,这还差不多。” 老头很适时的点了一回赞,嘴里头又低声的咕哝道: “可是那个上官老匹夫,传说中,一直不都是很厉害的么?怎么生出的娃娃,居然也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弱鸡呢?瞧这身上的功夫差劲的!杂七杂八且不说,有些功法根本就没理清楚!上官老儿府里哪就穷得连请个西席教头的银子都没有了么?!也真是的!” 这个该死的老头,他这是连她那位日理万机忙得焦头烂额的老爹也一起骂了? 仅仅因为她的功夫太差?! 上官琼又是一阵的为之气结,正待耍耍嘴皮子多少找回一点场子,却被那老头手一抖,像颗小石子般,直直的往一只光线很暗的门洞子里飞了过去。 素来要强的上官琼,虽说是自己功夫很烂被人冷嘲热讽了半天,倒也不肯十分的失了面子,急切中于空中一个翻滚,拔剑在手虚虚的点了几下,总算是怒目圆睁的稳稳的落地,不曾失了上官府的最后一点尊严与体面。 那怪老头又是嘻嘻一笑: “怎么,小娃娃,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上了?要不,你且先就耍两招给老夫瞧瞧?” “老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早就气坏了的上官琼再不客气,低叱了一声,提剑往那怪老头那边杀了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上官琼常就因着自家的战力不足,默默的苦修着从那个洞子里得来的功法,虽说无名师在侧细细指点,但苦修之后,自问也颇有些领悟和心得。如今,被这怪老头再三的拿言语挤兑,忿怒之中,上官琼使出的,俱是那功法上所载的厉害杀着。 暗夜里,上官琼那柄短剑闪出一道道雪亮的寒芒,伴着阵阵清越的龙吟之声,便如阵阵泼风疾雨般的,一古脑儿的只往那个絮叨了一路的可恶的老头子攻去。 那老头子居然又是嗬嗬一笑: “这么看起来,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了,难怪小小年纪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子狂傲劲。可惜,只得皮毛,未修到精髓,终究只能算作是花拳绣腿了。” 也没见那怪老头怎么出招,只是朝着上官琼这边,依旧是轻飘飘的大袖一甩。 上官琼只觉得一股子无法抗衡的大力,精准无比的朝着她这边狠压了过来。 所有的功法心得兵器智谋勇气怒火之类的她以前辛苦修炼得来的个人防护,统统都变成了可有可无不堪一击的东西,上官琼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便像一只无助的甲虫一般,重重的往一块坚硬的砖墁地上很响的摔了下去。 除了脑壳给摔得嗡嗡嗡作响之外,上官琼只觉得有一大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间,又被她狠狠的咽了下去。 “实力不够,功法也难凑。你这娃娃,不经打,不好玩。” 留下硬梆梆的几个字后,那怪老头衣袖一甩,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他的身后,只留下一道厚厚的石门,隆隆的缓缓的掉落了下来。 仰躺在地上的上官琼,眼睁睁的看着那石门一寸一寸的落下,只是用力的握紧双拳,却一点都没有动。 尽管她刚刚这一摔给摔得不轻,尽管她周身的骨骼无一处不是钻心的疼痛,可是,她却很明确的知道,刚刚她受的只不过是简单的皮外伤而己,将养几天便可,并不曾伤及根本。 若是勉强的挣一挣,大约,亦是可以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冲一冲吧? 可是,在这个怪老头的地盘上,上官琼却连简单的试一试的愿望都沒有。 所谓螳臂挡车,说的大约就是她眼下的这种情形。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怪老头对她,似乎是没有恶意。 不然,再加上十个她,只怕也不够那老头收拾吧?那老头抓她,据他所言,始终只不过是用来当作一个人质而己。 既是已经做了一个暂时安全的人质,那就该有着做人质该有的安守本分的自觉。 有些自嘲的牵了牵嘴角,上官琼换了个自己感觉稍稍舒服一点的卧姿,安安静静的独自昏睡了过去。 风声簌簌之后,金钟意握着那柄断剑,立在寂无人声的沉沉夜色里,有力无处使,有怨无处发,只能是黯然神伤,几欲发狂。 原本的踌躇满志,原本的运筹帷幄,原本的成竹在胸,一时间,在那个老怪物举手投足一挥衣袖间,一下子都灰了,黯淡了,有的,只是不堪一击的从未有过的沮丧。 但所有的这一切,于他而言,其实都不重要。 他从未像此刻那般真真切切的在意着的,是那张生动鲜活稚嫩的脸。 在来此间之前,他其实也曾悄悄的问过自己,这一路颠沛流离辛辛辛苦苦的,到底在为着什么。 一开始,他还用男儿当建功立业成就非凡来回应自己。 如今,自己的真切感觉再骗不了自己。 他在乎的,哪里是什么浮名虚利,他在乎的,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她啊。 只不过,他惯于自欺而不自知而己。 反倒是那个行为乖张怪异的老家伙,看得居然比他自己还要清楚明白一些的。 所以才有阿英的今日之难。 伸手捂着剧烈撕痛着绞痛着的胸,他一脸惨白,痛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金兄,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闻讯赶来的秦荣,伸手扶着金钟意,满脸关切的问道。 总算是感觉到了一点人间温度,金钟意只觉得满腔子的苦涩,终可以倾诉一点了。 一把扔了那支断剑,金钟意像是寻得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秦荣的双臂就是一通狠摇: “阿英!那帮家伙,刚刚居然掳走了咱家阿英!他们,他们又怎么能这般的下作!” 这一回,换作了秦荣也急了: “啊?怎能这样?!阿笙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要担心死!这蛮夷之人,果然都是喜怒无常靠不住的!唉,不该啊,本就不该拉她来趟这个浑水的!这下好了吧,出事了吧,兜不住了吧!这些个该死的!” 眼见着秦荣着急上火的团团转,金钟意反而一点一点的冷静了下来。 一把扯住焦燥不安着的秦荣,金钟意少不得的还是涩声安慰道: “秦兄啊,莫急,莫急,事情啊,大约还没到太糟糕的田地的。那老怪物抓阿英时说过,只要咱们活干得漂亮,他还是会把阿英好端端的还回来的。咱们现下好像只需等着,等着看看,看那老怪物都给咱们安排了什么活儿?但凡是能做的,那就去做做呗!” “对哦,金兄!” 秦荣顿时像是醒悟了过来,反手一把抓住金钟意,在他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刚刚我从你那屋子里过来,看见你那桌上,留了几个字来着。说来也怪,我只是刚瞥了那么一眼,那几个字即刻就消失不见了,你说奇也不奇?”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只需说重点,到底是哪几个字!” 金钟意急得几乎是须发俱张,恨声自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秦荣却似乎是浑然不觉,只是苦笑着,很是不解的悄声说道: “那几个字,弟看了,也十分的不解。正苦思不解其意来着。” “哎呀,你磨叽什么,到底是什么字来着?” 金钟意立时罕见的失态,目龇欲裂的连声追问道。 秦荣心一横,直接趴在金钟意的耳边悄声说道: “那几个字,居然是夺凤玺。谁不知道,如今这大成国,国主病弱,这上上下下大事小事,可都是那皇后娘娘说了算呢。咱们几个,可都是到此间作作客看看热闹的呢。如今安排上这么一出,这题目,出得未免也太大了些吧。所以,弟刚刚一直都不敢说来着。” 暗夜里的金钟意,闻得此言,亦是长长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41章 贵客 见他再一次的闭口不言,秦荣那张略显稚气的娃娃脸上,现出了几分平素极少见的肃然。 “金兄啊,说句实话,来此间之前,在下曾得上官将军密嘱,只叫我和阿英两个,处处配合金兄便宜行事。阿英那家伙性子直,我怕她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所以就这么耗着,有些私密之语,吾并不曾对她明言。可如今这事好像闹得有些不对了,兄弟不才,倒想明着问上一句,金兄啊,你倒是给个明白话,给咱说说看,咱们这几个,到底算作是哪头的?兄弟我怎么竟就给闹糊涂了呢?” 金钟意闻言,只是叹了一口气,扭头就走。 这一回,秦荣真的有些急了。 “金兄啊,有姨夫严令在前,在下如今,还就真不便对你多说什么。可是,有些事,你再怎样,也该给个准话呀!别再给人玩阴的了,可好?!” “我说你是真傻啊还是假傻?!” 金钟意回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切齿应道: “如今这形势摆在这里,原本是哪头的还重要吗?!总之一条,阿英在哪里,我们就是哪头的就对了!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亏你还是阿英的哥!” 得此一嗔,秦荣摸了摸自家脑袋,不怒反笑了起来。 往前紧赶了几步,终于追上了金钟意,秦荣这才抚着他的肩悄声笑道: “我就说嘛,金兄果然义气。咱家那个老姨夫看人,断断是不会看错的……” …… 阴着一张俊脸,金钟意低眉垂目,坐在那边,安安静静的给国主杨雄把着脉。 身后的秦荣,着一身简洁的青衣,随身背着一只小小的药囊,屏声敛气的站在那边,配着他那张亲切讨喜的娃娃脸,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私家药童的味道。 要说,在所有医者该有的望闻问切上,金钟意的确是做到了十成十的功夫。他伸出二指搭住了那杨雄的脉门,自顾在那边独自沉吟着,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稍稍显得有些沉不住气的,反倒是那位威仪十足的皇后娘娘。 放下手中那只精致小巧的茶盅,皇后娘娘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紧走两步,在距金钟意不远处尖声尖气的问道: “金神医,您在这边诊脉也诊了半天了。但不知,咱们的国主龙体,眼下到底又是什么个情况呢?” 金钟意微微一笑,直接的朝着端坐在侧的皇后娘娘施礼,嘴里亦是朗声应道: “禀娘娘,依在下拙见,陛下可能是不久前受了什么重大惊吓,致使邪气生,虚火旺,伤了灵台。此乃心魔也,眼下并无性命之忧。宜当用疏肝理气解郁健脾之药徐徐导之,徐徐解之。还请娘娘恕罪,此乃慢症,眼下,只怕并无什么灵丹妙药,可立解陛下之郁结。” 听他这样说,那皇后娘娘似乎并无先前的焦燥之态,反倒是面露喜色缓声说道: “金神医既如此说,哀家也就宽心了许多。既是慢症,金神医不妨在这宫中住下来,开出些方子来,帮陛下慢慢的调理便是了。对了,哀家的藕香榭,不知先生可还住得惯?服侍之人又尽不尽心?来呀,吩咐下去,即刻从哀家的仁寿宫拔老成宫女十人,去藕香榭好生照顾金神医他们三人。住在这边,金神医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开口便是。金神医乃是哀家的贵客,哀家断不肯他们怠慢神医半点的。” 见她说得恳切,金钟意疾忙上前,郑重再施一礼: “皇后娘娘在上,在下正有一要事,想要求娘娘帮忙。” 见他如此的顺水推舟如此的坦诚急迫毫不客气,那皇后娘娘反倒是不由的一愣: “哦?金神医初来乍到,又是哀家的贵客,应该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惹到神医的身上啊。不知道这般着急上火的,又是为了何事呢?” 金钟意闻言,有些尴尬的一笑,拱了拱手,涩声说道: “在下不敢欺瞒娘娘,在下所求之事,虽说与在下无关,但与在下,又绝脱不了干系。” “哦?说来听听看。” 见他如此说,那皇后娘娘似乎一下子也来了兴致。 “禀娘娘,在下原本乃是一介游医,蒙上官府小将军看重,几个人相约,一起去赏玩美景,饮酒赋诗,一起游历天下。上官小将军素来重义轻财,与咱们几个甚是相得,咱们这几个人,平日里都似是异姓兄弟一般,私交甚笃。故而,前日上官小将军席间荐医,在下才未敢轻辞。怎知,只为在下这简单一诺,咱们的上官小将军不知道得罪了何方高人,昨夜竟有人出手将他给掳走了,如今生死未知音讯全无!现如今在下己经是焦灼万分,望娘娘明察,恳请娘娘出手相助!” “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有这等事?!这是摆明了要与哀家作对了!” 那皇后娘娘瞬间抬头,面上的笑容,在惨白的日光里亦显得有几分的阴森:“如今,这宫里有主意有能耐的人越发的多了,一个个的,都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好嘛,好得很!来人!” “在!” 粗大的蟠龙柱子后,即刻走出一位通身黑色盔甲的甲衣人,对着那皇后娘娘大声的抱拳应道。 “即刻召集所有的金吾卫,全城范围内,紧急搜索,哪怕是掘地三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给哀家找出这位重义轻财的上官小将军!” “是,未将遵令!” 眼见着那黑甲人诺诺领命而去,金钟意又适时的跪拜了下来: “娘娘,只要能顺利的救出上官小将军,成全在下的兄弟之义,在下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么?暂时还沒那个必要。” 扫了金钟意一眼,皇后娘娘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淡淡的挥手说道:“眼下,金先生只需要尽心给陛下诊治便好。至于其它的么……还是以后再说罢。哀家今日有些乏了,你且先退下罢。” “是,娘娘。” 金钟意恭声应道。 都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且不说草木有兴衰枯荣,就连这供人居住着的楼堂殿宇,也因着这居住的主人不同,亦是有点甚是明显的盛衰。 就如这金钟意秦荣所暂居着的藕香榭,这几日,亦是有着翻天覆地般的不同。 先是有无数个打扮得彩蝶般的宫娥,集体的对牢这藕香榭,里里外外边边角角好一阵彻彻底底的清扫。来来往往几轮下来,从檐下的精美的宫灯,到园子里四处盛放着的鲜花盆栽,再到新铺上的猩红的地毡,无一处不在悄悄叙说着,此间主人的风头正劲圣眷正浓。 而后,更有那个尖嗓门的内务府太监,一遍遍的过来宣旨,一趟趟送来各色的封赏。 眼看着堆满书房的各类金银财帛,眼见着金钟意依旧是不动声色面色如常,秦荣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坏了。 此一刻,金钟意午睡刚起,便一个人执了钓竿,守在那池子边的凉亭内,开始静静的钓鱼。 眼瞅着四处无人,秦荣便急急的跑了过去,一屁股挤坐在金钟意的身侧,嘴里还气咻咻的赞道: “金兄高才,在这里果真是四处逢源,弟实在是佩服之至!” 感受到了秦荣话里的讥嘲之意,金钟意也不着恼,只是一提鱼竿,换了个坐姿,嘴里还是淡淡的问道: “怎么,秦兄弟,天天让你去给国主送药,委屈你了吗?” “这个嘛,倒也不曾。” 提起这个,秦荣一下子怒气全消,反而是嘿嘿轻笑了起来: “说起这个,金兄啊,兄弟我也着实是佩服得很的。你说,你其实也跟俺们一样,左右不过是行武出生,若论医道辨药,只怕,金兄还比不上兄弟我呢。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就敢每次拿着半粒地黄丸,叫兄弟我拿去给那国主服下的?关键是,那国主服了这药,居然一天天的身子见好了!金兄啊,你倒是说说,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倒是让兄弟我平白的领了许多赏钱!阿英要是在的话,只怕要羡慕死兄弟了!” “嘘,收声!” 见他说起这个,金钟意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丝的小紧张。 四顾无人之后,他这才低声嗔道: “你个呆子,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那国主脉力虚浮精神晃惚,分明是慢性中毒之症。我不是再三嘱咐你,这药丸药性太冲不能与其它药剂同服吗?停了先前那些有毒的汤剂,再佐以我家的药丸滋补,自然会好很多的。这又有什么难懂的?!” 咂了咂嘴巴,秦荣点头应道: “理论上是这样,果然有些道理。可是,金兄啊,我且问你,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一直都沒有阿英的消息?那个皇后娘娘,这么多天了都没找着人,又拚命的往咱们这边砸钱,又是几个意思?” 提到阿英,金钟英的脸色,终于一点一点的阴沉了下来。 良久,金钟意这才涩声应道: “至于阿英,我自然是一开始就知道,阿英根本没可能在她的手上的。求她帮忙找人,再怎么找,都是白费工夫的。我自己,对这事也是从不抱希望的。”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还有心情守在这里玩这一出?” 这一回,秦荣可真是有些急了,砰的一掌击在那亭子栏杆之上,那虎虎的劲道,直接的震得亭角的风铃都纷纷的叮铛乱响了一回:“你知道,你还在这里安安生生的坐得下来?!阿英的安危,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了吗?!” “若非为她,我不会拉着秦兄弟,在此间费上这么多的心思。秦兄弟还请多多的谨言慎行。”急急的扫了四处一眼,金钟意缓缓的提起了手中的鱼竿,又将那鱼线慢慢的一点点的放下去,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漠然的模样: “实不相瞒,秦兄弟,其实,在下可以感觉到,咱们阿英离我们其实一点都不远,可能就给藏在这皇宫的某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所以,在下才这么费尽心力的留下,在这里安心的住了下来。这样,咱们至少可以离她稍稍近一点的。” “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傻子似的死等吗?哪有你这样的!” 秦荣低声的应道,声音里,多少透着一些悲愤与绝望。 伸手拍了拍秦荣的肩,金钟意的声音,依旧安静如往昔: “守在这里,咱们至少可以明确的知道,皇后娘娘暂时不会对阿英不利。而且,你以为,那些人会由着咱们两个,继续在这里好吃好喝的逍遥自在吗?估计,要不了多久,自会有人要来用用,秦兄弟这腰间的宝刀的。” “是吗?你确定,他们会先来找我,而不是你这个长了张好脸的神医?” 秦荣数天来心底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莫名的松了下来,看着金钟意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扑克脸,居然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金钟意没有回答。鱼线一甩,这一次,他居然钓上了一尾大鱼,一尾红金色的约莫有一两斤的锦鲤。 “行呀,金兄,看这样子,金兄约莫是要走大运了吧?这么大的锦鲤,金兄居然也能钓得上来?赶紧的拿过去,叫她们拾掇了给咱们两个晩上下酒!左右也没甚么大事,咱们两个,晚上好好的喝上几杯,怎样?” 伸手一把捉住了那条鱼,秦荣很是开心的说道。 往池塘那边远远的瞟了一眼,金钟意依旧是淡淡的说道:“只怕,未必能如兄弟所愿呢。”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听见池塘那边,有传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大声的说道: “皇后娘娘有旨,着小秦医倌速去太和殿见驾!” 听那传旨太监板正严肃的语气,秦荣又一下子慌了神。一把扯住金钟意的手臂,他有些慌乱乱的说道:“完了,完了,金兄,定是你让我送过去的那半粒药丸,让那个国主老儿吃了出什么岔子了!不然,他们又急吼吼的单拘我去见驾做什么!不管了不管了,今儿无论如何,金兄都要陪我走上这么一趟,弟也好稍稍的心安一点的。想来,不论出了什么事,那皇后娘娘是断不会为难金兄的,谁让咱们金兄长了张任谁都爱看的好脸呢!” “去就去呗,你又杂七杂八的在这里混说什么!” 一把甩了秦荣的那只满是鱼腥味的脏手,金钟意有些啼笑皆非的嗔道。 第142章 疼 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事实证明,秦荣的第六感,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准确的。 看着在卧榻上面色潮红昏睡不醒的国主杨雄,再看看不远处面沉似水不怒自威的皇后娘娘,秦荣还是有些心虚胆怯的垂下头,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陛下他老人家这是怎么了?早上小的过来送药,他明明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那边心情不错的预备着用餐来着。怎么突然就……” “这是个好问题啊,小秦医倌。”端坐在侧的皇后娘娘不紧不慢的答道:“所以,本宫才特特的着人传你过来,好生细细的问问看,小秦医倌早间到底给陛下吃了什么,导致陛下现在昏睡不醒。本宫就不明白了,这几天,陛下的身子明明都已经渐渐好转了,明明本宫请来的金神医见识过人医术高超啊,怎么能又出了这档子事呢?!小秦医倌啊,莫非,你这是私底下嫌本宫每次给的赏钱给少了做了什么手脚了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呀! 闻得此言,秦荣额头上的汗珠,顿时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回头瞥了一眼金钟意,秦荣对着皇后娘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的叫屈道: “冤枉啊,皇后娘娘!您即使是借十个胆子给小的,小的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呀!这可是谋逆啊,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小的好歹也识得轻重的!而且,平白无故的,小的要做这等事做什么,完完全全没有道理啊!皇后娘娘,您素来运筹帷幄英明果断明察秋毫,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人家呀,在这件天大的大事上,您可千万要明辨是非,万不能冤枉了小人呀!” 一旁的金钟意也跪了下来,昂然不惧的徐徐说道: “禀娘娘,从来治病用药一途,颇多凶险。倘若是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自然是万幸。若是哪个环节没能推敲得到,病人服药之后,症候出现反复乃至加重,亦是常有的事。事无绝对,所以,不能因为陛下的病情突变,便怪罪上我家的随从。我家小秦跟着在下这么久了,素来忠厚老实品性纯良,在下保证,他是断不会行此不忠不义之举的,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看了金钟意一眼,那皇后娘娘的语气,果然一下子就舒缓了许多。 端起茶盅子喝了一小口,她举起纤纤素手扶额片刻,这才楚楚可怜声线柔脆的问道: “金先生,说实在的,你们两个说的,听起来也颇有几分道理。本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现放着陛下这个样子,哀家这心里头,可实在是着急不好受呀……金先生,你速速去替本宫好生的瞧瞧,瞧瞧陛下这个样子,可还能找出什么?救法子……” 金钟意闻言,赶紧重重的叩拜了一下,也不起身,直接膝行到国主杨雄的病榻前,屏息凝神,替他细细的把脉。 良久,金钟意默然起身,只是浅叹了一声,便低眉垂首而立,一言不发。 皇后娘娘冷哼道: “金先生,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这么畏首畏尾的,可不像你刚刚的作派哟……” 金钟意闻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拱手施礼道: “回禀娘娘,非在下不敢言,只是,有些话说出来,只怕入到有些人耳中,便可能是不那么好听了。在下初来此间,本无意处处树敌。所以……” “混帐!”皇后娘娘用力的一拍桌案,大声怒斥道:“什么样的事,能比咱们陛下的龙体重要?!又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一再的跟本宫辛苦请来的金先生做对?!一个个的,想都是活得不耐烦了么?!金先生,有什么话,你只管如实告知便可,本宫倒想看看,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为难本宫的贵客金先生!” 一时间,诺大的一间寝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自危,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得见。 看了看四周那些吓得面色惨的宫女太监,金钟意忽然又生出一点不忍。 想了想,他还是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 “启禀娘娘,在下这几天给陛下所用的方子,以及给陛下所服之药丸,乃是臣精心考究细细推敲过的,论理,应无过错。便是那药丸,在下亦是亲自试过药性之后,方肯令小秦送过来,亦是不可能有误。唯有一点,在下亦曾再三再四的交待过,陛下在服药期间,因为在下所进药丸药性较重,不可与其它药剂以及滋补汤汁同服。敢问各位宫女姐姐,此话,在下可曾一再交待过?” “是,此话,彩霞每天都有听到这位小秦医倌交待过的。” 龙榻旁,一位穿粉红色宫装的小宫女,怯生生的应道。 “那么,敢问这位姐姐,陛下今日服药之后,可曾用汤?” 金钟意利落的追问道。 迟疑了片刻,小宫女这才声音低低的应道: “今儿御膳房里新进了参茸乌鸡汤,陛下闻着香,硬是着翠娘给他舀了一碗,之后,还添了一勺来着……” “这就是了。” 金钟意一拱手,声音益发的晶朗高亢了起来:“娘娘,今儿这所有事,全都着落在这一碗参汤上面了。想那参茸,原本是大补之物,可是,落到陛下的身上,可就……” “金先生不必再说了,本宫已经明白了。” 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皇后娘娘看向殿内诸人的眼锋,顿时就变得冷厉而锋锐了起来: “这么些日子沒理会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本宫软弱可欺了是不是?统共就这么点事,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居然还能做不好?!来呀,把今儿当班的几个宫女拖出去,统统杖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呼啦”一下,大大的寝殿里头,顿时跪下约莫有七八个宫女,在那边不住的叩头求饶着。 “今儿若是饶了你们,明儿陛下还安有命在?!可怜陛下,都让你等祸祸得只剩一口气了!”厉声说完,皇后娘娘又珠泪纷纷,掩面而泣:“尔等还等什么?把这些人统统都给本宫拖出去,杀!一个不留!” 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杖责声惨呼声,站在金钟意身后的秦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的眼见着生得眉清目秀貌美如花的,咋就能这么狠。还是但凡手里有了权的女人,统统会变得心狠呢……” 在心里,他默默的叨咕道。 反观金钟意,神色则是显得淡定了许多。 在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利的惨呼声中,他默然走到低声饮泣着的皇后娘娘面前,低头深施一礼:“娘娘,这些宫人固然有错,可细细追究起来,她们皆是些无心之错。况乎有国主坚持在前,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能奈何?小惩大诫也就算了,还请娘娘饶了她们这些人吧。” “饶了她们?” 皇后娘娘骤然抬头,满脸泪痕,眼神冰冷: “今日若是饶了她们这帮只晓得偷懒的贱人,日后本宫这宫中,还有没有规矩要不要规矩了?!今儿倘是任由她们就这么祸害了陛下,明儿她们祸害的,就该是本宫了!本宫觉得,杖杀犹轻,她们合该千刀万剐!” 皱了皱眉,金钟意倒也不曾退却: “娘娘,在下有此一说,其实亦是为了陛下的身体。您看,陛下本就每日里神思昏昏的灵台严重受损,倘再有这么些人在他耳边哭叫呼号的,恐怕更不利于他老人家恢复。再者,佛家常说,要广结善缘多做功德,娘娘发个善心,姑且就饶了这些人的性命,就当是在给陛下积些功德吧。娘娘您看,这皇宫之内,寝宫周围,老有些哭哭啼啼的阴魂,总是不好……” 举罗帕拭了泪痕,那皇后娘娘先是伸手挽了挽自家鬓发,这才漠然应道: “合该这帮贱人造化,竟得了金先生再三求情,本宫也不便多说什么了。来呀,传本宫的话,暂且免了这帮贱人的杖杀之刑,将她们都赶到内务府浣衣局中,每天,衣服不曾洗完,统统都不许吃饭!看这帮贱人以后还敢偷懒不!” 此言一出,金钟意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展出半分笑颜,金钟意再三拜谢道: “如此,在下替那几个宫人再次的拜谢娘娘了。愿娘娘福泰康宁,仙福永享。” 可能是金钟意态度恭谨言词恳切的缘故吧,皇后娘娘的心情,出乎意料的竟然好了不少。 举手托着香腮,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罢了,闹了这半天,本宫也头疼得很。金先生,稍后,你也去本宫的住处去帮本宫请请平安脉吧,看看本宫这个头疼的毛病,到底是要不要紧。本宫也担心,若是本宫再有个什么,这里里外外的,谁又能妥妥当当的接管下去哦……小秦医倌,本宫今儿命你,从此就守在这太和殿,寸步不离陛下身边,绝不能让他再有半点差池了!陛下一日不醒,你都不许离开,听到没?!唉,小顺子,本宫的身子现在也撑不住了,现下就起驾回宫吧。” “是!摆驾,回宫!” 早有一名小太监闪出,声音高亢尖利的吆喝了起来。 眼见着皇后娘娘那一行人慢慢的迤逦而去,呆立在一旁的秦荣,却哧哧的偷笑了起来。 推了推金钟意,秦荣故作愁容的曼声低吟道: “呀,疼,头疼!” 狠瞪了那个作妖的家伙一眼,金钟意依旧不睬,负着手,心思重重的独自走了出去。 躺在硬硬的砖地上的上官琼,勉力的转了转身体,在周身的一阵阵刺痛中悠悠的醒了过来。 刚刚那怪老头的重重的一甩,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如今回过神来,只觉得周身骨髂都像给摔断了一般,无一处不痛,钻心的痛。僵卧在地上,上官琼感觉,她周身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仅剩下她的脖子,以及脖子上那颗小小的脑袋了。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她刚刚在仓促间给自己的唯一的最有效的保护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脑袋完好无损的落地,她抱着脑袋的两条手臂的肩骨腕骨都齐齐的在剧痛,让人想尖声大喊大叫的那种痛。 睁开眼睛,只觉得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静悄悄的,无人声,也全无一点光线。 想了想,上官琼挣扎着自她的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块荧石,随手置放在身边的砖地上。 借着荧石惨白的光线,上官琼终于看清,原来她身处的,居然是一间密室,一间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出来的密室。 密室的墙上,密密麻麻的画着的,居然是各式各样的展示着各种动作的图谱。 起先,她感觉,那些图谱,很像前世的那种瑜珈示意图。 瞧那些扭胳臂弯腿拧脑袋的,试问,那些人不是在炼瑜珈,好端端的,都又在作着什么妖呢?! 只不过,很痛苦很无奈的僵直的躺在那边时间久了,上官琼还是看出了一点的蹊跷。 首先,这个时空里的人,应该还不曾了解到什么是瑜伽吧? 再者,这个时空里的人,一个个的,都身穿宽袍大袖的,应该不曾有这个自觉,躲起来,为了自家形体的优美而积极的坚持不懈的健身吧?!毕竟,在他们这边,还不曾有追星,还尚未存在着偶像一说的。 想通了这么两点,上官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墙上画着的,莫不就是那怪老头的练功法门吧?! 看他那拽得二五八万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私底下,就是照着这片图图在炼功的吧?! 怪不得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怪不得整间黑屋子都没有窗! 想明白这一节,上官琼一下子变得兴奋了起来。 那什么的,有食谱谁不会做菜呀,有方子谁不会开药啊。如今,有了这图谱,谁不不会照着炼功呀。论智商,她其实也不输给谁谁的! 坐着想不如起来行。 这一回,上官琼也顾不上腕间的那种细碎而又尖利的疼痛了,摸索里,自储物空间里又取出了几块荧石。 想着要偷师学艺,看不清楚可不行。 这一刻,上官琼有着无比的庆辛,无比的感谢,感谢那个曾经有些小小的贪财的自己。 不如此,身陷囹圄中的她,又拿什么照亮,她的那些有可能对她有很大助益的图谱呢?! 第143章 不甘心的小火苗 有时候,想是一回事,等到认真的做起来,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僵直的躺在那边,上官琼颇有些费劲的扭动着脖子,去细看墙上所绘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奇怪的图谱。 有好几只荧石的光线照着,想看清楚那些图谱,其实一点都不难。 可是,直看到自家的脖子酸痛颈椎骨“咔咔”作响,上官琼终还是有些失望的扭过头,闭上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看了好半天,她终于才弄明白,那图谱上所绘的,乃是一个又一个的武功示例动作而已。有些类似于前世的那些武打动作秘笺,或者,很像是她前世常见着的第八套广播体操动作示意图?! 不是说这些图图不工整不精确或是有什么不好。 眼下,她顶顶需要的,其实是一套完整的系统的提高她自身灵力的练功心法好不好! 刚刚她跟那怪老头对阵时,老头曾满是鄙夷的笑她:功力不够,招式来凑。天晓得,听到这两句时,她的心里有多难受! 在她的认知里,一个人自身灵力的强弱,就像自家口袋里钱钱的多寡。有钱人哪怕是披一条质地上乘的布片出行,都会被世人盛赞品味出色衣品一流。倘若是换上一个穷人,哪怕是私底下竭尽巧思,总脱不了一个穿山寨货的心机婊的下场罢了。所以,那怪老头那么说时,她有种被当场打脸般的被辱后的苦痛! 退一步来讲,像她现下这般全身酸痛分毫动弹不得的僵卧在这里,即便是想学这些招数,也只怕是有心无力! 想明白这一节,上官琼的心里,又无比的难受了起来。 尽管如此,那股子不甘心的小火苗,还是在上官琼的心底里,暗绰绰的默默的开始了小小的燃烧。 闭上双眼,上官琼深吸了一口气,自丹田处导出一小股灵力,开始按着那图谱所示的动作路径,缓缓的在自家筋骨间游走。 内练一口气,外炼筋骨皮。 既然,眼下的她,没法子起身修习那些看上去甚是精妙的外家功夫,简单的修习修习自家的内力,总该是可以的吧! 灵力在筋骨间游走了小小的一个周天之后,上官琼有些惊喜的发现,除却那一小股子灵力不减反增变得更为活跃强劲之外,她通身那些原本正刺痛着剧痛着的断骨裂骨,好像,也变得没有先前那般的疼了。 上官琼不由得眼前一亮,嘴一裂,开始静静的傻笑了起来。 天啦噜!什么外家功夫招法,什么广播体操,这图谱,分明是顶顶高明的内家心法好不好! 只不过,它比一般的功法更系统更简洁易懂而已! 想通了的上官琼,顿时有种捡到绝世奇珍般的狂喜! 再无暇去顾及什么,上官琼继续闭上眼,如法炮制,调动丹田内所有的灵力,开始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苦练,狂练,狠狠练! …… 不知道过多久,原本是寂静无声的暗室里,忽然“嗒啦”一声轻响。 上官琼警觉的睁开眼睛,细细的观察了一回。这才发现,原本是平整一片的墙壁上,墙角靠近地面处,忽然现出一只小洞。洞口处,不知是谁很好心的推进了一只食篮,一只满当当装着干粮清水罐子的食篮。 嗅着空气里好闻的干粮的香味,上官琼依旧懒洋洋的躺在那边,没有动弹。只是抬了抬手,放出了在储物空间里不停的骚动着的蓝宝。 一气练功练了这么久,她感觉,通身己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了,只是软软的,僵僵的,整个人一点都不想动,更不想去吃点什么。 蓝宝却欢喜异常的颠颠的跑了过去。 躲在储物空间里,跟着上官琼一路颠沛流离,作为她的灵宠,蓝宝自然能很真切的感受到,上官琼曾经遭受的种种苦与痛。 可是,除了主人的种种观感,灵宠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好不好! 老是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人儿会不开心,老是被关在储物空间里没有吃没有喝更没有放风时间的灵宠更不开心好不好! 很快的跑到那只食篮边,蓝宝嗅了嗅,很是满意的“嘤嘤”了几声。 再怎么看,这皇宫附近的小黑屋伙食,大体上还算说得过去。除了几只松软细致做工考究的点心之外,蓝宝还翻到了一大包香气扑鼻的熟牛肉。唏,他们又怎么知道,像蓝宝这种高级别的灵宠,其实更爱的是肉肉,肉肉! 篮子的角落里,蓝宝甚至还找到了一大包炒熟了的坚果!想着在此间无聊的时间里还能有零嘴儿相伴,蓝宝又满意的轻轻的“嘤嘤”了一声。 回首,看了一眼僵卧在那边一动不动的上官琼,蓝宝的小小的觅食兴奋,似乎又被它的灵宠责任心给稍稍的冲淡了一点。 伸出宽大蓬松的狐尾,一把卷住那食篮的提把,蓝宝低下小脑袋,像一条拉车的老牛一般,我拖,拖,拖呀拖! “兹兹兹”的费力的食篮拖拽声显然是惊到了上官琼。猛一回头,看到了如此费心费力的蓝宝,上官琼忍不住笑出来。只不过,笑了之后,她又忍不住的湿了眼眶:唔,关键时刻,顶顶靠得住的,居然还是她家的小小的灵宠哦!有些人根本就不如它的哦! 飞快的起身,一把抱住她的蓝宝以及那只大大的食篮。等一人一兽一篮子终于好端端的安稳的在墙角里坐下时,上官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原来,她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外伤,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已经痊愈了,不再痛了,不再这样那样的限制她的行动自由了。 原来,只是照着那些图谱,简单的练了这么短短的一小会而己,她的行动力爆发力,居然可以一次性提升了这么多。 天啦噜,简直有些神了! 抱紧蓝宝,某女满眼放光的对牢一堵画满图谱的墙,再一次嘿嘿傻笑了起来。 伸手自食篮里拿出一只点心,大口大口的吞咬着,上官琼只觉得吃得特别特别的香甜。 除了终于感觉到的确是有些饿了之外,上官琼眼下最想做的,其实仅仅是一事: 赶紧的恢复体力,赶紧的继续练! 耸拉着眉头,垂着眼睫,金钟意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边,安安静静的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 瞧着搁在杏黄色的脉枕上的那只手,金钟意忍不住又暗叹了一声。 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位皇后娘娘,除了有超强的治世才干超强的政治手腕外,也算得上一位绝世美人。如今己年近半百的她,居然也驻颜有术,保养有道。她的皮肤白晰细嫩光滑,脸上也找不出一条皱纹。就连伸出来诊脉的这只手,亦是白晰细嫩,保养修饰得极其完美。 盯着这支细白的皓腕间戴着的一只莹碧的镯子,金钟意不禁稍稍的走了一点神: 这镯子的颜色,是何其的熟悉啊。想着某人托着一块翠色欲滴的大翡翠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的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只是,胸口蓦然而生的小小的刺痛,又算是什么回事? 阿英啊,你万万不该,突然推举我作这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神医,害得我每次为了替你圆谎,总要端出一副神医的样子,在这里勉力的装腔作势。让一只使惯了兵器的手在这里替人诊脉,是何等的荒唐可笑,何等的憋屈。若非是年幼时师承颇多所学甚杂,这等事,我只怕还真就应付不来。 只是,阿英啊,一个中毒了的杨雄也就罢了,这皇后娘娘的头痛病,又是几个意思?! 最让人放心不下的,阿英啊,此一刻,你又在哪里呢? 带你来此间,害你陷入险境,都是因为我啊,是我不该。 可是阿英,眼下,我又该想什么法子,可以安安全全的救出你呢…… …… 金钟意正在那边神游天际,冷不防,锦榻上的皇后娘娘,轻轻的浅咳了几声。 猛然回过神来,金钟意赶紧的收了神医架势起身,侍立在一旁,低头不语。 那边的皇后娘娘早己坐起身,有些闷闷的缓声问道: “金先生,不知道本宫这个脉象……” 金钟意如梦初醒,赶紧的上前回道: “禀娘娘,娘娘的玉体眼下并无大碍,偶有头痛之症,其实只是过于劳心感染了一点风寒的缘故。不妨事,不妨事,只需用上几剂药调理调理便好。娘娘此后,也要多注意休养身体,不可太过劳累才是。” 按着自幼的耳濡目染,有些机械的背着那些神医们惯说的江湖切口,有那么一刻,金钟意甚至觉得,其实他以后真要做上一名游医,也是有那么一些真材实料实际的技术支持的。 皇后娘娘闻言,心情似乎也了很多: “嗯,如金先生所言,只要本宫这身子没什么大毛病,本宫也就放心了。来呀,看赏,赐宴,本宫要好好的谢谢金先生!” 这是要打赏外加请吃饭的节奏?看起来,今儿这神医,当得还算是挺成功的?金钟意正在那边暗自庆幸时,冷不防,又听见那小太监在门外高声递报道: “成亲王求见!太子爷求见!” 皇后娘娘冷哼了一声: “这些子人,有半刻钟不出来烦人,都是不能够的。本宫是想休息,也休息不了的。既然来了,那就宣他们进来呗。” 小太监领命而去,没多会,就领了两个人进了寝殿玉阶前。 见有人来见娘娘,金钟意估摸着,这两人必是要有国事相商,自己也不便久留,便起身请辞。 哪知,那皇后娘娘笑着止道: “他们两个过来,又能有什么大事,左右还是那些听厌了的废话罢了,也不必理会的。先生也不必急着要走,正好,让他们两个陪先生喝酒便是了。己经到了饭点,难不成,还叫御膳房多做几道菜给先生单独送去不成?!先生只管安心在此间吃饭便是。” 见她说得在理,金钟意只能低头应允。 席间,金钟意感觉,那太子爷杨金成看向他的目光颇有些不友善,言语间考较之味甚浓。 对着金钟意遥遥的一举杯,太子爷恭谨而不失礼的徐徐说道: “此番承金先生恩德,出手救治我家父王,本宫心里感激不尽,特特敬金先生一杯。” 虽是感觉不甚自在不甚喜欢,金钟意还是举杯饮了一小口,客客气气的小心应对道: “治病救人乃是吾辈分内之事,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此乃天下所有医者之本分,当不得太子爷这一谢。太子爷太过客气了。” “唉呀,金先生乃是杏林圣手医术高超,吾辈有目共睹,金先生又何必自谦。”太子爷飞快的接口道:“只是,不知道金先生师承何人,今年贵庚?不瞒金先生说,这南国北疆但凡是叫得出名头的医国圣手,本宫还是略有耳闻的。” 他这是在明着盘查自己的师承来历? 金钟意暗自心惊,嘴里还是淡淡应道: “哦?是吗?不知道太子爷可曾听说过雪国老人?” “雪国老人?”这一回,略略有些变色动容的,换作了太子爷杨金成:“金先生是说,这片大陆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代神医雪国老人吗?传说,雪国老人一生活人无数,但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老人家的样子。父王染疾,本宫曾到处寻他而不得。金先生原来是他老人家的高足?失敬,失敬啦!” 金钟意点头微笑不语。 他自然是深知,在有些人面前,真才实学远远是比不上那些由来己久的虚名的。 此一刻,略略的提一提他幼年时一位授业恩师的名头,他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的。 的确是识得此人,的确是当过他几天的学生,他这样说,实在是算不得说谎。 毕竟,被人当作骗吃骗喝的神棍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若非是为了阿英,他又怎肯轻易的勉强了自己,守在这里跟这些本就不太相熟又满腔子恶意的人多说?!转了转面前的酒杯,金钟意又满是惆怅的独自狠饮了一大口。 只可惜,坐在他对面的这位戴着金冠的太子爷杨金成,似乎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既是雪国老人高足,金先生的本领,想来应是非常了得了。只是,本宫又有些不懂了,敢问金先生,我家父王这病,今儿怎么突然就加重了呢?” 第144章 家门不幸 是啊,国主的病情,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加重了呢? 正在闷头吃东西的金钟意,猛的得此一问,不由得大声呛咳了一下,眼泪都快要给咳出来了。下意识的,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皇后娘娘那边。 唉,有些事,理论上其实不难理解,但偏偏是不能说,不可说。他这个神医,其实也很难做的说…… 皇后娘娘皱了皱眉,很有些不悦的开口道: “今儿为了这事,哀家其实己经费了老半天的心神了。怎么,都闹了这么久了,皇儿竟然一点都不知吗?” “哦?儿臣的确是不知。母后,父王他老人家,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对上咄咄逼人的皇后娘娘,太子杨金成的气焰,顿时就矮了很多。 取丝帕掩了掩朱唇,皇后娘娘这才漫不经心的淡然应道: “今儿这事,说到底,其实也怨不得金先生。原就是你家父王贪嘴,喝下了药性相冲不易克化的汤也。也怨那些服待的狐媚子们不曾尽心,不晓得规劝看护好你家父王,才惹出今日之祸事。那些贱人,哀家己经一个个打了,罚了,听金先生劝,怕伤天和,这才饶了她们没有取她们的性命。哀家这般处置,怎么,皇儿你有意见?” 闻得此语,太子原本红润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了起来。 僵了片刻,他这才堆起一副笑容,有些生硬的答道: “母后说笑了。母后行事,从来都是顶顶英明果断顶顶恰到好处不过了,儿臣哪会说母后的半点不是。只是这次事关父王,儿臣情急之中,有些乱了分寸罢了……” “原来皇儿今天过来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是因着特别的关心父王啊,倒是哀家有些多心了。”皇后娘娘分毫都不领情,她的声音,开始变得益发的尖利刻薄了起来: “哀家就说了,哀家每日守在这宫里晨昏颠倒政务操劳,不见谁来关心;哀家每日为你家父王的病愁白了头发,也不见谁来关心。今儿倒好,你家父王身子添了点毛病,即刻就有人跑过来兴师问罪来了。单单是说道说道哀家也就罢了,就连哀家请的位大夫,也当着哀家的面被人这般东查西问的,无非是深怕哀家在里头做手脚使坏罢了。再怎么说,你家父王有福,得了你这个孝顺而又知冷热的好儿子,分分刻刻都有人替着他出头。只可惜,哀家可就没他的这种好命了!一样的混了一世,这厚此薄彼的,怎就叫人寒心至此!” 言罢,那皇后娘娘一把推了面前的杯盘碗盏,举帕子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这一波操作直接惊到了素来淡定的金钟意,一时竟无言以对。就连对面的太子殿下,也一下子变得慌乱与手足无措了起来。 一把推开面前的桌案,太子殿下慌乱乱的跪在满是碎盘子剩菜的地上,重重的叩头。可能是由于紧张,他甚至变得有些口吃了起来: “母…母后,儿臣对母后……对母后的孝……孝心,天地……天地可鉴!” 眼见着太子为难,那成亲王也起身劝说道: “娘娘,太子乃是个老实孩子,有些不会说话罢了。这么些年了,太子对娘娘的孝心,可是谁都看得见的。娘娘,您多少还是看老臣的面子,姑且饶过他这一回吧……” 哪知,成亲王此言一出,一下子激起了皇后娘娘更大的怒火。 捡起一只玉碗径直的砸向成亲王,皇后娘娘嘶声怒骂道: “咹,他是老实人,那就是说哀家不老实了?!为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哀家辛辛辛苦苦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又是为了谁?!没捞着一句好话也就算了,在你等眼里,哀家居然还是不老实?!好个老匹夫,要不是你把这个蠢货过继给哀家当太子,哀家何至于要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如今,竟是敢明的暗地里说哀家不老实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了?!” 这么一说叨,成亲王显然也有些怒了。 涨红了一张枯瘦的脸,成亲王抖着一部花白胡子怒道: “这么多年来,国主后宫空虚膝下无子,不知道到底又该怨谁来?!金成自幼聪明伶俐,怎知进宫之后,会性情变化至此!罢了,皇后娘娘既然不喜,那老臣还把他带走就是!” 被直接的掀了老底,皇后娘娘显然有些恼差成怒。 抛了那块揉皱了的丝帕,她似乎再不屑于那种小女人惯有的示威般的悲泣,只是沉着脸厉声喝道: “那就滚,统统给哀家滚,滚出去!” 成亲王倒是凛然不惧: “走就走!老朽虽无能,家里多少也有些祖业薄产,足以养活吾家四子,哪里就会多了金成一个!金成吾儿,赶紧的谢过皇后娘娘放过之恩!吾家数子,今日终得团聚,快哉,快哉!” 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太子杨金成,成亲王转身欲走。 座上的皇后娘娘毫不示弱的怒吼道: “滚!起紧滚!走了之后,永远都不要回来!太子的东宫,哪是你家这种蠢才配坐进去的!宗亲的孩子多了去了,不是非得你家这货!” …… 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这起大型车祸现场,金钟意闭紧双唇,无话可说。 若是单论起行军打仗巡查布防考较武艺哪怕是假冒神医,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那么个一二三来。 可是,遇上人家的家务事,尤其是这种乱乱纷纷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他还真就说不出什么来。 各自的身份地位角度不同,大约,谁都有他自己认为绝对正确的观点吧?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贸然开口,只怕,会掉进一个拔不出脚的烂泥潭子里左右不是人的。他不傻,所以,他什么也不肯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只不过,在这个比较尴尬的场景里,说得比较多的,反而是先前那个说话不太利索有些小结巴的太子杨金成。 一把甩了成亲王的手,杨金成又跪在原地,“咚咚咚”很响的再三叩头: “母后,都是孩儿不好,孩儿愚钝,孩儿不孝,孩儿不知道好歹,才害得母后这般的辛苦,惹母亲这般的生气。孩儿不好,孩儿给您磕头认错了,求母后别再生气了,别赶孩子走好不好?母后请想,如果孩儿就这么回去了,孩儿脸上无光事小,可这多少也是丢了母后和父王的面子对不对?还请母后高抬贵手收回成命,孩儿保证,以后绝不说出任何会惹母后不开心的一个字!” 看着杨金成额上渗出的斑斑血迹,这一回,有些目瞪口呆的,换成了金钟意。 说真的,素来看惯了在战场上奋勇向前悍不畏死的铁血汉子,猛一下的,看到杨金成的这一波反常识的辣眼睛操作,感觉,真心有些不太适应。顿时在心底里深怨起这位事多的皇后娘娘: 这好好的,要留他吃什么饭呀? 如此的不尴不尬的,叫他这个冒牌神医又如何继续的演下去啊啊啊! 万幸的是,那位暴怒中的皇后娘娘,似乎是听到了金钟意心底里的一点怨念。 “罢罢罢,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让人堵心得很!你们两个,赶紧的给哀家滚吧,以后没事,少来这边啰嗦,没的让人看了心烦得很。一天到晚的不让人清静。都给本宫滚,快滚!” “是,娘娘,儿臣告退,这就告退。” 本是满脸狼狈的杨金成,反倒是变得从容自若了起来。 自一旁一把拉起气得浑身发抖的成亲王,拱手一礼,昂然走了出去。 “金先生,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让先生看笑话了。” 像是终于记起了金钟意这个比较尴尬的存在,皇后娘娘挥手让人换过酒菜,有些歉意的侧面说道。 金钟意笑了笑,只能是硬着头皮应道: “在下原只道娘娘太过辛苦,才致使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在下方知,娘娘的景况,竟是如此艰难。一名女子,在男人堆里厮杀,本就不是什么易事。所以在下能理解,能理解。” 一反先前的泼辣模样,皇后娘娘眼眶一红,又换作了盈盈欲泣的小女人模样: “说句实话,这样的日子,本宫其实已经过得很久了,早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也就是今日,本宫才算是遇上了位明白人,谢先生。本宫且敬先生一杯。” 举起酒杯,金钟意只能也跟饮了一杯。 一口辣辣的酒液入喉,金钟意第一次感觉,原来这酒,居然也可以喝得这般的五味杂陈,不解其中滋味。 …… 歪斜着步子,金钟意一步三摇的去了太和殿。 挥手赶走两个跟着他的宫人,金神医大义凛然一身正气满是职业道德的赶回来看他的病人。 只是,一进到偏殿,一抓到秦荣熟悉的衣袖,他就忍不住哇然呕吐了起来。 耳边,只听到秦荣气急败坏的粗声大气的埋怨道: “神医啊,金神医!你这有酒喝有美人陪,不带着我老秦也就算了,如何还装了一肚皮秽物回来,哇了我老秦一身?!可怜我今儿这一身刚刚浆洗过的衣裳!这长了张好脸子咋就不爱干人事呢,咄,不太上道也!” 嘴巴里虽在不住的埋怨着,秦荣手上却麻利的将金钟意扶上自己的床榻,打来一盆水,替他擦洗。 等秦荣好不容易把两个人收拾干净,嘴里叨咕着预备出去倒水时,冷不防,身上的衫子又被人一把扯住,再也迈步不得。 “又怎么了?这吃不着喝不着的,醉成这个鬼样,还打算要磨人多久哇?” 愤愤然说完,秦荣猛一回头,正对着了金钟意那对湛湛然满是戏谐的眼。 “原来,你这家伙是在装醉啊?你没醉,没醉要弄出这么个样子做什么?耍我?!” 秦荣的脸,终于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怎么,劳动你秦将军这么一点,你就这么不乐意了?那你今儿说了一天的风凉话,又该要怎么算?!你别以为,别人就是没个脾气任由你乱说的!” 仰躺在那边,金钟意悠悠的答道。 “风凉话?”秦荣吱哇怪叫了起来:“金兄,你倒是说说看,俺秦荣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说不出个啥啥的,那就休怪老秦不讲情面了!咱家可告诉你,管他是谁,要真是惹恼了俺,一样都要挨揍的!” “哦?这样啊?莫不是因为,你就没长一张好脸么?” 金钟意又闲闲的递了一句。 秦荣再也无话,反倒是嘿然偷笑了起来。 身后,金钟意还在悠悠的说道: “还有,今儿本神医可是帮某人逃过一劫的,有些人,别不知道好歹!好脸?本神医怎么就觉得,有些哭着喊着央人去救的人还真就是好命!” 听他这么一说,秦荣还就真的有了几分的愧意。 赶紧的坐到床边,假意的帮着金钟意松骨推拿,秦荣还是笑着转了话题: “唉,金兄,咱们兄弟两个,说说顽笑也就罢了,老在说这些生分的话做什么。对了,金兄,你倒是说说看,今儿国主的病情又是怎么回事?他还能醒过来吗?神医啊,你也好歹给兄弟交给底,成不?!” 听他说起这个,金钟意脸上的一点笑意,终于一点一点的隐沒了。有些不适的翻了个身,他这才闷闷的应道: “好端端的,又说这些没意思的做什么。今儿这事,你就真没有看出来么。” “看出来?看出来什么啊?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叫人很着急的说。” 这一回,秦荣还真有些急了。 “有些话,多说无益。你只需要知道,那位国主,只怕暂时是醒不了了。几时能醒,难说。他这毛病,非但是本神医,就算是本神医的师尊雪国老人来了,也一样的难治。” 一把拉过大被罩住自家脑袋,金钟意不胜其烦的侧身睡了过去。 身后,秦荣还是悻悻地低声嘀咕道: “金兄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叫人越来越糊涂了呢?要说,俺还是喜欢出去行军打仗,这一刀一枪的明着来,还不费脑子。总在这边呆着,俺老秦觉着,整个人简直都快要发霉了哈。偏还就不让说。” “发霉了,你也得给我好生的忍着。” 像是深有同感一般,金钟意缩在被窝里头,有些嗡声嗡气的应道。 第145章 好太子 是年,整个大成皇宫愁云惨淡风云变幻,由一名长着张好脸的年经帅神医引出的风波,是一波接着一波,仿佛,就很难有个按下停止键消停的时候。 对于国主的病情,朝野上下,明的暗的,成了每日必说之话题。那些在民间极收欢迎的消息小抄上,每天,都在头版头条用极是浓厚的笔墨有些夸大其辞的标题讨论着,讨论那位己经进入昏睡不醒阶段的国主大人。为了所讨论的话题的持续推进,他们每天不厌其烦详述的,不过是国主今儿咽了几口饭喝了几杯水,或者干脆就是,没有醒来的国主,一天里闭着眼睛叹了几口气。 由于国主的病,引发了大批民众对于往昔美好岁月的深切怀念。是的,在这位国主大人身体硬朗的年月里,以他老人家慈善而又悲悯众生的胸怀,佐以当今皇后娘娘明察一切绝无偏私枉纵的铁血手段,整个大成国,其实已经政通人和繁荣富强兴旺发达了好多年了。 可是,这么让人心生感念的一位仁善的国主,正当壮年之时,却毫无征兆的病了,而且,还开始昏迷不醒。 这让许多习惯了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大成人,很忧心很被动很有些不适应。 有些大成人私底下甚至在讨论,如果没有了国主大人,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在这种悲观的情绪漫延之下,有些地下堵坊甚至还推出了新的赌博内容,单单的赌这位国主大人醒抑或是不醒,以七天为一个周期,去计算参赌者的输赢。 可以说,整个朝野上下的目光,都巴巴儿的集中在国主大人的太和殿了。 在如此鼎沸的舆论关注之下,那位原本名号不甚响亮的金神医,直接就弃了他收拾得花团锦簇的藕香榭,义无反顾的搬到太和殿偏房里去了,与他的药童挤住在一处,日夜看顾着这位深得民心却命运多舛的国主。 赌坊里赌局,己经开过好几个轮回了,国主没有醒。 年轻的神医亲自守在太和殿里认真的看顾了一个多月了,国主还是没有醒。 这一天,这位劳心伤神的年轻神医,在他家药童的房间里支开一张小桌,跟他家面色萎黄的药童对座而饮,把酒谈心。 金神医自然还是那般的不爱讲话,秦药童的哀怨却如滔滔江水一般,绵绵不绝。 “金兄啊,都这么久了,你倒说说看,这国主的昏睡之症,几时能醒啊?” “难。” 金神医惜字如金,咬住一只脱骨凤瓜,缓缓的答。 “既不能醒,咱们俩个,何不去辞了这倒霉的医倌差使,只叫那皇后娘娘另寻高明去。实不相瞒,金兄啊,俺秦荣如今已经被这满屋子的药味熏得有些晕了昏了,再这样下去,怕也要挺不住跟着病倒了哇。” 顶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秦荣隐有泪光的恳切说道。 “等。” 金钟意闷头喝酒,头也不抬的应道。 “等?等什么?等多久?” 秦荣又生出了几分急怒。 “等阿英的消息。一个月没有,等一个月。一年没有,等一年。那老头子抓走阿英,自然有他的理由。没道理,他从此就不再出现了。” 这一回,金神医答得比较的干脆。 一壶酒还没有喝完,殿门外,又有小太监尖利高亢悠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驾到!” 两个人,赶紧的着急忙慌的起身整冠相迎。 忙乱之中,秦荣还不忘低声的嘀咕了一句: “怎么又来了呀,这一天天的,她倒是来得勤!” …… 戴着厚重的金冠,穿着拖沓繁复的制式衣袍,皇后娘娘满是疲惫的下了凤輦,缓步走了进来。 虽然很累,虽然很烦,但保持每天都过来探视国主,是她自己给自己订下的必修课。 坐在龙榻边,执起那只枯瘦的手,皇后娘娘还是感慨万千。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躺在龙榻上的这个人,此一刻形容枯槁瘦弱如柴,体内的一点生机,已经慢慢的在流失。他的生命力,眼下,只像是那风中的烛火,一不小心,只怕就会悄然熄灭了。 但凡是个人,相处久了,都会多多少少的生出感情。要何况,他其实也一直是一位很好相处的很善良很温和的人。 扫了一眼在一旁肃立着的年轻的医倌,皇后娘娘淡淡的问道: “今儿给他喂药了不曾?” “回娘娘的话,早就喂下去了。” 年轻的医倌话也不多,答得清晰而又简捷。 沉吟了半晌,皇后娘娘又缓缓的问道: “依着眼下这个方子,这一剂药,估摸着还得吃多长时间呢?” 年轻的医倌迟疑了一下,依旧低声而又恭谨的答道: “大约,还得吃十来天的样子吧。若是到时候能有起色,便可以换个简单一点的方子了。” 将那支枯瘦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回锦被之中,拉平床单上的皱痕,皇后娘娘这才漠然应道: “本宫知道了。辛苦金先生了。谢金先生。” “份内之事,岂敢言谢。” 躬身深施一礼之后,金神医轻声应道。 …… 有句俗话说,此消彼长。这句话,用在现下的皇后娘娘身上,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自那日去太和殿探望过国主陛下之后,皇后娘娘的脾气,似乎肉眼可见的变得暴燥了许多。她宫里贴身侍候着的宫女,短短几天之内,只为一点小错,被当庭处置杖杀约莫有近十名。身边的宫人识得利害,连平时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深怕惹恼了这位魔星,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宫里的情形,早己不着痕迹的传到了外面。怕招来祸事,这些天里,就连那些平日里最爱吹毛求疵论是非的王公大臣们,也悄悄的变得乖顺了许多。朝中,若非有大事,就连折子,也不见有人递上一个。这让素来帮助处理国事的皇后娘娘,又开始变得很闲,也很郁闷。 国主陛下的太和殿,皇后娘娘己经有好几天没有去了。 每天,除了例行的上朝临政,她都是静静的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内,也不说话,也不出门,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敢于伸头去问。 这日早朝,皇后娘娘照例的坐在帘儿后面,听众大臣上疏议事。 外界的传言无法被忽视,所有的上朝的王公大臣们,都安静的站在那边,不发一言。 过于安静的朝堂环境,又让皇后娘娘隐隐的暴怒了起来: “本宫大清早的起身上朝,是为了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像个木桩子一样的杵在那边吗?!拿了朝庭的俸禄,却一个个的混吃等死不干实事,你们觉得,本宫养着你们,究竟又有何用?!一个个的,都是些废物,废物!” 像是一道道惊雷跳跃着击打过平静的湖面,那些惯于妥妥的保护自己的王公大臣们,依旧默默的站在那边,打定主意,愣就是集体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遭遇到软钉子冷暴力的皇后娘娘,这一下,怒气更甚了: “怎么,一个个的,以为不开口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你们往日的废话连篇的劲儿又都到哪里去了?!都在想着要跟本宫作对吗?!从左边开始,一个个的,今儿必须给本宫提一个好决策好建议!不说出些门道来,今儿一个都不许下朝!本宫就不信了,每个月,朝庭都要支付出那么多的薪俸银子,还就养不出一条会看家的好狗来!”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 每日有资格去上早朝的,都是些资深老臣重臣权臣,骤然受此言语,一个个的,都感觉深受打击。 一旁早有机灵的谄臣下跪奏道: “娘娘所言,实乃话糙理不糙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为人臣工者的本份。老臣建议,当设吏部,专门监管那些不干实事不作为的臣工!若有查实,当罚,重罚!” “唔,听起来不错。”皇后娘娘的语气,终于稍稍的和缓了下来:“下一个!” 得着鼓励的众臣,脑子顿时都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有一支英勇善战的军队亦很重要,必须要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供给,以及有效的调度。所以,朝庭当设兵部!” …… 为了尽快的顺利下朝,众人都思维活跃,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起政来。因听着甚是有理,皇后娘娘的怒意,在不知不觉中,亦是消散了不少。 只是,说着说着,就轮到了那个闭嘴不言了许久的老实太子杨金成。 很是认真的深施一礼,杨金成很是恳切的奏道: “皇后娘娘,儿臣以为,眼下顶顶要紧的,是要赶紧的另请一位名医,替父王好好的瞧瞧毛病。父王的身子每况日下,儿臣看视过后,都甚是揪心。儿臣私底下想着,那金先生固然是名师高足,可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 一下子就切入了所有人都十分关注的中心点,大家的注意力都一下子都集中了起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深怕给漏了一星半点。 啧啧,事关所有人都关心着的国主,而且,是拿到朝堂上郑而重之的公开讨论,不就直接相当于官宣么…… 整个大殿内,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抬起头,等着来自那帘儿后面的正式回复。 原本是安静着的皇后娘娘,似乎是有了很明显的气息不稳: “哦?太子既如此说,可是寻到了哪位本领高超的国术圣手?” “并没有。”太子杨金成抬起头,继续恳恳切切的说道:“皇后娘娘,咱们依仗那位金先生给父王看病,至今已经一月有余。这金先生虽是号称神医,可是,经他诊治之后,父王的身子,却是每况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了。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既如此,儿臣想请母后张榜诏告天下,重金悬赏大能之人来给父王治病。都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说不定,真能引来一个两个的医学泰斗,妙手回春,出手帮父王治好了病,也是说不准的。” “你家父王眼下的情况,太子应该是知道的吧!” 很努力的平稳了气息,皇后娘娘尽量的和缓的应道: “都说,医者救急难救命。有些症候,哪怕是神医,也应对不了的,到了此刻,用个说不准来大张旗鼓的处置此事,也未免太儿戏了。此一议,太子不必再说了。” 整个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嗡的议论之声。 像是得到了身后某个大臣的鼓励,太子又抬起头,不知死活的又添了一句: “皇后娘娘,儿臣自幼就听太傅们讲,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希望。母后如何能把父王的最后一线生机,全押在一个名不经传的毛头小子身上?这没道理啊母后!儿臣愿意献出太子府全部的家产,来重金悬赏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大夫,来治好我家父王!只求母后恩准!”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上的嗡嗡嗡声更大了。 “呯”的一声,一只玉如意自帘儿后面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大殿中间的蟠龙柱子上,响声清脆。 “太子这么说,是在明指本宫舍不得花钱,不肯去请名医,不肯认真的给你家父王瞧病了么?!” 冷冰冰的声音,自帘儿后毫无温度的传了过来。 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太子赶紧的低头应道: “这个,儿臣决非此意。儿臣自然知道,母后为了父王的病,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着实是吃尽了辛苦。只是……” “只是,你还是信不过人家金先生,是也不是?!” 皇后娘娘的声音,变得益发的高亢尖利了起来: “想人家金先生,年龄虽说不是很大,但眼力学识医术,哪样不是顶顶顶拔尖的?!人家的武功才学有多高且先先不说,单单是人家待人接物的那种气度,这上上下下,哪个不服气的?哪个不夸赞的?自己平素里不学无术只知道掀风作浪投机取巧也就算了,还有脸再三的说别人的不是!也不晓得在哪里吃错药了,在这里尽说这些不三不四的昏话!太子先前但凡是多一点本领多一点才干,晓得帮你父王母后分担掉一些俗务,你家父王何至于早早的就躺在那里!如今,倒下了一个还不够,太子莫非还想气死本宫,再搭上一个吗?!果然是母后的好儿子,你家父王的好太子!” 第146章 你想怎样 再一次的被当众无情斥责,很难得的,这一回,太子并没有情绪崩溃临阵退缩。 往前膝行之步,向上郑重叩首之后,太子昂然不惧的应道: “母后,儿臣自然知道,儿臣资质平庸,从来都不是母后喜欢的孩子。可是,儿臣对父王母后的敬重与孝心,却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少。今儿,儿臣对母后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出自儿臣肺腑,绝无一丝一毫对母后不敬的意思,只不过是一点赤子之心而己,儿臣的建议,还望母后三思!” “好一个出自肺腑!” 帘儿后面,皇后娘娘的怒意更浓了: “你家父王,现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只怕是请位大罗神仙过来,也难救他一条性命了。他这个样子,你以为本宫不难过吗?!如果可以的话,本宫愿意倾尽所有国力来救他,甚至,本宫甘愿,眼下躺下的是本宫,而不是他!可是,太子啊,你也别光说不练,你倒是请个高明的大夫过来呀!在这里说了这么半天,居然连你自己都说,说不准!这是可以随便说说的事吗?你这是在考较本宫的耐心吗?!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身为太子,不能够替本宫分忧解愁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哗众取宠说三道四,拿着你家父王的病情做文章!你倒是说说看,你又到底是有何居心?!” 嘶! 见事情发展成这样,望着被骂懵了有些茫茫然跪在那边的太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的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的建议,听起来甚是有理。可是,皇后娘娘的训斥,好像,的确也是那么回事! 国主大人,真就到了那一步吗? 皇后娘娘就连多请个大夫,都觉得没必要了吗? 这太子所说的,真的就那么讨嫌吗? 只是,这天家家里的母子嫌隙,旁人又怎敢管怎能管?即便是食君??禄的臣子,亦是很难开口劝说一二滴! 见二人僵持不下形势有些不妙,一旁,早有几个机灵的谄臣,赶紧的朝着帘儿前侍立着的小太监大力的抛起了媚眼: “小公公啊,今儿早朝的时间,怕的早己经过了罢?可怜下官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都快要饿晕了也!” 回头瞧了状态极为不佳的皇后娘娘一眼,那小太监咬了咬牙,壮起胆子,第一次自作主张大声的喊道: “辰时己过,诸卿退朝!” 哗啦一声,那一大群人,悄悄的拖着己经被骂呆掉了的太子,一下子像潮水一般,退得个干干净净。 只留下帘儿后面的皇后娘娘,面色继续的阴沉着,不知在想着什么,让人很有些捉摸不透。 朝堂上的这场舌战风波,余波犹未退尽,又一则特别劲爆的消息,一下子赚足了吃瓜大众的眼球。 据说,那日朝会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一位宣旨太监,大摇大摆的进了太子府。 顾不上与迎上来的诸人寒暄,他对牢闻讯赶来跪迎圣旨的太子杨金成,第一时间打开手中圣旨,尖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杨金成,皆因恃宠而骄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屡屡出言无状行事乖张顶撞圣躬,细究实非可大用之材。痛定思痛,为不失国体不伤国本,即令革去杨金成太子封号,着令在家专心闭门读书,无宣则不必上朝面圣。钦此! 此旨意一下,府上所有人皆风中凌乱石化于当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怎么,这太子封号,说撤掉就撤掉了?! 怎么,给人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皇后娘娘行事,未免也太独断专横了吧! 地上乌压压跪着的一大片人当中,独独太子一个人笑着抬起了头,站直了身子,抬头一把接过了那道圣旨。 “儿臣领旨谢恩。” 声音晶琅的说完,他一把取下了头上金冠,随手掷于地上,嘴里还呵呵大笑道: “吾有今天,不奇怪,不奇怪。吾其实早己经料到。孩儿们,别跪了,都起来,随吾好好的去读书去也!有些道理,吾是该去好好的学学了!” 披散着头发,前太子爷胳膊里夹着那张圣旨,头也不回的自顾着离去了,只留下那位宣旨太监,取帕子猛擦着额角的汗,兀自再三的念叨道: “出言无状啊,此子果然是出言无状不堪大用!” …… 太子被废没几天,国主薨。 与此同时,前废太子也即刻以协助治丧被拒为由,悍然起兵造反了。 数万名精兵,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一下子围住了整个大成皇宫。叛军的队伍里,除却许多大家都很熟悉的大成著名武将之外,还夹杂着几张武功绝顶高明的新面孔。 叫入震惊的是,原本就实力不俗的负责守卫皇宫的御林军里,也一下子添了数十名绝顶高手。 两队人马厮杀在一处,居然也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各自戴着一条黑巾,金钟意和秦荣两个,也被临时征召进了御林军中,开始了这一场艰苦卓绝的皇宫保卫战。 皇宫的外城里,火光四起,喊杀声此起彼伏。 金钟意带着秦荣,对牢一名高高瘦瘦的黑衣老者,拚命厮杀。 本来,国主薨逝之后,金钟意觉得,他们两个在这个皇宫之内,似乎是再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当下便找到皇后娘娘辞行,想到别的地方,继续探访上官琼的消息。 沒想到,皇后娘娘冷笑着,居然自袖中拿出了一支金羽令。 初见此令牌,金钟意不禁是有些呆了。 这一路,他吃尽千辛万苦,带着秦荣和上官琼留居此间,其实,就是为了这支金羽令。 原因很简单,他的父亲,欠下了这金羽令主人一个大大的人情,一个必须要还的大大的人情。 都说,父债子还。为了还这份人情,他只身一人,来到了南疆。 途中偶遇阿英,他费尽唇舌,才说服上官将军,让他带秦荣和阿英过来这边。 谁曾想,阿英被掳,至今杳无消息。 谁曾想,这支金羽令,居然就在皇后娘娘的手里。 …… 见他发愣,皇后娘娘冷笑一声: “怎么,金将军还想不明白吗?不然,你以为,本宫会把一个并无身份背景的年轻人奉为神医待若上宾,明里暗里护着帮着?以将军之才,不会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吧?” 是了,是了! 金钟意终于想明白了这当中的前因后果,只能郑重抱拳再拜道: “娘娘英明神武,在下佩服之至。只是,这接下来……” “这接下来,宫里的日子,必不会太平。哀家需要金将军暂留宫中,随时听候差遣。” 瞄了一眼那支金羽令,金钟意只能抱拳允道: “是!” …… 果然如那皇后娘娘所料,战乱又起了。 金钟意不无憾意的想道: 老爹啊,你的这个人情,儿子替您还得实在也太过艰难了! …… 不屑与普通兵士缠斗,金钟意带着秦荣,盯住一位黑衣老者,开始拚命的厮杀。 守在这皇宫里头,尽管每天都好吃好喝的,可那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也的确是让人感觉憋屈得很。 秦荣早就给憋得骨头生锈通身都似乎是长了绿毛,如今看见有架可打,着实是开心得很兴奋得很。 盯牢这位黑衣老者,他也不等金钟意发力,直接单刀一摆,虎虎生风的杀了过去。眼见那雪亮的刀片子快要撩到人家的衣襟了,却看见那老头儿冷冷一笑,掌中劲气一吐。 一股子大力,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汹涌澎湃而来。 挡在前面的秦荣顿时惨叫了一声,抱着他的单刀,一下子给拍飞出了好远。 金钟意心底一惊:这个人功力好强!看他这个样子,只怕,已经接近筑基了吧?! 分毫都不敢怠慢,金钟意缓缓的抽出了他的护身软剑。 这软剑除了锋锐无比无坚不摧之外,还光华灿烂绚丽无比,乃是他父亲费尽心思为他求得的神兵,一般来说,不遇劲敌,他从不肯轻易的动用此剑。 那黑衣老者倒也识货。 紧盯着金钟意手中软剑片刻,他这才哑声说道: “娃娃,你这软剑,倒也难得。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拿钱买来的咯!” 金钟意很是难得的回了一句浑话,舞动手中软剑,便和那老者战在了一处。 要说,这软剑不愧是一把绝世神兵。 金钟意认真的挥动起来时,配合着自身的灵力劲气,除去剑气飒飒之外,更是光华夺目流光溢彩仙气飘飘。 那势头,就像暗夜里突然燃放出的灿灿烟火,你猜不到它从何处来,又在何处绽放,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这边,又突然滑不丢手的出现在那边,让人防不胜防。 重要的还是,金钟意这柄软剑还是件神兵,锋锐无比无坚不摧的神兵。 这么一来,那黑衣老者应对起来,多少有了几分的手忙脚乱。 仗着这件绝世神兵,金钟意勉强与这黑衣老者战在了一处。 可是,现放着人家接近筑基的武力修为在那儿,在这场打斗里面,金钟意其实也没能讨得多少好处。每次,那黑衣老头给逼急了,狠命的给扇上一掌,掌风所及,金钟意虽然能勉强稳住身子,可身体里的内伤,其实也够金钟意难受上好一阵子了。 好在有秦荣。 自地上爬起后,看准金钟意这边的形势,常常会时不时冲过来,悍不畏死的随时给补上一刀。有了他的友情支持,金钟意觉得,跟这老头之间的争斗,好像也沒那么的可怖难熬了。 但叛军与御林军之间的争战,却越发的白日化了。 除了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之间的捉对儿厮杀之外,普通士兵之间的战斗,亦是喊杀声震天,双方的伤亡人数惨重。 没费多大的功夫,皇宫外城的地上,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普通大成士兵的尸体。 趟着地上厚重的血水,前废太子杨金成策马而来,大声呼喝道: “停下,都停下!不要再打了,普通兵将的性命也是命,看在大家都是大成子民的份上,大家不要再打了!我要见皇后娘娘!当着大家的面,我有几句话,想要当面问她!” 原本是打得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天的战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兵将们都收回了自家手中的兵刃,悄悄的,暗暗的各自后退了半步。 金钟意也拉着秦荣,默默的退回到宫墙之下。随手一抖手中软剑,小心的缠到自家腰间。 满是艳羡的看了一眼金钟意,秦荣还是忍不住慨叹了一声: “看不出来啊金兄,看金兄这配置,原来,金兄肯定是哪个极有钱的武学大家子弟啊,隐形的顶级富豪啊,失敬,失敬!” 淡笑了一声,金钟意只是把视线移向那褚色皇宫宫墙,也不睬他。 果然,没过多久,皇后顶着刺眼的金冠,穿着很正式的皇后制服,出现在了宫墙之上。 “逆子!见了本宫如何不拜?!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双手撑着厚重的城墙砖,皇后娘娘厉声喝问道。 杨金成端坐在马上,一挥马鞭,很是轻蔑的昂首一笑: “你既不认我这个儿子,你以为,我还有这个必要拜你吗?!左右不过是位我们杨家生不出孩子的媳妇罢了,又有多了不起!在下好歹也是杨家宗室之子,身份其实也不比你这位曾经的皇后娘娘差到哪里去吧,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像是在回应他的说法一般,杨金成身后的士卒,发出一阵很响亮的哄笑。 很难得的,素来脾气暴躁的皇后娘娘,这一回,并没有发飚暴走。 “既然如此,你弄出这么个阵仗,又预备做什么呢?国主尸骨未寒,你这就忙着要造反吗?!”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入得耳中,却极为诛心。 杨金成又是仰头一阵狂笑。 “我造反?造你这个疯婆娘的反吗?!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大成国本就是我杨家的大成国,伯父不在了,我杨家有的是好男儿去担起重任,去守家,去卫国。我杨家的事,何时跟你这疯婆娘有关了?!你别以为,伯父能容你,我杨家所有人就都容得下你!” “哦?那么,那你又想怎样?” 皇后娘娘俯下身子,缓缓的问道。 第147章 方小侠 “我想做什么?这个话,合该是我们杨家要来好好的问一问你!” 用力的一甩手中马鞭,杨金成手中的鞭柄子一抬,直直的指向了宫墙上的皇后娘娘: “疯婆娘,别以为我杨家人看不出,我伯父的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要我说了,我那可怜的伯父,就是给你这个疯婆娘给活活的害死的!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此言一出,像一声响响的炸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国主?皇后娘娘? 这这这,应该是不能够吧?! 他们两个,己经互敬互爱相敬如宾了许多年的说! 虽说是两人一直没有育下子嗣,可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恩爱,这么多年来,其实也是有目共睹的,是作不了假的! 皇后娘娘又怎么会…… 果然,站在宫墙后面的皇后娘娘,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 “逆子呀,逆子!想要欺君弑母夺权上位,直接明说就是了,何必要编出这天大的谎言,这当众说谎造谣的,就不怕给雷劈死么!” 像是回应她的说法似的,暗暗的天空里,果然响起了一声闷雷。 杨金成又是仰头哈哈一笑: “是么?我说谎?我造谣?!” “我且问你,伯父素来温和良善,从不与人争斗,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怎就几天之间,就突然病倒了呢?!” “伯父染病,也算不得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可是你的反应,就显得有些怪了。有了病,宣御医医治便是。可是,从来都不肯误了上朝的你,为何连续那么多天停了早朝,躲在御书房里不肯出来见人?!这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伯父的病,一天天的沉了。这大陆上有那么多名医,国库里堆着那么多的银子,你倒好,一个子都不肯拿出来去请,偏偏信了那个外乡人的鬼话,偏偏请了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怕人闲话,你赏那毛头小子倒是舍得大把的花钱,可是,有用么?” “这期间,我想另换个名医给伯父治病,一次给你骂个半死,一次给你直接的削了太子名号。诸位,我想只是请位名医给伯父治病,有错么?!这疯婆娘再三阻挠,不是自家心虚,又是什么?!” …… “是啊,是啊,认真考较起来,这里头没鬼,还真就没人信了!” “皇后娘娘,你这当皇后娘娘的,也出来给咱们解释解释,给大家一个交待啊!” 杨金成身后的队伍里,顿时有许多人顺势大声的起哄着叫嚷道。 “解释?” 那皇后娘娘声音依旧是高亢而又尖利,自带耳麦特效,在数万人聚集着皇宫上空,依旧是那么的清晰可辨: “都说,恶人自有天收,你伯父那个烂人,还轮不到本宫亲自来收拾他。你就这么笃定,这大成国,只应该是你们这帮贪图富贵不干正事的小人们的天下?为了大成的安定,杀一个两个的渣人,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来,炮手准备,把火药上足,十息之后,有胆敢忤逆犯上强行冲宫者,杀无赦,统统给哀家轰死!” 褚色的宫墙上,悄无声息的伸出几门金色的大炮。 看着那些阴森森的炮筒,趾高气昂的坐在马上的杨金成,脸上现出几分的凝重。 “怕什么?不过是这婆娘在虚张声势罢了!火炮射程远,咱们赶紧往前冲!” 队伍里,有人在大声的鼓噪道。 “疯婆娘!少来这套!速速开宫门认罪,我杨家人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大声的嚷完,杨金成一挥手中剑: “休信那个疯婆娘的,弟兄们,咱们冲!” …… 刚刚平息了一会的皇宫外城城外,喊杀声又起。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如约响了起来。 每一发炮弹落地,叛军中,都会倒下一大堆的人马,响起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几个回合之后,那些激烈进攻中的叛军,居然也悄无声息的撤了退了,只在远处,火炮的射程之外继续聚集着,不肯轻易的散去。 一直都守在宫墙下的金钟意,默默的叹了口气。 杨金成的那些愤语,他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尽数听见了。 作为一个了解事件全过程的不被人认可的倒霉小神医,他其实也很想寻个机会,对那些愤怒的杨家人认真的解释解释。 比如,其实他也很想走。 比如,其实他不想留。 比如,其实他只想寻回他的阿英,带着她,心无挂碍的走。 比如,其实他还真看不上那点赏钱啥啥的。自小,老爹常教他要胸怀广阔志存高远,并不曾教他去贪图些小名小利。 可是,如果解释有用,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破事了。 他总归不过是个在替父还债的苦逼的儿子罢了。 他的阿英,眼下还不知道在何处呆着,正在吃什么苦,受什么活罪呢。 万事萦于怀,终难开解。他还是叹了口气,拉着秦荣,一起回了皇宫的内城。 …… 皇宫内城内,一片乱纷纷的,其实并不比皇宫外城之外好上多少。 一夕之内,皇宫内城里,也一下子添了许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面孔。 吵吵嚷嚷之后,一言不合便抽刀杀人的事,在这里也随处可见。刚刚皇后娘娘不是说了么,为了安定,杀一个两个的渣人也不算什么。所以,那些陌生的面孔杀起那些慌乱的四处乱窜的宫女太监们,脸上都是木然的,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整个内城里,也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 绕过那间银妆素裹着的太和殿,金钟意领着秦荣,暂时还先回了他的藕香榭。 原来是整齐干净的院落里,不知何时己住满了一院子的伤兵。金钟意不由得暗自苦笑了一下。这么看起来,他这个神医的名头,暂时还脱不掉的。好在,在诊治外伤方面,他其实要更得心应手一些。 这一回,也没用得着谁谁的吩咐,金钟意领着秦荣,只不过是回房简单的换过了衣裳,就默默的加入到了庞大的伤兵救治工作当中去了。 …… 取下头上金冠,脱掉那厚重的皇后制服,皇后娘娘单穿着轻便的家居便服,再一次的,把自己锁到那间宽大的御书房内了。 抚着案几上那件小小的双鱼玉佩,她满脑子忆起的,竟然,都是些己经尘封了许多年的陈年旧事。 很多年前,她方瑶,并不是什么铁血独断的皇后娘娘,仅仅只是一名弃婴,一名刚出生没几日就给丢在一处香火很旺的名山古刹门前的弃婴。 庙里的师傅们发现了她,收养了她。 自小,她便穿着小小的灰色僧袍,在这座大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习字、练武、诵经、礼佛,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单一,年幼的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该当如此的过下去的,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那一年,她十四岁,掌门师叔交给她一柄长剑一包碎银,叫她下山,入红尘间历炼。 初入红尘,尘世间的一切,在她饱读经书思维己悄然固化的心里眼里,是那般的杂乱无序不经推敲。 所以,一开始,方瑶都像是一名真正的苦行僧般,仗着手中长剑,胸中的万卷书,不停的惩恶锄奸,扶危济困,想要凭一己之力,慢慢的渡化众生。 可是,这苦行僧的生活,毕竟是一个比较繁琐庞大的工程,单凭方瑶一人之力,其实是很难扛得住的。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她除了没有做下多少真正的功德之外,还不知不觉的得罪了不少人。 彼时的方瑶年纪尚幼,本就生得身量纤巧形容稚嫩,加上自幼生长在名山古刹,自有一种清丽脱俗的出尘之美。一出现,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异样的眼光。 为免去麻烦,方瑶每日便涂黑了自家面孔,改换成男子装束,对人自称方小侠。 然俄,改换成男子装束的方小侠,并不曾改掉她好为人师喜欢到处惹事生非的习惯,每到一处,必定都会搞起一处的风风雨雨。那些备受其扰的俗人们,在几番聚会商谈之后,居然集资成立了一支“除方队”,单单对付这位老爱惹是生非让人头痛的方小侠。 除方队既然成立了,既然领了大家集资赞助的费用,总不能不干出一点实绩。 正面硬刚,他们几个未必是方瑶的对手。可是,除了正面硬刚,其实还有许多小技巧小动作可以做的。 所以方小侠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触上那么一点的霉头。 有时候,是方小侠的钱包被人给偷了,害得她在路边摊上吃上一碗素面之后,却满世界都寻不出一文钱跟人家结帐。 有时候,是方小侠的坐骑被人给暗算了。骑着她的马走到半道时,“卟通”一声,马儿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一下子就死了,害得方小侠重重的摔了一跤不说,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眼巴巴的守在黄土飞扬的官道边,默默的吃土。 诸如此类的事件,每个月,都会发生很多次,每次的花样都很多。 有时候,有些其实并不是势均力敌的争斗,最后赢的,常常是不被看好的一方。比如说,就像蚂蚁咬大象,许多人都认为大象要更强大一些,最后贏的,却是蚂蚁。 屡遭打击的方小侠,渐渐的,也改变了许多。痛定思痛,她决定抓大放小,不再在那些小事上纠缠,只想在大事件上,表现出她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侠士风范。这样的大事件,只要肯找,终究还是有的。 据说,八十里外,有一座落霞山。 山上聚了一大窝土匪,专门的做着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凡是不小心从落霞山下路过的商旅,十有八九的,都被这伙山匪给害了。以至于,这四野八乡的人,一听到落霞山的名号,无一不是远远的就遁了。 自然也有例外的。 其中一个,自然就包括了我们这位心气极高的方小侠。 这天,方小侠只是简单的啃了口干粮,就登上了一艘客船,一艘到达落霞山附近的客船。 选择坐船,倒不是方小侠转了性子想要游山玩水,而是,她的钱包不小心丢了,所骑的马儿也死了,身上仅有的一点银两,还是她狠狠的痛扁两个恶棍后好不容易才搜刮得来的。 盘缠既不丰足,为了维持必要的开支,她必须要省钱。 可能是因着落霞山凶名在外,这条客船上,并没有几位客人。除了她方小侠,就是一位面容清瘦皮肤白净的白衣人。 相较于以前常遇着的那些老是色迷迷盯着她看的陌生人,方小侠觉得,这位同行的年轻人,似乎要稳重靠谱了许多。至少,不让人反感。 扫了一眼这位白衣人不俗的衣饰,方小侠还默默的想道: 唔,稍后,这家伙要是遇上危险了,我会帮他的。 小小的客船缓缓的行驶着,橹声吱呀,平缓而又无趣。 所幸那位船家是一位相当健谈的人。 见他硕果仅存的两位客人坐在那里总不开口,便回过头来,有些憨厚的笑问道: “两位小客人,你们两个,是一家子么?这大老远的跑去落霞山,是有亲戚家住在那边么?一起去探亲访友?” “不是。” 方小侠和那位白衣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听方小侠的声音柔脆,船家又是哈哈一笑: “这位小客人,听这声音,还是个小姑娘家呢。小姑娘啊,那落霞山甚是凶险,你孤身一人,去那边做什么呢?你家里人,难道都不管管你吗?” 可能被孤身一人几个字给刺激到了,方小侠赌气应道: “小姑娘家家怎么啦,孤身一人又怎么啦,单凭本小侠一人,一样去挑了落霞山那帮山匪!” “就凭你,小客人?” 老于世故的船家显然是被惊吓到了,手中的船浆一抖,整个小客船顿时就在水面上晃了几晃:“我的个乖乖唷,那落霞山上的土匪,哪里是那么好招惹的,你个小娃娃家,有事没事的,拿这个事说什么大话,也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啊,阿弥陀佛……” 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剑柄,方小侠豪气顿生: “那帮家伙猖狂,不是他们厉害,只是因为他们运气好,没遇到真正能对付他们的人。过了今天,他们未必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第148章 帮忙 回头又看了一眼方瑶,船家里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些老于世故的惋惜: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也是常有的事。可你们家大人怎么就这样放你一个人出来,就这样子随便乱说乱干的,其实是很危险的说……” 方瑶听了,满心的不服。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船仓里的那位白衣人,居然也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这一个两个的,是在怀疑她的本领实力,认为她这是在胡吹大气么? 鼓了鼓腮帮子,方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不再开口说话。 临下船时,那位好心的船家,还特意的多叮嘱了一句: “小姑娘,遇事要小心点稳重的,注意安全哦!” 抱着她那柄长剑,方瑶头也不回的应道: “放心啦,老伯,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看着她的背影,船家摇了摇头,对着他的另一个客人低声笑道: “客倌啊,你说,现在的小孩子,咋就能这么狂呢?认真说起来,她家的长辈,在教育上其实是有问题有弊端哦。” 轻声的嘀咕完,船家这才发现,他家的船舱里头,哪里还有刚刚那白衣人的身影?!不知不觉的,人家其实早就走远了! 这样的不被人认可的现实,让这么健谈的船家多少有些受伤。 一篙子撑离了岸边开始返航,船家还是不忘很简洁的点评道: “今儿个,邪,邪门!” …… 抱着她那支长剑,方瑶已经在落霞山山脚下的山路上,慢慢的走了一个来回了。可是,很奇怪的是,那些传说中的杀人越货的可怕的悍匪,好像并没有出现。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帮山匪,莫不是私底下害怕了方小侠的名头,躲起来不肯出现了?还是,这山上的山匪最近抢的次数比较多得的财物数额比较大,所以今儿个临时停业整顿休息一天?! 可是,这个样子,比较耽误方小侠宝贵的时间的说! …… 就这么有的没的想着,方瑶低着头,又在那山路上默默的走上了一个来回。 等走到第三趟时,草声簌簌,草丛里头,终于跳出了三五个手持钢刀的黑衣人。 为首那个家伙,手里舞钢刀指着方瑶怒气冲天的厉声喝骂道: “好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爷今天好不容易发点善心,只想动手逮几只肥羊,差不多的干寒鸡就放过不理了,省得白费了力气还脏了手。哪晓得你这个没福的狗东西,有事没事居然还守在爷的发财路上转上了!不给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以为这条道有那么好走了!小的们,给我上!给我把这不识相的小子给绑了,砍了!” 哦?终于来了哈? 方瑶一笑,分毫不躲,还抱着她那把宝贝长剑迎了上去: “想砍你家方小侠?那就来比比看,看看谁手中的家伙更快一点!” 要说,单论起技术水平,这专业的,自然要比业余的高出许多。 方小侠出道了这么些时候,名气越来越大信心越来越多,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自幼在寺庙里的潜心苦练,致使她的剑术,其实要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的。 也没费多大的气力,那几个人手里的家伙,就被方小侠的长剑给轻轻巧巧的磕飞掉了。 只不过,自幼在佛法熏陶下长大的方瑶,初涉江湖,并不曾生出以暴制暴的铁血意志。在简单的打掉那几个山匪手里的杀人凶器之后,她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拿剑尖在几人脸上虚点几下后,满是鄙夷的居高临下的问道: “喂,你们几个人,认输了没?知错了没?” 听到她的脆脆的娃娃音,几个山匪瞬间暗自兴奋了起来。 早有一个山匪见机得飞快,赶紧的大声求饶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几个干这行当,只不过是因为家里太穷,老是吃不饱饭,万分不得以,才走上这一步的。如今我们认输了,知错了,求大侠给条活路!” “是呀是呀,我们家老娘病了,孩子又太多,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呀……” 几个山匪围着方瑶,一口一个大侠的叫着,一边大声的求饶着,一边用力的叩着头。 被人左一声大侠右一声大侠叫着的方瑶,免不了的有些小小的得意。 这一路上,谁都不看好她,谁都瞧不上她,都认为她是个说大话吹牛皮的家伙。可是,现在看起来,这落霞山的山匪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呀,认真动起手来,也没那么复杂嘛。嗯嗯,好好的多说道几句,说不定,他们从此就能改邪归正做个好人呢! 刚这么愉快的畅想着,冷不防,一篷黄色的烟雾,朝着她劈头洒了下来。 呛咳着吸入几口黄烟之后,方瑶只觉得头发晕,腿发软,那柄使惯了的长剑,亦是从手中掉落了下去。 在软软的瘫倒之前,她看见了几张狞笑着渐渐逼过来的脸: “就这么点本事,还想跟爷斗,我呸!” “我当是只没油水的干寒鸡,原来是只粉嫩嫩的小白兔呀,嘻!” “小白兔啊,你今儿挡了爷发财,爷也不恼。哥们几个,今儿就陪你好好的玩玩……” …… 许多的污言秽语中,方瑶的意识,渐渐的开始变得模糊。 绝望中,她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今天如果就这样栽了,不如一死…… …… 醒来时,方瑶发现,自己居然好端端的躺在一堆软软的干草上,衣衫齐整。 距她不远处,有一个火堆。火堆旁,坐着那位刚认识的白衣人,手里还捏着一支短笛,在那里悠悠的吹着。 那曲子,宛转,悠长,在安静的暗夜里头,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心伤。 方瑶听着,不由得有些痴了。在她短短的生命里,她听惯了晨钟暮鼓,听多了平和中正的声声梵唱,却从没有听到过,一个人,居然能用一支竹笛,吹出这般哀怨的曲子。 良久,不好意思继续装睡的方瑶,有些怯怯的起身拜谢。 她虽然有时有些容易犯傻犯二,但其实本身的智商还是挺高的。 此情此景之下,她自然能够很轻易的看出,刚刚她身陷险境之时,是这白衣人出手救了她,而且,这白衣人身上的武力,比她其实不知道要高了多少。 想想她先前的种种自负,不由得暗自生出几分的汗颜。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眼底的一点小局促,那白衣男子煦然一笑,一点笑颜,在暗夜里如优昙初绽: “小姑娘,你醒了?我是杨雄。你叫什么名字?看不出,你的剑术其实挺不错的!不知道是出于哪个门派?又师从何人?” 谈起自己的所学自己的师承,方瑶无疑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等她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为什么,她的话会突然会变得如此的多呢?果然是孤身一人了太久了吗?! 杨雄却不是这样想的。对武学一途的痴迷,他看起来要比方瑶深多了。对着什么都爱拿出来讨论讨论的方小侠,他常常中途打断她的话,针对她描述不对的地方,予以极其中肯的点评。 “瑶瑶,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剑法能学成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是,你这第一招第三式,不应该是这样使吗?这样,这样,你看看,威力是不是大了很多?” “瑶瑶啊,那日在山上之事,摆明是你不对哈。你不明白除恶务尽吗?早些处置了他们,你就不至于……” “瑶瑶,这段经文,你看,是不是该这样理解呢?你看哈……” 考较起毕生所学,两个人,无疑是旗鼓相当的。哪怕杨雄的所学更为渊博了一些,但小学霸方瑶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会是无话可说。 方瑶就这么跟在杨雄后面,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十天。 说句实话,若是单论两个人一起出去游玩的话,杨雄绝对是第一体贴的游伴。 他有着似乎是取之不尽的雄厚财力,可以领着方瑶,去任一个想去的地方转转。 他有着超强的紧急避险能力,在他的身边,方瑶一次也没受到过“除方队”的骚扰。 他还有一种邻家大哥哥般的亲和力,总能在举手投足间,化解掉方瑶暗暗滋长出的一点小情绪。 总之,在两人甚是愉快的一起相处了十天之后,杨雄忽然有些后知后觉似的有些疑惑的问道: “瑶瑶啊,你看,你是多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啊,学识也好,武动也棒。可是,你又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呢?没地方可去了吗?” 方瑶闻言,亦是一愣。 是啊,为什么要老是跟在人家后面呢? “还能咋的,想要报你的救命之恩呗。” 好在有急智,方瑶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嗯嗯,再怎么样,她堂堂方小侠也是个江湖上有名号的一方侠客,总不能被人看作一名混吃混喝的食客吧。 杨雄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救命之恩么?瑶瑶啊,这个题目太大了,暂时还用不着的。只是,瑶瑶,你杨大哥眼下遇上了点难事,你眼下又好像闲得很,能不能帮大哥一个忙?” 帮忙么?这个容易。 方小侠挺直了腰杆,毫不犹豫的应道: “杨大哥有吩咐,瑶瑶照做就是了。不知道,杨大哥想要瑶瑶帮个什么忙呢?” 这一下,比较尴尬的,换成是杨雄了。 面红耳赤了半天,他这才吃吃的扭扭捏捏的说道: “那个瑶瑶,大哥这个忙,可能是不太好帮。你要是不答应也就算了,只当我没说就成。” 方瑶不由得大奇。 这世上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难开口的?比杀人放火还难吗? 方小侠的破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你说明白点好不好?!你都快要急死人了!” 看了方瑶一眼,杨雄这才叹息着说道: “瑶瑶,我这个请求,其实有些太过自私了,自私得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到底什么事,说!” 这一回,方小侠真的怒了。 “呃,呃,呃,瑶瑶,你能不能帮帮我,暂时假装做是我的皇后?哪怕,就简单的装几个月,或者是一年两年也好。你放心,到时候,只要你有什么想法或是去处,我随时都可以帮你脱身的,绝不会拖累你的。也会想法子帮你消除掉这一段的经历。” 皇后? 假装做他的皇后? 饶是方瑶素来面皮奇厚讲话毫不忌讳,这一刻,也面红心跳不知所措了起来。 垂下眼帘,就听到杨雄在她身侧幽幽的说道: “大哥知道,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唐突,可是瑶谣,你听大哥慢慢的说。” “我其实是一个南疆小国大成国的王子,生性散漫,生平不喜与他人争执,只爱研习经书与武学。可能是正因为如此,在我们那里,我一直都是武力最强的存在。” “大成地处偏僻,产出又不是很丰饶,加之国人又素来懒散,不喜与人交易,所以大成国积贫积弱至今,急需要一名武力强者坐镇。所以,我家父王在众多兄弟之中选中了你大哥我。” “我说过,我生性散漫,并不喜平板而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外游历学习,很少回去。” “可是,这一次不行了,我再也推脱不了了。母后病了,父王急令我回宫成婚。为给母后冲喜,我断难逃掉他们的安排。唯一的变数只是,我可以自己挑选自己的皇后。” “所以瑶瑶,你又能不能权当是报恩一般,暂时的帮我一次?我实在不能够接受,我匆匆娶回的皇后,是一个我根本就不入眼的瞧着就不自在的女人。瑶瑶,眼下,你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话,我哪天再出去了,以你之能,守在宫里,也完全有能力能帮我抵挡一二。我便可以暂时无后顾之忧了。所以,你觉得……” 听他说了半天,方瑶脸色的羞色,也一点点的褪去了。 仰面看了一会天上的云彩,方瑶素白精致的小脸上闪出一丝的坚定。 “不就是帮忙假扮几天的皇后么?行。” “真的?瑶瑶你真的肯么?太好了瑶瑶。可是,这可是件很辛苦的事,你又怎么会肯?” 杨雄喜出望外,一叠声的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是方小侠,爱行侠仗义的方小侠吧。” 良久,方瑶幽幽的应道。 第149章 此后,所有的事,似乎是在梦境里一般,太过玄幻,完全都不像是真的。 那一天,牵着换回女装的小洋娃娃一般的方瑶,突然在古老的大成皇宫里亮相的杨雄,一下子就成为了焦点,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尤其,在看到方瑶腰间悬着的那一块精致的双龙玉佩时,他们的眼里集体都放出了光采,满含喜悦的光彩。 这块玉佩,是临来此间时,杨雄亲手给她挂上的。 “做戏,总要做全套。”小心翼翼的抚着那块玉佩,他轻声的解释道。 可惜,一向是粗线条的方瑶,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心无芥蒂的开起了玩笑: “怎么,不舍得吗?怕我把它给拐跑了吗?” “你不会的。” 当时,杨雄只是很简单的应了几个字,全没在意到,方瑶嘴角的那一点欢喜的笑痕。 举行婚礼的当天,老国主欢欢喜喜的宣布了退位,把国主之位传给了杨雄。 傻坐在一侧的方瑶,亦是从前皇后现太后的手中,得到了一枚圆圆的硬硬的玉玺。 “瑶瑶,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杨家的媳妇,大成国的皇后了。这玉玺,乃是大成国凤玺,雄儿有事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执此印,掌管朝政。这凤玺,你可千万要收好哦,大成国旧例,男主外,女主内。凭此凤玺,方可启大成国库之门,此后,你就是它的女主人哦。” “是。” 捏着那枚小小的凤玺,方瑶的脸上,满是甜蜜而又满足的笑意。 此后的日子,杨雄似乎一直都很忙,忙得天昏地暗忙得整天都不见人影。到了最后,他甚至连每天陪她吃个晚饭的时间,也直接的省略了。只留下方瑶一个人,独自面对着宫里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唯一能让她忘掉一切找回一点存在感的,就是逐一的处置御书房堆着的成堆的奏章。 杨雄没有看错。小学霸方瑶干起这个来,实在是恰到好处得心应手极了。那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快感,比她当方小侠时还要来得过瘾。 渐渐的,方瑶甚至喜欢上这样富有挑战性很刺激的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杨雄又突然过来陪她吃晚饭,还带来一个人,一个长得和他十分相似的人。 “瑶瑶啊,你看,我常年在外,你一个人守在这里,总容易引人闲话。这样,让阿优以后在这里陪你好了,他长得像我,以后,在这宫里,他便是国主,名字便叫做杨雄。” 一个人的独角戏,还没演上几天,居然又来了一个配角? 只不过,方小侠并没有多大的反感,欣然接受了她的新搭档。 …… 方瑶承认,新来的那个阿优,不,应该是顶了杨雄的名字守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其实是个脾气很好很善良的人。许多年来,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从未在哪一方面,让方瑶感觉到一点点的为难。 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方瑶带着她的搭档阿优,一起做成了许多以前她一直都想做而没机会做的事。 比如,在她的努力下,大成国一天天的变得强盛了起来,国库里头,堆满了成千上万的税赋银两。 比如,她还专门找了厉害的药师,替她配制了一种毒药,一种只有她一个人懂药性剂量以及解毒方法的毒药。少年时吃过的亏,实在是太印象深刻太难忘了,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得把自己好好的武装起来。 没有一个帝王不惦记着开疆辟土。久居偏僻之地的她,一直是精力充沛的她,更是片刻都不敢忘了这一点。所以,她开始着手培养最最尖锐的嫡系部队,散于整个大陆各地,收集情报,广结善缘。他们的统一身份标识,就是那个金羽令。 …… 所有的一切,在她日复一日的反复筹划组织实施之下,都开始渐渐的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所展现出的政治才干,无人能及。 只除了,方瑶从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渐渐的熬成了四旬开外的中年女子。 其中的辛苦,实在是一言难尽。但是,方瑶并未有怨言,私底下,她只是愿意,愿意就这么帮着一直离家未归的杨雄扛下去。 甚至,有时,她也会偷偷的想,等一切都忙好了,一切都步入正轨了,那个一直总爱在外面漂着的人,或许,哪一天会倦了,会记起回家,从此不再漂着? 然而,但凡是梦,无论是好梦还是恶梦,都是会醒的。 那一天,临睡前,她不知是为什么,突然兴起,多喝了一杯淡酒,以致许久都不能入睡。 感觉周身有些微微的发烫,她干脆披了一件单衣,去院子里转转。 她住的这间院子,是整个皇宫里最大的院子,听阿优说,这里,也是杨雄幼年时曾经住过的地方。说起这个时,当时阿优的脸上,还是一脸的神往,引得方瑶一阵的暗笑。 出了院门,方瑶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淡淡的人影一闪。 虽然距离较远看得不太真切,但这么点困难,显然是难不住如今的金羽令主方瑶。 几个轻身的起落之后,方瑶站在了一处假山之前。 刚刚的人影就是落在假山前突然消失了。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仔仔细细的研究了片刻,方瑶伸出细白的手指头,轻轻点了一块光洁圆润的黑石。 本是不引人注意的小小的假山居然抖了抖,居然悄无声息的滑出一个窄窄的石门,门里头,还透着隐隐的灯光。 但凡是个人,都是有很强的好奇心的,方瑶自然也不意外。 沿着那条铺着厚毡的暗道,方瑶一步步的,悄悄往里走去。 暗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一间灯火通明陈设简朴且又温馨的石室。 石室里头,有两个人,两个亲亲密密依偎在一处的人,两个满脸幸福满足的人。 两个方瑶很熟悉的人,很熟悉的男人。 一个是阿优,另一个,居然杨雄,那个声称喜欢漂泊喜欢勤炼武学总不愿回家的杨雄。 抚着阿优的头发,杨雄居然还在那边柔声细语的问道: “阿优啊,今天玩得开不开心?累不累?” “不累啊,雄哥。你找来的那个方小侠,真的是太厉害太管用了!阿雄啊,你说,她那么娇娇弱弱的小女子,怎么就能那么厉害呢?” “她爱玩,你也爱玩,那你们两个就一起玩个痛快呗!你们呀,都是些天真的傻人,她比你,还要更天真一些!” “不对啦,要说,雄哥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嘛,阿优可比不了你!雄哥,人家困了,陪人家睡一会,可好?” …… 躲着暗黑的过道里头,听着他们两个亲昵无间私语,方瑶一直在无声的浑身发抖。她心底里的震惊愤怒,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原来,一直存在于记忆里的那位素白优雅昙花一般的骄傲任性且又美好的男子,居然,是这样的一朵小白花?! 原来,这么多年的苦心付出,其实根本就是一文不值,这样努力的她,原只不过是别人嘴里的一个笑话?! 只是,平白无故的,他们两个好好的,为什么偏都要来坑害一个傻傻的信任着他的她?! 数十年苦苦经营着的所有的那些一厢情愿的美好的梦境,只在这一瞬间统统的崩塌。 咬紧嘴唇,方瑶甚至懒得开口去发出一声责问,就这么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 既然他们不说,那就大家装傻好了。如今的方瑶,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早已经不是那个一言不合拔剑就起的傻白甜。 不是爱装吗?那么,她也配合一点,继续的陪着装呗。 所以,尽管心里再怎么波滔汹涌,她还是挣扎着,准时去上了早朝。 不管别人怎样,保持一个严谨自律的习惯,也是方小侠这么多年来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她可不想为着一些狗屁破事,就这么废了。 可是,不管是再怎样忍着,方瑶上完朝,再见到阿优时,感觉还是怪怪的,终究与往日不同,很大很大的不同。 强忍着内心不断翻滚着煎熬着的不适,她低着头,独自低头整理着桌上那些厚厚的奏折。身边的阿优却闲坐在那里,有些幽幽的问道: “昨儿回去,睡得可还好吗,娘娘?” 方瑶闻言,猛然回头,顿悟。 原来,昨晚,这个阿优,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在的! 只是,他突然做出这么一出来,又为了什么?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阿优?” 方瑶有些漠然的问道。 有时候,失望攒多了,也就变成麻木了。如今的方瑶,其实也不在乎再听到什么让人难堪的一星半点了。 阿优摸索着,自袖里掏出一块玉佩,与方瑶那只一模一样的双龙玉佩。 “很多年前,整个大成皇宫里的人都知道,我阿优和阿雄是一对,是发誓要生死相随的那种一对。这玉佩是阿雄送我的,他自己也有一只,后来,他给了你。” 是么?回想起当初那些人看见她的玉佩时的惊喜,再回想起杨雄当日说过的话,方瑶有些痛苦的咬住嘴唇。 有些往事,果然不堪回首。 “阿优跟阿雄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完全没问题。问题是,他们不允。阿雄可是将要做国主的人,怎能允许,他真心喜欢的是阿优,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他的贱奴?” 你们之间的问题,又何止是身份地位这一层呢。 方瑶暗暗的叹息道。 “阿雄性子倔强,为了阿优跟老国主他们争了很多次,虽说没什么效果,但他们也确实拿他没什么办法。”阿优叹息着,继续轻声说道:“终于有一天,他们趁着阿雄外出,一举拿住了阿优,己经成了阿雄软肋的阿优。后来的事,方姑娘应该全部知道了。” 方瑶勉强的坐直了身体,对牢阿优,又是一通的苦笑。 “所以,阿优,你现在跟我说起这个,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了想,方瑶还是涩声问道。 反复把玩着手里的双龙玉佩,阿优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 “阿雄是个傻子,有些话,他虽然不说,但,总得有人替他站出来来说。方姑娘,你们大婚后,阿雄舍了你,终于找到了阿优,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阿优。阿优的脸被毁了,他就没日没夜的守着阿优,替阿忧造了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然后让阿忧每天到这边玩,顶着他的身份到这边陪你。方姑娘,到了今天,你说,咱们俩个,一人拿了一只他的玉佩,合适吗?守在山洞里的阿雄,又什么时候能够堂堂正正的走出来呢?方姑娘,你说,阿优既然可以是阿雄,怎么又不能变成是大成皇后?” 他这么说,是在怪她咯? 怪她这么多年的坚韧执着,怪她这么多年像是个工作狂一般的坚守岗位毫不知趣?! 方瑶只觉得自家的心像给刀疯狂的扎过一样,狂痛之后,鲜血淋漓。 只不过,多年的修心,让她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伸手给阿优斟了一杯香片茶,她不着痕迹的弹了弹指甲,依旧是很温和的说道: “阿优,你今天说的这个,本宫也觉得甚是有理。只是,这朝政上的事,你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懂。所以有些事,哪能是就这么说走就走的呢?不是也太不负责任了么?阿优啊,你至少也要给点时间,容我好生的理理,好好的给出一个交待。这样子,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阿优你说,对不对?唉,这些事,你要是一开始就解释清楚,岂不是更好了?平白让阿优委屈了这么些年,总是方瑶的错,方瑶的罪过。” 低头饮了口茶,阿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雄哥打小就深爱修行,自然没多少时间理会这宫里的俗务。可是,方姑娘就不一样了。方姑娘之才,就是雄哥都是佩服的,阿优自问,也是差很多啦。好在,跟方姑娘学了这么久,阿优觉得,以后,阿优也有这个能力做一点事了。倘有什么不懂,不是还有雄哥么?总之,该怎样,就是怎样咯,对不对,方姑娘?” 他这是在说,其实她早就该出局了,是他在忍了她许久了? 他可真好,待她真好。 方瑶依旧在温柔的甜笑着,抬手扶额间,居然都笑出了眼泪。 第150章 一个人的狂欢 方瑶继续在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泪落如泉。 有些事时间长了坚持久了,别说是別人,就算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真的,绝对绝对是真的。 可是,到了最后,等别人翻出最后一张底牌,逼着你又不得不去低头承认,这一切,自始至终,其实都是自己单方面的一个人的狂欢。 这样的落差,这样的感觉,说起来有多可笑,私底下就有多伤人。 眼见着她难得一见的失态,身边的阿优,叹息着依旧那般温和的问道: “你怎么样?你没事吧,瑶瑶?” 仰起头,把眼底所有泪意硬生生的倒憋回心底,方瑶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应道: “我没事。笑话,我方瑶能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有事?!” “那就好,那人家就放心了。” 抬头抚胸,阿优又做回了他素来的那个温柔可亲的良善人模样:“瑶瑶,看你不开心,人家这里,其实也很闷很难受呢。阿优也希望瑶瑶好好的,阿优不希望瑶瑶有事呢。” 长长的嘘出了一口气,方瑶再也没力气说点什么了。 说得固然好听,比那戏台上的戏子唱得还要好听。 可是,心尖上突然生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洞,如蜂巢蚁穴般一点点啃食掉她所有热情所有活力的黑洞,又该怎么去修,怎么去补?! 不要有事? 你说得可真是 轻巧。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宫人乱乱的跑来,慌作一团的禀报娘娘,国主病了,那位素来温和良善好脾气的国主杨雄,今夜不知是什么缘由,突然的病了。 据那些宫人讲,国主这个病,来得好生的奇怪。 明明昨天晚上,国主陛下还是好端端的,笑咪咪的心情蛮好的喝了点小酒,早早的洗漱过早早的歇下了。此后有很长的时间里,寝宫里头都是静静的,并不曾听见陛下有任何的异状。只是,到了今儿丑时,情况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先是有人听见陛下寝殿里的房门有重重的开合之声,然后又听见房间里有重物坠地的声音。等宫人们急急的起身过去查看时,这才发现,寝宫里门户大开,那只陛下最爱的美人斛花瓶碎了一地,而躺在卧榻上的陛下,居然正发着高烧,面色潮红,昏睡不醒。 有些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呵欠,方瑶这才懒懒的应道: “这是宫里遭刺客了么,什么人竟敢如此的大胆。快去查查,寝宫里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件没有。陛下这个病么,来得这么突然,莫不是不小心受了风寒?赶紧的宣御医进宫诊治就是了,一点小事就乱成这样,一个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话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历来属于行动派的方瑶还是不曾有半点怠慢。急赶着的梳洗停当了,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看望了那位传说中身体有些不爽利的阿优。 等她到时,阿优己经醒了。他身上穿着一套质地精良的白色寝服,斜倚在腥红色的鹅毛靠枕之上,有气无力的看着方瑶。 “寡人有疾,又劳动吾家瑶瑶了。” 直了直身体,他作势要起,简单的两句话,更是说得殷勤体贴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瞧人家这样子,很真的很像那么回事的! 暗赞了一声,方瑶顺势一步坐到榻前,抬手虚虚的按了一下: “陛下身子不爽,理当好好躺着安生休养,还劳这个神起身做什么。只是,陛下这病,御医那边怎么说?” “胡先生说了,陛下是受了风寒,倒致虚火上升阴阳不调,已经开了方子了。” 一侧,一位宫女垂头答道。 伸手端过药碗,方瑶甚是体贴的亲手喂了阿优小半勺浓浓的药汁: “陛下啊,这风寒么,虽说不是什么大症候,也该好好的养着,眼下可是不能再劳心劳神了。对了,这寝衣,又是谁给陛下穿了这身白的了?料子单薄不保暖不说,颜色也刺目扎心得很。赶紧的给他换了!须知,陛下身子娇贵,可不能再有什么纰漏了。再有什么事,那不是摆明了,想让陛下不能够安生么,真要是那个样子,本宫可绝对绝对做不到……” 守在那边,也不过是多絮叨了几句,阿优居然又弱弱的睡着了。引得方瑶又不住的怨道: “陛下目前身子这么虚,你们这些跟前侍候着的,定是不曾尽心尽力也。往后,你们这些人商议一下,直接就分成几班,日夜不休的轮着守着看护着陛下。本宫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这分分刻刻的盯着,陛下还能出什么状况,得着什么风寒来!” “是,娘娘!” 所有人都齐齐的低头,恭谨的应道。 守在那间宽大的御书房内,方瑶反复把玩着手上的那只双龙玉佩,默默的想着心事,那些与自己有关却从未曾静下来仔细想过的心思。 在她曾读过的所有书里,都一再的笃定的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是,如今,眼下,属于她的前程,又着落在哪里呢?哪位大师大能过来,也给她好好的说道说道?! 灯影一闪,幽暗的御书房内,突然就添了一个人。 依旧把玩着那枚双龙玉佩,方瑶头也不抬的问道: “怎么,你还敢过来吗?宫里人多眼杂的,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重重的坐在阿优素来爱坐的御座上,杨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瑶瑶啊,我只想问你一句,阿优今儿那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这件事,就沒什么要说的吗?” 方瑶闻言,终于慢慢的抬起了头。 灯影里的杨雄,依旧是一袭白衣,风釆依然。 可是,细细的看起来,他的脸上,还是有那么几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憔悴。 老了哇。 不用做事,单凭着片言只语的忽悠住了别人使唤上了别人,自己躲起来享着清福做着春秋大梦,过着这么好的小日子,原来,居然也会老掉? 或者,是他家里那个心爱的阿优,实在是太难缠太磨人了吧?这一天一个花样一天一个想法的,他也实在是消受不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的伤心伤神? 浅浅的一笑,方瑶也答得恳切,十分十分的恳切: “阁下,您是不是唤错了呢?这里,没有什么瑶瑶,只有皇后娘娘,如假包换明媒正娶的皇后娘娘。而且,这宫里只有一位国主陛下,正病了,躺在寝宫里养病呢。如今,本宫正派了人,日夜不休轮番的守着他看护着他。就不知道,阁下想找那个瑶瑶,在哪呢?到底又想要做什么呢?” 先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了一会,杨雄这才面有愧色的说道: “唉呀,瑶瑶,这儿不是没别人嘛,你拉下个脸子做什么。哥哥知道,这么些年,实在辛苦瑶瑶你了,哥哥也觉得挺对不住你挺感激你的,一直都想着,要补偿瑶瑶你呢。瑶瑶啊,你帮哥哥这么些年了,哥哥即便是把这大成国全都送给你,也弥补不了哥哥对你的亏欠啊。可是,瑶瑶,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阿优不是病了嘛,而且,还病得那么厉害。瑶瑶,你就真就忍心坐在这里发呆,而不去帮阿优想想法子?瑶瑶,不怕你知道,阿优对我,是真的真的很重要!为了他,我真的是什么都肯的!” 阿优,又是阿优。 为了他能放下一切割舍一切无视一切的阿忧。 可是,为了你自己的一段不容于世的畸恋,便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在别人的心尖上跳舞么。 这么长的日子里,你可以这么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活着,仗着的,无非不过是一个傻瓜给出的满腔子的热忱罢了。 你唯一能给的,却不过是一声抱歉。 可是,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再多的热情,其实也都有耗尽的时候。 方小侠的耐心,其实也没有别人想像中的那么多的。 有些人的脸,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的。 偷偷的红了眼眶,拚命忍住总想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方瑶还是语气平淡的轻飘飘的说道: “阿优只是病了,今儿不是已经传御医看过了么。才一天而已,哪有那么快就好了呢。欲速则不达嘛,阁下这也是太心急了吧。” “他那个症候,御医能治?那些庸才能办到的事,你觉得,在下还能拉下脸来,再三再四的在这里求你?” 一反刚刚的心虚之态,杨雄突然又翻了脸,目光如炬的咄咄逼人了起来: “瑶瑶,有些事,别以为别人看不明白。哥都求你半天了,你到底还要闹哪样?你莫不是觉得,只要是坐在这里,就能够玩转一切吗?!有些事,当年的哥都没这个能耐做得到,你觉得你能行吗?真的能行吗?你确定,你到时候不会后悔?!” 晃了晃身体,方瑶觉得,她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忍了这么久,所有的这一切,在她那个简单率直的认知里头,其实已经接近极限。 杨雄要是肯一直的软磨硬泡下去,说不定,她其实也能继续的哑忍下去,试着去跟自己讲和,慢慢的原谅这一切的。 可是,可能是关心则乱吧,杨雄居然又拉下脸子直接的锤她了。 这是在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吧? 天家手段,果然是深不可测! 只是,每一次,这一个个的,为何总单单的对她?她又何辜?她果然就有那么那么的傻么?! 心底里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方瑶终于满脸泪水的站起身来,有些木然的问道: “这么说,又是方瑶错了。没关系的,都已经错了一辈子了,再添个一点半点的,还真就算不了什么。说真的,方瑶还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样子,能让现在的方瑶后悔。” 杨雄终于怒了,冲冠一怒。 咬咬牙,他对着那个倔强不听话的小东西,轻轻的拍出一掌。 数十年来,杨雄弃了一切,守着他的一隅之地,专心的精研着他的武学。 武痴之名,从来都不是白叫的,他如今所拥有着的武力,放眼整个大陆,能在他手下安全过上几招的,怎么算,都是屈指可数的。 有着这么强大的武力依仗在,所以,这么长时间内,他对身边所有人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一笑置之不屑理睬的。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毫无底线的容忍一切。 比如,眼前这个嚣张的小家伙,就不该动了他的阿优,那个从小就陪着他长大一直小心侍奉他到现在的阿优。 谁都有自己特别在意的事情特别在意的人。 他特别在意的,就是阿优。 当年,那些老家伙们都不曾敢认真的下手毁了阿优,今天,这个小家伙,更加没这个理由去加害阿优。 阿优那般温和善良的一个孩子,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这一个个的,都想着惦记着要害了他?! 难道,就因为他一直是他在意着的人吗? 可恶啊,可恶! 这么想着时,杨雄的掌风,终于含怨带怒的就这么拍了下去。 满腔子怒意的方瑶,就这么给轻轻巧巧的给一股大力推得飞了起来,又不带一丝犹豫的给重重的拍到了铺着木地板的地上。 “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一下子给狂喷了出来。 虽然,曾经的方小侠,也是有那么几分真本领的存在,可是,那一点点的微末之光,在现如今的杨雄面前,则是完全完全的不够瞧了。 若非是杨雄有意识的手下留情悠着了一点,方瑶这一摔,怕是半条命都要给整没了。 饶是如此,方瑶还是感觉,自家的五脏六腑齐齐的,都像要学着她要去造反一般,都步调一致的挤在一处,直接往方瑶的胸腔子那边窜。就这么一大陀子的涌在一处,挤得她的心肺突突的生疼,很疼很疼。 然而,这还不是让她最难受的。 让她最感到难受的是,这个杨雄,这个小白花杨雄,终于按徕不住的对她动手了?! 先前的愧疚呢? 先前的感激呢? 这么快就忘了么?!这个人的心,还真就是硬得很! 又吐了一大口鲜血,方瑶还是挣扎着笑着,缓缓的抬起了头: “就那么个小贱奴,那个浑身都是心眼的家伙,您还真就这般的喜欢吗?为什么?阁下的口味,可实在是有些重,重得有些与众不同啊!可笑啊,这可也实在是可笑极了!” 单手撑地,方瑶还是仰着头,不管不顾的脆声大笑了起来。 第151章 心腹干将 “不许你这样说阿优!阿优那么好的一个人,可不是什么贱奴!” 杨雄顿时暴怒了起来,也没见他怎么动弹,就飘到了方瑶的面前,半蹲着,一举扼住了方瑶的咽喉。 盯着她的眼睛,杨雄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原以为,方小侠饱读诗书见解超然,没想到,私底下,你也不过如此,跟那些老家伙们没什么不同。都说,众生平等,人本就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我的阿优温柔和善,待人谦和有礼公正和平,他何曾卑贱过?尔等,到底又有何资格,再三的称他贱奴?!” 方瑶给那只铁钳子似的大手直接给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满是鄙夷的看了杨雄一眼,她只在心底暗暗的冷笑道: 有些人,做了国主又想做皇后,居然还算作是公正和平?就他那个贪得无厌的性子,居然还称不上贱奴?!杨雄这货不傻啊,这么长时间了,他难道就一点都沒看出来?!还是,他根本就是太在意那货了,所以,一直都在选择性的装傻?! 打又打不过。如果今儿非得死在这里,那就死吧,统统的都死吧!反正眼下的日子,过得也实在是太窝囊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闭上眼睛,方瑶只求速死。 杨雄的手,却一点一点的松了下来。 转过身子,他又略有些自嘲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阿优那家伙颇有些小性子,有时候也有些难缠。可能他有哪些地方不小心得罪你了,让你记恨上他了。可是瑶瑶,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好歹也看我一点薄面,高抬贵手放过他好不好?哥哥求你了!” 听他这般说,不知道为什么,方瑶越发的怒了。 抚着被勒肿了的脖颈,拖着剧痛着的身子,她直接就爬在地上,哇然大呕特呕了起来。 呕到最后,她甚至吐出了黄黄的胆汁。 外间的当值宫女听到动静,急急的叩门问道: “娘娘,您怎么了?您把门反锁上了,小的进不去。要不,您把门打开,让小的进去瞧瞧您?娘娘,您没出什么事吧?!” 小宫女的声音抖抖的,好像都快要哭了。 这方瑶素来能力虽强,但也不是个易侍候的主儿。她的日常起居,底下人问多了,会被嫌烦,要是懈怠了问少了,逢到她心情不好时,也是要罚的,重罚。 那当庭庭杖的滋味,着实是很不好受啊,这宫里所有宫人都怕,怕得要命。 “滚!” 紧闭着房门的御书房内,又传来一声尖利的暴喝。 得着明确的指令,那宫女赶紧的飞快的跑了,深怕达不到指令中那个滚的速度,要被拖回去敲板子。 …… 看着倒在一地狼藉中的方瑶,看着她那个疯狂暴怒着的模样,杨雄的心,又止不住的软了一回。 将心比心,方瑶心里的苦与痛,他其实全都懂。 要不是为着阿优,要不是…… 想到阿优,他伸出去的手,又悄悄的缩了回来。 没有人可以伤他的阿优。 哪怕是他素来看好的方瑶,一样的,也不能。 想到阿优,那个在病榻上呻吟着的可怜的小东西,杨雄的心,又一点一点的硬了起来。 好赖话说尽,剩下的,就要看她的。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一定要低头认输,他现下就动不了她。 不,不可以让这个性格倔强的家伙太过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那样,会对所有人都不好。 想了又想,杨雄还是硬起心肠,默默的悄然离去了。 …… 趴在地上的方瑶,终于慢慢的抬起头来。 宽宽大大的御书房内,早已经空无一人安静一片,那个该死的杨雄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走了,只留下一个狼狈的她,守在这里好替他去收拾这一大片的残局。 坐起身,举袖擦了擦自家的嘴角,方瑶又兀自冷笑了起来。 少年时的狂野叛逆,她其实从来都不曾忘却过。 经历了这些人这些事后,更是在她的心底直接长成了一棵大树,一棵她甘愿为之拚掉一切的参天大树。 “既不杀我,那就由我来杀他好了。总这个样子,终究也不是个事。” 方瑶的眼底,终于现出一股厉芒。 放下那只现在看起来有些讨嫌的双龙玉佩,方瑶又拿出了一枚金羽令,反复摩挲着那只金属令牌上的繁复的花纹,沉思良久,默默的叹息。 当初,满怀激情筹划着去建一支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嫡系部队时,她心心念念的想着的,是要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她想要大成的龙旗插遍四方,她想要她治下的大成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扬眉吐气的活下去从此不再受战火之扰不再受邻国势力之霸凌。 所以,她亲手给他们设计了统一的威武霸气的令牌,金羽令。 如今再回想起来,这一切,于如今的卑微的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打脸的笑话。 敌人还沒有攻过来,反倒是自家阵营里的人,一个个像些乌眼鸡似的各自出手了。 他们看中的,无非是她这些年来辛苦攒下的一点利益罢了。 可是,自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有些东西,比如手中这个金羽令,若是落到像阿优那样的人手里,私底下,不知道又该会掀起多大的的腥风血雨了。这一点,深陷其中的杨雄看不清,她却看得十分的清楚。 如果,到了她势必要离开的那一天,到了她必须交还一切的那一刻,为这大成所有的子民作想,这个阿优,势必是不可留不能留的。 眼下,杨雄执意要救阿优,她却不愿意留他,一场内斗,只怕是终究是难免。 杨雄的个人实力放在那里,以她的一己之力,绝对难赢。 只不过,有个让他疼惜着在意看着的阿优在那儿,以后的形势,还就真不好说了。 假如,她先发制人,干脆把这整个大成国预先牢牢的握在手心里呢?! 认真说起来,国主这个位置,杨雄虽是得了,但终究还是很不上心很不尽职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临时起意求助于她方瑶,也不会派出他的阿优,来临时的玩上几票了。 别人不要的东西,她捡了应不为过吧?! 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丢了,终究是不甘,十分十分的不甘。 定了定神,方瑶取过笔,开始慢慢的书写下,她的第一条金羽令作战命令。 …… 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天,刚从那个尸山血海趟回来的方瑶,终究是感觉累了,很累,很累。 阿优死了。 太子反了。 整个大成皇宫内,到处都是她秘密抽调回来的战斗力超强的金羽卫。只要她愿意,动动手指,她就能于数万军中,即刻驵杀那个前废物太子杨金成。 终究,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不想挑起更大的战火,她也想早一点平定内乱,早一点完美的掌控一切。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给那个可恶且又可恨的杨雄最大的回击。 顶顶让她奇怪的是,那个一直让她都忌惮着杨雄,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这是厌倦了以前的那些日子太过伤心了吗?因着阿优的逝去万念俱灰了吗?还是,因着阿优的逝去,他再不能顶着国主的样貌大大方方的出现于人前了?还是,他干脆转了念头,预备将这大成国拱手相让了? 那样子,也未尝不是众生之幸,大成之幸。 握住那枚金羽令,方瑶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心不在焉的笑了。 都说,事缓则圆。这句话,在方瑶这里,得到了最最完美的印证。 在金羽卫的强大战力打击下,杨金成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叛军,很快就溃了,散了。 那些满目疮痍的战乱的痕迹还没有完全的处理干净,尚未散尽血腥气的大成皇宫里头,开始又传出了一条又一条的政令。 前太子谋反,乃是其贪恋权势受人蛊惑所致,祸不及家人。因其以一己之私害无数的无辜性命,其罪当诛。但念其父一再求情,着令杖责四十,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所有在叛乱中不幸陨命的军士,一律由家属在领取一大笔抚恤金之后,领尸骨归家厚葬。 所有叛军,因缺乏是非判断识人不清,皆削去军藉,前往西北恳荒造田。 前国主的灵柩,将于三日后于皇家祖陵附近择地安葬,入土为安。 五日后,原皇后娘娘继任国主,继续的统领朝纲摄政监国。 这一条条政令,前面的几条,因其刚柔兼备软硬兼施,且受益者都数为广大民众,故而,所有人还是能够接受的。 至于最后一条么,许多人心里,多少还是犯起了嘀咕。 虽说这老国主不在了,这前太子被废了贬了,可这杨家宗亲里头,适龄青年还是很多嘀。 这看来看去轮来轮去,怎么样,也轮不到这前皇后娘娘出任国主呀。 她老人家,难道不该是即刻升级为太后,从此退休,在皇宫大院里头喝茶养花吗?怎就偏偏不服老,居然还亲自当起了国主来了呢? 这在历朝历代的历史里头,好像,也没这个先例呀。 只不过,在心里头嘀咕归嘀咕,可沒有人开口主动的说出这番话。 那些杨家宗亲刚刚经过打击,早已经吓破心胆不敢说话。至于那些王公大臣么,开玩笑,现放着那些金羽卫的明晃晃的刀枪杵在那儿呢,加上前皇后娘娘最近的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小暴脾气,谁又会吃饱了撑的,往老虎嘴里伸头呢?!总之,只要自家利益不受损,谁爱当这个国主谁去当去,他们不予理会。 所以,在这些重要政令发布的最初,整个大成,都还是安安静静的,并不曾出现有任何的异动。 唯一的问题只是,朝庭需要拿出一大批的银子,来为这一系列的承诺安排买单。 关于这一点,方瑶倒不是特别的担心。 这么多年的苦心积累,这大成国的家底她是知道的,眼下的这么些开支,并不曾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给得起。 只不过,在这样的多事之秋,百废待兴,她其实更需要的,是几个可以信得过的得力干将,帮助她把所有事都圆圆满满的做成。她虽然是那种实干派,可也不能样样都事必躬亲,那样的话,办事效率上不来不说,也会明里暗里的遭人笑话。 放眼这大成皇宫里头,积威之下,那些敬她怕她的人虽然多,可是,真正服她忠于她的人,却未必有多少了。 方瑶不傻,有些事,她是绝对不敢拿给有些人去做的。 是时候提拔出几个心腹干将了。 思前想后,方瑶想到了金钟意,那个一直还在藕香榭不停忙活着的金钟意。 对于金钟意,方瑶其实了解得不少,比一般人都要多。 至少她知道,此人乃是她很早就认识的一位老友之子,一位欠了她好大的一个人情的老友之子,有着良好的家世背景。 而且,金钟意本人行事,也是让她特别特别的服气。 除去金钟意本身有着挺不错的武功才学之外,方瑶最欣赏的,还是金钟意从来到此间之后,都坚守着的那种看破不说破的态度。 说话人人都会说,可怎么说得恰到好处,则就是一种学问了,金钟意在这方面的学问无疑是不错。重要的是,金钟意乃是奉父命过来援助她的,一种回报性质的援助,她也完全可以把知根知底的金钟意当作自己人。 所以,从一开始,方瑶就对金钟意另眼相待,一直留他住在宫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从不曾为难他半点。 眼下,想要去办点什么事,金钟意完全算得上是个合适的人选。 就比如,着他拿着她的手令,带着她的专属凤玺,去国库里取一批银子,她眼下正急用的一批银子。 都说,财帛动人心。 在涉及真金白银问题上,许多人都经不起考验,常会做出些让人不耻之事。 但方瑶深知,这个金钟意,在这个问题上,是绝对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熟悉他身世的她,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来呀,着一个人去藕香榭请金先生过来一下。” 往宽椅上一仰,方瑶安静的吩咐道。 第152章 凤玺 在来御书房之前,金钟意必须得承认,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不辨吉凶的那种。 守在这大成皇宫里待了这么多日子,入得眼里的事情多了,他也很难像外面那些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人一样,对某个人,某件事,很简单的分一个黑白,争一个对错。 但对那位脾气暴戾行事高调的皇后娘娘,他还确确实实是印象深刻。 就单说他着手医治的第一位病人,那位躺在病榻上身子十分虚弱的国主大人,凭着他年幼时曾经简单修习过的一点点医道,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此人其实是中毒了,中的是一种比较霸道的毒。可是,可能是他中毒的剂量并不是很大的缘故,他的中毒症状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明显,有点像极为普通的伤寒。 在这个大陆上,许多门派,许多权势较大底蕴深厚的大家大族,都悄悄的炼有自己的独门毒药。 这些毒药,都有各自不同的解毒秘法。而这些秘法,往往都掌握在施毒者自己手中,旁人一般都无从知晓。 所谓猛虎颈间系铃,唯系者能解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那国主所中之毒,金钟意自然也没办法去解。 唯一能做的,只是帮病人管控好饮食,避免二次伤害,然后,拿一些固本培元的药丸,尽量帮病人去修复己经被伤害了的身体。 对一个医者而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是,要是患者被再次的施毒,他除了表示很伤心很难过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沒有专门的对症治疗的解药,医者其实也很为难的。只能看着他的病人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他却无能无力。 这当中,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的甚是高调的一言一行,更是给了他无数的感触。 可是,作为一名偶然旅居此间的外乡人,有些话,他不可说,更不能说。 只能拉着跟他一起来的秦荣,躲在自己的小房间内,默默的喝酒。 在这期间,有几次,他曾莫名其妙的在半夜中醒来,在身边所有人集体酣眠的呼吸声中,听到了一些很诡异的声音。 有时候,似乎是有两个人,在那边缠缠绵绵的轻声私语。 有时候,是一个人在低声的饮泣。 有时候,居然是些成人间常有的那种不可描绘的声音。 嗅着房间里残留着的安息香的味道,金钟意还是尽量的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声音。 自幼服过无数种解药的他,这种品相完美质地精良的安息香,对他来说依然是分毫都没有用处。 相反,长年累月的武力修炼,让他养成了比较警醒的习惯,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异动异状,都能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这该死的特长,害得他每晚都要趴着装睡,每晚都要不得不去做某个私人直播台的免费听众。 直到有一天,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外间那个听熟了的声线略粗的好听的烟嗓,又在那边幽幽说道: “雄哥,阿优何德何能,缠了雄哥一辈子,烦了雄哥一辈子,也拖累了雄哥一辈子。阿优心里,其实是愧疚得很的。” “阿优这个病,来得也太怪了。这每天都是白天昏睡晩上醒的,虽然他们都说没多大问题,可阿优明白,不出意外,它顶多只不过是多拖个三年两载罢了,决计是好不了的,阿优心里有数。” “这些日子,实在是难为了雄哥了。” “阿优啊,你都在说些什么呀?少在这里胡说了,知道不?” 一个声音悄悄的制止道。 “不,雄哥,你别拦住阿优了,阿优要说。往后,阿优要是有个什么事,雄哥千万不要去迁怒别人,要记得对瑶瑶好一点。雄哥知道吗,瑶瑶其实,心里也十分的中意雄哥的,阿优看得出来。那天,阿优俇她,让她快些离开这里,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还给雄哥,让阿优光明正大的去做雄哥的皇后,你不知道,瑶瑶那时,面如死灰的,看起来有多伤心难过。”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一辈子无条件的为另一个人全心付出,除非,她是真心喜欢他。” “没有哪一个人,愿意自己心爱的人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阿优那天才说了那般不要脸的话。” “雄哥,阿优其实都已经霸着你这么久了,该知足了。论理,也早该把雄哥还给她了。雄哥,你们两个,就别再闹了……” “说起来,总归是阿优太贪心了,因此牵累了那么多的无辜,也合该有如今的这个报应。雄哥,对不起,终究还是阿优负你了……” 那个叫阿优的声音,终于是越来越低了,一直到沒有了声息。 只听得一个男声,在气急败坏的低嚷道: “混帐东西,你刚刚又到底是吞什么了,快给我吐出来!我们两个闹,又碍你什么事了,你又多管什么闲事!你吐出来吐出来!你要是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伶伶的守在这世上,这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狂怒的声音,到了最后,竟变成了哀哀的细细碎碎的低声饮泣。 那哭泣,一声声撕肝裂肺的,让人不忍卒听。 不知何时,秦荣也醒了过来,一捅金钟意,轻声说: “听!” 金钟意顿时大急: 兄弟哎,这事哪里用得着你来提醒啊,人家都已经听了许久的说! 若是弄出声音,让外面的那位正哭着的正主儿听到了,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小命到底还要不要了! 一把捂着秦荣的嘴,金钟意飞快的拉过大被,飞快的龟缩了进去。 再怎么说,多练练万能的龟息神功,应该犯不到哪家的王法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神医满头大汗的,终于从被子里悄悄的探出头来。 天已经微微的亮了,四周,再沒有了那些可疑的叫人不知如何是好没法处置的声音,变得十分的安静。 那些负责守夜的宫人们,依旧在甜甜的酣眠着,鼻息细细的,还在做着他们各自的一些平凡普通的好梦。 金神医本着职业本能,还是蹑手蹑脚的起身,往那位僵僵的躺在龙榻上的正主儿悄悄的瞄了那么一眼。 “呀,居然是吞金自杀!无救,彻底是无救!” 得出最初步的结论后,某神医还是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不曾声张,蹑手蹑脚的回了房,继续的补他的回笼觉去了。 直到屋外的惶惶然尖叫声起。 …… 这事件,虽说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可是,每一天,只要是一睁眼,就总会不由自主的跳入金钟意的脑袋里,怎么也赶不走,挥不去。 己经故去的那位国主,名字叫杨雄,这点,他是知道的。 可是,按着每天听来的私人广播,死去的应该叫阿优,不是那位雄哥呀。 那么,雄哥到底是谁?瑶瑶又是谁? 这些糊涂帐把金钟意直接给搅得稀里糊涂头昏眼花,每天,只能多寻些不废脑子的简单的事做做,好去稍稍掩盖掉一点自己心神不定的傻样子,偏偏,这皇后娘娘又着人过来寻他了。 想想那件事明显的事关这大成国的最高层,金钟意又一下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后娘娘? 瑶瑶? …… 坐在御书房宽椅上的皇后娘娘,面容憔悴,眼睛周围,生出了明显的厚重的黑眼圈。 对着跪拜在地的金钟意,她依旧是很安静的说道: “金先生请起。这几天,宫里的日子颇不太平,金先生休息得可好哇?” 依言起身,金钟意还是有些羞涩的抱拳应道: “晚辈多谢娘娘关心。晚辈不才,在娘娘面前,哪敢如此托大,敢让娘娘唤一声先生,实在是愧不敢当。娘娘此后只需唤晚辈一声小金便可。先生一说,晚辈着实是消受不起的。” 见他这个样子,方瑶反倒是笑了起来: “小金果然是位行事稳重低调的少年,像极了你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你父亲纵横一生,能有你这样的孩子,也是足慰平生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见她提起自家父亲,金钟意绷紧了的神经,亦是轻松了许多。心里头灵机一动,他故意笑问道:“临来此之前,家父再三叮嘱,要晚辈多听一位名叫方瑶前辈的指点。来此间这么长时间了,敢问娘娘,何处可遇见这位方瑶前辈呢?” 方瑶不明究里,依旧是笑答道: “你父亲这人,说起来也真真是心细如发,连本宫入宫前的俗家名字,都一一细说给你听了。他老人家这是在担心,在这里本宫会亏待了他儿子吗?这人也太过小心点了吧!” 果然如此! 金钟意恍然大悟,赶紧的配合做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笑容一敛,方瑶这才正色说道: “小金啊,此刻也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本宫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去做。” 哦?有事? 金钟意一下子变得精神集中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皇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想来你也知道。”方瑶缓缓的说道:“有些事,本宫也不想瞒着你。想要妥妥当当的处置完这些事,势必需要许多银子。所以,本宫想烦请金少侠帮忙跑上一趟,帮着从国库里提一批银子过来。因着这批银钱数目较大,需要一个行事稳妥之人经办,本宫才能够放心。本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金少侠乃是本宫老友之子,各方面都挺不错的,自然是更可靠稳当一些。” 金钟意闻言,不由得暗暗的点了点头。 去国库里提取出一大笔银子,的确是一件安全系数需求比较大风险比较大的差使。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这皇后娘娘一再的提起他的父亲,一再的提起他们的私交,为的,只怕是想着要再次的敲打敲打他,让他到时候认真行事,好间接提升这趟差使的安全性吧? 只是,对于银钱啥啥的,眼下的金钟意虽然是说不上视金钱如粪土,但还真有些沒放在心上。至少,远没有某人那般的痴迷。 想着那个不知下落的小财迷,金钟意还是涩然一笑,郑重应道: “娘娘的担心,晚辈非常的清楚。娘娘请放心,娘娘既有此差谴,晚辈自当竭尽全力,顺利完成此次任务。说句好叫娘娘放心的话,银车在,晚辈在,晚辈绝不叫银两短了一分一毫!” “唔,小金肯这么说,本宫也就放心多了。” 递给金钟意一纸公函,方瑶又自腰间解下一个圆圆的物事,郑重的交到金钟意的手中: “金少侠,这银子事小,重要的,乃是本宫的这颗玉玺。当今大成的国库,乃是历代国主辛苦修建而成的,宝库门的机关锁钥,乃就是这颗小小的凤玺。金少侠此去,虽说是有本宫的亲笔批文,可短了此物,却是断断不行的。” 凤玺!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凤玺! 那怪老头要求他夺来交换阿英的凤玺! 就这么交到他的手中了吗?! 金钟意只觉得浑身的血往上涌,就连拿着取银批文的手,都下意识的微抖了起来。 可能是察觉了他的异样,方瑶又正色交待道: “金少侠,你千万记住,银子事小,丢了,顶多费上几年再挣便是。可这凤玺,乃是事关我大成国国运的东西,在本宫的眼里,要比本宫的性命还要重要。金少侠此番用过后,切记要把它安全的带回来,切莫有失!” 想着自家老父那部花白的胡子苍老的脸,金钟意自然不敢让自家老父失望丢脸。 话说到这个地步,不好好表个态,只怕是不行的。 稳了稳心神,金钟意赶紧的下跪应道: “娘娘放心,晚辈即便是拚却一条性命,也定会把娘娘的玉玺给安全带回来!晚辈会视它,比晚辈的眼珠子还要重要!最迟今晚,晚辈势必将它交还到娘娘手中!” 伸手扶起金钟意,方瑶的声音,终于和缓了下来: “金少侠,言重了。有些事,多叮嘱几句,总要更稳当一些的。总之,本宫在此祝金少侠一切顺利!事成之后,本宫定当另有重赏!” 捏紧那只小小的玉玺,金钟意将它郑重珍藏在自家的怀中。 这小小的东西,可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啊。 缩回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心里,早己经是湿湿的,满是汗水。 第153章 土财主车队 出于某种私密的考虑,金钟意这次出门没有骑马,只是带着秦荣,坐上了一辆外观极是低调的半旧的马车。 绷着脸,表情严肃的金钟意一上车,就拉紧车窗帘,示意秦荣在车厢门处把风。感觉那马车己经顺利的驶出了皇宫范围了,他这才用微抖的手,自怀里掏出那只眼下有许多人都特别中意的圆圆的硬物。 这只凤玺其实并不是很大,用一块浅黄色的玉石细细的雕琢而成。方方正正的底座上,用篆书刻着四个字一一皇后之印,上面的印钮,则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只凤凰。 盯看了这凤玺半晌,金钟意忽然有了主意。 伸手一拍秦荣的肩,金钟意低声说道: “阿荣,那天去赌石,你不是得了许多玉吗?我知道你一直都带在身上的,赶紧的,拿过来看看。” 秦荣一脸苦逼的回过头来: “金兄,你可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该不是那些眼浅贪财之人啊,怎么也总是惦着别人的东西?那可是我给阿笙……” “快点!有用!” 没等他说完,金钟意就皱着眉,生生的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见形势有些不对,秦荣这才满不情愿的自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很有些不舍的递了过来。 在一大堆的玉石中挑出一块浅黄色的翡翠,跟手中的凤玺比较了一下,金钟意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一点满意的笑纹: “说起来,咱们阿英还果然是有大福气大气运的人,关键时刻,总能遇上救星。” 把那一袋子玉石依旧扔给秦荣,单取了那只黄翡,金钟意拿在手中,反复的把玩端祥了起来。 稍后片刻,金钟意又自怀里取出一把刻刀,专心致志的闷头雕刻了起来。 看着金钟意那副熟捻的雕刻技术,坐在一旁的秦荣,不由得看傻了眼,暗暗的啧啧惊叹不己:要说,金钟意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妖孽般的存在呀。本就才华出众武艺超群不说,偶尔居然还能客串一回两回的神医。到了现在,他居然又自怀里取了把刻刀,大剌剌的就在这里雕刻上了!就不晓得,他手里的技术到底怎样呢?唉,人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黄翡,可千万别给这家伙白白的糟踏了! 有些事,认真做起来,时间似乎并不是很慢。 也没见金钟意摆弄上多久,只知道他手里的刻刀行云流水的滋滋滋摆弄了一小会,他的面前,就摆出了两只玉石印章,两只初具雏形的玉石印章。 全然不理秦荣的满是惊?的目光,他又拿起那枚凤玺细细的打量了一会,这才拿起那两只半成品,开始了细细的精修。 没费多大的工夫,摆在金钟意面前矮几上的,已经是三枚淡黄色的翡翠玉石印章。唯一能让人察觉到不同的是,边上两只看上去太过新鲜太过干净了,全没有中间那只的沁色浓包浆厚,更没有那种古色古香的味道。 这点问题可难不倒神雕匠金钟意。只见他放下刻刀,在怀里掏出一只圆圆扁扁的白色的东西,在那两只新印上反反复复的仔细搓揉了起来。没消多大一会功夫,那两只新印,在色泽上,与那只正牌凤玺完全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掏出一方印泥,在一片生绢上反复用印比较之后,金钟意这才收拾干净马车车厢所有的雕刻残迹,暂时的歇住了手。 眼睁睁的看着金钟意忙完这一切,秦荣直接就目瞪口呆了起来。 “江湖啊,江湖……” 他低声浅咒了两声,硬就把那个不甚好听的骗子两个字,给生生的咽回了肚中。 “能不能别把人想得那般龌龊?!” 像是洞悉了秦荣心中所想之外,金钟意低声嗔了一句,又取出三张锦帕,将那三只玉印又仔仔细细的收好藏好了。 “做得这般的仔细,到时候,会不会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坐在一侧的秦荣,又幽幽的多添了一句。 “你觉得,每个人的独门手法,会连他自己都不认识吗?”可能是手头上的事件进展比较顺利,金钟意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低头笑应了一句,又再三的叮嘱道:“稍后,凡事听我眼色行事,万不可再多说乱动了。此行关系重大,万不能有失。” “晓得哇,侬真啰嗦哇。” 秦荣很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句。 说话间,稳稳当当的行驶着车子,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 “公子爷,到了。” 隔着车厢门,那名由金羽卫高手假扮的车夫恭声说道。 “知道了。” 整了整衣服,一展袍袖,金钟意捏着那一纸公文,带着秦荣,慢悠悠的下了车。 …… 等到真正打开了国库大门,金钟意带着秦荣行走在其间时,两个人,才真正的有些呆了。 历年所积,果然是非同小可。 没想到,作为偏安一隅的小国大成,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私底下,居然积了这般厚重的底蕴。 难怪,有人会对那只小小的凤玺那般的感兴趣了。 难怪皇后娘娘对公文上那个庞大的数字,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比起国库里的那些历年攒下的家当,这么些银子,还真就不算什么。 有自家的再三的承诺在先,深怕又横生出什么枝节,金钟意分刻都不肯多留,只叫那些小吏收拾好所有银两,取一些简单的民间粗布包裹好,再各自分装在他们带来的几辆普通的旧马车上。 负着手,在几辆马车周围小心的转过几圈之后,金钟意这才带着秦荣,各自分乘了一辆马车,缓缓的往皇宫那边驶去。 正午的大街上,阳光暴烈,烟尘四起,并无多少行人。 这大成国都里头,刚刚经过暴乱,街上的血腥味尚还没有完全的散尽,一般的百姓,都各自关好屋门在家里躲着,若无要事,绝不敢轻易的出门。 金钟意的这几辆马车,走得也相当的顺利。 起先,金钟意就管宫里的内庭总管要了几辆不起眼的旧马车,马是毛色普通的健马,车是式样最普通的旧车。就连车帘儿都灰扑扑的,就像是普通人家略显有些寒酸的私家车一般,走在路上,分毫都不显眼不招摇。 见路上并无多少闲人,金钟意干脆传令下去,让守在每辆旧车上的人,各自都打开了车厢窗帘。 这样一来,路边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在街上慢慢驶着的这几辆旧马车上,各自零星的坐着几个面无表情的衣饰简单的家丁,车子上,还杂乱的堆放着一些不起眼的粗布包袱。 “瞧瞧,瞧瞧!这么一行子人,应该是哪家土财主忙着出城避难吧?瞧那副小家子气的,带了这么多行李,怕的在家里所有的值钱不值钱的统统都带上了吧?!咋就不刮地三尺呢,真是的!” 酒楼上,一个闲客划着纸扇,很有些不屑的评说道。 “可不是么。瞧这股子穷酸样哦!” 另一个人瞥了一眼,亦是跟着附和道。 “如今这年头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另一个闲客也瞥了一眼,很是不屑的跟着议论道: “你们瞧,至多是个土财主罢了,有那么点风吹草动,也能跟只耗子似的,着急忙慌的紧赶着挪窝!你说至于吗,啊?再怎么样,也轮不着这等杂碎啊,人家也瞧不上啊。诸位,你们说,是也不是?” 座中所有人,顿时都大声哄笑了起来。 只不过,在笑过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添了一点的闲愁。 …… 正襟危坐在为首第一辆破马车上,金钟意的手,一直都按在腰间的软剑上,其实一刻都不曾移开过。 要是,真要有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金钟意还就没打算轻易的饶了。 好不容易,他的土财主车队安全的驶进了皇宫门,金钟意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昨天他急中生智,姑且使了这么个障眼法,所幸,效果还是不错的。 皇后娘娘给他的这个差使,总算是可以平安的交差了。 只不过,伸手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个圆圆硬硬的小东西,他的脸上,又现出一点的忧色。 …… 闻说金钟意平安无事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方瑶也松了一口气,感觉特别的高兴。 刚刚听那些金羽卫回来仔仔细细的详述了运送银两的经过,方瑶不由得也跟着偷笑了一回。 这样的行事,亏这个金家小子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所以,再见到前来复命的金钟意时,方瑶免不了的,私底下对这个金钟意高看了一眼。 看着金钟意恭恭敬敬递送回来的凤玺锦囊,万事缠心的方瑶,甚至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就把那个锦囊系回到了自家的腰间。总之,单凭手感重量,那圆圆硬硬的小东西是她握惯了的凤玺,绝对绝对是没有错的。再说了,她也总不能当着人家小辈的面细细查看呀!那多小家气的说。 就在出宫的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有这么多人陪着,这小家伙,应该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的。 短时间内,转了这么些念头之后,方瑶就转身去忙别的事件,对此事不再关注了。 要发足抚恤银子,要将前国主发丧,还要预先准备着她自己的登基大典,她方瑶虽然拥有着可以安天下的治世之才,可说到底,她也是肉体凡胎的凡人一个,这么一大堆的事,都要她一一的过问一一的处置,她其实也很难办的。 许多的金羽卫成员,都被临时征用派出去帮着处理各项事务去了,可怜的金钟意自然也未能辛免,没能够安安生生的回住处休息。因着他处事精明为人低调,所以也被皇后娘娘特意的指派了,带着他的小药童,即刻去太和殿替前国主守灵。 想着在那处宫殿里经历过的种种,素来勇冠三军的金神医,若是还是声称他心底里一点都不发怵,那绝对绝对不是真的。 再想想初到此间里遇到的怪老头,金神医的心情,变得越发的不快乐了起来。 整个皇宫虽然是刚刚历经战乱,太和殿里的庄严肃穆悲切之气,还是一点都不缺的。 沿着那条插满白色经幡的通道往偏殿里走,在满院的木鱼声梵唱声中,金钟意很有些伤心的发现: 往后的这两天,在这位前国主正式出殡之前,他恐怕是绝无可能,去睡上哪怕是一两个时辰的安生觉了。 皇后娘娘这人,对她的老友之子,照顾得的确是很不错的。 想了想,金钟意还是面无表情的换上素衣,对着迎上来的小太监吩咐道: “去叫他们弄几个菜,打一壶酒,依旧还送到以前住的厢房里去。对了,再问问大殿里念经的师傅饿了不曾,也收拾几桌上好的酒菜,让人家吃饭去。” 痛痛快快的饮了大半杯酒,秦荣满意的叹息道: “金兄啊,咱们俩个,一起守在这里已经有这么多天了。这些天哪,要说我小秦别人不服,就服金兄你一个!” “再怎样,守在这里睡不了觉,这吃饭,终究还是要吃的。” 泯了一小口酒,金钟意还是安安静静的答道。 …… 三日之后,前国主杨雄的灵柩,终于在大师们测算好了的时辰里,浩浩荡荡的移往大成国皇陵了。 皇室之人,一般对于自己的埋骨之处,都特别特别的讲究。 早在即位之初,他们就会找一些风水大师,替着他们寻得一处地理位置绝佳的风水宝地,拘来成千上万的民工,来替他们修建规模宏大的地下陵墓。 有时候,他们人都已经没了,他们的地下寝宫还沒能完全的修好。 仅以此一斑,就可以窥见这些皇室中人陵墓的豪华。 前国主杨雄都已经在位这么多年了,他老人家的陵墓,自然是很早就修了,而且修了许多许多年,都还没有彻底完工的意思。 这其中的缘由,固然是因为陵墓修建得过大过于繁杂,前皇后娘娘对于此项工作的不甚重视,也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如今,前国主殁了,前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将灵柩暂时停放在偏室中,待陵墓主体完全的完工之时,再做道理。 这样的主张,理论上其实也不错。 但这点小小的不完美,却激起了杨氏宗亲的伤恸,很深很深的伤恸。 他们素来敬重的前国主陛下,居然会被如此的草率对待?他们不忍,也不服! 第154章 树洞 有时候,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一些很私人的情绪,其实是特别特别的容易感染人的。 便如此一刻,整个浩浩荡荡的披麻着孝一片素白的送葬队伍中,有些杨氏宗亲族人的那些求不得求难得不可求之类的伤心哀恸。 他们自然是知道,有些东西,比如权势富贵,随着国主杨雄的仙去,只怕是离他们是越来越远了。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满心凄苦的放声悲号了一下,慢慢的,队伍里所有的披麻戴孝的素服成员,都开始大声的痛哭了起来。 在前国主的灵柩慢慢的被移进地宫时,所有人的哭声尤甚。 金钟意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悄悄的叹了几口气。 有些私人感情,原本就必须要去尊重。心里面的伤心,若是一点点的积攒得太多了,倘使不曾及时的渲泄出来的话,会把人给憋坏的。 而且,眼下让他们顶顶难受顶顶深感不平衡的,只怕是眼下那个处境甚是不如意的他们自己吧?借着送葬的由头,又这么大哭狠哭一番,未尝不是他们自身的一点小小的挣扎吧。 有时,虽说是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但,稍稍的多给他们一点时间,还是可以的。 直接无视掉那个执事太监一再的眼色,金钟意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继续的眯着眼睛,神游天外。 闭着眼睛,用心的辨别了半天,金钟意可以很有把握的断定,那晩的伤心悲泣之人,绝不在此送葬队伍当中。也就是说,那个人,也绝不是这些普通的皇室宗亲。 有些总是搞不清楚的事,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了起来。这也让金钟意深信,某些饱含善意的等待,说到底,还是值得的。 睁开眼,金钟意对着那个执事太监,很果断的挥了挥手。 是时候了。 不必再等了。 看着缓缓关闭上的地宫石门,再看看那些犹在悲泣着的人群,金钟意再也无心关注,直接的拨马便走。 他知道,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内赶回皇宫。 眼下,他最最关心的一切,绝不在此处。 …… 刚刚经历过战事丧事的大成皇宫,经由那些宫女们细心的认真的重新打扫整理过之后,又变得生气勃勃了起来,重新又开始焕发出了那种让人耳目一新的神秘的光彩。 国丧期间,虽说是一切从简,缺了那些喜洋洋的灯彩流苏,但哪怕单就是这种整洁安静的环境,亦是给人带来一种相对轻松一点自在了一点的感觉。 顾不上休息,金钟意赶紧的去御书房那边复命。 对于这么一位身具铁血意志难测深浅的大成国前皇后娘娘,说句实在的,金钟意还是有着颇多的感触的。 有时候,他会觉得此人赏罚分别不枉不纵,颇有几分开明君主的潜质。 有时候,他又会觉得此人心机深沉,行事常出人意料之外总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眼下最让人担心的,是她是否仔细查看了他那天还回去的那枚凤玺。 要是…… 有些事,金钟意简直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只能是硬起头皮,继续的往前走。 …… 踡在御书房内那张宽宽的御座上的方瑶,眼睛也熬得红红的,看起来憔悴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金钟意甚至觉得,眼前这位精神萎顿身形瘦弱的女子,似乎,眼下也十分的伤心,十分的虚弱。 对着金钟意挥了挥手,她这才声音暗哑的说道: “小金啊,都忙完了吗?那就好,那就好。小金这会儿忙吗?能不能坐下来,陪本宫说一会话,聊一会儿天啊?” 啊?做她的免费倾听者,一个不会对外吐露秘密的树洞? 没等金钟意开口,她又有些虚弱的开口说道:“这么些年了,本宫一直也觉得,他是个好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性子和善,为人谦恭,从不与人争短长,即便是他自己顶顶想要得着的东西,他也会笑着,跟你慢慢的商量,慢慢的磨。” 哦,他这是在说谁? 那位刚刚逝去的前国主吗?那个别人嘴中的——阿优? 可是,明明…… 也没等金钟意开口,她又幽幽的继续说道: “我问过了,他们都说,他原本是个生得特别特别美貌的人,一个长得比世间许多女子还要明艳动人的人。但凡是见过他的人,只因着他长相过于俊美,哪怕是凶神恶煞的屠夫,都会放下手中的屠刀,想着要帮他去做些什么,而不忍心去伤害他半分。” “许多年前,年轻的他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是他相中了他惊人的美貌,便带他回府,从此以后,两个人就在一起相伴相依了很多年……” 她这是在说,那个阿优和那个哭泣者之间的故事吗? 可是…… 金钟意闭口不言,只是默默的想道。 伸出自己的一双洁白的素手,仔仔细细的研看半日后,方瑶这才心灰意冷的幽幽说道: “小金,你不知道,本宫此刻有多巴望,巴望在别人的故事里,从不曾有过我……” 啊? 一直都自以为很懂并明白所有的一切的金钟意,终究是被搞得糊涂了起来。 看着他满脸的惊鄂,方瑶又挥了挥手,只叫他退下。 “唉,本宫这也是老糊涂了么。这么些糟心事,本宫又说给人家这个啥也不懂的孩子听做什么,本宫又是何苦,何苦来哉……” 身后,那个方瑶又在喃喃的自语道。 “滴嗒”一声,一颗大大的雨滴,自金钟意正巧路过的那棵香樟树上滴落。 金钟意不胜其烦,小声的念叨道: “怎么又下雨了呢,明明今儿天气很好的说。早上还有那么大的大太阳呢……” …… 新国主的即位大典,似乎,并没有金钟意想像中的那般喜庆隆重。 宽宽大大的朝堂上,站着一大群身穿着板正官服的严肃的人。 一个长着一部花白胡须的老头子,对着威严端坐在上的方瑶,慢吞吞的读着他的冗长的奏章: 先帝新丧,帝星坠,山陵崩,吾辈臣工皆伤恸不已。然,国岂可一日无主?臣夙夜难眠,忧思不已。今先有前太子失德在先,回视朝野宗亲之子,德才兼备者寥寥。娘娘协理朝政久矣,数十年来,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为家国计,臣恳请娘娘登国主之位,领众臣,再创不世之帝业!如是,方乃是大成之幸,百官万民之幸!请娘娘受国宝玉玺,即刻登基! 臣等附议!附议! 奏疏刚一念完,底下的大臣们,乱纷纷的跟着附和道。 穿着寻常客卿衣服,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观礼的金钟意,亦是暗暗的点了点头: 这么看起来,这位皇后娘娘私底下的人气,其实还是挺高的哇。 听那老头子的奏疏,听起来言辞恳切的,这皇后娘娘的治世之才,其实还是有目共睹的哇。 “请娘娘受玺!” 那老头子深施一礼后,又继续高声说道。 一旁,早有一名小太监托一锦盒而来。盒子里面,那明黄色锦缎包着的,可不就是那传国玉玺? 国宝乍现,那些本是面无表情人云亦云着的王公大臣们,顿时就眼珠子发亮,站在那里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本来是肃静一片的朝堂,顿时就嗡嗡嗡声一片。 这时,坐在上面的皇后娘娘,终于抬起了头。 挥手令众人噤声,她这才满是疲态的说道: “诸位!为国主者的艰辛,这数十年来,本宫已经深深的领受过了,勉强坚持了这么些年,所为的,不过是责任二字。如今,本宫己经年老体衰,恐不能再担起大任。还请诸卿另选贤能,好好执掌我大成江山!” 嗯?她这是在假意推脱,还是在故意试探? 有些纷乱着的朝堂安静了一刻,又开始变得躁动了起来。 这中间,唯有刚刚那个老头子,依旧在声嘶力竭的大声嚷道: “娘娘英明神武,天纵奇才,国主之位,非娘娘不可!请娘娘受玺!” 端坐在御座上的皇后娘娘,依旧很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底下的朝臣又开始嗡嗡嗡的交头接耳了起来。 纷乱中,只听见“咔嚓嚓”一阵响,御座前面的一处墙壁忽然一阵的晃动,很快就现出一扇门来。 从小小的门洞子里头,走出一位身穿杏黄色衣裙面容娇俏的小姑娘。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小姑娘居然也不怕生,只是脆生生的说道: “哎哟哟,这里这么多人,居然都不想当这个国主啊。有这么难吗?我来试试!” 素手一扬,那柄包着玉玺的明黄色锦缎包袱,早已经被她轻轻松松的拎到了手中。 这传国玉玺眼见着落到他人手中,这还得了?! 一旁的侍卫们大惊,一下子窜出了数十人,各执手中兵器,乱纷纷的朝着那黄衫女子砸了过去。 那杏黄衫裙女子丝毫不慌。 只不过是眼前一花的功夫,那女子居然又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那方玉玺,嘴里还娇憨的笑道: “你们这么些子人,待人也恁不客气了些。喂,本姑娘好心好意的出来帮忙,你们居然都不领情?想打架,来呀!你们这里啊,除了那个怪老头,本姑娘还就真没怕过谁!” “阿英,别闹了!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虎视眈眈的战圈外,急三火四的跳进来一个人,一边满头大汗的打着圆场,一边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上官琼的身后。 上官琼微微一笑,也没有回头。 不用看,她笃定的知道,能在任何时候不顾一切的跳出来陪她打架的,除了那个傻傻的金钟意,还能有谁! 只是,从今往后,他们两个,该当是由谁来保护谁,还是很难说的! 剑拔弩张间,从那个小门洞里,又慢悠悠的转出了一个人。 一个面上蒙着黑纱的黑衣老头。 背着手,他老人家一边走,一边不经心的说道: “要说,人家小姑娘说得的确是有道理呀。你们这一个个的,这么紧张做什么。可别让人家看笑话了。” 走到那一堆侍卫跟前的时候,老头抬手,低头,轻轻的掸了掸自家的衣襟。 那一大堆人,顿时就像是集体中邪了一般,口眼歪斜的站在那边,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老头脚步不停,嘴里面还在低声的咕哝道: “好好的个登基大典,要弄得鸡飞狗跳的做什么呢,多晦气呀。” 紧走几步,他终于在御座前停了下来,依旧是很温和的低头问道: “你说,是不是呀,瑶瑶?” 自这黑衣老头的出现,方瑶的脸上,就转了无数种颜色,换了无数个表情,只是,她一直都默默的坐着,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眼下,听这个老头开口问她,她反倒是笑了起来,笑容极是明媚: “要我说,的确是这个样子的。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说上两句?老是等着别人开口,终究不是个道理。” 言罢,方瑶微笑起身,让出了那张座椅。 老头也不客气,大剌刺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众人淡淡的说道: “这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某家某姓之私产,更非某家某姓之祖业。在吾看来,唯有德有才者监之管之,自始至终,为天下人谋福利,方为一名国主应尽之本份。这些年,瑶瑶做得的确是不错。可是,瑶瑶年事己高,是时候颐养天年了。吾观在座各位,独有刚刚那位小姑娘,乃是位刚勇仁善心怀天下之人。所以,从今往后,这位小姑娘,即是我大成国主。请上官姑娘上座,诸卿宜当跪拜之。上官姑娘,请!” 听他这般说,站在一边本显得有些不甚开心的上官琼,终于笑了起来。 梨涡微显,她笑得两眼弯弯: “老头儿,听你这么说,还真有几分的道理!你这人其实一点都不糊涂!都说,听人劝,吃饱饭。罢了罢了,本姑娘今儿就勉为其难,接下你这个摊子呗!只不过,他们这些子人若是不服,我可还是要动手一个个的揍的!” 拎着那只玉玺,上官琼正待要在那个刚刚空下来的座子上坐下来歇歇,猛听到一个声音嘶声叫道: “不可,不可!国主的位置,又岂是儿戏?!你又究竟是何人,敢对我大成国事指指点点?!阁下既然敢在这里指指点点大放厥词,为何偏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第155章 一诺大法师 金钟意一看,此刻大声吵嚷的,居然是刚刚那个慢吞吞的读奏章的老头。 黑衣老者闻言,冷哼了一声,抬手摘下自家头上的青布软帽。 帽子下,居然是一个光头,一颗己经烫上了许多戒疤的油光蹭亮的光头。 “老僧一诺,乃是大成国护国大法师。老僧受先国主之命监国,至今已有数十载了。” “护国大法师?” “怎么以前从来都不曾听说过?” “对啊,这等事,以前也从未听皇后娘娘提起过呀。今儿个,还真就有些邪门了……” 底下的朝臣们,顿时就议论纷纷了起来。 扫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形,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皇后娘娘终究还是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这位一诺法师么,本宫是早己经知道的。大法师地位超然,乃是大成国自建国以来便有的旧例。只不过,事关国家机密,宫里一直秘而不宣罢了。本宫也与一诺大师早己经有约定,如非难以定夺的国家大事,必不劳烦法师出手。但倘若是大法师哪天现身,所有的一切事,都以大法师亲口宣布的为准。大法师本身所具有的功力,想必大家都也看到了。大法师决定之事,诸卿均不得有违。” 这一番话,又似青盐倒入沸油锅一般,搅起了又一大波的热议。 黑衣老者也不多话,直接的拉着上官琼在御座上坐了下来。 想了想,他又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硬塞到上官琼手中: “对了,这东西给你,加上你手上那个,这事件办得才勉强算是齐活了。上官家的小娃娃,这样子,老夫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你了吧?你心里头但凡是对老夫有一点的感恩感激的话,以后,还要尽你所能,努力的去做一个好国主,守护好大成,好生看顾好这里的子民。这点子要求,小娃娃能做到吗?” 先将手中的玉玺宝贝妥妥的收入自家的储物空间中,上官琼这才一扬眉,笑嘻嘻的应道: “老头,你说的这些事,认真做起来,其实也不难。我答应你便是了。这好不好么,日后,你自然会瞧见的。” 黑衣老者满是欣慰的哈哈一笑,又朝着底下傻愣的站着的朝臣们一瞪眼,颇有些不悦的冷哼道: “一个个的,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过来拜见你们的新国主?!” 一记冰刀子一般的眼风过后,整间大殿里的温度,顿时就像是下降了好几度。 那些心有存疑的犹有些不确定的朝臣,耳边都各自响起几声闷响,没消上数秒,就软软的跪拜了下来: “拜见新国主,国主千岁千千岁!” 饶是如此,站在一边的黑衣老者,犹自有那么几分的不满意: “就不能高声一点么。一个个的,都像是沒吃饱饭似的。记住了,以后待你们的新国主,态度要尊敬,心要诚!不然,本法师绝对饶不了你们!” “拜见新国主,国主千岁千千岁!” 这一回,大殿里的礼敬之声,终于是洪亮了许多。 那位自称是一诺大法师的黑衣老者,终于是呵呵大笑了起来: “嗯嗯,这个样子么,才勉强的算得上像样一点。上官小娃娃,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好处理,直接的多问问你家上官老头便可了。那个老滑头,这大陆上,就真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的事!而且,小娃娃这么聪明,想来,需要求人的事不会有很多的!对了,以后老夫和瑶瑶,还会是你的护国大法师的!” “真的吗,老头?” 上官琼的眼中,亦是绽放出满是喜悦的光彩:“这可是你自己亲自应下的,到时候,可不许耍赖哦!” “老夫重信守诺了一世,哪里还会失信于你这个小娃娃。” 颇有些不满的低声咕哝了一声,一诺法师转身,双手合十,对傻站在一边的皇后娘娘柔声说道: “老夫听闻,海边有仙山,山上有法寺。寺里的僧尼甚众,俱是些抛了红尘事,潜心苦修人。施主于红尘中历炼久矣,如今,可愿意陪老僧去那座仙山,一起去朝圣礼佛精研佛法,成就无上功德?” 皇后娘娘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当即就点头笑道: “大法师所言,深得吾心。从此脱去大羁绊,做个自在人。好,好极了!” 想了想,她又伸手取出一只小小的绣囊扔给了上官琼: “小姑娘,这绣囊里的东西很重要,将来对你或许会有用。给你了,你且收好了!” 一旁的金钟意眼尖,他分明的看见,那皇后娘娘递出去的,正是让他忧心不己的刚还回去的那只锦囊。 眼见着上官琼得着那锦囊,还拿在手里头低头反复的翻看,金钟意不由得又暗暗的忧心不已:这个嘴无遮拦的二傻子,一会儿可千万千万别给说穿帮了,惹人家老头又不开心了,不小心被人家一袖子抽死! 所幸,那一诺大法师理都不理,又是一阵朗笑: “如此甚好,去休!” 黑色的袍袖舒展间,那一诺大法师早己经如一只黑色的大鸟,扯着那皇后娘娘轻身飞起。 待众人回过神来,展眼四处查看时,梁柱间,依稀仿佛还留有大法师的朗笑声,可两个人的身影,却在转瞬间就不见了! 这大师,莫不是己经修成仙法的神人吗? 只是,他老人家既是要走,为何又要带走咱家的皇后娘娘? 且慢!这大师的声音,为何听起来又这等的耳熟,吾辈好像是曾经在哪里听过? 是呀是呀!老弟这么一说,愚兄也深有同感! …… 一时间,那些吓呆了的朝臣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倒是金钟意见机得快,一下子跪拜在地恭声呼道: “臣,恭送大法师!” 身后的朝臣们也若有所悟,有样学样的齐齐的跪了下来: “臣等恭送大法师!” “罢了罢了。” 小心的藏好了她所有宝贝的上官琼,终于懒懒的适时开口道: “大法师既己走了,众卿家就不必多礼了,只须好生记住大法师刚刚的谕旨便可。今儿事多,大家也乏了吧?今日退朝,有事明日再议!” “退朝!”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尖呼之后,整个大殿上的朝臣们,一下子便散得一干二净。 只留下金钟意带着秦荣,依旧还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阿英啊,你倒是说说,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数日不见,你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得下了人家大成的江山呢?” 终究是没能够憋住,秦荣到底还是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是啊,这是一个好问题。 明明,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得国主之宝座,登基呼声最高的,还是那位身具铁血意志的皇后娘娘啊。 那位从未见过的一诺大法师,究竟是谁呢? 意志那般坚定的皇后娘娘,怎么偏就听从于他? 这位上官家的小姑娘,究竟又是从何处,得着了这份可以荣登国主宝座的幸运呢?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忙着收拾洒扫着的宫女太监,都悄悄放下手中活计,看向了上官琼。 众目睽睽之下,稍显有些不自在的上官国主,有些夸张的打了个呵欠,这才吩咐道: “今儿有些累了。来呀,摆一桌酒菜,送到御书房,本座今日要跟这两位少年英雄饮酒,叙旧。闲人无事不可相扰。” …… 吃完蓝宝费劲拖过来的食物,上官琼感觉,除了自家的体力精神有了很明显的修复之外,她的稍显卑微的可怜的自信,亦是有了大幅度的增长。 把牛肉留给蓝宝,把坚果拿给蓝宝,上官琼又稍稍的挪了一下位置,对牢那些奇怪的图谱,又开始了史无前例专心致志一心一意的练练练! 依图所示,喜欢看图识字的好奇宝宝上官琼,在认真的运气行功几个周天后,只觉得自家的筋脉通畅肌肉修复完美,更因着刚刚进食了的缘故,周身变得热气腾腾的,额角更是有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在源源不断的滚落了下来。 此时的上官琼并不知道,因着她持续不断的炼功健体,她的身体排毒功能,其实己经得到了较大幅度的提升。故而,先前那些在她有意无意间吃进去的毒素,但凡是尚还有一些在体内残留的,此一刻,都开始随着她的汗液,一点一点的给排了出来。 排毒固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是,这样排毒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上官琼原本白晰光洁的肌肤上直接就现出一层黑黑的油泥。因着残留毒素的排出,这层油泥上,甚至还带着浓厚的腥臭味。 倚在一边安逸的吃着坚果的蓝宝,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了空气里的某些很显明的变化。 轻嗅了一下之后,蓝宝吱哇尖叫了一声,直接舍了那些好吃的坚果,以着生平最快速度飞快的鼠窜而去。 躲在离上官琼最远的一个墙角,蓝宝犹自踡起身体,举起大狐尾掩住自家口鼻,圆眼里满含着一大泡热泪,很是委屈的嘤嘤了数声。 咬住下唇,上官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 蓝宝的狐语,她自然是懂。 这说来说去,无非是嫌她的汗味太重太过熏人了呗! 可是,作为一个爱美爱干净爱讲究的年轻小女子,谁又愿意,自己是眼下这个怂样子呢! 啊啊啊,不行,本姑娘要洗澡,要洗澡! 就着荧石亮白的光线,上官琼站起身,全不顾蓝宝满是鄙视的眼神,又把这石室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发现,除了那个送饭的小洞,这间石室里唯一的出口,大约就是那扇石门了。 送饭的小洞口太小了,她又没学过缩骨功,自然很难从那里出去。 再一次的看向那石门,上官琼又开始变得踌躇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试,只是,那扇石门又厚又重,目测之下,大约有两吨左右的光景,以她现在的功力,若是单纯以自家蛮力击之打之,只怕没有分毫功效的说! 只是,她想要出去,想要出去洗澡的如此强烈的愿望,到底又该怎么破! 像是感知到了她极端焦燥的情绪,远远躲在一角的蓝宝又吱吱尖叫了数声,举爪往不远处虚虚的一指。 这小家伙,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古怪? 只不过,这小东西去捞些吃的喝的也就算了,这别的什么,确定它能行吗? 上官琼有些不确定的看了蓝宝一眼,左右无事,也往蓝宝爪子指的地方瞄了一眼。 细看之下,上官琼不由得有些愣了。 总体看过去,这是一道由方方正正的条石砌成的石墙沒错。 石墙上,被人用粘性极强的灰泥,统一的抹成了平平整整的白色,以便于描摹那些古怪的图谱,这其实也没错。 可是,这满墙的白色当中,为什么,偏就有一个色泽很暗的灰色的小点? 就像,一件名贵的白色衫子上,偏就有着一滴淡黄色的油渍? 要知道,这里面可是完全的与世隔绝,绝无可能有人站在这里吃烤肉的说!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努力的按俫住稍稍有些激动的心情,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一按。 一阵咔咔咔咔的机刮声响过之后,不远处,那道唯一没有画上图谱的石墙缓缓的移开了,现出另一间石室的入口。 上官琼三步并着两步跑过去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心花怒放了起来。 那一间石室,设计得远比这一间要简单了许多。 因为它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池子。 一个不知从何处引来温泉泉水,尽管是水流不歇但水位永远是保持同一个高度的温泉浴池。 看着池子上空冒着的淡淡的热气,再看看池子里头的清冽的温泉水,上官琼终于笑出了声来:蓝宝,你这家伙,还就真是本姑娘的福星啊! 无暇再多说什么,上官琼一下子踢飞了脚上的短靴,赤脚走进那温泉池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 那泉水的温度微烫。 摊开双臂,任那些略烫的泉水冲刷着自家身体的时候,上官琼感觉,此刻的她灵力充沛精力十足,那种久违了的自家功力即将要突破的预感,又悄悄的来了。 再这么继续的修炼下去,功力突破到练气八级,怕也不是太难吧? 那样的话,放眼整个大陆,仅在他们这年轻的一辈里头,怕也是鲜少对手。 仰躺在水面上,上官琼美滋滋的想道。 第156章 伤心的老头 想着上次在行军途中突破到七级的情形,上官琼感觉还是历历在目一般,记得是如此的清晰。 还没有过几天,又有可能突破了吗? 那个秦荣要是知道了,私底下还不得要羡慕死?! 想像着某人可能会有的又羡又妒的丑恶嘴脸,躺在温泉池子里的某女,又不甚厚道的嘿嘿偷笑了起来。 “咚”的一声,蓝宝又像是一枚小炮弹般的飞了过来,也学着上官琼的样子,露出个小肚皮,仰躺在温泉池子上。为表示亲近,它还巴巴儿的躺在上官琼的身侧,侧身摇尾,以示友好。 “嗯,走开啦,臭死了!” 某人毫不领情的撂下了一句,甩了一把湿发上的水滴,心情大好的走开了。 有了温泉池子这等特大福利,上官琼的修炼之路,真真是有如神助。 终于,在某月某日某个清晨,正在潜心打坐着的某女,只觉得自己周身的骨髂一阵阵的咯咯咯咯轻响,周身的肌肉一阵阵轻微的跳动,而久没有动静的丹田,终于暗自滋生出一股股清冽的灵气,一遍遍的冲击洗刷着自家的周身大穴,周而往复,循环不止。 静坐着的上官琼终于睁开了眼睛,脸上现出一点喜色。 没错,她终于又升级了,炼气八级。 可是,想想她最终想要达到的境界,眼下的这一点进益,似乎又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唉,再怎么说,任重道远,她的修炼之路,其实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去慢慢的走的。 希望在这条路上,她的运气还能一如往昔那般的好。 冥想之际,上官琼突然又听见了脑海里那道久违了的中正平和的机械声: “恭喜主人升级。主人,您已经顺利通过这一关了,可以再试着挑战下一关了。” 挑战下一关? 这里,难道是个武力提升魔鬼训练营吗?这过了一关,还有下一关在等着?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主人。” 神玉机械的答复道。 “第二关?怎么走?” 上官琼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主人,您现在可以凭借自身之力,试着推那扇石门了。主人,吾累了,吾也要去做系统同步升级了,与主人暂时不能愉快的说话交流了,主人保重。” 嗞嗞嗞几声过后,上官琼的脑海里,再也接受不到任何特别的信号了。 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去走的。 想要去依靠别人,终究是不香的。 不知为什么,上官琼的脑子里,突然又想起在上小学三年级时,班主任老师再三强调再三重复过的那句话。 现在认真细想起来,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的道理的。 定了定神,上官琼还是赶紧的走到那扇石门前,仔细端详了半天之后,这才伸出双手,轻轻的一推。 一推之下,那石门居然有轻微的撼动。 上官琼大喜,即刻添了十二分的力道,继续的推。 遗憾的是,这一次,除了撼动程度稍稍添大了一点以外,那道厚重的石门,还是没有能够打开。 这又是什么回事? 难道,神玉刚刚给的消息有误? 这该死的破石头,关键时刻,它怎么又跑去更新它的什么破系统呢,不晓得它家主人有话想要问它么?! 说什么神玉,私底下,也一样是个拎不清的货色! 上官琼不由得怒从中来,悲愤不己,干脆的挥起一拳,直接的砸到了石门的右侧边边上。 出人意料的事又再一次的发生了。 寂静的石室里头,突然又传来一阵阵“咔咔咔咔”的声响。 那扇厚重的石门,在一阵机刮声中再一次缓缓的打开了。 这一次,出现在上官琼眼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宽敞的大厅,一个超级豪华的空荡荡的大厅。 整座大厅的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浅色的丝织地毯,地毯上,编织着各式各样的美丽的明媚的花朵。 大厅的墙壁上,画着许多幅精美的壁画。壁画的内容,似乎在讲述着两个相貌出众武技超群的男子之间的友情故事。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这座大厅的穹顶。 略略有些?圆形的大厅穹顶之上,镶嵌着一排排整齐的荧石。 在那么多荧石白色的光线的集体照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的是,整个宽大的穹顶上,密密的画满着的,乃是与刚刚那个石室墙壁上十分类似的图谱。 那些?珍的图像,一个个的,向她展示着各种不同的功法示例,从穹顶的这边,到穹顶的那边,密密麻麻的,绵绵不绝。 只是,这图谱又是何其的多,这功法又是何其的复杂! 一个个的练,要练到几时,才能真正的算完呢?! 像她现下这样,一直的穷首皓经孜孜不倦下去,统统的全部练完,只怕,也要到数十年以后吧? 且不说这当中必须有的艰辛困苦,单单只一个孤独二字,怕就要磨得人精神崩溃几欲发疯吧? 而且,即便她肯花上几十年去练成,可是,几十年后,在另一个时空里,她一直在记挂着的人,又到底还在不在了呢? 不是小鸟飞不过沧海,就怕,在沧海的另一边,早已经没有了等待。 这句以前读过的句子,此刻再回想一遍,免不了的又添了几分的诛心之痛。 于是,原本是满心欢喜满怀着万丈雄心的上官琼,终于慢慢的蹲下,慢慢的在那地毯上躺倒了下来。 即便是我拼尽全力,费尽了自己漫长的时间与精力,依旧还可能是不行,对吗? 在梦里,上官琼满心苦涩的再三拷问自己道。 穹顶默默,整间石室大厅依旧是默默。 所有人能看得到的,只是烟花初绽的璀璨。而那些暗夜里的挣扎与呼号,也只能在经年累月当中,被习以为常,被轻轻的略过。 …… 再一次的睡醒了过来,上官琼发现,自家的衣袖之上,居然湿了好大的一片。 这又是什么个情况?是睡觉流口水了吗? 上官琼不觉有它,只是暗嘲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睡觉居然还能流口水,实在是幼稚得很。她只是赶紧的爬起身,继续的练功。 呃,路途再远,总要一步步的走下去的。 既然自己被困在此处,既然有缘得以窥见真经,不试着去练一练,总是太过浪费了。 经过反复的比较推敲之后,上官琼决定,从这穹顶的左侧的图谱,开始慢慢的向右练习。 话说,都已经练了这么些天了,这功法的易与难,已经是炼气八级的她,好歹还是分辩得出来的。在这点上,她可不会让神玉那家伙笑话。 都说,山中不知岁月。 守在这间石室里头的上官琼,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泡温泉,就是无休止的练功再练功。 起先,因着是刚刚升级的缘故,她的炼气八级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很稳。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重复修炼,她在导气运功方面,比以前要成熟圆满了很多。 短时间内再次升级,上官琼自然是不敢奢望。 可是,把自己的炼气八级,慢慢的给上升到八级中上的状态,上官琼自问,还是有这个可能做到的。 这一天,上官琼正在努力的苦修着她的八级中上,忽然隐隐的,听到一个人的哭声。那哭声凄凄切切的,听起来有些渗得慌? 嗯? 这石室里安静了这么久了,从不曾发现有人啊,怎么会有人哭? 难道,在这附近的石室里头,关着另外一个囚徒?与她同病相怜的囚徒? 到底是年轻人心性,上官琼不由得好奇心大发,再顾不上她的炼气八级半了,立起身,开始循着哭声,慢慢的找。 这些天,上官琼一心一意的光顾着练功了,都不曾顾得上好好的研究研究这四周的自然环境。这一回,循着哭声慢慢的找过去,上官琼竟然误打误撞的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小门,找到了一条光线幽暗的长廊。 那个凄凄的哭声,就是从长廊的那一头,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的。 虽说自己的境况并不是太好,可是,说到底,上官琼还是一个嘴硬心软见不得别人如此的难受的人。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悄无声息的往长廊那头摸过去。 深怕弄出什么声响引来那个武功奇高的怪老头,到时候又生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上官琼尽量的隐住身形,蹑手蹑脚的,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哪怕是一点的声音。 然而,就在那个长廊的尽头,终于看清楚那个哭泣者的形貌之后,上官琼还是暗自大吃了一惊。 坐在地上拚命的大声号哭着的,居然是一个老头,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 这老头,也不晓得是遇上了什么特别难受的伤心事,正死死的抱住一件青色的袄子,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他哭得鼻子通红涕泗横流的,上官琼一下子生出了许多的不忍。 推开门,她寻了一块帕子递过去,蹲下来问道: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在这里哭什么啊?” 见有生人进来,老头子一下子变得收敛了许多。 接过上官琼手里的帕子,他一边狠狠的擦着自家的脸,一边抽嗒嗒的应道: “阿优,阿优走了。你说,他又怎能这样的狠心,怎能就这样走了,走了哇!” 眼见着这老头的情绪又濒临着崩溃状态,上官琼赶紧的安慰道: “这个阿优,肯定是您的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吧?他既然决定要走,肯定也有他决定要走的理由。您既然是他的朋友,就应该尊重他,支持他,而不是这么情绪化的,让他走得不自在走得心里不好受。您说,对不对?” 拿帕子用力的擦了擦自家红红的鼻头,那老头低声的咕哝道: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也拿这些大道理来忽悠我。” 眼见得他的情绪有些松动,上官琼干脆的学做起前世的那些情感专家心理学叫兽来。 反正没什么大事,上官琼干脆往那老头的身边一坐,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头。所谓生离死别各种痛,本就沒什么年龄界限,年纪大的有,年轻人一样也有。比如我……” …… 讲起这个,上官琼可算是碰上知音了。 这一路走来,她其实有太多太多的感触,太多太多的伤痛,都没法子对人细说。如今,遇到了这位心情不好并且不怎么熟悉的老头,她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把她这一路的种种不满种种艰辛以及种种的思亲之痛,一下子就全讲了出来。 一开始,那老头嫌烦,还颇有几分的抵触情绪。 可是,到后来,听她讲得多了,哭了半天的老头子,终于也显得有些筋疲力尽了起来。 “好了,小娃娃,老头子承认,你经历的,比我老头子还要难受,好了哇?眼下呢,我老头子也不哭了,你娃娃也别再难受了,好不好?咱们,都去好好休息一下,成不?” 看那老头子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上官琼再次的同情心泛滥了起来: “对哦,老哥哥,你能这么想,就是对了。咱们两个呀,先回去好生将息着,明天再来碰个头,好好商量商量,怎么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逃?这里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要逃?” 这一回,有些不理解的,换成了那个老头。 “唉呀,这个你就不懂了浌!” 再一次的,上官琼开始苦口婆心的说教了起来: “这里虽大虽好虽繁华,可这里不自由哇!” “守在每一个地方困久了,总是容易会伤心的。伤心地,明白吗?一个人,只有真正的走出去了,换个方式活下去,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真正的自由哇!” “你不晓得,抓我来这边的老头,武功多好,样子多凶哇!嗯,可能那老头最近不在家,怎么样,咱们一起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起逃出去?” “解脱?逃?” 听上官琼哇里哇啦的说了半天,老头有些机械的重复道。 “对哦!逃!逃出去好好的活!难道你就不想么?” 上官琼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反问道。 叹了一口气,老头像是下了个决心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里就是我老头子的活炼狱,这么多年了,老头子也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小娃娃,你明天早点过来,咱们两个一起商量商量,一起逃,怎样逃!” 第157章 说书姑娘 无意中遇到一位可以一起逃出此间的盟友,上官琼的心底里,无疑是很开心的。 此地虽好,可是,这练武有时候也像挣钱一样,钱是永远都挣不完的,个人武力的修炼,同样是永无止境的。 但一个人的生命,终究是有一定的限度的。 一个人,总不能拿一辈子的时间,去对牢一个点,拚命的不做他想的死磕。那无疑是不太现实的。 说到底,人终究是群居生物,总希望能有找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同伴,来一起面对生命里的所有的风雨。 老是一个人守在这里练功,终究不是个事的。所以,上官琼理所当然的想逃。 以己度人,上官琼自然也认为,那个老头,被关在这里久了,应该也有着跟她一样的想法。 这一点,在她第二天再见到那个怪老头时,却感觉到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同。 不同于前一天的憨拙呆萌,这一次,怪老头的言行举止,似乎是一下子变正常了许多。行动间,居然还添了几分似乎是上位者才该有的那种气度,其前后反差之大,让上官琼暗暗的惊?不己。 看着他那身似乎有点眼熟的紧身的黑色衣袍,以及突然剃出的亮亮的光头,上官琼不由得暗自一愣: 这老头这个样子,又预备着闹哪样? 可别让他的假象给迷惑了,别给他坑了才好! 这么想着时,上官琼整个人己经下意识的挪到了石室的门口,预备开溜了。 “上官丫头,你这又预备着去哪儿啊?” 那黑衣老者冷哼了一声,沉声问道。 上官琼闻言,暗道不妙: 糟了,糟了! 这打扮,这声气,分明就是那天晩上抓她过来的那个武功奇高的怪老头! 可怜她昨儿有眼无珠,还拚命的搜枯刮肠的整整的开导了他老人家一晚! 这不分明是往老虎嘴里伸脑袋么? 只不过,谁又能想到,就这么个冷酷强大又绝顶厉害的老头,私底下居然也会有如此崩溃绝望如此不顾形象的一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脚底下又往门那边挪了一小步,上官琼还是满面堆欢的应道: “呃,是这样的前辈,晚辈突然想起了,晚辈到现在还不曾吃早饭。前辈且先歇着,待晚辈回去吃过早饭了,再过来看您老人家。” “早饭么,本座这里有。”那黑衣老者有些不屑的一笑:“上官小娃娃,你还是别走来走去的耽搁时间了吧,就在这里将就着吃点。可别耽误了咱们两个接下来要办的大事。” “大……大事?” 上官琼大急,急得都有些小小的口吃了起来。 “是呀。”黑衣老者活动了一下自家格格作响的腕骨,淡淡的的说道:“具体就是,你帮我不动声色的抢一个人出来,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泼天的富贵。你看,怎么样?” 抢人? 王老虎抢亲吗? 那不是些彪悍的匪徒们才干得出的事吗?!怎么会轮得到她来出手?! 而且,抢谁?怎么抢? 就凭她现如今的这点功力吗? 上官琼甚至是觉得,她的脑子,现下己经是完全的不够用了。 “这件事,其实,也并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的。” 指着桌上的一套质量上佳的杏黄色衣裙,老头这才压低声音,对上官琼密密的细嘱了起来。 …… 一口气喝干净面前杯里的一整杯酒,上官琼终于结束了她的冗长叙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要说,她所经历过的事,她己经尽她所能讲述了老半天了,对面这两只能不能听明白,那就全凭天意实在不关她的事了。 对于不着边际的说话,她比较的在行。 可是,能否用几句话说淸楚所有重点,那就不是现在的她所能办到的了。 谁都有能力上的短板,她上官琼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阿英啊,你又升级了吗?八级半了吗?呜呜呜,就你这个修炼速度,让你表兄我又情何以堪!” 一把捂住自家的脸,秦荣有些夸张的说道。 就知道他只会关注这个,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上官琼笑了笑,又瞄了金钟意一眼。 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小酒杯,金钟意这才安静的问道: “阿英啊,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大成国国主,接下来,你又预备怎么做?” 唉呀,还是这句话,稍稍的说到正题上了! “怎么做?” 上官琼理直气壮的应道:“自然要靠你们两个帮忙咯。特别是你。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哇啦哇啦的讲了半天,又是在为什么。我又不是天桥上的说书姑娘。” “阿英啊,你放心,哥哥我呀,也不会白听你说的。” 秦荣哈哈一笑,随手往上官琼的酒杯旁扔了一小颗的碎银。 上官琼佯怒起身,作势要开揍,金钟意慌忙按住她,小声劝说道: “秦兄弟呀,不是哥哥说你。要说比手里头的银子啊,阿英可要比咱们两个宽裕多了,你也休要拿这个压她。还有,你们两个且都别闹了,小心叫外头那些人听到,又成何体统。阿英如今可是一国之主了,身份也自然不同往日。她的事,是难办了一点。万事开头难,咱们几个的确是要坐下来,帮着她好好的商议商议。” 说来也怪,什么事,到了金钟意这个妖孽那里,的确是变得有条理了许多。 大到各司官员的升迁,小到每日上朝的主要议题,金钟意都是经过精心考究深思熟虑之后,一一的做出比较系统的方案,再密密麻麻的写成奏折,按时放到了上官琼的案头。 上官琼再怎么不通政务,有着特别能干的特助帮衬着,哪怕仅仅是在照本宣科而己,在所有的国事政务的处理上,亦是象模象样的,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大错。 一段时间下来,大成国基本上是政通人和,底下那些老臣子们,对这位年轻的国主的魄力与能力,私底下也心悦诚服了不少。 有金钟意这个大能人在左右不遗余力的帮衬着,上官琼有时也乐得清闲。每天,把那些让人头疼的杂事都推给金钟意,上官琼常忙里偷闲的带着秦荣,一起去那些石室中认真练功。偶尔上官琼也带着金钟意,一起去讨论此间功法的特别,以及修炼之后的心得与感受。金钟意的眼光精准,对于练功一途的感悟也多,上官琼每次得着他指点之后,总会觉得获益颇多。 由此,上官琼对金钟意的信任与依赖,不知不觉中默默的添了许多。 快乐的日子,过起来总是飞快。 眨眼间,年关将近。 因着贪恋那石室里的那些武功图谱,秦荣不管不顾的赖往在大成皇宫内,己经有好几个月了。眼见着将要过年,又挂念着在梁城的阿笙,秦荣再也坐不住了,早早的辞了上官琼,收拾好行李,预备着北上返家。 上官琼知他心意,早就叫人收拾出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只令他顺便的带给上官老爹,带给阿笙。并密密的嘱托了秦荣,只叫他来年春天,带着阿笙来她这边小住。 以着上官琼私底下的心思,不管怎样,她和阿笙两个,眼下总算是得到一个相对可靠的落脚之处了。倘若阿笙能过来这里陪她同住,她觉得一切就更完美了。 而且,以她现在的功力,应该是勉强可以保护好阿笙了吧?至少是在她的地盘上,护着她不受寻常的雨打风吹。 所以,在送走秦荣时,她把邀阿笙过来这边的意思,反复的说了一遍又一遍。 上官琼在此地的遭遇,上官将军自然老早就得着了消息,老早就写信过来,再三的夸赞了一番,勉励了一番。 在他老人家看来,上官琼能意外的得着大成国国主之位,就像她当初误打误撞的医好了阿笙一般,完全是一种运气,一种老天爷暗中帮忙的超级好运。 但是,良好的运气,其实也是个人软实力的一种。 他上官将军的孩儿,能够有这样的实力,也着实是让他欣慰不已。 所以,在写给上官琼的众多信件中,他再三的给她讲解治国的要点,治国的基本方略,慈父力十足。 有着金钟意的全力相助,再加上了上官将军私信里的再三教导,上官琼个人能力得到了迅速的提升。有时候,她私底下甚至觉得,想要去治理好一个国家,无非是多费一点精力而己,其实,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的。 这种暗中沾沾自喜的好日子还没过上多久,有一天,上官琼也终于乐呵不起来了。 因为,金钟意也过来郑重的跟她辞行了。 金钟意也要走了。 本来,奉父命来大成这边办事,金钟意也是从自身的一大堆杂务中勉强抽身而出的。 后来,上官琼被掳,为了救她,金钟意又在大成皇宫里待了一个多月,独自经历了许多。 等到上官姑娘荣任国主,为了帮她打开局面理清思路,金钟意又不得不留在这里,帮她做了一个多月的特助。 可是,快要过年了,他的家里,他所在的衙门里,都已经积了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他回去去做。 他是再也不能留在这里陪她了。 简单的说明一切之后,上官琼亦是默然了。 虽然很不舍得,但是,上官琼明白,凡事有度,有些事不可以强求。人家金钟意也有他的难处,她必须要体谅。 临行前,她又令人在御书房里摆下酒菜,请他过来喝酒。 没有了秦荣的插科打浑,两个人对坐而饮,场面自然也尴尬了许多。 上官琼取过小酒壶,低头替金钟意斟满。 “金兄,这段日子里,得金兄鼎力相助,阿英是分分刻刻都不敢忘的。只是,明日金兄这一回去,阿英又不晓得在何时,才能再请金兄喝酒了。不管怎样,还请金兄满饮了此杯才是。” 依言满饮了一大杯,金钟意的神情,显得有些萧索了起来: “陪阿英的这些日子,虽说是稍稍劳心劳力了一点,但总归是每天都新鲜有趣欢喜的,在下心里其实并无并点怨意的,便是呆再多的日子,在下其实都是愿意,都是肯的。只不过,阿英不知道,有时候,并不单是阿英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阿英遇到的麻烦事,在下其实也有的,而且只会比阿英多,绝不会比阿英少。” “能留在阿英身边的日子,已经是在下所能给的极限。其中的为难和不舍,但望阿英能够体谅!” 一席话,说得上官琼又是一阵的默然。 是啊,休说他仅仅是朋友而已,就算是至亲,她其实也没什么理由要求得更多的。 可是这该死的心里,为什么偏又会这么的难受! 忍了又忍,上官琼闷头不语,又低头猛饮了一杯。 那边的金钟意,却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为兄走后,阿英以后就要独立主事了。有些事,在下还有几句话,想要再嘱咐你一下。” “金兄请说。” 抽了抽鼻子,上官琼小声的应道。 “为兄走后,阿英再不可贪玩偷懒了。朝堂之上,阿英绝不能有分毫懈怠之时,绝不能让那些大臣们认为阿英是无能平庸之辈,从而生出欺瞒之心。” “事无巨细,阿英当徐徐观之,预先观察入微洞察一切,再多听听臣工们的意见,到最后决断时,方能少错一点,多接近事实一点……” …… 一气又喝下一杯酒,金钟意不厌其烦的,又开口讲了许多。 上官琼托着腮,凝视着金钟意那张不住翕动着的嘴,忍不住又神游天外了一回: 要说,金钟意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著名的小昏君刘禅了吧?瞧他说得这般滔滔不绝的,莫不是把他自己当成了鞠躬尽瘁的诸葛丞相?只是,人家诸葛丞相可是刘禅的长辈,也是个半老的老头子了,绝没可能这么年轻这么帅的说…… 唉呀,专心工作着的男神,显得特别性感特别帅的说…… “嗒”的一声,上官琼忽然发现,有一只竹筷,居然重重的敲到了她的脑壳上。可能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堂堂的炼气八级半,竟然没有能躲得过去。 有些愕然的抬头,上官琼又瞧见了金钟意那张恨其不争怒其不听的脸: “阿英啊,听别人讲话,你又能不能专心一点!你别以为,为兄肯轻易的对别人也说这么多的话!” 第158章 但为君故 自己这是惹人家金兄生气了? 很快的弄明白状况,上官琼赶紧的装出一副微醉的样子,有些口齿不清的狡辩道: “金兄啊,一次不能教太多的。人家的脑子有限得很,教多了,非但吸收不了,还会混淆成一锅粥的。哪能是个个都有金兄的那种绝顶天分的说……” 金钟意有些哭笑不得的侧头训道: “不然,在下走后,那么多事件,谁还能帮你去做?!你这是还没上手,就又惦记着偷懒了!人家那一诺大法师当初,又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倒好,先是赖上我,现在又不肯自己好好的学!” 瞧着金钟意剑眉微锁星眸含嗔的,知道他动了一点真怒,上官琼瞬间没有了醉态,一脸谄笑的认输求饶道: “哎呀,金家哥哥,人家这不是没有办法嘛。金兄,你看,若是遇上打仗杀敌啥啥的事,阿英又何时往后缩过,何曾又赖过谁来!总是摊上了这么个事,当时又脑瓜子发热应了人家,才惹出后来这么多事来。阿英在此地没几个认识的人,统共就金兄一个朋友,你说,不赖着金兄你,还能再去赖谁去!” “正文没有,歪理倒是挺多的。” 金钟意一脸嫌弃的说道: “听你这么说,不帮着你,反而是区区在下的不是了?!我倒是竭尽所能的讲了,可也得有人听啊!” 上官琼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嘿嘿傻笑着扯开了话题: “金兄啊,这别的且先不说了,反正阿英知道,金兄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单有一样,阿英很是不明白,老早就想着要请教请教金兄。金兄啊,这事我想了很久了,秦荣跟前我都没说。你倒是帮我参详参详,你看大师跟娘娘他们两个,一人给阿英一个这个小东西,又是什么个道理?怎么就让人有些琢磨不透的说?” 上官琼自储物空间里掏出两个小物件,小心翼翼的摆到桌上。 瞧着那两只一模一样的淡黄色翡翠玉印,金钟意终于没有忍住,嗤嗤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又自怀里摸出一只凤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上官琼的面前。 “前些日子看你状态不是很好,没有定性,所以偷着帮你保管了一段时间。现在,该是物归原主了。” “三只?这东西竟有三只?” 上官琼惊得瞪大了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严格说来,本该是只有一只。在下今天过来,本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事的。” 敛起笑容,金钟意又把关于这凤玺的所有事,源源本本的细说了一遍。 “事出无奈,又关系到在下的个人信用,所以,存了一点私心,一直都不曾明言。所幸,今天终究能够物归原主皆大欢喜了,也算了却了在下的一个心思。” 金钟意坦言道。 拿起那只传说中的凤玺,上官琼仔细观赏了很久,这才默然问道: “那么,那两只凤玺,是不是也能打开你说的那个库门呢?” “每个锁匙都各有机关特点,若是它们的所有特点相同,自然是可以的。阿英的那两只凤玺,虽是吾匆匆刻就,但吾自信,它们所有特点无不相同,从理论上说,应该是可以的。” 金钟意点了点头,极是肯定的答道。 “那金兄收着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将那只原版凤玺依旧塞回金钟意的手中,上官琼微红着眼睛郑重说道: “先前若没有金兄的舍命相救,阿英自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东西,既然在金兄手里,那就等同于在阿英手里了,金兄帮着收着便是了,何必又硬要再给阿英呢?反而显得有些见外了的说。” 金钟意细思其言,心念转处,亦是怔怔无言。 呆了片刻,金钟意也不再客气,伸手将那玉仔细收好,这才笑道: “阿英既这么说,吾遵命便是。以后阿英若有什么难处,吾总是不离左右便是了。” “谢金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素来是像个假小子一般的活着,总是大大咧咧粗线条惯了的上官琼,感到了一点的不自在。 摸了摸自家的耳朵,感觉耳边耳珠那里热热的,好像是烧烫得特别的厉害。 这是,喝酒喝太多的缘故? 还是,她现下就已经醉了吗?可是,明明她酒量很大,以前喝得远比今儿多得多的说。 上官琼只觉得脑子里有些迷迷糊糊的,着实有些搞不清楚了。 …… 尽管不舍,那位全能小冠军金钟意,终究还是急匆匆的走了。 没有了秦荣,没有了金钟意,没有了熟悉的朋友的大成皇宫,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独守在这里的上官琼,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了许多。 每天,除了按照金钟意的叮嘱,准时的上朝,积极的处理朝政,余下的,上官琼总爱一个人守在御花园里,默默的发呆。就连往日里最爱的修炼武功,她也提不起多少兴趣了。 这才深知,某些繁华似锦却一成不变的生活,在有些人眼里有天堂,而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是炼狱,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炼狱。 所幸的是,秦荣阿笙他们,知她在此间孤单,也常有书信寄来。 了解到上官琼有些习惯性的心情不好之后,他们常尽量挑些新奇有趣的事,一点点的说给她听。 比如,阿笙老早就来信说,秦荣回去后,第一时间去了上官将军府。经过百般羞涩万般扭怩之后,秦荣终于鼓起勇气,向上官将军开口,求娶阿笙。听阿笙那意思,上官将军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起初很有几分的不舍。可是,架不住秦荣的再三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允了。只是,他老人家只是允了他们两个暂时订下婚事,至于别的,须是等两年再说。 想想秦荣那个努力攒钱时时刻刻念着阿笙的样子,上官琼不由得悄然一笑。 又说,秦荣订婚后,欣喜若狂。只是在梁城沒呆上几天,就因着家里有事,急着赶回去了。 这家伙,莫不是赶回家买房置业,想着赶快的迎娶阿笙吧?读到此节,踡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的上官琼,又轻轻的笑了笑。 年关在即,远在梁城的上官将军,又有了新的打算。 只因着上官琼以一个闺阁女子的身份,新任了大成国主。也就是说,她凭着自己的本领运气挣得了一份家业,而不是像她两个姐姐一样,只凭着联姻换来的一些地盘。上官琼的少年得志,让作为老父亲的上官将军内心也自傲无比。 想想他老人家戎马一生,都不曾撞上过如此的大运。曾有的梦想,让他的小女儿轻轻松松的就实现了,狂喜之余,对这个小女儿的偏爱,不由得又添了几分。 如今,闻说上官琼心情不甚好,他老人家就当场拍板,全家老幼,集体的收拾行装,一起坐车前往大成,去陪上官琼过年。 只不过,一行人刚走到城门口,上官将军就被城主大人急召,被迫的留了下来。 这当中的缘故,自然也很简单。 快要过年了,这大家小家的都忙着洒扫过年,所有人的心里,自然也轻松不少。 可是,因着当时整片大陆上诸候国割居,人心动荡,这城与城之间,城与国之间,都各自为政各自戒备,其实并不怎么太平。 所以,才有上次的草原上的阿史那,突然的率军十万兵临城下。 这守城主将一走,过节期间,若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难不成,让人家城主大人亲自的挂帅守城吗?! 这城主大人肯倒是肯的,只可惜,人家只是一名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所以,这城主大人收到风声,是绝对绝对不肯上官将军借着过年为由出城探亲访友的。 几番严令之下,上官将军只能是颇不情愿的留了下来。 毕竟,这看孩子固然重要,可是,捧好自己的饭碗也同样的重要。 再怎么样,这上官将军可是拿着人家梁城的俸禄的,总是要时刻看着自家上司的脸色行事的。这一点,古今中外,莫不相似。 所以,在大成眼巴巴的等了小半个月的上官琼,到最后,只等来了上官夫人和阿笙。 饶是如此,终于见到亲人了的上官琼,还是特别特别的高兴。 上官夫人自然是不必说了。 从来都是宠女狂魔的上官夫人,对近年来行事高调武艺飞涨且气运绝佳的上官琼,从来都是宠爱有加的。 这几年,上官府中,颇有些不太平。 可是,每次出事,她都全仗着上官琼这位年纪尚幼的闺阁女儿,一次次的穿男装,披战甲,出去寻医找药,出去大杀四方,为这个在风雨中飘摇的上官府,博回来一线生机。 这辈子,上官夫人的确是有四个如花似玉十分出色的女儿。 可是,事到临头,上官夫人发现,最最值得信赖最最值得倚重的,居然还是她的琼儿。 所以,上官夫人对上官琼的看重,自然是要比别人还要多上几分的。 刚一下车,刚进入后堂,上官夫人就一把搂住上官琼,嘴里嘘寒问暖的问个不停,搞得一旁的阿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笑着开口道: “姐,你看娘那个样子,恐怕是一见到姐,这心里眼里就不记得还有别的女儿了!” “阿笙讨打!” 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上官琼,上官夫人抹着眼泪又笑着数落道: “你姐这一离家就是大半年,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人,不晓得要扛下了多少苦楚。你不帮着问问也就罢了,娘不过是开口说了几句话,你都要跑来啰嗦。看娘不打你!” “哎哟,姐,你看咱娘有多偏心哦,这偏心都快要偏到外国去了!” 阿笙躲闪了一下,笑着说道。 看着这熟悉的人,听着这些熟悉的话,上官琼的眼眶,也微微的有些湿了。 以前,老是守在家里,每天都是肆意的笑闹,她自然也不明白,什么是想家的滋味。 可是,如今,误打误撞的穿越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她终于开始实实在在的想家了。 眼前的上官夫人和阿笙,让她更加的记挂起了处于异时空的那个家。 娘的身体,可曾好些了? 家里养的那条狗,脾气可还是那么暴躁吗? 没有女儿在家,娘可曾被人欺负哇? 很多细细碎碎的问题,一瞬间统统都涌上了心头,又化成滚烫的泪,一滴滴滚落了下来。 上官夫人惊呼一声,再一次的揽上官琼入怀: “我儿莫哭,我儿莫哭!阿笙啊,你要是再乱说话引你姐姐伤心,娘可真要揍你了!” …… 有上官夫人和阿笙陪着,上官琼这个新年,过得安逸舒适了许多。 初见时虽说是有些伤感,可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活泼跳脱的性子,终究还是在的。 大成地处南疆,气候温暖,四季如春。 所以,即使是在冬季,亦是四处开满了各色的鲜花。 初来乍到的阿笙,本就是一个文艺气息较浓的家伙,看到此间优雅舒适的环境,尤其那些制作精美的银质饰品,更是欢喜异常,整天跟着上官琼,像是个孩子似的,满是新奇的说个不停。 见她在这里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上官琼私底下也心安了不少。 这天,上官琼正在御书房里埋首工作,却听见阿笙又拿了一只装桢精美的小锦盒进来,嘴里还不住的嚷道: “姐,不知是谁,托信使送来了这个,快看看,到底是什么?” 上官琼接过了那锦盒,默然打开,这才发现,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枚戒指,一枚浅紫石的宝石戒指。 上官琼凝神细看时,这才发现,这戒指的戒面,居然是一朵花,一朵用淡紫色翡翠细心雕成的一朵牡丹花。 看着那花儿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的,鲜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似的,看起来特别的精致,上官琼不由得心生喜欢,直接把那戒指往自己手指上一套。 那只白晰细嫩的手指,配着那朵精致的淡紫色花儿,看起来,显得特别的和谐,特别的养眼。 “咦,这盒子里头还有一张纸条。” 话多的阿笙,又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呼了起来:“但为君故,思念至今。姐,你看,这到底又是谁写的呢?啧,啧啧。” 看着那个熟悉的字迹,上官琼瞬间又红了脸: “好了,阿笙,别闹了,快点拿给我!” 第159章 私事 晚间吃晚饭时,素来不喜多话的上官夫人,在盯着上官琼喝下一口汤后,突然也笑咪咪喜孜孜的开口问道: “琼儿啊,娘听说你新得了一只样式很特别宝石戒指?能不能拿出来给娘瞧瞧?” 瞥了一眼低眉垂目只装作不知情的阿笙,上官琼还是笑了笑,自储物空间里取出那枚戒指递了过去。 话说,这戒指如此的精致华美,就算是上官琼本尊,私底下其实也不舍得拿出来常戴,所以,爱财达人上官琼老早就把这戒指收了,郑郑重重的珍而藏之了。 如今上官夫人问起,上官琼自然也不好意思推脱,只能又拿了出来了。 仔细赏玩着那枚戒指,上官夫人啧啧称奇道: “这戒面用料也好,是极为少见的紫翡翠,这花儿雕得活灵活现的,线条流畅,一气呵成,这雕工简直是绝了!单雕一朵鲜花做戒面,这想法的确是新奇有趣,却又是从何处想得的?琼儿的这枚戒指,算得上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品了!” 这想法果然是新奇有趣么? 想想那一次,某人欲以满园子似锦繁花相赠的心意,上官琼又是偷偷的抿唇一笑。 某些人若是认真的酸起来,寻常人等,还就真要感到特别的古怪新奇拍马难追的。只不过,她私底下早已经习惯了而已。 “琼儿啊,你一个人坐在那傻笑什么?” 上官夫人假意不懂的问了一句,又顺手把那戒指递回来,温声叮嘱道: “琼儿了,喜欢的东西千万要记得要收好了,别老是粗枝大叶的,把这么好的东西给碰坏了,或是丢了,那可就真真正正的可惜了。” “哪能呢,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琼儿可是有名的舍命不舍财之人哦。这东西看起来应该也值几两银子,琼儿再怎样,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的。” 上官琼厚着脸皮笑应道。 “你明明知道,娘不是说的这个。唉,琼儿啊,你跟阿笙两个,要是哪天都能遇上个如意好郎君,成了家,立了业,娘的心,也就能踏踏实实的放下了。如今,阿笙已经被你爹许给了秦荣,那孩子家境未必是顶好的,但对阿笙倒是实心实意的,娘心里挺喜欢的。你们姐妹几个,如今可就剩琼儿一人单着了。琼儿若是能遇上性子投缘的,也该抓抓紧上上心了。万不能任性使气的,误了自家终身。知道不?” 听上官夫人这般说,上官琼只觉得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是假意的呛咳了起来。 她这是,被赤裸裸的催婚了么?! 若是单论起年龄,她还属于那种单纯无知的小小少年呢,急什么哦。 这要换在前世,有这种想法,应该是属于那种极端不负责任极端不合格的家长,会被那些教导主任给骂死的。 虽这么想着,上官琼可不敢乱说,只能赶紧的挑了个别的话题,硬是给支吾了过去。 …… 转眼间,新年己过。 阿笙和上官夫人两个,守在大成住了些日子了,对这大成皇宫里的环境也渐渐的熟悉了起来。 因是舍不得上官琼一个人独自起早摸黑的打理朝政的辛苦,上官夫人亦是带了阿笙,着手帮她打点一些后宫事务。 前国主的后宫,本就不甚复杂,到了上官琼这样的年轻的单身女子这里,更是需要好好的着手整治一番了。毕竟,无论是住在哪里,有个良好的居住环境,还是特别特别重要的。 经由阿笙主张,她们干脆自国库里拨出一些银两,分批遣散了一些宫人。对那些年老的,愿意返家养老的,给足银子归家养老。对那些无家可归的,自愿留下的就让她们留下,倘是不愿意留下的,亦是给足了银两,让她们出去自己做些小本生意,好去挣些银钱聊以度日。 这么一来,宫里闲杂人等就少了很多。零星的留下来的几个宫里的老人,看上去都是些忠厚良善之辈,也不像是些爱惹是生非之人。饶是如此,阿笙还是将她们都打散了开来,安排在不同的宫中,去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工作。 做完这一切后,阿笙又开始着手招收女兵,预备要训练出一支大成铁血女子卫队。 瞧她做出这一系列举措后,就连上官琼,亦是赞叹不已。私底下,上官琼还笑着调侃阿笙道:“阿笙啊,瞧不出你这人,其实还是有几分治国之才的。要不要我安排一下,给你弄个尚书什么的当当?省得你姐一天到晚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跟那些老冬烘老学究们打交道。那帮子人,实在是难缠得很的!” “姐姐这话就有些不对了。”阿笙的小脸上一脸严肃的说道: “所有的事,都自有它的规章制度,咱们必须时刻按章办事,不可以仼性胡来。不然,姐姐又以何去约束诸位臣工?姐姐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乱说!” 哟喝,这小丫头,居然还在这里跟自己较劲起来了? 上官琼不由得哈哈大笑,拍着阿笙的肩连声说道: “果然是可造之材,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阿笙这才低下头,有些闷闷的说道: “姐,阿笙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阿笙想做点什么时,这脑子里头,总是有个声音在不停的指点我。阿笙也沒办法,只能照做咯。所以,最后就做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啦。姐,你说,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说什么孺子可教么……” 一个声音? 莫非,是阿笙自带的神玉系统,在阿笙康复之后,也开始启动工作了吗? 如此一来,她的身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上官琼一阵狂喜,赶紧的拉住阿笙的手问道: “那个声音,是不是听起来粗粗的,平平的,有点像咱们以前听过的电子机械声?” “是啊,姐。就是那声音时断时续的,有时候就不太灵光。你又怎么知道的?” 阿笙很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的,我自然也有哦!” 上官琼飞快的悄声说道:“不然,你以为你家老姐怎么能一下子会变得这么的厉害。这是一个系统,一个时刻可以帮你做出正确选择的完美的万能的作弊系统!有了它,阿笙以后无论在哪,姐都用不着太过于担心你了!” “系统?”阿笙还是有那么几分的迷糊:“可是,姐,它到底又是怎么得来的?” 唉,这好奇宝宝的问题,还真就是有些多唉!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官琼努力的理顺好自己的坏脾气,这才耐心的答道: “总之,你必须要知道,咱们两个终究不是这里的,这个系统,就是咱们两个与他们那些人之间最大的不同。虽然我们对他们绝无恶意,可是,事关我们自己的私密,我们还要记得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这个,明白吗?” “你还不如干脆就说,咱们姐妹两个,乃是这里的特警零零七。” 身后的阿笙,很有些沮丧的低声嘀咕道。 “零零七么?很好,以后,咱们的大成女子卫队,就叫做零零七好了,省得又要替她们起名儿费脑筋!” 上官琼头也不回的应道。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姐?” 阿笙稍显得有些不满的应道。 …… 得着阿笙的助力,上官琼的小日子,又重新变得松快了许多。 上官琼发现,阿笙的那套神玉系统,似乎更侧重于安邦治国的那一方面。 每天,只要是按住她,往御书房的桌子前面一坐,她的小脑袋里,就会源源不断的冒出许许多多的法令条文。她手中的笔尖,就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以至于,在此以后,只要上官琼一遇上她,总会问出来同一个问题: 今天,你又写下来什么? 而不是前世常说的那句家常话——今天,你吃了吗? 随着一系列条例规范的实施,上官琼桌案上的奏疏,终于渐渐的少了很多。 如果,一切都有据可依有法可循,从理论上来说,任是再挑剔的朝臣,总也不好意思老是拿些无关紧要的杂务来再三的说事。上官琼的耳根,总算是稍稍的清静了起来。 把阿笙依旧还推过去监国理政,把蓝宝拖出来陪着上官夫人,上官琼终于得着了一点闲暇,去继续钻研她的武学。 治国,平天下。 既然神玉当初己经大体划分出两套系统,那么,暂时就由阿笙去帮着治国,她就负责去平天下好了。平天下需要卓尔不凡的武力配置,那她就继续的修炼她的武功好了。 躺在那处孤单且又华丽的大厅里,某女甚是满意的想道。 …… 就在上官琼的炼气八级半,给比较愉快的练到八级中上无限接近于炼气九级时,阿笙又放下一切公务,一脸严肃的过来找她了。 “姐,你看看这个。” 扬了扬手中的信,阿笙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十分的不稳定。 上官琼默默的接过信纸,展信而读。 这封信,是上官将军写来的。 他老人家在信中,先是很充分的表达了对妻女的深深思念之后,又顺带的,提了两件眼下必须要解决掉的私事。 一是他老人家年事己高,精力也有些不济了,每天离了衙门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令他老人家深感不适,催着上官夫人早些回家陪他说话。 唔,这个问题不太难解决。上官琼一抖信纸,暗地里思忖道。 这第二呢,亦是件私事,关于阿笙的私事。 上官将军说,据探子密报,他的准女婿秦荣家里,好像是出事了,出的事件还不小。 先是在大齐皇宫里担任武官的秦老爷子不知何故被下了大狱。再就是,在外面游历数年的秦荣,一回到家,人就失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这事,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失踪的人是他的准女婿。 秦家人好像己经知道了秦荣与阿笙的婚约,特特的写书信过来,求上官老爷子帮忙。 上官老爷子闻讯,心里自然是很急很急的,也急着想要帮着做点什么。可是,他老人家公务缠身分身乏术,就算是有几位故交,在这事上未必能出上多少气力,所以,他想让上官琼帮忙,帮着在这件事上想想办法。 想想秦荣的家乡,那个遥远的大齐,上官琼心里面不由得暗暗的叫苦。 那个大齐,她根本就去都没有去过,更别说,在人家大齐皇宫里头,有什么熟识的可以帮忙一二的朋友了。 可是,看着阿笙紧绷的小脸上一脸愁苦的表情,有些话,上官琼还就真不忍心说出口。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缓缓的对阿笙说道: 秦荣这事,说起来,我也挺着急的。要不,我让在大齐那边活动着的金羽卫帮忙打听打听,看看这秦家到底是犯上什么事了?再怎么样,好歹也要把这秦荣给找出来呀。 阿笙扁了扁嘴巴,眼见着,都好像是快要哭了: “姐,这事件,应该远没有爹信上说的那般简单!你想,他那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家里有事时突然无故失踪?应该也是给抓起来了哇!姐,你想,秦家在大齐势单力薄的,若咱们再不出力帮忙,谁又能帮着把他家爷俩给捞出来呢?姐,这事宜早不宜晚,不然,他们两个蹲在牢里,又该会多吃多少苦哇!” 阿笙这家伙,这就开始舍不得开始心疼上了? 上官琼心底里暗笑,脸上可不敢露出分毫: “阿笙啊,别急。秦荣的事,说到底,还不是咱家的事么。于情于理,姐都要把这事弄个清楚明白。这样吧,你不懂武功,就留在这大成帮着姐照看上一点,姐这就带上几个金羽卫,亲自去那大齐走上一遭,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如何?” “姐,我留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事的。可你就这么过去,能行吗?” 阿笙的泪,终于缓缓的流了下来。 拍了拍阿笙的手,上官琼柔声安慰道: “你这家伙,就别傻了。你忘了,咱们的金羽卫,在大齐可是设有分部的,我过去的话,还不直接就像去玩似的,在那边有人有钱有地方,你觉得,去那边还能有什么事?!你在这里,帮我把家看好了就成了!” 第160章 家贼 骑一匹快马,带上几个从人,星夜兼程赶赴大齐的上官琼,这心里面,除了许多的对秦荣的担心忧虑之外,说到底,还是有些关乎自己的小小的窃喜的: 忙了这么多天,终于把那个烦人的摊子给暂时的撂给阿笙了! 阿笙那家伙,别看平时秀秀气气文文弱弱的,可认真的办起事来,其实一点都不含糊!哪像她上官琼,整天的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等到真正到了上朝之时,老是深怕自己一时兴起说出什么不该有的错话,只能时刻的闭紧嘴巴装傻。 可一个人的本性,哪里又是装上几天就可以改变得了的! 习惯了在外面疯跑的野孩子,是怎么装都成不了一个小淑女的! 为免去后顾之忧,临行前,上官琼其实也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的。 先是晓谕诸臣,暂时的称病不朝,然后,她又特意的拿出一只翡翠凤玺,郑重的拿给了阿笙。 阿笙想要守在这里帮忙,手里头若是没个正式的代表无上权力的印章,那可是不行的。 有那么一刻,上官琼甚至还有一点感激金钟意——若不是那家伙提前给她准备好备用私章,这一刻的她,走得哪能有如此的心无挂碍如此的清爽! 轻骑快马,再加上日夜兼程,上官琼这一行人,经过了数日的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安然的抵达了大齐的国都安州。 这大齐地处于北疆,安州,则是处在大齐最北面的一座城池。 新年伊始,安州的冬季才过去了小小的一半,在安州的地界上,到处都是凛冽的寒风,以及冰封着的厚雪,与那个四季如春的大成,有着很大的温差。 早已经换上一套紧身风毛皮袄的上官琼,默默的放慢马速,伸出紧握住马缰的冻红了的手指,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又用力的搓了搓,好稍稍的提高一点有些僵硬麻木了的手指头温度。 抬起头,已经能看到安州的高高的城墙了。 想着在城内受苦受累着的秦荣,再想想阿笙的那对泪汪汪的眼,上官琼又是狠狠的一抖马鞭一夹马腹,一人一骑,又飞快的往那安州城门口直冲而去! …… 可能是活动经费比较充足的缘故,常驻在安州的大成金羽卫驻地的地盘看上去挺大的,一个宽宽大大的半新不旧的普通院子,有正屋,有厢房,房子后面,还有个大大的马厩。既舒服,也不是十分的引人注目。 掀开门上那个厚厚的棉布帘子往里走,里面的火盆生得很旺。在哔哔剥剥火炭燃烧的轻响声中,上官琼立刻就能感到,有一大股暖气扑面而来,就连帽子上残留的一点冰渣子,也即刻融成了湿湿的水汽。 知道上官琼他们要过来,安州这边的金羽卫们,显然早己经做足了功课。 闻着满屋子的烤鹿肉的香味,再看看满桌子的佳肴以及几大坛子的美酒,上官琼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 唔,北方,我来也! …… 今年的安州的冬天,日子过得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尤其是在将要过年的时候。 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年的安州皇宫里,老是不停的有不大不小的窃案发生。左右,不是梅妃宫里失了白玉瓶,就是婉嫔宫里丢了金步摇。这查来查去没个眉目不说,到最后,就连高贵妃顶顶心爱的常戴着的翠玉珠链也不见了。 这一下,可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因着高贵妃的一顿哀哀哭诉,引得大齐国主邢青云大怒,接连颁下谕旨,责令时任皇宫禁卫军首领的秦重,限令其三日内抓到敢在皇宫里伸手的大胆窃贼,并全数追回宫里的妃嫔们所失窃的所有财物。 这谕旨下得又快又急又理所当然,重重威压之下,可直接就愁坏了禁卫军里以秦重为首的那一大帮子人。 话说,这安州皇宫里头,每天都有着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宫里丢的,又是些到处可藏的小玩意而己,谁都有可能偷偷的携带,谁都有那么一丢丢的嫌疑。也就是说,在这种嫌疑人多而广泛的情况下,他又该怎么查? 国主刑青云要求的,是三天内破案。可是,老天爷啊,就这么个沒线索没头绪又没什么线人见证的盗窃大案,他又究竟是从何处入手呢?!就眼下这个情况,休说是三天,就算是三年,只怕是难以理得出一个头绪的。 这分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偏偏还是君命难违。 上头的嘴啊,当差的腿。 秦重往嘴里倒进了最后一滴酒,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前几天下值回家,夫人还喜孜孜的告诉他,他们家的阿荣长进了,出息了,在外面混了一年多,交上了许多知心好友不说,还相中了一个好姑娘,还自己去开口求得了一门亲事。 听说,这姑娘也是出身名门,乃是他的旧友,上官将军家中的掌上明珠。 关于上官家的女儿们的传说,他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只不过,听说那老儿居然肯把女儿嫁给他们家的阿荣,说实话,秦重私底下其实还是挺感动的。 他们家的阿荣,固然也是不差。可是,就现下而言,这没钱没身份没地位的,能得到那老头儿的青眼相加,委实也是一种造化。 本来,他私底下还在想着,过些天,他拚着舍了一张老脸,去出面求人,帮着阿荣去谋一份稍稍体面一些的正经差使的,将来过去迎亲时,也能够脸上风光一些。可如今,摊上这破事,只怕,暂时是办不了了。 这弄不好,惹上大麻烦都是有可能的。 秦重在心底里,不由得开始痛骂起那该死的瘟贼来: 你说,这些好死不死的家伙,去哪儿偷不是偷啊,到底是长了几个胆子呀,居然敢把手给伸到皇宫里来了,这是活腻歪了想要找死么。这堂堂的皇宫,岂又是区区小贼们发财的地方。 再者,这小贼偷东西的方式总也是太过高调哇。这偷东西,居然也搞平均分配一家去偷上一点? 唉,这事,怎么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放下手中杯子,秦重又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的踱步,慢慢的想着属于自己的心思。 …… 入夜,秦重穿着夜行衣,僵僵的趴在皇宫里的一处屋脊上,老半天,都不曾动弹分毫。 为抓这个小贼,秦重曾经在脑子里设想了成千上万的法子,可是,到后来,他还是给一一的否了。 无它,这里可是皇宫内院,纵使他们是负责守卫着这里的禁卫军,可也无时不刻的需要知道避嫌。 所以,那些平时衙门里所惯用的路数,在这里,根本就不管用。 唯一可行的法子,只能是带上几位得力干将,静静的趴在这里,守株待兔。 那该死的小贼既然是如此高调的再三作案,私底下所图谋的,应该不是些许的财物,应该是以这个为幌子,想着要生出什么事来。 倘若是果真如此的话,这几天,他应该是还会再来的。 所以,秦重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简单而又直接的法子。 …… 安州的冬天,向来都是很冷的,夜里的气温,更加是低得吓人。 趴在那边的秦重,虽然预先穿足了御寒的衣服,可还是觉得冰寒刺骨。 安静的夜里,雪还在一片一片的下着。硕大的雪花,很快把秦重的身体上,铺上了厚厚密密的一层。 始终保持一个姿势趴着的秦重,很快就披着那身雪,与那片积满雪花的屋脊融合成一体了,若非仔细去看,任是谁,都不能够发现,这里的雪堆子下,居然还藏着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瞪大眼睛密切监视着一切的人。 丑时的梆子刚刚敲过,整个皇宫内院里寂静一片,似乎所有的人都睡了,而且,一个个的睡得很香。 秦重咬紧下唇,再一次的压下想要咳嗽上几声的冲动。心里还不由自主的慨叹道:唉,到底是年岁大了,身体是大不如前了。这不,只不过是简单的受了一点的寒凉而己,这就一再的想咳嗽成这样。幸好他还是死命的忍住了,要不然,还不得是直接的破功么。 那样的话,所有人这一夜的辛苦,可就白废咯。 唉,老咯。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早一点的解甲归田咯。 这么想着时,秦重忽然发现,就在自己的右上方,有月白色的人影一闪。 那个方位,应该是他的一个手下的潜伏之处啊,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莫非是睡着了吗? 秦重顾不得多想,赶紧的弹射而起,抖落下全身的雪花,飞快的追了过去。 见有人追,那人影似乎是有些慌了,在前面左窜右跳的,到最后,往西北角的一处院落里逃去。 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冤枉气,又亲自趴在屋脊上冻了这么久,说实话,此一刻秦重的心里,早已经是怒火中烧怒不可遏了。 如今,眼见着那人影在前面走,秦重又哪肯轻易放过,顾不上招呼众人,就单枪匹马的死死追了过来。 眼见着那人跳进了一个院子,秦重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进去。 暗黑的院子里寂静一片,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 刚跳进院子里的秦重,一时间,眼晴很有些不适应,一下子就失去了追踪目标。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秦重抽出腰间单刀,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努力的仔细搜寻着,缓步向前。 前方的廊柱的拐角处,突然又有道白色的身影一闪。 秦重大喜,挥刀便重重的一砍: “小贼,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且吃你家秦爷一刀!” 一声利刃入肉的响声过后,那道白影却是再无半点反抗,直直的就倒了下去。 咦,这小贼怎么这么不经打,只不过才一刀而己,这就倒下了? 秦重感觉有些古怪,赶紧的蹲下身子,摸出火折子打起来细看时,这才发现,躺倒在地的,居然是一个太监,一个身上披着白披风的太监。 他的胸前,犹还插着秦荣的那柄单刀,身上满满的都是血。可是,他的身体早己经是僵僵的凉凉的了,很明显,他其实己经气绝多时。 而且,问题是,这太监秦重也认识,就着那火折子,秦重很分明的辩认出,躺在自家怀里的,乃是以前曾在陛下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单福。 这单福,被派到宫里的司衣库当差有段时间了,今夜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被人给杀了后好巧不巧的躺倒在自己的怀里?! 秦重怵然心惊,正待起身离了这是非地之时,紧闭着的院子门,一下子给推开了。 院子里,一下子的涌进来一大堆人,一大堆衣着整齐打着火把提着灯笼的人。 “秦统领,你不是正忙着在抓小贼吗?怎么偏就一个人跑到这个破院子里来了?而且,居然还动手杀了名宫人?这又是为什么?” 为首的那个人,声音尖利的大声喝问道。 处在暗处久了,猛一下的经由强光刺激,秦重的眼前又是一花。 有些茫茫然的抬起头,秦重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有些讷讷的应道: “怎么回事?在下也不知道哇。只是,这位公公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又究竟是谁下手害了他?” “这话,难道不该是咱家问你吗?!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你倒会贼喊抓贼!来呀,给咱家拿下!” 那个尖利的声音厉声断喝道。 秦重抬起头,正待争辩,黑暗中,早飞出无数条绳索,毒蛇般的缠住了秦重的手足,一下子把他拉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秦重哪里甘心,困兽般竭力的挣扎了起来。 可是,在风雪里坚守了大半夜又硬生生的冻了大半夜的秦重,又哪里是那几个精力充沛的黑衣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秦重就被他们死死的拽住,又被牢牢的捆绑了起来。 在地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秦重的衣服上,又沾染上了许多的血迹,那个己经死去的太监单福刚刚流在此地的大量的血。 冷嗤一声,那太监头子很不屑的说道: “咱家就说了,怎么这段日子里,宫里面老是丢东西,还愣是抓不住贼。原来,这是出了家贼呀,连狗都不会去咬的家贼。这偷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偷摸着杀人。来呀,带走!” 第161章 小福子 闹了半天,一个一心忙着抓贼的官兵,居然反倒成了让人不齿的家贼了?!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有一名太监惨死在怀中?! 这情形,该有多滑稽,又该有多可笑! 秦重仰天狂笑数声,笑声里,满满的都是凄凉。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是狠踹了秦重一脚,嘴里还在恶狠狠的骂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亏你还有脸笑得出来!笑,让你哭死的好日子就到了!” “顺子,少废话!” 先前那个尖利的声音,又颇不耐烦的低斥道。 …… 躺在一堆干草上的秦重,是让一阵哀哀戚戚的低泣声给吵醒的。 努力的睁开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皮,动了动己经全无一处好肉的身体,他这才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这了,丽娘?” 乳名丽娘的秦夫人,哭得越发的凶了: “重哥,你前儿回家,一切还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给弄成这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重哥。你但凡是出了什么事,赶紧的跟丽娘说说,丽娘好托人去救你!” 闭上眼睛,秦重苦笑了一声: “丽娘,你我夫妻一场,我秦重的为人,丽娘又岂会不知。如今,我只能说,此一生,我秦重俯仰无愧于天地。总之,我不是家贼,我没杀人,我冤枉!我今儿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了,依旧还是这三句话!” “可是,他们又是因着什么盯上了重哥?!重哥眼下被打成样子,却又该如何是好呢?” 丽娘哭得益发的辛酸。 “是非自有公论,总之,秦重确实没做什么亏心事便是了,丽娘莫怕。”秦重转过头去,轻声说道:“若是咱家阿荣回来了,你记得让他远远的躲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就是对了。他可是咱们辛苦养大的孩子,切不可让他以身犯险!” 给秦重喂下一点食物和清水后,哭泣着的秦夫人丽娘,就被狱卒给粗暴的赶走了。只留下秦重,忍受着周身的剧痛,木然的回想着前几天的事。 …… 那一群人押着秦重,一路推推搡搡的,把他带进了一处挂满了刑具满是血腥气的地方。 这个地方,秦重倒是认识,以前也曾来此公干过几回。 掖庭,内侍省。一个专门由太监们处理宫内事务的地方。但凡是落到这里的人,落到在那些人的手底下,一般都是非死即残,很难全身而退的。 深知其中利害,秦重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吾乃陛下亲自委派的朝庭命官,并非皇宫内院中人。论理,某即便是有罪,也合该移交大理寺审理。如何偏将吾带到这里了?莫不是想要栽赃陷害私刑逼供么?某不服!” “栽赃陷害?!” 一张无须的脸缓缓的逼近,甩手就是重重的一鞭: “所有赃物,都在你住处找到了,小福子是死在你手里的,身上还插着你随身的单刀。你的衣服上,还沾着小福子的血。这桩桩件件,可完全是铁证如山啊,秦重!你觉得,咱家还有必要再栽赃陷害于你吗?你分明就是有罪!带你来这里,咱家就是想要问个明白,你和小福子之间,到底是有何仇怨?时至今日,你还非要搅出这么多事来,想着要浑水摸鱼,把咱们的小福子杀了灭口?!说!” 小福子与自己有仇? 小福子是自己设计杀害灭口的?! 秦重只觉得此说荒谬绝伦,忍无可忍的开口说道: “苏公公此言差矣!想秦某本是一介武夫,平日里在皇宫外当值而己,平时若无宣召,从不曾踏入这皇宫内院半步,与那小福子从未有过交集,又何来私怨一说!再者,秦某若是果真想要加害某人,必定也是趁人不备时悄悄下手,又何须如此的大张旗鼓的引得路人皆知?!这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呀,请苏公公明察!” 那苏公公被问得一愣,转而又勃然大怒了起来,手中的鞭子又狠狠的抽了下去: “好匹夫,好一张伶牙利嘴!自古那些奸恶之徒,行事又哪里有什么常理可言!秦重,你老实交待,你跟这小福子之间,到底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致要千方百计的杀了他灭口?!说!” 见他一再的提起小福子,秦重的心里,反倒是一片的清明了。 抬起头,秦重还是不疾不徐的说道: “宫里闹贼,秦某奉命缉拿,乃是众所周知之事。事发当晚,秦某亲自率一众弟兄在屋顶上蹲守,从不曾离开过半步,这点,所有的跟班弟兄皆可证明。请问公公,若果真是秦某设计加害了小福子,那么,当晚的秦某,又是何时何种神通把本在司衣库的小福子拘到那处荒院,然后又正好在众人来之前将他杀害呢?!这其中的古怪,还请苏公公细思!秦某冤枉!” “你有你弟兄证明?” 那苏公公又是尖声长笑了一声: “这宫里有谁不知道,那晚,所有陪你蹲守的弟兄,均是被人以重手法点穴昏迷,趴在屋顶上冻了一夜,连性命都险些不保了。这等事,除了你秦大人,哪还可能有第二个人做出!亏你还有脸提出让他们出来替你作证!” “什么?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秦荣大急,挣扎着厉声问道。 “秦重,似你这等心机深重之人,不用刑,恐怕是不肯老实的招了。来呀,给我打,打得他认输讨饶为止!” 苏公公一声喝令之后,那根重重的铁鞭,一鞭鞭朝着秦重的身上抽落了下来。 急怒攻心的秦重,在哇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之后,终于垂头昏了过去。 “这就装死了么?拿凉水泼醒,给咱家继续的打!” 负手立在一旁的苏公公,眼见着秦重的惨状,犹有些不满的尖声喝道。 …… 被打得浮头肿脸血肉模糊的秦重,终于被重重的扔回了监房。 躺在那堆乱草之上,周身痛得几乎是麻木的秦重,依旧是死死的咬住下唇,闭着眼睛,默默的想着一些事,一些本该是早己经忘却了的旧事。 在宫里当差当了这么些年了,秦重自然是知道,有些事件,提不得,更说不得。若是哪一天不小心说了,引来的,会是灭顶大祸。甚至于,自己身死道消也就算了,这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很多的时候,秦重其实更宁愿自己是一个哑巴。 所有的有关小福子的事,秦重其实更希望是像一场梦一样,从不曾经历过,也从来不曾遇见过。 数十年前,当秦重还是个小孩子时,就因为样貌单纯性情平和,被当时的老国主选中,入宫陪诸皇子习文练武,陪诸皇子读书。 秦家乃是武学世家,家规甚严。年幼时,家中诸子,但凡有一分一毫逾越之言行,即会招来一顿暴揍。这就直接养成了秦重老实木讷的性格,这一点,哪怕是长大以后,也不曾有半点的改观。 自从被召入宫中陪诸皇子读书以后,秦重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那一帮性情骄纵目中无人的皇子,要的哪里是一起成长的同窗好友,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肯对他们唯唯诺诺的跟班。 自小就像一块木头疙瘩一般不苟言笑的秦重,自然就入不了他们的眼。所以,在那里,秦重自然是孤独的。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当时的刑青云,可能是母妃出身较低在嫔妃中级别不高的缘故,连带的,整个人,也就显得不那么的张扬。 两个在人群中不太合群的小朋友,就这样渐渐的成了朋友。 这种私人的友谊一直持续到两个人渐渐的长大。后来,精明内敛的刑青云成了新一任的国主,秦重也被任命为禁卫军首领,一直默默无闻的当值至今。 私底下,秦重对刑青云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激的——若非是他,他秦重也不可能这么安安稳稳清清净净的一直活下去的。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他能这样,也完全得益于刑青云私底下对他的信任和倚重。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所以,秦重这个禁卫军大首领,是历朝历代以来,最认真最负责的禁卫军大首领。 但初登国主宝座的刑青云,性情却变了许多。 可能是为了弥补儿时心里的一点遗憾,刑青云开始广征秀女充盈后宫。 一时间,什么婉嫔梅妃的比比皆是,但刑青云最宠的,还是那个淑妃。 那淑妃姓秦,乃是秦重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一门远房亲戚。 这个小福子,当时就是秦淑妃宫里的一名执事太监,国主亲自从随侍中赐给秦淑妃的执事太监。 守在宫里的妃嫔甚多,其中大部分是些功臣贵族名门之后,一个个的,都自幼修养得端庄得体玲珑剔透说话行事滴水不漏。如此一大波完美无缺的美人儿,刑青云偏就是不甚喜欢,偏就是宠上了后来被封为淑妃的出身寒门的秦淑妃。 这秦淑妃到底又什么好呢?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秦重只依稀记得,当年的秦淑妃,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不怎么爱说话,只知道闷头做些手工厨艺女红之类,性情温和,不爱吟诗作对,也从不肯高调行事。 而刑青云偏偏就喜欢她这样的人,她做的手工,她做的小点心,包括她偶尔酿成的果子酒,他都喜欢,统统都喜欢。 因为有需求,所以要不停的制作。 秦淑妃从不肯轻易的求人,尤其那些不太相熟的人。所以常遣了小福子过来找秦重,托他在宫外帮着采买一些食材。 好歹大家乃是宗亲,所釆买的食材既干净又地道,让人极是放心。加上秦重素来又是极稳重可靠之人,所以,但凡是有需要,小福子第一时间来找的人,常常是秦重。 秦重的性子虽然稍显木讷,但这并不影响到,他其实是个乐于助人的和善的好人。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愉快的相处了大约有一两年的光景,又一天,后宫里头忽然又传来喜讯:秦淑妃有喜了。 邢青云闻讯,自然是大喜。秦重也跟着清静了许多,小福子许久也没过来求带食材。因为,邢青云只命秦淑妃从此安心养胎,不许她再劳心劳力的伤神。没有需要就沒必要采买,大家伙的自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数月之后,秦淑妃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喜得皇长子的国主刑青云自然是喜不自胜,曾亲手抱着爱子逗弄了大半夜。为了奖赏秦淑妃的育儿有功,孩子出生的第一天,宫里的传旨太监几乎要跑断了腿,无数的奇珍异宝滋养食材以及金银财物,俱似流水般的送进了秦淑妃的宫中。 一时间,秦淑妃的风头,阖宫无人能及。 可惜,这秦淑妃终究是福薄之人。 孩子满月的那天,秦淑妃起身去后花园里晒太阳。 据说,那一天,天高云淡,太阳极好,后花园里暖暖的,连一丝风也没有。 秦淑妃在屋子里闷得太久了,就坐在假山旁的软椅上透气晒太阳。 怎知,不晓得那个宫里养的一个黑色的哈巴儿狗疯了,从假山角落里窜了出来,红着眼睛,先是狠咬了通身都是奶香味的秦淑妃一口,然后就是一阵暴戾的狂吠。 那该死的疯狗自然是被愤怒的宫人们打死了,可是,素来温婉的秦淑妃却是疯了。 据说,她先是跑去咬了身娇肉贵尚还是婴儿的皇长子一口,然后,还满世界的追赶着国主刑青云,拼着命的想要咬他,咬死他。 现放着这么多的宫女太监守着,已经疯了秦淑妃的最后愿望,自然是没能够达成。 最后,在满宫人的唏嘘声中,在国主的放声痛哭声中,白白胖胖的皇长子死了,秦淑妃亦是失足落水而亡。 整个皇宫后院,一下子就乱成了一锅粥。 负责守着皇宫宫门的秦重,自然是多多少少的听到了一些风声。 只不过,职责所系,他并没有像那些好奇的妇人一样,不顾一切的涌过去看一场热闹。 他只是依旧板着脸,沉默着守着他的宫门,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可是,等秦重值完一班岗,叹息着回他的房间,预备换了衣服回家时,猛然看见屋里阴暗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小福子,你不声不响的躲在这里做什么,怪吓人的。还有,今天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皱了皱眉,秦荣很不解的问道。 第162章 高贵妃 听秦重如此说他,小福子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一把扯着秦重的胳膊,压低声音焦急的说道:“秦大人,噤声!淑妃临去前有要事相托!” “淑妃?”秦重又是一脑门的纳闷,大为不解的说道:“这秦淑妃,不是都说……” “唉呀,秦大人不知,娘娘这是让人给祸害了!这个月,己经是第三次了!” 小福子顿时急红了眼,悄声说道: “自咱家娘娘诞下皇长子,陛下给的恩赏又多,这阖宫里头,可都在瞧着她呢。” “淑妃娘娘产子之后,这一整个月,从来就不曾安生过。先是娘娘进餐前,宫女用银针试毒,曾先后两次,试出了汤里有毒。娘娘深怕别人说她恃宠而骄,又怕国主爷担心,每次都拦着,不让咱们回给国主爷听。” “从那以后,娘娘但凡是要吃东西,在拿银针试毒之后,总要叫人预先的拿一点菜先去喂后园的那只不晓得从何处跑来的黑色哈巴儿狗。等狗吃下去没事了,她才敢下箸去吃。” “可即便是小心成这样了,娘娘还是老觉得,她的精神好像一直都不太好,老是恍恍惚惚的。” “今儿天气好,太阳又暖洋洋的,娘娘才想起来去后园里晒太阳。可是,忽然看到那条黑狗疯了,追着扑过来咬她,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也就是那时,娘娘她趁着脑子暂时还算清醒,就一个人跑到皇长子房里,拉着小福子的手,跪着求小福子救救她的孩儿。娘娘说,这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皇长子在这里面断断也不能够安生活下去,只求小福子帮着把她唯一的血脉送出宫去,托个妥当的人家抚养长大。” “后来,好多宫女们追着娘娘跑过来了。娘娘就狂笑了一声,狠狠的咬了皇长子一口转身就跑。所有人都认为,娘娘是咬到皇长子了,可是,小福子心里明白,娘娘她最后咬的,是孩子的衣服。” “所有人都跑去追己经发疯了的娘娘了。小福子趁人不备,藏起了皇长子,只说小孩子禁不住疯狗之毒,己经气绝身亡了。怕国主看着伤心,所以将孩子偷偷的埋了。” “后宫那一群人,估计巴不得是这样的。所以,小福子这么说,她们都假意的嚎了几声,也就全信了……” 听小福子说了这么半天,素来稳重的秦重,终于现出一脸的焦灼之色: “说了这么半天,那孩子呢?你又把孩子藏哪了?要是被她们发现,这可是抄家掉脑袋灭九族的死罪!你有几个脑袋够他们砍!” “其中后果,小福子自然知道,可是,娘娘待小福子一直不错,小福子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那个孩子么……” 小福子一下子跪了下来,自身后拖来一只精巧的大食篮: “为保安全,小福子刚刚己经拿迷药喂过小主子,所以小主子暂时绝不会哭叫。秦大人,小福子和小主子的两条命在此,听凭秦大人发落便是了。” 跺了一下脚,秦重忧心忡忡的说道: “小福子,你倒是忠肝义胆一回了,可临了,偏就把这个天大的难题甩给我了。罢了罢了,刑青云待我,其实一直都很不错,我如今只能也学学你,悄悄的舍命帮他一回!这孩子,我就暂时偷着带回家了,你且躲在这里,等没人时再偷着走!万不可给别人瞧见了,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你我可都是会没命的!” “秦大人的意思,小福子知道了。可是,大人也休怪小福子出此下策,好歹这孩子也是你秦家人的血脉,大人若不帮他,这里还有谁能帮他!” 盯了一眼垂头低泣的小福子,秦重叹了一口气,将孩子藏在自家的换洗衣服内,拎着衣篮,默默的出了宫门。 是日,阖宫里乱成一团。 很少有人注意到,暗夜里,那个神情凄苦精神恍惚的太监小福子,以及,那个沉默的禁卫军首领秦重,和他手中那只每次下值都会拎回家给夫人浆洗的脏衣篮。 …… 都说,时间是疗愈一切的良药。 那一天过后,皇宫里的一切,似乎,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国主刑青云又逐渐的新纳了许多妃子,一个赛一个的美丽,一个比一个的青春年少。 后宫里,又陆陆续续的生出了好些孩子,有小公主,也有小王子,只不过,国主陛下对那些孩子始终都是冷冷淡淡的,似乎也没以前那么的显得惊喜了。 原来秦淑妃所居住的院子,因为国主每次见着都伤心不喜,早已经被封了,里面的宫人都一一的遣散分调到别的宫苑里去了。 秦重偶尔听说,当年那位在主子跟前极红的小福子公公,也给遣到司衣库去了,并未得着什么特别的优待。 秦重的夫人不久后亦是怀孕了,传出喜讯时月份己经很大了。据说是前些日子为着安胎所以就一直瞒着。没多久,夫人就产下一子,取名秦荣。 之后几年,秦夫人又陆续的生下了两个女儿。 因为膝下统共只有秦荣这一子,所以这么多年来,秦重夫妻两个,一直把秦荣当作心肝宝贝当做眼珠子一般的稀罕着宠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起过了这么多年,直到…… …… 暗暗的监房内,秦重又独自喟叹了一声。 这些年,他自问忠心耿耿从不曾存心不良想着要去祸害任何人。 可是,厄运怎么总是频频的来,来了还都不肯轻易的走?! 为什么厄运每次缠着的,都是他,偏偏就总是他?! 努力的扭了扭自家痛得快让人发狂的躯体,秦重还是悄然流下了一颗浊泪。 …… 饮下一杯酒,上官琼犹自有些不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大齐的国主,脑子也是老得坏掉了哇?这么漏洞百出的破?子,他居然都能信?就单为了这一件两件的破首饰,去怀疑跟了他一辈子的老部下?这也太不值当了吧!” 往嘴里塞了一块熟牛肉,上官琼把下一句比较掉价的愤语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也就不开玩笑去忽悠秦荣那只小翡翠西瓜了。谁能想到,区区几件饰物,竟能生生的把一个人祸害成这样。唉,悔不当初呀!” “顶顶重要的,其实也未必是那几件首饰。” 那名金羽卫探子继续的分析道: “直接令这位秦大人获罪入狱的,是那位无名小太监的死。不管这位小太监的死是否真的与秦大人有关,可是,这么些年了,属下也从未见哪个王室,对一个普通太监的死如此的看重过。这一点,才是这位秦大人此番入狱的最大蹊跷之处。” 往嘴里又倒了半杯酒,这一次,上官琼没有说话。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然这小太监可疑,那就首先开始查他吧! …… 连日来的长途跋涉日夜兼程,上官琼私底下其实早已经是疲惫不堪。 如今,简单的吃喝一点后,上官琼更是感觉渴睡得要命。 如今的上官琼可不是那种贪功冒进之人,除了了解清楚所有情况之外,她更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画一个大齐皇宫的分布地形图给我,我还要再仔细的研究研究。” 简单的吩咐过一句之后,上官琼自去卧房歇下了。 为救秦荣,可能还有很多的恶仗要打。她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着精力充沛。 这一觉,上官琼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 一直以来,上官琼其实都是个贪睡的家伙,哪一天睡少了,她第二天都要千方百计的给?回来,不然,她会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说话做事都没有精神。 这一次,一次性补完所有欠缺的睡眠之后,她又像一只刚上满发条的咯咯鸡,重新又满血复活了。 仔细的研究完那张大齐皇宫地形图之后,她便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趁着夜色,悄然翻进了大齐皇宫。 暗夜里的大齐皇宫,沉寂,颓废,整座宫殿里全无一点的喜乐欢笑之声,俨然如一位年事己高的老者,那种死寂的气氛,让上官琼感到十分十分的压抑。 这是因为这里历年累积的怨气太多的缘故吧? 上官琼暗自想着,悄无声息的跳进了她此行第一个要进的院落。 司衣库。 那个叫做单福的小太监曾经呆过的地方。 幽魅般的闪进一间尤还亮着灯的房,上官琼抬手,极为轻易的制住了房间里的一名小太监,以锋利的护身短刀抵住那小太监的脖子,大剌剌的开口道: “我问,你说。不想死的话,老实点,答快一点!” 感受到那个冰冷的刀锋正死死的压在他的脖子上,那小太监哆嗦了几下,带着哭腔应道: “大侠,您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单福是谁?出事那几天,他又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又哆嗦了几下,那小太监才低声说道: “单福,是小人的师傅,出事之前,他一直跟小人住在这里。他不怎么爱说话,人也一直是挺好的。” “说重点!” 上官琼有些不耐烦的按了按手中的护身短刀。 可能是感觉到了真切的痛意,那小太监的语速顿时加快了许多: “单公公遭此横祸,完全就是自己招来的。他平时话不多,但喝了酒之后,就爱乱说。最近,宫里都在传,国主想立太子,师傅他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老是心情不好,老是偷着喝酒。 上次,他又喝多了,一个人坐在那边又哭又骂的,直说这宫里的人个个都不是东西,还说那位秦淑妃娘娘死得冤,要是她的孩儿还在的话,这太子之位合该就是他的。他老人家当时说得爽倒是爽了,可惜,被来取衣服的高贵妃宫里的小顺子全听见了。小的当时就想着,坏了,师傅怕的要出事了。 果然,没过几天,师傅就让小顺子给叫走了,从此再也沒能回来。这高贵妃的哥哥,可是镇远大将军高武,满宫之中,谁敢惹她!就连国主平时见了,都要礼让她三分的。大侠,你说,师傅到了她那边,还能落到什么好?!只可惜又害了一个秦将军了!” 一口气说完,老半天,都没有一点回音。 有些抖索索的偷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只不过,脖颈的后面,不知在何时,新添了一处浅浅的有些渗血的刀痕罢了! 小太监再一次给吓得魂飞魄散,一气吹熄了面前的油灯,软软的瘫坐了下去。 …… 看那小太监答得其实也挺老实的,上官琼也就沒为难他,又施展轻身功夫,悄然的飘了出去。 倚在一处墙角里辩别了一下地形,上官琼不由得心中大奇: 这高贵妃,究竟是何等人物?搞了这么一出,是想着要一石二鸟吗? 只是,平白无故的,他又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 一念动处,上官琼也不再犹豫,直接的藏起身形,往那高贵妃的翠华轩那边掠去。 还没进翠华轩,上官琼就听见院子里头,似乎是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打斗之声。 这么快就遇上同行了? 上官琼微微一笑,提起一口真气,悄然飘进了那个院落。 躲在一处角落里细看,这翠华轩的耳房屋脊上,果然有几个人在激烈的缠斗。 远远的看着那几个衣饰相似的人,在毫无压力的追击着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上官琼爱多管闲事的毛病忍不住又犯了: 几个打一个,呸,不要脸! 伸手抓了一把小石子,上官琼运起几分灵力用力的一扬手,那些小石子瞬间就像是刚出膛的子弹一般,呼啸着,朝着那几个人飞去。 猝不及防之间,那几个人被打得一愣,手上的招式,一下子就缓了下来。 身上的压力一松,那黑衣人立刻趁此良机,朝着上官琼这边狂奔而来。 “谢谢!” 路过上官琼身边时,他甚至还不忘轻声的道了声谢。 上官琼精神一振,嘴里偏还就一点都不肯饶人: “蠢才啊,蠢才!明明知道打不过,偏偏还要在这里硬撑!打不过就溜都不懂吗,你倒是还在这里充大爷,还要跑来说甚么谢谢!赶紧的,这边,一起走!” 扬手又是一大把小石子,上官琼又一鼓作气,带着那个黑衣人飞身飘了出去。 第163章 转机 一气狂奔之下,感觉那些追兵的声音渐渐的远了,听不见了,上官琼这才松了口气,率先跳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了很久的小院子。 那个瘦瘦的黑衣人倒也乖觉,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跳了进来,又一声不吭的在上官琼身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他开口,上官琼头也不回的闷声说道: “你怎么倒又不吱声了?!刚刚那声谢谢,倒是说得实诚得很!” 好半天,秦荣才低声应道: “阿英,你怎么过来了?这么远的路,真的是难为阿英了。秦某家门不幸,自己担着也就算了,居然牵累到好朋友了,这心里,也着实是愧疚得很的。而且……” “而且,那些人其实也不太好对付,是不是?”上官琼安静的接口道:“秦荣,你这家伙,可千万要惜命一点,给我好好的活长一点。你要是有个啥啥的,把我家阿笙的眼睛给哭坏了,我可绝饶不了你!” 提起阿笙,秦荣一下子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 往上官琼这边挪了挪,他这才略带点腼腆的说道: “本来,我老早就写信回家,告诉了家里这件喜事,想让他们二老也跟着开心开心,不要老是再担心我的意思。哪晓得,刚回到家,爹就出了这等事!娘老是哭,老是叫我躲出去,不让我插手管这件事。可是,阿英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再怎么难,我都要查个清楚的!” “所以,你就跑到高贵妃那儿查了?” 想想刚刚的一幕,上官琼又冷哼了一声:“硬闯,今儿要不是我恰好到了,有的人,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嘛,阿英。” 秦荣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 “这些天,因为不想让娘担心,我都一个人躲在外面,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蹲蹲,余下的时间,就去四处求人找线索,想着要替爹这个案子翻案。阿英,你别看我刚刚这般狼狈,可还真就得着了个好消息了,我这心里,暂时就宽慰好多了。” “哦,什么好消息?” 看着秦荣那副形容消瘦的样子,上官琼心知,秦荣这段时间,在外面孤立无援的,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只是,不忍心拂了秦荣的兴致,上官琼还是笑着问了一句。 秦荣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 “今儿,我又偷着跑去高贵妃那个院子里打探消息。好巧不巧的,我听见那高贵妃正在书房里跟着国主陛下谈我爹这个案子哩。高贵妃那个意思,我爹犯的事案情清楚证据确凿,想要尽快的把这案子给结了,谁知道,那国主居然也不太糊涂,说我阿爹这案子疑点颇多,让高贵妃即刻派人把我爹移交大理寺审理。 阿英啊,这岂不是说明,我阿爹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危险?我听了,心里头一高兴,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才引出了那么一大群的狗。” 上官琼笑了笑,没有作声。 按照刚刚那个小太监的说法,秦重现在能够移交给大理寺处理,比陷在掖庭内侍省里,的确能安全了很多,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看着秦荣心神俱疲的样子,上官琼还是笑道: “既然伯父的事有了些转机,那么,咱们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今儿咱们是探也探了,闹也闹了,你应该也累了,也该去歇着罢?今儿你且先跟我走,我那边自有地方先安生歇着,明天,咱们再托人打听打听,你看如何?” 秦荣也是个急性子,遇见上官琼之后,心情也好了很多。听她这么说,即刻就起身笑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呗,你看这天都快亮了,再晚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 要说,守在安州的这些金羽卫,还真就是些笃实可靠之人。 上官琼领着秦荣刚一跳进院子,墙角里就响起了咯吱吱拉动弓弦的声音,附带的,还有一声极短促的喝问: “谁?!不吱声咱就放箭了!” 上官琼不敢怠慢,很快就念出一句暗语: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主上,你回来啦?出去怎么不带上几个弟兄?害得我们几个担心了一宿,一个都没敢睡。” 墙角里,即刻就走出几个劲装汉子,朗笑着说道。 上官琼也答得非常爽快: “本座今儿过去,就只是探探路的,人多,反而不便。对了,阿川,陈然呢?我带了个朋友回来,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然哥吗?应该在屋子里吧,小人这就去叫他。” 话言未落,屋子里又迎出来几个人: “主上半夜未归,陈然都快急死了,正商量里分头去找主上呢,可巧,主上安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为首那个叫陈然的,带了几个人,衣衫整齐的迎上来热情的说道。 身边的秦荣赶紧的上前施礼道: “小弟秦荣,见过几位哥哥。” 陈然忙着回礼道: “使不得,秦公子,久闻大名,主上念叨您有好些天了!今儿得见,久仰,久仰了!你是咱们主上的朋友,小的可不敢托大,自认是秦公子的哥哥,以后秦公子只需唤在下一声阿然便可。主上,秦公子,请。” 几个人又进屋说笑了一阵,这才分头睡下,不提。 …… 隔了一天,陈然亲自出门打听消息,回来说,秦重果然己经移交到了大理寺。只因秦统领刚刚受刑过重,整个人行动十分困难,所以,暂时收在监中养伤,并不曾提审。 秦荣听了,因为担心着老父的伤势,又急得团团转,泪都下来了。 上官琼心生不忍,赶紧的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陈然: “阿然,既然伯父已经移交到大理寺狱中,你又能否想个法子,托一下人,让秦公子悄悄去探视一下呢?伯父都已经伤成那样了,好歹,也想法子让秦公子去送点吃的,治一治伤。你看怎么样?” 回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秦荣,陈然还是点了点头: “行,主上,阿然这就过去试试。” 约莫是晚饭时分,陈然终于是笑容满面的回来了。上官琼知道,托他办的事,应该是成了。 …… 各自换上一身极不起眼的青衣小帽,上官琼和秦荣两个人,各自拎着食物和一些换洗衣服,跟着那个狱卒,走在了长长的暗暗的监房长廊中。 深怕秦荣会触景生情做出什么傻事,上官琼自然也极不放心的跟了过来。 在监房门口,那狱卒问她的身份时,上官琼毫不犹豫的自称是姐姐。认真说起来,这秦荣既然与阿笙有了婚约,且不论年纪长幼,他随着阿笙喊她一声姐姐,其实也分毫都不为过的。 瞧着秦荣心思重重的背影,某女理直气壮的暗自想道。 这秦统领的监房,乃是长廊尽头最末一间。因为没有明确定罪,他在这里,似乎还稍稍享有一点点的特殊照顾。比如,他蹲的监房乃是单间,床上的床单看上去并不是很脏,他老人家身上的衣服,也似乎是刚刚换过。 只不过,这秦统领露在粗被外青紫色的满是鞭痕的浮肿的脸,还是在默默地揭示着某些惨不忍睹的真相。 惨呼一声,秦荣放下手中食篮,跪着膝行扑了过去。 “爹,您醒醒,您醒醒看看阿荣!阿荣来了!” 用力的睁开眼睛,猛一下的看见秦荣,秦统领有些茫然的问道: “阿荣,你果真是我的阿荣吗?我这莫不是在做梦吗?还是,我老头子现下已经死了?!” 秦荣的泪,流得更凶了。 “爹,是儿不孝,儿无能,明知道爹是冤枉的,却没办法救爹出来。爹,您再忍忍,阿荣已经托了朋友,希望能尽快的帮助到爹……” “这样,你真的是我的阿荣了。爹没事的,爹其实没受多少苦,我儿不哭。” 有些费力的伸出满是青紫色的枯瘦的手,秦统领努力的去试着擦掉秦荣满脸的泪痕。 可怜的秦荣,一下子哭得更凶了: “爹,那小太监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荣绝不会相信,爹会希罕别人的东西,也绝不相信,爹会无故杀人!这事,休说阿荣不相信,就连国主陛下好像也不太相信呢,爹。就是他,下令把爹给转到大理寺这边来的。” “刑青云吗?老夫还真要谢谢他!” 秦统领的眼中顿时闪出一丝厉芒,而后又重重的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阿荣啊,爹没有杀人,更没有偷什么东西。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只是,阿荣,爹不是说过,不要卷入这些是非当中吗?!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爹再怎样也算是值了!你走,你快走!” “爹,阿荣还没喂你吃点呢,您不吃,阿荣说什么也不走的!” 秦荣又固执的哭了起来。 上官琼叹了一口气,终于自暗处走了出来: “秦兄啊,赶紧的喂伯父一点吃的,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也要赶紧的给伯父上点。别哭了,动作快点,手脚麻利一点。咱们没剩多少时间了,可别让外面的狱卒大哥为难。好歹,还想下次再来呢。” “阿英说得是。” 秦荣哽咽着应了一声,终于开始快手快脚的忙碌了起来。 …… 终于又回到了那个院子,上官琼和秦荣两个,又再一次的变得心思重重了起来。 “阿英啊,我爹亲口说,他没有杀人,那他就绝对绝对没有杀人。只是,谁又设了这个局,要想着栽赃陷害我爹呢?我爹这个人,平时是蛮老实本份的一个人啊,连重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到底又得罪过谁呢?” 想起当日那个小太监的话,上官琼还是皱眉应道: “这问题,恐怕主要还是出在那个叫单福的太监身上。只是,据那小太监说,单福被叫走也有好几天了,怎么最后偏又死在你爹的单刀之下?!这里头,有好几天的时间差,那么,秦兄你想想,这几天,这个叫单福的小太监,若要能人不知鬼不觉的,又怎关在哪儿呢?” “出事的那个废宫!”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冲口而出,又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上官琼当即的唤了陈然,只叫赶紧的安排吃饭。 话说,好歹都忙了一整天了,不吃饱晚饭,晚上他们两个,又如何有这个体力出去查案! …… 可能是呆在安州久了,陈然的那个地图,绘制得的确是挺不错的。 按照那地图上的标注,上官琼和秦荣两个,很快就找到了出事的那处废宫。 望着院落里的萋萋的荒草,想像着这里当年曾有的繁华气象,上官琼还是不盛感慨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所谓的荣华富贵,终究都还是虚的。 短短数十年而已,还不是破败不堪,长满荒草。 不知为什么,刚到此间的秦荣,面色似乎是凝重了许多。 手里拿着一颗上官琼狠狠心才贡献出来的荧石,他推开破败的宫门,不管不顾的径直往里走。 熟练的拐了一道弯,再推开一扇小小的屋门,拿荧石照了照里面的陈设,他面色苍白,嘴里还极为短促的啊了一声。 上官琼颇有些好奇的细细打量了这个房间一下。 很小的一个房间,很简单的木制品陈设。雕花窗格上,旧日里糊上去的生绢,己经破败腐烂成丝丝络洛。 唯一特别的是,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婴儿床。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东西上,都已经落满了灰,积满了尘。 婴儿床上,更是挂着一个大大的破败的蛛网。 看着这里的一切,秦荣的神情却显得更为奇特: “小时候,我常做一个梦,梦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身上穿着好看的绣花衣服,拉着我的手,到一个房间里玩。那房间里的陈设,就跟这里的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我好像,从不曾到这里来过。我娘从不肯带我进宫的。说宫里的杀戮气太重,易惊扰了小儿心神……” “喂,醒醒!” 上官琼很不客气的叉腰嚷道:“秦兄啊,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两个到这边究竟做什么来了!咱们可是在查案,不是在说梦怀古!” 第164章 生辰金丸 经上官琼这么一嚷,秦荣的脑子终于似乎是清醒了一些。 举荧石再照了照那个小房间,秦荣皱眉说道: “唔,阿英,这间屋子里的灰尘这么厚,上面似乎并没有人在此走动过的痕迹,当时的出事地点应该不是这里。咱们再去找找看。” 看起来,这位秦兄状态正常一些了? 上官琼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举着一块荧石,跟在秦荣的后面,缓缓的往里走。 行动间,两个人路过一间大大的宫室时,秦荣又停了下来。 深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上官琼抢先一步,一把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荧石白亮的光线照射下的这间屋子,一室奢华。 这间屋子,可能是整个废宫里的主卧,里面的陈设,虽然看起来略显老旧黯淡了一些,但每一件家居装饰,都特别的精美奢华极具匠心。 且不说别的,单只是房中的一张玲珑绣榻,其式样简单,用料华贵,更是让人可以很容易的联想到,以前住在此间主人的身份地位以及个人品味。 只不过,这间主卧陈设齐整,尘烟未动,也不似有人曾经暂往过的痕迹。 上官琼转身欲走,抬眼间,却发现,那个刚刚恢复了一些正常的秦荣,又似乎有一点点变了。 举着那只荧石,他眼神呆滞面色苍白的径直往屋里走去,一直走到那只精致的绣榻前,才木木的停了下来。 在上官琼呆呆的目光中,他伸出一只白晰修长的手指,往绣榻某处轻轻一按。 “啪哒”一声,一个小巧的暗格滑了出来。 暗格里头,满当当的都是些看起来十分名贵的金珠玉翠。 有些机械的收拾好所有珠宝,他这才有些僵直的走过来,手里举着一颗绝大的夜明珠对上官琼简洁的说道: “还你。” 也不待上官琼开口,他把那珠子有些粗暴的塞到上官琼手中,便直直的转身,直直的往外走去。 这个秦荣,现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他又怎会知道这个相当隐秘的藏宝之地,又怎么把那些宝贝毫不客气的尽数收走了呢? 还有,他现在又预备着继续去哪里疯去? 上官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深怕神智不甚清楚的秦荣会不清不楚的捅出什么乱子,只能赶紧的追了出去。 举着那颗荧石的秦荣,依旧僵僵木木的继续往前走着。 绕过宫室,穿过长廊,他又步声“嗒嗒”的走进了一处后园,在后园的一处破败的秋千处停了一刻,又径直走近一个假山,倚住一处假山山石,他终于停了下来,抬手作捧心西子般的娇弱模样,不肯再继续往前走了。 这家伙,这莫不是中邪了吗?! 上官琼咬了咬牙,穿过满园的杂乱的荒草,径直追了过去。 走近秦荣身边时,因着十分不满秦荣突然显现出的标准伪娘气质,上官琼故意的大声咳嗽了一声。 “嗒”的一声,秦荣手中的荧石一下子掉落在地,秦伪娘本人,亦是跟着较为痛苦的低声呻吟了一声。 饶是上官琼素来神经大条内心比较的强大,也被秦荣的这副模样给生生的吓得不轻。 “喂,秦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啊这是,咱们俩个可是一道过来的,再怎样,你可千万别吓唬我!” 伸手拍了拍剧烈乱跳中的小心脏,上官琼没好气的低声嚷道。 低声叹息了一声,秦荣本尊终于慢慢的回过神来。 弯下腰,一边低头捡那颗掉落在地的荧石,秦荣一边苦笑着说道: “阿英啊,刚刚我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脑子全不受本人控制了,木偶一样的,只晓得僵僵的往前走。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上的说……” 眼见着秦荣快要捡到那颗荧石了,上官琼突然察觉到,不远处似有金光一闪。 顾不得跟秦荣多说,上官琼赶紧的制止道: “秦荣别动!这假山底下,好像不久前有人住过?” 秦荣亦是心头一凛,原本有些迷糊的神智,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许多。 仔细的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一些气息,秦荣也颇为肯定的说道: “阿英啊,这山洞里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的血腥气。走,咱们过去看看!” 举着荧石,秦荣和上官琼两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假山下的那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里的地面并不平坦,零零散散的卧着几块乱石。只不过,在乱石之间,洞壁之上,到处都溅着已经变成灰褐色的斑斑血迹。 捡起地上的一片零碎的衣角,上官琼可以很明显的辨认出,此衣角布料的色泽,正是宫中极常见的那种小太监们统一衣袍的颜色。 这里,恐怕就是那位叫做单福的小太监的最后关押之所吧?! 这里四溅着的血迹,想必,也是当时被毒打后的单福所留下的。 如此的严刑逼供,那些人,究竟要从这小太监口中,掏出什么样的惊天秘密呢? 那个小太监最后,是否又在这里留下了某些他不想让那些人知道的有用线索呢? 思虑再三之后,回想起刚刚瞥见的一缕金光,上官琼终于在一处洞壁前蹲了下来。 相比于别处,这一处洞壁上的血迹,似乎是杂乱了一些,密集了一些,怎么看,似乎都透着几分人为的刻意的痕迹。 那个饱受毒打的小太监,在他真切的感知到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死亡威胁之后,拚命的想用着自己的鲜血,要去表达些什么? 若非如此,难道他就不怕他曾经用性命去守护着的秘密,到最后,随着他的离世,从此就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再不会有人知晓,也再不会被人提起吗?! 不,从理论来说,他应该在离世前的几天,偷偷的给后人们留下点什么线索的。 举着那块荧石,上官琼又把那一处洞壁,仔仔细细的再次查看了一遍。 回首再看看山洞洞口的方向和角度,上官琼抽出护身短刀,往那处看上去血迹稍浓的洞壁上轻轻的点了点。 一块染血的硬硬的泥块应声而落。 浅褐色的石壁上,居然出现了一处小小的凹洞,凹洞里面,居然塞着一枚小小的金丸。 蜕去泥块遮掩的小金丸,在亮闪闪的荧石光线照射下,开始放射出更多更柔和的金光。 上官琼也没再犹豫,伸手就把那粒金丸给取了下来。 只在心底里暗思道: 这粒小金丸,大概,就是那位叫做单福的小太监最想守护又最想留给世人的最后的秘密吧?!说实在的,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秦荣走了过来,接过上官琼手中的金丸,轻轻的转了几转,这才说道: “这东西我见过,我娘好像也有这么一颗的,不算是很奇怪的东西。它乃是一只生辰金丸,上面刻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你看,阿英,这东西对着灯光照着看,就可以看清楚上面所刻的字的。癸未乙卯甲子己巳。这就是这个金丸主人的生辰八字了。只是……咦?” 生辰金丸? 也没注意到秦荣最后的那句只是,上官琼突然忆起了那日那个小太监所说之话,终于恍然大悟,伸手取回那只金丸,便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我明白了!这单福遇害前想说又不敢说的秘密,想来,尽落在拥有这金丸的原主身上。眼下,能查到这金丸主人身份的,恐怕就只有那国主刑青云了。你爹此番的冤屈,只怕也尽落在此人的身上。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两个今儿既然已经来了,干脆拿了这个,直接找刑青云那老头去!我倒想看看,那老糊涂见了这个,还能怎样说!” 见秦荣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上官琼心底颇有些不喜。 “傻子,这有什么难懂的!老姐我以前看过的剧里头,这等破事也实在太多啦!数都数不过来的!秦兄啊,想救你家老爹,就得果决一些,凡事婆婆妈妈的,可成不了什么事!” 仗着有新修得的绝顶武技傍身,也仗着这几次进出皇宫高来高去来去自由从未受阻,上官琼干脆一扯秦荣,直接往御书房方向疾奔而去! …… 戌时的安州皇宫御书房,依旧是灯火通明。 国主刑青云坐在案前心不在焉的翻阅着一册典籍,任是夜半更深,偏就不肯回去将息。 随侍的小太监泡来一壶上好的绿茶,好意提醒道: “主上,夜已经深了,这天寒地冻的,您的身子骨要紧。要不,今儿就回去歇着呗?” 饮了一口茶,刑青云这才悠悠说道: “不忙。你莫非就没听见,外面有两位小友此刻来访吗?赶紧去开开门,迎两位小友进来。” “就不用麻烦公公了,我们两个已经进来了。” 一阵甜脆的笑声之后,御书房的窗户门突然大开。灯影摇曳过后,刑青云宽大的桌案边,已经添了两个人,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青人。 刑青云放下手中茶盏,挥手令身边的小太监退下,这才笑容可掬的悠悠问道: “两位小友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又有何见教?”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国主,秦荣到底是有了几分的紧张。 话说,自家的老爹此刻命悬一线,生死全在面前这个笑嘻嘻的家伙一念之间,想着老爹不可知的未来,他也的确是放纵不起来。只能闭紧嘴巴,默然不语。 相反,上官琼就显得轻松多了。 认真说起来,她大小也是一位国主,从地位上来说,与眼前这位,其实也差不上许多的。 加上,她对自身武力和智商的自信,使她在这位笑咪咪的看上去不知其深浅国主面前毫不畏惧。 递上那粒金丸,上官琼笑问道: “晚辈星夜前来,不过是为解心中一个疑惑罢了。不知道国主陛下可识得此金丸?此金丸上的生辰八字,又系为何人?” 小心的接过金丸,刑青云的脸上,顿时就没了笑容。 等仔细的研看完上面的几个小字之后,他顿时就面色大变声音颤抖了起来: “癸末乙卯甲子己巳,这分明是……小姑娘,这只金丸,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金丸,乃是小太监单福之遗物。是我们两个,刚刚从出事的那处废宫里找来的。而且,有人证明,单福在出事前其实早己经失踪多日,我们在那废宫的假山山洞里发现了单福被拘押拷打过的痕迹,这只金丸,就是在那个山洞里被发现的。” 上官琼简单清晰的应道。 “又是他,又是她们!” 刑青云突然就变得怒不可遏了起来。 一把摔了手中精美的瓷杯,他立起身,负着手,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嘴里还不住的怒骂道: “果然还是她们!这些人,这么些年了,为什么就不肯消停几天!果真要逼着本王杀人么!果真是不杀几个,就换不来天下太平么!可恶啊,可恶!” 瞅准时机,秦荣赶紧的下跪磕首道: “主上,这个样子的话,是不是可以证明,小臣的父亲,的确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小臣斗胆泣告,小臣家境虽不富裕,但小臣可以担保,家父绝不是那种眼光短浅贪图小利之人。既然单福绝不是小臣父亲所杀,那么,小臣是否可以请求主上,无罪释放小臣父亲?” 猛一下的看见秦荣,特别是低头看清楚秦荣的那张脸,刑青云的眼光,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你就是秦……秦重的儿子?” 一把拉起秦荣,仔仔细细前后左右的反复打量过之后,他这才有些狐疑的问道。 “是,小臣秦荣,乃是罪臣秦重之子。” “你的生日是……” 刑青云脱口而出,很有些急迫的问道。 “与这金丸上的日期,约莫相差了两个月。” 秦荣笑了笑,依旧恭谨的低声应道:“说也奇怪,小时候,小臣其实也曾在我娘那里见过这种金丸,上面所刻之字,跟主上这个约莫相同。小臣拿去问娘,娘说,那只金丸乃是她的一位远房姐妹所赠,特特的留着做个念想……” “尽又胡说!” 刑青云忽又暴怒了起来,出手如电的一举制住了秦荣,“哗啦”一声,又一举扯下了秦荣左肩上的衣服。 “你娘又有没有说过,你肩上这三点黑痣又是怎么回事?” 用手指点着秦荣的左肩,刑青云恶声恶气的怒问道。 第165章 捡回来的小孩 面对着刑青云突然其来的举动和怒意,秦荣显然也是十分的不能理解。 有些愕然的摸了摸自家左肩,秦荣低声应道: “这个痣,乃是胎痣,我娘说,小臣自打生下来便有了这个。不知……” “你娘,又是你娘!” 刑青云低咒了一声,脸上的暴怒分毫未减:“来人!给我传秦重家的丽娘速速来见!” “是,陛下。”一个小太监怯怯应道:“可是,陛下,现在己近午夜,秦府中人,应该已经睡了……” “管她睡了没睡,朕告诉你,就算是上天入地,你也得即刻把她给我叫来!叫不来人,你提头来见!” 全不顾自家形象,刑青云声嘶力竭的大声狂吼道。 “这一切……到底又干我娘何事?” 有些绝望的轻呼了一声,秦荣直接给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能呆呆的瘫坐在地上。 屋内的所有人当中,还是上官琼稍显得镇定了一些。 走到国主面前,她不急不怒的施礼说道: “陛下会如此大动肝火,晚辈不才,亦是大约能猜到一二。只是,秦大人一家又何其无辜?还望陛下暂熄雷霆之怒,莫要吓了秦夫人母子才好。陛下,您以为如何?” “唔,你这个娃娃,年纪轻轻的,看不出,还有几分的见地。” 挥手令秦荣起身,刑青云盯了上官琼一眼,这才有些悻悻的一甩宽袖,回到他的座位上,另寻了一只杯子,开始慢慢的独自喝茶。 得到许可的上官琼,赶紧乐颠颠的跑过去,帮着秦荣整理好衣服,用力的拉秦荣起身。 忙碌中,上官琼依旧在心底暗笑道: 秦兄哎,这才哪儿跟哪儿啊,瞧您一下子给吓成这样!这性子也太菜了吧,果然是块当好夫君的料!阿笙没有挑错人! …… 没过多久,秦夫人丽娘就到了。 瞧着秦夫人那一丝不苟的发髻,以及中规中矩的命妇装束时,上官琼不由得暗叹道: 这么短时间内,她老人家能穿着这般齐整的出来面见主上,可见,这深更半夜里,她老人家一样的未眠。 伤心岂独是小青。 看起来,在这寒冷的深夜里,不肯睡去的不眠人,其实还是有很多的。 瞟了一旁站着的秦荣一眼,秦夫人镇定自若的上前跪拜道: “小妇人丽娘,见过主上。不知主上深夜相召,究竟是所为何事?可是小妇人的夫君的冤屈,终于是可以洗清了大白于天下了,主上预备还给小妇人一个本就是清清白白的夫君?” 刑青云的脸上,终于现岀几分的不自在。 只不过,放下手中茶盏,刑青云浅咳了一声,又开始义正词严的问道: “丽娘啊,朕叫你过来,乃是想亲口问你一点事件。” 一扬手中的那粒金丸,刑青云的声音,又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了起来: “丽娘啊,不知你可识得此物?又是否在何处见过此物?” 抬头看了秦荣一眼,丽娘又从容答道: “此乃生辰金丸,丽娘以前,的确是见过此物。” “哦?丽娘见过?不知又是在何处见过?” 刑青云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 “是在某个亲戚处吧?”秦夫人不紧不慢的继续答道:“具体是谁,小妇人也记不太清楚了。普通的金银饰物而己,谁的家里,还拿不出一件两件的金器?主上单单问起这个,也实在是奇怪得很的。” “普通的金银饰物?” 刑青云长笑了一声,笑声里,竟也有几分的凄苦: “想当年,朕的皇长子出生,朕和他的母亲心里面狂喜不己。为了庆祝这孩子出世,朕和他母亲亲自画图,亲手设计了这个饰物,拿它做孩子的出生之礼。这东西,普天之下,也只不过仅有区区两粒而己。丽娘,你真的以为,它只是个普通的金银饰物吗?” 举起那只金丸,刑青云拿手指不知怎么的拨弄了一下。 那只小小的金丸居然一下子弹开了,弹成一朵做工精致的小巧的金莲花。 举起那金莲花随手摇了几摇,那莲花的莲蕊里似乎还藏着一只金丸,摇起来叮叮铛铛的,听起来声音特别的清脆。 “此物,乃是我孩儿他娘当年自行设计的,让朕找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的。只因怕小人觊觎,她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卖弄,只是每天拿丝线穿了,直接连在我儿的衣角。丽娘啊,你既然说你曾见过此物,那么,丽娘又是在何处见过的呢?” 见他问得咄咄逼人,秦夫人又是坦然一笑: “这小东西竟然是如此的珍贵,丽娘其实也是第一天听说。丽娘初见这金丸,乃是许多年前,夫君从外面冒险带回来一个沉睡的婴儿,那婴儿身上,就系着这么一颗金丸。丽娘只知道幼子的生命可怜可惜,为人父母者的种种不易。从不知道,这小小金丸里,居然还藏着如此多的机关设计。” 刑青云的面色,又重新变得哀伤悲戚了起来: “那个孩子,自然是我那可怜的孩儿。丽娘啊,就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孩子现在去哪儿了?究竟是谁这般的可恶,竟敢悄悄的偷走了朕的孩儿?丽娘啊,你不知道,这么些年来,朕的睡里梦里,从来都是他们母子二人,朕一时一刻都不曾忘掉过他们母子!朕可怜的淑妃啊,可怜的孩儿!我那个生下来肩上就有三颗黑痣的儿啊!” 言毕,刑青云伏案痛哭了起来。 偷偷瞄了秦荣一眼,上官琼悄悄的咂了咂嘴。 这国主,应该早先就知道了秦荣的身份了吧? 故意的来这么一出,好顺理成章的找人家讨要儿子。 早都干吗去了?! 闹出这么一出,表演实力也着实是堪比奥斯卡影帝了。 果然,心地善良且又胆小怕事的秦夫人,急忙的上前劝慰道: “主上莫哭。主上的孩儿,如今,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当初,若非是想救这个孩子脱难,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人敢偷走主上的孩子。当日,小福子公公亲口对我家夫君说,淑妃娘娘产子这一个月间,有人再三的在她的食物里下毒。娘娘总是说,自己多小心一点便是了,从不肯那些下人拿这些糟心事烦您,到最后,千防万防,她还是着了那些人的道。 娘娘发病那天,自知这宫里人心地狠毒兼又凉薄,她的孩子独自在宫中绝难成活,这才跪求了小福子公公冒险把孩子送出,到最后,拚死把他送到了小妇人的家中。主上,小妇人这哪里是偷孩子,小妇人一家拚着杀头的大罪留下这孩子,乃是为了救孩子一条性命啊!这些年,小妇人夫妻待这孩子如珍似宝,可从不曾亏欠这孩子半分哪!” “娘,您别再说了,娘……” 一旁的秦荣早己经哭成泪人儿,泣不成声的扑在了丽娘的身上。 刑青云也终于抬起了头,不再哭泣: “当年,朕与秦淑妃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朕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只知道心里眼里全都是她,从不曾拿正眼瞧过别人,因此,引起了那些人私底下的嫉恨。是朕不好,爱她,反而是害了她,到最后,让她一个人去承受那样的结果。归根到底,一切都是朕的错,朕这是咎由自取!只是丽娘,这些年,苦了你们夫妻二人了,朕在这里亲自向你赔罪!” 拥着秦荣,丽娘还是慢慢的抬起了头: “主上这么说,难道是想向小妇人讨要回这个孩子?主上,您的后宫里皇子众多,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在您面前承欢尽孝争宠的,主上只怕是忙都忙不过来,何必又再添一个人再添一份烦恼?小妇人这些年,这心里眼里,早已经把荣儿当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家境虽不是太好但好歹也衣食无忧,也实在舍不得荣儿回去再吃这一份的苦!” “丽娘这么想,可就完全错了!” 刑青云脸一沉,又恢复了几分威严气度: “朕的皇子虽多,但皇长子却只有一个。淑妃年纪轻轻就弃朕而去,她唯一的骨血,朕又岂能忍心让他继续的流落在外?!” 顿了顿,他又继续痛心疾首的说道: “而且,丽娘啊,你想想,就她们那些心思阴毒的妇人,又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儿子出来?朕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守着的大齐,能放心的交到那些败家玩意儿的手中吗?!丽娘啊,荣儿是朕的皇长子,本就份当是我大齐的太子!” “可是,主上!” 单薄的身体晃了晃,秦夫人依旧挣扎着,试图去做最后的挽留: “阿荣可是丽娘唯一的儿子,是丽娘夫妻舍命救下辛苦养大的孩子。他跟丽娘夫妻早己经情同母子。而且,他自己已经求下了一门亲事,若是他爹没出这个事,他都已经在我秦家娶妻生子了!主上这个时候要回他,只怕是有些不合情理吧?” “阿荣求娶的,乃是上官家的姑娘对吗?” 眉锋一挑,刑青云又再一次的朗声大笑了起来: “据说,这上官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天生凤命,在这片大陆上,只要是谁娶了他们家的女儿,谁就有天生的帝王之相。我刑青云的儿子,本就合该是大齐国主,若是能迎娶了上官家的女儿,未来我大齐的版图,只怕绝不会囿于这苦寒的北方一隅。 丽娘啊,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再局限于这一点点为人母的私情了。孩子长大了,总要为他的未来多作打算。朕相信,你们夫妻的养育之恩,阿荣的心里,将来也绝不会忘记的。阿荣啊,你说呢?” 举袖擦干满脸的泪水,秦荣终于抬起头,扶着秦夫人站了起来。 再无一点畏缩之态,他双眼直视刑青云,轻轻的说道: “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才是我的亲爹?我的亲娘,在很多年前,在我刚刚满月的时候,就让人给活活害死了,对吗?” 不知怎的,原本是气度威严的国主陛下,在秦荣面前,突然有了一丝的慌乱: “好孩子,是爹不好,是爹没用,当年没能好好的护着你和你娘。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娘待我很好,在她的跟前,我从未曾受过苦。我也从不曾想过,我原来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只是爹偷着捡回家的小孩。” 拉着秦夫人的手,秦荣眼中的泪,再一次的流了下来: “听您的意思,只要我肯回来,我爹……不,秦统领也就能被放回去好好养伤,而我,从此就是这大齐的太子,将来,娶了阿笙之后,我还有一天会是这大齐的国主,对吗?” 刑青云亦是老泪纵横,不住的点头应允道: “是的,孩子。只要你肯,任凭你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为父都会摘给你。将来,你大婚之日,为父自会将国主之位传你,由你好好的治理好大齐。” 秦荣的脸依旧是木木的,不辨悲喜: “有这么好的事,儿臣又为何要不允!娘,你也休要再哭了,本太子这就陪您老人家,一起去大理寺接爹爹回家!娘,您放心,儿以后自然还是您的孩儿,儿还会像以前一样,为您和爹养老送终!您只需当儿暂时的出去游历公干便是了,忙完了,儿终究还是会去看您的!您放心,在儿的心里眼里,您和爹,依旧是儿的爹娘!”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缓缓的往宫外走去。 御书房内,只留下呆呆立着的刑青云,以及冷眼旁观着一切的上官琼。 老半天,上官琼这才轻声问道: “您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么?” 刑青云点了点头,轻声叹息道: “老早就听人说,秦家的儿子,长得跟先淑妃一模一样,朕就悄悄的留意了。当年淑妃出事,朕这心都碎了,别人说什么,朕就稀里糊涂的信了,可后来仔细想起来,终究还是疑惑的。瞒着众人,私底下想查清楚一件事,其实并不难。以前,朕也是看着,他们夫妇二人真心实意的待着阿荣,也就没舍得声张。直到听说……” “直到听说,秦荣跟阿笙订下婚约,你才又改了主意,对吗?” 上官琼又跟着追问了一句。 “那个传说,许多人都认为是真的。” 刑青云再一次的长叹了一声: “没有人不怜惜自己的长子,何况他娘又是如此的可怜。作为国主,谁不想自己的子女,能成就千秋大业,朕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起先,朕只不过是微微透出一点口风而已,这接下来的事,的确不是朕做下的。朕与秦重,自幼便私交甚厚。” 第166章 独孤坚 私交深厚么? 想想大理寺监中秦重那张满是鞭痕的青紫色的脸,上官琼又颇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像是看清楚了上官琼在想着什么,刑青云又稍有些尴尬的佯咳了一声: “她们那些人的心思之毒,朕其实早有领教。这一个个的,不就都仗着自家父兄的一点战功政绩么,直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着实也狂妄得可以。小友放心,朕其实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那些人作下的恶,早晩会自尝恶果的。秦统领那里,朕其实……” 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刑青云扬起头,大声唤道: “来人!” 一旁早有小太监悄无声息的闪出,低声问道: “主上,不知唤小的何事?” “叫他们过来,即刻拟诏,朕要即刻诏告天下!” “皇长子刑荣,十六年前为避祸流落宫外,幸得老天庇佑,不忍朕继续的骨肉分离,今已经父子相认即刻回宫!朕当大赦天下,以谢天恩!” “皇长子刑荣,从今日起,即是我大齐太子!” “禁卫军统领秦重,因其舍命护幼主有功,即日起免除一切无端嫌疑,着即刻回府中休养,另加封为定国公,其妻丽娘,加封为定国夫人,不日之后,朕自当另有封赏!” “小太监单福,因其忠勇护主,宁死不屈,精神可嘉,即日起,令有司顶格抚恤其族人,着单氏族人迎回单福尸身厚葬。” 一道道旨意,围绕着己更名为刑荣的秦荣,出口成章流水般般的一道道飞速的颁发了出来。其内容之细致,条理之清晰,让上官琼再一次的深度怀疑,这刑青云私底下是否早己经给出了充分的预案,或者,许多天以前,就已经悄悄的暗暗的打好了腹稿。 …… 坐在一边,看着终得聚在一处的秦荣一家,上官琼的心底,免不了还是生出一点感慨的。 若是,没有那个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传说,今天的秦荣,恐怕未必就会成了太子刑荣吧?! 有时候,某些人的似有若无的私人情意,终究,还是敌不过一些野心和一些传说的。 如果可以选的话,只怕,更多人愿意选谨守本分的秦重夫妇,做自己的亲生爹娘。 外伤初愈的秦重,显然并没有上官琼那么多的私人情绪。 对着上官琼一举手中杯子,定国公秦重脸上的笑容,绝对是美好而又真挚的: “上官国主,这次小老儿遭难,劳烦上官国主千里奔赴,来这里帮小老儿的忙,助阿荣一臂之力,这份恩德,我们父子两个算是记下了,此生此世,绝不会忘记的。上官国主既是秦家恩人,又是阿荣的妻姐,小老儿能遇上,也绝对的不容易。小老儿口拙,不擅言辞,总是敬上官国主三杯便是了!” 言毕,他低下头来,“咣咣咣”且先自饮了三杯。 举着手中的杯子,上官琼的笑容不由得僵了一僵: 要说,幸好这安国公号称不擅言辞,只会灌酒,这才说了一堆,灌了三杯。 要是换个能言善辩会说的,比如刑青云国主之类的,先是带上一群人,再去分别的讲上几段话,她还不得勉力喝下去一坛! 考虑到区区三杯酒而已,尚还在她可承受范围之内,而且,对方还是阿笙将来必须常常面对的长辈,上官琼也不肯多说什么废话,就也学着秦重的样子,一气给灌下了三杯。 辣辣的酒线入喉,上官琼感觉,自家的胸腹之间,开始热辣辣的,慢慢的升腾起了一股暖意。先前在此间遭受到的滞留在脏腑之间的一点寒意,亦是随之一点一点的化散了开来。 “好酒!” 上官琼忍不住脱口大声夸赞了一句。 秦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像个孩子般得意洋洋的一笑,秦重竖起大拇指,由衷的夸赞了起来: “上官小侠果然识货!此酒,乃是阿荣带回来的上品御酒,据说是酿了十年又陈了十年,这劲道大着哩!往常,我等皆是出征之前,抑或是经年征战归国之后,那些有功之人才有幸饮到此酒!如今,托阿荣的福,吾府中亦是有了几瓶的存货!怎么样,上官少侠,这酒的味道,还算是不错吧?” 原来,自己刚刚勉强咽下的,居然是人家安国公如此珍爱之物? 咳咳,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品,有些事,她其实也可以帮忙办到的! 就算是帮阿笙预先攒下一点点的人脉咯。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眉眼弯弯的开了口: “原来伯父不喜金钱名利,单单在意这杯中美酒。这次琼儿来得匆忙,不曾备下什么礼物带来,不如过两天,琼儿叫他们专挑些大成那边有名的烈酒,每一样都送上几坛来给伯父尝尝,可好?” “不可,不可!再让上官小侠破费,小老儿会内心难安的!” 秦重不住的摇手推辞道。 上官琼又是一笑: “认真论起来,伯父本乃是琼儿的长辈亲戚。若是阿笙来了,定也会这样做的。一点小事而已,伯父再客气,就显得有些见外了!” …… 一场酒,喝得痛快淋漓。 上官琼虽是有些不喜那个多情国主刑青云,对于秦重的诚稳笃实,还是有那么几分的敬重的。所以,连续几天,她都借故推了刑青云的宴邀,偷偷跑来陪安国公喝酒。 但是这次,在安国公府内,她竟然遇到了有好几日未见的太子刑荣。 因着刑青云的爱子心切,每天都要召他入宫议事。刑荣这几天忙碌了许多,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沉默了许多。 见不得别人的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上官琼一拉刑荣,故意的开口嚷道: “太子爷妹夫呀,你这些天,都去忙甚么去了!莫不是故意的躲着老姐,好省掉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的饭钱?要我说,妹夫呀,你也别再躲了,你家老姐明天就要回大成去了!” “阿英这就要回去了?这么快?为什么?” 蓦然抬头,刑荣脸上的惊讶与不舍,看起来,绝对绝对不像是装的。 深恨着某人的木讷性格,毫无一点点的幽默细胞,上官琼假意再叹了一口气,点头应道: “都出来这么多天了,阿英又怎么能不回去?要知道,那位一诺大法师,此刻还不晓得守在哪座庙里头,敲着他的小木鱼不住的念叨着我呢。答应了别人的事总要做到,我可不能再继续的守在这里虚渡光阴了。” 话说到最后,上官琼真心的笑不出来了。 是的,都已经出来这么些日子了,守在大成的阿笙,对牢那一大帮古旧老臣,也不晓得应不应付得下来。 自己虽说是野性难收在外面疯惯了,可也总不能,把一切都一股脑的全抛给阿笙了吧? 那样的话,她这个当姐姐的,可就有那么一点的不地道了。 再怎么说,此间事情己了矛盾解决了,自己是的确是应该回去了,这句话,也的确不应该是句玩笑话。 一念至此,上官琼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安州虽好,终究不是吾乡也。 明天说什么也该回去了。 “可是,阿英若也是一走,他又该怎么办?” 身边的刑荣,突然叹息着说道。 “谁呀?你家老爹秦重吗?太子爷放心,伯父的伤,基本上己经痊愈了,老人家最近心情也不错,整天都在府里陪夫人喝酒哩。对了,我新近给他老人家弄了一大批的好酒,老人家喝得可开心哩。刑荣你这家伙,以后给他带酒过来,千万别一瓶两瓶的,那也太小气了的说……” “阿英,我说的不是他。” 皱着眉,刑荣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上官琼的絮絮叨叨: “阿英,是金钟意,金钟意出事了。” 上官琼顿时感觉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又是吃了一大惊: “谁?你说是谁?金钟意吗?那家伙,年前他还好端端的从大成那边回去的,这才几天呀,他又能出什么事了?” 有些磕磕巴巴的说完,上官琼还悄悄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储物空间。 嗯,那只连上官夫人看了都赞叹不已的牡丹花戒还硬硬的,好端端的还在,它的旧主人,又能出了什么事了?! 这是谣言,绝对是谣言。 偏偏,刑荣那个平淡的声音,又继续的解说了起来: “阿英,金钟意本名其实不叫金钟意,这一点,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本名不叫金钟意,这个我老早就知道的。” 上官琼的声音,多少添了几分的黯然: “只不过,他本名叫做什么,他没说过,我也不知道。” “他本名叫做什么,他其实也从未曾对我说过。”刑荣的娃娃脸上,出现了此前极少见的几分萧索:“阿英,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样对你介绍他自己,这个金钟意,其实是晋王府独孤臣相之长子,他的名字,其实叫做独孤坚。” 独孤坚么?金钟意?坚钟意? 这么听起来,他这个临时杜撰出来的假名,认真说起来,有那么几分的意思,呵呵。 上官琼在心底里默默的想道。 “这些天,他们那些人,每天都唤我到御书房,强行恶?那些他们自认为我己经拉下的必修课,所以,我也一直都没有时间过来看你和阿爹,阿英啊,对不起。” 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上官琼暗暗抓狂的小情绪,邢荣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他们拿给我看的资料里头,就有这个大陆上诸多小国的王室秘辛。” 秘辛么,这不奇怪,应该是每个小国里都有这种专门收集这些消息的情报人员。就像她的大成,那些散落在各国的金羽卫们,也常常帮着干这些事。 上官琼会心一笑,不置一词。 “这里头,自然有你爹一辈子守着的梁城,还有那个整个大陆上都非常有名的北晋王府。” “起先,我也不过是虚应故事的简单看看而已,直到今天,我看到了那个咱们两个都十分熟悉的名字,金钟意。” “资料上,很是详尽的记载了有关这个金钟意的生平。” “金钟意,本名独孤坚,乃是独孤丞相之长子,自幼聪慧,武功学识过人。深得独孤臣相之器重,乃是目前独孤丞相最看好也是最喜爱的儿子。” “为培养独孤坚成才,独孤丞相曾不惜一切,倾尽毕生的心血。据传,独孤丞相曾重金聘请整个大陆上排上名次的众多高手,每人留王府作客一月,单为指点独孤坚之武功。所以,到后来,独孤坚身具的武功深不可测,放眼整个大陆,在年轻一辈中,鲜少有对手。” “练武之余,独孤丞相又请名师专授其读书。据传,这独孤坚天赋异禀,学习能力极强,这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只不过,独孤坚少年成名,难免心高气傲不合群,在府中树敌颇多,族中诸人,对这位天才少年也颇多微词。” 这话,倒也是不假的。 想想初遇金钟意时,粘在他身后的不死不休不停的追杀,上官琼又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独孤坚原本乃是心高气傲之人,几番遇险之后,干脆化名金钟意离家出走陪一无名女子子四处游荡江湖,不再肯以家国天下为先,仅只愿以儿女情长逍遥于世间。” 离家出走?无名女子?儿女情长? 伸手摸了摸自家下巴,再想想当初为阿笙四处求药的那些有金钟意陪着的日子,上官琼嘿然不语。 只是,她上官琼在这里混了这么久,只不过还只是别人眼中的无名女子么?! 这些子人,情报工作做得实在也是差劲得很的。 上官琼颇有些不屑的暗暗想道。 不过,即便是儿女情长,这又犯了哪门子法了?他好好的,为何偏又出了事? 耳边,刑荣平淡无奇小儿背书般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响着: “独孤坚游荡于江湖,数月未归,府里诸人皆有诸多怨诟诋毁之言。久之,独孤丞相盛怒之下严令召回。坚于岁末回府,年初,领兵与羌胡人交战于星野。因孤军深入,缺乏补给,坚大败于星野,所率数万人皆不知所踪。晋王府中,谣言四起。据传,独孤坚己被羌胡人所俘,囚禁于羌胡人禁地,极北之九层妖塔之中。传言是否属实,尚还在求证之中。” 第167章 追风少年 原来,如此。 到此时,有些事,上官琼回头再细想,果然是一下子豁然开朗。 在外间滞留数月,府中怨诟之言颇多。 是了,就在去年,金钟意为着救她,的确在大成皇宫里多滞留了一些时日。 能留下的日子,阿英啊,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极限。 当时的金钟意,不,也就是刑荣嘴里的独孤坚,开口对她说出这句话时,对他回去之后可能遇上的种种责罚,怕早己经是了然于心吧?! 最可恨的是,当时听他说起这句话,自己只不过稍稍有些感动而已,并不曾十分的留意。 年前,他托人捎来的那只翡翠花戒,到底又是在什么情形下雕琢而成的呢? 但为君故,思恋至今。 寥寥数字,认真读来,却又让人感触良多。 这些日子里,她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努力不让自己很闲。有时候,吃饱喝足了一个人回去的时候,私底下,她其实也有些偷偷的抱怨的。抱怨这家伙只不过是在年前给自己捎了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而已,此后,便再无半点消息。甚至,她还私底下偷偷的抱怨,抱怨金钟意这个家伙,虽说是才智超群号称全能小冠军学什么都可以学好学精但私底下就是一钢铁直男情商太低,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曾有一点音讯寄来,跟她愉快的聊聊天呢。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好啊。 你看,即便是看起来如此木讷不擅言辞的刑荣呢,还可以跟阿笙相处得这么好,而且这么快,就得着了她们在此间爹娘的认可。 守在她身后的他,怎么偏就不肯来,偏就什么也不做不说呢? 谁知道,他居然是出事了。 他出事了,整个大陆上的人几乎是第一时间里全都知道了,唯有她,一直等到现在,似乎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但谁又能告诉她,这个时空里的少年,在那些单纯清新的笑容背后,怎么都会有这么沉重这么让人难以承受的背负呢? 先是一个秦荣,在一阵撕心裂肺元气大伤之后,变成沉默木讷的太子刑荣了。 再就是金钟意了。 原来,独孤坚的人生,亦是如此的不易。 而且,他的所有那些不为人所容的过错里头,居然还夹着一个处处依赖时时惹事从不曾试着为他分担掉半点的她。 想想自家先前的种种自私任性,上官琼不由得又开始深深的自责起来。 还真是……该死! 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上官琼的私人小情绪,刑荣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 “阿英啊,这独孤坚待我一直都是挺不错的,他有难,我这做兄弟的,自然也不能不管。所以,我决定,等忙完了这几天,我家阿爹的身体再恢复一些,我就跟他们告上一段时间的假,去星野那边亲自去看上一看,查查我坚兄的具体消息了。阿英啊,你确定你明天就回大成,不陪我一起去寻寻金兄吗?” 上官琼笑了笑,笑容凄苦,眼角间,隐隐的似有泪光一闪。 “我就不陪你了,阿荣。”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琼继续的镇定说道: “阿荣,你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不把所有事理清楚了,就这么抽身走了,有些不太现实。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暂时留下吧,毕竟,伯父受伤初愈,家里呢,也缺不了人照顾。” “那你又是怎么打算的,阿英?” 刑荣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么?” 上官琼整了整衣衫,仰起头,有些漫不经心的一笑: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听说大漠那边的风光很好,我很好奇,想要过去瞧瞧。那边,还有我的老熟人阿史那,上次,我的武功段位太低了,败在他手底下,我始终是有些不甘心。最近我的修为涨了不少,我想去寻他过过招。” “大漠么?”刑荣眼睛一亮:“对了,独孤兄他极有可能身陷大漠,阿英此去,很可能会遇上他的。阿英准备何时动身?好歹,也容在下稍稍准备一下,给阿英备点行李盘缠什么的,再叫上我阿爹,备上点酒菜,给阿英送这行。” “不必了。” 上官琼漠然答道: “盘缠啥啥的,临来这边前,阿笙给得很足,基本上用不着犯愁的。而且,在这里住了几天,我其实己经有些腻了,早就想出去走走了。我决定今晚就走。” …… 跟那些金羽卫简单的交待了几句,问清楚去往大漠的最短路线之后,上官琼就趁着夜色,一人一骑独自出了城。 他们给她所挑选的马,乃是一匹足力甚健的大宛名驹,名字叫做追风。是传说中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那种,一匹毛色纯白的健马。 这几天,上官琼守在安州基本上没出什么远门,这马给精养在马厩里,好草好料的给饲养得膘肥体壮的,简单是浑身都是劲道。所以,等到上官琼赶着出城时,这追风仰头长嘶了一声,跑起来,真像是传说中的追风逐日一般,没过多久,就将那安州城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独自伏在马背上的上官琼,咬紧牙关,挥鞭疾驰。 据他们说,那个传说中的大漠,距离安州,大约有六天左右的路程。 如果是星夜赶路马的脚程够快的话,想到那边,至少也需要三天。 说句真的,上官琼其实并不是那种吃苦耐劳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人。 相反,她私底下其实还是挺注重养生的。吃好喝好做个身体健康的好宝宝,一直都是她前世今生都非常注重的行事准则。 但这一次,她似乎是彻底的破戒了。 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她,在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是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不管她如何努力,今夜,她是注定要一夜无眠了。 还不如陪着追风,就这么一路如飞的向北狂奔。 ……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这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平坦的官道上,也三三两两的添了不少的行人。 拚命跑了一整夜的追风,脚步也渐渐的慢了下来,开始甩着马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人马俱疲。 上官琼知道马儿乏了,赶紧的跳下马,寻了一处有水的草坡,松开马缰,任由那马儿自由的去饮水吃草。自己则是在附近寻了一块干净的青石坐了下来,看着在草坡上撒欢的追风,默默的发起了呆。 自误打误撞的来了这片大陆,她第一个认识的陌生人,就是这独孤坚。 那时候,她扮成上官府小厮的模样,跟着上官将军,去晋国的大都给上官丞相祝寿。 当时的她,只不过是偷跑出去想替阿笙采买齐所有的解毒药物罢了,谁知道,在那个当铺里头,偏就遇到了爱多管闲事儿的独孤坚。 可是,明明看上去挺精明的他,对着一个傻傻的她,为什么偏偏要掩了自己的身份,在自己的名字上撒谎呢? 金钟意? 他其实是在说,他自己已然中意了吧? 就这么短短的遇见时光里,他又到底是中意了谁呢? 管教,在许多天以后,那个一直都不甚开窍的某个人,独自坐在一块冷冷的青石上,在风中默默的叹息。 …… 简单的休息一会之后,上官琼又寻了点清水洗了把脸,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找了些干粮,胡乱的吞了下去。 自她的武力值升级之后,上官琼发现,她的私人储物空间,好像也悄悄的增大了许多。 在那个空间里头,她除了专门的开辟了私人藏宝空间以外,还添了蓝宝的私人起居室,以及她的专属食物空间。 那一次,在专门的整理这一切的时候,她甚至还发现了几枚不知是何时丢进去的灵果。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大约,是那次拉着独孤坚一起去采摘七星穿心莲时偶然收着的吧?最让人感觉十分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灵果,丢在储物空间里那么多天了,居然一只都沒有坏。 因为深感这几枚灵果的来之不易,上官琼除了拿了两枚分给阿笙和上官夫人以外,其余的几只,一直都好好的收着,不肯轻易的拿出来示人。 也就是这一次,因为要远赴大漠,深知这沿路荒凉想要及时的吃上饭很不容易,上官琼才将她宝贵的随身空间里,满满的的塞上了一小间屋子的干粮。 想想马儿追风的一路辛苦,上官琼还特意的拿出一些粗粮,去细细的喂了正在草坡上默默啃草的追风。 抚着马儿洁白的马鬃,上官琼甚至还在苦笑着低声念叨着: 追风啊,你若果真是能够逐月追风,咱们两个能一夜之间就到了那该死的大漠,该有多好。 要实在是不行,追风你好歹也争气一点,走快一点,让你家主人快点过去,去大漠那边想想法子,好尽快的还那家伙一个人情,成不成? 追风抖了抖耳朵,打了个响亮的响鼻,自顾着啃食着她手里的干粮,并没有睬她。 …… 早在回府之前,独孤坚就深知,这次回家,回去容易,出去难。 果然,就在家里那间看似简单低调实际极顶奢华的小书房里头,一直都跪着的独孤坚,挨了独孤老先生好一顿的训。 有些话题,独孤坚自小到大,不知己经听了多少遍了,从小就是记忆力绝佳的他,对老先生所有的议题几乎是可以倒背如流了,可是,这独孤老先生还是要不住的说,他独孤坚还必须要毕恭毕敬的跪着,继续的听。 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老先生又说。 这个即便是真知灼见,您儿子其实老早就知道了,没必要每次都说的。 独孤坚在心底里叹息着想道。 灭掉所有的诸候小国,建立起一个大一统的强大国家,像早先的始皇帝一样,成就千秋万代的功业,是你,这辈子必须要做成的事。也是你家老父对你的唯一的期许。 老先生又继续很严厉的说道。 那我的人生里头,就不能再干点别的么? 某人又颇有些不服的暗思道…… …… 有些古老的训诫,依旧在千篇一律的重复的说。 要是在往常,只需要继续的装装傻,只需要依旧还跪在那里继续的沉默的听,至多再间或的点点头,这一次的惩罚训诫,或许,又能像以前一样,安安稳稳的就算是混过去了。 可是,继续跪在地上的独孤坚,突然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某个人,某人明媚的笑容,某人灵动的眼神,某人从不肯轻易认输的倔强的性子。 跟某人相比,此一刻,毕恭毕敬的跪伏在地的他,像不像一只沒有思想的提线木偶,老是被操纵在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有些前景,哪怕在描述者嘴里,是那般的美好,可是,被人硬逼着吞下去的饭,终究是没那么香的。 更何况,一直都在疲于应付的他,说到底,究竟又何错之有? 他就不明白了,其实他一直都在努力的试着在做着,怎么到了别人的嘴里,他又会变得如此的不堪呢?!就连一直都支持他信任他的老父,也言辞激烈的再三的召他回来,还把他叫到书房里,老生常谈的一再的训。 他果然是错了吗? 他又到底是错在哪里了?! 有些疲惫的抬起头,独孤坚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说道: “够了,父亲。您的这些训诫,讲的次数,也实在是太多了,儿其实老早就烂熟于心了。要不,您可以再讲给老二听听?据儿所知,独孤涣那个家伙,在府里着实是清闲,清闲得很的。您多给他讲讲,这府里,可能也会安生了不少的。” 第一次听独孤坚开口反驳的独孤丞相,无疑是震惊的。 震惊过后,撅着一部花白胡子须的独孤丞相,感受到的,是无以复加的愤怒。 怎么,一向听话的儿子,就这么出去一趟之后,开始学会顶嘴了?! 怎么,他这个含辛茹苦费尽心思苦口婆心的老父亲,这么快就被嫌弃了吗?! 怎么,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他全部都视而不见了吗?!居然,居然叫他重新去教训那个混小子独孤涣!这府里,有一个混世魔王还不够吗,居然还要再添上一个! 想都没有想,怒气冲天的上官丞相即刻甩出一巴掌,重重的脆脆的甩到了独孤坚的脸上。 第168章 大道理 跪着挺直了身体,独孤丞相那一掌打来时,独孤坚并没有运功相避。 独孤丞相的手头里的功夫深浅,独孤坚其实是很清楚的。这位老爷子在很早以前,便拥有一身精纯的深不可测的高段灵力,寻常武者,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独孤坚最先学会的那一种练功心法,便是当年的独孤丞相亲自传授的。 一直以来,在所有人的面前,总是以文官面目示人的独孤老爷子,从来都是显得精力十足精神充沛。偶有出门公干之时,独孤坚其实一点也不担心,他家的老爷子守在家里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这大陆上的许多人,包括独孤坚自己,都不一定会是独孤丞相的对手。 所以,当独孤老爷子怒气冲天的甩过来一掌时,独孤坚并没有选择侧身避开,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脆响之后,独孤坚的身子一震,一条腥红色的血迹,自他的嘴角缓缓的流了下来。 有时候,你可以理解一个人的愤怒,却未必能接受别人给出的所有观点和选择。 你可以承受住别人狠心的惩罚,却还是不能认同别人的某些过激的言行。 顶着满是红红的掌痕的脸,独孤坚木然施礼道: “父亲息怒,儿自问并不曾做错什么,但如果这样能让父亲好受一点,儿担着便是。孩儿告退了。” 拉开小书房房门,独孤坚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独孤坚,你休要以为,从此以后,你就可以任性妄为,我再也奈何不了你!” 愤怒的独孤丞相在书房里大声的怒吼道。 脚步一滞,独孤坚没有回答,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沉默着走开了。 …… 此后,关于独孤丞相与长子间不睦的传闻,即刻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独孤丞相府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就连那些负责阖府饮食起居的仆妇们,也在私底下悄悄的议论道: “嘁,知道吗?听说,这次丞相大人掌掴坚少爷,连脸都打肿了耶。” “啊?为什么?老爷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坚少爷,不喜欢咱们的涣少爷吗?” “这以后啊,就难说了。他们说呀,坚少爷如今人大心大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前段时间他在外面耍女人,耍得不回家,老爷生气了教育两句,坚少爷不服,居然还敢开口顶撞了老爷,老爷生气了,这才动的手。” “啊,这么一来的话,坚少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哎哟,可不是么。坚少爷以后,怕是要倒霉喽……” “是呀,老爷要是不再喜欢坚少爷了,往后就难说喽。再怎么样,咱们府里可还有好几个少爷呢,二少爷就很不错哇。咱们二少爷独孤涣呀,人又和气,待下人们又好,最主要的,他还特别孝顺老爷,听老爷的话……” …… 躲在房间内,仔细的端详着手里的一块淡紫色翡翠的独孤坚,有些心绪不宁的放下手中刻刀,起身关严了窗户。 有些话,尽管他特别的不想听不爱听,可是,偏偏就直直的往他的耳朵里钻。 自幼修练武学心法,在武力值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他的六识,开始变得异常的灵敏。 所以,哪怕并非是出于本意,无论是走到哪里,他都能清晰的听到各种吱吱喳喳不和谐的声音。 自那日书房内争吵之后,独孤丞相已经有好几天没叫他过去商量事情了。 所以,这府里,又开始了议论纷纷流言四起。 他这是失宠了被雪藏了么? 因为人大心大的开始出去耍女人? 只不过,阿英那个家伙,如果单单只是她们所说的那种可以耍的普通的低贱的女人,他也许就不会在外面逗留了那么多天了。 对阿英的感觉,完全是发乎心止于礼完完全全的发自肺腑,又岂是她们嘴里所说的那般龌龊。 一切付出,只为私底下认为值得。 取过刻刀,一面细细的雕琢起一朵艳丽的翡翠牡丹花,独孤坚一面含着一点微笑想道。 只不过,等戒指完美的刻好,托人专送给她时,独孤坚才真正有些犯了愁。 就这么单单的送一枚戒指过去,怕是显得有些太突兀太不讲究了吧? 若论起财力,大成国库里的那些历年所藏,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私底下震撼不已。就他手中的这只小小的翡翠戒指,在人家那边,还就真算不了什么的。 但是,不管怎样,都只不过是一份很真切的私人心意罢了。 思之再三,独孤坚还是取来一纸花笺,在上面仔仔细细的写下八个字: 但为君故,思恋至今。 …… 新的一年很快就到了,独孤丞相对独孤坚的怒意,好像,并不曾有分毫消退的意思。 只不过,又有些不满于独孤坚整天的赋闲在家无事可做一事无成,丞相大人又下令签发了一纸文书,令他亲率两万精兵,去痛惩那些屡次犯境侵扰边民又极其不守规矩的羌胡人。 接到府里下发的文书的独孤坚,起初,还是有一点点的犯愁的。 由于生存资源不够充足,生活环境又相对的恶劣,这些不守规矩的羌胡人,每年,都要在各国的边境地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些小国当中,晋国边境线最长,所承受的种种骚扰最为严重。 有时,在那些羌胡人的兵力稍稍充足一些的时候,他们甚至联合草原上零散的各部落,直接的长驱直入,大举的进犯中原。但凡是羌胡人联军所到之处,便如是有着成群集队的蝗虫过境一般的,总是疯狂且肆意收刮百姓财物,刮地三尺片甲不留。并且,这些羌胡人还视人命如草芥,稍不如意就杀人越货直接的夺人性命。他们在边境各国许多的百姓心中,乃是直接如瘟神一样的让人深恶痛疾的存在。 去狠狠的打击惩治一下他们,无疑是势在必行十分必要的。 可是,单单率两万精兵,去深入大漠腹地,去找这帮恶狼般的羌胡人的麻烦,无疑,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首先,你很难找出这些习惯于逐水草而居的居无定所的羌胡人具体的大营所在,无法发起突袭,作出行之有效的精准打击。 再者,荒漠里本就资源缺乏水源稀少,又缺乏很明显的具有标志性的行军参照物。这么多人,在荒漠里面若是不小心迷路了,到时候,整个大部队缺粮缺水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刚刚接到这份出征文书的独孤坚,因为深知此行的困难程度,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犯愁。感觉他一次,可能是把他家的老爷子给得罪狠了,所接到的任务,多少有些苦行僧般的流放的意思。 然而,独孤坚还不能够拒绝,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保境安民,本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责任,他独孤坚理当如此责无旁贷。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单独完成任务单兵作战,这次带这么多弟兄出去,他总要考虑到,要把他们好端端的带出去,再圆满完成任务,好端端的都带回来。 他独孤坚所带出去的兵,他可是一个都不想他们有事。 所以,在正式出兵之前,独孤坚也做足了最充分的准备。 从行军路线到军队的补给,他都一一做了最精准细致的安排。 只是,到最后的负责军队补给人员的名单审核后送过来时,看到那个似乎是有些眼熟的名字,独孤坚的心里,还是小小的“格登”了一下。 姜才。 这个人,印象中,乃是一名末落世家子弟,为人轻浮不擅武功,平时喜好拍马钻营,前一段时间,似乎是跟他的二弟独孤涣走得很近。总之,是个好大喜功华而不实的人物。 这样的人,又怎么做得了他此行的军需官? 他又是怎么混进来的?这到底又是谁的安排? 把这个名字重重的划掉,独孤坚也没去跟谁商议,直接又另换了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田守诚。 孤军深入作战,必要的及时的补给,乃是行军中的重中之重。 让一个看起来不甚稳妥的人负责着,他实在是不怎么放心。 所以,直接无视掉姜才那种有些怨恨的眼神,独孤坚一扔朱笔,直接吩咐换人。 督办此事的小吏,偷眼看了看独孤坚平静无波的面色,显出了一点点的为难: “坚少爷,此次出征所有后勤人员名单,属下早已经一一核对过了,全部都报请相爷批准了的。这临时换人,大家面子上过不去下说,相爷那边,只怕也不太好交待。要不,把这姜才临时先改作副职,还由坚少爷亲自点名的田守诚负责主事,相爷那边,属下也按下不说,这样子,只增不减皆大欢喜,坚少爷以为如何?” 想想自家那个固执且有些刚愎自用的老爷子,独孤坚还是皱了皱眉,沒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扫了那个小吏一眼,独孤坚又再三再四的交待道: “这行军打仗,军需物资以及粮草补给,乃是所有行动中的重中之重,万不可掉以轻心。将来,若是在这方面出了差错,致使弟兄们在大漠里遭受到不该有的生命威胁的话,到时候,休怪本少爷回来后要直接的问责杀人的。这是在行军打仗,这是所有的弟兄们在提着自家脑袋的浴血奋战,那些想要趁机贪污克扣趁乱发战争财的,最好是早些躲开,可懂?” “这个,小的自然是懂的,只怕是借上十个胆子,估计也没人敢在这上面做文章的,坚少爷只管放心。” 那小吏满面堆欢的陪着笑说道。 “知道才好。” 扫了所有人一眼,独孤坚这才不疾不徐的缓缓的说道。 …… 准备了好几天,独孤坚终于带着他的两万精兵向大漠进发了。 可能是政务太忙,也可能是情绪不佳,独孤丞相并未来为独孤坚送行,只是让独孤涣带着数十坛美酒,守在十里长亭处劳军。 看着那些依次喝酒的弟兄们,独孤坚也跳下马,陪着二少爷独孤涣说话。 穿着一身战甲,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的独孤涣,负着双手,对独孤坚笑着说道: “大哥,你别看老爷子没亲自过来送你,可他的心里,可是实实在在的挂念着你哩!你看你这两万精兵,从装备,到年龄,到综合素质,哪样不是挑的顶好的,啧啧。他老人家啊,什么时候能待我有这么的上心,哪怕是只有一半呢,也是好的呀。” 奉命远征,这么艰难的任务,他居然还有些嫉妒? 扫了一眼独孤涣的那张狭长的脸,独孤坚笑着说道: “二弟可别这么说。你要是还觉得大哥这次可能又沾了咱家老爷子的光,要不,咱俩换换,你去大漠出征,大哥负责在家里看着守着?” “唉呀,这可不成!” 独孤涣故作夸张的尖叫了一声: “大哥啊,这个玩笑,可实在是乱开不得。都说,能者多劳。大哥的本事,兄弟我是知道的。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也明白得很的。我也绝不会为了一点军功去冒这个风险的,大哥你也别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是么?” 独孤坚有些漠然的应道: “可是,大哥也不是什么贪图军功的人,更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 抬手拍了拍独孤涣的肩,独孤坚又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有些事,其实没有人喜欢去做,但又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去做,那其实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你可千万别再想岔了。眼睛别总是盯着什么好处不好处的看。那样的话,个人格局也就太小了,也就有些不像了。” 看着独孤涣一脸的倔强不服,独孤坚又再一次的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也难怪老爷子总是看我不顺眼,一个人,经历的事不一样,这看事的眼光也就不一样。就像此刻的你和我,不也是各自看不顺眼么?罢了罢了,这一次,大哥离开家,只怕会有一些日子了,二弟你守在家里,要记得照顾好咱们老爷子,凡事能帮得上忙的,尽量的多帮上一点,就是对了。” 转过身,独孤坚跳上马,挥一挥手,直接的缓缓领兵而去了。 只留下独孤涣独立倚在亭子边,看着满地的空酒坛子空酒碗,有些无聊无趣的嘀咕道: “要我说,这大道理又有谁不会说呢。有些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嘁。。” 第169章 皮货商人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末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后人所作之词,读来凄美深沉,却又满含着一种义无反顾舍我其谁的英雄豪情。 很像此刻,穿着甲衣,手执利刃,端坐在战马上的独孤坚的心情。 此一去,关山万里,不知何时是归期。 此一去,越往北走,距离阿英那家伙,是越来越远了。 别的也就罢了,就不知道,那个刚刚登上国主之位的家伙,所有的政务处理可还顺利吗,跟那些元老旧臣们之间的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吗,还有,她那个遇事不够冷静爱冲动的坏毛病改掉一些了吗…… 很多问题萦于心头,此时的独孤坚,却是再也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关心去询问了,只能习惯性的闭紧双唇,沉默着,继续的向北行军。 初春时分,越往北走,这气温便越是寒冷。 每天,路上,除却那些凛冽刺骨的寒风,就是无处不在的深可及膝的积雪。 有时候,走着,走着,那些微弱的淡金色的阳光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冷嗖嗖的铅灰色的天空。 然后,过不了多久,大片大片的雪花便成群结队的飞落了下来,一点一点的积在许多人的衣帽上,或又重重的飞砸在每个人的脸上,冰冷冰冷的,直接叫人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地面上的雪,被许多人踩得像是些零落的败絮之后,又直接的凝结成不规则的硬硬的冰砣子,让行走其上的每一人都举步维艰,偏偏还都又湿滑无比。 这样的行军环境下,许多人不耐久冻,都或多或少的生出了一些毛病。 为照顾那些染病的士卒,独孤坚只能把行军的速度一再的放缓。 他们这一行人,在路上辛苦走了好多天之后,才总算是到了晋国边缘上的一个小城庆欢。 这庆欢虽是号称为边界小城,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规模稍大一点的戍边兵团长期的驻地而己。 许多间简单修建而成的小土房的外面,一圈青石垒就的坚固的城墙。配着周边广袤的荒漠,整个小城都显得灰扑扑的,全无一点活力与生机。 虽说是看起来分毫都不起眼,但是,拥有着热水简单的食物以及可以遮风挡雨的营房的庆欢城,却是独孤坚所率领的远征军的所有人眼里的天堂。 这一路,受够了风霜冰寒风餐露宿,好歹能够安安生生的暂时休整一下,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 看着手下那些欢呼着骑马进城的士卒,独孤坚跳下马,跟闻讯赶来迎接的庆好守将高虎亲密的攀谈了起来。 高虎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在成为一名武官前,从未曾离开过自己的家乡。他奉命驻守在这里,已经有将近八年了。 长年累月的驻守在边城,又很难遇上自己的同乡,高虎的心里,免不了的有几分压抑,也经常会有那么一点的情绪低落。 如今,遇上了独孤坚这样的没有一丝官架子的质朴的官二代,高虎的心里,无疑还是十分的欢喜的。于是,他一把拉了独孤坚,大声嚷嚷着要去为他接风,请他喝酒。 城里面,因为长期存在着大量的驻军,也像模像样的开辟了几条小小的街道。街道两侧,零星的开着几家酒馆,还有一家医馆,几家商铺什么的。虽是规模都不是很大,但每家铺子都是人来人往的,生意都还是挺不错的。 高虎熟门熟路的拉着独孤坚,进了看起来最为齐整的一家酒馆。 一进门,一股烤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让连续风餐露宿了好些天的独孤坚,一下子感觉兴奋了许多。 “坚少爷,到了这边,这吃的喝的,跟咱们那边多少是有些不同的。你得要慢慢的习惯。” 叫来两大盘牛羊肉,又点了两壶淡酒的高虎,很是热情的提醒道。 将嘴里的一块羊肉很费力的咽了下去,独孤坚还是很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 这里的烤肉,闻起来的确是挺香的,可是,认真吃到嘴里,肉质粗松不说,膻味很重,而且,嚼着嚼着,感觉还似乎是不怎么熟。独孤坚一下就失了食欲,放下手中筷子,再不肯继续吃了。 身旁的高虎,被独孤坚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给逗得哈哈大笑: “吃不习惯,对吧,坚少爷?你得知道,在咱们这边,这些东西,是最常见的,是这里的主食,再怎么不习惯,也得忍着。” “也不是什么习惯不习惯啦。我只是觉得,它好像是没怎么熟。” 强忍着内心的那种极端反胃的感觉,独孤坚故作轻松的说道。 高虎听了,笑声更加的响了: “您要是觉得它不怎么熟,那就是对了。这里可是沙漠地区,什么物资都挺缺的,柴火也不是很多。要知道,咱们这里头的人,有时候开拔出去打那些羌胡人的时候,就躲在那沙窝子里头,人多,柴火又少,比这更不熟的肉食咱都吃过。那种肉,经火上简单的一烤,也就是勉强刚断生的那种。有时候。能有一口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在这里,活下去最重要,您得让自己习惯。” 是呀,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努力让自己习惯。 来这边,他可是有老爷子给的任务在身,不能在啥也没做成之前,让吃饭这种小事难住。 盯了肤色黝黑的高虎一眼,独孤坚先是很努力的让自己振作了一下,一气灌下大半碗酒,这才另夹了一块牛肉,慢吞吞的咽了下去。 “好,就该是这样!”高虎真心实意的鼓掌夸道:“看得出,坚少爷是个吃得了苦能干大事的人,跟以前派过来的人很有些不同。来,坚少爷,高虎敬你!” 陪着高虎又喝了半碗酒,独孤坚这才慢吞吞的应道: “吃这么点肉,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我觉得,我可以做的,远要比这个厉害得很多的。” 高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您是说,咱们一起去揍那些可恶的羌胡人吗?说句实在的,我高虎守在这里,可被这些家伙给恶心透了,巴不得能有一个人领兵过来,带着咱们一起跟他们恶战上一场呢。怎么,坚少爷这次过来,不是像以往那些人一样,只是看看就走吗?” “看看就走?为什么?” 独孤坚有些不解。 “还能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只想着争名夺利贪生怕死呗!我高虎敢打赌,前面几批人过来,都只是拉着军队出去转了几圈就回来了,根本,就连羌胡人的驻地都没有找到!就这么虚晃一招浪费朝庭的钱粮,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个独孤丞相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呵呵,羌胡人的凶狠狡诈,早己是众所周知的现实。总不能因为那些人辛苦远征无功而返,就直接把人家给砍了吧?! 所以,今年派往这边远征的,才会换作了他吧? 独孤坚笑了笑,继续安静的问道: “所以,高将军这一次愿不愿意陪我干一票动静大一点的,真格一点的?” “怎么不愿意?” 微醺的高虎一瞪眼,颇有些不服气的低声嚷道: “不然,你以为,我高虎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这些该死的羌胡人,若是不能狠狠的揍痛了他们,揍服了他们,他们就永远的不会消停!那样的话,我高虎几时才能回我的中原?才能舒舒服服的吃上我中原的饭菜?!坚少爷啊,我高虎其实是巴不得,现在就去灭了这帮狗杂碎!” 独孤坚抬起头,第一次露出一点笑痕: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来来来,这件事,咱们俩个,先来一起好好的合计合计。” …… 几天后,庆欢城内,慢慢的驶出了一个马队,一个在草原上专收皮货的商队。 马队里的人,各自穿着杂色的皮袍,身上都各自挂着这里人最喜欢佩戴着的式样精巧的弯刀。 这支商队的领头的,乃是一位皮肤白净的年轻公子,戴着名贵的皮帽,身上穿着做工考究的黑色皮袍,手里还摇着一只大大的折扇,十足的一副纨绔世家子弟的样子。只不过,他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头,偶尔总有些厉芒闪过。 年轻公子的管家,是一位肤色黝黑的中年人。这管家穿着一件灰蓝色的粗布棉袍,总是低着头,形影不离的跟在那位公子身后,看上去低调而又恭谨。 草原上的牧人们,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各式各样的皮货待售。 所以,每年,都会有贪图重利的皮货商人,甘冒风险,到草原上四处收购各种皮货。 当然,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风险,这些皮货商人,常常会带着一大队身手不俗的家仆伙计,陪着他们在草原上四处溜达,去努力的撞财运碰运气,争取能多收购一些质量上好的皮子。 今年的皮货商队,来得似乎是比往年要稍稍的提前了一些。 天气依旧还很冷,牧草都还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还没有开始吐出绿色的嫩芽。 那些长着厚厚的的皮毛的动物们,大部分还躲在哪个偏僻的角落里冬眠,草原上的猎手们能打得到的猎物,基本上都还很少。 然而,就在这个比较寒冷也比较无聊的季节里,草原上,居然也开始有皮货商人过来收货了。 那些蹲在火塘边烤火的草原汉子们,先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屑,再后来,架不住家里的婆娘姑娘们的再三撺掇,也都慢慢的从帐篷里探出半个脑袋来,有些漠然的观望着。 每年都过来这边的皮货商,总归就是那么几个。基本上,他们都是认识的。 只是,这一次过来这边的这个皮肤白晰的年轻人,以前怎么从没有见过?就不知道,他们初次来这边收皮子,给出的价格,会不会更优惠一些? 藏在家里的存货,自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只是,这些收皮子的汉人们太过奸诈,每次总是想着要拚命的压价,总是不肯给出一个相对公道一些的价钱。 还是等那些沉不住气的憨人们先过去试过再说。 铁尔罕往帐篷外面瞄了一眼,又坐回自家的火塘边,“叭嗒叭嗒”的抽了一口旱烟,默默的寻思道。 肯留在手中的皮子,基本上都是些品质绝佳的好货,他可不想让那些人轻易的忽悠了过去。倘是收价不高收货人不够地道,他不介意继续的等等的。 草原上的猎人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一锅烟还没有抽完,他家的小儿子就兴奋的跑了回来: “阿爸,阿爸,阿娘说,这次来收皮子的人因为是头次过来做生意,带的银钱多,给的价钱也高,阿娘说了,让你把家里的黑熊皮拿过去给他瞧瞧。阿娘说,换了钱,等到了春天,她想去多逮几只羊羔子回来哩。” “你阿娘这人,就是沉不住气,手里总是存不住个好东西。” 有些厌烦的轻斥了一句,阿尔罕还是起身,从帐篷最里面,摸出了那张一直小心珍藏着的黑熊皮。 “唉,为得着这张皮子,费了老子将近大半年的功夫,到了这些败家娘们眼里头,尽是瞧见人家手里头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了。这一天到晚的,都惦记着想卖,想卖!”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股无名火,铁尔罕又低声的叨咕了几句。 所幸,接过这张黑熊皮仔细验看的那个小白脸年轻人,态度还不是很差。 “老哥,你这张皮子不错。毛质厚实松软,关键部位也没什么破相,拿过去比较合用,属于上等货,绝对的上等货色。” 摸着那张黑熊皮,年轻人赞不绝口。 铁木罕可就没什么好声气: “我家的这张黑熊皮子好,我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哪里还要你来多说。年轻人,少说那些没用的,你倒是先说说看,这张皮子,你舍得出多少两银子?” 看了看长得高大壮实的铁木罕,年轻人微笑着,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多少?不会是只舍得出十二两吧?明着告诉你,那我可不卖,绝对绝对的不卖!” 一把抓回那张黑熊皮,铁木罕气烘烘的大声的嚷道。 第170章 阿那古孜 “十二两,的确是少了一点。” 那年轻人一点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咪咪的说道: “老哥,我的意思是,这张皮子,我可以出到二十两的。” “二十两?” 在鼻子里冷嗤了一声,铁尔罕有些不屑的说道: “就知道你们这些汉人奸诈,什么东西到了你们手里,都讲不出个公道的价钱来。这皮子至少值四十两,少一个大子,老子都不卖。你们几个,都还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走走走,都跟老子回家去!咱今儿偏就不卖了,有货也不卖给你!” 说罢,铁尔罕伸出宽大的厚掌,一把拎住他那个正看着热闹的小儿子,作势欲走。 年轻人再一次的笑了起来,笑得天真无邪笑得人畜无害: “老哥啊,你这张皮子虽好,可即便是说破大天,按照现下的行情,它至多只值三十两银子,对不?这样吧,咱们两个初次见面,小弟我只当是图交你这个朋友,拚着回去不挣钱,我就帮你把这张皮子带走喽,行不行?小弟我出三十二两,你看咋样?” 一旁的所有看热闹的人,都集体的安静了下来,齐齐的盯住铁尔罕,不再作声。 年轻人说得没错,这附近的草原上,卖得最贵的一张熊皮子,才卖三十两。 而曾经卖出三十二两银子的高价的,是一张纯白的没有半点破相的白熊皮。为了猎得那张白熊皮,那个草原上最勇敢的猎人,生生的付出了被咬断一条手臂的代价。 如今,不过是一张黑熊皮而已,人家肯出三十二两的高价,已经不少了耶。 你铁尔罕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卖皮子,还能卖出这么个价,已经算得上是天神庇佑了好不好。 像是没看到族人们那些有些异样的眼光,铁尔罕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道: “现如今熊瞎子少了,能打到一只就算是撞大运了,还不晓得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呢。诚心想收,痛快点,给三十六两,我铁尔罕就算是交下了你这个朋友,一会儿,都到我铁尔罕家喝酒去。”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十六两哎。 有时候,卖上一大车的短皮子,都未必能凑够这个数。 这铁尔罕家的酒,也太香了吧?!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是灿灿的,依旧完美无瑕的挂在脸上。 “三十六两么,这价钱高了,的确是高了一些。可是……” 没等他说出下文,身边那个黑脸膛的穿着粗布蓝袍管家模样的人,狠捅了那年轻人一下,脸也在微微的抽搐着,肉痛得几乎快要哭了: “少爷,这做不下来的生意,咱就不做了。这么多银子,收回去要是给亏钱了,回头在老爷面前,咱们也不好交待的说……” 扯了扯身上的皮袍,一把甩开那位可怜的管家的手,年轻人不管不顾的继续慷慨激昂道: “可是,老哥啊,我阿坚初来贵宝地,第一次出门做生意,这好歹么,都需要交上几个靠得住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今儿啊,咱就不谈钱,谈钱也太伤感情了。三十五两!三十五两我把它给收走喽,老哥,你看,能成吗?”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扭过头,齐刷刷的看向了铁尔罕。 铁尔罕的黑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三十五两么?虽说还是不怎么高,可是,看在阿坚兄弟的面子上,还是算了吧。行,阿坚兄弟,这皮子就归你了,我这就拿了银子回去做饭去。孩儿他娘,你赶紧回去生火,把咱家那只最肥的羊给烤上,回头大家伙,都一起到我铁尔罕家喝酒,成不?” 人群里头,终于爆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声: “成啊,大家伙有酒喝,还有什么成不成的!对了,铁尔罕你先回家拾掇着,我们等卖完了家里的几张存货就来!” “是呀是呀,铁尔罕你先回去把火生旺一点,咱们一会儿就带着这位阿坚兄弟过去!” “对呀。卖了皮子,手里头又有钱了。咱们说什么,也该聚聚,一起吃点好的喽!” …… 草原上的人,终究是热情的。 有铁尔罕开头做成一个大单之后,独孤坚的皮货生意,开始做得越发的顺畅了起来。 因着大家十分看好他的簇斩新的收购菜鸟身份,众人都纷纷回家,拿出自家藏着的一些压箱底的上好的存货,拿过来跟他交易。 以至于,到了后来,那个十分爱惜银子的管家高虎都有些红了眼,在一旁闷闷不乐的想道:唔,这收皮子的买卖这么好做,利润其实又挺高的。以后,要是不需要戍兵可以重回中原的话,要是暂时无事可做的话,其实也可以试试做做这个生意,说不定,还能挣着大钱哩。 眼见着,带来的银子流水般的放了出去,收来的皮子在慢慢的堆成一个小山了,独孤坚这才满意的收了手,跟着众人,一起去铁尔罕家的大帐篷里吃饭。 这里人的主食,是一些散发着奶香的馕饼,以及一些新烤好的羊肉。 想想高虎先前说过的那个吃夹生肉的典故,独孤坚还是下意识的把那盘烤羊肉往桌子那边推了推,埋头专攻那些奶香扑鼻的馕饼。话说,那些肉,还是留给那些已经适应了环境的人去享用吧,他还是吃点干粮好了。 哪知,铁尔罕见了,又开始强烈的反对了起来: “阿坚老弟啊,瞧你身子骨单薄成这样,不多吃点肉好好??咋么行!来吧来吧,吃肉吃肉!咱家的羊肉啊,可是咱们这里最肥最嫩的小肥羊了!阿坚老弟要是不多吃一点,可就是瞧不起你的铁尔罕老哥咯!” 可怜的独孤坚一时竟也无言以对,只能憨笑着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夹起了薄簿的一片烤羊肉,眼中隐有泪光的开启了他的小肥羊强身健体之旅。 可是,那股浓浓的羊膻味,的确是让人很难下咽的说…… 素来对美食极为挑剔的独孤坚,慢慢的嚼着那肉,终于默默的低下头,再也乐呵不起来了…… 所幸的是,高虎终于适时开口了。 这个老早就适应了各种肉食品味的家伙,飞快的干完了面前的一碟子烤肉,大声的赞叹道: “铁尔罕老哥,你不光是这草原上神鹰般的猎手,你还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烤肉师傅。今天这小肥羊的味道,真真是绝了!来,我阿虎敬你一杯!” 听了高虎的话,铁尔罕显然是十分的受用。 举杯满饮了一杯后,铁尔罕这才大笑着应道: “你们这几个汉人,这脾气性格,倒是挺对我铁尔罕的口味,不错,不错!你放心,阿虎,以后,你们只要是到这草原上来收皮子,只管来找我铁尔罕,只要给的价钱公道,我保管你们能收到又多又好的上等皮子!我铁尔罕说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是吗,老哥?” 独孤坚在一侧幽幽的接口道: “临来这边前,我家老爹吩咐,让我们想法子收一百张狐狸皮子,最好是白狐狸皮。我们那边的爱花钱摆阔气的阔太太们,顶顶稀罕这个了。可惜,我今儿统共才收了两张。唉。” “这个好办啊。” 铁尔罕想都没想的应道: “过两天,就是我们这里的阿那古孜节,那可是我们这个草原上最大的集市。那里头,这吃的用的玩的各式各样的,可是啥都有的。到时候,你们只需跟着我过去,只要带足了银子,啥东西买不到?” “铁尔罕,他们可都是汉人,你带过去不好吧?族里头人又会不会怪罪下来?” 座中,有个老头有些犹疑的提醒道。 “怕什么,他们不过是几个皮货商人罢了,不让他们去,咱们草原上产出的那么多皮子,又打量去卖给谁呢。” 铁尔罕谈兴正浓,很有些不屑的斜了独孤坚他们几个一眼:“而且,到底是兔子还是雄鹰,就凭我铁尔罕的眼睛,还能够分辨不出来么?咱们的阿那古孜节时,可是有着无数的草原雄鹰在的,还能怕了几个皮货贩子不成?阿伯老了,行事也实在太过小心一点了。” “雄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咱们的铁尔罕,也有被人几句好话给迷昏了头的时候。最近那边的活动有些频繁,铁尔罕还是小心点好。”老伯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席而去。 被人当众的说叨,铁尔罕多少有一点尴尬。 环视了一周,铁尔罕还是多少有些自负的说道: “要说起做生意,怎么看,还是你们汉人要厉害一些。要论起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了,咱们草原人认真还就没怕过谁。所以,在我铁尔罕这里,咱们最好还是一码归一码,只谈生意,不谈其它。你说对不对呀,阿坚老弟?” 独孤坚一脸祟拜的连连点头: “老哥能这么想,阿坚就放心多了。阿坚就是个收皮子的生意人,别的啥啥的,阿坚不明白,也压根就不想理会。老哥,你不知道,来这边之前,我家老爹不晓得有多担心阿坚呢。如今,有老哥这棵大树在,阿坚就一点都不害怕了。老哥,你说的那个集市,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这就回家取足了银子,到时候,跟着老哥去长长见识开开眼!” 铁尔罕又是一阵的哈哈大笑: “老弟年岁不大,说话做事居然挺爽快的,我铁尔罕喜欢!这样吧,三天以后,三天以后你还来这里找我,我铁尔罕亲自带你过去!到时候,若是有头人怪罪下来,自有我铁尔罕帮忙担着!” 独孤坚大喜,再拜而谢道: “如此,实在是有劳老哥了!事成之后,弟自有重谢!” “好说,好说!”铁尔罕大笑着应道:“来,大家喝酒!” …… 带着一大堆上好的皮子偷着回了庆欢,说实话,独孤坚和高虎两个,心底里是兴奋异常的。 且不说,收到的那批皮子,乃是有目共睹的上等货色,单说,可以一起去参加那个传说中的阿那古孜节,就够两个人乐呵上半天了。 可以举办一个大型集市的地方,一定离这羌胡人的大本营不远。 到时候,即便这集市上都是些普通羌胡人百姓不便动手,弄清楚地形地点后,突发奇兵,一举拿下这羌胡人的大本营,也绝非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啊,坚少爷,此等良机,咱们俩个可一定得抓住了,抓好喽。对了,坚少爷,俺老高其实一直都想问问你,话说,你个正正经经的中原人,此前,应该一次都没来过咱们这庆欢吧?你又是怎么知道,如今一张上好黑熊皮的市价的?我老高应该从未跟你说过这事呀。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临来之前,独孤坚那些预先的功课,可不是白白的做下的。 岂止是简单的一张黑熊皮的价格,他甚至连此间的风土人情昼夜温差都了解得滚瓜烂熟。 独孤坚一笑,故意卖起了关子: “岂不闻,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区区一点收购价格而己,焉能难倒我哉?!” 高虎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不愧是独孤府中出来的少爷,这行事果然是不同凡响。只是坚少爷,您号称要收购一百张狐狸皮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前儿已经用掉一大笔银子了,这么多货,暂时又套不了现,不知道这一次,坚少爷又预备着到哪里去筹这么一大笔的银子?” 独孤坚又是展颜轻笑了一声,轻描谈写的说道: “高兄啊,这又有何难!前儿跟高兄一起出去喝酒时,看见那街上,不是开着一家小当铺吗?把咱们收下的这批皮子,统统都拿到当铺里去当了,不就又省了理货的麻烦,又可以得着一大笔的本钱吗?这点小事,哪里还用得着发愁!” “居然还能这样?!” 这一回,高虎再也不能掩饰住,他发自内心的深深叹服了: “坚少爷,除了不能陪着我们一起愉快的干饭,你还有什么不能的?坚少爷,你也实在太厉害了!超出想象,绝对的超出想象哈!” 是么,那就请叫我全能小冠军吧。 想着某人有时候突然冒出的某些奇怪的语句,独孤坚微笑着想道。 第171章 试炼密境 阿那古孜乃是草原上的一个产品交易会,有点像中原地区比较流行的市集。 到了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带着家中比较富余的有待售出的物品一起到集市上交换。 这草原上比较常见的产出,无非是些牛羊肉食和一些干货皮子之类。当然,这阿那古孜集市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些炼功丹药啊手工制作啊,还有一些打造得十分精致的金银饰品。 行走在其间,每次,看到那些样式熟悉明显有中原地区特色的半旧不新的金银饰物时,独孤坚的心,总会下意识的揪紧了。 这些看起来似乎是挺值钱的东西背后,又该是藏着什么样的悲苦故事呢? 想想那些被无故掳掠者的惊惶与哀号,独孤坚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 相反,新换了件杂色灰兔皮袍的铁尔罕,今天要显得兴奋多了,也神气多了。 领着独孤坚和高虎,很是熟悉的穿行在集市里的各个区域,铁尔罕颇有些自傲的一路滔滔不绝,很有些挥斥方遒的意味: “哪,阿坚兄弟,咱们的阿那古孜集市的每次举办,这规模,这气势,其实都是挺大的,你说是不是?不比你们那边的集市小吧?!比那边更热闹吧?” “每年,就数这阿那古孜集市上的人数最多,货物也最是齐全。你想要的白狐狸皮子,只要多派出几个人手,到处逛着,估计啊,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凑齐的!” 想着收完这些皮子,可能给上官琼这家伙带去的惊喜,独孤坚的面容,又变得柔和了几分:“这次能顺利收完这些皮子,全仰仗铁尔罕老哥的帮忙了。对了,老哥平时都喜欢什么?小弟想买来送给老哥,好稍稍表示一下小弟对大哥的谢意。” 可能是某些中心思想总结得比较到位,铁尔罕一下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都是些好兄弟,帮兄弟点忙,乃是份内之事。举手之劳而己,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显得有些不够交情了哈。” 话虽然是这么说,身体却显得很诚实。 铁尔罕很快就扭过身子,往专卖丹药的那片区域走去。 “阿坚老弟啊,咱们走了半天,专就看那些皮子金器了,那些可都是些女人娘们喜欢的玩意,咱们大老爷们的,压根就不必理会它。走,老哥我带你看些好东西去。” 好东西? 独孤坚和高虎悄悄的对视了一眼,跟在铁尔罕的身后,继续的往前走。 可能是数量比较稀少价格比较昂贵的缘故,阿那古孜集市上的所有卖丹药的,都统统的集中在集市的最里面,那一排小巧而又精致的白底蓝印花的蒙古包内。 擦拭得晶亮的琉璃柜台内,猩红色的丝绒之上,稀落落的摆放着几粒珍宝般的药丸。 “炼气丹,炼气五级以上适用,服之,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半级。” 趴在那璃璃柜台上,鼻尖几乎要碰到那一块一尘不染的琉璃了,铁尔罕像是个想要吃糖的小孩一般,一字一句的慢慢的念道。 念完了,他还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叹息着说道: “炼气五级,唉,我正好是炼气五级,要是能得了,正好合用。今年的杀狼大会,我就能过去试试水咯。唉,可惜呀……” 独孤坚强忍着笑,伸头去看那炼气丸的价格。 十两银子一枚,这价格,还就真心有些贵了。想当年,独孤丞相为了帮他固本培元,像这种炼气丸,基本上都是一大盒一大盒的买回来,给他当糖豆子一样闲吃着玩的。 就这么个小玩意,居然还能被当宝一样的陈列在这里,一粒还卖上了十两银子? 独孤坚也没有多话,只是默默的掏钱买了一粒,抬手不由分说的塞入铁尔罕的衣袋中。 铁尔罕又略带点羞涩之意的笑了: “阿坚兄弟这般客气,使不得,实在是使不得!” “老哥,你我兄弟,本就该当如此的。算不算了什么的。只是,老哥方才说,有什么杀狼大会?在哪里?热闹吗?” 独孤坚又两眼放光的问道。 “咳,兄弟啊,这杀狼大会啊,可不是像你这种皮货商人爱去的地方。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比武啊,直接的较量武技啊,要是没两把刷子,上去就能直接给干趴下,不死即残啊,再多银子也难治好的,明白不?” 可能是心情比较好的缘故,见那位出手大方的阿坚老弟又来讨教,铁尔罕又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解了起来。 见他说得这般的夸张,独孤坚冷不丁的又递了一句: “老哥啊,这比武竞技,阿坚自然是不太感兴趣的,也看不懂。可是,那杀狼大会热闹吗?有咱们这个阿那古孜集市热闹吗?有没有漂亮的妹子在?” “啊唷,原来坚老弟问的是这个!” 铁尔罕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也难怪哦,有钱人家的孩子,这吃穿不愁的,又整日里闲得无聊的,一般都喜欢看漂亮的妹子啦!老哥跟你讲啊,这杀狼大会啊,整个草原上的勇士都会去的!到时候,他们家的姐姐妹妹啊,都会穿上最好看的衣裳跑去给她们的家人助阵,你想想看,到时候,会不会有漂亮的妺子在?那起码得是一抓一大把呀!” “哎,坚少爷,你可别再打听这个了,这好好的生意不做,又惦记着想去别处看热闹了。这可绝不是咱们生意人该有的周正稳妥的行事。回头老爷要是知道了,会骂死咱们的。不可去,不能去。” 一旁的高虎见两个人说得投机,急忙的开口阻止道。 “咱们好不容易都到这里了,该收的货都收得差不多了,顺便玩上一两天,又有什么打紧?而且,我只是去看上一眼,看完了就回来,不行吗?” 独孤坚看了一眼高虎,有些悻悻的说道。 一旁的铁尔罕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呀,高管家。你家阿坚少爷少年心性,想要跟去看看热闹也算作是正常。这样,高管家,你先带着收下来的皮子回去候着,我带着阿坚老弟一起去玩上几天,等过了杀狼大会咱们自然就会回来的。你放心,有我铁尔罕在,阿坚老弟出不了什么事!” “那也是万万不能的!老爷要知道了的话,绝不会允许的!” 听他这么说,高虎顿时有些急了。 给高虎递了个眼色,独狐坚笑着说道: “只不过是偷着跑过去玩一两天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能够有什么事!况且,你不说我不说咱们都不说,守在家里的老爷又如何能知道?好了阿虎,你且过去照看照看他们几个的生意,我再陪着铁尔罕老哥逛逛!老哥啊,咱们且一起去看看,看看那边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阿那古孜集市上,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不是一般的热闹!” “这有什么!”铁尔罕顿时又来了劲头:“咱们草原上的杀狼大会,比这个可还要热闹多了!那边啊,什么好吃的没有,什么好看的妹子没有!阿坚啊,明儿你只需要换件袍子,假扮成我的族人跟过去,保管是让你大饱眼福!来,阿坚啊,既然是想去,咱们就这边看看,顺便再挑两件趁手的兵器过去!” 眼见着独孤坚跟着铁尔罕,两人说笑着走远了,被示意僵立在原地的高虎,不禁是有些呆了: “坚少爷啊,人家那么多人的杀狼大会,你单身一人,居然也敢去闯,我该说你是胆识过人呢,还是干脆说你简直是不要命呢?你倒好,跟着人家说走就走了,留下这一地的鸡毛让我来收!唉,只能是遵你的吩咐祝你好运啰!” 人群中的独孤坚,陪着铁尔罕正吃着烤肉串,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学着铁尔罕的样子,穿着件灰兔皮袍,裹着条长长的头巾,独孤坚和铁尔罕分骑着一头骆驼,缓缓的走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中。 燥热的天气,无边无际的沙海,并不曾打消掉铁尔罕滔滔不绝的谈兴: “阿坚老弟啊,咱们现在去的,可就是咱们这草原上的王城了。你说,咱们这草原上什么都好,就是气候不好,水源太少了。你说,要是这沙地上,能一年四季都长出又嫩又肥的牧草来,咱们这些人,还有必要骑着马儿,赶着羊群四处跑吗?谁不想好好的安生活着呀。” 因为自己的生存不易,就可以随便的去屠戮,去祸祸别人吗? 而且,哪怕是单凭着放牧,果真就活不下去了吗? 有些人的生存理念,还真就够霸蛮的。 独孤坚没有说话,只是暗暗的想道。 “好在,我们有我们英勇善战的草原上的勇士在。” 说起这个,铁尔罕又再一次的兴奋了起来: “这些年,单凭着我们草原勇士们的四处征战,我们的王城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靠着这些银子,我们的王城,已经给修建得特别的坚固了。我们王城里面的皇宫,也完全比得上你们中原里的任一处豪华住所了。我们的头人,也开始让那些小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你们中原的文字了。总之,费不了多久,我们草原上的王城,会跟你们中原上的任一个国都,相比之下都毫不逊色。” 这是在炫耀吗? 多次烧杀抢掠之后的赤裸裸的炫耀?! 紧紧的咬住下唇,独孤坚把整张脸都藏在长长的包头巾之后,继续的沉默着,不发一言。 “所以咯,我们的头人,我们的草原王现如今顶顶注重的,是勇士们的武力。所以这样年来,草原王才会在每年年初,在牧草还没有长出,所有人都窝在家里的时候,举办这个杀狼大会。要知道,凡是杀狼大会上进入前十的勇士,都可以获准去秘境里试炼的。” “秘境?” 端坐在驼峰间一直闭眼装睡的独孤坚,终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有铁尔罕这个话痨在旁边一同走着,即便是真心想睡,也未必是能够睡得着。 更何况,此刻的独孤坚,心里还装着许多的心思,不能够轻易对别人说的心思。 “对呀,试炼秘境。据说,只要能顺利的通过九层妖塔,就可以最终进入那个试炼秘境。阿坚啊,你不会连秘境都没有听说过吧?” “没有。” 独孤坚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他当初研究的大漠风土人情志里面,有的是各种八卦,有的是各种食材特产的价格,却单单就没有关于试炼秘境的记载,一丝一毫都没有。 “你没听说过,那就对了。” 铁尔罕有些不屑的说道: “秘境的事,只有我们王城里面的高层知道,再就是我们草原上有能耐的勇士才够格知道,别的人,原是不配知道这些的。阿坚老弟啊,你这也得亏是遇上了我。” 啊?居然有这么牛? 张了张嘴巴,独孤坚只装作憨憨的问道: “那么,铁尔罕老哥,这秘境到底又有什么用处呢?进去以后,能找到上好的皮子,还是直接就能发上一笔大财?” “哎,阿坚老弟啊,你说你这么个人,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呢。” 铁尔罕顿时有了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阿坚啊,老哥我看你做生意倒是挺精明的,但这心里眼里,统共就剩下个钱了,憨啊,实在是憨啊。” “试炼秘境有什么好,也不怕被你这种全不通武学的憨人知道。” “它的好处只有一样,但凡是进去过的人,出来以后,普遍的都武功升级了。” “阿木达知道不?我草原上的英雄,第一个升到练气八级的强大武力存在!他曾经率领草原上各部落的联军,轻骑胡服直逼中原,一下子打到了那个梁城!要不是他后来着了一个野丫头的道,那梁城的城主也得管他叫爷!牛逼吧?他又凭什么这样的牛呢?人家就是进了这试炼空间,在里面没怎么捣腾,就顺手连升了两级!不然,你觉得,最近我们草原上的勇士,怎么就一下子添了这么多?我们草原联军的力量,怎么就这么强了?!你呀,就知道去看人家的漂亮妹子了!” 居然是这样? 原来,就他们这些人,背地里还有这么一手?! 某个不通武功的憨人,终于又开始默默的沉思了起来。 第172章 身份铭牌 既然这个秘境对每一个武者都有这么大的益处,那么,独孤坚无论如何,都想要亲自进去试炼一番了。 如果,在这秘境里面,能够得到一些收获,自然是最好的了,倘若是不能,到时候,又能不能干脆的出手,将此秘境一举毁掉? 对那些在草原上生活着的最底层的普通老百姓,独孤坚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可是,对那些曰益壮大的嗜杀成性的成群集队的武力掠夺者,独孤坚可就从不曾打算过要轻易的放过。 再怎么说,除恶务尽。去纵容那些本性凶残的恶魔,就是等于纵容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作恶。想想那些无辜惨死在掠夺者刀下的普通民众,独孤坚也越发的厌恶起了这个助纣为虐的试炼密境了。 总要想法了子混进去,然后再想法子动手毁了它。 只是,如果真要这样做的话,那么他滞留在此间的时间,恐怕是要比预期的要延长了许多。 事先跟高虎商量好了的一些约定,只怕又不能如期完成了。 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领兵攻打羌胡人的王城,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的。 而羌胡人的杀狼大会秘境试炼,可仅仅是一年才有一次。这一次他算是运气好恰巧是遇上了,若是等下次,就未必有今年的机缘巧合了。 还是到了王城之后,再想法子通知高虎吧。 打定主意之后,独孤坚只装作很失望的样子,对铁尔罕说道: “如此一来,老哥此后岂不是一直都要忙着比武的事,再不能陪阿坚四处逛逛了?” 铁尔罕又是哈哈一笑,很有些自矜的说道: “陪你去看那些草原上的漂亮妹子么?那自然是不能的。稍后,我们进入了王城之后,老哥我便要去一个叫做天心山庄的集训中心住着,好方便随时随地的参加比试。像你这种只想看热闹的闲人么,对不住,只能住在附近的烟雨楼了。王城里好吃好玩的地方也不是太多,阿坚老弟到时候若是玩腻了,可以不用等老哥,自己先回去的。老弟啊,你也别太贪玩,让你那个管家等太久了,回去也不好交待。” 铁尔罕这家伙,只不过才认识了几天而已,居然也会替自家打算? 他这个人,虽然说为人比较精明,这心地么,倒也算不上太坏的。 独孤坚心底一阵暗笑,嘴里却还再三的惋惜道: “哎呀,原来老哥另外还有要事去忙,阿坚很快就不能再跟着老哥了,只能自己一个出去了,那多没意思啊,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样吧,等到了那边,阿坚先送老哥去那天心山庄报到一下,而后在烟雨楼请老哥喝酒,如何?老哥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吧?” “虽然我这次的目标,乃是夺一个试炼秘境的名额,可是,再陪你去吃一顿饭的时间,总还是能挤出来的。” 铁尔罕昂起头,很是慷慨的应道: “他们都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阿坚老弟啊,老哥知道你活泼贪玩,可老哥能陪你的,也只能是杀狼大会前的几个时辰了。老弟以后再没有人护着了,千万要自己珍重!” 独孤坚再一次的笑了。 这个铁尔罕,说到底,还是存有那么几分的厚道的。 但愿他以后一直都会是这样。 但愿,以后再次相见时,不会是非要拚得你死我活的战场上。 但愿,他们之间和平和睦相处的日子,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 “唔,老哥,阿坚还是觉得,说不定,咱们以后还会遇见的。” 良久,独孤坚才慢悠悠的应道。 …… 可能是因为杀狼大会就在附近召开的缘故,这个传说中的烟雨楼,亦是满当当的住满了人。 独孤坚也不肯十分的委屈了自己,预先就抛出一大碇的银子,给自己订下了一个单间。 整座酒楼里,都住着些行事高调身材高大且说话粗声大气的羌胡人,男的女的都有。 相较之下,身型瘦弱修长皮肤白晰气质斯文又不太爱开口的独孤坚,就稍微的显得袖珍了一些细瘦了一些,在人群中稍稍的显得有些扎眼。 所以,独孤坚选择了独居一室,并且在每天出门之前,把自己稍稍的易容改装一下,努力让自己粗狂一些皮肤显黑一些,尽量不让自己在人群中显得那般的突兀。 传说中的杀狼大会,己经举行了整整三天了。 每天,都要淘汰掉一些人,然后又有许多人拖着行李满心失望的离去。 每天都人满为患忙碌不停的烟雨楼,也逐渐的闲了下来空了下来。 独孤坚每天都戴着顶硕大的皮帽,缠着条长长的围巾去围观那个传说中的杀狼大会。 看台的周围,果然如铁尔罕所说的那样,有着许多来自草原各地的姐姐妹妹。 只可惜,独孤坚自幼生长在相府,出入在都城之中,曾经见识过的美女,便如过江之鲫一般,也实在是太多太多。差不多的寻常姿色,根本就入不得他的法眼。 所以,独孤坚更感兴趣的,其实是那些在杀狼大会上一展雄风的草原狼们。 连续看了那么几天,独孤坚终于看出了那么一点点的门道。 原来,每个住在天心山庄里的勇士上台比试之时,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金属身份铭牌。 可能是人太多身份太杂主办方不易辨认的缘故,那些草原狼每打羸一场,每个获胜者的身份铭牌上,就会被当场给敲上一个梅花形状的获胜印记。 身份铭牌上的梅花印记越多,入围前十的可能性就越大。 独孤坚冷眼看了几天,越看,就越觉得,自己如果有资格上场,恐怕是绝对有可能入围。 就连那个一路陪他过来这边一路喋喋不休的铁尔罕,甚至都已经获得好几个梅花印记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最后,这铁尔罕这家伙可能真的能如愿获得入围资格? 暗暗的偷笑了一声,独孤坚又开始关注起场上入围呼声最高的那几位了。 话说,没有特制的身份铭牌,他自然是无法上场无法与那些人正式的一决高下。 可是,在这些人中间挑上个看不顺眼的家伙,偷偷去夺一只可用的身份铭牌过来,独孤坚自问,还是可以很容易的做到的。 如果,这草原上最高的武力存在,仅仅是炼气八级的话。 第173章 剑光 几轮海选结束之后,杀狼大会的高台上,终于仅留下十名入围之人,他们高举着的身份铭牌上,各自都烙满了代表获胜标志的梅花。 独孤坚仔细观察了一下,铁尔罕依旧还在,只不过排名有些落后,约莫是第七名左右。 饶是如此,他那张黑红色的脸上,依旧是挂满了笑容,显得十分的心满意足。 获得杀狼大会第一名的,则是个细细瘦瘦的家伙。他的身上穿着一套长长的黑袍,脸上则是缠满了长长的黑巾,叫人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也很难揣度出他具体的武功深浅。而且,他的通身,似乎一直是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听那些人介绍说,此人的名字,叫做铁木心。 隐在人群中的独孤坚,仔细打量了这个铁木心几眼,暗自点了点头。 这个铁木心,行动举止间都透着一股高傲神秘,只怕,私底下的来头不会很小。 有可能,他直接就是这羌胡人的某个高层吧? 虽然,独孤坚并不讨厌这草原上那些热情好客的牧羊人,可是,对那些贪财势利嗜血的羌胡族高层,一直都沒有太好的印象。 若不是这些人的傲慢无礼以及贪婪,中原上的那么多的百姓,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的锥心伤痛? 而且,如果放任这些人继续的成长下去的话,不但是邻近各国边民的灾难,也势必会是让各个邻国高层最为头痛的隐忧。 此子,决不能留。 特意的多盯了此人两眼,独孤坚这才悄悄的隐入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今晚,乃是进入试炼密境的最后一晚。 刚刚入围的十个人,全都围聚在天心山庄里,一边饮酒,一边兴奋莫名的谈论着将要开启的秘境之旅。 铁尔罕这个话唠,更是在席间出尽了风头: “各位啊,各位!不意我铁尔罕居然也有踏入秘境的一天!天意啊,天意!各位哥哥,烦请各位也多给小弟讲讲,进入这秘境,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你以为,只要进了这秘境,那些个天大的好处,就唾手可得一捡就来吗?还远着呢!” 当中有一个人冲着铁尔罕翻了个白眼,很有些不屑的说道。 “啊?还有这等事?好哥哥啊,给小弟讲讲罢。” 铁尔罕丝毫不恼,反倒是笑着,再三再四的追问道。 被再三追问得没法,那人只能是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这秘境里头,其实也跟那些无人居住的名山大川一样,也存有着很大的风险的。以前,那些进入秘境中的人,总有那么三五个丧身其中,从此以后再也出不来了。偶尔有能得着那些好处的,总要是需要自身有那么几分大本事大气运的。都说,祸福相依,咱们虽然此番能得着这个试炼名额,到最后,是福是祸,也是很难说的。” 话音刚落,席间就响起了一声冷嗤: “咱们这些草原上的汉子,前面哪怕是止有一成的希望,都要不顾生死的舍命往前冲的。阁下若是怕了,大可以让出名额,外面,可是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想要呢。说不定,阁下还能拿这个名额卖出一个好价钱呢。阁下不去试试?” 席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之声。 那人摸了摸自家稍稍突起的肚子,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 “钱么,在下虽不是什么暴富的人家,但好歹也有那么几个,够用便是了,也不是十分的稀缺的。在下也绝不会为了几个钱,让出此番试炼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因为此行的风险而自甘退出。在下之所以会有这么一说,乃是为了提醒大家,试炼有风险,进入须谨慎。总不能像刚刚问话的小弟弟一样,把什么事都想得太好太简单了。列位啊,明早一行,还是要各自珍重的。” “哥哥的好意,我等心领了。” 铁尔罕眼中的崇拜之意,益发的浓烈了起来: “只是,明儿一早,我等又该是从何处入此秘境呢?” “辰时,九层妖塔。能否进得去,都要看各人的造化了。不然,你以为,咱们的草原王又辛辛辛苦苦的搞这么个杀狼大会做什么。” 那人一气饮干一杯酒,有些幽幽的说道。 “是哦,明儿一早,列位珍重。” 一直端坐在角落里的黑衣人铁木心,终于开口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 待一大群人吃好喝好聊天聊完了,己近亥时。 铁木心负着手,独自往他常住的院落走去。 整个天心山庄,乃是全部按照中原地区的建筑风格仿制的。无数个楼宇院落,都各自掩在辛苦栽就花草树木之中,乍一看,很有些江南水乡古镇的味道。 只是,沙海当中,水源自然也是十分的金贵。 每天,为了维护保养这些花树,所不得不花费掉的水资源,亦是这天心山庄里的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这天心山庄的入住费用,乃是整个王城里最高的。 这一次,把整个天心山庄都拿来做参加杀狼大会的勇士们的住宿之所,也充分的表明,如今的草原王拉力对杀狼大会的看重。 作为草原王拉力的嫡亲妺妹,铁木心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那个传说中的试炼秘境,铁木心想去,早已经有很久了。 只不过,所有人都说,进秘境,会有很多很多的危险,倘若,武力值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即便是去了,也是枉送一条性命。所以,铁木心才会等到今年,掩去自家面容,参加了此次的杀狼大会。 几番比试下来,她铁木心的武力,在这十人当中,好像还不是最差的? 看那些粗粗糙糙高高大大的的草原勇士们,武功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躲在山庄里偷偷的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功,好歹,也是不曾白费的。 这样一来,她明天进那个试炼密境,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她那个草原王哥哥,也该当是再沒有什么阻拦的话可以说了吧?! 扯下遮脸的黑头巾,对着黄铜镜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如云秀发,铁木心那张白晰秀美的脸上,现出一丝自得的浅笑。 只不过,下一秒,瞥见铜镜里的那一点剑光,轻松搁在她脖子上的一点剑光,铁木心顿时花容失色,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174章 妖异的木梯 “谁?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冰冰凉凉的寒意,铁木心打了个寒颤,抖着嗓子问道。 练了这么久的武功,居然没能察觉到有人进屋,而且,还被别人一举制住,虽说是因为在自家的地盘上多少有些疏忽大意了,但此番,她这个脸,也着实是给完完全全的丢尽了。 相较于铁木心的愤怒,独孤坚其实也的确是感觉到有那么一丝的为难: 闹了半天,这个总是黑布遮面的神秘的铁木心居然是一个女的? 而且,是一名年纪不是很大的花季少女? 若是单纯的只是个羌胡人高层武士,那也就好办了,直接的给杀了,夺了身份铭牌就走便是了。独孤坚压根就是想都不会多想的。 可是,这家伙却偏又是一名年轻女子,一个看起来并不甚凶恶的年轻女子。 这可就有些难办咯。 想了一想,独孤坚还是很无奈的说道: “在下来此,只是想要借你的身份铭牌一用。不想,你却是个女的。我从不打女人,这次,也只能先稍稍委屈你一下了。” 满是歉意的说完,独孤坚抬手,一举敲晕了铁木心。 怕她会突然醒来乱吵吵的会坏事,独孤坚又伸手点了她几个穴道,好叫她几个时辰内动弹不得。 先把铁木心直接拎到一个小单间内仔细的关好,独孤坚这才搜出铁木心腰间的那枚身份铭牌,给自己也换上了一套黑衣。 原地转了一圈,感觉似乎还缺了些什么,独孤坚又找来一条干净的黑色长巾,把自己的脑袋给缠得密密实实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躺在房中的一张软椅上假寐。 唔,算算时间,这辰时也该是快要到了吧? 果然,好像也没歇上多久,门外就有人在轻轻的敲门,毕恭毕敬的喊道: “庄主,庄主,辰时就快到了,小的已经备好马车,这就送您过去。另外的九位勇士,已经在马车上等了。” 独孤坚默然起身,学着那铁木心惯常的样子,一抖黑色的斗篷,也不开口说话,径直的往外走去。 可能是习惯了铁木心素来的孤傲冷漠,那名庄丁也不敢多问,只是提着个灯笼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 “庄主,慢点,咱不急,不急的!唉,不对呀,这边,庄主该走这边的,车子在这边!” 走出园门,稍稍的右拐了一下,独孤坚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两辆马车。 这一回,也没用得着那庄丁提醒,独孤坚就坐上了前面的那辆马车。 既然,这铁朩心乃是此间庄主身份尊贵,那么,总该是没道理在后面候着吧? 依旧是摆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的独孤坚,心里是这般的想着的。 …… 可能是兴奋,也可能是紧张,这一回,满车厢里的勇士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让把整张脸都躲在黑色包头巾后面的独孤坚,感觉要省心省力了不少。 也没费上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传说中的九层妖塔己经到了。 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这座灰蒙蒙的石塔,独孤坚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面默默的寻思道: “这座石塔,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与中原那些佛塔其实也没多大的不同啊。为什么偏又叫做九层妖塔?难道,这里面果真是住着什么了不得的妖怪?只怕,不过是在装神弄鬼罢了。” 领头的那个法师模样的人,己经在声音低哑的再三嘱咐道: “各位勇士,稍后进塔之后,皆可凭你们手中的身份铭牌,按起先的排序打开一扇房门,开启你们的试炼通道。好了,现在你们就可以进去了,祝你们好运,各位来自我大草原四面八方的勇士们!” 独孤坚掏出了那枚刚刚得来的身份铭牌。 小巧玲珑的身份铭牌上,刻满了繁复的缠枝花纹。铭牌的正面,是一个大大的2字。 也就是说,手中的这枚铜质的小小铭牌,对应的乃是二号试炼通道? 独孤坚也没犹豫,直接把那铭牌往那只锁孔里一按。 “啪哒”一声,紧闭着的通道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下来。 独孤坚刚往门里面一跨,身后的那扇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了起来。 哦? 这又弄的是什么玄虚? 独孤坚顿时就好奇心大起,就着房间里的一点暗弱的灯光,一步步的往里面走去。 没走上几步,眼前,突然现出一部陡峭的木质楼梯。 这楼梯,夹在两堵平整整的石墙之间,又高,又陡,又看不清到底有多长。 借着石壁上几盏昏黄的油灯,独孤坚又仔细的研看了一下那楼梯。 这楼梯,皆是由整块的原木搭建而成,看上去结实坚固,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能是久未有人走动的原因,厚厚的楼梯木板上,甚至还积满了薄薄的灰尘。 不愿再去过度的揣度这中间的玄机,独孤坚负着双手,小心翼翼的踩上了第一级木梯。 耳边只听见“嗡嗡嗡嗡”的几声声响,眼前的那架木梯居然一下子就翻转了过来,变成一架格格作响的自动攻击机,不停的转动着,把那些又厚又重的楼梯木板,劈头盖脸不停息的朝着独孤坚狠砸了过来。 猝不及防中,独孤坚避无可避防不胜防的挨了好几板。 急速的飞身后退了几步之后,独孤坚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喘息了几声。 刚刚那几板,砸得他脑瓜子嗡嗡嗡直响,肩背部也给硬生生的敲得生疼。虽说没有多大的内伤,可是,这皮肉外伤毕竟亦是很痛的。 最让他意难平的是,那架可恶的木质攻击机,居然就在他主动后退之后,又诡异的恢复成了木梯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木梯上光亮如新,原先累积着的大量的尘灰,似乎给一次性的抖搂得少了一点了。 低咒了一声,独孤坚发现,那木梯上方的方洞,似乎是能离开此间的唯一的出口。 也就是说,想要走,就必须要经过眼前这架看上去有些妖异的木梯。 站在木梯前停了一刻,独孤坚想了想,伸手解下头上那条黑色的长长的包头巾。 捡一块稍重的石头系在包头巾的另一端,独孤坚稍稍一用力,将那块石头朝着那架木楼梯重重的砸了下去。 第175章 黑熊 像是预先就洞悉了独孤坚的所有企图一般,那块绑着黑头巾的石头砸上去后,木梯丝毫未动。 独孤坚观察良久,又好脾好气的提起脚,往那块石头上狠踩了一下。 这一脚,在踩得达到一定的力度之后,只听见一阵阵机关启动的格格声,沉寂着的木楼梯又开始慢慢的循环翻转,一块块厚厚的木板,又开始呼呼的敲打了下来。 独孤坚及时的撤回自家的长腿,顺势揪紧了手中的黑色长巾。 那块系着黑色长巾的石头,本已经被一层层的给递送到半空当中,经独孤坚这么用力的一扯,正不断的循环转动着的木楼梯,居然又慢慢的停了下来。 这就不转了么? 独孤坚冷笑了一声,顺势用手中黑巾把石头拖曳到木梯滚轮中心处,让石头卡住当中的一格齿轮,然后,再狠命的一拉。 这独孤坚虽然看上去体格文弱细瘦,但只因着他常年浸淫武学的缘故,他的双臂之力,约可达千钧。 区区的木质滚轮,自然也禁不住他轻巧的一拉。 “嘎吱”一声闷响之后,那只木质转轮,就已经被独孤坚轻松给废了。 威风八面的旋转打人机,终于彻底的瘫痪了下来。 那一根根原本是舞得虎虎生风的厚木板,终于一根根的耷拉了下来,依旧还平铺成一段段平展而又坚实的楼梯。 独孤坚微微一笑,沿着那些木楼梯,一步一步的往上一层走去。 第二层的大体形制,约莫与第一层相同。 依旧是暗暗的地面,依旧是小小窄窄的木梯。 只不过,独孤坚刚往木梯那边走了一步,就听见“吼”的一声响亮的兽吼。 展眼再看时,独孤坚发现,一只约莫有一人高的壮实的黑熊,摇摇摆摆的自楼梯下面走了出来。 猛一下的看见独孤坚,它又大吼了一声,朝着独孤坚挥了一挥它那只硕大的熊爪。 虽说是并不通兽语,但独孤坚还是很清楚的听明白了这位熊老爷的意思: 嗐,渺小的人类,这里是我熊哥的地盘,你赶紧的走开啦! 独孤坚依旧是微笑着,微笑着继续往前再走了一步。 边走,独孤坚还一边温声细语的解释道: “熊哥啊,在下来这边,仅仅是路过而己,只想着要从这里走上那么一遭,绝沒有侵犯熊哥你地盘的意思。熊哥啊,你好歹也通融通融,让条路给在下走走罢?” “吼”的一声,那黑熊一点也听不进独孤坚的求和之意,继续发出了它的第二声怒吼。 独孤坚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薄怒: “熊哥啊,这就是你不够意思有一些不对鸟。你说说看,咱不过是借条道走一下而已,至于让你这般的犯难,这般的吱哇乱叫么。你别以为我一直是态度很好,就是怕了你了。要知道,前儿我还刚收了张黑熊皮呢,小心我狠狠心,找你再借件皮草外套,跟前儿那张给凑成一对!” 这一次,那黑熊干脆不作他想,直接的一挥熊爪,冲着独孤坚猛扑了过来。 知它皮糙肉厚劲气大,独孤坚也不硬拚,只是轻轻的往右侧一闪。 黑熊一扑之下扑了个空,益发的暴怒了起来。 朝着斜倚在石墙上的独孤坚一龇牙,那黑熊又是一个飞扑。 独孤坚起身再避时,因为塔身内空间狭小,那黑熊一扑之下虽说是扑了一个空,但那只硕大的熊爪子,己经堪堪将要搭到独孤坚的肩膀。 站在那里,独孤坚即便是想要再避,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硬生生抵住他后背的,是那只狭长的木梯的侧面。 看着那只黑熊渐渐逼近的硕大的熊眼,闻着那腥臭难闻的熊息,独孤坚站直了身体,对着那缓缓逼近的黑熊就是一记重拳。 岂知,独孤坚那素来引以为傲的重愈千钧的臂力,落在高高壮壮的黑熊的身上,直接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根本就掀不起半点的浪花。反而把自家的腕骨指骨给砸得生痛,刺骨的痛。 那只黑熊毫不在意的继续缓慢的往独孤坚这边走着,那只硕大的熊掌,又重重的朝着独孤坚脑门拍了下来。 倘若真要不幸给它拍中的话,这颗脑袋,岂不是要像一粒熟透了的西瓜一般,直接的就给干碎掉了?! 独孤坚不敢怠慢,直接的伸手搭住木梯的也缘,顺势的往木梯上一翻。 也顾不上其它了,独孤坚直接就拚命的往木梯上猛冲。 话说,只不过是顺道路过而已,只要能过去就完了,总没必要守在这里跟这不讲情义的熊哥一直的死嗑吧?! 独孤坚虽说是想得也不错,但那位黑熊哥却明显的不怎么认同。 眼见着,独孤坚还没跑上两步,就听见“哗啦啦”一阵巨响,整架木梯子,都被那位黑熊兄给极是粗鲁的一把就扯落了下来。 匆忙中,独孤坚急急的一个空翻,这才姿势不甚优雅的滚落在地上。 站在一大堆破木头碎木屑当中,独孤坚也终于动了一点真怒: “熊兄啊,在下让了你这么多次,又跟你再三的商量过了,你怎就偏还这般的不依不饶呢?倘再不狠心动点杀着,只怕,熊兄还真以为,在下就奈何不了你了!” 一抬手,独孤坚终于抽出了一直束在腰间的那柄软剑。 那软剑只不过是轻轻的一抖,在这狭**仄暗黑的空间里头,即刻就抖搂出一大串五彩绚丽的火花。 藏身于暗黑处很久了的黑熊,猛一下的见着了这光亮,顿时就是一呆。 这难得的大好良机,独孤坚又岂肯轻易的放过? 一声清啸之后,独孤坚手中的软剑,即刻就向那黑熊胸前的那一小撮白毛疾刺了过去。 那黑熊虽说是身强体壮力大无比,可是,再怎么说,这身体的灵活性,要比独孤坚要差了很多。剑光闪处,那黑熊躲闪不及,只能用两只熊掌将那软剑死死的夹住了。 反应奇快的独孤坚又岂肯从此罢休?! 将手中软剑迅速的绞了几绞,那锋利的剑刃即刻将两只熊掌上拉开了几道又深又长的口子,一时间,那位骄横的黑熊兄的双掌之上,即刻就鲜血横流。 黑熊吃痛,立刻惨嚎了一声,捂着一对熊掌,朝着石墙那边后退了过去。 第176章 镜面人生 这样的绝顶良机,独孤坚又岂肯轻易的错过! 手里头依旧拎着那柄软剑,独孤坚轻身而起,直接就站到了那黑熊厚厚的宽背之上。 那九层妖塔的第二层,本就不是很高,有了黑熊这只移动熊梯,那小小的被拽掉了木梯的出口,就几乎是触手可及了。 有些不满于熊哥的极端暴躁兼又不合作不友好的态度,站在熊背上的独孤坚,又将那炫彩软剑在熊哥的眼前抖了几抖。 熊哥再次的一愣,忽又忆起这软剑的特别锋利的专属特性,原本暴走中的坏情绪,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侧着硕大的熊脑袋想了想,这黑熊终于笨拙的立起身,缓缓的往出口那边挪去。 “对嘛,熊哥,这才比较的现实理智。在下也只不过是借个道而己,至于要费那么大的周章么。” 简捷的夸赞了一句,独孤坚长身而起,直接就登上了这九层妖塔的第三层! …… 与前面的两关不同,这第三关的关隘,似乎是显得宽大了许多,也光线充足了许多。 而且,在洁白的细沙铺就的地面上,居然还坐着两位黑衣人,两位抱着宝剑身材魁伟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我是塔灵妖妖一。” “我是塔灵妖妖二。” 嗡声嗡声的各自报完姓名,两位塔灵心有灵犀般的同时站了起来: “想要从此过,拿出本领来!” 哟,这是给钱也过不去的节奏吗?独孤坚直接给气得笑了起来: “这两位妖哥,在下不给钱,给你们一人一颗大珍珠,你俩马虎一下,直接放我过去,成不?” “我是塔灵妖妖一,不是什么妖哥。” “我是塔灵妖妖二,不是什么妖哥。” 各自更正过一句后,两个人又异口同声的正色说道: “塔灵是从不接受任何凡人的贿赂的,打赢了我们,你自然就能过去。” 说了半天,这两位自称是塔灵的家伙,原来也跟那黑熊一样,是个认死理的一根筋呀。 皱了皱眉,独孤坚也再不去考虑什么保存体力,也不愿再继续的枉费唇舌,只是直接的冲到两个人中间,一抬手,举剑便刺。 考虑到两人自称是塔灵,估计武力也不会很低,独孤坚使出的第一招,便是他幼年时学剑所学会的第一招——八荒风雨。 这八荒风雨,讲究的乃是挥剑一周后,剑气外泄,一举封住自家周身所有的命脉罩门,使其免却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可能有的伤害。这一招,防守有余,但攻击性并不是很强。 饶是如此,此一招,配着独孤坚强悍的内力使出,在星星点点的剑光当中,自有其凌利不羁且又特别咄咄逼人的锋芒。 “出招快。” “剑气强。” 各自简单明快的点评了一句过后,两个塔灵,各自从腰间抽出一根粗黑笨重的铁杵,风声呜呜的集体朝着独孤坚狠砸了过来。 初次遇到如此霸蛮的集体攻击方式,独孤坚不由得暗暗叫苦,脚底下亦是一个踉跄。 出道这么些年,独孤坚早己经是经历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战斗。 别说是以一对二,就是以一对十,独孤坚都不是没有遇到过。 可是,就这么提着一柄软剑,被两个心意相通的家伙提着铁杵轮番敲打,以前还真就没能真切的体验过。 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独孤坚一面努力的分析着那两根铁杵的打击方向,一面前后左右的移动着脚步反复避让着,手里的软剑还要抽冷子的使出那么一两招,一时间,独孤坚手忙脚乱的,应付得相当的吃力。 然而,那两个黑塔似的塔灵,似乎并不曾打算给独孤坚留任何的喘息之机。 “左五”。 “右六”。 几句他们自己才明白的暗语之后,往独孤坚方向狠命砸去的铁杵招式,分明的变得密集了起来,而且,那两根铁杵,还是按着不同的方向前后夹击着,让独孤坚避无可避。 躲闪不及的独孤坚,在硬生生的挨了几铁杵之后,只觉得心里面血气翻涌,胸肋之处更是疼痛异常。 强烈的疼痛刺激,让独孤坚的灵台变得一片的清明: 老是这样的被动下去,只怕,他再也走不出这第三关吧? 区区才第三关而己,他独孤坚一辈子纵横天下,哪能又生生的折在两个看上去懵懂无知的塔灵的手下! 一念起,百计生。 独孤坚不再东躲西藏,直接暴起,手中软剑挽出一朵剑花,朝着那个己经有些得意忘形的妖妖一疾刺了过去! “呯”的一声,独孤坚的后背,又挨了铁杵的一记重击。 有些虚浮的斜斜退走出两步,独孤坚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滩的鲜血。 只不过,与此同时,妖妖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妖血四溅中,妖妖一的右臂,已经被独孤坚毫不留情的斩落在地。 那只残缺着的右臂上,甚至还紧握着那根刚刚还挥舞得正嗨的重重的铁杵。 与妖妖一素来心意相通的妖妖二,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暴红。 低沉的咆哮了一声,妖妖二挥舞着铁杵,朝着独孤坚猛砸了过来。 只不过,骤然减轻了一半压力的独孤坚,对上单打独斗的妖妖二,己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幼年时学过的那些熟悉的剑法,此一刻,被独孤坚不费吹灰之力的信手拈来,一把软剑更是使得矫健如蛇密不透风,把那暴怒中的妖妖二,死死的压制在一片光华流丽的剑光之中。 缠斗中,又一声惨呼声起。 妖妖二的右臂,亦是被独孤坚精准的斩落了下来,断臂的长短伤口,与先前妖妖一的分毫不差。 慢吞吞的擦干净软剑上的血迹,再慢吞吞的收起软剑,独孤坚这才颇有些诚恳的说道: “你们两个,既为孪生兄弟,所有一切,自当应大致相同。我己经暂时的尽力为你们做到相同了,往后余生,你们其实也可以试着合练一下左手剑,继续做一对心意相通的塔灵。好了,在下就不陪二位了,再会!” 努力的忍住胸臆间的疼痛,独孤坚昂起头,继续往上走去。 只不过,尽管是嘴巴说得十分的痛快潇洒,在进入第四层塔身之前,独孤坚还是先往嘴巴里塞了一大把的疗药药丸。 唉,说到底,装逼一时爽,生命价更高哦。 这么粗浅直白的道理,独孤坚还是懂得的。 …… 在做完充分的心理建设以及生理治疗以后,初登上第四层妖塔的独孤坚,还是一下子有些傻傻的愣在当场。 因为这第四层空间里头,没有粗浅的木制机括,没有黑熊,没有塔灵,有的,只是一面面的镜子,从地面,到天花板,到墙壁,都是由一面面镜子组成。每一面镜子里头,所映出的影像,都是他独孤坚,一身黑衣,有些潇洒俊秀,又有些落拓不羁的独孤坚本尊。 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独孤坚缓步向前,又因着刚刚苦斗了几场多少有些受伤有些力竭,干脆就自寻了一个角落,在上面坐了下来,打算先运功炼化了刚刚服下去的那些药物,再好好的休息一下。 哪知道,刚坐下来的独孤坚偶一抬头,却在对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缩微版的独孤坚。 那个镜子里的独孤坚,大约是童年里的他吧? 为人长子者,自幼,所承受的恩宠自然是最多,同时,承载的期望亦是最多。 那个镜子里头的独孤坚,在当时,不过也才是四五岁的光景吧? 四五岁的孩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大可以去呼朋引类四处疯饱,可以叫上许多同伴,一起为一个奇怪的想法玩在一处,亦是可以扯着娘的衣襟尽情的撒欢耍赖,去讨要一些不被允许的稀罕吃食。 而他,那个四五岁的独孤坚,却已经像是一台拒绝休息的永动机一般,开始不停息的进入一轮又一轮的体力智力强化训练了。 那时候的他,所有时间被他家老爹分配得异常的简洁清楚——白天习文,晚间习武。偶有休息时间,年幼的独孤坚可以暂时的休息一下缓一缓时,总会被家里的老仆带到一个亭子里面,去一再的吃一些酸酸甜甜的乳酪。 独孤丞相当年这么做的用意,大概是想着要给体力严重透支了的独孤坚补补身体吧?可惜的是,由于私底下十分厌恶这种没有自由玩乐的强化训练般的疲累的生活,连带的,独孤坚有一段时间内,十分不喜欢吃这种特别制作的乳制品。 那一天,念书念得头昏脑涨的独孤坚,正低着头,没滋没味的吃着酸酪碗子,突然,听见亭子外,有个细细的声音很是艳羡的问道: “哥哥,你在吃什么?怎么阿涣偏就没有?” 独孤坚顿时笑逐颜开如蒙大赦: “阿涣,给你,给你酸酪碗子!阿涣啊,你明天还这个时间来,哥哥还全部拿给你!” 年幼的阿涣点了点头,狭长的小脸依旧是紧绷着,似乎,并沒有多少的欣喜。 这家伙,莫非在这么年幼时,为这么一点小事,心里就开始有了股不平之意吗? 阿涣对他的那种由来己久的莫名恨意,也是从这个时间开始的吧? 独孤坚有些涩然的笑了笑,扭头不愿再看。 关于这酸酪碗子,阿涣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去亭子那边抗议过。 因为当时的独孤丞相闻说之后,特特令小厨房往各个相府子女房中都送了相同的乳酪,以示公平公正。 作为相府里的二少爷,阿涣应该也不缺这种简单的小小的零食吧? 但是自此,阿涣的脸上,就很少对独孤坚绽开过真诚的笑意。 只不过,一直都不停的忙碌着的独孤坚,从没有时间去关注而己。 …… 独孤坚转过脸,又开始研看另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独孤坚,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小的少年。 自幼开始的艰苦训练,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卓有成效的显明的体现,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己经是各方面都很优秀卓越的天才妖孽少年。 在所有人诸多的喝彩声里面,躲在人群里的阿涣,面色怎会显得那般的灰暗? 管叫,独孤坚一下子就忘了,忘了他本想去告诉阿涣,其实,那些酸酪碗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香甜好吃,还有,小时候,他所遭受过的种种,实在不是那个年纪的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如果可以选,他其实更愿意是个普通人,像阿涣一样,无烦无愁无忧的一直活下去…… 可惜,到了今天,有些话,即便是独孤坚想说,到了別人眼里,也只怕仅只是一种矫情了。 唉,不如不说。 叹了一口气,独孤坚又去看另一面镜子。 奇怪的是,这面镜子显现出来的,居然是一名笑颜如画的女子,以及独孤丞相那张愤怒的脸。 那女子,分明是他的阿英啊,那个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在心心念念思念着的阿英。 瞧阿英这家伙,刚刚又在哪里疯了?跑得满脸是泥的,笑容里,还居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小的得意。 手中举着一块洁白的玉璧的阿英,这又是在何处撒欢般的疯玩呢? 等等,这镜子里头的阿英,头发短短的,居然不是纯黑,而是感觉比较怪怪的棕红色。还有,阿英这通身的打扮,这衣裳,怎么与独孤坚现下记忆中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而且,阿英那张满是甜笑的脸上,怎么比现在的她,好像是多了一点点的疲惫一点点的风霜?这镜子中的女子,果真是他的阿英么? 正守在那边凝神苦思,独孤坚忽然又发现,阿英手中的白璧开始发光,而且,那光线开始越来越亮,越来越强,渐渐的形成了一道光柱,一道不断旋转着的光柱。 光柱旋转到最后,阿英微笑着的脸,开始慢慢的淡去,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守在镜子外面的独孤坚,又满心惊?的暗思道: 难怪,阿英这么个小女子,竟然可以那般美好,又可以在人群中那般的显目耀眼。 原来,阿英竟然是一位小仙女,传说中的手握玉璧聪慧无双且又无所不能的小仙女? 那么,所有的发生在她身上的让人不可思议的奇迹,就可以勉强的说得通了。 握了握一直珍藏在怀里的那只小巧的凤玺,独孤坚含着笑,默默的想道。 第177章 刀山 阿英的画面隐去后,出现在镜面里的,居然是独孤坚老爹那张微皱着眉头的严肃而又略带点忧心的脸。 自打独孤坚有记忆开始,独孤丞相这张脸就一直的板着,从没有见他老人家哪天曾真正的开心的笑过。 年幼时,独孤坚一直都固执的认为,一定是他念书念得不够好,武功练得进步太慢了达不到那些师傅们的要求了,所以他家老爹才会对他一直的生气,一直的不开心。 等到长大以后,独孤坚这才发现,就像有时候优秀可以成为一种习惯一样,一个人,不住的持续的对周遭所有的人和事保持着忧心,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很特别的个人习惯。 独孤坚其实有时候也很不明白,他家老爹看上去也不过是瘦瘦小小平平常常的一个普通人而己,这一天到晚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值得忧心的事! 独孤坚年幼时,独孤丞相老是忧心他的功课。于是独孤坚去拚命的念书,每天早上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努力的拚命的背书。结果,所有他家老爹指定的书全都给背完了,去兴冲冲的交结任务回报工作时,独孤坚原本总以为,他家老爹至少会对他笑一笑,顺带的,对他说上几句夸奖的话吧。结果,人家独孤丞相依旧是微皱着眉头,默默的再推给他一大堆必须去继续修习完成的书。 偶尔,独孤丞相也会抽空去考较独孤坚的武力。 学武是个计算工龄的技术活,起先,年幼的独孤坚,又怎么可能是他家老爷子的对手。每次,看着被打得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的独孤坚,老爷子会皱眉,会面沉似水。 可是,少年人不服输的天性,让独孤坚飞速的成长起来了。 一开始,独孤坚虽然还不是老爷子的对手,但至少不会让他给轻易的打趴下了。 到后来,独孤坚可以跟老爷子勉强战成平手。 再过了一两年之后,老爷子过来考较独孤坚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他老人家只是坐在那间精致小巧的书房内,频繁的给独孤坚发布一些需要立即亲自过去执行的任务。 当然,这些任务,无论独孤坚完成得有多完美,独孤丞相他老人家还是一次都没有对他笑过。 所以,独孤坚也私底下认定,忧心就是一种个人习惯,他家的老爷子,铁定是从来都不会笑的。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他守着阿英晚回来了一些时日的缘故,他家老爷子的忧心,似乎比以往要更多更浓更密了一些而已。 从不曾如此近距离的细看他家的老爷子。 记忆中,他家的老爷子,从来都是严肃严谨严厉且又不苟言笑的存在。这么些年了,从来都如此。 像现下这样,这样心平气和无压力无顾忌的打量他家的老爷子,对独孤坚而言,只怕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吧? 虽说是第一次,独孤坚不得不承认,镜子里头的这位一直都是智绝天下勇悍无比的男人,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衰老了。 那个叫做衰老的恶魔,慢慢吞食掉的,不仅是一个人乌黑发亮的头发,紧致且又有弹性的肌肤,更多的,是慢慢蚕食掉,一个人原本旺盛的似乎是永不知疲倦的生命力。 就像是有些事,当你在意识里明明觉得可以做必须立刻马上就要去做,可是,真要到了动手去做的时候,却偏又使不出预想中的曾经有过的那样的力气。 那便叫做衰老。 而镜中,一直在忧心着的上官丞相,似乎依旧还在持续的忧心着。 只是,他的眼神里,己经现出了几分无能为力的悲哀。 这么多年了,他老人家筹谋一生的,到底又是些什么呢? 境随心转,这一次,独孤坚看到的,是独孤老爷子正站在那边,对着一堵墙默默的发呆。 那堵墙,独孤坚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只不过是他家书房里的一堵普通的石墙而己。 而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这堵石墙上,悬挂着一幅大大的羊皮地图,一幅精确的描绘着整个大陆上所有诸候小国以及各个割据州郡的分布地形图。 这当中,他们的晋国所占据的,不过是最北边境线的一个小小的长条而己。 自小,独孤丞相一有空,就会拉着他,一起看这幅地图,给他讲述,去建立一个独立的统一的国家,让所有子民都生活得和平安乐,没有战乱纷争的重要性。 老爷子说的是对的,这点独孤坚是知道的。 可是,有些努力,不是只要是付出了就会有好的结果的。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有些事,成不成,其实也要靠几分天意的。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精明强干了一辈子的老爷子,怎么偏在这一点上着相了呢? 默默的感叹中,独孤坚突然又发现,老爷子的脸上,似乎又隐有泪光闪过。 他这是在感叹操劳一生,还是没能有一个理想中的良好的业绩吗? 还是,在深恨一直苦心栽培着的子息总是不孝?! 独孤坚心底感慨万分一时忘情,竟然伸出手去,想要替他家老爷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同时,再大声的正告那位丞相大人一句——别愁了,大不了,你干不成的事,儿替你接着往下扛啦!别老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成不?! 哪知道,此一次,独孤坚铁臂一伸,周遭的一切,一下子就变了。 只听得很清脆的“豁哴”一声,原先那个明晃晃的镜面空间,一下子就碎了。 独孤坚环首四顾,再没有了什么童年的乳酪少年的烦恼,也没有什么慈父的泪心上人的笑,有的,只是一面静静躺在地上的己经摔碎了的青铜镜而己。 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刚刚凭空的造出了那么多的幻像? 独孤坚暗暗的表示有些不服。只不过,看在铜镜己碎心魔己除的份上,独孤坚亦不再计较。往那碎镜子上狠踏了一脚之后,独孤坚又挺直了自家的脊梁,静静的继续往上走。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尽管,从来都不曾预先的知道,在下一层楼中,究竟有着什么未知的东西,在标好价格后默默的在线等着,可是,不管是有可能遭遇到怎样可怕的境遇,都很难挡住那些好奇而又勇敢的少年人。 几声固执且又坚持的靴声踏踏之后,独孤坚终于又登上了第五层。 站在第五层的塔门口,独孤坚先是举目仔细的察看了一番,不由得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在这第五层的塔身内,迎接他的,不再是什么霸蛮难搞的活物,只不过是一处静物,一座小山而己。 一座小巧的刀山,而己。 阳光自塔身上的那扇精巧的小窗透了进来,照在那些沉默着的冰寒的刀刃上,折射出闪闪的逼人的寒光。 偶有微风吹过,那些不经意间吹落在刀锋上的小物件,比如说,一茎落叶,一根长发等等,飘到那些冷冷的刀锋之上,瞬间,皆成齑粉。 通往第六层的通道,便是这座看似完美无暇的刀山,再无分毫的其他捷径可寻。 独孤坚有些泄气的在塔门前蹲了下来。 在这座刀山之前,塔门之间,幸好,还留着约莫有半米左右的空地,可供那些不幸闯入的试炼者们暂时的休息休息。 可是,坐在那里,看着地面上那一滩滩己经干焦了的污迹,独孤坚还是忍不住的一阵阵的干呕了起来。 这些污迹,约莫就是以前的试炼闯关者所当场流下的鲜血吧? 斯人不知何处去,旧时鲜血己斑斑。 难怪,那些人会一再的说,这个试炼秘境,对大都数试炼者来说,存有着很大的危险。 到现在看起来,还就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只是,这好端端的试炼就试炼罢了,平白无故的,弄出一座刀山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坚年幼时,曾经奉父命,再三诵读过那些佛经。 佛经上说,凡在世间为恶的恶人,身故之后,都要给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刀山火海之类的万千酷刑。 可如今,他独孤坚既不曾作恶,亦不曾身故,这凡体肉胎的,居然也要预先领受这过刀山的万千销魂的滋味了。 抬起自家穿着硬底皮靴的一只脚,独孤坚还是极苦恼的默笑了起来。 想着那些有关试炼秘境的种种传说,独孤坚还是坚执的立起了身。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句话,在独孤坚年幼时,那些师傅们在他耳边己经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了。 想要从这里过去,不给点买路钱,只怕终究是不成的。 只不过,想像着尖刀入肉后的那种可能有的销魂的痛意,独孤坚还是停住脚,倚门默想了一会。 少顷,独孤坚慢慢的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大包的金叶子。 上次,去铁尔罕部落里假扮皮货商人收皮子,他其实也是有备而往的。 除了那些随从马兜子藏着的丰足的银两之外,他其实还贴身带着一小包的金叶子。 随身携带的银钱丰足,其实也不是为了那种毫无意义的炫富。 独孤坚特意的多带一些盘缠,只不过为了,将来不管是身在何处,都可以有足够的钱粮支持而己。所谓腰间有粮,心里不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今,这些金叶子,又给独孤坚派上了另一种用场。 把那些金叶子一一的取出,打散,独孤坚小心翼翼的把那些金叶子,平平整整的铺在了自己的两只皮靴的鞋垫之上,有多少,铺多少,能铺几层,就铺上几层。 在自己的足心大穴附近,独孤坚又特特的多铺了几层。 那个啥,临时找个铁鞋来穿,已经是不可能了。可是,临时的拿金叶子铺一双纯金鞋垫,还是有操作成功的可能性的。 这样一来,到认真的走起来的时候,至少也能够帮他稍微的抵挡一二吧? 端详再三,因为深怕这临时打造的金靴子不够牢靠,独孤坚又撕碎衣襟,取来一根根长长的布条,将自己的一双皮靴又细细致致的缠裹了起来。 很是满意自己的临时创意,独孤坚立起身,脚步沉而不稳的往那小小的刀山走去。 刀山上的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刃,果然是名不虚传。 独孤坚只不过是从往上踏过一步而己,仅一步,皮靴上所缠布条全数皆断,狭小的过道空间里头,顿时有无数的布蝴蝶纷乱乱的绕室而舞。 第二步,独孤坚脚底的皮靴底尽裂。只不过,有那些临时的纯金厚鞋垫护着,暂时没能伤及独孤坚足底的血肉而己。 第三步,独孤坚脚底下的鞋底裂痕更多了。只不过是靠着那只可怜的皮靴鞋面勉强的维系着,已经千疮百孔的鞋底君才不曾四散飞去。叫人痛心的是,那些珍贵的异常值钱的金属鞋垫材料,己经开始“卟卟卟卟”的往刀山底座上掉了。 顾不上心疼那些宝贵的金叶子,独孤坚咬紧牙关,又迈出了他艰难的第四步。 这一回,失却所有防护的一对肉足,在那刀尖上终于是避无可避了,“卟嗤嗤”几声轻响之后,那些锋利的刀尖终于直刺入肉,深可及骨。 一阵痛彻心肺的剧痛之后,一小股鲜血淋漓而下。 顾不上验伤呼痛,独孤坚咬紧牙,继续的踩着刀尖往前走。 每多走一步,独孤坚的双足之上,就会添几道深深的伤口。 惨痛之余,独孤坚只感到他的破靴子里湿湿的,温温的,满满的全是血。 不肯稍停半秒,独孤坚的双手,终于牢牢的抓住了那个小小的出口。 双臂一用力,独孤坚终于凭着双臂之力来了个漂亮的引体向上,直接的脱身而出。 坐在第六层的地面上,独孤坚紧皱着眉,小心翼翼的一条一条的拉回了他的两只满是刀痕的长腿。 脚上的靴子,早已经是残破得没有半点的鞋形了,等到小心的脱下来时,鞋面鞋帮子上,已经粘乎乎的,沾满了血。 随手把它们扔在一边,独孤坚又自怀里掏出原先自备的伤药,开始了专心致意的疗伤。 虽说很痛,但是,如果失血过多不及时止血的话,亦会有麻烦的,很大很大的麻烦。 关于这一点,自幼便粗通医理的独孤坚,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这么多的苦都已经扛下了,他可不想在这些细节上有什么错失。 第178章 獒犬 只不过,等忙完一切让自己稍稍的喘息了一下,回头再看那第六关时,独孤坚忍不住的又傻了眼。 这第六关,居然是——火海。 虽然在传说中,刀山火海都是紧密相连从不分开的,可是,到了独孤坚这里,他还是暗暗痛骂了几声变态——话说,这样的试炼秘境,到底是经由哪一位变态设计而成的?!直接就让那些可怜的闯关者们,双脚先是被戳伤了那么多窟窿之后,又跑过来被烈火继续的烘烤?! 这样子的话,到最后,又还有哪个人,最终能拥有着一双完好无缺的脚,安安稳稳的走出这试炼秘境?! 这试炼秘境的设计者们,究竟是有多想吃脱骨鸡爪呢?如此再三再四的在别人行走着的双脚上下这些阴毒的功夫! 话虽是这么说,独孤坚还是暂且踡缩在入口处,仔细的打量了这个令人望之生畏头皮发麻的火海。 这第六关,挡在唯一的出口前的,居然是一根铜柱,一根隐在一池火焰中给烧得通红的铜柱。 那个火池子里面,不知道预先给设置了什么易燃物,整个池子就像是只永不熄灭的火炉一般,持续的,熊熊的燃烧着。那种蓝荧荧的火焰,散发出的持续的超高的温度,让每个试图走近的人,感觉仿佛是置身在阴森可怖的修罗地狱。它甚至还让人忍不住的怀疑,如果再试着靠近一点的话,会不会,就连整个人都会给烧得灰飞烟灭?! 小小的一个火池子,短短的一根铜柱,看起来是那般的近,可也是那般的阴森可怖。 那种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让人根本就再不愿去想,在不远的将来,在这个试炼密境里可能获得的种种好处。 哪怕是能得到一粒能让人即刻就得道成仙的仙丹呢,这参与的试炼者,也心须是活着从这第六关安全的通过呀。 想过眼前的这片火海,可分明就是一条必死之路啊。 抱着自家的一对痛脚,独孤坚生平第一次的开始犹豫了起来: 这一次,自己单枪匹马一意孤行的抢着进这个试炼秘境,到底又有没有意义呢? 那些杀狼大会上选拔出来的家伙,看起来功夫也像是不咋的呀,是否,在试炼过程中,也要过这该死的变态的刀山火海?!如果真都是要过的话,那么,能通过试炼的,十个里面,到底又还能剩几个呢? 考虑到先前的确是曾有人成功过的先例,独孤坚又咬咬牙,挣扎着,又继续往前挪动了几步。 简单的几步而已,独孤坚感觉自家脚上刚刚涂上伤药的地方就一阵阵的刺痛,钻心的痛。 再看看那个熊熊燃烧着的火池子,独孤坚额角上的汗,又开始一粒一粒的滚落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独孤坚开始深深的羡慕起了那位安然无恙的守在家里的独孤涣: 那个总爱生气总爱乱攀比的家伙,此一刻,又要不要在这里受这份活罪呢?! 如果一个人的身份角色可以随时的置换,那么,此一刻,他又肯不肯跑来跟如此狼狈如此难受的自己交换?! 怨气虽然是有,但是,这第六关,还是要咬牙继续的过。 死盯着那根烧红了的铜柱,独孤坚双臂一张,直接的轻身而起! 此时,独孤坚整个人虽说是试图从半空中轻轻掠过,但阵风过后火苗一扬,独孤坚身上的衣服,瞬间就给通通的点着了! 情急之下,总难免气息不稳,独孤坚的身体瞬间就失了平衡,开始直直的往下坠落而去! 不想掉入火池子里给一下子烧成焦炭,独孤坚只能是伸出一条长腿,往那条铜柱子上轻轻的一点! “嗤嗤”一声轻响,独孤坚的破皮靴顿时和脚上的皮肉烧糊在一处,一股极其难闻的皮肉焦味,顿时在四处飘散了开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借着这一点之力,已经变成火人儿似的独孤坚,终于再一次的飞回到了半空中! 强忍着生生的皮肉烧灼之痛,独孤坚不折不挠的继续往七层出口处轻身飞去! 有些事,说起来很快,但认真的做起来,却又像经历了一万年一样的痛苦和漫长。 等独孤坚真正的踏上第七关的地段时,在第一时间内,他就纵身跳入了一个蓄满了清水的小水池子当中。 从第六关那边闯过来时,独孤坚通身的衣服以及高挽起来的厚密的头发,都已经通通的着火了,皮肉毛发烧焦后的极端难闻的怪味清晰可闻。 所以,强忍着焚心之痛的独孤坚,选择在第一时间内给自己灭火。 凉凉的池水漫了上来,带着浅浅的好闻的草药香味,像是幼年时母亲柔软的手,轻轻的抚过独孤坚身上的每一寸被灼伤了的奇痛无比的肌肤。 把整个身体都统统的沉到池水内的独孤坚,突然又满是震憾的抬起了头: 好奇怪哦,浸到这池子里以后,他周身所有那些发烫烧伤了的大小伤口,突然一下子就不痛了。 有些震惊的仰躺着身体,抬起手,独孤坚这才发现,他手上那一串串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居然肉眼可见的飞快的愈合了,眨眼间,便结出了暗红色的硬痂,长出了红红的新肉。 莫非,这池子里的水,对所有的外伤疮面,有着什么比较特殊的疗效? 独孤坚极是兴奋的坐起身来,再抬起自己伤得最严重的那只伤脚想要细看个究竟。 在又一阵的目瞪口呆中,独孤坚发现,他脚上的破靴烂袜已经完全的没有了,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他那只洗净了所有秽物的白晰的骨肉均匀的全无一丝一毫伤痕的脚。 咦?原先的那些刀伤烧伤呢?这么快就没了吗? 犹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另一只脚,独孤坚很有些意外的发现,另一只脚,亦是不见了那只可怜的早散架了的破靴,依旧还是跟另一只一样的雪白无暇。 这又是怎么回事? 预想中的烤焦了的满是洞洞的脱骨鸡爪呢? 独孤坚喜极而泣,几乎要脱口骂出一句从不肯轻易说出口的脏话: 个破秘境系统丫的,不带这么的玩人的! 深怕眼前所见俱不是真的,独孤坚再一次的长身而起! 洁白的白石铺就的水池边上,站着周身湿漉漉的犹还在滴着水的独孤坚。 一身破衣,腰间还缠着一柄软剑的独孤坚。 周身肌肤白晰俄顷间便洗去了所有伤痕的独孤坚。 原先穿过来的一身黑衣,早已经烧坏破碎得不成一个样子了,自然是不能继续的穿着了。 幸好,起先带过来的那只储物袋子还在。 独孤坚赶紧的打开储物袋子,另找了一套齐整的衣服换上。又考虑到头发已经被烧焦过半,短时间内料来也无法长齐复原了,就又从储物袋子里取出一柄玉梳,将那些硕果仅存的头发,又重新细细的梳整齐,再找出一顶皮帽戴上遮严实了,这才肯暂时的罢休了。 衣冠一新的独孤坚,站在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试着运行了一下自家体内的灵力。 灵力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独孤坚有些惊喜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经过这么一遭反复的磨人心志的锤炼之后,居然悄悄的又增长了许多? 原来,这秘境设计的初衷,居然不是在极其变态的折磨人,而是在不断的帮助粹练每个试炼者的肉身之力?! 想想先前稍稍显得有些过激的言辞,独孤坚还是多少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踩着新换上的干净靴子,施施然的继续往前走。 这第七关的环境,相较于前几关,显然要显得清幽了许多。 且不说起先那个神奇的药物疗伤池子,就单论脚底下踩着的舒适平整的鹅卵石小径,以及小径旁长着的几杆清丽的竹子,亦是要比先前所见,要显得文雅秀致了许多。 走上那么几步之后,独孤坚甚至有了那么一丢丢的错觉——今儿,他独孤大少爷不是来闯关来了,很像是饭后散步逛园子来了。 为了应景,独孤坚甚至还从储物袋里寻出来一把大大的白纸折扇,举在手里面胡乱的划拉了那么几下。 唉,那种愤世嫉俗之心固然是不应该有,但偶尔的闲情逸致,却能令自家的精神稍稍的放松一些,愉悦一些。 他独孤坚可不想从这试炼密境出去以后,顶着一副忧思过度的糟老头的形象去见他家的阿英。 万事成败皆有其因果,他绝对不想一辈子像他家老爷子一样,做个忧心了一辈子也愁了一辈子的人。 该有的,总是会有的,跟所有的处心积虑忧思过度无关。 可惜,独孤大少爷的乐观开朗的生活态度还没能持续上几步,又戛然而止的呆愣在当场。 小径的尽头,竹林的深处,居然蹲着一只獒犬。一只遍体纯黑耳朵竖直小牛犊一般大小的獒犬。猛一下的看见了悠然行来的独孤坚,此犬双足刨地,利爪刮拉着那些圆滑的鹅卵石,居然亦是嚯嚯有声。而且,此犬的喉间还在呜呜呜呜的不住的低声嘶吼着,似乎在下一秒,只要是独孤坚再往前行进一步,它便会不管不顾的朝他猛扑过来。 那把闲情逸致的白纸扇晃了晃,终于悄悄的给收起来了。 呆愣在当场的独孤坚,终于收拾好一肚皮的不合时宜,积极的开始备战了。 只不过,起先,独孤坚犹有些不屑的想道: 那么多关都过来了,那些黑熊啊,双生塔灵啊,都给本少爷轻轻松松的给收拾了,对付了,区区一只黑犬,应该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吧?! 事实证明,任何不该有的轻敌情绪,都会带回来血淋淋的残酷的经验教训。 那只巨型的獒犬,似乎老早就具备了一个人类少年的智力,同时还拥有着先前那只守塔黑熊的勇悍。往独孤坚这边猛扑的第一个回合,这獒犬就断然的扯下了独孤坚的一幅长长的袍袖。 瞧瞧这獒犬长长的利齿,以及利爪边压着的胜利旗帜一样的一幅自家袍袖,独孤坚到底还是有些犯愁了: 这试炼空间里头,哪怕是一只狗而已,居然也能是这般的厉害?! 看起来,不痛下几分杀手,这第七关,决非是那般可以轻易的蒙混过去的! 这般想着时,独孤坚终于凝神屏息,有些肃然的抽出腰间的那柄炫彩软剑。 只不过,拿这个去对付这只皮厚肉糙的獒犬,到底是太软了一些。 有时候,长剑刚刚刺到獒犬的厚背,堪堪的刚削掉一小撮纯黑的狗毛时,那只凶悍的狗头,却已经龇着尖利的狗牙,直接的猛扑到独孤坚的面前了。 几个回合下来,独孤坚的战绩,仅止是飘洒了一地的黑色的狗毛,而那獒犬的獠牙,除了撕下独孤坚的几幅衣袖之外,还直接的撕扯下独孤坚小腿上的一片血淋淋的血肉。 看着自家腿上新添的深可及肉的伤口,独孤坚终于不再淡定,眼神也开始变得冷漠而犀利了起来。 将那柄软剑舞得虎虎生风之余,独孤坚还看准时机,对着欺身扑过来的獒犬又狠拍出一掌。 这一掌,凝着独孤坚九成的功力,这一掌之威,自然也是不小。 所以,在独孤坚的右手剑利索的削下了那獒犬的一只前爪之后,左手那重重的一掌,又将那獒犬直接的给拍到了数米开外。 耳边只听得“咚”的一声,那只凶猛的獒犬,终于一下子就跌落在竹林后的一个池塘当中,并且在池塘里大力的扑腾了起来。 这只恶犬,终究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独孤坚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痛打落水狗的典故,独孤坚多少还是懂的。 提着那柄软剑,独孤坚缓缓的走到池塘边,预备往那恶犬身上再补上一剑,好巩固巩固一下此番的战果。 没料到,独孤坚还没走到池塘边,猛一下的,又看见刚刚那只獒犬,突然又恢复了原先所有的神勇,像是片乌云压顶一般,又朝着独孤坚猛扑了过来! 慌忙迎战时,独孤坚蓦然发现,这只该死的獒犬,刚刚被削断的那一只前爪,居然又好端端的长回来了! 这只恶犬,难不成有传说中的不死之身吗? 只消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居然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举起手中软剑毫不留情的再一次砍向那獒犬的胸腹,独孤坚很有些不解的想道。 第179章 荒原 这一回,幸亏是应对及时,那獒犬的胸腹之间,即刻就给独孤坚的软剑豁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獒犬被重创后,可能是深感刺痛,即刻“嗷呜”一声,朝着刚刚那小池塘飞扑了过去。 “卟通”一声水响过后,紧追不舍的独孤坚,很是分明的看见,那水面上冒起一圈圈的血花后,便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渐渐的变得清澈见底了。 而那头凶恶的獒犬,再一次的从水中蹿起,再一次的朝着独孤坚猛扑了过来。 挥剑再战时,独孤坚分明的看见,那獒犬只不过刚刚是在那池子里浸泡了一下而已,便飞快的一下子恢复了过来,而且是肉眼可见的毫发无伤。 这池子里的水有些古怪! 想想自己刚到这里时,身上那些一下子痊愈了的伤,独孤坚突然就有了一点顿悟。 只不过,这池子里的疗伤药水,未免也太强大太高能了吧!长此以往,眼前的这只獒犬,只要有池水可泡,岂非是永远都杀不死?! 一念至此,独孤坚心里有了定论,便再也不肯在这池子边与这恶犬相斗了。瞅准一个时机,独孤坚再一次的对着这恶犬痛下了一记杀手! 一招幼年时早己经练熟了的“八荒风雨”使出后,那獒犬惯常拿来作恶的两只前爪,都被独孤坚一气呵成的砍了下来。 趁那獒犬吃痛慌乱之际,独孤坚又继续再飞起一脚,把那只受伤的獒犬直接远远的踢离了水池边,不让它有半点逆风翻盘的机会。 这么一来,失去依仗的獒犬,顿时就显得乖巧驯服了许多。只见它趴在地上,看了一眼持剑徐来的独孤坚,直接的两只狗眼睛一闭,引颈待戮。 看着它可怜又可恶的模样,独孤坚瞬间又感觉有些为难了起来。 虽然,独孤坚也不是什么时刻悲悯天下的佛徒,可是,对着这么一条时常凶狠狂躁的恶犬,在它完完全全的丧失了抵抗力之后,他却偏又是怎么也下不去狠手。 想了想,独孤坚还是寻来一根比较结实的铁绳子,将这狗狗仔细的拴好,然后,再将它费力的拖到它其实十分想去的水池子边。 都说,万物皆有灵。就这样放它一码吧,权当是日行一善吧。 默然做完这一切的独孤坚,在心里面默默的想道。 依旧回到了起先的池子里泡好了自己受伤的腿,独孤坚还是从储物袋里面寻来一只干净的瓶子,给自己灌了满满的一瓶疗伤水随身携带着。这一路走来,流血受伤是每天都遭遇到的寻常事,要是能早点得着这高效疗伤水,岂不是能让自己少受很多的皮肉之苦么! 一个人对于自身曾经有的疼痛的记忆,总是记得特别的鲜明特别的难以忘记,一路深受其害的独孤坚,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当独孤坚忙完一切起身欲走时,那条泡在池子里疗伤的黑色的獒犬,居然又大声的不停的猛吠了起来。 这家伙,莫非是还想再跟自己斗上一轮? 可是,刚刚自己明明己经拿铁绳把它给捡好了呀。 又这样狠命的叫唤,又是个什么道理? 独孤坚回头再看时,却看见那獒犬已经再一次毫发无损的上岸了,只是从嘴中吐出一物,边叫,边摇头摆尾的看向他,眼中又似有所期待。 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独孤坚顿时大奇,捡起那东西细看时,陡然惊觉,周遭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又都变了。 眼前,不见了那神奇的池子,不见了那鹅卵石小径,不见了那些秀美的修竹,也不见了那只硕大的獒犬,能看见的,只是一个结界,一个似乎是用玻璃罩子罩住了的另一个世界。 而独孤坚的手中,紧紧捏住的,居然是一把钥匙,一把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钥匙。 感觉这钥匙可能是有些来历不凡,独孤坚一步上前,试着把这把钥匙往那只锁眼里试开了一下。 “嗒”的一声轻响,紧闭着的结界门,终于是打开了下来。 独孤坚推开结界门,小心翼翼的在里面漫步了起来。 这结界里面,居然是一处荒原,密布着枯树荒草,全无一点人烟的荒原。 踩着那些过膝的长草,独孤坚开始慢慢的往里走。 整座荒原十分的寂静,而且又显得无比的诡异。 走过那棵己经枯死掉了一半的大榕树树下时,独孤坚很是惊骇的发现了一个硕大的残破不全的远古生物骨架。从这具骨架的修长的脖颈长度,以及那些密密的尖利的长牙,独孤坚认定,这具骨架,在它活着时,一定是一只甚为凶残的霸王龙,而且,它定然还曾经残害小动物无数,致使它在周围的所有野兽族群当中,是一个很凶残很孤立的一个存在。 这一点,从距它不远处的那一小堆零星的小动物残骸上,就可以得到比较充分的说明。 独孤坚幼年时读巜山海经》,上面,就曾有不少类似此种凶兽的记载。 有一页,独孤坚记得,是这样写着的: 草莪之山,无草木,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眼前的遗骨,又是不是那种叫的狰的凶兽的遗骸呢?独孤坚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凶兽虽己去,凶威尚留存。独孤坚亦不敢十分的造次,只是绕过这堆比较骇人的遗迹,继续的往前走。 穿过这片长满荒草的荒原,独孤坚又看到了一处水面宽阔的湖泊。 这片湖泊上,并不像是初入此间时的那般的寂静荒凉。至少,在独孤坚及目远眺的时候,可以看到几只体型修长的灰色的巨鸟,大声的尖声的鸣叫着,贴着湖面振翅飞过。 这些鸟儿,在湖面上来来回回的飞着,是在捕食着这水中的鱼虾吧? 遥看着那些大鸟最终飞回去的那些参天大树的树冠,独孤坚突然发现,在那些高大的树冠之间,在那些大鸟飞回去栖息着的地方,隐隐约约的,似乎还隐着金黄色的一角飞檐。 那边的大树的底下,莫非是还有人特特的建造了华丽的屋宇,在这里避世隐居着? 想着先前那个有着神奇的疗伤功效的水池子,以及那些年代久远了的凶兽遗骨,独孤坚一下子就莫名的激动了起来。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的心思,也自此油然而发。 只不过,那个地方看起来很近,但距离独孤坚所站的地方,依旧是还有很远。 想要到那边,必须沿眼前的湖泊绕行一圈,想法子去登上那个湖心岛,然后,在那座湖心岛的最高处,才隐约有那处华丽的楼宇。 看着湖泊边长着的那些细长而又密集的苇草,独孤坚又忍不住摇头叹息了起来。 此地,可能是接近水源的缘故,草丛里,苇荡边,各种各样烦人的小虫颇多。有时候,刚走上那么一两步而己,不是给那些长有倒齿的野草给刮住了衣角,就是给那些烦人的小虫给狠咬了那么一口。那种细细的又痛又痒的感觉,着实是有那么几分的销魂。 凡人的朝圣之路,从来都不是那么的好走吧? 一面狠狠的拍打着那些死粘在肌肤上的可恶的飞虫,独孤坚一面有些无奈的想道。 只不过,刚走出几步,耳尖的独孤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有些相似的拍打飞虫的声音。 “谁?谁在后面?” 独孤坚心头一凛,握紧腰间软剑,转身厉声喝问道。 身后,一片寂寂。 只有一大片的芦苇荡,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发出一阵阵“刷拉刷拉”的声音。 定了定神,独孤坚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毕竟,那种拍飞虫的声音,跟这风吹苇叶的声音又怎么可能相同呢? 莫非,这附近还存在着另外一名试炼者? 倘若是如此,叫出来,一起说说话有事一起商量商量也好呀。这么个寂静的大荒原,一个人行走其间,要是没人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啥的,会把人给活活的憋死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独孤坚对身后这位可能有的同行者抱有着极大的热情和期待。 只不过,扬声呼唤了半天,又厚又密的苇荡里面,并没有所见半声应答。 莫非,这一切是因为一个人独行得太久了,出现了不该有的幻听? 独孤坚苦笑了一声,有些失望的转过身子,继续的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独孤坚发现,天边的那轮红火球般的太阳,已经渐渐的西沉,整片荒原上的光线,也开始渐渐的暗了下来。 想想那些不堪其扰的讨厌的小飞虫们,在进入暗夜后可能有的恶劣表现,独孤坚就隐隐的深感头痛。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的落山,荒原上还有一些残留的光线,独孤坚赶紧的寻了一处地势相对高一些的高地,预先的给自己生上了一大堆的火。 储物袋里预先就存了一些干粮,让自己简单的吃点自然是不必去犯愁的。只是,在天黑之前,必须要预存下足够的硬柴,好维持着火堆一整夜的持续的燃烧。荒原上到处都有的那些软软的青草,充作燃料显然是不行的。太过于潮湿不说,还不能够久燃不灭。 于是独孤坚盯上了不远处的一株半枯的老树。 等独孤坚费力的拖着那棵老树慢慢的往回走时,抬眼间,他又分明的看见,他刚刚生好的火堆旁,隐隐有一道细细瘦瘦的人影一闪。 这一回,莫不是还又是他眼花了,出现了可怕的幻视? 独孤坚没有作声,只是拖着他的硬柴,默默的往回走。 总算是劈完所有的柴火,独孤坚并没有就此罢手,只是细心的把那堆硬柴慢慢的码成了矮矮的一小垛。确保柴垛后绝对藏不了一个人的一小垛。 既然非友,不肯大大方方的出来厮见,那么,为了这股莫名的敌意,他总必须是小心再小心了。 倚在火堆旁,默然烤着一只刚刚无意中抓住的一只野兔的独孤坚,心底里暗自思忖道。 这荒原上可能是草长得比较茂盛的缘故,虫子颇多,野兔也多。 独孤坚刚刚过去弄些硬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踩着了一个大大的野兔窝。 看着那些四处奔逃着的野兔子,独孤坚根本就没费多大的劲,就逮住了这一群中最大最肥的那一只。 长夜漫漫,兼又无事可做无人陪着长谈,独孤坚只能取了一支硬柴穿了这只野兔,开始慢慢的烘烤了起来。 夜很深天很蓝荒原上除却偶尔一声两声的虫鸣声,基本上是一片寂静。那种肥兔子烤熟了的香味,就慢慢的四散了开来,弥漫着一整片的荒野。 独孤坚有些没滋没味的独自啃着那只野兔子腿。 这荒郊野外的,由于缺少必须要有的一些调料,这野兔肉闻起来虽然香,但真正吃到嘴里却是寡淡无味,难吃得很。 到了素来注重饮食的美食家独孤坚的嘴里,更是没滋没味得简直难以下咽。 饶是如此,独孤坚还是很清晰的听到,身后离柴火垛子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咕咚”一声,很响的咽口水的声音。 今儿幻听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吧? 独孤坚挑了挑眉,假意自言自语道: “唉,今儿跑了一天打了一天,也实在是乏了,连吃东西都没什么味口了。罢了,这个烤兔子,还是先放在这里吧。我且先拾掇出一个地方好好的歇歇。” 随手把那半只烤兔子放在身后的柴木垛子上,独孤坚又拔掉一大圈荒草,开辟出大大的一块空地。把那些正熊熊燃烧着的硬柴一点一点的移到那处空地上,独孤坚终于在那片刚刚火烤过的泥土上铺上一块平整整的木板,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因为刚刚有篝火在上面燃烧过,这片泥地给烤得热热的,硬硬的,且一只烦人的虫子都没有。 若不是四周寂静一片无人相伴的话,相较于一路走来的种种辛苦,此时此刻此地,也大可以算得上一个桃花源般足以遁世而居的所在了。 卷一只叶笛,独孤坚坐起身来,又幽幽的吹奏了半天。 没办法,这四周,着实是太静了,就这么弄出一点声响,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比较积极的自我安慰。 只不过,吹完一首曲子之后,独孤坚有些不经意的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放在柴火垛子上的那半只熟兔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不见了。 第180章 铁木心 独孤坚微微一笑,也不肯开口说破,只是守在那堆篝火房,闭上眼睛,假装早己经睡着了。 这期间,独孤坚又间或的起身,给身边的那堆篝火添了几次硬柴。 这荒原上,气温变化跟外面差不多,昼夜温差都是挺大的。 所以,到了半夜的时候,守在火堆旁边的独孤坚,还是感觉到周遭的气温有几分的冰寒刺骨。一边给火堆里添上几块又大又重的硬柴,独孤坚还是一面很纳闷的寻思道: 这悄悄跟在自己身后的,到底是谁呢? 这闷声不哈的,自己都叫了老半天了,连招呼都不肯出来打上一个。 这兔子肉倒是晓得偷吃了,可怎么就是躲着藏着就不肯明着走出来一处烤烤火? 嘿,冻死你丫的,谁让你这般的矫揉做作不大方,该,活该。 这般的想着,独孤坚翻了个身,终于踡起身体鼻息甚浓的睡着了。 …… 这一觉,独孤坚睡得甚是畅快。 连日来的苦心筹谋连续作战,在私底下,独孤坚其实早已经是损耗过多疲惫不堪。 如今,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荒原上,不知道是为什么,独孤坚一下子就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尤其,在他吃饱喝足烤着火的时候。 至于那个一路跟着的偷兔贼么,一开始,独孤坚还是存有几分戒心的。可是,暗地里较劲的时间长了,独孤坚也就懒得去管了。 那个人,如果对他存着深仇大恨必杀之心的话,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其实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对他发起偷袭的。 到现在为止,他都是躲着藏着没动手,要么,他就是有私底下自己的考量,要么,他自己也没有一击必杀的自信。就这么悄悄的跟着不露面,可能,他还有别的什么特别的打算吧? 遥遥的看了一眼那个尚还在远方的湖心岛,独孤坚冷笑了一声,靠着那堆篝火,独自睡着了。 醒来时,天己经大亮了。 那堆原本燃得很旺的火堆,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悄悄的熄灭了,只有几段烧得焦黑的粗木头上,还静静的飘着几缕青烟。 独孤坚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他昨晚辛苦垒成的柴火垛子,这才发现,他预先备下的所有湿柴,不知何时,已经给用得精光了。 可是,他分明的记得,昨晚临睡之前,他的柴火垛子上,明明还留着好几根又大又粗的湿柴的。 这么说,就在昨晚他睡着了的时候,有人悄悄的给他的火堆子添柴了? 看着火堆旁新添的一个小小的座位印,独孤坚又有些心不在焉的轻笑了起来。 …… 沿着那湖泊边缘独自走了很久,独孤坚不得不承认,这荒原真大,这通往湖心岛的路,实在是不太好走。 这一路,独孤坚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 经过观察,独孤坚发现,这个长满杂草的荒原,在他之前,似乎是从没有人从这里走过。 也就是说,这里即使是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也一直是不动声色的走在他的身后? 他独孤大少爷,眼下是被当做人形压路机免费的排雷探路小工兵,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一路在前面走着开道着? 想明白这一切后,独孤坚的行进时速开始变得稍稍的慢了下来,走走停停,再停停走走。 花了约莫有四五个时辰的功夫,那座看起来甚远的湖心岛,终于是近在眼前了。 眼下,只要穿过那处红柳林,走上那条长约有数百米的沙堤,就可以亲自去那个殿宇里一探究竟了。只不过,一直都走得不是很快的独孤坚,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走进那个红柳林,他甚至还寻了个看起来清爽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那条平直的沙堤,慢吞呑的吃起了干粮。 只不过,这一次,他所有的好运气似乎已经全部用光了。 就在他低头啃第二只馕饼的时候,在呜呜的风声中,一条软鞭蛇一般的朝着他倒卷了过来。 独孤坚不怒反笑,笑声琅琅的长身而起: “朋友,跟了在下一路,应该早就憋坏了吧?在下只是有些不明白,究竟哪里得罪阁下了,让阁下生了这么久的闷气?有什么话早些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嘛,对不对?” 涨红了脸狠命挥舞着鞭子的,居然是一位女子,一位身穿窄肩修身羊皮小袄的漂亮的草原少女: “油嘴恶贼,居然敢偷走本姑娘的身份铭牌!要不是本姑娘不认识路怕走岔了,早就一鞭杀了你这该死的恶贼了!” 铁木心? 居然是被他敲晕了给藏在小房间内的铁木心? 醒来后又循着那条原本该是她的二号路线一路跟过来了? 唉,所有的险阻都已经被他先一步尽数踏平了,她这一路,走得也太快太容易了吧。 难怪她肯一直的这么跟着。 独孤坚这下子笑不出来了,只是一边积极的闪躲着那万恶的小皮鞭,一边好言好语的再三解释道: “呃,姑娘,别急,别急。此前,在下本也不知你其实是个女的,只当是草原上那些无恶不作的偷马贼来着。在下原本是想着要为民除去一害来着,谁知道,这黑巾子里头藏着的,居然是个姑娘。误会啊,误会!姑娘啊,在下其实也没伤着你吧,是不是?” “你倒还有理了!” 用力的一跺脚,铁木心气得俏面通红: “那么多入围的勇士,你又哪只眼睛单看见本姑娘像个偷马贼了?!你分明是想偷个名额混入秘境,还偏偏在这里强词夺理的再三狡辩!看本姑娘不挖了你的眼睛!” 呃,这姑娘说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吧? 独孤坚有些憨厚的一笑,继续的好言相劝道: “姑娘莫急。你好歹也跟了在下一路了,你看,这一路危机重重的,又哪里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哪,你看,你要是真的能凭一人之力安全过关,又何需隐在在下的身后走了怎么久?!我且问你,单是那刀山火海,姑娘又是如何过来的?姑娘难道就不怕身体受伤容颜尽毁吗?所以,在下这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总还是两说的。” 长鞭一卷,那铁木心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 “哈,帮我?就你?本姑娘就不明白了,你既有如此能耐,先前为何不堂堂正正的参加杀狼大会,凭自己的本事大大方方的去夺一个名额,偏要做这等下作之事,守在半道截胡?!亏还有脸说是在帮本姑娘!本姑娘都替你脸红!” 这个么,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人家不就缺了一块身份铭牌么。 谁又知道,该从哪里得着这么一块牌牌。 不然,哪里还要费这么大的劲。 独孤坚有些悻悻的想道,这嘴巴里,偏又不肯轻易的认输: “谁知道你们那个杀狼大会私底下有没有黑幕交易,谁又会有那个闲钱买身份铭牌那么个没甚用处的东西。总之,妹子啊,你得要明白,像在下这种连吃个兔子都肯分给别人一半的君子,进秘境的用处,怎么说,都要比那些见不得光的偷马小贼大多了哈!这叫做物尽其材,懂不?” 铁木心经他的言语一激,再一次的气红了脸: “恶贼,居然还在这里再三的狡辩!看本姑娘不撕了你这张油嘴!” 说话间,铁木心的长鞭招式,使得越发的彪悍凌厉了起来。 眼见着再三劝说无效,独孤坚也动了一丝真怒: “妹子啊,别以为哥一直让你,就是怕了你了。咱无非就是有事说事减少点误会罢了。想要动手谁不会啊,你以为,你还能厉害过那只獒犬么……” 斜斜的后退了一步,堪堪的避开了铁木心的长鞭鞭梢,独孤坚手一抬,终于抽出了他那支炫彩软剑。 两件软兵器战在一处,自然有那么一会的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可是,缠斗了十来个回会之后,铁木心的长鞭就慢慢的落了下风。 一来,这铁木心乃是一名女子,这体力上终有一些的不济。 再者,独孤坚的软剑,乃是他家老爹替他辛苦寻来的绝世神兵,铁木心的长鞭若是遇上了,又能讨得什么好处去?! 所以,几个回合之后,铁木心的长鞭给生生的削成了几段。下一秒,铁木心只能是手执一只没有了鞭子的皮鞭柄,怔怔的呆立在当场。 扁了扁嘴巴,小姑娘急得快要当场哭出声来了: “恶贼,又仗着兵刃好欺负我!小心,我可是这辈子都绝不会放过你的!” 脚一跺,满头细细的长辫子一甩,铁木心小巧的身影,又飞快的消失在那片密密的红柳林中。 慢慢的收起软剑,独孤坚又摇了摇头,叹息了数声: “这好好的跟你讲道理么,你又不肯听。打架打不过么,你又恨上我了。这草原上的女子啊,怎么也如此的刁蛮呢,唉,不可说,没法子说。” “啪嗒”一声,红柳林深处,传来一声树枝被大力折断后的脆响。 独孤坚微微一笑,终于走出了红柳林,往那长长的沙堤上慢慢的走了过去。 那一条沙堤,俱是由细白的沙土堆积而成,沙堤的两岸,栽种着枝条柔软细长的垂杨柳。 在荒原上独自长途跋涉了这么长时间,猛一下的,有凉风轻轻的吹,有干净的路可以走,路边间或还有清凉的树荫可以暂时的避开一下烈日的曝晒,独孤坚感觉自己舒服极了,简直舒服得快要哭了。 正想趁着光线甚好体力充沛时快走上几步,好把刚刚耽搁掉的时间多少的补一些回来,猛一抬头,独孤坚不由得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远处,一大波的动物,朝着他这边飞快的奔跑了过来。 一眼望去,单只看清楚跑在最前面的那几只凶狮花豹,独孤坚就再也乐呵不起来了。 有谁能知道,这么干净漂亮的湖心岛里,居然有着这么多的猛兽。 而且,不仅仅是几只而己。 迎面跑过来的,是兽群。 准确一点来说,是兽潮,特别大的凶兽潮。 这样可怕的发现,让孤身一人站在路中央的独孤坚,焦虑得简直快要哭了。 当初,单只是一只獒犬,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的应付上老半天了。更何况,这一次,不单只是一小群而己,是势如潮水的一大潮,凶兽潮哇! 单凭他一人一剑,到底又该是如何去破?! 那个总是气咻咻的铁木心呢?你倒是也走出来,帮忙打上一只两只的凶兽呀! 别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 心里在不停的滴着血,可是,独孤坚的手上,可不敢有分毫的含糊。 早早的抽出炫彩软剑,独孤坚提起十二分精神,提剑就杀进了凶兽潮中。 那些素来来去自在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凶兽们,纵横于这湖心岛附近许多年了,几时又遇到过敢跟它们比划一二的对手? 如今,看到独孤坚在兽群里提剑冲杀,顷刻间就放倒了几只凶兽,加上地上的那些血腥气的刺激,整个凶兽潮,瞬间就集体的发了狂。 所有的凶兽们,顿时都停住了脚,朝着独孤坚所在的方向,齐齐的挤了过去。 没费上多久,独孤坚的四周,顿时就挤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凶兽,密密麻麻的,一层又一层。 可能是稍稍忌惮一点独孤坚的炫彩软剑的威力,它们好歹还给独孤坚留了一小段的活动范围,一个个的挤挤压压的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凝视着他。 饶是独孤坚素来胆大,到了此时,心里也有些发毛。 不仅只是发毛,还直接的长了一大丛恐惧的茅草。 可是,事到临头,倘若还畏首畏尾的,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一咬牙,一狠心,独孤坚干脆提着他的炫彩软剑,直接的往湖心岛那边冲杀! 左右,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他倒不如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明白一点,哪怕是死,也要死得距离自己想去的地方近一点,再近一点! 仗着手中绝世神兵的绝顶锋利,势如疯虎的独孤坚,亦是硬生生的在那凶兽包围圈里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湖心岛方向逼近! 每杀死一头凶兽,那些凶兽群中,都会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只是,独孤坚每前进一步的代价,就是身上多添上一道鲜血淋淋的伤口,被那些凶兽的长牙利爪撕扯出来的伤口。 第181章 金甲人 远远的看过去,被直接的淹没在一大波兽潮里的独孤坚,就像一柄血色的锋利的长刀,直接剖开那一波五彩斑斓的凶兽潮,缓缓的向湖心岛那边推进。 在独孤坚拚尽全力的勉力的冲杀中,一只又一只的凶兽倒下了,它们的尸体,成了兽群中那些凶狠的同伴们争相啃食的新鲜食粮。 这种无情无义的凶兽间的弱肉强食的食物链环境,在一定程度上,也稍稍的减缓了一点独孤坚突出重围的压力。 处在凶兽潮中的独孤坚,不敢喘息,不敢稍加懈怠,不敢有一秒钟停下在手中疯狂挥舞着的宝剑。 从身前身后那些撕咬啃食肉食的那些“格格格”的碎骨声中,独孤坚深深的明白,在这里,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倒下了,他整个人,就会立刻马上的成为这一波凶兽们的新鲜细嫩的食粮,到最后,甚至连一块骨头渣子都不会给剩下。 这又是多么痛的领悟! 让他把自己的处境看分外的清楚! 若是去回首来时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好辛苦!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任何一段拚着命也要走完的难走的路,再怎么样,也最终会有走完的时候。 就像抱在怀里烦燥不安总是哭泣着的孩子,总会有长大的时候。 就像一本末流作者写出的卖不出好价钱的尴尬的小书,也终会有被狠心的强行完结的时候。 就像是深陷在丑闻中心的那些曾经的明星大伽们,也终有被人淡忘不再被想起的时候。 一切苦痛,最后都终会归于平淡,只要你能忍够拼足够的狠。 所以,当独孤坚终于杀出重围站在那处殿宇的台阶下时,喘息着回望,那些看起来飞扬拔扈不可一世的凶兽们,此时,居然都齐齐的停在台阶线的一米以外,有些怔怔的凝望着他。 原来,即使是凶残狂暴狂妄无比,它们也有它们不能越过的界限啊。 独孤坚老怀安慰,心情总算是稍稍的好了一点点,终于在那处石阶上坐了下来,低头再审视一下自己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些伤口,即使是被自己亲自去看上那么一眼,也会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独孤坚再三的看着自己那些已经被撕成烂布条的衣衫,以及处处都是抓伤咬伤的身体,私底下,简直都快要抓狂了。 这样的凶兽潮,倘若是让他再继续的走上半刻时的话,只怕到了最后,他即使是最终出来了,能剩下的,怕只能是一颗脑袋外加一副全没有了血肉的白骨架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所处地段稍稍的高了一些的缘故,他的脸目前还没有受伤暂时还无需去担心有没有被毁容。 不然,顶着一张五官完全错位了的难看的脸,他可就再没有勇气去见他家的阿英了。 那样的话,会让他情难自抑抱憾终身的。 犹有些乐观的小小自嘲了一下,独孤坚又伸手取出了他那瓶疗伤圣水。 幸好有先见之明,幸好一直都随身带着它。 不然的话,就在今时今日,就像是此刻这个样子,他只怕是连轻松挪动一步的能力都没有了,更何谈,去偷窥一下身后这座不知是谁在这里建起的远古的神秘的神殿了。 疗伤圣水的功效,着实是非比寻常。 独孤坚给自己的伤口上倒上一些疗伤水之后,那些看起来颇为狰狞的伤口,就肉眼可见的慢慢的开始愈合结痂了。 也没费上多少时辰,新换了一套新衫的独孤坚,又重新的变得生龙活虎神彩奕奕了起来。 至于刚刚的那点子伤痛么…… 对不起,喜欢凡事都往前看不回头的独孤大少爷,己经选择遗忘了! …… 这座神殿的总体架构很高,单只是门前的石阶,就有许多层。 踩着那些石阶,一步步往上走时,独孤坚的心底,莫名的添了几分敬畏之心。 有时候,你别以为一个人活着,总是摆出一副十分精明的态度,就算是什么事都懂,什么事都看明白了。 其实,在更多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懵懵懂懂的在活着。 就像此时的独孤坚,对着不远处的这个原本就是一无所知的神殿,内心多少有那么一点的忐忑。 行至石阶半腰时,独孤坚又忍不住的回望了一眼。 刚刚呆过的那个红柳林,现在看起来,已经变成淡淡的一片轻云,距离自己已经有一些距离了。 就不知道,那位总爱生气又总爱躲在自己身后走捷径抄作业的铁木心,这一回,又敢不敢独自在这白沙堤上勇敢的走上那么一遭呢?! 若是连这个不肯不敢,那么,自己中途截胡了她的身份铭牌,也算不上什么太严重的错事吧。 走不到最后,那身份铭牌握在手中,其实也不过是废铁片一只。 至少,他要比她更勇敢,也走得更远一些。 …… 经验证明,轻松愉悦的日子,一般来说都过不了多久。 独孤坚终于轻松走完了那么多级的石阶,就在神殿之前,廊柱附近,再一次的愁眉苦脸的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本人不够勇敢,意志不够坚定不知道勇往直前,而是这宽大的廊柱后面,忽然又转出两位衣饰相同身高相等的金甲人,持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跟先前的两位塔灵一样,这两位金甲人,也像是一个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一般,这形容模样语言习惯等等,都像是一对双生子一般,有着复制粘帖一般的惊人的相同。 手中的长枪一摆,左边的金甲人翁声翁气的说道: “擅闯我神殿者,死!” 像是要对他的说法有个较清晰的补充说明,右边的金甲人亦是翁声翁气的接着说道: “偷窥我神殿者,死!” 哎呀,这么一来,想着要进去看一眼这个神秘的大殿,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啰? 可是,先前闯关时,那两个塔灵也是这么说的。 独孤坚一笑,再一次的拔出了他的炫彩软剑。 这一路,凭着这柄软剑一路冲杀过来,独孤坚甚至还觉得,这剑身上刚刚吸附着的那种浓浓的凶兽血腥气,尚还未完全的散去。如今,好像又要用上它了。 也不肯多话,独孤坚抖剑便刺。 只不过,让独孤坚倍感失望的是,长剑掠到那两名金甲人的身上,只不过是激起一阵小小的火花而己,并不曾伤到他们分毫。 是他们的金甲太厉害了?还是自己的软剑压根就已经砍钝了再没有先前的锋锐了? 几次进攻,没能收到相对理想一点的效果,独孤坚不免有些焦躁了起来。 两名金甲人,一边取出他们的铁剑轻描淡写的格挡着,一面还旁若无人的聊着大天: “有异味,此人武器上有异味!” “据大体检测,豹血浓度三,狮血浓度五,虎血浓度八,其余浓度不明,系统难识别!” “此人刚刚重创了神殿护卫小队!” “按规定,此子可勉强入围,只是,按其破坏程度,当削减此人入殿时间一个钟点……” …… 两个金甲人的对话,听得独孤坚一头雾水。 他们两个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鬼?! 什么浓度?什么小队? 还有,无论是独孤坚从哪个方向哪个角度去攻,他素来最是得意用起来最是得心应手的宝贝软剑,居然招招不灵,从不曾刮拉下这两个金甲人半点的血珠子也就罢了,而且,每次还能听到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叮当叮当”的声音?! 这两个金甲人,难道是尽着甲衣浑身都是铁吗? 就没有那么一次,偶尔刮拉到他们的血肉吗? 这防卫工作,也实在是进行得太好了吧! 而且,对着这两个金甲人,除了独孤坚对它们实施的猛烈攻击无效之外,他们两个手中的铁剑,更是相互配合相互呼应,一起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剑网,让身处在廊柱外面的独孤坚根本就无隙可钻无处可进! 这样的持久战,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若是在这里被卡住,进不了这个神殿的话,此前的种种努力,岂不都是白费了么。 眼见着,太阳又快要下山了,若是不能够进去的话,难道要守在这神殿外面,再经历一次那么可怕的凶兽潮么。 这个凶兽潮,倘若是今天再来一次的话,独孤坚不敢保证,他是否还能像前一次那样幸运,还能够好手好脚的全身而退。 那实在也太恐怖了哇。 这样想着时,独孤坚脸上的汗,又一次慢慢的流了下来。 就这么缠斗了很久,有些绝望了的独孤坚,慢慢的,忽然发现了不少看起来比较奇怪的现象。 比如说,这两名金甲人虽然是防守甚严刀枪不入,但是,他们似乎一直都是中规中矩从不肯离开那廊柱一米左右的范围。 比如,这两名金甲人虽然是防守严谨剑法精妙,但是,似乎从不曾对他发起过致命性毁灭性的攻击。 有时候,独孤坚累了,后退上几步喘气休息时,他们也只是收剑而立,从不曾走出活动范围联手对他实施攻击。 要知道,他们两个要是主动联手攻击他的话,以他现在的体力加能力,他未必能承受得住的。说得难听点,真要如此,十招之内,他准保会输或者会直接毙命。 这就有点意思了哈。 怎么就越看,就越觉得这两个金甲人,呆呆笨笨的,不像是那种具有灵智有血有肉的真人呢。 虽然,他们动作不慢,偶尔也会简单的用语言彼此交流。 一个比较荒诞的的结论突然涌进独孤坚的脑海,只不过,他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断然决然的给否了。 这个大陆上,虽然有不少有关木牛流马的神奇的传说,可是,那都是由高人亲手设计,用来做一种普通的经由人工操作的运输工具而已,像眼前这种如此厉害如此仿真的木头人,休说是制作了,连想都从来没有人想过。 眼前的这两位金甲人,大概是困于此间的日子久了,长期的不与外界交流,所以脑子有些僵了傻了吧? 所以才有那么一点的像是一对木头人。 蹲在不远处休息了半天,独孤坚思来想去,又有那么一点犯愁了。 这太阳已经下山了,光线已经暗了。再不进这神殿,老是守在外面,他的生命安全,就不能够得到有效的保证了。 可是,这两个守在神殿外面的门神一样的金甲人,到底又该怎么样对付呢? 回过头,独孤坚发现,暗暗的夜色里,两个金甲人都已经安安静静的隐入廊柱的阴影后面,看不太分清了。 这两个家伙,会不会也像传说中的夜盲眼,天一黑,就看不见了?所以干脆就躲起来收工了? 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涌上了独孤坚的心头,让他按俫不住的想要去试上一试。 依旧拎着那柄软剑,独孤坚径直的通过那对廊柱,昂起头,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四周安静得出奇,那两位善战的金甲人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并不见有任何的动作。 这两位,果然是夜盲症么?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了么? 独孤坚没敢回头,只是心底里忍不住的大喜狂喜了起来。 怎知,刚往里走了两步,独孤坚忽然又听见了两句声线比较熟悉的唠嗑的声音: “时间已经到了,可以放行了。” “是,设定计划完成,完毕。” 他们所说的,到底又是什么个意思? 什么叫设定计划? 什么又叫可以放行? 太多的疑问纷沓而至,独孤坚脚底下一个踉跄,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 只不过,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两个面无表情的金甲人,一股子不服输的执念,又再一次的涌上了心头: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既然已经有机会踏入这神殿的门槛,不进去仔细的看一看,他独孤坚又怎么能够甘心! 咬咬牙,再不肯回头去想所有的稀奇古怪是是非非,独孤坚还是伸出手,轻轻的,毫不犹豫的推开了眼前神殿的那扇金色的大门。 “吱呀”一声,那大门轻轻巧巧的大开了下来。 一股亮如白昼的白光,直接的朝着独孤坚很是耀眼的倾泻了下来。 让猝不及防的独孤坚,因为眼睛暂时不能适应强光刺激的缘故,简直都睁不开眼睛了。 第182章 你又是谁 经由那些刺眼的强白光一照,独孤坚觉得自家的脑子“嗡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闭上眼,努力的适应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独孤这才双手扶额,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整个神殿主殿中,灯火通明,亮白一片。 虽然已经入夜,外面已经是暗黑一片了,但是,令独孤坚非常非常不解的是,他眼前的这座神殿主殿里四处都是亮堂堂的,室内所有陈设全都是纤毫毕现一目了然,哪怕是凭着他素来敏锐过人的超强眼力,偏就没能看出这具体的光源在哪里,这么大的一处地方,又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来照明。 总之,这座神殿的里里外外,似乎都透着一种不被人所知的神秘。 强压着心底的种种不适应感,独孤坚开始上下打量起了这座神殿。 刷得雪白的墙壁上,画满了许多壁画。只是,这壁画中人,无论是衣服饰物,还是言行举止,都与独孤坚所熟知的整个大陆的所有风俗习惯上有着很大的不同。 而且,这壁画所描述的场景,似乎都在一处室内?一处布局设施都很奇怪的室内? 画中的所有人,肤色高矮都看不出有任何的特殊之处,但所着衣服皆是线条流畅且用料极省,绝无独孤坚惯常所见的宽袍大袖。这就让独孤坚特别特别的疑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很穷,所以俭省得厉害,连买布料的钱都出不起了吗?啧啧,啧啧。 想想自家先前在过关途中匆忙间丢失的那一小包金叶子,独孤坚有些不无遗撼的悄悄的耸了耸肩。 看了一大圈,以独孤坚的理解力,他觉得,这些壁画所描述的,好像是面容秀美活力旺盛几个年青人,在一次坐着古怪战车的长途旅行中,沿途所记录下来的所闻所见? 至于,这些人在这里到底要表达出什么样的一个信息,独孤坚就没有能够猜出了。 毕竟,一个人所有的认知范围,常常都局限于自己曾经读过的书所受过的教育以及曾经亲自到达过的区域或者是领域上。对于超出这些范围的东西,他们常常是一无所知。 在整座神殿内转了一圈,看了老半天的不是很能理解的壁画,独孤坚又转到了主殿的神龛前。 这神龛供奉着的,居然是一位老人,一位道家打扮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瘦瘦的老头。 这老头约莫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精神矍铄。 只是,这位老者的眼神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谜之神秘,谜之自信?就像,就像他曾在这片大陆上曾经见过的所有智慧长者们一样? 有时候,他家的老爷子独孤丞相,在处理公务时,脸上也时常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这是一种了然,还是一种感觉已经洞察了一切的自信?独孤坚实在是看不明白,也实在是不太能够很清楚的了解。 看着那老者微笑不语的安祥的眼神,独孤坚忽然没来由的感觉自家的脑子一晕,整个人,一下子不由自主的在神龛前的拜垫上坐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 挣扎着嘟囔了一句,独孤坚终于趴在那个拜垫上,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唰”的一声,一束炽亮的白色光圈不知从何处打了下来,一下子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没过多久,整个神殿里,又响起了那金甲人平平正正的声音: “脑电波系统匹配度,九十九,基本符合系统预设标准。” “体能体质系统匹配度,九十九,符合预设标准。” “一号系统准备,一号系统准备,可以灌注这里预存的所有知识储备了。” “三” “二” “一” “开始!” 又一道橙光切入了过来,直接取代了先前的白光。 俯伏在地上的独孤坚身体一震,很快就在突然升高起来的软软的素白床垫上毫不设防的摊平了四肢,似乎一下子是进入了更深更甜的下一段的酣眠。 ? 守在那片红柳林内,看着那些飞快的奔涌而至的凶兽潮,铁木心惊吓得张大了眼睛,却又伸出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家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音。 自小在草原上长大,铁木心见识到这些凶兽的机会,自然要比常人多了很多。 她清晰的记得,有一年,草原上来了一头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花豹,一夜之间,咬死了牧人们圈里的几十头羊。 那个可怜的牧人心痛得快要哭了,自己牵了猎犬,背了刀箭,发誓要杀了那花豹替他家的羊群报仇。 后来,那个牧人和他的猎犬再也没能回来,有人在草坡上发现了那牧人染满鲜血的一只靴子,还有一把已经锈了的短刀。 草原上的羊,数量还在一天天的减少着,那只凶残的花豹,胃口也一天天的变大了起来。 没有哪个猎人,能够猎杀到那头花豹,直到有一天,那些伤心的牧人们,将他们的痛苦,汇报给了铁木心的哥哥,新上任的草原王拉力。 拉力闻言大怒,亲自带了二百名王城亲随,在草原上四处围猎那只花豹。 那么多草原上的精壮汉子,骑着马轮班整整的狠追了那头花豹七天,所有人都不眠不休,饿了吃口干粮,渴了喝口凉水,撵得那花豹无食可吃无处可藏了,这才合众人之力,拿下了那头快要饿疯了的成年大花豹。 饶是如此,许多人的腿,还都在追击途中被那头花豹给狠狠的抓伤了,到现在,还留着长长的的一道十分难看的疤痕。 一头花豹的教训,尚且是如此的深刻如此的惨痛,就不要提,此刻这个虎狼狮豹的凶兽潮了。所以,铁木心躲在那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深怕会不小心弄出声响引来那些可怕的狮虎。 可是,一个人,该是有多么的厌倦人生不畏生死,才敢一个人,提着宝剑,独自往这凶兽潮里去? 草原上的人,最是崇拜英雄,尤其是那些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英雄。 所以,就在那时那刻,独自持剑杀往凶兽潮中的独孤坚,他那清瘦孤单的背影,在铁木心的眼中,无疑是挺拔而又高大的。 直到后来,看到独孤坚杀出重围走上石阶那一刻,铁木心简直都要惊呼出声了。 倘若是换了自己,能够有这个勇气有这个能力杀出这凶兽潮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所以,就在这一刻,铁木心感觉,她好像已经没那么恨独孤坚了。 他说得对,身份铭牌若是在她铁木心的手上,恐怕也真起不了太多的用处。 相较之下,她其实也真的比他要弱了很多。 铁木心心底里不由得一阵黯然,忽然又听见附近有人在大声的喝彩道: “好!还真就进去了,这个人,还真就有两把刷子!” “谁?谁在那边?” 抽出腰间的精巧的小弯刀,铁木心跳了起来,大声的喝问道。 “哎呀,这次的杀狼大会可真就他娘的有些邪门了,本事高的以前从沒见到过不说,这半途当中,居然还能冒出个女的!你问我,我乃是傲然部落的铁尔罕啊,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杀狼大会开始就一直都在啊。我倒要问问你,你又是谁啊?这杀狼大会入围前十的勇士里头,我就从没见过有个女的呀。你说你个小女娃家家的,跑这里来做什么呀,啧啧,还凶,啧啧。” 这铁尔罕一过来就滔滔不绝的,还就真把毫无防备的铁木心给说红了脸。 定了定神,铁木心先是狠瞪了铁尔罕一眼,这才凶巴巴的叉腰嚷道: “你没见过我?那你又听没听说过铁木心的名字?” 用力的挠了挠头,铁尔罕这才颇有些不屑的应道: “名字么,好像是听说过。可人家……” 偷瞧了铁木心一眼,铁尔罕又做出了一个蒙面的手势。 铁木心一言不发,自帽子后面拉过黑纱,把自己的整张脸又蒙了起来。 铁尔罕这才拍手笑道: “是了,是了,有那么一点意思了。只是,姑娘,你在家里好日子不过,跑到这边来受这种洋罪做什么?俺铁尔罕就知道,能走到这里,已经去掉了俺的半条命了,俺可是再没那个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这个家伙,也觉得这一路很难走么? 想想先前独孤坚对着自己说出来的话,铁木心又是一阵的沉默。 幸亏,铁尔罕是一名从来都不缺少话题的话涝: “哎呀,铁姑娘,你刚才也看见那个人硬生生的给杀进去了?那个人,还就真够生猛的,反正俺铁尔罕是自愧不如的。就不知道,那人叫做什么名字?以前,俺怎么好像就从没遇见过?” 因为事涉自家被人敲晕被打劫了身份铭牌的黑历史,铁木心自然也不会全说实话。 相较于站出来揭发一个自己目前比较钦佩的人,铁木心其实更愿意选择去保护好自己的一世英名以及个人清誉: “他是谁,本姑娘又哪里知道。总不过是换了身衣服,你就记不清了。本姑娘都跟你打了那么多天的交道了,你不也一样的不认识吗!你那对眼睛啊,就只能分得出马跟骡子了!” 摸了摸自家脑袋,铁尔罕再次朗声大笑了起来: “瞧姑娘说的,也是哦,俺铁尔罕这对眼睛在认人上头,是不怎么厉害的。哎呀,姑娘,快看,那边好像又打起来了!” 铁木心回头再看时,那独孤坚已经提了他的炫彩软剑,跟那两位金甲人战在一处了。 身边的铁尔罕一边挥拳助威,一边喃喃自语道: “这位老哥,怎么就能这般的厉害呢?把俺铁尔罕这辈子都不敢打的架,统统都打了一个遍。都打成这样了,还能够不死,果然是咱草原上的第一条汉子!姑娘啊,你说,咱这一辈子,能不能哪天真正的会会这个汉子呢?哪怕只是说句话,一起喝上壶酒也好哇!唉,这位好汉,到底又叫甚么名字呢?俺铁尔罕咋就偏偏不认识不记得了呢?” 你要是认识他,才真就奇怪了呢! 休说是你,就连本姑娘,都不晓得他的名字! 铁木心扁了扁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难得的,没有开口回怼他。 一一一一 躲在那片红柳林内,也不知道藏了多久看了多久,铁尔罕这才回过神来,咂着舌头问道: “铁姑娘啊,你看,刚刚那少年好像已经进了那神庙了,这太阳又快要落山了,那个凶兽潮,好像也散了。要不,咱们也偷着过去,好歹也瞧上一瞧?今儿这大奖已经是没了,叫刚刚那少年给得去了,咱们也好歹去附近转转,说不定,能捡上个漏,也不枉费我们辛苦跑这一趟了。” 铁木心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试炼秘境的规则,她知道得其实要比别人都多那么一点点的。 每一次秘境开启,这闯关难度,都会随机变化各有不同。 唯一不变的是,每一次的秘境开启,总会有那么一位幸运儿,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有缘人,会得着一份大机缘大造化。可是,就跟每年的闯关难度会不断的变化一样,这个得着造化的幸运儿,每次都会得着不同的奖品。 福袋里的惊喜,自然不会是一成不变的。能得着什么,那都要看各人的气运。 不知道刚刚那位少年到最后能够得到什么,但像他们这些人,过去那边看看,多少也沾些毛毛细雨的光,还是可能会有的。 所以,铁木心很难得的没有反驳些什么,还是跟在铁尔罕的身后,默默的走上了白沙堤,向神殿那边走去。 如果不幸再遇上一只两只落单了的凶兽啥啥的,至少,眼前这个话多的家伙,多少也可以帮着抵挡上一二吧? 这个家伙,虽说是绝对比不上刚刚那个少年的不露声色的悍勇,但是,能够独自一人走到这边的,这身上的功夫,绝对也差不了多少的。 而且,除了稍微的话多一点,这家伙的身上,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吧? 瞧着铁尔罕宽厚壮实的背影,铁木心暗暗的想道。 只不过是这么想想而已,走在前面的铁尔罕,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183章 攻打王城 一路走来,这颜色素白的白沙堤上,每走两步,都能看见地上暗黑色的一大堆血,间或还零星的遗落了一些动物残破的皮毛,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即便是健硕如铁尔罕,也有些触景生情,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 “铁姑娘啊,你说,那个少年人,性子才得是有多刚猛呢,像是不晓得害怕似的,这么大的个凶兽群,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了。人才啊,像这样的少年人,才真真是能干成大事的人哪。只不过,那么多凶兽,现下都藏到哪去了?怎么像是一阵风似的,眨眼间,就都没影了呢?它们总不能是跟咱们放羊似的,每天只在固定时间里放出来溜达上一圈吧?啊?” 一直都沉默着的铁木心,也被铁尔罕这波天马行空般的高论给逗乐了: “那些凶兽会不会出来,本姑娘自然是也不知道的。只是,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试炼秘境的大奖,是给那个少年得了。说了半天,你就不好奇,那家伙到底是得着什么了?亏你还有这个闲心,在这里东拉西扯的!” 铁尔罕又是呵呵一笑: “要说,这秘境里头,也着实是太古怪了,这么长时间没能遇上个人聊上几句,俺铁尔罕都快要憋坏了。姑娘啊,随便的说叨几句而已,不影响咱们赶路的,你其实也没必要那么紧张的。咦,铁姑娘你看,那神殿那边,什么光竟能有这么亮?嗐,俺可是这辈子都没能遇上过。” 顺着铁尔罕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铁木心果然也看见,就在那不远处的神殿的上方,忽然亮起了一道硕大光亮的强光光柱。 俄顷,那道雪亮的白色强光光柱,忽然又变成了软萌的橙黄色,满是温情的包裹着那座看上去极是神秘的神殿。 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橙黄色的光圈突然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道雪亮雪亮的白光。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亮光?”铁尔罕喃喃自语道:“俺只知道,除了腊烛火把松明子外,夜里能发光的,至多只能是夜明珠荧石之类的宝物。可是,一千颗夜明珠,也未必能达到这么个亮度啊。真是奇怪的说。” 铁木心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 的确,在她的短短的人生经历里,她也从没有见过如此亮的光,如此巨大的光束。 说话间,那座已经近在他们两个眼前的灯火通明的神殿,忽然又似乎是起了一点变化。 原本是微启着的神殿大门,一下子就关上了。那个令人眩目的巨大光柱,也一下子熄灭了。 而那座看上去又高又大的神殿,也突然变成扁扁平平的四周散发出零星的五彩光芒的黑黑的一团,静静的缓缓的升到了半空之中。 脚下的白沙堤的尽头,原本是齐整整的数十级石阶,石阶的尽头,便是那高大的神殿。 如今,白沙堤还在,石阶还在,只是那原先神殿的所在,已经变成一座又大又宽的空无一物的平整整的石台了。 而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原本的神殿,却早已幻化成了一个闪着五彩微光的类似于帝王冠冕一样的东西。远远的,甚至还能听到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持续转动着的轻响。 “神迹呀,绝对是神迹!” 一旁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铁尔罕,终于突然的醒悟了过来,一下子重重的跪拜在地,很激动的用力的叩起了响头: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草原弟子铁尔罕在这里给各位大师叩首再叩首了!俺铁尔罕此番不求别的,只求能得到一段无上心法,让俺铁尔罕的功力再升一级,再上一层楼!” 像是在回应他的大声祈祷一般,一段浅黄色的光束照射了过来,堪堪的将高大的铁尔罕轻轻巧巧的笼入了光圈之中。 铁尔罕似有所悟,即刻在光圈里盘足坐起,微笑不语。 这又是什么情况? 铁尔罕这家伙,莫非,也在学那些老和尚在玩什么入定么? 铁木心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内心震撼不已。正想开口问上几句,哪知道,又一段浅绿色的光束照射了过来,把满心疑惑着的铁木心亦是笼罩了进去。 微暖的光束中,铁木心听到一个柔和清脆的女声,在再三的对她传授着一种修炼方法。 这炼功么,还能够这样? 铁木心的心底,顿时有了一点顿悟,赶紧的学着刚刚铁尔罕的样子,就地盘足而坐,依着那女声所授,开始静静的入定修炼起来。 至于那处神秘的神殿么,铁木心是再也无暇分心去管了。 一一一 经过了几天几夜马不停蹄的千里奔赴,上官琼骑着追风,终于抵达了那个传说中的晋国边城庆欢。 一到庆欢,上官琼也没有急着去拜见那位庆欢守将高虎,只是先寻了一家小小的客栈,抛出一小块银子,嘱咐他们把追风牵去好生喂养一下,她则是进了客房,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得畅快淋漓。 等上官琼终于睡足了睡饱了起身梳洗时,她终于开始觉得,这一路所消耗掉的所有精力体力活力,好像都已经悄悄的给补回来了。她终于又恢复到了那个炼气八级应该有的巅峰状态。眼下的她,也终于有那个精气神去面对一切了。 饶是如此,在见到庆欢守将高虎之后,上官琼还是开始变得忧心忡忡,半点都乐呵不起来了。 那位她此番千里追寻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的独孤大少爷独孤坚,眼下,己经失联将近半个月了。 起先,独孤大少爷来庆欢后采取的一切军事行动,在高虎看来,都是十分的深入实际行之有效的。他们甚至还沿着为独孤坚一路留下来的商量好了的暗记,找到了羌胡人的王城的具体所在地。 这样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率军而出,对羌胡人的王城实施行之有效的精准打击了。 可是,唯一的问题是,独孤大少爷他突然失联了。 沿途留下的暗记,让他们毫不费力的找到了羌胡人的王城所在。可是,就在他们派人乔装打扮混入羌胡人的那座王城之后,他们有些沮丧的发现,所有与独孤大少爷有关联的信息,他们一个都没有找到。 那位精明无比智慧无双的独孤大少爷,一下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寻不到半条消息。 这期间,他们也曾托人到羌胡人高层内部打探,探讯的人回话说,这段时间,草原王拉力正忙着举办他的杀狼大会,并不曾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说,抓住了什么有价值的中原人。 但是,独孤大少爷到底又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一直都不曾与他们取得必要的联系呢? 这件事,无论是怎么推敲,都透着几分凶险诡异。 高虎这样的分析,让上官琼亦是心情沉重倍感压力。 独孤坚是什么样的人,上官琼最是清楚明白不过了。 在上官琼的印象中,独孤坚行事稳妥,凡事都是三思而后行,如非必要,他绝无可能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玩起消失。 能让他如此做的原因,不外乎是两个。 要么,他就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危险,要么,他就有了什么非去不可的重大发现。 以独孤坚的功力,想要在短时间内重创他或是制服他,除非,是这个大陆上的那几个惯常生活在南疆的老怪物突然出现。 但是,乔装打扮过的独孤坚,在这里,应该没那么快被人轻易的认出吧? 那么,可能性比较大的,就是第二种原因了。 想了想,上官琼还是尽量婉转的说道: “高将军,不管怎样,独孤公子眼下可能是遇上麻烦了,暂时无法脱身的麻烦。你看,咱们能不能先从侧面支援一下,尽量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你说,咱们具体又该怎么做,上官姑娘?” 高虎眼睛一亮,瞬间就像是获得主心骨一枚,整个人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要我说,咱们立刻就率领驻兵,开始攻打羌胡人的王城。” 上官琼断然而答,顺带的,又继续的分析解说道: “哪,高将军,独孤公子率几万精兵到咱们这庆欢,算起来,已经约莫有将近一月了。这么长时间的修养,他们的体力精力,也该是完全的恢复了。这屯兵时日一长,所费开支甚大,将来在丞相那边,料来也不好交待。 而且,这兵将的休息时间过长,长期的无仗可打,会养成他们的懈怠之气,不利于军心士气。这羌胡人的王城既己经寻到了,依着本姑娘看来,是时候去攻打王城了。这外围的战事一吃紧,独孤大公子不论是身处何处,总归能稍稍的轻松一点罢?高将军,你觉得呢?” 高虎连连点头,再三的叹道: “上官姑娘言之有理,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只是,如果正式开战,这攻城大军当中,总是缺一名武功高强指挥行之有效的将才啊!高某自当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可是,单凭高某一个人…” “高将军放心。届时,本姑娘自愿充当先锋!” 上官琼会意,当即慨然应允道。 高虎大笑,大声应道: “好,好,好!正好最近天气转暖,这行军打仗,也没那么困难了。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人整顿军械收拾弓弩,明日发兵,开始攻打羌胡人的王城!” ? 终于到了对羌胡人的王城发起进攻的日子,所有庆欢兵将的心里,无疑是十分兴奋的。可以说是全体的斗志高昂群情激昂。 这么些年了,常年驻守在这个边境小城,这当中,对那些凶残的草原狼一般的羌胡人的种种恶行,他们其实早已经是有目共睹忍无可忍了。 只不过,此前在正面战场上的几次失利,再加上前几任领兵攻打羌胡人的主将的极端消极不作为,让这些人的士气,也一度的曾经是消极不己。 如今,终于有人勇敢的站出来,在精准的探知了羌胡人的王城所在地之后,带着他们一起去攻打羌胡人的王城,所有人心中的激动与喜悦,自然是溢于言表欢欣不己的。 临出发前,上官琼又给他们作了简短有力的战前总动员: “这些年来,由于那些羌胡人的残暴贪婪,我们有无数的中原人被无辜杀害,他们的妻女也被他们无故的奸淫虏杀。” “这些年来,由于我们的软弱退缩,这些该死的羌胡人,味口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大了,气焰也一天天的变得越来越嚣张了。” “为了有效的打击这些家伙,我们所有人都远离故土,年复一年的守在这个边远的庆欢城,为了他们,我们所有人都吃尽千辛万苦。” “今天,我就问你们一句,老是这个样子下去,我们答不答应?!我们手里的刀枪又答不答应?!你们但凡有一点男儿血性,到底又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死也不答应!” 无数名兵士,高举起手中的兵刃,大声的怒吼道。 深吸一口气,上官琼又一字一句的大声疾呼道: “那么,大家都还等什么呢?弟兄们,拿起你们的兵器,骑上你们的战马,即刻出发!咱们这一次,一定要把羌胡人的无知狂妄给狠狠的踩到脚底下!” “出发喽,出发喽!” 大家都欢呼着,飞速的骑上马,跟着一马当先的上官琼,像一柄利剑一般,飞速的往羌胡人的王城进发! 追风本就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如今,到了视野极为开阔的大草原上,更是撒欢一般的飞速的奔跑。 马背上的上官琼,只因着担忧着独孤坚的处境,更是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反倒是高虎,紧赶慢赶的策马跟在后面,深怕她娇滴滴的不谙骑术再捅出什么乱子,嘴巴里再三再四的不停叮嘱道: “上官姑娘,莫急,莫急!这羌胡人的王城不算很远,咱们这队骑兵,很快就能到那边的!姑娘莫急!” “那可不行!” 上官琼狠抽了追风一马鞭扬声说道: “都说,兵贵神速。趁现在士气高涨,咱们就要来个急行军,打就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84章 我来也 有着熟悉路径的兵营哨探指引,上官琼领着的这一大队人马,很快,就到达了羌胡人的王城。 这一路,马蹄声踏踏尘土飞扬,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守在王城的羌胡人兵将自然老早就已经探知道了,所以,等上官琼她们这队人马赶到时,这王城,早已经是四门紧闭,城头上,更是有无数的弓驽手严阵以待了。 “这帮龟孙小兔崽子,他们倒是会躲!” 高虎恨得牙痒痒,随手拉满弓,对着这羌胡人的王城城头,便是一箭。 铁箭带着尖锐的镝声呼啸而去,一下子就射中了城头那面树得最高的秃鹫旗。 只听见“啪嗒”一声脆响,那面曾经是威风得不可一世的秃鹫旗,旗杆齐齐的从中间断裂,旗面子终于晃晃悠悠的飘落到了城墙之下。 “好!” 数万名中原士兵见状,不由得大声的叫好起来。 在无数的欢呼声中,上官琼也笑着对着高虎竖起了大拇指。要说,这高将军的军中第一神射手的威名,的确不是吹的!只这么一箭,便可以鼓舞起无数的士气! 高虎也激奋得微红了脸,举弓大声的吼道: “一箭射倒了他们的王旗,这可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啊!兄弟们,赶紧的结阵,攻城!咱就偏不信了,这群王八羔子能躲得了几时!” 人群中,欢呼声又起。 前排的士兵开始结阵,竖起了高高的盾牌,挡住了无数的箭矢,大部队开始缓缓的向前推进。 许多人推来了粗大的圆木,开始一下一下的撞击着那扇厚重的城门。 这么多人在城门附近乱糟糟的忙碌之际,紧闭着城门,忽然又吱呀呀的大开了下来。 从城门里头冲出一大拨黑色盔甲的狼骑兵,均是手执利器,冲着那些忙着撞门的普通兵士堆里直冲而去。 一阵剧烈的喊杀声中,那些率先攻城的士卒损伤极为惨重,就连那根用来撞门的粗门附近,原本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中原士卒的,经这伙狼骑兵这般疯狂的一冲,也变得稀稀落落的,看不见几个人影了。 不远处的上官琼见了,心里不由得大急,赶紧的催动着坐骑追风,飞快的朝这边冲杀了过来。 按着上官琼的本意,她只想杀尽这帮狼骑,替那些刚刚不幸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可是,等到她的追风终于踏进那个狼骑兵战团里时,瞟了一眼为首的那个狼骑兵头目,上官琼不由得暗暗的一愣。 万万都没有想到,在这极远极寒的北地,在这个走上许多里的地都没有人烟的大草原上,上官琼居然还能遇上一个熟人,一个在不久前刚打过交道的熟人。 阿木达。 那个曾率数万兵一举围困住梁城许多天的八级奇才阿木达。 见到上官琼,阿木达显然是己经认出了她来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小野猫,居然是我阿木达的小野猫!” “小野猫啊,我来问你,马上就是你们那些中原人踏青打猎寻欢作乐的时候了,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我草原上做什么来了?莫不是太过思念我阿木达情难自抑么?那就对不住了小野猫,我草原上的汉子从来都是恩怨分明,即便是我还喜欢,我们草原王拉力也绝不会容许我娶你这样一个狡滑多端的女人的!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听了他这么一大篇,上官琼反而是笑了起来: “闹了半天,你居然已经不喜欢我了哇!假如我偏就不走呢?” 咬了咬牙,阿木达沉声应道: “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得不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小野猫啊,虽然我的族人们不太喜欢你,可我偏还就稀罕你这种小辣椒性子。你既不肯走,那好,我就勉为其难的抓了你,做我阿木达府中的小女奴啰!你放心,将来我保证不会虐待你的!” 手中长刀一晃,阿木达就直接朝着上官琼马前冲了过来。 上官琼手头仅只有一柄短刀而己,苦于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干脆朝着阿木达先是狠拍出一掌后,直接的飞身下了马。 那追风陪着上官琼这么些天,己经能十分清楚上官琼的心意。 见上官琼下马,它就十分配合的往另一侧跑开,直接避开了阿木达长刀的威胁。 反倒是阿木达骑坐的那一匹黑马,避无可避的承受到了上官琼那一掌之威,在那些重重的劲气威压之下,开始变得史前前例的狂躁了起来。 仰天狂嘶了一声之后,那黑马直接的后蹄直立前蹄弯起,将阿木达毫不留情面的甩落在地后,一下子飞奔而逃了。 只留下狼狈滚落在地的阿木达,对着上官琼怒目而视道: “女人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狡滑!可恶啊,可恶!老是这个样子的话,我还是要重新考虑考虑,我的府里,要不要再添一名不守规矩的小女奴了!” “这就开始反悔了么?都不再多考虑考虑?” 上官琼曼声笑应了一句,手上的短刀疾风骤雨般的朝着阿木达砍了过来。 要说近身搏斗,阿木达手中的长刀可沾不到多少的便宜,远没有上官琼的短刀来得轻巧便利。 于是,阿木达干脆弃了手中长刀,直接抽出腰间佩剑与上官琼对峙。 自从升到练气八级之后,上官琼还鲜少遇到过比较旗鼓相当的对手,对自己的真正的实力,还就真没有一个比较真实的实际体验。也就是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就像是一个手里抓满了银钱的孩子,愣就是不知道,手里的银钱,到底能换上多少根的棒棒糖。 所以,此一刻的阿木达,无疑就成了上官琼眼中那位卖棒棒糖的小货郎。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琼直接学着阿木达当年的样子,亦是凝起全部的内力,朝着眼前那个龇牙咧嘴一直说着废话的阿木达,就一掌狠拍了过去。 不是说实力才是硬道理么,敢乱说,那就一巴掌拍死你丫的! 感受到上官琼那一掌中绵绵不尽的厚重掌力,阿木达终于收起惯有的嘻皮笑脸的样子,开始变得神色凝重了起来。 侧身躲过上官琼凌厉的掌风,阿木达满是疑惑的问道: “咦,小野猫啊,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你的武力值,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不能够吧?没道理呀!” 眼见着阿木达吃瘪,上官琼像是中了大奖一般,顿时感觉开心极了: “什么叫不能够?不然,你以为本姑娘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 素来比较自恋的阿木达,显然是有些理解错了上官琼的意思: “小野猫啊,你的意思是,为了配得上我,你特意又提升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这才跑到这里来找我?哎呀,小野猫,偶也太感动了,其实你也没必要这样的,差就差点呗,偶是不会嫌弃你嘀!” 上官琼再一次的给气得笑了: “哦?你是这么想的吗?可是,不把你亲手抓回去,做我家听话的小家奴,我又怎么能够甘心!” “哎呀,小野猫呀,这就是你的不对鸟!” 一下子跳出战圈,阿木达很恳切的正色说道: “虽然,因为你的狡猾,让我和我的族人们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在我的族人们眼里,你是万死也难辞其疚的。可尽管这样,我还是愿意再一次的放过你。你不曾有分毫的感动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我口出狂言!要知道,草原上最烈的野马,都会被最好的牧人给驯服的,我阿木达就不信了,单凭手上的功夫,我还能输给你!” “那就试试罢!” 很是干脆的撂出了一句,上官琼直接挥刀与阿木达战成了一团。 若是单看个人武力值,此时的上官琼,其实已经是练气八级巅峰状态,其实已经远胜阿木达的八级初期很多。 只是,上一次惨败而归之后,作为主将的阿木达,回草原后饱受草原上八部十八盟的头人们的谴责,一个个的,都怨他贪功冒进,又不善于团体指挥作战,导致他们各部落人力物力损失良多。因此,虽说这阿木达武功颇高,但经历过上次的惨败之后,他在草原各部落中,已经丧失了许多的威信和公信力。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在你身处在人生巅峰时,那些财富啊赞誉啊信任啊什么的,不需要你开口,都会不费力气般的往你的面前涌,让你飘飘然,让你洋洋自得,让你简直都忘了自己是谁。 可是,只要你出丑落败上那么一次,你很快就能够深深的理解,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了。 眼下的阿木达正是如此。 在草原上众叛亲离受尽冷眼之后,他只能是孤身投靠了草原王拉力,做了他帐下的一员战将。 此次,高虎率兵攻城,他便被当成一员先锋战将,在第一时间里被推了出来打头阵。 这其中的种种,阿木达自然都懂。只不过,现如今的他,早已经失去了骄横跋扈的本钱,对上头下达过来的指令,他也只能全部的听从而己。 不意在攻城的人群当中,他居然又发现了上官琼。 对这个性格倔强偏又十分聪慧的女子,他自然是又爱又恨的。 有时候,想到她给他带来的所有灾难,他直接能恨到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就抓住了她处置了她。 可是,骨子里,他偏还又是个越挫越勇的家伙,谁要是害他越惨,他还偏就忘不了她。 所以,初见到上官琼,阿木达的心里面,其实是又恨又喜的。 出于一种对上官琼的回护之心,他在一开始,其实也想放她一马,让她识趣一些,赶紧的逃走。 可是,那该死的小野猫偏不! 不肯逃也就罢了,这家伙居然还敢当众的口出狂言! 真当他阿木达的拳头是纸糊的么?!阿木达不由得呵呵冷笑了一声。 回草原的这些天来,在受尽冷风吹的日子里,阿木达每天都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头,没日没夜的练武。 这草原上不是一直都崇拜实力吗?他发誓要用自己的拳头,去一个个的教那些势利小人,教他们到底该如何的做人。 所以,尽管一直都不曾有那个机缘再一次的升级,但阿木达如今的体力灵力以及实战经验,无疑是杠杠的一直在线的。 看着上官琼那副娇小细瘦的身躯,阿木达虽然也不曾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他的嘴边,亦是掠过一丝淡淡的的冷笑。 …… 跟阿木达强对上一掌之后,感受到对方掌中绵绵不绝强势霸道的内力,上官琼不由得“噔噔蹬”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私底下虽说是修炼了这么多天,上官琼不得不承认,若是单比内力的精纯,眼下的她,的确还不是正当壮年的阿木达的对手。 但是,在这么多中原兵士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说要生擒阿木达,这件事,不论是做到还是做不到,必须要做到的一点是,眼下,她可是绝对绝对的不能输。 个人的脸面倒是其次,她不想因为她的不努力不作为,影响了所有晋国士兵的士气。 要知道,这几万精兵,可是那位独孤坚大少爷历尽千辛万苦从内地带出来的呀!人家独孤大少爷可是第一次接受这种千里远征的重任,她可不想在他不在的时候,把他在战争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给弄砸了。 不赢可以,但绝不能输。 看了那位脸上隐有不屑之色的阿木达一眼,上官琼屏心静气,缓缓的抽出了她的护身短刀。 这么长时间没有使用,她的这柄护身短刀上,依旧还闪着森然的寒光,依旧还锋锐如昨。 所谓宝刀,大概,都有着它被称之为宝刀的理由吧! 低声的轻叱了一声,这一次的上官琼,再没有了躲避,没有了退缩,而是轻轻的飞身而起,人为刀,刀为人,人刀合一的朝着阿木达拚命的砍了过去。 不是想着要驯服草原上最烈的野马么? 那么,就一起拭目以待,看一看,到底谁能胜得了谁吧! 阿木达,我来也! 第185章 果然不喜欢他 此一刀,乃是上官琼携万千斗志而发,调动了上官琼体内的洪荒之力,自然,也显得气势万钧。 见她如此的气势,阿木达也不由得暗暗的一愣。 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可是,上官琼这个不起眼的小黄毛丫头,统共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未见而已,这武力上,怎么会进益得如此神速?! 阿木达甚至还清晰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上官琼遇上他时,自知武力值上差距太远,只敢去使些小小的诡计而己,从不曾敢于跟他正面硬刚! 之前,若不是他阿木达手下留情暗中放水的话,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着的小家伙,恐怕是绝无可能活得这般肆意张扬吧?! 如今的她,居然能砍出这么精妙绝伦的一刀? 这一刀,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偏偏又无破绽可寻,入得他的眼里,居然也暂时的无计可施无法破解?这也未免太过疯狂了吧! 一时间,阿木达虽然是心潮汹涌起伏不定,但是,现放着寒光闪闪的刀锋杵在那儿,他可不敢亲自的拿肉身去试那刀子是否锋锐,只能不顾形象的就地一滚,堪堪的避开了那一刀的击杀范围。 阿木达这么一滚,躲是躲开了暂时的性命之忧,只是这么一来,那些在阵前看热闹的晋国兵将,见上官琼一招之间占了上风,都开始哄然叫好了起来。 “好,好!” “上官小将军真是厉害!” “继续砍,砍死他!” 一一一 诸多的叫好喝采以及一些对阿木达来说甚不友好的声音,于上官琼而言是鼓励,但入得阿木达耳中,却又是伤心伤肺的别样的滋味。 一个鲤鱼打挺飞快的跃起身,阿木达的神情,顿时就凝重了不少: “小野猫,近来出息了不少哇。怪不得,刚刚敢这般的口出狂言。” “承让,承让。” 首战告捷的上官琼,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对着阿木达微微的弓了一下身子,她笑咪咪的应道: “但是不是口出狂言呢,总还要继续再试的。兄台,请!” 满心的心酸的阿木达,这一回,可就不敢随意的托大了。 将手中长剑心随意动的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阿木达很快又冲了过去,与上官琼战作了一团! 一旁的高虎看着上官琼出手,直接给惊得目瞪口呆两眼发直。 在他的固有思维里头,这上官家的姑娘固然是厉害,可是,至多是会一招两招的花拳绣腿,勉强能看看就算作是不错了,真要是拿出来比划比划,那铁定是比不了他高虎高将军,还有那位最近失联了的独孤大少爷的。 可是,就是这位上官姑娘,居然敢豪气冲天的跟人家阿木达叫上板了! 阿木达的威名,不单单是在草原上,就是在晋军的所有的叫得上号的领军将领中,亦是很响亮的一个存在。 先前的那几拨征讨羌胡人的队伍,那些领队的,只是把人马拉到草原上溜达了一圈虚应了一下故事,就匆匆忙忙的返回驻地了,这当中的缘故,除了是特别忌惮于草原上那位神鬼莫测的大国师鬼渊之外,他们最忌惮的,就是这位已经达到练气八级的阿木达了。 练气八级,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有些普通的武者,终其一生,去夜以继日的拚命的修炼,有的,只能是终身止步于炼气六级的门槛,不能够再进阶半步。 传说,一开始,即便是号称练武小天才的阿木达,在修炼了许多年以后,也仅仅是止步于炼气七级。 后来,在阿木达的师傅鬼渊大师的苦心栽培之下,阿木达甚至还悄悄的得到了某个大机缘,这才勉强把武功提升到了炼气八级。 修炼过武学的人都知道,越往后修炼,这升级的难度系数就越大。 所以,阿木达即便只是炼气八级,在这个以个人武力为尊的大陆上,其实也是个大师级别的存在。 所以,有阿木达在场的话,一般人绝不敢轻易的动手。 你想想看,谁又是活得太不耐烦了,想着跑去跟一个师傅级别的人动手较量呢,那不是直接的去送人头的么。 最初,上官琼嚷着要来攻打王城,高虎其实还为了这一层暗中的犹豫过。只不过,为了给独孤坚从侧翼减轻压力,他也只能是硬着个头皮过来了。 对于一开始交手就遇上了阿木达,高虎其实是心有芥蒂的,很担心,今天的正面一战,到最后,不知道会是以怎样的场面收场。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上官琼居然是真有两把刷子。而且,对上了阿木达之后,居然还隐约有力压半头的势头。 这样的情况,着实让高虎心里面是又惊又喜。 纳尼,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还有这等的本事?! 纳尼,要是能真正的解决掉了阿木达,他们攻城的成功系数,至少能上升五十个点呀,亲! 深知其中奥妙的高虎将军,忍不住的喜上眉梢大手一挥: “弟兄们,人家上官姑娘在拚死决战,咱们这些人也別光顾着看闲在这里啊!统统的给我上!上官姑娘说了,打就要打他个一气呵成措手不及!” 得到将令,沉寂了一小会的羌胡人王城底下,又重新的开始热闹了起来。 除了那些粗大的圆木,再一次开始“砰砰砰”的大力撞击着紧闭的城门之外,他们还拖来了投石机,把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呼啸着投进了王城当中。 顿时,王城内外,那些刺耳的惨叫声,开始不停的响了起来。 偏偏高虎还又是一名热情的骁勇善战的钢铁直男。 见他的攻城行动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开始收到预想中的效果之后,他的指挥热情,开始益发的高涨了起来: “这边,这边,多过来几个人,多弄些石头砸砸!他娘的俺高虎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的人,愣就轰不开他这扇破门!砸不开是吧?来,浇上油,咱们再拿火烧!烧死这帮龟孙子!” 在城头上射下来的漫天箭雨当中,所有的晋军都举着盾牌,按照高虎的指示,有条不紊的不停的忙碌着。 眼见着,面前的东城门给泼满了火油的烈火给烧出了黑黑的一个大洞,高虎更是兴奋不已,继续大声的??喝道: “对对对,就这样,给俺烧,继续的烧!” 王城里的守军自然也不甘心就这样失了阵地,即刻运来许多装满砂土的大袋子,将那个小缺口飞快的给堵了起来。更有些行事彪悍的守军,将铁驽移到那个小小的缺口处,直接的飞箭如蝗,连续的精准的压制着前来攻城的晋军。 高虎顿时给气得大骂: “个龟孙子丫的,你高爷爷玩箭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个草甸子蹲着呢,敢在你家高爷面前玩这个!列阵,箭来!看你高爷爷亲自收拾你们!” 一大拨盾牌手应声而来,在高虎的面前组成一堵盾墙。 高虎则开始躲在盾墙之后,开始了他的强有力的自卫还击之战。 …… 这一边的攻城行动开展得如火如荼,那边的激战中的阿木达,听着那些刺耳的声音,心里面不由得愁烦不已。 杀狼大会刚刚举行过了,急于提高手下将领整体实力的草原王拉力,把城里所有叫得上号的武将统统都安排去杀狼大会了。 到最后,除了最终入围的十名幸运儿之外,那些参加比赛的武将们,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一些轻伤。 没办法,能够最终入围的名额统共就那么几个,谁又不想奋勇向前争取机会,谁又不想在那个试炼秘境里得来一场机缘造化,好让自己的余生在人前显贵在草原上扬名立万。 而且,草原上的汉子们,真正的打起架来,是从不肯留后手的,统统都是全力施为的。 这就直接导致了杀狼大会之后,所有的武将里头,受伤者甚众。眼下,晋军兵临城下,城里面能打的武将,偏偏是少而又少。 那个杀狼大会,阿木达私底下其实是很想再去试试的。可是,鉴于他刚刚大败而归的严重的事实,拉力愣是跟他提都没有提这个事。所以,阿木达只能是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默默的自行修炼。 所以,阿木达才是眼下的王城里头,硕果仅存的没有受伤且战力较强的一个。晋军的军队刚到王城下还立足未稳,他阿木达就给第一个率一小队狼骑派出来迎战了。 本以为,单凭他的武力,想要打败前来攻城的敌军将领,自然是一个十拿九稳,谁知道,就在自家的城门口,他又偏又被上官琼这个厉害的小野猫给缠上了。 想要在短时间内获胜,好像也没那么的容易。 可是,就这么一直的缠斗下去,城门口那边,也实在是闹得有些不像了。 这一次,自己带出来的一队狼骑,好像又陷在数万的晋军里头,给砍得一个不剩了。想不到,就在自己的家门口,自己又一次的陷入孤军奋战了。 落到那些人的眼里,不知道,又该会是怎么说? 有些烦心事,越想,便越是心乱如麻。 阿木达忧心之余,手中的宝剑的剑法,使得也开始微微的混乱了起来。 高手过招,最最忌讳的,就是心气浮躁。 此一刻,阿木达的一点点乱象,落到上官琼的眼底,则变成了天大的惊喜。 要论功力级别,上官琼其实是高于阿木达一些的。 只不过,在自身的灵力体力以及实际对战经验上,上官琼要逊于阿木达良多,所以两个人才会僵持不下,勉强的战了个平手。 如今,眼见着阿木达步法虚浮就连手中的剑招也有些乱了,上官琼大喜之余,手中的短剑飞快的变招! 一招雁落平沙之后,上官琼手中的短刀,先是疾疾的往阿木达的腰间削去! 阿木达大急,急忙的回剑来挡时,冷不防,上官琼短刀一收,伸出自家左手,一把抓住阿木达腰间的宝带,将他整个人高高的举在空中! 此举一出,众皆哗然。 猛一下,在场的晋军当中,爆发出一阵如雷鸣般的叫好声。 被举在半空中的阿木达,仰面朝天,手脚都动弹不得,看上去,整个人显得十分十分的痛苦! 像阿木达这些人,别看他们打起架来拚死拚和的连命都舍得出去,但是他们生平顶顶看重的,却是他们的面子。 如今,像阿木达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糙汉子,居然被上官琼这么个细细瘦瘦的小女子给单手举在手中,就像是一条小奶狗咬住了一头大狮子一般,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滑稽。 阿木达更是紫涨了面皮,心里面便如滚油煎心一般,简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单手举着阿木达绕场一圈,上官琼只感觉到特别特别的兴奋,并不曾感到特别的吃力。 这些日子以来,躲在大成皇宫里的那个特别的密室里修炼了这么久,上官琼无论是体力臂力还是灵力,都修炼得强大了不少。 单手举起将近有二百斤的阿木达,要是在前世,上官琼压根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现如今,这么点气力活,对上官琼来说,根本就是小莱一碟。 能一举拿下这个傲慢无礼多次挑战她忍受极限的家伙,说到底,上官琼心里还是特别的开心特别的得意的。 示威般的绕场一圈之后,上官琼就预备着先制住阿木达,再把他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只叫手底下的那些人把这家绑了拖走了事。 怎知,正当上官琼美滋滋的想着她的擒狼计划时,耳边,突然传来阴恻恻的一声叹息: “这般狠心的待他,你果然是一点都不喜欢他,也是白瞎了他对你的一番心意了。” 哦? 是谁? 谁又在对她说这些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风凉话?! 上官琼疾忙回头,却很是惊讶的发现,不远处,有一位身穿黑袍面容瘦削的黑衣老者,正轻轻松松的举刀抵住高虎的脖子,悠笃笃的对着她开口说道。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有学有样的举刀抵住阿木达的脖子,上官琼机警的拖着阿木达先是后退了一大步,这才满是警惕的高声喝问道。 第186章 拉布求见 “我是谁么?” 那位枯瘦的黑衣老头子,顿时就像一只夜枭似的桀桀狂笑了起来: “多少年了,在老夫的面前,就没有一个人敢舞刀弄枪的,再开口问老夫是谁的。你娃娃,该算是数十年来第一人吧?!好,好得很哪!我鬼渊今儿算是见识了!” “鬼渊?名字挺古怪的,可是,本姑娘从没有听说过。” 上官琼很是实诚的应道。 听了她这话,倒是对面的高虎面色有些变了。 先是拿眼睛瞄了瞄上官琼手中的阿木达,高虎这才稍显痛苦的皱了皱眉,很有些不适的龇了龇牙。 鬼渊又是漠然的一笑: “你不认识我,也没什么问题。你只需知道,老夫是你抓在手中的阿木达的师傅便是了。小姑娘啊,你别再为难老夫的那个傻徒弟了,你放了他,老夫拿手里的这个傻大个跟你换,成不成?” 阿木达的师傅? 这个枯枯瘦瘦的老头子,居然是阿木达的师傅? 上官琼心底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一个阿木达,就已经很难搞定了,再加上个厉害的老头子,这接下来的场面,只怕就难控制了。说什么,都要跟他好好的说叨说叨。 “想换人是吧?本姑娘今儿也忙活累了,想要息息啦。这样吧,我们大家都各自退兵休息,各自放人,鬼师傅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许跟我们这些小辈耍赖,成不?” 鬼渊又是哈哈一笑: “小丫头武功不错,人也挺精明的,难怪我那个傻徒弟会被你迷上啦,是挺厉害的!好啦,看在我那傻徒弟的面上,老夫今儿就依你啦!以后,可不许再欺负我那傻徒弟,小心我老头子出手揍你!” 言罢,鬼渊顺手便把高虎往场地中央一推。 上官琼颇不情愿的收了掌中短刀,有些悻悻的应道: “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大师看上去,也不怎么像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哦!” 这一回,鬼渊没有笑。 狠盯了上官琼一眼,他一把抓住了面如死灰的阿木达,像是只秃鹫般一言不发的冲天而起,很快就消失在王城的城头。 场中,只留下高虎,抚着受了些轻伤的脖子,心有余悸的压低声音对上官琼说道: “我的个娘哎,上官姑娘,你知道刚刚那老头是谁吗?” 上官琼转过脸,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还能是谁?不就是阿木达的师傅吗?个糟老头子罢了!” 高虎哭丧着脸,简直都有些痛心疾首了: “运气啊,这次,咱们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运气不错!那老头子,可是羌胡人的第一高手,草原王拉力的国师鬼渊大师!也就得亏你今儿抓住他徒儿了,人家给你留了三分情面了!不然,万一那老头儿一出手,你想想,还有咱们这些人的活路吗?!万幸啊,万幸!” 哦,那个鬼渊,真能有这么的厉害吗? 瞧把高将军给吓的! 可是,这个鬼渊,吓唬高虎他们,自然是很有那么一套的。可要是跟杨雄方瑶他们比呢?就眼下,她上官琼的功力,有可能真就赢不了鬼渊,可也不排除,她其实也可以请到比较厉害的帮手啊! 两军阵前,小心谨慎一点,自然是应该的。可也没必要这般的夸张啊! 这不明摆着的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浅咳了一声,上官琼还是淡淡的应道: “没有真正的比过,就没必要这么悲观。谁胜谁负,总还是不一定的。对了,高将军,今儿天色也不早了,羌胡人的狼骑也打退了,不如咱们暂且收兵,让将士们先过与安营扎寨休整休整,你觉得咋样?” 高虎顿时满脸崇拜的说道: “上官姑娘所言极是。俺这就过去安排!” ? 入夜了,王城里头的皇宫内灯火通明。 草原王拉力对着一盏孤灯,默默的想着他自己的心事。 前段时间的杀狼大会,让他简直是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杀狼大会圆满结束,那十名入围者也都被他安排人给顺顺当当的送入秘境了,本以为,他大可以喘息上一口休息上几天,可是,谁又能料到,这之后,太多的变数,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首先,就是他妹妺铁木心的身份铭牌被劫。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拉力当时也震惊得无可复加。 虽然,他们这些人,这一辈子做得最多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说句比较不客气的,他们的王城,他们的皇宫,他们国库里历年攒下的银子,除了小部分是放牧所得之外,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凭着他们的草原狼骑,去一点点的敲诈搜刮而来的。 尽管如此,并不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习惯于被别人中途截胡实施抢劫。 就好像,这偷东西的把手给直接的伸到贼祖宗身上来了,这还了得! 震怒之余,拉力直接就安排铁木心依旧从她的二号通道进秘境,进去好好的看看,看看到底是谁有着这么大的胆子,敢于把手给伸到祖师爷身上来了。 本来,他其实还想着,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后,再安排一个厉害点的进去跟踪调查一下。若那个小贼为人乖巧肯为他所用也就罢了。要是看不顺眼,直接就砍了,省得铁木心不依不饶的闹得让人心烦。 哪知道,这秘境里的小变故还不曾处理完呢,这王城外面,居然有数万晋军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想着要围攻他的王城了。 王城里的厉害一点的武将,此刻,都在那试炼密境里头了,没有个十天八天啥啥的,根本就出不来。即便是能出来了,统共进去了十个,出来却未必有十个。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位的勇士,折损在那个试炼密境里头的。 至于那些稍稍弱了一点的武将么?他们则是统统的在杀狼大会上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如今一个个的都躺在自家炕上养伤哩。 问题是,倘若仅仅是这么一点小事也就罢了,他拉力最多是吩咐手下人死守王城,坚持上十天半个月的,王城里的所有生力军,不就统统的都活泼乱跳的回来了么。 可是,最让拉力担心的是,据手底下人报告,密境里头,好像是发生了比较重大的变故。 最明显的是,九层妖塔塔顶上的灯,突然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些年,拉力清楚的记得,打从他记事开始,这九层妖塔上的灯光,就从来都没有熄灭过。 哪怕是最有智慧的老人,都解释不清楚,这九层妖塔上的灯光,到底是谁给点上的,又到底是费不费灯油。如果费油的话,这么些年了,这些灯油又是从哪里来的,谁又在默默的给这些灯添油呢?而且,这草原上,从就没有人遇上过什么买油人。 这么些年了,这九层妖塔上的灯光,在所有草原人的心中,直接是如同圣光一样的存在。在草原上,不知道试炼秘境存在的人有很多,但是,却没有人不知道九层妖塔上的灯光。 如今,这九层妖塔上的灯光,居然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出现这么个情况,是在预示着,他拉力的王城即将要厄运降临了吗?还是,跟那位不明身份混入秘境里的家伙有着直接的关系? 总之,拉力己经派出国师鬼渊,马上去那个秘境一探究竟了。可问题是,就在这节骨眼上,鬼渊的高徒阿木达,好像也一下子变傻了。 这个阿木达,虽说空有一身超高的武功,可是,在心智上,似乎是一直都不太成熟。 且不说,这阿木达先前率数万大军长驱直入的一直打到梁城,到最后,非但没能给拉力抢回来他顶顶想要的黄金白银和美女,反而连部落联盟里的数万大军都给人统统的吞掉了。到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人连同几个随从,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样的情况,在素来极为彪悍的羌胡人当中,是极为罕见的。 甚至有人在私底议论,搞出这么一个惨不忍睹的状况,他阿木达究竟又怎么有脸回草原上来的! 是他草原王拉力不计前嫌的接纳了他,甚至,还以上将之礼待他。 可是,这家伙,究竟又拿什么来回报他的?! 刚一出城应战,就让人一把抓过去擒了,得亏他师傅鬼渊大师出手,这才硬生生的把他给捞回来了。 他的炼气八级的好功夫去哪里了?! 怎么能够在自家门口丢上这么大的人!而且,打败他的,居然还是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中原女子! 亏他还有脸,在这急需用人之际,好死不活的直接傻了! 眼下,鬼渊大师又给派去试炼秘境察看情况了,阿木达又傻掉了,也就是说,他拉力的王城之中,暂时都无可用之将了! 拉力这一生里头,又几时像现在这般的狼狈过? 盯着眼前的那一盏青铜枝形油灯,拉力又忍不住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王,拉布求见。” 宫门外,一个侍女怯生生的回禀道。 拉布?这么晚了,他又过来做什么? 拉力又暗暗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拉布,是拉力的一名堂弟,平时,明里暗里,可没少给拉力找麻烦出难题。 有些事,落在一些看不明白的人的眼里,总会说拉布还小,有些不懂事,不知道顾全大局。 可是,拉力自己心里可是明白得很,这拉布是看上自己的草原王这个位置了,成天的想要看他的笑话,巴不得他早些下台呢!眼下,他正是四面楚歌焦头烂额呢,这家伙,又跑来这边做什么了? 刚想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说不见,拉布却早已经笑咪咪的自己推门进来了: “阿哥,拉布听说,阿木达傻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拉力只感到一阵头痛。 整个脑袋都一阵一阵的抽痛。 那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大概就是现下的情形吧?这个拉布,还就真够不让人省心的! “阿木达么?今儿出城迎战了一场,有些伤了元气,休息几天便好了。” 虽然是不甚开心,拉力嘴上却不肯认输,有些冷漠的应道。 “哎呀,阿哥,这晋军这么多人围城,听说当中还有个很厉害的小娘们,咱们王城里没个有几分真本事的守将,那又怎么能行!这样吧,阿哥,我府里面前几年来了个偏将,名字叫做雷未都,性子又好,本领又高,要不,阿哥你好歹封他个官,明天暂时叫他过来领兵守城?” 拉力眯了眯眼,笑了。 拉布府里能人众多,这一点,拉力老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都没有去搭理他。 如今,趁着他手头将才稀缺,赶紧的推一个人过来,打着守城的名号,求官职求兵权,这算盘打得委实是不错。 关键是,拉力的确还拒绝不了。 “这将才么,眼下的确是缺的。”拉力不紧不慢的答复道:“可是,也不能不看看到底是几流的货色,一开始就给封赏的。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再说。拉布啊,你说的那个人,叫雷未都?行,明天叫他过来,带上一队狼骑,出城试试再说。你放心,这个人,要真是有你说的那么好的话,本王绝不会亏待他的。” “可是,好歹也要先给人家一个名份,人家出城时,腰杆也能挺直一些,声气也能壮上一些,是不是?” 对于他预先设想好的计划,拉布显然是没有放弃。 “那就先封他个百夫长吧。” 拉力兴致缺缺的说道:“起步太高的话,到后来,就不怎么便于论功行赏了。本王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他考虑的意思。就这么定了吧,你明天带他过来,本王要亲自的看一看。对了,夜深了,本王有些倦了,想要休息了。拉布啊,你也早点回去歇着,明天早点过来吧。雷未都是吧?本王记下了。” 倦倦的说完,草原王拉力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见他如此,拉布自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拉布告退。阿哥早些歇息吧,拉布明天早些过来便是。” 深深的弯腰行礼之后,拉布终于毕恭毕敬的说道。 第187章 阿雄和尚 这个传说中的雷未都,尖嘴削腮,外加一对细长的眯眯眼,整个人看上去细细小小的,一副没有完全长足长开的意思。 就这么一个人,居然还是拉布嘴里的能人,超级大能人?可以媲美阿木达的超级存在? 有一段时间里,草原王拉力深感,他那个最近常常发作的头痛的老毛病,又开始深深的发作了,而且,暂时还没有缓解的趋势。 昨天叨咕了一个晚上,就荐了这么个人出来? 这个拉布,做事情也越来越不靠谱了。 努力的振作了一下精神,草原王拉力这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就是拉布府中的偏将雷未都?多大了?炼气几级了?” 这雷未都虽说是形象上稍稍有些欠缺,但个人气度上,还是算得上不错的: “王,小民今年二十六,个人武力值乃是炼气六级半。” 二十六了么?看上去很不像哎。 就这么个人,居然己经达到了炼气六级半?这也太让人意外了吧。只不过,想想那个傻傻的坐在家里发呆的炼气八级,拉力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有些弱弱的挥了挥手,拉力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嗯,都己经炼气六级半了么?听上去不错。本王封你为百夫长,即刻率一队狼骑出城迎战晋军,倘能立功,本王另有重重封赏!” “多谢吾王恩典,小的自当全力出战!” 雷未都即刻跪拜在地,大声的应道。 …… 羌胡人王城的大门,再一次的大开了下来。 这一次,从城门洞子里又飞驰出一大队的身穿黑色骑兵服的狼骑。为首的那人,身穿银白色的盔甲,只是,整个人似乎都缩在马鞍子里头,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高虎一看,就呵呵的大笑了起来: “上官姑娘啊,昨儿那阿木达让你给打跑了,这些羌胡人想必是没法子想了,今儿又派个孩子出来应战了。这光景,以前还真就是没有遇到过。算了,上官姑娘,今儿啊,你也多歇歇,这小毛孩子,就交给我来对付,成不成?你可是咱们队伍里的高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派你亲自去解决的。那样子,咱们这些人,又该是多不好意思。” 见高虎说得恳切,上官琼只能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与人相争,其实是件很损耗心力体力很痛苦的事,在她而言,她巴不得就这样一直的休息下去呢。 那样的话,上官琼会很明显的感觉到,压在自家身上的压力,会一下子的小了很多的。 高虎也不再赘言,拍马挥刀就迎了上去。 彼时的雷未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他的高大的黑骏马之上,手里头握着的,居然是一条长长的的熟铜粗棍。 简单的扫了雷未都一眼,高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这次出来的,不仅只是孩子,还是位扮相齐整的毛??孩子!你以为,拖了根棍子就当得了孙行者吗,来,小猴儿,看刀!” 也没等雷未都开口说话,高虎就轮圆了掌中钢刀,“唰”的一下狠劈了过去。 雷未都也不答话,直接的举棍格挡。 耳膜上只听见“螳琅琅”一声巨响,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刺耳的音波给震得头昏眼花,耳朵里嗡嗡嗡的作响。 上官琼有些诧异的看过去时,只看见,那雷未都依旧是安静的坐在马上,而高虎的所骑之马,己经给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钢刀,似乎也震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这个小矮子身上的功夫不浅! 那边的高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收拢好自己的坐骑之后,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有几分严肃了起来: “这位小将军,你叫什么名字?本将军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你?” 雷未都在马上拱了拱手,声音响亮的应道: “在下雷未都,草原王王帐下新封的百夫长。久仰将军大名,幸会,幸会!” 嘴巴里说得客气,雷未都手中的棍子,可舞得一点都不慢。 这一回,高虎可丝毫都不敢怠慢,赶紧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与那雷未都酣战在一处。 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个人刀来棍往的,打得好不热闹。 只不过,细心的上官琼发现,可能是由于那个雷未都的铜棍比较重的缘故,高虎手中的钢刀被硼坏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常常都是在疲于应付,出招的次数,也开始越来越少了。 再这样打下去,高虎只怕有可能会要吃亏吧? 上官琼皱了皱眉,低头吩咐道: “鸣金,收兵!” 深怕那雷未都会不依不饶,上官琼亦是驱动了追风,缓缓的向战圈中心走去。 那边的高虎听到鸣金声,赶紧的一收钢刀大声说道: “喂,我们那边让收兵了,雷未都,你要是还想再战的话,可以约时间下次再来。你家高爷累了,想要回去歇歇了。” “对呀,你要是还没打够的话,在下也可以陪你战上几招的。” 上官琼在一侧安静的接口道。 看了上官琼一眼,雷未都很冷静的断然拒绝道: “不了,正好在下也有些累了,想要回去歇着了,咱们还是改天再约吧。” 安静的一挥手,雷未都这一群人,又像是一股潮水一般,安静的自那城门洞子里退了回去,整个场地上顿时就干干净净的,像是从不曾有什么羌胡狼骑来过。 “这小子倒也识相,是个人才,就是长得不怎么样。” 惊魂初定的高虎,在上官琼身后又低声的叨咕了一句。 ? 稍后的几天里,双方的战场上,似乎是很明显的安静了许多。 草原王拉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坚持是闭门不战,而高虎这边,也显然是低调了许多。 远在中原的独孤丞相收到边关的加急密报,对于独孤坚失联一事,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之情。 可能是在这种不良情绪的支配之下,独孤丞相发往边关的密令越来越多,正常都是一天一封,有时候,他老人家可能是深怕讲得不够详细交待得不够清楚了,甚至还是一天两封。 有时候上官琼甚至都在怀疑,如果真的可以肋生双翼的话,这位极度焦虑中的老父亲,只怕会在一夕之间不顾关山万里直接的飞到边关。 他老人家在密令中一再叮嘱的就是,暂时的按兵不动,围而不攻。 等他调集的各处援兵到达,再开始集中所有战力攻城。 对于独孤老爷子的这种看法,上官琼私底下深感赞同。 这羌胡人的王城既己经找到,想要率军攻打,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眼下,晋军里总体战力不是很强,能打的将领,统共就不过是那么几个。 如果,独孤丞相能够及时的多抽调一批武力值较高的高手过来,那么,攻城成功的系数也会相应的提高了许多。 这羌胡人祸乱西北边陲这么多年,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了。 只不过,想到了那位一身武功深不可测的鬼渊大师,上官琼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头皮发麻。 那个似乎总是有些阴恻恻的黑衣老者,自上次在城门口一别之后,上官琼似乎是再也没有遇到过他。 这位羌胡人的大国师,眼下到底又去忙啥了? 该不会,跟那位失联许多的独孤大少爷有关吧? 一想起这个,上官琼就浑身冒汗背脊发凉。想想杨雄当初的允诺,她还是私底下写了一封信,有些惴惴不安的寄了出去。 ? 押着一大队的运粮车,走在满是泥泞的官道上,那位运粮官副手姜才,己经第一百八十次的开口骂娘了。 天知道,当初的他,是不是脑袋让门给夹了,心给糊涂油给浇蒙了,才会傻不拉叽的找关系求人送礼去再三的托了二少爷独孤涣,给自己谋来这么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使。 一开始,那些人说得天花乱坠的,说这专门给远征车送补给的运粮官,乃是个大有作为大有可为油水大大的多的一个差使。 可是,到了后来,说好的正职成了副手,说好的有大油水可捞,变成了有一路数不尽的泥路可走。 更让他深感晦气的是,军令在身,他还不能临时起意临阵脱逃。而且,面对着那个临时任命的运粮官正职田守诚,他还必须小必翼翼唯唯诺诺,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又会招来一顿痛斥。 这一路上,他受到的斥责还少吗?! 有时候,有些人在做事时严谨认真自然是不错的,可是,在待人接物上,也强势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很不幸,那位深得独孤大少爷看重的田守诚,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可这一路的艰辛一路的泥泞,又到底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晃了晃脑袋,姜才又低声的浅咒了一声,不是第一次的想要哭了。 像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诅咒一般,长长的运输队伍,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又不走了?” 终究是改不了飞扬跳脱浮躁的性子,姜才在第一时间内自车窗里伸出脑袋,尖声喝问道。 “因为,爷在这里特特的等着,等着送你去西天极乐!”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一边低声的叨咕着,一边有寒气逼人的刀光一闪。 姜才甚至还没有完全的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原本是向下俯瞰的视角,一下子转换成了仰面朝上。 一腔子鲜血喷溅而出,一下子就模糊了姜才的那个仅仅只剩十五秒的视线。 “有?劫……匪?” 姜才很想大声的喊出这么一句,只是,那颗已经脱离了颈部的脑袋,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长长的运输队伍,在被强制逼停之后,顿时就小小的骚乱了起来。 先是那个副运粮官姜才被杀,然后,有许多名身穿黑衣的矫健彪悍的身影,手里挥舞着钢刀,煞神般的杀向整个运输护卫队。 甚至有个别骄狂的黑衣劫匪,一刀砍破了一只装得满满的麻织粮袋。顿时,白花花的米粮水泻似的淌满了一地。 人群中的田守诚,像是习惯了这一切似的,毫不慌乱的大声指挥道: “结阵,放箭!” 那些平常都训练有素的护卫队队员们,顿时取出盾牌,结成一个齐整的方阵,站在后面的箭手们顿时万箭齐发,齐齐的射向那些蓄谋己久的黑衣人。 哪知道,方阵的正后方,又传来几声狂笑: “区区一个破方阵而己,哪里能难得住咱家的儿郎!孩儿们,别猫在这里看热闹了,赶紧的上啊!” 又一群黑衣人从背面涌现了出来。 处于腹背夹击中的运粮护卫队,顿时就陷入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 田守诚依旧是一脸的凛然不惧: “前排的弟兄们顶住,后排的弟兄们,都随我来!” 咬牙抽出腰间的钢刀,田守诚便像是猛虎下山一般,第一时间内朝着刚出现的那群黑衣人猛冲了过去。 看着跑在最前面的田守诚,所有的护卫队队员们顿时士气大振,整个战场上呼喝声四起,各种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短短的一会时间内,运输车所在的泥路上顿时就血肉横飞尸横遍地,双方的伤亡都很是惨重。 一片混乱中,只听见有人在高宣佛号: “阿弥陀佛!夺人口粮者如杀人父母,罪孽太深,实不可恕!老衲本不想插手红尘中事,奈何日日杀戮何时可休!” 清朗的语声刚停,整个战场上,忽然就闪现出旋风般的一股黄色的衣影。 也没看见有什么异动,也没听见有什么异声,整个护卫队的队员们却惊喜的发现,先前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们,就在这顷刻间软软的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等大家都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他们的面前,多了位白眉白须慈眉善目的黄衣僧人。 田守诚赶紧的上前躬身施礼: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晚辈着实是感激不尽!敢问大师名号,容晚辈禀明丞相大人,日后也好稍稍的报答一二?” 老和尚哈哈一笑: “老夫阿雄和尚。你呀,也休要再提你们的那个老狐狸丞相了。若非他写信再三相邀,你以为,我阿雄和尚愿意走这么一遭?!休要多说了,赶紧起来,一起把粮食送到那边去要紧!” 第188章 总攻 田守诚闻言大喜。 本来,他一直就很担心,自己辛辛苦苦运来的这一批粮食物资,要是不能顺利的运到草原上,交到高虎将军的手中,那么,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个人荣辱倒是小事,可是,要是害得那正在远征中的数万晋军将士吃不上饭,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可以算作是那些草原狼的间接的帮凶,民族的罪人了。 这样严重的后果,可不是哪一个人哪一支队伍可以承受得起的,所以,自踏上这条漫漫的运粮路以来,田守诚绷紧的神经,从来都没有一时一刻的放松过。 所以,队伍里有不少的人,私底下对他也有了些怨气,埋怨他行事古板不近人情。 可是,天晓得,田守诚私底下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如今,闻说阿雄和尚将跟他们一路同行一起去草原上的羌胡人王城底下助战时,田守诚就像是临时抱住了一条大腿获得了强有力的保护伞一把似的,所有的愁云一下子尽数散尽,就连那高远的天空,也似乎是变得蔚蓝可爱了许多。 “那真是太好了,大师!” 田守诚顿时就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 “有您老人家一路同行,咱们可就再也不用怕那些魑魅魍魉了!咱们的行军速度,也可以再加快一点了。大师,您一路劳顿辛苦了,就请您先在我那个车厢里歇着。我这就招呼了弟兄们,赶紧的收拾收拾,这就动身出发!” “唔,这样也行。老和尚我赶了几天的路,的确是有些累了。” 阿雄和尚也不客气,直接就到田守诚指定的那辆马车上去打坐歇息去了。 整个运输队伍,又缓缓的继续前进了起来。并且,队伍越往前走,整体行军的速度,就越发的加快了起来。 有阿雄和尚的一路护航,田守诚的这支运输队伍,终于在两天以后,顺利的到达了高虎的驻军大营。 见着前来交接的田守诚,高虎自然是异常的高兴。 有了田守诚新近送来的这一批物资在手,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的数万晋军没有了后顾之忧,这就让高虎直接的宽心了不少。 最让高虎和上官琼开心的,自然远不止是这个。 这两天,独孤丞相四处请来的武功高手,开始陆陆续续的到达了他们的营地。那个极为厉害的阿雄和尚自然是不必再说了,除他之外,独孤丞相似乎还动用了他一切的关系,请来了他所能请到的所有的高手。 历年来的国仇,再加上至今失联了的独孤坚,这所有的种种,无一不让这个固执的老头子使出了他所有的力气。 尤其,他在一份密令中,是郑而重之的这么说的: 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这位铁骨铮铮的独孤老爷子,在密令上写下这么几句话时,对历年来累积下来的国仇家恨,该又是有着何其深刻的切肤之痛! 一次又一次的翻看着那些密令,无论是上官琼,还是高虎,还是那些所有已经到达晋军大营驻地的高手们,无一不是心潮澎湃,内心激荡不已。 一天之后,风尘仆仆的杨雄和方瑶,亦是联袂赶到了军营。 这么些年来,方小侠的侠士之风侠肝义胆,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也从没有一天被真正的忘记过。 所以,在接到了上官琼的书信之后,他们在第一时间内召集了所有能召唤到的金羽卫高手,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了大漠。 见到了他们两个,以及他们所带来的金羽卫高手,上官琼终于是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可以了! 有这两位段位超然的强手坐镇,她再也不用忌惮那位阴恻恻的鬼渊大师了! 等了这么几天,他们与那些该死的羌胡人决一胜负的时机,终于是成熟了! ? 第二天,对羌胡人的王城的总攻,终于正式的发起了。 有了那些武功高手的加入,先前那些要忙上几天都没有什么进展的事,直接的变得简单多了。 比如,由于不满于晋军原始而机械的攻击城门的方式,阿雄和尚直接飘身飞上了城墙,在轻易的解决掉一大波的守城兵将之后,大袖一拂,直接的打开了王城的城门。 所有的被挡在城门外的兵将,都欢呼着,潮水般的涌进了羌胡人的王城。 那些前来晋军大营帮忙的高手们,自然也不肯闲着。 王城里,每每遇上一个像雷未都之流的抵抗力量,都是由这些高手们打头阵,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替那些普通的晋军士兵解决掉最难啃的硬骨头。 这些年,晋国边境上的普通百姓们,受到了这些羌胡人太多的杀戮摧残,心底里也累积了对这些无耻的强盗的太多的仇恨。 如今,所有的仇恨之火一旦爆发,便成了巨大的燎原之势,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威力,很快就席卷了整个王城。 王城的城门一打开,上官琼不肯多浪费哪怕是半秒,直接的就领了杨雄和方瑶他们两个,直扑这羌胡人的王宫。 在上官琼的私底下的推断里,这王城里头,高手最多的,理应是在王宫。 最有可能困住独孤坚的,便是有着像鬼渊大师之类的强手镇守着的王宫。 守在城外等待强援围而不攻的这几天,己经是上官琼自穿越以来,最最难熬最最担心害怕的日子,如今,正式的总攻已经发起,是时候去王宫一探究竟了。 几个飞身起落之后,他们三个人,己经站在了王宫外城的高墙底下了。 自那日一别之后,不知是为什么,杨雄和方瑶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一下子增添了许多。 转眼间,半生的时光,已经在彼此的纠结试探中白白的流走,他们两个,也一下子开悟了不少,只想好好的享受当下,再也不愿去浪费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本应是美好的时光了。 这一次,应上官琼之邀而来,也大部分是方瑶的主意。 对付恶人,自当应以恶制恶。 若不能国泰民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所以,对于独孤丞相的除恶务尽的主张,他们亦是无比的赞同。 此一刻,看向站在王宫高墙底下微微皱眉的上官琼,他们两个又是默默无言,相视一笑! 也没有开口去多说些什么,杨雄和方瑶两个人,一人抓往了上官琼的一只胳膊,直接的飞身而起,跃上了王宫外城的宫墙! 这王宫里的守卫,自然是非比寻常的森严,犹其,在这个晋军兵临城下强行发起总攻的时候。 猛一下的,发现了宫墙上添了一男二女三个人,那些守卫们自然是十分的紧张,大声喝问之后,顿时一声令下,箭矢如雨! “这些小苍蝇可真够烦的。” 杨雄满不在乎的嘀咕了一句,抬袖挥落箭雨,带着上官琼,继续的往王宫深处飞扑了过去! …… 王宫内宫里,草原王拉力面无表情的枯坐在宽椅上,不远处,那个从不肯消停的拉布,正负着双手,在屋里气急败坏的踱来踱去。 反反复复的转悠了几圈之后,拉布终于忍无可忍的开了口: “阿哥,今儿这形势,看起来有些不妙了哇。先是不晓得什么原因,晋军就大批的进城了。然后,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批高手,逢人就砍见人就杀的,咱们的王城护卫队,好像是己经顶不住了哇。” “唔。” 拉力惜字如金的应了一声。 “我就奇怪了,像鬼渊大师和他的徒弟们,眼下都去哪儿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们怎么一个都不见了呢?阿木达是傻了,眼下还算是情有可原,可其他的人呢?怎么就不知道岀来应战呢?我府上的雷未都,今儿出来打了不过才半个时辰,就让那帮人给杀了哇!这样下去,可又怎么得了哇!” 说到最后,拉布简直都快要抓狂了。 也难怪,由于将才奇缺,今天在王城中领兵混战的,有大部分都是拉布府中平时招揽结交下来的一批高手。 可是,经此一役,拉布府中所收罗的高手,绝大多数都让那些晋军将领给斩杀了。 平时辛苦积攒下来的一点私人力量,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没了,也难怪拉布会肉痛至斯。 “唔。” 这一回,拉布分明的发现,拉力的唇角,似乎隐有一丝笑纹闪过。 拉布顿时就怒意勃发了起来: “阿哥,我拉布今日之所以会承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无非是为了挽救咱们的王城。作为咱们草原上的草原王,你在晋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不抵抗,不作为,任由晋军杀到了咱们的家门口,你根本就是昏君懦夫,不配当这个草原王!” 最关键的话,终于正式的说出口了么?! 憋了这么长时间的坏,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么?! 拉力抬起头,冷冷的一笑。 不能不说,此次的晋军攻城,挑的也实在是时候。 杀狼大会之后,拉力手中的那些将才,一下子就分流削弱了许多,仓促之间,他除了被动的死守城池,又到底还能够怎么做! 前几天,眼睁睁的看着秘境那边又出事了。 对于这个专门培养军事人才的私密基地,无论是有多昏馈的草原王,都不会容许它出事的。所以,派鬼渊过去查看弹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谁又能料到,晋军居然又召集了无数的高手,在这节骨眼上发起总攻,攻打他的王城! 可是,退一万步讲,即使那些晋军暂时的攻陷了他的王城,只要密境好端端的还在,鬼渊大师还在,那些进入了秘境变得更厉害更强了的勇士们还在,他草原王拉力还在,失陷了区区一个王城,也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的。 毕竟,王城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这些羌胡人明争暗抢得来的。 大不了,失去之后,他们再费点力气,再去四境疯抢几回啊! 这些疯狂且又恶毒的想法,草原王拉力自然不会对拉布细细的明说。 相反,拉布那种自以为是目空一切赤裸裸的想要逼宫的态度,深深的激怒了素来城府颇深的拉力。 “哦?那么,拉布觉得,谁更配当这个草原王呢?” 经此一问,原本是气势汹汹的拉布,顿时给噎着了。 总不能直接开口说,你拉力赶紧下台,把草原王的位置腾给我拉布吧。 那也太过直白太有些厚颜无耻了吧。他拉布好歹也是要脸的,太难听的话,他其实也有些说不出口的。 “自然是能打赢这一仗,赶跑这些晋军的人啰。” 老半天,拉布才满是表现欲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就你?!” 拉力的脸上,顿时就写上了满满的的不屑与鄙夷: “就你那两下子,恕我直言,怕是要等到转世投胎下一轮吧!滚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么?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两下子!” 本就有些情绪化的拉布顿时暴怒而起,抽出护身弯刀,直接的砍向了依旧稳坐在宽椅上的拉力。 “料到你会如此,终究还是来了。” 轻轻的低语了一声,拉力抬起右手,往自家所坐的宽椅椅柄上轻轻的一拍。 一篷蓝莹莹的细针顿时就暴射而出,直接就隐没在拉布柔软的胸腹之中。 骤然遇袭的拉布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手中的弯刀也笔直的掉落了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等我,把你所有的能耐都留给我了,好,真好!” 话音未落,垂死的拉布突然暴起,将笼在腕间的一柄尖刀,极是精准的插入到了拉力的心窝子当中: “轮回么……咱么?一起…” 艰难的说完此生最后一句不讨人喜欢的废话,拉布终于毒发而忙了。 一把推开宫门,上官琼急速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插在拉力胸前的那把尖刀: “鬼渊去哪了?那些人都去哪了?快说!” 见拉力闭目不答,上官琼把握在手中的那柄小刀轻轻的转了一点。 痛得面色苍白的拉力,终于用力的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 “试炼密境?九层?妖塔?” 一大股的鲜血,自拉力的唇边涌出。 拉力头一歪,终于也不用再开口说话了。 , 第189章 休伤吾主 “这家伙,就是这里的草原王?这么容易就?死了?” 一侧的方瑶尚还是有些不信,走过来细细的查看道: “都说,好人不长久,恶人万万年。这家伙以前烧杀抢掠的无恶不作,这么容易就被他家弟弟给捅死啦?可别在装死哦。” 方瑶细长的手指也不过才伸出了一半,冷不防,一个人像一股黑旋风似的飞扑了过来: “休伤吾主!王,鬼渊来迟了,未曾及时护驾,吾王恕罪!” 弯下腰,一把抱起浑身是血的拉力,鬼渊满眼恨毒的扫了三人一眼,起身便走。 一旁的杨雄可就有些不开心了: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谁答应你让你带着拉力走了么,看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如此的没有礼貌!” 鬼渊森然笑道: “这么说,尊驾是想要留下本座咯?不防试试看!” 单手抱着拉力,鬼渊只是轻描淡写的拂了拂衣袖。 一股大力朝着上官琼方瑶杨雄他们三个人猛压了过来。方瑶和上官琼为避其锋锐,都侧转过身子,略略的后退了几步,独有杨雄依旧大马金刀的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你这老儿不错,知道老衲远来辛苦,还给老纳扇风纳凉。老纳好歹也回报一二。” 杨雄说笑了两句,又顺势化掌为刀,直接的劈了过去。 鬼渊呵呵一笑,飘身就走: “尊驾功夫的确不错,奈何吾主伤重,本座要赶紧给他医治,就不奉陪了,再会!” 鬼渊的功夫果真是了得!只在这说话间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已经电射而出,一溜烟似的跑出了数丈之远。转眼之间,就淹没在宫墙之间了。 见他要逃,这三人又如何肯善罢甘休?齐齐的飞身而起,直接的追了过去。 ?? 要说,这鬼渊的护国大法师的名号,还真就不是吹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抱着个拉力,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上官琼不免有些泄气。 还没来得及问问独孤坚的事呢,咋么能够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还好,这三人当中,方瑶是一个极细心且很有主意的人: “琼儿莫急。你看,这拉力伤重,这一路上的血迹…” 哎呀,怎么偏就把这个给忘了! 上官琼一拍自家脑袋,抬手放出蓝宝,令它先闻了闻地上那些尚还未干涸的血迹。 这几个月以来,由于跟着上官琼每天都吃好睡好活动也少,蓝宝已经迅速的长成了一只漂亮机灵的成年狐狸。相比之前,少了一些娇憨,添了许多灵动精明。如今,上官琼令它出来帮忙,小东西顿时就欢欣雀跃不已。 只见蓝宝抽动着黑黑的小鼻冀,简单的闻过之后,即刻一甩硕大的狐尾,飞快的朝前窜了出去。 有了这个小向导在,还有必要再去担心什么? 三个人相视一笑,又齐齐的跟着蓝宝,飞快的往前追去。 ?? 抱着拉力,鬼渊以着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九层妖塔方向飞奔。 受此重伤,鬼渊深知,寻常医术,是绝对绝对的难以医治好拉力了。唯一的机会,就是那个九层妖塔里的复活池。 作为护国大法师,试炼秘境的组织者和守护者,他自然是清楚的知道,秘境里面,有一个瞬间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复活池。 有许多进入试炼密境的勇士,在密境中还没闯几关就身死道消了,那是因为,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功力足够的本领,去支持他们走到这个复活池。所谓物竟天择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一直的存在着,所以,鬼渊大法师很少去私自出手,去救助一下那些可怜的遇难者。 但是,这一次,处于生命垂危当中的,乃是一直颇为欣赏颇为倚重他的草原王拉力,他可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抬手封住了拉力的周身大穴,再悄悄的给拉力渡上了一股鬼渊自家的精纯内力。这样,虽说是不能立即给他完全的止血,但至少,可以暂时的留住他一口气,帮拉力保留住一线生机。 等到了复活池那边,他可就有救了呀! 仗着对王城里的路径的熟悉,鬼渊抱着拉力,不顾一切的向前继续的飞奔着。 ?? 同样的一件事,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欢喜几家愁。 鬼渊的超常发挥的飞奔速度,直接给小向导蓝宝的实际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首先,这鬼渊事先是给拉力进行过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的,这一路洒下的血迹,虽然是有,但不是很多。 再者,由于鬼渊一路飞跑着的速度很快,蓝宝也很难把这一路的似有似无的血腥气,给凝成一个详细的运动轨迹。 所以,小向导蓝宝一直都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虽说是最终的前进方向无误,可是,多少也影响了上官琼他们三人的行动速度,给鬼渊留下了一线喘息之机。 等到三人一兽终于重新寻到鬼渊时,那个面容瘦削的老头子,已经扶着恢复了正常的袒着胸脯的拉力,坐在那个复活池边,对着上官琼他们三人阴恻恻的微笑了。 再看拉力,他的胸膛那边已经平整如初肌理依旧,哪里还有半点伤痕! 这情形,就连上官琼本人,私底下亦是惊?不己: 这个叫做鬼渊的老头,莫非,还是这草原上的黑巫师吗?就这么一点功夫,居然还真就把拉力给救回来了,而且,一点伤痕都无? 这不是类似于大变活人的魔术,还能是什么? 问题只是,他若真有此等神奇的术法,当时,怎又不就地就近医治?怎还又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了,为什么? 一旁的杨雄,亦是很感兴趣的冷哼了一声: “鬼渊老头,想不到,你逃跑的功夫了得,这医术居然也很不错哇!只不过,本座偏不信这一切是你能做到的!” 扶拉力在池子边坐好,鬼渊淡笑着起身应道: “这世上,凡俗之人无法理解的事其实是有很多的,只不过,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这个福气遇见罢了。本座亦只是机缘巧合,偶尔的遇上了一处遭上天垂怜的神迹罢了。本座守着这片草原一生,好歹也得着了一点虚名,自然也不屑于扭曲事实,去博一些可有可无的浮名,那对本座也毫无用处。尊驾法眼如炬,所言倒也不虚,咱们草原上最最尊贵的草原王,的确不是鬼渊医好的。” 上官琼顿时好奇心大起: “老头,既不是你救下的,统共只这么一点时间而已,他又怎么恢复得如此的快?” 鬼渊笑而不答,倒是方瑶脆生生的应道: “既不是你亲自出手所救,咱们这些人刚刚进来时,你们俩个刚刚在这池子边坐定,那么,他的病体初愈,定然是这池中之水的功劳了。你说,是也不是?” 忍不住的多瞧了方瑶一眼,鬼渊这才缓缓答道: “这位妹妹倒实在是聪敏灵慧得很的。只不过,这一切,统统都不再重要了。三位既然锲而不舍的一路追寻至此,本座与尔等之间的一战,势必是在所难免的。但有一样,吾主身体尚还未完全恢复,三位有什么功法,大可以朝老夫一人招呼,可否在对战之间,休伤吾主?” 杨雄闻言,又是漠然一笑: “老夫精研武学多年,至今都没能遇上一个能放手一博的对手,心中的憾意,早已经是由来己久了。既是要战,老夫又岂会沾你这老儿的便宜?即使要战,亦该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她们两个何干?瑶瑶,你且去陪这草原王坐着观战便可,琼儿也可以带着蓝宝四处查看查看。此处古怪,琼儿宜当小心一些为好。” 鬼渊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尊驾虽是本座素来不喜的中原人,但为人处事,倒也是难得的磊落,本座也十分的欢喜。罢罢罢,本座若是败了,不能再护吾主周全,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又何须多言!来来来,就依尊驾所说,咱们两个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方瑶微微一笑,款款的行至复活池边坐了下来: “二位既然都如此说,方瑶又有什么不肯答应的!二位请,方瑶在此观战便是。” 刚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蓝宝,忽然又颠颠的跑了回来,小巧的嘴巴上,居然还叼着一片做工精致的金叶子。 伸手接过那片金叶子,仔细的观察着上面熟悉的纹路,上官琼忽然又眼睛一亮: 这金叶子,分明就是独孤坚的! 以前,吵着跟他一起出去吃饭时,她曾经亲眼看见他拿出来使用过! 既然,亲眼看到属于他的东西遗落在这里,那么,至少可以证明,独孤坚本人,一定曾经到这里来过! 这里面,既然处处都透着诡异,那么,说什么,自己都要在这附近好好的搜上一搜! 朝着正和鬼渊激战在一处的杨雄看了一眼,上官琼又冲着不远处的方瑶点了点头,这才抱起蓝宝,朝着附近的一处入口走去! 有着神玉大爷无时不刻细致入微的现场指导,上官琼就算是眼光再怎么不好,也能轻易的察觉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存在着一处古怪的结界。 而且,这处结界的入口之门,居然也虚虚的掩着。 本就见识颇多胆识过人的上官琼,自然是再不作他想,直接就抱着蓝宝走了进去。 这里面,哪怕是寻不到独孤坚的踪迹,上官琼也决定要好好的走上一走了! 结界里,入得眼中的,依旧是那个看上去似乎是无边无际的荒原。 独自行走在那片约莫有半人高的荒草丛中,上官琼不由自主的又忆起了前世那个偏激且又疯狂的最后的探险之旅。 那里的荒无人烟,那里的日复一日的寂静与荒凉,与这里的荒原,又是何其的相似。 有些事,等到真正出现了无法逆转的可怕后果之后,才会知道害怕,想到要后悔。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她又多么希望,她和阿笙两个,一直都还好端端的守在家里,依旧还过着本该还属于她们的平凡而又普通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惜,她们两个,都回不去了。 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蓝宝,上官琼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荒草丛中,似乎,有着什么人刚刚走过的痕迹。 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 上官琼顿时又兴奋了起来,把蓝宝轻轻的放在地上,又摸出那片金叶子,放在蓝宝的鼻端,给它仔仔细细的嗅了一嗅。 蓝宝飞快的一窜而出,在那处明显的新走过的痕迹处停住小爪,又回过头来,朝着上官琼大力的猛甩它的粗大的狐尾。 它的意思是在说,这金叶子的主人,不久前曾在此地路过? 看着突然升级成高级警犬的蓝宝,上官琼顿时老怀欣慰,所有的郁闷之气顿时就一扫而空: 蓝宝,好样的!知道他曾经来过。咱们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一人一宠就这么走走停停的,慢慢的往前走。 中途,上官琼自然也看到了那具硕大的古生物骨架。 站在那副骨架前,上官琼自然也没想到什么记满了稀奇古怪动物的山海经,只是站在那边侧目看了半天,考虑了一下在原有的记忆中,这种完整的古生物化石的价钱。有那么一瞬,上官琼其实很想把那尊骨架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带走,期待着将来哪一天,或许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可是,考虑到这玩意太大也太过瘆人,蓝宝也未必会喜欢上这么个大家伙,想了想,上官琼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 再怎么说,如今的上官琼,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也不是那么缺钱的人了,不是吗?! 在天黑之前,跟着蓝宝胡乱的往前走着的上官琼,甚至还发现了一处刚刚有人露营过了的痕迹。 鉴于,这荒原上的蚊虫太多宜露营的地方不是很多,上官琼决定,直接的省一点心事抄一下前面刚走过的人的现成的作业,也在此地留下露营。 深怕夜里气温低没有可供取暖的篝火,上官琼放蓝宝出去四处侦查了一回,终于在不远处,也依样画葫芦的砍回来了一株大树。 嗯,这木柴有了,余下的问题,就比较的容易解决了。 上官琼极是满意的想道。 第190章 第190 荒原程序猿 守着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上官琼抱着蓝宝,安静的啃着她随身空间里藏着的干粮。 白天已经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到了此时此刻,上官琼是再也没法子去打听一下杨雄和方瑶他们两个的消息了。唯一可以拿来安慰自己的是,那鬼渊国师固然是很强,可要是遇上做了一辈子武痴的杨雄,到最后谁胜谁负,那就很难说了。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沿着他曾经走过的路,继续的往前走。 夜深了。 荒原上的天幕很蓝,是那种类似于海水的深蓝色,又高又远的挂在那边,天幕上面,还缀着无数颗闪亮而又耀眼的小星星。 在无数个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中,上官琼突然感觉,她又是如此的孤独。 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在为着一个个的梦想,每天都在拚命而又努力的活着。 为了那些不知道从何处不停的生出的梦想,她每天都在很努力的付出,每天,她都会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累。 可是,她所经历过的世界,有时候,偏偏在不停的撒谎。她的那些梦与想,总是不那么的一样的。 这一路,她遇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人,他们陪着她,也一起欢笑过,愁烦过。 可是,到了最后,她依旧只是她,一个平凡且又孤单的存在。 就像此刻的独孤坚,失联了这么久了,但此刻,他又在何地何处,身边陪着的,又是谁呢? 掏出一直都随身带着的那枚翡翠花戒,将它小心翼翼的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仔仔细细的观赏了一回。 但为君故,思恋至今。 自穿越之后,独孤坚的确是陪着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陪她从一个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好奇都懵懂的小女孩,慢慢的成长成为了一个小国的国主。 这一路,她一直都在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却一直都忘了去问一声,他到底是谁,又到底想要去得到什么。 不知道他这一路有意无意的陪着她,是否也是为了那个有关上官家女儿的那个奇怪而又荒诞的传说。但是,上官琼却深知,她其实,什么也给不了他。 哪怕是最简单最普通的一句承诺呢,她其实都给不了。 只因为,她其实无时不刻的不在清醒的认识到,她从头到脚,压根就本不属于这里。 每一天,看着那些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她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与她而言,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不真实。以致于,她从未有哪一天能够真正的融入他们,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的练功。 在她的心里,她最大的梦想,大约就是带着阿笙,还一起去回到原来的时空,重新回到父母的膝下,不再叛逆,不再偏执,做回一个简单而又快乐的女孩。 可惜,就眼下而言,她似乎是还不曾有这个能力做到。 所以,在一个人默默的不间断的修炼自身的同时,她也一直在努力的去偿还去弥补这一路上因她而起的所有的亏欠。 这么做,并非是她的性格偏执,她也不是什么强迫症患者,一直在坚持着这么做的缘由,只是她一直在希望,希望她在将来在挥手自兹去的某一天,她的心里,可以不需要有那么多的牵挂。 对那位独孤坚大少爷,希望亦是可以是这样。 只是,明明该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在这暗夜里,在她一个人想起这些时,为何偏偏又感觉如此的难受如此的心痛呢? 上官琼咬了咬下唇,努力的抬起头,依旧去看那个那么遥远那么美的星空。 没提防,一滴清露般的水珠跌落了下来,落在燃烧得旺旺的篝火堆中,发出“嗞”的一声轻响。 ?? 第二天,绝早,上官琼就开始动身继续前行了。 原本,上官琼是一个十分贪睡的家伙,可是,自打来到这片草原之后,上官琼感觉,她的许多老习惯,似乎都悄悄的改变了许多。 就比如昨夜,独自在这荒原上露营的上官琼,一直都在守着篝火抱膝而坐,到最后,勉强进入浅睡眠状态的时间,统共不过是一两个时辰。 之后,她便任是怎样都睡不着。 那种心里想睡脑子偏却异常清醒不肯睡去的日子实在是不好受,所以,上官琼只能老早的就起身上路了。 踏碎草尖上的清露坚持前进的感觉,于上官琼而言,并不甚美好,但对于那只本就活泼好动的蓝宝而言,则就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自打出生以来,蓝宝就一直的在上官琼的储物空间里生活着。 那里面,虽然也不是很小,可是,到底是过于死板憋闷了一些。 如今,可以在这看上去无边无际的荒原上自由奔跑,还可以时而追追野兔,时而拍拍小虫,蓝宝那些藏在骨子里从没有忘记掉的野性,终于尽数的释放了出来。 所以,不同于她家主人常在不经意中挂在脸上的郁闷与愁苦,蓝宝在草丛里来来去去的不停的奔跑着,一颗小心眼里,着实是快活极了。 所幸这一路的行走路径并不是特别的复杂,左右不过是沿着那大湖的湖边,一直的往前走。所以,上官琼也懒得去管它,只是默默的继续往前走。 在荒原上那一轮红红的太阳开始升到那片树梢上的时候,上官琼终于走到了那片红柳林。 穿过红柳林,上官琼转头扫了那根新近断裂掉的红柳树枝一眼,又脚步不停的走上了那条白沙堤。 一直在上官琼脚边窜来窜去的蓝宝,此一刻,嗅着沙地上那些浓浓的兽血的味道,顿时就变得乖巧了许多。 “嘤嘤嘤嘤”的低鸣了数声之后,蓝宝又干脆的飞扑进上官琼的怀中,再也不肯继续的往前走了。 对于蓝宝的这种极端耍赖的行为,上官琼也表示非常的无可奈何: “怎么,这就怕了吗?你这小东西,也就这么点胆子……” 话虽这么说,上官琼还是一抬手,很是干脆的将它收纳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当中。 走过那条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白沙堤,上官琼亦是踏过数十条石阶,走上了一处稍显空旷的石台。 石台上,有一男一女正各自盘坐在地,闭着眼睛,就像是山中老僧一般的入定修行着。就连上官琼步履轻盈的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也不曾惊动他们分毫。 细看那两个人的装束打扮,分明就是两位原汁原味土生土长的羌胡人。尤其是那个女的,皮肤细腻姿容稚嫩,还扎了一头细细的小辫子,看上去,好像还只是位胡人少女吧? 只是,他们又到底是谁?怎么会偏要挑在这里感悟武技?还有,他们与独孤坚的失联,到底又有没有关系? 无数的疑惑,盘旋在上官琼的心头,有那么一刻,上官琼甚至想干脆出手,摇醒那位感悟中的男子,去好好的问一个究竟。 可是,想想人家处于眼下的这种状态,贸然打扰有可能会导致气血混乱走火入魔,上官琼又再三的犹豫了起来: “这样子,恐怕是不太好吧?” 正在那边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际,沉寂了许多天的神玉大爷,忽然又板板正正的开了口: “方位,左后方,具体目的,不明。请注意,请注意,有不明物体正向主人所在快速移动!” 上官琼闻言大惊,骤然抬头看时,却发现,一个扁扁圆圆的物事,正飞速的朝着自己移动了过来。 眨眼间,那物事射出一道淡粉色的光圈,将上官琼整个人都笼罩在当中。 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舞台上所特有的舞美设计吗?为了烘托出表演者的神仙姿容,以期获得最好的舞台效果吗? 可是,明明上官琼前世今生都是五音不全,是个标准的乐盲啊。 这么乱七八糟的低头想着时,上官琼忽然又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突然又置身于一个低低矮矮的密闭空间舱当中。 空间舱的当中,有一张窄窄的铺着白被单的单人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同样是紧闭着双眼似乎是正陷在昏迷当中的熟人,很熟很熟的一个人。 独孤坚。 上官琼一路辛辛苦苦寻了许多天的独孤坚。 上官琼一直都心心念念想着要是报答一二的独孤坚。 只是,眼下的他,现在这个样子,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掀起他的衣角,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看上去甚是狰狞的伤口,上官琼只觉得心头一酸,泪都快要下来了。 这个家伙,不过是领命去征讨那些可恶的羌胡人而已,这一路,他到底又经历过了什么,把自己弄出这么一身的伤来? 他身上所具的武力值,从来都超过她太多。 如今的上官琼,即便是一路苦苦修炼到如今,认真的动起手来,己经是炼气八级中上的上官琼,都未必是独孤坚的对手。那么,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有着多高的武力存在,能够把独孤坚给伤成这样呢? 是刚刚在石台上遇到的那两个人吗? 可是,看他们身上的武力波动,明明,好像也不是太厉害的样子啊。 而且,这独孤坚身上的伤痕,有很多的一部分,是很明显的兽爪抓伤的痕迹。 这荒原里,有着许多很厉害的野兽吗? 可是,明明这一路,她可是一只都没有碰到,而且,外面的那两个人的身上,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有许多事,怎么想,都很难去想得明白。 上官琼干脆不再多想,只是从自家的储物空间里找出一个疗伤药膏,替着独孤坚仔细的涂起药膏来。 小小的密闭空间舱里面,除了独孤坚和上官琼,似乎是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可是,听力超强的上官琼,就在低头涂那些药膏之际,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些似乎是耳语一般的声音。 把独孤坚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涂好了疗伤药膏,上官琼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安静的躺在那里的独孤坚,面色红润,呼吸声平稳且又绵长,看上去,不像是受了什么很严重的内伤。他只是像是个连续走了很久的路的旅行者,只是困了,倦了,所以就直接的仰躺在那里睡着了。 看他那个样子,只怕是一时半会的不会醒。 就像刚刚在那石台上,上官琼不忍心强行叫醒那两个人一样,如今,到了独孤坚这里,上官琼更是不舍得贸贸然的叫醒他了。 刚刚听到的私语声,着实也太过蹊跷,上官琼干脆的立起身,推开一扇圆圆的通往另一间空间舱的舱房门。 刚踏入那间舱房门的一瞬间,上官琼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直接的呆立在当场。 有那么一刻,上官琼甚至很显明的认定,她好像是再一次的穿越回去了。 舱房里头,填满了所有的墙壁的,是可以全方位无死角观察到整片荒原所有湖泊的超大超清晰的电子显示屏。 显示屏下,是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圆圆的电子按钮。 这一切,难道不应该是她的前世才该有的吗?!怎么会这般突兀的,突然出现在这里?! 舱房的地上,铺设着厚厚的猩红色的羊毛地毯。 地毯上,安放着两张黑色的真皮小转椅。 两个身穿金色甲衣的仿真机器人,正坐在那个皮转椅上,手脚不停的不住的操作着那些彩色的圆形电子按钮。偶尔,那两个机器人还会探出身子,低声的商谈上那么几句,然后,又各自伸出两只机械手,在面前的按钮上一顿猛敲。 卧操! 这两个仿真机器人,莫非,就是这个古怪结界里头的程序猿? 这里的所有发生的一切,莫非,都是这两个预先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铁家伙给搞出来的?! 只是,这里的所有的一切,对这大陆上的所有人来说,未免也太玄幻太超前了吧。 难怪,就连那位武功高深莫测的鬼渊大师,都会对这里佩服得五体投地,都会很恭敬的称这里为神迹。 但是,这一切,到底又关她何事,关那位似乎是受尽了磨难的独孤坚何事?! 猛一下的忆起了她来此间的原因目的,上官琼又忍不住的低声轻咳了一声。 第191章 能量源 上官琼刻意弄出来的声响,终于惊动了两位不住的忙碌中的仿真机器程序猿。 先是“啪啪啪啪”的敲出一大堆的代码之后,终于,有一位金甲高仿转过身来,用上官琼比较熟悉的机械声轻轻问道: “你好,女士。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上官琼忍不住的笑了笑。这样的攀谈方式,对于她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只不过,想起还躺在外间空间舱内的独孤坚,上官琼也就毫不掩饰的直接问道: “我想问一下,外面那个人,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他眼下的昏迷,是不是因为他的肢体,受过什么严重的损伤?” “你想多了,女士。”那道机械声答得平平稳稳不抑不扬:“我们留下他,是在给他提高他的个人魅力以及能力,以此来帮助他完成他应该有的所有使命。他将于一刻钟后醒来,醒来后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将会是你。一刻钟后,这里的所有一切将都会被消磁,所有的经历者与参与者,将永不会有关于此间的回忆。回答完毕,欧问。” 将会被消磁被忘记? 就像一台手机,直接就回复到了最初的原始状态,中间的所有数据流尽数丢失? 上官琼眨了眨眼,觉得此事似乎是可以理解,但偏偏,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一个比较重要又绝对关键的问题。 就在那位金甲高仿礼貌的点了点头,继续转回去敲它那些复杂的程序代码时,上官琼突然一下子又记了起来: “等等,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我又该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时空?那个,我是跟阿笙,也就是我妹一起误打误撞的穿过来的。这里虽好,可跟我们原先的那个时空完全的不同,我们在这里很不适应的说。那个啥,我俩家里,还有父母在堂。要是我们俩个一下子都不见了,他们两个,可就成了孤苦无依的高龄失独老人了哇……” 因为内心激动,上官琼一下子说得又快又多。 到了最后,上官琼因为想说的话太多,甚至都有些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而且,越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她便莫名的变得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另一个刚刚没说话的金甲高仿,终于停了手中繁复无比的不停的敲击,慢慢的转过身来: “女士,你所说的问题,我刚刚在系统里查询过,好像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情况的程序设定,我们两个,暂时也没办法帮助到你,实在是抱歉。最后一个程序已经即将开始启动,请即刻退回空间舵,配合系统操作。谢谢。” 它这么说,意思是她其实只是它们预先设定中的一个意外,它们其实也不知道该怎样的送她回去? 她守在这里,只会打扰了它们的正常操作,让她识相一点,赶紧的退回去? 上官琼顿时又气又急,流着泪,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了起来。 一束浅粉色的光束安静的打了过来,那个小小的光圈,拥着上官琼,像一只温柔的机械手一般,把满心悲伤满是失望的上官琼,缓缓的送回到了独孤坚的身边。 只是,在独孤坚的身边默默趴下静静昏睡过去的上官琼,这一次,没能听到那两个金甲高仿机器人悄悄商谈的声音: “她跟咱们一样,离开母星好多年了,其实也很可怜呢。你真的帮不了她吗?” “人类的自带身份信息系统太过复杂,如非必要,谁又会耗费大量的能量源去强行复制。而且,她跟咱们一样,也自带一种特别的编程系统,你觉得,几时可以回母星,是咱们自己可以自由设定的吗?” “她的自带系统,老是间歇性的强迫当机,能量源好像已经在逐渐的消退了耶。要不,咱们留一颗能量源给她?这样,她也能在这里安全的多呆一些日子。” “咱们守在这里攒了这么多年了,统共才攒了这么几颗能量源,是留着咱们回母星途中防出意外备用的。给一颗她?你也真舍得!” “主人给这片大陆留下了最珍贵的馈赠,我们也给这个小女孩留一颗她最需要的礼物吧,作为我们一起在这里执行任务后的最后一点额外奉献。” “你的主程序,己经被属于人类的情绪病毒污染了,需要添加正版杀毒软件。消磁时间己到,请一起实施最后的指令!” “三,二,一,完毕!” …… 硕大的秘境空间,突然爆发出隆隆然的一声巨响。 像是一直灰暗的天空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惊雷,又像是突然断了流的江水,在不远处忽然又掀起巨大的浪花气势汹涌的飞扑而来。 整个硕大的秘境,连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建成的九层妖塔,一下子就轰然倒塌了下来。 无数的光影流转中,许多看上去坚硬牢固似乎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建筑设施,几乎在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这当中,本就是激战正酣的鬼渊和杨雄两个,只在一个呼吸间,便齐齐的飞身到了塔外。 在一旁观战的方瑶,在响声初起之际,便早己起身电射而出,等到她稳稳的立在一个干净且又平稳的草坡上时,她那身干净的浅褐色的衣袍上,甚至连尘烟都没有沾上去一点。 没多久,杨雄和鬼渊两个人,也稍显狼狈的落到了草坡的一侧。 也就在此时,原本是巍峨高大古老而又神秘阴森的九层妖塔,一下子轰然倒塌了。 只这么一会功夫,没有了塔顶塔刹,也没有了暗青色的塔身,所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大堆看上去破破烂烂乱七八糟的废旧砖石而己。 猛一回头,看见了负着手,独自站立在杨雄身边的方瑶,鬼渊突然的面色大变: “拉力!吾主拉力还在里面!本座得赶紧的过去救他!” 跳上那个砖石堆,鬼渊开始飞快的搬砖施救了起来。也没费多大的功夫,鬼渊的手指便挖得鲜血淋漓,但他好像是丝毫都感觉不到痛意一般,依旧像传说中的愚公一般,守着那个硕大的砖石山,勤勤恳恳的挖山不止。 站在一旁的方瑶,终究是生出几分的不忍,叹息着劝道: “还是算了吧,鬼渊大师。今天,若非是你强行施救,他其实早就该死了。如今,这好端端的塔说倒就倒了,他又没什么武功,这肉体凡胎的,压在这么多砖石底下,你觉得,即使是挖到了,他还有什么生理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小妹觉得,大师还是节哀顺变为好。” “可是,明明可以救的,不曾亲手试过,叫老夫如何能心安?” 鬼渊倔强的抬起头,瘦削的脸上,居然是涕泪横流: “这么些年了,吾主敬我爱我容我忍我,本座蒙他照拂了一生,到最后,竟不曾能及时伸手救他于困厄!若是从不曾试过,你又让本座于心何忍?” 有些不顾形象的举袖擦了一把泪,鬼渊大师哽咽着,又对着眼前那个硕大的砖石堆狠拍出一掌。 掌风过处,尘烟四起,细碎的砂石也四处乱飞。 那个大大的砖石堆子,也给鬼渊的掌力给强行的砸开了一个大大的深坑。 深坑的底部,隐隐的露出一片熟悉的衣角。 鬼渊面色木然的跳下深坑,将早己经压扁了的拉力的遗体,默默的抱了上来: “王,当年有大法师预言,九层妖塔不倒,草原王的权杖就永不会失去。如今,塔倒了,王也仙去了,就连拉布都死了,这里,再没有拿得起草原王权杖的人了。王,莫怪鬼渊不信守诺言,鬼渊这辈子都没脸再守在这里了,就让鬼渊再送王最后一程吧。” 说话间,鬼渊身上那些原本是气势逼人的煞气,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许多。就连那本就瘦削的身形,也似乎是变得佝偻了许多。就连他的那对总是阴森森的眼眸,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浑浊了起来: “老夫自然是明白,这些年来,这些草原狼造下的恶业太多。可是,碍于同宗连枝,老夫也只能是装了这么些年的糊涂。可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吾王最后得到这般的报应,老夫也觉得怨不得谁谁的。今天,老夫甘愿散出自身九成的功力,只求一个放过,放老夫去好好安葬了吾主,此后,老夫发誓将替吾主守坟一生,从此再不出山以武害人。尊驾以为如何?” 杨雄皱了皱眉,低头不语。 独孤丞相一再交待,一定要除恶务尽。 眼下,面前这个草原上最为棘手的武力存在,若是被自己就这么轻轻巧巧的给放了,以后,又会不会祸害到更多的无辜的普通人?! 正在那边进退两难,一旁的方瑶却是爽快的允道: “大师既然已经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既然为了却君臣之义拿出了这么大的诚意,我等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大师想走,吾辈也不会强留。大师,请!” 朝着方瑶微微的欠了欠身子,鬼渊依旧还抱着那个已经是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了的拉力,默默的蹒跚而去了。 “你主意可真大,小心那两个孩子知道后怨你。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了……” 横了方瑶一眼,杨雄有些不满的低声嘟囔道。 “那可不一定。”方瑶摇了摇头,随口应了一句,随即又惊喜的轻呼了起来: “看,快看,看那边!那边影绰绰的有两个人,咱们快去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两个孩子?” ……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独孤坚有些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沉睡了这么久,独孤坚依然还是觉得,他很累很累,实在是累极了。 感觉,他昏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似乎是一直都在做梦,做一些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梦。又似乎,总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念书,念一些奇奇怪怪的他从不曾读过的书。那些书,听起来甚是无理,但仔细的琢磨起来,却偏又是特别特别的有道理。 只可惜,所有的他梦里的一切,在他梦醒之后,便统统的给消失得一干二净。 唯一让独孤坚开心的是,就是他醒来之后,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上官琼那张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回的熟悉的脸。 看着上官琼的脸上似乎是隐有泪痕,独孤坚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帮她擦了擦,这才轻声的问道: “怎么啦,阿英?是有谁欺负你了吗?来,说给我听听看!” 眼里还含着一点泪花,上官琼露出一个如同鲜花初绽一般极是入眼入心的清丽的笑脸。 伸出右臂,学着记忆里的大力水手的模样,尽力的展示着自己不再细瘦了的小臂,上官琼这才满不在乎的吹嘘道: “欺负我?放眼这片大草原上,除了那个老是阴恻恻的鬼渊老头,本姑娘又怕过谁来!别在这里小瞧人了!” 独孤坚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一个略显苍老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在含笑说道: “琼丫头啊,以后你再到这草原上寻你的小情郎,就再也用不着害怕鬼渊那个老东西了。那老家伙可是刚刚对老夫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出来挟武技伤人了!” 猛一回头,看见了笑呵呵的走过来的杨雄,上官琼不由得又是笑逐颜开喜出望外: “杨伯伯,你果然好端端的出来了,你不知道,琼儿有多担心你哦!你说,鬼渊那老头儿终于认输了?哎呀,杨伯伯,琼儿就知道,鬼渊那老家伙绝对绝对不是您的对手!琼儿这对眼睛,从来就没有看错人过!” “你们这一老一少的,就少在这里吹了,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一旁的方瑶走过来,很是温和的笑骂了一句。 看了一眼有些呆呆怔怔坐在草地的独孤坚,方瑶又轻笑着问道: “独孤少侠呀,这些日子,你都一声不吭的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一失踪,别人是什么个想法我不知道,你可是吓到了我们的琼儿啦!你瞧瞧,她急三火四的送信给我们,大老远的跑来给她助拳,你偏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了。独孤少侠呀,你倒是给我们大家讲讲看,到底又是什么个道理?” 第192章 独孤老爷子 唔,什么道理么? 独孤坚伸手揉了揉自家的额角,这才发现,此刻,他无论是心里还是脑子里,统统都是一片不明所以的茫茫然。 这让本就不喜多言的独孤坚,更是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上官琼亦是有些茫然的开口应道: “方姑姑,别说是他了,就连琼儿也记不清,刚刚去哪了,又怎么会恰恰遇上他了。姑姑,是不是刚刚那座塔倒了,把我们两个的脑子给震坏掉了哇?不然,琼儿又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看着他们两个偏着脑袋努力思索的样子,方瑶又多少生出一点不忍: “好了,想不起来,咱以后慢慢再想就是了,不急于这一时的。只要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都好好的没病没灾的,就比什么都强的。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的回营地复命吧。琼儿啊,高虎将军要是能见到你带着独孤大少爷安安全全的回来,一定会乐坏了的!” 听方瑶这么说,上官琼顿时就重新的乐呵了起来,赶紧的拖一脸茫然的独孤坚起身回营。 只不过,像是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上官琼突然又微红了脸,一把又甩开了刚刚不小心抓在手里的独孤坚的手。 反倒是独孤坚要显得镇定自若了许多。 朝着杨雄方瑶郑重的施礼道谢过之后,独孤坚又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的牵起了上官琼的手: “两位前辈,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晚辈虽然是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是,在此之前的事件,晚辈却是记得十分的清楚,晚辈也弄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方前辈说得对,此前的不辞而别,再怎么说,都是晚辈的不是,害大家担心了,实在是对不起。走,咱们这就赶紧的回大营去。” 听独孤坚说得条理清晰在情在理,上官琼心中感觉特别特别的安尉: 唔,不管怎么样,这家伙,目前似乎还尚未被那些厚重的青砖砸傻。没傻就好,没傻就好。 这样的话,她的草原之行,总算也能得到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了。 可是,等到上官琼和独孤坚走在他们两个的身后,一起回晋军大营时,因为私底下有些不好意思,曾有好几次,上官琼都试着,想要把自己的小手从独孤坚的宽掌里给抽出来。 也不为别的什么,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的高调行事,多少,有些让人不好意思吧? 可惜,独孤坚的那只宽掌,偏偏坚硬如铁钳,即便是已经修炼到练气八级中上的上官琼,努力的试了好多次,统统都没有成功。 只能眼巴巴的被那位满面笑容的独孤坚,一步一步的牵进了城外的晋军大营。 ?? 晌午时分,所有的晋军将士都纷纷的收兵回营,各自吃饭喝水,统一的做一些临时休整。 可是,等他们看清楚刚刚回营的成双结对着的这四位英雄好汉时,整个大营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有些好事的家伙,甚至吹起了尖利的唿哨,开始嗷嗷嗷嗷的叫起好来。 这让方瑶方大侠生出了几分的不喜。上官琼的不适感,亦是不由得增添了一些。 “杨前辈,方前辈,辛苦了!” 一片喧哗叫好声中,第一个冲出来的高虎,总算还残留了一点理智,先是上前,很是恭敬的给杨雄方瑶行礼,请他们先进贵宾帐篷里息着。 可是,转眼看向含着笑牵着上官琼纤纤素手的独孤坚,高虎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大少爷呀,你这一失踪就是十来天,还一点音讯都不曾给咱们留下,你这是在考我们吗?!你得知道,为难我们这些糙老爷们不打紧,可你也要对得起人家上官姑娘!” 独孤坚笑了笑,依旧是像从前一样的好脾好气: “虽说我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但有一件我是知道的,我这次独自一人脱离大部队出去冒险,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具体是什么事我也说不清楚,但是,对我们晋军而言,肯定是好事,大好事!你瞧瞧,他们那个宝贝得眼珠子似的九层妖塔,今儿不是一下子就倒了吗?还有,我一睁开眼,就瞧见我家的琼儿了,单只这两样,就是天大的好事,咱这趟冒险,也算得是值了!怪我,我家的琼儿,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猛一下的,又听到独孤坚如此高调的公然提起自己,上官琼的脸又红了,爆红。 狠狠的一把甩开了独孤坚的手,上官琼也不说话,只是狠瞪了他一眼,扭身就去找方瑶她们去说话了。 整座营房里头,顿时又响起了好一阵的哄笑声。 ?? 有独孤坚的顺利归队,高虎觉得,所有围攻羌胡人王城的大大小小的内外事务,顿时就变得顺手好办了许多。 第二天,晋军军营里头,居然又迎来了最后一位强援一一一独孤丞相本人。 本来,独孤坚的突然失联,就让素来刚强的独孤丞相一下子就愁白了头发,操碎了一颗外强中干的慈父心。 在组织所能联系得到的各方面力量进行强有力的反扑之后,独孤丞相最最放不下的,是他辛苦教导养大的爱子独孤坚。 独孤坚失联的这些日子里,独孤老爷子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变得精神高度的焦虑紧张,脾气也变得十分十分的爆躁。 一开始,独孤丞相身边的那些人,私底下都十分了解他的苦衷,府里头即使是有什么事,都尽量的拣轻避重的顺着他人家的心意去说,所以,也没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大家也能够勉勉强强的相安无事。 可是,这独孤坚失联的日子一长,独孤老爷子的睡眠质量长时间的不佳,内心的火气未免也积得大了一些,尽管大家都一直是小心翼翼的避免触其锋锐,可是,有一天,终于还是闹出了一点事来了。 那一天,二少爷独孤涣来找独孤老爷子办事。 也不是特别的多大的事。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前面说起过的运粮官副手姜才,在押解粮食途中因公殉职的事。说实话,这种事,只要有战争,就难免会发生,关键是,姜才的家属前来哭诉,要求那个军中小吏按将官级别给姜才发放怃恤金。 这事件,那位小吏也很为难。因为姜才的官,让独孤大少爷在临走之前给撤了,现在的运粮官田守诚,人家还好好的健在哩。姜才的这个副职,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个挂名的头衔,是个虚职。跟那个正儿八级的正职差好大的一截哩。这钱,不是他不肯给,只是,这种事,他也作不了主。 于是,与姜才私交甚厚的独孤二少爷独孤涣,就自己来找他家老爷子说情,希望这件事能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比较圆满的结果。 说到底,独孤涣也是得了人家的好处,再怎么样,也要给人家一点交待呀! 可是,人家独孤丞相,当时正为着独孤坚的事大伤脑筋哩!这时候跳出来挑独孤坚的不是,独孤丞相自然是会去查的。而且是彻查,一查到底。 独孤丞相从政一世,又什么样的事情沒有见识过?召来相关的几个人仔仔细细的问过话以后,独孤丞相很快就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所有的来龙去脉。 面对着经过调查得来的所有结果,独孤丞相怒了。 对于姜才的家属,独孤丞相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吩咐下去,按照她所要求的,发放了足额抚恤金。 可是,对那位平常总爱做些皆大欢喜的好事且喜欢成全人的二少爷独孤涣,独孤丞相就沒那么多的好脾气了。 当晚,独孤涣就被叫进书房,让独孤丞相电闪雷鸣的好生教育了一番。 独孤涣不服,一开始,也大声的争论了几句。 狂怒中的独孤丞相,直接就命人将独孤涣拖下去痛打了三十脊杖,再把他扔进宗祠,罚他在宗祠里下跪面壁思过,并且放出话来,不跪足一个月,绝不允许出来。 这对于平时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的独孤涣来说,无异于天花板级别的顶级处罚! 据说,为了这个,二少爷在祠堂里甚至曾放声大哭寻死觅活了数回!也多亏那些跟在二少爷后面的下人们机灵,好言劝慰了很久,才总算是没有酿成大错。 如此雷厉风行的作风做派,是独孤丞相数十年的文官生涯里从未有过的。 独孤相府里的所有人,都暗暗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怕不已。 于是,府里的那些爱说闲话的小人们,又私底下在纷纷的议论,丞相大人如此,是不是因为他老人家对大少爷的突然失联太过于自责心怀愧疚,所以才会迁怒于他们家的二少爷? 说到底,老爷子还是更疼大少爷一些,偏爱大少爷一些的。 不然,二少爷好好的在府里呆着,只不过跑去说了句公道话而己,怎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了? ?? 总之,相府内,一下子的说什么的都有。 所幸,前线又有消息传来,独孤大少爷给救回来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少爷似乎忘记掉了最近的所有事,只记得出征之前的那些琐事。 接到线报的独孤丞相又是大急,叫了一队人马,星夜离开大都,马不停蹄的亲自赶到前线来了。 闻说他家老爷子眼下正在那主帐里坐着,不知道为什么,独孤坚脸上的一点嬉笑之色,一下子就跑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立即变得木讷了许多。 论理,得知他家老爷子亲自过来前线了,他这个做儿子的,理当是在第一时间内前去拜见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家的这位老爷子,独孤坚的心里就是一阵的发怵。 活了十来年,独孤坚在他家老爷子面前,听得最多的,就是“你应该”“你必须”之类的非常居高临下非常权威性的句子,像寻常人家常有的父子之情,似乎也很是淡漠的。 据说,老爷子在听说他出事之后,好像也很担心很焦急。 那又是不是他老人家的一个必须呢?独孤坚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家的老爷子,从来都是一个铁人一样的存在,是很少有什么不必要的私人感情存在的。对他这个儿子,应该也是这样 只不过,想了又想,独孤坚还是硬起头皮,磨磨蹭蹭的去拜见了独孤丞相。 也不过是数十日未见而已,独孤丞相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只不过,他老人家看向独孤坚的目光,稍稍的显得柔和了一些。 看了一眼施礼后垂头而立的独孤坚,独孤丞相缓缓的问道: “听说,你好像是有些失忆了?怎么回事?碍不碍事?” 一开始又问这个! 独孤坚不由得又苦了下脸。 天晓得,他怎么突然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一下子失去了最近所有的记忆了,所幸,原先念过的书,大体上还记得,练成的武功,依旧好端端的没有忘记掉,而且,好像还不知不觉的增长了一些哩。 这些个人观感,自然不能拿出来乱说的,不然,会被他家老爷子认定为自我吹嘘的。 简单的组织了一下词句,独孤坚这才选词逐句的谨慎答道: “只是忘了最近的一点点而已,身体很好,没多大的妨碍。” “那个上官家的姑娘也是这样?” 见他提起上官琼,独孤坚更不敢多说,只是简单的应道: “是。” …… 有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父子二人,陷入了一段比较叫人尴尬的沉默。 到最后,还是独孤丞相带着几分倦意的开了口: “你们在战场上的表现都很不错。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处事方式,到底是太软了一些。因为太软,导致这些胡人,一天比一天的益发的猖狂。总要给这些人予以迎头痛击,让他们这些人,在下次想要欺负人的时候,多少想一想做出这些事会有的后果。以后的事,我会跟进帮助处理,你且先下去歇着吧!” 独孤坚闻言,如蒙大赦,赶紧的行礼,诺诺而退。 直到出了主帐,深吸了帐篷外稍显寒凉的清新的空气,独孤坚整个人,才感觉轻松了一些,好受了一些。 想了想跟随着方瑶住在那个浅蓝色帐蓬里的上官琼,独孤坚又面色一缓,嘴角微微的上扬,信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 第193章 因果循环 刚陪着方瑶痛饮了一番的上官琼,此一刻精神正好兴致正浓,正陪着方瑶快乐的聊着大天。 脱了那顶沉沉的皇后的冠冕,方瑶明显的变得活泼快乐了许多。 眼下,看着被杨雄一手扶持上位的上官琼,看着她那副处处跃跃欲试处处不服气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敢挑重担勇于承担的方小侠,方瑶不由得感慨良多。 当日,他们离开大成皇宫之后,杨雄并没有去他当初所说的仙山,而是花费重金买下了一座海岛,在海岛上建起了一个有花有草特别适宜居住的庄园。 庄园里,有两进宽大的宅子,供杨雄和方瑶像是对熟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比邻而居,和睦相处而又互不打扰。 自然,他们两个也并非是全无联系的。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相约一起养花种草,一起考较武功,一起谈一些他们记忆中比较印象深刻的陈年旧事,春暖花开时,他们甚至还会相约一起出游,像少年时所憧憬的那样,一起去踏过千山万水。 对于这样的优哉游哉的平静的日子,方瑶实在是很喜欢,很享受。 再回望以前的那种每天都要劳心伤神精疲力尽的日子,方瑶便会生出一种跳出牢笼获得了新生之类的奇怪的感受。 如今,再去看慨然替她担下一切的上官琼,方瑶总有种老员工看待刚入职的新员工的那种莫名的优越感。 有些事,想要忍不住的去指点她一二,话到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各人有各人的人生体验,各有各的悟性,何必要去强求相同? 只要远远的看着这孩子生机勃勃活力满满,那就足够了。 “方姑姑,今天那么独孤丞相过来,请咱们这些人吃的烤全羊,味道还是不错。明天啊,琼儿一定要请姑姑吃顿更好的,好报答姑姑此次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没那么严重吧。” 方瑶又温和的笑了起来: “本来,我和你杨伯伯就打算四处逛逛,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的,可巧,你来信说这边有事,就约好了一起过来了。这次,我私下作主,没杀了那个鬼渊,那个独孤丞相好像还有些不高兴呢。你这小丫头,蛮厉害蛮精明的一个人,可没轮到要我们救你。” “方姑姑,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杨伯伯帮琼儿打跑了鬼渊,你觉得,就在那个鬼渊的手底下,琼儿还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吗?” “琼儿要这么想,我还真就是没有话说了。要不,咱们明天一起去吃羊肉串?听说,这附近的羊肉串老有名了!难得来一趟,一起去尝个鲜?” “吃羊肉串吗?算上我一个!” 门帘一掀,独孤坚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方瑶是个明白人,哪里还要独孤坚再多说什么,只管笑着去推上官琼: “琼儿啊,姑姑倦了,你也别老守在这里陪姑姑瞎叨叨了,你且出去陪这独孤少侠走走,姑姑也要早些歇下了。你就别在这里烦了,成不?” 不过是约个羊肉串罢了,果然很烦吗? 上官琼很不服气的想要回怼过去,只不过,看着方瑶和独孤渊他们两个嘻笑着的脸,上官琼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边的独孤坚早就伸出手来,理所当然的牵住了她的衣袖,含着笑说道: “琼儿,今儿外面的月色不错。好不容易来这边一趟,不如陪陪我,一起出去走走?” 瞥了一眼正辛苦的忍着一脸的笑意的方瑶,上官琼只能长叹了一声,低头认输,跟着独孤坚的后面,一起出了那间帐篷。 ?? 草原上的月色,果然是很美。 特别是不再孤身一人,身边还陪着一个已经有数月不曾遇见的男神的时候。 陪着上官琼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独孤坚也一直是沉默着,没怎么开口说话。 上官琼心底里转过了万千个念头,到最后,还只是静静的说道: “己经来这边这么些天了,按照眼下的这个形势,这场仗,应该马上可以结束了吧?” 谈起这个,独孤坚总算是有了可以拿出来讨论的新话题: “这个么,短时间内,恐怕不会休战撤兵的。我家那位老爷子既然已经过来了,依着他的性子,他可是绝无可能就止放手善罢甘休的。他那人,有的是文章要做的。” “可是,出来这么久了,阿笙一个人在家里守着,我也有些不放心的。我想,我也该早些回那边去了。不然,杨伯伯他们,又该说我不守信用了。” 听她说要走,独孤坚顿时有些急了: “咱们两个,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你又怎能就这么走了?!不管,你至少要陪我呆到全部退兵之后。杨伯伯那边,你要是不好意思,回头我自己去找他去说。” 看着独孤坚那副着急的样子,上官琼又叹息了一声,不再开口。 ?? 很快,留在草原上的所有人,都深刻的领会到了独孤丞相从严治理这片土地的魄力与决心。 驻守在晋国边关上的兵力,被独孤丞相统统的征调了过来,一批又一批的将士,开始了对王城以及周围各个部落的彻底的清洗。 羌胡人能拿出来的所有的抵抗力量,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某些不受约束管理的苗头,都被统统的毫不留情的消灭干净了。 战争进行到最后,整个羌胡人的那个破败的王城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早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自上次的阿尔罕孤军深入惨败而归之后,这一次的王城攻击战,给那些素来骄横跋扈的草原狼们,带来了又一次的强悍而又毁灭性的重大打击。 然而,独孤丞相好像还并不是特别的满意。 站在主帐前眺望了一会儿那个己经毫无生机的羌胡人王城之后,独孤丞相又断然下令: 没收王宫里的所有财物,统统都带回晋国填充国库。驱逐这王城里的所有居民,在天黑之前,放火烧尽这座满是血腥的罪之城。 一队队军士喏喏领命而去,远远的,那座破城里的喊杀声哭喊声又响了起来。 到了天黑时分,羌胡人的王城内,果然开始四面火起。 守在营房前,看着那渐渐燃起来的熊熊大火,独孤丞相肃然说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人当初侵我国土扰我边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第194章 两位刺客 这些日子以来,亲自经历过的各种明争暗斗太多,所以,在见到一些比较惨烈的战争场面时,上官琼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已经增强了许多。 但是,在见识到独孤丞相的某些持续坚持着的铁血无情的策略方针后,上官琼还是在私底下生出一点的不忍。 虽然,在主观上,上官琼认为,独孤丞相这种以暴制暴以血还血的方针是正确的,是一种忍无可忍后的有力还击。可是,在私底下,上官琼还是有些担心有些隐忧。 都说,穷寇莫追。什么事,都讲究个适可而止。 这位老爷子如此不遗余力的对这些战败后的羌胡人进行镇压打击消灭,甚至把战火祸及到了那些普通的百姓妇孺身上,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想虽是这么想,可是,每次在集中宴饮时遇见那位冷漠固执自傲的独孤丞相,那位连独孤坚见了都想要退避三尺不敢随便相扰的独孤丞相,上官琼又会把满肚子里的话,给生生的憋了回去,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要识相,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以乱说。 这是她前世的老爹,在她独自离家去上大学时再三叮嘱她的,上官琼一直都记得很牢。 只不过,上官琼的担心,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天夜里,独孤丞相的寝帐里,就来了两名比较厉害的刺客。 在挥手逼退掉一名花豹般朝着他猛扑过来的壮年男子后,独孤丞相的左肩上,也生生的挨了一位羌胡人少女的一刀。 独孤丞相自己本就是练家子,就连幼年时独孤坚的一部分功夫,都是独孤丞相亲手传授的。这么些年过去了,独孤老丞相本就是一位勤奋自律的人,他在私人武力修炼一途,就从来没有放弃和掉以轻心过。可以这么说,在独孤老爷子的手底下,差不多的寻常武者,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次过来联手实施刺杀的,是铁尔罕和铁木心。 自从那一日,他们俩个在有幸在那个秘境的平台上感悟武学后,他们俩个,就像是无意中闯入了大观园里面的刘姥姥,顿时就沉浸在那些可以让他们懂得和理解的武学世界里,贪婪的观赏着学习着,沉迷得不能自拔。 当时,上官琼闯进秘境,走上那处石台时,他们两个是知道的,可是,皆因他们当时都处在领悟精进的紧要当口,他们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他们两个用眼睛的余光察觉到,上官琼被一圈粉色的光圈笼住,直接的给收进那个扁扁平平宽宽大大的圆形小房子里去了。 说实话,就在那一刻,铁木心是特别特别的羡慕上官琼的,羡慕她这么一个后来者,居然能获得比她要好了很多的好运。 那个圆形的小房子里面,住的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神吧? 这个浑身都是中原人装束的年轻的小姑娘,居然能一下子获得了他们草原上的神的青睐,而直接的忽略了她这位正牌的草原小公主,这样的差距很大的强烈对比,让铁木心的心里面狂妒不已,有一段时间里,她的心魔作祟几乎是要走火入魔。 所幸的是,那个供神灵居住的小房子,在接走上官琼后,悄无声息的飞走了,飞远了,不在铁木心的视力范围之内了,铁木心这才眼不见心不烦,心情稍稍的平静了一些,这才回过神来,开始专心致志的炼功。 可惜,这样平静的日子并不曾维持多久。 就在铁木心重新的潜心感悟,终于领悟到那么一鳞半爪之后,那个看起来威严神秘似乎是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秘境,突然一下子就开始爆炸解体了。 在一阵令人绝望的地动山摇当中,铁尔罕和铁木心两个人,给一股强劲有力的绝大的气浪,给一下子拍到了数百米外的一处荒凉的草坡上,直接的就给拍晕了过去。 等他们两个终于悠悠醒转时,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王城内喊杀声四起火光一片。 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秘境之前,这里的一切,分明都还是好端端的,沒看见有哪怕是丝毫的异动啊。 这些在王城里四处冲杀着的晋军士兵,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想要打架,好歹也预先的打个招呼啊! 抱着这样的极为不满的心态,他们两个连夜摸回了王城。 以铁木心的身份地位,想要找个人问清楚一切,自然是不难的。 在弄明白所有的一切,特别是听说到草原王拉力的死讯之后,铁尔罕和铁木心两个人,终于彻底的怒了: 区区这么几天,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这些常年被他们像耗子一样追着玩弄的晋军们,真就当草原上沒人了么! 于是,顾不上吃饭休息,他们两个人,就风风火火的杀向了晋军大营。 以着铁尔罕常年在外面游击征战的经验,他们两个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这晋军营中的主帐。 他们知道,够资格住这军中主帐的,一般都是这军中的主帅级别的灵魂人物。想想那个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王城,他们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刀就砍下这住在主帐里的家伙的脑壳,好替他们的草原王拉力报仇。 黑暗中,他们两个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就举刀划破帐篷,野狼般的钻了进去。 ?? 彼时,独孤丞相还没有睡,正坐在案前,秉着烛火,凝神细看着桌案上的一幅羊皮地图。 地图上,这晋国的范围,不过是狭长的一小段,可就这狭长的一小段类似于长方形的版图的后面,就是茫茫的一大片沙漠,沙漠上面,就零星的分布着一块又一块的荒凉的草原。 地图上的晋国,就像是一块临近风口的进入中原的跳板,这些年来,有多少来自这恶寒之地的粗砺的风沙,在他的晋国子民的头上满是恶意的撒落呀! 所幸,而今,总算是稍稍的出了一口恶气了。 刚这么想着时,独孤丞相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利刃划破牛皮帐篷的那种刺耳的“磁拉”的声音。 “有刺客!” 独孤丞相刚站起身,发出大声的示警声之后,那个野豹般的中年草原汉子,己经举刀冲到了他的面前。 也不再开口多说什么,这个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铁尔罕,直接的举起弯刀,朝着独孤丞相猛劈了过来。 这铁尔罕在进入秘境之前,已经约莫是炼气五级半了。 进入秘境之后,他误打误撞的感悟了那么两天,居然也很幸运的连连升级了。 眼下,他的实际实力,大慨是在炼气七级半左右。虽然,眼下的铁尔罕,未必是独孤坚上官琼他们的对手,可是,正当壮年的铁尔罕,满含着一腔子复仇之意的砍出这么一刀,实力其实也是不容小觑了。 连日来劳心伤神的独孤丞相,很是明智的识得这一刀的威势,直接闪身堪堪的避开这一刀,反手朝着野豹般的铁尔罕,斜斜的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乃是独孤丞相的成名必杀技,名字叫做追风逐月。 这追风逐月,讲究的是谋定而后动顺势而为,以着敌人疏于防范的刁钻古怪的角度,直接的让对手无处躲无处避,生生的以肉身扛下所有的掌力。 这一掌,亦是汇聚了独孤丞相一生苦心修炼而成的最最精纯的灵力,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接的尽数倾泻而出。 这一掌,不发则己,若是骤然发出,经受此掌之威后,不死即伤。 也就是独孤老爷子眼见着这么多人忙活了这么些天之后,居然又冒出一个武力不弱的持刀刺客,在他老人家满腔子的愤怒之下,这才使出了这么一记的狠招。 那个一心只想着直接了当的一刀复仇的铁尔罕,万万没想到独孤丞相会使出这么一记狠招,低声的闷哼了一声过后,整个人,就直接的撞破了牛皮帐篷,重重的落到了营帐外的一块小小的空地上。 还没等铁尔罕回过神来,闻讯赶来的晋军士兵们顿时一涌而上,将铁尔罕壮实的身体,顿时就砍作了一堆肉泥。 可怜的铁尔罕可能到死都没能想明白,他遇上的这个貌不出众的中原老头,怎么会这样的厉害。 ?? 残破的帐篷内,就在独孤丞相凝神全力对付铁尔罕之际,铁木心亦是悄无声息的自角落里钻了进来。 就这么个貌不惊人的中原老头居然还会武功,而且武功还十分的不错,这也是铁木心起先没能想到的。 在她的印象里头,鬼渊国师乃是整个大陆上武力最强的存在。可是,就在鬼渊大师抱着草原王拉力失踪之后,铁木心并不觉得,这片大陆上,还有什么人,能胜过如今已经飞速成长起来了的她。 眼看着那老头儿正对着铁尔罕痛下杀手,铁木心顿时就益发的怒火冲天了起来: 该死的老头,也叫你尝尝咱铁木心的厉害! 把手中的刚刚用过的弯刀又悄悄的放回原处,铁木心又自怀里掏出一副小巧的铁驽。 这铁驽,乃是当初铁木心初见鬼渊时,鬼渊给她的见面礼,给她做防身之用,以防万一的。 这铁驽其实一点都不出奇,但凡是粗通武技之人,基本上都可以很轻松的使用。 关键在于,这铁驽上已经装好的三枝小箭,乃是预先就淬满剧毒的。但凡是沾染上一点点,哪怕只是戳破了一点肌肤,这中毒者,一般都会当场的毒发身亡。 这么阴毒的暗器,鬼渊当年统共也就制成了三把而己。只因当年看铁木心弱不禁风似的,生得又十分的娇俏可爱,鬼渊这才心生怜惜的给了她一把,作为她的保命防身之法宝。 这铁驽制作得十分精巧,所有驽箭都妥妥当当的藏在中间一个长方形的箭匣当中,其形制,很似现代人的那种小巧的铁制烟盒,所以,十分的便于携带,一点都不用担心,那些小箭之毒会误伤到携带者本身。 所以,满是怨毒的铁木心,在第一时间内掏出了那副铁驽,悄悄的对准了独孤丞相。 也就是铁尔罕被独孤丞相一掌拍飞出去的一刹那,铁木心那三支夺命驽箭开始呼啸着射向了独孤丞相的后背。 听着那尖锐的利器破空的声音,独孤丞相心知不妙,下意识的一侧身,拿左手的衣袖一甩。 这一甩之下,前两支剧毒的小箭倒是避开了,可是,落在最后的那支小箭,却是堪堪的从独孤丞相的小臂上划过。 顿时,独孤丞相的小臂就是一阵麻木,肌肤也瞬间变成了青紫色。 独孤丞相心知不妙,即刻就拔出佩剑,一剑砍下了自己的左臂。 一阵剧烈的疼痛中,一大股鲜血像是不要钱似的喷了出来。 看了一眼流得满地都是的鲜红色的自己的血液,独孤丞相脸色一白,终于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眼见着一击得手,铁木心顿时兴奋异常,立刻飞身跳起,操起弯刀,朝着独孤丞相砍了下来,想要进一步的扩大一下战果。 哪知道,还没等到她跑到独孤丞相的身前,就感到头部一阵揪心的刺痛一一一却是她所有的那些细细长长的小辫子,被人毫无怜惜的给统统的抓在手中,将她整个身体都给轻轻巧巧的提搂了起来。 一把扯了铁木心手中的弯刀,将之毫不客气的扔在一旁,那人极是不耐烦的粗声说道: “解药!解药拿出来,快点!不然,信不信我把你这些辫子一根一根的拔下来,送给他们做现成的马鞭!” 铁木心顿时痛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那个声音,铁木心已经听出来了,正是抢了她的身份铭牌,率先进入那个神秘大殿的那个人的声音。想不到,他居然也安安全全的出来了,而且,还出现在这里。 心知落到此人的手上,她铁木心连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不知怎的,铁木心反而变得镇定和强势了起来。 “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是杀了我吧!反正,你即使是杀了我,也得不到什么解药。” 尽管头皮处被粗暴的撕扯得疼痛难忍,铁木兰还是闭着眼睛,很是倔强的说道。 听她的声音似乎是有些耳熟,那人轻轻的“咦”了一声,把铁木心拎到灯火通明,仔细的看了一眼。 第195章 解药 虽只是简单的瞥了那么一眼,独孤坚还是很容易的认出了铁木心。 对于这位素来强势且又咄咄逼人的小胡女,独孤坚除了深感头痛之外,也着实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处置之法。 将铁木心用力的掷于地上,令手下将其捆绑了起来,独孤坚赶紧的跑过去,一把抱起了正躺在血泊中的他家的老爷子。 危险时分,独孤丞相能有这个勇气自断双臂以求自保,这份胆识,己经能超越常人良多。只不过,仔细察看了他老人家的伤口之后,独孤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许多。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的找营里的军医过来!” 很是焦灼的嚷出一句,独孤坚先是把老爷子小心翼翼的给安放在床榻之上,这才怒不可遏的冲到铁木心的面前。 伸出两只手指,缓缓的抬起了铁木心的下巴,独孤坚这才沉声说道: “本少爷从不打女人,可是这次,恐怕要例外了。你不该拿毒箭射杀了我家父亲。如今,本少爷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问你一次,你那毒箭的解药呢?!你要知道,要是我家老爷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本少爷可是要下决心去杀光这片草原上的所有人给他陪葬的。别总以为我脾气好干不出什么恶事,如果你很想你身边尚在的所有亲人死,你不妨试试看。” 听着他那个不再温和甚至变得有一些冷酷的声音,铁木心眼中的泪水,突然又流了下来。 盯着独孤坚那张年轻且又英气勃勃的脸,铁木心颤声应道: “那铁驽乃是鬼渊大师所赠,我身边,其实并没有那毒箭的解药。还有,我带着清心玉露丸,在我们这里,一般的中毒之后,都会用到它。我不知道它对你家老爷子是不是有用。还有就是??刚刚我这么做,其实只想着要为这草原上的所有死难的勇士们复仇,并不曾想过要杀了你家老爷子??”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理论?! 独孤坚皱了皱眉,感觉他的脑壳痛得更厉害了。 伸手在铁木心随身挎着的绣花侧袋里找出她所说的什么清心玉露丸,独孤坚一下子倒出了所有的药丸,给独孤丞相统统的全灌了下去。 “你可千万别骗我,要不要你自己的家人活命,就全看你了。” 横了铁木心一眼,独孤坚漠然说道。 ?? 事实证明,铁木心的清心玉露丸,虽然是这草原上独有的解毒药丸,但对于独孤丞相身上所中之剧毒,似乎是不起很大的作用。 尽管曾果断的在第一时间内斩下已经染毒了的左臂,尽管有铁木心的清心玉露丸,独孤丞相还是陷入持续的昏迷当中,而且,他的身体似乎也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如果没有对症的解药,他老人家随时有可能仙去。 眼下,似乎只剩下找到解药这一条路了。 吩咐手下人好生看护好独孤丞相,独孤坚带着上官琼,去了王城外的那座坟场,拉力生前预先修建好的一处坟场,也是整个羌胡人种群里头修建得最大最豪华的一处坟场。 这一处坟场的总体的规制,很有些像一座公墓,可以同时容纳许多逝去者骨殖的一座超级大的公墓。整个坟场,是建在一处土山之上,依着山体一层层的盘旋而上,为了准确的划分开具体的区域,山坡上还种植了许多北地里比较常见的很耐寒的矮松。 带着上官琼,慢慢的往山顶上走时,独孤坚发现,这座小小的坟山上,似乎是很忙。路上,他们不停的遇到一群身穿白衣的家伙,哭哭啼啼的把他们刚刚在战争中失去性命的亲人的尸骨,很是费力的往这坟山上送。 在一阵听不懂的念经声过后,这座小小的坟山上,就正式的添上一座新坟了。 看着那些旧坟上残留着的败絮般的积雪,看着那些新坟上的冻土,再听着那些隐约传来的伤心的低泣声,上官琼下意识的攥紧了独孤坚的衣袖。 战争对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种族来说,都是血腥又残酷的,都应该是尽量的避免的。 能让自己的子民在和平安乐的环境里幸福的一直生存下去,顺应自然规律,正常的生老病死,圆融美满的过完一生,才是一位明君,最最应该去做的事。 不知怎的,独孤坚的脑子里,突然现出这么一句话,并下意思的把它给轻声的念了出来。 “唔,坚兄有这样的想法,的确是有当一名明君的潜质。” 上官琼微笑着,轻声夸赞了一句。 ?? 草原王拉力的新坟,在这座坟山上的最高处。 小小的山顶上,有一座新垒的新坟,新坟的一侧,则是一间简陋的草棚,这草棚,就是供那些传说中的守墓人所居住的了。 草棚子的木门大开着,面沉似水形容枯瘦的鬼渊正盘坐在一只草垫之上,默默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眼神颇有些不友善。 独孤坚上前躬身施礼道: “晚辈独孤坚,见过鬼渊大师。” 鬼渊没有起身,没有回礼,只是漠然的说道: “你们拿走了他的城他的草原,最后还拿走了他的性命,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你们连他的一点遗蜕,都不肯放过吗?” 听出他话语里的愤忿之意,独孤坚又宽厚的笑道: “大师,您误会了。我们两个来这边找您,只是为了想要问你求一枚解药。我们??我们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为铁木心的铁驽所伤,我们虽已经及时救治了,但他却依然是伤重不醒??” “你们的朋友?” 鬼渊的脸上,顿时就现出几分的神采: “能让你独孤大少爷如此上心,不顾脸面跑到这里来求我的,这身份绝不会那么简单吧?唔,我猜猜看,该不会是独孤睿那个老家伙吧?那老儿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在咱们草原上可没少干坏事!是他,应该是他!铁木心那个臭丫头,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么些年,这一回,总算是干下了一回明白事!好,好啊!这么好的事,我又为什么要救他?!” 说到最后,鬼渊甚至眉飞色舞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鬼渊越是开心,独孤坚的面色,便变得越发的阴沉。 等鬼渊终于笑完了的时候,独孤坚便已经沉着个脸,在距离鬼渊不远处也席地坐了下来。 “前辈觉得很好笑吗?可是,晚辈却不觉得。” 等鬼渊的脸重新恢复了阴沉之后,独孤坚这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在意的人,晚辈有,前辈自然也有。” “独孤大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渊的眼里,顿时生出一点的警惕之意。 “比如,铁木心此时正在我的手上,是死是活,您说了算。再比如??” 说到这里,独孤坚故意的停住了嘴,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外面轻飘飘的瞟了一眼。 “坏小子,你还想做什么?!” 鬼渊顿时就有些急了,厉声问道。 “比如,您要是实在是坚持不肯救人的话,晚辈其实也可以当场下令,令我的数万名晋军兵将,在一个时辰之内,拆了您这座坟山。死者己矣,活着的人,存在的价值更大。为救一个活人去打扰万千阴灵,我想,你们这里的神明若是知道了这个中缘由,只会怨你见死不救冥顽不灵不知变通,也不会怪罪救人心切的区区在下的。” 鬼渊顿时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了: “连天上的神明都敢搬出来了,小后生,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凝视了鬼渊一眼,独孤坚肃然答道: “路过此间的神明自然会知道,晚辈不惜坏了自家的福报,说出的如此不敬之语,不过是为了一点的反哺之心罢了。还请前辈明察。” 鬼渊顿时被深深的噎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一旁的上官琼见机,故意的大声嚷道: “坚兄,反正咱们好话也说尽了,这老头子还是不肯给解药,伯父只怕是捱不下去了。既然如此,我这就放信号喊他们过来,一起掘了这座小土坡?反正,我杨伯伯和方姑姑他们,还在营里眼巴巴的等着咱们的消息呢。老是让人干等浪费人家的时间,其实也是十分的不道徳的。” 说完,上官琼自怀里摸出一枚旗花,作势要放。 一直悠笃笃的盘坐在那里的鬼渊,脸色一下子又变了。 嚯然起身,出手飞快的一举夺下那旗花,鬼渊这才面露不悦的嗔道: “你这孩子,性子也忒急了一些!就不能好好的说两句话么!” 转过身,鬼渊又朝着跟着立起身的独孤坚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之孝亲之思,感天动地,鬼渊又岂有不应允之理。这花开花落自有时,鬼渊只不过是区区的一介凡人而己,又何必做一些螳臂挡车之举,让这小坟山之上,又平白的添几道冤魂。这解药,老夫甘愿给你,但有一样,还望公子成全。” 这老头子,又想耍什么花样?都说兵败如山倒,他如此啰嗦,莫非,还认不清眼前的形势么? 上官琼有些悻悻的想道。 那边的独孤坚,却依然温厚的一笑,躬身施礼道: “前辈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这草原上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拉力拉布兄弟己逝,他们族里,唯一的骨血,也就剩铁木心公主了。请公子放了铁木心,立她为草原王,我铁渊愿意让她在神明前发下誓言,从此以后,我草原人世世代代都奉你们中原人为主,世世代代都绝不挥兵踏入中原!公子,你以为如何?” 盯着独孤坚,鬼渊一字一句的说道。 “前辈的建议,听起来还不错,晚辈记下了。” 独孤坚依旧是温声说道: “只是,有些事,还要等家父醒来之后,再作定夺。眼下,晚辈唯一能答应你的只是,待家父醒来,晚辈自当立即就放了铁木心,并承诺不再打扰前辈。至于别的么,恕晚辈人微言轻,并不能越权作主……” 哪知道,听了独孤坚这般的回话,鬼渊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独孤睿那老小子为人不怎么样,生出的儿子倒还不错,这说话做事叫人服气。好吧,小子,老夫就信你一回,把这解药给了你罢!记住了,回去后,赶紧的给他服下,超过一个伏时,你纵是有天大的手段,也是神仙难救了!到时候,可不许来混赖我,说老夫给的解药是假的!去吧!” 手一弹,一枚乌黑的药丸,已经被独孤坚抓到了手中。 “敢问前辈,这药丸是内服还是外敷?” 手里牢牢的攥住那药丸,独孤坚还是固执的多问了一句。 鬼渊又是哈哈一笑: “傻小子,老夫答应了的事,又怎会耍手段再害你。你回去给他整颗的服下,大约明天早上,那老家伙就可以醒了!” “多谢前辈!赠药之恩,晚辈自有重谢!” 一把拉住上官琼,独孤坚提起一口真气,朝着不远处的晋军大营,飞快的飘身而去。 “这小子,智勇双全有勇有谋的,只怕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呀。要说,独孤睿这个混帐东西,怎又偏会有如此福气,生出这么一个好儿子呢,叫人不服气也不行啊……我那可怜的阿尔罕哦……” 微微的佝偻着身子,鬼渊喃喃的低声自语道。 回首,再看了一眼拉力的那个刚刚封好土的孤孤单单的坟茔,鬼渊又叹息着自语道: “王,没想到,鬼渊只不过是想要做一个安静的守墓人而己,居然也不那么的容易。护着您最后的安身之所,己经是鬼渊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至于别的,唉,还是听由天命了。今儿,鬼渊也不过是顺便的多提了一句,就不晓得,铁木心这丫头,到底又有没有这个福气?唉,王,休怪鬼渊多嘴,那独孤老儿的儿子身上的王霸之气己成,最近这一两百年呀,咱们这边的人呀,怕是沒有打到那边去的机会喽。有时啊,得认命。不然,一个好好的试炼密境,怎么能说毁就毁了呢?你说是不是啊,王?” 寂静的小山山顶,没有半点回音。 只在一阵一阵又干又冷的寒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谁家未亡人悲苦低泣的声音。 第196章 公私分明 得知手中的解药其实亦有服用时效,独孤坚其实早已经是心急如焚。 只是,深怕鬼渊又在哪个节骨眼上使坏,独孤坚还是停下了脚步,特特的仔仔细细的多问了一句。 独孤坚自家本就是粗通医理,有些事,他自己就明白,不需要谁谁的多说。只是,这一回,急需救治的乃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是这鬼渊既熟悉又十分的痛恨的人,独孤坚实在是不能不慎之又慎。 总算从鬼渊的嘴中探得比较可靠的信息之后,独孤坚一把拉起上官琼,开始拔足飞奔。 这救人如救火,他家那位可怜的老爷子,可实在是等不起了! ?? 看着独孤坚带着几分虔诚,仔仔细细的把药丸给他家的老爷子喂下去了,上官琼总算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走来,上官琼几乎是每一天都忙着在救人,或是在帮忙救人的路上。眼前的这?独孤坚,每一次,都俨然是一名全科大夫,冲锋在治病救人的第一线,而她上官琼自己,每次都像一名任劳任怨的小护士,忙着去收集药材,忙着去处理掉所有的琐碎的小事。 唉,别人穿越了,一般都是直接荣获金手指一枚,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要多拉风就多拉风,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怎么到她这里,却偏又是如此的憋屈苦逼呢?主治医生没捞得上也就罢了,这一次次的,还忙得四脚朝天的,干的尽是些小护士的活。 想想那个有关医生和护士的传说,上官琼的心里,更是有些疙疙瘩瘩的不得劲了。 唉,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哇! 上官琼呆立在一侧,正在那里神游天外,哪知道独孤坚喂完药丸,直接就撂了药碗,起身吩咐道: “你们多挑些人,通宵达旦的轮班守着护着,有什么事,及时的来报给我知道。好了,余下的事交由你们来做,我也该陪上官将军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了。” 上官将军?谁哇? 上官琼猛一下的还没能反应得过来,却早己被独孤坚一把就扯住了芊芊素手: “走吧,上官将军。都跟着在下跑了一整天了,饿坏了吧?将军大老远的跑来帮忙,实乃英雄也。让英雄流汗又挨饿,独孤坚会愧疚死的。走吧,我亲自给将军做饭吃。” 这主治医生,居然也会这般低声下气的对他的跟班小护士说话? 这画风,很显明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哇。 上官琼深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只不过,看在有好吃的的份上,选择直接的忽略不理: “唔,吃什么?本将军不爱吃羊肉。” “巧了,我也不喜欢。走,咱们一起去烤牛排吃!” 一扯上官琼,独孤坚带着她,笑咪咪的往膳房那边走去。 感知到他宽掌里的温度,上官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个人,怎么最近当众拉她的手,直接还拉上瘾了?!传说中的礼制礼仪以及仪表风度呢?怎么能就突然全都给忘了呢?! 这样子,让人很尴尬的说! 唉! ?? 所幸,这一次,那个鬼渊大师没有骗人。 陪着独孤坚吃了许多极香的烤牛排之后,上官琼只感觉到困得要命,坚持不肯陪着独孤大少爷去草原上相当无聊的晒月亮散步,于是在第一时间内回了与方瑶共有的帐篷里补眠。 等上官琼终于心平气和的自然醒过来之后,晋军大营里的所有人,一个个都乐颠颠的告诉她,那位曾经有生命之危的独孤丞相,那位所有人的主心骨独孤丞相,已经在约莫是辰时的时候,奇迹般的悠悠醒转过来了。 而且,他老人家虽说是失了一只胳膊,但脑子依旧是清醒,行事风格依旧是智慧而且强势。 这样说起来,这独孤丞相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上官琼免不掉的稍稍生出一点惭愧,在方瑶明的暗的拿着说笑了好几回了之后,终于痛下决心,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去给人家独孤老爷子请安。 再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个长辈,比她家上官将军的年纪都要大一些的长辈。 遥想当年,她家的上官老爹,可是带着她一起去赴过寿宴的。如今,在这草原上遇见了,不过去问个安行个礼,岂不是显得有些失了礼数?! 思之再三,上官琼还是给自己寻了许多条理由,说服自己去拜见了一回。 也不是她长得太丑不敢出去见人,实在是,这样的会面也实在太过于尴尬了一些。 本想拉了方瑶过去,上官琼又清楚的知道,这方瑶与独孤丞相又老早就打过交道,到时候,这位为人爽直的方姑姑,又不知会直接的递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来,只怕到时候场面会越发的不可控。为了让简单的事尽可能的不变得复杂,上官琼决定,还是自己单独去走上这么一遭。 事实证明,往往的,你越怕什么,就越会遭遇到什么。 在帐篷外磨蹭了老半天又心理建设了老半天的上官琼,在终于鼓足勇气掀帘子走进那间主帐时,满帐篷里的坐着的正兴高采烈高谈阔论着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已经空着一条袖管却坚持上岗理政的独孤丞相,在见到上官琼之后,都齐刷刷的闭紧嘴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无怜惜含着几分悲悯的聚到她的身上,上官琼的脸,刹那间有些红了。 很想去寻一面大大的镜子照一照,去仔细的看一看,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妥。 是头上的发髻松了么? 还是她不小心搭配错了衣服?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用这么奇怪的眼光在看着她? 上官琼定了定神,决定不再去猜,只是镇定的上前请安道: “晚辈上官琼,给独孤丞相请安,恭喜丞相贵体康复。” 想想众人脸上所露出的奇怪的表情,上官琼的傲气忍不住的又窜出了几分: “晚辈一路游玩至此,算算日子,已经很久了,深怕家中人挂念,也不敢久留。故而,晚辈特来向丞相辞行,感谢丞相连日来的盛情款待,他日有缘,晚辈自当报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丞相大人见谅。晚辈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背书般的念完旧日里从电视上看来的江湖切口,上官琼朝着沉默中的独孤丞相深施一礼,转身欲走。 “上官姑娘,且住,且住!” 见她负气欲走,独孤丞相终于失了惯有的沉稳之姿,连声呼唤道。 听这独孤老爷子呼喊声似乎甚是急迫,上官琼只能是很不情愿的转过身来: “敢问独孤丞相,唤晚辈在此,不知又有何指教?” 独孤丞相的脸上现出一丝愧色,挥手让手下人端来一张椅子,对着上官琼蔼然说道: “上官姑娘莫急,坐下来,听老夫给你慢慢解释。” “这羌胡人的王城破了,草原王拉力也沒了,但草原上毕竟还有人在这里继续的放牧生活,他们想要安定的长久的在这里生活下去,也需要建立一个稳定的秩序,需要有一个人很好的领导他们管理好他们,他们其实也需要一个新的草原王,一个与咱们中原地区建立起良好的相处模式的新的草原王。” “他们那边的人推荐了铁木心,老夫看着,那女娃虽说是伤了老夫,但为人处事还算得上公允,并不像个丧心病狂的奸诈之徒,老夫也没有特别的反对。” “可是,那女娃却提出,她想嫁给咱们的坚儿,作为交换,她保证这草原上的羌胡人世代向我晋国称臣,并且世代永不踏足咱们中原。上官姑娘,你看??” 原来,如此。 上官琼点了点头,终于听明白了所有的事。 娶一妻,可安定一境之众,从而得到一个稳定的且又富有活力战斗力的大后方,这样的好事,任何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政客,都绝对绝对不会放过。 唯一让他们感到为难的,只是独孤坚近来的那些甚是高调的表现吧? 是了,这个时代里的男子,一个人娶上三妻四妾都是极为常见的事,他们不会认为帮独孤坚再纳一房妻室又有什么不妥的。唯一担心的,怕只是担心自己不懂事不晓得顾全大局不晓得放眼未来心胸宽广,所以,才会集体的用满是怜悯的眼光在看着她吧? 他们认为即将会看到的,会是个哭哭啼啼咆哮吵闹着维护主权的妒妇。 可是,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呢。 这独孤坚固然是十分的出色十分的优秀,可她一直都只把他当作一个比较谈得来值得相处的好朋友而己,对于他的别的什么,她其实并不曾去奢望去肖想啊。 她想要的,只是带着阿笙回去,回到以前那个世界,回到原来的那个家。 想做成这个,其实已经是很难了,她又如何再去带走另一片云彩? 哪怕这片云彩,行情是多么多的好。 叹了口气,上官琼有些释然的笑道: “丞相,此乃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呀,为何又不应允呢?那位铁木心姑娘,晚辈其实也曾见过,长得甚是娇俏明媚,也完全是配得上独孤公子,依晚辈看来,此事绝对是佳偶天成,姻缘天定。这么好的事,丞相还在犹豫什么呢?宜当早些定下才是。” 很仔细的看了上官琼一眼,很奇怪的审视了一下上官琼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独孤丞相这才轻声的问道: “唔,这件事,就连上官姑娘也这么觉得吗?那么??” 眼见着,独孤丞相正想要正式的开口宣布点什么,帐篷帘一掀,独孤坚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大声的止道: “不!儿不同意,绝对绝对不同意!” 主帐里的所有参与议事者,不由得齐齐的吃了一惊。 怪了个哉,这场看上去稳赚不赔的交易里,作为遭受明显损失的乙方,尚未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反倒是既得利益者收益颇丰的甲方,居然跳出来明确的表示反对了?你知道你一手推开了什么了,少年? 独孤丞相把脸一板,沉声问道: “坚儿,你倒是说说看,你不同意什么?” 起身站到上官琼的身后,独孤坚慨然而答: “回父相,儿不同意与铁木心的婚事,绝不同意!” 立即就拉长了脸儿,独孤丞相甚为耐心的应道: “哦?说说看,为什么。” 对着独孤丞相深施一礼,独孤坚慨然而答: “回父相,好男儿处身立世,原本就应当公私分明。若为家国之大事,儿愿意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哪怕是落得个粉身碎骨,儿亦是在所不惜。儿知道,此乃是儿应该当起的责任,儿也自当是竭尽全力,努力的担着便是。” “可是,于私,儿自己的私人感情,却不想去被人安排。儿喜欢的,自然会大大方方的追,儿并不曾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儿不喜欢的,也不希望有人强塞给儿。” “儿觉得,若有纷争战乱,打便是。若有欺侮,战便是。凡事,当以各自的实力说话,何必要苟苟蝇蝇,以一生的暗中磨折,去换一个表面上的盛世太平!儿亦是堂堂的七尺男儿,私底下,会以这种谋划将就为耻!” “那铁木心当不当这个草原王,自然是随她,相信父相亦会有更妥当的安排。可是,儿不愿意将这里的公事与儿的私事混作一谈,这样,乃是对儿还有对铁木心的不尊重!儿心意如此,还望父相成全!” 此等长篇大论一出,整个主帐内,又是一片的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眼光,又落在了上官琼的身上,端坐在独孤坚前面的上官琼的身上。 被许多人集体注视着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在短时间内第二次被围观的时候。 有些气忿忿的揉着并不曾开出花朵的细嫩的双颊,上官琼再一次的想着要起身告辞了: 话说,这一个个的,又在死盯着她做什么! 人家明明已经预先很明确约表态了,支持,支持,绝对支持! 表老是这般的冤枉别人好不好! 无尽的尴尬中,反倒是独孤丞相伸出仅有的右臂揉了揉额头,叹息着说道: “唉,现如今的少年,怎又会如此的与众不同!老夫反倒是多事了,唉。” 第197章 隐形人 现场深感无语的,除了那位为国为家操碎了心的独孤丞相,还有那位预先本想把自己择出这一大堆破事之外的上官琼。 这话也说了,态也表了,谁又曾想到,忙到最后,这位素来不爱多话的独孤坚,居然也会跳出来,对着他家大病初愈的老爹哇啦上这么一大通?! 而且,你独孤大少爷说便说罢了,为何偏又要站到别人的背后说?!这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呢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歹,也给别人留点余地,别让那些人把本姑娘看作口是心非的小人好不好! 上官琼心里好一阵的郁闷,又实在的无话可说,只能是耷拉下自家的眼皮,坐在那边装傻。 好在,那独孤丞相原本就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见大家都默默无语场面尴尬,赶紧的一挥手,假意的清咳了一声: “呃,今儿这事,既然大家都意见不甚统一,那就先放放,容后再议吧!你等都先散了,容我再仔细的琢磨琢磨。” 众人闻言,都一个个的起身施礼退出,上官琼自然顺势默默的走了出去。 那有些可恶的独孤坚,偏偏又一直的跟在她的身后。 上官琼忍无可忍,一肚皮的怨气,终于压抑不住的喷泻了出来: “独孤大少爷,不知道您老是跟着小女子做什么!须知,小女子的身后,只有年迈的双亲,可没有一大片的草原,更没有永不宣战的豪气宣言!你们这些人想要的都没有,别跟了!” 看着她那副气咻咻的样子,独孤大少爷反而是笑了。 伸手替上官琼理了理几根零碎的鬓发,他这才慢条斯理的应道: “你知道吗,琼儿。咱其实一点都不关心那个什么铁木心,就是担心你对此事一点都不关心不生气。如今,总算是见到你怒了,我这心里头,也算是踏实多了。别生气了,你家坚兄在意的,其实一直是你,明白吗?嗯?” “谁生气了?谁要你在意了?少在这里恶心人!” 乱七八糟的嚷了几句后,上官琼涨红了脸,飞快的跑了。 ?? 经由此事后,上官琼很快就和方瑶达成一致的意见。那就是,此间的战事基本上算得上是了了,独孤家父子眼下又均是无恙。不管独孤丞相要在此地下上怎样的一盘大棋,好像,都与她们三个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老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盘亘不去,不是他们几个的性格,而且,方瑶更关心的,其实是那个已经托付给了上官琼的大成。 长时间的脱岗在外,不像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国主所为,所以,听说上官琼已经辞行过了时,方瑶更是呼哨一声,召唤出他们骑来的良驹,再下令叫全她们带来的金羽卫精兵营,直接的上马便走! 杨雄生性淡泊,本就不喜太过吵闹喧嚣的住处。如今,见她们两个执意要走,也自然是不肯去拂了她们两个的意思。 所以,数天之后,上官琼终于又独自一人安全的回到了她的大成皇宫。 方瑶当初带出来的那批金羽卫,自然是下令让他们依旧还各归原地了。只是,就这么不小心的公开出了一小部分的底牌,虽说是情非得已,别说是方瑶,就连上官琼自己,也感觉是肉痛不己。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好像,也多少还掉了一点那个原本叫金钟意的独孤坚的一点人情了。 不管怎样,知道他眼下活得挺好的,于她而言,便已经是足够。 他有他的事,她也有她的事,就这么各自忙着,不纠结,不纠缠,不相扰,如此,甚好。 晚间,上官琼在整理私人储物空间时,忽然在收集的一小堆金珠玉宝里头,发现了一枚形制十分特别的金属球。 这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收进来的呢?是做什么的,怎么从前都没有见过? 上官琼的心底里涌上了一大堆的疑惑,再看看在空间里四处转悠着的蓝宝,想问它,这东西又是不是它趁她不注意,偷偷的从哪里捡回来当球玩的。 哪知道,蓝宝举着一只似乎被烤焦了一小块皮毛的小爪,嘤嘤嘤嘤的叫着,固执的摇了摇头。 那这个东西,到底又从何处来的呢?为何她总感觉她以前从未见过? 疑惑间,那位沉寂了许久的神玉大爷,终于慢吞吞的开了口: “主人,这东西很重要,比您储物空间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都重要。您只需要知道,将来,你总有一天,一定会很需要它,便是足够了。请您务必珍藏。” 抛出这么一段没头没尾的话,神玉大爷又陷入沉寂不复再言了。 只留下上官琼,取出那枚金属球深感不解的反复翻看: 唔?重要?珍藏?为什么? ?? 没有了上官琼的草原,在独孤坚的眼里,直接的变成了灰暗色的,且全无一点生机。 独孤坚的脸上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消失掉了许多。 每天,按照独孤丞相的指令,有些机械的做着他家老爷子认为应该做的事,只不过每次做完之后,独孤坚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提不起半点的兴趣。 每次,看到屋子里堆放着的那么多上好的皮子,当初他辛苦寻来想要送给上官琼的绝佳的制衣材料,独孤坚总要私底下懊恼上半天: 没见面时,总是会想着惦记着,手头但凡有哪怕是稍稍入眼一点的东西,总要想起她,想要留着给她。 怎就两个人见了面之后,总会为着这样那样的一点小事,细细碎碎的吵个不休呢?! 就像这一次,她倒好,一言不合,带着她的所有人马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走了,留给他的,只是碎了一地的苦涩与尴尬。 他自然是知道,这一次,他家老爷子的某些过于精明的做法,有些伤到她了。 可是,处在这样的境地里,他又还能再说点什么呢?! 有些事,她可以发脾气,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而他偏偏是不能,不能够哇! 守着一盏孤灯,独孤坚只能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 做独孤丞相的儿子,表面上是风光无限,但私底下,却都有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暗伤。 终年沉默着忙碌着的独孤坚,固然是有着他的烦恼,可是,所有人眼中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独孤涣,他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好过。 这种在独孤涣眼里暗无天日的日子,自打他懂事以来,便如影随形的,从来没有一天肯离开他过。 有些人,仅仅是因为出生时间或者是出生环境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生而有幸,便是所有人眼中的主角,在人生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存在,自打一出生,就获得了万千宠爱,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与栽培,小日子过得无风无波顺风顺水,就比如,他家的最最亲爱的大哥,所有人眼中的妖孽般的天才,相府的法定继承人独孤坚。 他这个大哥,甚至不需要开口,就有人跪地奉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金钱,包括最好的资源,包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易得到的名利。 而他独孤涣,似乎自出生以来,就是个不被人重视的配角,就是整个相府里头的丑角一般的存在。 一样的是独孤相府里出来的儿子,从本质上来说,是有着很多的不同的,天壤之别那般的不同。 比如,作为相府的长子,独孤坚自打学会走路开始,就开始接受各式各样的特别的培训。 独孤相府里所积蓄的银钱,未必是整个晋国里最多的,可是,独孤相府里所掌握的各种资源,在整个大陆上,都可以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有时候,独孤涣也不明白,那独孤坚也只不过是小豆芽般的小小体格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功课必须要去学! 有时候,看到小小的独孤坚像模像样的给人诊脉并获得无数人的赞许时,独孤涣简直是气得快要发疯了: 为什么偏就没人来问问他,问他到底要不要学点什么! 他独孤涣所能得到的,只不过是一次次的敷衍了事,以及种种的不耐烦与不屑而己!他独孤涣,果然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差么?! 然而,就像是每一种得到,都己经给预先的标好了价格一般,他独孤涣,在如此完美的独孤坚面前,早就注定了是一个配角,一个小丑般的配角。 所有的阳光美好的东西都被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该是属于独孤坚的,而他独孤涣,却从来都是个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不被人看见的摆设。 在独孤坚的光环下,他独孤涣活得就像个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 以致于,哪怕他独孤涣每天都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在说在做,所有人却像是选择性的失明失聪一般,压根就不理他不鸟他。 这又是怎样的一个暗黑的沮丧的让人伤心的心理体验呢?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绝对不能理解不会懂的。 有时候,失望攒多了,某些情绪,就会以另一种形态出现。 就比如,在有关上官家女儿的神奇的传说里,就出现了一个辣手摧花的黑影。 就比如,初到大都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熟悉的上官琼,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里,很巧合很偶然的遇上了性格迥异的金家兄弟。 只要预先的筹划得当,一切其实都可以按既定的方向圆满顺利的往前发展的。 这句话,是独孤丞相常说的一句话,恰好,独孤涣私底下亦是这样的认为的。 这一次,为着姜才的事,惹来老爷子的震怒以及大发雷霆,在独孤涣的私人感觉里,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偶尔提拔一个姜才怎么啦? 那小子是那般的机灵,那般的会来事,怎么看,也是一个可用之人啊,也就是这种人,能干成许多木讷的老实人一辈子都干不成的大事!放这种人出去干点实事,又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呢?偏就是他家那位天才大哥,又会如此如此的多事! 到后来,由于这姜才引发出来的一系列的事,独孤涣也实在是不愿意去多想了。但是,伤着独孤涣的,从来不是什么早夭掉的姜才,而是独孤老爷子从头至尾对于此事的态度。 老爷子生气的原因,独孤涣自然是懂的。 自始至终,独孤老爷子一直都在认定,他独孤涣,其实是在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坑害他家的天才大少爷独孤坚。 所有的战争,都是从必备的充足的后勤保障工作开始的,所以这军需物资运输官,从来都是个相当重要的岗位。 提拔姜才,独孤涣的确必须要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的私心的。 可是,老爷子凭什么又武断的认定,他这是在想着要下黑手祸害独孤坚呢?! 有些私底下的认知考量,其实早己经是由来己久根深蒂固了的,只有那些当事人嘴巴严不严实,肯不肯说出口而已。 就像他们家里的独孤老爷子,只怕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很笃定的认定,他独孤涣只能是一匹害群之马,从来就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家伙,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就会临时起意惦记着要去害他家的天才大哥?! 所以,他才会被狠狠的责罚,才会罚着去跪上整整一个月的祠堂。 所有的这一切,为的只是一种很严肃很严重的警告: 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看明白你的地位! 不许打你家天才大哥的坏主意! 倘若,你敢一再的以身犯法,等待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死路一条! 思前想后,想明白这一切之后,独孤涣的心里,已经远远的不能用伤心失望来形容了。 一样的是儿子,可是,人家是天上飞的龙,他是随时随地可以让人一脚踩死的小鼠。 一样的做事,人家是万人瞩目的高大上的存在,而他,只是一匹可以随时被拉来反复的被教训的骡马。 都是个娘生爹养的肉体凡胎而己,可是,所有的遭际,又怎么会是如此的天上地下的差距这么大的不同呢?! 就仅仅是因为,他独孤涣晚出生了那么几天吗? 可是,这可以选吗?让人选择过了吗? 思来想去,直直的跪在祠堂里的独孤涣,看着祠堂里陈列着的无数个冰冰冷冷的小小木牌,他的眼角,再一次的开始变红了。 第198章 王翠花 如果生命只是一直停留在别人的手里的反反复复的折磨和炙烤,那么,这样伤心的活下去,究竟又有着什么意义?! 妒火攻心的独孤涣,一下子站起身来,猛一下的把自己的脑袋对着面前的那张厚厚的供桌桌案撞了过去。 既然不能顺心畅意的活下去,那就干脆死了吧! 一阵飒飒的劲风过后,独孤涣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脑袋嗑桌角那种“卟嚓”的碎裂的声音,反倒是一个踉跄之后,一屁股给跌坐到硬硬的砖地上去了。 摸了摸摔痛了的屁股,独孤涣朝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大声吼道: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人家想死掉了落个清静还不行么,你们这一个个的,到底要磨人磨到什么时候!能高抬贵手放人一马吗,娘!” 扁了扁嘴,独孤涣再一次的感觉好像要哭了。 “不能,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 对面的那位中年美妇,阴着张脸,叉着腰大声骂道: “臭小子,蹦跶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么的想不开!这日子过得好不好的,还能全靠别人赏么,不得要自己跳起来争取么。瞧你这个蔫哒哒的怂样,有哪一点像我王翠花家的儿子!” 捞着这么披头盖脸的一骂,独孤涣心中的那股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之气,居然慢慢的开始消了。 王翠花是谁? 人家大名鼎鼎的王翠花,乃是原教坊中第一头牌当年曾艳冠大都的脂粉堆里的第一英雄。想当年,无数的少年人恨不得挤破了脑袋,只为了一睹这位红尘中第一奇才的芳容。 到最后,这位名动天下的美人儿王翠花,被这位可敬的独孤相爷轻飘飘的一举拿下,做了他第十八房的妾室,也成了处处不得志的独孤涣的亲生娘亲。 过往的英名,一般都拯救不了现实中的惨淡,性格倔强又刚烈的王翠花,是越来越得不着独孤相爷的喜欢了。连带的,她的儿子独孤涣,也跟着遭受到了无尽的冷遇。 要是在早先,在没有独孤涣的时候,王翠花恐怕老早就坏脾气发作一拍两散自请出府而去了。曾经经历过的那么旷远的天下,王翠花自信,还是能找到那么一席的安身之地的。 可惜,她偏偏是有了独孤涣,那位总是让她操碎了心的浑蛋儿子独孤涣。 这独孤涣生在相府,最起码的锦衣华服衣食无忧的生活条件,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能够得到的,可是,偏偏那个心比天高的性子,像极了当年的王翠花。 自己生出的儿子自己懂得,王翠花自然是知道,自家儿子心心念念顶顶看不顺眼的,就是这独孤相府里的大少爷独孤坚。 可是,生气归生气,像她们这样的娘儿两个,又拿什么去跟人家比呢? 若论身世,人家的娘亲乃是堂堂的大将军之女,是这相府中的嫡妻,是有钱有身份有地位的超然的存在。 可是,这涣儿的娘,虽说年轻时也曾花名在外哄动一时,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名烟花女子罢了,而且,是一名现如今已经年老色衰不招人喜欢的烟花女子。能忍气吞声的被留在这府里默默度日,已经是人家能给出的最大的恩赐。 若论地位,人家独孤坚乃是独孤丞相重点培养的相府大少爷,总有一天会接替了独孤丞相位置的国之栋梁一样的人物,而他独孤涣,只不过是比那些小厮们所生的家生子们地位稍高一点点的存在,能保有一点体面就已经很不错了,再三再四的这样的闹情绪,到底又是为哪样?! 好些话,在王翠花心里面盘亘了许久许久,可是,因为心疼着自己的儿子,怕他听了后会更伤心,王翠花愣就是忍着,一直都没有说。 可是,眼见着独孤涣伤心得想着要自戕,王翠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虽说是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可是,多年前的那股子烈性依旧还是在的,这就注定了王翠花的教子方式,多少的有一些与众不同: “感觉受委屈了,就急吼吼的想着要去寻死觅活的,你当你自己是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乡下娘们呢?!好歹也是个爷们,就这么沉不住气吗?老娘都替你害臊!她们那些人仗着的,不就是老爷子的偏信偏宠么,老爷子这回去了草原,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定呢!有些人啊,就是抱粗腿惯了,哪天要是没个靠山了,还指不定谁谁的能活得更硬气呢!” “老爷子他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独孤涣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一叠声的问道。 撇了撇艳丽的红唇,王翠花这才悄声附耳说道: “听外面的人都在传,说老爷子去草原后,中了一个小胡女的毒箭,没寻到解药,正躺在那边,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悬着哩!” 听她这么说,独孤涣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四顾无人后,独孤涣这才悄声说道: “娘,这些话,咱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哪个小人听到了传出去了,他们那些人,又该偷着编排出一大堆咱们两个的不是了。这么些年了,咱们受的委屈还少么,还不是那些人乱嚼舌根给嚼出来的!娘,你既然来了,咱们俩个也给祖宗们上点香,求祖宗保佑,让咱爹早些平安归来,可好?” 看自家儿子总算是情绪平稳了,王翠花也笑着点了点头: “嗯,涣儿说得极是,娘依你!” ?? 急急的召来两个下人,点燃了祠堂里的所有的蜡烛,王翠花和独孤涣两个,急急的净面洗手,预备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好好的焚香祝祷一番,以表现出一番极为虔诚的赤子之心。 哪知道,高举过头顶拜了又拜的三支清香还没有插好,身后,就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断喝: “好端端的清清静静的一个祠堂,谁又把条不干不净的骚狐狸给放进来了,还想抢在夫人的前面上头一柱香。呸,也不先看看自己是谁,就在这里显摆上了。福管家,把这里的闲杂人等给赶出去!” 独孤涣回头一看,原来是府里的大夫人独孤吴氏,领着丫环婆子一大堆人,一下子涌进祠堂里来了。 刚刚发话的,乃是这吴氏身边的第一得用之人,专业的梳头婆子宋妈。 只是,这宋妈的梳头功夫虽然是极好的,可这两片刀子嘴一条毒舌,也着实的叫人恨毒。 独孤涣听得心头火起,冷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却又被王翠花一把按了下来: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条会叫唤的叭儿狗哇。这狗尾巴都快要甩断气了,总还脱不掉一个奴才的身份吧?!我是谁轮不到你这老狗在这里哔哔,好歹也不过是条狗罢了,还轮不到你在这里狗仗人势!” 几句话,王翠花骂得语气悭锵痛快淋漓,骂得那宋婆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气焰顿时就消了很多。 哪知道,原本是默然站着的大夫人吴氏,满是骄矜的开了口: “要说,宋妈说得其实也没错。这好端端的一个祠堂,生生的变成了一个泼妇骂街的菜市场,我也瞧着有些不像了。宋妈啊,人家不是不服么,过去掌嘴,二十个耳刮子,给我狠狠的打!” “得嘞,夫人!” 宋妈顿时又开始变得鲜活了起来,趾高气扬的朝着王翠花这边走了过来。 独孤涣的眼珠子,又一下子给气得通红: “我看看,谁敢打我娘!” “我就敢啊,二少爷。”宋妈面有得色的傲然挑衅道:“老爷不在家,这相府里头呀,眼下就是夫人说了算。二少爷虽说也是个少爷,大小也算得上半个主子,可是,二少爷不也正在罚跪么?少拿不怎么作数的主子身份来压奴才!” 哇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之后,宋妈直接的抬起手,往王翠花的脸上狠狠的扇了过去。 独孤涣只觉得脑子里“翁轰”了一声,残存着的一点理性,一下子就全没了。 这么些年受到过的所有冷落讥嘲以及蔑视,此一刻,统统的都涌了上来,盖掉了所有的忍耐,燃成了一大堆熊熊的火。 就在宋妈的手扇上王翠花的脸的前一秒,独孤涣一把揪住了宋妈那个细瘦的身躯,一用力,将她高高的举了起来。 “孽子!你想要干什么?要造反吗?不想活了吗?” 吴氏尖利的喝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您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不想活了。” 独孤涣露齿一笑,现出一排整齐的森白色的牙齿: “这么窝囊憋屈的日子,老子也实在是过够了!都去死吧!” 手一抖,独孤涣手中的宋妈,顿时像一颗人体炮弹一般,直直的重重的朝着吴氏狠狠的砸了过去。 盛怒中的吴氏,哪里想到独孤涣会有这么一出! 猝不及防中,吴氏被砸得四脚朝天仰面倒地,头发梳得油光光的一丝不苟的一颗脑袋,亦是“咚”的一声,给重重的磕在了祠堂内的那条镶嵌着铜条的厚重的门槛之上。 一大股鲜血,自吴氏的脑袋上慢慢的渗了出来。 被吴氏一挡之后侥幸没什么大事的宋妈,顿时呼天抢地的大声的叫骂了起来: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独孤涣谋反,亲手砸死相府里的当家主母了!来人啊,快点抓住这个畜生,杀了他,给夫人报仇哇!” 一挑眉毛,独孤涣反倒是笑了起来: “是啊,我独孤涣的确是杀了人,想要造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独孤涣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部是拜你们所赐,一步步逼出来的。来人,给我剁了宋妈这个可恶的碎嘴婆子,随我反出这相府去!” “是!谨遵二少爷令!” 门外,有一大拔的声音,在齐刷刷的应道。 “儿啊,别??不要啊……” 王翠花顿时满脸泪水,满目惊惶的颤声劝阻道。 “娘,您劝儿忍耐,可儿已经忍了这么些年了,你觉得,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儿还有可能继续的忍下去吗?别傻了,娘!这么些年了,他们看轻了咱们这么些年,把咱们俩个当贼一样的防了这么些年,你忍他们让他们,他们又几时回心转意待咱们好一点过?!别做梦了,娘!哪怕是做一天的快乐的小贼呢,也要比受这些人一辈子的窝囊气强!娘,儿啥也不怕了,您怕吗?” 举袖擦干净脸上所有的软弱的泪痕,王翠花挺直了身体,笑着应道: “我儿既然都不怕,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还怕个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将来,上刀山下火海,娘都陪着你便是。” “那就好,娘。” 扶着王翠花在祠堂正中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独孤涣负起手,挺直了身体,朝着外面大剌剌的叫道: “外面的人呢?派几个还喘着气的护院进来!” 这独孤涣虽说是素来玩世不恭,但是,平时对这些下人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去为难他们什么。所以这独孤涣在这丞相府下人面前,还是有那么一点威信的。 府里的大部分人,原本都是给那吴氏压得死死的,不敢对其他的主子们稍加辞色。 如今,吴氏己死,府里的原本的最强势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从来就有树倒猢狲散之说,落到吴氏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独孤丞相和独孤大少爷眼下都不在府中,没有了吴氏,二少爷独孤涣,自然也就是这相府里最具有号召力的存在。 有些事,原本就是主子们自己需要考较的事,再怎么说,也应该与所有的下人们无关的。 所以,独孤涣其实也没费上多大的力气,便一下子控制住了整个相府。 吴氏自己不小心失足而亡,自然是有人很快的装棺收殓。 那个出言如刀的宋妈,给套上麻袋活活的乱棍打死,最后给直接的扔去了乱坟冈。 余下的一小撮嘴巴里喋喋不休的吴氏死党,统统的给塞严了嘴巴,捆好了,关进了小黑屋。 就在独孤涣狂笑着走出那间祠堂之后,也没消得几个时辰,素来安静的独孤丞相府,又重新的很快的恢复了它原有的安静。 只除了,那位传说中和蔼可亲治家有方的独孤丞相夫人独孤吴氏,毫无征兆的突然辞世了。 在当时的整片大陆上,所有人的平均寿命并不是很高,偶尔闻说有哪家的当家主母仙逝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所以,很多人,并不曾将这一个变故放在心上。 第199章 御前问话 有些事,一时激愤之下做出了,但到了后来,转而又想起曾经有过的平和相处的静谧时光时,又会忍不住的后悔。 失手酿下大错的独孤涣,在甚是低调的处理完府中一切之后,独坐在房中之时,又忍不住的感觉有些后悔,深深的后悔。 这么些年了,独孤涣自知,他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凡是有他经过有他参与过的地方,常常都是一地鸡毛一片狼藉。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些年来,那位可怜的独孤丞相跟在他的后面,亦是付出了很多的心力,赔上了许多的小心。可能,也是领教过了太多的独孤涣的叛逆,到后来,对独孤涣才会越来越失望越来越防备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是有了裂痕,一般都很很难修复的,只有越错越多越陷越深。 就像这一次,他们那对相亲相爱彼此欣赏的一对完美的父子回来后,要是知道了这一切,又该是如何去想呢?又该去如何去对他呢? 独孤涣不知道,也不愿去多想。 举起手中的酒壶,独孤涣再一次的把自己直接给灌得酩酊大醉。 ?? 有些事,就像是一件衣服,不管是里子烂得是如何的千疮百孔,但是这面子,还必须是依旧整洁挺刮,还必须是继续的正常维持下去的。 独孤吴氏好歹是独孤相府里的当家主母,她的丧仪,依旧是相当的肃穆,相当的排场。 一时间,整个相府里满眼都是些素白的挽幛旗幡,所有人都身着素白的孝服,满脸都是一股子悲悲戚戚的愁苦之色。这当中,独孤相府里的二少爷独孤涣,更是尽着孝服,做足一个孝子应该有的所有本分。在扶灵守孝之余,这独孤二少爷时不时表现出的几近崩溃的哀恸,令许多前来吊唁的宾客,无一不深深的动容。 但是,像这样的安定的时光,并不曾能维持多久。 独孤吴氏停灵在府中的第三天,守在灵前上香烧纸的独孤涣,就迎来了一位大摇大摆的传旨太监。 眼瞅着这太监也是熟人,独孤涣以前在宫中到处呼朋引类招摇过市时也曾遇见过,所以,独孤涣也只是按照惯例行了个礼,只当他也是受宫里的哪位贵人的指派前来上香,也没有十分的往心里去。 哪知道,那太监却面无表情的打开手中圣旨,一字一句的当场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大将军吴应德,顿足泣告于寡人案前,谓其女吴氏春秋正盛且素来身体康健,突然暴毙,死因存疑。着独孤丞相之子独孤涣即刻进宫,以便御前问话,钦此!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独孤涣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空白,有些木讷的接过了那太监手中的圣旨,一言不发。 “二少爷,陛下刚刚的旨意,您可曾听明白了?” 那太监一脸假笑的追问了一句: “如果听明白了,那就跟咱家走一趟吧。二少爷,请!” “慢着!” 层层叠叠的素幔后面,又转出了一脸沉着的王翠花: “圣旨么?我刚刚没有听见,拿过来给我瞧瞧!” 劈手自独孤涣手中一把夺了那圣旨,王翠花沉着个脸儿,将那圣旨反反复复的细看了一回: “这说了半天,是这吴氏的娘家人,怀疑咱府里的人害了吴氏,把咱们给告了。公公啊,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吴氏驾鹤西游的那一天,我家涣儿不在家,府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王翠花一直在盯着。要是想问话,只能是问我,问涣儿不是白瞎么。不是要寻人问话么,走走走,我王翠花陪你去走上一遭!” 这一回,换作那传旨太监嗑嗑巴巴的有些不自在了: “这这这??这个样子,怕是不行吧?” “横竖有个人跟你去了,行不行的,轮不到你说了算!” 王翠花应得霸气且又干脆。 “娘??” 一旁的独孤涣弱弱的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王翠花朗声一笑: “这是是非非的,谁又能说得个清楚!涣儿啊,这家里,总得有人守住,可不能让人随意的给拔弄散了。咱们啊,没事不找事,有事也不怕事!不就是问个话么,娘还怕他们吃了娘不成!没事,咱不担心!” 转过身,一扯那传旨太监的衣领,王翠花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唉,不是要寻人问话吗?老娘来了,走哇!” ?? 暗暗的养心殿内,树影摇曳,熏香刺鼻。 晋国国主孟旭,正斜斜的倚在养心榻上,跟大将军吴应德有一搭没一搭的悠悠的说着闲话。偶尔,坐得有些时间长了,脖颈僵硬了,一个眼风下去,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就会心领神会的走过来,替他按压略显酸痛的脖子。 第四次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孟旭泯了一小口茶,有些不耐烦的轻声问道: “这个小顺子,现如今做事咋么这么慢了,拿寡人的旨意去传个人而已,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叫寡人和吴将军在这里枯等??哎哟,这边,这边痛,痛得很,压压,压压!” 看着孟旭那副坐卧难安的样子,吴应徳不由得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女儿吴氏的突然辞世,让他深感伤心和震惊,在他的世界里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可是,落到这国主孟旭这里,怎么又显得如此的无关痛痒无足轻重呢?! 想着孟旭在内政外交之类的所有政务上对独孤父子的倚重,吴应德又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御前问话? 人命关天的如此重要的大事,难道不应该提请刑部三堂会审吗? 这好好的坐着,还能坐出这么大的毛病了,吴应德对于这位国主的失望,不由得又悄悄的添了一层。 ?? 等了好半天,跟在小顺子的身后出现在养心殿中的,居然是独孤相府中的第十八房妾室王翠花。 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王翠花,孟旭不由得勃然大怒: “叫了半天,怎么来的居然是你?!独孤涣那混蛋去哪儿了?怎么,寡人的话,就这么不作数了?!” 王翠花赶紧的郑重施礼应道: “禀陛下,刚刚小顺子公公过府宣旨,实在是因着府里的大夫人新丧,府中正忙着操办丧事,而拙夫与大少爷独孤坚均都为国征战在外,府里除了独孤涣并无第二个可以主事的男丁。所以,小妇人为了相府的脸面,也为了大将军府的体面,这才自甘替了独孤涣过来这边,听凭陛下以及大将军问话。” “你倒是应得挺顺溜的。” 孟旭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转脸又对吴应德说道: “大将军不是有很多话要问吗?问吧,问吧。” 吴应德皱了皱眉,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敢问夫人,吾女吴氏究竟是因何突然故去的?据我所知,吾女身子一直都好,从未听说过她身子染恙啊。即便是她身子有些不爽,也应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啊,怎么突然说没就沒了呢?” “唉呀,坚儿外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王翠花毫不露怯,慨然而答: “坚儿外公啊,说什么,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咱们关起门来细细说,一下子闹到陛下这边来了,这又是算什么呢。陛下这一天到晚的忙里忙外的,又哪里有这个空闲去管别人家的家务事呢。你说,对不对呀?” 见她岔开话题,吴应德又把脸儿一沉,低声叱道: “别扯远了,说重点!” “哎呀,坚儿外公,别急,这重点来啦。咱们家这大夫人,前儿的确不是病死的,乃是得知到咱家的相爷在战场上中了毒箭受了重伤,急着赶着去祠堂里头为相爷上香祈福,不小心给磕到了祠堂里的门槛上,磕到了脑袋,给磕死了。这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所以咱府里就给压下了,一直都没有对外头明说。” “她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走路还能给磕到了?” 吴应德顿时就有些急了,大声的诘问道。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王翠花不无遗憾的应道: “问题是,这次在战场受伤的,可是咱家的相爷呢,相爷在前线为国事受伤,这样大的事,落到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大夫人若是和平常一样心平气和的正常的走,她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问题是,她认为有她的地方就不应该有别人,她不容许别人走在她前头??所以,她走得有些着急了罢……” “一派胡言!” 吴应德顿时又暴怒了起来: “我家女儿素来宽和仁厚,处事得体善良,哪里可能会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宽和仁厚?得体善良? 王翠花不由得一阵轻笑,笑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旁边的孟旭又是极不耐烦的伸了一记懒腰: “寡人明白了。但凡是有女人扎堆的地方,哪里会少得了争风吃醋抢占地盘之类的破事。这个王翠花既然会当面这么说,吴将军女儿的死,大约也跟这女人脱不了关系了。不必再多说什么废话了,来呀,将这王翠花给绑了,明儿午时三刻斩立决!” 此言一出,殿外即刻就冲进来几个人,把王翠花五花大绑的推了出去。 这一回,感觉错愕不已的,换成了激愤中的吴应徳: “陛下,这具体的真凶尚未揪出,怎么能就草草结案抓了王翠花了事呢?” “不然,你还想怎样?杀了整个相府的人给你女儿陪葬给你出气吗?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啊,吴将军!” 孟旭拿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桌案,轻飘飘的说道: “女人之间的私怨,只能从女人堆里找,它根本就扯不到男人的身上。这一点,吴将军啊,我可比你的体会深多了。绝对是错不了的!唔,今儿就这样吧,有事的话,咱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一甩衣袖,孟旭摇摇摆摆的起身走了,只留下那位愤怒的吴应德,目瞪口呆的呆立在原地。 ?? 宫里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独孤涣的耳中。 将自己反锁在房中,独孤涣独自蜷坐在墙角中,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所有的事,一路的走到如今,似乎都已经成了一条死路,再也寻不出任何一条出路。 如今,就连他的娘亲,唯一与他相依为命的娘亲,也被那国主孟旭不问清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绑了,明天午时三刻斩立决,要替那个该死的吴氏偿命了。 娘一开始决定进宫,就私底下打定了主意,想着要替他去死吧? 可是,这样的结果,独孤涣却不愿意接受。 认真说起来,他独孤涣,好像是一辈子都沒做出什么让人瞧得上的事吧? 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活了一辈子,到最后,还要用娘的性命来换得自己的苟活,怎么想,都怎么有些自己瞧不起自己。 凝视着面前的一盏孤灯,独孤涣笑了起来,再一次的像野狼一样嘿然轻笑了起来。 ?? 午时三刻的菜市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满满的争着抢着想要看热闹的闲人。 人群中,无数个声音,在那边交头接耳,在那边议论纷纷。 “嘁,听说了吗?那上面绑着的,可是咱大都里有名的王翠花,咱独孤相爷的第十八房夫人!” “是吗?难怪呢,都一把年纪了,看上去还嫩嫩粉粉的,不显老,还那么俊!” “俊是俊哟,可惜,不干好事哦,也是个没福的人哦!” “咋啦咋啦,是不是又老毛病犯了,又背着相爷偷野汉子了?唉呀,她咋么恁般不知足呢,咱相爷多好多厉害的一个人呀,能跟着相爷,也是她烧了高香天大的造化呀!” “你晓得个啥哟!偷汉子倒是轻的了,不至于被绑在这里等着砍脑壳了。她呀这是害死了相府里的大夫人,私底下想着要一家独大呢。可惜了,可惜了??” 当中有一个人,像是个百事通似的,再三的摇着头,叹息着说道。 “杀了大夫人她就能一家独大?按资排辈,她只不过是老十八呀,前面的人可多了去了,哪里轮得到她呀。她傻不傻呀。我就不信。” 另外一个人摇了摇头,很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第200章 又一村 乱哄哄的一片议论声中,午时三刻悄然而至。 原本是静穆的站在一旁的红衣刽子手,终于缓缓的提起了他雪亮的鬼头刀。 绑在木台上的王翠花,反而是释然一笑: “终于到点了,终于可以解脱了,真好。老娘风风光光的活了一辈子,到最后,能有这么多人陪着离开,还真是挺不错的。来吧,大哥,谢谢你帮我利利索索的解脱。” 满是喧嚣的菜市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有些怔怔的瞧着那个微笑着的王翠花。 人群人,一个极度不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说让你就这么走了,你问过我了么,问过我答应不答应了么。二爷不松口,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话音刚落,拥挤着的人群即刻像刀切一般的整整齐齐的分开在两边,不远处,骑一匹黑马,一身黑甲衣满脸杀气的独孤涣正端坐在马上,很有些不友善的斜睨着这边。 身穿莲青色官服的监斩官浅咳了一声,正色说道: “二少爷,此乃是法场,闲杂人等不得干预本官执行公务。来人,轰走!” 独孤涣又是一阵仰面怪笑: “闲杂人等?唉,老头,你不知道,本少爷平时最讨厌人说我是闲杂人等了,好像人家老是吃粮不管事似的。要不,今儿我这闲杂人等,就露上那么一手,给你这破老头瞧瞧?” 全不顾那监斩官气得发紫发青的面色,独孤涣闲闲的一挥手: “来呀,给我放了王翠花,拆了这监斩台,要是遇上一个两个不听话的,给他直接的来上两记窝心脚,统统的轰走!要是实在还不听话,就让他们干脆把命给少爷留下!” “是,少爷!” 独孤涣的身后,即刻就闪出生龙活虎的一大帮壮汉,朝着监斩台直奔而来。 怕在混战中误伤到自家,那些看热闹的人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原本就宽大的菜市口,顿时就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 那监斩官亦是勃然大怒了起来: “大胆独孤涣,竟敢胆大妄为至此!难道你的眼中,竟没有了王法了吗?本官这就要去面见国主,禀明一切!” 独孤涣又是轻轻一笑: “你是说国主那老儿么?放心,救了王翠花,本少爷自然会跟你去见他!总是不让你为难就是了,你又要这么生气做什么?” 看着被一群家丁簇拥着飞速离去的王翠花,监斩官气得翘起了山羊胡子,伸手一把揪住了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一边的独孤涣: “好,好个二少爷,好个独孤涣!你有种,这就随我去一起面圣!” “去就去罢,这般的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成何体统。” 一把甩了监斩官那只青筋暴起的枯瘦的手,独孤涣负起双手,一步三摇的率先向王宫那边走去。 那监斩官深怕他半路上跑了,回头不好交差,自家偏又年老体弱奈何不了他,少不得的也只能是舍了自家原本坐得舒舒服服的车轿,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个惹事精独孤涣的身后,一步三趋的朝着前面走。 反复确认了一下所有的行走路径确实是通往王宫的方向后,可怜的老监斩官还是悄悄的举袖擦了擦冒满冷汗的额头,稍稍有些宽慰的想道: “还好,还好,这浑蛋小子这一次居然没有撒谎。唉,只要把他安全的给交到陛下那边,今儿这趟差,大概也能勉强的交了吧……” ?? 果然,听到监斩官抖索索的回禀完一切的孟旭,一下子也给气得面色铁青。瞧着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那边晃荡着二郎腿的独孤涣,孟旭一把砸了自家手中名贵的细瓷茶盅,有些气急败坏的厉声怒吼道: “独孤涣!仗着有个厉害的老子,就可以如此的任性妄为了么?!你知道不知道,丞相府如今的泼天的富贵,究竟是谁赏下的?给了你三分颜色,就惦记着想要开上染坊了吗?!” 侧身避开那些四处飞溅的碎瓷片,独孤涣好声好气的笑咪咪的应道: “呀,别生气,陛下啊,你说咱们都这么熟的两个人了,都一起玩了这么久了,还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唔,是呀,我家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您老人家恩赐赏下的,这话没毛病,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陛下您的江山,是我爹和我哥舍了所有的精力拚尽全力去守去保卫下来的,陛下您有时候还可以稍稍的休息休息可我爹和我哥每天都绷得紧绷绷的精神高度紧张,想要休息个一天两天却不行的。说到底,咱们两家其实是鱼跟水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很难说谁欠着谁多少的,陛下啊,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这么直接的毫不掩饰的论调,也直接的把孟旭气得不轻: “独孤涣,你别以为你平日里在这宫里厮混惯了,就可以无法无天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寡人的法场,你敢大摇大摆的去劫,劫完了,居然还敢大剌剌的坐在这里大放撅词!寡人问你,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做下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莫不是想要造反了么?” 再一次的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独孤涣笑了笑,把小眼睛一眯: “您还别说,陛下啊,我独孤涣连死都不怕,还就真不害怕干这个。这造反有什么可怕的?您都守在这宫里这么些年了,每天都装模作样的做着这么个不干实事没有实权的傀儡国君,您觉得很有意思吗?!还有,您对我大呼小叫的耍着什么威风啊,您难道就真不明白,您这皇宫里的所有守卫兵力,这大将小兵的其实都是我相府的人吗?!这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您觉得,造反这事,真的就很稀奇吗?” 看着独孤涣那副显得特别坦然的小眼神,孟旭顿时就煞白了脸,哇的一声,一下子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这句话,终于从你这个浑蛋嘴里说出来了,好,好得很。说句实在的,这样日子,寡人其实也很厌烦,厌烦透了。既然如此,寡人这就下诏,禅位给你独孤涣,如何?寡人不求其它,但求安乐富足一生,隐居于一地永不被打扰,独孤二少爷啊,你觉得如何?” 伸手挠了挠脑袋,独孤涣笑了起来: “要说,打开窗户说亮话,直接的伸手捅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早说晚说,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大家都在这里明的暗里的干耗着呢,那有多磨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呃,老孟啊,你不是说即刻宣布退位把国主的位置禅让给我吗?赶紧的,手续办起来。别的啥啥的,本少爷都依你。你说,你要是早有这个想法该有多好哇,白白了荒废了本少爷的大好青春年华这么多年??” 坐在那里的孟旭,盯着手舞足蹈的说得正欢的独孤涣,老半天都没有说话。 只是,一股猩红的鲜血,自孟旭挺直的鼻子内缓缓的流了出来。 独孤涣见了,倒是没来由的有了几分的心疼: “诶,老孟啊,你说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居然还流鼻血了呢。来,擦擦,擦擦,擦完了,才可以写退位诏书和禅让诏书。说句真心话啊,老孟,今儿出这个事,你还真的赖不上我。你说,你好端端坐在宫里好吃好喝享清福的一个人儿,怎么突然就动了歪脑筋,想着要砍了我家的王翠花呢?我家的王翠花,可是连我家老爹都搞不定的厉害角色,你说,就你这个文弱书生般的模样,你觉得你动得了她吗?啊?” 听着独孤涣的不停的叨叨,本己经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认真的写着字的孟旭,突然又搁下了手中的毛笔,仰天狂喷了一大口的鲜血。 见他如此,独孤涣也生出了一些不满: “诶,老孟啊,你今儿这是怎么啦,把自个儿的血,像是不要钱似的喷来喷去的,把这生绢都给喷脏了哈,又要本少爷费事,喊他们进来重换一张了。我说,咱就不能忍住点憋住点?我告诉你哦,这血啊,可是这人身子里的精气所化,是钱,是命,咱们可得省着点惜着点悠着点,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懂么?!来来来,这张绢纸好歹是干净的,老孟你写,你重写。” 有些怪异的盯看了独孤涣一眼,孟旭低下头,开始一笔一笔的认真的写字。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状态稳定多了,手也不抖了,嘴巴里也没有继续的吐血。 写完了,孟旭甚至还用嘴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字迹,很是客气的问道: “独孤二公子,你看这样子行吗?” 眯起眼睛,看见那纸上甚是分明的写着禅位于二公子独孤涣几个清晰的大字,独孤涣立即就甚感宽慰的笑了起来: “唔,我看吧,我觉得是行的,不错不错,字写得一点都不错。来人,立即把这两张纸多多的印发出去,叫什么来着?对,叫做广发天下广而告之,正式行文公布一下。至于老孟你么,可以回去叫她们开始收拾行李了。等我独孤涣的登基仪式一过呀,你们就可以另寻一个住处安生的好好的养老了。你放心,老孟,回头哇,我会特特的叮嘱他十们多拿些银钱给你们,这将来啊,不会叫你们过苦日子的。” “谢二公子。也预祝二公子福祚绵长永享太平。” 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孟旭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老孟啊,那是自然的,必须的。” 独孤涣不觉有他,点了点头,喜不自胜的连声应道。 ?? 随手打了个响亮的响指,独孤涣觉得,他头顶的这一方老是下雨的天空,似乎一下子就开始放晴了。晴得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晴得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什么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哈,这就是!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这就是! 独孤涣万万都没有想到,本以为已经是深陷绝境无路可走了的他,转机来得竟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迅速。 那个孟旭,只不过是勇敢的简单的敲打了几句而已,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认输放手了?独孤涣回过头来再仔细的去想,仍然觉得有那么几分的不可思议。 毕竟是独孤相府里走出来的儿子,这么些年,父兄的所作所为心中的所愿所想,以及明的暗的种种布局,独孤涣其实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依旧是吃喝玩乐也从不曾明说,但这心里其实是清清楚楚的。 这一次,若不是为了安安全全的救下王翠花,有些事,他大约会永远的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会拿出来去说吧? 更别提,去对着孟旭本人,当着面一一的说破了。 这么做的初衷,他其实只是想敲打敲打孟旭,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不要把手伸到相府里来不要去动他的老娘王翠花。 想那王翠花,为了他甚至可以笑着去勇敢的赴死,身为人子,他独孤涣还有什么不敢去做的还有什么话不敢去说的? 想不到,到了最后,居然得着了这样的结果,也该算作是意外之喜吧? 有些东西,有些人忙活了一辈子谋划了一辈子,偏就一直没敢伸手去抢去拿。这心里都顾忌着什么呢?是为了最外面的那一层欺世盗名的面子么?独孤涣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而今,他只不过是说了寥寥数语而已,从明天开始,他便是下一任的正式的国主了?这等好事,居然不是又被那可恶的独孤坚给占了,居然端端正正的落到了他独孤涣的头上?! 这等好事,简直是连在梦里头都要笑醒,想想都不觉得像是真的。 但是那传位诏书,此刻正真真切切的在他的怀里揣着咧!上面真真切切的写着他独孤涣的名字!神马都是浮云,这白纸黑字的写着的最是重要!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说的大概就是他这么个情形吧? 独孤涣一路上思来想去的,简直都快要欢喜傻了。 这样一来的话,至少,他家的王翠花终于可以是安全了吧? 晃了晃脑袋,独孤涣再一次的独自微笑了起来。 第201章 大大的问号 带着一点傻笑,独孤涣感觉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回了独孤相府。 刚一进门,独孤涣的耳朵,就被一只手无比精确的狠狠的一把给扯住了: “独孤涣,你个混帐东西,你个死讨债鬼!你倒是给为娘说说看,这一回,你又把哪里的天给捅了个窟窿回来了?!来,乖乖,你倒是说来听听,让娘先估摸估摸,看咱们娘儿俩个的这两条贱命,到底够不够拿去抵!” 很是娴熟很是滑溜的一下子挣脱了王翠花的千里追魂手,独孤涣抚了抚自家给扯得通红的耳朵,嘴巴里不住的埋怨道: “娘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跳过来就先糟贱自己家的儿子。做人家的娘不应该是这样做的,这很伤人家的自尊好不好!” 双手叉腰,王翠花依旧圆睁着双目怒骂道: “个小兔崽子,你那点道行我还不知道,在老娘面前做什么瘟鬼!说吧,你这回是怎么逃回来的?是不是明儿一早天不亮,人家就会带着上千的兵,堵在府门口专等着拿你?真要是这样,老娘这就叫他们多备些好酒好菜,老娘亲自陪陪你,吃好喝好的只当给你送行!你放心,只要你命大,能拖到他们两个收兵回来,你到时候估计也就至多被打几十大板完事,就绝对是死不了了!” 瞧着王翠花那副又气又恼又无奈的样子,独孤涣偏偏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一把扯过王翠花,独孤涣一边踌躇满志的往里走,一边傲气十足的应道: “娘啊,你说得对。明儿一大早哇,这府门口来人,自然是要来的。可是,他们可不是抓我过去蹲大牢的,他们都说好了,明儿要请您儿子出山,去做这晋国的国主哩。说句实在话,儿也觉得,这国主的位置,的确是挺适合我的哇。您瞧,我这个人么,为人谦逊低调不说,关键是我格局大脾气好哇。有容乃大,说的就是您儿子这种人哦。” 看着他摇头晃脑的说得十分的起劲,王翠花也不睬他,只是又伸出一只手,在独孤涣的额头上小心的试了一下温度。 “咦,这温度明明是不烫啊,这孩子,莫不是哪里受了大惊吓,神魂不全了,在这里说起胡话来了。唉,我可怜的涣儿啊……” 一言未尽,王翠花有些不忍的转过了脑袋,开始低声的抽泣了起来。 这不信就不信罢了,怎么竟然还哭上了?! 自己的个人信用等级,果然就是这么的低么!管叫,连他家的老娘王翠花都表示不敢相信! 独孤涣顿时心头火起,气急败坏的低声嚷道: “娘哎,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不信呢,你就不能盼着我一点好么!这一天到晚的,你家儿子好端端的一个人,全叫你们这一大家子给嘀咕霉了!说再多你都不信!” 见他似乎动了几分真怒,王翠花反而又陪着笑脸哄他道: “祖宗哎,你吹什么牛皮不好,偏要胡吹什么大气,说要做什么国主!要我说,你爹你哥要真是回不来了,再加上这满朝的文武都为国为民壮烈掉了,怕的也轮不到你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的??” 听她这么说,独孤涣顿时就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呜呜呜的叫唤着,跳将了起来: “王翠花,你少睁眼说瞎话!来,你自己看看,这又是什么!” 气呼呼的说完,独孤涣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幅裱糊得相当精致的绢纸,直直的塞到王翠花的手中: “你不是识字吗?看看,看看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抖索索的看完了那几行字,王翠花忽然又泪眼婆娑了起来: “儿哇,这好端端的,他又怎么可能突然的又传位于你?!儿啊,你跟娘说实话,你劫了法场,他没当场拿下你将你一刀喀嚓了也就算了,突然出现这等没头没脑的奇怪的事,是不是又是你跑过去,干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哇,啊?” 倒吸了一口凉气,独孤涣突然发现,他眼下,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自王翠花手中一把抽回了那张加盖了玉玺的宝贝绢纸,独孤涣气冲冲的嚷了一句: “跟你实在是说不着!” 一跺脚,独孤涣一把甩开王翠花的手,气呼呼的走开了。只留下王翠花独自站在那边,张口结舌的,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 第二天,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光当中,独孤丞相府的二少爷独孤涣,正式的接受了原晋国国主孟旭的禅让,继位成了新一任的晋国国主。 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晋国的所有文武权臣封疆大吏纷纷都僵木了面肌,挤出最为得体的笑容,写出最为诚挚的贺信贺词,拿出最为珍视的金珠玉贝,来热烈的庆贺,庆贺新的晋国国主的登基。 在顺利的完成政权交接之后,孟旭也带着独孤涣赏下的一大车的金银珠宝,挥手告别了他己经住了数十年的老旧的白宫,开启了属于他的下一个漂流。 对于为人爽直说话直接用钱也不怎么扣门小气的独孤涣,孟旭的心里面,其实也没有那么怨恨的。人的一生,统共算起来,也不过是短短的数十年光阴而已。若是为了一些早己经不属于自己的身外之物,拼命的一路死磕到头破血流,到生离死别,那样子,反而是有些不雅。那样子,不至于,也不值得。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就是不知道,这位强行上位的浑小子,守着那位置究竟能坐上多久呢? 下一家,又该换作了谁呢? 守在车窗边默默的凝视着天边的不断的变幻着的风景的孟旭,不由得又暗暗的冷冷一笑。 守在新得来的豪华住处里的独孤涣,可没有孟旭想得那么远,那么多。 新近得了那么多的奇珍异宝,让独孤涣的虚荣心自信心莫名的增长了不少。穿上那套做工精致的国主礼服,一脸喜气的独孤涣,俨然也有了一些人中之龙的风姿。 只是,他家老爹独孤丞相的一封贺信,却让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此一刻,他正拿着一封特殊的贺信,仔仔细细的反复翻看着。 贺信里头,统共就薄薄的一小块白色的生绢。 生绢上,一无称呼,二无落款,只是墨迹淋漓的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问号的意思,独孤涣自然是懂得的。 对于独孤涣接任国主这事,休说是他家的精明无比的丞相老爹,就算是平日里最为看顾他的独孤涣的亲娘王翠花,当时还说了一大堆表示不相信的话呢。所以,对于来自他家老爷子的大大的疑问,独孤涣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对此,他又能解释些什么呢? 总不能直接的对他们二老说,如今的大好局面,完全是他独孤涣凭着一张嘴一腔子的理所当然的浩然之气,直接的忽悠过来的吧?那样子的话,说出来岂非是太丢脸太掉价了么。 顶顶让独孤涣深感为难的是,若是他们那一对完美的父子两个回来了,他又该如何去解释,大夫人吴氏的死。 相比于孟旭,这独孤丞相和独孤坚这父子两个,可绝对绝对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人。 更何况,这独孤吴氏,是独孤坚的亲生母亲,独孤丞相的发妻。 想要给这两个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那也实在实在是太难了。 一念至此,独孤涣的那种初为人君刚做国主的一点小确幸小欢喜,顿时就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愁烦。 ?? 避开所有的人,独孤坚独自仰躺在一块松软的草地上,默默的出神。 上官琼那个家伙,带着她的金羽卫们,负气离开这里已经有三天了。 这三天里,每一天,独孤坚都过得浑浑噩噩食不知味。 一直以来,独孤坚见惯了家里的那些太太姨娘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明争暗斗鸡犬不宁不死不休,曾有一段时间里,独孤坚甚至会私底下很可怜自家的那位做丞相的老爹: 这外头的事,己经够乱够忙的了,这好端端的,娶这么多老婆养在家里做什么!若只是花点银钱也就罢了,独孤坚相信,他家老爷子为官多年,这点子钱还是拿得出的。可是,这么多的女人,这日日夜夜的鸡争鸭斗,到底又该怎么破! 独孤坚很清楚的记得,他的生母吴氏,原本也是个性女烈火的将门之女。这么些年了,老爷子每每多娶一回妾室,吴氏都会躲起来,偷偷的哭上好几天。 独孤坚私底下,其实也能够理解母亲。本就不多的温情,就像是一杯度数很低的酒精,被一再的兑水兑水,到最后,真正被分到手中的,只不过是一杯有淡淡的酒气的白水而已。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没错。可是,要是夫妻之间也淡如水的话,对于那些守在深闺里无事可做的妇人们来说,人生又显得多么的苍白无趣。 对于那些野心很大的男人来说,能征服越多的性格迥异风情万种的女人,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能力超强精力旺盛的标志吧? 可是,把那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们当作战利品一样的看待,对那些女人来说,又是何等的无情,何等的不公。 自幼见多了母亲的泪水,独孤坚曾私底下发誓,绝不轻易的对哪个女人动心,也绝不轻易的让哪个女人为自己伤心。 然而,鬼使神差阴差阳错的,他遇到了上官琼。 凭良心说,单从相貌上来说,上官琼并非是他生平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可是,她的谈吐,她的见地,她的聪慧,她的无时不刻的活力满满,乃至她最简单的一颦一笑,却与他生平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独孤坚必须承认,他好像是真的是有些动心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越是想接近她的时候,越是很难猜透她的心意呢? 每一次,他坚执的想要靠近,她却一再的躲躲闪闪若即若离。 为什么?这个小家伙的小心眼里面,到底还藏着什么? 独孤坚想不清楚,也猜不出来。 郁闷之中,独孤坚又翻身独自盘坐在那片草地之上,开始默默的练起功来。 自上次莫名其妙的丢失了一小段记忆之后,独孤坚发现,他整个人,似乎是悄悄的改变了不少。 首先,他的脑子里头,好像是被人强塞进去了许多的东西,一些他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比较新鲜且又十分有趣的东西。 独孤坚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只是知道,自从他修习过这些东西之后,他家老爷子的那些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自以为高深的理论,到了他眼里,就变得非常的幼稚可笑了。 只是,出于礼貌,独孤坚还是默默的听听而已,并不肯去说破。 再者,他的功夫,也似乎是莫名其妙的悄悄的增长了许多。 独孤坚原先约莫是修炼到炼气九级中上的地步,像是到了修炼的瓶颈期一般,他停留在这一阶段,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尽管他一直都在勤于修炼,却没能有半点的进步。 这练气的后期,便是筑基了。这大陆上有无数的修士,止步在这一阶段,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星半点了。 想要顺利的筑基,除了需要很强的个人实力,还需要绝佳的机缘。 这就比方是现代的踢足球,同样的临门一脚,有的人托天托地愣就是进不了,有的人,也就是简简单单的飞起一脚,这球,也就乖乖的进去了。 这段时间里,独孤坚一直都隐隐的觉得,他的武功,似乎是有了很大的进益,甚至,只要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直接的筑基成功,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有空闲时间,独孤坚除了偶尔的生出一些脱不开的闲愁之外,余下的时间,就统统的都拿来练功了。 这草原上人烟稀少,灵气确是异乎寻常的充沛,正适合于修士修炼。 深深的吸入一口那种带有点青草香味的新鲜空气,独孤坚稳住了自家的心神,开始慢慢的抱元守一导气归神。 相较于以往,这一次,独孤坚感觉,他体内的灵脉开始慢慢的变得宽阔了一些,也平稳了许多。 第202章 有话要问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相扰。 独孤坚聚起周身的所有灵力,慢慢的游走了一个小周天之后,一路下潜,聚于百汇,再沉于丹田。如此再三数次之后,独孤坚发现,自家的丹田处,似乎是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隐隐的,似乎有灵力固化的倾向。 这是将要筑基成功的前兆么? 独孤坚大喜,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依旧是照着先例,在体内聚起大量的灵气,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自己的丹田。 丹田处,在独孤坚的再三的灵气冲刷之下,那种温热略烫的厚重感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等独孤坚终于汗流浃背外加筋疲力尽的躺倒在那片草地上时,他又试着取一小段灵识内观自照,很是欣喜的发现,他的丹田处,总算不再是灵气迤逦的液态了,直接的固化成一片平整坚硬的平原了。 终于筑基成功了么? 擦干净额头上的所有的汗滴,独孤坚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惊喜。 说实话,为了这一天,独孤坚先前已经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只不过,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筑基成功的这一天罢了。 相较于上官琼的那个妖孽般的升级速度,他其实已经是进步很慢了好不好?! 只不过,想想自己在筑基成功以后,终于突破了瓶颈,可以更快更速的向金丹大道发起冲击,独孤坚的嘴角,到底还是露出了一点的笑痕。 刚刚在冲关过程中,因为动用体内的灵力的次数多了,独孤坚的身体上,早己经汗湿一片。只要稍稍的一动弹,就连自己,都闻得到有些酸臭的汗味。所幸终于是筑基成功了,独孤坚立起身,想回到自家的帐篷里,弄点热水好好的洗洗。 朝着晋军大营处远远的望过去时,独孤坚发现,素来安静的营帐里,突然有许多人走来走去的,整体的嘈杂声也多了起来。 虽然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但独孤坚还是生出了许多的疑惑: 这好端端的,这些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营里又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是这羌胡人又选派出高手,进他们的晋军大营偷袭了?可是,不能够哇,明明这些天来,这些羌胡人己经被他们整得服服帖帖的说!至少,表面上看来,他们现在还是显得很恭顺的! 心里着急,独孤坚的回营速度,便越发的加快了起来。 筑基之后,独孤坚体内所积淀的灵力,更是丰饶了许多。情急之下,独孤坚拿出最快的速度,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在几个瞬息间,便回到了那个已经变得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中的晋军大营。 总算是听清楚他们的两个议题后,独孤坚只感觉天旋地转不可置信: 什么,相府大夫人吴氏,也就是他的亲生娘亲,居然毫无征兆的无端逝去了?! 什么,他那个素来玩世不恭不务正业的二弟独孤涣,居然公然的赶跑孟旭,自己接任了晋国的囯主了?! 这两个消息,无一不是出乎意料之外,叫人怎么也不敢相信。 谁去当这个国主,对独孤坚来说,还不是很大的问题,左右独孤坚私底下其实也不太喜欢孟旭,觉得他太过装腔作势太过喜爱演戏了,这一言一行里头满满的都是对别人的算计,长时间的相处起来,总让人有种强烈的不舒服。反倒是独孤涣的直接了当,更能让人信服了一些。 至于独孤涣是如何当上这个国主的,独孤坚其实也不是特别的关心。他只是知道,独孤涣这个人,素来惯于不按牌理出牌。在与他有关的惊吓次数太多了之后,独孤坚反倒是有些习惯了,也有些见怪不怪了。 独孤涣这么个人,要是哪一年哪一天不跳出来作妖,那才真真是有些奇怪了呢。 所以,对于他突然荣任国主一事,独孤坚也很干脆的没有多想。 只是,他的娘怎么突然的说没就没了! 独孤坚自幼,这独孤丞相对他的要求特别的高,管束得也特别特别的严格。每一次,独孤丞相订下的哪一个目标没有完成,独孤坚都会挨上好一顿的剋。 有时,是被罚跪上半天,有时,独孤坚的细瘦的手心,都被独孤丞相手中的戒尺给敲得又红又肿。 难受的时候,掌心里痛得钻心的时候,吴氏都会紧紧的搂着年幼的独孤坚,默默无言的坐上许久。 吴氏虽然是个性很强,但自己的亲生儿子独孤坚的感情,却绝对绝对是真的。 有很多时候,这对活得并不轻松也并不开心的母子,是彼此强有力的最温暖的依靠。 长大以后的独孤坚,虽说是不再遭遇到那么多的体罚了,在府中的身份地位也高了许多,但是,他对他母亲的那种依恋维护之情,是整个相府里的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知道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母亲吴氏在相府里的地位以及话语权,才一天天的高涨了起来。 临出发到这边征讨羌胡人的时候,这吴氏的身体分明还是好好的,还拉着独孤坚的手,再三再四的反复叮嘱了半天,直到独孤坚深感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才肯依依不舍的放了手。 哪知道,这一别,居然会是永別?! 哪知道,他这个把脑袋拴在腰带上在外面行军打仗冲锋陷阵每天都处于生命危险当中的儿子居然没事,反倒是守在家中倚门盼着儿早点归来的老娘,居然一下子说没了就没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筑基成功的独孤坚,身子本就有些虚弱,再加上骤然的闻知到这个噩耗,顿时血往上涌,整个人都感觉到天旋地转了起来。 伸出双臂,虚空的抓了两下,独孤坚还是有些支持不住,腿一软,整个人就软绵绵的瘫倒了下去。 “哎呀,叫你们别胡说别胡说,瞧瞧瞧瞧,大少爷晕倒了埃。” “你看大少爷这急得浑身湿透满头大汗的,可別给吓出什么毛病来了。赶紧的弄回去,传医官,禀报相爷。快点,快点!” 一大群闲人又很快的聚拢了过来,嘴中七嘴八舌的乱纷纷的议论道。 ?? 等到独孤坚悠悠的醒转了过来,已经到了深夜。 不知是谁己经帮他换了干净的寝衣,身上亦是擦洗得干干净净。 宽大的帐篷里,点着一枝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烛光里,独孤丞相背对着他坐在桌案前,默默的坐着,想着他自己的心思。 独孤坚看着他家老爷子那只空荡荡的袖管,以及那个孤单且又日益消瘦的背影,沒来由的又有了几分的伤心。 再想到家里没来由猝死的娘亲,独孤坚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的暗恨: 如果,不是他家老爷子这般的心比天高整天就想着他的丰功伟绩虚名簿利,或许,他其实本也可以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娘多呆一些时日? 如果他在家的话,娘怕也不会这么快就仙去了吧? 娘这一走,整个相府里面,真正伤心的,只怕是仅仅他一个人吧? 有着那么多姨娘的老爷子,对已经年老色衰的娘的逝去,自然不怎么会伤心的。至于府里的那一大班姨娘们么?眼见着少了一位强有力的正牌竞争者,不明着拍手称快,就算是很不错了。 可怜的娘,可怜的自己。 独孤坚不由得又悄悄的红了眼眶,只不过,历年来的父子间的隔阂,己经不容许他把自己最为软弱的一面,轻易的暴露在似乎是拥有着钢铁一般仅意志的老爷子的面前: “父相,这里的事,您应该是还没有忙完吧?有高虎他们陪着你,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明天一早,儿打算回去了,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丞相闻言,身体一震,慢慢的回过头来。 他极是瘦削的脸上,似乎也隐有一点泪痕: “铁木心已经继任了草原王,也给咱晋国递交了降书顺表,草原上的那股子邪恶势力,也己经重点打击得差不多了,眼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再做了。你说,你想回去?咱父子两个一起走。这一次的征讨羌胡人,己经大获全胜,可以完美的收官了。剩下的一些小细节呢,交给高虎他们去做便可。咱们这些人,其实没必要事必躬亲的。我己经吩咐下去了,令他们今晚就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出发回大都。” 看着他说得轻松自在的那一副样子,独孤坚又是一阵的无语。 他家的老爷子,在任何时候,给人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副成竹在胸轻松自在的样子。 就不知道,母亲的突然离去,于他而言,可有悲,可有痛? 女人如衣服。或许,在他老人家的心里,母亲只是他的一件穿旧了的褂子吧?眼下赶着跟自己一道回去,怕又只是他老人家摆出的一副必须有的姿态吧? 用力的忍住了眼角的泪,独孤坚还是淡淡的说道: “唔,既然是这样,父相您还是先早点回去息着罢。这山高路远的,儿担心您的身体会吃不消。” “你既然已经醒了,为父也就没那么担心了,是该回去歇歇了。” 有些颓然的起身,独孤丞相晃荡着他那空落落的左袖,缓缓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独孤坚,狠咬着被角,悄无声息的在暗夜里像是只困兽般的偷哭了起来。 ?? 没有了独孤吴氏的相府,一下子变得萧瑟了许多。 独孤坚跳下马,飞快的绕过影壁穿过天井,真真正正的来到吴氏的灵堂中时,整个人又变得痛苦又疯狂了起来。 对于吴氏,独孤坚曾预先设想了无数次的与她重逢的样子,唯一不曾想到过的,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天人永隔的方式重逢。 抚棺痛哭了一番之后,独孤坚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不对呀,这留在灵堂里的守灵人,为何都是些很面生的以前从都没有见过的人? 宋妈呢?巧云呢?那些吴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女呢?怎么能一个都不见了呢?她们一个个的,难道也都变得跟他家老爷子一样的无情了吗? 独孤坚素来本就是一个聪明且又机警之人,如今,看这四周的情况有些不对,当下就似有所悟的站了起来。 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独孤坚有些漠然的直接吩咐道: “福管家,去把宋妈叫过来,本少爷有话想要问她。” 都说,怕什么就偏偏的来什么。 一旁的福管家把头一垂,声音低低的应道: “那个,大少爷,宋妈她不在府中,已经回老家去了。” 这个宋妈,不是外公家的家生子么,哪里又冒出一个老家来了?! 独孤坚疑云顿起,又继续的问道: “那么,巧云呢?巧云不会也回老家了吧?她的情况本少爷知道,家里可是早就死绝了没有人了。你可千万别再拿这个来搪塞本少爷。” 把额头上的汗珠子用力的一抹,福管家这才颤着声音应道: “回大少爷,这巧云可是好端端的在府里呆着呢,只不过??只不过今儿人多,厨房里忙不过来,临时叫她去厨房里帮忙去了。老奴这就亲自去叫她过来。” “是么?” 独孤坚森森冷冷的又添了一句: “那么,麻烦福管家快一点,本少爷急着要找她问话,很急的,坐等。” 福管家额角上的汗珠,莫名的又添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大少爷放心,巧云她好端端的在厨房里头帮忙呢,小人这就唤她过来,这就来,这就来。” 扫了灵堂里的那些面色苍白行动略显生硬的守灵人们一眼,独孤坚貌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应道: “去吧,千万别走错了路打错了主意。你们其实都有必要知道,眼下,在这相府里头,究竟是谁说了算。动了本少爷的人,也有可能即刻就送了命哟。” 听他如此说,匆匆而去的福管家即刻就打了个踉跄,几乎被绊倒。 ?? 一见到独孤坚,巧云即刻像是个刚见到家中长辈的孩子一般,即刻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您又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夫人她??夫人她死得好惨!” “唔?你先别哭,你先好好的说说看,夫人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独孤坚阴着脸儿,一字一句的慢慢的问道。 第203章 又是他 闭紧嘴巴,停了那么几分钟,巧云终究还是跪地哭诉道: “大少爷,他们一再叮嘱,对于夫人的死因,不许对大少爷您胡说。宋妈已经被他们给活活的打死了。可是,巧云若是惜命不说的话,夫人岂不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了么。这天上地下,谁又肯去替咱家的夫人去伸冤报仇??” 哦?娘的死,果真是有冤屈么?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害死了他的娘亲? 独孤坚双目圆睁,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释放出一股淡淡的强者威压: “巧云,你家大少爷在这里,你放心,这府里,估计沒人敢动你半分的。来,你倒是详细的说说看,夫人她到底又是怎么死的。” ?? 等巧云抖索索的复述完当日所发生的一切,抬头再看时,这才发现,她家那个愤怒的大少爷,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静悄悄的独自走开了。灵堂内,只余下吴氏的那只漆黑高大的灵柩,以及一屋子的目瞪口呆的守灵人。 “巧云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莫说莫说,你愣就是不听。这下子好了吧?大少爷铁定的去找二少爷寻仇去了。今儿啊,无论是大少爷杀了二少爷,还是二少爷直接反杀干掉了大少爷,这兄弟两个,要么是两败俱伤,要么是两选其一,总是不会落下什么好下场的。巧云哪,你就等着咱们相爷大怒,一气杀干净府里的所有下人吧。咱们这些人,有可能会都像你家夫人一样,葬送在某人说什么都守不住的一张破嘴上啰。唉。” 一旁,福管家皱着眉,焦虑万分痛心疾首的再三絮叨道。 “这样子,我至多像宋妈一样,最后是一个死罢。可是,不说,巧云又怎么对得起枉死的夫人。” 咬了咬下唇,巧云倔强的说道。 “哎哟,我的个小姑奶奶呦,你倒是不怕死,你倒是高风亮节了,可是,何苦又要拉上我们这一大群人做垫背哟。这一个个的,不说话别人能把你当哑巴么,嘴巴都像只刀子似的,只管去到处的乱戳,唉……” 在原地捶胸顿足一番,福管家急得,简直都快要哭了。 ?? 刹那间,独孤坚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自持一般,僵僵木木的径直往相府外走去。 疑惑了这么多天,反复推敲了这么长时间,到最后,原来是他,居然又是他。 这么些年了,怎么也避不开甩不掉无处不在的他。 扪心自问,这么些年了,在年幼的自己被逼着拚命的修炼的时侯,在年少的自己被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负重前行的时候,可曾有一刻嫉妒过他? 反复的自查过再三,独孤坚可以很负责任的回答一一一并没有。 一次都没有。 在独孤坚每天都忙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绞尽脑汁去应对一切的时候,他其实完全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嫉妒独孤涣。 每一天,他活得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被迫的不停的转着圈的小白鼠,而独孤涣,却享受到了不必拿血汗去换的现成的红利。 即便是这样,独孤涣怎么能还有着这么大的怨气?! 他独孤坚素来对他独孤涣的忍让,难道还算少吗?!他独孤涣又凭什么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怨气!真当天底下的所有人,都该当把他给捧在手心里惯着让着么! 即使是有怨气,直接的冲着独孤坚本人来好了,当面锣,对面鼓,实在还是不服气,大可以打上一架凭实力说话凭各自的本事定一个输赢也好呀。 可是,为什么要趁他出去出生入死的拚命的时候,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向了他的娘。 这个世上,他顶顶在意的娘。 飞身跳上门前拴着的那匹骏马,满脸泪水的独孤坚,一夹马腹,飞快的朝着王宫那边疾驰而去! 管他什么国主不国主,管他什么弟弟不弟弟,独孤坚就想亲自的问他一声: 独孤涣,你到底是不是人! ?? 那座本就人气不是很高的王宫,那个原先被孟旭据守了数十年的旧王宫,看上去,似乎又更显得萧条了不少。 怨气冲天的独孤坚下了马,拔出护身宝剑,径直的往王宫内闯去。 那些负责看守宫门的护卫们,很多人都认识独孤坚,都深知他身具的实力,眼见着独孤坚杀气腾腾的往里走,都纷纷的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不敢轻易的去触碰其锋锐。 吴氏无端丧生,独孤涣大闹法场,以及独孤涣荣任国主,这些升斗小民们最津津乐道的权贵秘闻国家大事,早己经像是吹过整片森林的风一般,毫无遗漏的传到了这个大都城里的所有人的耳朵里,几乎是所有人,都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 只不过,独孤坚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而已。 如今,看着独孤坚杀气腾腾的持剑而来,所有人,即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眼见着新的爆炸性新闻又即将是闪亮登场,那些守门的当值的侍卫们,都纷纷的深恨,深恨人在岗上不得自由,不能自由的甩了手中的兵器跟过去看一场天大的热闹,又哪里还会拦他! 所以,一辆老旧的宫车飞驰出宫门,没有谁谁的上前盘问。 独孤坚手执利刃义无反顾长驱直入的直接闯宫,也没有半个人上前拦阻。 凭着独孤丞相的关系,独孤坚从小就是这王宫里的常客。所以,大到国主的寝宫书房,小到侍卫宫人们的住处,独孤坚无一处不是熟谙于心。 在内院里找了一大圈,没遇见独孤涣那个混蛋,独孤坚就径直的去了御书房。 这宫里的内院既然都已经找遍了,那家伙不在御书房,还能去哪里?! 怒气冲冲的推开门,独孤坚很有些意外的发现,端坐在御书房内的,并不是独孤涣那个家伙,而是满面愁容的独孤丞相。 “他呢?” 摆了摆手中长剑,直直的盯着独孤丞相,独孤坚毫不客气的问道。 独孤丞相叹息了一声,婉言相劝道: “坚儿啊,你发这么大的火,又何必呢。兄弟阋墙,惹天下人嘲笑看咱家的笑话,又是何苦呢。这逝者己去,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哇。你们兄弟两个??” 听他这么一说,独孤坚心头的火气,又腾然而起。 “大道理谁不会说,就不晓得,谁又肯站出来,为我那枉死的可怜的娘说上一句公道话!父相号称公平公允了一世,只怕也是不能的!怎么,统共就剩了坚儿一人为她求一个公道,父相居然也不应允吗?娘生前说得果然不错,父相到底还是多疼那个王翠花多一些的!” “坚儿,深院里的妇人们的话,又如何能完全的听得!一件事,你总要拿自己的心去判断,如何又能听信那些人的一面之辞!为父苦心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你竟连这么一点简单的判断认知都没有了么?” 瞬间回头,独孤坚的眼中几欲喷火: “我只知道,我的娘亲,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却没有人肯站出来,替她说哪怕是一句半句的公道话。我只知道,从小,唯一肯护着我心疼我的,是我那可怜的不被人看重的娘。如今,她都己经不在了,您就连替她叫屈喊冤的机会都不肯留给坚儿么?父相,您未免也太狠心了!” 强忍着一眶泪水,独孤坚转身欲走,却听见独孤丞相在身后满是倦意的说道: “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想要去找涣儿么?不必找了,他己经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独孤坚猛然回头,怒目圆睁的切齿问道。 “早间,他听说你回来了,自知理亏,就带着王翠花,偷偷的跑了。这一会,还不知道去哪个地方蹲着避祸去了呢。你呢,也别那么生气,他好像也留了东西给你。” “谁稀罕他留的什么鬼东西!” 独孤坚怒意未消的恨恨的说道。 “你这会横坚也是铁定的找不到他了,何不就看看,看看他到底说了些啥呢?” 独孤丞相似乎是一下子就失却了昔日的犀利的暴脾气,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道。 想了想,独孤坚还是悻悻的转过身来,一把抽走了桌上那张写满了字的绢纸。 独孤涣那个比较特别的瘦金体的字体,一下子跃入了独孤坚的眼帘: 独孤坚:我知道,你此刻一定是非常非常的恨我,恨我动手杀了你娘。你恨我,我不怪你,因为不管怎样,你待我到底还算是不错,从小到大,我至多是嫉妒你,也从没有恨过你。 可是,你想像不到,那个宋妈以及你娘,对王翠花的态度到底有多狠毒!在她们眼里,我和娘是可以随意轻贱辱骂的猪狗,很抱歉,猪狗也有猪狗的脾气,然后,猪狗奋起反击了,就有了现在的结果。辱母杀人不知道是否犯法,在我眼里,它是合理不合法的。 为救想替我去死的王翠花,我居然阴差阳错的当上了国主。能抢在你前面过一把国主的瘾,我也真的很开心。可我知道,我分明不是做国主的料,这个位置,其实早该就是你的,你们只是暂时没有行动而己,对不?现在,我把这个位置还给你了,所有的相关文书,我统统的都留在桌子上。怎么样,好梦成真,你和爹开心吗?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在这里的生活,王翠花也是。当然,也是因为要保命的原因,我也只能带着王翠花逃了。没有我们这对处处惹人嫌弃的母子在这里,希望你们处处安好。独孤涣敬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独孤坚漠然的把那张绢纸扔到桌案上,转身欲走。 “怎么,看了这个,你还是那般的想要杀了他吗?” 身后的独孤丞相淡漠的问道。 “即便是不杀他,我也要狠抽他二百鞭子,然后,把他关起来,小黑屋,关上他一辈子,让他这一辈子都没人关心没人疼!” 用力的咬着后槽牙,独孤坚一字一句的恨声说道。 “你想怎么样,那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我想我也管不了你。我们俩个父子一场,在有些事件的看法上,终究有那么几分的不同的。” 独孤丞相立起身,正色说道: “只是,眼下,你还不能走。独孤涣一意孤行搞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出面来收拾干净,你总不能全推给己经失去一臂的我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跑了,丢下的这个臭包袱你必须替他接着。不然,咱独孤家的父子三人,在天下人眼里,又成了什么样的人了?所谓一破一立,总不能个个都是一门心思忙着去破坏的那个。坚儿,要说治理天下,你绝对是能行的。只要是天下在手,将来你想去做什么,还不能够做成呢?你说是不是,坚儿?” “可我眼下没别的什么想做的事,就想抓住他,好好的惩治他!” 独孤坚依旧有些不服气的低吼道。 “哦?单就想做成这件事么?” 独孤丞相不为所动,继续的平静的说道: “那上官姑娘呢?你只管像个孩子似的在外面飘着,你又让人家上官姑娘怎样看你?据我所知,人家上官姑娘现下好歹还是个国主呢。没有一个相当的身份你将来又凭什么去娶她?” 见他提起上官琼,独孤坚的情绪总算是平稳了一些。 想了想,独孤坚还是低声的咕哝道: “反正,不管怎样,这里,还是必须是由你暂管的。我可不想呆在这个伤心地,我还想带兵出去,把这个大陆上的所有大国小城统统的都给端了,收了,让那小子连个可以藏身的兔子窝都没有,我倒要看看,看他们两个能藏到哪里去,我非要抓他们回来,让他乖乖的接受惩罚!” “你说的这个,也不是不行的。” 独孤丞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继续的循循善诱道: “这样吧,你接了这个国主之位,我预备再拚上十年,做你的丞相,替你打理国事,你只管去干你想要干成的事。十年之后,不管成与不成,为父都要退下来休息了,所有的事你自己去管。只是,眼下,咱们还是先让你娘入土为安吧。有了你这个当国主的儿子,你娘走得应该也能心安一些了。你说,是不是?” 眼中滚下两行热泪,独孤坚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204章 轻骑兵团 数个月之后,整个大陆上,添了一支令人 提起来色变遇上了则会被无情的打击的专业灭国的轻骑兵。为首的,乃是武功已经升级到筑基五级的独孤坚。 自从把娘安葬掉之后,满心愤懑的独孤坚,第二天就拜别了独孤丞相,直接的开启了他早就计划好了的荡平全天下之旅。 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之后,独孤坚的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安静沉稳了许多,那些比较寻常的琐碎小事,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掀不起半点的波澜。他的所有的兴趣与热情,基本上全放在修炼武功以及专业的消除那些小型的割据势力上面了。在他的持续不懈的坚持努力下,晋国的版图,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新月异的持续增长着。 把所有的善后工作,统统都抛给了那位长袖善舞的丞相大人,独孤坚率领着他的日益壮大的骑兵团,稳打稳扎的继续向南方持续的推进。 这当中,有几位实力较弱的小国国主,在听说过独孤坚的凶名之后,直接的举手认输,接受了独孤丞相的改编,顺利的划分入了晋国的版图。也有一些自恃财力雄厚兵强马壮的城主,在表露出明显的不合作态度之后,被独孤坚的轻骑兵狠狠的教训过一通后,终于也不情不愿的认输投降了。 对于这一类人,独孤丞相处理起来,就没有了先前的优待与宽容,该撤的撤,该抓的抓,也隐隐的含了一些震摄的意思,以此来有利于日后的有效的管理。 独孤坚的连续征战己经有三个多月了,这当中,独孤坚私人的辛苦疲惫,自然是无需多说。可是,眼见着打下了这么多的地方,独孤坚还是没能得到有关独孤涣的一丝一毫的消息。 这个家伙,到底是藏到哪去了? 短短的几天,他又到底跑出了多远了?! 独孤坚心里面恨得牙痒,在脸上偏还是不肯露出分毫,只是继续的带着他的轻骑兵兵团,继续稳稳的向南方推进,拉网式的绝无遗漏的持续推进。 这当中,独孤坚自然是也不可避免的路过了刑荣的大齐。 想那换了姓氏的刑荣,又是何等的乖觉之人!先抛开他身为秦荣时,与化名为金钟意的独孤坚的私交甚厚不说,单只论上官琼当日对他的相助之恩,刑荣也绝无可能跟这位准姐夫独孤坚反脸。 所以,就在独孤坚的大军压境之时,刑荣早就一人一骑一袭白衣的在路边候着了。 等见着了独孤坚本人,刑荣执意的拖独孤坚进城饮酒。没等独孤坚开口,刑荣就率先的提出了求和之意。看着这位昔日的跟班小药童的一系列合情合理的动作,独孤坚陪着痛饮了几杯之后,还就真心的无话可说。 独孤涣母子从未到过大齐,乃是刑荣再三再四的确认保证过的。那么,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又藏到哪里去了呢? 痛饮下一杯烈酒之后,独孤坚没有说话。 心里面,对那位能说会道的巧言逆贼的恨意,不由得又添了一分。 南征的途中,独孤坚自然也有过小小的尴尬。 独孤坚的这个轻骑兵团,乃是直接仿制那些草原上的万千狼骑而成的。他们所有的兵士将官,统一都是舍了中原人爱穿着显摆的宽袍广袖,一律都换上了那种特制的窄袖胡服,这行动间,十分的敏捷迅速,一点都不拖沓。再加上独孤丞相给轻骑兵团统一配备的宝马良驹,这骑兵团刀亮马快的统一的行动起来,便有了超强的战斗力。 所以,在独孤坚的带领之下,他和他的轻骑兵团,便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战刀一般,这一路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走着,走着,他们这一行人,就到了上官琼在这个时空里的家乡梁城。 陈兵在梁城城脚下,独孤坚免不了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他跟那位梁城城主,自然是没有多少的私交,显然也没什么客气可讲的。 可是,这负责守城的,乃是上官琼的父亲上官胜。 独孤坚和上官琼这两个,虽说是没有正式的见过父母正式的昭告天下,可是,这独孤坚心里,其实早己经认定了这么一个人,爱屋及乌,独孤坚自然也没有办法对上官将军下狠手。 可是,这一路平直的推进下来,总不能直接的绕开这个梁城吧? 那样的话,岂不是有些偏离了预先设立的行动方向。 而且,万一独孤涣那家伙预先的猜到了这一点,正好就藏身在这个让人左右为难的梁城呢? 正在独孤坚在这里举棋不定进退两难之时,那位精明的梁城城主,反倒是抢先的表明了态度解决了这次的危机。 独孤坚跟上官胜私底下的关系,城主自然是知道的。这对准翁婿之间,战与不战,到最后谁胜谁负,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作为现如今的梁城城主,他必须要拿出来的一个态度。 现放着前面的几个小国的现成的例子放在那里,后面还有一个手腕强硬的独孤丞相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位本就精明的梁城城主知道,是时候,必须要做出一个正确且又明智的选择了。 于是乎,一样的焦虑着的上官将军,很快就造访了独孤坚的大营。 畅谈了几个时辰之后,那位精明的梁城城主,很快就领了一大帮的人,抬着美酒,带着美食,一起来独孤坚军营里劳军了。 对于金钱物资之类的东西,独孤坚其实并不感太大的兴趣,如今,有准岳父陪着的独孤坚,对那位梁城城主发出的求和信息,还能有什么不接受的?几个人推杯换盏的痛饮一番之后,第二天,独孤坚便正式的拔营起身,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了,把身后这一个不太好处理的烫手山芋,直接的扔给了他家的老爷子独孤丞相。 收复了梁城之后,独孤坚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眼下正由着上官琼坐镇着的大成。余下的几个边远小国,对独孤坚的轻骑兵团来说,应该完全不能构成威胁。 遥遥的极目眺望着大成的方向,独孤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丝的笑痕。一挥马鞭,独孤坚沉声下令道: “昼夜行军,以最快速度抵达大成!记住了,大成乃是我们这些人的老根据地,只要是安全的到达那里了,我允许你们,人脱甲,马卸鞍,好好的休整上几天!到了那边,我们就完全的没有威胁了!” 众人闻言,立刻就全体的欢呼了起来。 独孤坚一声号令下,整个的千军万马,顿时就像是离了弦的箭一般,飞快的直冲了出去。 没费上多久,独孤坚和他的轻骑兵团,很快就在官道上搅起厚重的尘烟,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年轻人哪,还真够彪悍的,这速度啊,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完完全全不能比的。唉,到底是老喽,不中用喽……” 站在城头上的上官将军,含着笑,叹息着说道。 ?? 经过了整整的两天三夜,独孤坚的轻骑兵团,总算是到达了大成。 这样,自那日草原上负气一别之后,独孤坚又统共的费时三个月零二十天,带领他的轻骑兵团,以闪电般的速度,横跨过整个大陆,所经之处无一例败绩的,从他的地处北方的遥远的晋国,一直打到了上官琼所在的大成国都的城门下。 像是预先侦知了独孤坚要来,这大城的四个城门都大大方方的敞开着,城里的百姓自由自在的行动着全无一点惊惶之色。城门上,亦是没有什么手执弓箭利刃的兵士。 独孤坚见状,又是微微的一笑。 直接的吩咐手下所有的兵士就地安营扎寨休息,独孤坚一个人骑着马,马蹄声“得得”的直往大成的皇宫而来。 曾独自走过无数次的路,再度的走起来,显得如此的安逸温馨。 骑着那匹神釆飞扬的黑骏马,独孤坚径直的走到了大成皇宫之外。 这么长时间未见,独孤坚不想再一次的唐突了佳人,在宫门前翻身下马,顺便把马缰交到了一个迎上来的侍卫的手中。 熟门熟路的拾阶而上,绕了一个弯,转到了内庭。 花园里,那些艳丽的花朵,在这初夏的天气里开得灿烂如霞。 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花儿朵儿里,阿笙正守在花园里,悠哉乐哉的玩着秋千。看见独孤坚,赶紧的跳下来,中规中矩的行礼道: “大成民女上官笙,见过独孤国主。” 很不满阿笙的这种没来由的疏离与认真,独孤坚微微的欠回礼,四顾无人后,很有些诧异的问道: “咦,怎么就你在这里?琼儿呢?她怎么没在这边?不在家吗?” 阿笙泯嘴笑道: “她呀!她那个人,不耐烦在这里干坐着,又跑到老地方练功去了!我就不懂了,一个个的,把炼功都看得这么重要做什么!难道还就真能修炼出一个白日飞升的真仙人不成!好歹也休息休息,调养调养身体呀!” 笑了笑,急着想见到上官琼的独孤坚,朝着阿笙点了点头,直接的熟门熟路的朝着上官琼惯常练功的地方走去。 那个地方,独孤坚已经跟着上官琼去过了许多回,就连外面负责洒扫工作的太监宫女们,独孤坚都十分的熟悉了。 远远的,看见独孤坚一路淡笑着走来,这些人都纷纷的低头行礼道: “金公子好!” “金公子好!” ?? 含着笑,独孤坚一一的点头答应。 那段守在这里担负着神医的称号的日子,忍不住又再一次的浮上了心头。 不过是冬去夏来的才变换了几个季节而己,怎么能一下子的,大家都改变了这么多呢! 叹息着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门,独孤坚发现,上官琼正默然盘坐在那个大厅的地上,心无杂念旁若无人的正在那边练功。 就这么认真么? 连走进来一个人都不曾发现? 独孤坚顿时生出一种被忽视了的感觉,赌气直接的走过去,往上官琼身边的地毯上舒舒服服的一躺。 柔软的丝毯,加上身侧佳人熟悉的体香,令独孤坚顿时心情愉悦了不少,也放松了不少。 眯起眼睛,独孤坚正待昏然欲睡时,身侧的上官琼终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缓缓的收了吐纳功夫,睁开了眼睛。 伸手推了一把独孤坚,上官琼低声嗔道: “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不声不响的,吓了我一跳。只是,你一来就躺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回事?” 挑了挑眉毛,独孤坚微微的睁开一只眼睛,嘴巴里懒洋洋的说道: “我就是特意的过来看看,看看咱们的上官国主,这一回又怎么悄咪咪的跑掉哇。” 想起上次的不辞而别,上官琼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上次嘛,你忙着安抚边民,哪里有什么闲空理我。咱趁早走了,不是为了不给你添麻烦嘛。怎么,你不谢我,反倒还记恨上了?” 轻轻巧巧的翻了个身,伸手把玩着上官琼鞋子上的小小的流苏,独孤坚漫不经心的应道: “恨么?自然是谈不上的。只是,打了这几个月的仗,我累了,实在是很累了。我这金神医,还想在原来的藕香榭里住上一段时间,好好的休整一下,上官国主不会不允许吧?要知道,那可是方瑶前辈特特的拨给我住的,是我的私人住所哦。” 听他这么说,上官琼有些啼笑皆非的说道: “我说过不让你住了吗?怎么一见面,就说出这么泼皮无赖似的浑话来了?这可真有些不像你哦。” 睁开另外一只眼,独孤坚微笑着说道: “哦?是吗?可能是你有些理解错了。我这么说的意思,其实就是,我打算就在这里安安生生的住上一段时间,暂时不打算回去了。” “哦?为什么?” 上官琼有些惊讶的问道。 “因为,我喜欢这里的花花草草,喜欢这里的人。”独孤坚慢慢的答道:“而且,我娘已经不在了,我那个在晋国的家,严格的来说,己经不再是我的家了,它应该只是独孤相府,只属于我家老爷子一个人的家。” 第205章 盛夏时节 听独孤坚说起这个,上官琼也难免的跟着有些伤感了起来。 “伯母的事,我也多少听说了一些。你??别太难过??” 继续的仰躺在那里,独孤坚盯着那个内容繁复的穹顶,老半天都没有吱声。 沉默了好一会,独孤坚这才有些倦倦的说道: “唉,伤心的事,还是不要再说了。琼儿,你说,这杨雄可也真算得上是一个懂得享受的怪人,你看,他这个练武大厅,怎么能修建得这般的华美,难怪他一直都不肯乖乖的去做什么国主,只愿意一个人躲起来练功。这里,可能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大最豪华的练功场所了。也不知道,当初的他,究竟是怎样去建成的?” “你以为,这里当初是杨雄一手监督修建完成的吗?我看未必。” 也陪着独孤坚躺在那张厚厚软软的地毯上,像是在观看私人影院一般的,再一次的凝视着那又高又大的椭圆形的穹顶,上官琼这才缓缓的说道: “据我看来,这里的建筑风格,建筑材料以及总体的设计理念,与这四周所有的古建筑风格都严重的不相符合。在我看来,我其实更宁愿去相信,这里乃是一个远古的遗迹,旨在留下一些当时的人们认为绝对绝对重要的东西,刻在这穹顶之上,永不被丢失,也永不被遗忘。当年的杨雄前辈,应该是恰逢其时的碰巧遇上了它吧?不然,你又如何解释那边角落里那些古古怪怪的这些谁都不认识的文字?” 盯看了上官琼所指的角落里的那一几行怪怪的文字半晌,独孤坚突然又有了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的感觉。 感觉,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在记忆里似乎是十分十分的熟悉,却偏偏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定了定神,独孤坚这才慢慢的说道: “唔,有好多按我们如今的常识所不能解释的现象,在现实中,好像也经常会碰到。这一处杨前辈所发现的炼功场所,认真的研究起来,也真正的算得上奇迹了。只是,琼儿,这么些天了,你又修炼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筑基成功?” 谈起这个,上官琼终于又开始变得滔滔不绝了起来: “唉,坚兄,快别提了!本来,我不老早就是八级中上么,修炼了很久,都沒有能够升级。后来,我不是听说你有危险,特特的跑去了草原上一趟么。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没有特意的去做些什么,回来后不久,它就不知不觉的升到了九级。我心里那个开心呀,平时一没事,就往这边跑,惦记着说不定哪一天,就可以筑基了。可惜,忙活了这么些天,终究是无半点进益。坚兄,你说说看,琼儿又冤不冤?” 摊了摊手,上官琼又做出一个极端无奈的表情,紧接着,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独孤坚反而被逗得笑了起来,侧面问道: “琼儿啊,你又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有我陪着,你才能更快更顺利的升级呢。我只是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老是这么努力的炼功做什么?你这么巴望着升级,到底是想要在升级后做什么呢?” 见他问起这个,上官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沉闷了许久,她这才涩然说道: “听说,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以后,就可以脱了这里的肉体凡胎,直接的飞升到另一个时空?可以遇见到不一样的风景?说实话,琼儿对这个十分的好奇,也想亲自的试上一试。” “你?试这个?” 独孤坚直接的大笑了起来: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这一步步的走过来,你知道要费上多少时间和心力吗?你以为,这会跟你啃上一根嫩黄瓜一样的松脆简单?” 细嫩的面庞一下子涨得通红,上官琼还是固执的说道: “不亲自试过,你又怎知道不能?!以前的我,不也是从未想过,就我这么一个废材,居然也能练到炼气九级了吗?你瞧,现在连那个阿尔罕,曾经是神气活现的阿尔罕,都未必是我的一招之敌呢!这也是奇迹,对不对?怎见得,琼儿身上不能出现另一个奇迹呢?” 想想那个在草原上疯疯颠颠的阿尔罕,独孤坚又是一阵的默然。 临回晋国前,独孤丞相执意要令人杀了阿尔罕,以防止阿尔罕此刻是装疯卖傻,将来等他们这些人走后,或许又东山再起,又闹出新一轮很难平熄的风波。 独孤坚却执意的不肯。 独孤坚曾亲自的见过阿尔罕,那个家伙眼里的木然和呆滞,是正常人很难装出来的。所以,独孤坚并不认为他是装疯。只是,一个拥有着超高武力值的疯子,留在这草原上未必就是好事,所以,到最后,独孤坚还是出手毁了阿尔罕的所有的武功,也放了他一条生路。 如今的上官琼,说阿尔罕未必是她的一招之敌? 眼下,别说是上官琼了,就算是普普通通身强力壮的一名牧女,也能够轻易的一举制服阿尔罕的。 只不过,独孤坚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曾肯对她多说。 不远处,阿笙娇憨的声音,又清晰的传了过来: “姐,独孤国主,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谈起武功,就连吃饭都忘了吗?还是你们两个,都已经辟谷了?阿笙可早就吩咐了厨房里弄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你们再不过来吃饭,阿笙可就不等了!这菜凉了,可是最不好吃的!” 独孤坚不由得又是轻声一笑: 唔,说到底,还是刑荣的阿笙要情商高一些,人间烟火气浓一些。 怎么一心想要修仙的某个人,就不肯回过头来,稍稍的关心一下他可怜的胃! 独孤坚正在那里犯着嘀咕,身旁的上官琼早己经大笑着跳起身来: “瞧我这人糊涂的!你大老远的过来,我只顾着跟你说话,就不晓得去请你饱餐一顿!走走走,咱们一起过去吃饭,吃完饭了,我请你泡这里最好的温泉!还有你营里的那些弟兄们呢?是叫过来一起吃饭,还是叫人多送些酒菜过去?唉呀,瞧我这脑子,还真就是笨得可以了!” “等你去张罗,人家只怕早就饿坏啰。” 阿笙站在门前,抄着手,笑盈盈的接话道: “姐,你放心,这一切,阿笙早就已经安排妥了。你呀,只需要好好的陪独孤国主就行了,别让人家笑话咱们失了礼数!” 看了一眼有些羞了却无言以对的上官琼,独孤坚又是温厚的一笑: “唔,还是阿笙心细一些。过两天,我写信唤刑荣也过来,让他陪着我们几个喝酒!”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写信叫去!” 上官琼笑了笑,终于又神态自若了起来。 ?? 守在大成皇宫内,独孤坚的平天下之大业,依旧在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着。 唯一让独孤坚深感遗憾的是,他的轻骑兵团,在短短的时间内踏遍了整个大陆,都依然是没能寻到独孤涣和王翠花的一点踪迹。 这对母子,难道是真的上天入地了? 起先的心愿未能达成,独孤坚心里面愁烦不已,却偏又不肯对上官琼等人吐露半分,只能在私底下长吁短叹不已。 只是,觉得很有些不甘有些失落的仅只是独孤坚而己,那位坐镇在晋国的独孤丞相,可是实实在在的欢欣鼓舞激动得不行。 把四分五裂各小国割据着的大陆集中的统一起来,形成一股同进退共患难的强大的力量,这可是无数个政治家的恒久的梦想,如今,在他的儿子独孤坚的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的实现了,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也就是在这一刻,独孤丞相才真切的感受到,他老人家这一辈子里,所付出的所有的时间精力,参与过的所有的复杂的人际,以及他老人家最近失去的那一条手臂,这所有的一切付出,以及他自身所有的努力,统统的都收到了回报,统统的都值了。 短时间内,独孤老爷子也顾不上去挑独孤坚的理找独孤坚的麻烦,只是夜日继日的投入到他理想中的所有的构建工作之中。 只不过,每次,独孤丞相在忙于政务之余,再一次审视羊皮地图上那一块至今依旧独立并不曾归顺于任何人的大成的版图时,独孤丞相总会轻笑着,默默的念叨上一回: 上官琼啊,你这任性倔强的小丫头!什么时候,你才能成熟一些乖巧一些,带着你的小小的大成国,穿上大红的嫁衣,心悦诚服的嫁给咱家的坚儿呢? 你和坚儿都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你才能不继续的装糊涂,想着惦着要把自己给嫁了呢?若要是论起年龄,两个人,其实已经不小了哇! ?? 远在大成的上官琼,自然是没有听到某位老爷子的心心念念的唠叨。 这一日,刚刚美餐了一顿的上官琼,正陪着独孤坚,在皇宫后面的花园中慢慢的溜达消食。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盛夏时分。 处在整个大陆的南方的大成,因为地处山区,总体气温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炎热,反而是凉风习习的,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清凉。 只是,那满池子的粉色的莲花,却一朵挨着一朵的开放得正艳。 趴在石栏边,盯着两朵紧挨在一处开放的并蒂莲,独孤坚悠悠的说道: “琼儿,我总觉得你和阿笙两个,似乎是藏着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对你们来说,似乎是很煎熬很难受。可以说给我听听吗?如果,你也像我信任你一样的信任着我。” 瞧着独孤坚俊秀的侧颜,上官琼突然生出一种统统的都一吐为快的冲动。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上官琼忽然又临时的改变了主意。曾经熟读历史的上官琼,自然清楚的记得,史书所载的那些愚昧的先民们,对于他们不能够理解的人和事,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放上一大堆的木柴,然后把那些他们眼里的异端直接的绑到上面,一把火烧掉了事。上官琼胆子再大,也不想去做一名在许多人围观下被烧死的妖女。 那样的话,死相未免也太难看一点了吧? 说什么,人家好歹也是小美女一枚,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的。 所以,话到嘴边,上官琼还是静静的问道: “坚兄,你自幼生活在这个大陆,又怎么去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慢慢的睁大了眼睛,独孤坚还是斟词酌句的慢慢的应道: “要是在以前,你说的这话我压根就不可能相信。可是,现在的我,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反而会觉得,有这样的事件其实也很正常。就像我们这个大陆上的修仙者,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会飞升到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一样,那个世界里的人,不小心给掉到咱们这边来了,应该是有这个可能的。就像老话里说的,鸡窝里掉进了一只凤凰一样。那些鸡不能够理解,那是它们见识太浅的缘故。” 看着独孤坚的那张平静的脸,上官琼又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如果,比如,呃,就像是你所说的凤凰,还是拚命的想着要想法子飞回去呢?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想再回去看看她的父母?像这个样子,它还能被理解吗?” 独孤坚平静的脸,终于现出了几分的沮丧: “说到底,这种情况,还是可以理解的,谁的家里没有父母,谁离开了父母不会一再的想念和惦记。只是,它就非得要重新的飞回去吗?误入一个新的时空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牵挂值得为他留下的人吗?还是,神鸟的世界,本就无心且又无情?所以它才心无挂碍的一直想走?” 张了张嘴巴,上官琼再一次的无言以对。 这才深信,原来,除了出众出色的外貌之外,独孤坚的聪慧与辩才,同样的无人可及。 能遇上这样的一个人,也应该份属是她的神玉系统在精密的计算过千万回之后,所能给出的最最让人惊喜的馈赠吧?可惜,她却未必有这个福缘去拥有。 再怎么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原本的那个旧时空里突然消失了,不回去看一眼自己的亲人,她又岂能够安心甘心? 第206章 隋 叹息了一声,独孤坚继续缓缓的说道: “琼儿,我虽然很不舍得你回去,但一个人的思亲之情,但凡是个人,都的确是很难去阻止。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只是,你不觉得,并凭着拚命的练功升级,想要回去的速度太慢几率也太低了吗?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的。” “真的?” 上官琼大喜,一把扯住了独孤坚的手,急切的问道: “怎么样才能够回去?如果可以,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试一试!” “不惜一切代价么?” 独孤坚的眼神里,变得有一些黯然: “你真的想好了么?下决心哪怕是放弃掉所有的一切,也要回那边去?” 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上官琼又哪里有闲暇去考虑其它,只是不住的点头应道: “再多的身外之物,我都不想再要了,我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阿笙回去,回去哪怕是每天都做苦力打零工呢,也要让我娘开开心心的活着,让她老人家的余生不孤单不凄凉!” 一下子被触到了心底里的一个柔软的角落,独孤坚悄悄的湿了眼眶,也终于放弃了继续去追问什么了: “唔,你的这种心情,我想我能够明白。琼儿,还记得那个练功的地方吗?还记得那个穹顶的角落里,写下的那几行字么?我记得当时你说,那些字没有谁认识,可是,当时我没有跟你说,我好像有些认识那几个字的。” “你认识?怎么不早说?” 性急的上官琼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把拉住独孤坚,急急的就往那炼功区走。一面走,上官琼嘴巴里还一面的埋怨道: “哎呀,坚兄,你这性子得要改改了,老是说半句留半句的,真的是急死人了。你说,你认得那些古怪的字符?怎么回事?你小时候学过吗?它可是你们这里的少数民族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那处穹顶之下,独孤坚有些伤感的笑了笑: “这个文字么,我们这里也从未曾有人使用过,也绝对不是我们这片大陆上的夷族文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从草原上回来之后,我好像一下子就学会了很多种东西,自然也包括这里的这种奇怪的文字。琼儿,你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扫视了一眼上官琼的那张有些抓狂的脸,独孤坚平静的继续说道: “这上面写着的,是五个很奇怪的字一一一时空传送阵。琼儿,你以前听说过这个吗?” 上官琼欢喜得,简直都快要疯了。 时空传送阵! 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每天都过来呆上几个时辰的练功房,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厉害的阵法! “那法阵在哪儿呢?怎么我从就没有看到过?” 上官琼一时忘情,像一只熊仔一般的挂在独孤坚的身上,大笑着问道。 伸手拍了拍上官琼的后背,独孤坚有些涩然的说道: “你就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练功房的右前方,好像存在着一处小小的密闭空间吗?看明白了这一点,咱们剩下来的工作,就只剩下去寻找这处密闭空间的石门了。这一点,对咱们的琼儿来说,应该是不难的。” “走,坚兄,咱们一起看看去!” 上官琼大笑着应道。 ?? 在那处石墙上把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的比对了半天之后,上官琼和独孤坚两个,终于寻到了那扇石门的按纽。 轻轻的点开之后,上官琼看到的,是一个设计严谨条理分明整洁干净的空间舱一般的密闭空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法阵四角上设置的专门的能量槽。 取出能量槽中的一小块灵石,独孤坚又啧啧感叹了起来: “我说,这法阵怎么会有如此的神奇,原来,它也脱不了一定的能量驱动。用富含灵气的灵石做驱动,这些人,究竟又是如何想出来的!只是,这乘坐者需要到达的时间地点,总该是应该预先的可以设置标注罢?问题是,这具体的标注地点,又该在哪里呢?” 想想前世所乘坐过的那些比较先进的交通工具,上官琼默不作声的点开了最左边的那只收纳盒。盒子当中,暗黑色的显示屏静悄悄的不住滚动着。显示屏的下面,是一只类似于电脑键盘一般的按键盒。 拿起那只按键盒,上官琼姿势平稳的输入了那个早己经在心底里不知道盘旋了多少遍早己经烂熟于心的那个时空地点。 “嘀”的一声,靠着那一小块灵石的仅剩的一点灵力,显示屏里的画面开始不住的旋转,翻滚,最后定位于一个小小的黑点。 数秒后,黑点渐渐的放大,形成一个清晰的画面。 画面当中,有一个微驼的老妇,正弓着腰,佝偻着身体,在一片又大又宽阔的大豆地里,忙着在收割着大豆。豆子太重,也实在是太多了,老妇人干瘦的背部,很快就汗湿了一大片。老妇人直起身,取下头上的草帽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于是,上官琼便很有些心酸的发现,老妇人的一头短发,在微风中,早已经变成了花白一片。 “姐,那是咱娘!” 不知何时也来到法阵中的阿笙,眼里含着泪,突然的尖叫出声。 用力的咬了咬下唇,上官琼开始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翻找灵石。可惜的是,这东西实在是太过稀缺了,上官琼找了半天,统共才找出了两块。 “灵石么,我这里有两块。可是,这里的系统君好像说过,四块灵石,只能够传送一人,而且是单向传送。你们两个,决定一下谁先回去?” 取出两块灵石,独孤坚小心翼翼的问道。 把那些灵石妥妥的安装在那个能量槽中,阿笙笑了,笑得如一朵素白的茉莉花一般的清秀可人: “要说谁先来试,自然是阿笙了。阿笙没有武功,在这里,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人。姐,你天资好,在练武方面很有天赋,将来有的是机会可以回到那边去,所以帮帮忙,把这个回家的机会让给我好不好?你放心,阿笙只要是回去了,会把娘照顾得好好的,绝不会让你担心的!现在,让我先试试吧!” 话音刚落,阿笙就抢先的跳上了传送阵。 一阵阵旋转着的眩目的白光中,一块洁白的玉璧弹落了下来: “姐,玉璧给你了,愿它能护你终生周全!” “嗡”的一声轻响过后,万籁俱寂。 手里捧着一块玉璧的上官琼,有些失魂落魄的问道: “阿笙这是回去了么?只是,怎么不带我一起?” 眼底尽是一片怜惜,独孤坚叹息着说道: “灵石不够,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还好,下一次法阵开启的时间,应该是六十年以后。琼儿啊,你还有六十年的时间,去收集完足够的灵石,再去那个异时空找阿笙。当然,你也有必要好好的修炼,努力让自己活得长一些,更长一些。这样,你才有足够的体力与时间与你的亲人们重逢。” “六十年!刚刚你为什么不早说?” 上官琼又有些急了。 “刚才你们两个只顾着说话,有问过我这个问题吗?”独孤坚颇有些委屈的应道。 瞄了一眼那只黑色的显示屏,独孤坚又惊喜的喊道: “琼儿你看!阿笙,阿笙好像已经到了!” 看着大豆地里相拥而泣的两个人,看着犹还穿着这边的宫装搂住娘哭泣着的阿笙,上官琼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当初的心愿,总算是完成掉一半了,终于把好端端的阿笙,送还到娘的身边了。这里,又剩下我一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慢慢的熬了。唉,就怕将来上官夫人将来查问起阿笙的下落来,我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坚兄啊,你说说看,做一个人,咋就能左右为难的这么难呢?” 握住上官琼的手,独孤坚的眉梢眼角,一下子尽是温柔: “这样的结果,说不定,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最好的安排。不就是六十年吗?那就让我好好的陪着你,一起去治理整个大陆,一起去寻找足够的灵石。有我陪着,你还要担心什么?将来我家的岳母查问阿笙的去向,你只管推说,说她陪着方瑶去云游四海去做专业的修士就是了。再怎么说,孝道亦是人间大道,说阿笙专业修道,咱其实也没有撒谎,对不对?” “你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上官琼低下头,有些兴致缺缺的应道。 独孤坚却像是浑然不觉,依旧是笑咪咪的问道: “琼儿啊,你看,我刚刚打下来的天下,自然要改朝换代,建立起一个崭新的统一的王朝。唔,自然也不能称作晋国了,那太俗气了,让人听着有点烦。也不方便叫做大成,那样的话,方瑶前辈又会跳出来找我谈话。琼儿啊,你平时顶顶聪慧不过了,你说说看,咱们两个将来要统治上六十年的王朝,又该叫什么好呢?琼儿,你赶紧的说,我好去写信回复我家老爷子!” 看着独孤坚那张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脸,心里面本来是五味杂陈乱作一团的上官琼,实在是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只能苦笑了一声,有些敷衍的说道: “随便啦!” 独孤坚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仔仔细细的分析道: “随变?嗯,有个变字甚不好听,去掉,去掉。只不过,这个隋字,听起来却甚是入耳。好了,琼儿,就依你啦,咱们的崭新的王朝,就叫做大隋啦,我这就写信告诉老爷子去!” 啊?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到最后,居然还能变成这样? 上官琼终于暂时的忘却了先前的一些不快,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 “这个??有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独孤坚的热情分毫不减,继续热情洋溢的构画着他的人生蓝图: “琼儿,以后哇,你就是我的皇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家坚兄就是天生的惧内,天上地下,都是我家的琼儿最大,琼儿啊,你觉得怎么样?” 听人家独孤坚说得如此的肯切,上官琼觉得,继续的刁难人家,简直是有些不太道德了。想了想,上官琼只能是干巴巴的说道: “呃,在我们那边,一个男的只能娶一个老婆的,我将来的夫君,自然是也不能例外。你觉得,你可以做得到吗?你要是娶了我,是不可以再娶第二个的,否则,到时候我会见一个杀一个的,你可别怪我没有预先声明哦!” 独孤坚又笑了起来,笑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一把搂住上官琼,那株笑咪咪的玉树又再三再四的保证道: “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短短的六十年而已,你家坚兄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分给别人,只愿意一心一意的陪我的琼儿!” ?? 十年之后,在独孤坚和上官琼两个人的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整个大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开创了开皇之治的繁荣局面。 在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带系统的帮助下,他们两个在政治经济文化和外交等领域进行了一系列的前所未有的重大改革。 在政治上,他们初创三省六部制,巩固中央集权,正式推行科举制,以便于在民间选拔优秀人才,这种相对公平的选拔制度,一直沿用至今。 除此之外,他们还继续推行府兵制,进行了一系列的赋税户藉制度改革,努力的减轻农民负担,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在他们的努力下,整个大隋朝,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盛世之景。 独孤丞相先前所承诺的十年任期,也很快就到了。 这些年,亲眼目睹到独孤坚和上官琼两个人在政务上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再看着他的几个孙辈也都慢慢的长大了,老爷子早就有了退隐山林的打算。如今,任期一到,老爷子就没有一丝犹豫的辞了官职,也拒绝了独孤坚让他在都城内贻养天年的邀请,独自坐了一辆青篷马车,预备要回乡下的老家过年。 车子拐了好多个弯,直到确定身后没有官府里的护卫跟随之后,老爷子这才吩咐车夫左拐,一直的往西走,最后,终于在山里的一处小村落里停了下来。 甩着一只空荡荡的袖管,独孤老爷子在一处茅屋前轻轻的敲门: “翠花,开门,老头子看你来啦!” “吱哑”一声,门扉开启,花白了头发的王翠花,泼辣依旧,美貌依旧: “哪来的糟老头子,不认识,滚!” “这就是你不对了,翠花。” 独孤丞相习以为常的推开门,径直的入内: “我用十年的辛苦,换了你们两个现下的安宁,你可千万不要忘恩负义哟!享了这么长时间的清福,你可要对得起我哦!” “死老头子,你就这么跑过来了,你就不怕你家大少爷生气?” “他呀,他也生了四个儿子了,他也有无数的心要去操了,你放心,他以后,再也没那个精力去找别人的麻烦了。阿涣呢,你个浑小子,赶快滚出来,给你家老爷子打酒!” 独孤丞相微笑着大声喊道,像尘世间所有的那些平凡的而又容易满足的老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