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妃策:你造孩子我造反》 第1章 1.穿至秦楼 朝天大陆泱泱五国,锦焱国与秦国并列为首,其他三国分别是阳夏国、陈国与飞灵国。 锦焱国 神都召阳,锦焱百城之首,繁华昌盛;圣水盈江,幻山绝崖为源,澄澈见底。故得“上有召阳,下有盈江”之美誉。 召阳背倚幻山,使皇都更添几分大气浩荡,赤红如血的城墙似乎连绵千里,拔地而起一般,庄严雄伟。 盈江连着云雾缭绕的幻山,依山可观澜,又犹如银河之水,接天而来,气魄万分。 如果说召阳、盈江可成一格,那么轻弦、七重便不得不提。 轻弦阁弄轻弦,扬名宇内;七重天楼七重,闻名天下。前者以召阳之盛传出琴音绕梁,后者以盈江之水酿得绍酒飘香。 正值春风欲渡的时节,召阳城内热闹不已,人群熙熙攘攘。 轻弦阁 “我去你娘的!”什么地儿啊我擦! 南予一睁眼,小爷这醉卧男人怀的妖娆姿态是个毛线球啊?! 男人见南予醒来,脱她衣裳的手一滞,笑得热情中暗含了那么点儿猥琐:“哟,南姑娘这么快就醒了?” **着白花花的上身挑起南予的下巴,“既然你醒着,那便自个儿脱衣裳吧!” 门外趴窗框上一干大众鼻血狂飞三千尺:美人儿要脱了!美人儿要脱了!!美人儿要脱了!!! 打了一桶鸡血似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生怕漏了哪个激烈的动作。 南予顿了一下,撩了撩身后长发,勾唇一笑——“脱你大爷!” “嘭——咔砰!” 一个人影撞破栏杆飞出二楼也是惊了正为花魁没弄到手而扼腕叹息的一干三八! “哎哟喂——我上好的雕花木!”站在门口浓妆艳抹的女人第一个扑了过去哀嚎连天! 众人讶然抬头,那二楼半扇残破不堪的木门悠悠转开,男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铺天盖地的衣服又从二楼甩了下来! 南予抬脚跨出门槛儿,一盆夜香泼了下去,一身痞气抬腿踩在栏杆上,撩起眼皮啐了他一口,“爷我是任你脱还是给你睡?!” 众看客一愣:爷?! 哪个看客能料到如此劲爆的一幕?? 传闻轻弦阁花魁南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婉转多情柔情似水体态婀娜步步生莲,没有个大家闺秀,也算个小家碧玉。 众人咆哮:见面还不如他娘的闻名?! 现今瞧着这一身匪气十足、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痞里痞气、放荡不羁不说,那一脚撩翻栏杆的架势,还颇透着那么点儿土匪头子的意思?! “砰!”大门一关,南予早已甩手进了房间,任凭外头要掀了天的架势就是不出去! 望着外头刚刚暗下来的夜幕凭窗而立,别问为何一副人世间无留恋的模样,心好塞啊我擦! 刚逃出组织,小爷兴奋劲儿头还没过,千尘那丫的就给我玩儿失踪,小爷纵横江湖杀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踏上了千里寻亲的不归路。 “娘的……!”老天,你莫不是坑我? 第2章 2.来之安之 次日,天朗风清,和风送闲。 南予深刻的意识到了什么叫睡觉一定要穿衣裳的同时,也意识到了什么叫作茧自缚,大概就是一早上起来,眼睛一睁,发现一干人等皮笑肉不笑地盯得你头皮发麻还不带出声儿的…… 面对如此诡异渗人的场景,泰山崩于前也得讲究一个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月娘……早。” 门窗栏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好酒好菜以及那一打夜壶的帐便毫不留情的扣在了她的头上!南予自诩逍遥不羁,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试问,她何时——欠、钱、还、过?! 送走了一干人等,南予正闲得发烫,便有人直接推门而入,“小姐饿了吧?莲碧给您熬了银耳羹!” 南予瞪着半碗银耳羹,轻挑眉宇抿唇不言。 若是正常人家的小姐定会大受感动,会心一笑,但南予自诩不是完全正常的小姐,此刻脑门儿中只有:傻孩子……银耳羹吃得饱个球啊?! 轻叹一声,还是接了过来,“对了莲碧,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莲碧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娇俏可人,挽着简单的灯笼盏,一身碧色莲叶裙,颇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自从莲碧卖入轻弦阁做丫鬟就一直跟着小姐了,大约有五年了吧。”莲碧一边铺着床被,一边笑道,“小姐怎么今日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名年岁与莲碧相差无几的丫鬟走了进来,还抱着几件衣服,“小姐,衣服送来了!” 丫鬟名唤映荷,依旧是简单的灯笼盏,身着粉色荷花裙,气质沉稳。 南予脑海中确实有这两人的印象,“衣服拿来,待会儿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一边换着衣服南予脑子里的一干信息也没停着整理:前任也叫南予,闻名锦焱国上下的轻弦阁花魁,一笑倾一座城,再笑再倾一座城!这长相一看就是抢别人丈夫的属性!先天就如花似玉不说还精神充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最令人佩服的是,在这样一个蛇龙混杂的地头还能守身如玉至今,最后却被二两小酒给醉死?! 青丝散发微扬,秀眉清灵,微微一挑却张扬不羁,水眸一剪若明月裁之,灵动婉约,红唇淡嫣,一抹弧度尽是戏谑,却坦然无畏,素颜净廓空灵若仙,缥色曳地望仙裙,纤腰微束,灵雪约身。 淡若灵水的味道微拂过,莲碧与映荷反应过来时,南予早已走出了门。 * 在莲碧与映荷的诉说下,南予了解到这个大陆皆以气韵为尊:毕方,白泽,重明鸟,麒麟,饕餮,梼杌,朱雀、青龙、玄武、白虎这十阶。 而朱雀、青龙、玄武、白虎这四阶乃是并列的最高一阶,且因人而异,每个人的五行属性不同,那么修为到最后的气韵则会不同。 譬如一个人修炼到梼杌,再要晋级神兽时,若是个人属性为火,则修出朱雀。同理,木为青龙、水为玄武、金为白虎。若为土则当有另一番造化。 召阳之内,以南宫、九方、东华三大家族为首,气韵修为最高。 但前两者都是皇亲国戚,南宫家族当家人是国舅,九方家族当家人是皇帝亲封的侯爷。而东华则不同,全凭自身站住脚跟。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华家的气韵修为更胜一筹。 第3章 3.红鸾星动 出了轻弦阁,三人找了个酒摊儿,南予就来了兴趣,倒上一碗浊酒,笑道,“你刚刚说,烟火盛会?” 映荷点了点头,解释道,“轻弦阁弄轻弦,七重天楼七重。这次烟火盛会便是七重天的主人花重金办的,还宴请了刚回朝的玦王爷!” 南予手中的酒杯一滞。 “玦王爷三岁不知何故便出了皇宫,两个月前的某个晚上,带着他的生母韵怀公主的遗物突然就回来了,第二日朝中势力竟全部倒戈……”莲碧越说越小声,颇有些神秘的模样。 南予妖娆勾唇,一夜之间竟能让现任皇帝慕知矜巩固多年的朝中势力全数倒戈,这个传说中的玦王爷……不简单呐! 莲碧见自家小姐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三八的兴奋之感一上来,便接着道,“听说那第二日的晚上,皇帝就派了云火骑兵去暗杀玦王爷……” “结果呢?” “云火骑兵一个也没回来,皇上虽然大怒却又不能明摆着治罪,自然是无可奈何。”映荷接着莲碧的话说道。 * 七重天 宾客如云,而三楼雅间内却异常清净,可得见,一红衣男子背手而立,一紫衣男子坐于茶桌前,一边从容倒着君山的杏茶,一边巧笑道:“南宫的毒可有好转?” 立于窗边的红衣男子并未转过身,只淡淡道,“暗影还未找到解药。” 紫衣男子抿了口茶,稍做一顿后忽而笑着道:“对了陌卿,我近日观星,算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 红衣男子似乎是从未听过他说有趣,好奇地转过身,坐下后抿了口茶,微挑起右眉道,“什么事?” “你……红鸾星动了。” “噗、咳、咳咳……!” “瞧把你给激动的……”紫衣男子戏谑地冲他一笑,接着又敛了敛神色,淡淡道,“陌卿,我真想看看,你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红衣男子轻蹙了蹙眉,继而又微微抿唇淡笑了下,未言,转过身遥望窗外。 * 南予并没有打算多待,起身让莲碧付酒钱,莲碧摸了摸空空的荷包,“银子呢?!小姐!我们的银子不见了!” 话音还没落,不远处就有一男子脚底生风,没入了人群! 南予水眸跟着那男子的身影微微一眯,暗叹这世道真残忍,像她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偷得去手?! 接着眼睛也没眨地拔起了一旁宰猪肉的菜刀……! 绝色赌坊 “让开!让开!我有银子了!来来来!这回老子铁定翻本儿!”男子挥了挥手中的荷包,示意道。 “酒儿!我有银子了!咱们再来赌!”男子望着阁楼上站着的红衣女子,一边笑一边迫切道。 酒儿轻蔑地笑了一声,看了眼楼下几个坐庄的人,慵懒散漫道,“冬子,去把欠条给他先拟好了,让他赌。”说完,便进了内阁。 南予吩咐了莲碧与映荷先去七重天等她,接着袖子一撸,裙脚一撩,玩儿转着菜刀果断挤进赌坊那一波人群。 菜刀往正中间儿一插,扭着脖子风轻云淡,撩起眼皮:“土都动到你太岁爷爷头上来了?!你小子要是没赢,爷我现场就宰了你!” 第4章 4.绝色赌坊 灰衣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把深插紫檀木桌中还带了猪血的菜刀,机械地抬起头,这才认出是方才被自己顺了银子那姑娘的主子。 咽了口唾沫并暗叹这姑娘真爷们儿,“你、你是……” 南予一手撑在菜刀上,撩开裙角踩在凳子上俯身一笑:“别废话了,开盅。” 众人又纷纷将目光放在了色盅上,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积极人生态度无一不起哄道,“快开啊!” 男子看了眼对面的黑衣男子,又低头看看自己刚刚摇的色盅:娘的,这不是玩儿命吗?! 眼一闭心一横撩起色盅拔腿就跑,南予水眸眯了眯,一把菜刀飞过人群插在灰衣男子脚边,灰衣男子脚一哆嗦又退了回来。 南予瞟了一眼他的点数,笑得讥讽又实诚:“不错啊,能把色子给摇没也是一门技术!” 灰衣男子瞪着上好的紫檀木,“老子的色子呢?!” 对面的黑衣男子用手背敲了敲桌面儿,示意他转过头,灰衣男子抬头便见他撩开了色盅:“我的色子怎么在你那儿?你出老千!” 黑衣男子歪了歪嘴,痞气一笑,“我绝色赌坊可从来没有禁止出千的规定,小子,回家练练再来吧。” 南予看了那其貌不扬身材短小的黑衣男子,又看了眼那六个色子,扬唇一笑,这把戏小爷十年前就不玩儿了! 接着众人便见南予悠悠地拔出菜刀,两根手指戏谑地弹了弹刀背,“杀猪见过没?” 明明是静若寒潭的一句话,却能感觉到那寒芒在女子的眼中来回窜。 男子咽了咽口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遥望苍天:“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 “不急,我们先来玩儿个游戏吧?我问什么你就得立马回答。”南予忽而眉眼一弯,笑得丧心病狂,“喜欢绸缎还是布匹?” 男子莫名,“绸、绸缎……!” “喜欢花还是喜欢草?” “花!” “喜欢银子还是珠宝?” “银子!” “喜欢冬天还是夏天?” “夏天!” “喜欢喝酒还是吃肉?” “喝酒!” “喜欢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那就砍左手!”话音还没落,血液飞溅,耳边便响起了男子的惨叫,“啊——!” 饶是对面的黑衣男子也惊了,就没见过这么跳脱的人,方才还和你客客气气地笑得跟朵儿太阳花一样,这会儿话锋一转血就溅了五里?! 一干看客倒吸一口凉气,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么剽悍的女人……顿了顿,这他娘的也算个女人?! 南予用菜刀撩了撩身后青丝,接着两手撑在菜刀上,笑得眉眼弯弯,“你是这儿坐庄的人?” “在下绝色赌坊四当家冬子。”冬子看了眼地上失血过多晕过去的人,“姑娘……是想要和我赌一局?” 南予理了理沾了血的袖口,“没错,可我没银子……”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不过咱们都还有四肢。” 冬子几不可见的咽了咽唾沫,又看了眼地上失血过多晕过去的人,“姑娘,我……”不同意…… “兄台你不必劝我,四肢而已,就这么定了!”南予眼睛也没眨一下。 冬子只觉一口老血封喉:谁他娘的是要劝你了……?! 第5章 5.赌场得意 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起来,南予一边儿将手中色子抛上空,一边儿头也没回地笑倜道,“比什么?” 冬子整理了番衣袖,抬头随意道,“姑娘擅长什么,咱们就比什么。” 众人眼珠子戳过去:对一个姑娘家,这话还真欠抽! “我没有擅长的,”南予接住色子,撩起眼皮回眸一笑,“只是向来逢赌必赢。” 众人眼珠子又戳了回去:作为一个姑娘家,这话更欠抽! “哈哈哈……!!” 南予突如其来的仰天长笑,冬子差点翻桌! 在南予的世界里,饶是泰山崩于前也得讲究一个镇定自若,上来就得先往大的诓,要诓得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黑衣男子错愕之余也敛了神色,特意命人去换了副色子,接着便指着色子道,“那咱们还是比大小,先试试你这黄毛丫头的身手。” 南予点头含笑接过色子,舔唇看着冬子,突然—— “哈哈哈哈——”桌子一抖二话不说仰头又笑了个花枝乱颤。 一干看客一阵毛骨悚然:这姑娘简直是丧心病狂……! 此外冬子莫名的还有些瘆的慌…… “你喜欢比大还是比小?” 突如其来静若寒潭的问题让冬子更是抖了一下,“大、大……” “好那咱们就比小。”南予说得眼睛也没眨一下。 众人恶寒……! 酒儿撑在阁楼的栏杆上,一手扶着下巴,向下细细打量这颇有几分意思的女子:冬子显然是被这丫头给诓了! 两人色盅同时离桌而动,色子敲击色盅的声音清脆悦耳,众人喧闹起哄声顿时交织起来。 手中色盅一刻没停,“咚——!”两人同时落盅! 南予一脚踩着人,一脚踏着地,颇有男子大气,双臂交织压着色盅,向前探了探身子,笑得人毛骨悚然,“冬子,不如我们先来玩儿个游戏吧?” 冬子现今看着她一笑就浑身鸡皮疙瘩,看了眼地上挺尸的人方才和她玩游戏的下场,咽了口唾沫却故作镇定道,“先开盅。” 南予一扬手,开盅悠悠道,“三个六,豹子。” 一干看客又一口凉气:比的不是小吗?为何这丫头摇了个点儿数最大的? “呼……”冬子舒了口气,看着她轻蔑笑道,“我本不想赢的。”话落便开了盅—— “什么?!!”众人睁大了眼珠子:没看错?! 冬子忽觉不对,俯身而看,眉心一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怎么会有六个色子?!” 南予悠然坐上赌桌,二郎腿一翘,撇过头笑得恣意,“四当家的,我三个六才十八点,你六个六却有三十六点……没记错的话咱们比的是小。” “哈哈哈哈……!”南予出其不意地仰天狂笑,冬子一口老血在胸腔翻滚,只觉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苍天!劈死他吧?! 南予架起菜刀,“这么着吧,给我十两银子让我翻本儿,你与我无冤无仇手就不必砍了。” 看官一片哗然,众所周知的绝色赌坊只进不出,今儿个竟然倒搭了出去?! 撑死了才开了个头,接下来的才叫一众看客暗含着激情澎湃挪了心肝地开眼界! 先是色子叶子骰子,接着麻将牌九五木,就连斗鸡走马行酒令南予也都一一翻了个遍! 耍得几个当家光着膀子嚷着要翻盘,酒儿在阁楼看得直叫一群废物,一众看官佩服之余还不忘暗骂:他娘的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什么都会?! 第6章 6.日进斗金 “姑娘好气魄,能让我绝色赌坊倒搭银子的,你可是开了头筹。”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微微抬首,便见一身着鲜红烈焰纱裙,上配一件素淡白纱衣,面容姣好的女子踩着檀木梯从阁楼走了下来。 “小女子绝色赌坊东家苏酒儿。”苏酒儿掠过人群径直坐在了南予的对面,落座后才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几个当家的随即上前几步颔首道,“酒儿姐!” 瞧着眼前的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的模样,竟是这赌坊的东家,想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在下姓南,单名一个予。”南予爽快地报出了姓名。 知情人士瞬间哗然!就说这怎么看怎么眼熟!敢情是轻弦阁大名鼎鼎的花魁南予!? 昨儿个那悍妇形象在众人心里一扭转瞬间变得光芒四射所向披靡! 有道是看客两三八卦若干!众人早就将唯恐天下不乱当成了亘古不变的座右铭!将市井谣言以讹传讹作责!把流言蜚语发扬光大为任!这等让小道消息飞满街头巷尾的事儿又岂能错过?! “你就是南予……?” 南予挑了挑唇角,“是又如何?” “南姑娘深藏不露,可知让我们赌坊搭了三万两银子?”苏酒儿笑得眉目婉转之余不妨有几分咬牙切齿! 南予眉心一挑不禁斜睨:道上来的?黑吃黑?难不成你他娘的现在还不让走了?! “苏姑娘,请直言。” 苏酒儿微微一笑,风情万种,“南姑娘赌术超群,酒儿想讨教一二,姑娘可敢?” 原来是美人不服气儿啊……南予眉眼弯弯,眨了眨眸子,咬着食指勾唇一笑:“如何讨教?” * 七重天 紫衣男子难得清闲片刻,悠然坐于三楼珠帘之内,观看酒楼大堂莺歌燕舞,好不惬意! 君玦抿了口茶悠悠开口道,“听南宫说,你前几日拾到了一根萤石手链,明日准备在宴会上卖了?” 紫衣男子淡淡一笑,将眼前的锦盒向他移了去,“喏。”见他打开了锦盒,才又道,“昨日我在望月台上时,这东西发着幽光从天而降。” 锦盒精致华美,在暗阁之中,一根银链节节锁扣相连,串满莹石,萤石参差小巧,偶尔比邻轻颤出清脆悦耳之声,细闻还有极淡的清香。 “我是没看出哪里像会发光。”君玦将手链放回锦盒,“为何要卖了?” 紫衣男子轻笑,“于我实在无用……我可是实打实地一心想让你拿到手的。” 君玦淡淡看着楼下大堂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不乏有钱之人。” “与谁的出价高无关。”紫衣男子看着君玦,笑得戏谑,“你桃花将至,不如买下它赠与心仪之人?” 君玦眉间微蹙,看着大堂内苏酒儿的贴身婢女正欲上楼的身影,“方才赌坊的小厮让你回去,怎么不去?” 紫衣男子似乎并未注意到那疾步上来的身影,颇有几分惬意地说道,“不必我露面,酒儿办事,我放心。” 话音刚落,便见君玦嘴角微微一个弧度,那婢女慌张就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紫衣男子脚边! 紫衣男子拿茶的手一顿,还不妨撒了几滴……! 那婢女深埋下头,皱眉怯声道,“主子,酒儿小姐让我先来请两罪……” 君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着楼下轻歌曼舞,却听着两人的对话,戏谑地笑着。 “一罪是……风姑又不见了……”婢女咬着下唇道。 紫衣男子点了点头,风姑消失这事儿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意料之中,“还有呢?” 婢女将头埋得更深,“另一罪是……酒儿小姐和一位姑娘玩骰子,让赌坊输、输了……输了十、十万两……” 紫衣男子长眉一挑,敛下情绪,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嘴边,茶刚抿入一口…… 那婢女接着道:“黄金……” “噗——!” 君玦一脸幸灾乐祸委实绷不住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挑眉笑得恣意,“酒儿办事,你放心?” 正欲下楼,回眸又是一笑,下巴指了指那锦盒,戏谑道:“的确是该卖了,本王一定出高价。” 第7章 7.南宫世家 南予也不是傻子,十万两黄金自个儿决计是兜不回去的,于是果断全数兑换成了银票! 揣兜儿里大摇大摆地走时苏酒儿那副娇弱的身子就差一阵风了,一群看客也是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场就众星拱月得跟狗似的将南予送了出去,对此后者表示十分满意。 揣着银票这一转悠,便是霞光披满了街道,南予可是从早上一战到现在一口也没顾得上吃,袖子一撸还是决定先去七重天凑个热闹! 正赶往赌坊的紫衣男子身边恭敬拿着锦盒的小厮与其擦肩而过,那手链在暗阁之中嗡嗡作响,发出刹那间的幽幽荧光…… 七重天 南予到的时候,七重天大堂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与她昨儿个一脚撩翻栏杆的架势有过之无不及,向莲碧一打听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毛病的小少爷在这儿找不着人便开始闹腾了起来。 站在中间那男子眉目骄横,一身杏黄色长衫,手执长剑,长发合抱黄玉束之,清秀的脸庞,水灵的眼眸,粉嫩的唇瓣…… 南予不禁扶额,其实这个问题着实困扰了她许多年,他娘的女扮男装这个梗为什么就是过不去? 小爷就没明白,这些不束发裹胸就好意思出来充汉子的,低头一看那么大块儿不是胸难不成是胸肌吗?! 那男子,不,那女子长剑一挥,抓着小二的衣服就甩到了一边,“说!我玦哥哥在哪儿?”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小二满眼委屈,捂着被打肿的脸道。 女子眼看又要扬手打人,南予袖子一撸,莲碧只觉眼前一阵风过,女子的脸就被甩到了一边! “你敢打我?!”女子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缥色衣裙的南予,挥剑就要上来,“我杀了你!” 南予自然不会跌份儿到让她砍,妖娆一勾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伸出了右手——落在那女子的胸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周遭一片沉寂,一干看客不禁哽咽着倒吸了几口凉气:这年头女流氓都这么冲? 只听她说,她妖娆妩媚地说,她说,她风轻云淡地说,她说,她气定神闲地说,她说,“哟,这胸肌真是要羡慕死我。” “啊————!”女子大叫一声,抽身挥剑又要上前。 南予眉心一沉,侧过身子扯了她束发的玉带,青丝散落美人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妞儿啊! “无耻之徒!敢惹我南宫黛?!报上名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干看客哗然:南宫世家四小姐南宫黛?! “南宫黛?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南予笑倜道。 莲碧映荷心里一咯噔只觉一口老血瞬间封喉:别问为何一副人世间无留恋的模样…… 前者上前紧紧拽了拽南予的衣角,“小姐……南宫家惹不起……” 惹不起?!她南予要惹的人哪个不是惹不起?! 南予笑得人瘆的慌,“南予。” 众人瞬间就兴奋了,轻弦阁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花魁南予?!本以为那一脚踹翻栏杆砸了花楼赢了赌坊的传言不可尽信,今日一见,果然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南予?!哼!还以为是什么沉鱼落雁之姿,也不过是平平而已!!”挥剑腾身而起,南宫黛直逼南予而去! 后者随手抓起一边的椅子向空中抛去!南宫黛旋身躲过之际,南予已然飞身而起在自己的面前! 速度太快!速度太快!速度太快! 南宫黛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己已被甩了出去! “嘭咔砰——!”木桌不禁被南宫黛压得粉碎! 南予扭着脖子逼近,低头看她:“你管我?我从小就喜欢往残的长,再敢搭话小爷我砍平你的胸!”撩了撩身后青丝,“映荷莲碧,你们说怎么处置?” 莲碧声泪俱下地抖,扶着额头深埋下头,抓起南予的衣袖,悲痛欲绝,“小、小姐……莲碧还想多活几年……” 南予踹她:你丫个没出息的! 第8章 8.难解回忆 “你父亲母亲都死于那狗皇帝手中!玦儿!慕知矜并非好人!” ………… “玦儿,慕知矜灭了七重天后定会将你斩草除根!” ………… “逃出宫!一定要逃出去!能逃多远逃多远!” ………… “玦儿……答应杨伯父……幻、幻山三千…………噗!” ………… “我杨惑尸骨在此等你!有朝一日权势滔天!卷土重来!替你父母——报仇!!” 响彻云霄的,终究是那最后两字。 红衣男子迎风而立,俯瞰召阳,仿佛能闻到当年七重天覆灭的血腥之气……他目光浓烈而淡然,深邃如夜空,漆黑如曜石。 脑海挥之不去的那些话语,反复斟酌其味,竟还是悲伤多一些。 “陌卿?”紫衣男子上前一步,轻声唤道。 君玦眉间微蹙,“我想不出,杨伯父当年未说完的幻山三千,究竟是何意……” 轻弦阁 * “杨大哥你去哪儿?!” “君玉兄膝下有一子尚在皇宫,我岂能不管?” “君玉的儿子你要管,那咱们的女儿呢?你就不管了吗?” “息颖,七重天死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多谢你相救,我才苟延残喘到现在,可慕知矜,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君玉兄的儿子……” “既然你要去,我也去!” “你疯了?!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 “多谢月儿姐。” “这孩子怎得这般命苦……可有取名字?” “还没有……你给取吧,莫要姓杨……” ………… “息颖你干什么?!” “我不管!谁也不能阻拦我和你在一起!!” “你……!幻息颖!你怎如此自私?!那可是三千……” “杨大哥,我也是将死之人了。” 梦境来回穿梭,支离破碎的片段妄图拼凑起过去,那指缝间悄然而逝的砂砾,将要被拾起。 “小姐!小姐!快醒醒!” 南予四肢瘫软,这感觉与以前浸浴在毒池中试毒那般,额上冷汗沿着轮廓没入发间,煞白的唇微颤。 艰难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南予被阳光刺了刺眼,不由得伸出手遮了遮。 “怎么了?” 映荷见她眼睛刺得慌,便去将木窗关上,莲碧则是打湿了帕子递与南予擦拭道,“轻弦阁收到七重天的邀请,参加今晚的烟火盛会。” 南予看她俩的神情就觉得没对,抿了抿唇道,“……不会是想让我去弹琴吧?” “不是。”莲碧一副小姐你说什么傻话的表情,递与南予一杯清茶润喉,刚喝进去一口在听到映荷接下来的话时又生生地吐了出来! “跳舞?!”南予抹了抹下巴渗出来的茶水,“我跳他大爷!” “小姐,要端庄得体……!”莲碧声泪俱下,沉痛地拉着南予的袖口,“月娘让小姐早作准备,去街上购置些东西。” “跟她娘的说我病了不去。”南予耷拉下眸子正色道。 “小姐……” 映荷则是递上了银耳羹,“小姐,用早膳。” 南予瞪着映荷手中那半碗银耳羹,半晌,扶额……娘的,心好塞啊! 第9章 9.烟火盛会 待到傍晚之时,轻弦阁大门外停了几辆马车,马夫坐在马车边沿叼着草根,夕阳西下,天边红霞作衬,风物温婉宁静。 南予由莲碧、映荷一人一只手扶着走出来。以璎珞烟雨珠钗束起青丝,芙蓉扣作饰,及腰细带摇曳,水色望仙裙曳地,嫣色轻纱飘五里,淡上铅华,眉心缀以一点妍。 七重天 古琴潺潺婉转,如飞瀑如涓流过人心梢,荡漾着灵山秀水一般。几个粉衣女子浓妆淡抹,轻歌曼舞犹如婷婷雨荷随风摇曳。然而琴声舞姿却出奇地与此番热闹繁盛相合,宾客如椽。 七重天的外景最是盛极,四方高楼似有拔地而起之势,朱楼悬挂着火红明亮的灯笼映衬夜色,檀木香窗纹饰典雅复杂却能道出其中规律来,门匾金刻七重天三个大字,笔落惊风雨之势尽显。 “南姑娘到——” 小厮吆喝一声,看客也都纷纷转头而望,屏住了呼吸看这几天闹得风风雨雨的花魁是个什么角儿。 南予拿眼珠子戳死一干三八看客,刚坐上三楼雅座,楼下便已然开场。 “首先,诸位应邀前来,老夫不胜感激。”舞台上一群莺莺燕燕被挥散,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摸着黑胡子笑道,“近日,老夫偶获一灵物,也想趁此时机,寻得有缘之人……” “然而七重天向来不会做亏本儿的买卖,若是有意者,可出高价竞得!”话音微抬,中年男子身后的小厮便呈上了锦盒,一众看客皆瞪大了眼珠子。 红衣男子凭栏而望,大堂内已经是沸腾了起来,焦急就焦急在这掌柜的成心吊人胃口,过了好半晌还没打开那锦盒,众人不由得起身探看。 莲碧嘴角微抽,瞪着南予那一脚踏在椅子上,袖子撸到了手腕儿,裙子撩到了膝盖不说还在那儿打了个结?! 扶额:谁说的自家小姐端庄娴静婉约淑女温柔似水小家碧玉?!她抽死他丫的! 楼下舞台布景却突然一换,红色丝绸滚下,一群红衣女子手提醉红灯笼,步子轻盈仿佛是翩跹到了台上,眼花缭乱的丝绸之中又见一身着水红之色的女子正在飘摇的绸幔内抚琴。 琴声婉转动听,扣人心弦之余还有淡淡地花香,细腻地溢在空中,沁人心脾。 忽而有萧声和鸣,看客打眼儿一望,那三楼雅间竟传出了悠扬的萧音,而那随风摇摆的珠帘后隐隐约约可见是一紫衣男子温润如玉,手执玉箫。 看客不禁赞叹这一萧一琴颇有知音相遇的意味,竟能如此契合? 南予吐了嘴边的瓜子儿皮,撩起眼帘睨了睨那传出箫声的雅间,颇有指点江山的意思:“映荷,对面是什么人?” 映荷打望了几眼,一边将南予的裙子放下,一边道,“不知道,但三楼皆是贵客,该是什么大人物吧。” 就在看客沉醉于箫声琴音之中时,天籁骤然而止,红色绸幔纷纷散去,再定睛一看却只有那中年男子与手执锦盒的小厮站于正央。 中年男子笑着一扬手,那锦盒便被打开,“起价,三百两!” “连心锁!”南予蹭地站起身,瞪着那锦盒大叫出声,身前的桌子也被带翻。 第10章 10.人生初见 这番架势自然是惊动了同在三楼的红衣男子和紫衣男子,两人相觑一眼,转头看向这边以轻纱为帘的雅阁。 映荷瞧了一眼对面的珠帘,“小姐,你要竞价?可是咱们没有……”银子…… “十万两!” 莲碧映荷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小姐就是小姐,买东西果然不用看价格! 一根手链如此天价,众人一片哗然暗叹了声同人不同命后也都纷纷摇了摇头禁了声。 紫衣男子嘴角难得跃上一抹弧度,“看来,有人出手比你还阔绰啊陌卿?” 红衣男子蹙了蹙眉,竟然出乎意料地起身走到了珠帘前,“二十万两。” 紫衣男子挑眉:还真当他未来媳妇儿的定情信物了?! “三十万两!”南予瞪着那头珠帘后的人影喊价道。 “四十万两。” 南予撸开袖子撩起裙子,一脚踩在板凳上,“一百万两!” “一千万两。” 紫衣男子不禁翘起唇,风轻云淡道,“你们这要喊到什么时候?不如我来帮帮你们。”顿了顿,抿了口茶戏谑道,“十万两黄金。”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看向三楼两间雅座:哪位土豪?! 紫衣男子当然是看准了红衣男子会跟价,不过是把本儿给赚回来之余顺带坑君玦一笔! 红衣男子睨了他一眼,眯了眯眸子,咬牙道,“好兄弟。” 紫衣男子一面倒茶,一面笑得有几分嘚瑟,“不客气。” 南予咬唇,你娘的!小爷现在手里要是有把刀一定第一个冲上去劈了你! “十万两黄金,加一两!”南予扬眉道。 红衣男子淡淡勾唇,“十一万两黄金。” 擦!居然真的敢跟?! 南予裙角一甩就掀开了帘子,瞪着对面的珠帘,“小爷今儿个势在必得,开条件!” 莲碧映荷只感觉膝盖深深中了一箭! 月娘在另一方已然要被气晕过去,都说人在绝望的时候一切都释然看淡了,可是为何她现在还有一巴掌抽死南予的冲动?! 红衣男子轻笑出声,一手在背,一手掀开了珠帘,轻挑眉宇惊鸿一瞥,“本王也势在必得,姑娘说,该怎么办?” “玦王爷?!” 南予水眸淡扫,落到了未曾见过面的男子身上。 君子猗猗风华天成。似寒光月神,红衣袭身,仿佛可以看见那勾月上倚息的男子,衣角微扬。嘴边噙着似有似无的浅笑,淡时置身事外,浓时沉沦其中。眉宇微蹙,不明是妖亦或是仙。轮廓分明,妖娆不羁之意融于风华。他若再近一些,萦绕他的沉木之香,便能穿透灵魂。 深吸一口气的同时顺带摸了摸鼻子,如果自己血液再旺盛一点,说不定能喷出来! “玦哥哥!”一声娇嗔把南予拽回了现实,打眼望去,果不其然就是那个砸了七重天的南宫黛。 南宫黛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烟水裙,长裙曳地,青丝由一根玉簪束起,耳坠杏花扣,鼻腻鹅脂,腮凝新荔,左手拿了一把青色宝剑,正向上兴冲冲地跑来。 君玦蹙了蹙眉头,“南宫姑娘,你怎么来了?” “是三哥带我来的。玦哥哥……你怎么老管别人叫南宫姑娘啊……叫黛儿不就好了嘛?”南宫黛红着脸埋头见半天没人应她,不禁随着君玦的目光看去,“又是你?!” 南予挑了挑眉,勾唇妖娆一笑,十分给脸的柔声道:“哟,黛儿今日好生娇艳啊!” 南宫黛向前了几步,羞愤地咬紧下唇,“你……!谁让你这么叫的?!无耻之徒!” “黛儿,不得无礼。”犹如清风过处,男子的身影越来越明,“在下南宫晔,小妹不识礼数,冲撞了姑娘。” 南予上下打量了番眼前的男子,锦衣在身,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眉宇之间浩然正气,可是眉间却萦绕青紫,“莫不是毒入骨髓没得救了?” 君玦与紫衣男子纷纷一愣,这个女子……竟能一眼看出南宫中了剧毒?! 第11章 11.萤石之争 众人正看楼上这出戏看得津津有味,哪知大堂之内何时窜进来了一个疯子,身着破破烂烂的青衣,来回游荡在人群之中,“飞呀……游啊……我逃出来啦……飞呀……” 除开南予正咬着手指,研究着用坑蒙拐骗偷抢诓之中哪一种来把那锦盒弄到手以外,众人的目光皆放在了那疯子身上。 南予低头略微一思衬,伸手就扒了头上一堆碍事的珠钗,脱了外面能飘出去五里的轻纱,一头青丝散下,单手拂了拂:还是抢吧! 主意刚一敲定,眨眼之间三楼飞身下来的白影就绕花了一干看客的眼球! 莲碧、映荷愣是连她的衣角都没来得及抓住就瞅清了楼下那看客们眼中满满的鸡血,仿佛在说:瞧,快看啊,那就是你家小姐,多有男子气概。 接着另一头竟也有一红衣女子迅速俯冲而下,“风姑!” 那被唤作风姑的青衣女人看着飞身下来的红衣女人竟是兴奋地满堂蹿了起来,南予落地才看了眼,那红衣女子分明就是方才在舞台之上抚琴的苏酒儿。 顾不得那么多,南予足尖点地向舞台腾身而去,还没踏上舞台,一把青光剑便从眼前掠过,南予旋身站定后才抬眸,南宫黛正笑意盈盈悠扬而落,看出了自己要抢锦盒的意图。 于是大堂形势迅速转换,看客不光没打算走,还将桌子板凳拉开了架势,腾了地儿给这四人,一脸要看好戏的模样! 苏酒儿追着风姑围绕舞台一前一后地腾身飞起又落下,南予则是打出手中银铃缠上了南宫黛的青光剑。 君玦凭栏而望,紫衣男子也站在一边观摩那青丝披散的女子,淡淡勾唇,“没有气韵。”速度竟能快到这个地步。 南宫黛被她的速度吊着玩儿了好一阵,心有不甘,扔了手中的长剑,想要以气韵相搏。 南予看她弃剑之时就猜出了她的意图,自己没有气韵,可也自然不会跌份儿到让她占了便宜。 衣角渐渐翻飞,南宫黛周身有白色气旋打过,美目圆睁,只一瞬,南予瞳中便倒映着一匹冲自己飞奔而来的白马! “是白泽一阶!”有看客呼道。 “南姑娘怎么还不入阶?” “……” 南予蹙了蹙眉,白泽。手中银铃一响,腾身而起时银线缠住南宫黛的手腕。既然是用双手运气,如若双手被缚,气韵自然会减弱。 果不其然,南予死命一拉银线,南宫黛便无法稳住兽形! 而每每南宫黛想要利用白泽逼开南予的束缚,南予便会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至不一样的位置让气韵无处可击! 南宫黛气急,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入阶?!”非要这样吊着她好玩儿吗? “你要是胸再大点儿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可惜你胸太小我就是不想随你愿!”南予笑得恣意,那模样分明就是:你、能、拿、我、怎、么、样? 男客抱胸了然:原来还有这茬儿? 女客低头叹气:胸大才有优势! 话音一落,南宫黛与南予同时变换了身形!南宫黛身后气墙跃起!挣断了手中束缚的银线!南予早知她有此一招,便及早腾身在上方,打出另一只手的银铃! 第12章 12.往事成谜 而苏酒儿与风姑也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风姑疯言疯语围着舞台精力还很是旺盛,可苏酒儿却有些恼,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酒儿看了眼南宫黛身后的白泽,心生一计。顿住了脚步,手中气流绕过掌间,青丝飞扬,红衣飘摇,一声尖锐清脆的嘶吼声划破周遭空气,身后火红的巨鸟飞出。 竟是重明鸟! 重明鸟一出,直接挡住了风姑,风姑疯疯颠颠一笑,转身欲往回逃,苏酒儿扬唇看了眼楼上的紫衣男子,又看向往自己这边跑来的风姑——总算是要抓到了。 然而始料不及的是,原本往回逃窜的风姑突然驻了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与南宫黛打斗的那抹白色身影,丝毫没有再顾及身后追来的重明鸟,只听重明鸟尖啸一声—— “风姑!”苏酒儿皱眉大喝,向前飞身欲救她! 却在离她不过两里之时与南宫黛同时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弹开!七重天明如白昼!再定睛一看,竟是风姑! 君玦与紫衣男子一愣,风姑……竟然使出了气韵?! 再看风姑,眸中怒火全数冲着南予而去,“息颖……是你!……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身后麒麟拔地而起,气韵破开空气的声音似乎要震碎耳膜! “小姐!” “小姐!” 南予紧蹙眉宇,息颖息颖……在哪里听过?这一顿,风姑便已经抄起南宫黛掉落地上的青光剑朝她劈来! 南予看着那挥舞的剑法,一招一式竟然如此熟悉,仿佛能够从那气韵与剑势之中看到……一座青山! “幻消烟!”脑中灵光闪过,脱口而出。 这一喊,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同时自己周身也散去了压迫之感,众看客再睁眼看时,风姑已经抱着头蹲在地上,细细呢喃,“不要杀我……息、息颖……别杀我……!不要把我关起来!我不回去!不回去!” 南予缓缓走向风姑,拾起她脚边的青光剑,又看向她,“为什么叫我息颖?” 风姑战战兢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禁瑟瑟发抖,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苏酒儿赶忙过来扶起她,将目光投向三楼上的几人。 * 众看客不欢而散之后,南予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君玦的对面,瞪着他面前锦盒的同时还稍微侧目了一下身着紫衣的男子,娘的,又是个祸害。 君子翩翩容止似玉。紫衣檀香,如若他挑眉一笑,便分不清是愉悦,亦或是苦涩。明眸罥烟,总带有几分不想抹去的邪气,却又似仙气缭绕。眉间若有秀水灵山,淡去喜怒悲欢。颜如水玉,分明透着几分凉薄,却笑得这般扣人心弦愿与之共鸣。 南宫晔身着锦衣坐在一旁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的是什么。 君玦倒是淡定的多,一只手缓缓地错着茶盖,任由锦盒在桌子上,一脸反正你也拿不走的模样。 南予瞪着他那无可挑剔的脸有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除开对其美色嫉妒后垂涎了一把,垂涎后觊觎了一把,觊觎后肖想了一把以外,还抽空将其与紫衣少年的芙蓉帐事粗略地描了个大概,尽管是子虚乌有,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啧,真是绝配。” 众人拿眼珠子戳着她那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看都有几丝猥琐。 “南姑娘,本王想同你做个交易。”君玦抿了口茶,淡淡道。 南予捻起一块糕点,撩起眼皮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透,“看起来起码有六块腹肌的样子……你说说看我有没有兴趣。” 众人内伤:敢情这女人是觉得身材好才有说话的权利?! 君玦却是笑得妖娆,“锦盒赠你。但你要为我做三件事。” 南予拿眼珠子戳死他,“锦盒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但这个交易我不划算。” “哦?锦盒里的东西对姑娘来说很重要?”君玦玩味一笑,接着毫无逻辑慢条斯理一脸得逞风轻云淡,“姑娘若不愿交易,本王从来不强人所难。” 南予吐血:你丫的分明就是瞅准了自己一定会同意之后横竖只给了一个选择这他妈叫不强人所难?! 第13章 13.开心就好 压下一巴掌撩翻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哪三件事你且先说来听听?” 君玦放下茶盏,凝视着她道,“一,为南宫解毒。” 南予将视线移向了那个身着锦衣皱着眉的俊逸男子身上,周游了一会儿,收眼时又嚼了一块糕点,痛快点头:“好。” “明日一早,本王就会派人来接你到王府。”顿了顿,又道,“第二,风姑与你似有渊源,本王需要你协助。” 这个的确他不说自己也会去查,倒不如互助互宜,衣袖一扫,“好。你且说第三件事就是。” 君玦垂着眸子倒茶,看不清那眼底的神情,却听他格外认真道,“至于第三件事……你回去自然就知道了。” 紫衣男子看了眼君玦,戏谑一笑,绕来绕去自己还是没捞到他一分钱。 南予深吸一口气,似有千军万马在心底咆哮,就差着上去捅他几刀了,水眸眯了眯,摁住拔起菜刀砍死他的冲动,咬牙扯开嘴角一笑,“没了吧?” 君玦嘴角微翘,“南姑娘,需要本王送你回去吗?” “不用。现在把锦盒给我。”南予揉了揉鼻尖,起身欲拿起那桌子上的锦盒走人,却被君玦擒住了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四目相对炸开了无数危险因子,若是气氛再融洽一点说不定整个过程就是深情款款含情脉脉,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就好比现在。 君玦看着她道,“三件事办完后,本王再把它交予你。” “……王爷,我还从没感觉到这个世界对我满满的恶意。” 君玦妖娆勾唇,抿着清茶,“哦?现在感觉到了?” 南予咬牙而笑,“多亏你。” 君玦淡然,“不客气。” 君玦与紫衣男子凭窗而望,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前者低笑后微微敛了敛唇,转身回到位置上,刚欲尝尝茶点,才思及方才那丫头已经全部吃完了。 待到南宫晔与南宫黛相继离去,紫衣男子才淡然坐回位置,颇有调侃的意味,“哟,王爷何时要同女子开玩笑了?” “有吗?”君玦抿唇,笑得妖气横生。 “没有吗?”紫衣男子抬了抬音挑眉反问道。 轻弦阁 南予平生做过的最大的错事恐怕就是没有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找准时机一刀捅死君玦。 以至于坐在床上时眼前又是一干丝毫不脸熟的小厮点头哈腰摸着算盘将七重天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帐扣到了她的头上。 “南姑娘,正好十一万两黄金。”带头而来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道。 南予嗑瓜子儿的手一顿,如果说君玦不是故意的那么问题来了……为毛和连心锁的竞价一毛一样?!弄了半天小爷倒搭了银子不说还得给那腹黑办事?! 深吸一口气,一脚踹了过去! 玦王府 “王爷。”黑衣男子俯首。 君玦并未抬头,狼毫笔在画卷上挥毫自如,淡淡勾唇,“她可有说什么?” 黑衣男子抿唇,“南姑娘说……王爷开心就好。” 第14章 14.王府解毒 春寒料峭,南予着了缥色滚雪细纱曳地望仙裙,灵气逼人,双手以银线束着三圈银铃,比邻清脆作响,几缕青丝缠着细细的银链坠了银铃,未系未束披散于后。 次日一早王府的马车便如约来接人,月娘知道是玦王爷派来的人,自然是满心欢喜地让自己去了。 不光如此,轻弦阁小厮明里暗里还透着要自己无所不用其极使出浑身解数把玦王爷拿下。 至于说到了拿下,南予自然就左右连赏了他两耳光。开什么玩笑,她对那坑了她一大笔银子的死腹黑可没有半个铜板的兴趣! 玦王府 不得不说,君玦是个会享受的主儿,府外看上去气势恢宏,富丽堂皇,朱漆大门边两个石狮子望天而吼,府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游廊屋舍错落有致,佳木葱茏,奇花闪灼。 隐约闻到了沉木与檀木的淡香,转过眼就看见了君玦正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坐在刚抽芽的杏花树下沏着茶。 一袭红衣如火,衣襟半开,青丝微束,颇有几分不羁的味道。 另一边坐着的正是昨日那紫衣男子,只不过今日着了一身近乎白色的浅青锦衣,青丝合抱灵玉束之。 “南姑娘请坐。”浅青锦衣的男子递与南予一杯清茶,微微一笑,邪气与仙气俱现。 南予接过清茶,银铃轻颤脆响,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茶杯,“南宫晔呢?” 君玦抬眸看她,风轻云淡,“快到了。” 话音刚刚一落,娇俏的女声便在院落中扬起,“玦哥哥!” 南予不禁揉了揉耳朵,抬眸看着头上的杏树,真是阴魂不散!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不是反问,是红果果赤条条的陈述,君玦低着眸子看玉桌上的茶杯。 南予撑着下巴望着杏树抽出的一根根枝条,云淡风轻笑得百花儿谢,一边嚼着茶点一边戏谑地娇滴滴道:“因为黛儿很想玦哥哥。” 几乎同一时间,南宫黛果然道:“因为黛儿很想玦哥哥啊!” “噗……”浅青锦衣的男子轻呛了口茶,抿茶的动作正好遮住了那饶有兴趣的笑意,看着南予顿了顿。 君玦亦是抿唇弯上了弧度,抬眸看了南予一眼。 南宫黛却是一下敛住了笑意,抬头瞪着南予,自己说的话被她戳着耳根子一齐说出来就是神不舒服,“你……!” “别问怎么又是我。” “怎么又是你?!” 对于南予的神同步,南宫晔也不禁握拳在唇边轻笑,却道,“黛儿,不得无礼。” 南宫黛哼了一声,瞪着南予道,“对我好的,我自然就会对她好,对我不好的,我南宫黛也不会对她好。” 南予嚼了嚼茶点,风轻云淡望苍天,“那真是巧了,不过谁要是对我不好我比较喜欢直接废了她省得以后看着碍眼。” 有你这么糟蹋人的嘛?! “你!你以为南宫家是……” “南宫少爷请坐,我这就帮你解毒。”南予扭脸儿笑得星光灿烂,直接打断道。 南宫晔扬唇点头,坐于南予对面的位置,才启唇道,“需要我做什么?” 南予抢过君玦手中的茶杯,倒了一杯清茶,在手腕处扯下一个银铃,投入茶杯后递与他,“喝了就行。” “这么简单?”南宫晔显然有些不信,你就是吹也不能照死里吹啊! “你中的毒比起我银铃中的毒来说,”南予抿唇撩起眼皮睨他,“根本就不能算是毒。” 四人纷纷一愣,看着南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所以说最毒妇人心也不是没有根据,就好比南予,谁要是摊上这主儿,下场也是很醉人的。 第15章 15.准备入宫 南宫晔眼中感激不言而喻,仰头喝下那过了毒的清茶,淡淡一笑,“姑娘救命之恩,南宫定会铭记于心。” 一般这个时候,平常人都会意思意思说不必客气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而已,然而南予又岂是平常人,于是—— “那你可得记好了,以后除开随传随到以外,爷要有什么爱吃的爱玩儿的好喝的好看的你都得差人给我捎过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没事儿就来轻弦阁给我打下手,另,每天写上一千遍感恩戴德有恩必报,南予姑娘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差不多就这样,不够我想到再加。” 南宫黛气得要吐血,“你让我三哥给你当牛做马?” 饶是南宫晔此时也有些尴尬了,抿了抿唇,“南姑娘,这好像有些……” “姑娘救命之恩,南宫定会铭记于心?”南予摩挲着茶杯抬头看天。 南宫晔抬眸求助于君玦,却见后者正笑得事不关己,顿了顿,“南宫尽量做到。” 南宫黛怕是最想当场捅死南予的人了,什么叫做恬不知耻,从摸她胸那出她就看出来了,这女的根本就是个下三滥,然而还偏偏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南姑娘,临近晌午,不如留于王府用午膳?”君玦抬起眸对上她的,“风姑一事急不来。” 南予不禁在心中暗叫这句话真是应景,自己身无二两银子不仅正有此意还寻思着怎么瞎掰个关系留这儿蹭顿饭,腆着脸皮谄媚奉承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幸福就来得如此突然! * 南宫晔称家中还要筹办锦焱国风云榜重排之事,不做多留,因此拽着南宫黛走了。 “风云榜是什么?”南予吃得嘴角流油,灌了口酒后才道。 君玦手一顿,看了她一眼,“锦焱国特有的武林排行,半月之后锦焱国上下看台比武,三大家族及江湖人士重排风云榜。” “那现今江湖榜首是谁?” “东华家三公子东华辰。”君玦眸中狭光敛了敛,“不过,要看那黑衣男子是否出手了。” 南予啃烧鸡的手一滞,“什么黑衣男子?” 浅青锦衣的男子接过话来笑着道,“传闻他只与值得出手之人比武,从未败过,只要他出手,便定是榜首无疑,三年前风云榜时他并未现身。” 南予不禁嗤之以鼻,这等故弄玄虚之人要一脚撩翻他又有何难,让他飞!抬起头正准备正儿八经吐槽几句,眼前便有两条人影一过。 “王爷!” “王爷!” 移天与易日同时俯首在君玦的面前,前者恭敬道,“王爷,皇后明日寿辰,皇帝邀您入皇宫参加寿宴,圣旨傍晚才到。” 君玦与浅青锦衣的男子相觑了一眼,后者笑着道,“慕知矜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碾碎你的机会。” 南予扒着饭,头也没抬,“这不是废话,你当着皇帝舒舒服服的,半路杀出个多年前没亲手了断,现今回来篡权夺位的外甥来,你也会想一刀捅死他。” 移天与易日同时抬头瞟了一眼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女子,又默默低下了头。 君玦淡淡抿茶,“不知这回他又有什么花样……”顿了顿,嘴角一勾,那双桃花眼中狭光暗敛,“皇后寿宴,得准备一份大礼。” “不如你带上我,我也想去!”南予顿时双眸一亮,看君玦那腹黑笑得如此妖娆就知道准是出好戏!这等好事儿她南予怎会错过?! 君玦瞥她一眼,竟笑得比方才还要妖娆,“哦?” 第16章 16.欲罢不能 次日一早,天朗气清,和风送闲。 马车哒哒哒的声音让南予不禁撩起内帘往外看去,而空气中似乎也弥漫了一股匪夷所思的味道,至于为何会匪夷所思,自然就是昨日君玦那一转三个调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自己上皇宫凑这个热闹。 今日君玦依旧着了一身绯衣,纯白袖口作底衬了玄纹,衣襟微开,青丝由绯色锦绸半束于脑后,妖娆不羁融于淡淡沉木之香中。 南予一身缥色曳地望仙裙,青丝不系不束缠了细小的银铃坠于发间,于昨日不同的是腰间细绸束着一对拇指大小的银铃,手腕也束了银铃,轻颤出灵动清脆的声音。 皇宫 气势恢宏,庄严壮阔的外观,雍容华贵,移步换景的内观,赤红长门高墙耸立,君玦步入之时,南予仿佛有一瞬错觉是那风肆虐地袭卷过召阳大殿。 “玦王爷到——” 传话的公公尖细的声音一扬,正在院内赏花的众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将目光在缓缓步入御花园的两人身上来回窜。 皇帝慕知矜的脸色骤黑,阴沉的面容扯出一个笑,眸底杀意却很好地收敛了,“赐座!” 移天上前一步道:“十八年前,三百火骑兵欲谋反夺权,今日其尸首奉上,王爷恭贺皇后娘娘寿辰!” 众人了然,十八年前慕知矜用来追杀君玦的三百火骑兵竟被他挖出来杀了个干净。 移天刚落了音,易日又道,“两月前,二十名皇家暗影欲夺王爷性命,今日其头颅奉上,王爷恭贺皇后娘娘寿辰!” 这下众人也都懂了,两月前朝中势力倒戈,皇帝欲除君玦,派出二十名暗卫,无一人归还,原来已经被…… “至于第三贺,晚些送到,皇叔不妨期待期待。”君玦抿着茶,抬眸而笑,眸中狭光暗敛。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君玦的的确确是过于猖狂了些,可现今朝中大臣倒戈,慕知矜就是现场被气死了狂吐三十斤血又能怎么着?! 这等挑衅,明眼人都知道,分明还是那经典的七个字儿:你能拿我怎么样? 饶是一向端庄娴雅的皇后也变了脸色,的确,君玉与慕韵怀之死,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慕知矜沉下一口气,“皇侄费心,不过皇后恐怕见不得这血光……来人,抬下去!” 君玦带着妖娆的笑,转过眉眼看向跟着一起来的南予,后者俨然就是来凑个热闹的,好戏看得一本满足,眸底划过一丝笑意,这女人,是当真不懂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慕知矜随着他的目光而去,落到了一边嚼着茶点的南予身上,眸光不禁狠狠一跳,手中的茶盏好半晌才又落下,顿了顿,敛下神色道,“两月来,朕头一回见皇侄身边伴有女子。” 南予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躺枪,这皇帝玩儿不动君玦,就把矛头对准自个儿了! “你,叫什么名字?”皇后倒是先开口了,嘴角揣着那几不可见的三分笑意。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轻弦阁花魁南予。”顿了顿,又道,“恭贺皇后娘娘寿辰。” “花魁?”皇帝微微扬唇,难怪当年如何也找不到踪迹,幻息颖真是会藏。 放下手中的茶盏,皇帝看向君玦道,“不知这花魁有何出众之处,使得皇侄将其带在身边?” 君玦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除开舞姿卓越万千,歌声婉约动听,棋艺出类拔萃,琴技绝世无双,才情无人可比,还温柔似水端庄雅静……”抬眸似有似无挑了挑长眉,笑得戏谑,“予儿,你真是让本王欲罢不能。” 南予咆哮:我欲罢你大爷!你丫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就算了,腹里墨水儿尽用来坑小爷呢?! 第17章 17.对峙公主 南予摁下一鞭子抽的他体无完肤的冲动,盈盈一笑简直万千风情小家碧玉,徐徐柔声道,“王爷说什么傻话,这玩笑开大发了。皇上,切莫当真。” 君玦笑意更深,执起茶杯抿了一口,“予儿,要本王说你什么好,又在谦虚了,这与世无争的个性真该改改。” 南予掩唇一声娇笑,那劲儿头一干看客深感微醺,只听她说,她娇声细语的说,她说,她腼腆羞涩的说,她说,她温柔可人的说,她说,“王爷,你找抽呢?” “噗!”第一个绷不住的是坐在皇帝左手边的清风公主慕世灵,当即就喷了出来,随即又稍感难堪地抿了抿唇,“大胆南予!竟敢当着群臣的面在母后寿宴上说这么不雅的话?” 南予转眸睨着她,一身蓝衣灵动娇俏,面若桃瓣,粉黛微施,青丝挽成髻,留了几束披散于肩,发中一根水蓝色的簪花束起细小的鞭子,模样俏皮。 “公主恕罪,民女生得粗鄙,向来这般口无遮拦。”南予轻挑灵眉,朗声道。 皇帝沉了沉心,看了君玦一眼,皇后却是端庄得体地笑了笑,“南姑娘若真如泽儿说得这般出众,不如任择一样为本宫祝寿如何?” 南予含着浅笑看向了君玦,而君玦正以一种乍一看温柔似水含情脉脉的表情看向她,仿佛在说:你行的。 君玦对上她的眸子时,也真切感受到了那半含辛酸的眸中正以一种春风几渡深情款款的意味看向他,仿佛在说:你妹的。 南予又再一次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 装晕,向来是屡试不爽的经典桥段,南予颔首一笑,盈盈上前几步,还没倒下去耳边便传来了慕世灵宛如天籁的声音。 “父皇母后,锦焱国向来以武为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什么好看的?儿臣这几日鞭法又精进不少,不如儿臣为你耍一段鞭子?” 南予嘴角一勾,应景二字不言而喻,小爷心里正堵得慌你就送上门儿来给我抽,不抽不行。 “既然灵儿这么说了……南姑娘可会武功?”话锋一转,皇帝将目光投在了南予身上。 南予拂了拂青丝,笑得猖獗,扭着脖子捏着手指咯咯作响,“不会,公主,来吧!” 众人愕然:这架势叫不会?! 慕世灵就地一蹬便飞身上前,腰间的红鞭也在一瞬间被抽了出来,当空劈下,南予背过身凌空翻身,一鞭子落到了她的脚边。 还没落地,慕世灵反身横抡过长鞭,南予仰头躲过,鞭影重重又当面缠来,目光一凛,南予向后飞身,手中银铃打出,绕上鞭梢。 南予嘴角一勾,脚踩飞来落花借力上前,银铃清脆悦耳,带着银线逆风破出尖锐的啸声。 慕世灵飞身与南予对视,手中红鞭忽然一摆,如游龙般挣开银线的束缚,落地再抡过去时,面前的人影已经不在,“人呢?” “在你后面。”南予在她身后忽然呵气,笑得妖娆。 众人一瞪:这速度叫不会?! 慕世灵转身挥鞭,南予退开五步反手接住,“就等着你送鞭子了。”嘴角一勾,蹬地腾身而起,拽着力迫使慕世灵放开了手。 在手中绕了个鞭花,松开手后调转鞭子,趁势握住鞭头,慕世灵还未反应,一鞭便已然甩到了她的手臂上! 鲜红的鞭痕骤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再度咆哮:这狠劲儿叫不会?! 慕世灵捂住手臂怒目圆睁,看了看四周的目光,拧眉忽的左脚向后踏开一步,双臂一张便要运气! 南予沉了眉,毫不犹豫飞身抡过红鞭缠向慕世灵的双臂,只要缚住双臂,运气便会困难得多! 然而慕世灵向后一退,背后气韵斗现,火红的重明鸟振翅弹开长鞭的同时南予也向后被逼退了几步……! 第18章 18.情愫暗起 君玦眉间微蹙,淡扫了眼慕知矜,后者正含着笑,显然他也看出了,南予不是不入阶,而是……根本没有气韵! 慕世灵眸中带了不浅的笑意,飞身上前之时背后重明鸟的尖啸也跟着充斥南予的双耳,骤然的压迫感如同灌了铅一般不得动弹。 重明鸟火红的气流扫尾,扑面而来如同一团愈烧愈旺的火,南予被气墙一推,力道震得她口中血腥味散了开。 一手俯地,一手捂住胸口,冷目对上慕世灵时,后者不禁一怔。 南予抿唇咽下口中的血,若是没有气韵,难道就真的无法瓦解了吗?弱点,气韵的弱点在哪儿? 眉目一凛,仿佛就是眨眼间,南予蹬地起身,扯下腰间银铃抛向空中,手中红鞭同一时间挥舞起来,抡向银铃发出清脆却沉重的响声。 银铃急速旋转打向慕世灵,力道足以穿透那气墙! “啊!”慕世灵被正中眉心,向后一倒,身后兽形不稳,再趁势一鞭,重明鸟全碎! “果然是刚完成升阶。”气韵还太弱,若是再强一些,应该无法近身才对。 慕世灵脸被丢完,愤恨地瞪着南予,“区区一个妓子胆敢如此猖獗?!” “啪——”素手一挥,面无表情道,“堂堂一个公主用词如此不雅。” 一干看客瞬间看向君玦:端庄雅静?! “你敢打我?!”慕世灵几乎是崩溃的,“贱命一条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 “啪——”素手再一挥,撩起眼帘道,“再嘴贱十个巴掌也不够你挨。” 众人再看君玦:温柔似水?! 南予白袖掩唇一声娇笑,眉目婉转,声音柔得人骨头发酥,“不好意思,方才手滑。” 皇帝怒火中烧,斜睨着君玦,“皇侄,你带来这女人也未免太不安分!胆敢在皇宫如此嚣张?!” 君玦嘴角噙笑,抿着清茶看向院中那一抹青,风轻云淡,“本王惯的。” * 皇帝动不了君玦,本想让慕世灵借着拳脚无眼收拾了南予,没想到却反让南予钻了拳脚无眼这个空子,就算慕世灵挨了打也只好忍气吞声,而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百宴阁·晚宴 夜幕降临,南予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打量着周围的人,这一桌是太子慕世祤与君玦,那慕世祤看上去样貌也十分出众,输就输在位置没选对,离那腹黑坐得太近,给比了下去。 接着就是二皇子慕世铭与清风公主慕世灵,慕世灵的蛮横娇俏自然不用说,相反慕世铭看上去就要沉稳得多。 仿佛是感应到了南予的目光,慕世祤抬眸笑道,“姑娘好像很无聊?” “吃饱了所以没事儿干。”南予望着天花板凉凉道。 君玦闻声回头,凝视着南予道,“想玩什么?” 南予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说,慕世祤就掐过了话,“不如加上二弟与灵儿,咱们一起来行酒令如何?” “好啊!”慕世灵第一个叫好,将目光落到了南予身上,似有挑衅,“不过,输了的要有惩罚才行。” “输了,自罚三杯就好。”慕世铭保持着端庄的微笑,“南姑娘,如何?” “没问题。”南予勾唇一笑,身边丫鬟便上前欲斟酒。 君玦抿了抿唇,将南予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不咸不淡道,“予儿的,本王代喝。” 第19章 19.酒令玄机 南予一个眼珠子戳过去:小爷我被你坑得身陷囹圄的时候你尚且气定神闲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风度翩翩? “不必王爷费心,三杯小酒还难不倒我,况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南予将杯子拿回递与了丫鬟。 君玦看了眼南予那半掺匪气的笑颜,心下失笑,自己何必担心她? 慕世祤深深看了君玦一眼,敛下眸中狭光,“那就由本太子先来。”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一杯浊酒但求囊括五国!” “四海归心意在平定乱世。”君玦喝下玉杯中的酒,微微勾唇。 慕世铭别有意味地饮尽烈酒,“十面埋伏只为包举宇内。” “百花齐放才道谁与争锋!”慕世灵喝下一杯酒,展颜而笑挑眉看向南予。 南予吐了口中瓜子皮儿,仰头喝下烈酒,待到酒味在口中散开,才道,“千军来犯唯有杀尽天下。” 同一时间,慕世祤和慕世铭凌厉的眸子射向神情疏懒的南予……好一个杀尽天下。 君玦未等慕世祤开口,嘴角一勾接下酒令,“万马奔腾势要并吞八荒。” 慕世祤眯了眯眸子,看向君玦,眸中阴霾可见,几乎是咬牙滚出了几个字,“陌卿,你犯规了。” 声儿虽不大,恰好能让一群三八看客听个清清楚楚! 这几人行酒令的话外音自然是群臣都听得明明白白,更何况君玦本就有弑君篡位的野心,“犯规”二字的别意众人又岂会不知? 君玦笑得深不可测,眸中尽是妖娆,执起桌上玉杯,“可要本王自罚三杯?” “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慕世祤加重了代价二字的重音,冷冷勾起唇,然而手中玉杯却几度欲碎。 两人气氛正闹得僵,看客八卦正说得欢,南予好戏也正看得爽,忽而从人群中急急忙忙走出来一个公公,身着紫红色官服,白发白眉,手中握有拂尘,目光晦明晦暗。 “玦王爷,皇上让咱家来请您与南姑娘一同去书香殿。”公公微微颔首道。 君玦与南予相觑一眼,又看向了那公公。 书香殿 书香殿书香四溢,慕知矜立于一副画前,目光炙热浓烈,画中女子青衣着身,不染纤尘,立于一座山前浅笑盈盈,“幻息颖,你别怪朕狠心。” 窗外寂寥,稀星散在夜幕之上,火光忽闪,偶尔可以听见风吹瑟瑟的声音。 南予与君玦步入殿中,前者脚步忽顿,“有人!” 然而话音刚落,身后的门便紧紧关上! “慕知矜,出来吧。”君玦向前走了几步,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火光忽然一熄,殿内如同黑夜一般! 南予蹙眉,几乎同时,君玦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星光打在白花花的刀上,南予迅速将手中银铃打出! “叮——”银铃撞击刀片发出脆响! 君玦勾唇,飞身而起,漆黑的大殿内人影散乱,几处尖叫声后,殿中便带了浓浓地血腥味儿。 南予挑眉,再将手中的银铃打出,凡有何处清脆的声音响起,君玦便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击毙! 慕知矜也想不到南予与君玦不需沟通便能如此默契,殿中血腥之味已经十分浓烈,抿了抿唇,手中磨盘轻转。 南予与君玦同时脚下一空! 第20章 20.坠入暗室 暗室密不透风,深不可测,如若没有君玦搂住自己,南予说不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轻盈落地后,君玦便拿出了一颗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南予望向上面,“我好像以前来过书香阁。” 君玦一滞,回眸凝视着她的侧颜,“你长得像我印象中一个人。”顿了顿,一边向深处走去,一边道,“慕知矜要杀你绝对不止因为我的关系。” 移天来书香阁打探时便回报说了那挂于内阁的画,画中女子与南予的眉目竟有七八分相似,风姑也曾错将南予认成了那画上女子,看来此事与她的身世也脱不了干系。 “他看到我的样貌时眼神惊了一下。”南予跟在后面,不禁蹙眉道,“现在怎么办?” 君玦回眸,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语气半真半假,“和我死在一起是你的荣幸。” 南予眼皮一耷拉,“别笑了。”这妖孽那深邃的眸子一笑起来就是深不见底的醉人,“君玦,身陷囹圄……你为何如此风轻云淡?” “我要找一个人,找到了再出去。”君玦敛了敛戏谑的神色,接着挑眉浅笑道。 南予这才看明白这腹黑敢情是故意掉下来的?! 不禁扶额:腹黑就是腹黑,太特娘的任性了! 两人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密室前方仿佛没有尽头,但一路走过却总能碰到不少尸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竟然没有被腐蚀。 君玦忽然驻足蹲下了身子,仔细地打量着脚边一具尸体,南予跟着蹲下身子,脑中似有什么东西来回闪现,不由自主地伸手将那具男尸的袖子挽起。 “云火骑兵之首……”男子手臂上被印上了云火的图案,南予不禁喃喃道。 “果然死在这里。”君玦又将男子胸口的匕首拔了下来,仔细观察匕首上的玄纹,嘴角微翘,“看来是被慕知矜杀人灭口的。” 南予瞥了君玦一眼,“你认识这个男的?” 君玦眯了眯眸子,“杀父仇人。”语气冷若冰霜,透着杀气与森寒。 南予抿了抿唇,其实这么安静煽情的时候她本不想打断,但是秉着自己是个好人的信条,她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道,“要不再插上几刀?” 君玦对于南予这种煽风点火还津津有味颇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很是鄙夷,但是两人眼神交流过后,君玦果不其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将匕首插了回去。 南予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君玦在尸体旁做了记号才起身道,“我们上去。”话音刚落,南予便被拦腰抱起,君玦环住她的纤腰如乘奔御风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处。 再回神时,已经到了另一方的密室暗间,君玦蹙了蹙眉,凝视着她,那撩人的模样格外认真,“做好心理准备。” 南予还没来得及体会他话中的意思再睁眼时就知道自己被坑了,早知道这场面如此惊心动魄亢奋人心,就该在密室里一刀先把君玦捅死……自己怎么就没捅?! 眼前约莫百余人,全部黑衣蒙面,手执长刀相向,那别样犀利的眼神中皆是透着一股“正等着你”的意思…… 第21章 21.好奇害猫 好奇心能害死猫,对于南予这种作茧自缚了数回还不长记性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后悔跟本王来皇宫了?”君玦漫不经心打量着四周伺机而动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妖娆的笑。 南予撩了撩身后青丝,气定神闲道,“后悔没把你先奸后杀。” 君玦朗声而笑,“本王竟不知道你对我还有如此企图?”顿了顿,旁若无人地戏谑道,“重点在奸?” 南予剜了他一眼,凉凉道,“不好意思重点在杀。” 一干黑衣人完美的充当了八卦看客,眼前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敢情前前后后聊得这么投入就没把他们搁眼里?! 领头的黑衣人蹙眉呵道,“上!” 身后百余人一同涌来,打头阵的人皆手执长刀,后有执鹰钩的补上,左右执铁锁包抄! 君玦递了个眼神给南予,后者就地起身,手中银铃全数打出,银丝破空尖啸,宛若三千白发成魔,漫天飞舞缠住包抄之人,力道之大足以绞断铁锁! 君玦空手而搏,主攻手执长刀之人,错身之际将其长刀绕手折断,反手旋刀化作己刃顺势便斩了自空中飞下的鹰钩! 南予与君玦相觑一眼,又换打法,君玦飞身以长刀攻上已经手无寸铁的黑衣人,南予勾上房柱挥出绞来的铁锁,意在摧毁上空接连不断的鹰钩。 血水铺了冷宫前殿,血腥味充斥着鼻尖,正欲飞出长门,却闻有逆风疾走的脚步声逼近。 两人相视一眼,君玦蹲下身子玩味一笑,“火骑兵可难收拾多了,要不要玩够了再走?” 南予勾唇一笑,“那就玩儿个大的。” 话音刚落,火骑兵便已赶到,分成两队左右包围,手中火把明亮异常。 南予与君玦相觑一眼,几乎同一时间手执铁锁闪身而动,如鬼魅一般脚底生风穿梭在火骑兵之间,火把跟着人影的风连成一片,晃得人眼花缭乱。 “人呢?!” 火骑兵手中长矛骤出,两队分出一队来,周身气韵流转,十人背后皆是重明鸟飞出! 两人同时飞身踏上长门躲过气韵,站于长门之上,南予手中一颗银铃带着火苗打出,落击在没有气韵笼罩的一人身上。 “啊——!” 那人在一眨眼间便被点燃,由于铁锁相连,跟着火烧连营一般燃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声交织在夜空之下。 君玦与南予飞出长门,向宫外而去! * 等到了街市的时候,只剩下寥寥几个小贩在收拾着摊子,几盏灯笼摇曳。 君玦一直隐藏气韵阶位,南予也想得明白,慕知矜此举只是想试探君玦现处于哪个阶位,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 然而今日自己所见,君玦没有使出气韵便可毫不费力徒手杀上百暗影,绝对不简单。 “君玦,既然今时今日咱们如此和谐……”南予话锋一转,笑得花儿这样红,“能不能把连心锁还给我?” 君玦轻挑眉宇,睨了她一眼,抿了抿薄唇,“风姑的事情还未办完。” “风姑的事情与我有关,我自然会帮你,但是连心锁对我很重要,你得先还我。” “很重要?”君玦微微挑眉,眯了眯眸子,“莫不是哪个男人给你的定情信物?” 南予扶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问得颇有技术含量,一下就戳了她杀手生涯这么多年连半个男人都没沾过的痛。 不过思及自己向来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也就释然了,“小爷我向来只勾搭不盈一握的女子。” 第22章 22.一脚踹裆 对于昨晚那句话没了下文一事南予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第二日早上也没想明白那腹黑笑得那么灿烂是个什么意思。 房门一开总能看见几个客官走窗户,跟着就有几个泼妇架着两把菜刀来这儿寻男人,南予对此本来毫不关心,但由于昨晚那腹黑死活没把连心锁还她以至于小爷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裙子一撩,嗑着瓜子儿顺脚就把那男的从窗户踹了出去。 折回屋子里换了身男装,寻思着还是得出门溜达溜达。 带上莲碧与映荷,翩翩白衣,温润无暇,手执折扇,素靴冠玉,这架势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二世祖。 “公子,今儿个一早我听月娘说九方郡主回召阳了,好像是要赶在武林大会之前比武猎药呢!”莲碧拍手笑得格外撩人,不禁让南予侧目了一把。 “你干嘛这么激动?” 映荷掩唇笑了笑,“她是想凑个热闹,听说就是过几天,九方郡主亲自打擂台,场面可精彩着呢!” 莲碧使劲儿点头,“听说九方郡主也是女中豪杰,不爱红妆爱武装,可厉害了!” 南予白目:哪儿那么多听说? 稍微一回眸,南予才知道什么叫做冤家路窄,前方不远最多五里处,南宫黛正扭着一青衫男子走走看看,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 心道这厮不是对她那个泽哥哥爱得死去活来一往情深永不回头至死不渝的吗?女人就是女人,果然猜不透。 青衫男子眉清目秀,青丝高束,手中一把折扇泼着墨还提了字,青衫白绸,有几分轻云出岫的意味。 南宫黛似乎是看到了莲碧与映荷,紧了紧手中的剑,阴阳怪气儿地笑道,“哟,换主子了?” 莲碧与映荷纷纷看了南予一眼,后者掩唇一声娇笑,要多浪荡有多浪荡,手中折扇戳上了她的胸,挑眉道,“哎哟,换裹布了?” 青衫男子蹙眉欲推开那戳在南宫黛身上的折扇,南予顺势收手让她打了个空,掩唇又是一笑,“哟,口味也换了?!” “是你?无耻之徒……!”南宫黛皱眉大喝,转头对青衫男子道,“沁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你帮我教训她!撕烂她的嘴砍断她的手!” 莲碧与映荷相觑一眼:沁儿?难道是……? 青衫男子勾唇一笑,“人贱自等天收,而我就是你的天!”拔出南宫黛腰间的长剑腾身跃起,当头劈下,南予折扇一合侧身躲过,向后凌空翻身又闪过一记横剑。 长剑在青衫男子手中挽了个剑花,飞身上前之际长剑竟然脱手旋向南予,后者折扇一开以扇心为轴旋转白扇,长剑被弹开后青衫男子又迅速腾身来接,南予伸出右手两指轻弹竖立的剑身……! 长剑调转方向时南予迅速接住向前刺去,青衫男子慌忙错身,南宫黛眼见形势不利,顺手抄起摊上一根长鞭向南予背后抡去。 “小姐小心啊!”莲碧与映荷同时喊出声。 南予勾唇侧身,那鞭子就稳当当地落在了青衫男子的身上,后者惨叫一声不妨退了几步,南予如鬼魅一般顺势上前拎住青衫男子的衣服! 左抡一耳光,“啪!”人贱?! 右抡一耳光,“啪!”天收?! 左右再连抡两耳光,“啪啪!”你就是天?! 膝盖一顶踹上男子的裆,“爽不爽?!” “啊……!”九方沁,愣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南宫黛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再也不敢上前……! “小爷我现在高兴了传授你们两句行走江湖至理名言,”南予回眸看向傻掉的莲碧映荷,笑得花儿一样红,“左右先开两耳光,找准时机再踹裆。对付这种男人,这两句够了。” 莲碧映荷一口老血呛在喉咙,僵硬笔直地朝九方沁跪了下来,“郡、郡主……” 南予掏瓜子儿的手一顿,想了想方才那一脚:难怪没裆……! 第23章 23.此祸横来 如果莲碧与映荷现在要是再知道南予心里想的还是有没有裆这回事儿的话,把不准儿那口老血能喷出来。 一个女人被踹裆的感受无异于被强奸,若是九方沁还能淡定地搁这儿和她吆五喝六,南予才是佩服,不过按照古代这种发展趋势来看显然不可能。 “啊……!”九方沁羞愤大叫一声,泪珠子一掉捂着脸便跑了。 南宫黛顾不得那么多慌忙去追,南予磕着瓜子儿朝着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打望一眼,又睨了睨地上吓傻得腿都软了的两人。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南予判断失误,于是三人坐上面摊儿的时候,莲碧叉着腰就开始喊了,“小姐,你不是上次一眼就能看出南宫小姐是个姑娘家吗?怎么这回九方郡主你就看不出?” “这些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还在大街上踹了她的……”映荷说着面色一红,“总之这回可闯了大祸了!” 九方沁既然能和南宫黛走得那么近,想必也是臭味相投不会善罢甘休之人,而南宫黛恰好又知道南予是轻弦阁的人,这回非得闹得拆店不可……! 南予对此倒是丝毫不关心,吸了口面才气定神闲道,“她胸太小也怨我?平成那样跟灶台似的谁看得出来?” 莲碧与映荷一噎,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 七重天 三楼雅阁檀木窗前,君玦与紫衣男子将这一幕收于眼底,抿唇轻笑。 “上一次见九方沁是刚入阶的重明鸟,今日没有用气韵,显然是为了在武林大会前掩人耳目,看来她的阶位又精进不少,不知是否已到麒麟……” 紫衣男子望着小摊上正吃着面条的白衣公子,嘴角扬了扬道。 君玦摩挲着袖中的连心锁,接过话道,“她再厉害也成不了威胁,倒是九方家的另一位,过几日也快回召阳了吧。” “应该会在比武猎药的那日回来。” “风姑怎么样了?”君玦视线跟着那头向七重天而来的南予,问道。 紫衣男子执起玉杯抿了口茶,“已经醒了,酒儿在照顾。”顿了顿,“听闻九方家比武猎药所猎两药,一是起死回生百病俱除的神药,一是助以升阶提高内力的圣药。” “不如让酒儿去猎药,那神药或许可以治好风姑的疯病。”君玦转眸看向他道。 紫衣男子点了点头,“我会和她说的。” 南予到底还是没吃饱,于是又领着莲碧与映荷上了七重天,在大堂找了个位置便喊道,“小二,二两小酒一碟蒜瓣儿,再要一斤牛肉。” 莲碧自带忧郁的眼神一直戳着南予,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儿怎么就能那么大,南宫小姐和九方郡主被她得罪了个干净,现今还这么悠闲得来这儿喝酒吃肉? 最过分的是一盏茶之前才吃了五碗阳春面! “公子,要不咱们买些东西上九方家去赔罪吧?”映荷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 南予睨了她一眼,嚼了块牛肉才望着天花板凉凉道,“九方郡主莫怪罪,你胸太小以至于在下有眼无珠情不自禁就踹了你的裆?” 对不起,这么找抽的台词小爷一个字儿也不想说。 第24章 24.狭路相逢 南予转过头去想再正儿八经教训她们几句,余光便扫到了七重天那镶金的门槛儿跨进来几个熟悉的面孔。 走在最前方的是依旧一身水蓝的慕世灵,两手死乞白赖地挽着身着锦衣华服的南宫晔,笑得颇有些娇嗔的味道,后面还跟着一身水绿浅衫,徐徐摇着白扇的慕世铭。 “南宫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都是灵儿一个人在说,难道你不喜欢灵儿吗?可是灵儿很喜欢南宫哥哥啊……”慕世灵摇着南宫晔的手,微微埋下头,一脸羞涩。 南予一边对着门口磕蒜瓣儿,一边脚踩在长椅上脚丫子晃荡起来,好整以暇的模样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寻思着前两天打架的时候瞅着慕世灵这妮子脑子还挺好使的,今儿个怎么一扭脸就跟南宫黛对她那玦哥哥死去活来一往情深永不回头至死不渝的劲儿头一毛一样了? 所以说女人在恋爱中的智商为负也不是没有根据,就好比慕世灵,乍一看笑得跟朵狗尾巴花似的。 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慕世铭还能如此淡定自如地杵在那儿凹着风靡万千少女的造型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南姑娘?”南宫晔一眼望过去就认出了一副二世祖模样的南予,颔首一笑,“真是好巧。” 南予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慕世灵撒开挽着南宫晔的手,指着南予瞪大了眼睛呵道:“是你这个妓子?!” “啪!”众人再回神时,慕世灵的脸已被抡了一扇子,只见南予起身撩了撩束起的青丝,掩唇巧笑,“你知道上一个嘴贱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 一提这档子事儿莲碧与映荷就觉得大脑缺血,不光缺血,还缺氧:小姐,这事儿很值得你嘚瑟吗?! 慕世灵微微一错愕,看着南予那叫一个丧心病狂的笑意,鬼使神差地就抓紧了慕世铭的袖子,“二、二哥……” “南姑娘未免太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仅凭你方才那一巴掌,便可治你藐视皇威之罪,赐你一死。”慕世铭眉宇间并无半分愠色,只淡淡地看着南予道。 莲碧捂着半含辛酸的眸子声泪俱下,曾经一直不懂生无可恋是得要有多绝望才会萌发的念头……现下全明白了! 南予抓起桌上的牛肉啃在嘴里,优雅抹了嘴角的油笑道,“如果毒杀皇室呢?” “噗——”映荷一口老血喷了个天女散花! “你还想给我们下毒?!”慕世灵咬唇瞪她。 南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想。”顿了顿,“公主,你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可以解。” “你、你你说什么?!”瞧给这姑娘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南予合起折扇撇开她的手指,笑得眉眼弯弯,“出门左拐一公里有个药铺,右拐一公里有条湖,要么解毒,要么跳湖,如果快马加鞭,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君玦一手在背站在阁楼,嘴角噙着妖娆的笑意,眸中是满满的兴趣。紫衣男子看着那白衣翩翩的少年,轻笑出了声。 慕世灵一个激灵,慌忙调头要往门外跑,慕世铭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慕世灵的手,迅速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接着打开折扇后退了几步。 南予笑意渐敛,眯了眯水眸,看了眼不露锋芒的慕世铭,刚刚收眼,只见慕世灵得意一笑,身后气韵便拔地而起……! 第25章 25.心性极韧 重明鸟鸣啸声分明比上一次来得醇厚,而气墙也明显比上次磅礴,想不到短短几日慕世灵便能稳住兽形。 在重明鸟飞出的一瞬间南予也早已闪身离开了气韵囊括范围,前世学的姑且都用不上了,气韵一出自己连近身攻击的机会都没有,然而此时最大的优势便是——速度! 南予双眸一眯,袖中匕首顺着里衣滑出,反手接住,如果有一个机会,只要有这一个机会……! 慕世灵双臂微张,气韵在手心流转,身后重明鸟原地振翅扫尾,“南予,你果真入不了阶……”顿了顿,转而得意地笑,“你这妓子,还有什么资格在本公主面前张狂?” 一干看客未免殃及池鱼拉开了木桌,本着不明真相添了二两小酒磕着瓜子儿要看好戏! 南予微微勾唇,一转三个调,“是吗?”将匕首反过背咬在嘴里,十指轻动,银铃全数打出,恍若白发成魔,清脆的铃声撞击气墙,声音竟比重明鸟的尖啸更加浑厚……! 慕世灵眉心一跳,看她周身微微翻飞的衣角,讶然抬眸,“你、你有内力?” 君玦与紫衣男子觑了一眼,的确是有一股力附着在银线上,但是这力绝不是内力,更不是修炼气韵的力。慕世铭也皱起了眉头,这女子周身为何会有气流?南宫晔抿唇不言,好生奇怪的力。 就是这一岔神,南予笑意更深,机会来了……! 仿佛就是分身一般,众看客再睁眼时,那气墙之内除了慕世灵竟还有一个人?! “怎么可能?!”慕世铭折扇一合,皱眉紧盯着南予,她此刻的匕首,正抵着慕世灵的喉咙……! 偌大的气墙罩住两人,南予抿紧煞白的唇,匕首顶着慕世灵的脖子,后者齿颤,“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进得了气墙?” 气韵之所以能凝聚兽形,无非就是气墙浑厚,就算是有气韵的人也恐被气墙震碎五脏六腑,她毫无气韵……怎么可能进得来?! 南宫晔不禁咂舌,这女子,好强的心性……!可惜了,并非气韵修为者。 南予嘴角溢出鲜红的血,笑得妖艳,“怎么,还不收手?”将口中的血咽了回去,才又笑睇道,“想知道是你用气韵碾碎我快,还是我一刀划下去快?” 话音一落手中的匕首又向里嵌了几分,鲜血从白皙的颈部渗了出来。 慕世灵眼圈一红,看来是吓得不轻,将周身气韵瞬间散去,身体一软,扑在了地上,带着哭腔看向不动分毫的慕世铭,“二、二哥!她要杀了我……!” 南予收回匕首细细打量着上面的血,饶有兴趣道,“公主,我怎么敢杀你?”顿了顿,拿匕首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她的脸蛋,“我可舍不得你死,我只会让你后悔为什么还活着。” “怎么样?期不期待?”南予俯身看她,掩唇娇笑跟朵太阳花儿似的……俨然就是个丧心病狂。 慕世铭静静地看了眼南予,将慕世灵扶了起来,静若无痕道,“灵儿,跟我回宫,别再惹事了。” 一干磕着蒜瓣儿的看客顿时一盆凉水浇熄了热情,正看得兴头上,老子小酒都热好了你告诉我你就要打道回府了?! 第26章 26.无事找茬 接下来的几天,南予顺其自然的被月娘扣留在轻弦阁,美名其曰大家闺秀应该足不出户,说白了就是禁了她的足,然而祸不单行一向是南予崇尚的真理,她不找茬不代表别人不想找她茬。 正睡得香,耳边便传来急促的踹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南予深吸一口气,趴起来冲到房门口,撩起裤腿儿一脚从房内撩翻木门,“哐咚——!”带翻了外头一干小厮! “大清早的踹你大爷!小爷让你蹦跶两下就给你面子了你还踹个没完了?!”南予抬脚踏出房门,拽的一脸二五八万。 “大胆妓子!”第一个站出来叫嚣的是一身着藏蓝锦衣,五官硬朗的年轻男子,“王爷在此!你也敢如此放肆?!” “天王老子在这儿小爷今儿个都揍定你了!”手比脑子快,撩起袖子抬脚就朝男子飞踢了过去!还愣是没把一边儿的君玦放在眼里! 男子眉目一沉,一手缚住她踢来的脚,另一手倒肘欲打向她的腹部,然而南予就势起跳,另一只脚踢在男子的胸口,整个人在空中横了过来! 僵持了几秒后,男子猛然发现南予没有穿鞋,白嫩的脚被自己缚在掌心,另一只赤足也踩在自己的胸口,顺着向上还可以看到白皙修长的小腿,顿时——面色一红! 男子瞬间放开了手将目光瞥向了别处,南予翻身落地,心下疑惑这打得好好的突然来个谜之脸红是什么意思? 男子这尴尬正绷得紧,又见南予向自己打来,慌忙单手作挡,却没想到整个人还是被她生生打飞了出去……! 栏杆一挡,男子捂着被打的脸拿眼珠子戳着她:这女人吃什么手劲大成这样?! 这时,月娘带着几个姑娘丫鬟就冲这头来了,慌忙就上前去扶那男子,“哎哟,东华公子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着哪儿?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南予,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给王爷和东华公子赔不是?!” 南予这才看见在一边一身绯衣噙着浅笑的君玦,后者冲她似有似无地挑了挑眉,微微垂眸看向她那双白皙的脚,“几日不见,予儿还是这般不拘小节。” “几日不见,王爷也是这般妖气纵横。”南予撩了撩还未来得及梳洗的青丝,笑得恣意。 君玦那双醉人的眸子笑得更加妖娆,“予儿还是这般肆无忌惮。” 南予挑了挑眉,嘴脸一换就是破罐子破摔相,“王爷你有事说事,没事别在我这儿凹什么风情万种的造型。” 四周倒吸一口凉气:不识好歹?! 君玦倒是丝毫不介意,向她走近几步,微微俯身看她,那神情简直绝了,错过她的侧脸在她的耳边哑声,语气一转三个调:“本王想你了。” 四周又吸一口凉气:鹣鲽情深?! 南予干笑几声,素手一挥就要诓他一耳光,君玦稍一后倾化过之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风轻云淡,“予儿,咱们好歹还有一段曾经,有你这么翻脸不认人的么?” 四周再吸一口凉气:痴男怨女?! 东华远不禁扶额:王爷,你冤我过来的时候可没提还有这茬儿! 第27章 27.蜜里调油 君玦以他超凡脱俗的演技游荡于一干八卦人士的强烈抨击之下,南予被毫不留情地冠上了不解风情的名号。 众看客一度相信南予与君玦之间存在什么不可磨灭的往事,君玦一往情深永不回头至死不渝,南予抛夫弃子始乱终弃薄情寡义! 当众人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时,南予早已被君玦带进了房间,房门一关,内部解决……! 南予坐在床边一脚踩在榻上,“君玦,你闹这么一出到底想说什么?”一大早上的找肖的吧?! 君玦那眸子似笑非笑,走近她的身边,南予正处于戒备之时,就见他突然蹲下身拾起她的鞋子,掌心握住她白嫩的脚,“我说了,我想你。” 南予全身一个激灵,连忙要缩回脚,却无法动弹,拿一双清亮的水眸戳着她,“君玦你脑子有毛病吧?!” 君玦并未言语,而是细致地将鞋袜给她穿上,格外认真,南予垂下眸子打量着他,鼻尖还有他身上淡淡地沉木香。 神情就像……就像一双人白衣红袖相错,决定一辈子走下去那样。 然而南予又岂是会任人摆布着蜜里调油的主儿,这风花雪月的王爷你开心就好了管她屁事啊?! 于是扫出另一只脚就向君玦脑门儿上拍去! 君玦反应也不是一般的快,俯身化开她这一脚后迅速起身,一只手握住她两只脚,居高临下地笑睇着看她,“看来月娘教导得挺不错啊……”这么快就会对他欲擒故纵了?! 南予瞪着他,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上一秒还深情款款蹲自个儿面前油腔滑调的人了,“王爷,咱们还没熟到给你摸的境地吧?”下巴点了点他缚住自己的那双手。 君玦轻声一笑,放开手坐在她的身边才道,“本王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做好了后,连心锁就还你。” “一言为定!”南予瞬间从床上爬了起来,伸出右手,“击掌为誓!” 君玦好整以暇地抱起臂,淡淡地瞥了眼南予伸出的手,“你不问是什么事?” 还问你大爷,小爷我都不磨叽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大蒜? “不论什么事,你说我就做。”南予拉起他的手强制击下一掌。 君玦狭长的桃花眼中兴起了一丝狡黠,笑得风情万种,一转三个调地撩着她,“是吗……?” “那些猥琐龌龊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说不定小爷我一个兴起就拿把钝的菜刀给你阉了……”南予笑得格外清甜,柔情不忘缱绻,余音还绕了三个调。 君玦朗声而笑,接着抿了抿唇凝视着她道,“圣药可医百病,神药提升内力。明日比武猎药,我已让酒儿夺圣药,你就夺另一颗神药。” 君玦取圣药欲医治风姑还说得过去,取神药是想要干什么?按照君玦的身手来看也不像是还需要提升内力的人,更何况瞧他那嘚瑟的模样,根本就不屑依靠神药…… “你要夺神药干什么?”南予目光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 君玦微微一笑,起身离屋,待到走到了门口才悠悠撂下一句话,“助你入阶。” 第28章 28.结怨东华 当东华远看到君玦噙着满面春风的浅笑走出来的时候,便更加笃定这两人是有一腿的,但听南宫说君玦向来不近女色又是怎么回事? 南予从门内走出来正好对上了东华远的眸子,后者那眼神,简直……意味深长。 东华远轻哼一声,穿得如此衣不蔽体,天下女人一样趋名逐利攀龙附凤,何况是这烟花巷口的风尘女子? 顺带着看向南予的眼神就变了,轻蔑地低喃道,“不知羞耻。” 南予耳尖,回过头就是莞尔一笑,俯身上前靠上他的胸,故意凑近了他,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南予朝他的脸上吹了一口气,“我掩饰得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你说,你是不是……注意人家很久了?” 说着,南予纤纤细指在他脸上轻轻地滑来滑去,轻柔酥麻,颇有挑逗之势……! 月娘不禁腹诽:瞧瞧这专业程度,何年何月,南予竟是有如此前途了?! 东华远瞪大了眼睛看她,那抹血色瞬间就到了耳根,滞住了呼吸愣在原地,再回神时,南予早就仰天长笑甩门而去! 这……这就被她耍了?! 咬了咬唇,看向了一边的君玦,后者抿唇浅笑,风轻云淡,“移天,把镜子拿来。顺便打盆水。”说完便自顾自地下楼离去。 东华远本来不明所以,但当镜子拿到了面前,那么不经意的一瞥过后,瞬间咬紧牙关,“那个死女人……!” 简直……简直是低俗!幼稚! * 待到君玦一行人走了过后,南予便坐在木窗上思考着那日的梦境,莲碧和映荷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壶姜汤,两人抿唇偷笑,莲碧先上来了,“小姐,这是给你熬的姜汤。” 南予看了眼那紫砂壶,又看了眼莲碧那情丝缠缚的眼神,一片茫然,“喝这个做什么?” “王爷说,怕你赤足踩在地上着凉。”映荷连忙上前补了一句。 映荷将姜汤盛好递给南予,才道,“小姐,快喝吧,王爷亲自吩咐熬的呢!” 手中的动作稍作一滞,南予想了想,接着看向窗外又琢磨起了梦境,“他想干什么,说吧。” 映荷与莲碧相觑一眼,果然如同玦王爷所说,“小姐,你和王爷真是心有灵犀,他说你会问,你还当真问了!” “不过王爷走的时候也说了,让你别多想,没什么事儿……”莲碧一顿,又笑道,“诶,小姐,我觉得王爷对你这么好,是不是……” “别三八了,明天九方家比武猎药,你们跟我一起去。”南予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木窗,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显然丝毫没有将莲碧的话听进去。 “九方家?!” “九方家?!” 莲碧与映荷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中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生无可恋——完了,九方家的比武打擂,九方郡主一定会出席,想想小姐那干净利落的一脚……心口子好痛…… 第29章 29.再遇郡主 次日清晨,天朗日清,惠风和畅。 南予起了个大早,先是悠然自得地梳洗了一番,而后又不疾不徐地吃了早点,最后换上了一件男装,白衣翩翩随风微微扬起,青丝缠玉冠合抱而束。 这身行头自然而然地衬出了南予那满身的贵气,就连月娘也是赞不绝口,这气派,这架势,这阵仗,这风姿……看了老半天,才发觉没对,“南予?!你一大早又要上哪儿给我捅娄子去?!” 南予折扇一开,风度翩翩,这附庸风雅的嘚瑟劲儿不禁让莲碧与映荷狂然捏了把汗,都说自家小姐是坐怀不乱的主儿,那方才打开折扇后秒速跳窗的又是哪位? 大街上的人全冲着九方家的擂台跑,倒是给南予三人腾了个清净,慢悠悠地走到了擂台处。 擂台布置得火红,四方的场地,中间四根参天木桩,有铁锁将四根木桩一层层完全圈住,构成了可向上攀爬的软梯,四根木桩中间最上方便放着置有一粒药的锦盒,另一颗药便不得而知。 而擂台上已然有两人开始了比试。 君玦坐于上座,正抿着茶,一双桃花眸轻扫过台下,人群攒动,跃跃欲试的场景令其微微上扬了唇角,而他的一左一右,正坐着那日的紫衣男子以及九方郡主九方沁。 九方沁自打有了南予那么一出后,便打定了这辈子再也不会穿男装,因此今日着了一身淡紫色的滚雪裙,青丝披在双肩,由珠钗在上面简单挽了个髻,有大家闺秀的味道。 南予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身着女装的九方沁,憋着唇角向身后两人吊儿郎当道,“那不是九方沁吗?你说她今儿个怎么不穿男装了?” 莲碧与映荷早已看淡生死,双双扶额:小姐,你想笑就笑吧…… 这几句话的功夫,擂台上的锣响几声,又有不少人被甩下了擂台,往台上定睛一看,竟是苏酒儿在打擂台,到底还是君玦的人,除开美色必备赌术超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手还如此了得,古代杀手简直十项全能啊! 君玦早已说过让苏酒儿拿圣药救风姑,那么台上四方柱中间的必是圣药无疑,自己且等着神药一出再上也不迟。 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抬脚向另一头的小面摊儿走去,莲碧与映荷自然跟了上去,点了三碗阳春面还没沾口,台上便宣布了圣药已由苏酒儿获得的消息。 南予瞧了眼自个儿面前的三碗阳春面,操起筷子吸了几口,不慌不忙道,“映荷,打听清楚了吗?” 映荷左顾右盼,最后点了点头,低声道,“打听清楚了,所有打擂的人都说,圣药并非百病俱除,而是提升阶位,神药才是百病俱除的药!” 莲碧来了兴趣,也压低了声儿忙道,“王爷为什么要告诉你圣药才是百病俱除的呢?难不成是记错了?” 南予又吸了几口热腾腾的面条,那腹黑记错的几率为零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坎儿,不论他有何企图也顾不得了。 三碗阳春面一扫而空,“走,夺药。” 第30章 30.比武打擂 让南予没想到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冤家果然不聚头,这回打阵的竟然是九方沁! 九方沁右手执软鞭,左手叉腰,杵在正中间儿凹着风情万种的造型,一脸看谁都是傻叉其实自个儿才是傻叉的模样。 “与上一轮规矩相同,神药置于四方木桩最高处,谁拿到就是谁的!”九方沁扬着唇说完,借着打量台下的幌子瞟了眼紫衣男子,脸色微微一红,急忙又看向了台下。 这一幕称之为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毫无疑问地被南予纳入了眼皮子底下,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无动于衷且正在抿茶的紫衣男子,啧啧,真是个泱泱祸害! 九方沁正朝紫衣男子看得起劲,嘴角微微抿着笑,脸色泛出了粉红,紫衣男子有察觉后微微抬了抬眸,九方沁正暗喜马上要与其来个眼神的交流—— “我说,”眼前一道白影缓缓映入眼帘,南予一边掏着耳朵,噙着吊儿郎当的浅笑,好死不死地挡住了紫衣男子,“大庭广众的脸红卖羞给谁看呐?” 九方沁咬唇险些就要破功,“又是你?!” 南予折扇一开,递了她一个撩人的眼神,笑得客气,“哟!巧了!” “厚颜无耻!”九方沁咬了咬下唇,手中软鞭一紧,杀气骤现,横过鞭子向南予就抡去! 南予借势起身,踏上了争夺神药的第一层铁链,九方沁也腾身一跃,举鞭要抽过去,却见南予又向上纵身起跳,飞上了第二层铁链! 九方沁暗称不妙,这样打下去一定是她先打顶,接着也飞身攀上了第一层铁链,南予岂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当机立断,一脚欲盖上她迎面而来的俏脸! 九方沁当空错身,再向上看去时,才知道自己被诈了——南予已到第三层铁链! 手中长鞭一缠,勾住了南予的脚,南予双脚踏在第三层铁链上不得抽身,微起跳反手握紧第四层铁链。 九方沁正好奇她要干什么,却见她借势将软鞭又在脚上缠了几圈,双手使力托起自己身体,竟然想要徒手挣脱软鞭的束缚! “你要干什么?!”九方沁手中的软鞭被她的脚拽动,自己双脚腾空踩在第一层铁链上,双手又握着软鞭,不好稳住身形。 南予勾唇一笑,双手紧紧上托,这就好比在做引体向上,她的目的仅仅在于拽掉九方沁的软鞭以及让她身形不稳掉下去。 果不其然,九方沁被迫松开软鞭,自己跌了出去,南予就势向上一翻身,如同荡秋千一般,双脚勾住第五层铁链,身体倒了过来,这时又像猴子捞月将软鞭迅速拉起后站直身子。 九方沁兵器被夺,神色一凛,双手一张腾身而上,火红的重明鸟尖啸一声从身后飞出,气韵乍现! 君玦微微蹙起了眉,半眯了眯眸子,紫衣男子亦将目光落在了那翩翩白衣的身上。 南予不能近身,一打铁链勾住顶层铁链借力飞身而起,伸手要去夺神药,然而九方沁迅速逼近! 就在这时,九方沁身上气韵愈来愈强,南予不禁惊诧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和那日风姑的气韵所带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九方沁越来越近,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气韵流转的风向,声音,味道,招式……脑海回荡的又是那座高耸入云的青山! 青山、风姑、幻息颖、九方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1章 31.幻字成诀 九方沁身形一动,重明鸟逼向南予,振翅旋舞,赤光笼罩整个擂台,一时间风动树摇,震慑人心! 凭心而论,九方沁的确是重明鸟一阶的高手,将此阶的力量已然发挥到了极致,南予虽战胜了南宫黛与慕世灵,有一半原因也是她们兽形不稳,然而九方沁则完全不同…… 暗自思衬,面对如此劲敌,南予……你到底该怎么办?! 重明鸟划过长空,状似雉,鸣似凤,天火扫尾,在空中盘旋急转,陡然向南予俯冲而去! 一干看客屏住了呼吸,狂然为此时任然未打算入阶的南予倒吸了几口凉气!君玦的目光晦暗晦明,手心隐约有点点光芒聚拢,思量再三,转而又散了去。紫衣男子抿了抿唇,目光紧追那抹白影,眸色淡然。 南予清瞳骤紧,眸中漾着那俯冲而来的重明鸟,沉下一口气,微微合眼……冷静!冷静!要冷静! 字!有好多字!大脑中零零散散像跳珠一般!东来西去!南过北往!上起下落!一时间纵横交错! 就在众人深信南予必死无疑的时候;就在九方沁得意懈怠的时候;就在一干武林人士惋惜哀悼的时候;就在莲碧与映荷急得眸中泛出了泪光的时候;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时候—— “啊……!噗!”九方沁哀痛破天一吼,仿佛就是眨眼间的事,众看客再度回神,重明鸟俱散,火光烧身,九方沁被打出擂台十里远! 狂风呼啸大作,张扬袭过,天色骤然沉了下来,乌云遮日,尘埃漫天! 再度仰止那铁链上屹立的白衣少年,衣角翻飞,内力流窜,青丝张扬成魔,眸光清冷,双手拇指与小指相扣在胸前,周身九股白色气流围绕旋转! 流光幻影,双手结印。 这、这分明是—— “幻字诀……”君玦与紫衣男子异口同声呢喃道。 “是幻字诀!”有武林人士陡然大喝! “二十二年前幻门秘术幻字诀?!” “幻门不是销声匿迹了吗?!” “二十二年了……当年不知多少人争夺的东西!” “这少年竟会……幻字诀……!” 君玦微微蹙眉,与紫衣男子相觑了一眼,后者微微翘起唇,“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不比你少。” 幻字诀,幻门秘术,相传幻字诀只传与幻门门主,是武林人士争夺的至上心法,流光幻影,双手结印,不需要入阶便可封印一切事物,或实或虚。 若是实物,便永久封印不得解;若是虚物,如气韵,则会借以封印之力将其瓦解,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是所说的反弹。 九方沁之所以被打出擂台,也就是这么个理儿了,她的阶位有多厉害,幻字诀便有多厉害,她多用一分力,幻字诀便多用一分力。 其实说白了南予自个儿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不过是有人找死,她就顺手捎上一程! 南予将气流散去,飞身打顶拿下锦盒,清冷的眸光掠过台下,很好,都没胆子有意见,效果已经达到,撩了撩身后青丝,扬长而去。 第32章 32.插科打诨 在一干沸腾看客灼热的关注之下,南予大摇大摆地走向了上座的君玦与紫衣男子。 撇开众人对皇室八卦的关注程度不谈,就昨日轻弦阁两人火烧火燎那一出之后,召阳小老百姓就已经自带脑补了不止一下。不仅将两人子虚乌有的芙蓉帐事用春宫图描述得绘声绘色,还堪称眉目传神,韵味独到! 更何况那儿还杵着个紫衣男子,容貌也是上乘,看来不是断背山,多半是个三角恋。 众看客没关道不说,还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就想看看这事儿要怎么闹! 南予携着莲碧与映荷,拿着神药准备来换连心锁,一脸二世祖,开口就扬唇道,“该履行承诺了吧?” 众看客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往上涌:承诺?!什么承诺?! 君玦抿了口茶,双眸淡淡地扫过人群,约莫片刻,冲她递了个似有似无暧、昧不清的眼神,接着妖娆一笑,“本王答应娶你,一定会做到,予儿何必如此心急?” 一干八卦人士再度沸腾:娶你?!什么娶你?! 南予瞪大了眼珠子就知道自个儿被他算计了!他俩什么时候说过这码子事儿?!更可恨的是——心急?谁他娘的跟你心急?! “怎么不急,”南予神色一婉转,面不改色心不跳,来了个满目柔情的笑,“王爷本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现今侍妾都暗着纳了十八个了,如何叫我不急?” 三八们满腔的热血就差着没蹦出来了:侍妾?!什么侍妾?! 君玦别说侍妾,府上就连个女的都没有,紫衣男子轻笑一声,端着茶盏装作不经意扫过南予,却是微微上翘了唇角。 君玦似笑非笑,抿了抿清茶,才不紧不慢道,“现在来急我?你背着本王和那个男人做了什么……这里人多,本王不想点破。” 看官早已激情荡漾双目来回穿梭在两人之间:男人?!什么男人?! 南予嘴角微微一抽过后,瞬间进入角色,那颔首欲垂泪的神情简直绝了,“你流连花丛本就对我不管不顾……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不愿你为难吗?” 爽了爽了众人在心底狂然呐喊:着想?!什么着想?! 紫衣男子到底还是绷不住了,微微握拳置于唇边,就笑了出声,看着南予的神色之中不免探究起来。 君玦轻轻落下茶盏,眸色也不知是明是暗,随即不管一众看客八卦的眼神,将南予打横抱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本王以后不会了,只宠你一人可好?” 可好你个毛线球,小爷跟你意思意思一来二去顺着说几句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还得寸进尺? “放开我……”南予用力地扳着身子,奈何君玦扣得太紧,根本就未留余地,只好耷拉下眼帘瞪着他低声道。 君玦并未说话,只噙着浅笑很快将她甩上马车,远离了人群。 两人坐在马车内,君玦一脸柔情,南予一脸怨怼,如此对视僵持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还是南予破了功,“我为你夺了药,你把连心锁还我。” 第33章 33.不解我意 这句话是生生掐准了气氛,君玦眸光微敛,凝视着她半晌,忽而就笑得妖气横生,他说,他气定神闲地说,他说,他风轻云淡地说,他说,他事不关己地说,他说,“予儿,本王向来不守信。” 几、几个意思? 南予一瞪眼:那语气里颇为讥讽的调儿是个什么意思?!笑她傻缺?!她能拿他怎么样?!你他娘的不守信还堂而皇之说得这么嘚瑟?! 不得不说君玦真是步步为营,故意将神药与圣药混淆,让自己夺取了医治百病的神药,苏酒儿夺取了助以升阶的圣药。 也就是说,自己不光为他夺了神药,治了风姑,现今要是自个儿想入阶还得死乞白赖地求他?! 不仅如此,还掐准了自己与风姑也有关系,所以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把神药给他,而他风轻云淡来了一句自己本就不守信用,他娘的连心锁就不用还了?! 对于这种站在至黑之巅,俯瞰众生的妖孽,南予正襟危坐审视良久…… “别这般看我。”君玦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风轻云淡道。 然而就在下一秒,南予一扫眸中阴霾,神色一婉转,冲他来了个柔情缱绻的笑,“王爷,神药给你,放我下车。” 君玦见她还真就毫不犹豫地将药放在了自己身边,不禁蹙了蹙眉宇,沉吟片刻后,稍稍偏头微勾起嘴角,挑眉道:“生气了?” 南予笑得风情万种,“生气有用吗?” “没有。”君玦回眸,整理着袖口淡淡道。 没有你问个毛啊?!小爷没现场打爆你的头你就偷着乐去吧! “移天,停马车。”君玦思量片刻后,不急不缓的喊道。 君玦撩起车帘,目光追随着南予离去,紫衣男子已不知何时坐了进来,手中把玩着放置神药的锦盒,笑得戏谑,“一向言而有信的玦王爷失信于一个女子,亏得是我,换做别人一定猜不透你。” 君玦放下车帘,淡淡地瞥他一眼,嘴角抿出一抹笑,“怎么说?” “神药给你,连心锁还她,你们就两清了,”紫衣男子打开手中的锦盒,将神药取出,拿在手中摩挲着,“可你……就是不想和她了无干系。” 君玦轻笑,接着道,“我有没有夸过你,观星术学得不错?” * 轻弦阁 南予揣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坐在窗框上凹了足足一盏茶的造型,饶是莲碧与映荷看着那笑都觉得瘆的慌。 莲碧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低声皱眉道:“小姐,你、你别笑了成吗?” 南予若无其事地撩了撩身后的青丝,扯了扯身上素白的男装,声音格外轻快,“映荷,莲碧,带上我的首饰,跟我出门。” “小姐不是才回来吗?又出门干什么啊?”映荷不禁问道,而莲碧已经蹦着去装首饰了。 南予站在门口回眸笑得百媚生花,素掌往橱柜上一拍,一字一顿道,“你、们、猜!” “哐嘭咚——!!”话音刚落,橱柜应声而碎!! 第34章 34.流言蜚语 次日,不论是繁华闹市还是无名小道,街头巷尾无一不传颂着这样一段刻骨铭心九曲回肠的爱情佳话—— 玦王爷与一风尘男子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为其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多年,奈何风尘男子始乱终弃薄情寡义,玦王爷伤心欲绝,暗纳十八小妾夜夜笙歌日日买醉不求其回心转意只求能聊以慰藉! 赶巧的是,这花边儿一出,就有一身着紫衣不知其名的翩翩少年作客至玦王府!! 这不是重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玦王爷竟然亲自大开府门迎接,两人谈笑自如举步进府,小老百姓再那么稍一脑补,两人那对视的眼神当即就成了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各路三八互通眉眼当堂拍案化流言为真相:风尘男子自知辜负情意上门请罪,玦王爷大摆筵席不计前嫌,两人进府数时,至于做了何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哈哈哈……!”南予坐在七重天大堂内,这流言蜚语听得是津津有味,所以说,乞丐就是乞丐,雷厉风行且不怕死,她只不过打发了几两银子稍稍点拨了一下,竟然就传出了这么劲爆的版本! 莲碧一边替南予倒着酒,一边也跟着笑了起来,“公子,你居然连王爷都敢戏弄?!” “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毕竟玦王爷不是好惹的主儿,映荷不禁握了握茶杯,满脸愁容。 莲碧后肘撞了撞她,笑道,“我都不怕了你还担心什么?!王爷又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满大街都在说,众人有罪即无罪,不会怎么样的!” 南予不禁轻笑,想必是自个儿反正将三大家都得罪了个干净,莲碧也是看淡生死了才这般无所畏惧。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上门去找寻君玦的紫衣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会和君玦走的那么近?他常出没于七重天,莫不是与七重天有关? “莲碧,映荷,你们可知道君玦身边的那个紫衣男子是谁吗?”南予浅酌了口酒,淡淡道。 莲碧与映荷相觑了一眼,后者先道,“虽说不是流言说得那般,但是他与玦王爷走得的确是蛮近的,玦王爷回朝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七重天。” 前者点了点头,接着道,“他的身份不光神秘,就连姓名也没有几人知道,爱慕他的人多不胜数,包括九方郡主在内,也没有一个知道他的名字。” 南予抿了抿唇,思绪回到了半月前初次踏入七重天时心中萌生的那个问题,都说七重天楼七重,可为什么只有六层楼?当时未曾细想,现在再思索起来,倒觉得这是在明目张胆却又刻意收敛得说明着什么。 这最后一层楼在哪儿?或者说,七重天根本就不止是酒楼的名字,那么七重天到底又是什么呢? “幻字诀……幻字诀……是息颖……是息颖来了!……息颖用了幻字诀……?不!不要!不要!!快跑啊……!” 狂乱无措的话语打断了南予的思考,紧接着,便看到风姑蓬头垢面,破烂的青衣摇摇曳曳,双手乱舞着跑进了七重天,大声喊道,“息颖……!不要……不要……!不能用幻字诀……不要……!” 再一抬眸,便对上了君玦的双眸,目光扫过身后一起的紫衣男子,两人脸上皆是愁容,苏酒儿更是直接上前欲抓风姑。 刚回神,风姑便已经到了自己身边,不可置信地摇头,“息颖……息颖……不要、不要!幻字诀……我不要……不回去!我不回去……不要用幻字诀……” 第35章 35.回忆之痛 “风姑,你先别激动。”南予水眸微微眯了眯,“告诉我,幻字诀封印了什么?是幻息颖,用幻字诀封印的?” 风姑缩手,瞪大了眼睛看她,“息颖……不是,我不是风姑……不……我是幻消烟……不是风姑……” “息颖……我是消烟……”风姑说完便突然捂着头蹲在地上痛哭,似是哀伤,似是心痛,沉重到绝望,“你……好狠……” 苏酒儿趁机便上前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扶到怀中,把目光投向了君玦与紫衣男子等待指示。 大堂内人多眼杂,又闹了方才那么一出,很快一干不明真相的看客就把视线落在了南予等人的身上。 你以为大家是为了寻求真相? 不!一干看客任沉浸在玦王爷龙阳之好的事件上不得自拔,不要怪小老百姓思想龌龊,只怪这紫衣男子出现得太及时,再一次坐实了谣言中风尘男子这一角色。 众人打了鸡血似的眼神来回穿梭在紫衣男子与君玦之间,不论是文人墨客还是贩夫走卒,拿着纸笔瞬间扩大了事态发展:玦王爷与风尘男子和好如初执手相携,红衣女子夺爱未遂伤心欲绝,无奈只好成人之美,至此两人举案齐眉仗剑走天涯! 嘿呦!还真有个不怕死的! 只见一醉酒大汉一拍大腿:“这不就是玦王爷和他那相好的嘛?!” 不明真相的群众齐刷刷的拿眼珠子戳上了正主,君玦那张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这会儿紫衣男子可以说是无辜躺了枪,两人同时将目光刺向了还在一边儿喝着小酒的肇事者。 南予在接收了两人火光冲天的眼神之后,风轻云淡地望了望苍穹,“今儿个天挺蓝的。” * 于是场景迅速转换,从七重天大堂到了三楼雅间。月娘派人来找,莲碧与映荷便先回了轻弦阁。 君玦噙着淡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南予,薄唇轻启,“这满大街的谣言,予儿莫不是在跟本王使小性子?” “我倒不觉得是谣言,”南予笑得眉眼弯弯,抿了一口浊酒,气定神闲道,“说不定你就好这一口。” 紫衣男子浅浅一勾唇,眸光淡扫两人,瞳清如水,“你俩死去活来的冤家,把我拉进去干什么?” “患难见真情啊,你俩不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南予冲他笑了笑,酒窝漾漾,“别跟我客气,以后还有这种茬儿,我都顺手捎上你!” 紫衣男子一顿,浅笑摇头:什么破德性。 “王爷,风姑安顿好了。”苏酒儿恰好走进了雅间,向君玦颔首道。 君玦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待到苏酒儿出了房门,南予才蹙着眉头开口问道,“为什么风姑还是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难不成神药无用?” “对于一个没有求生欲的人来说,就算让他起死回生也是徒劳。”君玦摩挲着茶杯道,“风姑她自己痛恨过去那段记忆,宁愿这么疯癫下去。” 痛恨过去……不知是怎么一段过去,会让一个人甘愿颓废,会让一个人沉痛到绝望? 第36章 36.思绪翻飞 片刻间的思绪,不禁随着清风拂来而翻飞…… 南予也曾痛恨过去。 痛恨过去,刀尖枪口舔血过活,怎不绝望;痛恨过去,泯灭人性杀人如麻,怎不绝望;痛恨过去,尸池试药满身毒疮,怎不绝望;痛恨过去,禁锢光明束缚自由,怎不绝望……? 十八年以来,若因绝望而颓废,摆在眼前的就只有死,可是,我想活下去。 十八年以来,因为试毒导致毒疮遍布全身溃烂流脓,若挨不过去就只有死,可是,我想活下去。 十八年以来,不论万丈悬崖还是死亡绝谷,倘若言弃就只有死,可是,我想活下去! 曾经同甘共苦的朋友,曾经朝夕相处的对手,当他们尽数躺在修罗刀下,沸腾的血液埋葬了我良心的最后一滴泪水,“对不起,我想活下去。” 然而风吹雨打刀山火海都过来了,不枉费自己与千尘等待了十年只为一朝脱离组织,绝望是什么,早就不记得了。 * 曾经那些与千尘苦中作乐的日子…… “予儿,你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凹什么造型需要裹四层床单?”墨千尘从浴室走出来,见南予眼神中尽是沧桑,不禁好笑道。 “我琢磨着给你个惊喜的同时顺带思考了一下人生。”南予想了想,将脸上的床单拿了下来,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怎么样,惊喜不?” 墨千尘眉心跳了跳,扫视着南予满脸溃烂的毒疮,“够惊吓。”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蹙眉道:“明天你不是还要进毒池吗?这么下去,要等什么时候才会好?” 南予将身上的床单扒了下来,满身的毒疮流着脓水,发出刺鼻的膻味,“等我自己配出解药的时候……”稍作一顿,“你干什么?” “拍下来啊!” “去你的墨千尘!” 那些与千尘死里逃生的日子…… “你觉得我们会死吗?” “我还想看到蓝天白云,看到孩子脸上的天真笑颜,看到碧海苍穹,看到白鸽起飞,看到嫩芽抽枝,看到花开遍野……看到我们自由的那一天……所以……” “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那些与千尘迫不得已沾满鲜血的日子…… “对手三千,无仇无怨。” “对不起,只能留下最出色的两名杀手,我们也要活下去……” * 眸光微闪,南予望着窗外蓝天愣愣出神,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喃喃出声:“千尘,你在哪儿……”不知不觉,形影不离的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 君玦抿茶的手一滞,目光落在她空荡的手腕处,还有那抹失落与苦涩,也一并纳入眼底,看来,连心锁对她真的很重要。 “南姑娘,你怎么了?”紫衣男子深锁住南予的眸子,淡淡道。 南予回神正欲搪塞几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楼下便是一阵哄闹,“彭咔砰——!!”随即三楼栏杆便被一人生生撞翻!那人直接摔进了雅间嚎啕大叫! “哎哟!我的胳膊……!” “臭小子你今儿个再不还钱!大爷我带的十几号人当场打死你……!” 第37章 37.缘起于欢 对于南予这种侠骨柔情见义勇为之人,此刻当然是揣着一脸事不关己磕着蒜瓣儿喝着小酒坐看好戏! “臭小子!你给老子滚下来!”领头的大汉络腮胡子一抖,破口大叫道。 地上的男子迅速爬起来向楼下啐了几口,仰天大笑一脸夸张道,“啊呸!爷爷我就不下去你能怎么着?!有种你上来!你神气你上来啊?!爷爷我还怕你不成?!” 这嚣张劲儿倒是嘚瑟得可以,不过南予对看这种僵持不下的拉锯战可没有半个铜板的兴趣!眼见着男子正站在三楼蹦跶得起劲,南予长腿一伸,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啊……!”杀猪般的嚎叫瞬间响彻云霄! 君玦长眉一挑,顺着南予那双璀璨的眸子朝下看去,抿唇浅笑。紫衣男子则是用茶水浇着茶盏,若无其事的模样。 地上的男子好死不死的压碎了一张檀木桌,痛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捂着鼻子转过头,“哪个兔崽子伸的狗腿?!” 南予饶有兴趣地起身撩了撩身后束起的长发,捻起一块桂花糕嚼道,“小爷腿长没处搁,顺带着捎你一程。” 我擦!男子半含辛酸泪,指着南予牙缝里蹦出个个字儿,“你个……!”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破天荒的惨叫,“啊……!!” 领头的大汉一刀砍上男子的臀部,血花迸溅!反正都是死,男子索性一个巴掌拍上大汉的脸,“你他娘就不能等爷爷我说完话嘛?!”搞你妹的偷袭?! 大汉冷嗤几声又是一刀要落下,男子眼疾手快翻过身子出腿夹住了那柄大刀,“啊……!”流血的臀部一个激灵冷不防又是一声豪迈的杀猪叫! 看得大堂内的小老百姓是趣味盎然兴致勃勃,就差着再见义勇为地帮着踹上几脚以示我们很兴奋! 大汉手中大刀被其双脚缚住不得动弹,向后使了个眼神,十几来号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手执大刀的架势怕是不能砍死他也得踏平他! 男子保持着夹住大刀的动作,双眼一瞪圆,“停——!!”咽了口唾沫方才赶忙破口叫道,“虽、虽虽虽、虽说咱们江湖人士不拘小节可这规矩也不能坏了!好歹也是单挑才叫公平吧?!” 一干刀客果真停住了手,“大哥,这小子说要单挑?!” 就在男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接下来一句话让其一口老血呛死在喉咙—— “甭跟他废话!他一个单挑我们一群!兄弟们!照死里砍!上!” 男子险些岔了气!脑子一转,朗声大叫,“等等——!!” “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还!我立马还!” 男子见周围风声稍停,赶忙举头三尺望向正三楼看好戏的南予,一秒进入角色,霎时间不疾不徐温文儒雅,“公子,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岳阁,人称多情公子,你看,此时良辰佳景,正是广结良缘之时,在下愿交下公子这个朋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第38章 38.但求一救 南予脚下踩着板凳,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撑着大腿,戏谑地用舌尖顶了顶嘴角,慵懒地改换右手托住下巴,左手撑着大腿,嵌着笑意好整以暇的俯身,挑眉去看他。 岳阁见南予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保持着四脚朝天夹着大刀的动作,又顺着知书达理一笑,莞尔道:“公子与在下心照不宣,不必多言,公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楼上楼下风过无痕,虽说整个过程只有那小子一人在那儿蹦跶,不过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一干看客眼见局势扭转,赶忙又兴致昂扬招徕小二加了几碟花生。 “公子,”岳阁轻轻一笑,眉目也跟着生动起来,声音柔得能掐出水,“常言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顿了顿,将周围凶神恶煞的刀客深情款款地环视了一遍,接着酥着嗓子笑道,“此情此景,公子,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南予绷住笑意,缓缓将二大爷似的脚放了下来,捻起一粒花生米喂进嘴里,这才开口含情脉脉的挑眉笑道,“既然知心,我又岂会不懂兄台之意?” 岳阁咬牙闭眼抿紧唇,使劲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似有泪光,谢字呛在喉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虽说我爱莫能助,不过贤弟,你且安心去,为兄自会处理后事。”顿了顿,撩起身后长发,笑得温柔似水,“大恩不必言谢。” 岳阁咻地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破嗓大叫:“好汉留步……!” 身边的刀客不耐烦地抹着大刀,皱眉打断道,“我说臭小子!你浪费老子的时间活得不耐烦了吧?!老子再数十个数,交不出钱就地剁了!” “十……!” “公子……!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有难一起扛,扛不动你也不能看着我去死吧?!” “九……!” “别垂死挣扎了,留点儿力气安乐死有什么不好?”南予撑着下巴,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笑得没心没肺。 “八……!” “兄台你给个几吊银子意思意思成不成?!” “七……!” “可我也是穷人啊!”南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翻出口袋示意她只兜了一袋瓜子儿。 “六……!” 我擦!三楼雅座锦衣白缎素靴冠玉丹青折扇!“同样是穷人,凭什么你穷得这么有钱?!” “五……!” “嗯……有句话叫做同人不同命,哪本儿书上说的来着……容我想想。”南予有一搭没一搭地揣着闲情逸致和他谈笑风生,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 “四……!” “兄台!你待会儿再想行不行?!时间不等人你先救我行不行?!” “三……!” “别急别急……他们人多,上去也是被群殴的份儿……”南予点了点头,食指敲着桌子,正儿八经道,“我们要智取。” “二……!” “公子……!!机智如你能不能快点儿取?!大恩不言谢我连人带命都是你的!!” “一……!” 第39章 39.简单粗暴 一干看客跟打了鸡血似的生生咬碎一口银牙,个个脸上乐得开花,满脸期待心心念念就是要看血肉横飞碎尸万段的惊爆场面:下手砍!下手砍!!下手砍!!! 岳阁瞪着周围观众居然比刀客还兴奋的场景不禁菊花一紧,恨只恨英雄向来气短,也怨不得天地苍茫命运无常! “兄弟们,砍……!” 一群丧心病狂说是迟那是快一拥而上! 其中一人舞着大刀拍在岳阁的背上,刚拍了一半,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自打三楼雅座与七重天门口传来几乎同时的一声急促且响亮的声音—— “且慢……!” “且慢……!” “啊……!”岳阁一声惨叫贯穿苍天,煞白的脸瞬间生机,两行清泪险些没绔住,顿时有了饱经风霜,历尽沧桑,劫后逢生之感! 撑起脖子抬眼看了看门口一身杏黄水烟裙,手执青光宝剑的女子,来人正是南宫黛,身后还尾随了一身青衫的南宫晔与藏蓝锦衣的东华远。 插刀那人闻言,又利索将带了血丝儿的大刀抽了回去—— “啊……!”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差一口气,能升天了!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磨叽?!”大汉抬眼瞪着三楼雅座的南予,方才那一声且慢,也有她一份儿,“老子砍着一半你喊停又是几个意思?!” 南予睨了眼楼下吓蹑了半条命的岳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杯茶,侧着身子翘起腿,不疾不徐地搓了搓茶盖,“我只想说,先给人家留口气儿,万一有什么遗言,得赶紧交代了。” “噗……!”岳阁听此,一口老血生生喷了出来! 各路三八看客齐齐望向南予,瞬间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南宫黛这才抬头看向了三楼雅座上的南予,顿时轻蔑一笑,“呵!上回救下店小二,还当你是什么侠义之人,不过也是做给人看罢了!” 南予淡定抿了口茶,放下茶盏飞身下了三楼,言语轻快,“既然南宫小姐对我有偏见,我就不得不澄清一下我是个好人的事实了……”话锋一转,水眸看向大汉,笑得眉眼弯弯,“他欠你多少?” 大汉冷嗤一声,松开大刀的手摊在南予面前,朗声叫嚣,“五万两黄金!” “这么多啊……”南予恍然大悟拉长了语调,神色一顿,撩起袖子,“还是用武力解决吧,简单粗暴。”话音刚落,大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整个人打横托起甩了出去! 东华远在一边不禁再次感叹这女人的手劲……大成这样?! 君玦自始至终没有将目光移开过那白衣翩翩惊才绝艳的女子,嘴角的笑意也从未减少,仿佛在欣赏星辰浩瀚,然而明月夺目,星河灿烂,我眼中熠熠生光的也只有你而已。 紫衣男子淡然的眸中渐渐起了涟漪,微翘起唇,这女子天性如此洒脱,确实叫人移不开眼。 一旁的刀客相互觑了几眼,整齐划一地抡起大刀向南予砍来,后者冷眸一沉,翻空拔起南宫黛腰间的宝剑,南宫黛还没来及怒喝出声,便被剑招晃花了眼! 南予左手掌心箍住剑柄画圆,带着三分力道卷起所有大刀一齐随着剑身作圆,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且不说是左手执剑,就凭丝毫不依靠内力带起十多把刀狂卷的力道就足以让人折服! “嘭……!”南予左手搂空一抛,青光宝剑插回南宫黛腰间剑鞘的同时,十多把刀被全数绞断! 一干刀客屁滚尿流的爬出了七重天,还不忘拖走那络腮胡子的大汉,省的碍了南予的眼! 第40章 40.大起大落 南宫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剑被她碰了,当即站了出来怒呵道,“本小姐的宝剑也是你这粗鄙的妓子可以碰的吗?!一双手不知道摸过多少男人!” “黛儿,不得无礼!”南宫晔皱了眉头,低声呵斥道。 哪知南予好死不死压根儿就没搭理她,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走到岳阁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喂,死没死啊?” “南予,你别不识好歹!本小姐在和你说话!”南宫黛对于南予的无视接近暴走,大喝真名,这让一干不明真相的群众恍然大悟:难怪生性如此剽悍! 南予撩起衣摆撸起袖子蹲在岳阁面前,笑得风光无限,不免激动地指指点点,颇有为祸江湖后幸灾乐祸的意味,“怎么样,有没有一种人生大起大落之感?!” 岳阁只觉喉咙管儿一闷,险些一口老血纵横全身,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尽数拜她所赐,现今她还好意思打了鸡血似的蹲他跟前揣着嬉皮笑脸,游刃有余的唠嗑?! “……” “嘭!”双眼一黑就势晕了过去! 南予头稍稍后仰,挑了挑秀眉,轻叹一口气后,将岳阁扶坐了起来,接下来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禁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了几口凉气!! 只见南予起身掸了掸长衫,将折扇插进后脑勺的领口处,撩起袖子单手抓着岳阁往天上一抛,趁其下落之际肩膀就势一抗!请注意!是扛!是扛!!是扛!!! 君玦不经意的一瞥,正要喝的茶生生呛了出来!紫衣男子的嘴角微微一抽,东华远依旧不明觉厉,这他娘是个女的?! 南宫黛直接傻在原地,就在南予扛着半死不活的岳阁要踏出七重天门槛儿时,忽觉颜面受损,向前几步后不禁大喝,“南予!你竟敢无视本小姐?!本小姐要你好看……!” 南予脚步一顿,扛着岳阁向后微微倾倒,双脚还站在原地,上半身却探出七重天大门,向上抬头打眼一望苍穹,“南宫小姐,我本来就好看,不过天色不早了,再好看也要明天再看了。” 说完,脚底生风一般扬长而去。 “你……!”南宫黛气结,咬唇看了几眼周遭八卦兴奋的目光,顾及面子转身就将宝剑扔给随身而来的丫鬟,“那女人浑身上下都不干不净!你给我拿去洗了!” “是、是!”丫鬟吓得连忙附和。 * 轻弦阁 岳阁醒来之时已经是夜间,由于背上与臀上的两处刀伤,只能趴着睡。南予就坐在窗框上磕着瓜子儿,思绪又回到了前世与千尘一起的时光。 岳阁抬眼望向夜空下的南予,微张了张嘴,“喂……” “嘎吱——”莲碧端着一盆干净的热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映荷,手中一瓶外敷的伤药,一碗内服的中药。 “小姐,药拿来了。”莲碧将热水放在桌上,打湿了一根干净的帕子,映荷则将药递给了南予。 南予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儿,起身走向正趴地铺上的岳阁,开玩笑,南予还没有好心到让他小子睡她床上的份儿! “你是……女的?”岳阁微微挑眉,刚刚听莲碧叫她小姐,想必是个女子了,接着想起身,却感觉背后一疼,不禁吸了口凉气,“嘶……” “岳公子,你的刀伤不浅,别乱动啊!”莲碧赶忙关切地喊道,接着将打湿的帕子递给南予,“小姐,给。” 南予接过帕子,面不改色心不跳,作势就要扒了岳阁的衣服,后者一惊,“你要干什么?!” 第41章 41.脱衣疗伤 南予手中一滞,秀眉轻轻一挑,语调半衰半带,凉凉道,“你还怕我强了你不成?” 这个问题总算是问对了,瞪着南予那人面畜生萎靡不振还外带吊儿郎当的模样,岳阁此刻竟只敢半掺心酸地抿紧了唇:我就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南予左手扣在岳阁的腰间,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耷拉下眸子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岳阁被盯得头皮发麻,喉结轻动,“你还是……脱吧……” 南予这才收眼,顺溜儿地扒了他的上衣,直到露出了光洁却硬实的背,向来雷厉风行的她一沓抹布对着伤口就搓了下去——是搓!是搓!!是搓!!! “啊……!”这嚎的架势不是杀猪,倒像是被猪杀!! 南予听着这架势立马滞了手,眉间一蹙,一抹布拍在他的臀上,匪气十足:“叫什么叫?!” 岳阁将埋在枕头上的脑袋支了起来,目含秋波欲垂泪,挤出一丝柔情笑意,“你……能不能……轻点……”谁家泼妇他妈的洗伤口是用搓的?! “小爷我救你这条贱命你就偷着乐吧,还敢嫌弃?!”南予扯着嗓子一脸夸张瞪着他道。 岳阁心里一咯噔,舔了舔干涩的唇,满眼世态炎凉人间沧桑,哑着嗓子道,“我乐着,不嫌弃,你继续……你高兴就好。” 南予咂了咂嘴,将抹布在水里荡了荡,映荷接过抹布在水里洗了起来,莲碧赶忙给南予递上桌子上的二两花雕。 南予仰头喝了一大口,“噗——”全数喷在了岳阁的背上—— “啊……!!”撕心裂肺的哭嚎瞬间穿透云层! “你、你……”岳阁瘫软无力,老血瞬间逆袭全身,鼻涕眼泪一把抓,“干什么……?” 南予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正儿八经道,“不过酒的话,你伤口很容易化脓的。” 岳阁扑朔迷离的眸子噙着泪花儿含情脉脉看了她半晌,哼哼唧唧扯出几抹苦笑,无力感顿由心生,“……玩儿开心点。” 南予看了看手中整坛子花雕,再看了看岳阁。 岳阁瞬间领悟,泪水交错之际,趴下头,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臂……! “哗啦——”整坛子花雕倾盆而下……! 等到这撕心裂肺的痛劲儿过了,岳阁才松开咬住手臂的牙,活了二十一年,今夕何夕,头回认认真真地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耳边又传来南予不急不缓半掺匪气吊儿郎当的声音,“我帮你看看,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等等——!”岳阁猛然抬起深埋在臂弯里的头,撞上南予的眸子,“姑娘,求你赐一个机会,我自己来可好?” 南予心底暗骂不识好歹,小爷我充一回好人你还不领情?! 话才刚说完,映荷便掐好了时间呈上来一只药碗,稍感歉意的解释道,“岳公子,喝药而已,不疼的。” 岳阁将目光深深锁定在纤纤玉手中的那碗药上,脑海中闪过无数惊心动魄的画面,有南予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这碗药,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姑娘,我觉得……咕噜咕噜!!”话还没说完,南予就着他张嘴的姿势把药灌了进去,右手闲闲往他伤口那么一拍—— “啊……!!!”一声惨叫贯穿苍穹! 第42章 42.坐实罪名 日上三竿,太阳愈发的毒辣了起来,南予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原本一顿好梦,就在急促的敲门声中破碎了! “咚咚咚!” “咚咚咚!” 敲了好几声后未果,莲碧与映荷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破门而入,映荷扑到床边摇着南予,“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快起来!公主和南宫小姐来了!” “小姐!你快别睡了!南宫小姐还带了好多人!!” 南予不疾不徐地睁开双眸,悠哉悠哉地坐了起来,爬下床倒了杯凉茶,慢慢品完后又爬上了床,“不急,我养会儿神,你们慢慢说。” 莲碧与映荷眼看楼下火烧火燎要跳脚砸墙的架势,不禁腹诽:小姐,你为何如此风轻云淡?! 两人还没来得及解释情况,只听门外陡然之间叫嚣声此起彼伏,接着门面儿就被撞飞了!岳阁本来昏睡着,此刻也免不了被惊醒。 南宫黛一脚踹开门面,风风火火冲进房间,刻不容缓一剑凌厉地刺上床榻,“南予!你给本小姐起来!” 南予侧身闪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撩起眼皮慵懒玩味,“南宫黛,胆子跟着脾气一起涨的啊?” 言毕,徒手握住再次迅速袭来剑身,一脚反踢,南宫黛飞扑出去之际青光宝剑也应声而碎……! 慕世灵与南宫黛心头一紧,岳阁也睁大了眼睛:南予竟能徒手震碎青光宝剑?! 莲碧与映荷这才走了上去,前者扶起在地上近乎挺尸的南宫黛,后者迅速取来衣衫为南予穿上,忍不住低声着急道:“小姐,南宫家和东华家都找上门儿了……!” 慕世灵忽的从震撼中回神,赶忙拧眉大喝道,“南予!你下毒谋害南宫、东华两大世家!该当何罪?!” “下毒?!”岳阁不禁抬眸诧异之余还颇感欣慰:“死女人,看来昨晚你对我还算好的了……?” 南予缓缓落座,捻起茶点送入口中,气定神闲道,“真是可喜可贺,不过……”顿了顿,“南宫黛怎么还跟小爷面前起了劲儿的蹦跶?” 言外之意,下毒之人也未免太不长眼,可惜了潜入南宫家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连着南宫黛一起给药死。 “放肆!”一声暴喝,从门外走进一中年男子,锦衣华服,鬓发微白,眸中精光不减,便是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耀,“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歹毒!我南宫家与你有何恩仇让你不惜毒杀晔儿?!” 南予蹙了蹙眉,疑惑道,“南宫晔的毒不是解了吗?” “你还敢说?!”南宫黛见到南宫耀,顿觉有靠山后瞬间来了气势,“若非你上次为三哥解毒,现今他也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慕世灵站出一步接过话道,“不仅如此,远哥哥也身中剧毒,若不是入毒不深,早就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昨日他们两人才见过了你,这毒不是你下的还是谁下的?!”南宫黛站定在南予面前,瞪着她道。 你以为这个情况下,南予会死乞白赖解释一堆,哭天喊娘三叩九拜求放过,最后收押入狱等待秋后问斩?! 不!剧情完全不是这么发展! 只见南予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寻了个阳光普照的位置,风轻云淡望了望天,“这罪名我已经坐实了?” 慕世灵冷哼一声,勾唇道,“就算你想抵死不认,本公主也多得是办法叫你生不如死!” “公主,你总是这么天真,我都不忍心反驳你。”南予啧啧叹了两声,放下茶盏,笑意盈盈颇有兴趣道,“然后呢?还有没有什么灵光一现的欲加之罪?” 两人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就看着南予漫不经心的抚弄着她那指甲,一脸“今儿个这指甲怎么这么美”的表情。 南宫黛看她那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来气,绷不住怒意又上前几步,大喝道,“南予!你谋害南宫世家,此罪当诛!你最好束手就擒,这罪名你不坐也得坐!” “谋害南宫世家……嗯?”南予细细品味这几个字,语调抑扬顿挫,一转三个调。 “啊……!”众人还未反应,眨眼之间,只听“咔嚓”一声,南宫黛抱着胳膊跪倒在地上,分筋错骨之痛引来哀叫连天! 南予又缓缓坐落,翘起腿,一手托着下巴,睨着脚底的人,气定神闲道,“这下罪名才是坐实了嘛。” 第43章 43.同道中人 “大胆狂徒!竟敢当着老夫的面如此嚣张?!”南宫耀爆呵出声,手心集聚气流,忽而又收了手,握紧了拳,“若是救不了晔儿,老夫为你是问!” 一干丫鬟嬷嬷赶忙将南宫黛扶进了马车,直接跟着御医抬回了南宫家。南予倒也极想看看南宫晔与东华远所中何毒,也就动身跟着进了马车。 南宫府 饶是再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装潢也无暇去欣赏了,南予由南宫耀与慕世灵带着到了大堂。 中间在地上躺着的就是南宫晔与东华远,由于中毒后御医不敢轻举妄动,便一直任其躺在大堂。 南予打量了周围的人,君玦正坐于上位,恰好与其眸光相撞,君玦浅浅一笑,妖气横生;而后便是慕世铭,正抿着清茶,并无多余表情;东华家的家主东华域。一群御医及丫鬟嬷嬷若干。 南予今日着了一身缥色曳地望仙裙,青丝如瀑散开,未系未束,嘴里嚼着胡乱塞的茶点,蹲下身子去看意识还算清醒的东华远,笑得人模狗样:“哟,你也有今天啊。” “如何,要毒发身亡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消魂?”南予说着还用虚无飘渺的眼神描绘了一下那种飘飘欲仙的劲头。 东华远气得半身不遂,这个女人平日里吊儿郎当插科打诨也就罢了,这个节骨眼儿人命关天危在旦夕,她还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 东华域碍于是在南宫府上,只背过手握紧了拳,生硬地开口,“这位姑娘,可以开始了?” 南予斜睨了他一眼,不温不火,“去,给你儿子拿个碗。” 东华域险些破功,强摁下一记掌风掀翻她的冲动,扬起头指挥了南宫府的丫鬟道,“去拿碗。” 南宫耀虽然急于想救自己的儿子,不过眼见南予先去了东华远那头,也就抵死没吭声,这会儿见他还指挥起自己府上的丫鬟,火气又扑腾了两转。 慕世铭放下茶盏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南予,君玦侧目淡淡瞥了他一眼,接着勾起一抹妖娆的笑意。 “碗来了!”不一会儿,丫鬟便带来了盛有清水的两只碗,递给南予道,“姑娘,给。” 南予蹙了蹙眉,“装水干什么?” 丫鬟不解地看向了一边得白胡子御医,解释道:“张御医说,姑娘此举是要以清水试毒,特意让奴婢去装了清水端来的。” 的确,解毒的第一步便是要以清水试毒,研究所中何毒。 南予瞥了眼甚是疑惑的张御医,将清水泼在了地上,接着在腰间拿出了匕首,正反两面反复琢磨打量,笑得柔情缱绻:“小爷向来不走寻常路……东华公子,咱们还有笔陈年旧账你可还记得?” “你、你别趁机打什么小心思,我东华远可是有仇必报……!” 南予掩唇一声娇笑,一脸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模样,拔出锃亮的匕首,笑得丧心病狂,“有仇必报?嗨哟咱们还是同道中人!”话音还没落下—— “啊……!!”东华远狂吼一声虚汗狂下,低头一看险些没被气炸,右手臂被南予一捅到底,鲜血直流,“南予!!你公报私仇……!” 南予风轻云淡地拿过碗放在手臂下,美名其曰之接血,对其温柔似水一笑,“嘘,远远不哭,这么多人看着呢。” 第44章 44.脑子有病 东华域站在一旁差点没拿眼珠子戳死南予,“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生得这般心狠手辣?!” 慕世灵一逮着机会,迅速跳了出来骂道:“妓就是妓!污秽粗鄙下手还不知轻重!” “啊……!”东华远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破天荒的惨叫,右手血肉模糊,只见南予眼皮都没舍得撩,气定神闲地舔了舔匕首上的血,“不好意思东华公子,本妓污秽粗鄙,下手不知轻重。” 众人恶寒:本妓…… 东华远不禁躺枪:这茬儿也能算他头上?!殃及鱼池也不带这么狠的吧?! 瞪着东华远自手臂处喷出来的沸血,南予那青丝张狂嗜血的神情,慕世灵讪讪地闭上了嘴,退到了慕世铭的身边…… 东华远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现今毫无血色,可唇上依旧是红润得出奇,南予端起那碗血,仔细闻了闻,随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坐在君玦身旁的慕世铭。 慕世铭眉心一沉,这个南予……留不得。 南予微微勾起唇,她说呢,上次慕世灵明明被自己哄了,为何慕世铭说了几句她便知道自己没有中毒,想不到堂堂铭王爷,竟然懂毒。 南宫耀见南予向这边走来,赶忙腾出位置,又吩咐人去拿碗,南宫耀还没来得及心疼他儿子,只见天朗气清众目睽睽之下—— 南予气定神闲地撇开碗,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一片风轻云淡,最后一副做了重大决定的模样,“嗯,行,南宫晔吃点药就没事了。” 天杀的待遇!这个女的脑子有毛病吧?!踹了她几脚门记仇能记到现在?! 东华远强摁下一巴掌扇碎她的冲动,改为怒瞪,众人生怕他一个急火攻心,赶忙把南予拉到了偏厅开药。 偏厅 南予翘着脚,嚼着茶点,嘴中含糊不清地念着方子,御医在一边奋笔疾书,其中不乏有弥足罕见的药物,但对于南宫、东华这样两大世家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令人诧异的是,南予不仅将解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配了出来,竟然还把原毒的配方也抖罗了出来! 慕世铭显然有些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笑道,“南姑娘,不知师承何人,毒术竟如此高超?” “高超不敢当,”南予别有深意地睨了他一眼,接着巧笑道,“不如与铭王爷切磋切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慕世铭贵为王爷,竟然会毒?慕世铭向来与玦王爷不合,而今南宫世家倒戈玦王爷,南予在此时说出来,难道是在暗示……晔儿的毒,是慕世铭下的?! “南予!你不要出言不逊!我二哥怎会学那等三教九流的招数?!”慕世灵见众人不语,一时间怒上心来,拍案而起,大喝道! 南予就这么一边托着下巴,一边吹着指甲,摆弄摆弄茶点,“我好像有点儿饿了,就这么着吧。”话音一落,南予便起身撩了撩身后青丝,在众人面前扬长而去。 君玦淡淡翘起唇角,睨着慕世铭,微作一顿,接着便向门外走去。 不需要多的语言,就这么一顿,南宫、东华两家毫无疑问确信了这毒乃是慕世铭下的。 君玦要的不是东华家现在这么快就倾向于他,他要的,只是东华家与慕世铭从此结下这个梁子。 第45章 45.洒脱如此 南予前脚刚走出南宫府,君玦后脚就揣着意味不明跟了上来。 一大早的派人找她消遣,又是相邀南宫府又是为两人解毒,弯弯心思绕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她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慕世铭会毒一事给抖罗个干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街市繁华,人群算不得熙攘,却是十分热闹的,两人一前一后,面无表情,淡定自如,秉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气氛生生僵持了八条街……临了临了,还是南予沉不住气破了功。 “玦王爷……”南予脚步一顿,转过身子正儿八经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咱们找个地儿边吃边聊如何?”你一天到晚闲的胃疼就算了,小爷不信都过了这个点儿了你当真不饿?! 君玦抿出一丝浅笑,瞬间妖气纵横,“七重天就在前面。” 君玦暗自松了口气,以南予的聪明绝对在猜得到自己是在利用她,自己赶忙跟出来,无非是怕她生自己气,不过……看来自己是想太多了。 七重天 “……我利用了你,你不生气?”君玦看她埋头吃得如此欢脱甚至整个过程眼皮都没舍得撩一下,不禁抿茶挑眉,自己何时已经连一只红烧猪蹄都比不上了。 南予濯了口酒,侧目睨着他,半挑眉道,“怎么气?不共戴天死去活来?你敢坐下来我就一刀砍死你?”不好意思,小爷压根儿没搁心上。 君玦不禁一愣。 她向来随性自如,想计较的时候,不想计较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在乎就是在乎,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她根本不会去想自己被利用了要对这事儿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不过是不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因此不想认真就是不想认真。 突然想起昨夜派移天给她送了圣药,她却叫人还了回来,当时不知为何,现在倒是明白了,入阶对她来说根本不难,只不过她还不想入阶而已。 一经脱缰驰骋,便是洒脱纵横,如此覆水难收。 “还有几日,锦焱国便要重排风云榜,武林世家、江湖人士这几天纷纷涌入召阳。”君玦忽而道,“你准备何时入阶?” 南予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酒渍,不禁砸了咂嘴,若有所思道,“嗯……或许是风云榜观武台上,不急,到时候再说吧。” 君玦险些没一口茶水呛死,不急?都要火烧眉毛跳脚的事儿了她还不急?! “这么短的时间内,若是你入不了阶呢?”君玦抿了抿茶,微微挑眉道。 “那就打空手好了,大不了就是认输,我这人很豁达的!”南予摆了摆手,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好像今儿个他们聊的不是风云榜,而是过家家…… 君玦不禁担忧她的前途,她那副随时随地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的德性,怎么就那么嘚瑟? 两人静默无言半晌,忽而,南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对面的人,问道,“君玦,你可知道杨惑是谁吗?” 第46章 46.命运交织 君玦眸光微澜,“我三岁那年,是杨伯父潜入皇宫,告诉我慕知矜派人杀了我的父母,让我逃出皇宫。” “你说的这些你小时候的事,我好像都知道……你的父亲是君玉,母亲是韵怀公主,”南予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的夸张道,“咱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 君玦一滞,瞬间咬牙蹙眉,凝视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我是独子,你怎么可能……是我妹妹?!” 不说还好,一说两人还真较上劲儿了,南予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有所思后正儿八经道,“把不准是姐姐?” 君玦抿了抿清茶,耐着性子再一次强调,“我是独子。” “轻弦阁二十年前就有了……”南予一拍桌板儿,恍然大悟状,“咱爹莫不是水性杨花?!” 咱爹……水性杨花你还兴奋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 君玦闭眼深吸一口气,生硬道,“我再说一遍,我是独子。”缓了缓,“你还记得,我曾说你长得像我记忆中一个人吗?” “难道是幻息颖?”南予喂了颗花生,嚼着道,“风姑每次见到我,都会将我错认成她。” 君玦想了想,“我不确定她叫什么名字,那时候我才三岁,杨伯父与她潜入皇宫,我知道她是杨伯父的发妻。如果她就是幻息颖,那你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 南予若有所思,回忆不久前那个梦境…… “君玉的儿子你要管,那咱们的女儿呢?你就不管了吗?” “息颖,七重天死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多谢你相救,我才苟延残喘到现在,可慕知矜,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君玉兄的儿子……” “既然你要去,我也去!” 眸光微抬,“没错了,的确是杨惑和幻息颖一同潜入皇宫去救你的。” 只不过奇怪的是,那时自己刚出生不久,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还有幻字诀,自己为什么会幻门秘术? 为什么幻门就此销声匿迹只余幻消烟一人? 幻消烟又是怎么疯的呢? 还有九方沁,为什么她身上的气韵也如此熟悉? 幻门……幻门又在哪里呢? 遥遥沧桑二十二年,从幻息颖遇见杨惑开始,从两人结为夫妻举案齐眉开始,从幻门销声匿迹开始,从幻息颖跟随入宫开始,还是从……我被丢楚馆,她潸然落泪,转身离去开始? “逃出宫!一定要逃出去!能逃多远逃多远!” “我杨惑尸骨在此等你!有朝一日权势滔天!卷土重来!替你父母——报仇!!” “玦儿……答应杨伯父……幻、幻山三千……” 君玦抿了抿唇,杨伯父刚潜入皇宫时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死? 还有幻息颖,为什么杨伯父死时,她不在身边? 杨伯父的夙愿,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幻山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到底是三千什么? 风姑又为什么那么怕予儿使出幻字诀? 幻门……幻门又在哪里呢? 遥遥沧桑二十二年,从父亲打下这江山开始,从慕知矜为了皇位杀了父亲开始,从七重天覆灭开始,从杨伯父潜入皇宫开始,还是从……我逃出皇宫,他朗声而笑,倒在血泊开始? 两人目光相对,静默无言,此刻记忆穿梭,将两人命运交织一线,却成了解不开的结。 第47章 47.招待贵客 轻弦阁 “岳公子,你背上还有伤,不好好在屋里休息,怎么下来了?”莲碧收拾桌子时被客官揩油的手总算找着理由挣脱了出来,赶忙跑去扶岳阁。 岳阁任由莲碧搀着下楼,看了眼那个客官,低声挑眉问道,“你们小姐每日也被人这么摸来摸去?” 莲碧抬起头笑盈盈道,“若是小姐在,早把他手给剁了!” “呵……”岳阁嘴角抿出一丝弧度,接着深情款款地低下头,酥着嗓子逗趣她道,“叫声岳哥哥,我帮你报仇……嗯?” 那桃花眸中瞬间迸射了两道情光,眼神堪称迷离,入戏那是一个深,尤其是那个“嗯?”,一转三个调儿! 莲碧看着他那双撩人的眸子,那叫一个春心荡漾,双颊一红,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咬住下唇糯糯道,“岳哥哥……” 岳阁颇为享受地闭眼深吸一口气,握住莲碧的手放在心坎儿,“诶。”这声儿,心都麻了! 莲碧娇羞地低下头,语调抑扬顿挫,嗔怪道,“岳哥哥……” “莲儿妹妹,我……” “我说,”南予掏着耳朵,也不知打哪儿就这么揣着闲情逸致窜了出来,撩起眼皮凉凉道,“挖墙脚啊?” 两人吓得——赶、忙、撒、手! 岳阁一口唾沫星子呛了出来,“南、南姑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予眉目一婉转,冲他来了个温柔似水的笑,“在你说——‘叫声岳哥哥,我帮你报仇’的时候。” 整个过程其实是这样的,原本南予面无表情双手还胸,好整以暇地倚着轻弦阁门框,一双眸子戳着楼梯口的两人,大抵看到的就是一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浓情蜜意卿卿我我”的情景。 琢磨着莲碧平时那风风火火欢脱蹦跶的架势,怎么一扭脸儿就跟岳阁笑得这么柔情缱绻?暗叹了一声女大不由娘后,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莲碧眼见形势不对,赶忙扯开话题,“对了小姐,月娘说今晚有皇室的人请了轻弦阁所有的姑娘去陪酒,好像是要招待什么远方而来的贵客。” “皇室的人?”南予心下疑惑,刚刚才和君玦分别,应该不会是他,那会是谁呢? “月娘是这么说的,而且地方定在盈江上,租了好大一艘船,可热闹了!”莲碧笑着说道,“月娘还说,东华、九方、南宫三大世家也会来!” 南予还没来得及插话,莲碧眉目又是一个婉转,脸红道,“听说九方家的小王爷前几天回了召阳,传闻他长得……可好看了……” 南予耷拉下眸子,斜睨着她那一抹娇羞遮不住的神情:你当着你岳哥哥的面儿这么水性杨花真的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皇室与三大世家本就有密切关系,宴请他们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为何会宴请轻弦阁所有伶人?七重天烟火盛宴也不曾这么大手笔。 若这贵客是邻国使者,自然是在皇宫接待,而且绝不会宴请轻弦阁,这么看来,这个皇室的人应该是哪个王爷,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要如此劳师动众? 第48章 48.你死定了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轻弦阁窗边红帐被风微微扬起,满楼灯火通明,却略显寂寥。 南予身着一袭水青轻纱曳地望仙裙,颜色极淡,青丝不系不束,捋出几束缠了细小的银铃,腰间挽着三根细长绸带,与水青色相映成趣,手腕脚腕系着小银铃,比邻而响。 今日是盛宴,自然淡上铅华,眉心缀以银色杏瓣。 坐于第一辆马车,身边带着莲碧与映荷,以及美名其曰为保护,实则打了鸡血死乞白赖要凑个热闹的岳阁。 盈江 一干伶人上了船,南予才在人堆中找到了月娘,月娘将她拉到最前方,接着细心叮嘱道,“一会儿你领着十二璧人进去,她们知道该做什么。” 南予想了想,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月娘可知道今日宴请轻弦阁的是谁?” “是二王爷,你好生伺候着就行,快去吧。”月娘说完便带着一群伶人转头走了。 南予心里不禁蹙眉疑惑,竟然会是慕世铭,今早才将他会毒一事曝于人前,今晚便有此一出,想来也是非比寻常。 思及此,南予已走到了一干伶人之前,看了眼传话的公公,后者心领神会,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轻弦阁花魁携十二璧人到——” 船舱内,君玦抬眸,嘴角微微抿出弧度,眸光微澜;九方沁与南宫黛皱起眉,目光凌厉;而慕世铭却摇着白扇,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了眼身边一位被素绸遮住双眸的白衣男子。 奇怪的是,三大世家家主并不在场,有的只是少爷小姐,以及一些江湖人士。 南予缓缓走入船舱,打量着周围的人,最惹眼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位双眼被遮的白衣公子了。 南予见众姐妹落入男人的怀抱后,正欲去船后找月娘,却听慕世铭喝了一声,“南姑娘留步。” “还有事?”南予轻挑秀眉,凉凉道。 慕世铭打开折扇徐徐摇了起来,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南姑娘可还记得早晨对本王说的话?”顿了顿,并不等南予回答,接着道,“你说,要与本王切磋切磋毒术。” 南予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轻笑一声后,径直走到了慕世铭的茶桌前,眸子对上他的,“如何切磋?” 慕世铭用折扇指了指身边被素绸遮住双眸的白衣男子,道,“本王自是比不过南姑娘,但这位白衣公子却可与姑娘切磋一二,如何切磋,你们二人决定。” 南予将目光落在了那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的身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公子想要怎么切磋?” “不如赌命?”白衣男子淡淡一笑道,“姑娘与在下制毒,让对方喝下去,猜出毒中的药材,并配出解药保住自己性命,活下来的是赢,死了的便是输,若是平局,便再比,直到有一人死了为止。” 南予笑意更深,一拍桌板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饮鸩猜药,这不就是她从小到大泡在毒池里一天到晚闲的蛋疼干的吗? 自解奇毒,这不就是她那疯子师父天天和她玩儿的丧心病狂的游戏? 小爷正郁闷这十八年来的仇没地儿报——你死定了! 第49章 49.完犊子了 说动就动,这边儿南予桌板儿还没拍完,那边儿就窜出二十多个侍卫,身着火红盔甲手执赤色长矛,昂首阔步风姿绰约……抬着几箩筐药材就跨了进来。 整齐划一的阵仗,“二爷!” 等会儿……!送个药材需要请动皇宫锦衣卫下云火骑兵?! 南予耷拉下脸皮捞起船舱的帘子一瞪那叫一个傻眼,船里船外包括江边儿上一层一层杵着的全是云火骑兵!!敢情他觉着自己老爹窝皇宫里养着的火骑兵就活该拿来消遣? 慕世铭嘴角淡笑,摇着白扇还甚为得意地点了点头,“搁那儿吧。” 大喝一声的架势,“是!二爷!!” 南予挑开眉,瞧着他那傻样儿兀自扯出一抹嗤笑:恭喜二爷,你装逼成功。 慕世铭命人将药材分为两部分,中间放了一张紫檀木雕了花儿的长桌,两头各自摆了一张奢华的椅子,就近着众人的座位,这对于一干爱看戚头的富家少爷小姐来说,甚为合意。 待到两个小厮将那翩翩白衣的公子扶到椅子上,南予这才坐了过去。 时间为一炷香,檀香一点上,白衣男子便开始循着气味捣起了药材来,南予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桌上的药材,却未动作。 一干三八嫌坐得太远,干脆就直接围观了过来,南予撩起眼帘兜了一圈,看向对面的白衣男子,妖娆一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寒玉。”白衣男子神色淡淡,气质清冷,嘴角却抿着淡笑,温润如玉,人如其名,果然不假。 南予蹙了蹙眉,这名儿颇为耳熟啊……谁跟她说过来着? “寒玉公子的双目何故已渺?”南予拿起一株紫色的草,置于鼻尖轻嗅,不咸不淡道。 寒玉手中捣药的动作顿了一顿,接着淡淡道,“寒玉自小医毒双修,我若知道何故,便不是这般模样了。” 南予听及此,心中难免一喜,“公子是否常年周游五国寻找可医治双目的高人?” “嗯,可惜……” 寒玉话还未说完,南予便直接打断道,“寒玉公子,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治你双目。” 寒玉依旧淡笑,并未说话,两人的声音骤然而止,南予期盼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斟旋,他却没有再给予回应……前者蹙了蹙眉,敛了心神。 一炷香的时间渐渐过去,众人暗含着八卦的心情瞪大了眼睛看着寒玉手中的毒药! 南宫黛激动,那衣角几乎要被两只手揉烂;九方沁更激动,那笑憋得南予一阵肉疼! 还有更狠的,“单是比毒实在太过乏味,不如……咱们来加点儿注如何?”慕世铭摇着白扇,那笑容几看几欠扁,折扇一合,只听他款款笑道,“本王以黄金百两,赌寒玉公子赢!” 嚯?! 这魄力?! 拼气场啊?! 南予暗自翻了个白眼,“二爷你装逼又成功了”九个字儿还没蹦出口,只见南宫黛拿出一捆玉笺往桌上一拍,挑眉看向南予道,“本小姐以上古秘籍,赌寒玉公子赢!” 有一就有二,九方沁与南宫黛生不能一起生,就情愿死一块儿,南予没来得及骂娘,九方沁掏出怀中物件押上堂,笑得眉眼都要飞起来了,“本郡主以绝世古玉,赌寒玉公子赢!” 只能说这三儿和得一手稀泥巴,这么一唱一和,一干三八看客想要插一脚凑热闹的激情完全被带动了起来! “我以汗血宝马十匹,赌寒玉公子赢!” “本少爷以南海夜明珠,赌寒玉公子赢!” “我以十弦古琴,赌寒玉公子赢!” “……” 一时间,叫嚣声此起彼伏,以慕世铭为中心,一干三八为半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画圆,他娘的全是给寒玉撑场子的?! 整个儿一看—— 完犊子了。 气场这东西……压倒性的! 第50章 50.强劲后援 南予直着眼珠子戳死此刻笑得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慕世铭,只见他缓缓摇了摇白扇,青丝被扇风那么一撩,小爷深知二爷你装逼又成功了! “召阳花魁裙下之臣不是向来多如过江之鲫?”九方沁环视了一周,笑得有些张扬,“怎么今儿个没人念及芙蓉帐内之情,出手撑撑场子?” “念及芙蓉帐内之情的……那不都给你撑场子去了?”南予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 “你知道就好!”九方沁扬了扬唇,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被她不带脏字儿的骂了,怒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南予那戏谑的眼神儿在她身上蔓延开来,最后落在了她的胸上,眉一挑,“嚯哟,见长啊!” 九方沁侧身瞪她,“你……!” 无耻二字还没蹦跶出来,南予又紧接着笑说,“你说咱俩初次见面那会儿,你要是这尺寸,我也不至于看走眼踹你裆啊?!” 九方沁脸一臊,想起那档子事儿,瞬间气红了脸,“你个……” “二爷!郡主!” 众人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侍卫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将手中的匣子呈给慕世铭后才低头解释道,“船后有个小厮送来了这个,说他家主子……赌南姑娘赢!” 南予挑起眉,暗叹稀奇,这年头装逼的奇葩一个赶着一个,拦都拦不住。 “他主子是什么人?” 几乎与慕世铭同一时间,九方沁已经和南宫黛打开了匣子,前者直接傻眼,“怎会是哥哥的东西?!” 此言一出,一干看客倒抽了一口凉气:九方家的小侯爷?! “那个小厮呢?” “回郡主,他已经走了!” 九方沁将匣子里散着灵气的流光玉佩拿了出来,她实在想不通,哥哥……不是飞鸽传书说不来召阳了吗? 如今不仅人在召阳,还悄无声息地上了船舫,而爹爹却一点儿风声也没收到,不露面也就罢了,却偏偏叫人送来他打小随身携带的流光玉佩,最可恨的是……竟然不帮自己,去帮那个南予?! 南予面无表情地瞪着那玉佩,头脑高速流转,弄死也没想出来自个儿跟那个小侯爷有过什么磨灭不了的往事,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这还没见面呢,就殷勤上了?! “王爷,东西拿来了。”移天声儿不大,却成功的吸引了一干八卦看客的注意力。 慕世铭头一个合了折扇,看向正在不疾不徐抿着清茶的君玦,又将目光落在了移天手中的锦盒之中,眸中狭光微敛。 君玦抿完一口茶,才将玉杯缓缓放下,起身迎向了迸射出两道八卦光芒的人墙,嘴角微微噙了笑意,眸中恍若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跳动。 “本王也赌我的予儿会赢。”淡淡开口后,看了眼身后的移天,后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锦盒奉上,君玦用他那只尊贵无比的手撩开锦盒,将其轻轻落于檀木桌上——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第51章 51.翻转乾坤 君玦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页薄纸,将话语间的尽数柔情给了南予,眸光却紧锁慕世铭,唇角抿出一个致命的弧度,“予儿,可够?” 南予缓缓勾唇,此刻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就着星河灿烂,欣赏慕世铭生生抖白了的脸,一个想法记之曰:小爷让你瞎嘚瑟,装逼终于他娘的失败了吧?! 慕世铭攥紧双手,指节发白连着咯咯作响,双目赤红瞪着那页薄纸,咬牙切齿道,“君玦!” 君玦笑容邪气纵横,一根手指挑起南予一缕青丝,在鼻尖轻嗅,“本王闲来无事,就喜欢纵容我的女人任性,她要玩儿,本王就陪她玩儿,如何?” 九方沁任然沉浸在自家哥哥为南予送来流光玉佩一事上不能自拔,而南宫黛瞬间嫉妒得红了眼,给气的! “玩儿?”慕世铭生生咬碎一口银牙,那页薄纸,完全是在挑衅,可恨的是,朝廷居然没有半点风声! 南予轻笑,挑眉款款道,“大把银票太庸俗,千亩田地太肤浅,绝世灵玉那又如何,黄金万两不甚满意,武林秘籍不过皮毛,金银珠宝入不了眼,锦衣玉帛有个屁用,至于古玩字画嘛……” 君玦似是低笑了一声,俯身凑近南予的耳畔,接过话道,“我的予儿,好像看不懂。” 终上所述,小爷玩儿的就是心跳! 一干纨绔子弟拿眼珠子直戳眼前两个人一唱一和,一来一去,有一搭没一搭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愣是把慕世铭哄得一愣一愣的! 在这堪称诡异之极的气氛之下,南予完全不介意再添三把火,“二爷,你要天下皆在你手,还怕逆不了这小小乾坤?”下巴指了指那页薄纸,轻挑冷眉,“赢了,不就是你的咯?” 移天听及此,有些担忧地看向君玦,“王爷……” 君玦缓缓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看向慕世铭,两根手指捻起那页薄纸,勾唇笑道,“予儿若想施舍给他,只管输了便是。” 君玦那妖气纵横的眸中,分明写着六个字儿——随我女人任性。 这句话,是生生给足了南予面子,那意思就是,就算他的予儿输了,也不过是看慕世铭可怜,将那玩意儿施舍给他罢了! 姑且不谈是何物能让慕世铭还没开赌就气成这样,也不谈这小小花魁南予与医毒双修寒玉究竟谁技高一筹,更不谈向来不近女色的玦王爷为何纵容风尘女子到如斯地步—— 就凭着玦王爷这玩转乾坤眼也不带眨一下的气魄,一干三八看客只好狠狠倒抽几口凉气以表二爷装逼失败! “南姑娘,请吧。” 寒玉不温不火,淡然自若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划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身边得小厮受命将那碗毒端了过来,与此同时,另一小厮也将南予的毒碗端了过去。 南予悠然低头,却见那毒药澄澈透明,当时没有注意的那似曾相识的名字,见到这碗药才恍然想起她那疯子师父要她背的《毒宗野史》,第三百七十二页五十六行最后一个人—— 医毒双修寒玉! 第52章 52.此毒难解 《毒宗野史》记载了五千年来所有用毒圣手,就连她那疯子师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详尽,详尽到连历史没有的架空大陆用毒高手也有所记载。 不过仔细想想,老大连时光机都能研究出来,也算不得稀奇。 《毒宗野史》上不仅记载了寒玉,还记载了他最拿手的毒,眼前这碗清澈如水的毒药,便是第五百七十三页第一行所记载的“花神泪”。 寒玉将毒药置于鼻尖轻嗅,展颜淡笑,“水半夏、天南星、马钱子、白附子、红粉……”将成分一一念完后,寒玉才将那碗毒药仰头饮尽。 南予微勾唇角,并未言语,仰头饮尽花神泪,接着蹲在地上寻起了药,一边闻着草药,一边凉凉道,“二爷,还不点香?” 慕世铭这才命人迅速点上檀香,可那香明显比制毒时用的檀香生生短了一大截! 我擦!玩儿阴的?! 寒玉等了许久,一直到研出解药服下后,也未听见南予的声音,便启唇淡淡问道,“南姑娘,为何不道出此毒材料?” 南予没有回答他,却道,“寒玉公子,你的毒解了吗?” “……南姑娘。”寒玉抿唇,依旧是温润如玉,“你制的毒,寒某虽未曾见过,却并不难解。” 南宫黛与九方沁相觑一眼,笑得跟朵儿狗尾巴花儿似的。 半柱香的时间飞逝,寒玉静静地等待着南予制出花神泪的解药,一干看客也将目光放在了南予的身上。 “姑娘好强的心性……”寒玉蹙了蹙眉,有些不忍,“南姑娘,花神泪虽是寒某所创,可寒玉初次饮下花神泪时尚且痛至癫狂,肝肠寸断、毒疮溃烂,每日沐浴在药池中才得以护住心脉,用了一年才制出解药,你……放弃吧。” 南予依旧没有回答他,又道,“寒玉公子,你的毒解了吗?” 寒玉一愣,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制的毒,并不难解。” 没过半晌,寒玉有些惴惴不安,他是的的确确从未见过有人服下花神泪,竟然如此淡然,看了眼那三分之一的火光,“……南姑娘,时间快到了。” 南予任然未回答他,又问道,“寒玉公子,你确定,你的毒解了吗?” 寒玉蹙起眉,看向碗中的毒,他不明白南予为何一次又一次的问他,任是道,“你的毒……应是……不难解。” 那檀香点点燃尽,香灰被江上清风吹散,一轮勾月皎洁明亮,薄雾横江,周遭寂静。 众人的目光不再落在南予的身上,转而看向那仅剩星星之火的檀香,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火光微弱如同腐草之萤,最后一刻,那点点星火连着香灰被风带起,众人的视线骤然回转南予—— “噗……!” 慕世铭还没来得及笑,寒玉竟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白皙的额上一根黑色的细线就着纹路蔓延开来,如同藤蔓一般蜿蜒盘旋,竟然在脸上开出一朵妖魅的彼岸花! 南予缓缓站起身,笑的妖娆,“寒玉公子,你确定,你的毒解了吗?” 第53章 53.螳螂捕蝉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情景了,一干看客们大眼瞪小眼,为寻求真相,纷纷拿眼珠子戳向了正主儿。不要怪小老百姓三八,实在是局势陡然转换太快,节奏生生慢了一条街! 寒玉此时紧蹙眉宇,死死撑着胸口,嘴角的黑血越涌越多,神韵妖魅的彼岸花仿佛在夜风中摇曳,“南姑娘……你、你的毒?” “寒玉公子!”九方沁与南宫黛同时大呵一声,瞪大了眼睛真真儿的见那彼岸花开满了那张脸! “寒玉?!”慕世铭此刻也慌了,“你方才不是已经……” “已经解毒了?”南予嘴角噙着吊儿郎当的笑,神色散漫的也不知是对谁在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小爷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神色一婉转,南予先来了个柔情缱绻的笑,“螳雀之毒,寒玉公子可有听过?” “螳雀?”寒玉皱眉,嘴角的黑血被白袖拭去,“愿闻其详。” 南予微微勾唇,将方才一柱香时间内配好的三碗药中最左边那碗端了起来,缓缓起身走向寒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毒分为螳……” “南予,别人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本小姐可不吃你这套!”南宫黛见机插话,挑着两弯柳叶眉嗤笑道,“一个千人睡万人压的妓子,会几句成语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南予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挑唇道,“……毒与雀毒。” “我解的……是螳毒?”寒玉顺着南予的话稍一琢磨,疑惑地问道。 南予正儿八经地递了南宫黛一个“装逼不成反被操”的表情,挑起沁眉点了点头,语调轻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 南宫黛见一干看客纷纷投来明里暗里戏谑嘲讽的眼神儿,只好憋下一股火气咬牙瞪向南予。 “此毒正如螳螂与黄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螳毒在前,雀毒在后。”南予顿了顿,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身边的小厮,“给他喝下去。” 身边的小厮看了眼火气正盛的慕世铭,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服侍着寒玉去喝那碗药。 寒玉犹豫片刻,仍是喝了下去,见他把药喂了进去,南予又接着道,“其实你本只中了螳毒,只是你解了螳毒,所以才引来了雀毒。” “怎么说?”寒玉将以白袖拭去药渍,问道。 “雀毒只需十种药材,可十种药材有不同组合,就有不同的毒。” “螳毒便是其中几味药材配成,你解了螳毒,那么剩下的药材便配成了另一种毒,再解此毒,余下的毒和药材又配成另一种毒,以此反复,十味药材就囊括了成千上万种毒。” “所以,要么这成千上万的毒一起解,要么,就永远解不了。” 话音刚落,寒玉脸上的花纹便已全然退却,“南姑娘毒术超群,寒玉认输。”顿了顿,“只不过,姑娘身中花神泪,没有解药,为何无事?” “这个?”南予勾唇牵出一抹浅笑,将三碗药中第二碗端了过去,置于寒玉面前让他闻,“寒玉公子,此毒我早就解过,且彼时九岁,只用了半个月。” 第54章 54.坐收彩头 这话一出,不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又好死不死来了一个挫骨扬灰到连毛都不剩的打击。 纨绔子弟富家小姐皆是唏嘘不已,此时屏气凝神,再看向南宫黛的眼神儿瞬间就变了:傻缺,叫你刚才嘴欠! “……最后还剩的那碗,是花神泪?”寒玉沉默片刻,无喜无怒。花神泪自出世以来,从未将配方公之于众,南予没有将成分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想必是要留他一个招牌。 “没错。”南予并不否认,将最后那碗也端到了他的面前,笑吟吟道,“寒玉公子,可是我赢了?” 能在偷工减料的一炷香之内配出花神泪、花神泪的解药、螳雀的解药,“自然是了,”稍作一顿,“只是寒玉不明白,南姑娘为何要救我?” 南予转了个身子,裙摆跟着一扫,翘起腿坐下的同时抓起桌上的上古秘籍,随手翻了翻,沉吟片刻后笑得花儿这样红,“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 “呵,你是好人?”九方沁白了她一眼,“母猪都能上树!” 南予将手中的书转了起来,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语调半衰半带,“真是世风日下,你说你能上树我都信了,你就不能信我是个好人?” “你!”九方沁一噎,气急败坏的模样明显取悦了南予,见她笑得人模狗样,不禁大喝道,“南予!就算是你赢了,又能如何?!” 南予掩唇一声娇笑,那模样分明在说:问得好。 那“今儿个月亮真圆”的语气好死不死的带上了五行欠抽的一转三个调儿,吐字归音甚是清晰,“本妓似乎仿佛好像也许可能大概恍恍惚惚……记得一炷香前,郡主曾豪爽地撩起袖子曰过——” “本郡主以绝世古玉,赌寒玉公子赢。” 见九方沁面色陡然一青,南予又一声巧笑,把玩着那玉佩,忽然低头一看手里还有本书,那神色要多不经意,有多不经意,“哟,上古秘籍啊……南宫四小姐,这怎么好意思?” 南宫黛咬住下唇瞪她,“不好意思就别……”要……字还没说出口—— “不过既然是四小姐一番好意,本妓不要的话好像有些不识抬举,”顿了顿,南予又自叹一口气,“毕竟我一个千人睡万人压的妓子,开罪了南宫家可怎么了得?” 南宫黛小脚一跺,那叫一个委屈! 南予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两人,这才将眸光落回寒玉身上,“寒玉公子,今日救你并非无所企图。你说你周游五国遍访名医,可至今无人能治好你的眼睛?” 寒玉微微一愣,在配毒时她就曾提过,难道……“姑娘想治好我的眼睛?” “没错,不过治好你眼睛的那个人不是我。”稍作一顿,“我是想让你找一个人,她可以为你治好双目,但我有条件。” 沉吟片刻,寒玉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请说。” “你得帮我带一句话,就说……”南予眸色微亮,浅笑道,“我一切安好。等这边的事落下,就会去找她。”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55章 55.浑然不觉 聪明人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意外地轻松,南予交代了寒玉诸多事宜,寒玉一一铭记后便告辞了。 南予走的时候,又特意向慕世铭反复强调了他当初满面春光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的时候给他自己下的坑——本王以黄金百两,赌寒玉公子赢。 走出船舱,南予托着下巴斟酌再三,还是折回来再次正儿八经地强调了一下,慕世铭喝了一口茶才强缓了下来,压下一口气,“滚。” 南予撩了撩身后青丝,气定神闲地甩头走人:叫你丫的强行装逼! 见慕世铭在南予这儿吃了瘪,一干看客那眼神就差着语重心长地坐下来和慕世铭来个彻夜畅谈:怪就怪你还太小,年少轻狂不懂事,装逼不成反被操虽是情理之外,却也还意料之中! * 夜风轻吹,南予哼着小调儿,步子格外轻快,君玦遣散了移天和易日,与她并肩而行,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今儿个小爷心情好,请你喝酒。”南予豪爽地一撩袖子,走到一处酒摊儿坐了下来,“小二,来两坛女儿红!” 君玦跟着她坐了下来,眸光微亮,“予儿喜欢喝酒?” “喜欢!”南予接过小二递来的酒,顺道给他推过去了一坛,仰头喝尽一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才挑眉笑道,“君玦,为什么要帮我?” 君玦顿了顿,放下手中的酒坛,微微偏头,眸中有淡淡地期许,“你觉得是为什么?” “猜不出来。”稍作一顿,南予悠然道,“我只是没料到,和你不过交情平平,你居然会用十多年的心血来押上这一赌?!六十九座……” 等会儿,“我和你不过交情平平?”君玦打断她,微微蹙起了眉,“你……” “难……道不是?”南予当真有些诧异,轻挑起眉:你个腹黑平时坑得小爷一愣一愣的,这个梗要算人情了你就装出一副天地良心的样子? 君玦对于她那带着轻挑眼神儿的反问有些恼,这个女人……他拿六十九座城池给她撑场面,如此信任,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当真以为他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儿干? 现在还风轻云淡倒过来说“咱俩不过交情平平,你居然会用十多年心血来押上这一赌”?她还敢用“居然”?! 君玦没来得及开口,南予又接着正儿八经言之凿凿,“先甭管交情如何,一码事归一码事,纵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回也算我欠你的。” 上下睨了君玦一眼,那深明大义的模样要多慷慨,有多慷慨,“有什么条件,开吧!”言毕,抱起酒坛仰头灌酒。 君玦咬牙,这个女人……! 什么叫做“不管交情如何”?!什么叫“一码事归一码事”?!什么又叫做“老死不相往来”?!最可恨的是那揣着三分痞气的语调,还“开条件”?! 君玦如何气,南予并非浑然不觉,怪只怪她向来无心风月,压根儿不乐意往那方面想。 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经过她巧妙的打量:这一切都是算计! 第56章 57.流光玉佩 南予也很奇怪,流光玉佩是九方小侯爷的东西,那些劫匪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玉佩到了自己的手里,而且还清楚的知道自己把玉佩交给了岳阁带回来,实在匪夷所思。 最令南予咂舌的是,这些身手不凡的劫匪竟然是一群貌美如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夜半三更,窗外锣响。 南予在床榻上翻了个身,轻叹一口气,望着天花板…… “睡不着?” 南予循声看去,岳阁此时在地铺上平躺着,窗外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双桃花眸闪烁着光芒,青丝耷在身侧,唇角微勾着。 “你不也睡不着。”南予收回眼,闭目养神道。 “我那是痛的。”岳阁缓缓道,“今日才知道,玦王爷居然有六十九座城池……” “大抵是锦焱国半壁江山呢……”南予接过话道,“想想也不稀奇。” 岳阁翘了翘唇角,“自然不稀奇,皇帝狠心杀了韵怀公主和开国将军……那可是他妹妹和妹夫,他都能下手,还有比这更稀奇的吗?” 顿了顿,岳阁又道,“玦王爷三岁逃出皇宫的事情家喻户晓,十多年的时间,若没有打下锦焱国半壁江山,怎会回来报这双亲之仇?……皇帝不敢动他,不就是因为他不动声色拿下了那六十九座城。” 南予过了好半晌,静谧得只有风声时,才开口道,“自古皇帝薄情。” 岳阁轻笑,低声呢喃,“开国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时光倒回二十二年前,或许能看见,那片残阳是如何被杀戮染红,开国之路是如何被鲜血铺满,军队大获全胜的嘶吼是如何贯穿云霄,最后一座城是如何被攻破,亡国葬歌是如何在城中响彻,又是如何让千万人家血流成河…… 夕阳火红,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人没有沉浸在喜悦中,而是再仔细一点,仔细到能看见,被藏在灶台下的那个三岁的小孩子,这定会是……最彻底的一次屠城,最后一座城。 当然,这是后话了。 南予将枕头下的流光玉佩摸了出来,在手中把玩着,“我与这玉佩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和幻息……我娘有关,但是这玉佩是九方小侯爷的东西,我与他并没有交集。” 岳阁一愣,侧过头来看她。 “为什么又是九方家呢……”南予仔细打量着玉佩,蹙起了眉,“九方沁的气韵,也是这般熟悉。” “你对九方郡主的气韵似曾相识?”岳阁急忙反问道。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南予放下玉佩转头看他。 岳阁滞了滞,继而补充道,“九方沁的气韵是她娘教的。” “她娘……叫什么名字?”南予眯了眯眸子,“你怎么知道她的气韵是她娘教的?” 岳阁微微合上眸子,“名字,没有名字……”顿了顿,似要睡了过去,呢喃道,“九方小侯爷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我和他交情还不错……” 南予瞥了他一眼,“臭味相投。” 第57章 58.有匪君子 由于一宿没合眼,南予睡过去的时候天泛起了鱼肚白,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 今日着了一身男装,白衣素靴,折扇在手,吃了几口早点,南予将流光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倚着二楼窗口,不经意瞥见从正门不请自来的南宫黛和南宫晔等人,顺手将玉佩兜进了口袋。 前脚南宫黛从大门口踏了进来,后脚南予就从二楼窗台翻了下去,转过头睨了眼南宫黛搔首弄姿的背影,磕着瓜子儿没入了人群。 七重天 摊开折扇阔步走上三楼,如果所料不差,君玦一准儿在这儿。 南予一身白衣自诩是风韵倜傥,潇洒不羁,然而因为没有银子而被小二挡在三楼的楼梯口的时候还是窘了一把,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爷找人,要不你进去给个信儿?”南予挑起眉尾,匪气十足。 “公子,掌柜的吩咐过了,今日谁也不许踏入三楼半步,上头发的话,公子还请体谅小的!”小二跟着赔笑道。 “不能进去?”南予一脸恍然大悟,紧接着自觉向后退开三步,双手叉腰,清了清嗓子—— “君玦!你给小爷滚出来……!” “哎哟我的祖宗喂!”小二赶忙拽了她一把,“公子,王爷的名讳可不能直呼!您要找的人肯定不在这儿!您上别处找行不行?!” “啪!”南予折扇一合! “哐咚——!”七重天大堂瞬间飞出来一个人影给一众人墙吓了个满堂彩! 南予拂了拂身后高束的青丝,抬脚就跨进了最内里的雅间,摊开折扇不疾不徐地摇了起来,却发现里头还真空无一人,敲了几下雅间的茶桌,南予挑眉探道,“君玦?” 蹙了蹙眉,南予朝一道紫玉珠帘走去,压下心中的疑惑,伸手撩起了珠帘,“君玦?!” 晃动的珠帘清脆比邻而响,南予的衣角扫过珠帘,拿折扇敲着手心,四周环视了一圈,“难不成真不在?” 那……岂不是踹错人了? 挑了挑眉心,南予拉开内室的门,见桌上还有几块儿热腾腾的糕点,不禁腹中馋虫一动,悠悠地坐了下来,先品了一口玉壶中的美酒,这才抓起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 一口茶点没下肚,耳畔便传来了轻灵的水声,循声看去,不远处又有一道珠帘,卷着薄薄的水雾轻晃,珠帘后是一处上绣红梅的屏风,透着窗外打进来的光隐约可见—— 美男沐浴啊我擦! “咳噗!”南予一口茶点险些没呛死在喉咙管儿,省略掉对其美好身材无线遐想思绪飘飞后潇洒一抹鼻血的片段,南予秉着不看白不看的信条,淡定起身。 顺手还抱了一碟桂花糕。 南予一边儿琢磨一边儿喂进了一块桂花糕,透过屏风间隙看去:男子侧身对着屏风,温润如玉的侧颜,青丝随意散在一边,露出白皙的颈,下颚线简直完美,临近锁骨处还有一颗极小的痣,光滑结实的肌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举手投足间那舀水的动作,那雪白锦缎拭过颈处的魅惑,那低头时嘴角微微翘起的唇,他说,“南姑娘,看的可够?” 第58章 59.第七重天 他说,“南姑娘,看的可够?” “咳!”南予一口桂花糕掐在喉咙,话音未落,屏风后的人影伴着哗哗地水声,屏风上纤薄的白衣仿佛翩跹掠过,南予再挑眉侧目,那男子正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系着腰间的绸带。 南予面不改色心不跳,直勾勾地看着男子襟口轮廓分明的锁骨,缓退几步坐上了身后的椅子,又喂了一块桂花糕,眼神依旧停留在那展露的胸膛处。 如果血液再充沛一点,说不定能喷出来。 那男子也丝毫不介意自己襟口略开被她这么带有艺术形式的观赏着,嘴角笑意更深,悠悠走到茶桌前,到了一杯水,轻抬手递与南予,“玉涎露,酒中珍品。” 南予这才将视线上抬,不禁微微诧异,“……是你啊。”君玦身边时常晃荡的那个紫衣男子。 见她接过玉涎露,紫衣男子这才勾唇点头,“南姑娘是来找陌卿的?” “嗯……陌卿?” 紫衣男子手中一顿,继而道,“君玦的字。” 南予点头,随即又看向紫衣男子——平日里瞧着你俩这么如胶似漆缠绵悱恻的恩爱劲儿,“你们今儿个怎么没在一块儿?” 紫衣男子缓缓落座在她身边,看着她仰头饮尽杯中酒,不禁将视线落在了她唇边的酒渍上,“你找他有什么事?”目光微微一顿,“与我说也一样。” 南予眉梢一挑,恩爱秀的如此婉转,倒叫她不好意思开口了,抿了抿唇才道,“那便与你说了。昨日我将流光玉佩交给岳阁带回阁内,却在半路遭抢。” 稍作一顿,南予又道,“我确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让我重视这个玉佩,继而知道关于这个玉佩背后的故事。” 紫衣男子轻蹙了蹙眉,“流光玉佩是九方小侯爷的东西,你怀疑的人……” “就是小侯爷。”南予点了点头,她从未见过九方家的公子,他却无缘无故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必有所图,又多此一举地半路抢劫玉佩引起她的注意,很显然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不过,一群风姿绰约风情万种的女劫匪,一不图财二不图色,千里迢迢不辞艰辛只为把岳阁褥进麻袋连砍三刀,这个梗,可能是个美丽的意外…… 紫衣男子稍一沉吟,对上南予的眸子道,“既然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那定然与你有关,或许是二十二年前的事?” “所以我才来找君玦。”南予红唇一勾,笑道,“七重天隐匿了那么多暗卫,随便拎几个去九方府,怕也不是难事。” 紫衣男子执玉杯的手一滞,即刻又低头浅酌了一口,温润而笑,“姑娘真是聪明。” 南予轻笑,方才她故意踹小厮下楼,引起暗卫躲在暗处现身察看,那股天生杀手的气息绝对不会错,七重天里藏着不少高手。 这样一来,她总算明白为何传闻“七重天楼七重”,外观却只有六重楼了,这最后一重楼,便是君玦的暗卫。 南予正暗自嘚瑟,紫衣男子却抬眸问道,“南姑娘,你可知风云榜延后之事?” 第59章 60.古武世家 风云榜向来由三大世家一起操办,江湖人士夜以继日风餐露宿聚集了召阳,可偏偏南宫、东华两家完成升阶者都受了伤,自然要顶着被武林豪杰群砍的形势也要延后。 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这南宫晔养寒毒即可,他东华远还得养刀伤……啧,南予似笑非笑地举起玉杯浅酌一口,这酒,真甜。 紫衣男子将她那颇为嘚瑟的笑意纳入眼帘,不禁轻笑一声,似是看破她心思,轻抿茶道,“南姑娘,奉劝你一句,东华家实力颇厚,风云榜时东华远必寻你报仇,你还是尽早入阶为好。” “东华家实力浑厚,南宫家亦然,寻我报仇的那可多了去了……”南予笑作一沉吟,抬眸正儿八经挑眉道,“九方家还有一人,不如我顺手凑齐?” “咳、咳咳。”紫衣男子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姑娘说笑了。” 今儿个话都撂这儿了,三大世家不凑齐一桌,怎么能体现出风云榜延后的价值? 把不准儿九方沁那妮子一瘫痪在床,小老百姓立马能杜撰一本三大家辛酸血泪史,武林豪杰争相传阅,贩夫走卒人手一本。 综上所述,谁他妈在跟你说笑。 南予嘴角一勾,适时错开了话题,“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紫衣男子略微一滞,手中玉杯的茶水撒了两滴,缓放下玉杯,眸底的墨韵转瞬消散,“姑娘想知道?” 南予点了点头,若说这其中没有故事是不可能的,君玦从未在人前唤过他的名字,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过,好似要刻意逃避一段过往,说是要逃避过往,不如说是要抛却记忆。 紫衣男子的目光锁住南予的眸,良久,浅笑如三月春水,道,“若南姑娘真想知道,明日清晨,来幻山上找我。” * 从七重天走的时候,南予顺手捎了一壶玉涎露,打一开始,南予就揣着死乞白赖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点儿要留下来蹭饭的意思,可显然,还是被情绪不佳的正主儿给赶了出来。 兜着一袋瓜子儿,南予坐在茶楼里磕着,那酒也没落下,刚要仰头一饮,耳畔便传来了一女子娇横的声音。 “二哥,同是武林世家,凭什么要我们去拜访他们?” 南予手中饮酒的动作稍稍一顿,回头打眼儿一望,那女子生得极是灵气逼人,及腰青丝由几缕结了红羽的长绳系着,一身红色水烟裙,带着不同于召阳女子的气质。 “赤叶,和你说了多少次,不得这般口无遮拦。”她身边的男子抿了一口茶,语气稍沉却并未责怪,“还有,收起你的性子。” “当!”名唤赤叶的女子茶杯一个狠落,茶水不妨撒了一大杯,“哼,本来就是!风云榜时本小姐绝不会手下留情!” 南予撩起眼皮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旁桌,心思一转,悠悠起身捞起桌上的酒壶,吊儿郎当地甩了起来,嘴角妖艳一勾,与赤叶错身之际,顺势向前一倒! “啊!哪个不长眼的?!”赤叶蹭地起身怒喝一声,瞪向南予斥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身边的一干侍卫仆从随即站了出来,“哪里来的毛小子,连我古武世家也敢冲撞?!” 南予挑眉妖娆一笑:又是世家?! 来来来,今儿个小爷心情好,索性顺手给你凑上一桌麻将! 第60章 61.行不更名 “古武世家啊……”南予翘起兰花指掩唇一声娇笑,“没听说过。”神色颇有一副——我是祖国的花朵,你是个什么玩意。 “出言不逊!”赤叶眉间狠蹙,双手后扬拔出了背上的双剑,“本小姐今日就让你长个教训!” 话音未落,赤叶双刀起落间逼向了南予,后者错身之际银铃一打双剑,“叮——” 一声脆响后又是好几声连绵不绝的罄音。 “叮——” “叮——” 赤叶抡过右刀欲抽身,却发现右手剑已经被银铃缚住! 南予十指轻颤,向后飞身勾住身后的柱梁,赤叶亦向后飞身,银线就在上空绷得笔直。 一干三八看客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拉开了架势,温上酒水等着两人再次出招。那与赤叶一同而来的男子却无动于衷,依旧品着他手中的清茶。 赤叶蹙眉瞪她,“你放开!” “你猜我放不放?”南予嘴角妖娆一勾,蹬着柱梁飞身疾掠向赤叶,袖中飞出的银铃直向赤叶面门而去,后者一惊,赶忙以左手剑攻上,南予在空中翻身踢向她的左手手腕,赤叶跟着翻身错开攻势。 两人一齐翻空落在了两张木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南予舔着嘴角轻挑地笑,“赤叶姑娘,我觉得你的里衣该换个色儿。” 赤叶一滞,瞬间就地而起,手中双剑浮上一层气流,“你这无耻之徒!” 南予向上起跳勾住横梁,一脚踢起木桌挡住赤叶抡过来的双剑,赤叶甩了双剑,眉目一沉,手中气韵极速聚拢! “赤叶!”男子微微蹙眉,起身握住赤叶运气的手,“适可而止。”刚踏入召阳,虽说不能任人欺了去,可三大世家的面儿还没见上就先在别人的地方生了事端,自然也说不过去。 “二哥!她羞辱我!”赤叶猩红的眸子瞪向南予,愤懑道。 男子向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风云榜之前,不可显露阶位。”随即转身又向刚落座的南予略一拱手,“公子的武功路数颇为精奇,不知师承何人?” 那十指掌弦控铃的力道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挥霍自如的,况且她还如此年轻,恐怕也是需要天分的。只不过,这样奇怪的招式,江湖上竟然未曾听过风声? “无师自通!”南予甩手落座,翻开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朗声道。 “管她是谁教的!二哥,是她先来招惹我的,这笔账就这么算了吗?那我们古武世家的颜面何在?”赤叶抿紧双唇,瞪着南予那副心无旁骛吊儿郎当我自归然不动到一种境界的模样。 男子沉吟了片刻,又看向南予道,“在下古武世家君席,公子不妨留下姓名,待到风云榜时再与舍妹一较高下如何?” 南予在心底狂笑:小爷我拉了半天仇恨等的就是这句话! 绷住笑意,慢悠悠地举起桌上的酒杯,低头浅酌一口,再缓缓放下杯盏,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拍桌板儿——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她说,她一本正经的说,她说,她爽朗豪气的说,她说,她一字一顿的说,她说,“九方沁是也!” ps:评论,求评论! 第61章 62.蹊跷婚事 回轻弦阁的路上,南予哼着小调儿步子异常轻快,那叫个一步三回头的风姿绰约! 没错,整个过程完全是在掌控之中,小爷与其挨个儿去收拾,不如放她们狗咬狗,来,不是喜欢飞嘛,小爷到时候抬个板凳磕着瓜子儿看你们飞个够。 轻弦阁 “回来了回来了!” “月娘!小姐回来了!” 南予前脚踏进去,后脚又倒回来看了眼朱砂匾,确信自个儿没走错地儿后才挑眉道,“这什么玩意儿,阁里哪个姑娘出嫁了?”这么朝阳似火的表情跟朵太阳花儿似的。 骚红色的箱子把道儿堵得是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小爷寒掺得连只脚都不能下! 月娘迈过人群,兰花指下一张素帕掩唇一声娇笑,今儿早抹得一盒脂粉又掉了两层,“哎哟,予儿啊,你说说,哪个姑娘能有你这等福气?” 南予嘴角抽笑,“月娘,你被人……?高兴成这样?” “去,瞎说什么呢,就会寻我开心。”月娘眉目一婉转,来了个柔情缱绻的慈母笑,“予儿啊,虽说你孑然一身,可毕竟是出身楚馆,难得南宫家不嫌弃!” 等会儿……!“不嫌弃?!” “哎哟,月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就快告诉予儿妹妹吧,好让她也高兴高兴!”翠英掩唇巧笑,那语调神态也是暧昧不清。 月娘又含糊不清地笑了笑,拉了南予的手越过一干三八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才笑道,“予儿,南宫家今日上门提亲,指了名要娶你做少夫人!” “什么?!”一干三八看客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一众莺莺燕燕眉目一婉转! “什么?!”南予眉心一跳,“南宫晔要娶我?”眼瞎了吧他! 牡丹被南予这反应逗得愣生生地笑了,“月娘你看看,瞧把予儿妹妹给乐的!” 南予心里咆哮:我乐你大爷!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是乐得了?! “月娘,我不会嫁的。”南予抿了抿唇,今早上是亲眼看见南宫黛进了轻弦阁,那妮子怎么着也不会肯自己当她大嫂的,这事儿定有蹊跷。 “予儿,听话,这几日别再上街荡悠,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嫁吧!”月娘眉眼俱笑地起了身,随即又向几个小厮笑道,“还杵在这儿呢,赶紧把聘礼搬到后院儿去啊!” “是!”几个小厮手脚麻利的抬起箱子往后院儿走了去。 * 房内,南予手指颇有节奏地敲着茶杯,岳阁趴在地铺上撩起眼皮瞧她,“还想着怎么悔婚呢?要我说,南宫家好歹也是武林世家,让你当少夫人,亏不着你的!” 映荷屈着手指敲了敲岳阁的头,颇有些撒娇的意思,“就你话多!” 南予眸子一耷拉: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把映荷给勾搭上了?!果然,这妖孽一日不除举国上下凡有妻室女眷者心头都瘆的慌。 “岳阁,你流连花丛的时候不是熟识那九方家的小侯爷吗?”南予抬眸勾唇,妖娆一笑,“小爷思量再三,觉得……又到了用得到你的时候了。” 第62章 63.非她不娶 九方府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身着白衣,青丝冠玉的男子轻抿薄唇,噙着淡淡地浅笑,不疾不徐地摊开丹青折扇,踱着步子走了进去。 “参见小侯爷!” “参见小侯爷!” “……” “嗯。”白衣男子自喉咙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意,桃花眸轻转,向后院走去。今日回来的目的很明确:帮南予摆脱婚事。 九方沁一鞭横抡过树梢,杏花落了满地,忽而抬眸,这才看见那缓缓踱步而来的白衣男子,不禁面色一喜,“哥!你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惦记你呢么?”白衣男子随手将手上的红玉簪花插上她的发梢,微微一笑后才道,“爹和娘在哪儿呢?” 九方沁抬手摸了摸发梢的红玉簪,扔了手中的鞭子,一边拉起白衣男子的手一边笑道,“在书房,一起去!” 白衣男子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拉着一路飞奔抵达书房,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酝酿老久后,抬手刚要正儿八经地敲回门,只见九方沁一掌劈下去,“爹!娘!哥回来了!” “混帐东西!你还知道回来?!”还没插上话,那恨铁不成钢的语调又抬了三个音,“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儿够了,连门都不会敲了?!” 白衣男子不禁扶额:所以说,哥哥我永远是错的,妹妹你永远是对的。 “听你妹妹说,你几日前已到了召阳,也不知让人来报个信,好让我们安心些?”九方夫人着了一身浅色的锦衣,正坐于茶桌边,手中拿着针线,抬眸道。 坐于书桌前的中年男子便是九方侯爷九方征,白了几丝鬓发,一身黑色蟒袍,沉稳大气中透着些许威严,“哼,成了家才知道收心,我看,是时候给你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了。” “给哥哥娶妻?!那我岂不是要有嫂子了?!哈!好啊好啊!” 九方夫人含着笑沉吟片刻,“这倒是个事儿,的确也该娶得了。” 白衣男子只觉站一边儿完全插不上话……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了弧度,“儿子恰好有了中意的人选,就是……怕爹娘不答应。” “哦?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如何?贤惠不贤惠?”九方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欣喜道。 “当然贤惠!”白衣男子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瞬间就来了兴趣,“不光是温柔贤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这姑娘武艺超群,聪明过人,样貌还绝色出众!” 九方征一顿,“有这等女子,是哪家的姑娘?”眼下风云榜在即,若是这女子当真武艺超群…… “轻弦阁,花魁南予。”顿了顿,白衣男子轻抿唇,“我要娶她。” “混帐!”九方征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指瞪向白衣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那等烟花巷柳搬不上台面的女子能歌善舞有何稀奇?我九方家绝不容许这等女子进门!” 白衣男子浅浅抿了口茶,笑着道,“不管,我就是要娶她。” 九方征拍了几拍桌板儿,茶水跟着洒了几滴,看向九方夫人道,“幻冷然,你看看,这就是你纵容出来的好儿子!” 第63章 64.冷然回忆 “嚷嚷什么?”幻冷然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针线,端起一盏茶浅尝了一口,“我也没说会答应这门亲事。” “哥,你还当真认识那个南予?”九方沁瞪大了眼睛,上次为她赠出流光玉佩一事本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是误会,没想到……“亏得你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翩翩公子,怎么如今眼光差成这样了?!” 白衣男子眼一瞪:什么破孩子,会不会说话? 九方征顿了顿,“沁儿,你也认识那个什么南予?” “何止是认识?那女人就是个无耻之徒,”温柔似水端庄雅静,这八个字压根儿没一个能和她沾边儿的,“比武猎药之时就是她打伤得我!” 九方征默了默,这么看来,这女子确实是武艺超群了,只不过沁儿已是重名鸟一阶的高手,那女子竟然能将她打伤,“她莫非已到麒麟一阶?” “麒麟?嘁,她不过是个入不了阶的废物!”九方沁不禁嗤笑。 九方征与幻冷然相觑了几眼,后者诧异道,“不能入阶,那她是如何能伤得了你?”理应连身都不能近才对。 白衣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幻冷然,缓缓道,“沁儿,她用的,是叫幻字诀……对吧?” “嘭呲……!” 幻冷然手中的茶杯当即打翻,应声而落,茶水洒了满地,幻冷然眸光闪灼,“你、你说她……?!” 九方征皱了皱眉,“夫人,幻字诀不是那个妖女的……幻门不是在十多年前销声匿迹了吗?” 白衣男子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娘,故人给你的流光玉佩,我转赠给她了,可有要紧?” “……故人,辗转多时,本该是她的东西。”幻冷然眸色渐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夫君,这门亲事我准了。有了幻字诀,莫说风云榜,几月后五国共举的武林大会也不在话下。” 九方沁一愣,不甘心道,“娘!为何非要哥哥娶她才可?你也会幻字诀的对不对?自小我和哥哥的武功都是你教的,你再教我幻字诀,我也可以用幻字诀让九方家闻名天下!” “我不会幻字诀,那等秘术,只有幻门门主才会。”幻冷然淡淡道,“南宫家会提亲,怕也是为了幻字诀。” 白衣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弧度……还真叫那女人猜对了。 “既然如此,绝不能叫南宫家得逞,就算那个南予不答应,我们提亲,也能牵制住南宫家。”九方征紧蹙眉头,沉声道。 * “息颖,我怀了九方征的孩子……我,要离开幻门了。” “你走吧,还有消烟帮我打理幻门,女人嘛,幸福最重要了。若我有一天遇上对的人,哪怕逆天而行,也要和他在一起!” 那时的我,佩服你一句逆天而行,我看到你眼中漾漾的光芒,从未想过,有一天,你的逆天而行,会毁了幻门三千多条人命,一朝一夕。 那天雨下得很大,我站在幻山脚下,等了你很久…… “息颖……幻门呢……幻门哪里去了……?!息颖……!” 你就这么一去不复返,我等了三天,雨过天晴,云散风轻。 你追逐了你的爱情,你遇见了一个对的人,你为他逆天而行。 脑海回荡的,仍是那时你天真无邪,怀着少女纯真,站在杏花树下,那回眸一笑,“若我有一天遇上对的人,哪怕逆天而行,也要和他在一起。” 第64章 65.爬上幻山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九方家采取了无所不用其极地方式对南宫世家正式施压,一群三八看客磕着蒜瓣儿一大早就在轻弦阁拉开了架势。 地点很清晰,人物很明确,事件很惊爆! 小老百姓的确想不通为何在南宫世家脑抽地向一个风尘女子重金下聘上门提亲之后,九方府也如此积极草率争着抢着地搀和上一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跳,我也跳? 据说,当九方府的聘礼被准确无误抬到了轻弦阁外的消息一传到南宫家,南宫耀正拿起的茶杯竟然被捏的连渣都没剩:挑衅?! 世事无常,作为一个出身秦楼楚馆还破罐子破摔企图强上过各色美男的烟柳女子,有个不怕死的要娶,就已经够小老百姓们茶余饭后闲谈上几个月,现在居然还能蹦出来个情敌?! 然而,此次事件的女主角也并非完全不知情,这也是岳阁的价值体现,姑且不去想他是如何说动九方小侯爷娶她的,就这办事效率来说,南予甚为满意之余还颇感欣慰。 话又说回来,世事不光无常,还艰难,南予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感叹锦炎国大好山河,自打五更天上了幻山,她不止一次仰天长叹……真是人逢蠢事精神爽。 累死累活三个时辰之后,南予的手攀上了山顶,秉着笑对沧桑的信念,在抬头的那一刹那,她再一次感觉到了人世间对她满满的恶意。 “南姑娘真是好腕力。”紫衣男子蹲下身子,对她微微一笑道,“如此险峻的山峰,姑娘不借助内力徒手翻越,也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南予对眼前陡然转换的形势简直措手不及,等会儿,“你……你就一直站在这儿?!” 紫衣男子点头,瞳清如水,嘴角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一直在这里,看着南姑娘你,爬到山顶。” 压下一口老血,南予道,“小爷今儿个才看出来你骨子里还有和君玦一样美名其曰为闷骚的东西。” 紫衣男子将她拉了起来,接着才笑道,“我与他总还有许多不同之处吧。” “自然是有的。”他是明骚,你丫的是暗骚! 紫衣男子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吗,跟我来。”说完,含着淡淡地笑意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南予自然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紫衣男子放缓了脚步,边走边道,“我遇见陌卿的那日,也是他逃出皇宫,被云火骑兵追杀的那日,我那时也无家可归,于是与他结伴而行。” “你为何无家可归?那时候,慕知矜不是已经坐稳了皇帝,锦炎国上下不是都该安定了吗?”南予蹙了蹙眉,不禁打断道。 紫衣男子抿了抿薄唇,“当时,父母在一年前战乱之时便去世了。我是孤儿。” 南予见他眸色渐深,不禁内心咆哮,这就煽情上了?小爷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丫的就开始先渲染气氛了?! 第65章 66.昔日屠城 “陌卿与我结伴而行的途中,遇见了一位白发老者,他将我们带回他的竹屋,将他毕生所学教予我和陌卿。过去的十多年里,我和陌卿重组了七重天暗卫。” “七重天本是你父亲杨惑所创,如你所料,七重天不只是一座酒楼,也是暗卫的代号,慕知矜亲手覆灭七重天所有暗卫,怎么也不会想到七重天又被重组。” 南予随着他向前走,不知为何,大脑渐渐有些沉,蹙了蹙眉,深吸一口气后才问道,“君玦回到召阳当了王爷后,你就做了七重天暗卫的主子?” “没错,还有绝色赌坊,酒儿在那里做东家,打探到的消息更多。”紫衣男子偶然回眸,见她眼神有些迷离,不禁眉间蹙了蹙,“南姑娘,你怎么了?” 南予四下望了望,花草树木并无异常,摇了摇头,“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与我共鸣。” 紫衣男子见她有些摇摇欲坠,抬了抬手,思量片刻又将手轻握落下,“我们站的这里,离当年坐落此地的幻门很近……不知是什么缘故,十多年前的一天,幻山上就再也找不到幻门了。” “什么都没留下?” 紫衣男子侧过脸,垂眸看向她,凝视片刻,轻启唇道,“你知道海市蜃楼吗?幻门的消失,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至今没人明白为何片刻之间,偌大的幻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予抬头看向他那清水般的眸子,沉思起来,风姑之所以会疯,恐怕不止是受了幻门朝夕之间不见踪影的打击,她口中念念有词的是…… “息颖……不要……我不要回去……不要让我回去。”南予嘴边呢喃着,“风姑常说的,是这句话吧。回去……回哪里呢?” “你是想说,风姑并非有幸没有和幻门一同消失,而是她消失后,奇迹般地出来了?”紫衣男子沉吟片刻,回答道。 南予轻合上眸子,微风拂过—— “不要过来……不……别过来……不要过来!” “别怨我……是息颖……全都怪她……不怪我……” “谁?!”南予猛地一睁眼! 紫衣男子倒是被她惊了一下,“你……怎么了?” “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南予猛地站起了身,她的感觉不会错,刚刚是有人在说话,伴随着那阵山风吹来的声音,“有人在这里,不止一个!” “没有,这里理应不会有人来的。”紫衣男子蹙了蹙眉,“你听见了什么?” 南予抿了抿唇,模仿道,“不要过来……别过来……!”稍作一顿,又模仿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别怨我……是息颖……全都怪她……不怪我。” 紫衣男子一怔,“我……我未曾听到。” 一阵沉默,两人站在幻山顶上俯瞰召阳,微风徐徐,好半晌,紫衣男子才错开了话题。 望着东边升起的火红,他道,“南姑娘,你见过屠城吗?” “……见过。”南予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天边的朝霞,火红如血。 “你可听过亡国葬歌?”紫衣男子双眸专注看向那朝霞,就像很多年前,看向那片残阳。 南予一顿,轻笑道,“怎么这么感伤?喂,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紫衣男子苦涩一笑,低头凝视着她,神情如此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很多年后,南予再想起那次凝视,有多久呢,久到那片霞红,被阳光拂去,久到山涧鸟鸣,被风惊起,久到他静默无言,从回忆挣脱,他说—— “南姑娘,我叫言城歌。” 第66章 67.突然晕厥 言城歌……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悲凉油然而生。你问是否见过屠城,你问是否听过葬歌,所以,你的名字是—— 哪座城,哪首歌? 山风携着东方升起的朝阳,缕缕温暖透过山涧,言城歌在这一片灵山秀水中眺望远方,南予凝视着他神情中那抹淡淡地忧伤良久后…… 她说,她轻声细语地说,她说,她柔情缱绻地说,她说,她暖如春水地说,她说—— “言城歌,我饿了。” “……” 实在不能怪南予坏了气氛,说穿了小爷五更天翻山越岭就为跟你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你竟跟我杠些有的没的,要不是锦焱国这大好河山小爷我翻不下去,谁没事儿跟你杵在这儿凹造型?! 言城歌抿唇,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挑起眉梢一本正经道,“哦?那南姑娘先下山吧,我还想再站会儿。” 南予拿眼珠子一戳:你那好死不死地透着‘有能耐你自己飞下去’的眼神儿是个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见她那瞪大了眼睛活要把自个儿给吃了的模样,言城歌不禁抿唇浅笑,“我也饿了,走吧。” 南予这才从岩石上起身,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猛地嗡嗡作响,大脑一阵眩晕,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翻涌—— “幻息颖!你怎得如此自私?!” “为什么要这么做……幻息颖……为什么?!” “……息颖!你好狠!” “妖女,把幻字诀交出来!” “只要你陪在朕的身边,颖儿,朕答应你,朕绝不会为难他!” “息颖……你把幻门弄到哪儿去了?……” “这孩子怎生得这般命苦……可有取名?” “……” “啊……!” “南姑娘?!醒醒!南姑娘?!……予儿!” * 七重天 三楼雅间内,一缕缕薄雾袅袅升起,依稀可见,言城歌坐于茶桌前,抿着清茶,分不清是何情绪。君玦眉尖轻蹙,坐在床榻边,伸手为南予掩了掩锦被。 “轻弦阁我已派人去通知了,不如你亲自送她回去?”言城歌将手中的茶盏轻晃了晃,微微侧了侧眸。 君玦淡淡看了他一眼,“和月娘说,这几日,予儿住我王府中。” 言城歌手中一顿,接着将茶盏落下,才道,“也好。” 不知是过了多久,君玦才转头看他,眸中略有愠色,挑眉勾唇,“你昨晚在院中与我说的,我可否理解为别有深意?” “你这人还真是……”言城歌故作一顿,接着抬眸看了眼在床榻上冷汗淋漓的南予,不禁微微蹙了蹙眉,接着才道,“……看不得别人觊觎她。” “你方才想说的不是这句。”君玦抿了抿唇,低头为南予拭去额角的汗水。 “……陌卿,我先问你。”稍作了一顿,言城歌凝视着杯中茶水道,“如果有一天,我与你反目成仇,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君玦微微勾唇,“我未曾设想过,最好也不要让我设想。” 是啊,其实他们都未曾设想过,但是有些苗头就是在很早之前埋下了,而有些引子就是在不该来的时候到来了。 第67章 68.腹黑你赢 玦王府 南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隐约可见皎洁的月光打进窗内,乌云被悠悠拨散,似乎是起风了。 君玦就这么倚着床框,双眸轻合,嘴角微抿。 南予微微眯了眯眸子,挑眉睨着他那倾国倾城祸害人的睡颜,不禁心念一动,蹑手蹑脚地起了身,屏住呼吸缓缓扒了过去,凑近他的脸…… 一词记之曰:妖气纵横。 再记曰: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气场强大不露锋芒风姿绰约绝色倾城人神共愤腹黑深沉眉眼如丝人面桃花妍姿艳质楚楚衣衫丹铅其面点染曲眉…… 我擦!真是个泱泱祸害! 南予深情款款含情脉脉瞪着那腹黑完美无瑕的脸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小爷积压了那么多天的大仇得报……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说动就动,南予袖子一撸,反手就要给他挂个彩,岂料,连边儿都没擦着—— 那腹黑忽然睁眸后倾,语气甚是欢快,“予儿真是一如既往地阴险。”这话,怎么听那抑扬顿挫的一转三个调,都有股子在夸她的意思。 南予瞪着那落空的手就知道又被丫的算计了,盯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耷拉下眸子,“你能不能不要一脸什么都看穿了的表情?” 君玦敛了敛神色,揣着一副“我很失望”的样子,嘴角还啜着一缕浅笑,漫不经心地理着压根儿没乱的袖口,“还以为予儿要吻我……” 我擦!吻你?! 南予咆哮:小爷没一稀泥巴给你拍嘴上你就跟着乐吧! 对不起,小爷是想扇你。 “几日不见予儿,本王心里念得慌,还以为予儿也会念我……” 我擦!念你?! 南予吐血:小爷没断你筋骨碎你节操你就偷着笑吧! 对不起,腹黑,我们不约。 “别跟我净瞎扯些有的没的……”南予抿了抿干涩的唇,揣着不明的意味拿眼珠子戳他,“先说,我怎么会在你这儿?” “予儿真是不解风情,”君玦轻笑一声,随即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递予她后才笑道,“咱们方才那你来我往的爱意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怎么话题变得这么快。” 南予,“……” 腹黑,你赢了,你全家都赢了。 “你晕倒后,城歌将你安置在七重天,我又将你带了回来。”君玦坐回到床沿,接着道,“你在幻山上的事情,他都和我说了。” 南予蹙了蹙眉,“君玦,你确信幻山你已经翻了个遍,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君玦一顿,接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杨伯父未说完的话中提到过,于是我回召阳的第二日就派人去了幻山,真的什么都没有。” “可我明明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甚至她们的哭声、哀求,一清二楚。”南予笃定自己没有听错,就在幻山上,那声音十分真切。 君玦叹了口气,“按你所说,风姑是唯一一个从消失的幻门逃出来的人,翻开二十二年前血史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个痴傻了十多年的疯子身上。” 第68章 69.风花雪月 说你爷的废话,要有别的途径,小爷还用得着跟你坐这儿插科打诨风轻云淡地聊着天? 话说回来,幻消烟的事情至今没个由头,可是,“君玦,我的连心锁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连心锁?”君玦微微挑起眉梢,怔了片刻,才端的是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看着南予,“本王以为,予儿已经把它送给我了。” 你以为?! 小爷还以为刚刚那一巴掌铁定撩翻你呢什么都是你以为?! 小爷今儿个才发现这腹黑还卖的一手好萌,一派天真无邪要多像,有多像,要不是眼珠子戳着了他嘴角似笑非笑微微翘起的唇角,南予险些不能压制住一掌抽碎他的冲动,“少来,还我。” 君玦嘴角微翘,似真似假道,“如此贴身的东西,代表了予儿一片心意,既然你我二人情分至此,难道予儿就不想……” “不想。”南予挑起眉尾凉凉打断道。 君玦不禁轻笑一声,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时候,看她会觉得极有趣,还是因为她有趣,所以才喜欢? 半晌,南予见他不搭话,随即就越过他翻身下了床,走至茶桌前,随意拿起一块糕点,“还有吃的没,我饿了。” “待会儿我会让人送来。”君玦淡淡看了眼窗外,这才看向她道,“武林人士早已涌入了召阳,南宫的毒也清了,只等东华远伤好,风云榜便能举行。” “我记得,你向我提起过武林榜首东华辰这个人。”南予嚼着茶点故作一顿,“他现今可在东华家?” 君玦摇了摇头,“你与我想的一样,东华家恐怕不是在让东华远养刀伤,而是在等东华辰回召阳。” 待到南予又翻上了床坐好,才正儿八经地看着他道,“好了,我要躺会儿,你出去。” 忽而微风拂过树梢,月色朦胧,烛光轻跳,君玦敛了敛笑意,眸光若星辰浩瀚,那点点墨色染过清瞳,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很安静,许久。 君玦稍稍向前倾身,南予拿眼珠子愣是戳着他,前者对上南予那一剪水眸,轻抿了抿唇……咱们不妨先来设想一下,若是在这个梗上来一段儿九曲回肠情意缱绻的风花雪月—— 脑都不用烧,南予铁定一巴掌扇碎他的脸! 想毕,君玦风轻云淡地坐直了身子,一脸好笑道,“予儿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啊……”拖着尾音,南予话锋一转,眉梢一挑,拽得一脸二五八万,神情夸张道,“怎么,方才还想揍我啊?!” 那眼里满满地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让君玦不禁一愣,“……” 扶额: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设想过。 南予是什么人?! 说她不知花前月下,有事没事又爱勾搭几个不盈一握的姑娘,说她不晓人情世故,涎皮赖脸又爱荼毒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倌,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孩儿,带坏一个是一个,撂倒一双是一双! 说白了——风花雪月的就没有,挑衅造势的就有! 有那么一瞬,君玦只觉这世事艰难,情路多舛。 第69章 70.疯语玄机 次日,南予起了个大早,开玩笑,她对和那腹黑共处一个屋檐下可没半个铜板的兴趣,匆匆吃了几口早点,趁着君玦不在,正打算回轻弦阁。 门都还没摸着,眼前迅速闪过了两道人影—— “南姑娘!” “南姑娘!” 移天、易日将手中未出鞘的宝剑交错拦在南予的身前,俩人一本正经地微微俯首,前者一脸从容不迫,“南姑娘,王爷吩咐过了,这几日还请姑娘住在王府!” 南予挑了挑眉梢睨着两把交错在眼前的剑,笑得恣意,“嚯,他请?”不好意思,不要说是他请,就算是他求,小爷我也不住! “没错。”移天蹙了蹙眉峰,“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小的!” “真是世风日下,我这儿不还什么都没做呢嘛……”南予吊儿郎当地掏了掏耳朵,接着舔了舔唇,冲两人挑了挑眉,抬眸笑得眉眼弯弯,“要不这样,咱们来打个商量?” 移天与易日相互觑了一眼,接着收眼颔首道,“南姑娘,不要为难小的。” 哟,还忠仆呢?!当着小爷的面儿秀恩爱啊?! 南予笑意一滞,接着耷拉下眸子,操起袖子正儿八经道,“那咱们还是换种方式说话吧。” * 从玦王府破门而出的时候,南予面无表情地扔下了手中还剩的半截儿绳子,拍了拍双手,撩了撩身后青丝,扬长而去。 越过集市,一干三八看客无一不在八卦昨儿个一早九方家也上门提亲的事儿,南宫家与九方家两相僵持不下,南予自然也就轻松了,甩着腰间的一兜瓜子儿,哼着小调儿一路悠闲自在。 说白了那晚让岳阁请九方小侯爷帮的忙,也就是为了造就现下她谁也不用嫁的局面,可是话又说回来,岳阁与九方小侯爷的交情着实不浅,这样的忙竟也能说动小侯爷来帮。 岳阁,也不是寻常之人。 “听说前面有人掉江里了?!” “掉?!那可不是是掉下去的!你不知道,那是南宫家的四小姐带着一堆人,给推下去的!” “哪个不要命的,连南宫四小姐都敢得罪?!” “还不就是那个疯子!” 南予脚步一滞:风姑?! “除了她疯疯癫癫的什么都不知道,谁还敢去招惹南宫家?” “走,咱看看去!” “……” 盈江 “救命!不要……不要!别打我……别打我……咕噜咕噜……别过来!” “疯女人!”南宫黛站在岸边,瞪着水下脸色惨白的女人,不停地拿锦帕擦拭着袖口,“你们几个给我摁紧了!别让她给跑了!” “是!四小姐!”一干小厮撑住风姑的头,用力向水下压去,满脸狰狞。 “不要……咕噜咕噜……我才是左护法……你们……你们都反了!”风姑摇着头在水中扑腾挣扎,水花四溅,面色惶恐。 南宫黛不耐丢了手中的锦帕,上前一脚作势要踹在风姑头上,“疯女人!不许叫了!” “别……别打我!不要……不要过来……咳咳、咳……!”风姑呛了几口水,十指紧扣两岸,指甲也不知何时磨出了血,伸出手牢牢抓住南宫黛的裙角,抬头无措地看着她,“……不要……息颖会回来的……不要……” “别抓我!你个疯子!”南宫黛扯住裙子,朝一干小厮嚷道,“你们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拉开?!” “不要……!”风姑十指紧紧挖进了岸边的泥地,任由鲜血沿着指缝淌出,眼中血丝满布,泪水滑落两颊,“息颖……会回来的……” 第70章 71.那是踹的 “啊————!” “噗通——!” 一时间水花四溅! 南宫黛一声惨叫划破长空,一干看客纷纷堵耳闭眼倒抽了几口凉气,还没搞清楚情况,再睁眼时,也只能感叹一声——局势转换实在他娘的太快,又没跟上啊我擦! 只见一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好死不死的蹲在江岸凹着造型,一边儿吊儿郎当磕着瓜子儿,一边儿揣着谈笑风生指指点点,“南宫小姐扑腾得这么起劲儿,莫不是八百辈子没下过水吧?” 刚好,小爷今儿个心情不错,满足你长期以来的迫切愿望。 南予那好死不死的一脸“南宫小姐你真有活力”的表情,不禁让两岸的一干八卦看客们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宫黛卯足劲儿地拍打水面,“唔……救、救命啊!咕噜咕噜……我、我不会水……!” “南宫四小姐不会水?”南予漫不经心地吐了一个瓜子皮儿进水里,“我看你玩儿的挺开心的嘛。” “南……南予!你……咕噜咕噜……我……咕噜……” 看了眼在泥地里被自己捞起来的风姑,南予改蹲为坐,一边儿磕着瓜子儿,一边儿颇有闲情逸致地等着她把一句话给抖罗清楚。 “噗咳、咳咳!救、救命啊……!” 南予轻叹了一口气,斜睨着一边儿大气也不敢出的几个小厮,嘴角微勾,“还不下去就你们小姐?” “小、小的也不会水……”一小厮哭丧着脸道。 南予灵眉一挑,瞬间就笑出了声,那丧心病狂的模样,要多兴奋有多兴奋,“你不会水?!” “是、是……” 南予手臂一伸,拎起小厮往水里一扔,“那就是你了!”话音一落,水花四溅! “噗通——!” 顺带着把南宫黛刚浮上水面的头又给压了下去! 一干八卦看客再吸一口凉气:这小子莫不是疯的吧?!好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有你这么糟蹋人的吗?! 起身掸了掸长衫,一手叉腰,一手摊开折扇,打眼儿望着水里扑腾得两人,南予得意轻笑:好一出鸳鸯戏水。 “南宫府的人来了!” 也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本来沉浸在这出好戏的一干看客纷纷让了道,南予回头看去,接着就见着一群侍卫、家丁从正中间儿走了出来。 再回过头,南宫黛已被一锦衣华服的男子抱上了岸,男子转过头正要怒斥,却神色一滞,“……南姑娘?!” 南予轻挑了挑眉,拽得一脸二五八万,“南宫晔,带这么多人来,想打架啊?” 南宫晔抿了抿唇,接着蹙眉道,“南姑娘误会了,南宫没有这个意思。” “就是打你又如何?!哥!她推我入水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吗?!”南宫黛一边坐在地上咳着水,一边儿嚷嚷道。 “推?”南予掩唇一声娇笑,随即面无表情凉凉道,“不好意思南宫小姐,我是用踹的。” “你……!”南宫黛瞪大了眼睛,冲身边一干侍卫吼道,“养你们吃白饭吗?还不给我上?!” 南予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周围当即拔剑欲上的侍卫,嘴角微勾:傻叉女人,不过是一头畜生做了一群畜生的主子,让你嘚瑟几把你还乐呵个没完了?! 第71章 72.不必言谢 一干侍卫拔出腰间的长刀,南宫晔却适时喝止,“都给我站住!”若是像父亲所说,南予很可能就是当年那妖女的孩子,这么冲上去,挨打的,也只有自己人而已。 “哥!你怎么这么偏袒她?!难道就因为爹爹说她会幻字……” “黛儿!”南宫晔低声呵斥,止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接着又轻声言道,“黛儿,别闹了,快向南姑娘赔罪。” 南予微眯了眯眸子,幻字诀……南宫家果然是为了幻字诀而上门提亲的,不过不好意思,想拉拢小爷,此路不通! “我才不要和一个低贱的妓子赔罪!”南宫黛起身,将脸上的水拭干,向前几步呵道,“南予,本小姐不会放过你的!风云榜上,你就等着被本小姐碎尸万段吧!” 南予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地瞥她一眼,忽而一个嗤笑,风轻云淡道,“想把我挫骨扬灰的都有,还怕你个碎尸万段?……恨我的多着呢,那可能轮不到你了。” “南予……!”南宫黛咬唇,回头看向南宫晔,拧着眉道,“哥,你看她!这种女人,你真要听爹的话娶她?!” 南宫晔蹙了蹙眉峰,“黛儿!” 南予妖娆一笑,不等南宫黛开口回驳,直接打断道,“不光要娶,还要在武林大会之前娶,南宫少爷,九方家也等着我过门儿呢,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那抑扬顿挫的语调,颇有一副为祸江湖后幸灾乐祸的意思。 听闻南宫耀在知道九方征也要自己儿子娶她的时候,生生咬碎了一口银牙,很显然,南予这是吃定了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端的就是没事儿找抽! 南宫晔眉峰紧蹙,接着缓了缓神色,抿唇道,“南姑娘,今日之事是舍妹不对,南宫替她赔罪,还请南姑娘不要介怀。” “既然南宫少爷都诚心诚意地赔罪了,我怎么好意思涎皮赖脸的揪着不放?”南予双手叉腰,端的是一副“我很豁达”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 南宫晔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南宫便告辞了。” 话音落下,南宫黛也跟着被一道拽走,侍卫家丁随着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一干三八看客眼见着没戚头可看,也跟着走了个干净! 得,南予看着脚下晕过去的风姑,轻叹一口气,还得自个儿扛回去。 * 玦王府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蝉声有些聒噪,殊不知……院儿里的人更聒噪! 易日颔首绷住笑,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幸好自个儿没去招惹那女人。 移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在君玦面前控诉南予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扒光了他的衣服裤子看得眼都没眨一下不说,还在他背后留了几行字?! 还留的那么丑?! 更可恨的是,那女人把他绑在房梁上让一干下人观望了整整一天! 娘的,系的居然还是死扣?! 他的一世英名! 君玦嘴角噙着笑意,抿着新春的清茶,淡淡地听着移天在他面前咬牙切齿的叫嚣,他的予儿,怎么就这么可爱? “再转过来我看看。”君玦放下茶盏,嘴角微翘。 移天俊逸的脸瞬间一滞:王爷,你为何笑得如此灿烂?! 不情不愿地转过背,只见那结实的背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儿:这手下小爷看不顺眼,给你收拾了,不必言谢。 第72章 73.君玦心思 接下来的几日里,风姑都处于昏迷状态,南予将其送回了七重天后,也日夜关在房门里琢磨着风姑在水下对南宫黛说的那些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别有玄机。 七重天 三楼雅座,言城歌正执起玉涎露向玉杯中倒着酒水,时不时面无表情地看几眼君玦……今儿个不知又是抽了什么疯,那杯茶,玩儿了至少三个钟头。 只见君玦今日一身绯红,青丝随意用锦绳系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叩打着玉杯,时而笑意微噙,时而面露愠色,时而举杯,时而放下,这神情,移天在一边儿看着也是醉了…… 自打王爷对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上了心之后,揣测君玦的心思成了一干暗卫每天茶余饭后必备娱乐项目,并且互通眉眼,乐此不疲! 君玦也是头一回知道,自个儿培养出来的暗卫,一个比一个三八。 当然,其后果就得完全看君玦的心情了,今儿个要是见到了他的颜儿,也就罢了,今儿个他的颜儿要是没理他,那不好意思,自个儿先利索着脱了裤子领罚。 所以说,综上所述:王爷的心思你别猜。 “陌卿,那杯茶……”言城歌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玉涎露,搓了搓杯盖,轻声问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喝?” 君玦这才微微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蹙了蹙眉,抬眸看向他道,“城歌,你说……我要怎样,才能看透一个女人的心?” 我擦!女人的心?! 移天眉梢一挑暗自腹诽道:王爷,你问的问题最近越发地有技术含量了,已经到了作为手下的我们思维完全跟不上的程度…… “女人的心?”言城歌手中的玉杯一滞,带着一丝浅笑,“……南姑娘可不是寻常女子。” 移天耷拉下眸子:她丫的根本就不是女子好吗? 稍作一顿,言城歌将目光落在了玉涎露之上,忆起几日前她闯入七重天的时候,狂妄不羁、嚣张洒脱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她的心思,似乎很难琢磨。” “可我偏喜欢去琢磨。”君玦嘴角微扬。 言城歌未言,茶雾缭绕良久,才转了话题道,“探子来报,慕知矜重建了书香阁的密室。” 君玦微微眯了眯眸子,“是我与予儿去的那间?” 言城歌点了点头,“十八年前追杀你的所有火骑兵尸身一夜之间凭空消失,还有……”顿了顿,待君玦抬眸看向他,才蹙眉说道,“前去打探密室的几人,至今没有回来。” 君玦波澜不惊的眸子敛了敛,缓缓倾杯将酒水洒在地上,狭光划过眸底,“风云榜之后,再与他算账。” “风云榜……算算日子,也就后天。”稍作一顿,言城歌微噙笑意,“予……南姑娘还未入阶?” “没有,而且看起来尚且比我还风轻云淡,她丝毫不急,我有什么办法?”君玦抿茶,眸中的笑意化开,半晌,才顿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73章 74.风云乍起 转眼间,两日匆匆而过,风云榜延后之期已到,各界武林人士纷纷而至,然而,自那日南予将风姑扛着送回了七重天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当然,这是后话。 春末夏初,阳光格外灼眼,万里晴空,蓝天白云,碧水辽阔。 锦焱国风云榜三年一度,不论是武林世家,还是江湖剑客,无一不期许在风云榜上能有一席之地。锦焱国上百座城池,天赋异禀之人实在太多,隐士高人又专收这等能人,倘若榜上有名,前途自然不可估量。 风云榜向来由南宫、九方、东华这三大世家筹办,今年也不例外,比武分为三场,三大世家各自提供一个迥然不同的场地与规则,来公平较量。 而每年的风云榜,除了比武为热门,各家别出心裁的筹办也不失为一大看点。 今日是南宫家筹办的第一场,在人群阵阵喧嚣与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中拉开了帷幕,据说,这第一场的奢华程度就已经达到了惨不忍睹的境地。 什么?你问为什么? 要论别出心裁,南宫世家的确是费了不少心思。 盈江之上,约莫半丈高处,有七根细如青丝般纤细的银线交错纵横,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别有玄机,紧紧地绷在盈江两岸之间,而谁又能想到,这七根银线,就是第一场的比武场地! 据说那根银线是南宫耀一位相交甚好的琴师所赠,坚固无比,韧性十足,南宫耀年轻时与那琴师四处游走,后来不得不回召阳娶亲,那琴师耗费了三日三夜,打造此弦赠与他,之后漂泊江湖,不知所踪。 此弦名为七别,一是因为此弦有七根,每根七丈长;二是因为七与凄谐音,以表琴师与南宫耀当时的离别哀伤之意。 至于那琴师究竟是攻是受,是男是女,与南宫耀是否还能够牵扯出一段不为人知九曲回肠的戏码,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是不得而知,思想向来跳跃的小老百姓们也就自动将其归为南宫耀年轻时的风流成性四处留情—— 那些个什么爱恨情仇也顺带着脑补了不止一下,乃至其披靡程度已经达到了贩夫走卒还能人手杜撰出一本《风月心经》,茶余饭后翻阅一二。 当然,这也是题外话。 盈江上漂浮着成千上万的船舫,围着盈江的江边生生铺成了一条水路,看上去也是够壮观了。 此时的瞭望楼中,君玦与言城歌并排而立,看向水面,前者蹙眉抿了抿唇道,“予儿还没找到?” “没有,整个召阳都翻遍了,今日是风云榜重排之日,全城都知道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她也不会故意不来。”言城歌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除非…… “慕知矜?!” “慕知矜?!” “铛铛——”锣鼓一响,将二人的思绪迅速拉回,长九丈、宽三丈的风云榜顺着风向,以气壮山河之势迅速展开,铺在了盈江水面之上! “开场——!” 第74章 76.抽得手疼 此话一出,一干看客打了鸡血似的频频回头:就喜欢看这种明目张胆拆台砸墙的戏码! 南宫耀此时眼鼻子都被气歪了,生生咬碎一口银牙,他可是瞪大了眼珠子明明白白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那白衣小子救下后——再一巴掌给抽下去的! 是抽!是抽!!是抽!!! 完事儿了她还嫌抽的自个儿手疼?! 南宫晔虽说早已领教过南予那恬不知耻半掺匪气吊儿郎当插科打诨,还自带三分嘚瑟的德行,本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绷了那么久的世界观,今儿个愣是又被刷新了一遍! “召阳城,南予!” 自报完家门,南予转过头阴测测地看向了赤叶,嘴角勾起一抹妖娆的笑,“赤叶姑娘,不知今日里衣何色?” “你叫南予?”赤叶心中暗自庆幸没有上门儿找九方家的茬儿,还以为她真是九方沁,险些就上了当! 南予眉梢一挑,恍然大悟道,“这年头搭讪都兴反问别人姓名了啊……”稍作一顿,语调轻挑,“姑娘放心,在下孤身一人,年方十八,并未婚配。” 赤叶眼珠子一瞪,还没开口又被南予堵了回去,后者挑眉翘唇,怎么看都有几分猥琐,“我看姑娘如花似玉,温婉大方,不如给你个机会入我罗帐,上我锦床……?” 众人顶着一脸一本正经,心底再次亢奋起来:就喜欢看这种芙蓉暖帐郎情妾意的戏码! “无耻之徒!”赤叶羞愤地红了双颊,咬了咬下唇,再次抬眸之时,恰好可见那九方沁一身浅紫,带着长鞭飞身掠上七别弦! “废话说了那么多,本郡主可没心思看!”站定于宫弦之上后侧身看向站于商弦的南予,沉着眸子呵道,“南予,与我一战!” 此刻赤叶位于角弦,稳住身形飞落在羽弦上,瞪向九方沁道,“就算要教训她,也该是我!” 南予沉吟片刻,真是桃花来了挡都挡不住,今夕何夕,她也有这么抢手了,顿了顿,轻咳一声后,才建议性地挑眉道,“不如你俩一起?” “口出狂言!”话音不落,九方沁早已跃上商弦,三寸金莲踩着步子向南予攻去,赤叶不甘示弱,随即从侧方跟上。 红鞭宛若长龙,抡向南予之时,后者站定于弦上并未闪身移开,而是紧盯着那根长鞭的动向,速度,是她此时唯一的优势! 长鞭扫风袭来,九方沁腾身而起,挥鞭抡向南予,赤叶此时从旁俯冲而来,飞身跨过两弦,眼看就要触到南予——机会来了! 南予迅速打出银铃绕上红鞭的鞭尾,一个起落之间伸手钳住长鞭,与九方沁错身之际反手将鞭子挥向赤叶! 后者一惊,翻身落在角弦之上,九方沁见武器被夺,沉了沉眉心,双手一张,身后气韵便拔岸而起,几乎在同一时间,赤叶展开双手,气韵流转于指缝,重明鸟尖啸而出! 狂风呼啸,两人两兽,同时向南予飞身袭去! 第75章 77.完胜二人 整个形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虽说九方沁与赤叶阶位在重明鸟,而且还是二打一,可九方沁仍是对南予那套出其不意的打法十分忌惮,且不说她还有幻字诀相佐…… 若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胜了她,挨打的也是自己! 想到这里,九方沁一个狠劲儿上来,身后气墙压迫之力更胜,盈江之水随着重明鸟的飞啸生生划开了一条水道,犹如狂风过境,气魄万分! 眼观两人,九方沁的气韵深厚,且出自幻门心法,而赤叶的气韵自成一路,速度极快,两者皆不好应对。 重明鸟逼近,锋芒毕露,南予眉间微蹙,只沉吟片刻,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赤叶身上,随即勾唇一笑,纵身欲跳下盈江! 这一变故让众看客不禁紧了心弦,赤叶与九方沁也为这出其不意且摸不着头脑的动作顿了一下,然而就在两人错神的一刻,南予一只脚竟勾住了角弦,另一足尖再一打弦,借力翻身的同时也从下方向赤叶袭去! “好快的身手……!”有人低呼! “那人好生聪明。”南宫云由衷笑道,“这一诈,倒叫形势全变。” 南宫晔此刻已将南宫黛打捞上来,才从船舱内走出来,便顿道,“大姐何以见得?” “白衣公子不与常人思维,方才她纵身跳下,速度极快,九方郡主与那红衣女子都未曾反应过来意图,她诈的就是这一错神,好让她有时机攻向那红衣女子。” 稍作一顿,南宫云又笑着道,“不过,这也要速度快过入阶之人和那短短的一错神才行,白衣公子还未入阶便有如此速度,不容小觑。” 南宫晔微一顿足,轻声向南宫云,似是叹息,道,“大姐,那便是南予了。” “她就是南予?!”南宫云略有些吃惊,随即赞赏地看向了那抹白影,定下神来道,“二弟,不如下一场与她一战……” 赤叶心中暗叫不好,只见南予双手结印,身周九股流光化作幻影,越过角弦与徵弦向她攻去,那是—— “幻字诀!” 众人大喝一声,又见九方沁紧跟着从旁欲打散那九股流光,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都以为赤叶要挨上南予那一掌时,南予却陡然勾唇换了方向! 南予借势转身,手中结印转向九方沁封去,九方沁被这回马枪杀的措手不及,原来……原来她一早要攻击的目标就是她! “又是一诈,呵……好狡猾的女子。”言城歌嘴角微扬,“想来慕知矜的确是拿她没办法的。” 君玦轻笑,目光随着那翩跹的白衣愈来愈灼烈,“除去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啊——!”众人再回神时,九方沁身后兽形俱散,跟着便被震出了七别弦! 一干三八看客还未从九方沁落水的瞬间回过神来,七别弦上又是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一道青影跟着一道黑影同时飞出,将赤叶与九方沁接过翻身回到了船舫。 除开一身黑衣的君席,那身着青衣的正是南宫晔,后者将九方沁送入船舫后飞身冲上七别弦,大喝道,“召阳城,南宫晔!” 第76章 78.灵光一现 南宫晔阶位在麒麟,然而以南予此时的内力,根本不能用幻字诀反弹麒麟及以上高手的气韵,也就是说,此时要以尚未入阶的修为,对战一个麒麟高手?! 等会儿,我心累,咱能缓一缓不? “南公子,开始吧。”南宫晔落于羽弦之上,朝着南予微一拱手,抬眸一笑后谦和道。 南予稍稍托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抬眸时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南宫晔不再发一言,直接入阶,身后气墙为赤色麒麟,面露凶相,狰狞着冲天嘶吼一声,鳞片分明,泛着熊熊火光,麒鬃飘飞,盈江之上巨浪掀起一丈之高! 南予眉心一跳,双手迅速结印,九股流光疾风旋转之际飞身越过一丈高的江水,然而麒麟扫开盈江之水踏浪而奔,纵身向上起跳,跃向南予! “嗷——!”火光勾勒出麒麟矫健挺拔的轮廓,仰天嘶吼,怒冲云霄,在这巨浪排空的气势之下,众人不禁为此时仍没有入阶的南予狂然捏了一把汗! 毫无疑问,此时的南予,就如同麒麟紧盯的猎物一般。 南予周身白色气流化为飓风向麒麟攻去,两者相抵,气墙相撞的一刻,南宫晔双目一睁,麒麟火光冲天,将南予没入了气墙之中! “噗!”骤然紧促的压迫感,五脏六腑被撞得生疼,南予摇摇欲坠! 儿时谁人吟唱的歌谣,竟回荡在脑海之中,那女子浅笑盈盈,眸若星辰,面如桃瓣,不染纤尘,天真无邪的少女,轻轻吟唱着…… 她唱,“流光似真,幻影似假,莫道无处寻,风萧萧落花,笑他,空等白了发……哪知花仍此处开,哪知花仍此处败。” 一道血色光芒砸破了周遭的沉寂,直穿南予而去! “予儿……!” “噗……!”南予仰头又是一口血雾喷出,随着空气中淡淡地血腥味儿散开,南予似乎清醒了不少,却受不住心脉的痛处笔直下坠! 南宫晔正欲迅疾飞身而去接住她,哪知此时,南予却忽然睁眸,反手抓住了宫弦! 与此同时,一身着蓝衣的妙龄女子翻过长空,落定在了商弦之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来人正是慕世灵,“南宫哥哥,这个女人我帮你收拾了!” 话音未落,身后尖啸欲出的重明鸟振翅翱于天际,向南予俯冲而去! 南予眸中倒映着重明鸟火红的轮廓,双手紧抓宫弦,任由细弦将其白皙的手划出鲜红夺目的血,抿了抿唇,手中借力翻身,再次站定在宫弦之上,而那重明鸟也已逼近! 正当众人为其倒吸一口凉气之时,正当慕世灵以为得逞之时,正当南宫晔蹙眉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正当这千钧一发之时! 白光流转,穿透云层! 飓风袭卷万物,重明鸟的尖啸渐渐埋于狂风的嘶吼! 白衣墨发一同张扬地飞舞在风中,幻字在风中立如城墙,而那火光满身的重明鸟,竟然凭空消失在了幻字诀中! “重明鸟……不见了?!” “是幻字诀?” “这、这与当年幻门的消失简直一模一样!” 幻门?! 南予被一语惊醒,不禁低声呢喃着那童谣,“花仍此处开,花仍此处败……”抬眸看向重明鸟消失的地方,眸色一亮,“难道……?!” 第77章 79.知错得改 “重明鸟……重明鸟呢?!”慕世灵目眦欲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丈余高的神兽就消失在眼前! “慕世灵,受慕知矜之命将我打下密室,小爷姑且不与你计较。”南予站直身子,伸手拂去嘴角的血渍,嘴角勾起一抹肆无忌惮的笑意,“因为,咱们还有更大一笔帐要算……” 堂堂一国公主,当着各界武林人士,竟在背后偷袭穿她心脉,还真该夸她不是傻叉胜似傻叉。 南予回眸冲南宫晔勾唇,沉声道,“我这人最不喜欢记仇了,所以现在,南宫少爷可否容我先解了心头之恨?” 南宫晔微一顿,看了眼慕世灵,皇家本与风云榜毫无牵扯,若是在别处南予打伤了她,慕知矜还有理由将南予扣下,可偏偏是在风云榜上,就算慕世灵被打死,也只能怪拳脚无眼。 似是轻叹,南宫晔微微颔首,抬眸道,“请。”说完,纵身飞下七别弦。 “南宫哥哥……”慕世灵轻唤几声,咬紧下唇,入阶自己尚且打不过她,现在空有气韵,没有兽形,怎么敌得过? “公主,准备好了吗?”南予微微勾唇,青丝披靡,杀伐嗜血之意尽显。 不等慕世灵回答,南予俯冲袭去,袖中匕首滑入手中,翻手便刺,冷光乍现。慕世灵与其错身躲过一击,然而匕首还是划破了衣袖,心下微骇,“你……!” 南予将匕首绕指而转,变顺手为反手,慕世灵稳住身形向后滑步,然而南予紧追不放,抬手间飞出匕首,径直穿过她的肩骨! “啊——!”慕世灵惨叫一声,向盈江落去,南予却紧跟步伐纵身跳下,拎起慕世灵抛向空中,“想这么快就结束?!” 慕世灵从空中落下,南予飞身一脚废她一脚! “啊——!” 接住慕世灵下坠的身体又向空中一抛,足尖点上宫弦,跃身之际匕首反手刺去,断她左手经脉! “啊——!!”慕世灵下坠之际又被南予单手拎住,颤着双唇,慕世灵抬头看向寒气逼人的南予,哭道,“我、我错了……不要……” “错了?”南予玩儿味一笑,将其抛向空中,极快的身手,慕世灵又废右手经脉,只听她笑意满满,语调极缓,“知错?——就要改!” 众人倒吸几口凉气! 这一击力道之大,不禁将慕世灵甩出十余里远,南予俯身冲上,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一道青光急速掠过,慕世灵竟被救下! 再一定神,南予微微眯眸,“东华远!” 东华远飞身而下,将慕世灵置于船舫,走到船边仰望南予,抿唇道,“南姑娘,你若不入阶,是打不过我的!” “打不打得过不是你说就是的。”南予瞳清如水,接着道,“你不是想报仇吗?给你机会。” 东华远眉峰一蹙,那日为放毒血穿他掌心,他根本没恨上她,哪来什么仇? 顿了片刻,轻叹一口气后飞身而上,“如你所愿!召阳城,东华远!” 第78章 80.剖神为二 东华远并无多余的话,手中携着一根拂尘,落于徵弦后便直接入了阶,意在用最短的时间打败南予。冰光泠泠的麒麟咆哮一声,须鬃飘摇,鳞片散着寒气,四爪并用,庞然大物奔驰而来。 南予腾身而起躲开一击,与东华远错身之时飞出匕首,趁着东华远躲闪之际,飞向商弦。 东华远又飞身落定在角弦之上,拂尘随风摇摆,双目一睁,麒麟又调转方向朝南予紧追而去。 南予被这骤然压迫的气墙一震,连忙勾住宫弦向后划开十里,心神涣散,身形略有不稳,强咽下一口血,流光幻影却被麒麟压制得再难聚集。 “南姑娘!你认输吧!”东华远目光灼灼,又向前逼入三步,气墙压倒性地将南予没入其中,麒麟嘶吼过后,东华远已然逼近! 狠狠一掌,拂尘将其卷入上空,东华远再次呵道,“南予!认输!” 内力砸入流光,五脏六腑的压迫,灼热的血液再翻滚叫嚣,南予竟被束缚得说不出话来……! “你打不过我的!南予,认输!”东华远朗声大喝,再逼入三步! 认输? 鲜血滴入盈江,顿时散成几缕魂丝,南予深吸几口气,喘息愈来愈沉重,然而麒麟身周的寒气透过她的气息扎入心肺,传来阵阵刺痛! 南予深知此时不可硬拼,且不说那麒麟来势凶猛,恐怕以她现在的体力,连躲开拂尘的攻击都没可能! “陌卿,你相信她可以做到常人所不能吗?”言城歌眉宇微蹙,目光落在那抹白影身上。 “我相信。一直相信。” 腹部传来冰火烧灼的痛楚,无力再支撑,南予双目紧锁东华远,双腿一软,南予就要倒向盈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 争分夺秒的时刻,南予竟抓住了最下方的徵弦,“噗!”血液再也压不下,从口中喷涌而出,顺着颈部流下,沾湿了那随风翻飞的白衣。 东华远实在不想再出手攻击,只要她认输!只要她认输……! “南姑娘,到了这一步,你已经输了……!”东华远收掌,目光坚毅地俯瞰着吊在徵弦之上的南予。 周身的压迫感散去,南予这才急切地深吸了几口气,汗水划过侧颜,指间被纤细的弦丝割破,血液顺着指缝流入里衣,“我未落水,输从何来?” 盈江之水汹涌澎湃,风势渐大,四周,入耳的竟只剩风声。 “滴答——” 一滴,两滴,三滴……血水砸落风云榜上。 东华远咬牙,睨着南予那痛苦的模样,如同烈火中集香木烧焚的凤……似乎就要在下一刻——浴火重生! 风,轻撩起她的发梢,融入她的气息之中,仿佛是被云托着,飘荡在空中。 东华远诧异她瞬间的变化,身后麒麟又起,作势要攻。 突而天地骤变,万里云层翻滚,红云笼罩天际,周围风动得厉害,盈江之水涌起三丈之高! 气流涌动之下,南予三千青丝披靡,宛如魔神! 南予双瞳一睁,血眸猩红,冷气逼人,背后一道红光拔水而起,托起盈江三丈水,重明鸟扫尾嘶鸣冲入云霄! 那是——入阶! 众武林人士还未来得及惊异于一个内力全无之人一入阶便是赤鸟,又听一声尖啸和鸣,再定睛一看,南予身后,竟又飞出一道红光,双鸟飞旋,一前一后,直冲天际! “两只重明鸟……?!” “这、这世上……竟有人兽形为双?!” 君玦与言城歌皆是震惊——此乃,剖神为二! 第79章 81.一战成名 入阶!入阶!入阶! 双鸟相错盘旋,火光扫尾,尖锐的嘶鸣声声交织,此起彼伏,水浪跟随双鸟排空涌起,化为两根水柱直入云霄! “啊……!”南予仰天长啸,衣角翻飞,青丝披靡,狂舞于空中! 劲风托着强大的气流形成漩涡,南予置身于涌动的气墙之中,双鸟从她身后两侧骤然振翅飞出,如凤般嘶鸣之音卷着狂风钻入人的耳膜,尖锐刺耳! 东华远瞳中倒映着双鸟袭来的轨迹,一时忘了抵挡怔愣在原地,饶是阶位比她高!内力比她深!气韵比她强!此刻也被这阵仗开了眼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从未入过阶的人,翻手便是重明鸟?!谁又会相信一个从无内力的人,气墙来势竟是如此汹涌?!谁又敢不信,那双鸟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武学造诣?! 双鸟冲至眼前,东华远方才回神,蹙着眉峰向后划开十里远,麒麟狂吼一声欲与双鸟对峙! 然而双鸟齐攻一同围剿,气流涌动时仿佛带了火光跳跃,将冰光翎翎的麒麟困于三丈高的水柱之中,只一瞬,庞然大物渺小至此! “东华远,借你拂尘一用!”话音未落,南予踏风而行,手中一空,东华远抬眸便见南予早已手执拂尘退开十里之遥! “好快的速度!”武林人士纷纷惊叹出声,抑住满腔的激动,那真真才叫一个眨眼之间! 入阶之后,南予明显感觉到了速度再次翻了翻,急速穿梭在风中,周遭一切都是转瞬即逝! 众人正惊异于南予的意图,定眼便见她翻身俯冲向盈江,手中拂尘扫过三丈高的水柱,再旋身踏上铺在水面的风云榜,两步起落后倒着身子定格在了风云榜上方!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洒脱万分,沾了水的拂尘在风云榜上挥毫自如,抬手间,只见那风云榜上赫然两个大字,笔落惊风雨之势尽显——南予!! “风云榜上,我南予留名!”飞身落在徵弦之上,南予朗声笑道! “好!”盈江周围一阵欢呼鼓舞喝彩之声,几乎同一时间,武林人士压不住内心英雄惜英雄的激动,纷纷飞向七别弦,意在与其一战! 笑容瞬间僵住,等等等会儿……! 南予瞪大了眼珠子戳向跟打了鸡血般蜂拥而上的人群,我擦!群殴?!这么多人小爷打得赢个球啊?! 深吸一口气——跑! * 七重天 夜凉如水,第一场比试落下了帷幕,而南予的大名也在一夕之间响彻锦焱国。 举国上下凡有妻室女眷者无一不想着将其碎尸万段,个中缘由就是,那狂妄不羁潇洒恣意,还外揣三分痞气的白衣翩翩佳公子一战成名,已经成功跃升为一干“如花似玉温婉大方”的女子心目中“入其罗帐上其锦床”的头号对象! 然而此次话题的主角,南予,是十分淡定的,这淡定就体现在她秉着我自归然不动,坐于七重天三楼雅阁之中,放开了吃。 第80章 82.该字奇丑 移天、易日保持着四十五度角俯瞰大地的姿势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整个气氛堪称诡异,尤其是自家王爷揣着那股子兴趣盎然的劲儿头面对一个已经吃了五碗饭的女人,还笑得无比端庄。 “予儿在风云榜上,真是出尽了风头。”君玦嘴角轻勾,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南予扒着饭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君玦笑意更深,起身走到了桌案旁,执起玉质的墨砚,缓缓地砚起墨来,“只不过予儿在榜上落下的那两字,本王怎么看,都觉得不太符合你的气场。” 南予眸子一耷拉,戳着那腹黑高深莫测的笑意就看得出来他要表达的三点—— 一,那字真是丑得本王防不胜防。 二,那字真是丑得本王防不胜防。 三,那字真是丑得本王防不胜防。 抬眸还没缓过神,君玦便抓起南予的手拉到了紫檀木桌前,将毛笔置于她的掌心,从后面将她禁锢在怀里,没等她反应,便迅速将她的右手握于手心,在她耳畔轻声笑道,“我教你写。” 一阵酥麻的感觉袭过,南予瞬间红了耳根,鬼使神差的没推开他,右手传来的温热竟让她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想揍他? 移天易日不禁腹诽:王爷,咱能不能别这么旁若无人?! 君玦微微倾身,带着南予的手在雪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龙飞凤舞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稍稍低头看向怀中人儿侧颜,嘴角勾起一抹偷了腥似的弧度。 电光火石之间,移天易日只觉被周围噼里啪啦炸开的无数暧昧因子生生闪瞎了眼,暗卫六载,竟不知王爷段数已如此之高,求爱方式不光诗情画意还这般炉火纯青!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王爷,这个梗了您真的不打算叫他们先下去吗?! “咳咳——” 不合时宜的声音骤然响起,移天易日只觉那片刻间王爷周身杀气陡然翻了十倍,再看过去,两人已经分开,未来主母正端详于那几个字儿,而王爷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言城歌嘴角微微上扬,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君玦风轻云淡地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言城歌抿着笑意从容走至紫檀木桌前,微微扫了眼桌上的字,“探子来报,明日东华辰便能赶到召阳。” “明日是哪一家筹办的?”南予微一沉吟,落下手中狼毫笔,问道。 “九方家。”言城歌的目光落在那张宣纸上并未移开,稍作一顿,又紧接着道,“风姑自上次落水被你救回后,一直昏迷不醒,口中却念念有词,我想,她似乎是觉得落水那一幕与之前的记忆有些许重合。” 南予微顿,忽而想起风云榜上慕世灵的重明鸟被封印一事,急忙道,“还有一事,若我所料不差,幻门并未消失,而且仍在幻山。” “怎么说?” “封印,幻字诀!” 第81章 83.逆转之战 次日,一改昨日晴空万里,竟是从半夜下到天明还未停止的阴雨。 九方家的第二场无疑也是费尽了心思,若说那第一场是打水战,那么这第二场则是打火战。 既然要有连绵不绝的熊熊大火,定然需要有燃料,早闻九方府中有一酒窖,其中藏有天下远近驰名的好酒,还是当年打下这江山时慕知矜一个高兴给御赐的。 烧出这么一片大火,九方征也是忍痛割爱,将酒窖中御赐上等风曲全部拿出,洒了百余里,才有如今这入眼壮阔万分的茫茫火海,众看客不禁三八其奢华程度足以与南宫家相匹敌。 百里火海之上,是两根高出九寸的木桩,其间相隔十里有余,这,便是今日的比武之地了。 自打清晨九方家告示一出,擂台周围早早地就围满了观众,而召阳三大世家也一早赶到,坐上了上座,开始静待锣鼓声的敲响。 “铛——” 此时雨火皆盛,水火不相容的碰撞噼里啪啦炸响,酒香醇浓,人声鼎沸,风云榜沿着城墙拉开,锣鼓三响,“开场——” 武官话音刚落,只听得不知何处传来的马儿长嘶,马蹄声沉重有力,一抹蓝影眨眼之间掠过火海,飞上了木桩。 衣袂乱舞,青丝飘逸,风华绝代,蓝衫男子面无表情微微扬首,一手执剑,一手在背,一脚落桩,一脚成钩,睥睨之姿尽显。 南予从躺椅上坐起来打老远一望,啃在嘴里的梨子就此顿住:我擦,锦焱国果然是人杰地灵,随便飞一个都敢长得这么俊?!还打个毛啊,长成这样三五个男人魂儿都没了! 蓝衫男子立于雨中,睨着众人,疏冷道,“召阳,东华辰。” 声儿不大,然而此言一出却是满座皆惊,想要在风云榜上大展身手的众多武林人士纷纷望而却步,上任风云榜榜首东华辰都上了,又有哪个敢应战? “何人应战?”东华辰专注地看着十里开外的木桩,轻启唇道。 “沽岳城,古武世家,君席!” 气墙乍现,金色麒麟四爪并用,卷起火浪,随着君席奔驰入茫茫火海之中,并无多言,君席踏桩借力,直冲东华辰而去。 南予这才稍稍坐起,这两人交锋大有看点,且不说君席是麒麟高手,还是罕见的金色麒麟,就单论古武世家之人的内力较之常人更为深厚,实在不知同是麒麟一阶的东华辰能做到哪一步。 “好!”一片喝彩声骤起,将南予拉回了神,只见两人已过了几招,各自站于木桩,身后皆是金色麒麟火海中展臂而啸。 两人对立无言,眼神相错,绷紧了弦以警惕对方突然出手,如此在雨中静默良久。 “吼——”怒兽嘶吼,两人应声而动,速如闪电,身后麒麟张牙舞爪在狂风火海中呼啸飞驰!眨眼间,两人手执两剑相悖,三寸火花飞溅,双剑交错向后拉出沉重破天的尖啸! 刀光火石之间,南予微微眯眸,东华辰不知何时出的手,君席竟被剑伤了! 第82章 84.嚣张至极 出剑好快! 南予不禁惊叹,姑且不说君席当局者迷,饶是自己置身事外纵览全局,也是连东华辰出剑的影子都没看到。这是何等速度,竟然快到如斯地步! 君席闷哼一声,借着气墙后滑至木桩上,右手执剑在背,左手微微上抬,剑痕三寸,鲜血正顺着衣袖滑落,眉宇轻蹙。 东华辰仍是面无表情,却将右手中的剑举至胸前,伸出两指拭干剑上的血渍,淡然道,“再来。” 君席沉吟片刻,陡然抬眸之间,身后兽形随之狂啸而动,纵身而起将剑抛于上空,“锃——!” 东华辰不知何时出的剑,兵刃相接之际已将君席的长剑弹开,后者趁势飞身以左手接过剑,翻身执左手剑攻上。 左手剑……南予恍然大悟,方才君席抛剑来引东华辰出招,是为了在东华辰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换用左手剑趁势而攻,然而这样娴熟的一手左手剑,又是何等造诣! 左手剑御敌的好处就在于罕见,世人练剑皆以右手而攻,对左手剑的打法自然不熟悉,凭此优势,两人又过了几招。 东华辰显然对拉锯战没有半分兴趣—— “噌——” 一道鲜血飞溅,湮入火海,君席以气墙勉强稳住身形落向身后木桩,捂住被划伤的胸口,蹙眉看向东华辰仍在剑鞘中的宝剑……出剑实在太快了,若不是胸口这道伤,他当真以为东华辰压根儿没出剑! “好快……!” 武林人士咂舌不已,若不是那道血弧飞出,他们也当真以为东华辰压根儿就没出剑! 南予啃了口梨,微微凝神,东华辰的剑法堪称诡异,看不到出剑,看不到收剑,就连剑过何处也不知道,整个过程自个儿眼都没眨,看到的也只是君席又被剑伤了。 君席拧眉锁住东华辰手中的剑,有些诧异他竟然也是右手执剑鞘,可是他出第一剑的时候分明是右手执剑,怎么可能……右手执剑鞘的同时,右手又出剑?! 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还有南予,按理来说,都是左手执剑鞘,右手拔剑,但是东华辰却是右手执剑鞘,同时右手出剑。 不仅如此,君席早在出第一剑时便弃了剑鞘,东华辰却一直将剑鞘拿在右手,不嫌碍事? 再出一剑,南予紧盯东华辰手中剑鞘,眸色渐深……再出一剑! 东华辰临风静立,“再来。” 君席此刻显然不敢轻举妄动,抿了抿唇才将目光上移看向东华辰……剑不可敌,不如弃之? 气韵,拼气韵! 想法一落,君席双眸一睁,身后麒麟金光粼粼,獠牙好似咬住那熊熊大火奔腾而去,咆哮声与掌落声此起彼伏。 东华辰面不改色,将目光对向他,右手将剑上抬至胸前,左手随意垂在身侧,双眸微睁,身后火色麒麟四爪并用,同样仰天咆哮向君席飞驰而去。 同是麒麟一阶,看来势均力敌? 几乎就是片刻之间,两方麒麟同时纵身起跃,麒麟掌挥舞之际带起火浪交错翻滚,然而就在下一刻,众人瞪大了眼睛—— “噗哇——!” 金色麒麟咆哮声后竟湮入火海,兽形俱散,君席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上几处血液横飞,君席向熊熊大火中倒去! “哥……!” 东华辰再出掌将其打出火海,赤叶赶忙集气将君席托住下坠,落地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眸,望向依旧面无表情的东华辰。 “哒!” 一打栏杆,南予飞身而落桩,待众武林人士看清,险些脚下一个趔趄:何谓嚣张?大概就是如此剑拔弩张正儿八经的气氛之下,这小子好死不死的还顺手捎了个梨。 第83章 85.乾坤微转 南予揣着三分吊儿郎当的颓废相,眉眼轻挑的笑,一边儿啃梨,一边儿不忘意味深长地打量东华辰。 东华辰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置于南予身上,眸色淡然,他不知对面这个白衣翩翩的公子是何目的,不知她是否打算出其不意,不知她身上是否藏有武器,不知她阶位如何…… 他只知,作为习武之人的第一直觉,这个人不能轻视。 天生的洒脱气势,哪怕就这么看她笑着,也有一种……锋芒不露,却使乾坤微转之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 过了好半晌,南予才随手扔了吃剩下的半个梨,扬手拍了拍掌,“回神咯!” 话音还在火海中飘荡,东华辰凝眸再看向那木桩……人呢?!顾不得诧异,东华辰纵身而起,却见火风顺着一抹白影也荡了起来,人在那里,这速度……好快! “至少在速度上,东华公子是遇上对手了。”南宫云凭栏而望,会心一笑。 “能快过东华辰的人本就很少,更别说能快过他手中的剑的人,几乎没有。”南宫晔拧眉,沉了沉心,不禁为南予担忧起来。 在另一方,东华远也稍乱了心神,大哥的剑法诡异至极,虽是出自东华家,却也自成一格,南予实在不该如此轻敌与他相战。 再压下情绪回神之际,两人已交缠相斗在一起,眼下形势就是,东华辰还未摸清南予究竟要干什么! 说东华辰的剑法诡异,可偏生的在南予这儿就无法施展,不是因为剑的速度及不上她,而是自己根本无法确定她在何处,说白了,就是东华辰跟不上南予的速度! 南予快不过他的剑,却能快过他,这倒让局势陷入了两难。 武林人士唏嘘不已,一个只闪不攻,一个欲攻却找不着儿人,一干看客纷纷屏气凝神,看的就是接下来这两人要怎么打。 在台下时,南予就在反复琢磨着东华辰的剑局该如何破解,显然不能光靠速度与剑速相比,那么破解这一局的关键,就在于必须先弄清楚他是如何出的剑。 此番以速度吊着他,等的就是一个时机,一个看清他出招的时机! 此刻,东华辰眸色渐深,似是捕捉到了南予的位置,踏着火浪转身扬手,南予眉心一跳暗叹不好,急忙翻过长空,侧身之际那柄长剑就着发梢擦身而过! 东华辰抬眸,微怔! 束带在火风中飘荡,一缕断发旋入火海化为灰烬,南予一头青丝散下之际落桩回眸……! 一干武林人士瞪大了眼珠子:竟是女子?! 连胜九方沁与赤叶的竟是个女子! 击败麒麟高手东华远的是个女子! 一日之内跳阶重明鸟的是个女子! 接踵上下千百年都不曾见兽形为双的……竟是个女子?! “女的……?”东华辰呢喃了声,轻轻蹙眉。 南予却悠然勾起嘴角,甩着腰间绸带,怪不得他右手执剑鞘右手出剑,怪不得他出剑快回剑也快:原来如此! 东华辰眸中似有涟漪,敛了敛神,“再来。” 两人同时纵身而起,东华辰长剑刚出,耳畔传来清脆急速的铃响,收剑抬眸—— 火光后,只见南予闪过剑气滑步回桩,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而她手中俨然多了一根弦,弦梢银铃毫无偏差地系在了东华辰右手拇指之上! 她……好生聪明! “东华辰,你猜,这下我能否跟得上你出剑?” 第84章 86.玉竟未碎 东华辰凝视她半晌,竟微勾起了嘴角。 南予漫不经心地拽了拽弦,银铃轻响,偏头斜睨着他,笑得颇为轻挑,“东华公子这么一笑更好看了。” 无疑,南予已知他是如何出的手,右手执剑鞘的目的便是为了出剑快,回剑也快,右手拇指跷起剑格便可出剑,只要力道控制的好,剑又能无误地回到剑鞘中。 很显然,他根本不需要左手拔剑,甚至剑柄都不用碰。 南予此时缚住他右手拇指,只要他出剑,牵动指上银铃声响,要找他的剑在何处就简单多了。 东华辰笑意更深,随即腾身跃起,身后赤色麒麟兽形渐起,咆哮一声,火浪跟着它的脚步涌来,银铃声响的下一刻,麒麟之气悉数汇入已在空中飞旋的长剑。 南予不明所以,只一瞬,在东华辰袭来之际飞身运气,身后双鸟起,嘶鸣划破长空,带起火柱双双向东华辰俯冲而去。 东华辰被这双兽惊得愣了片刻,接着扬手出剑,银铃声落,南予也早已闪至上空毫发无损,强劲的剑风却在火浪中劈开一条栈道。 抬头看向上空的南予,东华辰眸色一深……银铃再响,东华辰再次出剑! “欺她。”君玦站在瞭望楼上轻喃。 “欺她?”苏酒儿轻蹙秀眉,似有不解,“欺她什么?” 言城歌抿了抿唇,顿道,“欺她手中无剑。” 现今自己手中无剑……南予沉了沉心,不攻击可赢不了。 南予听及银铃声响,随即打出腕上银铃,“叮——”银铃与剑身相撞的一瞬间,南予应声而动,也就在此刻,东华辰倾身而上,竟弃掉了一直紧握手中的剑鞘?! 右手准确握住剑身,带着火风横扫向南予! “大哥!不要!”东华远几乎下意识从座上蹭地站起喝了一声。 强劲的剑风撞上胸口,南予仰头喷出一口血雾,青丝在火光中狂舞,眼看着向火海倒去! 这一变故,众武林人士倒抽一口凉气! 东华辰眉心一动,飞身就要去接,哪知下一刻,南予竟抓住了木桩,身下火势太旺,南予一鼓作气借力起身,再落木桩,强咽下喉咙里翻滚的血。 这个女子……好强的心性! “还打?”东华辰轻声问。 南予眸光清澈,抬眸笑得不经意,“为何不打?” 话音落,东华辰执剑攻上,带起火墙,南予旋身翻过火浪,眼看那一剑就要挨上—— “南姑娘,接剑!” 接剑?! 那声音好似自空中传出,武林人士循声陡然望向瞭望楼,来不及看清,再回神时,形势又变! 南予错身之际踩着火浪腾身接过空中带着劲风飞来的剑! 东华辰的剑反身又攻,南予以掌心旋剑向前一挡,剑气翻涌,东华辰竟然被震退七步……! 南予迅疾落桩后,低头欲观手中长剑——若不是方才真真儿以此剑抵过了东华辰的攻势,谁人敢相信:这把剑……竟是玉的?! 玉竟未碎? 玉竟未碎! 第85章 87.再跃一阶 那把剑……君玦淡淡的看了眼眉宇轻蹙的言城歌,敛了敛神色,微微抿唇,未言。 “主子,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苏酒儿怔愣之间呢喃出声,话还未问完,只见言城歌稍一侧眸,似是看了她一眼,其中意味显而易见。 气氛沉寂了半晌,仿佛是为了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言城歌轻唤她道,“酒儿,去看看风姑。” 苏酒儿看了眼君玦,再看向言城歌时,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颔首点头后便离开了瞭望楼。 * 此时局势便是,南予以银铃缚住东华辰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回鞘剑,东华辰索性弃掉剑鞘改换其他招式,众人揣摩片刻便知,刚刚被南予以玉剑击退的那招,是东华家的剑法。 大雨滂沱,火势却愈来愈大,风曲酒下的木柴噼里啪啦地裂响,众人虚眼望着狂风骤雨中背手执剑立于木桩的白衣女子。 南予此时不动声色静立雨中,一边捉摸手中玉剑该如何用其之极,一边又警惕着东华辰突然出招。 东华辰吃了一剑后也不敢贸然进攻,一边思索该如何在银铃未响之前出剑,一边忆着方才南予抵剑时的招式出自何处。 天空忽然响起闷雷,两人视线同时交织,片刻之间,闪电划过长空,“霹——” 应声而动,速度远远快过那道闪电,苍穹下刀光剑影一晃即逝,狰狞地火浪一个猛起,似要吞噬两人缠斗的身影! 众人回过神来猛然抬头,狂风在滂沱大雨中挣扎着将火势推向最高,火墙外早已看不到两人打斗,只在骤雨声中依稀可辨双剑碰撞的铿锵之音! 约莫一刻之后,风中竟只剩骤雨如注,再无两人打杀的声音,难道……没人打了吗? 众人陡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死盯着湮没两人的火墙——死?! 想到二人可能同归于尽? 绝无可能! 果然,又过了片刻,看不见人影的火墙中似有麒麟狂啸,赤鸟双鸣,众人眸中再次熠熠生光,还在打,还在打! 一时间,喧闹沸腾的人群鸦雀无声,雷雨声中只为听清那狂啸的麒麟与双鸣的赤鸟究竟谁更胜一筹! 随着时间的流逝,赤鸟双双齐鸣的声音也陡然消逝,只余麒麟在风中狂啸……! “麒麟……胜了?” 猜测未定,但见火海之中又有了变故,局势——再次翻转! “啊——!”骤雨落在半空便急速倾斜,大火被一股劲风强势打压,雷鸣声后,沉闷的火海中传来一声女子仰天长啸般地嘶吼! 嘶吼声尚未平息,两道金光便再次迷花了眼,不容人思索那金光出处,紧跟着又是两声怒吼此起彼伏! 双麒麟的怒吼…… 众所周知,兽形为双的是刚入阶的南予! 那么,双麒麟就只能意味着——升阶! 不过一日,南予再跃麒麟?! 闪电倾斜炸破苍穹,众人再睁眼时,火墙竟被剑生生劈开了一条栈道! 火光后,骤雨中,女子青丝狂舞,白衣染血,踩着浅火从栈道走出……! “予儿……”君玦望着摇摇欲坠的南予,蹙眉呢喃一声,眸光轻闪。 此时要杀南予,简直易如反掌,九方沁闻风而动,飞身集气,一掌就要打下—— “王爷!主子!”苏酒儿冲进瞭望楼跪在地上焦急道,“风姑不见了!” 话音一落,瞭望楼外自空中传来一声高喝,那抹白影仰头倒下,九方沁似是被气韵震退,而此时南予身边,站了一人,将她扶住,“背后偷袭,九方沁,冷然平日就是这般教你的?!” 九方沁柳眉紧蹙,这世上无几人知娘亲名姓了,“你是何人?!” “何人?”青衣女人悲极反笑,声音轻到似乎要消逝在风中,“你当幻门,还能余下何人……?” 第一卷·终 第86章 1.重回召阳 一月之后 正值初夏时节,正午,日光愈发毒辣了起来。 “公子,七重天到了。”官道上,马车中,约莫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碧色衣裙,缀了些许莲花,笑意盈盈地撩起侧边的素色纱幔,颇为欣喜的嚷道。 白衣公子从另一粉衣缀荷的少女腿上坐了起来,顺着看了几眼车窗外繁盛的街道,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启朱唇,声音宛然动听,“那便下吧。” “吁——” 驾车人是两名身着黑衣,腰间别着长剑的年轻男子,听及此,赶忙勒了马。 马儿长嘶一声后,便有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首先跃下了马车,一手撩开素白的锦绸纱幔,一手去扶那白衣公子,“公子,慢着点儿。” 南予举步下马车,白衣翩翩,素靴缀玉,手执一把题了字的丹青折扇,青丝以上等羊脂白玉高高束起,微风轻撩,三千青丝挽风柔,醉了心梢。 伴在其左右的青衣女人不用说便知是一月前苏醒过来,恰好救了南予一命的幻消烟,而后南予半月未醒,幻消烟与君玦商量后,带着她去了幻息颖曾经治伤的清雅圣地——竹楼。 又休养了半月,醒来后,南予便从幻消烟口中得知二十二年前的事,几番权衡之下,还是决定携着一干人等先回一趟召阳。 至于赶车的两名黑衣男子,便是君玦随随便便一句,就差了过来任由南予使唤,外加蹂躏消遣的移天与易日。 当移天得知自个儿要跟着南予那恬不知耻的女人离开王府百里开外,并且君玦还贴心的吩咐了此行带薪,移天竟信了他的鬼话,王爷你诚不欺我。 为了驳回任务,上过梁,跳过江,戏演足了,再回头一看,君玦抿着开春新茶,就着月黑风高半分风声不露,睁眼时已将两人安置在马车里躺好了,王爷你诚不欺我。 最后,在移天几番控诉反对未果之下,君玦从容地将狼毫笔一落,总算是笑着给了个捅心窝的安慰:别挣扎了,不情愿归不情愿,终归还是要去的。 王爷,你再一次诚不欺我。 醒来后听及众人三八此事,南予懒腰一伸,给予的态度也是淡定的:傻孩子,不情愿归不情愿,你又能奈我何? 自此一别之后,移天与易日风里来雨里去,可谓是度日如年,每天杵着根树杈儿,蹲在墙角画着日子,其中辛酸不言而喻,好在,今儿个总算是活着熬到了。 “南公子,王爷已等候您多时了。”苏酒儿带着清浅的笑意款款而来,步履好似翩跹,红梅曳地裙不经意间掠过门槛儿。 南予点了点头,才听见大堂内喧哗一片,尽是女子娇嗔的声音,向内稍稍侧目探去,微挑起眉,自喉咙管儿滚出一丝笑意道,“怎么,你家主子转性子了?” “南公子说笑了,今日是花月节,这些姑娘们有的确实是为了主子而来,有的也是从玦王府门口一路追着王爷而来,”稍作一顿,苏酒儿抬眸意有所指道,“更何况,我家主子……似有倾心的女子了。” 三楼雅间内 书香气卷,檀木桌前,君玦着了一身绯衣,为作画,不经意间折挽起的袖子,翻出了白色的里袖,意外地与红色相衬,颇添几丝邪气不羁,红玉将青丝微系于后。 修长白皙的指腕提着墨,眸中泛着漾漾情深,噙着一抹浅笑,为画中女子着了神韵。 心字香烧,缕缕烟丝转入珠帘,如是这般悠悠扬扬,过了很久,似是有一声低笑,不经意间弄散了一缕烟—— “予儿……若是看得不真切,许你今晚来我房中,本王脱了给你看个够?” “……”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87章 2.画中女子 看,是看不够的,于是,南予杵在门口托着下巴沉吟多时,除开感叹了这腹黑又风姿绰约了一个新高度以外,还顺带着拿眼珠子将君玦全身上下强了个遍,可谓是撩尽风骚翻云覆雨…… 整个画面及过程视觉冲击感实在太强,暂且不谈。 “举办猎剑的地方可是在遥遥五国之外,我以为,你已经动身了。”南予神色一敛便转了话,摊开折扇,悠悠跨进了门槛儿。 君玦仍旧未落下手中笔墨,道,“看来,风姑也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来时试过,纵然有幻字诀,也解不开我娘封在幻门的结界。果然还是得猎得破风剑。”稍作一顿,眼神不经意间瞥向君玦笔下的女子墨画,不知是画的谁,也不打算上前一探究竟,不过是眉尾一挑,揣着调侃的笑意,“哟,难怪楼下美人巴着往你身上贴,就差脱光了身子都被你拒之千里,原来是心有所属啊?” 君玦微抬眸瞧了她一眼,不禁晕开漫不经心的笑意,“予儿不想知道我画的是谁吗?”似乎是觉得方才那一眼太过惊艳,如今低头再起笔却怎么也画不出她灵动的神韵。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了朱砂笔,欲为那画中从三楼雅座飞出去抢连心锁的女子描绘额间的花钿。 “没兴趣,不看。” 说着,捻起了一粒晶莹的葡萄,和着籽儿嚼了一起咽下后,又慢吞吞地抿了口茶,愣是眼皮都没舍得往他那儿撩一下。 看这模样,是真不想。 “对了,上次我与城歌通信,听说你正在查岳阁的来历,可有什么收获?” 君玦抬眸打量了她一眼,“身份是假的,算不算收获?”语毕,再次低头,“他与九方家关系匪浅。你最好提防着他。” “据说三日前那晚你与他喝了个通宵?”君玦依旧从容自如地描着画,沉吟片刻,才略为别扭地开口道,“你和他近日来的关系,倒是越发近了。” 这近不近的先不谈,那日喝酒可是在小爷自个儿的闺房之中,你倒是先告诉小爷,你是怎么知道喝了个通宵的。 “我和他……”话还呛在喉咙里,门就被人踹开了,紧接着,南宫黛便施施然一身明黄翩跹了进来,带着女子惯有的嗔怒,还有毫不遮掩的羞恼,“玦哥哥,你看楼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竟然敢欺负我?要不是为了给你留面子,她们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南予识趣,赶忙抱了一碗花生转过了背去看楼底下说书的。 显然,是不是好欺负的不也被欺负了,有什么好强调的? 就没见过像南宫黛这般堪称越挫越勇的奇女子,纵然君玦挑明了说不喜欢她,她也会觉得是君玦口是心非,并且还能娇羞地回以“讨厌,谁要你喜欢了,就知道你不正经”。谁要说她两句,她还和你急,还是那种娇羞的急。 君玦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手中的笔倒是落了下来,紧接着就将画不动声色地放进了匣子。 正如南予所想,他曾一度挑明了自己不喜欢她,而南宫黛却不以为意,还四处扬言宣称,这是每个身居高位的政治风云人物惯用的一招,名曰欲擒故纵。君玦知晓后,几经揣摩,觉得这一招倒是可以先存着到时候用到南予身上…… 据说,这般让家族蒙羞之事传到南宫家时,南宫耀正拿起的茶杯竟又被捏的连渣都不剩,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明显在下人面前淡定得多,从容地派人速去将小姐召了回来。 而后三日三夜,南宫黛竟被她爹吊起来打了个余音绕梁,南宫晔本想要意思意思替她求个饶,但看他老子打得这么尽兴,自己竟一时半会儿插不进话,便贴心地命人在一旁备了个座,并设了点心茶水,以防南宫耀打累了还得坐地上,岂不受凉? 第88章 3.拉我上去 “……你是谁?”下一刻,就见南宫黛绕到了在一边嚼着花生米的南予前边,挑起的两弯秀美瞬间皱在了一起,“南予?!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没死?你!你怎么能没死?!” 武林大会第二场时,南予险胜东华辰,却因被九方沁偷袭成功而晕了过去,紧接着风姑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救走了当时体力完全透支的南予。虽是出了些差池,武林大会却不得不继续,次日,东华辰好转,毫无疑问拿下了第三场比试魁首。 但是因为第三场时南予没有出现,第二场的比试东华辰又自认的确是输给了南予,况且第一场的魁首亦是南予,三局两胜来看,该是南予当这风云榜榜首。 只是,武林大会后至今一月有余,再没人见过这女子。三大世家都派了人去寻,却没有任何消息。 东华辰更是每日都会去轻弦阁坐上个把时辰,只与人喝酒,却都是从月娘那儿得知的,南予喜爱的酒,有时也会听曲,也都是南予喜爱的曲儿,却从不招歌女作陪,但总会问,南予姑娘她……今日在不在? 当然,这些南予也都是不知道的。 放下手中的碗,南予抬眸深深看她,这么几月不见,真是瞧着南宫黛沧桑了,许是她爹下手恰到好处,还留了她半条命养着,思及此,一时之间竟不想与她计较…… 斟酌片刻,便揣摩出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语调,道,“傻孩子,你被你爹吊起来打了三天都没死,我怎么好意思——死你前头?” 说完这话,南予就傻了,自以为这语调的抑扬顿挫轻重缓急都拿捏得叫一个恰到好处,但看南宫黛那双眸子里顿生的氤氲热气,她竟有一种“久不入红尘,竟不知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感觉! “小爷一时不知你那磨人的一把好嗓子撕心裂肺的抽成这样儿……”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南予抿了口茶,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将茶吐回了杯中,挑眉诧异道,“——是我欺负你了?” 欺负,这个字眼倒是用得颇为恰当,不过细想一番又觉得未免太过俗气,不够书面化,归咎起来,至少也应该叫做虐待。 她堂堂南宫家的四小姐,倒追不成还沦为了召阳的笑柄,南予一个秦楼楚馆的妓子,每天插科打诨,正事儿不干尽弄些幺蛾子,怎么就能入了玦王爷的眼? 甚至,她可能根本不知道玦哥哥对她的……! 想到这里,南宫黛恨恨地瞪了南予一眼,深吸一口气,“我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南予愣是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光速塞了个馒头,才将要脱口而出的“爱过”二字生生憋了回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玦……” “哐咚砰——!” “啊——!”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声音便被埋入了一片摔桌砸椅与楼下一干莺莺燕燕尖细的娇声之中。 南予挑了挑眉,撩起紫玉帘子向下探了一眼,接着就见南宫黛迈着茫然地步子走上了过道。 南宫黛还没来得及俯身去看楼下情况,便感觉后背一道黑色人影晃过,似乎拿尖锐物抵住了她的后腰——是匕首! 冷汗还来不及冒,不过是转瞬之间,又感觉另有一人将她错身后踢掉了黑衣人抵住她的匕首,旋转间余光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衣角,与黑色的人影交织打斗,下一刻,竟被人簇拥着推下了楼……! “啊……!”这一切发生的着实太快,本就大伤未愈,南宫黛竟能攒足了气力惊叫如此响脆的一声,南予佩服她。 尚在坠楼的恐惧之间,南宫黛顿时感觉抓住了谁的手,下意识的紧握,她猛然抬头,只见南予一只手被自己紧紧拽着,另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撑着身子抵在栏杆上,就这么悠然自得地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 此时,大堂内的一干人等纷纷抬头,刚踏入七重天的东华辰、南宫晔等人一眼便瞧见了南予,一月不见,那一袭白衣,仍是很扎眼。 时间就这么不经意地流淌着,众人仍然保持着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的姿势,南宫黛也仍然挂着,君玦甚至连地儿都没挪,唯有南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兜瓜子儿,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磕得甚好…… “你、你倒是拉我上去啊……?”南宫黛带着哭腔瞪她。 第89章 4.神坑一把 “南宫小姐,成大事者,要耐得住气,你当这么多人看着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好奇你南宫四小姐被你老子吊着打了三天,今儿个还能在这儿挂多久么?”顿了一顿,南予沉吟一番又道—— “其实我也很好奇,一个人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南予!你欺负人!”南宫黛瞬间红了眼眶,抽咽道,“你、你要怎么样才、才肯拉我上去?!” 南予眺望远方淡淡一笑,声音听着竟有些缥缈,“黛儿啊,我听说你们南宫家富可敌国?”顿了一顿,竟在眸子里生生婉转出一抹柔情,徐徐低头看向她,伸手为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声音且柔且端庄,“轻弦阁,倒是有些年头没翻修了。” 诚然,轻弦阁翻不翻修,是不关南宫家毛事的。 “南予姑娘,在下知你向来爱说笑。舍妹方满十七,尚且年幼,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别同她计较。”南宫晔从震惊中抽神上前了几步,斟酌了片刻后不卑不亢道。 想来是个正常人,重点都是“别同她计较”,可想来,南予她也不是个正常人。 撩起眼皮子睨了他一眼,酝酿出一种颇为嘲讽的语调,“嗤,这个年头十七了还没嫁出去,真该你有资本跟我说她年幼。” 君玦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信步走了出来,眸子里漾着南予看不懂的兴奋,最入木三分的,是那状似不经意间的疑惑与沉吟,他说,“可是本王听说予儿你今年十八?” “……”此地人多,这口血,一定要憋到回家再吐。 半晌,南予柔声一笑破了沉寂,转过眸就是一脸‘你竟猜对了’的表情:“王爷不愧是王爷,消息就是灵通。” 众人倒吸几口凉气,一脸打了鸡血的表情:王爷不愧是王爷,真是拆得一手好台! 君玦嘴角微微一挽,接着挑眉转了话题,“四小姐怕是也累了,予儿你就拉她上来吧。” 顿了顿,一边捻起瓜子剥起来,一边轻描淡写道,“南宫的为人本王再清楚不过,我看他方才言语之间已有赠送予儿十万两以作感谢的意思,再翻修个轻弦阁又算得了什么。” 南宫晔瞪大了眼睛看向君玦,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时愣是将他从侧面转圜的余地也给封死了,难道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一句:不,我不依? 南宫晔此时不禁痛心疾首地望向君玦——王爷,你堕落了! 几个月前你还是一个要认认真真搞权谋的人啊! 你在遇见南予这么个恬不知耻的货色后,就硬生生从一个正儿八经要谋权篡位的王爷堕落成了凡人?! 这口郁结之气憋了半晌,南宫晔才在围观群众火热的注视之下慢吞吞抬起头,“王爷说得是……南宫的确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这三楼算不得高,就算是掉下去,南宫黛作为一个有气韵傍身的武学世家非普通女子,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死。 但其实,这笔交易是这么算的。 先不谈南宫黛这妮子被她爹打了三天三夜,如今已是元气大伤,别说气韵,就连驾驭普通的轻功都很成问题。 就说说南予这个人,不经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怕她到时候磕着瓜子儿不经意地手一松,就怕她松手之余还要顺带不经意地补上一掌……南宫黛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妹妹。 “口头承诺我可不敢信,你这儿说得天花乱坠,你老子到时候抵死不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妓子如何能打得过他?”南予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用手抠拨着南宫黛如葱指尖上的淡紫色蔻丹,“移天,去拿纸笔,我们南宫二少爷可得为我立个字据。” “噗——”南宫晔捂着胸口愣是吐出一口老血…… 第90章 5.一口老血 移天这边却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南予是在七重天里当着王爷的面儿使唤他,不过一抿唇间,还是从善如流地去了。毕竟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反正过去的一个月在竹楼也没少使唤…… 南宫黛还没从南予抵死不拉自己上去的气里缓过来,又见君玦的贴身侍卫移天如此乖顺如此窝囊连反都不反抗地听从南予的话,一口老血险些没有提上来……! 移天正要将纸笔递给南予,便听后者张口就来,“今南宫世家二公子南宫晔承应三月内重修轻弦阁,并奉上一万两白银恭贺轻弦阁重新开业。” 移天递给南予纸笔的手一顿,收回来之时顺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得鄙视了她一眼,低头在纸上写道:今南宫世家二公子南宫晔承应三月内重修轻弦阁,并奉上一万两白银以恭贺轻弦阁重新开业之喜。 顿笔,飞身下了楼,将手中的黄纸递与南宫晔,面无表情道,“南宫少爷,请签字吧。” 南宫晔此时的神情活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接过笔的时候他郑重而又隆重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移天,你堕落了! 几个月前你还是一个要认认真真辅佐王爷登上巅峰的人啊! 你在遇见南予这么个恬不知耻的货色后,硬生生从一个不畏强权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侍卫堕落成了走狗?!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签完,远在府中吃茶的南宫家主南宫耀左眼皮不禁一跳,不知怎么的,就想把手里的茶盏捏碎。 南予将移天再次递过来的字据随意瞥了眼后顺手塞进了胸前的衣兜里,随后嘴角挽起一抹谦逊有礼的笑意,“多谢南宫少爷,南某与轻弦阁的姐妹们都会好好记着的。” 眼眸顺势向下睨了睨仍然挂在自己手中的南宫黛,再抬眼看向南宫晔,眸中笑意熠熠生光,“二少爷,可得接好了!”语毕,顺势就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抛向了南宫晔! “啊——!南予!你!你说要拉我上去的!!” 南宫晔还没从沉痛中缓过来,一个猝不及防!反倒是一直注视着如今完好无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南予没有说话的东华辰怔愣了片刻后,一个腾身跃起接住了被抛下来的南宫黛。 南予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扭了扭脖子,又拍落了手中淡紫色的蔻丹屑。君玦将剥好的瓜子都放在手掌心喂到她口边,她也顺势一口吃了。 吃的时候舌尖不小心扫过掌心,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君玦不动声色地拿回手继续微微低头剥着瓜子,嘴角却几不可见地一笑。 正在南宫晔向东华辰道谢之时,方才朝那黑衣人追出去的易日已经回到君玦身边,俯首在地,眉宇紧皱在一起。 “王爷!属下该死!未带回黑衣人!” 君玦点了点头,“起来,说清楚。” “是!”易日起身依然俯首道,“属下追出去后才发现那黑衣人有接应者埋伏附近,与开始潜入七重天的黑衣人不同,属下与埋伏者交手数招险些无法抽身,”顿了顿,易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南予,“而且,属下觉得那人身法及其诡谲歹毒,倒是有些像……像南姑娘的风格……” ps:读者群号:238094924~ 第91章 6.黑衣之人 一直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南予这个时候才顿住了嗑瓜子儿的手,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易日,眯了眯眸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阴测测道,“你确定?” 饶是一向对下属十分宽厚仁慈的君玦,此时也因他口中毫无遮拦的“诡谲歹毒”四个字沉了墨色的眸子,有些审视地瞥了眼易日。 易日自知说错话,不禁把头埋得更用力,却还是用力颔首道,“属下不敢欺瞒王爷,更不敢诬蔑王妃……咳,诬蔑南姑娘……” 王妃。 这两个字着实熨帖,以至于君玦接下来的神色可谓是一转八千里,甚至颇有一种“小子不枉我栽培,是个极有前途的”的意思。 “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君玦嘴角噙着一抹与眸中同样浅淡的笑意,示意易日退下。 移天瞪大了眼看向刚刚顶撞了南予如今却免于责难的易日——“王妃”两个字也是能随随便便就口误的?!臭不要脸的!这招也太阴险了! 前几日七重天一干暗卫联同着奉命回来向王爷汇报的易日一起搭伙儿吃了个饭,因在七重天雅间内,所以席间大家聊起王爷的八卦是丝毫没有避讳。 以至于后来有人喝高了,说起王爷喜欢南予姑娘真真儿是喜欢得紧,来之不易的灵丹妙药一车车地往竹楼送,每天早晨除了练剑便是画其画像,据说是聊以解相思,甚至有时候一个人把玩连心锁也能笑得一派柔情缱绻,列举了诸如此类等等。 因此,这群大老爷们儿就笑着一语道破真理:“兄弟们,这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疼的人,以后咱若是惹得王爷不痛快了,可晓得怎么做了?” ——太机智了! 易日一本正经抬头直起背,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暗暗在心底给七重天那一众三八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有些蹊跷。 别人不知道,南予却是清楚的,隐匿在七重天的暗卫打架功夫一流,整个七重天可谓防守一绝。由此推断,这个身法与自己相像的黑衣人方才多半是被七重天的暗卫发现,与其交手不敌后,打算挟持南宫黛抽身,却没想到自己打伤了他救下南宫黛。 不过南宫黛为防掉下去而抓她的那一把倒是给了黑衣人足够的时间从三楼逃出去。 七重天的暗卫不能在暗地里将黑衣人解决,易日这样的高手也不能将他追回,这个人的实力着实不可小觑。 最为不解的就是,他来七重天究竟是何目的?又为什么会与自己的路数相仿呢? 君玦见南予低头思忖,清秀的眉微蹙,抿唇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嘴边时才道,“我会吩咐人追查,有消息就告诉你。” 南予略挑眉看他,片刻,接过茶盏时点了点头。此时既然无法得知真相,南予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 殊不知,这个黑衣人的出现,昭示着南予那放置了数年未曾解开的心结与纠葛终于快要系成死结,又终于,快要解开。 *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将深蓝色的天空缀得明亮,稀疏的星辰像是在瀚海翻滚,明明灭灭而不知疲倦。 千帐春灯,万人之城,远眺所及的绿树上披满萤火,被系了红色绸带与绣了并蒂图样的锦囊,而盈江此时已经倾泻流转出盏盏粉红娇憨的莲花河灯,呈现出的旖旎风情与倒映在江面上的那弯皓月交相辉映,衬得夜风柔和温婉,一如河岸上手提莲灯与情郎散步的闺秀们。 今日是花月节,正如映荷莲碧所说,很热闹。 今日的轻弦阁,更是张灯结彩,美不胜收。张灯结彩是轻弦阁,美不胜收的,是南予。 作为轻弦阁的花魁,南予自认并没有纨绔二世祖这个职业当得称手,以至于在月娘让她换上流光曳地望仙裙去接一位了不起的嫖客时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锁在了闺房。 然而这位嫖客也着实没有一点点嫖客该有的猥琐,因此在南予看来,他和自己也算是同道中人——不敬业,很好。 第92章 7.神秘男子 眼前的男子眉目清秀至极,天青色印着墨竹的绸衣拢上白色的纱衣,衬得他清俊孑然、疏离淡泊,但这样舒气的容貌却意外的配上了一幅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调调。 不知怎的,南予觉得这样的调调竟将眼前清秀无害的人霎时间衬得疏狂狷介、恣意随性,明明一副堕落红尘的模样,却莫名感觉他如何也不受世俗的束缚。 一时间,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的魅惑人心,若是一旦爱上,便会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此时这位风流倜傥的男子正坐在茶桌前把玩着手中一把白色的扇子,以一种纨绔少年的姿态倜笑着看向她。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南予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自然是深谙此道,更何况被君玦那腹黑坑了无数把的实战经验告诉她,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这个时候,只需要认认真真的端杯茶。 青衣男子约莫是将南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低低地笑了下,用他那清朗的声音道,“我听月娘说,南予姑娘几月前本已下定决心要接客,却又在接客的第一晚上将那人揍了一顿?如此说来,姑娘是没什么接客经验了?” 南予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捋着头上系的丝绦,嘴角邪气一弯,挑眉道,“无碍,我揍人有经验。” 青衣男子也是邪气一笑,却十足地明朗清澈,撑着折扇起身向前凑近了南予,在她耳边缓缓道,“你可打不过我。”紧接着又是爽朗的一声笑,坐下身用手抵着下巴,歪头看她,“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毫无疑问,南予还是十分想知道的,尤其是在想到月娘已经决定在求娶自己的南宫家和九方家间选一个作女婿后,南予就对这个能说动月娘让自己接客的男人更添了几分好奇。 “一个有钱有权的——”南予稍作一顿,同样歪头看向他,一字一顿笑眯眯道,“嫖客。” 青衣男子被噎了一下,只一瞬,他转着手中折扇,笑意盈盈地看向她,“我可是有恩于你的人。” “有恩于我?”南予果然又正儿八经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后,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顺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男子噙着一抹自信而又欠揍的笑,扇子一抖,习惯性耍帅,“你猜?” “不猜。”南予耷拉下眸子张口就喊,“莲碧,送客。” “诶喂,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儿情调?”青衣男子“啪”地一声收了扇子,狠狠皱了一把眉。 南予起身悠悠走到窗边,回眸看他,“你现在要么就坐下来说清楚,要么就打开门自个儿出去,待会儿你想讲的时候,小爷我还不乐意听了,憋不死你。” 青衣男子听及此,轻笑一声道,“门外月娘派了人把守,如今还真走不了门。” 走不了门? 南予灵眉一挑,顺手给他开了窗,“请?”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93章 8.瞠目结舌 轻弦阁大堂内座无虚席,满堂喝彩,很有一派萎靡不振自甘堕落的祥和景象。 “哎哟,玦王爷!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这儿来了?”月娘转过头拿着粉黛色锦帕迎上君玦的时候笑得无限谄媚,脸上的脂粉也是一层层地掉。 君玦刚跨进门槛儿便抬头看了眼南予的房间,只见门口把守着四个粗壮的大汉,他不禁蹙了蹙眉,“予儿在里面?在做什么?” 月娘笑盈盈的神色一顿,呵呵赔笑道,“她啊……她、她正在闺房里陪客人呢……” “陪客?”君玦凌厉的眸子看向月娘,带着一丝危险而又地意味,“不知是什么样的客人,麻烦月娘给本王请下来。” 移天确信,自家王爷的脸色在听到“闺房陪客”四个字的时候彻底黑了——不知是什么样的客人,胆子倒是挺大。 “哎呦,王爷,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月娘我不过是个开风月场所的,那里面的人可是九方家的小侯爷九方越,你也知道,小侯爷他我是惹也惹不起、打又打不过,若是他追究起来……”月娘神色中颇有为难,话还没说完,君玦直接打断道—— “我道是谁,你去吧,若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本王这个人位高权重,所以飞扬跋扈了一点儿。” 月娘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点头应是,转身就带着一帮人跑向二楼南予的住处,然而还没等她跑到地方,就听得里屋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啊——!疼疼疼!!救!救命啊……!” 这声音,像足了九方家那位传说惹也惹不起、打又打不过的小侯爷。 月娘急忙让人打开房间的锁,君玦也听到了房内传来的动静,腾身上了二楼,房门打开,入目所及之处的场景直教人瞠目结舌—— 这位九方小侯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困成了麻花丢在地上,双脚从背后驾到了肩上,双手从后面抱住双腿,南予就蹲在他面前一边用手将他的头往水盆里按,一边狰狞而又丧心病狂的笑。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不仅没有得来看客们的一丝同情,反而引得一干围观群众打心眼儿里直想由衷的赞叹一句:啧,不愧是练家子儿,身子骨倒是挺软! 整个剧情的转折可谓是毫无联系,事到如今,跳脱到现在这一步,趴在地上成团的九方越也表示压根儿没有一点点防备! 天晓得他方才也就是突然一时兴起想看看南予脸红害羞的样子,纵然语气和动作都显得略微轻佻下流了那么一丁点儿,你也不能趁我低头倒茶伸手就朝脸打啊?!耍流氓三个字是能随便说的吗?你见过长得像他这么俊的流氓吗?! 片刻之后,在隔壁雅间内,面对九方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侯爷的血泪控诉,南予跷着二郎腿斜在靠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一把椒盐瓜子儿。君玦则坐在她身边把玩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沉木盒子,面无表情。 而此时的莲碧正拿着刚煮熟的白鸡蛋给九方越进行第二轮的热敷。 九方越那简直可以媲美深闺怨妇的眼神不禁在南予的身上来回扫视,“死女人,我记住你了!” 南予一脸无所畏惧地抱了抱拳道,“哦,承蒙小侯爷记挂。” “你!”九方越一噎,转而打开折扇狠狠扇了两把风,咬牙切齿过后就是一副不可置信又想拿刀捅人的表情,“你分明已经认出我来了,还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南予慢悠悠地随意丢开那把瓜子儿,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岳阁,你今儿这伤势跟你前些日子受的刀伤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第94章 9.一脸懵圈 岳阁。 此言一出,莲碧手中混吞吞圆滚滚的白鸡蛋直接砸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这个清俊疏狂的男子——这个被月娘她们称作小侯爷的男子,是前几天还在竹楼里调戏自己的岳阁? 九方越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目瞪口呆的莲碧,嘴角微微一勾,又看向南予,“诶,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岳阁的?” 九方越自认在易容改音方面自己是做的滴水不漏,就连通身的气质也时敛时放,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认出来的? “对于我来说,直接闻气味是最简单不过的方法。”稍一顿,南予接着道,“我很早就知道,岳阁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酒醇清冽之气。方才在房内我本来没注意这种酒味儿,直到我打开窗让风进来的那一霎那,我才确定有一股酒香,是从你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狗鼻子啊……”九方越暗自嘀咕了一声。 君玦却顿住了把玩沉木盒子的手,转头看向南予,“那么予儿,我身上,可有能让你识别的味道?” 君玦这模样,分明就像个等待着南予夸完别的小朋友,这个时候应该夸自己的小孩子,但那样子却格外认真些,好像他很在意这件事情。 南予怔怔地抿了口茶,不知为何,君玦话音一落,她的脑海便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沉木香,甚至充斥了她的鼻尖,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而又给人安全感的味道。 沉木香呢。 “南予。”就在此时,月娘推开房门,款款走进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正儿八经。身后跟着的,正是映荷以及几个伺候月娘的贴身丫鬟,她们手中要么抱着妆奁匣子,要么抱着一堆画纸。 映荷此时的眼眶微红,极其困难地想要将泪水吞回去,开口也略有些生涩嘶哑,“小姐……是……是悔之公子的画像……” 悔之。 “小九,我姓君,名莫及,字悔之。” 君莫及,君悔之。 悔之两个字入耳,君玦有些错愕地蹙起眉……倒是不知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悔之了? “阿予,我方才听王爷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月娘转身在丫鬟怀中取过一个妆奁盒子放在她面前的茶桌上,挨她坐下,“有些话,我想替息颖同你说道清楚。” 此时,君玦和九方越相视一眼,都十分自觉地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没等南予开口说话,月娘又紧接着道,“你娘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建了轻弦阁。她以前常女扮男装下山来我这儿喝酒,与我交情颇好。所以我不能不管你,看着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遍体鳞伤,每日相思尚且不够,还追他追到飞灵国去……我当时真是觉得,你和你娘太像了,为了爱情,什么都不管不顾。” “这个妆奁匣子里,都是你从前为他写得诗词,还有映荷手中的画卷,也都是你为他描的画,不入红尘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我这辈子没有喜欢过谁,当真是不明白你爱他到底爱得有多辛苦。” 对于刚刚穿过来半年不到,从未了解过前身喜好,每天除了吃喝漂赌就净想着怎么和人干一架好陶冶陶冶拳脚上的情操的南予来说,此时当真是一脸懵了个大圈。 什么鬼!小爷刚穿来的时候你可没告诉小爷还有这茬儿?! 第95章 10.刻骨铭心 月娘也不管她此时这圈究竟懵得有多大,自打她醒来后就有些不正常,于是她顾自说道,“我到如今也不知道你半年前独身一人去飞灵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回来后又为何同我说愿意接客。如今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若是信得过月娘我,不妨同我说道说道。” 南予哑然,不是她信不过,是她根本也不知道啊! 很明显,南予这位魂穿而来的穿得并没有各位前辈那样专业,而她的前身又委实是个很会挑拣事儿记的主儿,这就正面导致了南予关于前身不想记得的事情都被抹去了。 那么这位于前身来说有过刻骨铭心之痛过往的君莫及君公子就被抹得干干净净。对此,南予只能用默默喝茶来表示自己是被迫信不过月娘的…… “你还是不愿说……”月娘怜悯又心酸的眼神落在南予身上,就好像是落在一个被一群猎人围剿的幼兽身上,自己却只能远远看着她坠入深渊,救她不得。 “阿予,你知道吗,后来我在你当晚喝的酒壶中发现了鸩毒,是你自己想要了结生命吧?却不知道你又为何没死成,反而在那晚过后性情大变功法突进,我本来想问个清楚,但见你从此之后再没有提过他,我也就没提,还吩咐莲碧映荷都不要再提起那个让你魂牵梦绕的男人。还以为你终于释怀了呢……” 说着,月娘转身取过映荷手中那厚厚一摞画纸交给南予,“当年不过希望你不要再惦记着他,才从你房内缴了这些,如今你也长大了,便一并还了你,随你处置。” 南予愣愣地接过月娘递给她的那一叠画纸,缓缓展开了,那一瞬间,神思像桌上热茶上氤氲的热气一般游移了起来……仿佛画中的那人已经在她面前走过了一个秋冬春夏。 悔之望月、悔之吹笛、悔之舞剑、悔之练字、悔之骑马、悔之赏花、悔之…… 翻到最后一张,她看见那个痴心的女子顿了顿笔,想了片刻便像小女儿家般顽劣地在白纸上用稚嫩的笔触画了两个圆圆的娃娃头,又分别写上悔之、南予。 有什么震撼的东西从南予脑中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便听月娘说道,“还有这些东西,是一些金银首饰,路上做盘缠用,映荷和莲碧你也一并带去,免得你一人出门在外没什么人照顾。” “月娘,我身上有很多银子。我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南予将视线从画纸上移开,落到了月娘的脸上,厚厚的胭脂里藏着细纹,银白的发丝潜藏在满头的珠玉宝钗中,“你年纪大了,轻弦阁的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 月娘点点头,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眉眼,深深的注目让她自己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恍惚间呢喃道,“你又来我这儿讨酒喝了,幻山上一瓶酒都拿不出吗……” 仿佛听到女子用潇洒的声音回了她一句“那儿的酒怎么能和你这儿的花酒比”,月娘淡淡地笑了,“是吗……” 深夜,南予伏在窗台上,任由夜风徐缓地拂过青丝,“沙沙”地翻页声将她远去的思绪拉回,回头便见那一摞放置在茶桌上的画纸被风撩拂在地上,最后一张画的卷角还在不停翻起—— 窗外的月光映得画纸格外洁白,两个娃娃头显得突兀怪异又圆滑可爱。 南予弯腰捡起画纸的一瞬间,那种猛然间恍然大悟的震撼被突然捕捉的惊觉,让她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凉意从脚底慢慢升起,像被蚂蚁轻轻啃噬着灵魂,有点酥麻。 君莫及啊,那个痴心的女子,你错过了,再也没有了。 洁白的纸,两个娃娃头。 她缓缓拿起笔,蘸了浓浓的墨,在纸上为这幅画提了名—— 白首。 第96章 11.起早出发 次日,正赶上了一个万里无云、晴空如洗的好天气,映荷特意早起一步,先是叫醒了莲碧,一起打点好行装,在备好马车后又专门看了眼黄历:诸事顺,宜出行。 一切准备就绪后,映荷才嘱咐莲碧去叫醒此时还在床榻上赖着不起的南予,自己转身就去了后厨房,端来午膳。然而今儿个一大早才翻了黄历书说诸事顺的两人发现这个点儿应该躺在那儿雷打不动的人居然不见了? 紧接着,莲碧咬着一块豌豆黄对着同样懵圈的映荷弹出一串连环炮—— “公子居然丢下我们自己跑了?”是丢下你们用马跑的。 “公子肯定是嫌弃我们拖后腿!”嗯,你很有慧根。 “可……可公子什么也没带啊,吃住怎么办?”放心,以你们公子的身手随便劫两个人吃住就不成问题了。 “这也不对啊,以公子的德性……她能起得这么早?”……你给我闭嘴。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时间一转而逝,此时已经临近傍晚,两人口中那个起不了早的某人因为独独起了这么一次的早,已经趴在毛驴上睡了一路。 然而就在她隔壁替她牵着驴的九方越很是沧桑:不就是让她早起了几个钟头吗,她居然睡了一个下午?! 坐在自己的汗血马上,九方越已经对这个女人的存在感到了比她给自己洗伤口还要前所未有的惊悚。 两人本来约好寅时在城门口见面的时候九方越就觉着不对劲,潜入轻弦阁一看,果不其然,南予她老人家正匍匐在床塌与地面的中间,在睡与不睡间做着身体上的挣扎、精神上的屈服…… 九方越只感觉当时的心口呈现了撕裂状,咽回一口老血,他愣是耗尽了平生所学才把南予给弄出了城门。 紧接着,南予在疾风里顶着困意和他骑马跑到了辰溪关,一跟她说已经跑了三分之二,旷无人烟的荒郊野外霎时间升起了袅袅炊烟,他再回头她那匹坐骑已经被除去头尾和四蹄剁成了四块儿——她一个人吃了两块后抬头问他要不要也来两块——在他哑着嗓子拒绝后,她毫无压力地吃下了另外两块。 彼时九方越面无表情看她吃完,生怕她噎着,便去河边给她打来了水,回来就不见她踪影,再见到她时,她已经趴在一头不知道哪儿来的毛驴上睡熟了,旁边还有两三个想抢劫却因不幸遇上南予而被扒光了衣服反抢的土匪…… 抽掉土匪嘴里的衣服,他哭着对自己说:“这位姑娘临睡前说,让你给她牵驴……” 九方越确定,他那颗闲云野鹤潇洒过日的心在遇见南予这么一朵奇葩后受到了地震般的激荡。 青灰色暗淡的天光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他们走的是一条临水的道路,九方越记得自己几年前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宽敞好走,如今走的人多了,道路拓宽不少,路边丛丛的芦苇倒是没什么变化,迎风飘荡的灰白色能将人的心绪给抚平了。 九方越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城楼和漆红的大门,朱红大门内隐约可见的是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停歇在酒楼客栈外接踵而至的马车。如此,是锦焱国的边城花都到了。 由于出了花都就是锦焱国与飞灵国的交界处——鬼市,那里因为无人管辖而蛇龙混杂,不过却是个珍宝无数的淘金之地,因此来花都游玩的人向来多不胜数。 不过今日来往的人和车马比之平常都格外的多,这让因为抄小道过来一路上都没见着几个人的九方越很是疑惑与兴奋,难道是花都的凤阳楼又出了什么新玩意儿,惹得这么多人来争抢? 第97章 12.花都鬼市 众所周知,但凡是在鬼市看上的东西,都需要用同等的条件来换,有些鬼市交易的成功甚至会让交易者非死即残,就算有幸平安归来也得吓去了半条命,因此,想要在鬼市里淘到宝贝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偏偏有这么一个临近鬼市拥有得天独厚条件的地方,它训练大批的气韵修为拔尖儿、探险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可以豁出了命只为求得一件无尚瑰宝,然后以此次行动的死伤与宝物本身的价值定一个起拍价进行拍卖。 这个地方就是花都的凤阳楼。 九方越在城门口翻身下马,左手牵着驮着南予的那只毛驴,他那匹名为烈酒的汗血马就乖乖巧巧地跟在后面缓行。 这样清俊的样貌,又领着一个身着白衣同样清秀俊朗的少年,九方越和南予这一路可谓是引来了不少注目,甚至有些路人已经开始对着他们窃窃私语,“俺娘说,一般长得好看的两男人走一块,十有八九都是断袖!” “哦——”一干看客纷纷恍然大悟。 九方越嘴角略一抽,径直走向了一家名为逍遥楼的酒楼,把马绳丢给前来接侍的马夫,他转过头去揪南予的脸,“死女人,天都黑了你还睡?” 南予打开他的手,尚且迷糊地睁眼,扭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打量了四周片刻,挑眉看他,“花都?这么多人?” 九方越点头,缓缓蹙起眉,“我也正在想这事,待会儿打听一番便知。” 逍遥楼内比起街上的拥挤也差不了多少,大堂内已是座无虚席,客房也已经人满为患,九方越在腰间掏出一块羊脂白玉,“带路。” 小二很有眼色,那是他们逍遥楼老板娘的贵客才会有的东西,老板娘离开前就曾吩咐过,若是见到这块儿白玉,就领白玉的主人去三楼的贵客房。他来这儿打杂也有四个月了,倒是没见过这间房被其他的人住过。 小二将两人带到了逍遥楼内仅剩的一间房后,贴心地为他们上了茶,有些好奇地小声问了句,“……两位贵客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明晚凤阳楼要拍卖的玄女玉?” “玄女玉?!”九方越顿时吃了一惊,“凤阳楼这次竟然找到了玄女玉?!” “原来客官不知道啊!”小二惊呼一声,又接着道,“听说凤阳楼近日未曾有过什么行动,玄女玉如何得来的实在无人知晓。既然两位来了,也不妨明日去看看,此物不俗,听说凤阳楼的少东家也出面了!” 说完,小二哈着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南予对自己在这个大陆上的定义很清楚,她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妓子,玄女玉这种东西不知道也实属正常,于是她顺口就问道,“玄女玉是什么?” 九方越一怔,“你不知道?” 见她点头,九方越就正经解释起来,“传说玄女玉是神界遗落凡间之物,凡人可以依靠此玉来加速修炼气韵,不过还须得先参透此玉奥义,并不是所有人都与玄女玉有缘法能够参悟的。” 南予沉吟片刻,“有多快?” 九方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玄女玉能加速修炼气韵到多快,他想了想,“一个有些天资的人要从重明鸟到麒麟,至少也要两年时间,据说玄女玉可把时间缩至半年。” 第98章 13.五年达标 “而要从饕餮到神兽,就不能光靠修炼了,悟性更重要。”顿了顿,九方越继而想到她在风云榜时只在瞬间跃阶至麒麟的事情,又悠哉地补上一句,“不过像你这样爆发力强、心性极韧、天资又高得过分的人,应该能凭借玄女玉在三五年内升至神兽。” 他说的神兽,自然是气韵的巅峰:朱雀、青龙、凤凰、白虎。 “五年?”南予皱眉,一本正经,“太长了。” “……”九方越好想给她两耳刮子。 如果按照一个资质不错的年轻人来说,从麒麟到饕餮也至少需要四年,而从梼杌到神兽就要看各人的缘法了,许多人穷其一生也就只能到梼杌,但有些人花个大半生时间也能赶在花甲前升至神兽。 综上所述:给她定个三年模拟五年达标她还嫌时间太长了? 南予喝了口茶抬眸正儿八经地看向此时扶额长叹的九方越,“有什么问题吗?” 九方越愣了愣,发现她那种神色确实不是在妄自尊大,而是真的坦然地觉得时间太长。 他顿了顿,道,“你说得对,据我所知,许多远离尘嚣的隐世高手都已升至神兽,他们年纪也不大,甚至有些仙门古宗里的年轻弟子都已是神兽级别……不过人总是趋利避害的,那些资质遥不可及的人,他们是不会被算在这个江湖里的。” 南予嘴角微微一翘,抬手给他又倒了一杯茶,“我估摸着也就你能懂我的意思了。” “嘭!” “哪儿来的臭丫头,一个铜板儿都没有还敢来我们逍遥楼?给我滚出去!” 是那个店小二的声音。南予和九方越交换了个眼神,一同起身走到长廊上,向下看去。 那个被一干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她方才被店小二推到在地上,此时面对着一大堆的人,不禁有些赧然和羞愤。 灰红色的布衣穿在她身上有些偏大,一头似乎也能及腰的长发被一根系了些棕红色羽毛的牛筋细绳高高拴住,棕红色的靴子上有几个大人的脚印。 女孩儿倔强地咬着下唇,泛着一圈红的双目瞪着那个将她推倒在地上供人耻笑的店小二,难堪却又强硬的说道,“我说过了!明日我就有钱了!会付你住、住马厩的钱……” 确实,如今为了那枚名不见经传的玄女玉前来的人早已将整个花都的客栈酒楼都占了个通,已经没有什么空房了,况且这少女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能掏得出钱的人,多半是在前面几家客栈说住客房的时候都被哄了出来,来这儿才只敢说自己愿意住一晚马厩,明日再付钱。 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拒绝了。 “诶你们别说这臭丫头脏是脏了点儿,五官倒还不错,是个美人胚子!”人群中有人喊道。 随即就有人附和,“不如哪个好心的把人给先带回去做个丫鬟,过几年抬了做妾?” “哈哈!” 少女紧紧咬着唇,眼神如刀般掠过每一个人,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欲踏出逍遥楼。 低头时瞥到了一双黑色冠玉的靴子,正停在她的眼前。 她讶然抬头,面前那人十分陌生,那种轻浮的笑她却是见过的,只见他抬手让身后的侍从一把架住了自己,然后用手中的折扇轻蔑地拍着她的脸,“小妹妹,不如,你就跟了我?” ps:你们看到三年模拟五年达标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第99章 14.神秘少女 “你放开我!”少女挣扎着瞪向那名陌生男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绝对没有好下场!” “哟,你们瞧瞧这口气!”男子收回扇子,嘲讽而不可一世地睨着她,一脸夸张,“敢动你如何?小妹妹,你知道爷我是谁吗,也敢这么跟爷……” “昨儿个我就在想,”一干三八看客顺着那清亮的声音来向抬头,只见一位白衣少年坐在三楼栏杆上跷着腿,一脸轻佻,“怎么小爷我的名号如今连条狗都敢借着用了?” “臭小子你敢骂我?!”那陌生男子一把扇子戳向三楼,“有种的就给老子滚下来!” 南予撇撇嘴,直接从三楼跳了下来站定在他面前,抬起头耷拉着眸子面无表情。 陌生男子挽起袖子就要揍她,一个拳头没挥霍到南予脸上,后者眸色一沉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完后略略甩了甩手,歪着头挑眉道,“再来啊。” 男子捂着腮帮子咬牙,一时间瞪红了眼,“都给我上!” 身后的侍从互相觑了几眼,狰狞着面孔挥刀就砍,南予微微侧过身躲过了劈面而来的几把大刀,转身之际抬腿来了个后旋踢,冲在最前头的那人便被踹到了对面酒楼,来了个对穿! 后面几人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街那边儿的对穿墙,狠咽了一把口水,不禁都把眼神瞟向领头的那个锦衣男子,后者摔了手中的扇子转过头就是一顿臭骂,“你们就会这点儿拳脚?!我凤家养你们有个屁用!” 几人会意,还没等南予揣摩出这凤家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只见眼前四道白光一闪,白泽! 侍从手中凝聚着浓烈的气韵向南予冲过来,那模样狰狞地简直要杀红了眼! “臭小子我告诉你!我凤三……” “嗷——!” “嗷——!” 带着幽蓝火光的两只麒麟霎时间拔地而起仰天咆哮! 南予悠哉地站在麒麟身前吹了吹指甲,抬眸掏了掏耳朵,道,“你说,凤几?” “大爷!我错了!”凤三噗通一声就给跪了! 早在风云榜之际,拥有双兽的天才少年南予的名号就已经传出去老远,一把惹人嫉妒的邪火一路从召阳烧出了锦焱国,这也就从正面导致了在座看客纷纷表示今日能瞻仰到其三分风采已是不虚此行。 “还不快滚?”南予收了势,微微挑眉。 凤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正要灰头土脸地带着一干侍卫离去,只听南予又在后面突然道,“等等。” 几人错愕回头看向南予,南予也错愕回头看向掌柜,一派天真疑惑,“砸了场子,不用赔钱?” 凤三咬牙,扯下腰间放了大叠银票的钱袋狠狠砸在地上,“我们走!” 南予看着几人急匆匆地走远,这才转过头寻找那位少女,四周扫视一圈却没发现她的身影,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正在三楼看戏的九方越,后者抿了抿唇,看向门外,示意她那个少女早就趁乱跑了。 第100章 15.拍卖(一) 第二日酉时三刻,天色刚刚暗下来,隐约可见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烁,南予和九方越准时来到凤阳楼的拍卖会场。 凤阳楼的设计与召阳的七重天迥然不同,七重天更为磅礴大气,是个喝酒吃茶的地方,而凤阳楼设计得更加精致巧妙、富丽堂皇,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高耸的八角楼由最珍贵难得的柚木建成,呈回环形态,雕梁画栋间尽是无价瑰宝,每一方的窗面都由天蚕丝织成,门匾也是镶了金边儿的黄花梨木篆刻上“凤阳楼”的行书字体,凹陷的字里也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底漆,金漆没有一丝一毫地脱落,南予估摸着,那是真金。 走入凤阳楼,八层的回环楼里伫立着八根柚木柱,两柱之间是大大小小的房格,每个房格内备齐了茶桌座椅、灯台铜锣,每间房格前都挂着明黄色的幕帘,再向外便是一条回环形的走廊,房格与房格之间由绝声幕布隔开,据说平常说话是无法听见的,只有在喊价时对方才会听见以方便跟价。 九方越和南予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二楼的一间房格内,两人坐下后,便有一位聋哑侍女进来为其倒水煮茶,一系列茶艺在南予毫无避讳的注视下完成,聋哑侍女已经被眼前这位清秀的少年看得羞红了脸,撇过眼又不禁看见了同样清俊淡然的九方越,深吸一口气,还是在倒完茶后恭谨地退了出去,走进隔壁的房格内接着煮茶。 哪晓得进入隔壁房格后刚一抬眼,撞入眼帘的又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袍丰神俊朗的男子,同样是在男子带着威压的注视下完成了一系列煮茶动作。 出房格的时候,聋哑女觉得,自己聋哑还不够,应该瞎。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茶煮的……真有这么好看? 就在她方才退出房格时,南予随着她手上戴着的稀有金饰看过去时也同样注意到了隔壁那个身着玄色锦衣的英俊男子,令人在意的不光是他出色的容貌,还有那股子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威严,但他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岁左右,就已如此位高权重了。 南予收回目光,听见九方越在她旁边说道,“那个,应该是阳夏国的摄政王,百里湮。” “你认识他?”南予回头挑眉看他。 “算不上。同他打过一回。”九方越闻了闻手中的茶,惊叹一声,“这茶可真香!” 南予饶有兴趣地凑近他,“谁赢了?” “当然是我赢了。你别看他那么凶,实则不过是麒麟一阶。”九方越满不在乎道,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不过,他身边那个叫雪狼的侍卫倒是个厉害角色,不光因为他已是饕餮一阶,最重要的是他身手利落从不拖沓,还喜欢用暗器。” 南予又一把夺过他手中欲喝的茶,笑眯眯道,“你和雪狼交过手吗?谁赢了?” 九方越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笑着抢回了他的茶杯,“哦……想套我的底啊?” 南予甩甩手甩干方才溢出来的茶水,看也不看他,“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们究竟谁赢了。” 正说着,南予的目光忽然掠到了楼下从背光处走出来的身着月牙白色锦衣的男子,他嘴角浮着一丝温润的浅笑,目光坦然而柔和,一直径直走到了拍卖场的中央案台。 “诸位客人,我是凤阳楼的少东家凤折。在家排行老七,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若不嫌弃,就叫我凤七吧。” 第101章 16.拍卖(二) 凤折的眉目温润,淡粉色的薄唇噙着柔和的笑意,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谦谦君子的作风,月牙白色的锦衣穿在他身上,顿生芝兰玉树之感。 “此次拍卖之物乃玄女玉,想必各位已有所听闻,此玉可助人缩短修炼气韵的时间,乃九天玄女之物,集天地灵气而生,极有灵性。”他不疾不徐地介绍着,声音如山中溪水般缓缓流淌,仿佛能拂去人的焦躁,使人心境平和。 看看台上那位出身商户却有世家气派的凤七公子,又想起昨儿个凤三的那副嘴脸,南予觉得凤家很有必要改变一下教育策略,至少也不能因为长得好看些就着重培养。 在南予走神慨叹之际,凤折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将玄女玉奉上来,又对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会意,命人吹了所有灯火。在所有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轻呼时,凤折亲自揭开玄女玉上覆盖的幕布,一时间会场明如白昼。 玄女玉如同一枚上元佳节新出的明月,皎洁明亮,萦绕着幽白的光。此玉呈祥云状,圆润光滑好似刚剥壳的鸡蛋,大约是三分之一个拳头的大小。 南予除了惊叹于玄女玉耀眼的光芒,也同时关注着隔壁房间的玄衣男子,只见他眸中有势在必得之意,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倒是他身边的雪狼感觉到有人的注视,抬头向南予看去,后者迅速回过头看向台上。 “这玄女玉果真神了!” “嗨呀,你看那光泽,定是天地衍生之物无疑啊!” “果然不是凡物!” “凤七公子!快说说这玄女玉起拍价是多少?” “就是啊,凤七公子,快告诉我们!” 凤折微微一笑让管家将所有的灯烛点上,随后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各位客官,老实说,我凤阳楼得到玄女玉并没有大费周折,本应以低价起拍,但是此物不俗,各位也是有目共睹。” “我与凤阳楼各位前辈长老商议后决定,起拍价为八万两。” “铛——”清脆的铜锣声响,是东南方,“八万五。” “九万两。”正北方向。 九方越本来因为惊叹而绷直的身体此时微微放松,仰头向后靠在椅子上,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挑眉间风流尽显,“蠢予,今儿个本侯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家财万贯。” “哟,九方小侯爷除了一身世袭的爵位,还有背着你老子搞得私产啊?”南予倜笑道。 九方越笑着,不置可否。 两人再注意听外面的竞价时,竟然已经炒到了十八万两白银! 南予吐血:莫不是有钱烧得慌? “十万两。”隔壁的男人声线紧致低沉,“我说黄金。” 南予这把惊吃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回头见九方越依旧跟着没事儿人一样靠着椅背悠悠喝茶,她转过头淡定坐正:出钱的都一脸无所畏惧,她一个坐享其成的也就不慌了。 再说会场的其他人,此时也是一脸惊悚:拍个卖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大手笔? 别说这些普通的富豪,就连主持拍卖的管家也愣了片刻,而后迅速恢复面色,环顾四周道,“可还有人加价?” “铛铛铛——”九方越敲了敲锣鼓,懒洋洋道,“二十万两黄金。”爷堵不死他。 在座看客顿时将目光投向二楼那尊大佛:拍个卖而已,你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第102章 17.拍卖(三) 隔壁的玄衣男子狠狠抿紧唇,侧过头用那双阴毒的眼睛瞪向了九方越,但神情间又有一丝怒而不敢言的意思。 九方越看也不看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楼下的管家,用了一副隔壁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吊儿郎当地对南予说道,“你瞧着吧,他可没那么多钱。” 南予一脸兴奋地转过头看百里湮此时精彩纷呈的表情,毫无意外地收获了他面部的龟裂与嘴角的抽搐。 一直坐镇在一楼尊位上观摩此次拍卖的凤折随着声音抬头看向了九方越与南予所在的房间,恰好和刚刚转过头的南予眼神撞了个正着,前者顿了顿,对她礼貌地微微一笑,那一笑真是看得南予险些没酥了骨头,好在自己左边正端端儿坐着一枚高颜值的,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最后勉强微笑回应了下。 管家照例询问三遍是否有人加价后,拿起那只雕刻着鲲在祥云中嬉戏翱翔的繁复精美花纹的金锤重重敲下,“玄女玉以二十万两黄金的高价归二楼三号房客人所有!” 二十万两黄金。 二十万两黄金! “真是大手笔啊!” “……不知那房间里的是什么人,出手就是二十万黄金!” “我赶了三天的路,不眠不休地来这儿就是为了得到玄女玉,这下倒好……” “那可是神物,就这么拱手给人了!唉!” “没有玄女玉,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岂非这辈子都无所精益了!” “看来老夫这辈子是无望神兽了……!” “……” 此言落下,一干看客纷纷窃窃私语地忖度这位挥金如土的贵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或是为自己没有拍得玄女玉而扼腕叹息,一时间,拍卖会场因为众人的交头接耳变得嘈杂起来,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管家皱着眉头招呼众人稍安勿躁,可明显众人不买他的帐,整个会场因为言论和部分客人的起身离开而混乱无比。 这种混乱,很有煽动性。 南予将目光放到隔壁的玄衣男子身上,总觉得这场拍卖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凤折此时的神色有些愠怒,微蹙着眉起身,走到台中央,“诸位安静,拍卖既然已经结束,诸位客人若无其他事,便可以离开了。” 他的话明明温润柔和,此时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之感,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又是这样带着威压的语调,众人果然慢慢安静下来,起身想要离场。 凤折的神情也缓缓放松下来,然而就在此时,南予看到隔壁的百里湮眸光一闪,朝着对面一间房格里的络腮胡子大汉点了点头。 南予将目光瞬间投向对面那人,只见他咻地起身,带翻了身前茶桌,指着凤折身后的玄女玉朝众人喊道,“老子千里迢迢来到这儿就是为了玄女玉!入场费都花了我好几百两!屁股还没坐热就眼看着被人拍走!现在又要我两手空空滚回老家去!老子如何甘心?!” 话音还落在“甘心”二字上时,那络腮胡子已经从二楼迅疾腾身飞了下来,一脚蹬在栏杆上借力向前,右手成爪——意在夺取玄女玉! 第103章 18.拍卖(四) 隐匿在暗处的凤阳楼护卫当机立断呈合围之势俯冲下来,络腮胡子突然在空中转身掏出藏在胸口的几把飞镖向紧随自己的一帮护卫横洒去! 护卫在空中折转挥刀弹开,下一拨飞镖紧跟着冲面而来,目眦欲裂间完全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倏然,眼前几道翠绿色还尚带水珠的茶叶以电光火石之势与飞镖疾速相撞,将飞镖从护卫眼前生生错开! 一干看客的眼神不自觉顺着飞镖轨迹看去,只见飞镖竟在错开的下一个眨眼间就碎散炸开! 姑且不说那几滴水珠这般势如破竹,且看那一盏茶水竟能均分为十还能滴滴直冲四面八方分散的飞镖而去,又能控制好气韵附着在上的收放之势让飞镖在错开护卫后瞬间炸裂! 这是何其力道何其精准何其巧妙?! 众人惊呼于这种利落得让人不禁咋舌的微妙招数! 隔壁的百里湮瞬间转头将那双恶毒如鹰隼的利眸准确刺向——九方越! 南予错愕转头看向此时只微握着一盏空茶杯的九方越:这是那个欠钱不还被砍了两刀就能嚎一晚上的人? 上回在竹楼里,九方越是以岳阁的身份和自己坦诚了他俩的相遇是为了得知更多幻门的事情而刻意安排的,这种安排的成功就体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南予都觉得岳阁只是一个见多识广却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 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暴露真实身份真是容貌在南予面前,那么他在南予的潜意识里还是那个令人生疑却又令人毫无防备的市井混混。 不过话又说回来,南予想不通的是,既然费尽心机在她面前塑造这样的形象,又为何要这么快向她坦诚呢? 就在南予沉吟思索的片刻,护卫将络腮胡子压在十把刀刃下,后者狰狞面孔挥手捏住一柄刀头借力折断,在护卫与众人惊呼的刹那踢腿扫地,旋身而起带倒三名护卫! 三名护卫倒地那一刻,络腮胡子锐利的眼神直向玄女玉,身后紧随的护卫见苗头不对,抬手挥刀—— “等等!不要……!” ——断其一臂! “啊——!” 一大滩鲜血如泉涌如瀑飞!断臂抛出弧线,血滴准确无误地溅落在一楼客人的脸上!群众在看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打斗之后终于恐慌无措!而凤折那句“不要”已经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抽气声彻底淹没! 九方越抿紧唇坐定未言,直直看着一楼暗处,南予则转过头看向百里湮唇角露出的那一丝遮掩不住的笑意。 场面的混乱直接落实了凤折在喊出“不要”时脑中忽然闪过的念头:中计了! 那个络腮胡子不过是个幌子,煽动了场面的混乱后又制造了鲜血的冲击,如今铺排好一切,才轮到真正抢夺玄女玉的人出场! 凤折使劲一蹙眉,就在这蹙眉的一瞬间,暗处的十来个黑衣人趁着混乱直冲玄女玉,正值得意之际,不料有片白色的衣角掠过,生生快他们一手抓起几案上剔透的玉石……! 转身就势坐上几案一盘腿,那白衣少年瞳清如水,抬头见黑衣人都跟二愣子似的,不禁挑唇一笑,“怎么,一个个都傻了?”顿了顿,她悠悠抛起玄女玉又落回手,回头一本正经,“上啊。” 黑衣人一愣,瞬间回神恼羞成怒双手成爪向南予袭去!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04章 19.拍卖(五) 南予凌空将玄女玉一抛,一名黑衣人一脚蹬地而起瞬间调转方向朝上方飞去,后来居上的黑衣人却纷纷被凤折的护卫缠住陷入相互厮打之中。 然而就在黑衣人右手已经触碰到玄女玉只待握紧收手之时,南予一手抓住他的脚将他给跩了下来,借力起身之际伸腿就将快要落下的玄女玉又向高处踢了一把! 而后她反身背过黑衣人将他用力摔在地上,同时一个后踢腿砸向另一人的下巴,将那人也踹翻在地! 余下几个在护卫那儿脱身的黑衣人互相觑了几眼,趁南予还未直起身,手中一个翻转间迅速飞出几把淬了毒的飞镖,与开头那络腮胡子胸口掏出的那几把一模一样。 毒镖直冲面门而来,南予腾身跃起间收了刚好掉落的玄女玉,一脚踩在半人高的四角几案上用力一翻,趁机迅速抓住翻过来的案角,借着几案旋转之力横过身子一个扫腿就踹飞四五个黑衣人! 旋转的几案弹开飞镖,南予趁势手中用力一撑,眨眼间整个人就站在了还在旋转的几案一角上! 如今的一幕极为诡异,四角的几案只有一角在地上支撑着倾斜的几案不停旋转,而南予一手在背一手握住玄女玉站得笔直,整个人只有一只脚的足尖点在几案另一角上支撑身体并且纹丝不动。 黑衣人很清楚地看见那几案整个被一层气韵包裹,旋转带起的气体如同绞丝一般! 领头的黑衣人几不可见地扫了一眼坐在二楼握紧茶杯整个神经都要绷断了的百里湮,而后向前跨了一步,迅速在手心聚集起了气韵。 南予微微眯眸,纵身一跃间踢开脚下的几案直直砸向正在凝聚气韵的领头黑衣人,后者被强大的气流带着猛烈飞出,最后旋转扑地呕出一口鲜血! 剩下的黑衣人双眼下意识跟着那个飞出去的领头人,然而南予的速度已经快到他们甚至还没跟着轨迹看清领头人掉下来,自己就被一波气流扫荡了! 再撑住身体抬头,众人发现方才那波气流不过是白衣少年随便捡了根麻绳甩手一挥带出来的?! 怔愣之际,那根麻绳在白衣少年的手中又起了变化,长长的麻绳如同蛟龙一般撞来,惊得黑衣人都转身欲逃! 南予手腕一动,麻绳一个接一个圈儿地回环缠住黑衣人的脸颊,最后一个圈儿在空中被南予用另一只手接住,两手握住麻绳的两头用力一勒,她将这余下五人的脸捆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脸被死死捆住,确保他们无法咬舌自尽吞毒自杀后,她纵身一跃,伸手就在横梁处拽下一条铁链,横扫铁链,将黑衣人都圈在其中,悠哉地带着铁链转了三圈,最后蹲下身以同样的手法系了个死结。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干眼花缭乱的群众们早就停止了嘈杂混乱。 众人不禁拍手称好:试问有几人操起手干个架能像这位白衣少年一般招式花哨得漏洞百出但又让人觉得利落得不服不行? 南予牵起铁链拖着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朝凤折走过去,微微挑眉,“给。” 凤折一愣,接过铁链,在她清澈明亮的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二十年的他破天荒地结了个哆嗦的巴,“……多、多谢。” 众人不禁低头深思:凤七公子孑然二十年后这情窦一开就开出一截断袖,也不晓得凤家他们重不重视传宗接代这个玩意儿?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05章 20.缚灵神鞭 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管家负责向各位前来拍卖的客人赔礼道歉并将其恭送出楼,那群黑衣人也由凤阳楼的护卫接手审问,南予和九方越则被凤折邀至四楼贵客室内喝茶。 至于那些热爱八卦闲谈以及活春宫绘本儿的小老百姓们心中的一些龌龊想法,自然归为无中生有。毕竟凤七公子他也是个出落在大户人家的,怎么能说弯就弯呢。 咳,这就算是弯了,怎么能说让你们看出来就看得出来呢…… 此时的贵客室内,在见识并尝遍了五湖四海的名茶后,凤折正式向两人拱手,“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尤其是南公子,凤折再次谢过。” “应是我们谢你才对,玄女玉既已归我们所有,你方才大可甩手不管,何必要蹚这趟浑水?”九方越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后又疑惑地蹙眉问他道。 “玉石尚在我凤阳楼,如何能坐视不管。”凤折微微一笑,划出的弧度如羊脂玉上精细雕刻的流云花纹一般,“不过,若是出了我凤阳楼,自然概不负责。” 这样一个有真正明智清醒的商业头脑,有担当有见识的少东家,难怪能将凤阳楼的生意做得如此浩大。 南予把视线转向窗外,环顾凤阳楼内部一圈后,发现拍卖者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而原先坐在他们隔壁的百里湮早就不知何时拂袖而去不见了踪影,她不禁微微蹙起眉。 “改日二位若是不忙了,凤某再邀二位酒楼作客。”凤折说到这里,看了眼低头沉吟的南予,似乎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想法,“你……大可不用担心,此次闹剧我已知是谁一手策划的了。” “哦?”本来从南予手中拿过玄女玉低头不停摩挲把玩的九方越也有些讶异,抬眸接过话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二位见谅,此事与玄女玉所得途径有关,事关机密,不可外传。”凤折顿了顿,又道,“我只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是无情帝王家? 虽说百里湮是阳夏国的摄政王,和帝王之家沾得上,可又何以见得无情二字?凤折似乎话里有话不可参破。南予琢磨了片刻发现无法将这句话和此次事件联系得上,也只好作罢。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这剩下的烂摊子就丢给你了。玄女玉我们现在拿走,今晚就会有人将银子送到凤阳楼由你亲自验收。”九方越也并不纠结于此事,抿了最后一口香茗,拉着南予起身告辞。 然而凤折却迅速站起身来,“等等……二位,我凤折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南公子仗义出手,我也有东西想要回赠。” 只见凤折微微侧头,向站在门边的护卫点了点头,后者端着一方案台走上前,“我见南公子鞭法奇特,似乎是深谙鞭术,却并没有称手的武器,便作主赠与公子这根缚灵鞭。” 南予一愣,看向那根泛着银光的长鞭:通体银色的长鞭约莫长有七八尺的样子;绳柄为镂空的真银所铸,内里锁着三颗银色的铃铛,每每挥舞间轻灵之声不绝于耳;长鞭上则勾纹着诡怪张扬的奇珍异兽,多为十二生肖的兽形,仿佛吞云吐雾间就要从长鞭上踏着祥云狂奔下来! 九方越低头一看险些瞪出眼珠子:我擦!世上独一无二的缚灵神鞭?!——请问此时此刻蠢予还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是等着人抽她两耳刮子吗? 事情越发展还就越跳脱,之后的时间形如静止,九方越盯着缚灵鞭上的生肖仿佛已经过了一轮年。等了好半晌,只听得正主儿撩起眼皮正儿八经地问了一句—— “我觉得这玩意儿打起架来能把小爷给闪成白内障,我想换一条同款绿色儿的也不知道有没有?” 九方越机械回头,神情近乎咆哮:我有一句滚犊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06章 21.其主尘烟 南予那股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怼得凤折一愣一愣的,甚至出生商户的他还当真低头沉吟思索了片刻究竟有没有绿色儿的…… 鉴于南予和凤折的思维明显不是在一条线上的人,这件事注定就是这么无疾而终。 从凤阳楼回到落脚的客栈,九方越抿着秋露白干坐在南予对面盯着她活似要盯出一个洞。一想起方才凤折竟然当真还认认真真思考半晌才回了句“没有绿色”,而后南予她老人家一个挥手间就是豪情万丈,“没有绿色就罢了,这根你也自个儿好好收藏着罢,我们先走了!” 九方越彼时真是恨不得给南予跪下。 其实他很能明白,南予不要缚灵鞭自然是看出了此物不凡,凤折为人仗义,她倒是不想蹭着他什么便宜。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九方越狠喝了一大口酒,饮酒的空档掏出怀中的玄女玉甩给南予。 “我以前有幸参悟过玄女玉,却并不能明白其中奥义,”拿手背揩了嘴角的酒渍,九方越瞄了她一眼,“既然是你拿回来的,就送你了。且看你的造化。” 南予手中摩挲片刻,抬眸挑起眉尾,“今非昔比,这玩意儿被视为神物,你就不打算再挣扎两下?” “如今你晓得何为神物了,方才拒绝缚灵鞭也不晓得有多爽快。”九方越大嗤一声,拿眼珠子怼她。 南予咳了两下转头喝了口秋露白,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往嘴里喂的酒,“那根鞭子上面为什么画着那么多灵兽的图案?” 九方越伸手就抢来她握在掌中的那壶秋露白,翻了两个杯子出来,缓缓斟酒,低沉的嗓音随着流淌的烈酒在杯中缓缓旋转…… “相传,缚灵神鞭的上一个主人是一位名叫尘烟的女子。 “朝天大陆在千年之前经历过一场浩劫,灵兽动荡欲撕毁人类主宰大陆,心系天下的花女尘烟按照古方,亲手在飞灵国的断崖之下种了一棵缚灵树,并扬言此树可救我天下苍生。然而众人都觉得,等她挖完土、种完树,再等神树长成,他们早就死于灵兽爪牙之下了。” “有古书资料记载,‘花女偏执,毋听众人言,仍种籽于断崖,水三日,晨起而此树已参天’。” “就是说,尘烟种下缚灵树之籽不到三日,就已有万丈之高,最后此树果然如古书上所言,束缚灵兽化为树上图腾。 尘烟去后,魂魄经久不散,有人作法将其葬于缚灵树中以求她安息,魂魄才散去。尘烟刚葬入树中,缚灵树顷刻间就化为银色,那人截下一段藤蔓,就是如今的缚灵鞭了。” “不过没了其主尘烟,缚灵鞭早就自封神力,寻觅有缘之人已近千年。也因为至今没有哪个有缘人能开启封印,缚灵鞭就与寻常上等的鞭子无异,不再受人争夺了。” “扯淡的吧。”南予随手拿了杯酒盏喂了一口,“那鞭子不是银的吗?真金白银要是能从树里长出来,岂不是种块儿银子就能长出一把钱?” 九方越不置可否,却说道,“一本古书里看到的,那本书被一位隐世多年的白胡子老头儿翻得很旧了,他天资聪颖,什么书都不须看两遍,竟能把那本书翻成那个鬼样子,所以我印象格外深些……” 两人喝酒笑谈间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南予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过于令人不可置信的东西,往往就是如此独立地真实存在着,譬如缚灵鞭。 而更多时候,错过一样东西则很难再补救,譬如机缘。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07章 22.初入鬼市 然而,这个错过机缘的人若是南予,那老天给的就是另一番待遇了。 这个待遇的不对等、不公平就充分体现在第二日清晨,恰逢南予躺在床塌上翻了个身,就有人轻叩房门发出“笃笃”的声音,紧接着九方越就从茶桌上支起沉睡中的脑袋,慢悠悠起身去开了门。 “请问是……南予南公子的住处吗?”所来之人看起来精明干练,说话间嘴角微微上扬,十分有礼得体,颇有一副年纪轻轻却成熟稳重的模样,似乎是凤阳楼的小厮。 “她正睡着,别吵她了,”九方越打着哈欠睨他,“你找她什么事,找我也一样。” “这……”小厮只思考片刻,便笑道,“小的是凤阳楼的小厮,奉我家七少爷的令,来送这个。” 这时九方越才看到小厮手中还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睡眼惺忪间也有些好奇凤七搞得什么名堂。盒盖被揭开,小厮才接着说道,“我家七少爷说南公子走得匆忙,忘了拿它了。无论如何,请南公子务必收下此物,凤阳楼从不亏欠人情。” 当盘绕在檀木盒中的缚灵鞭骤然映入视线中时,九方越的瞌睡才是全醒了:苍天,敢不敢再不公平一点?!真他娘的是运气你南爷啊! 小厮走后,九方越毫不迟疑地将南予从被窝里跩了起来,话还没开口,后者因为看见他握在手中的缚灵鞭就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也不晓得是哪点勾起了她泛滥的母爱,看着离开凤阳楼和现如今两次都没捞着好的九方越,她竟在眼神中催生出一种怜悯。 九方越在她的注视之下慢慢攒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你不妨再把眼角的笑意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虽说在凤折以及一干花都的小老百姓看来,南予的鞭子已经使得算是顶好。但对于九方越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她那充其量只是把她使银线毒铃的那套手法搬到了长鞭上。要想真正使好一手鞭子,还得需要一本称手的习鞭手册。 很顺其自然的,九方越就想到了毗邻花都的那块儿揽尽奇珍异宝的无人管辖区——鬼市。 一个时辰之后,在九方越眉飞色舞的怂恿下,南予穿着一身白衣独自走在鬼市的幽暗街道上。三千青丝用一块羊脂白玉高高束起,长发垂直腰际,恰好能看到那里别着的缚灵鞭和绣着麒麟的素白钱袋。 至于为何只有南予一人,说起来话可就略长了。 主要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忒过于复杂,而是在于将九方越拦在逍遥楼门前喂酒撒娇的姑娘人数委实有点多,若要挨个儿地念起人名数过去,恐怕南予今日就不要想出这个门了。 最后九方越只好勉为其难地将钱袋丢给她让她独自上路。虽然从九方越潮红的面颊和陶醉的神情看起来,他这把勉为其难表现得其实也不是很难。 “听说你们这儿有最快的马,是也不是?”少女稚嫩却无比倔强的声音传来,那种骨子里透出的不可侵犯的尊严让南予觉得甚是熟悉,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果然,是那个被逍遥楼撵出来的神秘少女……! ps:评论、评论、评论! 第108章 23.江湖险恶 从神秘少女这回能看得清五官的面庞来说,很明显她今日将自个儿拾掇得干净了些。不过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目清秀,稚气未脱,身上还是那件偏大的灰红色布衣,那头长发被拉渣地高高束起,耷拉在肩上一直垂到腰间。 少女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由上等锦缎才织得出来的包袱,包袱有些侧开,稍微露出一角,南予微微眯了眯眸子,那一角似是文书之类的东西。 而被她询问的那个贩马人约莫三四十来岁,穿着灰布麻衣,勾腰刷洗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最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是他脸上自额角掠过鼻梁斜划到左脸的一条深棕色已结痂的刀疤。 贩马人从勾身刷马的动作里抽出空来瞧了她一眼,语气不屑,“小姑娘,能在鬼市卖的东西,若没些特别之处,我如何自处?这马自然是世间最快的马,且看你买不买的下了!” 听及此,南予多瞥了几眼那匹被贩马人刷洗的黑马,毫无兴趣地收眼:太差劲了,还不如前儿个驮她睡觉的那头驴。 但那少女却急急地咽了口唾沫,却又抿了抿唇缓了缓,“我有很多很多银子,你卖给我,你要多少钱?你说。”一边说,少女一边低头掏着怀中的包袱。 “嗤,小姑娘你打听清楚了没?我雷老六这里的东西可从来不用钱买,我劝你啊,还是别费这劲儿了!”贩马人嘴角扬着一抹怪异的笑容,手中刷马的动作丝毫未停。 少女停下抬头拧起秀美看他,“那你要什么?” 贩马人终于停了刷马的动作,转过头来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道,“看到没?我这脸上的刀疤由破风剑气所伤,毒入骨髓,已是多年顽疾,寻常的药石罔救。”顿了顿,他又睨着少女道,“只那天山的雪莲,麒麟的血露可以医治,不如……?” “你是说天山雪莲和麒麟血?”少女着急地皱紧了眉头,“我、我没有那些……我只有银子,很多很多银子,五万、不对,十万两以内,随便你要多少!” 少女掏出一锭一锭的银子塞进贩马人手里,“你等着,我还有张盖了凤阳楼印章的银票,那张刚好是十万两的!我这就掏出来给你!” 看着少女又低头朝包袱里费劲摸钱的动作,贩马人恍然地表情一闪而过,最后一脸痛下决心的模样,“唉,好吧!看小姑娘你赶路心切,我雷老六就做这一回好人,十万两就十万两罢!” 少女咧开嘴欣喜一笑,顾不得那么多,蹲下身子打开包袱,跪在地上翻找那张十万两的银票。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少女终于翻到银票,正要起身递给贩马人,还没站起来就觉得手中一空,她顺着曳在眼前的素靴白衣看上去—— 南予跩着银票,此刻浑然一脸败家子儿的模样,也不晓得哪里顺了一手苹果好死不死的啃着,含糊不清地叹了句,“还真是凤阳楼啊……” 少女气急,站起身想要抢回银票,南予微微踮起脚举高银票,低头看她,勾起唇角道,“小屁孩儿,脑子是个好东西,江湖如此险恶,出门在外得带一个,你被哄了知不知道?” “你还给我!”少女一边儿跳起来够着银票一边儿睁大眼睛瞪她,“关你什么事?!” 南予啃了口苹果,悠哉悠哉笑眯眯道,“要是和我无关我也不想管。前几日还身无分文的小妹妹今儿个竟然这么有钱——”她顿了顿,埋头挑眉,低声道,“玄女玉是你卖给凤阳楼的?” ps:补昨天一更,上周的齐了。这周是不定期更新,因为雪妞期末考。三号后补上。 第109章 24.可以看看 少女惊了片刻,抬头猛地撞进南予那双似乎装了浩瀚星辰的眸子。 正欲开口,却见南予身后的贩马人抢先吼道,“小姑娘,你还买不买马?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啊!” 南予转身悠悠睨向贩马人,折起银票反手塞进少女的衣襟中,手一顿,她想起什么似的,退回一步拍了拍少女的胸,再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胸—— 她不禁想起九方越还在竹楼之时,偶然间面带疑惑地问到她这裹胸布究竟绕了几层,竟然能将男人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彼时自己一脸茫然地抬起头道,我没束胸啊。五个字毕,九方越愣了片刻后仰天大笑,整个竹楼只听得他一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笑声。 也不知道是哪里好笑,南予便顺势赏了他一脚大家一起笑一笑。 这个事儿,本来是个小事儿,然而移天那厮着实是个三八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一路捎回召阳,只在当天晚上,就递上了一张君玦那腹黑写的字条:唔,用不上,也可以多看看。 内附一条束胸带。 字迹是如此的龙飞凤舞,内容是如此的龌龊不堪,以亲王之尊,行地痞之事,君玦着实很好的诠释了人生的两个极端。 收手回神,南予低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何年何月她连个十岁打头的小姑娘都比不上了? 了不起这少女也才十一二岁,自然不知道南予的想法,不过是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而后迅速蹲下身捡拾地上的包袱,想到南予的话又继而想到雷老六方才的怪异,她抿唇呵斥,“骗子!我不买了!” 看来还不是太蠢。 雷老六显然被这话刺激得不轻,眼看到嘴的十万两都飞了! 摔了洗马的刷子上前两步欲揪起南予的衣领,后者侧身避过之际抬手贴上雷老六的脸,面无表情地蜷起手指一撕。 只见那道传说中唯有天山雪莲麒麟血露方可救上一救的刀疤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南予拈在两指间。 拎着那条刀疤状的粘条儿,南予略感抱歉地笑出了声,“哟,一不小心治好了你多年的顽疾?” 幸好她们这里只是鬼市偏僻的一角,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然也就无人围观,然而场面还是异常无比的尴尬,弄得闯荡江湖多年的雷老六此时只想骂一句你大爷。 少女这个时候也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站了起来,咬紧唇狠狠瞪了雷老六一眼,那是一种在极端狼狈无助的情况下还要遭人迫害的愤懑眼神,带着决绝、诅咒和恨。 那一瞬间,南予读懂了那种眼神,只因她仿佛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绝望中苦苦挣扎、在倒下中再一次站起、在以为自己撑不住时又挺过去。 决绝的是此刻爬起那么未来的道路我定能翻身,诅咒的是如今践踏我之人必不得好死,恨的是世间万物明明如此让人绝望却还要给予希望,明明那么多希望,未来却依旧渺茫。 南予忽觉一滴冰凉打在额间,她微微抬头,“下雨了啊……”待她再看向少女时,发现她已经跑远。 遥遥望着少女在雨中奔跑离去的背影,她抿了抿唇,跟上。 第110章 25.二次会晤 活了十八年的南予好不容易琢磨着该积点阴德体会体会助人为乐了,上天就同她开了个很有建设性的玩笑,非但没让她成功地追赶上那少女,还附赠了一个冤家路窄的副本。 转过青石板街的拐角就是鬼市的正道,自己竟能在比毛还多的人流中一眼相中百里湮,南予一边儿佩服自己眼神独到一边儿暗叹黄历诚不欺我,今日果然不宜出门。 前方最多九掐步,阳夏国那位尊贵无比的摄政王只愣了片刻,就噙了抹冷厉的笑意走来,显然也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一个在凤阳楼里暗中布局干了一票大规模的抢劫,本以为玄女玉必然手到擒来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三两下就打翻一盘棋;另一个在凤阳楼里光明正大揍了一群抢劫的人,本以为收拾得妥帖稳当却不料操纵者就端端坐在自己隔壁。 造就如今这个二次会晤的场面就委实尴尬得很。 了不起他也就是个麒麟,身负双麒麟的南予自诩没有必要怕他。但转念一想,他那个叫做雪狼的侍卫十有八九就潜伏在附近,一个也就罢了,怕就怕他还机智地带上了一干侍从暗影隐藏在周围。 这已经不是敌明我暗的问题了,这是个以多欺少的问题。 南予正思忖着怎么着给自己和对方一个稍微缓和些的台阶下,百里湮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话语间愣是弯儿都不带拐,“好巧,出了凤阳楼还能再见到公子,看来本王与玄女玉果真是缘分未尽。” 顿了顿,他笑意一敛,眉目冷然,“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本王亲自取?” 那日后九方越也曾同自己普及过,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摄政王向来处事狠辣果断、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今日一见久仰久仰,真是雷厉风行到一个缓冲都无,问题的尖锐性瞬间被刻画了出来。 看来这一架是避免不了了。 南予舔了舔干涩的唇,沉吟片刻后就皱着眉头面带疑惑地看向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经,“假如说我今日没将玄女玉带在身上,你会不会觉得问出方才的问题后颜面上就有些尴尬?” 百里湮愣了愣,继而将脖子一梗握紧双拳咬牙蹦出几个字,“少废话!玄女玉在哪儿?!交出来!” 话音刚落,南予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只感觉身后的青丝被百里湮的掌风拂起,侧身躲过一击,南予顺势将气韵伏在双脚上提腿打向他的手腕,后者抽身退了三步,再面向她时手心已聚拢着浑厚的金晕! 周围的人流早已视若无睹地散开,只心头窃喜着藏匿在高处或者墙后看这一场孰胜孰败,仿佛对这里打架斗殴早已习以为常。 南予抿紧薄唇,目光如炬,不待他出手,一个跃起间将腰间的银鞭甩出,宛若游龙般照百里湮正脸扇下。百里湮瞳孔一缩带着气韵抬手欲挡,挥开银鞭却不料给了银鞭后的南予直击自己的机会! 只在下一刻,南予气势如虹的一掌生生压着百里湮胸口处袭去,还未碰到身子其掌中气韵已将他震出好几里,南予片刻未歇连踏几步跟上,正要补上一掌好尽快溜之大吉,却在刚欲出手时为躲过背后人的袭击翻过了身子! 恰好和背后要袭击她那人对上一掌,两人心口同时一震,勾身划退十来步,南予强自咽下喉咙中的血腥,起身睥睨——果然,是雪狼出手了! ps:读者群:238094924求评论,今天还有两更【一口老血】 第111章 26.惊见饕餮 仔细打量对方几眼,南予只觉得面前这个中年人是个血气方刚的,不像是能与百里湮为伍、或者说臣服于百里湮的人,这样的威武架势……倒像个将军。 更让南予匪夷所思的是,倘若雪狼是百里湮忠心不二的近身侍卫,自己第一掌打下去的时候他就该率先冲上来。当时情形紧急,能不能挡得住是能力问题,但他去不去挡就是态度问题了。 这看起来似乎是雪狼刻意要百里湮吃些苦头,却又不敢真的无视他让他死在这里……整件事情透着一股诡异。 南予一边思考一边一眼不眨地防着雪狼暗中出手,不管他如何地血气方刚,九方越说他惯是使用暗器也是事实。思绪一顿,南予又再次发现了蹊跷之处,这样威武凛然的人……为何会习惯使用暗器?! “雪狼!杀了她,看她身上有没有玄女玉!”在两人沉默相对之时,百里湮已捂着心口站了起来,在南予身后吼着。 冷雨下,雪狼的眼神一黯,又瞬间变亮起来,微微向百里湮一点头。 下一刻,雪狼腾身扑来,随着手心浑浊的气韵徐徐聚集,身后隆起一只张牙舞爪的……这是什么兽形?! 狰狞爆裂的面容张着血盆大口,雪白粗壮的角向后蜿蜒,简直要包囊了它整个身躯,又有两只稍细的角蜿蜒在前方,头最中间竟然还有一角,尖利得活似要破云开月! 两条前腿似马蹄状,两条后腿又似鹰爪状。全身是暗沉的绿色,点缀鲜艳的橙色,灰黑的毛从胸前一直覆到尾后。 不是麒麟……莫非是饕餮?! 南予目眦欲裂,即使是被庞然大物骇得心头一震,也没忘了腾身闪退,飞跃起身之际也在身后聚拢出两只麒麟兽形—— 同样是庞然大物!同样是面目狰狞!三兽对啸,然而输赢已定! 雪狼破空而来,手中气韵呈现火簇状,在风中向后延出一道道虚影,最后撑成一弯弧形,带着狠厉决绝! 坊间言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么修为险险大一阶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这种实力的悬殊就体现在南予以双手作挡,全身的气韵都被调动至手心却还是抵不住雪狼单手一掌! 甚至这一掌,雪狼不过是注力八分! 南予吃痛,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洗劫一般剜下了血肉,嘴角的血再也包纳不住也无法再生咽下,沿着嘴角如流水一般迅速滑进衣领,胸口被红色侵袭一片! 然而此时轮到雪狼皱紧眉头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此强压之下,她居然还能站着和自己两掌敌对?! 心下佩服之余,他咬紧牙关又注入两分力! “噗——!”鲜血如波涛上涌冲出喉咙终于尽数喷出,南予双手自抑不住地发抖,眼眸一沉,以强弩的姿态势要达到两败俱伤,倾尽全力释放周身所有气韵,最后力量如弓弦反弹将她震飞出气流! 雪狼猝不及防被她瞬间全数释放的气韵也震了出去,嘴角竟然也流出一抹血,咬牙咽了。 好个强弩之末!好个不惜任何代价!好个势要达到两败俱伤! “是条汉子。”雪狼抹了嘴角的血站起。 女扮男装的南予此时竟被他一本正经地语气逗笑,不过此时已是吸气少出气多,南予也没敢多笑。 双手腕撑住身体在地上缓了片刻,南予有些颤巍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尽管半边脸以下全是血,且一直浸到了腰际,她也没有停下起身的动作。 大片刺眼的红只衬得她抿紧泛白的唇越发明媚。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12章 27.遇强则强 百里湮在两人十里外叫嚣着让他立刻杀了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夺得玄女玉。雪狼却并没有理会,只低眸看着她起身的动作和嘴角的笑意,一直到最后,她居然真正站了起来。 雪狼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先皇还没有去世,自己也还只是军营里的弱冠少年,先皇来到军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们驰骋沙场,可知道世上哪种人最可怕?” 众人窃窃私语、低声交流,片刻后,有人回道,“自是行事苟且、频施暗招的卑鄙小人最可怖,只因那些阴狠损招屡屡叫人防不胜防!” 先皇笑着摇头,又看向另一人,那人思索一阵后,迟疑道,“若是只会暗中出些损招而没有与人正面敌对的实力,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觉得,实力最强的人自然最可怕。” 先皇仍然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先皇看向自己时,自己只是摇头沉默。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同的答案却同样都没有得到先皇的认可。 最后,他只说,“如今令你们觉得可怕的人,多年后你若能达到某个武学造诣、高度,必然不会再害怕。但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永远都怕呢?” 遇强则强。 雪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不禁在心中喃喃。 你强一分,她要强十分;你强十分,她要强百分;你强百分,她便要强千分万分。 那种在关键时刻瞬间绽放的武学天赋,是没有任何封顶束缚的,她将永远不受限制地提高自身修为造诣,只因她遇强则强,而一个人为何会遇强则强? 只因她心性极韧。 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就是这样的人,甚至心性极韧到有些变态,她在强迫自己做那些不可能的事,在一次次地不可能中衍生令所有人讶异的奇迹。 雪狼觉得,可能除非将她打到人事不省的昏迷状态或者死亡状态,否则她是不可能罢休的。 思及此,雪狼手中再一次蓄力! 南予黑眸暗沉,警觉地抬手在心口处结出繁杂的手印,踏地跃起,九股流光在周身璀璨旋转,手心处赫然一个幻字! 雪狼和略远的百里湮皆是一愣,“……幻字诀?!” 百里湮还在抬头震惊中不能回神,却见雪狼倏然腾空立于屋檐一角双手聚气,凝眸将气韵之力全数汇入双掌! 此刻,雪狼俨然已经沉浸在杀伐的快意中,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他满脑子都在回放方才那一幕,十成的气韵让她五脏六腑俱损却不能让她折腰……! 他想看看,这个白衣少年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南予眸中映着的是他身后暗沉的青天和瓢泼的骤雨,忽地,她双眸沉沉挣破雷雨束缚向他飞身冲来! 雪狼一惊,腾身迎上,狂吼间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双掌一前一后破开气浪绷成一个梭形,弧度越向前冲击速度就越快,速度越快整个梭形就越大。 因为气流太过浑厚、气压太过强大,两人明明已不能再向前进一分一毫,可双掌之间竟还隔着六七尺的距离! “啊……!”南予仰天狂啸,压迫之下血丝已染红了双眼,最后一个蓄力间,又在幻字诀上硬加上了一重气韵。 “噗!”雪狼两翻血涌,喷出一口鲜血,终于被击溃,向后一倒瘫软在地上拼命呼吸和咳血。 南予神思仿佛和灵魂一起被抽离,恍惚间只觉得眼前敌对的人已经倒下,之后自己也落了下去。 “……把他给我带回去。”百里湮几步走近这方,下巴指了指雪狼,示意藏在暗处的侍从。然后,他走到南予身边,蹲下身子,伸手就向她怀里搜去。 ps:“遇强则强”取自《倚天屠龙记》 第113章 28.神鞭觉醒 然而还未等他的手碰到南予身上,只见一束银光从她腰际霎时间窜出,百里湮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迅速收手站起来,猛地侧开头避过这刺目的光亮。 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缓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头看去,恰好看到南予腰间别着的银鞭像干涸的河底龟裂一样碎开,原本黯淡的银色光泽此时宛若新生,上面所绘的飞禽走兽似要活过来,栩栩如生,熠熠生光。 百里湮正要拿起来看个究竟,缚灵鞭又是一闪,将他的手烫得缩了回来! “哼!”百里湮抿紧唇气得只能发出一个单音,同她在这儿打打闹闹了这么久,不禁一无所得还把雪狼给折了进去,咬紧牙关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我们走!” * 逍遥楼 这个时候的九方越正瘫在贵妃椅上享受着各色美人的伺候。 一干风姿绰约的美人儿将他簇拥在内,分成好几拨,这方捏捏胳膊捶捶腿,那方敲敲肩膀揉揉头,或是一两个喂酒喂食的点缀其中,整个儿一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世祖。 屋内不远处端端坐着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正抱着琵琶弹得欢快,九方越就这么陶醉地闭上眼睛,手指跟着打了打节拍,待到一曲琵琶拨弄完,那名女子起身就翩跹到九方越的身边。 “小侯爷,人家弹得好不好听?”女子娇嫩的声音活要让人酥了骨头。 九方越笑着将她滑到手腕的衣裳提上肩,又拍了拍,“好听好听,不过牡丹你穿得这么少,可要把衣服拉紧点儿,若是伤了风寒,爷可是会心疼的!” 牡丹捂着唇巧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九方越忽然一下变了脸色,蹭的从贵妃椅上坐起,蹙紧眉头,“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有个女子正巧在窗口拿酒,顺手就打开了窗,“的确是下雨了,好大的雨呢!”霎时间,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充斥了内室。 “早就下了,下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呢。”牡丹接过酒壶斟了一杯。 九方越蹙起俊秀的眉,抿紧了唇,“蠢予怎么还没回来……这么大的雨,鬼市早就没人摆摊了。” 也不晓得她带没带伞,她性子这么随意,没带伞也该走回来了,绝不至于去了这么久。 “您说的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有个女子笑道,“或许是她想随处逛逛赏赏雨景也说不定,女孩子都怪喜欢这朦胧的。” “哎呀小侯爷,有我们陪着您,还管那姑娘做什么?”牡丹笑着将酒杯向九方越唇畔喂去,身子也一起贴了过去,然而还没贴到,九方越看也没看她,顺手将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了,站起身大步往屋外走去。 留下一干美人儿不知所措。 暴雨倾盆,原本热闹熙攘的鬼市因这诡谲多变的天气早已冷清下来,雨点砸在屋檐声声作响,势要弹奏起清零寥落的乐章,昏暗的天色、乌压的云层,这一切都洗刷着方才那场搏命的闹剧,最后将之归于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无。 唯一能证明这一切确实发生过的,只有躺在青石板上受着雨点催命一样摧残的白衣女子,一点、两点、越来越多,无情地打在南予光洁的额和原本白皙的脸上,脸上是血、手上是血、衣服上是血、周身也是一大滩血,整个人像是要被血潮淹没。 雨点太冰凉了,可那种透心的寒意沁入受损的五脏六腑之中,却没有惊起南予的丝毫反应。 第114章 29.沉睡五日 电闪雷鸣,九方越飞掠在雨中,踩过枝头一两片树叶,引得翠绿的叶梢兜着雨滴微微弹起。不过须臾,被暴雨淋透的九方越平缓落地,狼狈地站在鬼市街口。 尽管眉宇皱得不成样子,他的脚步也没有丝毫迟疑,跨着沉重到可以踏起及小腿肚的水花阔步向前奔着,“蠢予!……你在哪儿?!”断断续续地呼喊,没有人应他,灌耳的只有轰隆的雷霆万钧。 跑到分岔路口时,九方越忽然驻足,有些迟缓惊惧地低头,只因眼神瞥到脚边,是一股殷红的血流,尽管被雨水冲淡了,也可以在暗沉昏黄的雨幕下轻易分辨。 心头一震,顺着血水的轨迹,九方越拐过街角一刻不停地向那滩最为刺目的红色掠去。 鲜艳、耀眼,只那一大片血水随着雨滴的拍打弹起、落下,像是敲在九方越的心口,焦灼的心被瞬间凉透——南予呢?! 九方越低头看着血水的弹跳,蹲在原地木然,唇口微微张开,似是气息紊乱无法呼吸,好半晌过了,他才紧抿了唇站起。 “岳翊阁听令,三日内,找到她的下落。办不到你们就自行了断吧。” * 话说当时南予被一掌击中胸口倒下去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君玦那张带着调侃的字条,除了嗡嗡声也就只这么一个念头:完了,本来胸就平,你们还净朝胸打。 饶是自己双兽傍身,这一架也打得她活生生去了半条命。再次睁眼醒来,已经是五天后的晚上,诧异自己不是躺在鬼市的街角,抬头打量片刻,竟是个寻常的百姓家。 南予忍着疼痛撑起身子,低头扫了眼,衣服被换成深蓝色的布衣,做工粗糙却干净好闻。 扫视着屋内四周,发现原本系在自己腰间的缚灵鞭仍然系在那身浸满鲜血的白衣上,随着白衣一起被剥下来,丢在床边的矮几上。 摸了摸干涩冒烟儿的喉咙,南予拢起散开的满头青丝,凭借屋内昏黄的油灯,她摸索着下床去够桌上的茶水。 就在她好不容易摸到茶桌的那一刻,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南予抬头,恰好和进来的人双目相对。 进来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身着厚重的蓝色麻衣,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和褐斑将右眼角处半块儿光滑的铁皮面具突显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木柴的憨厚男子,穿着一身褐色麻布衣,笑得有些傻气。 此时老妇人一手用破碗端着馒头,另一只手则拿着较之屋内更亮的烛台。视线在和她接触后又缓缓地移开,声音毫无感情起伏,“你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男子有些呆愣愣地,抱着木柴进屋后就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生火,一个劲儿地傻笑。 老妇人面无表情地把碗放在桌上,又给南予倒了杯凉茶,“吃了赶紧离开,老婆子我不想外人扰了清净。” 南予一愣,茫然看她两眼,而后从善如流地拿起碗里的馒头顺手掰了一半递给她。 老妇人摇头拒绝后转身就往屋外走,“你吃了自行离开就是。你的东西都在床边。” 南予只好一边儿啃着馒头一边儿回头去看角落里的褐衣男子,他几乎要趴在地上,吹着柴火里的一点点火星,发出呼呼的声音。 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南予手中赫然多了一个火折子,吹亮火折子,她拿起那堆柴里的一片薄木块就着火折子点燃,埋了些易燃的东西在上面,架上柴让它慢慢燃着。 “你是要这样?”南予抬眼挑眉。 第115章 30.尚云皇城 看起来颇为年轻的褐衣男子立马用崇拜的目光看向她,“你好厉害!” 南予摆摆手一脸谦虚,随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走向床边,那里放着她的衣服和所有东西,衣服自然是穿不得了,她伸手扯开衣领,摸出藏在那儿的玄女玉,紧接着,她解开腰间的系绳拿了钱袋和缚灵鞭。 缚灵鞭握在手上的那一刻,她顿住了将它系在腰上的动作,微微眯着眸子细看。不知何时,缚灵鞭上刻绘的兽纹似是鲜活了起来,给人焕然一新之感,缚灵鞭好像也较之从前重了些。 压下心头的疑惑,她继而想通了为何玄女玉和缚灵鞭都未被百里湮一行人夺走,八成是缚灵鞭吞了她的血后跟开了光似的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 思及此,南予微微勾唇随手盘了两把缚灵鞭,再次将它系在腰际,揣起玄女玉的同时她也拿起茶桌上的凉水从容喝了。 扭着脖子活动了几番筋骨,南予放下茶杯,抬脚就往木门走去,想到什么似的,她折转回来掏出钱袋,摸了一大半银子放在桌上,接着头也不回地跨出木门。 * 飞灵国·皇都尚云城 仅剩的银子只够买匹跑起来不算慢的马,虽比不得九方越的烈酒可以马不停蹄日行千里,但好歹也是让她在第二日天刚放黑时赶到了飞灵国的皇都尚云城。 也不晓得九方越那厮究竟撒丫子睡到哪片温柔乡去了,逍遥楼里可谓人财两空,南予琢磨着他人走就走罢,好歹留点钱财救济救济,差评。 黄昏隐不了尚云城的锦绣繁华,反而为它镀上一层朦胧而又明亮的金色,楼宇屋檐挺拔壮阔,高处的檐角甚至挂上了长长的风幡,迎风乱舞,这样的风格让人不禁联想到飞扬跋扈四字。 听闻飞灵国民风豪放豁达,老百姓们尚武,倘若遇上一票人干架,都会乐得掺和几脚丝毫不嫌事大,这和召阳那一干事前扎堆起哄、事后添油加醋脑补些书本玩意儿的看客们截然不同。 两座城都繁花似锦,却繁华得天差地别。 尚云城的黄昏别有一番热闹的风情,小贩叫卖、商人往来、百姓们买鱼买肉讨价还价,几乎没有哪个店里不是一群人打堆。 这也从侧面反应了飞灵国的皇帝是个明君,很会治理国家。 然而飞灵国的小老百姓们却不赞同,南予卖马的时候听着老板压低声音说起,“姑娘有所不知,飞灵国处理政事的并不是当今皇帝,而是那个身居储君之位、和皇帝同岁却小他一辈的王爷,君卿。” 南予诧异挑眉,“君卿?” “没错,先皇共有九个儿子,君卿殿下是先太子的独子,刚好和当时的九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同岁。不过太子当年并没有纳妃,世人都说,君卿殿下的母亲多半是其他国家的女子,没资格做当时的太子妃。” “既然你们先皇立了太子,为何现在坐上皇位的是当时的九皇子呢?”南予疑惑道。 “这事儿也玄得很,”老板将卖马的钱递给她,“先太子爷在锦焱国改立慕知矜为皇帝后不久就去世了,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遗体出现在皇宫的时候,先皇血都吐了好几个月。” 第116章 31.当年真相 南予走在街道上蹙眉沉吟,飞灵国的先太子居然就死在慕知矜被拥立为锦焱国新主之后,这个时间段很有意思。 之所以觉得这个时间段有意思,只因南予脑中被幻息颖用幻字诀封着部分她当年的所见所闻,这些记忆让南予清楚地知道——慕知矜在成为锦焱国的皇帝后究竟杀了多少帮他谋权篡位的人。 包括慕知矜的亲妹妹、君玦的亲生母亲慕韵怀,若不是当年杨惑和幻息颖潜入皇宫救出年仅三岁的君玦,那么君玦也早就死在慕知矜手里了。 在竹楼那段时间,她听风姑说起过当年的事,结合自己脑中幻息颖的记忆,南予才清楚地知道了当年真相。 慕知矜以慕韵怀的性命相要挟,立慕韵怀的丈夫君玉为开国将军,逼迫他血洗二十年前的召阳,又因君玉和七重天首领杨惑交好,便将七重天一起纳入麾下,为他所用。 召阳被屠城,皇宫被破开,前代锦焱国的君主死于这位开国将军君玉的刀下,也就是说,当年一举攻下宫门的人,就是君玦的父亲。 前代君主死后,慕知矜被拥为新主,然后……他一把火烧了七重天、用自己培养的火骑兵杀了所有七重天暗卫、重伤杨惑、杀了于他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亲妹妹慕韵怀、杀了君玉。 唯独留下刚出生的君玦。 只因为杨惑重伤逃走,留下君玦就可以要挟杨惑再为他所用三年,待到锦焱国完全平定、所有障碍都被清除,慕知矜就可以杀君玦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杨惑遇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子幻息颖,不仅救下当时重伤的杨惑,还将他当时派出的上百火骑兵都杀了个干净。 慕知矜对这样的女人一见钟情,终于承诺她只要她留在皇宫,他就可以不杀杨惑。 幻息颖当然没有妥协,她既然能不顾幻门众人的反对也要追随杨惑,就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屈服于慕知矜。 君玦三岁那年,幻息颖才刚生下南予,听闻杨惑要潜入皇宫,她便要随杨惑一起去,幻门所有人的反对成功激怒了幻息颖,幻字诀一出,偌大的幻门顷刻间被封印。 最后,她抛下亲生女儿,抛下整个幻门,只随杨惑而去。 但她毕竟不是冷情之人,她将幻字诀封印在南予脑中,一是为了能护她周全,二则是为了有一天她能解开幻门的封印。 两人救出君玦的时候杨惑已经被火骑兵首领刺中心口,想到死去的好兄弟,只望他将来有一日能卷土重来报他父母之仇,想到幻山上被息颖封印的三千人,望他能找到破风剑将其救出……可天意弄人,还未说完便再无气息。 彼时幻息颖在宫门前杀敌,飞溅的血和她的泪水一起在月夜下无声滑落,她一直护到君玦被七重天唯一未遭慕知矜杀害的暗卫带出皇宫,终于撑不住了。 爱的人死了,她太累了,就没有力气再杀下去了。 十多把长刀刺入她和他的身体,她抱着他一起死去。 从此以后,君玦是孤儿,南予也是。 因此,南予直觉自己是对的,那位飞灵国的太子爷多半也是慕知矜杀的,只是不知道杀他是为什么了。 ps:第一卷大体思路已揭晓,还有几点以后说(比如说言城歌为何会对屠城印象深刻、言城歌和君玦真正的结识、言城歌那把玉剑、九方越一开始为何会为了知道当年真相接近南予等) 第117章 32.不敢苟同 挤过人流最多的窄道,正想着如何拿手中刚卖马得来的钱去买个叫花鸡,顺带来一壶烧心窝的酒。 再摸到腰间的时候她不禁感叹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初来乍到,钱袋说被掏就被掏。 眯眼望着前方身材清瘦的小屁孩儿手里紧紧握住素白钱袋,撒开腿在人群中狂奔,南予很顺手地拔起一把菜刀撸了袖子准备追上去。 然而还没等她起跑,就有一干身着深灰色护卫服的男子在一名绿衣男子的带领下向方才那个小屁孩儿冲了过去,“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别跑!” 匆匆瞥了几眼,领头那位男子长得已是清艳绝伦了,还特意穿了件一水儿绿的衣裳,真是挡也挡不住的骚气。 偷钱袋的小屁孩儿终于把自个儿给绕进了死胡同,惊恐转身,却见身后的绿衣男子已经追上自己,弯腰停在那里大口呼气,“你倒是再给我跑啊?!” 话音未落,护卫也都呈圆弧状排开挡在胡同口。 绿衣男子笑了两声,渐渐平复呼吸直起身子向前走去,左手的折扇敲在右手手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知道你昨儿个偷的玉佩是谁的吗?” “知道那人的身份吗你就偷?知道你偷的玉佩价值多少吗?” “跑得倒是挺快,害得老子在这儿连蹲了两天就为了抓你个小兔崽子!”这话说完,绿衣男子的折扇已经顶住了小孩儿的脑袋。 小孩儿虽说是吓得生生咽了口唾沫,却依旧倔强地瞪着绿衣男子,“那原本是我的东西!是我娘送我的东西!” “嗤,你的东西?!那是阳夏国送来的贡品!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是自己的东西?”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家家就满口的胡言乱语!”绿衣男子把扇子拍在她脸上低头瞪她,“老子警告你,现在交出来还能保你一命!” “要是不交我现在就宰了你!”见她咬紧下唇不说话,绿衣男子耐心告罄,拔出匕首抵在她的脸上,“交出来!” “我说,”众人随着声音来源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深蓝布衣的女子正撩了撩青丝,语调半掺匪气,“你们审讯人的方法也太挫了吧?” 七拐八弯儿入不了正题就罢了,废话还多得一箩筐,要是小爷被审早吐他两泼口水了。 “你是何人?”绿衣男子拿匕首指她,“看你是个女人的份儿上,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待会儿老子要是不想让你走了,你想走都走不了!” 话音一落,“噌——”的一声,他身旁的护卫纷纷拔出刀对着她以作恐吓。 南予耷拉下眸子,天晓得她今儿只是来追回钱袋的,如今这架势她摸清楚了,一干傻缺逼着她硬生生送出一场造化—— 半刻钟后,众人被扒光了趴在地上磕头认错,唯有绿衣男子一脸威武不能屈,双腿哆嗦着夹紧红裤衩儿屹立风中。 那位偷钱袋的少女早已蒙着脸面向墙不忍直视。 南予一脚踩地一脚踩在石墩上,面无表情地研究着手里的菜刀,偶尔指尖弹两下,匪气十足,“下回放狠话前先估摸下打不打得过,跟你干个架随随便便就能撂倒……真没意思。” 绿衣男子颤着声音作得一手好死,“姑、姑娘身手迅捷我承认!但、但姑娘说随随便便打个架都能赢过在下,在下却不敢苟同!” 扒得他就只剩裤衩儿了还敢跟小爷说什么不敢苟同,南予只好悠哉悠哉架了把菜刀在他脖子上笑着让他苟同苟同。 第118章 33.夕阳西下 鉴于某位骚气男子在刀下立马折腰的怂姿和良好的认错态度明显取悦了南予,挥挥手大方的让他们赶紧滚了。 敛了风轻云淡的笑意,南予扭头就把少女抵在墙上,右脚柔韧地踏上墙面,左手拿着菜刀拍她的脸蛋儿,揣着一脸二五八万,神情活似上门要债的土地主。 “又是你个死丫头啊……小爷救你于水深火热这么多回,你就这么报答我?”南予虚着眸子挑眉。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少女显然没有认出站在眼前的明媚女子和鬼市的白衣少年是同一个人。 灰头土脸的少女今儿个穿得较之上回更为落破,打着补丁的灰棕色衣裤,因为袖子太长只好挽起,空空落在手肘处,挽起的袖边不晓得是被什么磨破,翻起粗糙拉渣的线头。 上回抱在手中的包袱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从肩头挎在她腰际的宽大布袋。 南予蹙眉,颇为诧异地狐疑道,“你这是……经过重重筛选有幸入了丐帮了?” 少女瞪大眼想说些什么,又委屈地咬紧下唇,缄默不言。南予见她不说话,也没心情问,伸手就朝她腰间的布袋摸去。 “臭女人你干什么?!”少女皱眉一惊,赶忙挣扎着去拉紧布袋。 然而南予不顾她反抗,已经掏出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想也没想地叼在嘴里,再次伸手摸进去,直到握住自己的钱袋轻巧提出来。 少女羞愤地咬住下唇,眼圈红了一片,“……我的馒头!还给我!” 南予挑起眉咬了一大口,嚼得话语也都含糊不清,“你抢了我钱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吃两口如何了?”说着,又瞪着她咬了一口,再把剩下的一半塞进她嘴里。 少女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生怕南予再抢回去,捧着馒头三两下狼吞虎咽,皱着眉把布袋里所有馒头也都不停地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咀嚼个不停,一边吃一边偷瞄南予。 南予退了两步坐回石墩,翘起腿撑着下巴看她,“玄女玉最后以二十万两黄金卖出去,照凤折的个性给你的银子应该不少啊,怎么就沦落成这样儿了?” “你、你怎么知道玄女玉是……”少女鼓着腮帮从一堆馒头里抬头。 “猜的。而且,”南予打了个呵欠,琢磨着自个儿的指甲是不是该涂个蔻丹,“玄女玉如今在我手上。” 玄女玉在她手上?! 这几个字犹如寺里撞钟般回荡在少女脑子里,她怔怔地咬着馒头,露出些笑意,偶尔看两眼南予,看两眼胡同外的街道,微微转动着眼珠子,计上心来。 南予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拜托下次算计人的时候莫要做这么多面部表情。” 少女垮下脸,“……”你不拆穿会死吗? 钱袋已追回,南予起身预备拍拍屁股走人,顿了顿,她又折回来拎起蹲在地上愤恨地啃着馒头的少女,“在小爷熟悉尚云城之前,你就认命跟着做个随侍丫头吧!” “凭什么?!”少女被拎起的衣服将她的头埋在里面不停挣扎。 “凭你打不过我啊!”南予悠闲地提着她向前拖着。 “你目无王法!你这是拐卖!” “胡说,这明明是强取豪夺。” “……臭女人、王八蛋、卑鄙厚颜无耻流氓!” “咄咄赞美甚合我意,全收全收!” 夕阳西下,昼夜分割,红霞灿烂。 很多年后,少女每每想起今日这一幕黄昏日落、想起被霞光拉长的斜影,都忍不住后悔,当时竟没有喊她一声姐姐。 第119章 34.痴情女子 飞灵国委实是个很有情调的国家,他们的皇帝也委实是个很有品位的皇帝。 坐在皇位上久了,看得都是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奢靡无趣之极,倘若微服私访的时候整条街都不能搞出些新鲜玩意儿,那么这就会使一位日理万机的君王陷入崩溃。 因此,尚云城作为天子镇守的国都,每建一栋酒楼都会致力于在凭栏远眺的时候能眺出一点风情,每开一座歌舞坊都会致力于让人流连忘返的时候能返出一些新意,就算是小门小店也须得思量个富有诗意的招牌名,不然就得关门倒闭。 这条政策一出,不仅为许多文人墨客提供了一大批职位,还很大程度地拉高了小老百姓们的文化水平。 于是,尚云城就出了一个修筑在温婉静谧的摘月江上、名为水天一线的酒楼,虽不及闻名天下的七重天,却也自成一番格调意趣。 酒楼像是从江水中窜起,拔地起了五层高。门前是弧形的石拱桥,桥的高度堪堪过得了一两只普通画舫。 酒楼背后则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江水,灵动而又婉约,此时夜色正好,明月成勾,与楼内灯火交相辉映,一起映在渔火未熄的摘月江上。 而酒足饭饱的南予正跷着腿斜坐在水天一线的一楼大堂里听说书。 揣着一脸颓废相的南予一边儿磕着蒜瓣儿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坐在一旁拿眼珠子戳她的少女唠嗑,三言两语间也就知晓了这少女的名讳——长儿。 南予了然,身在江湖,艺名这玩意儿最好只取真名里的一个字,好记。 “各位客官,”一声锣鼓敲响,堪堪将南予的思绪拉回,抬头才发现看台上的说书人已换了一个,“江湖轶事听得多了,想必也觉得索然无味,今日,咱们就来讲些不一样的。” 南予笑着嗑了个瓜子儿,估摸着他是要讲一篇言情。 果不其然,说书人摊开折扇,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同在下一样,半年前亲眼见到一位姑娘被烽火将军从城门口一路拖至皇宫外的?” 说书人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眼神掠过大堂内众人,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 “我!我见过!那姑娘好像是打邻国来的,多半是来找失散多年的兄长……” 还未说完,就有人打断,“什么兄长!我亲耳听到她跟大将军说什么青梅竹马,八成是来找情郎的!” “那女子也是个痴心的,我听人说,大将军让她离开,她不肯,将军就让人把她拴在马上,自己骑马拖着人一路驰到宫门口!当时那血啊……” “……” 南予笑了笑,事不关己地换了个仰躺姿势,觉着照此趋势下去,这可能会被衍生成虐心言情。 惊堂木一拍,说书人打断所有人的窃窃私语,接着讲道,“不错。那位姑娘从锦焱国而来,不远千里,只为能见上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一面。” “谁知将军不通人情,竟将其用绳子捆住,骑马拖至皇宫门前,彼时鲜血染红街道,路人纷纷侧目,何等惨状!” “各位一定心想,不过是见玩伴一面,大将军何必如此苛待于她?可是——你们知道她要见的这位玩伴是谁吗?” 见众人相互低语,摇头狐疑,说书人陡一合上手中折扇,作出抱拳行礼的动作,神秘一笑,“是我飞灵国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看客一片哗然。 南予依旧提唇笑着,秉着捧场的原则,表达自己兴致盎然,因为这马上就要演变成帝王虐心言情。 不一会儿就有客人迟疑地反驳道,“就算是皇帝……不让见赶走就是了,何必祸害人家清清白白一个良家女呢?” “问得好。”说书人紧接着他的问题,一拍惊堂木,“倘若真是良家女倒也罢了,但这位求见圣上的女子,却是锦焱国扬名宇内的轻弦阁歌妓——南予!” 南予笑不出来了。 第120章 35.再见故人 这就从一篇古代言情变成了一篇同人文。 敢情前身半年前来找的君莫及就是飞灵国那个被君卿殿下架空了权力的皇帝? 月娘一直疑惑前身半年前在飞灵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回来后一心求死,如今看来,她是受了世间大苦。 南予沉吟之间,说书人又开始接着讲起那段快被岁月冲淡的故事,这时候,就连一直在茶桌上埋头苦吃的长儿也被吸引得抬头望去。 “骏马驰骋至宫门的时候,南予姑娘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昏厥,大将军一走了之,压根儿没管她死活,彼时骄阳似火,这么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儿就晕倒在宫门口,无一人敢上前救助。” 众人长吁短叹,也不晓得叹的究竟是这么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儿还是无一人敢上前救助。 说书人再次摊开折扇,随意摇了摇,猝不及防转了话题,语调抑扬顿挫,“众所周知,锦焱国的妓子南予和飞灵国左相的女儿诗茵若齐名。” “诗家小姐打小就聪颖好学,和南予姑娘一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甚至这位千金大小姐早在垂髫之年就拜入毒仙宗门下,毒术超群、武艺高强。” “可世人将其比较之时总觉得南予姑娘略胜一筹,诗家小姐本是对此耿耿于怀,可谁想得到,最后这位奄奄一息的南予姑娘——却就是诗家小姐搭救的呢?” 这个转折转得很有高度,将原本一干沉浸在女子痴情戏码的小老百姓的重点瞬间转移到了诗家小姐深明大义、菩萨心肠上。 既然有人觉得诗家小姐柔弱良善,那么必定会有人关心传闻中略胜诗茵若一筹的南予究竟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说书人见效果达到,也就不再赘述当时情况,转而作了个结束陈词。 “半年前,南予姑娘回轻弦阁时留下一封战书,欲在半年后与诗小姐比试四艺,一分高下。如今半年之期已到,前些日子听闻南予姑娘也确实离开了轻弦阁转而向我飞灵国来,想必,是为了践行诺言。” 南予冷笑,赌一个铜板,这说书人就诗茵若请来的,为的就是把流言扩散出去,好引自己真的与她比试。 这把说书的给人冤得够呛,前身要是真留下什么半年后一分高下的战书,又为何在回到轻弦阁后就服毒自尽? 岂有此理。 南予一拍桌板儿就要开骂,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向陡然站起来的她,就听得二楼一方雅座处传来更为铿锵有力的怒斥声—— “岂有此理!简直一派胡言!” 南予生生憋回喉咙口的脏话,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抬头看向二楼。 说话的男子生得刚毅俊朗,身材挺拔,一身黑色锦衣勾勒出他魁梧的身形,此时他握紧栏杆站起,一双鹰眸熠熠生光,显然是怒火上涌。 而在他身旁,端端坐在雅座上的男子更是惊为天人,面部曲线柔和明亮,棱角分明却并不锐利,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矛盾感,眸若星辰、眉如远山,若说南予穿白是穿出了洒脱不羁、恣意随性,那么他穿白,就是穿出了俊秀温雅、宠辱不惊。 两人皆是含着微愠睨向楼下,而此时陡然站起的南予,显然就成了他们一眼看去的对象。 目之所及,两人皆是一惊。 “小、小九?” 第121章 36.我数到三 小九? 南予挑眉看向白衣男子,残存的记忆里,只有君莫及才这样叫过她,只因幼时初相逢,自己在轻弦阁排行第九,如此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微服私访的君莫及无疑。 这样一想,整个故事就有些戏剧化了。 水天一线好不容易从江湖朝堂的戏码中脱离出来想要讲些不一样的儿女情长,竟堪堪遇上了本故事中的男女主。 平日说书的男女主身份多为杜撰,然而今日的男主却堪堪就是本国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也不晓得水天一线如此富有文化水平的名字能否救上一救他们可能即将倒闭的事实。 南予想着想着,竟然生生牵出一抹眼角风流的笑意。 这个笑,在一干不明真相的小老百姓面前就显得很猥琐了,果然有得必有失,如此貌美如花的姑娘,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 “小九……是你吗?”君莫及迟迟没有等来南予抬头盈盈唤他一声悔之哥哥,有些疑惑地蹙眉反问道。 “不是,你认错人了。”南予挑眉,随意说道,“小爷还有急事儿,就不同你们废话了。” 倘若这时候和他纠缠,撸起袖子干个架是没什么好怕的,怕就怕这厮脱口叫出一声南予,尚云城朴实无华的小老百姓们多半要亲手送她去和诗茵若比什么琴棋书画…… 每当和别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向来以武力服人的南予尚且不晓得琴棋书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啊?!”长儿吃得百忙之中偶然抬头看了眼君莫及,突然轻声惊呼,没吃完的酱肉肘子直直掉在地上,她伸出油腻的手捂住嘴,随后拿另一只手扯了扯南予的衣角,语气焦急,“臭女人,你、你说话得注意点儿……” 话音未落,就被南予一把拽起来往门口带。此时,君莫及站起身和黑衣男子并肩,后者随即立刻向后退开一步,以表恭敬。 抿了抿唇,君莫及淡淡开口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黑衣男子得令,腾身踏在栏杆上,一跃而起。 南予还没踏出大门,就觉得背后一阵掌风呼来,青丝拂起,敏捷转身将长儿护到身后,出手和他一掌对上,黑衣男子捂着心口疾退五步。 黑衣男子惊诧之际猛地拔出腰间的侍卫刀,一个横劈,带着势破千军的力道,看客纷纷拉开桌椅腾地方。 南予黑眸一沉,纵身起跳,手中赫然多了一根银色长鞭,附着了气韵的缚灵鞭挥出,与刀身紧紧交缠! “我数到三,你抽刀我抽鞭。”南予闲闲笑道。 黑衣男子甫一点头,南予握紧缚灵鞭,“三!”连一都没有,趁着黑衣男子惊呆的瞬间,她迅捷抽出长鞭,翻身之际挑鞭朝他下巴抡去。 “啪——”的一声深刻叫他体会到了何谓鞭子是一种很让人牙疼的武器。 一干小老百姓捂着自己的下巴倒吸一口凉气。 “你耍赖!”黑衣男子捧住下巴再抬头瞪去,哪儿还有南予的踪影,心下一发狠就要抬腿追上去,刚跨一步,眼前突然多出一道人影,伸手拦了他—— “守三,我家王爷说,不必追了。” “……移天?”君莫及皱眉握紧栏杆,看着陡然出现的人心下略沉:这么说,他也回来了? 第122章 37.巧遇南宫 南予拽着长儿这么撒开脚丫子一溜,便是月光洒满了街道,摸摸兜里还剩着几两散碎银子,琢磨片刻,她还是打算操起老本行拿这几两翻个本儿。 低头看了眼在身后捧着一袋馒头跟朵小白花儿似的的长儿,她想了想,迟疑着冲她攒出一个柔情似水的笑意,斟酌了下用词,“你……有没有去过赌坊?” 安乐赌坊 要带坏一个小姑娘是多么的不费吹灰之力,南予看着如今站在赌桌上挥霍钞票如粪土一般笑得甚是开心的长儿,心里暗自想道。 想起三刻钟前南予耗尽平生所学将其拖进赌坊,当时还道她只是个不解世事的孩子,然而在南予不吝赐教了她两手后,她对这方面展现出的浓厚兴趣委实当得起“很有天赋”四个字。 南予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一只手撑着下巴,耷拉眼皮盯着面前这个身子都要趴在钱上的人。 然而想要成就一位初来乍到就驰骋赌场的高手,向来须得经历些坎坷与磨砺,对于十一二岁的长儿来说,这磨砺就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南宫黛就很合适。 撩起眼皮看着掀开帘子跨进来的人,南予从未想过她同南宫黛的缘分竟会深至如此。 在召阳那个地头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就罢了,如今出了锦焱国还能在异国他乡的赌坊同她巧遇,上苍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譬如,今儿个小爷恰好缺钱。 南宫黛陡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两道炙热视线堪堪停在她的钱袋处,略一缩脖子,看到南予的那刻她险些惊得跳起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南宫黛三两步上前指着南予,咬唇愤然。 “昨日有人托梦说你会来,我就蹲这儿候着了。”南予笑得很和蔼,“南宫小姐,要不要来两局?” “来就来!”南宫黛哼了哼鼻子,从钱袋里掏出一打银票,豪气如云地压在桌上,“都给本小姐腾地方!” 见钱眼开果然是天下的小老百姓共同信奉的真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银票被哄抢一空。长儿也揣着银票站在南予身后一脸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南予撸过桌上的两个骰盅,随意摇了摇,挑眉看她,“选一个。” “故弄玄虚。”南宫黛嗤笑一声,想也没想,随便拿了一个,“比大小,谁的点儿大谁就算赢!” “没问题!”南予打了个响指。 南宫黛率先摇盅,双眼逼视着南予,嘴角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那骰盅离了桌子被她握在手里,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清脆响绝、铿锵有力! “咚!”掷地有声的骰盅被南宫黛压在桌上,嘚瑟笑道,“该你了!” 南予面无表情地看她表演完,伸出手随意在桌上晃了晃骰盅,撩起眼皮气定神闲道,“好了,开吧。” 这个逼真是装得满分,南宫黛此时只感觉双颊通红一片,方才花里胡哨的一番动作下来直接被南予衬成了傻缺。 “哼!”南宫黛羞愤地咬紧下唇,猛地开了盅。 众人俯视——竟是六!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23章 38.签卖身契 南宫黛咧嘴一笑,抬起熠熠生光的眸子挑衅地看向南予,“我的是六!你输定了!” 南予气定神闲地拿手指敲在骰盅上,生生打出了节奏,“你确定?倘若最后还是我赢了,你如何说?” “不可能!我已经是六了!”南宫黛坚信不疑,顿了顿,她想起冬子输给她的原因,又补了一句,“但你也不能把骰子摇成两半,拼出一个七来!” 南予挑起一边眉,诧异地看向她,神情活似见了鬼,“你觉得我对付你还需要用得到把它摇成两瓣儿?” 一干赌徒恍然:这真是怼得人无话可说偏生又觉得很有道理。 南宫黛咬唇瞪她,“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南予毫不迟疑地点头,接着又拿手敲了敲桌子,“这么着吧,输的人除了压下的银子以外……须得给赢的人签一张卖身契,两个月内随意使唤,如何?” 看她如此有把握,南宫黛一时之间又觉得心虚,总觉着除了把骰子摇成两瓣儿她还有什么后招?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堂堂南宫世家的四小姐,若是不应了赌又显得很没有面子。 最终,她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开吧!” 南予闲闲地转头冲长儿道,“去拿纸笔。”接着转过来悠哉悠哉提起骰盅上的红绳—— 存了心吊人胃口,南宫黛和一干揣着看好戏心思的赌徒们眼都不带眨地盯住骰盅……在看到一个一点后,南宫黛微微提起了唇角。 然而接下来她又看到了盅罩下有另一个骰子,上面也是一个一点,南宫黛狐疑地瞪着骰盅,于是她又再次看到出现一个骰子,也是一点,直到南予完全打开骰盅,笑得无比灿烂。 南宫黛简直要把眼眶给瞪裂,南予的骰盅里,一共有七个骰子?!而且每个都是一点?! 一干赌徒彻悟:这真是怼得人哑口无言偏生又觉得不服不行。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赢了。”南予侧头拿右手撑起下巴,风轻云淡道。 “可!可、可我只有一个骰子!”南宫黛跳了起来。 南予却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可我有七个骰子,确是我赢了,你不用再强调了。” “可你这是使诈!你这是耍无赖!这不公平!” “可你是自个儿选的骰盅啊。”南予挑眉,再次丢出一个可是。 一干赌徒拍手叫好:这真是怼得人吐出一口老血偏生又觉得她的逻辑毫无破绽。 南宫黛险些爬上桌子匍匐过去掐死她。 此时此刻,长儿也向赌坊老板借来了纸墨笔砚,南予顺势接过,毫不在意地当着众人面显示她丑的防不胜防的一笔烂字儿,挥毫之间一篇卖身契就成了。 拎起卖身契抖了抖,南予轻轻吹了吹干,紧接着十分贴心地起身走到南宫黛身边,将纸扣在她面前,沉吟着斟酌了下用语,最后竟真叫她酝酿出了一种温柔—— “鉴于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签卖身契,我特意写得比较浅显易懂。也不晓得南宫小姐你养尊处优这么久有没有学过写自己的名字?” 第124章 39.偷画某某 “没学过!不会写!”南宫黛失控咆哮。 “哦,那就劳烦四小姐你将手放进砚台里蹚两下,盖个手印就好。”南予面无表情。 南宫黛咬唇怒瞪,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兔毫,三下五除二,卖身契上赫然多了三个字,拔下腰间的钱袋往桌上重重一压,她转身欲走。 “卖身契都签了,你打算上哪儿?”南予靠在赌桌上,见南宫黛果然刹住了脚步,她才接着眉眼生笑,“是九方越让你来赌坊的?你这是……回去找他算账?” 南宫黛转身震惊地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南予单手拂了拂身后的青丝,捞着长儿几步间走到南宫黛前面,撩开赌坊帘子跨出门,“因为只有他如此能体贴小爷我没钱的时候是多么的步履维艰。” 长儿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这副痞进骨子里的模样分明还可以去打劫。 但其实南予没有说错,九方越太了解她了,晓得她初到尚云城最紧缺的无非一个钱字,而她一缺钱就必定会先去酒楼吃得昏天黑地的来充实一下自己的精神生活,然后去城内最大的赌坊干票大的来充实一下自己的物质生活。 经探子证实,南予的实际作战路径和他所想完全一致。 于是九方越在和九方沁、南宫晔等人碰头后,头一件事儿就是怂恿最不缺银子又最缺脑子的南宫黛去赌坊偶遇南予。 也算是给南予捎个信,表示自己也到了尚云城了。 南宫黛也不算太愚蠢,在巧遇南予又被其坑了一把后,终于明白九方越彼时为何怂恿她来赌坊玩两手,美其名曰是体验作为一个有钱人出手应是何等的阔绰,说白了就是来给别人送钱!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如今走在后面拿着自己的银票买了两只烧鸡的南予。 “喂!你们走快点儿行不行?!”南宫黛转身跺脚,“我哥和沁儿还等着我吃晚饭呢!” “放心吧,”就在南宫黛以为南予要说出“一定赶得上”之类的话时,她又咬了口烧鸡,含糊不清道,“这么晚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在等你吃晚饭!” “……” 明月一轮,渔火摇曳,夜风将几人嬉笑怒骂的声音卷向高空,尽数被屹立在皇宫内的瞻星楼揽收,那里是飞灵国的最高处。 红衣男子倚着瞻星楼的栏杆望去,嘴角扬着魅惑人心的笑意,满眸的浩瀚星辰都只为那一人点亮。 “欲画浅眉深描勾,同枝比翼恋某某?”另有一名身着明黄色锦衣的男子上前两步,同他并肩,手里翻看着一卷画册,迟疑着挑眉问道,“这真是你写给小九的?” “嗯。” “恕我直言,偷画心爱女子画像这等事,不像你平日作风。” 红衣男子从他手里取回画卷,淡淡道,“我平日对着你也作不出来这等雅事。” “不是我打击你。你在酒楼也应该听说了,小九半年前还来找过我,我虽然不喜欢她、也害惨了她,但是她多半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红衣男子已经冲他露出了“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的表情,“以后不许叫她小九,听着怪不舒服的。” ps:“欲画浅眉深描勾,同枝比翼恋某某”取自古风歌曲《戏言》歌词“浅字深描勾,依稀写过同枝比翼恋某某” 第125章 40.切磋切磋 辗转了一圈儿,南予竟又再次回到了水天一线,这让在此地吃过鱼肉、喝过闲茶、听过说书的她不禁夸一句:作为一个酒楼,它真是应有尽有。 站在水天一线的大门口,南宫黛毫不迟疑跨了进去直冲客房,南予却顿住脚步抿了抿唇,自己也离开了一个时辰,也不晓得君莫及如今走了没有? “小姐!”尚在沉吟之间,女子清脆娇嫩的声音将其思路打断。抬眸望去,果然是莲碧和映荷那俩丫头,而她身旁站着的,正是穿着一身青衣、嘴角提笑、风骚把玩折扇的九方越。 莲碧几步迎上来,异常兴奋,“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你一个时辰了呢!” 南予挑眉,看来自己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到了,“你们怎么过来的?”一边说着,她提步向楼内走去。 “自然是我三日前派人送她们来的。”九方越笑着搭过话,顺势塞给她一个肉包子,低头却看见正怔怔望着肉包子的长儿,“这个就是你顺手捡的那小丫头?” 南予知道他派人找自己下落,自然也就没有对他晓得自己捡回长儿的事感到奇怪,啃了口包子,她漫不经心道,“她可不是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她叫长儿,玄女玉就是她卖给凤阳楼的。” 此时两人已经进了水天一线的大堂,夜半三更,客人寥寥无几。 “玄女玉是她的?”九方越吃了一惊,在长儿戒备的眼神下凑近她看了看,蹙眉狐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长儿一惊,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却听他接着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上次说要住在逍遥阁马厩的也是你。” 长儿立即松了口气,九方越却敏锐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只略略提了提唇角,露出些许了然的笑意。 “别看了,问你个事儿。”南予斜斜倚在茶桌上,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儿,揣摩这件事该如何开口问,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直说了,“你晓不晓得我半年前来这儿找君莫及的事情?” “知道,听莲碧说了。”九方越倒茶倒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顿,递给她一杯时才在眼角攒出些倜笑,他缓缓道,“我只是不知,半年前你还是个烈女子。” 南予接过茶无视他的调侃,“那你听没听过诗茵若这个人?” “名动天下的才女谁不知道。”九方越又沏了杯茶递给长儿,接着露出一脸不屑,“不过没你厉害就是了,其实她武功不怎么样,拎我妹妹过去都能把她照死里打。” 南予想了想九方沁的武功,蹙眉诧异,“这么弱?” 九方越点头。 此时在客房内熟睡的九方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武功被亲哥哥毫不留情面地贬低为了二流货色。 “其实你前脚出了水天一线,我们后脚就来了,早听大堂里的茶客说了这事,也看到了你找的那个君莫及。君莫及和诗茵若熟识,他既已认出你,诗茵若也就能很快打听到你确实到了这儿的事……” 南予点头,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九方越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烫了金的帖子,“然后,我们替你收下了半个时辰后诗茵若寄来的战帖,瞧了两眼,说的是邀你在赏花宴上一起切磋切磋琴艺。” “噗——!” ps:读者群:238094924~各位亲,群友每破百和评论多的话都会有加更~ 第126章 41.比前下注 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如何睡过的这一觉。 次日清晨,还躺在床榻上瞪着帐帘一脸生无可恋的南予被莲碧催促着起身出去转转,说是下午诗家的马车便要来接人去丞相府了。 “小姐,别琢磨了,倘若你此刻说自己病了,未免落了人下风,别忘了,你如今除了会打架,也是从小练着琴棋书画长大的,难不成还怕了她?这么多年又不是白练……” 南予躺在床塌缓缓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喋喋不休的莲碧,满脑子只有她那一句“倘若你此刻说自己病了”——这真是个绝好的借口。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这个病究竟要如何个病法儿,映荷忽地就推门进来,满脸都是上了火气的愤然,“小姐!今下午咱们一定要给尚云城这群庸人点颜色瞧瞧!” 映荷很少像莲碧一样情绪外露,南予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怎么,我要和诗茵若切磋琴艺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岂止啊!”映荷走过去服侍她穿衣,“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如今各大赌坊都专门为你们辟出位置来下注!我去看了,买诗茵若赢的生生多出三倍!” “有什么可气的,这是飞灵国,”南予又打了个呵欠,事不关己的掀开被子预备去倒凉茶,“倘若是在锦焱国,情况就得翻个个儿。懂不懂?” “我也知道,可、可就是……”,映荷抿唇恨恨道,“方才我还看见了个自称是诗茵若贴身侍女的,眼睛都要长天上去了,随手押了个玉镯赌小姐你赢,说是施舍!” 南予系好腰间细绳,抬眸见她俩均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折扇敲在手心,她道,“走,出去转转。” * 许是飞灵国最近太过安定,偶一出了这么个较量,可以想见其轰动程度。 一干八卦人士聚了个场子,纷纷下注赌着才冠群芳的小家碧玉南予和惊才绝艳的大家闺秀诗茵若究竟谁的才艺更胜过一筹。 南予逛悠了一上午,正坐在凉棚里喝茶,算是好巧不巧的路过,听及此处,稍顿了顿,思及才冠群芳这档子事儿左右夸得不是她,那么想必最后赢的也定然不会是她。 这么想着,她不动神色地将口中刚含进去的茶吐回了杯中,起身凑近了赌桌去瞧。 映荷、莲碧一时火大,尤其是后者,已然情不自禁的咬住下唇愤慨道,“真不知这些押诗茵若的有没有些眼水,目光竟然如此粗浅!” 粗浅二字话音还未落下,正当时,只见自家小姐转头深深凝视了自己一眼,眉眼间酝酿出一抹温柔得过于缱绻的笑意,道,“不愧是自家丫鬟,你委实看得起你家小姐。” 紧接着,只见她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打银票,往右边一方,扇子一抖,缓缓道,“一百万两,我押诗茵若。” 莲碧愣了愣,恨就恨手边没个一把两把的刀,拿着自剜双目甚好。 她刚没看错?! 小姐押了诗茵若?! 有这么涨别人威风灭自个儿志气的吗?!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27章 42.从前挚爱 待南予等人回到水天一线之时,诧异发现原本应该下午来接人的马车此刻已经堪堪停在了酒楼门外,马车前还恭恭敬敬地站着几个小厮。 而九方越此刻正用白皙纤长的两指捻住一张请帖,倚着门随意翻看,他今儿个穿着一身浅黄色锦衣,青丝高挽成团,只随意用浅黄色细绳绑住,那修长的身姿撑起如此明亮的颜色,真是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偶一瞥见南予那身儿狷介不羁的白衣,顺手就将请帖递给了后面站着的侍从,抱臂道,“诗家派人来接了,也给我递了张请帖……话说回来你要不要换身衣裳?” 南予此时着的是男装,较之寻常的素衣白靴还罩了件轻薄如蝉翼白纱衣,轻云出岫间衬得她风流倜傥,素色折扇被她随意插到脑门儿后的衣领里,偶尔不经意间拨两下高高束起垂下的青丝。 “本就是奔着吃饭去的,还换什么衣裳。”南予竟能将蹭饭说得如此天经地义清新脱俗,诗家一干旁听的小厮默然黑了脸。 跨进水天一线,没有意外的收获了两道嘲讽的视线,南予了然,挑眉问好,“好久不见。” 尽管一个多月前的风云榜时偷袭了她,但冲着是九方越的亲妹妹,南予还是决定同她意思意思客套两把。 不过九方沁很显然没打算同她客套,只管撑着下巴对南宫黛说些擦边打网的风凉话,嘴角的笑意衬得她十分兴奋,“黛儿,你知不知道今早上为什么那么多下注押诗茵若赢的?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是怎么回事儿?” 南予面无表情听她发挥,打量了几眼她今儿个走的一身浅粉色活泼少女装,转头一本正经地看向九方越,特意顿了一下,慢吞吞道,“你晓不晓得你妹妹为什么如今不爱穿男装了?不清楚的话要不要坐下来沏壶茶我同你讲讲细节?” 九方沁腾地站起拍桌拿眼珠子怼她,神情近乎咆哮:你究竟能把踹了我裆的事儿拿出来说几遍?! 彼时目击南予壮举的唯有莲碧、映荷以及七重天内观摩的君玦、言城歌四人,九方越自然是不知道,如此一说,生生勾起了他的好奇。 “我正奇怪你近日越发喜欢穿女装,还打算抽个空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 九方沁羞愤跺脚,狠狠剜了眼南予,几步就跑上楼阁。 南予将眼神放到南宫黛身上,后者微一惊,赶忙说道,“我什么都没说!我就留下来想跟你一起去赏花宴看看你和诗茵若究竟谁更厉害!” 显而易见,这是个看戚头的。 南予挑眉,摩挲着茶杯,侧过头去看依旧站在门口的小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仰头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南予忽地起身往马车而去,“莲碧,去把长儿给叫起来,收拾干净了拎着一块儿去。” 当南予抱着长儿和九方越坐上马车后,后者才颇有些看热闹地同她说道,“我打听到,此番去赏花宴的,还有你曾经的挚爱,君莫及。” 第128章 43.一别半年 南予站在丞相府门前慨叹万千,沉吟间不禁为飞灵国的前途和未来感到无比的担忧。 君莫及他作为一国之君,每天不是到茶楼听说书、就是去参加臣子家的赏花宴,真是当得起“闲得发烫”四个字。 揉了揉鼻尖儿,南予在一干小厮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丞相府内院。长儿则同莲碧、映荷由侍女带着从侧门进入。 假山重叠,乱石穿杂,奇花闪灼,格调布局是苏州园林般地移步换景、错落有致,内院的风光更是美不胜收,明明夏季已经要结束,百花却仍然竞相争艳,簇拥着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 “你不觉得这个内院的格调布局颇像另一个人府中的景致吗?”正在南予观望之时,九方越忽然出声,嘴角噙了抹诡异的笑意。 然而南予对于园林布景方面着实没什么赏识度,但思及自己今儿个是揣着锦焱国一方才女的身份来的,再如何也得把面子留住,于是她斟酌道,“你且说说,看同我想的一不一样。” 九方越笑着摊开折扇,“你不妨再将这个逼装得大一点。” 南予诧异挑眉,果真是同自己呆的久了,装逼是什么他都晓得。 九方越见她疑惑,便直言道,“你从前待在轻弦阁内足不出户,拢共也没去过几个府邸,看不出这里的景致和玦王府上的一模一样吗?” 如此一说,南予发现果真是这样。半年前她被诗茵若救起后直接送去了客栈,并未来过丞相府,也就不知道当时这儿的模样是不是已经雷同于君玦府上的了。 “虽说各个府中布景多有相似之处,但如此相像到连摆放位置都一样的,却没几个。更何况这种布景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闲适得宜且又有天家贵气,试问几人仿得出来?” 九方越敲着手中的折扇顾自说道。 “这位公子好眼力,”前面带路的小厮忍不住转身夸了句,“这内院本就归我家小姐管制,当年翻修时,小姐特意请君卿殿下绘了园林图景,比照着图纸修成。却不知道你们口中的玦王是哪位了。” “君卿?”九方越敛了笑意,忽地又了然一笑,“君卿同你们小姐是什么关系?” “这个小的不敢议论,只晓得皇上他似乎有意将我们小姐指给君卿殿下。”小厮说完后,见已经到了举办赏花宴的栖凤园,便紧接着道,“南姑娘,九方公子,就是这儿了。” 原本在栖凤园内赏花吟诗的一干风雅者此时的耳朵都出人意外得尖,停下手中动作,众人转头看向揣着一脸二世祖模样漫不经心站着的南予。 园内潺潺婉转的琴声骤然而止,原来是正中间的四角亭中,一位身着明橙色曳地望仙裙的女子抚琴的动作顿了一顿,此刻她缓缓抬头,准确对上南予的眸子,嘴角弯的恰到好处。 由于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南予没怎么看得太清她的模样,却听见她那如同莺啼燕鸣的声音传进耳内,“南姑娘,一别半年,别来无恙?”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29章 44.毛骨悚然 南予抬腿上前几步,才看清了她的模样,与记忆中有个模糊的印象相重合,她才确定,面前这个坐着抚琴的女子的确就是诗茵若。 诗茵若极其清艳。似蹙非蹙的罥烟眉下眸若潭水,朱唇轻阖,纤纤柳腰不盈一握,这一身明亮的橙色很能将她清丽的艳气衬出来。 如今南予才领略到何谓“领如蝤蛴、手如柔夷、齿如瓠犀、肤如凝脂、螓首蛾眉”。 然而打量完诗茵若,她隐隐觉得清艳二字近日似乎也拿来形容过另一个人。刚想到此处,就听得有人在不远处怒吼,“怎么是你?!” 南予回头打眼一望,堪堪就是前几日被自己扒了衣裳只剩条红裤衩儿的绿衣男子。 诗茵若起身打量着二人,悠悠道,“这是家弟诗朝棋。不过,南姑娘和家弟似乎是认识?” 南予挑眉,别有深意地看向盛怒的他,为了给他留点薄面她还特意措了下词,气定神闲道,“有过那么一面之……” “姐!我光着身子回家那天就是她扒了我衣裳!”诗朝棋无情打断南予的措词,指着她血泪控诉。 诗茵若倏然敛了笑意,低声呵斥,“你闭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还嚷得这么大声,生怕在场的人都不知道。 诗朝棋重重一哼,侧头顾自愤然。 南予略显无辜地揉了揉鼻子,转身坐下,仰起头看向诗茵若,漫不经心道,“诗姑娘,恕我直言,你这弟弟文不成武不就,没脑子就罢了,长这么大了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多半是废了。” 随着莲碧、映荷走到栖凤园的长儿恰好听及此处,不禁腹诽:你也算弱女子的话,那这世间不晓得有多少人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我年纪比你小!打不过你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那个轻弦阁的妓子南予是吧?幸好悔之没要你!否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啪!”折扇一收,诗朝棋从凉亭处飞了出去! 再定睛时,南予已然捞过长儿坐在九方越身旁的靠椅上,目光睥睨亭外,语气风轻云淡,“那日心情好放了你一马,今儿个就不会再放你一马,小爷是轻弦阁的妓子没错,可又不是放马的。” 饶是被尚云城小老百姓们追捧说武艺高强的诗茵若也震惊得站在原地哑口无言……面前这个人,真是半年前在自己面前哭诉这辈子非君莫及不嫁的柔弱女子南予? 这速度简直快到咋舌!真正儿的眨眼之间,若不是最后的的确确看到诗朝棋飞了出去匍匐在地上,谁又能察觉她方才出了一掌?! 更何况,自己就站在她身边不到三尺的距离……! 这一个恍惚,诗茵若猛然发现,她从踏入栖凤园时通身的气质与半年前是如何地天壤之别,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就连此刻闲闲靠在椅子上的姿态都迥然不同! 就像是、像是顶着同样容貌声音却换了个灵魂!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觉得像万千蚂蚁啃噬肌肤般地毛骨悚然:这人……真的是南予?! 第130章 45.君卿殿下 诗茵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斜躺在座椅上的女子,与此同时,九方越也坐在一旁盯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诗姑娘,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诗茵若垂下睫毛迅速收眼,先偏头示意下人将诗朝棋给抬回房间,随后回头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南姑娘在半年前受了情伤后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南予恍若未闻,随手拿起白玉桌上沏好的一杯茶,啜了一小口。 “小姐。”几人正说着,一位小厮从月亮门疾步而来,上前凑近诗茵若的耳朵说了几句,后者露出惊讶而又欣喜地神情,“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小厮含笑应道。 诗茵若挥手让他下去了,随后又唤道,“等等,把彩佩给我叫过来,让她去我房间把仙瑶琴也拿来。” 小厮得令退下后,诗茵若低头看向南予,迟疑问道,“南姑娘没有带自己的琴来?”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她还要特意反问一遍,南予此时看她的眼神活似看一个傻缺,狐疑蹙眉,“倘若我说我贴身藏在了亵衣里你难道会信?” 诗茵若噎了一噎,方才那话的确是没走脑子随口一问,平常人自然顺着杆儿爬下去,然而这位南予姑娘多半是个不正常的,非要怼她一怼才甘心。 “琴的好坏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把琴是否和抚琴者相适宜。我虽有不少把古琴,却不晓得合不合得了南姑娘你的缘法。”诗茵若一顿,坐回石凳上随手拨弄了两个音,“没带琴便罢了,我不过随口问问。” 南予挑眉,“我也是这个意思。合不了就罢了,我不过随手弹弹。” 诗茵若抿紧唇,明若灯火的眸子紧盯住她,“好一个随手弹弹!南姑娘,如今可别太嚣张了,省得待会儿不好收场。” “大小姐!你的仙瑶琴拿来了!”彩佩小心翼翼地走过浮桥,手中抱着一把用兰黛色锦缎包裹住的琴,带着兴奋上扬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也有意无意地随着彩佩的身影缓缓移动,围在凉亭周围,只为一睹这传说中诗家大小姐不到关键时刻不轻易拿出来的仙瑶琴。 而这关键时刻,尚云城的一干上流社会人士总结为两点:一、皇家宴会;二、有君卿殿下在场之时。 众所周知,君卿殿下二十有一,被封飞灵国卿王多年,正妃侧妃之位却一律空着,甚至身边儿连个伺候丫头都没有,委实当得起“洁身自好”四个字。 这么多年,诗家这位小姐的芳心在殿下这里许了又许,屡屡明里暗里示好,可君卿殿下揣着明白装糊涂,向来不搭理她送了又送的秋波。 直到有一日诗小姐挑明了心意,君卿殿下才终于得了机会同她说明自己对她没有意思,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对谁有意思。 这让一直以为君卿殿下对自己有那么点儿意思的诗小姐深受打击,但转而一想,他也不会去喜欢其他人,自己和他还有半个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怎么着也比别的女人和他亲昵些,才释然着接受现实。 “皇上驾到——卿王爷驾到——” 第131章 46.真实身份 小厮的嗓门儿十分洪亮,话音刚落,南予只感觉原本站在自己眼前矜持高贵的女子翩跹似的迎了上去。 因为君莫及曾有言,倘若不是在皇宫内看到他,就不必行大礼,所以众人只是拂下了身子,并没有三叩九拜的跪下。 而南予和九方越,包括莲碧、映荷在内都不是飞灵国之人,且南予和君莫及也算是老相识,因此基本的行礼相迎他们完全不必,更何况九方越还是锦焱国的世袭爵爷,就更不必如此谦卑恭敬。 南予闲闲坐着,眼神跟随诗茵若一路飞到栖凤园的月亮门处,恰巧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君莫及跨进来,然而诗茵若很显然并不是迎接他的,生生错开他后笑意盈盈地迎向后面的人。 君莫及也没有因此而感觉尴尬,甚至还挂着成人之美的笑意侧了侧身子让她。 “来的时候小厮说过,君莫及有意愿要将诗茵若许给君卿,看样子是真的。”九方越望着月亮门处,低声向南予说道。 南予点头,左右这事儿同她没什么干系,不过是好奇诗茵若的心上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月亮门处,君莫及前脚进了栖凤园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后脚就有一位身着红色锦裳的男子也抬脚跨入—— 秋水为神玉为骨,恍若是有明月灿烂、星辰浩瀚般的风华尽入眼眸。 一根白色的锦带斜斜系在腰间,束住一袭红衣,三千青丝则用同样的白色锦带束了一半随意耷在身后,红袖下衬的也是白色底衣,只露出一指宽,只为与腰间、头上的白色相呼应。 “君、君玦……?”南予低声喃喃,头皮有些发麻,有一种惊悚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 君玦抱着复仇的目的回到锦焱国,势必要推翻慕知矜上位;而飞灵国的皇帝君莫及已经被君玦架空了权力,想必不久后君莫及就会主动让位于他。 那么试想,君玦作为两国之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造一场大反,合并锦焱国和飞灵国,坐拥为两国之帝! 映荷、莲碧显然也想通了其中关键,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趴在地上,脑海只回荡着一句话:锦焱国从死神手里逃生的玦王爷,是飞灵国先皇的嫡长孙君卿殿下! 此时君玦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从月亮门处直直走向南予,跟在身后娇羞言语的诗茵若全然不入他眼里。 径直走到南予面前,他才俯下身子拿脸凑近她,亲昵地冲她挑眉,“予儿没看错,的确是我。” 这真是为南予拉了一把绝好的仇恨,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诗茵若瞧见这一幕已经是双目如火。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认识?他为何会将南予叫得如此亲昵?殿下不是说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想法吗?可自己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宠溺?! “你们也起来吧。”君玦转头看了眼地上抖若筛糠的莲碧、映荷,淡淡道,“悔之说过,出了宫门就不必对他行如此大礼了。” 显然,君玦是想将她们惊恐跪下一事都归为跪拜君莫及,一方面是全了君莫及作为帝王的面子,另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在场的人疑惑为何锦焱国的婢女要对他行大礼。 他两国之王的身份慕知矜和君莫及都是知道的,所以他毫不畏惧世人也知道,因此才会在飞灵国和锦焱国都以真面目示人。 毕竟皇亲国戚究竟长什么样没几个普通人清楚地知道,何况他回到锦焱国没几个月,更不会那么快就有人发现他和飞灵国的君卿殿下是同一人。 虽然迟早大家都会知道,但他不怎么想这么快就被传开,只因怀疑和知道的人多了以后就很麻烦,譬如上门结亲的、拉关系的就多了,自己纯粹是懒得应付。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32章 47.切磋(上) 君莫及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两人身上。 君玦是昨日回的飞灵国,恰好就坐在君莫及隔壁,那说书人的话自然也都入了他的耳。而后他见到君莫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交代交代同小九的过往。 同小九相识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有些久远,只依稀记得一些,因此君莫及讲得磕磕巴巴的,但君玦却极有耐心地听得格外认真,那是君莫及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在意一个女子。 在意一个他看不上眼的女子。 从前以为他是无心风月,这辈子都开不了情窦,如今才晓得他只是以前没有遇上南予,让他豁然间如三月杏花坠开了情窦而已。 君玦自打坐上马车就没压下过嘴角的笑意,期待的笑、思念的笑、戏谑的笑、宠溺的笑、温柔的笑……君莫及作为一个大男人险些被他炫目的笑意硬生生弄出一截断袖来。 倘若南予点头,那么她便是锦焱国权倾朝野、凌驾百城的玦王爷唯一的王妃,是飞灵国唯一一位有资格睥睨江山、掌控风云的储君正妃,未来,还可能是两国的皇后,君玦唯一的皇后。 可显而易见的,南予连君玦对她的心思都不知道,更别说让她点头,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她如今并不在乎。 这个发现让一直被君玦压过一头的君莫及心中莫名窃喜,一边儿暗爽一边儿在下人的指引下坐在了凉亭内的上方位。 “殿下,你和南姑娘认识?”诗茵若皱着眉头迟疑问道。 这个问题真是问出了一干看客的心声,不能怪尚云城的小老百姓们八卦,要怪就怪君卿殿下对这位轻弦阁妓子的爱慕之意实在太过明显,这颠覆了以往对君卿殿下不近女色的认知。 然而这个问题由诗茵若来问的话就着实是打了水漂漂,石沉大海没得回复。 因为君玦只略点了点头,就顺其自然地挨着南予坐下了。 这让一干等待着君玦能将他们相遇相识的细枝末节说得天花乱坠的看客们大失所望。 “好了,不是说要切磋琴艺吗?”君莫及端起婢女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适时打断道,“何时开始?” 如此一提醒,众人才想起今日举办的这场赏花宴目的之所在,君卿殿下的到来不过是意外之喜,名动天下的两位才女究竟孰胜孰负才是重头戏。 毕竟在场众人都押了不少银子,此局输赢将直接关系到自己是大发横财还是倾家荡产。 诗茵若咬唇,按捺住心底扑腾了几转的火气,道,“如今临用午膳时间还有些时候,正好我与南姑娘各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兴。南姑娘觉得如何?” 南予接过九方越剥好的橘子,塞了一半进嘴里,胡乱点了把头。 诗茵若则盈盈走到白玉桌前坐下,丫鬟彩佩很有眼色,上前几步将仙瑶琴轻轻放在桌上,抱起原来置在那儿的一把古琴,然后退在诗茵若身后,脸上尽是狗眼看人低的神情。 这神情让映荷觉得无比熟悉,她低头想了片刻,终于恍然记起,这个彩佩就是今早晨押了南予赢又大言不惭地说是施舍的那个人! 第133章 48.切磋(中) “如此,茵若就献丑了。”诗茵若向一干看客颔首一笑示意自己即将开始。 双手抚上仙瑶琴,她那如水裁出的一双凤眸淡淡扫过众人,最终堪堪停在君玦处。 凤眸中是万千情丝缱绻缠绕,嘴角边是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那样洋溢着情意的笑容,直衬得她清艳绝伦,明明是娇艳的人儿,却又有着清新脱俗的矛盾感,整个画面撞击得众人心神一震,前尘往事尽数支离破碎。 “铮——” 诗茵若左手食指的指尖轻扫,一个清脆有力的音便破开寂静,如在山中游玩的诗人忽然听见水滴自石壁之间滑落的声音,了然,这是山涧清泉近了。 “铮铮——”又是两个音接连跳出。 诗茵若说的没错,抚琴无外乎意境二字,若能让众人闻琴声而知雅意,方能评价此人琴艺高超否。 此时听诗茵若指尖滑出的潺潺琴音,众人竟能脑补出那个在山水间自在游玩的诗人,他或许长得眉清目秀,此时正随着方才听见的水滴声去寻找山间那一泉流水。 琴声越来越密集,意味着诗人离那泠泠作响的清泉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细闻流水之音了。 众人沉浸在这婉转琴声所塑造的山水之间无法自拔,整个栖凤园中唯有蜻蜓点过水面的声音,和琴音一起在湖面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然而原谅南予并没有这方面的情操,着实不晓得诗茵若究竟在弹些什么。 包着一嘴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笑意盈盈的诗茵若,转过头想同九方越随意唠几句嗑,却发现他也正专注地听着流水之音,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儿,跟着打起了节拍。 南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暗骂叛徒。 诗茵若的琴音已经接近尾声,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仿佛是泉声遇到山间阻碍,滞涩不前,渐次喑哑了。 最后,一个转音破空,像是一涌清泉撞击在石壁上,再无声息。 诗茵若的琴已经弹完,众人却仍然在怔愣间不能回神,那一副泼墨山水画印在众人脑海,和泉声一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啪!啪!”君莫及先回过神,带着节奏鼓掌,栖凤园内响起他爽朗的笑声,“诗家小姐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这琴声所绘,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诗茵若颔首,目光盈盈看向君玦,却回的是君莫及的话,“皇上没记错,这曲《山水》正是取自殿下的那副山水画,上次在殿下府上看过一次,觉得意境极妙,便编成了曲子,送给殿下。” 君莫及作恍然大悟状,转头看向正在喝茶的君玦,后者放下茶盏微微抿唇,“诗小姐有心了。” “殿下喜欢就好。”诗茵若深深一笑,嘴角边上的梨涡微旋,话锋一转,她看向南予道,“南姑娘,该你了。” 没等南予说话,诗茵若又自顾自道,“既然姑娘和殿下相识,那我就卖个人情给殿下,将仙瑶琴借给南姑娘弹一曲。” 如此一来,琴技好不好,就不关琴的事儿了。 南予沉吟片刻后却挑起了眉,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别有深意地夸道,“诗小姐你委实大方。”也不晓得她这一曲弹完,诗茵若还让不让她蹭饭了。 第134章 49.切磋(下) 诗茵若皮笑肉不笑,微眯着凤眸思忖她话里话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倘若只是单纯的夸她大方得体,神情何至于要如此的……猥琐? 还没等诗茵若想明白这其中关键,就抬眸看见南予已经站起身走向了玉石桌,于是只好先将没想通透的搁置在一边儿,预备专心聆听南予弹琴。 九方越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有传闻说她没有焚琴收手之前一曲千金难求,抚琴时妍静姣好,也不晓得如何就养成了如今这幅通身歪瓜裂枣的匪气。 南予一甩衣摆豪气落座,将围观者都淡淡地扫视了一遍,众人的神情皆入眼底,收眼,轻咳一声后,折扇“啪”的一收倒插入后背衣领处,坐正身子一边儿低头观摩琴弦,一边儿搓起了双手。 不晓得那双手究竟有什么好搓的竟让她生生搓出了节奏和兴趣,约莫挫了半盏茶的时间,南予才把双手缓缓落在琴弦上。 弹个琴竟能把前戏做的如此之漫长,诗茵若险些想上去给她两耳光。 但诗茵若不知道的是,好在她如今忍住了,否则一会儿南予弹完后自己再想上去给她两耳光的时候动作就未免显得单调重复。 就在众人一方面想着名动天下的轻弦阁花魁南予如今是不是脑子出了点毛病,另一方面想着脑子出了毛病究竟会不会影响弹琴之时,偌大的栖凤园在安静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后,被“铮”的一声琴音打破了沉寂。 听客回神,只见南予此时的神情已全然投入,嘴角含着温柔缱绻的笑意,白皙的指尖勾起第二根琴弦—— “铮——嘣——啪!” 栖凤园内一片肃杀的寂静。 天晓得九方越才刚刚换了个坐姿准备正正经经听她抚一把琴,好改善改善她在自己心里除了同别人干架一无是处的形象,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个什么意思? 倘若没有看错,这位爷两个音就把价值连城的仙瑶琴给弹断了?! 断了?! “呵!琴都能弹断!还枉称能与我家大小姐并列为闻名天下的才女?!”彩佩显然没有搞清楚此刻的重点,一脸打了鸡血似的跳出来指着南予,语气尖酸道,“南予姑娘,你输了!” 南予轻咳一声,挑眉正儿八经问道,“这弦……怕是不大结实?” “输了就是输了,哪儿那么多理由?!”彩佩瞪眼叉腰。 这位丫鬟委实是个有毛病的,倘若是个正常些的,譬如诗茵若,此刻就该冲上来跟她拼命,“我的仙瑶琴!南予!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南予一个侧身躲过她的袭击,恰好转身落座回君玦和九方越的中间儿,“那又如何?如今我输了,诗姑娘,你不就冲着让我输来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一干不明真相的看客总觉得如今的局势透着一股子诡异,这厮,多半还有什么后招。 果不其然,在诗茵若愤恨羞恼地眼神下,南予毫无压力地捻出怀里一张字据模样的纸条,看也不看转手就递给身边儿站着的莲碧,模样甚是欠揍、语调甚是惋惜—— “你家小姐我不幸惨败,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叫上一票人,去赌坊收一百万两银子。”南予嘴角勾起一抹笑,一字一顿道,“一定要快。” 莲碧、映荷猛然醒悟:敢情自家小姐今儿早晨在赌坊毫不犹豫地押诗茵若赢是为了这茬儿?!如此看来,这琴,真是断的恰到好处。 莲碧得令,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飞快向大门外跑去。 诗茵若猩红的双眼怒视着南予,咬牙切齿,“南姑娘!倘若不是算好了让我赢,为何要押银子在我身上?烦请你给我个理由!” 南予坦然,“诚如彩佩姑娘所说,输了就是输了,哪儿那么多理由。”顿了一顿,想起什么似的,斟酌道,“不晓得今日晌午的这顿饭,诗小姐还让不让我吃?” 映荷低眉:太解恨了! 第135章 50.欺人太甚 诗茵若虽然贵为左相府的千金,可毕竟年幼拜入毒仙宗,身上的江湖气息还未褪尽。 尤其是在君玦和一干飞灵国皇亲国戚、富家子弟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等戏耍侮辱,再如何良善,此番也得遵循遵循睚眦必报的道理。 倘若是一般的大家闺秀,遇见南予这种痞里痞气到了一定高度的,这个亏怎么也得和血吞了,但诗茵若不行,江湖规矩,干得赢架才有说话的权力。 左右南予已经算好了,诗茵若毒术超群却比不得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穿来的毒女,武艺高超却在九方越口中不过尔尔,甚至连九方沁都不一定打得过。 综上所述:不巧,对诗茵若来说,小爷我应是打得一手好架。 思忖间,诗茵若右手迅速一翻,掌心聚集起赤红色的气流,麒麟的形态未出,却已经听见巨兽咆哮的声音,众人极有眼色地退开,腾出围绕凉亭的一方空地。 南予将长儿推进九方越怀里,自己一个飞身跃起,右手拔出腰间的缚灵鞭,众目睽睽一之下,倏然遁于风中。 白影一晃,风中传来抡鞭破空之音,诗茵若就势腾空闪过一鞭,却不料结结实实挨上了右方横挑来的一鞭。 翻身落定,诗茵若捂着右手臂退后三步,不敢相信方才那几乎没有间歇的两鞭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方位挥出的! 如果是,那眼前这个人,身手也太快了! 这样令人咋舌的速度,恐怕在场的只有君玦和九方越看得清她在哪里了。前者抿茶观战,后者则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语调闲闲,“诶,你师父那本儿记载缚灵鞭的书你可看过?那里面可有缚灵鞭法?” “看过了,没有。”君玦直直看着凉亭外,头也不回地凉凉补上一句,“予儿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那么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然而凉亭外,诗茵若双眸发狠,再退三步,身后赤红色麒麟冲破屏障拔地而起,一团火似的在风中张牙舞爪,兽形既出,速度便快了好几倍。 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南予的具体位置?! 只能依稀通过她那身白衣的影子堪堪追过去,一掌灌了风一般打出,南予回身,缚灵鞭一甩,抽在气流上发出“啪”的一声! 气流爆开破散的声音先沉闷后尖锐,力道过猛,生生将诗茵若反弹出去! “君陌卿,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如今可算知道了,原来你喜欢上一个人是这幅鬼样子。”凉亭内,九方越面无表情地调侃着。 “彼此彼此。” 话音刚落,就有一阵清风拂面而来,翻飞的白衣掠过视线,正好落在他们前方的玉石桌边儿上,拿起茶壶就对着嘴灌了几口。 待看清了来人正是此刻应在外头打架的南予时,九方越不禁吐血:你打架的时候藐视对手就罢了,如今打着打着还抽空回来喝杯茶?! “南予!我好心好意请你来府上作客,你欺人太甚!” 诗茵若在外面叫嚣着,捂住受伤的手臂踉跄跨进凉亭,“我诗茵若作为你的救命恩人,不求你知恩图报,最起码也不要欺人太甚罢?!” “欺人太甚?”南予挑眉靠在凉亭柱子上,双手环胸,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映荷,你来告诉她,半年前她是如何欺我太甚的。” ps:求评论呀~ 第136章 51.映荷质问 映荷重重点头,上前两步,指着诗茵若,扬声质问道,“诗大小姐,你为皇权贵胄,我家小姐为秦楼妓子,身份天差地别却被人齐名为绝世双才,你敢说,你没有憎恨嫉妒过我家小姐?” 诗茵若冷笑一声,“我既已是此等身份,何须憎恨嫉妒她什么?” 她话音未落,映荷不予理会接着问道,“半年前,我家小姐只身来到飞灵国,最后失血过多晕倒在宫门口,你敢说,你真的是恰巧路过不知晕倒的是谁才好心救起我家小姐的?” “就算我当时知道她是谁又如何?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诗茵若扬头向前两步,呵斥道。 映荷不甘示弱也上前一步,“小姐醒来后莫名被安排入宫,却又遭到侍卫盘查阻拦,询问便罢了,几个大男人竟要搜一个女子的身?!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进宫,为见悔……为见皇上一面,小姐咬牙让他们搜了!你敢说!这件事你毫不知情?!” 君莫及陡然被映荷提及,有些木然地顿住了要往嘴里喂的茶水,眼神有些恍惚地看向此刻环胸靠着柱子站着的南予。 “我……”诗茵若刚开口蹦出一个字,映荷再上前两步,模样简直张狂,“小姐进入皇宫找到皇上时,刚好从假山后看见他和一个女子谈论秦楼楚馆的妓子卖艺不卖身究竟是不是清高,你敢说,那个问出这句话的女子不是你的人或者说那个人不是你?!” 诗茵若下意识看了君莫及一眼,后者似乎正皱起眉思索当时自己给出的答案,还没等他想到自己回答的是什么,映荷又再次逼退诗茵若两步。 “‘既已堕落到那等地方,何必还要故作清高’,这句话真是白瞎了小姐的眼!皇上看不起我们这些低贱的人便罢了,何必出言侮辱?诗小姐!你敢说,这些你都不是要我家小姐故意听到的?!” “前几日在水天一线里,说书人将半年前的故事讲得是绘声绘色,把诗小姐你说得跟活菩萨一般,你敢说,这不是你故意逼得小姐出来和你一决高下的?!” “你以为我家小姐天性纯良,就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你作的祟?你以为半年前只有小姐一人去了飞灵国,就没别人知道你对小姐做过的这些事?” “诗茵若!你才是欺人太甚!” 映荷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竟从眼角滑出两滴滚烫的泪水,却仍然逼视着诗茵若,颤抖声音道,“小姐浑浑噩噩回到轻弦阁,第二日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跟月娘说要接客?” “我家小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不过是想和喜欢的人白头偕老,不过是许了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就算这个愿望太贪心太过分了!也不用被这么糟践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映荷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放声大哭,整个栖凤园内,静得只有映荷的啜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情绪崩溃的映荷和面无表情的南予身上来回周旋。 南予上前两步,蹲下身拿袖子给她擦眼泪,狐疑道,“你不妨再哭大声点儿,瞧瞧能不能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映荷破涕为笑。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37章 52.长儿之怒 话已至此,如今就恰似风口浪尖,一干看客也没什么好留下蹭个饭的了,把不准儿诗茵若一个不高兴,利用裙带关系灭了在场听众。 于是众人纷纷告辞,由小厮领着他们绕出丞相府。 南予拉过长儿,走前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愤恨咬牙的诗茵若,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转身扬长而去。 君玦紧跟着她起身离去,连君莫及都不予理会,更别说此刻挂着一串儿泪珠盈盈看向他的诗茵若。 然而九方越就不同了,他这风流的性子惯是看不得美人儿垂泪,在君玦鄙夷的余光注视下,他硬生生递上了一方锦帕,语气是一贯撩人的温柔,“诗小姐莫哭,不就是身败名裂吗,多败几次,也就习惯了。” 一干小厮丫鬟倒抽一口凉气:这真是天生就捅得一把好刀子。 * 尚云城·摘月街 摘月街乃摘月江的中心街道,平日里来往的人最多,渐渐地,摆摊儿做生意的小贩也就多了起来。 南予陡一出了丞相府的大门就奔着正街而去,看到面摊儿直冲过去的时候君玦愣是连她的衣角都没拉住。 “为什么不回水天一线吃?”君玦坐在她对面,脸色不太好看。 “老板,来三碗混沌,一碗阳春面!”南予从竹筒里抽出三双筷子,递给映荷跟长儿各一双,自己咬着一双含糊不清道,“那不是还得走老远,小爷饿了,现在就要吃。” 君玦微微蹙眉,“我不喜欢吃混沌。” “我没给你点混沌啊!”南予挑起眉毛甚是诧异,“这四碗都是我的,要吃什么你自己点不就行了!” “……”这真是怼得君玦哑口无言。 长儿则是默默把手里正往面前端的那碗混沌又推还回去,满脸不情愿地嘀咕道,“臭女人,你未免也太能吃了……” “也不晓得昨晚上是谁半夜三更往厨房里窜,被守厨房的发现了,不让吃就硬生生哭出一条河?”南予吸了口面凉凉道,“小丫头挺能耐,那厨房的锁你拿什么打开的?” “臭女人!关你什么事?!”长儿大窘,小脸瞬间憋得通红,“你把我的玄女玉还给我!我们两清了!我不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了!” “小小年纪就到了叛逆期了?”南予包着一嘴面条拿手去扯她的脸,“这是被谁宠出来的骄纵脾气,还不服管教了?” “臭女人!死女人!流氓混蛋!不许扯我脸!”长儿板着小身板儿怒吼,“你凭什么管教我?” “凭你如今能出得一手好千以此来养活自己的伎俩都是我教的。”南予揪着她的脸眼都不眨。 头回见着有人将出老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路过的一干小老百姓纷纷向这边侧目。 “那、那是你非要拉着我学的!”长儿气急,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蹬脚撒气,“我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有好多事要做!可是我做不到!我、我学那些除了能赢点钱还有什么用?!” 头回见着有人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干小老百姓险些笑着让她再得寸进尺点。 南予挑眉,斟酌片刻后,缓缓道,“你这句话被赌坊一干棺材本儿都输干净了的人听到,多半会被吊起来打。” 第138章 53.天下民生 也不晓得她年纪轻轻究竟是生什么闷气,屁股一沾地上还不起来了,南予也没管她,暗想着谁能没有个装逼的时候呢。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南予坐在凳子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旁若无人地吃完了四碗混沌面,而长儿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瞪着她和她碗里的面,把气给怄够了。 最后实在耐不住看着三个人都坐在板凳上吃得甚是开心,愣是没管自己一下,只好灰溜溜地主动爬起来扯着南予的衣角,“臭女人……我也想吃。” 天大的骄纵脾气都能被南予极好的耐心给磨平了,君玦嘴角噙着说道不清的笑意,看着眼前一幕,他忽然想到倘若以后自己和她有了孩子……她会如何管教呢? “予儿,”君玦抿唇,从怀中拿出一只沉木盒子放在桌上,“把手伸出来。” 南予叫了小贩再给长儿来一碗混沌,才狐疑地看了眼散发着沉木幽香的盒子,挑眉看他,“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盒子似乎在自己刚知晓九方越身份那晚,他也曾拿在手里把玩,倘若不是他重要的东西要随身携带,就是他那时候就准备给自己,但是后来月娘进来,第二日自己又和九方越撒腿先跑了,才没机会拿出来。 君玦伸出一只手轻轻捉住她的,另一只手打开沉木盒子,盒内一根萤石手链幽光闪灼、嗡嗡作响,他拾起手链欲给南予戴上。 “我的连心锁?!”南予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而后迅速戒备地凝视君玦,“你会这么轻易就还给我?” 连心锁在接触到南予双手的那一刻骤然停止了嗡嗡地响声和流转的萤光。 “倘若予儿一定要想为我做些什么,那不妨今夜三更留我在房内,我们深入探讨一下?”君玦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挑起俊眉撩道。 “不,我不留。” 南予一脸谨慎惊吓的表情明显取悦了君玦,后者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两位客官……要买幅画吗?”一个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南予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几人抬头看去,是个身着灰色布衣、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 他没有修理干净的胡子在嘴边呈现出浅青色,肩上耷拉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依稀看得见是几件衣裳,他手中抱着一堆画卷,正弯下瘦弱不堪的腰向他们几人询问,眼神中却分明没有半点尴尬和落魄。 “臭要饭的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面摊儿的老板不乐意了,不耐烦地拿手里的抹布去赶这个潦倒的斯文人,“客官不好意思啊,这人前几天就蹲这儿要饭,也不知道今天哪儿来的画卖!我马上把他赶走!” 灰衣男子一边被小贩推攘,一边略有些窘迫地解释道,“客官听我说!这些画我未偷未抢,都是我自己画的!” “老板。”君玦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贩识趣儿,捡了桌上的钱就到边上去了,君玦再抬头看向这个站得笔直的男子,“你且打开,让我看看。” 男子欣喜若狂,赶忙将手中抱着的一堆画放到桌上展开,“这是在下画的天下民生图!” 约莫三尺长的画卷上,绘尽人间疾苦,枯骨成堆、尸横遍野。民生民生,民不聊生。 “你叫什么名字?”南予抬头看向男子,他眼中正放着炯炯雄光,“既能体恤天下百姓之苦,为何不去做官?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在下沈轲,乃阳夏国人。”沈轲握紧双拳,瞪着民生图,极力平复心中激荡,缓缓说道—— “我原本被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推举入朝为官、辅佐年仅十岁的幼帝当政,摄政王百里湮却从中阻拦,不仅说我不堪重任,还说我的治国之道乃一派胡言,我与他当朝辩论,他却以不敬之罪将我逐出阳夏国,永不得返!” 埋头吃着混沌的长儿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直直看向沈轲。 沈轲接着咬牙道,“幼帝被他囚于神机楼一年,长公主如今下落不明,他想要谋权篡位的心思早已路人皆知!前些日子幼帝高烧不退,他放任不管,如今消息传出宫外,他才叫了御医去医治,也不晓得如今醒来没有……” “你说什么?!”长儿倏然起身抓起沈轲的衣带,仰头不可置信道,“你说、说阳夏国的皇帝……他怎么了?!” 第139章 54.肝肠寸断 “我说幼帝他……前几日在神机楼高烧不退,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如今是否苏醒还未可知。” 长儿是被映荷拉上小手牵着回到的水天一线,跨进门槛儿时她踉跄了一步险些摔下去,稚嫩的脸上毫无血色,她满脑子都是沈轲义愤填膺的话。 南予一路送她上楼,她顶着疲惫不堪的面容昏昏沉沉地回到房间,倒头睡在锦被上,压下去仿佛是有千钧重,可最后陷下去的锦被却只有小小的一团。 清瘦娇气的身子骨,无形压在身上沉重的担子,无助绝望的神情。 她其实只有十二岁。 南予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在逍遥楼的客栈里,她为什么会落魄到愿意去住一间马厩;在凤阳楼,她为什么会有罕存于世的玄女玉;在鬼市,她为什么宁愿用万两银子换一匹千里快马;在尚云城街头,她为什么会说她偷的玉佩其实是她自己的东西;在水天一线,她为什么在遇见君莫及后让自己说话注意点…… 南予见她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猜测她多半是睡着了,于是给她拉上门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天上一弯明月皎洁得能映照出尚云城的冷色。 “阿姐,我好冷、好冷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姐,明天是不是没有太阳了,这里为什么这么冷啊?” “阿姐,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血书和兵符?你什么时候回来救我?” …… “薛将军!你枉为我国第一将军!你不忠不义!你是奸臣!你是坏人!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为什么要跟随百里湮?!” “薛朗!你不配做雪狼骑的将军!你个混蛋!奸臣!坏人!你卑鄙无耻!” …… “弟弟你放心,等我找到刘大人,他就会帮我们的。” “我走了,你等着我回来。” “弟弟,不要害怕,我会找个没人的时候去把血书和兵符拿到手!” …… “刘大人,我筹集了很多银子了,你看,我把玄女玉卖了,得了好多好多银子,这样够了吗?” “那我们有了这些钱以后,是不是可以出兵去打百里湮了?” “刘石毅!你说什么?你骗我?你!你还我银子!你不是说有了军饷买粮食兵器就可以打仗了吗?你还我银子!还我玄女玉!” …… 夜色深深深几许,长儿猛然从梦魇中惊醒,梦中的往事被她的遭遇给践踏得支离破碎,虽然只有残存的片段,却也已经够她痛苦得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 “小姐!快醒醒!”南予是被映荷给生生摇醒的,陡一睁眼,就听得映荷在耳边焦急道,“长儿!长儿她不见了!” 这下南予彻底清醒了,坐起来就往身上套衣裳,“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刚刚听到有什么声音,起身去她房间看,就没看到她了!” “那应该没走远,你留下,明早有谁问起来你就说我带她出去玩儿了,我现在出去追。”几句话的功夫,南予已经穿好了衣裳往外跑,顿了顿,她又转头道,“倘若一会儿有不认识的人来砸场子,你就去把九方越叫起来。” ps:求评论~ 第140章 55.上姑苏山 夜风呼啸,冷意肆虐,已是三更过半,摘月街上无半点星火,唯有一轮高高悬挂的勾月,携着遥远幽芒的白光照亮前路。 少女贴着心口紧紧抱着打了四、五个补丁的宽大布袋,一路踉跄跋涉,奔着城郊一座高山上的微弱青灯而去。 跋涉的少女正是长儿。 宽敞寂静的街上,长儿拼尽全力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气声格外响亮,隐匿在黑暗中的几条人影似乎是同一时间追着声音在树梢上弹过,只余下被脚底撩动而轻微摇晃的树叶。 “驾——!” 清脆有力的驭马声渐渐传来,长儿惊恐转头,还没等她看清骑马向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的是谁,就被人拦腰抱住,一个起落间就坐在了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身后是翻飞的雪白衣角和竹叶烈酒混杂的清香。 “出来的时候都晓得从抽屉里多拿小爷几张银票,怎么不晓得去后院儿牵匹马?”南予一手持缰绳,一手揽住长儿的身子,调侃道。 长儿只能微侧过身子仰头看她,入眼的刚好是南予被月光映出的下颚线,清俊柔和,但她嘴角调侃的笑意分明让自己想到凉薄二字。 “我、我没想那么多……”长儿怔怔地说道,紧接着又忽然咆哮起来,“谁拿你的银票了?!那是我在赌坊里自己赚的好不好!” “昨儿个不是还说自己学了那些除了能赢点钱还有什么用吗?今儿一翻脸就卷走我十万两银子,你不妨脸皮再厚一点?”南予一脸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她。 长儿羞恼地咬住下唇正过身子,还想说什么,却听得南予在头顶问,“这个方向你是要去哪儿?快点儿说,我们被人跟上了。” 长儿倏地睁大眼睛抬头,嘴唇抖了抖,立马反应过来,“……去、去姻缘寺!” 飞灵国的姻缘寺,建立在尚云城外的姑苏山上,上山之路之崎岖之诡异,下山之路之顺畅之旖旎。 只因有情人要来山上求得一场姻缘,其中过程必见坎坷荆棘才显得有诚意,而天赐姻缘既成,接下来的路必然要和顺安逸,才能被称为一段良缘。 “长儿,抓紧我!”南予驾着汗血马一路驰骋至山脚下,一勾缰绳,马儿前蹄离地仰月长嘶,“驾——!烈酒!上山!” 她骑的这匹黑色的高大骏马正是九方越的那匹良驹,名为烈酒。 烈酒通人性,长嘶过后前蹄先后落地,后蹄使力纵身一跃,两人一马往姑苏山上飞奔而去,山风肆意呼啸,崎岖的山路在烈酒的驰骋下却如履平地。 勾月皎洁,山风森冷,栖鸟被连续不断的沉重马蹄声惊得飞起,南予顺着上山的唯一路径飞驰,依稀可以看见山顶处漆红了的寺庙和窗口一盏伴着月老的青灯。 “你去姻缘寺做什么?一刻钟够了吗?” 长儿摇头,脸被风刮得生疼,她只好埋下头提高声音道,“不够!我还要、还要找……我不知道弟弟让我找的东西在哪儿!” “哒!哒!哒!” 马蹄声一声催着一声,南予尽量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姻缘寺,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只因她良好的听力告诉她,方才在摘月街追着长儿跑的,至少上百人! 且,个个都是重明鸟以上的高手……! 倘若开战,要么丢了长儿自己跑!要么,非死即残! 第141章 56.百里长歌 “吁——”驰骋到姻缘寺,南予勒马停下,先是自己翻身下马,然后把长儿也给抱下来,“你进去找你要的东西。” 长儿撒开腿往寺里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她,迟疑问道,“那……你呢?” “我自然是先在马背上补个觉。”说着,南予又翻身上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趴在马背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长儿不再迟疑,抱紧手中的布袋三两步跨过门槛儿,越过香炉和月老像,向寺庙后院跑去。 姻缘寺的后院和外院有着天壤之别,后院的墙漆虽然也是朱红色,但明显颜色要鲜亮得多。院内种着一颗五人合抱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上面系着红色的绸带和刻了字的木牌,在风中飞扬缱绻。树旁安置了低矮的案几,随意落着几本书和笔。 “有人吗?!行灯大师!你在这里吗?”长儿毫无头绪地四处乱闯乱窜,院中一排排客房被她一一推开,每推开一扇就会喊一声“行灯大师”,但直至推开最后一间客房,行灯大师也没有出来。 出来的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僧弥,“这位施主,莫要再闯了。虽不是吃斋念佛的地方,但好歹也是个寺庙,由不得你这样行事。” “小和尚,你们寺里的行灯大师呢?他在哪儿?我找他有急事,你能不能把他叫出来见我?”长儿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丢出三个问句。 小僧弥垂首,“施主,贫僧的师父半年前就圆寂了……如今寺里的师兄弟们早就各奔东西,只余下贫僧一人。” “圆寂?你是说,他死了?!”长儿眼眶开始蓄起绝望。 “正是。施主找我师父有什么事吗?” 长儿咬着下唇,抓紧手里的布袋,“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让你交给什么人?” 小僧弥摸了摸脑袋,看她要急哭的模样,费劲道,“师父他走得匆忙,未曾留下遗嘱,不过他房中倒是还留着一些生前的东西……你要是真的急的话,就去找找有没有你想找的,倒也无妨。” 时间在滴漏中点点流逝,南予仰躺在烈酒身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山林中有飞鸟猛然被惊起,南予耳梢一动,倏然睁开眼坐起,微眯着眸子俯瞰山下。 此时的长儿正在行灯大师的房中慌乱地翻着他生前的书信、匣盒、衣柜,翻箱倒箧将近两刻钟,却一无所获。 长儿颓然坐在地上,向后倚着,只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冰凉,她有些难受地转头看去,原来是行灯大师安置在床榻边的一个青花瓷盆盂,里面种的是有无限生机和希望的绣球花。 “哦……这花叫绣球花,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在师父房间里,但他只是帮忙照看而已。”小僧弥解释道,“师父生前一直说,要把这花还给一位故人。” 长儿没心思听他讲这些故事,只缓缓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头茫然不知所措地抽泣起来。 “小施主,你怎么了?你别不开心啊。”小僧弥将她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我可以帮你点一盏许愿烛放在外面的梧桐上,它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长儿缓缓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是有些风干的泪痕,有些期颐地看向他,“真的有用吗?” “信,则有。” 小僧弥起身在行灯的柜子中拿出一盏烛台,又拿了一张红笺展开,提笔问道,“施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百里长歌。” ps:求评论哈! 第142章 58.往死里抽 “你一直在跟踪我?!” “小侄女儿,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躲过我的耳目顺利逃出宫不被发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那小侄子在神机楼耍的是什么把戏?”百里湮嘴角勾起一抹猖狂冷血的笑意,“不过是故意放你出宫,为我带路而已。” 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骑兵和影卫,顺着他们手中的火把望去,风中跳动的火光在山路上蜿蜒出壮阔的波澜。此时的静谧衬出极为厚重的压抑感。 “承蒙摄政王您看得起,竟派了这么多人来堵我。”南予点头,侧坐在马背上跷起二郎腿耷拉着脚丫子,一脸不可思议。 百里湮将目光落在南予身上,她今日着的一身雪白无瑕的长衣上多了几笔翠竹,素靴上也镶了翡翠,青丝用羊脂白玉高高束起。腰间仍是系着那根缚灵鞭。 “今日本王得到消息,我们长公主殿下不知道哪里找了个靠山,跟了两天就全然忘了找兵符和血书的事,一打探才知道,原来是旧相识的。”百里湮话锋一转,鹰眸微沉,“上次你小子运气好,麒麟对战饕餮,居然让你胜了,不知道今日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百里湮,脸皮不带你这么厚的,”南予琢磨着指甲,匪夷所思地挑眉道,“一口一个运气好,那小爷我两招把你打趴下的事儿你就只字不提?” “你!”百里湮上前一步暗暗咬了一把后槽牙,“你有命活着离开再耍嘴皮子吧!” 几乎同时,百里湮右手举起施令,南予从马背上翻身跃起,一把抱起长儿落回马上,抽出腰间的缚灵鞭塞她手里,“坐这儿别下去!谁敢近你身就杀了他!” “杀人?!”长儿仰头惶恐,“可我、可我不敢……” 眼看着一群人挥刀子就要砍上来,南予揪起她的耳朵怒呵,“杀人不敢抽人总敢吧?!当公主的时候没教训过婢女吗?!把你父皇在世的时候宠出来的骄纵脾气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给我往死里抽!” 话音刚落,南予突然抬手,长儿下意识躲闪,抬头见她右手钳制住一把在火光下锃亮的长刀,单手撇断,随即纵身从马背上空翻落下。 断刃在她手中如匕首般好使,反手执刃横切,一排骑兵横七竖八地倒下,脖颈处只留有一丝红线,汩汩地冒着热血。 后排骑兵补上空位,欲呈合围之势,还没散开,南予几步腾身跃起,踏着树干使力翻身,从上方抓起最为粗壮的一人丢出去压倒一片!紧接着在空中将手中银铃全数打出,十指紧紧一拉,被缠了银铃在脖子上的骑兵纷纷被绞死! 百里湮咬牙勾起阴狠的笑,左手施令,一干影卫冲破前方的人墙,手心涌起火红的气流一齐向南予飞身而去,浑厚的气韵罩住偌大的寺庙,倏然之间就能听到百只重明鸟在山林中齐齐长鸣! 此时,影卫也将她笼罩在气墙的中心处,强大的压迫下,南予双眸一沉,双手凝聚着如鬼火般流转招摇的气流! 双麒麟如同撼动九天雷霆般怒吼,重明鸟则如同拉来霹雳闪电般破嗓尖啸,二者同嘶,活活把肆虐呼啸的山风给撕裂! 原本拿着缚灵鞭抽打挥舞的长儿立即用双手紧紧蒙住耳朵抵制这异常响亮的刺耳声,难受地惨叫,“啊……!” 百里湮同样捂住双耳,眼神微眯向后示意,立即有一队骑兵纷纷朝长儿的方向涌去! 第143章 59.何时回来 烈酒在重重气韵的压迫下焦躁不安,发了狂似的跃动四蹄,险些将长儿给甩下来,长儿俯身让自己匍匐在马背上贴紧它,双手抱住头紧紧埋在烈酒的鬃毛处,手肘刚好可以从两侧压住马脖子。 南予将全身的气韵汇入双掌,犹如鬼火团簇着燃烧的麒麟在盘旋的赤红重明鸟下张牙舞爪,活像是要撕碎气墙……她需要一个机会! 侧头迅速看了眼长儿目前和自己的距离,以及和骑兵的距离,又看了眼下山那条平缓的路和长儿的距离,目测着倘若烈酒全力起跳十步就能跨到道上。 南予抬头几不可见地瞄了身旁挺拔的白杨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百里湮微眯着眸子正琢磨着她是要干什么,还在沉思间,山林里忽然被麒麟狂哮怒吼的声音充斥,他猛地看向南予,目眦欲裂! “啊……!”全身的气韵全都积压在清瘦的两掌间,南予双手的血管脉络已在重压下清晰可见,仰头怒吼一声,她双掌朝天,滚滚气流如万钧雷霆作响,一瞬间释放,势要破开苍穹! 上百影卫织成的气韵被气流撞开一个大洞,两团麒麟在骤然没了压迫的空气中仿佛要活了过来般张狂入魔,挥舞火蓝利爪撕碎盘旋尖啸的重明鸟。 就是这个机会……! 南予纵身而起,勾住白杨树,银铃全数打出,准确无误地缠住骑兵的脖子,双手紧拉间一个借力干脆利落地朝长儿跃去,与此同时,骑兵也被纷纷绞杀。 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约莫只用了两个眨眼间的功夫,南予已经来到了长儿身边,一掌挥向烈酒,转过身再挥出一掌,一干骑兵捂住心口直飞出去! 烈酒在掌风之下猛地窜起,使出全力一跃,果然不出十步就跑入下山那条道上,在虏寇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前蹄短嘶一声,停滞在山道上回头……似乎是在等南予?! 南予趁近处的人都被打伤暂无还手之力时,腾身向烈酒追去,一边拿缚灵鞭迅速把长儿绑在马上以免她被烈酒摔下去,一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会骑马吗?” 长儿抓紧缰绳狠狠摇头。 在身后漫天的嘶吼和席卷而来的人潮中,南予深深看她一眼,“今晚你就能学会。我最多还能打一刻钟,这一刻钟里,我保证没有一个追兵来截你的路。倘若不想让你找到的东西被百里湮拿到手,你就给我不要命地朝水天一线跑。” “但是你、你明明可以和我一起走,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因为你走了,我还要和百里湮算一笔私账。”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烈酒!去找九方越!”长儿的话模糊在人潮和烈酒的长嘶之中,最后随着山风的流窜只回荡在上空。 “臭女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马蹄声远去,南予转身捏着手指咯咯作响,“百里湮,上回的帐,咱们该一起来算算了。” ps:读者群:238094924~求评论呀~ 第144章 60.跟你算账 “话不要说太满,谁和谁算账还不一定!”百里湮站在一干骑兵影卫后眯着眸子看她,“都给我上!杀不了也要把那张嘴给我撕了!” 皎洁的明月下,百里湮暴怒的声音划破长空,空旷的山林群鸟惊起。 此时能站起来的骑兵影卫加起来竟还有三百来人,逐一散开呈现出合围之势,重明鸟在他们身后展翅腾飞,与此同时,南予将气韵附着在手腕的银铃上纵身跃起,单手扫出一排银铃,重明鸟被带着气韵的银铃打散,却又在片刻后重新凝聚起来。 南予皱眉凝气,双眸倏然一沉! 长儿顺着下山之路飞驰,冷风刮在她的脸上顷刻间留下几道纤细的血印,一声如同九天雷动的声音突然在她上方轰隆响起,她在疾速奔跑的马背上回望姻缘庙,那里被一道火蓝色的气墙突然罩住。 此时的南予浑身要被气韵燃透,强烈的气流让她的青丝张狂宛若入魔,双眸映着麒麟之火,她腾空挥掌,几乎是一掌解决一个的速度! “都找死是不是!不会先退开吗!”百里湮怒喝一声,飞身上前拉开全身的气流和南予迎面而来的一掌对上! 南予暗暗惊叹短短数日之内,他的气韵似乎变得更为浑厚莫测了起来! 直到凝出兽形,南予才在震惊中迅速抽身,眼前双目赤红朝自己挥掌打来的百里湮……居然升阶了?! 饕餮的怒吼咆哮似有吞噬日月之势,怪异的狂哮一声催着一声,生生压下麒麟的张狂,百里湮嘴角勾起嗜血的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今日待要如何做这强弩之末!” 话音未落,百里湮径直朝南予突袭而去,后者押上全身的气韵积在掌心,如那日在鬼市对付雪狼一般,迅速结出幻字诀,两人同出,四掌相对! 气流携着耀眼的光芒四处撞击流窜,寺庙被生生压开数条锯齿状的裂痕,骑兵影卫挑拣气流最弱处纷纷使出十成十的气墙自卫,才能勉强不被强压震碎肺腑。 “啊……!”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南予的经脉血管在强压下暴出棱痕,她一边以嘶吼转移窒息的痛楚,一边通过血管运输调动全身的气韵。 血管细密分布全身,是运输气韵最快的捷径,亦是最能充分调动气韵之处,此为最后一击!必胜! 百里湮猝不及防,被她此举可以说是不要命的猛力推翻飞了出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打法,多半是个神经病! 此时的南予正神情恍惚地朝他走来,步伐蹒跚踉跄,身躯毫无章法,俨然支撑不住的模样,然而她还固执地拔出怀里的匕首,“小爷说了,这笔账、得、跟、你、算!” “啊——!!”百里湮一只手捂住心口吐血,另一手压住汩汩冒血的大腿,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疯子方才是想割了他的命根! 他不禁庆幸南予的深思恍惚,让她那一刀插偏了! 南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满脸都是百里湮飞溅的鲜血,她睥睨身后一群铁骑和影卫,在他们怔愣了片刻后全数涌上来的那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笔直倒下去…… 神思不清的时候只觉有人拦腰揽住了自己,好闻的沉木香萦绕在鼻尖,她觉得,过来救她的这个人将自己抱得好紧,他周身散发的杀气好像都要溢出来了。 南予拼命想睁开眼,却只能撑出一丝缝隙,迷迷糊糊地看到那个人打横抱起自己飞身要往山下去,腾身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后方只反手挥出一掌,一团黑压压的人似乎顷刻间全部倒下了。 在肆虐的风中疾驰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勉强半睁开眼望着眼前低头看自己的人,他的轮廓好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那双明亮的眸子。 他看着自己,眸中是被怒火搅乱的浩瀚星辰,南予迷糊间听到自己耳边有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 “为什么出了事就让映荷去叫醒九方越?!为什么你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不是我?!为什么在竹楼那么和他推心置腹?!还有那天,为什么要和他约好一起甩了莲碧她们先走?!” “南予!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对我却形如毫不相干的人?!我哪里不如他对你好了?!” “就算他比我对你好!你要是敢喜欢他!我就宰了整个九方家!” 然而南予在呼啸的风中全然不清楚他在耳边说些什么,闭眼晕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你他娘的单手就能撂翻全场,这么会装逼为什么不早来…… 第145章 61.生得如何 南予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三日的下午,躺在水天一线的客房内,外面的阳光漏进来恰好打在她白皙的脸蛋儿上,照得暖洋洋的。 徐徐睁开双眼,南予在床塌上缓了片刻,有些费劲地撑起身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亵衣,才入秋,身上竟盖了两床厚厚的锦被。 这个给她盖被子的人真是对自己过分宠爱,这么大的日头下还是生怕她冷着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这个人能动脑子想一下,就不怕把她给热着了?南予狐疑地蹙起眉毛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床头活动几番筋骨,南予伸手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穿鞋抬头的片刻堪堪对上推门而入的人那一双带着微微讶异的眸子,她险些将手里的鞋砸出去。 “南宫黛,你今儿个吃错药了?” 南宫黛带着怨怼向南予走过去,手里一碗熬得香浓稠密的鸡茸粥向她怀里一递,“如果不是小侯爷拿那张卖身契来威胁我,你以为我情愿照顾你?” 南予了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瓷碗,一手端起碗一手拿开调羹,就着瓷碗两口喝了,她又起身去抓茶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再去给我拿两个馒头吧。” “你都醒了不会自己去啊?”南宫黛乍一听瞬间炸了毛,“我自己忙活了一早上什么都还没吃!” “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有什么可忙活的?”南予顺手塞了几块儿糕点在她手里,“来来来,现在吃。” 南宫黛陡一拿到糕点,愣了片刻后就往嘴里塞,一边儿塞着一边儿还跟南予倒苦水,“你以为我忙什么,莲碧映荷她们跟我说,既然是卖身给你使唤了,就得给你端茶倒水收拾房间,我要是不去收拾,小侯爷就、就……”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含好了一泡眼泪。 南予斟酌片刻,还是给她补了一刀,“我其实觉得你就算不收拾,九方越也不敢把你怎么着,卖身契又不是签给他的,他充其量就是吓吓你。倘若你动动脑子的话就知道这事儿是可以撂挑子的……你怎么就没撂?” 南宫黛怔了怔,待想通了反应过来后,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你们欺负人!” 她那刚塞进口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就哭得这般酣畅淋漓,这档子口,南予一时之间竟怕她噎着。 “嘎吱——” 南予正低头在茶桌上挑拣糕点吃,顾不得转头去看来的人是谁,待她包了一嘴点心抬起头的时候,君玦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君玦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南宫黛,后者不情愿地领悟了要义,转身出了房间顺带关上门。 “是你啊,”南予就着桌上的凉茶倒了一杯,把嘴里的糕点生咽了才继续说道,“那晚上救我的那个人是你吧?” “是我,后来给你输内力疗伤的人也是我,每日煮粥喂你吃的人也是我。”君玦气定神闲地坐在她身边,一手抵住茶桌撑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浅笑,“予儿要怎样呢?” 南予怔了片刻,当真睡了三日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机智,措词措到最后竟还真叫她措出了两个字,咽了嘴里的糕点,她谨慎看他,挑眉问道,“多谢……?” 君玦抿唇失笑,妖魅的眸子里映出她的轮廓,顿了顿,他敛了笑意,直直看向她,“你说本王生得如何?” 南予寻思着这厮今儿个是不是有毛病,嘴上还是诚恳道,“生得好看。” “那和九方越比起来,生得如何?” 第146章 62.此情难寄 男人一旦在意起自己的容颜来女人真不算什么,你说这个问题,怎么就瞬间被他拔拉到这样一个层面了呢? 对于一个于美学方面没有丝毫研究的人来说,这个时候觉得谁生得更好看就得全凭爱好直觉。但这个爱好直觉又须得辅佐一些实际情况,否则就容易招徕些不平衡。 譬如,倘若这时候说他生得比九方越好看些,那么着实对不住与九方越之间浓浓的一腔兄弟情;但倘若说九方越生得比他好看些,那么似乎也有愧于他前儿个来搭救自己的情分。 君玦的眸子很深沉,不同于九方越眸中的清亮,他的双眸更像是波澜壮阔的银河,搅动着浩瀚无垠的星辰。 而此时,他正拿这双眸子瞧着她。 此时的气氛被搞得很是怪异,是南予活了十八年来从未经历过的那种怪异,这种怪异导致她被君玦盯得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对上的他的眸子,包着一嘴绿豆糕愣是嚼都不敢嚼。 对视了好半晌,南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你们为什么不能多在意一下自己的内在美?” 这一把正儿八经的机智真是将装逼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直等着她二选一的君玦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待反应过来,也只好抿着唇心下失笑。他觉得,自己真是好喜欢她。 此情难寄,鸿雁书信杳杳已去千里;皑雪消融,如是春风捎来一句仍是恋你。如此而已。 君玦低眉,噙着一抹悠悠的笑意,执起桌上的茶壶给南予方才用过的那个茶杯斟了水,执杯抿茶道,“十日后,百里湮寿辰,邀我们去阳夏国皇宫贺寿。” 南予捻起一块桂花糕,顿了顿,侧眸看他道,“那长儿呢?” “同去。”君玦抬眸,“长儿那晚在姻缘庙里拿到了雪狼骑的兵符,百里湮这回是不会放过她了。” 南予微微蹙起眉,“雪狼骑?雪狼不是百里湮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贴身侍从吗?” “他原名叫薛朗,是阳夏国先皇一手栽培的第一将军,统率雪狼骑多年。先皇去世,百里湮以摄政王的身份将年仅十岁的幼帝囚于神机楼,以此来辖制薛将军为他所用,但百里湮万万没想到先皇还留了一手,雪狼骑的兵符,从未被交到薛将军手上过。” 南予了然,“百里湮早知道先皇死前会把兵符所在告诉幼帝,所以才故意让幼帝和长儿见面,又放长儿出宫去找兵符,自己来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顿了顿,君玦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不过据我所知,长儿出宫后先去找了阳夏国的另一位将军刘石毅,她想让刘石毅出兵讨伐百里湮,但刘石毅那时候已经叛变,哄她说兵部缺少银两,就将长儿打发走了。” 这么说下来,南予已经全然明白了,“难怪她明明向凤阳楼卖了世间罕见的玄女玉,后来见到她的时候她却又身无分文,原来是把银子都白白给了刘石毅。” 顿了顿,南予头疼地抓脑袋看他,“话说回来,你那晚为什么不多给百里湮补上一掌?他要是死了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君玦愣了片刻,随即颇含深意地看着她笑道,“那时候太着急了,顾不了别的那么多。” 第147章 63.赴宴(一) 此事揭过,且说十日之后,南予将莲碧、映荷留在水天一线,和君玦一起带上长儿来到阳夏国赴宴一事。 三人在阳夏国的皇城封京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第二日清晨,就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上赶着去给百里湮贺寿是不可能的,南予就想亲眼来看看,那晚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那一刀究竟捅在哪儿了。 倘若捅得真是她预想的地方,百里湮应该早就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了才对,怎么可能还撑得到他的手下前来搭救?! 那多半是没有捅对地方。 这十日以来,南予每每想起这一失误都不禁扼腕长叹:小爷前几年纵横杀手界的时候还被同行誉为花样捅人的翘楚,如今怎么就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坐在马车内,南予闲闲地拿眼神瞟向君玦,她隐约觉得这厮近日来越发的骚气了,每天致力于将他自身的邪魅展现得淋漓尽致,十天就换了十二套衣裳,颜色还不带重样儿的,倘若不是有洁癖,那就是有毛病。 果不其然,君玦今儿个着了一身淡紫色的锦衣,这样浅淡的颜色不仅没有压住他的邪魅,反倒撮合成了另一种洒脱到浪荡、妖娆出风华的感觉来,让人看了就有一种“生得真好看,好想睡了他”的莫名错觉。 “怎么了?”君玦噙着笑意挑眉问她。 “没什么,”南予险些将“想睡了你”四个字脱口而出,硬生生憋住了,错开眼神后才问道,“还有多久能到皇宫?” 君玦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已经看得到神机楼的最高处了,大约还有两刻钟吧。” 提到神机楼,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他们中间发了好一会儿呆的长儿,后者只是紧紧地拽住怀里的包袱,那里面放着雪狼骑的兵符。 * 君玦估计得十分精确,两刻钟左右,三人已经到了皇宫,此时正由宫里的几位公公婢女领着去咸光殿。 来接待他们的宫人礼数十分周全,个个儿都恭敬得体、低眉顺眼。 但他们也都无一例外地没有给长儿下跪行礼,或许是如今的长儿,早已没了在宫中的那股骄纵之气,如此坚韧又落魄的模样,他们根本没有认出来罢。 “飞灵国君卿殿下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咸光殿中响起,咸光殿内众人瞬间停下酒杯转头朝这方看来。 虽然里面坐的是阳夏国的摄政王和要臣高官,但君玦这厮在朝堂上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自然要由宫人向里面报备一声,以示尊敬。 “啪!” “混账!”百里湮右手大掌拍在桌案上,惊怒道,“看到长公主殿下,为何不报?!” 负责传话的公公身子一抖立刻就跪在地上趴下了,“王恕罪!长公主殿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瞎了狗眼!方才没看到长公主殿下!” 这个下马威果真吓倒了一群人,在场一干臣子无一不是惊诧地将视线放到身着蓝衣的小少女身上,肆无忌惮地仔细打量起来。 “哎呀,瞧本宫,都是本宫的错,竟一时也没认出咱们长儿来。”百里湮身边一位雍容貌美的年轻女子娇声笑了笑,接着就起身走到长儿面前道,“长儿,快跟婧姨坐那边去。” 长儿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南予身后,拉住了她的衣角。 女子这才将视线放到南予的身上,上下打量几眼后又是掩唇一个娇笑,“这位就是锦焱国轻弦阁的花魁南予姑娘吧?素闻姑娘在轻弦阁是卖艺不卖身,清高的很,本宫很是敬佩,不过就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南予冷笑,自己穿的男装都能被婧妃一眼认出来,看来百里湮这十日已经找人探过自己的底儿了。 “南姑娘见谅,本王的夫人从小娇生惯养,说话直了些,请你多担待点儿。”百里湮玩儿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 “没关系。”南予扬声朝百里湮笑了笑,转过头就猝不及防甩了婧妃一巴掌,面无表情道,“王妃见谅,我从小混迹市井,打人疼了些,也请你多忍着点儿。” ps:求评论! 第148章 64.赴宴(二) 婧妃捂着被南予手背反扇的右脸,睁大眼睛瞪着她,右脸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迅速红了眼,“你……你……!” 南予揣着活脱脱的二世祖模样,闲闲地甩着右手,撩起眼皮睨向被打得一脸不可置信的婧妃:看个毛线你看,小爷打的就是你! “……你敢打我?!” 婧妃扬起右手要扇回去,南予伸出一手迅速截住,另一只手又顺势补了她一巴掌,嘴角含着一拽就是二五八万的笑意。 一干看客扼腕咆哮:扇一回就罢了你丫的还撸起袖子扇一送一?! 这一巴掌愣是将婧妃的脸给抽了个对称,同时也让百里湮口中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晓得了何为“从小混迹市井打人疼了些”。 此时处于暴怒状态的婧妃很明显对南予居然敢扇她第二次有着强烈的不敢相信,一爪子扑上来就要给南予挂个彩,“你居然敢打我?!” 南予打她的这个方位真是用得无比顺手,以至于再次情不自禁地左右各赏了她两个耳刮子,打完仍旧举着左掌笑意盈盈地看她:小爷今儿个倒要看看你这一个问题究竟能问几遍。 一干看客倒吸一口凉气:打两次就罢了你丫的还扇起劲儿了左右手轮流扇?! 此时的气氛被搞得很尴尬。 一干朝廷重臣眼看着一位端庄大方的后宫妃子如今跟个泼妇似的撸起袖子撒泼,撒就撒罢,问题是她战斗力太弱,回回别人眼都不眨就把她给抡得找不着北。 造就如今这幅惨不忍睹的模样,他们这些做外臣的,一时竟不知这个热闹究竟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这一巴掌,让本来就酝酿着滔天怒气的百里湮也嚯地站了起来,若不是对南予其人和君玦的权势实力有所忌惮,他也不会忍到现在! “来人!给本宫把她押下去!”婧妃这回总算是聪明了些,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南予,“本宫倒要看看!一个肮脏地方苟且出生龌龊长大的妓子能……” “啪!” 话没说完就被响亮清脆的耳光声截断,南予甩了甩左手,匪气十足,“不好意思,方才那记耳光打得太响了,没听清你在说什么,你有胆子的话劳烦再说一遍?” “够了!”百里湮一声咆哮,鹰眸锁住南予正酝酿着万丈雷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闹事!当本王不存在吗?!来人!给本王绑了这个妖女!” 众侍卫得令,拔刀纷纷上前,“是!” “我看谁敢。”君玦理着衣袖,风轻云淡道。 听及此,一干侍卫果然怂了,纷纷抬头看向百里湮。 百里湮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咬紧后槽牙,尽量以平缓的声音道,“君卿殿下也看到了,方才是南姑娘动手在先,本王的妃子大庭广众之下被她如此欺辱,难道还要本王忍了不成?!” “不然呢?”君玦淡淡抬眸看他,端的是一副理所应当。 “摄政王殿下,”没等百里湮作出回应,南予就抢先接过话,嘴角噙着别有深意的笑,“腿没养好之前,不服憋着。” 第149章 65.赴宴(三) 天大的火气也被这句话给怼了下去,众人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百里湮的腿伤是如何来的他们这些朝中要臣自然是知道的,既然明摆着单挑群殴都干不过人家,这个时候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大家坐下来一起乐呵乐呵也就过了。 至于婧妃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完全可以当作是入秋的虫子莫名的多,这些虫子近年来又意外地很有雅趣,因此就给细皮嫩肉的婧妃咬成了这个鬼模样。 这个推论没什么毛病。 百里湮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的青筋盘根暴起,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他闭上双眼换了好几口气,才睁开眼硬生生挤出一句,“一群狗奴才!长公主和君卿殿下来了这么久,不知道请他们入座吗?!” 此时就连南予也忍不住夸一句:婧妃娘娘委实嫁得好,从暴怒到客套百里湮竟不需要丝毫过渡与转折,是个能讨女孩子欢心的。 “还有你!别站在这儿给本王丢人现眼!滚回你的玉华宫去!”风头一转,百里湮直指婧妃。 后者睁大双眼转头看着百里湮,既不可置信又委屈愤恨,但最后还是极其听话的挺直腰杆摆上架子带领一干宫女踏出咸光殿,倘若此时她的脸上不是那等模样,可能会更威风一些。 这时候,气儿都不敢喘一个的若干公公丫鬟才极有眼色地上前请南予三人入座,倒水沏茶、斟酒焚香、添置瓜果菜肴,没有半点怠慢。 原本一直沉浸在痛苦和凄惶中的长儿此时抿起小嘴吭哧笑着坐在南予的身边,明显是在为南予方才那几巴掌暗爽。 接下来的咸光殿,进入了莫名的寂静与诡异。众人都极有默契地不言不语,只埋头吃饭,惟恐上头这位一个不平衡就把气撒在自己头上。 过了好半晌,百里湮起头打破了沉寂,纵然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长儿,今日是皇叔的生辰,你在外逗留这么些天,可有为皇叔带回什么礼物?” 冷不防被点到名,长儿先是闪过片刻的惊慌,紧接着,她紧紧握住手里的包袱,强自镇定下心神,抬头看向百里湮,“回皇叔,长儿贪玩儿,忘了皇叔的生辰,未给皇叔带回什么礼物,还请皇叔见谅。” “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儿的,让我可人的小侄女儿竟忘了自己亲皇叔的生辰?”百里湮并不打算放过她,紧追着问道,“不如长儿说一两件奇闻异事来听听,权当是为皇叔贺寿了。” 长儿此番出去是为了找寻先皇留下的兵符,自然不可能真的关注什么山水美景、奇闻趣事,百里湮心知肚明却有此一问,为难而已。 南予左手拿着一块儿桂花糕,嘴里嚼着磕着瓜子儿,右手拿筷子挑拣盘子的吃食,猝不及防地开口,“长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沈轲究竟对你皇叔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治国方针,让你皇叔将他逐出阳夏国吗?” 长儿猛地回头看向正翻着盘子里的菜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南予,一瞬间的茫然后犹如醍醐灌顶。 长儿转过头直直看向百里湮,扬声质问道—— “敢问皇叔,被推举而来的沈轲,当日究竟在朝堂上向皇叔说了什么样的治国之道,让皇叔以以下犯上的罪状将他逐出我阳夏国永不得返?长儿苦思冥想数日无解,还请皇叔为长儿解惑。” 第150章 66.赴宴(四) 百里湮险些被逼的要骂脏话了,此时脑子里除了一刀子捅死南予别无他想。 “此事乃朝堂之事,况且过去那么久了,皇叔每天日理万机,自当忘记了。”百里湮抬手拿起茶盏,啜了口茶淡淡道,“长儿去了这么久,难道就只际遇了这一件事?可有其他的能同皇叔说一说?” 长儿微微一愣,“我、我……” “这些乃是江湖之事,况且也过去了,长儿每天都要睡觉,一觉睡醒自然也都忘记了。”南予吹着指甲不咸不淡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百里湮觉得闻名五国的君卿殿下不是欣赏水平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就会看上这种身份低贱插科打诨痞里痞气的女人?! 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怒火让他拿杯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多年良好的教养还是趋势他平心静气的接过了话茬儿,因为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本王怎么听说,长儿你去了一趟姻缘庙,拿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长儿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包袱,手心钳住的那块儿恰好是兵符所在,她咬紧牙关望着百里湮,却只字不言。 “我仿佛也听说,摄政王殿下你和她同一天去了一趟姻缘庙,受了点儿了不得的伤?”南予觉得是时候再次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百里湮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他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磨出来的冷静在遇到南予之后全数变成了——关你毛事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南姑娘,本王同自己的亲侄女说话,她有嘴不需要你多言!”百里湮咬牙切齿。 南予茫然抬头,狐疑道,“以她那个温吞吞的性子,倘若我方才不说话,就没人敢接你的话茬儿了,那样你一个人一本正经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自言自语,岂不是很尴尬?” “啪咔!”百里湮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他感觉心口一阵血气上涌,腿上的外伤还没好透,如今又添了一笔内伤! 百里湮小时候被人问及如何能成大器,彼时回之沉着冷静、任有万千风雨我自岿然不动。 如今他却觉得,倘若谁能一刀结果了南予,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这场寿宴办下来百里湮只感觉自己又生生苍老了十个年头,南予这等妖女,就等着天来收吧……! 经过这一系列的对话,百里湮彻底失了和长儿聊聊奇闻异事的兴致,只等着一会儿寿宴散了同她进入正题,左右今日还有能同等辖制她的东西在手,他并不急。 歌舞入场,咸光殿又恢复了轻松愉悦的气氛。 从紧绷的气氛中缓过来的长儿此时正怔怔地看着南予,想要叫她一声姐姐,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生涩滞口,若是真的叫出来了,显得自己十分矫情。 因此她最后想要吐出口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咽了。 忽然感觉手中一轻,南予轻轻巧巧提起她手里的包袱,挑眉道,“没几件衣服还带这么大个袋子,吃不完打包带走?” “臭女人那是我的东西!”长儿急忙扑过去一把从她手里抢回来,“别随便碰我的!” 君玦偏头将南予的动作收入眼底,嘴角挽起一抹笑意。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51章 67.入观战台 宫中舞女轻裳玉妆,细柳扶腰是婀娜动人、风姿绰约,顾盼之间浑然魅骨天成,一场阳夏国时下最为流行的折腰舞跳下来直教在场的一干看客酥了骨头。 但今日百里湮安排的这曲折腰舞较之坊间的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譬如,这些舞娘们每逢转个个把圈儿的时候,有事没事总喜欢拿眼神往君玦那个地方瞟,瞟得很有节奏规律就罢了,她们还瞟得很有风情,每一瞟都活像是一场巫山云雨,每一瞟都让南予恨自己怎么就他娘的生成个女人。 然而在这么多美人儿合力齐瞟的如丝媚眼之下,君玦作为被瞟的正主儿,依旧端端儿坐着抿茶丝毫不为所动,委实暴殄天物。 不过南予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也就了然了:这些个美人儿与他自己比起来只堪堪能称得上庸脂俗粉,全娶回去糟心不说还难养活。 歌舞已尽兴,百里湮挥手让舞女们下去了,侧过头示意身旁的公公斟酒,“众所周知,陈国揽尽奇门遁甲之术,炼丹药、布阵法、驭神兽,遍布神秘古族。因此,虽在五国之中占地最小,却无一国敢随意侵犯。” 抬头看了眼众人的神情,百里湮执起酒杯又接着说道,“昨日陈国君主为贺本王寿辰,连夜派了上百人押送来一件礼物,本王看了很是稀奇,想着今日一定要同诸位一道观摩观摩。” 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向南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君卿殿下,南姑娘,可有兴趣一瞧?” “听予儿的。”君玦看都懒得看百里湮。 “既然摄政王殿下盛情邀请,做客的自然却之不恭。”南予衔着慵懒的语调挑眉回道。 百里湮嘴角笑意更盛,双眼直直逼视着南予道,“那就请诸位移步观战台了。” * 观战台,乃先皇所建,位于宫内西角门的练武场。本是为先皇一手栽培的雪狼骑而建,最开始只为磨炼雪狼骑的士兵、考校武功。每逢单月月初,先皇便会坐在观战台上观摩雪狼骑两两比武,持续三日,胜者赏,败者罚。 观战台向下凹陷,呈方形围场状,高处设有座位可观摩战斗,低处则是战场,如此设计,自然是防止比武者误伤看客。而偌大的战场内还有两扇相对而立的门,可想而知,比武者则是通过这两扇门进入战场。 众人陆续来到观战台,三三两两集结在一起窃窃私语,无一不在为如此巧妙的战场唏嘘。 “阵法……”君玦微微眯眸,低声道。 南予拉着长儿转头看他,“什么阵法?” 君玦抿了抿唇,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个战场被加持了阵法,虽只是防护之用,但其附着的气韵极为浑厚,下阵之人不可小觑。” “好好的战场,布阵做什么?”南予踩在石埂上,向下俯瞰战场,“百里湮说陈国深谙阵法之道,难道这个阵是陈国的人布下的?” “也不一定,除了陈国,其他国家自然也有会阵法之人,只是不如陈国多,也不如陈国之人于这方面有天赋罢了。”君玦似是想起什么,低头看她,“但你娘幻息颖,却是布阵的天才。” 南予微微错愕,回头看他,蹙眉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君玦一愣,随即微微而笑,“予儿难道不知道,幻字诀乃陈国上古秘术,属阵法一类吗?” 第152章 68.与你一赌 南予睁大眼睛惊诧摇头,尚在错愕之间,百里湮已经带着一票宫人走近,堪堪停在了他们面前。 敛起神色,南予挑眉看他,“你口中所说陈国送来的贺礼,在哪儿?” “南姑娘莫急,你很快就能见到了。”百里湮上前两步低头俯视着偌大的战场,鹰眸狠厉阴鸷,“不过在此之前,本王有个极有趣的提议,不知南姑娘敢不敢玩儿?” “你说有趣的多半没什么趣,但念在你一腔热情此时着实想和人分享分享的份儿上,你且说来听听吧。”南予抠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 百里湮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想直接一刀杀了她,她就不能不呛人好好说话吗?! “今日既然来了这观战台,自然须得有人下去比武,南姑娘的武功本王是见识过的,本王斗胆请南姑娘来做这比武者之一。” 南予撩起眼皮闲闲道,“百里湮,恕我愚钝,没有找到你这个提议的有趣之处。” “本王还没说完。”百里湮摩挲着扳指,转头直直看向她,语速莫名加快,“姑娘与本王派出的比武者决斗,倘若姑娘能赢,我百里湮便双手奉上神机楼的钥匙!” 神机楼的钥匙?! 长儿嚯地抬头看向百里湮,“你说的是真的?你当真会把钥匙给……” “好啊,”南予轻笑,掏了掏耳朵打断道,“倘若我输了,就把她手里的包袱给你。” “本王要她的包袱做什么?”百里湮冷嗤。 南予眨了眨眼,满腔的无辜,“万一她的包袱里有什么雪狼骑的兵符之类的呢?” 百里湮心神一震,又倏地眯着眸子看向南予,“本王怎么知道究竟有没有,你得拿出来看了才知道!” “巧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南予玩味地看向他,挑眉道,“我怎么知道如今的神机楼里还有没有百里尘渊,你得带出来让我看了才知道。” 百里湮猛然一怔,而后迅速恢复神色,嘴角勾起,“姑娘果然聪明。好!倘若你赢了,本王就放了百里尘渊!但你若是输了,就得把雪狼骑的兵符给本王!” “不妥。”一直站着以一种看风景姿态的君玦陡然将视线从下方的战场抽离,看向百里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兵符之事,关予儿何干?” “说的没错,兵符又不是我的,我如何给你?”南予摸出怀里的玄女玉在手中旋圈儿甩了甩,笑吟吟道,“倘若我输了,只能做主把玄女玉给你。” 百里湮沉吟片刻,“一言为定!” 话音落下,南予将玄女玉交到君玦手中,转头问正在吩咐宫人将幼帝带出来的百里湮,“从哪儿下去?” 百里湮示意宫人带路,南予揉了揉鼻尖儿爽快地跟着去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小爷用幻字诀封了他丫的! 恰好,君玦如此无所畏惧地让她去了也是这个意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可以布个阵法,不管算赢还是算平局,左右都不亏。 百里湮稳当当的坐在了正中间,直到带南予下去的宫人回来了,他才挥手让人打开战场的两扇门。嘴边勾起一抹嗜血残忍的快意笑容。 左门比右门开得迟缓一些,南予恰好是走的左门,良好的听力告诉她,右门打开的瞬间似乎是引起了全场的惊呼,且是直到她那扇门打开的时候都未停止的震惊高呼……! 站在门后处于黑暗中的她在陡然见到光明的那一刻,还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全场如此强烈的恐慌,就见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带着咆哮嘶吼的庞然大物伸出利爪向自己纵身扑来! “予儿小心!” 南予目眦欲裂:这是……神兽?! ps:求评论! 第153章 69.对战神兽 虽然被骇了一跳,但完全没有影响南予的作战能力,动手比动脑子快,南予腾身飞起,空中纵身一跃,堪堪躲过神兽的攻击! 但这庞然大物作为神兽,自然也不是一般的牲畜,在看到南予跃起之时便已反应过来,猛地跟随她在空中调转方向,扑落在地之时离南予竟只有三尺的距离! 幸而南予反应快,它陡一落地,南予就疾速蹬地再次起跳,狂退十步才敢落地……! 抬眸之时恰好与神兽那双散发着地狱之火的招子对上,一人一兽倏然间就静止不动,似乎……似乎都在考量着如何将对方一击致命……! 南予这才抽空仔细地打量了番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它浑身被雪白的皮毛覆盖,上面绘了如太阳神鸟般的金黄色图案,四足却生了玄黑的麟片,从脚底向上逐渐变浅。 血盆大口耷拉着青绿色的哈喇子,一直垂坠到地上,一双绿幽幽带着永远无发餍足之态的招子正恶狠狠地瞪着她,活要将她拆吃入腹! 南予眼中的凶狠并不比这头不知名的神兽弱了多少,尽管在一干观摩者的眼中,南予渺小到足以让神兽一爪子就灰飞烟灭,但在神兽的眼中,南予却如同跟它争夺猎物的一匹野狼! 野狼,天性恣意狂放、纵横披靡,既凌强又凌弱,管你是神是佛,撕碎了再说! 南予眸子一眯猛地跃起,神兽应声而动,狂哮间带起一阵狂风,南予嘴角微微一勾则追云逐日一般朝着疾风来的方向掠去。 神兽虽然矫健敏捷,但体型毕竟摆在那里,南予在它周身流窜的速度浑如一片虚影! “好快的速度!”一干看客纷纷咋舌。 “……这、这速度还是人吗?!” “已是这般速度,竟是还没有入阶……?!” “哼!光躲不打,看她能撑多久!”百里湮那双利眸狠狠锁住战场,忽又收眼回头,低声问身边的宫人道,“百里尘渊还没带过来?” “回殿下,陛下他尚且昏迷不醒,怕是不好带过来。” “什么破体质,发个烧需要休养这么久?!”百里湮低声呵斥完忽然被自己这句话愣住,微虚着眸子冥想片刻,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如今,他倒是会同本王耍花样了!” 视线再转回战场的时候情形竟然已变得面目全非,百里湮不可置信地向前扑了一扑,很明显是局势转换太快,他说个闲话的空档就全然没有跟上! 战场上,南予被气韵托在空中,十指撑开一个伞状的银线,银线那头连着银铃,此时正缠绕束缚在神兽身上,活活将它捆成麻花,神兽前足不停起落,在南予的睥睨之下嘶吼挣扎! 挣扎间银铃摇晃之音响绝! 如此暴跳了一盏茶的功夫,神兽仿佛不知疲倦,这让一直等着它精疲力竭时自己补上一掌的南予觉得苗头很是不对,这玩意儿似乎精力极其充沛啊! 就这么稍稍沉吟的片刻间,神兽突然不动了,沉沉的压下身子将重心全然放在两只后腿,抬头猛地逼视南予,绿幽幽的招子顷刻之间猩红一片! “嗷……!” 咆哮过后,狂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神兽以银线为弹簧,径直张着血口挥动利爪向南予起冲而去! 这一口一爪!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154章 70.不按套路 南予双眸一睁当机立断,在神兽的獠牙离她还有六尺不到的距离,众目睽睽之下,她做出一个引得在场看客纷纷蹭的站起震惊高呼的动作! 只见她双手将银铃狠命一拉,先借气韵之力向上跃起空翻,再一脚蹬在神兽脸上借力侧翻最后跨腿坐下,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做下来她人已经骑到了神兽的脖子上! 一手将银线在手腕多绕了几圈当缰绳用,一手开始专注于拔它背上雪白的毛,她狰狞的笑。 “嗷……!” 每拔一把神兽嘶吼一把,每拔一把神兽暴跳一把,就这样在嘶吼与暴跳中,南予越拔越开心、越拔越开心,拔到最后还生生给神兽拔出了节奏。 百里湮倏然站起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好好打个架吗?! 神兽作为陈国君主送来贺寿之礼,代表了陈国君主对阳夏国这一邻国在友谊上的肯定,倘若未受到珍视,教有心人知道了,这就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和政治冲突。 若是这神兽受了重伤也就罢了,好歹还可以将它圈起来慢慢调养,但若是神兽成了秃毛,总不能将它圈起来让它慢慢长毛罢……这就会让两个国家都很尴尬。 事到如今百里湮才觉得自个儿和南予下这个注是多么的愚蠢。 然而目光拉回战场,此时局势又生一变。 神兽在强烈的痛楚之下赫然暴怒,而伴随雷霆之怒到来的则是它周身散发的杀戾之气,黑雾腾腾漫起,气流在这庞然大物身上流转凝聚,最后竟生生形成一道气罡! 南予猛地被气罡弹开,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手中银线则被尽数绞断,银铃散落一地! 不待她翻身站起,神兽猛扑两步跃起落下,足有盆大的前爪卷起一地尘埃向南予的心口击去! 莫说南予,就连一干毫无干系的看客们心都暗暗揪紧! “啊……!”千钧一发之际,兽爪离南予的心口只距寸余!南予凝气打出双掌与神兽一爪相击,堪堪抵住! 侧眸间瞄到系在腰际的缚灵鞭,南予陡然想起九方越上次和她胡扯的那把传说——束缚万千灵兽化为神树图腾…… 不管了,小爷就信你一次! 于此之前,必须得找到一个机会,一个能脱开一只手去抽出缚灵鞭的机会! 如此禁锢之下气韵着实没法儿凝成兽形,南予只能将气韵聚集到双掌倾尽全力打出,怒火中的神兽果然仰天咆哮一声,抽开爪子预备蓄力再击! 就是这个机会! 倘若不快就只能死,这恐怕是南予毕生最快的速度,从被禁锢在地到抽出缚灵鞭再到飞退三步挥鞭落下,简直叫闪现! 一鞭子抡在神兽布满褶皱的脸上,气罡应声瓦解! 南予回头舒了口气:九方越诚不欺我。 战斗未完,被抽中正脸的神兽仍然不死心地大开血口露出獠牙,浑然一副今日誓要将南予吃入腹中的模样! 南予抹了嘴角的血渍唇边挽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在众人讶异惊恐的目光和高呼下,纵身一跃,掰开兽嘴直入神兽体内! 整个观战台鸦雀无声。 静默片刻,唏嘘惊叹之声弹起一片,然而还未待众人将南予纵身跃入神兽腹中之事讨论尽兴,战场内拔起响彻云霄的痛苦嘶吼! “嗷……嗷……!”此起彼伏的兽吼回荡在苍穹之下,南予带着缚灵鞭从神兽喉咙口处破势而出! 爬出神兽喉咙处的破口时,南予撑着兽身翻身坐在上头,从怀里闲闲摸出一个发着红光的神兽内丹,随意抛了两下后就对着夕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翻看。 百里湮瞪着眼前一幕眼角活要撕裂:你他娘要内丹早说啊?!不能按套路出个牌吗?! 再次回到刚才的问题,倘若这神兽成了秃毛,如今想想还能将它圈起来慢慢长,但若是神兽直接被穿膛破肚成了死兽,总不能将它圈起来慢慢活罢…… 百里湮愣是被她气得急火攻心生生吐出一口老血,“给本王滚去把她弄上来!”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55章 71.恬不知耻 尽管此时南予的一身白衣已经被神兽的鲜血染成了艳红,但在夕阳下轻狂睥睨万物的流风回雪之姿仍是不可方物。 长儿率先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她扑过来,扯着她的衣角摇来晃去,“臭女人你真厉害!你、你太厉害了!我在上面看得都吓死了!” 南予在唇边挽起一个笑,拍拍长儿的脑袋,跟着直接无视了百里湮杀人的目光,十分顺手地将内丹揣进了荷包。 百里湮立在她面前已经接近要人搀扶才能站得稳的状态了,“南姑娘好大的胆子!杀了陈国特意送来贺寿之礼不说,竟敢私自取其内丹?!” “原来那就是陈国送来的贺礼啊,”南予一脸恍然大悟,随意笑着拱了拱手,“失敬失敬。” 一干大臣直翻白眼:您老不妨再装的像一点?! “你!”百里湮收拢双拳紧紧握住,暗咬紧后槽牙,“好!今日算本王失策!神兽你杀了本王不同你计较!但你总得把内丹还给本王罢?!” 南予撩起眼皮,君玦也恰好转头,两人皆是一脸揣着明白装糊涂,蹙眉异口同声地狐疑道—— “凭什么?” “凭什么?” 一干大臣活要崩溃:您老不妨再得寸进尺一点?! “凭什么?”百里湮气极反笑,满腔的怒火烧着嗓子吼道,“陈国赠与本王的东西你打个架就想拐了去?!本王倒想问问你如此恬不知耻还想要什么?!” 南予想都不用想,抬头正色谦虚有礼道,“我还想我下去之前你说要放了百里尘渊。” 一干大臣几近咆哮:您老不妨将整个皇宫掀了再下来说话?! 长儿在她身后吭哧笑得一副人模狗样:解气! “你做梦!”百里湮从牙缝儿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既然你私吞了本王的内丹,就妄想再让本王兑现赌约!” 南予不禁挑眉,由衷称赞他道,“小爷好的你不学,恬不知耻你倒是学得很快。” “哼!”百里湮甩袖而去,“几位自便!” 还没从百里湮说不放二字中回过神来的长儿抬腿就要去追,南予一手将她拽回来,“别追了,没用的,他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把百里尘渊放出来。你追过去他也只会笑你不自量力。” “可是……”长儿本还想说什么,但抬头撞入她溢满夕阳的眸子那一刻,又突然喃喃问道,“你既然知道他不会兑现诺言,为什么还要下去?” 南予抬头看向神机楼,一脸惆怅道,“我本以为他至少会把百里尘渊带出来,到时候直接用抢的就得了,没想到他比小爷预想中还不要脸一些,失策失策。” 君玦微微勾唇,“走吧,先回客栈再说。” 南予点头,和君玦并肩一起往皇宫外走去。 无边的霞光挥洒在她身上,为那身血衣镀上了一层金辉,她的背影清瘦俊秀,被白玉束起的青丝一长束垂在身后,被风微微撩起。 她一边走着一边插科打诨地同君玦说笑,君玦看她的眼神既温柔又暧昧,他噙着一抹妖娆的笑意,她说一句,他回一句,竟乐此不疲。 长儿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忽然就想起方才自己问君玦哥哥的事来。 “君玦哥哥,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喜欢那个臭女人呀?” “是啊。” “……只是喜欢,不是爱吗?” “这重要吗?”彼时他低头笑着看向自己,有些疑惑地挑眉。 “爱不是比喜欢更深一些吗?你只是喜欢她,不是爱她。” “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挺多。” 第156章 72.窃取兵符 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已是黄昏时分,南予也诧异自己这一架竟打了一个下午,三人回到客栈只好随意吃了些东西。 南予的房间和长儿的相毗邻,君玦的则是在长儿的另一边。 皇宫到客栈有着不远的距离,再加上南予此前固执地坚持要先吃完饭才肯沐浴,所以兽血早已凝固在身上,异常难清洗,待她沐浴拾掇好自己,穿好衣裳出来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夜凉如水,院深人静,所有人都在无声无息的酣眠之中。 客栈上方陡然划过一道虚影,来人踏着砖瓦飞行却不留下半点动静,只有那双在无尽杀伐中磨炼出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泛出森冷的白光。 似是早就踩好了点,那黑衣人并未在房顶上多待,寥寥几个眨眼间,就翻墙入院潜到了二楼一间客房的门外。 摸出早已在腰间备好的尸蛊,以迷迭香为引子,蜘蛛虫蚁牵线,种在睡在另外两间房的人身上。 片刻过后,他谨慎地测听这两间房内的动静,在确认没有半点气息后,他微微勾起唇角的冷嘲。 放倒了两个厉害角色,他微微放松了警惕,直起身子单手推开中间那扇门又迅速合上。 被他推开的那间房,正是长儿住的那间,而被他放倒的,则是南予和君玦那间了。 似乎是想到长儿没有作战能力,黑衣人甚至连气都懒得屏了,进了房门就直入正题——兵符。 由于门窗紧闭,房内连月光都没有,黑衣人吹亮火折子向长儿的床头走去,果不其然,在长儿的身侧,正放着她进宫时带的那个包袱。 正要伸手去拿,长儿迷糊间竟然睁开了眼,待看清自己床边的确站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后她猛地惊醒向床内缩去:“你是谁?!要干什么?!救……唔!” 救命二字没喊完,被黑衣人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手则掐在长儿的喉间,低声呵斥道,“别出声!小心我杀了你!” 嘶哑阴沉的声音让长儿惊恐地瞪大双眼用力点头。 黑衣人松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只用一只手抵在她的喉咙处,松开的那只手则向床内侧的包袱伸去。 “不……”反应过来他是冲着兵符而来,长儿猛然发出一个单音,黑衣人立刻加重了掐她的力道,将她要说的话断在喉咙口。 “咳咳、咳!放、放开……我……!”长儿拼命呼吸换气,用接近无声的声音咳喘,依稀发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黑衣人丝毫不留余地的掐住长儿,另一只手已经将包袱紧紧握在手里,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冷笑,“看来兵符果真在这里面。长公主殿下,你很快,就能和你弟弟团聚了……” 长儿瞳孔猛地一缩,拼命摇头挣扎抵抗,但她微薄的力量在黑衣人的眼中却形如蝼蚁,黑衣人一边是讥讽而又带着得意地笑着,另一边则伸手在包袱里面摸索兵符。 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什被他轻松找到并摸了出来,正打算扔开长儿回去复命,却看见长儿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渐渐地不再挣扎,且流露出一种怪异的眼神。 低头一看,黑衣人大惊……他手里的,不过是一块儿普通的玉佩?! “嗤!” 身后传来女子的轻笑,黑衣人惊慌错愕地警惕转头,直直撞入那跷腿坐在窗框上的女子眼中,她低眉把玩着匕首,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调笑,“小爷吹了这半天的冷风,你不妨反应得再慢一点?” 第157章 73.没点脑子 说话间,房内的灯也渐渐亮了起来,黑衣人就着灯火看去,是一身红衣坐在茶桌边儿上堪堪将蜡烛拿火折子点亮的君玦。 随手甩灭火折子,君玦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执起茶杯放在唇畔,他微微笑道,“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跟你说那边凉,你偏不听我的。” 语气中颇有种宠溺而又嗔怪的无可奈何。 “我这不是看窗户关上的,还以为没什么风么。”南予翻窗下来,悠悠地走了过去。 “让你坐我旁边喝茶等着,不比坐在那边好吗?”君玦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挑眉问道。 南予顺手接过,正儿八经道,“倘若我俩都搁这儿喝茶,他见我们这般悠闲,那他忙活这么半天倒头来岂不是显得智商很低的样子?” 君玦轻笑,“予儿说得有理。” 黑衣人完美的充了回看客,眼前两个人前前后后有一搭没一搭聊得跟八百辈子没说过话似的,语气已经恬淡到浑如闲在家里没事儿随意唠唠嗑的地步了! 显然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够了!”黑衣人压低嗓音怒吼。 两人这才撩起眼皮将视线不咸不淡地落在黑衣人身上。 南予抬腿向前走了两步,黑衣人赶忙退后一步拉开要准备干架的姿势。 这个举动明显地取悦了南予,她好笑地双手环胸顿在原地挑眉看他,“你别紧张,我打人之前一般都会按照对手级别给个象征性的暗示。” 倘若这话叫婧妃娘娘听到了,保准吐她两泼口水。 被她这么风轻云淡的一说,黑衣人面色极为难看地恢复站姿,一脸警惕地看向她,虚着一双眸子阴沉道,“你们不应该中了蛊毒睡在自己房里不省人事吗?” “很明显我们没中啊!”南予坦然,“倘若你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们并打个招呼的话,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尴尬得只能问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黑衣人咬牙暗退一步,猛地拉过长儿掐住她的脖子护在自己身前,“把兵符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长儿还没从上一轮的袭击中缓过来,又迎来了这一轮的袭击,此时依旧只能用手钳住他的好让自己能好受些,她涨红着一张俏脸发出细弱不闻的声音,“兵符……兵符不能……给他……!” “哗啦!”南予猛地摊开折扇坐了回去,跷起二郎腿笑眯眯道,“你放心。” 就在长儿等人都以为她会说出“绝不会给他”之类的话时,南予又悠悠地补上了一句,“兵符我已经扔了。” “什么?!”黑衣人猛地一缩瞳孔,浑身一僵。 就是此刻,南予“啪”地一声收了折扇,黑衣人甚至还没看得清她起身就已经飞了出去! 再从地上匍匐起来抬头看去的时候,南予已经抱着长儿坐在了椅子上,手上抛起落下再抛起又落下的不是兵符又是什么?! 舔着嘴角邪笑,她满脸都是一个拽字,“小爷说扔了你就信啊,江湖上混怎么没带点儿脑子?”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58章 74.有成就感 “你!”黑衣人捂着被她袭击的胸口,咬牙切齿,“你诈我?!” 南予显然是很有空和他闲聊一番,一手抵住自己的腿搂着长儿,一手漫不经心地抛着兵符,“如今任务失败得这么彻底,有没有什么感情想要抒发一下的?” 黑衣人捂着心口咆哮:“你不用如此羞辱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黑衣人说这话的同时,长儿的小手搂着南予的脖子,趴在她的肩头喃喃自语,“臭女人什么时候把我的兵符偷走的……”从她这个角度却恰好对上了君玦的眸子。 君玦提着唇角轻笑回她道,“在皇宫拿你包袱翻看的时候。” 长儿恍然大悟,而南予却像是没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一样,仍然同处于暴跳如雷状态的黑衣人插科打诨,“被小爷三两下就打趴下的人,杀你刮你都显得我太幼稚了,没一点成就感。” 对于黑衣人刚刚的提议,南予整个儿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那你想如何?!”尽管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嚣张轻佻,可还是抵不过她说的是事实,黑衣人只能含恨咬牙道。 “就这么着吧,”南予一下握住被抛起的兵符,撩起眸子看他道,“小爷今儿个心情好,放了你。” 黑衣人冷嗤着偏头,“你想耍什么把戏,别以为我会相信你。” 南予随意把长儿从自己身上拔拉下来,挑眉同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百里湮让你带了这么猛地一盅蛊毒来,你任务失败就罢了,最后连跑都跑不回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自己未完成任务,本就该死!” “你总得死得体面一些吧?”稍作一顿,南予接着道,“你死在我手里的话多半是没什么体面了,但你若是跟他说是从我的手里逃回去的,百里湮必然会高看你几眼。” 这话真是嚣张得黑衣人想爬过去吐她两泼口水,愣生生地憋住了。 “你当真是要放了我?”黑衣人狐疑地蹙眉质问,“为什么?” 南予气定神闲,“因为这让杀了这么多年人今日偶然圣母了一把的我很有成就感。” 黑衣人瞪着她,似乎是在推敲她话里的可靠性,虽然这个理由他觉得着实没什么值得推敲一番可靠性的,但是此时不走难道还求着让她杀了自己? 沉吟片刻,黑衣人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刚摸到窗户口,身后的人又截了他的动作。 “慢着,”南予换了个跷腿的坐姿,吊儿郎当道,“有没有礼貌,不应该同我说声谢谢?” 黑衣人活似撞了鬼,下意识脱口而出,“谢……”刚说出口又立刻收住了势,气恼地瞪了眼南予,而后飞身跃出窗户。 * 阳夏国·皇宫 “啪”地一声,百里湮摔了一个价值连城的雕花瓷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王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他跟前儿跪着的,正是刚从南予手中放出来的黑衣人,“属下该死!未能完成王交给属下的任务!” “你确实该死!”百里湮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世间罕见的尸蛊就这么被你白白浪费了!” “王明鉴!属下确实下了尸蛊,可属下也奇怪为何他们没中蛊毒……”黑衣人抹了嘴角的血再次拱手埋头道,“请王责罚!” 滔天的怒气上涌,百里湮气极反笑,“你难道要告诉本王,她一个秦楼楚馆里出来的妓子,还会解蛊毒不成?!” 黑衣人俯首不言,他其实心里倒真有这种猜测,并不一定是解蛊毒,可能是她有办法趋势蛊虫,所以她一开始根本就没中蛊毒。 思及此,黑衣人正想说些什么,抬头却见百里湮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黑衣人起身要去搀扶,却也猛地血气上涌,吐出一口黑血,他翻过掌心,那里有一团紫黑色的花纹,像趴在他手心的蜘蛛一般。 百里湮见他翻过掌心,自己也跟着翻掌看了一眼,竟有一团一模一样的花纹! 黑衣人猛然醒悟,怪不得那个她要放了自己!原来是为了把毒传给百里湮……她究竟什么时候下的毒?! “南予!本王定要把你碎尸万段!”百里湮咬牙怒吼!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59章 75.未雨绸缪 第二日南予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了吃午膳。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是个极好的天气。 推开门走了两步,南予趴在二楼栏杆上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显然是昨晚和那黑衣人耽误了太久以至于如今自个儿还没有睡够。 “倘若没有睡够,回去再睡睡也无妨。”君玦似乎是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也从房内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 南予闭着眼睛趴在栏杆上,“不睡了,百里湮那边有什么动静?” 从君玦的角度看去,南予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由于睡得太久,白皙的脸上被印上了三条淡红色的横杠,她的薄唇半开微微动着,因为侧睡,君玦看到了她上方的两颗小虎牙…… 可爱惨了。 不知是不是被这幅柔软的模样给萌住的,君玦忽然就笑出了声,而后抿唇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她,“寅时,百里湮派人送来了这个。” 南予睁开眸子瞄了两眼,是一封密信,她直起身子接过来拆开,大致看了看,“料想不差,他要拿百里尘渊和我换解药。” “那予儿打不打算给他呢?”君玦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横杠,随口问道。 南予揉了揉鼻尖,正打算询问着他的意见归置个计划出来,却没想到抬头那一瞬间撞进他满眸的星辰里,她愣了愣,“你看什么?” “你脸上有东西。”被逮个正着,君玦耳尖微微一红,别过头佯装无事,“睡出来的印子。” 此事揭过,两人回归正题。 南予把玩着手里的兵符,忽然问道,“百里湮如今是摄政王,总揽朝堂上的事,如果兵符被他拿了,是不是就可以随意调动雪狼骑了?” “没错。原本兵符并不是谁拿到手都可以调用的,但如今阳夏国由百里湮主政,如果皇帝没本事,军队自然会在二者之中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主子。” 顿了顿,君玦又解释道,“雪狼骑由阳夏国的先皇一手栽培,皆是忠勇之士,但百里湮手里握着阳夏国一大部分的兵力,雪狼骑想与之抗衡,胜算不大。一方面是忠义,一方面是性命,雪狼骑也很难抉择。” 南予蹙眉看他,“所以雪狼骑如今算是中立于皇帝和百里湮之间,将自己的命运全数交给了兵符?” 君玦想了想,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不排除百里尘渊拿到兵符,雪狼骑还是尽数归顺百里湮的可能性。这就要看雪狼骑到底是要全了忠义,还是全了性命了。” “但……雪狼骑的将军薛朗,已经跟随百里湮了。”南予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倒觉得薛将军只是因尘渊在百里湮的手中,才听命于他的。倘若尘渊被救出来,兵符拿到手,有他在,整个雪狼骑帮尘渊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那我要是在救出尘渊后,杀了百里湮,让雪狼骑没得选呢?”南予挑眉问道。 君玦笑了笑,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那你须得让尘渊给百里湮定个罪名,还须得找到一位能代替摄政王一职压住整个阳夏国朝堂的。” 南予琢磨片刻,恍然道,“你是不是早在来此之前就算好一切,才暗中把沈轲遣送回阳夏国的?” “嗯。”君玦嘴角的笑意更甚,微微低眸看向她,他的眼中满是宠溺,“予儿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ps:读者群:238094924~求评论! 第160章 76.山雨欲来 是夜,凉如水。 盘算好一切,再次来到皇宫时,南予已经带着要让百里湮必死的决心,尽管面色上丝毫没有显山露水甚至嘴角边漫开的还是吊儿郎当的悠然笑意。 金碧辉煌的宫殿,萧索肃杀的长门,凄冷入骨的勾月。神秘威严的神机楼恍若高耸的八卦阵盘一般屹立在肆虐嘶吼的长风之中。 今夜在此,注定不得安生! 虽说百里湮此时已经被毒得神志不清接近于不省人事,但他依旧坚信着面对敌人的时候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也就是这么个信念,才造就了他如今没有躺在床榻上而是端端儿坐在咸光殿上座吊着半条命阴沉着面色等候南予的情形。 盘在他脸上如蜘蛛网一般的妖异黑线明显取悦了刚从门口跨进来的南予,尽管为保护他那点儿自尊心她是捂了嘴笑的,却还是架不住内心的幸灾乐祸“噗嗤”笑出了声。 百里湮满脸阴沉地抬起头,活活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与南姑娘信中约定辰时便到此地!南姑娘却生生拖到了亥时?!真是来得好早!” “如今竟然才亥时?!”南予一脸惊诧,随即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道,“紧赶慢赶,小爷果然还是来早了。” “你!”百里湮猛地抬头瞪她,“……快把解药给我!” 南予径直走向百里湮身边的空位坐下,撑着脑袋闲闲看他,语重心长道,“你别急,你其实还可以活两个时辰。” “少说废话!解药呢?!”百里湮咆哮:你大爷的两个时辰!老子今天拼了这皇位也要弄死你以解心头之恨! “解药在我手里!”清脆稚嫩却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咸光殿门口传来,百里湮倏然抬头看去,是长儿。 她身着勾勒青鸾嘶鸣的金色华裳,披了件浅金色的纱帛,柔软的青丝被夜风垂垂拂起,发间一尾精致的九鸾钗,鸾鸟由红玉点缀的凤眸正映着她身后大片的明月银光。 她今夜不是往昔的长儿,而是身居长公主之位的百里长歌。 长歌双手紧握,一步一步踏进咸光殿,毫无畏惧地直直注视百里湮的双目,“皇叔,如今你的命攥在我手里,先把我弟弟放了!” “你当本王傻的不成?”百里湮扯出一个嗜血的冷笑,“倘若人给了你,你不给本王解药或是给本王的根本不是解药,本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歌嘴角轻抿起一个弧度,“皇叔,你别忘了你现在身中剧毒,你要是死了,我们难道还不能自己去救出尘渊吗?” “呵!你若能救得出他,不妨等我死了看看!”百里湮讥笑一声,“看看我死之前,他会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是你的保命符。”长歌正色看向他,满眸坚毅,“就算我把解药和兵符一并给你,你也不会放了他。因此,本公主今日拿着解药前来,换的不是尘渊!” 百里湮一震,立马偏头狠厉地瞪向南予,后者坐在那儿拿着茶杯用满腔的无辜解释他的疑惑,“对,没错,台词是我教的,发挥成这样我也很意外。” “谁他娘的管你意不意外了?!”百里湮猛地站起身逼视南予,“不是说好拿解药换百里尘渊的吗?!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ps:求评论呀~ 第161章 77.鱼儿上钩 “那是你自己在信里说的,我没说啊。”南予支着脑袋抬头看他。 几乎是南予话音落下的瞬间,百里湮拔高了两个音吼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换?!” 南予掏着耳朵嫌弃他太过吵吵,随后执起茶杯朝长歌撂了个眼神,“你来和他说。”一脸反正我不急的模样。 “你给我仔仔细细地说清楚!”百里湮指着长歌,双目如火。 长歌嘴角挽起一抹笑意,不慌不忙地走了两步,转头看他道,“皇叔不要动怒,左右您不是现在就要死了,难道本公主还能说上两个时辰不成?” 稍作一顿,她一敛神色,接着说道,“方才我已经说了,尘渊是你的保命符,你是决计不会用尘渊来换解药的,所以你定然还准备了许多事后耍赖的计策。既然如此,我们何必那么麻烦?” “尘渊你留着保你自己的命。我拿解药和你换——” 长儿猛然转过身子正视百里湮,一字一顿道,“血、书!” 百里湮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血书在……” “血书果然在你手里!”长儿激动地上前两步,满眼都是释然而又澎湃的笑意。 其实方才陡一说出口百里湮就后悔了,他拿到血书后将它藏得滴水不漏,就连近身侍卫都不知道这东西在他身上,她们怎么可能知道?!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百里长歌在诈他! “你诈我?!”百里湮歇斯底里地咆哮怒吼,红了天的愤怒让他盘了黑线的脸更加狰狞恐怖,他的手往南予身上一指,“是这个女人教你的?!” 扶着百里湮险险站稳的一干公公婢女深以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今日多半是要被气废了。 一直坐在旁边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南予忽然觉得自己手头的这壶茶有些凉了,随意指了一个宫女,她闲闲道,“你去给我换杯热茶来。” 被南予随意一指的宫女险些吓得给她跪下,赶忙拿着茶壶转身就去了。 此时众人再回头看向百里湮简直就像看个笑话,但都识时务地憋住了。 “别管谁教我的!你若是还想要这条命!就将血书还给我!”长儿再上前一步,咬牙发狠。 原本想用血书为引子将兵符也拿到手的计划被打乱,此时的形势对百里湮极为不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冥想之际努力让自己冷静平复下来。 其实拿到血书他并没有耗费多大精力,仍然是在姑苏山上的那间姻缘庙里。 上次被南予打伤后他撑到手下前来营救,走的时候只不过是顺口嘱咐留下两人搜查,谁知那两人将寺庙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竟在一盆绣球花的土壤下挖出了血书。 忠义于雪狼骑来说固然重要,但性命对他们来说也同等重要,倘若自己没有兵符和血书,到底能否号令他们呢……? 百里尘渊是绝对不能给的,如果不拿血书去换,自己又还有什么筹码呢? 还有两个时辰! 百里湮恍然,自己还有一个筹码,那就是剩下两个时辰的性命! 越是接近自己的死期,越该慌的是她们才对! 倘若在百里尘渊没救到手之前就让自己死了,她们这辈子也别想救出百里尘渊了! 如今要做的,就是一个拖字! 拖够两个时辰,还怕她们不给解药? 与此同时,长歌也凝视着百里湮,脑中回荡的,是来皇宫之前,南予对她说的话——今夜你只做一件事,拖时间,拖够两个时辰,我自能救出百里尘渊! 南予抿茶坐在一旁,看着百里湮丰富变幻的面部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鱼儿上钩了。 ps:求评论! 第162章 78.第一将军 就在三人心中的算盘都打得噼啪作响之时,另有一人缓缓从咸光殿外跨进来,且免过了任何人的通传,最后径直走到百里湮脚边,单膝下跪拱手道,“属下雪狼,参见王。” 来的人正是化名为雪狼的阳夏国第一将军薛朗。 薛朗用余光看了眼长歌,有些喑哑僵硬地俯首,缓缓迟疑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歌微微低眉看向他,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薛将军的鬓发竟然都银白了,被束起的青丝里也掺了好几缕白发,然而他不过刚四十岁的年龄。 父皇政务繁忙,既要处理朝堂之事,又要管理雪狼骑这批自己亲手栽培的军队。母后一直以来的身体都不好,卧病在床。 如今想想,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竟然是以薛将军为首的整个雪狼骑。 彼时年幼不懂事,和弟弟缠着正在练兵的薛将军上姑苏山玩儿,山林里夜风呼啸,马蹄阵阵,飞鸟惊起,上百名雪狼骑作陪,驰骋山野,威风得不得了。 但此番回来却害得薛将军被父皇罚了五十军棍。 烈日当头,百名雪狼骑跪在校场,刚毅凝重的面庞在看到彼时六岁的她时,却硬挤出一抹明媚的笑来。 薛将军说,“不碍事,公主和太子殿下若是下次无聊了,尽管也来找我们。皮糙肉厚,管打。” 还有一次,跟随父皇狩猎,和弟弟跑到猎场里嬉戏,中了捕兽的陷阱,脚踝被兽夹钳住无法动弹,四周都是不知名的飞禽走兽,弟弟只能茫然坐在身边不知所措。 第一个发现尊贵的太子和公主不见的,不是父皇,而是薛将军。当薛将军坚毅的脸陡然出现在视线里时,恰好背着月光,这辈子都不会忘的一轮明月光。 直到收队回宫,父皇才发现自己一双儿女连同雪狼骑的首领一齐不见踪迹,就在他下令寻找之时,薛将军一个肩膀背着小小的两只回来了。 尽管救回太子和公主,但因薛将军擅离职守,又被父皇罚了五十军棍。 如此想下来,薛将军这些年功劳积了不知凡几,但回回挨罚竟都是因为她和弟弟。 从前他就像是父亲一样,爱护她、宠溺她、陪她玩闹、教她骑马……时间过得真快。 就是这样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将军,铿锵坚毅的将军,被罚军棍眉头都不皱的将军,屡立战功的将军,我阳夏国的第一将军!在父皇去世后竟归顺了百里湮! 她至今记得自己在得知他归顺百里湮后,对他的怒吼。 “薛将军!你枉为我国第一将军!你不忠不义!你是奸臣!你是坏人!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为什么要跟随百里湮?!” “薛朗!你不配做雪狼骑的将军!你个混蛋!奸臣!坏人!你卑鄙无耻!” 凡此种种,忠勇的是他,叛变的也是他。 薛将军,你究竟是全了忠义?还是全了性命? “起来吧。”百里湮的声音将长歌拉扯回现实。 薛朗缓缓站起,低眉站在百里湮身后,沉默不语。 “二位,既然解药之事谈不拢,不如暂时放在一边。本王倒有个提议,能保证对你我二人的绝对公平。” 南予微微扭头换了个坐姿,“这次又是什么提议?” “再同本王赌一场,这次的赌注,你们若敢押兵符,本王便押血书!”稍做一顿,百里湮直指长歌,“这一次,本王要和她赌!敢,还是不敢?” ps:薛朗究竟叛变否?读者群:238094924~ 第163章 79.运气到了 “敢!” 南予还没出声,长歌上前两步一字破了僵局。 顿了顿,长歌同样伸出手指向百里湮,眉眼刁横,“倘若你要欺我未曾习过武功修过气韵,我便也能欺你未曾学过女红练过刺绣!” 南予颇为诧异地看向长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点头:出师了出师了。 虽说百里湮并不打算拿武功气韵来欺她,但她此番说出的话却也教他吃了一惊,仿佛原先那个只晓得冲动任性、顽皮打闹没长大的孩子,如今浑然间有了聪慧与气势。 “本王既然说了会保证绝对的公平,自然不会拿武功气韵来欺负你。”百里湮稍稍一顿,缓缓坐回位置上,语气已经开始悠闲了起来,“不过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赌,与旁人无关,闲杂人等,是否需要先避一避?” 南予确信,这话就是冲着她说的。 “我要是前脚踏出这个槛儿,你后脚就把她给勒死,那我岂不是和你方才一样,成了个笑话?”南予抿了口茶正义凛然道。 “你!”百里湮舌头打了个结,片刻后又道,“你若在一旁出什么本王看不见的幺蛾子帮她,那本王才是个笑话!” 南予将茶盖往杯子里一丢,刚好“噔”地一声盖住,这片刻的动作之间她已经思索完毕,“好,各退一步。” 指向站在百里湮身后的薛朗,南予接着说道,“我出去,他也得出去。” “正有此意!”百里湮侧过头低声嘱咐,“雪狼,看好这个女人。” 薛朗俯首点头,正要跟着南予一起走出门,却瞧见南予站在原地稍放大声音喊了两嗓子,“移天。” 眨眼之间,移天就从房顶下来跪在了南予眼前,“南姑娘。” 南予嘴角微微一勾,“你在里面守着,站在门口,保证长儿的安全即可。” “是。” 百里湮瞪着转瞬间就落在面前的人,狠狠咬住了后槽牙……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隐匿在咸光殿外居然无一人发现?!外面的守卫都是饭桶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目送这个祸害离开咸光殿,他才将眸光落在面前的长歌身上。 “皇叔,你还没说赌什么?” 南予不在,长歌便不如方才有底气了,但一想到今日自己首要任务是和百里湮拖时间,就算输了兵符也得拖住他,且南予离开这里是计划之中,她又稍稍安定了些。 百里湮的脸此时已经被黑线盘绕得辨识不清了,此刻他嘴角漫开的冷冷笑意更突显出他脸色的狰狞,“本王适才想了想,斗文斗武都不太公平,不如这样——” “把自己的命数都交给运气吧!” 长歌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百里湮转头吩咐宫女,“去,拿两副骰子来。” “骰子?!”长歌微惊,按捺住内心呼之欲出的激动澎湃,倘若她没有想错、倘若她没有想错……! “来玩儿几盘吧,长公主殿下。本王念在你年幼,比个大小就好。”百里湮的神情一片闲适。 ps:众所周知,咱们长儿跟了南予这么些天,也就学会了出得一手好千啊!这运气!求评论! 第164章 80.如有神助 如有神助! 这四个字再契合不过! 长歌捂住嘴险些没笑出声来! 想她跟了南予这么些天也就学会了出得一手好千啊! 压抑快要破口而出的喜悦,她渐渐平复下来时,不禁回想起前些天那段让她如今置身虚幻中的对白—— “臭女人!你把玄女玉还给我!我不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了!” “小小年纪就到了叛逆期了?这是被谁宠出来的骄纵脾气,还不服管教?” “臭女人!死女人!流氓!混蛋!你凭什么管教我?” 你凭什么管教我? “凭你如今能出得一手好千以此来养活自己的伎俩都是我教的。” 凭你如今,出得一手好千来养活自己的伎俩,都是我教的。 “那是你非拉着我学的!我、我学那些除了能赢点钱还有什么用?!” 我学那些,除了能赢点钱,还有什么用? 最后两句话犹如山中回音一般重重叠叠压在一起,绕耳空灵经久不散,一种从脚底蔓延而上的惊悚和震撼将长歌内心的激动推向了顶点—— 倘若她没有遇见南予!倘若她没有遇见南予!! 江湖险峻危机重重,独身一人怎堪过?! 长歌缓缓转身,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抬手用臂弯遮住双眼,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过。 深吸一口气,她抹干净眼泪,再转头看向百里湮时,已经毫无畏惧,“既然皇叔怜我年幼,那就和我赌十局,机会是你给的,若我还是不能赢,便输得心服口服!” 百里湮险些以为她刚刚是被自己和她赌骰子的宽宏感动的。 虽然不晓得她方才哭成那样是有什么隐情,但总归是回到了正题,她口中所说的十局正合他意,赌得越多,越拖时间。 “好。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 南予自打走出咸光殿,砍人的手就没停下过,从咸光殿飞掠到百里湮的寝宫,几乎是见人就一手劈一个,薛朗在一旁也没有闲着,砍得比她更起劲。 原本百里湮是拿尘渊和长歌两姐弟的性命要挟薛朗归顺于他,但自从半年前薛朗为百里湮挡了一刀、四个月前又为他深陷埋伏、一个月前再次为他挨了顿毒打后…… 百里湮约莫是觉得自己这么一年来对薛大将军软硬兼施的教化终于起了作用,让他深刻明白了只有归顺自己雪狼骑才有活头这么个道理。 他开始渐渐信任薛朗,将其收为心腹。 但薛大将军为他挡刀挨打时却不是这么想的—— “那刀我看过,定会刺偏;那个埋伏也是我故意设计的,都是自己人;那顿毒打……也就是你了,我只是觉得遇到了对手,想同你切磋切磋。” 南予居然在这个故事里头看到了一个上位者极其辛酸的励志:百里湮他要是跟自己和薛朗比起来,委实是个好人。 飞身掠到百里湮的寝宫门外,两人身形顿住。 薛朗低声道,“南公子,此处我们分头行动。假传圣旨这等事我没胆子做,想必你是做得顺手;血书只有我们雪狼骑的人知道长什么样,这个就交给我了。” “好,最迟三刻钟后,神机楼外汇合。” 第165章 81.绝好模板 乌云笼月,狂风大作,寥寥的几颗星辰也被吹散,咸光殿内,百里湮浑然不晓得外头已经酝酿起一场泼天的阴谋。 此时他手里压着骰盅,对面坐的是仍旧处于晃动骰盅状态的长歌,与百里湮比起来,她的动作略显浮夸。 只因这是第一局,她须得输才行。不仅要输,还要输得犹豫不决,要给百里湮造就一种她在玩骰子这方面符合她年龄阶段的挫样儿来。 否则一上来就让百里湮输得连娘都不认识,这个游戏也就玩儿不下去了。 这些都得靠演技。 倘若自己如今这幅演技卓绝的模样教南予看了,必然会夸她其实在演戏方面也当得起“很有天赋”四个字。 百里湮面无表情地看她发挥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最后的点数和你摇的次数没什么关系。” “那、那就开吧。”长歌一脸讪讪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紧紧压住骰盅试探性地看他,“你先开?” “三个六。”百里湮随手翻开骰盅,抿紧唇看也不看就吐出几个字。 “三个六?!”长歌故作吃惊,皱眉高声说话间已经含好了一泡泪,随即她也如同赌气一样翻开骰盅,低声喃喃,“三二三……我、我输了……” 这戏演的,长歌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满分顺带抽了百里湮一个大嘴巴:三个六这么没新意的赢法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呵!”百里湮嗤笑一声,敛去神色,“接着来吧,公主殿下。” 接着来也是输,长歌已经默默在心里用南予教的方法盘算好了,先输他个四局,后面六局要连赢,且要赢得让百里湮开始怀疑人生! * 视线拉回南予这方。 与薛朗约定的是最迟三刻钟后在神机楼外汇合,三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走的时候漂亮话是这么说的,但真到了南予拿起笔要开始挥霍的时候却委实窘在了原地……圣旨,该怎么写呢? 杀人放火的勾当南予干得不少,但也从来没在杀人之前还颁布个如此正式的公告啊! 小爷纵横二十一世纪杀手界这么多年,杀人从来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颗子弹消个音的事儿。 古代杀个人着实矫情了些。 转着手里的笔杆默默腹诽,南予的视线微微倾斜,恰好落在了百里湮未翻阅完的一堆奏折上,堪堪一眼就看见了他没有拟写完的一道圣旨。 南予敛了神色,拿起来扫了几眼,大致说的是:尘渊年幼寡识、贪图享乐,不堪重任,本王愧为一国之王,不忍黎民百姓罹难,今奉天承运,废其帝位。 这段话通俗来说就是—— 百里湮作为阳夏国的摄政王,对幼帝不问朝政不晓上进诸如此类的事情委实看不下去了,但他不能眼看着偌大的国家衰亡、百姓受难,因此要奉承天运废了皇帝,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就今天把他废了吧。 这真是个废黜的绝好模板! 南予嘴角微微一勾,执笔而书。 第166章 82.只欠东风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南予吹了吹墨水,将圣旨卷起来揣进怀里,吹熄了灯,她飞身跃出寝宫,前往神机楼。 神机楼的高耸是被皇宫其他低矮的建筑衬托出来的,临近了南予才发现,其实它原本只有七层,算不得有多高。 听君玦说,先皇在世之时,神机楼内放的是五国的历史文献、地形地貌、风土人情等学究书籍,但先皇去世之后,百里湮就将这些书搬去了宫内的史台。 如今神机楼内就只剩下一些怡情即可却无涵养的杂书,百里尘渊被困在里面一年之久,也不晓得能学到些什么,一打野史读下来,春宫绘本儿再翻几页,总归也能算是博学多识了。 南予揉了揉鼻尖,如是想着,已经掠到了神机楼顶端。 虽说薛朗归顺百里湮是假,但雪狼骑的其他士兵却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站在哪一方,此时神机楼四周入眼的都是拿着长矛照例巡逻的雪狼骑兵。 眸光一扫,在一座假山巨石后,南予瞥到了小指甲盖不到大小的亮光,趁着两列骑兵相悖巡视时,南予从神机楼纵身跃下,足尖轻点,眨眼间潜到了假山后面。 君玦见她到了眼前,也就随手扫落手里的萤火虫,下巴指了指他脚边蹲着的小少年,“如今只等薛将军了。” 南予随着他指的方向低头看去,小少年恰好也抬眸看她,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肃穆睿智,和长儿有四分相像,一双凤眸炯炯有神,散乱一片星光,搅动浩瀚银河。 不知怎的,南予脑中想到了君玦的眸子,也是这般,载满星辰。再然后,她的脑中莫名漾出了四个字:帝王之相。 “可如你所料?”南予偏头看向君玦,低声问道。 君玦嘴角一勾,妖气纵横,“天下有几件事是我料不到的?” 南予挑眉,“果真是在观战台?百里湮避开所有人将他转移到那儿的?” 也就是说,天下间唯有百里湮知道尘渊已经不在神机楼,而在观战台。 君玦点头,低头看向小少年,“你对战神兽时不是问我为何要在观战台布下阵法吗,当时我隐约猜到一些,晚上就派人去印证了,果然在那层防御阵法外还有一层阵法。那层阵法,唯有神兽级别的布阵师才布得了。” “难怪百里湮料定没有他我们就找不到尘渊……”南予疑惑地看向君玦,“可你又是怎么解开阵法的?” 君玦一顿,“这个阵法和你的幻字诀差不多,破风剑可破幻字诀,我亦有一把剑,可破此阵。” 南予还想追问下去是什么剑,却见薛朗已经纵身跃到她面前,他伸手就递上血书,道,“足以乱真。” “如今,只欠东风了。”南予将血书在手指间挽了一转,猛然将它捏紧,蹲下身子,目光紧紧锁住尘渊的眸子,逼得尘渊和她对视。 尘渊眸中绽放着异样的神采,当真是注定的帝王之命,不过十岁的稚龄已有这般不惧前险的心性,辖制在方寸之地整整一年,竟丝毫没能将他挫得萎靡不振! 南予嘴角一勾,倏然在腰间拔出匕首,刀光映着尘渊的双眸,他分毫没有躲闪,直直看向她,下一刻,左肩传来一阵刺痛,他眉都没皱! 南予一刀插在他左肩,鲜血流出将她的右手染红,她只轻狂一笑,猛然站起来,转身急切高呼,“有人潜入神机楼刺杀皇上!抓刺客!” ps:求评论! 第167章 83.后院起火 一声高呼,像是终于拉开长弓放出离弦之箭,穿云破雾之势足以引燃今夜之战! “保护皇上!快保护皇上!” “在那边!” “声音是从那边出来的!” “快追刺客……!” “……” 巡逻侍卫队和雪狼骑同时踩着步子赶到,厚重的盔甲和长矛相互撞击之间发出冰冷铿锵的声音,月光倾泻,打下一层冷辉! 原本要分成两拨人马保护皇上和追杀刺客的一干士兵全都茫然站在原地——刺客呢?!皇上呢?! 连影儿都没一个! 可那声音明明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尚在疑惑,斜道里忽然传来轰隆的脚步声,一众将士手执长矛迅速回神,刚掉头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只一片刀光划过,血液飞溅而出! “啊……!” 惨叫声织起一片! “那边有情况!”刚刚巡逻到此的几列雪狼骑兵迅速冲了过来! 前方的侍卫倒下一片,后方才过来支援的雪狼骑倒是看清了来人——杀人的竟然也是雪狼骑?! 众人都没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杀了侍卫队的是雪狼骑的人,前来支援的也是雪狼骑的人……难道雪狼骑起内讧了? 后头也不晓得是哪个士兵率先反应过来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御林军和侍卫队调人!” 如今不知雪狼骑究竟唱的哪一出,也不知眼前来支援的雪狼骑是敌是友,唯有去御林军和侍卫队多调些人来方是上策! 但看这拨雪狼骑杀人的架势,是要造反了不成?难道刚才刺杀皇上的就是这一拨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皇上?!难道是百里湮唆使的不成?!” 御林军刚赶到,陡一听见方才杀了侍卫队那么多人的雪狼骑说出这话,全都懵了! 御林军首领也向前一步,“你含血喷人!谁不知道你们雪狼骑的将军早已归顺了百里湮!刺杀皇上的是你们才对!” “放屁!”刚刚代表雪狼骑说话的人再次冷冷呵斥出声,“如今照你的话来讲,谁是百里湮的人,就是谁刺杀的皇上?!你这岂不是在诽谤摄政王殿下有谋反之心吗?!” “你!”御林军首领一噎,“你究竟是何人?!” 在暗处说话的雪狼骑代表人这才缓缓从背光处走出来,刚毅的面容下唇角微微掀起,“是我。” 薛朗?! 谁是敌? 谁是友? 谁刺杀的皇上? 薛朗此举究竟是挑拨还是煽动? 杀侍卫队的这拨雪狼骑究竟是谁的人? 雪狼骑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管他娘的!先开打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方都落定了这个主意! 御林军连同侍卫队一起向所有雪狼骑攻去之时,前来支援的雪狼骑也搞清楚了自己如今是被猜忌的那方,只能同方才杀人的那拨雪狼骑一起向御林军等攻去! 两方交战,矛刀相错!浮光掠影!脚步声、厮杀声、叫喊声、兵器相曳声响成一片! 乱了乱了!全乱了!南予在暗处看得就差掀桌子狂笑,“百里湮,你家后院儿起火了……!” ps:这章我思路挺清晰,涉及南予搞得一出权谋,你们看不懂的可以掠过,也可以来问我。读者群:238094924~ 第168章 84.连输四局 咸光殿 “小侄女儿,本王觉得,你今夜的运气似乎不太好?”百里湮坐在檀木椅上语气闲闲,轻佻而又嘲讽。 “皇叔,风水轮流转,”长歌稚嫩的语调配上更为轻佻的神色,莫名契合,“你可不要怪我多嘴,您今晚的运气,也许就只压在了前四把上呢?” 百里湮神色一敛,微微眯眸看她,“那不妨再试试看。” 其实百里湮心里也很疑惑,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丫头却丝毫不急。 四盘赌下来她约莫摇了半个时辰的骰盅,跟自己比起来倒是她更像在拖时间一样。 难道她并不害怕自己死了之后救不出百里尘渊? 还是说南予那个妓子已经找到百里尘渊所在之处了? 不可能,百里尘渊是他亲自转移的! 况且就算她们找到位置,也必然解不开阵法! 陈国第一阵法师玄邈大师晋为神兽中的青龙一阶多年,气韵深厚之极,虽身为木系,却精通五行,他下的青龙七宿阵天下能解之人绝对不出十个! 除非……是有上古神剑相助? 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名不见经传的东西?! “皇叔,愣着干什么?”长歌压在骰盅上的手点了点,“我已经摇好了,该你了!” 这次这么快? 她前四局哪一次不是恨不得摇上一个时辰才肯罢手的?! 百里湮越看越有鬼,抿紧唇,他只轻轻晃动了两翻骰盅,视线下落到长歌的手上,“这次为何这么快?” “是皇叔说的,摇的次数和最后的点数没什么关系。”长歌坦坦道。 她如今知道没什么关系了?!四局下来他把这句话说了不下十遍!她听了吗? 百里湮突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但一时之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儿不对,毕竟前四局赢的的确是自己,顿了顿,他谨慎道,“此局,你先开。” 长歌不再犹豫,撩开骰盅,看都不看一眼,“三二三!” 百里湮长舒一口气,勾唇讽刺道,“小侄女儿连输四把,把把都摇出三二三,如今又是这个数,皇叔都快看不下去了。” “皇叔连赢四把,把把都是三个六,这局若是有心要让一让侄女儿,那就摇个不一样的出来!”长歌学了南予插科打诨那一套,笑吟吟地回击。 她为何如此胸有成竹?! 上面输得四局哪一盘不是摇完过后就含了一泡泪花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究竟哪里不对?! 还是她只是故作轻松来让自己放松警惕的?! 百里湮本就生性多疑,这么一串儿问题想下来他按在骰盅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几抖,一时之间,他只能如鹰爪般尖锐锋利的眸子瞪着长歌,想看出些蹊跷来。 长歌只淡淡地笑着,手心里却全是因为紧张过度而出得汗水。 两人大约如是僵持了一刻钟,百里湮偏过头随意叫了个宫女,“你去看看,方才出去的南姑娘在哪儿……还有,雪狼如今在哪儿。” 长歌心里一震,面儿上却不动声色。 跟了南予这么多天自己也能看出些道道儿来,南予哪一回不是一边儿谈笑风生另一边儿就把人给撂倒了? 因此,自己心里想什么,决计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第169章 85.必死之坑 百里湮故意用着长歌恰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语毕,他迅速回过头直视长歌,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但见长歌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百里湮咬牙抿出一丝冷笑,她个十二岁的丫头片子何时也懂得隐藏情绪了?! 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百里湮瞳孔紧紧一缩,长歌还以为百里湮要动手来硬的了,就连移天都准备上前几步保护长歌,却见他只是挥手撩开骰盅,看也没看,“三个六!” 长歌低头扫了眼他的骰子,嘴角绽开笑意,“皇叔说是多少?你看清楚再说话,长儿险些都信了。” 百里湮皱眉低头一看,“三二二?!” “刚刚长儿才说皇叔要是有心让着长儿,就不要再摇三个六出来,皇叔果然贴心!”长歌适当地作上一揖,“多谢皇叔!” “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说百里湮此刻不心急是假的,他已经急的快要自燃了。 但是诚如现在的情况来看,心急没有任何作用。 第一,没有任何宫人来报宫里出了什么变数。 第二,他要是主动去看百里尘渊还在不在,不就是主动告诉她们尘渊被困的所在地了吗? 第三,自己身上的毒还没解,经脉滞涩,能不能打得过这个护卫移天都另说。 第四,如果自己现在甩手出去说不赌了或是输了赖账,惹急了她们必然会宁为玉碎,到时候不仅兵符拿不到,解药也不一定拿得到。 这四点想下来,百里湮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陪这个小丫头在这儿把十局赌完?! 赢了兵符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倘若连兵符都输了……百里湮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猛地一口黑血吐出,百里湮撑着桌角咬牙切齿:总感觉南予那个死女人给自己挖了一个必死的坑! “皇叔,别愣着啊。”长歌嘴角噙着闲淡如风的笑意,“又该你了。” 百里湮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身旁的宫人给他又是抚背又是擦嘴,水喂了几道,过了好半晌才让他缓过气来。 徐徐站起身,他将手放在骰盅上——只要再赢两把而已,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怕她作甚?! 如此一想果然将心绪开阔了许多,慢慢冷静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摇晃的骰盅,凭着多年习武良好的听力,确信这一把他摇的是三个六。 “你先开。”百里湮逼视她,就不信她运气这么好。 长歌左手掀开骰盅,右手执起一盏茶,“三二三。” 百里湮这回是不敢笑了,赶忙低头开盅,目眦欲裂,“不可能!” 又是三二二! 他明明摇出的是三个六! 百里湮拍桌而起,飞身就去掐长歌的脖子,与此同时,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一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执剑的正是移天! 移天冷冷道,“放开她。” 长歌只略皱着眉头,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百里湮,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百里湮低眸扫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剑,手中不自觉捏紧,惹得长歌低声窒了一个单音出来,移天也将剑怼进去半公分,“放开!” 第170章 86.断绝退路 百里湮的脖子渗出一线黑色的血丝,染上移天的剑,后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最后一次,放开她。” 百里湮猛地甩袖收手,同一瞬间,移天收剑回鞘,眨眼间又站在了门口。 “咳、咳咳!”长歌揉着脖子舒气,顺带将手边的茶喝了几口,“皇叔,我不过是运气好赢了你两局而已,还有四局,你赢回来不就是了?” “这局,我先开!”不等长歌回话,百里湮就开始摇动骰子,三两下掷出三个六来,他片刻未停地开盅,“三个六!” 这一回,的确是三个六! 长歌一手揉着嗓子,一手猛力搭上自己的骰盅,为了不让百里湮看出端倪,她搭上骰盅就开始摇晃,心里暗自数了七下,落盅掀开,“六六七。” “七是哪儿来的!?”百里湮指着骰子暴跳如雷! 长歌拿起其中为七的骰子,气定神闲,“摇得太猛,六上面撞破一个点儿大的洞。” 长歌没有南予那样儿的手劲儿去把骰子生生摔成两瓣儿,但用南予教的法子摔个洞出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百里湮气结,“这局不算!” 长歌冷笑,“为什么不算?没规定这样不能赢吧?皇叔是不是没去过赌坊,不知道赌坊里的规矩?” “你去过赌坊?!”百里湮总算是抓住了重点,这死丫头连赌坊都敢去!分明就是有一套赌术! 从薛朗受伤好了开始,长歌就是薛朗一直在监视,昨晚在和他说今日这场计划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把这死丫头去过赌坊的事情告诉自己!? 果然,薛朗……归顺是假潜伏是真! 那方才自己让薛朗去看好南予,岂不是给他俩达成同盟的机会?! “噗!”百里湮气急攻心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那双招子像是要将对面的人活活撕裂! 长歌自然知道他此时基本上想通了一切,只狠狠咬重字音道,“皇叔还要赌下去吗?倘若认输了,便把血书给侄女儿!倘若不服输,侄女儿奉陪到底!” 顿了顿,她又轻声笑道,“倘若都不,侄女儿大不了不救弟弟了,等你死了,我便当这阳夏国的皇帝!” 原本事不关己的移天只以旁观者的态度看着这一场意料之中的戏码,但此时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一下南予,教的挺好。 话已至此,百里湮自当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 “血书可以给你!你得把解药给本王!”百里湮一手抓在桌子上,指甲缝里渗出黑血来,桌板也被抓出寸余的凹痕。 长歌嘴角深深一弯,“好!” 百里湮给身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拔腿就往殿后的屏风里跑,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捧出血书递给百里湮。 “你先给解药!”百里湮攥紧血书。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血书是真是假?” “那本王怎么知道你的解药是真是假!?”百里湮咆哮。 然而长歌却丝毫不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百里湮手蓦地在桌上一收,整张桌子龟裂轰塌,他将血书飞出去恰好落在长歌脚边,“可以把解药给本王了吧?!” 长歌蹲身捧起血书,和幼时薛将军给她看的没什么区别,她如释重负一般直起身来。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按照南予所说,自己必须把解药先给他,只好摸出怀里的一个瓷瓶抛给他,“服下半刻钟后见效。” 百里湮服下解药,闭上眼大口地吞吐气息调整,同时也在想毒解了过后该如何利用百里尘渊力挽狂澜。 但还没等他想透此局解法,咸光殿突然被人冲开,一名浑身是血的御林军匍匐在他脚下,“王……神机楼、神机楼那边出事了!” 百里湮拽起他的衣领,“出什么事?!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有人安排封锁要道,周围的宫人全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属下拼了命才……” 话没说完,百里湮已经将人一把丢开,向神机楼飞掠而去! ps:求评论! 第171章 87.纵火行凶 神机楼 视线瞬间调转至神机楼,此时两军仍然处于厮杀当中,尽管他们中间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什么和对方杀起来。 但眼见势头愈演愈烈,南予并没有让他们继续杀下去的打算,真要算起来,如今在场的雪狼骑才多少人,而宫中的御林军、侍卫队又有多少人? 杀下去的话,雪狼骑应是处于劣势才对。 此番要他们厮杀起来一是为了把刺杀皇帝的矛头对准百里湮,让他坐实了谋权篡位的罪名;二则是为了要迫使中立的雪狼骑都倾倒于薛朗这一方;三则是为了聚集皇宫更多的人来此处听她宣旨。 最后一点,则是为了给百里湮制造点乱子,引他前来。 方才那个侥幸从手里逃出去报信的御林军,自然也是她算好了时辰故意放出去的。 君玦抱着受伤的尘渊站在南予身边,看向不远处在百里湮带领下拿着火把接踵到来的弓箭队,“百里湮来了。” 南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百里湮那张阴沉的脸,此时他脸上的黑线已经全数散尽,嘴角一勾,她笑道,“来的正好。” 百里湮很明显已经认准了整个雪狼骑对自己的叛变,挥手下令弓箭手准备,全然不顾混杂在雪狼骑里的御林军和侍卫队,“放箭!” “嗖——” “嗖——” 万箭齐发,似乎是在转瞬之间,军队再次分成两派,一派是被百里湮带来的弓箭队,另一派则是弓箭队袭击的雪狼骑、御林军、侍卫队三方。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哪怕上一刻御林军、侍卫队还和雪狼骑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但下一刻百里湮全然不顾他们死活下令放箭的时候,他们自然就和雪狼骑结为统一战线! 鲜血在火光之中飞溅,长箭穿破肆虐的狂风发出尖啸! 一味地被弓箭手压着打是不可能的,雪狼骑能在军队之中脱颖而出,全归功于先皇以江湖高手的标准来培养他们! 此时,薛朗率先飞身冲出箭阵,身后拔起丈高的饕餮,挡住万箭袭来的攻势,众人看准时机抄起兵器向弓箭手进攻! 弓箭乃远程兵器,近身搏击之下根本用不着! 而弓箭手长期训练的必然是射击等技术性的活路,此时情况反转,他们只能被雪狼骑等人压着打! 压倒性的混乱持续了一刻钟,百里湮双目如火瞪着眼前失控的场面,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站在暗处看好戏的南予! 下一刻,他目眦欲裂! 南予蹬地飞身而起,踩着如潮水般相涌的人头几步掠到弓箭手身旁,腾空翻身,她左手抢了一把弓,右手拔出三枚长箭,顺势在火把里一燎! 再着落时她已经站在了假山之上,一手拉弓,三枚长箭齐发射向神机楼! 燎了火的长箭在狂风之下瞬间将整座神机楼引燃! 没想到她为了引人注意会来这么一手,君玦愣是连南予的衣角都没来得及拉住,只见她腾身飞起眨眼间掠至神机楼,左手朝天一扬—— “圣旨在此!谁敢妄动?!”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72章 88.狂风满楼 南予傲然立于神机楼顶,背后是皎洁明亮的银月,周身是漫天席卷的大火,她手里拿的正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摄政王百里湮贪功谋权、独揽朝政!囚朕于神机楼一年,今派遣心腹刺杀朕!欲置朕死地!其心可诛!朕愧为一国之君!若留此祸害,将来必让黎民百姓罹难!奉承先皇遗诏,如今坐实百里湮谋权篡位之罪!特废其摄政王之位!钦此!” 这张圣旨简直就是抄袭! 百里湮不可置信地满脸狰狞……抄袭的正是他自己拟写的废帝圣旨! 不等百里湮开口怒吼,南予再将左手一扬,“另有皇上口谕!兵符血书在此!雪狼骑听令!” 雪狼骑众人面面相觑,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薛朗向前一步,带着还未洗去的鲜血与杀伐,跪地拱手,“雪狼骑将军在此!恭听圣令!” 前车之鉴,雪狼骑众人纷纷向前一步俯首跪地,“雪狼骑恭听圣令!” “朕念及雪狼骑兵乃父皇一手栽培!前事既往不咎!如今兵符血书皆在朕手!倘有二心!胆敢违当年歃血之誓!尔等天诛地灭!” 怎么可能?! 他自己刚刚才在咸光殿把血书给了百里长歌! 这里怎么可能再出现一张血书?! “假的!她手里的血书是假的!圣旨也是假的!”百里湮怒吼,“你欺君罔上!假造圣旨!” 南予右手迅速拔起插在神机楼上的一根长箭,左手将圣旨扬在空中,一箭刺进圣旨朝百里湮射去,“百里湮!领旨吧!” 百里湮吃下解药尚在恢复之期,此时脸上的黑线全数消散,但周身仍旧毫无气韵! 一箭刺穿胸膛,血液在圣旨上漫开,他瞳孔猛缩,张口哇地一声吐出鲜血,“你……” “你死了,谁他娘的还管小爷手里的是不是真的……!”南予直直看向百里湮,低声冷笑。 漫天的火焰在南予周身吞吐侵袭,背后一轮银月成勾,皎洁的冷光洒下清辉,她青丝被风轻狂拂起,恰是流风回雪的睥睨之姿! 百里湮一死,谁还敢造次?! 众将士俯首下跪,铁甲与地面撞击为冰冷铿锵之音,整个神机楼乃至皇宫都只回荡着重重叠叠的高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歌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万人俯首称臣高呼万岁的景象! 那勾月下的女子,一手攥紧兵符血书,一手高举圣旨,凄怆的月光照着她凉薄的眉眼,身后漏出的清辉勾勒她清瘦单薄却傲然高挑的身姿,满眼都是袭卷的漫天火光! 这个场景,长歌记了一辈子。 “阿姐……”长歌猛然从仰望中回神,转身就看见那个清秀瘦小的少年捂着左肩从暗处朝她跑来,扑进她怀里,“阿姐、阿姐阿姐、阿姐阿姐阿姐!尘渊好想你!” 长歌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弟弟!尘渊!阿姐也好想你!” 君玦站在神机楼正方,望着那个在火光中嚣张轻狂的女子。 曾说她一经脱缰驰骋,便是洒脱纵横,如此覆水难收。 而今我心悦卿卿,亦如脱缰野马驰骋,覆水难收。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173章 89.朝堂稳定 和百里湮对峙一夜,耗费大量精力,又被翻天覆地的欣喜弄得情绪过于激动,长歌睡了一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公主殿下,你醒啦?”宫女陡一进来就见长歌正掀被子坐起来,赶忙放下手里的膳食,“奴婢伺候您更衣。” 长歌点点头,一边由着宫女给她穿衣,一边缓缓转头隔着窗望向外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酉时了。”宫女手中一滞,“公主是不是饿了?皇上吩咐奴婢准备了公主最爱吃的。” 长歌摇了摇头,“尘渊呢?朝中可还好?” “朝中一切都好。皇上正和沈大人在御书房里谈事。”宫女顿了顿,怕长歌不知道说的是谁,随即又补充道,“就是那个满腹才华的沈轲大人。” “沈轲……”长歌抓着宫女的手问道,“尘渊可有善待他?他如今是什么官职?” 宫女恭敬地作了一揖,笑吟吟道,“公主放心,沈大人原本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推举来的,又有飞灵国的君卿殿下遣送回国,今日上朝之时又助皇上镇住了那帮老臣,皇上封他为丞相,又拜他为帝师,赐太傅头衔。” “那样就好。对了,薛将军呢?他可有因为归顺百里湮受到什么惩罚?” 宫女转身为她拾起纱帛,不疾不徐道,“薛将军如今仍是我们阳夏国第一将军,他本就是假意归顺,皇上并未罚他,还将原本刘石毅那个叛徒手里的兵权交给了薛将军。哦对,刘石毅已经正法了。” 似乎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走,长歌散着满头青丝缓缓走到窗边,“那……南……我是说,君玦哥哥他们呢?” 宫女想了想,“今早听说他们好像是正酉时离开皇宫,这个时候……应该出宫门了吧?” “你说什么?!”长歌猛然回头抓住宫女的手,急急道,“她走了?!走去哪儿了?!” “听、听说是回飞灵……公主你去哪儿?!你头还没梳呢!……你鞋还没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那日,也是这样一片灿烂的夕阳,红霞映着余晖,余晖照着红霞,两相交织。 “在小爷熟悉尚云城之前,你就认命跟着做个随侍丫头吧!” “凭什么?!” “凭你打不过我啊!” “你目无王法!你这是拐卖!” “胡说,这明明是强取豪夺。” “……臭女人、王八蛋、卑鄙厚颜无耻流氓!” “咄咄赞美甚合我意,全收全收!” 长歌提起裙子在皇宫内疾驰,飞扬的青丝却不及她满脸的泪水被风吹得凌乱,“臭女人!你怎么能不跟本公主道别就跑了?!” “公主!” 马蹄声渐近,长歌感觉有人将自己拦腰抱起,就好像、就好像是……像是南予! 她欣喜转过头,抬眼入目的却不是上姑苏山那夜月光勾勒出的清俊柔和的下颚线,她失落地喃喃,“……薛将军?” “驾!” “驾!” 身后轰隆的马蹄声成片踏来——是雪狼骑! “我们,也是来送南公子的。”薛将军目视前方,纵马驰骋。 第174章 90.夕阳离别 “你们……为什么?” “南公子对我们恩重如山!既全了我们雪狼骑的忠义!又全了我们的性命!此份恩情,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 这四个字在身后交织起一片! 整个皇宫只回荡着雪狼骑纵马高呼的声音! 驰骋至城门,众人纷纷下马,薛朗一把将长歌抱下来,望着夕阳下孑然远去的背影,如今只能依稀看见两人两马,逍遥洒脱。 薛朗端端对着城门口,上前一步拱手跪下,“薛朗恭送南公子!一路好走!” 雪狼骑齐齐跪下,拱手呐喊,“恭送南公子——!” “一路好走!” 真是响透了夕阳的景色。 长歌站在城门内,偌大的朱漆红门只能映出南予远去的身影。 “谁宠出来的骄纵脾气,小小年纪还不服管教了?” “就凭你如今出得一手好千以此来养活自己的伎俩都是我教的。” “小小年纪有没有礼貌,来来,给爷笑一个,叫声姐姐带你吃糖?” “你……有没有去过赌坊?” “坐这儿别下去!谁敢近你身就杀了他!” “杀人不敢抽人总敢吧?!当公主的时候没教训过婢女吗?!把你父皇在世的时候宠出来的骄纵脾气拿出来!看谁不顺眼就给我往死里抽!” “这一刻钟里,我保证没有一个追兵来截你的路。倘若不想让你找到的东西被百里湮拿到手,你就给我不要命地朝水天一线跑!” 从模糊视线,到泪水决堤,长歌光脚提起裙子往城楼上冲,“姐姐!南予姐姐!……南予姐姐!” 她太矮了,在城楼上被墙挡了个结实! “南予姐姐……!” 薛朗缓缓跟在她身后,伸手从后面将她抱上城墙,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眺望。 长歌站在墙头,不顾一切的嘶吼,“南予姐姐!姐姐!姐姐!南予姐姐……!” “你听到了吗?!” “我是长儿啊……!” 太远了,初见时没有喊出口的话,再也没有机会喊出口。 南予背离城门在夕阳下走得太远,终究是听不到了。 “南予姐姐……!!” 城门挺拔绵延,黄昏之下更显其壮阔浩荡,今日这份夕阳,照得城门悄怆独立,真是洒脱无比。 南予坐在马上牵着缰绳,慢悠悠地和君玦并辔而行,两匹马儿偶尔嘶啼两下,偶尔交颈,偶尔分开,霞光勾出马儿飞扬的鬃毛,慵懒而又俊逸。 “予儿的生辰似乎快到了?”君玦嘴角挽着悠闲的笑意。 南予掀开酒壶的塞子,抿了口酒苦苦思索,皱眉道,“好像是吧,不太清楚。” 君玦轻笑一声,转了话题,“话说回来,你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去管长儿的事呢?” 南予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似乎是……一时冲动?” “冲动?倘若尘渊以后不是个明君,你岂不是酿成大错?”君玦笑侃,神情却无半点责怪,满眼都是宠溺。 南予再次喝了口酒,颇有条理地分析道,“那也是阳夏国遭难,今儿个出了这座城小爷一概不认。左右我想帮的是长儿,不是阳夏国,管他百里尘渊是好是坏?” 君玦抿唇低笑,他不禁想起长儿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只是喜欢她,不是爱她。” “有什么区别呢?” “爱不是比喜欢更深一些吗?” 可我对她,是想娶的那种喜欢啊。 同我这里,还是没有区别。 吾倾慕予儿已久,愿以此身所有聘予儿为妻。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天地合,难与君绝! 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话,总要找个时间告诉她了。 “予儿。” “嗯?” 第二卷·终 第175章 1.气氛诡异 诡异。 太诡异了。 移天、易日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自家王爷身边儿愣是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自打王爷从阳夏国回来后就板着他那张盛世美颜。 做什么都活似要砍人。 看什么都好像不顺眼。 最可怕的是半个时辰前当着南姑娘的面儿他居然答应了诗家那位大小姐的邀约?! 这其实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南姑娘揣着一脸气定神闲表示对此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就罢了。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事后她哪根筋没搭对专程儿笑意盈盈地跑去跟王爷由衷夸了句“你俩委实登对”?! 语气诚恳得让易日看着王爷的脸全黑了后只感觉后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惊悚。 态度耿直得让移天恨不得上去抽她两耳刮子。 恨只恨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早在百里湮死的那天晚上就起程回了飞灵国。 天晓得这俩人在回程的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想当初在他们一干侍从暗卫发现王爷有朝一日竟也到了喜欢女孩子的年纪时是多么的替王爷欣慰高兴。 然而在发现喜欢的是南予这样一个……嗯,桀骜不驯的女子时,是多么的绝望透顶。 不过仔细想想,喜欢就喜欢了罢,毕竟王爷在一群优秀女子的追捧下活了二十一年情窦初开一次委实不容易。 但照如今的形势看来,王爷这趟情窦大抵是还没开花就被掐了芽了? 诡异! 太诡异了! 莲碧、映荷一个兴致盎然、一个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家小姐面前暗自猜测揣度! 自打小姐从阳夏国回来后就坐在水天一线的大堂吃了不下五碗饭! 外间干架的不能勾起她半分兴趣。 台上说书的不能引起她半点共鸣。 最可怕的是半个时辰前诗茵若专程来邀请玦王爷今夜共赏明月以此挑衅自家小姐,而王爷居然当着小姐的面儿答应了?! 这其实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因为不忍心看小姐一直这么郁闷下去,更不忍心看她和王爷之间的气氛如此之僵硬。 于是让小姐可以先去说些好听的话让王爷高兴高兴。 小姐在听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劝说后觉得甚是有理。 于是专程跑去和玦王爷说了句“你和诗姑娘真登对”想以此来缓和一下他们之间莫名其妙就开始尴尬的气氛。 虽然不仅没有起到半点缓和气氛的作用反而将气氛弄得更加怪异,但总归是小姐先给了个台阶下。 尽管最后玦王爷黑着脸表示这个台阶他不想下。 天晓得这俩人在阳夏国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想当初在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发现了王爷可能是对自家小姐有那么点儿意思后,为此也兴奋激动了许久。 可小姐多半是个没情趣的,干架的事她做的多了风月之事也就谈得少了。 又或许是对悔之公子依旧念念不忘因此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不管是上述的推论中的哪一种,王爷对小姐的这腔真情约莫是付错了。 移天、莲碧等四人百思不得其解之中隐隐觉得自己悟出了些什么了不得的天机——王爷他……是不是求爱未遂首战失败了? 第176章 2.原来如此 “那个……小姐……”莲碧终于压抑不住内心强烈动荡的好奇,混吞吞地扯了扯南予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和王爷……是不是吵架了?” 映荷不动声色地抿紧唇,亦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显然也是满心的好奇。 南予在一碗饭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回想了一下,斟酌道,“没有。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生的哪门子的气。” “……不会吧?”映荷狐疑,皱起秀眉再接再厉,“小姐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王爷跟你说了什么,然后你应该是回了他些比较伤人的话?” 南予拧眉抬手,就在映荷以为她要打自己的时候,却见她夹了一筷子肉肘子,极为艰难地开口,“我能回他什么伤人的话?小爷一觉起来他就压根儿没搭理过我。” 莲碧、映荷纷纷惊诧地相觑一眼,懵的不是一星半点。 南予撩起眼皮看她们几眼,最后放下筷子抿了口酒接着说道,“我这么同你们说吧,这件事儿我大抵是没什么错处,他也没什么错处,无非就是器量小了些。” 此话出口的时候南予完全没有想到君玦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特意顿下了前进的脚步。 后面跟着的是揣着看好戏一脸打了鸡血的移天易日:敢说咱爷器量小,主母,我就服你一个! 与此同时,莲碧显然也被勾起了好奇:名扬五国的玦王爷器量小?有意思! “怎么说?”莲碧两人搬着板凳儿兴致勃勃地向前靠了靠。 南予也向前坐了坐,抽出筷子敲在碗上,做了一副要说书的架势,“原本头晚上我茶喝多了一夜没睡,骑在马上回来的时候着实困了。” “正打算跟他说我趴在马上睡一会儿的时候他叫了我一声,小爷在神思飘摇间愣是撑着眼皮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谁晓得那个杀千刀的用了半盏茶的工夫凹了个造型期间一句话都没说?!” 移天默默看了眼自家王爷此时板着脸却绯红的耳尖,十分理解王爷这是头回跟女孩子表白,委实不容易,措词竟措了半盏茶之久。 “小爷估摸着他可能要讲些难以启齿的玩意儿,所以这会儿多半是在措词也就没计较那么多,一直等着他说下文。”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南予颇得说书人的精髓,巧妙地抛了个问题出去,适当性地做了个停顿。 莲碧、映荷趴在桌上仰望着已经一脚踩在长凳上站起来的南予,抿着小嘴兴致极为浓厚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南予拿筷子敲了下桌面儿,神情间是一派不能理解,“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望着夕阳就蹦出来个‘我’字?” “小爷撑着困意等了他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跟我说这个?!要不是小爷打不过早揍他了!” “那……然后呢?”莲碧的声音已经半掺笑意。 南予低头看她,一本正经,“然后我就睡过去了啊。” “噗!”莲碧拉了映荷趴在桌上狂笑。 不明真相的人依旧不明真相,明真相的一干群众已经笑出了声。 移天站在君玦身后捂紧嘴巴压住笑声,可还是没抑制得了肩膀的耸动:准主母,你这是错过了咱家王爷酝酿了一盏茶时间的精髓啊! 第177章 3.握手言和 若是按照上述情况来讲,很多事情就能想得通透了。 君玦活了二十一载,在晓得自己红鸾星动的时候就有些隐隐担忧日后怕是会情路多舛。 而在看清自己的心意发现自己喜欢上南予的时候就证实了日后的确是会情路多舛。 但他终究是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将情路舛成这样。 “……吾倾慕予儿已久,愿以此身所有聘予儿为妻。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天地合,难与君绝。予儿可愿应我否?可愿嫁我否?可愿亦心悦我否?” 一直等着南予回答的他再偏过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那时候真是恼了,不知道是恼了自己还是恼了她。 “你这是谁宠出来的傲娇脾气,再说一遍又如何了?” 其实君玦觉得再和她说一遍也没什么。 只是隐约发现她那么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就算是表明了心意,她应该也会避而远之。 她以为自己是恼她听他说话的时候睡了过去,却不知道他其实是恼她不在乎他而已。 但他恼的东西又不能告诉她,着实烦透了。 把他放在心尖的姑娘多得是,但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姑娘就这么一个。 再如何恼她,还是要喜欢她的。 可一想起南予笑意盈盈地调侃他“你和诗茵若真登对”,君玦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玦、玦王爷……?!”莲碧猛然止住了笑声,蹭的从桌子上爬起来。 君玦此时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只缓缓从楼梯口向南予走来,双眸搅动着压抑的怒火,薄唇紧抿。 南予觉得这双眸子委实好看了些,这么气氛尴尬怪异的时刻自己竟能全然关注在他的眸子上?! 一直到堪堪停在了南予的身前,君玦才迫使自己抿出了丝故作闲适的笑意,“你以为这样解释了,我就不会计较你在我说话时睡过去了这个事实?” “那你还想如何?”南予从他眸中抽离出来,挑了挑眉,语气上再退了一步道,“倘若你心里委实难以平衡,下回我说话的时候你也可以睡过去。”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我器量大,半分不会同你计较。” 君玦心下失笑,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好。但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的责任需要你来承担。” 倘若这个责任她顺坡儿承担了,他们俩这就算是握手言和了? 凭什么?! 发展到这一步,严格说来小爷才是被他莫名其妙摆了一道的人罢? 如今看来南予觉得自个儿被搞得很是被动啊! 深吸一口气压下顺手抽他两耳光的冲动,南予挑眉看他,“你先说是什么事?” 君玦低眉理着丝毫未乱的袖子,“你把我气着了,我气头上才答应了诗茵若的邀约。如今我不是很想跟她看什么月亮,该怎么办呢?” 这么一说南予就是真的想给他两耳光了:你不妨再无耻一点?自己答应诗茵若今晚赏花赏月赏美人的跟她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否?!这也能算她头上?! “这是你的事儿,小爷我……” “予儿想尝尝醉仙楼五十年一启封的风华引吗?” “……” 半个时辰后,君玦带着换了一身女装的南予去赴约了。 第178章 4.醉仙酒楼 醉仙楼,乃是水天一线的子楼,因水天一线建在摘月江上,倘若不能弄个专门饮酒赏月的地方出来,就委实浪费了这一天时地利。 于是水天一线的老板娘就极其风雅地打了摘月江心那块儿地的主意,将醉仙楼落置在了江心处。 水天一线和醉仙楼隔着不过百里的距离,中间设了石板桥方便通行,倘若这位客人颇有雅趣想要乘船过去,也是可以的。 静谧辽阔的摘月江上乘一叶明月舟,点上一星渔火,站在船艄吹着夜风,实乃人生一大雅事。 醉仙楼较之普通酒楼最大的不同,应属它没有大堂,只有包厢。 因为这本来就是约着二三好友一同坐在一间屋子里赏月吃酒的雅处,浑然没有小老百姓们一起喝酒谈天说地着乐呵的道理。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醉仙楼的设计和名字皆是出自此处。 老板娘多半是有钱烧得慌,建好的楼角边沿处都会码上一层汉白玉,从外观上看去,就如同皑皑白雪覆盖在屋檐上。 月光洒下一片清辉,当真就应了那句狂醉中的天仙揉碎白云飘来万里飞雪的诗句。 果然清雅有趣之极。 再说到君玦口中的风华引。 众所周知,锦焱国七重天酿的绍酒是万里飘香的酒中圣品,醉仙楼的名声虽及不上七重天,但这五十年一启封的风华引却是能和七重天的绍酒相媲美。 据说醉仙楼当真是每五十年启封一次,每五年才将之搬出来卖一回。 平日里都归老板娘私藏着,莫说权贵,就是皇家的面子也半分不会给,能喝到的人必然是与老板娘交情极好的。 九方越就是这么一个同老板娘交情极好的人,虽然南予觉得他似乎和每个酒楼的老板娘交情都意外的好。 这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在里头。 九方越以前在竹楼的时候和南予说过,他在自己府中酒窖里藏了三坛子风华引,还约了她哪天回召阳了就跟他回家去尝尝。 没想到不用等到回召阳,今日就有幸一尝。 南予很是雀跃。 但她雀跃了,就有人不雀跃了。 南予一方面看着今儿个多半是特意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缀白莲单薄夏衫的诗茵若,一方面吃下了盘子内最后一个肉肘子。 今夜南予着了一身白色缠红梅的曳地望仙裙,粉黛未施,只用朱红在眼角处随便点了两笔,青丝则以雕琢成春杏样式的白玉簪子斜斜束起了一半,而另一半则随意披散在腰间。 诗茵若瞧着她不禁冷笑: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爱着男装吗?今日换上女装是专程来艳压群芳的不成? “殿下带她来做什么?”诗茵若已经压抑不住语气里的尖酸。 “赏月。”君玦低眉给南予布菜,“予儿还想吃什么?” 南予撩起眼皮,斟酌片刻后道,“倘若你不嫌贵的话不妨将方才上的菜都再上一遍?” 君玦从善如流。 诗茵若眼红地瞪着南予,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讥讽,“听说秦楼楚馆里的淸倌儿都是会嫁人的,难怪南姑娘今年十八了还无人问津,委实能吃了些,不晓得日后谁养得起!” 君玦顺手又给南予夹了一筷子,头都不抬淡淡道,“本王养得起。” “本侯爷也养得起!”厢房的门还未打开,远远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质问,“蠢予,你回了飞灵国怎么也不来找我?” ps:“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出自李白《清平乐》 第179章 5.地位太低 来人正是九方越。 今夜他着了一身石青玉色儿的锦裳,腰间是深青色的系绳,卷着月白的绳带随意打了个单手结,青丝用了腰间同色绳带束起,不过这回没有绑成团,只合抱着垂下。 打扮成这幅鬼样子出来撩姑娘,担怕是一撩一个准儿。 他这样舒气清俊的样貌就须得用这样如山间清泉、月上流光似的明亮颜色方能相得益彰,明明是个清贵的男人,却总能让人不自觉地用俏字来形容。 而这样清贵的男子却是个爱扎花堆儿里喝花酒的风流之人,如此反差才是要了人命了。 打个比方来说,花楼里的姑娘们偏爱九方越这样清贵卓绝的男子,就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要他的真心只赋予自己一个人。 而九方越又是个处处留情的,每个姑娘都以为他对自己多半是要比对其他女子更宠一些。 但老实来说,九方越其实对谁都没有意思,不过是风月人间走一遭,俘获一干姑娘们的芳心后他还是那个清贵的小侯爷,半分没有把她们放眼里,更莫说放心里。 这样就会使得被他俘获芳心的姑娘们燃起一股子征服欲。 甚至她们还会觉得九方越是当真将自己放在心里疼过的,为了他回心转意只疼自己,唯有征服他,让他彻底属于自己。 试想一个风流成性而又清贵冷淡的男人,偏生对一个女子情有独钟,偏生对一个女子言听计从,偏生对一个女子是付了真心真意,偏生在一个女子面前表现得和在别的女子面前完全不一样。 多少深闺少女毕生都想成为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子。 但她们从来不知道九方越把一个女子放在心里疼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以为他对自己的温柔好意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毕竟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清贵俊雅,让他折腰去做讨好心爱女子的事儿,委实为难了些。 “我回来的时候没见着南宫黛他们,还以为你也和他们一道走了。”南予给他倒了杯酒,“话说回来你怎么追这儿来了?” 九方越毫不客气地无视诗茵若坐下了,拿下巴指了指君玦,“是他叫我来的。” 抿了口酒,他又向南予补充道,“几日前我也在阳夏国,本想着去找你来着,结果忘尘那老头儿听说我来了阳夏国就非拗着我去毒仙宗喝茶下棋,这才耽搁了。” “忘尘长老邀你去我们毒仙宗喝茶?”诗茵若惊得差点跳起来,“长老不是过几日就要闭关了吗?竟特意在闭关前邀你喝茶?” 忘尘乃是毒仙宗里年龄资历最老的一位长老,掌管宗内心法秘籍。其气韵修为已至神兽,因身负双脉系,火和木,修成的神兽则对应为朱雀和青龙。 九方越挑了一边眉尾睨她,“你竟连我和忘尘的关系都不清楚,看来你在毒仙宗里头果真没什么地位。” 不能怪九方越思想耿直句句戳心,只因这的确是个大实话。 但凡毒仙宗里有点地位的人,都晓得忘尘长老他一生立誓不收弟子却时时惦记着要把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给这位小侯爷。 因此九方越他虽没有拜入毒仙宗门下,却在十岁前就习完了毒仙宗所有内功心法,就连毒仙宗现任宗主昭觉都得尊称他一声小侯爷,礼让他几分。 诗茵若委实是个地位低的。 第180章 6.换取消息 南予看了眼诗茵若僵硬的神色,提唇一笑置之脑后,挑眉问九方越道,“难不成你是那个什么忘尘的关门弟子?” “勉强算半个吧。”九方越怼了怼手里头的筷子,一边儿伸手夹菜一边儿满不在乎地接着道,“我学的杂,三门三宗的内功心法都会一些,却就是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师父。” 此言一落,诗茵若这个听墙脚的再次被惊得跳了起来! 她曾听师父说过,三门三宗的内功心法截然不同,修此弃彼,修彼弃此,绝对不可同时修习,否则不管哪门心法都将无所进益,但眼前这个人……居然能同时学会六门?! “为何?”南予狐疑看他,“难道于各门派收徒标准来说你的天资还低了不成?” “倒也不是。”九方越嚼着肉片儿语调十分惆怅。 南予更是狐疑,“那是为何?” 听他们闲扯了一会儿的君玦缓缓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嘴角挽起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因为他想拜的宗门不想收他。其他的宗门他又看不上眼。” 南予讶然,九方越在凤阳楼那一手她是见识过的,他如今才是二十岁出些头的年纪就有如此深厚的气韵,绝对可以当得起天赋异禀四个字。 更何况九方越竟能将三门三宗的内功心法同时习去而不互相冲突,足以证明他悟性极高、资质极佳。 不晓得究竟是哪个宗门如此不长眼,连他这样儿的好苗子都不想收? “你今夜叫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九方越话头一调,剥着橘子随即转了话题,“胭脂楼的姑娘还等着我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君玦端着茶盏一脸客气,“只是昨日移天他们不懂事,干掉了你们岳翊阁的几个兄弟,如今还留着几个想同你换些不怎么重要的消息。” 九方越险些把手里刚剥下来的橘子皮甩他脸上。 多么风轻云淡的男人,倘若南予不是头一天认识这腹黑,必然会信了他口中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九个字。 “诗小姐,你也看到了,小侯爷有些为外人所不能道的事要和我们分享一番。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请回吧。”君玦倒着茶水眼都未抬。 南予侧过头打眼儿望了把天,回头的时候又特意多看了几眼君玦,十分想谦虚地问问这天色究竟是怎么个不早法,但考虑到他是要把诗茵若撵走也就忍住了没问。 君玦这厮委实是个会算计的,先把自己拖来挡了会儿桃花,等着九方越来了后又利用一早盘算好的交易以不为外人道的借口打发这朵桃花儿走! 加之强行天色不早这档子理由,诗大小姐你担怕是遇上了个腹黑中的全黑。 诗茵若抿紧下唇起身的时候深吸了一口子气,长年喜欢君玦而锻炼出来的良好心理素质让她愣是挤出一个明媚的笑,“那茵若先告辞了,殿下,我们改日再约?” 君玦十分客气地笑了笑,“不送。” 至于改日究竟约不约,这就已经很明显了。 南予清楚看到,诗茵若临走出门的脚步虚浮得只差一阵风。 第181章 7.试炼大会 “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明摆着把我当个幌子好去打发了诗茵若?”九方越向后倾了倾身子跷起腿,睨向君玦。 “也不全是。”稍作一顿,君玦抬眸道,“那些消息你还是要说的。” 南予恍然:果然干一件事儿能同时坑两个人的腹黑才能称得上是真腹黑。 九方越冷嗤,“我怎么就不相信,会有我能打探到的消息,而你打探不到?” 的确,七重天的暗卫丝毫不逊色于岳翊阁。 只因七重天的暗卫乃是君玦亲自选拔、又一手栽培起来的。明面儿上七重天暗卫都叫的是那个紫衣男子言城歌为主子,但实际上他们最终听命于君玦。 十多天前君玦埋在毒仙宗的一条眼线回了些宗内的近况,让他很是好奇,又听闻九方越恰好被忘尘长老请去宗里喝茶聊天,那多半会对一些事知道得更加详细些。 “有。”君玦从袖口抽出了一张烫了金的朱漆纸放到桌上,“这是毒仙宗还没拟写完的请柬,我的下属不懂事,趁着没人就从宗里随手拿了一张。” 头回见着有人将偷东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南予不禁从饭碗里扒起头来多看了他几眼。 而原本斜躺在座椅上的九方越已经蹭地坐起目瞪口呆:“宗门里没拟写完的请柬都属机密,连这都敢去偷?!” 你的下属未免也太不懂事了罢?! 君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原本也是不想的。只不过得知毒仙宗近日似乎要举办个什么盛会,时间地点都不是很清楚,只好让下属随便拿两张请柬看看上面有没有写。” 说到此处,君玦用下巴示意九方越拿起来看看,又接着说道,“结果毒仙宗的人连请柬都只是绘了花样,并未写字,好奇之下我只好来问问你了。” 倘若干掉他几个兄弟还特意留两个威胁他也算是好奇之下问问而已的话,君玦你怎么不上天? 九方越一边儿腹诽一边儿接下他的话,“忘尘确实跟我说了这件事儿,不过也没讲得太详细。我只知道这其实是个试炼毒仙宗弟子的盛会,以噬寒草为彩头,召集一些宗外的气韵修为者来和宗内弟子比武。” “噬寒草?”南予惊喜地抬眸,“是《毒经》里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噬寒草?” 九方越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因为此物稀贵,如果作为彩头的话,必然引来天下无数气韵修为者。怎么,你也有兴趣?” 南予舔着唇角搓了搓手,那疯老头儿做梦都想从千尘的师父手里骗到的东西,竟叫她在朝天大陆里撞上了! “九方越,这个盛会是什么时候?在哪儿举办?”南予勾唇,急急问道。 九方越顿了一下,脑中恍然涌上了一个念头。 下意识就看了眼正噙着笑倒茶的君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他早知道盛会的彩头是南予会感兴趣的噬寒草,因为她感兴趣才去留意的。 “时间大概是一个月之后,忘尘说,不出差错的话地点应是设在飞灵国和阳夏国的交界处。” 第182章 8.四处留情 九方越言毕,又看了眼君玦,惊觉道,“既然你都埋了眼线在毒仙宗里了,必然也知道昭觉宗主和踏露大师来飞灵国的事儿了?” 南予对这两人也有些耳闻,昭觉乃是毒仙宗的宗主,厉踏露则是昭觉的师妹,毒仙宗的五位大师之一,同时也是诗茵若的师父。 “知道,只是不知来此处所为何事。”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正想问你知不知内情。” 九方越摇头耸肩表示自己当然不知道。 忘尘那老头儿不过在他面前略略抱怨了一句,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自己要闭关了,眼看试炼大会又召开在即,昭觉和厉踏露这俩人竟还结着伴儿离开宗门,不知怎么想的。 “总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如今须得去胭脂楼里找些姑娘排遣一下被人阴了一把后郁结的心情。” 话音落下的时候,九方越已经走出了门口。 然而话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九方越又被一名摇着团扇画风极为妖艳的女人给堵了回来,“哟,这不是九方小侯爷吗?” 九方越尴尬地抵着门笑了笑,“哎呀,这不是……那个谁吗……” 天杀的晓得这是哪个谁,九方越表示万花丛中过的时候沾了一堆叶子,如今惹一身风流债不说约莫是还得了个脸盲症?! 眼前的女子大约是刚到三十的年纪,冷艳妖魅的妆容,艳红露骨的红裳,红唇轻轻提着一抹暧昧不清的笑意,“小侯爷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女子用两指从胸口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笺来,“那是谁两个月前还特意给我捎来一封信,索要了三坛子风华引说什么答应了要请哪个姑娘喝酒?” 这么一说九方越就认出来了,眼前儿这位端的就是水天一线连同醉仙楼的老板娘。 老板娘见他一脸的恍然大悟,不禁倜笑着将手里的信笺捏成纸团儿,“小侯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上回喝了我五坛子风华引,搁我这儿赊的酒钱……” “嘘——”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九方越掉了个个儿压在了门板上,只见他一双桃花眸霎时间婀娜出了几许缥缈的风情,挑起眉梢哑声道,“别说话……” 指尖绕起老板娘的几缕长发,九方越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在她耳边妖里妖气地呼出一口热气,“别说出来……为我们下次见面,留点儿悬念。” 头回见着有人将欠钱不还搞得如此风情万种,南予饶有兴致地看着杵在门口即兴上演了这么一出儿的九方越。 “我不说出来可以……”老板娘一根手指戳着九方越的心口,“那小侯爷有没有什么补偿呢?你都多久没来看过人家了?” 九方越搅着她的青丝,温言软语,“那我今晚上就来补偿你,你乖乖地先回房间里等着我。” 老板娘娇嗔地打了他一下,含着羞涩艳丽的笑意走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俩人还有这么一腿,本着事不关己的南予一口茶水喷出来,看九方越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九方越挑眉坐过来喝了口凉茶问道。 南予敛了神色正儿八经地看着他,义正言辞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这辈子最后一定是因为房事过度死于体虚。” 九方越眸子一耷面无表情,“我觉得你这辈子最后一定是因为太过嘴贱死于仇杀。” 第183章 9.重做毒铃 这么一插科打诨就如是过了三四日,为等着毒仙宗试炼盛会,南予不得不再在飞灵国待上一个月。 按捺不住天生就好动的脾性,南予终究是换回了那身翩翩佳公子的白衣裳出门溜达,顺带捎上了和她一样百无聊赖的九方越。 秋高气爽,不知打哪儿来的西北风吹散了满城的萧索,只留下秋日独有的清凉舒爽。 此时南予、九方越两人正蹲在摘月街的地摊儿前挑拣着些女人家的首饰佩环等劳什子。 上回在观战台内对战神兽,最后虽是胜了,却让那畜生打散了自己系在手腕的毒铃,如今腾出空闲来,南予打算买些铃铛和银线回去重新做一个。 不得不说还是颜值的过,两个大男人模样的俊俏小生摸起这等妖里妖气的玩意儿来竟也毫无违和感。 但再怎么没有违和感,九方越那通身的清贵之气和蹲在地上挑挑拣拣地选些廉价首饰的挫样儿到底不搭。 九方越蹲在南予身后单手撑着下颚,“我说,你要首饰早跟我说一声,带你去前面儿的九鸾阁不就完了吗?”蹲这儿选未免也太掉价了些。 “你是不晓得,小爷最近穷得连水天一线的房钱都是君玦那腹黑垫付的,哪儿还有银子去什么九鸾阁?”南予把攥在手里的一把铃铛递给小贩,挑眉道,“就这么多,结账罢。” 九方越眉头一皱,“你为什么找那厮借银子?找我借我分文都不要你还!” “小兄弟,二两银子。”小贩伸出两个指头朝南予比划了下,笑着道。 “你欠了醉仙楼老板娘那么多银子尚且需要肉偿,作为兄弟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顿了顿,南予一边儿从干瘪的腰包里摸着二两银子,一边儿气定神闲道,“你放心罢,他的银子我也没打算还。” 坑了小爷十万两黄金不说一路走来不知道摆了她多少道如今还指望小爷还他钱?! 听及肉偿二字,九方越嘴角生硬地一抽,他不还钱不过是一时兴起赊着账同老板娘闹着玩儿而已,他怎么可能没钱还沦落到要肉偿的地步?! 正打算拉她好好说说清楚,就感觉视线被一团人影给挡了。 “嗤,蹲地上的这个,不是南姑娘吗?这是在干什么呢?” 二两银子还没摸出来,耳边陡然传来一声冷嘲热讽的嗤笑,引得南予掏腰包的手一顿,撩起眼皮仰头凉凉地看了眼。 这一看让南予不禁感慨世事固然难料,但自个儿这一道走来却总是亘古不变地致力于诠释冤家是如何路窄的这一真理。 堪堪停在眼前的不是那位丞相府的千金诗茵若又是谁? 而站在她身旁的,正是她那位空有一副皮囊却没什么出息的弟弟诗朝棋。再然后就是一干穿着侍卫服饰的随从。 由于诗茵若正站在迎着日光的地方,南予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酸涩,低下头淡定道,“对不住,长得太丑了,小爷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第184章 10.自取其辱 “你!”诗茵若隐忍不发,诗朝棋却跳了出来,“南予!我姐姐可是尚云城第一美人!瞎了你的狗……” 话没说完,南予十分随意地拿起地摊儿上的匕首“噌”地拔了出来,翻来覆去把玩摩挲着打量几眼后又仰起头凉凉地睨向诗朝棋。 揣着三分颓废的眸子直盯得他把剩下的几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莫说诗朝棋,就连诗茵若的额边都微微生了一层冷汗。 “你这弟弟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罢了,还不长记性。”南予敛了神色随意点评了一番,又欣慰地点点头,“幸好骨子里的怂劲儿让他有几分识时务,倒也不算彻底无药可救。” “你……!”诗茵若险些破口骂出来。 明明此时在下方抬着头仰望的人是她,明明她就只是做了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明明她的身份地位都比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为何这样的她却总能让自己感到毛骨悚然?! 为何总觉得她的所有卑微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 为何她就连蹲在这样腌臜的地方挑拣低廉的东西也能如此优雅从容?! 睚眦必报、玩世不恭、洒脱恣意、随性不羁……诗茵若脑海里跳出这些词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形容一个打窑子里混出来的妓子的! 咬紧牙关,诗茵若低头看向南予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沉,还有一场被压抑的惊惧。 倘若眼前的女子和殿下了无干系,诗茵若的确是不敢去招惹半分,可偏偏这个女子对殿下来说才是独特的那一个! 南予……我总归会让你死的! 压下心里滔天翻滚的山雨,诗茵若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南姑娘,我不过是在大街上遇上你打个招呼而已,姑娘客气地回两句也就过了,没必要有如此深的敌意吧?” 南予嘴角也勾起一个笑,随口回她,“小爷就是客气才一来二去的唠嗑搭话,倘若我不想同你们客气了,还不晓得今儿个你们是不是要被后面一干吃白饭的给抬回去。” 这后面一干吃白饭的自然说的是诗茵若带的一堆侍卫随从。 九方越看着诗茵若彻底铁青垮下来的脸不厚道的笑了,“诗小姐你应当自知同蠢予嘴上手上皆不是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南予递给他一个上道的眼神,挑起眉慢悠悠地笑了。 “小侯爷这话未免说得重了些,我远远看到南姑娘,于是想过来打个招呼怎么就成了自取其辱?”诗茵若指尖轻轻摩挲着,眉眼轻掠过依旧优雅蹲在地上的两人。 莫说别的,诗茵若这心理素质是被锻炼得相当好。 且不说她抵死不承认是过来取笑南予掉价至此的,就说倘若换成是南宫黛站这儿跟南予互怼,早就原地炸了。 但她能隐忍至此,这就是和南宫黛那等小打小闹截然不同的地方。 南予背着她的脸掏了掏耳朵,拍了拍手表扬道,“好了,这次的招呼打得不错,下次态度记得再恭敬一些,你可以退下了!” 诗茵若笑意倏地一收:这话委实嚣张,要是再不反击未免就显得太怂了些! 思及此,诗茵若张开淬了毒的五指向南予背后袭去! 第185章 11.莫要狂妄 南予眸子一沉,猛地转过背抬手掐住她袭击而来的右手,诗茵若那只淬了毒的右手被她钳制在上方,恰好对准的就是南予的双眼! 诗茵若左手再出掌,同样是对着南予的眼睛打去,南予丢开她的右手转而扫腿回击,逼得诗茵若不得不收掌退后几步站定! 九方越悠悠起身双手环胸靠在树上,嘴角挽起邪肆的笑:诗茵若担怕是赌错了个大的,居然想对南予用毒? 然而诗茵若仍旧不死心,手心凝气腾身飞起,准备从上方进攻,藏了毒的双掌附着气韵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南予却丝毫不把她这点儿力气放在眼里,揉了揉鼻尖,她倏然起身当空伸手一捞,直接将诗茵若给拽了下来:跟小爷耍这种帅,再练两年罢! 此刻双手再次被南予钳制住,捏得手腕生疼不说还无法动弹,诗茵若迅速侧过头向愣在一旁的诗朝棋和一干侍卫低声呵斥,“你们还不过来帮忙?!” 诗朝棋猛地回神,手心凝聚起内力豁然攻上! 南予嘴角勾起,钳制诗茵若的手更加用力,后者见她笑得十分怪异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没等她想通透南予究竟要干什么,下一刻,自己已经被顺着风甩了出去! 对付这等杂鱼南予就跟玩儿似的,一刻没停,飞起一脚再将冲上来的诗朝棋给踹了出去,顺手拍了把鞋子上的灰,她落脚站稳,甩着腰间的钱袋满脸都是拽—— “如今晓得了,方才小爷是正儿八经的在跟你们客气!” 一干侍卫纷纷上前扶起自家小姐少爷,诗茵若却撇开他们自己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擦了嘴角的血,她冷笑,“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手心!” 南予翻手看了眼,不禁挑起眉毛:一团淡紫色的雾气萦绕在指缝间,从五指延伸至手心,在手心处呈现处一种极为妖异的黑紫色来…… 南予缓缓抬起头看她,顿了下,慢吞吞道,“我觉得你拜入毒仙宗这么多年,竟能将门派两大招牌都练得差成这样,你师父一定很难过。” 毒仙宗两大招牌,说的就是习武和炼毒。 诗茵若冷笑着没怎么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过了片刻她倏地一敛笑意,“你、你……?!” 南予拿右手的手指搓了搓左手心,低眉间勾起一个笑,“自取其辱。” “你会解这个毒?!”诗茵若握紧双拳咬住下唇,“这不可能!” “你还不如多在琴棋书画上琢磨琢磨,钻研些时日必有一番大作为,”南予挑起眉毛答非所问,“否则要显摆就得多练两年,你不嫌输得过瘾小爷我还嫌赢得太过轻巧了!” “南予!”诗茵若起伏的胸口压抑着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怒意,气极反笑,她咬牙低声道,“你不要太狂妄了,山外有山,迟早会有人收拾你!” “多谢忠告,小爷且负手等着。”南予满不在意地提唇笑着,丝毫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言毕,她单手撩了撩身后的青丝,扬长而去。 第186章 12.测算天机 待南予和九方越回到水天一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边一片火烧云似的烟霞,被摘月江的波光映射得粼粼璀璨。 良辰美景大抵说得就是这幅景象,印象中的夕阳似乎总须得伴着些婉约、静谧,但今儿个这西斜的夕阳却与婉约、静谧等词丝毫不搭边儿。 南予的视线瞬间被摘月江上一干站在偌大船舫上没穿上衣不断弹跳飞起的壮汉给吸引了去。 “那儿什么情况?!”南予打了鸡血似的从颓废萎靡中兴奋起来! 对于南予这种看热闹丝毫不嫌事儿大的性子九方越已经见怪不怪了,微微眯着眸子隔江望了半天,他道,“气墙太盛,江水都被卷起来了,看样子八成是在干群架。” “干群架?!” 南予险些兴奋得跳起来,指着那艘对角线约莫都有好几丈的船舫,“我记得咱们今儿早上走的时候摘月江上还没这玩意儿罢,究竟哪儿冒出来的?” 话音落下,就有围在江边看热闹路人打量了她几眼,满脸夸张地笑道—— “小兄弟不知道,这船舫上的公子乃是陈国上一任国师,为陈国测算了五年天机,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后来不知怎么就请辞罢手游历四方去了,今日恰好游历至此……” “本来大家都不知道这船舫里坐的是谁,但今儿个辰时的时候不晓得是哪个放出了些风声,一传十、十传百,咱们尚云城的老百姓就都上赶着去请大师算命!” 开头那个路人还没说完,又有一个看热闹的掐了他的话头抢着说道。 “何止啊,你是没见着早上那架势!开头去的几个人国师还能以礼相待,后来接连去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么大艘船眼看着都要被挤翻了!再然后去的人都是从船舫里一个接一个被扔出来的!” 南予饶有兴致地眺望江上的盛况,“那怎么就演变成干群架了?” “人么,只要活着谁不想知道自己命数几何?尽管被国师成片儿的扔出来,自然还是有不少的人登船拜访。国师实在被烦得不行了,就挂出了那三个东西——” 路人说着,就拿手指向船舫最高处挂着的三个绸缎做成的团花,“一花一签,谁要是能抢到一簇绸花,就能进船去请国师给自己算上一卦!” “咱们普通的小老百姓自然是抢不到的,但那些气韵修为者就不同了,一群挑着一群干起架来,纷纷去抢那三团绸花!” “如今已经打了大半个下午,三团绸花儿竟一朵都没被人抢去!” 听及此处,南予搓着手跃跃欲试。 正要飞身而上,九方越站在她身旁忽然插了一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为什么这些人干架的时候都喜欢脱了上衣?” 南予停住搓手腾身飞起的动作,回头看他的眼神恍若看一个神经病,且酝酿了一种更为正经的语气,“倘若脱裤子的话,气氛岂不尴尬怪异?” 话音落下,南予足尖点上石桥飞身向船舫掠去。 本是顺口打趣儿想怼一怼她的九方越此时竟只能被她清奇的回答怼得愣在原地风中凌乱! 第187章 13.月华流霜 船舫的构造是这样的:约莫两丈高的船舱,倘若不看船下的江水,这活脱脱就是一座酒楼。船舱前一大片空船板,宽敞空旷,连接对角线约莫有三丈长。 抢夺绸花的比武场地也就设在这块儿空旷的船板之上,而那三团绸花儿则被分开挂在两丈高的船舱最高处,分别相隔六尺的距离。 此时的船板上前赴后继地涌送着一群争夺绸花的气韵修为者,他们身后拔起的兽形至少都是麒麟! 南予恍然,那些麒麟等级以下的早就被半个下午的淘汰赛给筛选了出去,倘若他们敢踏足此处,简直就是在找死……! 南予此时负手站在船舷上静静观摩着形势。 这周围的气韵虽然浓厚,却都各自留了三分内力。只因这是在船舫之上,要是用力过猛把船给掀翻了从而惹怒了这位国师大人,谁也吃不到甜头! 南予抿着唇想了片刻,这么强的气墙,自己要是不鱼死网破决计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但是一旦鱼死网破,倘若之后再来个白捡便宜趁虚而入的麒麟或麒麟以上的修为者,自己也决计是没力气打的。 顿了顿,南予摸着下巴低头沉吟:如今自己于幻字诀上的修为……应该能封几个麒麟罢? 主意一打定,南予的足尖在船舷上轻点,飞身跃起,腾身静立于空中,双手迅速结出繁杂的手势,九股流光呈漩涡状流向她的手心结印处! 偌大的幻字瞬间笼罩了船舫上的整片气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岸上一干看客一片惊呼! 这一呼不禁引得正在热战的一众气韵修为者纷纷回头探看,还没看出空中的白衣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意图,只感觉周身压迫的气韵一瞬间褪去! 有些反应慢些的还没从骤然流通的空气中缓过神来,冷不防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怎么回事?!” “老子的麒麟呢……?” “……” 待反应过来,此起彼伏的叫喊怒骂声在船板上弹起一片! 兽形被封其实没什么大碍,再由丹田的内力凝聚即可,但南予要得就是现在众人茫然无措的这一刻! 眸中划过一丝促狭,南予双手凝聚起气韵,身后麒麟猛地拔起,浑厚的气墙将正处于懵圈中的一干武者弹开,纷纷落水……! 完成这系列动作几乎就是眨眼之间,紧接着,南予带着咆哮的麒麟飞掠,踏上船舱最高处那一刻,她一个跳起,伸手就去够艳红的绸花! “嗖——” 眼看着自己离第一团绸花只有寸余的距离,双眼似乎被刀光闪了一下,偏头的瞬间,锋利的刀在她头顶“嗖”地掠过! 南予猛地收手旋身,在船舱楼顶弯起的一角上落定,抬头的瞬间,恰好对上了站在她对角线上双手持刀的男子的双眸! 男子眉目森冷幽寒,五官清朗如风,有那么点儿张扬轻蔑的意思,一身流光溢彩的月白锦裳,上面印着银月流云的图样,双手各持一柄重刀。 如此粗鲁直白的武器却丝毫不影响他端端儿的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貌与气质。 “在下霜月华,毒仙宗弟子。”男子冷冷开口,“方才听小师妹说阁下苦于等着人收拾,特来请教请教。” 第188章 14.岂不上天 南予瞪大眼睛险些从楼顶摔下去:诗茵若你个坑货!不兴怂恿爱慕者来替打的罢?! “阁下不过是身负双麒麟便能嚣张至此,要是升了神兽那还了得?”霜月华波澜不惊地看着南予,淡淡从口中吐出嘲弄。 南予此时也凉凉地挑起了一边儿眉毛,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不过是毒仙宗的弟子就敢妄谈收拾我,若真教你收拾了去你岂不是要上天了?” 言下之意,收拾了我你不能上天,没收拾我之前你又嚣张个毛线? “嗤。”霜月华难得的露出笑意,极冷地笑道,“不说别的,这张嘴倒是很厉害。” “多谢夸奖。”南予摩挲着指甲打量他。 霜月华敛了笑意,睨了眼此时空旷无人的船板,又抬头看向三团在风中摇晃的绸花,“今日有我在,必然不会让你如愿得到它。” 这话一说出来两人算是彻底摊牌了,南予垮下脸没了和他多聊几句的兴致,抽出腰间的缚灵鞭,语气闲闲,“既然谈崩了,开打罢。” 话音一落,南予已经飞身跃起,右手执鞭左手将鞭身紧紧一拉,在空中做出如同拉开弓弦的架势,左手再猛地一放,缚灵鞭破开长风弹向霜月华! 大刀一抡,霜月华黑眸一沉,反应也不是一般的快,左手刀切出去的时候右手拿刀尖抵在地上硬生生把自己打横撑了起来,以刀尖画圆,他旋身飞出左手的大刀! 刀光肆虐飞舞,附着内力的长刀绕着破空而来的缚灵鞭疾速旋转! 想砍断缚灵神鞭?! 南予嘴角一勾,手腕微转挑起缚灵鞭,刀身最后一旋后再次回到霜月华手中,与此同时,缚灵鞭竟追着霜月华的右手刀一起回到他手中! “啪”的一声,霜月华手腕带着生猛的疼瞬间红肿渗出一丝血! 南予没有犹豫,趁他受伤之际向上跃起,勾手拽下一团绸花!没有片刻的停顿,她几步飞掠再伸手拽下第二团绸花! 攥紧绸花,她正要再次飞掠去夺第三团,手刚触碰到绸花下摆,耳尖一动,重刀穿云破雾的声音让南予瞬间收回手! 她落在船板上站定后迅速抬眸,恰好看见第三团绸花被霜月华的重刀砍落,直直坠在他手里,脱手的重刀一个回旋再次落入他拿住绸花的那只手! 霜月华跃下楼顶,双手敞开,重刀朝南予的头顶当空劈下……! “霜月华这把脱手后再回鞘的招式……倒是有些像另一个人。”船舱内,一位白发青年端着茶,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禁喃喃而语。 “不是像,本就是从那个人手里偷学的。”坐在他对面的人抿着茶替他解惑。 两人只肖听就能知道外面战况,竟连窗都不曾开一扇,活似眼观般清楚外头对战者的一招一式。 白发青年略感诧异,随后又笑了笑,“前些年活跃在风云榜击败东华辰的黑衣人,原来是霜月华吗?” “没错。”对面的人顿了一下,接着道,“霜月华那一手脱刀回鞘,就是在击败东华辰后,学的他那招脱剑回鞘。” “能将双手刀都练得如东华辰左手剑那样熟练……”白发青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对面的人,悠然笑道,“那位姑娘,似乎有麻烦了。” 第189章 15.撕裂气韵 视线再次拉扯回两人的战争中。 此时江面长风呼啸,船舫被风浪推得一个猛起! 迎着照面儿上劈下来的两把重刀,南予趁船舫猛烈动荡之际从船板上掠起! 原本攀爬在船舱楼壁上的麒麟猛然破散收势消失,再从南予掠起的地方被凝聚起来陡然出现,跟随南予向上朝重刀击去! “找死!”霜月华低呵出声之际,已经将重刀脱出刀鞘向南予抡去,双手成爪凝聚起泛着金光的气流! “嗷……!”巨兽咆哮,直直向麒麟扑了过去,气流筑起的兽形活要被这头巨兽给撕裂! 两柄重刀坠下,南予将缚灵鞭打横拉起,气韵层层包裹着长鞭堪堪抵住攻势,刀尖戳在缚灵鞭上有戳穿长鞭破开南予的趋势! 南予咬牙顶住,背后一层冷汗浸湿了白衣,双眸停在霜月华手中的绸花上沉吟片刻,她猛地押上力道把气流生推过去,寻了空隙疾速跳出重刀砍下来的那圈儿地方。 翻空跳开的时候南予才得空看了眼那只撕裂她双麒麟的猛兽……是饕餮! 饕餮不是没有对战过,薛朗、百里湮两人皆是饕餮,却没有说以内力凝聚出来的兽形能把另一个人的兽形给撕裂的道理! 南予估摸着眼前这厮是不是已经入了快要晋级梼杌的阶段? 薛朗和百里湮都是三十多岁才入的饕餮,百里湮若是没死造化尚且不知,但薛将军如今已是四十岁的年龄,仍旧停在饕餮一阶上无所精益…… 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竟然已经要准备入阶梼杌了?! 果然如九方越所说,仙门古宗里的许多弟子天资不知道高了五国中的气韵修为者几个档次。 快要入阶梼杌的天才,又是高自己一阶的饕餮,幻字诀还没练到家自然收不了这等高手,和薛将军自己尚且险险打成平手,眼前这个人……该怎么办?! 更遑论……自己使鞭子不过是随性乱打,然而他手里的重刀却已经是使得出神入化。 重刀? 南予猛然惊醒,不去细想还没发现,他方才脱刀回鞘的全部手法——不就是东华辰的招数吗?! 她的思路转得极快,但霜月华的刀回得也快,正想到此处,两把重刀又再次同步横切旋转,追着南予砍来! 看来这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方才拿缚灵鞭追着抽了他一鞭,如今这招追着砍多半算是回敬了。 既然想通了他的招数,就没有躲闪的必要了。 南予把缚灵鞭别回腰间,右脚向后跨了一步,将两团绸花咬在嘴里,侧身迎上直冲面门儿来的重刀……! 这个无异于找死的动作不仅惊掉了江岸上观战的一干看客的牙,也惊得坐在船舱内雷打不动的白发青年心头一震,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匪夷所思,“她这是要干什么?” 对面的人没有空理会他,凝神静气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握住茶杯的手不自觉收拢,重刀离她只有三尺距离……可他也不知道南予这个姿势是要干什么?! 第190章 16.千钧一发 千钧一发。 千钧一发? 去他娘的千钧一发,小爷就算好了等你来! 就在重刀离她不过三尺之遥时,南予嘴角一勾倏地纵身跃起,空中翻身之际双手居然撑上了上头那柄旋转中的重刀?! 下一刻,南予借力翻身腾空落定,引得江岸上的看客惊叫得差点儿跌进水里……那白衣少年!竟然站在了重刀上! 南予蹲在附着一层气韵的重刀之上,一手握在刀柄上,一手撑着刀背,随着长刀的回旋直冲霜月华而去! 霜月华目眦欲裂:这人,居然利用他脱了手的刀能再转回来的招式把她自己送到他面前?! 没错,南予就是看中了他这一手招式和东华辰的左手剑没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把脱了手的刀剑利用气韵和惯性再给带回手中。 重刀已然要飞到他面前,趁他惊呆的瞬间,南予迅速拔出腰间的缚灵鞭照着霜月华的脸抡下去。 后者一惊顺势退后作挡,等了片刻却没感觉有鞭风驰来,他再抬眸看去的时候惊险躲过一柄飞来的重刀! 而南予已经握住他另一柄重刀和原本在他腰间别着的绸花,站在五里外笑意盈盈地看他。 “你诈我?!” 霜月华咬牙反应过来,她方才作势要甩他一鞭不过是个幌子,只为了趁他躲闪之际抢了她站着的那把刀,而另一把刀则会按照原来应有的轨迹朝他回旋过来! 他自己出的刀自然知道力道,倘若自己方才再慢一步,腿就没了! 虽然惊险至此已经无暇去想其他,但霜月华还是忍不住在内心惊叹:他这把流霜刀的重量可以抵得上一只鼎,她竟然能如此轻巧的拿起来?! 得了个新武器,南予翻来覆去的摩挲打量,吊儿郎当地同他打趣儿,“这刀甚是不错,你既然喜欢诗茵若,不妨把这把刀送给她作定情信物?” 霜月华没心思跟她插科打诨,更没心思跟她再磨下去,此时只想着诗茵若半个时辰前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跟他说那个南予有多嚣张狂妄,有多欺负她,又有多嫉妒于她的身份地位要置她与死地! 他要速战速决! 心思一起,他手心凝起一片金泽,浑厚的气流在周身流转,他身后如滚滚尘烟扑来般厚重地隆起狰狞的金色饕餮! 巨兽张狂扑来,南予眸子一沉,举起重刀挡在胸前,已经要升为梼杌的淳厚气韵就这么冲击在重刀上,南予心口翻涌起一阵压不下去的血腥。 “南予!我倒要看看究竟能不能收拾得了你!”霜月华低喝一声,再推出一层金光,气韵又浓了一倍! 南予咬牙凝神,气墙筑起,在饕餮的生吞活剥的攻势之下,她竟将麒麟再次凝聚起来! 打不过归打不过,能喘口气也是好的,南予就趁着麒麟抵挡攻势之时咽了喉咙口的血,吞吐了好几口气,此时举着重刀的手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再加! 霜月华又推出一层金色光芒,气韵再次浓了一倍! “啊……!”这回有麒麟都招架不住了,南予全身都在气墙压迫之下颤抖,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剧烈咳嗽,鲜血涌出喉咙口,站的地方已经被涌出的血侵肆了一片! 她双膝越来越弯,重心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船舱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正值换声期的少年,“两位,绸花在这位公子手中已有一炷香时间,胜负已分,再打就是不给我家主子面子了。” 第191章 17.就差一点 还差一点! 就差这么一点! 但陈国前任国师绝对不是好惹的人,此时要是再打下去必然得罪于他! 南予……只能再找机会收拾了! 霜月华咬紧后槽牙猛地收手,利用气韵吸起两把重刀背在身后,转身飞掠离去。 有些机会上天只给一次,这次收了手,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 譬如霜月华和南予,前者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到南予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不仅不是她的对手,天资卓绝的他还只能被压着打。 周遭的气韵猛地全数消散,南予踉跄几步颓然地跪坐在地上,两手捂住脖子猛咳,涨红的脸上全是溅起的血点,嘴畔的血泽越咳越多。 “咳!咳咳咳、咳!” 方才出来的那位少年走到她身边蹲下,把手里的水递给她,“这是我主子给你喝的,你快喝吧,喝了好受些。” 南予就着这个姿势去喝他手里的水,几口灌下去果然好受了很多,不再咳了后她茫然地坐在船板上又缓了片刻,竟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伤都没了。 狐疑地看了这个少年一眼,南予淡定把碗放回他手里,“替我谢谢你主子。” 少年愣了愣,“反正你得了三团绸花,左右是要进去算上三签的,你可以自己去道谢。” 南予起身拍了拍灰,“我只是手痒想干个架而已。”捡起掉在她脚边的绸花,递给少年后在江岸一片唏嘘声中抬脚就往船下走。 “诶等等!”少年从怔愣中猛然回神,握紧绸花追上她,满脸凶狠,“你不能走,这个命你必须算!” 南予低头皱眉,好言相劝道,“这是为何?我不算你家主子不是正好落个清闲吗?!” 少年扯住她的衣角,“反正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南予念着他不过是一个屁点儿大的孩子,再次好声好气地劝慰道,“你放心,是我自己不想算,你主子念在你长得这么可爱的份儿上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你别啰嗦了!跟我进去算就是!”少年正值换声期的嗓子再次冲她不耐烦地吼道,“别把我当小孩儿哄!” 被吼的这位笑脸一垮,这么一说两人就算是彻底谈崩了,操起袖子南予打算同他好好讲解讲解何为“我只是手痒想干个架”。 还没打到他身上,少年已经猛地跳开三步远,南予扬手要追上去打,抬头间却见船舱里出来了一队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侍卫,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团围了。 “姑娘夺得绸花,主子恭请姑娘进去算上一卦。” 其中一位侍卫上前一步抱拳开口道。 南予险些失声咆哮:这个国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小爷不想算还有强行给她算的?! 深吸一口气,南予睨着眼前抱拳说话的人,一边儿思忖着里面那位如何在不出船舱的情况下就知道她是个女人,另一边儿想着这位陈国的前任国师为何非要给自己算命。 抿了抿唇,南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错开双眼抬腿往船舱内走去。 第192章 18.白发青年 船舫内的陈设别有洞天,倘若说这个国师的副业是给人算命的决计不会有人相信,只因这里面的布置处处皆见雅致二字。 那少年捧着三团绸花,将南予带到了船舱的二楼,随后一言不发地关上门走出去。 南予坐在椅子上一边儿喝着似乎是刚沏好的茶,一边儿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墙上和进来看到的一样,挂着绘了花鸟鱼的画、苍劲有力的题字;房内四角点着熏香,丝丝缕缕的绕起青白色的烟;正对着她的不远处有一座屏风,绘了君子兰,而屏风下边儿也正好放置了一盆君子兰。 她的面前有一张沉木做的长桌,上面放了一个八角的宝盒,似是八卦阵一类的玩意儿。 屏风后面似乎还有一扇木门,能够通向另一间房,南予挑起眉正偏头看着,忽然有个人影从那扇门中走出来,关上木门绕过屏风站定在自己眼前。 南予缓缓抬头,入目的是满眼皑雪的白色。 眼前站定的是一个男子,一个极为温润俊逸的男子,负手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芝兰玉树的感觉,素白的锦裳,白皙如纸的肌肤,看起来像是很憔悴。 单从面容上看,大约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因此极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他不适时生出的满头白发。 南予站起来和他对视了片刻,慢吞吞地找了个话题,“那碗应当不是水那么简单的罢,多谢你相救。” 白发男子微微一笑,单手做了个让她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在她对面坐下了,“救你的不是我,不过感谢我替你收了。” 两人对坐在长桌前,白发男子在她匪夷所思的目光下拿过了桌上的盒子,“在下顾休思,陈国前一任国师。” “南予。”南予学着他自我介绍。 却见顾休思的嘴角勾起一抹十分古怪的笑来,“我知道。” 南予一顿,抿唇又加了一句,“锦焱国人。” “我知道。” “职业是……” “我知道。” “……其实我今儿来抢绸花就只是日子无聊了想干个架而已?” “我知道。” 南予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觉得这个天儿没法跟他聊下去了。 正好,他已经解开了加持在盒子上的封印,一座八角宝塔萦绕着白光从盒内缓缓耸起。 顾休思拿右手指尖轻轻一挥,刹那间,成千上万道白光从塔内窜出,围绕着盒中精巧的宝塔以光束的形态流转,越转越大、越转越快。 片刻后,南予看见那成千上万道白光已经将旋转的弧度扩大到了整间屋子的大小,且白光在旋转中渐渐凝聚成形,像是……像是算命用的签! 待到所有的白光凝成两指宽、一尺长的签呈环状静止悬浮在空中后,顾休思才将视线移到南予身上,“南姑娘,抽一签吧。” 南予压下心头的惊诧,伸出手随意触碰了一支由白光凝成的半透明的签,发现自己竟可以握住它,她把手头那支递给顾休思,挑眉道,“就它了。” 顾休思噙着笑礼貌接过,却在翻过签的那一瞬间陡然收住了笑意……倘若他没看错,南予一把就抽中了亡命签?! 第193章 19.看重姻缘 顾休思低眉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签良久,最后眸色晦朔不明地看向南予。 “姑娘命格奇特,抽中的乃是空签,也叫无字签,意味着你命中无签……但也有另一种说法,无字签又叫亡命签……意味着……” 最后觉得怎么说都不对,轻轻抿了下惨白的唇,顾休思轻叹一口气,“在下惭愧,我这盒中藏了繁世万万签,唯有此签在下不会解。” 倘若不是念他是个病秧子,南予险些笑着反手甩他两巴掌—— 堵着小爷来抽签的是你,小爷抽了说不会解的也是你! 不会解就罢了,为了衬托小爷的衰劲儿你还特意强调一遍亿万支签中就小爷抽中的这根儿你不会?! 假如不是顾休思此刻的神情当真称得上一个正儿八经,这么一段儿想下来南予堪堪以为这厮是不是在故意耍她? 眸子一耷南予凉凉睨过去。 顾休思不经意抬头看到她戳在自己身上的眼珠子,似乎也反应过来自个儿这一套整下来很是有戏耍她的嫌疑。 气氛委实微妙了。 略微生硬的轻声咳了咳,顾休思下意识往屏风后的房间看了一眼,紧接着嘴角抿出一丝说道不清的笑意,“南姑娘别急,你夺了在下三团绸花,自然允你抽三签,好把前程姻缘皆算个齐了不是?” 姻缘二字被莫名其妙的咬了重音。 这话虽然听着有那么点儿暧昧调侃的意思在里头,但胜在诚意挺足。 南予收回戳在他身上打量端详的眸子,转而抬头看了眼悬浮在空中的签,为避免方才的事件重演,她这回特意端正态度向前走了两步。 左右手同时举高各捞了一支递给顾休思,瞪着他依旧噙着如沐春风般笑意的俏脸,南予狐疑蹙眉,“你们算命师也跟本妓一样都兴职业微笑这玩意儿?” 顾休思嘴角过于明显的笑意略微难堪地敛了起来:有你这么揣着一副正儿八经叫别人下不来台的么? 尽管顾休思接她手里那两签的时候已经收敛了笑意,但南予却仍旧感受到了他的迫不及待,倘若没有猜错……这厮对她的姻缘很有一番兴趣? 没有猜错。 顾休思的确对她的姻缘很感兴趣。 拿三根手指轻轻捻住这两支签,不禁感慨自己在离开了陈国国师这个职位一年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将签端详得如此认真仔细,惟恐看错天机。 “且不说南姑娘命数如何,这几株桃花倒是开得甚好。”顾休思嘴角浮起的纨绔与戏谑的笑意与方才的截然不同,且有越来越甚的趋势。 左右不晓得他究竟是在笑个毛线,南予干脆搬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撑了下巴挑眉道,“你且还是说说命数如何罢。” 她姻缘这玩意儿于顾休思而言多半有毒,讲不得,一讲起来就笑得恍若神经病。 顾休思一愣,“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归属吗?” 南予递给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好吧。”顾休思再次几不可见地瞥了眼屏风后头,最后也坐下来和南予平视,极为费解而又轻缓地吐出疑惑—— “南姑娘,不瞒你说,每个人在我盒中的塔内都占据着一层广袤无垠的空间,我的神思可以进入这个空间去窥见你们的过去未来。” “但是你过去的那一片空间沾染血腥太重了,重到我的神思完全不敢侵入,惟恐在空间的血雾里迷失。” “这么浓的血雾非上万人才可筑就。我不太理解,你身为秦淮妓子,过去的十八年里,为何杀了……上万的人?” 第194章 20.脑子清奇 此言一出,南予抿着唇沉默许久。 最后,她拿出她作为一名秦淮妓子的职业微笑淡定道,“本妓在秦淮这片儿干一个行业久了,总得琢磨一些让自己干起来不那么枯燥乏味的副业出来罢。” 一直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等着她从头讲些煽情故事的顾休思愣是被清了一片灵台:你不妨再不按套路走一些?! 没等顾休思追问下去,南予掏了掏耳朵接着道,“你方才的意思是,我的命数你也一概看不到了?” “这倒不是……”顾休思摇了摇头,蹙起眉将手里其中一支签递给她,“我能从这支灵签中看出来,你一月之内必有妄灾,身受苦痛折磨不亚于你过去十八年所受的任何一次,或涅槃、或灭顶,且看你自己的造化。还有,务必提防毒仙宗的人。” “妄灾……?”南予毫不在意地蹙眉疑惑道,“可你方才还说我是有姻缘的,倘若我在妄灾里死了,又哪儿来的姻缘?” 顾休思点头,“正是这个意思,倘若你死了,姻缘签自然就断了。” 南予恍然大悟,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她起身准备告辞。 “等等。”顾休思抢先她一步,将手里握着的她方才抽中的第一支签递给她,“南姑娘,此签我虽解不出,但我算得到,倘若你在妄灾里活下来的话,会遇到替你解开此签的人。” 南予就着他的手低眉看向这支无字签:此时它已经褪去了虚幻缥缈的白光,不再只是气流凝聚的形态,而是如同白玉一般的实物形态。 伸手接过,南予拱手告辞。 顾休思目送她出去,又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和离去的方向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休思又忽地轻笑了一声,摩挲着南予的姻缘签,毫不迟疑地绕过屏风,单手推开了屏风后的那扇门。 房间里空旷得只摆了张茶桌,两把椅子,还有茶桌上的一套君子兰秞纹的茶具。 “你倒是挺悠闲。”顾休思噙着调侃的笑意坐了下来,“就冲着她夺了绸花抬腿就下船这点来看,你这位心上人的确是个脑子清奇的。” 茶桌后的男子着了一身底纹暗绘流云图样的白色锦裳,外面一件红色纱衣拢着,他把唇线抿得极紧,此时正素手烹茶,“她这一劫是与诗茵若有关吗?” “是,但诗茵若只是引子。”顾休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要遇到的,是比诗茵若可怕很多倍的对手。” “倘若我杀了诗茵若这个引子?” 顾休思摩挲着手里的姻缘签轻笑,“陌卿,尚云城的流言可不是这样的啊,坊间传言那不是你的小青梅,你的未婚妻吗?你下得去手?” 淡淡地睨着顾休思不加掩饰的调侃笑意,君玦抿了口茶,“别扯没用的。” 顾休思叹了口气,“杀她恐怕不足以化解危机,杀了她,还会有其他的引子。更何况她留着还有些用。” “那倘若我诛了毒仙宗满门呢?” 顾休思一愣,随即认真回道,“陌卿,别这么做。强行逆转恐会适得其反。” 此言毕,两人沉默了片刻,君玦端起茶盏手指缓缓握紧,“……你方才说她的姻缘,你看出什么了?” “啊,这个啊……”顾休思换了个坐姿端起茶盏,撑着脑袋悠悠欣赏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悠然笑道,“嗯,你这么一打岔,我也忘了我看出什么了。” 第195章 21.轻狂一世 君玦那双妖异的眸子顿了一下,就着喝茶的姿势转过头极缓地跟他扯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 举杯欲饮的姿势,茶雾缭缭,氤氲在他承载浩瀚星辰的黑曜石般的眸中,再在如墨长眉上缱绻出妖异来,这等不轻不重的斜斜提唇简直要人命了。 “咳,不兴用美男计的吧。”急急刹住生出一截儿断袖的念头,顾休思摸着鼻尖错开眼神轻咳一声。 “谁同你用美男计了。”君玦收眼抿了口茶,“快点儿说。” 顾休思当真儿是打定了主意要急一急他,怀揣着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悠闲表情,勾起自己一缕白发绕在指尖转着,“如你听到的无二,她那几株桃花都开得甚好。” “哪几株?”君玦追问。 顾休思戏谑调侃地瞧着他,啧啧称奇,“哎呀呀,我认识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真的到了喜欢女孩子的年纪了。” 顿了顿,他将南予抽的第二、三支签分别平行放在桌上。 “先是放出我到了尚云城的风声,逼得一干人等前来拜访,再给我出了这么个比武算命的主意,故意引她前来……为晓得她的姻缘,你委实太下功夫了些。” “我就是喜欢在她身上下功夫,就是喜欢她,喜欢惨了,怎么?”君玦亦是噙着笑挑眉道。 “没什么。”如此直白的回答怼得顾休思只好敛了笑意调侃道,“只是感觉你在致力于成为妻奴的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见君玦只是抿唇浅笑并未说话,顾休思便又接过话茬儿道,“你也知道我天机参的太多,少年白头,如今不敢再随意把这些说道得太清楚了。我只能告诉你,她会喜欢的那个人,已和她相遇。” “至于能不能走到一起,尚有隐患,而这个隐患的端口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起了。陌卿,我言尽于此。” “多谢。”君玦淡淡一笑,挽起袖子给他沏了杯茶递过去,“来了尚云城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顾休思双手接过茶,啜了一口才道,“大概停留个三四天的样子就会回陈国去吧,你呢?” “我要陪着予儿,几个月后夺得破风剑,先去解了幻门上的封印,了却杨伯父心愿再作打算。”稍做一顿,他又道,“一月后也会经过陈国。” “陈国的危险程度你是知道的。奉劝你一句,南姑娘太过嚣张轻狂,强极必折。这性子你当叫她改改。”顾休思的手恰好放在那支解算命数的签上,认真看他道。 强极必折,这个道理君玦岂会不懂。 她确实太过轻狂了。 这个世界其实不允许任何人随性而为,像她这样狂妄至此的,更是为世人所不容。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轻狂造成的所有后果,她都自己扛过来了。 纵然每次经历的后果再绝地、再可怖,她也从未畏惧收敛过,如此反复无常,如此覆水难收。 这真是可爱极了的性子。 君玦微微一笑,轻拂手间就将桌上的两支签都收进了袖中,“我不要她改。我活一世,便要护她轻狂一世。” 第196章 22.这人我救 从船舫里走出来的时候,南予摸着下巴沉吟间兀自琢磨起了毒仙宗。 自打阳夏国回来还没几天,毒仙宗这三个字几乎就没从她的脑中断过。 起初遇到的也只是诗茵若这等拜入毒仙宗的小角色,但今日又紧接着见到了毒仙宗的另一位弟子——天赋卓绝的霜月华,且险些没被他打个半死。 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前些日子在醉仙楼还听九方越提及了毒仙宗的宗主昭觉以及诗茵若的师父厉踏露这两人。 另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弟子试炼大会这么重要的关口,这两人居然离开了远在阳夏国的毒仙宗,转而向飞灵国来。 假如霜月华他只是因为思念诗茵若了特意追来飞灵国看看,尚且情有可原。 但是昭觉和厉踏露在如此重要的弟子试炼大会前来到飞灵国……总不会是因为互相看对眼儿了出来过过二人世界的罢? 这委实百思不得其解。 “救、救救命!救命!” 一声带着痴憨傻气的喊叫将南予拉回现实,微微眯起眸子打眼儿看去。 是一名身着深褐色劣质布衣的高大男子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蒙面人追杀截堵,且从说话的调调儿上来看,这个被杀的男子多半脑子有些问题,是个傻的。 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尚云城一干看戚头不嫌事儿大的小老百姓们平日里再不对盘,今夜也十分默契地纷纷向两边开出一条道儿来。 南予很快从他们打了鸡血似的眼神中琢磨出来大家这么团结的意思。 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看看这个男子在生命的压迫之下究竟能跑多快。 这真是个民风神奇的国家,君玦将他的子民们治理成这副破罐子破摔的鬼模样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南予狐疑地站定在原地。 岂料她这么一战定,竟堪堪就站在了这条开出来的道儿上,迎面扑过来的不是那个被追杀的傻大个子还是谁? 就在疾呼救命的痴傻男子快要扑到这位白衣少年身上之时—— 南予揣着一脸事不关己面无表情地侧身让了一下,临了临回眸的时候甚至贴心地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干等着看英雄救英雄这等热血戏码的小老百姓们硬生生把要喝出口的彩给咽了回去:你怎么不按戏本子来?! 南予淡定抬眸:故事有起伏才有看点。 这厢内心戏刚落下,南予不经意地打眼儿一看险些瞪出了眼珠子! 彼时被她错身而过的那位男子往前跑了两三步竟折了个弯儿回来匍匐到她脚下,此时正死死抱着她修长的腿哭声嚎啕! “小姐姐!救、救命啊……!” 彼时一身男装竟被人喊出了姐姐二字的南予险些跳起来给他一脚:你怎么不按着戏本子来?! 一干百姓心满意足地点头:故事有起伏,才有看点。 “小姐姐……他们欺负我!”一米八几的男人抱着她的腿跟自己告状,南予咬着牙让他闭嘴。 被痴傻男子指着的约莫二十来个黑衣人很快赶到,站定在以南予画圆的圈儿里,眸中寒光乍现,一大约是领头的站出一步,“阁下要救这个人?” 就着痴傻男子的肩,南予淡定弹开折扇坐下,“这人我不救,赶紧杀了了事。” 另有一人从领头的后方拔刀指向南予,凶神恶煞道,“不救就赶快滚!死娘娘腔!” 话音刚落,骂话的人已经飞了出去。 南予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站起,“这人我救了。一起来罢,赶紧弄死了你们了事。” 第197章 23.傻大个子 剧情毫无预兆地跳这么快,一干看戏的小老百姓们虽说显然没有跟上,但皆是二话不说赶忙退开十里腾出空地来! 场子一拔拉开,一干黑衣人正打算凝气,岂料兽形还没聚起来,人已经被一鞭子抽飞。 干脆利落得小老百姓们还没开始正儿八经的看就结束了。 南予弹了弹衣袖,低眉把玩手里的扇子,语气轻佻,“承让,下一回合。”整个儿神情颇有一副都别拦我,我要去装逼的浑模样。 出招儿都没来得及看清楚的黑衣人强忍着钻心的疼打地上爬起来,领头的站在原地沉下眸子看了南予良久,又将视线放在依旧跪地上的痴傻男子身上。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领头人缓缓抬起手,“务必要把他带回去复命……!” 听及复命二字的南予破天荒地抬头看了他们哥儿几个一眼:同行啊?! 指令一下达,领头人身后接连爬起来的黑衣人就聪明多了,纷纷先退开几里远确保南予的鞭子不会抽到自己身上,才迅速在手心里凝聚起气韵来。 围观群众断然没有顶着空手接白刃的觉悟站在原地等着被波及,纷纷再次疾退了好几步,恰好是在黑衣人围的圆外又围了一个大圆。 南予扯开脚边儿睁大了眼睛就晓得卖萌的傻大个儿,带着缚灵鞭飞身上前几步,似是一阵夜风恰好吹过,众人虚了虚眸子,再定眼一瞧,她身后已然隆起一双袭卷着长风的麒麟。 领头人大惊:双兽?! 一干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双手揣袖惊叹叫好! 身后没点儿眼力劲儿的黑衣人刚唤出重明鸟预备着开打,却见领头人忽然抬起了手,“慢着!……我们撤!” “撤?!”小爷兽形都出了你就跟我说这个,“骂了小爷娘娘腔还想撤?” 阴森森地咬牙,南予抡起鞭子欺上! 缚灵鞭上气流破空,旋转间带起翻天的巨大气浪,巨浪后双麒麟踏着气浪接踵而至! 领头人惊呼不好,一众黑衣人被猛浪拍起,气流将他们抛向上空,麒麟飞跃咆哮,狰狞的爪子将人打翻,南予在下方等着补上一鞭! 交织在夜色下的惨叫声明显取悦了尚云城好事儿的一干老百姓,拍手声、叫好声、喝彩声,活脱脱就是打擂现场。 正在南予打得兴起之时,痴傻男子忽然爬过来抱住南予的腿,“小姐姐!小姐姐!你好厉害!” “我擦!”南予打得兴头上下意识间没给他踹飞出去已经很够意思了,伸手将他打地上捞起来,她决定换个地方好好跟他说话。 背离一干看戚头的小老百姓,南予寻了个偏僻的酒摊儿坐下。 转过去伸手招徕小二,刚要了两坛子陈酿,回头瞪眼险些把下巴惊掉,“……刚才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人?”小二摸着脑袋笑笑,“小兄弟你说笑罢,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南予心头一惊,她明明是把那傻大个子拖到酒摊儿上才丢手的,怎么转个头的工夫人就没影儿了? 且不说他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于众人视线,就光是他能够毫无声息的离开这一条,就够南予心惊的了。 这个傻子,不像他表面的那么简单。 第198章 24.被亲一口 没人陪着喝酒,南予也没心思自个儿坐这儿独吹冷风,只好把刚点的两坛子陈酿打包带走。 暗忖了一番九方越那厮忒没有义气,竟丢下她登船打架自己撒丫子先跑了,这两坛子酒带回去到底要不要分他一坛? 一边儿想着,南予就摸进怀里去掏仅剩的几个散碎银子,另一边儿则琢磨着改明儿得空了还是须得去趟赌坊才行。 提了两坛子陈酿回到水天一线客房的时候,君玦正坐在床边的茶桌旁等她。 倒也不算是干等着,君玦的面前还端端儿放了一盏汤盅,南予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用双手捧着汤盅拿薄薄一层气韵焐着。 “予儿再不回来,我等得身心都要凉了。”君玦收回双手,转头对她提唇浅笑。 他这话颇似调戏但实则说得不假,顾休思的船舫和水天一线均落在了摘月江上,君玦要从船上回到客栈不过眨眼的事情,且不说他早在顾休思船上的时候就特意吩咐人给她熬了这盅汤。 本想着南予从船舫出去小转一会儿就会回客栈,谁曾想自己坐这儿等得汤都快凉了她都没回来。 “你等我作什么?”南予把酒放在桌上,在他旁边坐下来,随意破开一坛酒,翻出杯子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 君玦接过酒杯顺道劫了她手里那杯,抬眸不咸不淡地凝视她,“受了重伤还喝酒,小命不要了?” “这么快小爷战败的事迹就传出去了……?”南予扬了两个音,挑起眉毛甚是疑惑,顺手去薅被抢走的那杯酒,“你躲什么,还给我、喂!” 喂字落下的时候,君玦恰好把两杯酒都左右手不疾不徐优雅地饮尽了,拿手腕单手压住两坛陈酿的封口,另一只手推了一下汤盅,“不准,把这个喝了。” 他嘴角的笑极浅,但眸中的笑意却很深,是了,最好看的星辰都在眸子里,而眸子里此时只有她一个南予。 眼见着她乖乖拿起汤盅二话不说喝起来,君玦才解释道,“没传出去,反倒是你夺了绸花进船批命被众人亲眼目睹,都以为你赢了。” 南予窃喜暗忖:被如此一位认定了除诗茵若外皆不可妄称香玉的高手揍了一顿,不仅最后屁事儿没有还搞了个名利双收,不亏不亏。 思绪末了南予瞥他,“那你的小道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君玦揣着闲情手搭在酒坛上撑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她嘴角残留的汤渍,“因为我很厉害。” 对于听惯了他有事儿没事儿总爱在自己面前显摆他样貌如何如何、品位如何如何、见识如何如何的南予来说,如今跟她直白地说出他很厉害这么幼稚的话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喝完了药汤,南予觉得自己的乖顺真是给足了他面子,趁着他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着,放下汤盅倏地伸手就去抢他手里压着的两坛子陈酿……! 岂料君玦早防着她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手,撑着脑袋的那只手压在酒坛上分毫未动,另一只手已经钳制住了南予。 电光火石之间君玦用了不会弄疼她的力道捏着她的手,对上南予错愕的眸子,正想着将她往前一带就顺势裹进怀里。 然而南予向来是个不屈服淫威的,抵着君玦往前带的力道,推搡之间她另一只手猛地扑在了他的肩上! 人还没站稳脚下又是一个趔趄,南予整个人被带着扑向前,堪堪朝着君玦的脸! 女子带着酒香甘冽的嫩唇陡然触碰到白皙光滑的侧脸,君玦身形一僵! 他这是……被予儿亲了一口? 第199章 25.占尽便宜 此时两人的姿势挺……难以捉摸。 君玦坐在椅子上,左手胳膊压住酒坛子,顺势拿半个拳头撑着太阳穴处闲闲支起脑袋,右手则是握住了南予的左手手腕。 因为方才踉跄一步的缘故,南予此时右膝屈膝抵压在君玦的大腿上,左手被他捏住,右手撑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扑过去了。 偏巧她的唇还贴在他脸上,离嘴畔仅仅半个大拇指的距离。 莫说被亲的君玦了,就是失口亲下去的南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得心中恍若占了个大便宜,半盏茶的时间都给她用来不知所措了。 君玦回神比她快,见她没有起的意思,他也就继续从着了。 又过了半盏茶,君玦眸中的好笑都要溢出来了,这似乎是比他措词给她表明心意还要长的一段时间,他忽然忍不住想看看南予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南予其实没什么表情。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甚至觉得君玦一个古代人此时心里必定因为被她占尽了便宜而感觉到十分委屈。 想到在锦焱国的时候这腹黑没少给她下绊子。想到他私自扣下连心锁这样条件那样条件迟迟不还。想到刚刚喝了汤自己还没擦嘴满唇的汤渍油腻。想到他素有洁癖。 她决定再贴一会儿膈应膈应他。 虽说她的膈应在君玦看来是正中下怀,但是思虑到她再这个姿势站下去腿就该麻了,且自己又十分想看看予儿此刻究竟是怀揣着什么表情迟迟不动弹…… 思及此,君玦敛了眸中笑意,只缓缓地回头去看她。 事件就是这么的圆滑,君玦的转头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让南予的唇顺着侧脸划拉到了他色泽浅淡的薄唇上。 这轻若鸿毛拂过的感觉猛然惊得南予心中如同被砸了一颗很小却千钧重的石子儿,身体却不如心思那么温和缓转,一个激灵就要迅捷抽身。 君玦反应相当的快,南予抽身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看清了方才亲到时她的表情。 却是没什么表情。 担怕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失望极了。 但想到她方才那一系列被自己占尽便宜的动作,又觉得心情立时好上了三分,此刻只摸着唇畔笑吟吟抬眸看她,“予儿这是干什么,占我便宜?” 虽说自己刚刚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被他拿着这种妖艳贱货的调调儿一说,南予忽然有一种其实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感觉。 想是这么想,南予自诩心思从来不能外泄,此时语调闲闲淡定挑眉道,“你既然觉得便宜,那我占一占又何妨?合情合理。” 这句话倒是误打误撞取悦了郁结在心的君玦——本就是他的人,占一占又何妨?合情合理! “嗯,你随意占。想怎么占怎么占。合情合理。”顿了顿,君玦别有深意地同她笑道,“本王器量没你想的那么小,半分不会同你计较。” 乍听这话,南予就晓得上回自个儿说他器量小的事儿他还记在心头牵肠挂肚……这他娘的不是器量小是什么?! 本想着再怼他一怼,但思及自己方才确实是抱着几分垂涎他美貌的心思占了便宜,也就理亏作罢。 第200章 26.或有妄灾 此事揭过,但终究没有揭过。 君玦沐浴的时候、沐浴完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上扬唇角,拿拇指的指腹去轻抚唇畔。 脑中被她占满的感觉、她亲过来时候的感觉、心中为她悸动的感觉……君玦睡不着了。 不过他睡不着,这厢里南予也没好到哪儿去。 南予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不自抑地回放着君玦转头她蜻蜓点水般吻上他的场景。 就连君玦唇畔被她蹭上的汤渍都回放得清清楚楚。 回放得多了,南予就莫名地开始在意他那时候是个什么表情?被蹭了一脸油腻汤渍,应是嫌恶?被她猝不及防占了便宜,应是惊吓? 但仔细想想,他好像没做出什么表情啊! “铛铛铛——”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这一想竟然三更了,南予暗道不妙,这么想下去多半是睡不成了,强制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终究还是睡过去了。 再次见到九方越就是她这一睡睁眼的时候。 彼时九方越正坐在二楼的茶堂内和另外几人说话,还有几名身着白衣的弟子站在周围,南予推开门出去,恰好对上了九方越的眸子。 “蠢予,你怎么这么晚才起来?”九方越似是先怔了一下,而后直接撇下了和他说话的人朝她走来,“你这一觉都睡到晌午了。” 南予狐疑蹙眉正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试想小爷哪天不是睡到这个点儿起来? 刚想回答,就见九方越将自己的手一拽迅速扯到一旁背过身,压低声音道,“蠢予,你昨天抢绸花的时候遇上霜月华了?!” “原来你跑得竟比我对上霜月华还早,我还道你是见到霜月华自觉打不过才抢先溜了的。”南予怔怔说完,一脸谦虚作拱手状,“你赢了,论怂我只服你。” 九方越轻咳了声,掰开她拱起的手,“别开玩笑,我要跟你说的是件正事……等等,你昨儿个受伤没有?” “本来是伤得不轻,运气好被那个国师救了,如今好好儿的。怎么了?”南予如实道。 九方越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随即一脸钦佩,“你倒是这么快痊愈了。不幸你摊上个大麻烦,他师傅厉踏露如今就打算住在水天一线,跟你斜对门儿,你说巧不巧?” 厉踏露乃是霜月华和诗茵若的师傅,这么说来,诗茵若也会经常来这儿看望了……这岂不是给她了个绝好的机会去接近君玦那厮? “那边坐的,就是厉踏露和毒仙宗宗主昭觉?”南予微微斜过身子拿下巴指了指他刚走过来那边。 九方越双手环胸靠在二楼栏杆上,“背对着我们左边正中间的是厉踏露,右边侧坐的是昭觉,我同他们插科打诨一上午也没问出来他们此行目的。恐怕不简单。” 南予正打算说左右这事儿和她无关,却又忽然想到了顾休思对她说的话—— 你一月之内,必有妄灾,身受苦痛折磨不亚于你过去十八年所受的任何一次,或涅槃、或灭顶,且看你自己的造化。 还有,务必提防毒仙宗的人。 南予微微眯眸看去:毒仙宗的人……! 第201章 27.大事不妙 方才开门太快没发现,被他们一行人簇拥着的除了九方越,还有坐在上位的君玦。 不像往常那般邪魅不羁,他着了一身银白色的素裳,平日里喜欢随意半束的青丝今日竟也用银色的系绳全部高高束起来了,柔软的墨色一直垂到腰际,敛去眉眼中的浪荡,竟是有那么点儿仙风清骨的意思。 “他穿戴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南予微微怔住,觉得长成这个模样的君玦……撩得人神思都不清明了。 “多半是去见一见他的师父吧。”九方越侧目瞧了一眼,颇为优雅地说道,“三门三宗皆知的规矩:尊在前,必束青丝,此乃青丝礼。” 南予颇为惊讶,“可他见的是昭觉和厉踏露啊!难道他是毒仙宗的弟子?” 九方越嗤笑一声,“依他的天资,毒仙宗可收不起,没资格。不给他下跪求他收下都算好的了。” 正在南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方突然有个弟子小跑过来对九方越点头施了一礼,“小侯爷,我师尊请你过去接着喝酒。” 南予抬眸看过去,这位弟子口中的师尊,正是坐在左方的厉踏露。 她身穿深紫色的长袍,年纪大约是四十左右,乌黑的长发里只有额头两边有两缕一指宽的白发,连同黑发一起用青色玉冠束起,嘴廓两边有深深的笑纹,应是长年应付各大宗门留下来的。 容貌上讲,年轻时厉踏露应该是个极好看的美人,但神采上很有些尖锐厉害。 南予收眼的时候,九方越正回应那个弟子,“你去吧,我马上就来。” 弟子转身小跑过去,俯身向桌上的人说了几句,南予看见君玦就淡淡地抬眸看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这一眼看来,南予又莫名其妙地把视线落在了他的唇畔,君玦似乎发现了她目之所及,怔了片刻,微微勾起唇,几不可见地低眉轻笑。 南予深吸一口气,要死了要死了,这腹黑绝对是故意的。穿得如此仙风清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却对她勾出这么一抹既邪肆又明朗的笑,有那么点儿堕仙成魔的意思。 “蠢予我跟你说,厉踏露这个人,我认识多年了,心性一直没变过,那就是最恨别人踩她的风头了。”九方越正色,款款道,“你欺负她徒弟,早晚遭她报应。” 南予狐疑挑眉,“我遭她报应你看起来颇为兴奋啊?” “我哪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永远站在你这边的!”九方越拉住她的袖子,又低声跟她讲道,“你不知道,毒仙宗原本是轮不到她厉踏露来做这五尊之一的,她有个师姐,向来比她优秀,事事压她一头,后来她师姐莫名其妙毁了半边容,大家都私下……” 故事还没讲完,那边的厉踏露已经起身亲自过来请他回席了,九方越也就没接着往下说,几不可见地轻声咳了咳,拉了南予一起入座。 “这位是就是昨日打伤我徒儿茵若、又和月华抢夺绸花最后胜了的那个南公子?”几人刚坐下,厉踏露就将目光放在了南予身上,左边嘴角弯起一个冷硬的弧度。 南予淡定揉了揉鼻尖:不妙。 第202章 28.搬弄是非 南予心中暗自忖度面儿上却不动分毫,风轻云淡的劲儿头看得九方越觉着这时候就算是再给她配张床让她躺下,也毫无违和感。 “没错,就是我干的。”此话落地铿锵,浑然担得起短小精悍四个字。 但这说话的调调儿却委实让九方越愕然了一把,倘若南予承认的其实是一件歌功颂德的好事,可能配上她如今的语调神态会更为恰当一些。 “砰!”厉踏露冷笑一声重重拍了把桌案。 区区一个麒麟就敢仗着那么点儿剖神为二的天赋自视甚高?! 欺负仙门古宗的弟子就罢了竟敢欺到她厉踏露的弟子头上来?!如今不知赔礼认错就算了!还敢如此嚣张狂妄! 果真如茵若徒儿所说!不知所畏! 正待要发作,她左手边正位上坐着的人却忽然劫了她的话头,故作天真疑惑,“原来予儿昨日哭着跑回来让我安慰……竟是因为和诗小姐发生了口角吗?” 一干以九方越为首的听众忙不迭从准备观战的状态抽离出来吃这一惊:你要不要这么睁眼说瞎话?! 这句话逼得厉踏露生生咽下了要骂出口的脏话,转而觉得应该骂个更脏的:她这幅吊儿郎当不知所畏的德行像是会哭会求安慰?! 南予挑起一边眉毛悠悠盯向君玦:同上,求解。 就连一向不爱参与他们聊天搭话的毒仙宗宗主昭觉都忍不住多看了君玦几眼。 君玦我自岿然不动一般理了理袖子,风轻云淡间眉目还酝酿出几分愠色,“霜月华仗着是个有些天赋的宗门弟子就敢堂而皇之的欺负我的人,昭觉宗主,你们毒仙宗家教似乎不是很好啊?” 此话一出,南予二话不说给他倒了杯酒:论颠倒是非仗势欺人谁都比不过你,在下服气! 虽说自个儿昨日的确是被霜月华打得去了半条命,但这欺负的字眼倒也没体现那么明显。 缚灵鞭束缚万兽,内有摧毁天地的灵兽意愿,平时南予用它从不外放此意,昨日抽霜月华的时候却是放了的。 南予不太会用鞭子也没能摸清缚灵鞭的鞭法,但握在手里时这个灵意倒是能强烈感受到。 综上所述,霜月华其实负伤挺重,且一月内只会更重。 然而反观自己,昨日那个国师不知道是替谁给她吃了什么药,立竿见影,痊愈奇快不说如今感觉已经有了再战个三百回合的架势。 更何况霜月华说有他在必不会让南予抢到绸花,最后她还是抢到了,一个没落下。 “月华在毒仙宗内的确颇有些天资,难免心高气傲了些,殿下莫和他计较。”昭觉面色平和,不疾不徐道,“踏露,你也莫要再提此事了。” 厉踏露愤愤地再次拍了下桌子,却是不敢在君玦认定的事情面前搬弄什么口舌,只得压下心头火。 南予却是将目光几不可见地落在了这位宗主身上,只一眼便收了势。 据说昭觉今年已有四十九,除了有几缕白发以外,面儿上倒是丝毫不显老,面容铿锵冷凝气质却难得平和舒缓,一身黑色长袍,右手边放着一把手臂宽的黑色长剑…… 九方越似乎跟她讲过,昭觉二十多岁就到了梼杌一阶,再往上就可根据五行属性修出神兽来了,但因为某些原因,后来听说是毕生不能再入神兽。 可就算他不入神兽,竟也能击败毒仙宗那么多佼佼者一举成为宗主。 连他都尊称君玦为殿下,不敢在君玦面前造次,甚至还有溜须拍马的嫌疑……君玦,你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第203章 29.师承何人 南予这边儿还在苦苦思索,昭觉宗主已经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记得殿下从不爱束发的,但看殿下今日的装束颇有几分像是三门三宗青丝礼?” 君玦面不改色心不跳,执杯饮了口酒,这可是予儿给他倒的,嘴角微微挽起弧度,“没这回事。纯粹只是想束起来看看好不好看。” 最后“好不好看”这四个字咬得格外魅惑一些,甚至南予觉得这四个字其实是在问她。 好不好看? 好看。 “不是吗……”昭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又斟酌着开口问道,“不知道殿下是师承何人的,似乎从未传出过?” 这个问题问出了除正在事不关己低头吃菜的九方越以外所有人的疑惑。 君玦在飞灵国当了这么多年的君卿殿下,众所周知,他不好惹也惹不起,概因想看看自己究竟惹不惹得起他的人都已经死了,而能降住他的人担怕是还没出生。 如此风云的人物,五国内爱好八卦的小老百姓们自然想将他的身家底细挖个干干净净,拿来编成说书人的戏本子也是好的。 可奇就奇在,关于他的传闻撰出了很多,但五国内却是从未有人站出来确切说过他是师承哪门哪派,似乎是被他封口了,也似乎是他故意放出不少不切实际的流言混淆视听。 总之,他从未透露过自己师承何人,三门三宗也没哪个人承认或否认收过君玦为徒。 其实不少人猜测他是师承诡宗,因为诡宗每届只收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必然是天资高得过分了才会被收下。据传诡宗一名弟子就可抵其他三门两宗所有人。 但是也被江湖人排除了。 诡宗属于隐世的宗门,又怎么会收像君玦这样入世的王爷呢?更何况还是两国的王爷。 “昭觉宗主何必那么在意我师承何人?”君玦语气淡淡,“左右我没对你们毒仙宗起什么灭满门的心思。” 这句话要让顾休思听见了,必然笑话他跟南予处久了瞎话倒也说得挺溜儿,也不晓得昨日在船舫说毒仙宗若是敢动予儿就灭他们满门的人是谁。 昭觉听出了话里的警告,再问下去就是不识趣了,连忙笑了笑化解尴尬,“在下只是好奇随意问问,殿下不想告知亦是情理之中。” 南予喝着酒听了一会儿对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曾听九方越说这个宗主于争夺宗主之位之时是何等威风凛然煞气八方,今日一见,他在君玦面前挺怂的啊? 这声笑意落在君玦耳中是正经的笑意,但落在昭觉宗主和厉踏露的耳中,就有些蔑视了。 厉踏露已经咬着牙瞪向她,但昭觉为人平和舒缓了多年,倒没有那么大火气,只将视线移向南予,“这位南公子身负双兽此等异禀,如今还能在江湖中找到能领悟剖神为二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知道是出自哪个世家?和殿下是什么关系呢?” “宗主师叔有所不知,南公子并非男儿身,亦不是出自世家,而是……”不用回头都晓得,诗茵若用了更为轻蔑的声音,“轻弦阁的花魁,南予姑娘。” 第204章 30.面子真大 三门三宗青丝礼,诗茵若是毒仙宗的弟子,自然也要遵守,如今她来见自己的师傅和宗主师叔,便是守了此礼的。 应是女子,满头的青丝不消全数束起,只需要拿白玉簪子束起一半即可,其他不能有别的装饰。她一身浅紫色的长裳,似乎是毒仙宗弟子的服饰,腰际左方配了宝剑,右边则挂了香囊,囊中惯是藏毒藏药。 方才言毕,她已经站到了厉踏露的身边,嘴角浮了些浅笑,仿佛刚刚说南予是妓子的确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丝毫不妥。 “殿下。”诗茵若向君玦点头微笑致意。 君玦抿了口酒当作没看到,却是回答昭觉方才对南予抛出来的问题,“昭觉宗主,本王师承何人你要问,予儿是本王什么人你也要问,你未免也太好奇了。”言毕,抬眸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风轻云淡的语气,昭觉额间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挤出一个笑来打圆场,“殿下说笑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诗茵若却不以为意,更胜似先冷笑了一声才说道,“南姑娘面子可真是大……!” 这是在骂她脸大? 南予挑眉,声音毫无波澜地回敬道,“不敢不敢,还是诗小姐脸大一些。” “你!”诗茵若侧身跨出一步,咬牙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弟子拉住了。 九方越笑出声的时候觉得煞了气氛,连忙收住,看了南予一眼,不禁忖度起昨日没纠结完的问题:脑回路太过清奇,究竟该是个什么体验?人家表达这个意思,她偏要往歪的带?三观不正? 也对,她何时三观正过。 九方越怼了怼筷子,继续低眉优雅吃菜,浑然就是一副这么多菜不吃可惜了的悠闲表情。 “茵若,别忘了自己身份。”厉踏露这次倒没有方才那么气,反而制住诗茵若正色道。 确实,诗茵若想想便打通了其中关键,南予是勾栏窑子里的妓子,自己是左相府的千金,又是毒仙宗五尊之一的徒弟,前途造化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完全没有必要和她逞口舌之快,反倒降了自己的身份。 思及此,诗茵若又轻轻挪步转过头,看向别处。 南予嘴角一歪闲闲笑道,“也对,诗小姐老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倒是把我的身份放在心上记得甚是清楚……莫不是对我的职业心生向往已久?” 倘若不是因为刚刚才受了厉踏露的教化,诗茵若恐怕真的会再次遭了她故意挑事儿的道,然后好让她有理由跟自己打起来。 这种言语的确够侮辱她的,但南予能做到不畏惧自己方才对她的嘲讽轻蔑,她诗茵若自然也忍得了! “南姑娘,茵若既然已经没在接话了,就请你也不要挑事。”厉踏露回过头对她冷然道,“毒仙宗一个霜月华你尚且打不过,也没有自讨没趣的必要了吧?” 南予了然,这老妖婆是在警告她,小心她发动整个毒仙宗与她为敌,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ps:三十章完毕,求评论和打赏。 第205章 31.煽风点火 南予一手摩挲着酒杯,另一手撑着脑袋斜斜看她,“毒仙宗一个霜月华尚且就算天资颇高,那我确实也没有和其他杂碎自讨没趣的必要了。” 她口中的其他杂碎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诗茵若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再次出现了一丝龟裂:她什么意思?!她是在讽刺自己天资差吗?!她自己的天资又高到哪里去了吗?! 众所周知,诗茵若出身官宦世家,书香名门,她老子是飞灵国左相,她娘又是朝中一位将军的千金,打小就受到文韬武略双向教育。 不是修炼世家出身的却能早早拜拜入毒仙宗门下修炼至重明鸟,闺阁女子学的她也一样没落下,甚至比那些整日坐在家里的闺阁女子还要精通四艺。 更何况坊间一直传言她和君卿殿下的婚事…… 凡此种种,都让她享受了十六年众星拱月般的吹捧,在众人眼里,她就是无可挑剔的天之骄女,是唯一配得上君卿殿下的人! 但自恃为天之骄女十多年如今却陡然被她最看不起的勾栏妓子讽刺得一文不值,还是南予这个碍事碍眼的妓子! 而自己在毒仙宗内确实也是天资不高的那类弟子,向来不服输的性子教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只是仗着家里的身份地位才得以入宗门! 这下被南予当着这么多人说破,要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诗茵若在这儿自我挣扎了半天,越想越多、越想越气,殊不知南予随口怼她一句存心气她,此时已经施施然将此事揭过,权当个没事儿人一般抱着酒壶悠悠闲闲地起身离去了。 君玦则是一脸予儿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完全没把昭觉和厉踏露看眼里,只消跟着南予一道起身,随她一起出去。 * “砰!”茶壶跟着桌板儿一抖,一袭紫袍扬起一个弧度,厉踏露已经在房内坐了下来,咬牙切齿道,“那个南予简直口无遮拦、目中无人!” 诗茵若在她一旁积极附和,神情却是兀自镇定后强压下来的平缓。 “师尊不晓得,她一贯是如此嚣张狂妄的。昨日徒儿在街上遇见她,不过是同她打个招呼而已,她先是出言侮辱我和毒仙宗、再是出手妄称教训我与家弟!仗着九方小侯爷和殿下与她熟识便这般待人接物,果不其然是腌臜地方出来的!” “哼!小侯爷便罢了,他向来游嬉花丛没个正经,多半是瞧着她性子稀奇与她多打闹会儿,等得了真心又将人抛掉,”厉踏露冷笑一声,讥讽十足,“却没想到君卿殿下也肯护她,殿下倒是样样都好,可惜这眼光太差!” 诗茵若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弯,随即又义正言辞道—— “且不说她是怎么对徒儿我的,昨日师兄规规矩矩上船夺花,既没招惹她也没怎么她,只不过是报了毒仙宗月华流霜的名号,她就强拗着师兄跟她打,再一次出言侮辱我毒仙宗的弟子没什么本事……” “她嘴里说我们毒仙宗的人没本事,最后却被师兄击败,那三朵绸花皆应该是师兄的,概因她狡诈无比用鞭子偷袭师兄,然后从师兄手里抢走了那三朵绸花!” “有个小童从船里出来明明判了我师兄胜,她却是脸皮厚,强行制住小童后逼他带路进船,堂而皇之地去找了国师批命!还四处扬言是她打败了我师兄!师尊你查查便知,现下所有人都以为是南予打赢了我师兄!” 诗茵若越说越激动,倘若南予在场必然会夸她不去当说书的委实可惜,情节安排紧凑有理,逻辑思路清晰,一环扣着一环,人物性格突显十分成功,一场听下来只想骂南予其人一句“什么玩意儿”。 第206章 32.劈头痛骂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诗茵若本以为她师尊这个时候已经气得想活拆了南予,但见厉踏露的神色却比之刚才莫名地缓和下来,甚至有一丝讽刺,但却不像是对南予的,倒像是对着…… “好了茵若,你也不用这般舌灿莲花地搅弄是非。”诗茵若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见厉踏露微微低着头去拿茶盏,抿了一口用严厉却不失嘲讽的语气道,“为师从未教导过你如此。” 诗茵若赶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咬了咬下唇,生怕她师尊其实不知道真相如何,只是因为太了解自己的禀性而使诈,于是她固执道,“师尊在上,徒儿不敢欺瞒师尊!那个南予您也看到了,她昨日……” “砰!”厉踏露将茶盏甩在她跪下的膝边,炸裂的响声截断诗茵若想要继续强行狡辩的话,甚至惊得诗茵若轻颤了一下,才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厉踏露。 “昨日你师兄明明白白跟为师说你向他哭诉南予那死丫头如何如何对付你,他向来看不得你受委屈才去挑衅她的!”厉踏露咬牙指着她,“月华因你造事受了缚灵鞭一击,却让为师不要怪罪于你,他这般护你,你倒是将他推出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诗茵若懵了,原本她料定了师兄向来沉默寡言,绝对不会和师尊主动说明白是因为她受了委屈他才去挑衅南予的…… 岂料得到霜月华因为没有帮她报仇而心生愧疚,因此将南予欺负她的事情添油加醋更为变本加厉地说给了厉踏露听! 诗茵若面目狰狞了一瞬间霎时想通关键:蠢货!要他多言?! 敛了厉色,诗茵若眼眶蓄了些泪水,顾不得昭觉宗主也在场,直接膝行过去握了厉踏露的手,“师尊……您听徒儿说……徒儿没有摘清自己的意思,只是、只是那个南予实在是嚣张……” 原本厉踏露今儿被君玦和南予齐齐不放在眼里甚是火气大,因此不等诗茵若说完话再次将她推倒在地,狠狠打断道,“是!为师看见了!她是够嚣张!为师想收拾她是因为为师有能力弄死她!但你呢?!” 但你呢? 但你呢? …… 这三个字在诗茵若脑海里不断重复,重复到她颓然而又坚决地握紧了拳。 天之骄女只是相对的,谁也没有诗茵若清楚,不说三门三宗,就单单是在毒仙宗里,她的资质其实就是平庸而已。 但是人一旦被吹捧多了,就会以为自己真的优秀至极,至少在三门三宗以外的人看来是,但是一旦放回宗门内,她还是那个资质平庸、靠身份地位被毒仙宗五尊收为徒弟的普通人。 普通,是诗茵若最受不了的字眼! “你以为你的修为真是江湖人称道的天纵之姿?你也不想想看,你这点儿气韵放在整个毒仙宗算得了什么?!” 厉踏露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低头睥睨她,“为师对你既严厉又慈爱,还不是希望你成才?!可你看看自己,纵然为师亲自教你,你如今也只是个重明鸟罢了!” “是,世家之中多得是十六岁只为重明鸟一阶的,你没有出身世家却有这番造化在外人眼里的确厉害!但是你别忘了,你虽不出身世家却是从小拜入我门下!区区重明鸟!那个贱丫头欺负你你就活该受着!” 说到最后,昭觉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想打发诗茵若先出去,还没走近,厉踏露又再次指着诗茵若的鼻子骂道,“你自己上不上进为师已经不看重了!但月华还是我的得意门生!你以为为师看不出来你从小到大利用他过多少回吗?!” 诗茵若跌跌撞撞走出门的时候,回响在脑子里的是厉踏露最后一句话:毒仙宗这样一个二十岁就要晋阶梼杌的天才弟子!莫要他最后毁在你手里了! 南予,都是你逼的! 她捏紧双拳,强压住眼泪,忽地间想起什么似的,划开一个渗人的笑意:师兄,最后利用你一次!让南予永远消失吧……! 第207章 33.区别对待 那厢诗茵若被厉踏露骂了个劈头盖脸痛斥出门,这厢南予已经和君玦走到了摘月街上。 现在还没过完晌午,街上大多数都是小摊贩儿的叫卖声和店里招呼客人的声音。飞灵国被君玦打理得井井有条,配合着君莫及诗书风流的癖好,街上繁华极了。 然而再热闹繁华的街景都驱散不了如今两个人并肩走着话也不说一句的尴尬诡异的氛围。 且君玦现在一站在南予旁边,南予就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天晚上在房间内亲到他那一幕,这让南予自个儿也想不通……如今究竟是得了个什么毛病? “予儿,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上回他俩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出来,是南予肚子饿了先破了功,这回却是君玦先停下脚步回头低眉看她,嘴角尚且还是那抹有堕仙成魔那么点儿意思的笑。 南予抬眸瞟他一眼,上一刻气氛还诸多微妙,下一刻他就将这话头起得这么生硬,教她该怎么回答? 思忖片刻,南予挠了挠后脑勺,随便指了指街边儿的一阶梯子,“坐下再说罢!” 君玦十分听话地跟她一起坐下了。 大约只有两个手掌横拼到一起的高度,君玦坐得很随意,修长的腿一只蜷曲一只伸直,银白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潇洒狂狷的味道。 其实君玦经常从很多小细节里迁就她,只是南予没有发现,君玦自己亦没有发现。 譬如君玦在南予面前,就从未考虑过他是堂堂两国至尊。不论是飞灵国的君卿殿下,还是锦焱国的玦王爷,都是举足轻重的身份,闻名五国的两个身份。 若是被人看到他就这样随意地坐在街边的阶梯上跟人聊天,于朝堂和世家来说影响不会太好就是了。 再譬如君玦素来有洁癖,但因为她面对的是南予,所以他没想就坐下了,且他坐下了才发现阶梯上挺不干净的,但他却下意识的觉得坐在他身边的南予身上好香的样子? 有时候君玦躺在床榻上回想自己那一天遇上南予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想了些什么东西,会惊觉自个儿还挺不可思议的! “你说吧,你方才说想带我去见什么人?”南予将手里抱着的酒壶对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君玦,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喝。 君玦看着她对嘴喝过的酒壶怔了怔,似是愉悦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又把酒壶还给她,眸中隐隐堪期待地看着她喝下一口,嘴上还不忘跟她说道,“是我的师父。” 南予正要再对嘴喝下去,在唇畔一停,回头诧异看他,“那你今日这身行头果真是三门三宗青丝礼?” “嗯。尊在前,必束青丝。”君玦眼珠子都不转地看着在她手里停滞的那壶酒,抿了抿唇道。 南予看他那么热切地盯着这壶酒,干脆就手一伸大方地递给他,“要不,你再喝几口罢。” “……”君玦似是偏头轻笑了一声,才正色地摇头说不必。 南予又喝了口酒,回头看着他舔了下嘴角狐疑道,“方才我听昭觉问你,你都不肯说,这下却肯带我去见你师父?”老实说,这么区别对待下来小爷瘆得慌啊! 第208章 34.我心已决 天可怜见的,南予居然有一天意识到她被君玦区别对待了? 倘若这心声教君玦听到,必然会觉得多舛的情路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其实君玦很早之前就极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教育她,纵然这战术再迂回,从拿江山作陪供她豪赌,到风云榜送她去竹楼为她疗伤,再到纵她火烧神机楼、搞垮百里湮,如今也迂回了五六次了,她怎么就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喜欢她呢?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南予如今总算是悟出了那么点儿道道儿来,也不枉费君玦花了这么多心思。 但是如今问他为何要将她和别人区别对待,教他怎么回答? 南予果不其然是惯爱给他出些难题的,前些天从阳夏国回程的路上,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给她表明心意了,但阴差阳错之下她却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见。 这让君玦意识到了这么早跟她坦白其实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因为她从不在乎他,不在乎所有人,就连帮长儿也是一时起意,天生的性子谁也改不了。 于是君玦算好了要让她自己悟,把他这份感情慢慢悟出来,渗进她心里去。 斟酌片刻,君玦干脆就撩起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你猜?” 南予等了半晌等来这么个答案,险些就着手里的酒壶砸过去,揉了揉鼻尖表示不想猜,这么一说也代表她对此事没什么兴趣,那么这件事也自然作罢。 她不愿去,君玦也没有勉强,本就是在路上突然想到了,说出来打破尴尬的气氛,顺带着试探一下她,还以为昨夜那一吻会有些不同。 果然,她仍然不在乎他。 君玦起身的时候,移天、易日不晓得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多半躲哪儿听了好一会儿墙根。 望着南予喝着小酒踩着小调儿远去的洒脱背影,君玦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休思说她一月之内必有一劫…… 陈国离这儿太远了,如果她有什么事,自己又远在陈国回不来的话该怎么办呢? 抿了抿唇,他道,“传信,不去陈国了。” 移天、易日猛然抬头,一脸震惊得恍若雷劈,“王爷……?!” 君玦转身缓缓走着,“就去断崖吧,看看师父和城歌。” 两人震惊得不能言语,移天好一会儿才从惊悚中回神,上前几步,拱手拧眉道,“王爷,陈国……陈国的那些人都在等您……!” 因为是在街上,虽然是偏僻一角,却不得不防人耳目,移天也就没敢说出是哪些人。 “让他们多等一个月。我心已决。”君玦语气淡淡,抬脚又要走。 易日却上前拉了移天跪下,“王爷!前辈也在等您!” “我知道,”君玦似乎叹了一口气,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拟信去吧。” 说完这句,君玦再次眺望了一眼南予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弧度,转身朝她的反方向走去。 易日直起背,愣愣地看着离去的君玦,拿倒肘子碰了碰移天的腰腹,“王爷是真的有分寸吗?明明花了这么多年才……那可是集千千万万上古秘术的陈国啊……” 移天缓缓站起身,“我跟随着王爷,你先去传信吧。” 第209章 35.事出反常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予和君玦那厮在街头分别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教她撞见了一件奇也怪哉到近乎有妖的事情,且这件事情让尚云城一干好事的小老百姓们都沸腾了,概因—— 诗茵若她老人家从水天一线出来后,准备去投江寻死。 这真是一件庄严且惊悚的妖事。 南予私心里觉得,诗茵若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孩子,是个能受得了气的女孩子。至少比一看到她就炸毛的南宫黛好得多。 但今儿个让她撞见了这桩事儿,南予私心里又觉得,诗茵若是个很奇葩的女孩子,概因—— 传言说她自诩什么水上小公主,会三百多种花样游水不说,水下憋气憋个三四天都不会喘。 那么……敢问她要投江寻死是个什么意思呢?南予狐疑地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老实说,这件事儿也不是她撞见的,而是她听到了匆匆忙忙往摘月江上跑的一干群众交头接耳时说的。 于是南予很乐意捧场地揣了一兜瓜子儿特意跟来了,找了个好位置蹲下,她就看见了站在江岸上要跳不跳、欲泣未泣的诗茵若。 恰好,九方越从水天一线出来,在摘月江的另一边儿,也蹲在那儿看着什么。诚然他看的不是江边儿上要跳的那位,而是江岸上嗑瓜子儿的那位。 诚然嗑瓜子儿的这位也不是来救要跳的那位的,却是实打实地揣着一颗不耻下问的心来瞧瞧,瞧瞧那个传说中能在水里憋气憋个三四天都不带喘的女子,这么浅的一口老江跳下去,究竟最后会怎么死?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只等着诗茵若跳下去,就及时的发出一片喝彩……哦不,发出一片哀悼来。 南予一面儿嗑瓜子儿,一面儿觉得诗茵若站的那个位置,真是个容易被很多人一眼看到的好位置。 再嗑一把瓜子儿,她觉得诗茵若站的地方场地未免宽了些,似乎可以容纳很多施展轻功飞到她身边的人站稳。 又磕了一把瓜子儿,诗茵若带着哭腔说话了。 “殿下……你在哪儿?茵若、茵若不想活了……” 南予低头吐了瓜子儿皮:光说没用,你要行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茵若哪里不讨你喜欢了……?” 南予从兜里再摸出一小把磕着:可能哪里都不讨。 “难道茵若长得不好看吗?” 长得好看有毛用,小爷还觉得自个儿美若天仙呢,不光觉得我还到处说呢。 “我和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茵若就要死了,你也不愿意出来见见我吗……” 流年不利,他刚刚才跟小爷说要出趟远门儿。 “罢了,将死之人,我还指望什么呢?” 指望一下,这一跳能火。 “我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宗主、对不起毒仙宗的师兄师姐,是茵若不争气,什么都学不好……” 早就跟你说了,毒仙宗两大招牌被你砸的干干净净你还不信。 “爹娘,是女儿不孝……!” 我擦,祖宗都被你问候完了,你倒是快跳啊! 第210章 36.果然如此 泫然欲泣的神情,配上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诗茵若这把辛酸泪吐得真是妙绝。 本来就是个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奚落自嘲的话简直是拿锄头在戳在场正常男人的心坎儿,委屈成这个模样,任谁看了不都得生出些怜香惜玉的意思来? 于是,在摘月江外蹲了一圈儿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小老百姓们纷纷摆手,别跳了,别跳了啊,诗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莫糟蹋了,快回家吧。 南予狐疑地吐了嘴里嚼出味儿来了的瓜子皮:这是谁教的?长得漂亮些人家想死还不准了?有没有人权?懂不懂尊重?岂有此理! 南予一度怀疑君玦管理飞灵国的子民们其实采取的措施是放养,天性竟被释放成了这幅模样? 正在南予胡乱瞎想之际,周遭传来哄乱的声音,抬眸一看,是僵持了一盏茶时间的诗茵若动了。 但她也没有动得太厉害,只是象征性地往前挪了两步,充分表现了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家对死亡的恐惧与陌生,然后,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南予揉了揉鼻子,只觉得诗茵若等的那个来救她的人脚程未免也太慢了,莫说小爷腿都蹲麻了,就是诗茵若本人站在那儿也不晓得接下来除了跳以外该再演些什么了啊! “噗通——!” 堪堪站起身想活动一下腿脚,猝不及防的落水声就在耳边响了起来,紧接着是周遭小老百姓们的呼救声、跳水救人声等。 南予将视线投放到江水泛起的涟漪中心,诗茵若手脚没有挣扎一下,在别人看来,确实是抱足了必死之心。 然而南予嘴角嘲讽一勾,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 果不其然,再抬眸看去的时候,霜月华已经打横抱着诗茵若跃出江水,洁白的锦裳只有下摆湿了一片,他足尖点水头也不回,飞向了水天一线的客房。 南予伸了个懒腰暗道无趣,转身要走,目及之处,一群浅紫色锦袍的毒仙宗弟子将她团团围住。 “就是她!她就是师妹说的那个妓子!”一名弟子持剑指着南予恶狠狠道。 “果然如师妹的丫鬟所说,竟还蹲在这里想看师妹的笑话!”另一名弟子随即附和。 南予挑起一边眉毛,心想屁大点儿的孩子弄个这么小的阵仗他们想干嘛? “你们看她腰间是什么?!”一名十三四岁的弟子向前一步,忽地指着南予系在腰上的玉佩大喝。 “玄女玉!是玄女玉!” “真的是玄女玉!” 南予瞠目结舌,低头看了两眼,这难道不就是个普通玉佩?他们这是知道她身上有玄女玉,随便起个头好发作吧? 心下嗤笑一声,南予等着他们把台词说完,心头揣测着多半是一句“你不过一个妓子怎么解的开玄女玉”之类的话。 “你个妓子也妄想参悟得了玄女玉吗?!” 待他说完,恰好飞了出去,南予一边儿心道果然是这句,一边儿撩起眼皮抬了抬手,“下一个。” 第211章 37.真是混账 方才那个骂话的弟子被甩飞出去的动作之迅速,将南予团团围住的约莫有三十来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却无一人看清楚她的动作! 倘若能感知她动用了气韵还好说,但分明没有一丝气韵波动!也就是说,她尚未入阶就有如此速度?! 也对……她连月华师兄都能打伤,必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人! 怪只怪被师妹的丫鬟一怂恿,就一股脑全来了,本想来个以多欺少,但似乎以他们的修为这个想法也天真了些。 一干预备找她茬儿的毒仙宗弟子一时之间不知当动不当动,这个时候装作只是路过想跟她搭几句话未免也太假了…… 南予就静静站在原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干站着难免有些无聊,等得很是不耐烦了,南予就掏腰包去摸瓜子儿出来磕。 岂料她刚一抬手,三十多个弟子纷纷向后小退一步如临大敌,南予顿了顿,扫了他们一眼后才接着把瓜子儿拿了出来,吊儿郎当道,“给你们个机会,跑罢。” “呵!休得看轻我们!” 人果然还是需要激出来的,有了一名弟子带头,其他三十多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尽数拔出腰间长剑。 果然是贱皮子,放他们跑还觉得受到了歧视? 小爷当年杀进死亡谷的时候乍一听能逃了挽起裤头拔腿就跑,窜得不晓得有多快! 思及此,南予把瓜子儿放回兜里,操起袖子上前一步,“来罢,让我看看你们毒仙宗弟子的平均水平。” 一刻钟后。 南予随意丢了手里多余的几条浅紫色腰带,撩了撩青丝,朝着九方越蹲的地方扬长而去。 “九方,你蹲这儿干什么?”南予拍了他的肩一下,跟他一起蹲下来面朝着阴凉那方。 九方越挑眉,怅然思忖,“我只是在想,诗茵若闹这么一出究竟想干什么?”顿了顿,他望江对岸看了一眼,没太看清情形,便问道,“方才看见一群毒仙宗弟子围着你,怎么样了?” 南予接过他扔来的橘子,剥开吃了才道,“没什么,都是些没用的,被我收拾了。” “怎么收拾的?”九方越蹲着走了两步靠近她,兴奋问道。 “还能怎么收拾,”正待九方越以为她会说出打一顿就好这几个字眼时,南予风轻云淡地刷新了他的世界观,“我把他们全都扒光了绑在树上,嗯,两两相抱,刚好是双数。” 说完南予顾不上嘴角流出的橘子汁,笑道,“一个个怂的跟脓包似的,衣服脱了现下叫都不敢叫。” “还有,你说说看,这些仙门古宗里天天都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该伸的时候不伸,该屈的时候不屈,怂完了就送上门来找打?” “倘若小爷以后混得风生水起了,必定自创个宗门好好教育教育下一代!” 九方越沉迷于震惊中无法自拔,转过头浑如受了内伤的神情,温柔看了她良久,缓缓道,“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混账。” 谁都不晓得,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青玄门竟是在这么个微妙的情形下在创始人脑子里萌芽的。 第212章 38.恨极了她 水天一线 “咳!咳咳……!”诗茵若满脸的泪水不知轨迹地纵横交错,双手紧紧抓住霜月华胸口和手腕的衣服,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发抖,“师兄……师兄……我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救我?” 霜月华此时还搂着她疾速穿行在水天一线的客房走廊,手臂上缚灵鞭留下的伤痕传来强烈的阵痛,血水直接浸染了白色衣袍。 明明当时只是被抽了一鞭,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回来后伤势越发严重,但是此时顾不得探究了。 随意踢开一个门,他将诗茵若放在床榻上,冷若冰霜的脸却是满满的关怀,他柔声道,“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这么极端?” “我……南予她……”断断续续的,诗茵若的泪水涌的更厉害了,“是,我是没她厉害……我这么多年……忍受了宗里那么多人的嘲讽耻笑,难道还不够吗?她凭什么用那种语气嘲讽我……?” “又是因为她?”霜月华正在给她倒热茶,听到她不清不楚地话,拉下脸扯出一条思路来问道,“今早上我不在,又发生了什么?” 诗茵若不顾及身上湿漉漉的,蒙着被子开始嚎啕大哭,“也没什么……她就是见不得我好,非要……可她、可她麒麟的修为又比我高多少吗?她比我大了两岁,却只比我高一阶……明明……” 霜月华倒好热茶,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扯开被子凝视着诗茵若哭花了的脸,“师尊今日不是特意为了此事和那个贱人打过照面吗?你先起来把热茶喝了,平静一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特意没有回答诗茵若的话,是因为霜月华已经找人查过了,南予的确是十八岁只为麒麟一阶,但是……她是十八岁开始修炼气韵的。 一年内跃阶麒麟,这个女人的悟性是真的要上了天了。 莫说诗茵若,就是他霜月华也及不上这天赋。 说着,他扶着诗茵若坐起,将手里的热茶递给她,“我去给你叫热水。” 诗茵若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霜月华走出门,门关上的一刹那,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缓缓喝了口茶,嘴角抿起一个弧度。 霜月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诗茵若站在窗前一脸的面如死灰,他赶忙走上前去关了窗,把诗茵若拉回床榻上,“师妹,究竟怎么回事?” “没什么了,都过去了。”在霜月华看来,诗茵若此时双目无神,面色惨白,说的话恍若无声,就连气息也十分微弱。 霜月华眸中划过一丝冷戾,那个南予……究竟做了些什么?! “师妹,你不要这样,你若是这样,我倒宁愿你是方才哭闹着骂那个贱人的样子,也好过现在……”霜月华疼惜地捧起她的脸,“你相信师兄,我迟早杀了她!” 诗茵若缓缓摇头,用微弱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你杀了她,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霜月华咬牙,“那又如何?!我要你开开心心的!” “师兄……”诗茵若的视线聚焦在窗外一点,缓缓道,“我不想你死……但是我却恨极了她……甚至恨到想要去偷宗内禁术给她下毒……可我又怎么敢去偷呢……” 第213章 39.毒宗禁术 “宗内禁术?!”霜月华被骇了一跳,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你、你可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毒药?!” 既然说是禁术,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也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拿到手就是了。 宗内弟子称其为禁术,但其实这不是什么术法,而是一种致人命的毒药。毒仙宗百年以来炼过不少可以致人命的毒药,但都没有这一种来得卑鄙可耻折磨人就是。 此毒名为慈悲,说是慈悲,却恶毒之极。 中毒者七窍流血、皮肤溃烂、失明失聪、骨髓受噬、最后惨死倒是其次,关键是此毒可以让人苦练了多年的气韵化为虚无。 倘若十天之内没有解药,一个容貌全毁、耳不能听、眼不能看、就连骨头都如蛀虫啃噬日益腐坏的无气韵者,注定废了,不光废,还是让她痛苦的一边废一边去死。 慈悲的解药,正是噬寒草。 但据说除开陈国那等玄极了的地方以外,朝天大陆只余两株噬寒草,一株将在一月后当作彩头进行试炼大会,另一株则是在诡宗附近,只是诡宗在什么地方……世人不甚清楚。 而陈国又是个玄地,所有奇珍异草皆在那个如同鬼狱的地方,能不能找到噬寒草都是问题,更莫说在那个地方活着将噬寒草拿回来。 这么一想,竟只有毒仙宗有这么一株噬寒草。可试炼大会也要一个月以后去了,就算能猎得噬寒草,倘若现在下毒,十日解毒之期也早就过了,来不及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毒药,可我就是好恨她……凭什么我要在她面前卑微到尘埃里?凭什么她对我想欺辱就欺辱、对殿下想亲近就亲近?!凭什么对我们毒仙宗弟子想蔑视就蔑视?!” 诗茵若的眼神里迸发出两道希望的光芒,看起来就好像突然想到的一个点子,让她觉得可以解恨。 霜月华看到她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骨节都泛白了,指甲缝里渗出丝丝血意,但她比方才那副样子又像是活了过来。倘若他拒绝她这个想法,她会不会崩溃呢? “这种毒向来由宗主保管,就在那把黑色的剑里……师兄、师兄……你是师尊的得意弟子,是宗主最看好的弟子……你一定有办法接近宗主那把剑的,对不对?” 霜月华怔怔地看着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但是他的眸中映着诗茵若那样凄惨而又燃起腥风血雨的面容,他又无法扯破这张越束越紧的网。 霜月华想明白了,诗茵若从小被毒仙宗的人冷眼,因为她的确是仰仗身份才进来的,但是没有人敢真的剖开这层痂去骂她辱她,她也就从来没有和这些对她冷眼的人计较过。 但是南予不同,南予太狠了,剖开她最侵犯不得的地方,还要不停地践踏、折磨、羞辱! 虽然不知道南予是怎么把茵若这样的女孩子逼上绝路的,但是霜月华动摇了,唯一一道不可破的心理防线就是……倘若为了私怨去偷禁术害人,量弟子德行惩罚,轻则鞭笞重则废尽修为逐出宗门。 正在霜月华摇摆不定时,一个丫鬟闯了进来,“小姐!那个南予竟敢欺辱我们毒仙宗的弟子!她、她把……” 说了一半又觉得难以启齿,压低了声音才把事情说清楚。 霜月华一阵怒火袭上头,也没怀疑这丫鬟为何来得这么巧,只咬牙切齿道,“果然是烟花柳巷里出来的下三滥!”不过这么一来,就算被发现他偷禁术,也就不算是只为了泄私怨了……倒是个好借口。 第214章 40.死期将至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君玦没有回来,九方越自打前天夜里跟她去野了一通后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曾经杀人的事儿干多了,就会想些让杀起人来不那么枯燥无聊的法子,多年养成的习惯,导致南予成了是个惯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 没事儿的时候挑逗挑逗给她收拾床铺的映荷,调戏调戏给她沏茶倒水的莲碧。思及上次赚的钱都被长儿那晚上姑苏山时给卷走了,南予很是痛心疾首,于是又抽了个空去赌坊拿些小钱赢了一票银子。 继诗茵若投江寻死一事那天晚上,南予玩儿得天昏地暗才回来,不经意地就撞见了她斜间里住着的厉踏露,看她的眼神宛若凌迟。 “站住!”厉踏露呵斥出声,“小贱蹄子,下午的时候你究竟对我毒仙宗的几个弟子做了什么?!” 原来是这事儿,南予琢磨着应该是那三十多个人想了法子逃脱后就去跟住在水天一线的厉踏露告了她一状。 但是这件事情委实难以启齿,由于脸皮太薄,告了半天只能憋红了脸说是小爷欺负了他们。 “也没什么,替你在试炼大会前探了一下他们的资质。”南予略微下流地虚了虚眸子,舔着嘴角笑道,“我都看过了,各个儿都是骨骼清奇的。” 厉踏露还维持着打开门的动作,握紧木门,拿阴沉的眸子死死盯住她,总觉得她口中的骨骼清奇不是什么好话,“我怎么听说,他们被绑在树上百般羞辱?!” “树能怎么羞辱?”南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道,“你放心,那几棵树我都挑过了,都是正经树,但……他们以后还是不是正经人我就不晓得了。” 话音刚落,厉踏露的掌风就侵袭了过来,南予侧身躲过,直接闪进房门啪的关上! 厉踏露正要一掌劈了门闯进去,只听南予吊儿郎当的声音慢悠悠传出来—— “踏露大师,你可想好了,这门乃是整个朝天大陆最名贵的黄花梨紫檀木,你们毒仙宗没什么钱的话,就别劈了。” 没等厉踏露说话,南予靠着门双手环胸,接着笑侃道,“先忍着罢,明儿一早,哦不,明儿晌午我准时出来。” 话音落下,似乎是听到厉踏露站在门口哼了一声,紧接着斜间儿的门砰地关上了。 南予悠然睡大觉,却是在第二天晌午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厉踏露,一楼也没有那位昭觉宗主的行径。 接连几天如是,南予回来再也没有遇到过厉踏露和昭觉两人,特意去和店小二插科打诨了半天,才得知那两人并没有与退房,但是似乎有事去了什么地方。 南予该吃吃、该喝喝,直到今日,遇上了身穿一袭粉衣从楼上走下来的诗茵若,看自己的眼神是一种快意,快意恩仇的快意。 那种笑容恍若刚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森然冷凝,南予耷着眸子与她对视良久,她却只在和自己错身而过时落下一句轻若未语的话,“南予,你死期将至。” 第215章 41.撞破行动 这句匪夷所思的话说完的第二日,昭觉宗主回来了,他的房间在一楼临水院里,南予没有遇上他,却是在和店小二每日插科打诨胡聊天的时候得知的消息。 毫无疑问,南予采取了个童年最常见的措施——听墙根儿。 这个墙根儿不听还好,一听就让她听了个不得了的。 昭觉的脚步很沉重,似乎是有什么心烦意乱的事情梗在心头,让他四处踱步的脚步声也变得沉重起来。踱了不到片刻,他放下手里那把黑剑,再次走出了门。 南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也没等到他回来,正要爬下房梁去追,站起身的时候忽然看到两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的人影,她赶忙又俯下身子隐匿回去。 这时候刚入夜,天上还有一勾银月,倘若这两个黑衣蒙面人仔细一些,应该能感受到刚才南予疾速趴下身的风动。 但这两人似乎是很急,从斜边窜出来就进了屋子,从南予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其中一人正站在房间门口防备四周,另一人闪身入屋,动作之迅速。 南予微微蹙起眉,屏住呼吸听房内的声音。 霜月华进屋的时候先是四周扫视了一遍,将目光落在那把黑色的长剑上。 本来前几日他是打算独自来盗取的,但是没料到昭觉和厉踏露一起出了门,带走了黑剑,也不知道师妹是如何得知他们今日就会回来,还和他一起来偷取禁术,隐匿附近伺机而动,终于等到了机会。 霜月华拔出黑剑,观察了一番后,思忖打量片刻,径直去搬剑柄,却没有能搬动它,皱着眉呢喃了句“不应该”。 “师兄,好了没有?” 虽然声音极轻,但是昨日才在南予耳边轻声放话她死期将至的人,南予难免印象深一些——是诗茵若,那里面这个就应该是霜月华了。 “砰”地一声,霜月华手里的黑剑掉落在地上,而他手中还握着剑柄,不知道自己刚刚按到了什么机关,他似是怔了一下,才赶忙去掏剑柄内的东西,“找到了,别急。” 话音刚落,他正要闪身出来,只听得门外掌风侵袭,诗茵若惨叫了一声后哭喊道,“师尊?!” 南予也没料到他俩偷个东西点儿这么背,看见厉踏露走过来的时候南予还愣了一下,随后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将自己再沉了点儿下去,以免被发现。 霜月华蹭地要冲出门,昭觉的房门已经被一掌踹开,厉踏露带着狂怒袭来,在见到地上和剑柄脱离的黑剑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月华!你……!” “你长本事了!连宗内禁术都敢盗取?!”说着,厉踏露又是一掌向他袭去。 霜月华就地捡起黑剑挡了一下掌风,侧身的时候径直跪下,“师尊!是弟子不对!别怪茵若!” 厉踏露甩袖侧身,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平时她可能还会相信是霜月华拿的主意,毕竟慈悲这等毒诗茵若应当没这个胆子打什么心思。 但巧就巧在诗茵若好几天前才被厉踏露发现花言巧语颠弄是非出了事让师兄顶着这一行径…… 厉踏露冷笑了一声,指着诗茵若嘲讽道,“她和你哪个更恨南予你当为师不知道吗?!你以为她光是被南予欺负羞辱就能起杀心?从小到大她在宗里什么样羞辱的话没听过,会忍不了这个?!” “为师现在告诉你,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你以为她是为什么要杀南予?君卿殿下和那个南予走得近,她自然要除了南予!这叫以绝后患!” 第216章 42.嫉妒之心 南予捂住嘴险些笑出声来,小爷生得貌美,这也躺枪啊! 不过这宗内禁术是什么,难道诗茵若说小爷死期将至的意思就是想用她们毒仙宗的禁术置她于死地? “师尊……!”霜月华膝行了几步,埋首咬牙道,“就算师妹是想杀了南予,也未尝不可,您不是也说……” “我说过要杀她吗?!”厉踏露转身甩了跪坐在地上抽咽的诗茵若一巴掌,“谁要你们自作主张?!” “你们以为是禁药就没人知道是出自我们宗内的吗?别忘了小侯爷可是从小被忘尘长老教养大的!今日让你们拿着我毒仙宗的禁药毒死了她,明天就等着被小侯爷找上门来?!” 南予趴在房梁上忍不住瞎想,倘若自己真被那什么禁术毒死了,九方越那怂货当真会给她报仇? “师尊!只要她中了此毒,把她随意丢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等她自生自灭,小侯爷又怎么可能知道她中毒而死?”诗茵若抹了把泪水抓住厉踏露的衣摆,望着她哭道,“师尊……她几天前还折辱我们毒仙宗的弟子,那几个弟子如今都没脸见人了……” 厉踏露一脚踹开她,言辞厉色,“你还好意思说?!那几个弟子都告诉我了!倘若不是你怂恿他们去找那贱丫头身上的玄女玉,他们会被羞辱到如今不敢见人?!” “还有你!霜月华你长点脑子行不行?!”锋头一转,厉踏露指着霜月华狠狠道,“她肯跟你来一起盗取禁术,还不是因为出了事你想要说什么她能及时截断?上次你先跟我说了事情缘由就坏了她的好事,这回她倒是长了个心眼儿!” “师尊……”所有的事被揭开,诗茵若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来挽回,只能捂着被扇的脸哭。 霜月华则是跪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手里握着的还是那瓶禁毒慈悲,“不会的……师尊,茵若不会这样的……她从小就……” “她从小就在利用你!这回你给为师看清楚了!”厉踏露一把打断他要自欺欺人的话,“这次是为师撞见的,念在你是为师得意弟子,头一次犯这么大的错,为师不追究你的责任。” 霜月华怔怔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艰难吐出四个字,“……多谢师尊。”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回去。”厉踏露呼出一口气,沉着面色看向他手心,而后对身后跪坐地上的人道,“诗茵若,这是为师最后一次警告你。那个贱丫头欺辱毒仙宗为师自会收拾,不用你插手。你给为师去领三十教鞭,面壁三日,这件事我当没看到。” 诗茵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下,幸好,幸好只是受罚面壁,“多、多谢师尊……” “东西放好后就滚吧。” 这是南予飞身离开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说实在的,这惩罚忒轻了些,厉踏露这老妖婆看着虽严厉,对她自己的徒弟倒是极为不错。 南予没有想到的是,厉踏露那句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不是说给诗茵若听的,也不是说给霜月华听的,却是说给厉踏露她自己听的。 第217章 43.真傻假傻 诗茵若是行动告吹后的第二日被鞭笞三十关的禁闭,那时候南予正坐在摘月街的茶棚里喝凉茶,九方越和君玦齐齐不见了踪影,日子也就越发无聊。 正打算付钱走人,邻桌却坐下来三四个长得就颇像说书人的男子,纷纷开始嚼人口舌。 起话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喝了口茶润喉,开口就惊奇道,“听说了没,刚刚有一大群毒仙宗的弟子追着一个傻子满大街的跑!” “何止听说,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些宗门弟子的功夫何等了得,竟连个专偷药材的傻子都跑不过,啧啧!”一个留了两撇小胡子的江湖术士摸着下巴赞道。 “是啊!你们别说,那傻子还挺机灵的,每每被人逮住的时候就喊着说家中母亲病重急需用药,搞得卖药的那家子都不好意思打他!”另一人笑着接过话。 “你们说,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看像是真的,那傻子头回去偷药材铺被当场抓住的时候,几个人把他翁在麻袋里好一顿揍,揍完了他钻出来还笑嘻嘻的,我看是真傻!” “不能罢?”那江湖术士又皱着眉说了,“他连毒仙宗的弟子都跑得过,会被人给捉住?我怎么看着他像是故意被捉的?” “几位……”南予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抛起,接住后笑吟吟看着他们挑眉道,“谁能告诉我,你们刚才讲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个被毒仙宗弟子追着跑的傻子,现在又在何处?” 江湖术士离她最近,看见那么大一锭银子眼睛都直了,“我我我!” 南予点头示意他说。 “这事儿也就发生在刚才,”江湖术士舔了下干涩的嘴,娓娓道来,“街那边儿斜巷子里有一间药材铺,那傻子以前就经常去药铺里偷人家药材,隔三差五的。” “这不,今儿个多半又是偷了铺子里的药材从斜巷逃出来,岂料得到,他应是没注意前面有人,只顾着一个劲儿的跑,恰好撞上了一群正在街上办事的毒仙宗弟子。” “那傻子看着歪瓜裂枣,身体倒是不错,竟也没被撞倒,只可惜被撞散了一地的药材。” “为首的毒仙宗弟子蹲下身要去帮他捡药,那傻子也蹲在地上捡,忽然间捡药的弟子抬头看了眼那傻子,猛地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叫了一声。叫的什么我们也没听清。” “那傻子也不知怎么就被吓了一大跳,只匆匆看了对方一眼拔腿就跑,连药材都不要了!” “要知道平日里那傻子就算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会忘了把药材带回去,今儿个居然被骇得药材也顾不上捡?” “之后,为首的那个弟子就带着他身后一群弟子去追,眼睛都追红了!” 江湖术士正要接着说,原先起话头的那个男子直接抢过话来嗤道,“什么眼睛追红了!眼泪都流出来了!那群弟子个个儿泪流满面地在后头追,愣是没追上!” “那小子,跑得真是快!我看他跑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城口吧!” 南予微微蹙起眉沉思,也没忘把银子丢给江湖术士,随后就掠出茶棚向城门口而去。 第218章 44.灵光一现 南予一路飞掠至城门口,却是连那个傻大个儿的影子都没看到,但在房梁上吹着冷风疾速前行的时候,被灌了风的大脑倒是清明了几分。 难怪她一直觉得那晚上见到的那个傻子那么眼熟!难怪那个傻子在人群中就偏偏挑了她喊救命!难怪他能够一眼识破身着男装的她是女儿身! 这个傻子……不就是她在鬼市被薛朗重伤后,把她带回救治的那位戴铁面具的妇人身后跟着的烧柴火的男子吗? 原来是因为他们早就见过,那时候她重伤被救,穿的就是老妇人换洗的一件深蓝色的布衣,而后又为了给他生火离得那么近,他应当是记得自己的。 他既然能记得她是女儿身,又能够从她所受之伤推测出她是气韵修为者,从而导致那晚直接向她呼救,且他还有一身不俗的轻功……这个人,果然只是装疯卖傻而已。 为什么他那么害怕见到毒仙宗的人呢? 那晚上敢堂而皇之在城内追杀他的杀手又是谁请来的? 还有那个戴铁面具的老妇人,和这个傻子又是什么关系? 苦苦思索的时间,南予已经回到了水天一线,莲碧和映荷齐齐迎上来,“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都傍晚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什么,只是去了一趟城外,路程远了些所以回来晚了。”南予随口应着,坐在大堂内点了些菜,“你们吃了吗?” 莲碧摇头笑道,“当然是等着小姐回来一起吃。对了,九方小侯爷来消息说他大概后日回来,此时正被毒仙宗的什么什么忘尘长老缠着脱不开身。” “哦还有,小侯爷让醉仙楼的老板娘给小姐拿了几坛子风华引来,让你先喝着。”映荷接着道。 “原来是去阳夏国了……”南予低声琢磨了下,随即抬眸笑道,“酒呢,拿出来喝罢!” 莲碧、映荷齐齐应声转头去拿。 南予撑着下巴望着她们的背影,忽然脑中闪过一线灵光,她敛了笑意仔细去抓脑中那快速闪过的线头,最后一种类似于醍醐灌顶的恍然,让她愣在了原地…… 九方越说,厉踏露曾经有个师姐,事事压她一头,样样比她出色,后来,她师姐毁了容……那个救了自己的妇人,为什么要戴着半块儿铁面具呢? 厉踏露说,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 那个药材铺临近水天一线,而那个傻子又会隔三差五地去那个药铺……厉踏露为什么会这么巧的住进水天一线? 昭觉和厉踏露弃毒仙宗弟子试炼大会这样重要的场合不顾,坚持来到飞灵国,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如此……”南予细弱不闻地呢喃着,“难怪,厉踏露会宽恕诗茵若,原来不是因为太过疼爱弟子,原来是因为她自己也曾有过如此可怕的嫉妒心。” 昭觉和厉踏露来到飞灵国,竟然是为了……“以绝后患。” 南予盯着不远处的一点,怔怔入神,一种窥破天机的感觉让她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来。 第219章 45.听破天机 虚度两日,南予将那夜想明白的事情尽数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今儿个九方越就要回来了,而他那日送来的风华引也快喝完了,甚好甚好。 握着斟满风华引的酒壶,南予哼着小调儿准备去溜达溜达,正巧撞上了脸色灰白毫无血色的诗茵若,算了算日子,今儿个竟也是她关禁闭被放出来的时日。 诗茵若彼时正从马车上下来,身着毒仙宗那件浅紫色的服饰,青丝半束,一根白玉簪子挽起,如此简单纯粹不加任何修饰,只让她远远看起来就活似要被风吹倒。 再加上她三日前先是被鞭责三十才关的禁闭,此时伤势定然还没有养好,整个人看着当真是憔悴无比、虚弱无比。 南予没兴趣和她搭话,从她身边接着找了个调子哼着离开了。 诗茵若只在南予离开时转过身将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紧接着踏入水天一线,驱散身边的丫鬟仆从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去跟昭觉宗主和师尊述罪。” 毒仙宗的规矩,但凡有弟子犯了错受了责罚,是需要在惩罚过后向上述罪,表示惩处完毕,并承诺永不再犯。 一干丫鬟仆从相觑几眼,便福身从诗茵若的身周离开,转而站在马车边等候着。 昭觉的院子是在一楼的临水院,他作为毒仙宗的宗主,诗茵若首先要去拜见的就是他。 “你说什么?又失手了?!” 刚踏入院子,还没推开门,便听到昭觉的房内传来她师尊厉踏露的怒吼声,诗茵若微微蹙起眉,放下了推门而入的手,站在一旁凑近门去听。 “你先别急,现在谁都不能肯定那小子就是致意,我们不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吗?”昭觉倒了杯茶递给厉踏露,沉沉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辞是在自欺欺人。 厉踏露接过茶盏的手用力握紧,眸中露出狠厉的神色,“那小子轻功一向好,能从杀手的手里逃脱,不是他还是谁?!” “前几日你带来的那几个弟子好像发现了些端倪,纷纷向我禀告好像见到了失踪多年的大师兄……我早说不能带他们来,如今教我该怎么搪塞?”昭觉拔出黑剑开始擦拭,眸中也是掩藏不住的阴霾。 “说得轻巧!倘若不带他们来当个幌子,我们两人就这么奔着飞灵国来,岂不是更惹人生疑?!” 昭觉闭了闭眼,压抑着多年未见的血腥,颤声道,“如今他倒是次要的,就怕……云初师姐也还活在这世上。” 陡一听到这个名字,诗茵若捂住嘴不让自己的惊讶溢出声来……云初?那个毒仙宗弟子私下传闻是被师尊毁了容的云初师叔?!她不是早就因去陈国蜃楼域历练死了吗?! “怎么可能?!”厉踏露的尖叫都变了味儿,满眼的怒火在燃烧咆哮,“当年我亲自杀了她丢进蜃楼域,那个吃人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活着回来?!那个丑女人……!” 昭觉似是冷笑了一声,略轻蔑地瞟了厉踏露一眼,“你若不是嫉妒,设计让她毁了半边脸,成天只能戴着半块铁面具示人,恐怕她也轮不到你说丑吧?” “哟,你现在为她说话了?”厉踏露气极反笑,“当年是谁忌惮她的气韵修为,生怕她抢走宗主之位,才和我联手杀了她的?!” 第220章 46.急中生智 诗茵若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而被里面的两人察觉!心里的震惊太过强悍,她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云初师叔竟真的是被师尊毁的容?!竟是宗主和师尊一起联手杀害的她?! 那么,曾经的大师兄又去了哪里?那个云初师叔最得意的弟子、那个天赋资质比之霜月华还有优异的大师兄柳致意——他去了哪里?! 四下皆传,致意师兄也是追随云初师叔去了陈国蜃楼域历练,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难道致意师兄当时发现了师尊和宗主密谋杀害云初师叔,然后也被他们杀人灭口了?! 思及此,诗茵若颤抖得更加厉害,隐匿在门外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呼吸就被他们发现,从而落得和大师兄一样的下场! “好了!现在不是我们内讧的时候!”里面的人又开始说话了,昭觉似是将黑剑重重打在桌上,沉声道,“当年我们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厉踏露皱紧的眉头又开始隐隐跳动,“恐怕难得多。当年云初与我交好,毫无防备,而柳致意那小子也还是个十来岁的稚儿。” “可是现在,光是抓一个装疯卖傻的柳致意就耗了这么多时日!还别说找到云初的藏身之地将她也杀了!” 昭觉落在桌上的手用力收紧,“怪只怪我们收到他们还活着的消息实在太晚了……明明当年我已经废尽了那死小子的武功,亲手灌了他一杯毒药,他该真的痴傻了才对,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呵!”厉踏露斜眼去看他,满脸的嘲讽,“哪里出了问题?云初当年的毒术可媲美毒仙宗开山鼻祖,她既然没死,你下的毒她难道还不能帮她的好徒儿解了?!” 原来如此……师尊当年因为嫉妒云初师叔而暗中设计毁她容貌,后来昭觉宗主为了成功夺得宗主之位,就连同最恨云初师叔的师尊密谋将其杀害。 被大师兄撞破密谋后,先下药将他毒得神思不清再废他武功,杀害云初师叔后又将两人一同扔进蜃楼域,此事之后装作事不关己,却没想到师叔没死,还救下了被灌下毒药的大师兄! 诗茵若全明白了,但她这会儿想走也不行了,全身发麻,双手颤抖,脚下软得厉害,不论怎么移动都必然引起里面的人注意! 这场窃听的后果她完全不敢想下去,或许像多年前一样,他们灌她一杯毒药废尽她的武功气韵,再杀了她扔进蜃楼域,事后谁来找上门都抵死不认…… 原来师尊那句“你永远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是说的师尊她自己! 原来师尊说的“以绝后患”是因为她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 气息紊乱,诗茵若脚下软得站不住,终于踉跄了一步! 微弱的声音引得里屋的人皱眉呵斥,“谁?!” 诗茵若第一次觉得死亡离她这么近! 现在该怎么办?她是除师尊和昭觉宗主外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她该怎么办?! 恐惧袭来,恍若急中生智,诗茵若强迫自己转身朝着前院走了几步,对着空旷无人的墙头大喊了一声,“南予!你在宗主门前做什么?!别跑!” 第221章 47.宁可错杀 这句话喊完,诗茵若仿佛被灌入了嗜血的力量,求生的欲望让她甚至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作势要去追,尽管墙头外谁也没有! 诗茵若如今的模样就好像真的只是撞破了站在那里窃听了半晌的南予,而她现在正要去追这个匆忙逃离的人! 厉踏露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握紧长剑正要飞身上墙头的诗茵若,一把拉住她,厉踏露皱眉存疑地盯住她的双眼,“怎么回事?!刚刚是不是你站在这里!?” 诗茵若被厉踏露紧紧拽住衣袖,一边拿着剑焦急地往墙头处望,另一面语速极快地皱眉解释,“师尊!徒儿方才看见南予就站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说到此处,昭觉已经从房内夺身而出,飞掠向墙头要去追诗茵若口中窃听他们谈话的南予。 “你怎么会这么巧撞见?!”厉踏露拽她的手已经掐进了诗茵若的肉里,狠戾呵道。 诗茵若吃痛地拿另一只手去握被揪住的地方,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尊……徒儿、徒儿禁闭三日期满,是来述罪的啊……” 厉踏露虚着眸子并未松手,一把将她揪进屋里摔在地上,“你当真是刚刚才过来的?!过来的时候那个贱丫头站在什么地方?你到的时候又听去了些什么?!” 诗茵若抱着剑不可思议地摇头,泪流满面,逼着自己做出毫不知情却被师尊无辜打骂的模样来,嘴里既有陈述事实的呢喃,又有被诬蔑的叫嚣。 “我不知道……我刚刚才到那里的!南予转头看到我,好像是吓了一跳,还踉跄了一步,然后她就夺身要逃,我刚呵斥出声要去追她,师尊你就……就……” 就如何,诗茵若抱着被揪出青紫的手臂向她明示,似乎要强行让哭声止住证明自己的委屈与坚强,却怎么也止不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才被鞭笞三十面壁思过……哪里还有力气来作出什么幺蛾子?” “师尊、师尊!徒儿什么也不做都这么惹您讨厌吗?!” 诗茵若跪在厉踏露的脚下,拉住厉踏露的裙摆,被打了三十鞭后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她看起来更是惹人怜爱些,她就这么一边哭一边抬头望着…… 厉踏露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些什么,两人就这么静默了好半晌。 “噗通……!” “砰!” 猛然关门的声音撞入两人耳中,诗茵若仿佛被吓了一大跳,剧烈颤抖了一下才转头去看被刚刚回来的昭觉扔在地上的人! 居然……是南予?!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厉踏露蹲身去探南予的鼻息,“气息微弱……你和她出手了?刚刚站在外面的……真的是她?” “不知道。我在街上看到她了,趁她进了条无人巷才与她交手的……”昭觉阴鸷的眸子落定在南予身上,“宁可错杀绝不可放过!” “你看她当时的样子,是当真逃出来的吗?”厉踏露思忖片刻,抬眸问道。 诗茵若听及此处,心里猛地被揪紧了,却要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依旧跪在地上故作惊讶不解。 昭觉缓缓摇了摇头,“不清楚,此女诡谲狡诈,若以假象迷惑也未可知。且拖久了她定能想到办法逃脱或者击败我,我担心多生事端,与她交手的时候并未拖延,趁她不备,直接施以十成十的梼杌之力才得手,饶是这样我也狠费了番力,哪儿还有空试探她。” “师尊……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南予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们毒仙宗的机密?”此时若不发出疑问必然被怀疑,诗茵若故作害怕,只轻颤着身子问道。 “闭嘴!”厉踏露侧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昭觉微微低头睨着诗茵若,“今日之事,不得对外人提起半个字,否则……” 话还没说完,厉踏露突然插嘴道,“茵若,你不是一直想杀了南予吗?为师给你这个机会。宗主,把禁毒给她。” 诗茵若瞳孔猛缩——师尊为了封自己的口,让自己亲手杀了南予,这是要拖自己下水! 但是……自己反正已经把听到的东西嫁祸给南予了,杀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杀了她,殿下就不会再和她有牵扯了! 第222章 48.绝不放过 诗茵若怔愣纠结的片刻间,昭觉已经脱离黑剑的剑身与剑柄,将慈悲取了出来。 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珠,滢滢圆润,透着一股子迷迭花的糜香,此时这颗黑色珠子就躺在昭觉的手心里,被送到了诗茵若面前。 跪坐在南予身旁的诗茵若缓缓低头,眼神坚定地落在慈悲上,那样莹润光滑的黑色珠子,似乎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不断引诱着诗茵若向它伸出手。 直到将它从昭觉的手中接过来,诗茵若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只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她死了,再也不会和殿下有所牵扯!她死了就好!她就快要死了!没有人能成为威胁!只要她死!要她受尽百般折磨屈辱地去死! 整个临水院呈现出一种诡异至极的安静,昭觉冷眼旁观,厉踏露也只缓缓地看着她的动作,从迟疑不定、到狰狞可怖、再到下定决心、最后她收紧手中的禁毒慈悲。 女人的嫉妒心究竟有多可怕! 直到现在厉踏露也依然怀疑诗茵若方才在对她撒谎,但是昭觉说得对,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如今就是最好的结果,诗茵若亲手杀了南予,不管刚刚在外面听到一切真相的是谁,都不会再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诗茵若嘴角带着快意解恨的笑容,本就毫无血色却爬满泪痕的惨白面孔将她此时的笑衬得更为狰狞。 她一手钳住南予的唇畔逼着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南予张开嘴。 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将另一只手里的慈悲缓缓滑入南予口中,顺着喉咙下去的时候,诗茵若紧紧捂住了南予的嘴,咬牙低声呢喃,“是你逼我的……!” 仿佛要把她再捏的窒息而死,诗茵若恍若癫狂一般用力按着南予的口鼻,不断重复,“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是你要和我抢!是你逼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昭觉终于从阴鸷狠戾中恢复过来,端的又是那个平和多年的毒仙宗宗主。 厉踏露也长舒了一口气,一把拉开诗茵若,缓缓道,“如今你最恨的人死了,可解气了?” 诗茵若的目光还卷着漫天怒火,饶是被拉开也只盯着躺在地上的南予,勾起一个森然冷凝的笑,“解气了!解气了!她终于要去死了!” “茵若,半个时辰内她就会开始溃烂,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厉踏露轻声诱着她,“你须得找个地方挪走她,最好将她丢下悬崖,做到万无一失。” 诗家的仆从都以为大小姐得了毒仙宗踏露大师亲传的宝物,抬着箱子出来的时候,小姐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扬眉吐气。 甚至路过大小姐最见不得的南予的婢女映荷、莲碧时,还冲她们轻轻笑了一下,那种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莫名森然。 仆从一路将偌大的箱子用马车送到了断崖,诗茵若吩咐人将箱子抬下来后就让所有人退避到百里之外。 “砰!” 转过头正要打开箱子!砰的一声恍然踢门般的响动让诗茵若狠狠一震! 漆黑的木箱边沿自上而下淌出几条血流,入目的是五根死死抓住箱子边沿的纤细却全数溃烂流脓的手指,下一刻,箱子里的人颤抖着双手用力坐起! 她脸上尽数溃烂流脓,瞳孔开始由黑转变为灰,七窍流出的血水已经和脓水混在一起,身上可见的皮肤尽数溃烂成浆,白衣像是浸在一潭黑红色的血水里,青丝披靡,狂狷为魔。 缓缓转过头来,南予对着诗茵若提唇邪肆一笑。 诗茵若目眦欲裂! ps:求评论! 第223章 49.万丈深渊 “你、你……” “我什么?”南予撑着箱子缓缓站起来,动作极为不稳,就好像是被人在身体里灌了铅一般,既沉重又颤|栗。她问得很轻,嘴角的笑意宛如魔神。 早说过,慈悲其毒令人七窍流血、皮肤溃烂、失明失聪、骨髓受噬。 如今南予已经开始全身溃烂了,渗出的黑血与脓水混在一起给箱底铺了一层脓浆,她从箱子里徐徐站起的时候还拖起一身流沥的浆渍,活像从沼泽里爬出来。 骨髓被啃|噬成浆,让南予每踏出一步都狠狠震|颤一番,摇摇晃晃地拖着千钧重的身体朝着模糊的人影走去。 是了,模糊了。 那双宛若灵水的眸子泛出了灰色,她只能看清诗茵若站的大概位置,看到一个带着血色的模糊轮廓。 自打她从箱子里爬起来开口说了一句话开始,双耳就一直嗡鸣不止,只能隐约感觉滚烫的血水从双耳流出。 内脏出血。全身腐|烂。气韵磨散。侵袭七窍。蚀骨。失明。失聪。 幸好还能说话,南予轻笑了下,嗓子有些喑哑,“诗茵若,记住我现在这幅鬼样子。” 诗茵若颤抖着身体逼自己咬牙后退,“你、你不是被梼杌重伤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这回南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也不能从她翕动的嘴唇看出她说的是什么。 “不对、不对!”诗茵若兀自镇定,双目四处瞟动颤抖就是不去看南予那张如鬼厉如魔祟的脸,“你没有气韵了……我、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就要死了。 南予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得到诗茵若说的是这句。 前世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她说过这句话,他们把刀、枪对准了她说,“南予,你就要死了。” 这其中也包括自己,每每被那个一心炼毒走火入魔的疯子丢进毒池,每每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南予会对自己说,“南予,你就要死了。” 可是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最后都被她手刃,而自己每每以为撑不住的时候也都捱了过来。 可见她不是真的要死了。 千尘呢? 南予忽然好想她。 “南予!你去死吧!”暴喝出声,诗茵若趁着南予神思恍惚如坠炼狱之时,双手凝聚赤红气韵,重明鸟一瞬间在身后撑开,尖啸嘶鸣! 再大的阵势南予也听不到看不到,溃烂的全身让感觉都不甚清晰了! 可是就算感觉清晰了又能怎么样?! 她没有气韵了! 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被气流贯穿,下一刻,重明鸟带着狂风袭卷而来,直接将人撂下断崖! 练就十八年的求生技能让南予顷刻间顺风抓住了崖边,十指深深抠入泥石里,因为光靠臂力她已经撑不起自己了!她的骨髓皆被侵蚀,双手颤抖,只能借助插入尖利石土里的手撑住片刻! 诗茵若俯跪在崖边,目眦欲裂地俯视她。 南予那满头的青丝被山风张狂吹着,有些黏在淅沥的脸上,有些被她紧紧咬在嘴里,灰色的瞳孔呈现一种入魔的妖异,溃烂腐坏的皮肤还在身上不断蔓延,她的双手紧紧抠入石土,黑血顺着坑洼的手臂向下流泻! 诗茵若颤抖着手拔下头上唯一的白玉簪子,阴鸷的眸子指引她捅进南予的手背! 松手!狂堕! 那一瞬间!狂风从崖底涌上!她的声音恍若弑|神、弑|佛、弑|鬼、弑|魔!被狂风袭卷着一起涌入诗茵若耳中! 万丈深渊! 她说! “诗茵若!我会从地狱里爬回来找你的!!” ps:霜月华:一年之内跃阶麒麟,这个女人的悟性真是上了天了。 南予:一年跃麒麟算什么,接下来小爷还能更上天! 女主坠崖,必有外挂!待燃!求评论! 第224章 50.心生疑惑 水天一线 星辰浩瀚辽阔,今夜的明月被星光隐没,摘月江上静谧得空余风声。 莲碧、映荷坐在大堂内撑着下巴,前者撅着小嘴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姐今日莫不是又要玩儿得天昏地暗才肯回来?” “应该是吧,”映荷咬着下唇思忖道,“小姐多半是又去赌坊那些地方了。” 莲碧看着桌上的菜肴,“菜都凉了,要不让小二倒掉吧?等小姐回来再重新点一桌。” 映荷点头,正要起身,只感觉脸上被人摸了一把,接着身边儿就传来了九方越调侃的声音,“你们两个就晓得将就你们家小姐,怎么不说等我回来了让我重新点一桌?” “小侯爷!”莲碧惊喜地凑上前,“你终于回来了!给小姐带的酒呢?” “你有的吃就不错了,将就这桌别可惜了!”映荷也坐下来给他布菜,“还有,你带来的风华引呢?” 九方越故作痛心疾首,“你们两个,都不问问我奔波跋涉这么远累不累渴不渴……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计较,酒我带了,结果半路遇上去皇宫的君玦,被他给劫了!” “啊?!”莲碧气呼呼地坐下,撑着下巴嚷道,“小姐就等着风华引呢,一会儿回来没得喝肯定很不高兴!” 九方越摸了她脸一把,笑嘻嘻的,“你们小姐哪有那么小气!对了,她人呢?” “不知道。”莲碧、映荷纷纷摇头,后者起身还是准备给他把菜让厨房热一热,“你们不在,小姐经常玩儿得天昏地暗的才回来。” “哦,”九方越点头挑眉表示甚懂,随即挥手让她们去厨房热菜,“我坐这儿边吃边等着,你们热完菜就去睡吧。” 两人迟疑了一下才纷纷点头抬脚要去后厨房。 九方越笑了笑,怼了怼筷子去夹桌上的凉菜,刚喂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猛地敛了笑容——不对! “莲碧映荷!等等!”九方越蹭地起身向她们走的方向疾行了几步,一把抓住她们的衣袖,“蠢予去了多长时间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有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好好想想!” 两人被突然逮住手腕本就疼得厉害,九方越一连串儿的问题再发过来,她们纷纷没有回过神,只愣愣地看着他,“小侯爷……你怎么了?” 九方越也发现自己心急了些,缓缓松开手,看着那桌菜,“我、我怀疑,蠢予出事了……” 他平日里和小姐性子极像,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从未见过他这般心急狂躁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惊讶过后猛然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什么?!” 莲碧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抓住九方越的衣袖,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怀疑?小姐出什么事了?” “小侯爷!是不是因为……”映荷却猛地恍然大悟,指着那边的桌子,“那桌凉了的菜?!” 九方越缓缓点头,却好像平静了一些,回神看着两人,“我只是怀疑而已,刚才……没有控制好情绪,心急了些,你们过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我讲讲。” 第225章 51.我的南予 三人坐进隔间,莲碧愣愣地想了好久也没明白,最后映荷才抽了个九方越思忖的空隙点破她。 前天南予收到九方越来信说今日回来,且还顺带提了会再给她带些风华引的事情,九方越太了解南予了,就冲着那几坛子风华引,南予也会坐这儿吃着小菜等他。 可这也不排除她一时高兴,就是想出去玩儿个昏天黑地就是不想等他的可能性。 然而那桌菜却给了九方越提示,就是因为太过了解南予这个人是多么的随性,才晓得她平时肯定不会先点好一桌子菜然后给自己定个固有的时间回来吃,肯定不会。 一来她点好菜后,如果突然想玩儿,没赶得回来,就会浪费菜,继而浪费钱,她向来心疼银子。 二来,她出入的时间从没有定过,一般都是回来了才点菜,否则定下固有时间就相当于给她了个必须回来吃的枷锁。 所以她今日点了这么一桌子菜,必然是为了到点儿了就回来坐着等九方越以及九方越带来的风华引,顺便给他接风洗尘。 南予既然是亲自吩咐点菜的,肯定不会等着凉了再吃,那必然是点菜的时候就想坐这儿边吃边等着他了。 如今是秋日,不算太凉,这么一桌菜能全部放凉了,必然是从吩咐点菜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尚云城内她又没有熟人,熟人都是她的仇人,绝不会请她去喝酒吃菜,就算请了,整个尚云城的酒菜又有哪里比得上水天一线? 唯一可能请她私会的就是君玦,但是九方越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才遇见了同样是刚回来的君玦! 莲碧恍然大悟,面色都有些发青了,“对啊,小姐出门的时候说她只是去转一圈儿,等转回来了就能刚好吃上点好的菜……” 九方越没去管她现在明白过来的不对劲,只接着问映荷道,“你确定诗茵若走的时候是对你们笑的?还有你说的那个箱子,有多大?” “我确定!她的的确确是对我们笑的!”映荷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不对不对……哎反正,应该是刚好装得下一个横躺的人……” 说到这里,映荷猛地愣住了! 就连迟钝些的莲碧也倏然捂住了嘴,哭声道,“她、她不会是把小姐……不可能!诗茵若打不过小姐的!” 对啊,诗茵若打不过! 可有人打得过! 倘若以快要升入神兽的梼杌偷袭!还是入了梼杌多年的浑厚气韵去偷袭!毒仙宗的轻功独步天下!离得再近莫说一点声音,就连一点风动都不会有!南予伤势痊愈不过几天时间!怎么可能不被得逞?! 九方越猛地起身,双眸酝酿滔天的怒火,整个人像是要烧了起来,直冲临水院而去! 一脚踹开门!整个门窗全数被掀翻撂倒! 九方越挥掌劈翻桌椅,速度快得昭觉就握在手里的黑剑都来不及拔!直接被九方越单手捏住喉咙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争夺宗主之位的时候!是爷我把气韵借给你赢的那些杂碎?!!” 他全身是真的有看得见的火在燃烧、在沸腾! “小、小侯爷……咳!”昭觉一口血吐出来,在空中胡乱挣扎! “昭觉!给爷说清楚!!我的南予呢?!!” ps:读者群:238094924~求评论! 第226章 52.屠戮之血 九方越掠到丞相府的时候,浑身烧起的邪火还没熄灭,烧破颈处的衣裳,隐隐露出锁骨和胸口来。 从水天一线到左相府,他狂躁的动作就没停下过,直到一脚踹碎丞相府的重门,看到漫天的血腥和被堆积的尸潮,他才震惊的踱了两三步……诗家,被屠满门了?! 那诗茵若呢?! 昭觉不是说只有诗茵若知道南予的下落吗?! “陌卿!别杀了!” 远处传来人声,九方越只顿了一瞬,飞快地往诗家后院掠去! 花草灌木重重生出叠影,漫天的血光和惨叫声织起一片,那被鲜血染红的假山奇石之后,身着绯衣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普通的长刀近似疯魔一般随意砍杀! 男子的脚步都不稳了,像是受了万钧雷霆的袭击,猩红的眸子漾着满天的星辰,活要将整片天都剜开撕碎!撕碎后焚烧殆尽!焚烧殆尽了再剁成泥浆! “啊……!!!”他很痛苦!很懊恼!很后悔!很疯狂! 在场的只有九方越知道!君玦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衣!绯衣之绯乃屠戮之血!! 浑身的暴戾嗜血都被勾了起来,他猛地蹲身掐住躺在地上的紫衣女子的喉咙,猩红的眸中翻滚起摧毁万物的腥风血雨,“你不是说只要我敢下手就告诉我吗?!!现在屠给你看了!告诉我!予儿呢?!!” 这个被掐住脖子的紫衣女子,正是诗茵若!! 君玦身边的白发青年似乎拦了一下,生怕他一个气急真的杀了诗茵若,那他就真的没法知道南予究竟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诗茵若一边疾速摇头一边拿手去掰君玦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爹娘滚烫的鲜血还在君玦手中,温度传来,诗茵若狠狠震颤,“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说过了……南予死了!她已经死了!!” 君玦好像轻声笑了一下,眼眶都红了,“你想死吗?别骗我,跟我说实话。” 白发青年和九方越同时被他的语调愣住,君玦他……声音颤成这样,是不是……哭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亲手喂了她一颗慈悲!亲手趁她还有气息的时候活埋了她!!”反正爹娘弟弟全都死了,她诗茵若还有什么好怕的?!! “慈悲?!”九方越猛地蹲下身一把抓过诗茵若的头发,紧紧揪住,气极反笑,“你说,你给她吃了慈悲?!” 顾休思有些迷惘地看着突然又燃起来的九方越,迟疑地道,“是那个……可以散去气韵、让人失明失聪全身溃烂的慈悲吗?” 不问还好,这么一挑破,君玦掐她脖子的力道已经近乎将她碾碎,“她究竟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 只有顾休思知道,君玦为什么这样痛苦。 他连陈国都不去了,就只是去了断崖两三天,今早上他从断崖回来的时候,线人还传消息说南予好好的。 后来他去办了些事,刚入夜,他去皇宫的路上同时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来自顾休思自己,随意推算南予那根无字签作何解时,察觉到她的生息不稳,立马就写了神识书告诉君玦。 另一个来自水天一线周围的线人,不是所有君玦的手下都能知道南予是谁,所以很多事情他们只看却不会插手,当晚他们按照平时的习惯去向上面的移天报备了这附近发生的事情。 移天光听当时的情形就知道被重伤的那个定是南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移天报给了君玦。 君玦为什么这么痛苦? 因为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南予就成了诗茵若口中的——“她已经死了。” 看到君玦痛苦成这样,若是再不把他的予儿找回来,他多半是要疯了。 既然撬不开诗茵若的嘴,顾休思只好废些道行修为帮帮这个要急疯了的人,缓缓蹲身,他看向诗茵若道,“陌卿,留她的命,我帮你探她的神识。” 第227章 53.探入神识 探人神识并非探人固有的记忆,只是通过此人的记忆为媒介,去追溯完整的事件。诗茵若的记忆里有被重伤的南予,探进神识后就如同抽丝剥茧,可以得知整件事情的因果。 这也是为什么君玦屠了诗家满门却独独留下一个诗茵若的原因。 然而顾休思探人神识极耗费修为,他满头的白发就是因为从小学习此等秘术,窥破天机、泄露天机,总是要遭些报应的。 幸好他醒悟的早,听君玦的劝说早早辞了国师之位云游四方。 但是为了不像修于此道的前人那样死得那么早,不到无可奈何,顾休思是不会探人神识的,更莫说还将探到的说出来。 君玦松开掐诗茵若脖子的手,九方越也松开了她的头发。 顾休思逼视着此时血泪混和一起胡乱流淌在脸上的诗茵若,她吓得不轻嘴里啊啊呜呜乱叫,却还知道不停挣扎着不要顾休思的手接近她! 为了不让她挣扎,九方越不耐烦地再次用手抓上她的头发,在手中绕了两圈向下猛地一拉,扯着头皮狠声道,“给爷闭嘴!” 传说九方小侯爷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忘了怜香惜玉,顾休思表示完全没有看出来。 见诗茵若果然不敢乱动了,顾休思左右手结了个复杂的手势,右手食指轻轻触上诗茵若的额头,随后在额间左右滑动摩挲,就像在翻书找自己要找的段落一样。 过了很久,顾休思如皑雪洁白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神识一直追溯到晌午时分,南予正抱着一壶风华引在摘月街上转悠着。 她着了一身素白的男装,高高束起的青丝正迎风乱扬。 昭觉飞掠出墙头的时候,恰好撞见了抱着酒壶慢悠悠往前走的南予。 虽然觉得她这个悠闲的模样决然不像是刚翻出墙头逃出来的,但是又觉得此女向来狡诈,故意混淆他的思维也未可知。 片刻后,南予喝着小酒拐进一个巷子里,本想着来看看那个傻子偷的药材铺是不是此处,耳梢一动,只感觉有杀意掠过,周遭却没有一丝风动和声响……是个高手! 南予一边在手心暗暗凝聚气韵,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两步,掌心凝聚的浓厚气韵骤然将酒壶炸裂! 炸裂的酒壶就像是施令者一样! 南予猛地回头朝杀意最为浓烈的地方打出一掌!双麒麟就像是被酒壶炸出来的!南予那掌正好对上昭觉的同时双麒麟也正好猛扑到昭觉眼前! 原本就想趁其不备的昭觉反被南予给趁其不备了!她动作太快毫无预兆!昭觉猛地被击中,捂着胸口退了三四步竟还哇地吐出一嘴的血,“你?!” “我什么我啊?”南予嘴角斜斜笑着,甩起腰间的钱袋满脸一个拽,“昭觉宗主,你想偷袭我也须得去把身手练快些罢?” “杀人这玩意儿小爷可比你懂的多,记得下回杀人的时候好好敛一敛杀气、速度再快一些、嘴上莫要废一丝一毫的口水,一趟杀下来你就会觉得收获颇多。” 昭觉自认从来没有见过反应这么迅疾的人,她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有人跟着她要出手偷袭,必然是因为刚刚在那里偷听的人就是她!她逃出来后自然会一直防备着!所以警觉性才这么高! 否则一个真正随意走在大街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警惕性?!又怎么可能知道有人跟着她?! 阴差阳错,昭觉认定了南予是因为刚刚逃出来知道自己肯定会被跟踪追堵才有这么强的反应力,却不知世上真有南予这样反应太过灵敏、警觉太过强悍、速度太过迅捷的人! “你我差了两阶,月华你都打不过,还是快束手就擒罢!”昭觉抹了嘴角的血丝心道南予这一掌竟有如梼杌一阶的力道! 南予舔着嘴角,狐疑蹙眉,“你们毒仙宗就没立个不滥杀无辜的门规?我忒无辜了罢!杀我也给个理由先?” 第228章 54.她还活着 昭觉不与她再废唇舌,身后拔起丈高的梼杌,幽绿色的鬼火一簇一簇地在巨兽周身燃起,龙首、蛇皮、马鬃、象足!下巴处两根巨大的獠牙向上弯曲,兜住上膛的两根稍小一些的獠牙,那张口简直要比脸都大了! 见识过饕餮的丑样儿南予对凶兽梼杌长成这样已经不惊奇了。 抽出缚灵鞭,在梼杌飞扑过来前一刻她猛地腾身飞起让其扑了个空,双麒麟倏然间消失又倏然间迎着梼杌的獠牙生扑过去! 趁着三兽缠斗,南予将全身气韵压在手中的缚灵鞭上,在空中撑开一个弧度朝着昭觉飞跃过去,释放摧毁万物的缚灵鞭意时顺带倾尽了十成十的气韵! 昭觉肃然凝神,同时也押上了十成十的梼杌之力! 气流光芒齐齐拉开,斜巷里飞沙走石险些就要把房顶给掀了下来!昭觉的双掌对上束缚万千灵兽的神鞭,瞬间被豁开一道巨大的血口! 那日对战霜月华,南予第一次琢磨着能释放缚灵鞭意后,就研究出了将气韵赋给被束缚的万千灵兽去释放意愿借此为她所用的战术! 只是这个想法没有得到实践,今日第一次实践,掌握得不成熟,威力也就不是很大,但缚灵鞭意摧毁万物极其强烈生猛,和昭觉打,应是不至于被他弄死。 就像是被万兽利爪给刮开的血口,继而血口越来越深、痛感越来越强烈!昭觉惊觉不能再耗下去!猛地嘶吼一声将全身的气韵调动至双手! 绿色的光芒如同扯开一层白布般攻出一条可行进的道路来! “啊……!”南予连口气都不敢喘,缚灵鞭意如果不集中控制,惟恐无法驾驭误伤自己! 绿、白两光同时炸开!梼杌、麒麟同时被光芒撕裂消失殆尽!昭觉猛吐出一口血来趴倒在地! 南予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弧度,生咽下口中的血意,缚灵鞭却倏地闪出一道白光!南予脑中的神思像是被弹开一般,最后整个人直直晕了过去! 顾休思却知道,她这是将束缚的灵兽调动得太厉害,被缚灵鞭意反侵了。 正想着明明是南予赢了,为何最后演变成南予被抓,顾休思又忽然看到了南予掉落的一颗圆润的红色珠子……是神兽内丹! 被打趴下的昭觉自然也看到了从南予兜里掉出来的神兽内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起来,吃了。 顾休思暗道无耻! 神兽内丹于治疗伤势有奇效,上次南予被霜月华打伤,君玦就是给她在水里化了一颗神兽内丹,她才立刻痊愈! 当时君玦也提及了南予在飞灵国对战神兽时获得了一颗内丹,应该就是这颗了! 盗人内丹疗伤,又装作是自己打败了南予,趁其昏迷将人带回去,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表示是自己打败了她才带回来的! 昭觉,无耻之极! “噗!”一路探完神识,顾休思猛地喷出一口血,被君玦扶住,平复了良久,才艰难地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而后他捂住沉闷的心口说道,“昭觉这个人,真是个不要脸的……你们放心吧,南姑娘她、她还活着……在什么地方我却是看不出了……” “她还活着?!”诗茵若厉声尖叫,满脸爬上不可思议和惊惧,“不可能……不可能……她被昭觉打成重伤吐了那么多血……她吃下慈悲全身都流血流脓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要是还活着……那自己做了这么多……岂不是蠢极了?! “哈哈……哈哈哈……”诗茵若不可置信地仰头狂笑起来,“哈哈……啊!” 九方越猛地给了她一个手刀把她劈晕,“吵死了!” 得知南予还活着,君玦明显也冷静了很多,丢了手里的长刀,他径直向丞相府外走去,“移天,把诗茵若丢给厉踏露,要让她们好好活着。” 九方越知道,君玦不杀诗茵若和自己不杀昭觉是一样的道理——等着南予回来!亲手报仇!!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229章 55.紫衣男子 断崖下 漆黑的夜,微凉的风,静谧的一潭湖水,泛着氤氲的热气,湖水中倒映着漫天繁星,湖中景致竟与天边夜色无二,皆是轻云薄雾缭绕星辰,端的安宁幽静。 此湖名为噬寒湖,热泉自地底涌上,源源不绝。据说朝天大陆只两处噬寒湖,一处生于诡宗附近,另一处则在陈国蜃楼域中。 噬寒草依傍着噬寒湖而生,这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何除了陈国蜃楼域以外,世上只余两株噬寒草,这两株皆是诡宗旁的噬寒湖催生出来的。 谁也不知,几个时辰前,噬寒湖中的血色还浮起一片,未被热气吞噬殆尽。 此时竟已归于平静无痕。 湖边负手站着的紫衣男子望着天边星辰,想起快入傍晚时,从天而降、直直落进他正欲脱衣踏进的噬寒湖中的女子,墨色的眸子似唇畔浮起的弧度一般涌上笑意……这样,竟然也能遇见她。 蹲在他身边的小童愁眉苦脸地将手中的白色锦帕在湖中洗净,又打好一盆水,瞟了紫衣男子几眼,怪调狐疑道,“主子,你究竟在笑什么?” 紫衣男子低下头扫了他一眼,见小童已经打好了水,于是转身就往深谷走去,嘴上的笑意却是没收敛,“没什么,随便笑笑。” “主子!你等等我啊!啊啊啊……!”小童匆忙端着水盆跟上,险些踉跄一步栽下去,稚气的声音扬了几个调。 紫衣男子随意扶住他,顺手敲了他一记,“慢点儿,水别洒了。” 小童撇了撇嘴,“你看,一点儿没洒!主子,你什么时候把我也送进七重天?那天你和王爷谈话我都听到了!七重天是不是又要征选了?我有没有希望?” 紫衣男子轻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能改掉急躁的毛病,我就把你的名字写进去。” “真的?你可别骗我!我说的是正经的第七重天!别人都不知道我存在的那种!别随意打发我当个五重六重的!”小童黏在紫衣男子身边笑嘻嘻地道。 “第七重皆是麒麟以上的高手,你能入五六重已经不错了。”紫衣男子挑眉调侃他道,“更何况,你改的掉急躁的毛病吗?” 小童正待要再说什么,紫衣男子先他一步打断道,“竹青,你还是留在诡宗陪师父罢。” 话音落下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一片竹林里,紫衣男子随意挥手破了阵,竹林便如狭窄的山洞豁然开朗般涌现出一座宽敞的竹屋来。 “主子啊!那你什么时候把破阵的法子教给我?每次我都被困在竹林里等老头儿来救!我多命苦啊!”小童皱着小脸嚎啕。 “嘘,闭嘴,她还在休息,别打扰她。”紫衣男子却压低了声音轻呵斥道。 小童脱口笑道,“主子你糊涂了,怎么可能打扰到她!她不是聋了吗?!” 紫衣男子一怔,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喉头有些酸涩起来,是啊,她那样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却忍受着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动,如此大苦。 第230章 56.白衣老者 “回来了。”清净悠然的竹屋里,正悠悠转转绕起几缕紫烟,一位身着银白色绸裳的老者坐在香炉后,闭眼抚弄着琴弦,白色的胡须随风拂起,追逐着紫烟,于琴声缓缓缠绕。 “师父。”紫衣男子轻声唤了白衣老者,侧头示意身边的小童将水盆放在木架上,随后才上前蹲身为炉中续香,“她怎么样了?” “铮——”白衣老者叩动琴弦蓦地发出一声止音,缓缓睁开眼,揣着颇有调侃地意味轻笑道,“不是你给她换得衣裳吗?没看到她的伤势?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紫衣男子手中燃香的动作顿了一下,耳尖微微发红,“我只换了外衣……” “你还想换里衣?”白衣老者调高三个音怪调反问道。 紫衣男子蓦地回神,反应过来自己是又被这恶劣的老人家戏耍了。 “噗!”小童捂着嘴偷笑。 “竹青,你去把柜子里的安神香找出来。”紫衣男子将香炉里自己刚点燃的香再次掐了,“应该能缓和她腐溃之痛。” 白衣老者点头也觉得甚可。 但那个被唤作竹青的小童却立刻拉下脸跳了起来,“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和主子一个脾性!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还叫我去翻他的柜子?!要死了要死了!我不翻!要翻你们自己翻!” 看他动静这么强烈,紫衣男子抬眸,却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含笑道,“你今日不拿,日后死得必定更惨。” 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竹青咽了口唾沫,憋屈地往床后的隔间里去了。 如此乖顺并非他想通了为何今日不去日后就会死得更惨,而是因多年的教训告诉他,忤逆王爷会挨打,但是信主子却能避免挨打。 “不知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给这丫头喂了慈悲之毒……”白衣老者将手中的琴弦再次拉起,琴声流泻而出,他闭上眼接着道,“你若是真那么想救她,明日须得耗些修为,将那株噬寒草拿回来。” 紫衣男子惊讶了片刻,随即敛了神色,迟疑道,“师父……当真愿意将噬寒草给她?” 白衣老者笑得颇为高深,反问他道,“你不是在心中求了为师吗?”稍作一顿,“城儿,你的心思从不外泄,比陌卿的可难猜多了。为师头一次猜出你心中所想,自然应允你。” “……我,心思外泄了吗?”紫衣男子呢喃了声,紧接着走到白衣老者身边,“师父弹的是治愈她失聪的曲子?我会,师父去休息罢。” 白衣老者很显然十分乐得悠闲,二话不说将位置让给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地起身开门,“太好了,那你弹罢,为师睡觉去了!” 竹青在隔间垫着脚翻柜子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头的谈话,走出来的时候十分不耻地嚷道,“老头子跑得也太快了!亏得外面的人尊称他一声诡宗神师天枢子!夸他仙风道骨自成一格!殊不知却就是这幅德行!” “竹青,你话太多了。”紫衣男子此时已然闭目入了琴意,指尖琴声婉转,“把香点上,你出去罢。” 第231章 57.吐露心扉 紫衣男子的规律是—— 把调子弹一遍,起身给南予擦一次脸和手,吩咐竹青换水;再把调子弹一遍,再起身给南予擦一次脸和手,吩咐竹青换水;又把调子弹一遍,又起身给南予擦一次脸和手,吩咐竹青…… “主子!都五更了!”竹青表示不想换水! 紫衣男子微微低头思忖沉吟,“竟然才五更,天还没亮吗?” “才?!”竹青咆哮,“主子,我们都一晚上没睡了!你没关系,但我才十四岁啊,你就这么虐待我?!这女人有那么重要吗?!比我的身体健康还重要吗?!” 紫衣男子安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微笑道,“快去换水罢。” 控诉无效,竹青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瞪了他片刻,愤愤然,哼了声后一轱辘拿着木盆出了门,腰间还揣着破开竹林阵法的灵玉佩。 待竹青出了门,紫衣男子站起身走到南予身边,将手贴上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发热,他轻轻笑了下,“我还记得,风云榜的时候我把玉剑借给你用了一次,你就不想还了。嗯,那把玉剑叫寒蝉,等你醒过来了,我再借给你玩儿。” “你说你,连陌卿喜欢你都看不出来……那我你就更看不出来了。”紫衣男子神秘地勾起唇角,露出一点牙齿笑着。 等了一会儿,他又压低声音道,“嗯,其实不怪你看不出来。我从小到大对陌卿的恨、遇见你后对你的喜欢、对师父的抱怨,都没有外露过。 “我早就学会把这些情绪印在脑子里,避开心脏的位置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你会不会觉得我藏得挺深的。”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藏这么深的。是寒蝉教会我,要把我的所有情绪都只放在脑子里,如果放在心里了,寒蝉会警醒我……它警醒我的时候,会很疼。” “其实,陌卿都知道的。我跟他关系很好的。但是……太复杂了,你应该听不懂。” 南予没有丝毫反应,腐烂的脸上又淌出一行黑红的脓水,紫衣男子拿手迅速截住了,没让那行脓水掉落在床榻上,“你要是把陌卿的床弄上这些东西,他下次非跟我打架不可。” 想了想,他又笑道,“其实我只要说是你,他也不会在意了。” “但是倘若他问起来,我决计不会告诉他这是你弄的。不然他该多得意,他的予儿睡在他的床榻上。” “你看你们,阴差阳错的。他刚从断崖走了没多久,你就掉了下来。” 紫衣男子有些难过又有些苦恼地拿袖子给南予擦了擦脸,“你真是……搞得我很不想写书告诉他,你在我这儿。” “那……在你好起来之前,我就不告诉他了好不好?”紫衣男子笑了一下,“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厚道啊?但是没办法,我天生就不厚道。” 凑近南予的脸看了半晌,紫衣男子又轻轻笑起来,好像是偷偷藏住了一颗糖的小孩子,他将手指放在唇畔,压低声音道,“他欠了我很多,我悄悄讨回来一些。嘘——”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像是他自己。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232章 58.抢夺草药 天色刚蒙蒙亮,竹青打着哈欠回房去睡觉了,白衣老者也还没能起得来床。 紫衣男子在南予身边从五更天一直坐到天亮,竟也丝毫不觉得困乏,正要起身的时候南予像是动了一下,有气无力,但是却掀开了被子一角。 紫衣男子略惊讶地怔了下,有些无可奈何笑了笑,“都这样了你还不忘踢被子……我出去一趟,你等我拿回噬寒草。” 蹲身给南予盖被子,紫衣男子正要再次起身,却忽然瞥见南予手腕上的连心锁,似乎是嗡嗡地闪了一下,幽光将手腕那一处照亮了一瞬间,继而熄灭。 匪夷所思,他看了那根手链片刻,就径直走出竹屋。 噬寒草虽是由噬寒湖催生出来的,却并没有说直接就长在噬寒湖边儿上这么简单,否则就显得这片于疗伤有奇效的湖泊很是弱智了。 噬寒湖的热气向上氤氲,随着风不断往上流,整片竖直的断崖都成了催生草木的地方,噬寒草也就生长在断崖的峭壁上。 废些修为将它取回来的意思也不是指噬寒草周围会有灵兽或凶兽守护,毕竟都在峭壁上了,那些劳什子自己都站不稳还去守它作甚? 更何况若是生出一株世人争夺的好玩意儿,守着它和吃了它相信但凡有脑子都会选后者。 这里的废些修为,指的是想要摘下它就须得给它灌输些气韵,让它觉得眼前这个人无害,因而乖乖地任君采撷。 紫衣男子粗略估计了一下那株噬寒草的风向,脚下微微用力,腾身飞掠。陡峭的石壁上,他竟能斜身站稳! 稍远处,冰蓝色的噬寒草正散发着可见的白气,像是烟雾一样缭绕着刀锋,周遭一片寸草不生,无人争锋,让人心中不禁生出茕茕孑立四个字。 紫衣男子单手凝气,气韵在手中流转片刻便向那株噬寒草倾泻而去。 金色的光芒将他的手和噬寒草根连成一线。 只消片刻,噬寒草将锋芒敛去,恍若瞬间花开一般耷拉下来,绽放出白色的、柔软的骨朵儿。这就算是觉得紫衣男子无害,要任他采撷了。 思及此,紫衣男子收了掌,飞身要去摘,却没想视线不可及的盲区里突然跃出一个人影来,反应之迅疾,伸手就要和他抢夺噬寒草! 紫衣男子似乎早知道那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墨色的眸子波澜不惊,轻轻一挥手就要打出一掌,却在看见那人伸出的手时又倏然收了手! 两人一同下落,在噬寒湖边站定! 紫衣男子站在这方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微微抬眸看去,端的是一副月朗风清。 站在他正对面的那人,是个约莫十六岁的女子,身着一水儿蔷薇色的锦裳,娇俏可人的模样,此时盈盈淡笑着,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她侧身也正打量着对面的人,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株噬寒草,倒是没有因为紫衣男子方才收手放任她抢夺而打算归还的样子。 诚然,紫衣男子也不是故意要让她拿到手,只不过在这女子出手的一瞬间,他瞥到了她手腕上的一根手链。 巧合的是,那根手链竟和南予手腕上的一模一样——是连心锁! 第233章 59.我叫千尘 女子站在那里良久,见对方没有说话,清了下嗓子打算先来打破这个尴尬,“咳,这位哥们儿,老实说罢,我肯定打不过你。” 紫衣男子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女子没有停顿地又开口道,“我也知道,刚才你是故意让我的,否则那掌劈下去我肯定挂了!” 紫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却依旧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女子义正言辞,“我猜你一定也有待救的病人要用这株噬寒草!” 紫衣男子再次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并拔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等一下!说得好好的你干嘛拔刀呢?!”女子大喊一声顺势将噬寒草揣进了怀里,侧身退了几步,“我长得这么可爱,你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 紫衣男子这次轻轻笑了,而后,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女子像是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再退两步嚷嚷道,“不行!我打不过你!这样不公平!” “嗡嗡嗡——” 女子手上的连心锁倏然间就亮了起来,散发淡绿色的萤光,进行小幅度却极为强烈的颤动! 紫衣男子正要开口逼问她手腕上的连心锁是怎么回事,不曾想拔出匕首片刻不到,就见那根连心锁发出了如今早晨在南予手腕上看到的那根一样的反应! 女子蓦地抬手低头凑近那根正在发光的连心锁,“咦,你叫什么叫?闪什么闪?我不是在这儿吗?” “你为什么也会有连心锁?”紫衣男子微微蹙眉看她。 “我啊……等下!你怎么知道这叫连心锁?!”女子从不经意的笑容里猛然抬起头来,两个酒窝隐去,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是不是予儿告诉你的?你认识她?!她在这附近吗?!” “……”紫衣男子顿了一下,“巧了。姑娘贵姓?” “墨千尘……”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墨千尘站在南予床榻前目瞪口呆的时候只感觉眼泪都飚出来了。 从来没有将一次行动做的这么失败过,想她墨千尘趴在峭壁上等了这么个久,冒着被打残的风险夺得了噬寒草,天晓得怎么就遇上了她前世的好姐妹南予?! 在秦国那地方废物了许久,就靠着噬寒草恢复气韵,好不容易拿到手……墨千尘感觉血都要吐出来了。 那个从小坑她坑到大的人,都半死不活了还要坑她! 墨千尘痛心疾首地把已经揣在怀里的噬寒草又奉献出去,转头不忍直视,“你快点给她吃,别让我看到……” 竹青站在她身边,一脸懵懂,随即伸手接过了噬寒草,按照紫衣男子的吩咐出去煎药了。 “墨姑娘要等着予儿醒过来吗?”紫衣男子坐在位置上缓缓抚琴,闭上眼时已然入了琴意。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墨千尘说话,只是感觉到了她拖凳子的声音,他也就没再追问下去,继续抚琴为南予调理。 墨千尘确实没有说话,默默搬了个凳子坐在南予身边,撇了下嘴埋怨道,“你看你啊,总是喜欢折腾,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吧?怎么弄得这么惨的?唉,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有人能把你给坑了!没见到我之前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真是……” 没说完,她已经哭了。 “……真是太混账了。” 第234章 60.简直命硬 竹青很快就将药给煎好了,端进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坐在床榻边哭得眼圈儿都红了的人,“主子,这人到底是谁啊?” “不认识,凑合留着罢。”紫衣男子面不改色地停下抚琴的动作,接过他手里的药,起身走到南予床边,“墨姑娘,予儿喝下解药后须得去噬寒湖中浸泡一夜,清理残毒。你……” 墨千尘抽抽搭搭地看了他一眼,领悟了她的意思,“废话啊,她的衣裳当然我给她脱了,泡完之后也当然我给她穿啊,不然你想怎么样?” 是这个意思,紫衣男子也就没再说话,坐在床边单手将南予扶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拿着药碗去喂。 一夜其实很短,担看你要如何去度过了。 墨千尘在噬寒湖边坐了一晚上,只静静地看着湖水中不断流出黑色脓水的南予,思绪好像回到了前世。 那时候也像这样,南予坐在毒池里,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可见的皮肤遍布毒疮。 但那时候南予是醒着的,墨千尘也比现在要更茫然无助一些,每天晚上都只能坐在池边干看着南予被铁索捆住四肢,在一天一个颜色的池子里不断挣扎吼叫到声嘶力竭。 千尘学的是医,她帮不上也不能帮南予,唯一能帮的就是每天陪着南予,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人。 还有就是等她从毒池里爬出来了,陪她去顶着那副鬼样子吓别人。都这样儿了她还能玩起来,千尘佩服她。 南予的师父是个疯子,炼毒炼到走火入魔,但是上头的人却没打算治疗那个疯子,他们觉得只有把人逼到绝境了才会衍生出奇迹来。 于是那个疯子在绝境之下炼就了一个最毒的南予,而南予在绝境下成为了浑身带毒的刀。 墨千尘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疯子再把南予扔进毒池的时候,那些毒物皆是一副怕了她的模样。 其实墨千尘刚刚见到南予的时候没有直接哭出来,是因为前世她真是见惯了这个模样的南予,从南予四岁开始到十八岁,墨千尘见到她容颜完整的次数加起来还凑不够三年。 只是后来想到了她前世受的苦,今生以为能摆脱的苦却还是生生受了一遍,墨千尘才哇地哭了出来。 哭得时候又想到了前世的南予,除了四岁时她才进来那会儿,就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四岁的小南予才被送来的时候多懵懂、多可爱、多好骗,可能就是因为被送她来的人骗了这么残忍的一回,南予就没再被谁骗过。 紫衣男子则是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抚弄那曲调息调,静静地等待着天亮。 噬寒湖里的水黑了又净、净了又黑。 南予体内大部分的慈悲都被湖水吞噬了,昭觉给她的那掌不必她给昭觉的轻多少,但噬寒湖有疗伤之效,因此南予现在除了还余下些残毒需要每天来这儿泡个澡,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天亮的时候,南予的睫毛颤了颤,阳光恰好洒在睫毛上,泛出一点微薄的金光来。 太安静了。 太诡异了。 南予睁眼的时候虽说余毒未清还是看不见听不到,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摸上胸感觉到了心跳。 怔了片刻,她狐疑地蹙眉自言自语道,“小爷命真他娘的硬,这都不死。” ps:接下来要准备开挂了。 第235章 61.起码尊重 回竹屋的路上,旁听了甚久的墨千尘和来找他们回去的竹青双双表示深切体会了一把夫妻虐狗日常。 由于南予看不见、听不到,正常行走略困难,紫衣男子是将南予打横抱起来后缓缓向竹屋走去的。 在此期间两人对话如下: “我跟你说,你身上的味道我绝对闻过!”南予一手挽着紫衣男子的脖子,一手抓在他胸口的衣襟上,狐疑蹙眉道。 “嗯,我们本来就认识。”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是紫衣男子还是轻声回答了她的话。 “一股子……檀香味儿!对不对?!”南予凑近嗅了嗅,一拍他的胸膛盖棺定论。 “是。”紫衣男子轻笑了下。 “檀香……啧,兄弟,你很危险!你多半是个闷骚啊!正经的那种……闷骚中的暗骚!其实都已经是闷骚了,不正经也没什么关系!” “……” “你叫什么名字啊?啊,也对,你说了也没用,我又听不见。” “予儿。我叫言城歌。” “你先别告诉我,我就要猜出来了。”南予抬手止住,顿了一下。 “嗯,好。”言城歌提着一边唇角笑了,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牙齿来,低声道,“那假装……把刚刚的话收回?” “凭我多年的直觉,你应该是个我认识的人?!” “你真聪明。” “既然是认识的人,那你跟我说老实话,我如今这副尊颜是不是有那么点儿一言难尽的意思?” “无碍。” “我跟你讲,这件事情还真的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算了,真的太长了,还是不讲了。” “……” “我好饿啊,咽了一路的口水了。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好像闻到了竹子的味道。你有没有猎过竹林里的鸟?我想吃那个。” “小时候猎过的。”言城歌每每趁她停顿的空隙回答她,不管她是听不见的,竟也乐此不疲,“现在不行,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猎来吃。” “小爷忽然觉得自己掉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头着地的?为什么感觉自己跟傻了似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 其实不算是对话。 神他娘的对话,基本上全是南予一个人在说。 关键是别人说了她也听不到。 于是这就成了南予的专场。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一溜儿问答都给讲了个齐全。 她充分体现了一个看不见、听不到、快断气的重伤患者只剩下一张嘴时该如何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竹青从未见过如此脱线的女人:请问她还记得自己被喂了禁毒丢下山崖此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身在何处吗?我觉得应该给她端杯茶。 “主子,她都听不见你还回答她?”竹青满脸的讪讪,有些鄙夷地看着被言城歌搂在怀里的那个女子。 “这是对人起码的尊重。”言城歌敛眉,义正言辞。 破了竹林阵法,言城歌直接将南予抱回了她开头睡的那间屋子,昨晚走的时候已经吩咐竹青早点起来熬一锅白粥,此时刚好可以让她填填肚子。 将白粥端到南予面前,竹青又被打发出去劈柴,顺带将墨千尘也给拽了出去。 “你自己这样吃是不是不方便?”言城歌走到她面前,缓缓俯身蹲下,执起粥碗,抬眸冲坐在床榻上的南予笑道,“那我只好喂你了啊……我不是定要喂你吃的,是你不方便我才喂的,嗯?” ps:我不是定要你们评论的,是你们太低调了我才叫你们评论的,嗯? 第236章 62.鼻子忒灵 舀起一勺粥,言城歌抬至唇畔,正想着要给她吹一下,然而一个猝不及防,南予竟直直扑面凑过来,一口将勺子里的粥吃了。 那一瞬间,两人的唇竟只有寸余! 扑鼻而来的热气与清香让言城歌怔怔地抿了下唇,抬眸看着嘴里嚼着东西南予,他忽然就笑了,“倘若我方才是用嘴在给你试粥的温度……” 言城歌前半句话没说完,下一刻,已经被南予的动作给惊呆了,话锋一转,他低头瞧着扑过来的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饿成这样吗?” 看不见、听不到,但南予竟然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言城歌手上的那碗白粥,就着他的手俯身扑过去喝了起来! 喝到底的时候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我其实闻到外面还煮了一锅。” 言城歌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她,“我其实想看看你究竟能不能靠鼻子自己找到那口锅。” 站在窗台处往里瞅的墨千尘表示,看到这里她把刚刚吃进去的狗粮又全都吐了出来:南予果然还是那个南予,神他娘跟你风花雪月的南予。 话到此处,竹屋的门被人推开了,墨千尘甚至没看到是什么人从身边经过的,再定眼往里瞧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了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者。 南予却蹙眉嗅了嗅道,“屋子里的味道和方才不一样,似乎是有人开门进来了,且没关门,因为竹子的味道要浓一些。气息敛得很稳,应是一个高手……” “这也能闻出来?!这小丫头鼻子也忒灵了!”天枢子惊奇道。 “师父。”言城歌缓缓站起来,将手中的空碗示意给他看,“我方才也在想这个。” 天枢子笑了笑,顽劣地上前通过神识与她对话,“小丫头可闻得出来老朽我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一干顺带着旁听的人齐齐黑线:你倒是给我闻一个? “倘若我猜出来了,可有什么好处?”南予灰色的眸子竟也看起来熠熠生光,却道。 天枢子像是笑了一下,自然不信她能猜出来,再入神识传音道,“你若是能猜出来,老朽便教你我诡宗心法。” 本是随口一说,却遭了南予正儿八经的嫌弃,“我学你诡宗心法干什么?不学。” “你还不学?!”天枢子险些给她甩上一巴掌丢出去,“你可晓得世上有多少人想学我诡宗心法?除了我两个徒弟以外,老朽活了一辈子还只教过一人我诡宗的心法!” “好好好,依你依你!”这么一说定,南予挑高眉毛一拍大腿,干脆道,“白色!”简直豪情万丈。 “这这这怎么闻得出来?!”路过门口的竹青拎着木柴脱口咆哮。 天枢子也是讶然,赶忙又透过神识追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这如何闻得出来?!” “这还不简单。”南予揉了揉鼻子,提唇窃笑道,“听声儿你不是个老头儿么?住在竹林里的老头儿必然是隐于人世。且我刚刚说了,你应是个高手。”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隐世高手,穿其他颜色岂不显得花哨弱智?” “你这丫头!”天枢子嗤笑一声指着她笑骂道,“倒是挺贼的!” 言城歌也轻笑了下,“师父自己用神识露了声音,不怪她钻了空子,可要说话算数。” 倘若这话南予能听见,必然唾他们两泼口水:这有什么好钻空子的,看过戏本子的都猜的出来! ps:嗯~要开挂了~求评论! 第237章 63.脑子好使 说话算数。如今还真得说话算数。 天枢子本也没指望南予当真能猜出来,只随口开了个自以为必然受她垂涎的条件,但没想到不仅没受到她的垂涎还反被她给嫌弃了,更没想到她最后还真给猜出来了! 而后天枢子也没指望南予能学得会诡宗心法,概因诡宗心法极其复杂难懂,能否明白都是悟性使然,更莫说要修习了去,于是他本打算随便教教不要把这事儿太当真。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既圆滑又巧妙。 天枢子也不晓得是从何时开始,自己教她习得诡宗心法的态度就认真了起来。 或许是她坐在竹屋时,只听着自己用神识传音来念诵心法就能瞬间记住背下。 又或许是城儿不经意拿出了她的缚灵鞭,自己发现这丫头竟然已经领悟了四分缚灵鞭意。 更或许是她毋听毋看,就能参破竹林内设下的阵法乃是与五行息息相关。 而此时,布了五行阵法的竹林里,南予位于中心迎风而立,正在做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的周身四个方位由气韵交织连线,呈现四角星形,每个角的顶点处,或盘绕、或飞旋、或匍匐、或伫立着一尊神兽。 盘绕乃是东方青龙,飞旋乃是南方朱雀,匍匐乃是北方玄武,而伫立乃是西方白虎。 南予要做的,就是将四方辨识出来,只因天枢子说后期她必须十分熟练地识别各个方位,否则无法继续修炼心法。 倘若她能看到,自然可根据太阳的方位找寻方向,但问题是她现在看不到。 言城歌站在五行之外看着她,墨千尘则因身有急事顾不得等南予耳能听、眼能看了,只让言城歌代为传话,等着试炼大会时再聚,此时已经被竹青送出了诡宗。 “老头儿,现在是什么时辰?” “午时。” 南予了然,站了片刻,抬手指向一方,“这边,南方,是火,朱雀。” “哦?你如何知?”天枢子饶有兴致地问她。 “午时的日头在何方我还是知道的,皮肤虽溃烂让感觉不甚清晰了些,但明显能判断那边温度更高一点,阳光是从那边射过来的。”南予挑眉道。 天枢子捻着胡须点头,神识传音,赞道,“不错。你能据此找出一方来,剩下的几方便好找了。” 顿了顿,他又道,“但你接下来几天的修炼,总不能每每都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罢?” 南予似乎是思忖了片刻,摇头道,“不,我还有一个法子。” “说来听听。” “我坠崖的那一方乃是东方,今早晨我是从那里的湖泊被抱着走来的,不才在下脑子好使,堪堪就记下了路线,如今却是能晓得自己站在什么位置、离竹屋有多远、此处路线何如。” 南予满脸假意地恭敬道。 天枢子挑高洁白的眉毛,满脸震惊,但他依旧表示较上劲儿了偏就不信,“不行不行你先出来,给老朽画出你记得的路线!” 他活了一辈子还当真头回遇见这等奇事,这丫头身上能用的几乎就剩下个脑子了,竟然可以记下从她坠崖的地方开始自己绕了几个弯拐了几个角?! 倘若是平常的路线他觉得还可以接受,但是诡宗可是设下了阵法的!睁着眼都会迷路她一个睁眼瞎居然能把但凡走过的诡宗版图给画下来?! “不行不行我不出来,”南予摆摆手一脸谦虚,“画出来了又没什么好处!” 天枢子不乐意了,脸皮一垮他正儿八经道,“你要是画出来了,老朽将你剩下未领悟的缚灵鞭意传给你!” 南予清了清嗓子,走出来了。 第238章 64.画出全貌 言城歌也颇为感兴趣,他抱着她走回来的时候,就没见她的嘴巴停下过,真能一心两用将诡宗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 正打算是不是要回屋去给她拿些纸笔来,就见南予已经就地蹲下,在地上胡乱摸了一把恰好摸到一根树杈,此时已然撸起袖子画了起来。 她自服下噬寒草后,每过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浸出些黑色的液体,似乎是在清理残毒,此时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又被濡上了些脏污,但她低眉信手间却是毫不在意。 天枢子就这么站在她边儿上俯视她一笔一画,而言城歌则蹲在她旁边偏头假意看画实则微微抬眸看她。 南予或抬头思索或低眸沉吟,脑子里转得飞快,面儿上却是风轻云淡,过了片刻,她随手扔了树杈,拍了拍手上灰尘,“好啦!” 天枢子俯身看去—— 以南予蹲的地方为起点,她标注此处为噬寒湖,也就是她说的自己坠崖后落下的地方,为东方。 一条直线向上延伸,是噬寒湖至竹林的那条小道,她甚至标注了两旁种有什么树、什么花,天枢子琢磨着这个应是她闻出来的。 笔锋一转,那些线似乎成了一团乱麻,但是能从痕迹里看出线条孰先孰后画上去的,甚至南予好像还根据自己想到的大致位置在她画的每个拐角处标上了顺序。 然后她给这团乱麻旁边写上:应该是阵法。 顺着线条走向,她画完阵法后就停滞不前了,在那里画了个很大的顿点,写上:竹屋。 由于竹屋里她只去过自己睡的那间,所以其他的她倒是没有画出来,只在竹屋右方不远处再打了一个小点:煮粥的那口锅。 言城歌看到这里心下失笑:她还真能坐在屋子里靠鼻子把那口锅找出来。 最后,最关键的一点,南予又将线条绕回了竹林阵法处,稍偏移一点:我们现在站在这儿。 整幅画看完,虽说天枢子此时心里涌起的惊涛骇浪的震惊不可压下,但还是忍不住唾弃了一番南予清奇诡异的画风! “怎么样啊老头儿?”南予干脆坐在地上摇头晃脑,“是不是后悔收徒收得太早了?” “真是个猖狂的!”天枢子嗤笑一声,欺负她看不见就要去打她脑袋一下。 谁曾想南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挑眉笑道,“你老人家的袖风就冲着我的脸过来,想不发现都不行!” 三人齐齐笑开了。 天枢子捻着胡须斟酌片刻,才接着道,“缚灵鞭意我也是悟了许久才参透。不过你既能将她拿到手,又自己悟出了四分,必然是与它有缘,教给你也无妨。” 顿了一下,他起身道,“我让徒儿在此陪你修习本宗心法,你且练着,记得傍晚回来。我有一样东西给你,此物有灵,能否悟得缚灵鞭意,教是没用的,得靠你自己。” 话音落下的时候,天枢子已经离开了竹林阵法,而言城歌也已经拉住了她的袖子,似乎是要带她回阵法。 南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迟疑问道,“你是诡宗弟子,那你应当也学过神识传音罢?为什么明明可以跟我说话,却不这样用呢?” 言城歌的手顿了一下,缓缓地将拉她袖子的手滑到她的手心,牵她往阵法去,却还是没有用神识与她传音,“我啊,不太想让你这么早听到我的声音知道我是谁……” “你要是知道了我是谁,猜到自己睡的是陌卿的房间该怎么办呢?倘若对我随口问起有关陌卿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他的事,我不大想告诉你的。” “因为我醋性挺大的,你看不出来而已。” “到时候我只会自己偷偷伤心。” “而且……这样挺好的,我能跟你说很多话。平日里我不怎么爱跟人说话。” “也不怎么跟你说过话。” 第239章 65.开挂前奏 傍晚的时候,南予练功一下午除开得了一身热汗以外别无所获。 只因诡宗心法理论与实践缺一不可,如今南予的毒刚解,散去的气韵全数没有恢复,光靠悟得了心法是没什么用的,倘若不能上手试试,谁又能知道你究竟将心法悟对了没有? 更何况,就算你悟得的心法是正确的,也不一定就能发挥出来、驾驭得了。 所谓心法,是指意念上的东西,不同的心法使得你调动气韵时的走势、路数皆不一样。 举个例子,每个宗门都有不同的行事风格和穿着打扮,倘若你看到他们的为人处世与着装了,就可以分辨出他们是哪个宗门的。 心法亦是如此,但凡不同宗门的人与同一人交手,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南予最初就能看出来九方沁的路数乃是出自幻门,因为她娘就是当年幻门的右护法幻冷然。 但并不是每个气韵修炼者都会去学到一门心法,他们有可能是散修,这就很玄乎了,他们这是自成一格,自成一格的心法往往不足之处甚多,未免落了修习心法的人下风。 然而在这之前,南予偏生就是这种散修的,却也未曾落人下风。 担怕还是得看悟性和天赋了。 南予此时窝在言城歌怀里再次被他抱着往竹屋走去,一边啃着野果子一边儿含糊不清地跟言城歌插科打诨,“其实我很费解,你为什么偏要抱我回来呢?我觉得我是可以自己走的!” “我就是想抱着。”言城歌再次采取了早晨的时候那种寻找她说话间隙强行和她对话的措施,笑着道。 “还有啊,我这身衣裳是不是又该换了?流了这么多汗,还有慈悲的残毒,乌七八糟的东西那么多,你不嫌臭的?” “不嫌。”言城歌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抿着唇轻声道,“倘若一会儿师父问起我为什么抱你回来,我就说是你要我抱的,好不好?……我不想让他知道,是我想要抱你。” “可是我觉得你们诡宗也不像是会有那么多干净衣裳给我换的地方啊!”南予蹙眉凝神。 “没关系,你可以穿我的。我想看你穿我的衣裳。”言城歌轻轻笑了一下,如一只偷了腥的小奶猫,“方才和你商量的,那我便这么说了,我们算是说定了?” “算了算了,小爷不拘小节多年,感觉这身将就一下的话也还能穿个七八天!”南予灰色的眸子眨了一下,点着头正儿八经道。 “七八天?”言城歌低头看她,“那可不行。你穿我的罢,你如今的身量应该和我十三四岁时差不多。” 两人一路各说各的,回到竹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不愧是亲生徒弟,天枢子坐在茶桌后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惊奇道,“你抱她回来作甚?她连我诡宗路线图都画下来了,难道还怕她走丢不成?” 言城歌面不改色道,“她说练了一下午功着实累了,竹屋离阵法处又那么远,她不想走,便要徒儿抱她回来。” 天枢子嗤笑这丫头还真会享受,随后翻出桌上的玄女玉,用神识传音道,“丫头,你运气忒好,坠下断崖惨是惨了点儿,却误打误撞,给这玄女玉开了光。” 第240章 66.五行属性 玄女玉,这个名字陡然入耳,南予惊得在言城歌怀里板了一下腾地跳下来,“你意思是说,小爷现在可以靠着玄女玉修炼了?” “不错。”天枢子捻起胡须笑道,“玄女玉须得以大量的鲜血祭之,你落下断崖失血过多,堪堪就为它献了不少血液。” “不对罢?”南予狐疑蹙眉,“倘若真就如此之简单,怎么百年来无人参得破?” 天枢子挥手在玄女玉上拂去银辉,玄女玉霎时间透出如深井清泉般的水润光泽来,“此玉属水,非得属性为水者祭血不可。噬寒湖水有灵,它浸泡在里面,又得了你的血滋补,才开出灵来。” “那也就是说,我体内属性为水?那我以后修出的神兽必是玄武了?!”南予的脸扭曲片刻,挥手作罢,“玄武也太丑了,我宁愿停在梼杌永不踏足神兽。” “嘿你个小丫头!”天枢子的脸也跟着扭曲了片刻,啧啧骂道,“有缘踏足神兽是多少气韵修炼者梦寐以求的事儿你居然还反过来嫌弃?!” 南予理所当然一本正经,手心手背一敲下棺定论,“那你说,倘若以后我遇上其他属性的高手,人家大手一挥飞出个青龙朱雀,我大手一挥爬出来一只王八,多煞风景?” 话没说完,她摸着言城歌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还不如梼杌,至少丑得霸气!” 天枢子摇着头一脸想把她打回娘胎重造的模样,“啧啧啧,你真是个奇葩啊。王八和玄武能比吗?玄武乃是上古神兽,守震北方葳蕤苍生!王八?亏你说得出口!” 南予喝完水,这个时候已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起言城歌递过来的糕点了。 天枢子鄙夷地睨了她那二世祖的德性几眼,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你别给我不识好歹,神兽你必须炼,我天枢子教出来的连个神兽都进不去,说出去多丢脸?!” 南予包了一嘴绿豆糕含糊不清地笑道,“丢脸你还往外说?” “我?!”天枢子吹胡子瞪眼,指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样儿,嫁都嫁不出去!等着天收罢!” 南予蔑了一半糕点递进嘴里,笑得百花儿谢,“你七老八十连个正经媳妇儿都没娶,还好意思咒我嫁不出去?” “噗。”言城歌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在领悟到天枢子投过来不可置信的眼神后,随即敛了笑意立刻将手边的茶奉了出去,“师父,喝茶。” 天枢子接过喝了,深吸一口气,低眉看着桌上的缚灵鞭,沉吟片刻道,“你倒也不是定然属水。缚灵鞭乃是缚灵树上截下的,属性为木,你能驾驭它,照理来说也当是属木。” “方才老朽想了许久,经验之谈,你当身负双属性。倘若踏足神兽,必是修出青龙与玄武二兽。” 南予恍然抬眸,自言自语道,“如此逆天,那我勉强修一修神兽罢。” 天枢子却又倒嘶了一口气,皱着白眉奇道,“但你……体内的木属性却微弱的很,不像是本体带有,倒像是由水属性生出来的……” “虽说五行相生相克,水确实是可生木……” “但是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本体身负双属性、多属性的见过不少,只是断没有见过哪个人本体只有一个属性,却可以在体内生出另一种属性的……” ps:你今日就遇上了。 第241章 67.忒坑了些 “老头儿,你多半是上了年纪后就想得太多了,没见过就没见过,在意这个作甚,左右是看我自己的造化!”南予摆手表示不在意,“既然你说到缚灵鞭,那就同我讲讲这个罢。” 天枢子也觉得自己这个体内徒生出属性的想法不切实际,也就没再纠结。 转而将桌上的一本书递给她,“此书记载了花女尘烟种下缚灵神树的所有心路过程,上面的字有明显凹凸,摸着读来看看,应有所得。” 南予摸索着接过,随意翻开一页,用手摸了摸,果然有凹凸能助她阅读,“果然如九方越所说,你将这本书翻得很旧啊!” “嗤,那小子也是个毛头的,我的什么书都要翻来看看!偏生悟性高的很,看着看着就全偷学了去!”天枢子随口评价,“在老朽看来,你和那小子的性子倒是很合。” 两人之所以都没有惊奇于对方都认识九方越,只因两人早就猜到了。 天枢子不必说,自然是从那根缚灵鞭看出来的。 不久前九方越特意来找了些修习鞭法的书,从书架最高处一咕噜往下翻翻翻,动静大的天枢子想当做没听见都不行,出来问了两句才知道是有个丫头拿到了缚灵鞭,却没有鞭法可以修习。 于是天枢子在看到缚灵鞭的时候,就晓得九方越口中的那个丫头是谁了。 而南予则是因为九方越曾说自己学了六门心法,而天枢子又说他这辈子除了两个徒弟外,就只教过一人诡宗心法,那必然就是教的九方越了。 “老头儿,这中间好像缺了一页啊!”南予摸着书奇道,“右边这页末尾似是写的‘花女’二字,左边开头却接着写了缚灵树长成的那天!” “这花女尘烟种树的心路历程就这么被巧妙地跳过了?” 忒坑了些。 要领悟完缚灵鞭意,不就靠着揣摩尘烟当时种树的时候究竟怎么想的吗? “确实缺了一页。”天枢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言城歌,调侃道,“乃是你身边这位和我另一位徒儿干的。彼时他们年幼无知,专门撕书当柴火烧。” 事到如今南予也不晓得说什么,斟酌一下,还是认真夸道,“干得漂亮,一撕就撕中了关键。” 这下麻烦了,活人的心思都尚且难猜,作古之人的心思又该要如何参破? “老朽提点你一句。”天枢子喝了口茶,正襟危坐,“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世人心思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耳听为虚,眼见亦为虚。那什么是真的呢? 南予微微蹙起眉,沉吟思索的时候,天枢子已将玄女玉和缚灵鞭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言城歌见南予一边抱着书沉思一边在屋内转悠,没打算睡的样子,他也就没打算走,坐到古琴后方开始抚弄。 琴声从竹屋缓缓流泻出去,天边星辰映满舍,香炉的安神香未燃尽,绕出袅袅烟丝。 “砰!” 言城歌猛地弹乱一个音,睁眼抬眸看去—— 南予不知何时撞倒了君玦屋内的一个竹筐,里面装的似是君玦几天前才抱回来放的画卷,此时这些画卷齐齐滚落出来,随意展开了。 画卷上的女子身着女装,眉目洒脱灵动,神情狷介不羁,举手投足间一派猖狂嚣张。 展开的约莫有十多张。 每张画上都有题诗题词。 目之所及的几张上有这么几句—— “怕相思,已思相,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每张画上都是她。 全都是她。 而这个画上的她,此时正站在翻倒的竹筐前、画卷簇拥的中心茫然不知所措,灰色的眸子不知落在哪里,她尴尬笑着问道,“我是不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啊?” ps:诗词出处写在讨论区 第242章 68.生活闲适 原来几天前陌卿抱回来的画上,竟是画的她吗? 言城歌不晓得有多庆幸,她此时什么也看不见。 缓缓起身,言城歌若无其事地蹲下将竹筐扶起,靠墙放好,又将画卷都捡起来放回去,伸手握了一下南予,示意她没事。 想了一下,言城歌又将偌大的竹筐放上窗台边的书架上方……心道这样应该碰不到了罢。 但是南予此时看不到,不代表她就将永远都看不到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南予一边儿以玄女玉之力修炼诡宗心法下的气韵,另一边儿甩着缚灵鞭试图揣摩尘烟的心思。 女人的心思果然难猜,南予不仅没参透半分,还收获了天枢子一堆冷嘲热讽。 譬如,天枢子吩咐言城歌去和南予过招,先试试南予的鞭子使得究竟如何。 没开打之前,南予就充分意识到了对手的强大,甩出的第一鞭就可谓倾尽了毕生所学,却连言城歌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南予大窘。 言城歌也为她感到大窘。 天枢子却站在一旁袖手旁观,温和带笑地点头评价道,“你这鞭子……使得可真差。” 白天的时候,言城歌还会折下噬寒湖旁种的杏树枝,亲自逮着南予的手,站在她身后教她诡宗的剑法。 由于南予听不见,他只能一招一式都带着她比划。 竹青则捧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他们,也不忘每过一个时辰就让言城歌停下,示意南予该换衣裳了。 自打那日言城歌一本正经地跟天枢子说,“她如今这样不换衣裳决计是不行的,陌卿的东西向来不准别人动,自然也不好穿他以前的。不如就穿我的罢。”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虽然有些介意,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得何其冠冕堂皇,天枢子觉得他说的话没什么毛病甚至挺有道理的,于是也没说什么就默许了。 这之后南予就当真是穿着言城歌十三四岁时还留着的衣裳。 那时候的言城歌还没有成为闷骚中的暗骚,也可能是由于在宗内,所以穿的衣裳皆是白色。 领口处用针缝了“城歌”二字,用于和君玦的区分。 当然,南予是看不到这个的,也没有在意,所以就没去摸那是什么字。 但她看不到,总有人看得到。譬如每天类似于抱着她修习心法、剑法的言城歌,也譬如南予回水天一线后专程来看她的君玦。至于二者看到这两个字各自什么心情,就是后话了。 白天如是度过,夜晚的时候,南予就会给自己找些乐子,坐在诡宗后面的河边儿上跟天枢子一起钓鱼。 钓着钓着,南予就问了,“老头儿,为什么你们诡宗就只收两个徒弟?且这两个还都是男的,你这样很容易掰弯他们啊。你就没担心过……” 话没说完,只见天枢子叹了口气,远目怅然道,“担心过。这么多年来,老朽也是生怕将他们养成了断袖。” “……” 生活太过安逸,过得也就格外快,南予被豢养得实在过于舒服了,身体也就恢复得格外快。 试炼大会前一天,大清早南予一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可以看出周遭的轮廓来了。外面稍大一些的鸟叫声,也能隐约听得见。 身上溃烂的皮肤早已愈合,这段时间一直在蜕皮,还须得药浴来治疗才能恢复。而脸上皮肤一直处于敞风状态,比身上的倒是好得快些,蜕皮过后宛若新生。 缓缓坐起,南予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东西,虽然十分模糊,但是还是能勉强看得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像是糊了一片。 扫视一圈,南予忽然就将视线落在一个收纳了画卷的竹筐上,可能是由于整间屋子里,只有那个东西放得最为突兀怪异,那样归置画卷的东西最应该放在地上,却为何要放在书架上? 鬼使神差地,她起身就朝那方竹筐走过去。 第243章 69.身高优势 “予儿……!” 南予正踮起脚去薅,手才刚碰到竹筐,突然传来一人的惊呼,她险些将竹筐整个儿翻下来扣在头上。 虽说是听不太清,但总归是晓得有人叫了她一声。她下意识停了手里的动作,转头去看那个站在门口的人。 那人着了一身像是白色的衣裳,有些模糊,青丝高高束起来,刚跨进门,正朝她走来。 南予如今瞅什么东西都是糊的,因此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形和穿着上来看倒是很像坠崖前在水天一线时见到的君玦。 当时他也是着的白衣,束起了长发,仙风清骨的样子。且影响中只有君玦唤她予儿二字。 只是君玦身上向来惯是一股子沉木的味道,很是魅惑人心,可这人身上却缭绕一股檀香,是这半月来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子。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南予还是不确定地开口,蹙眉狐疑问道,“是……君玦吗?” 言城歌的脚步滞涩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抿着唇摇头,“不是。” 回答的时间已经够走到她的面前,言城歌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着她,气氛当得起微妙诡异四个字。 然而就在下一刻,言城歌头也没回,抬手就将她已经要翻下来的竹筐不动声色地放在了更高一层书架上。 南予在与他含情脉脉的对视中抽了个空机械抬头看了眼书架:小爷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要不是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间似是仙门正派谦谦君子的作风,南予险些想吐他两泼口水! 这厮莫不是在蔑视她的身高?! 随手利用身高优势进行压倒性的人身攻击?! 南予拿眸子直直戳向他。 “你能听见我说话?”像是觉得气氛过于诡异,言城歌生硬地转了话题,“看不清我吗?” “声音大一些就能听到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也像塞了棉花一样,不甚清晰。至于你人的话,能看见你在哪儿、做了什么,但是看不清你长什么样。” 言城歌短舒了一口气,“没关系,慢慢来。等你全好了……可以带你去竹林里打鸟吃了。” 南予却心知不能再待这儿等着自己全好透,莲碧、映荷担怕是已经急疯了,试炼大会也召开在即,明早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 老头儿那天和她说了千尘的事情,既然千尘也来到了飞灵国,且本是奔着噬寒草来的,多半也是拿它有什么急用,那她必然也会去参加试炼大会。 不管怎样,这一株被当作彩头的噬寒草,定要帮千尘夺到手。 还有诗茵若……构陷小爷的帐,大会上清算罢! “这半月来多谢你照料,我应该不会再留在这儿了,明天一早我就走。不过我会回来看望你和那个老头儿的……” “明天你哪儿也不许去!”南予的温情告别还没说完,就被推门进来的天枢子打断了,“你身上的伤没好透,还想去参加试炼大会?” 南予清了清嗓子,挑高眉毛,“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用舍不得我,也不用借此挽留我,我会回来的!” 天枢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脸皮不妨再厚一些?!谁舍不得你了?!” 言城歌缓缓地转身往屋外走去,门里还有他们斗嘴争吵的声音,他却只感觉脑中的痛意在往心底侵袭,隐隐有个声音在回答:我啊。 第244章 70.试炼大会 秋日多风,试炼大会当天也不例外,辰时还只是清风拂面,尚且可以当作闲时怡情,巳时却已经是狂风大作,再要怡情就只能伤身了。 毒仙宗试炼大会这么声势浩荡的庄严盛事,时间却向来没个定性,往往是一丁点的风声都不会露。 运气好一些的,可能是弟子们前晚上正在嘻嘻哈哈地洗脚,某位师尊师伯恰巧路过的时候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了,就顺口对他们道,“哦,明日要进行试炼大会,大家晚上好好休息。” 这么一说,莫谈什么好好休息,有些弟子可能连好好洗脚都不会了。 运气稍微不好一些的,就可能是弟子们一大早上起来正边穿衣裳边讨论今日可以去哪里游玩,某位师尊师伯路过,善意提点,“哦,今日要进行试炼大会,大家就不要出去玩了。” 这么一说,莫谈什么出去玩,多数弟子连衣裳都不想穿了。 甚至还有运气更衰一些的,弟子们早上起来吃过早膳,莫名其妙被带到一个十分空旷浩大的场地,尚且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师尊师伯们站到他们旁边,转头正经道,“哦,这是试炼大会,大家加油罢。” 这么一说,莫谈什么加油了,众位弟子只能跪在地上吐出三十斤血申请能不能因为失血过多退出比赛? 但这也体现了毒仙宗几代人传承总结出来的智慧,就是要这般出其不意,方能正确且公平地验收宗内弟子的真实水平。 且能起到良好的约束作用,因为平时大家都不知道试炼大会究竟是何时举办,那么为了不在试炼大会上出丑甚至被逐出师门,弟子们就会格外刻苦一些。 不知道是谁想到的点子,将今年的试炼大会设在秋季,比试场地借的就是飞灵国与阳夏国交界处的秋风。 风起,叶飘。 比试者须得乘着秋风站在漫天飞旋的落叶上,先要能御风而行、踏叶而立,才谈得了过手比试,倘若谁要是在比武过程中从空中落下,不论比武结果如何,已算是输。 这和风云榜时不能落水、落火的道理是一样的。 由于飞灵国和阳夏国的交界处很特殊,两国气候有些许差异,导致有几乎从未断过的风自阳夏国吹向飞灵国。这也就形成了此次比试得天独厚的条件。 一干住在飞灵国与阳夏国边界处的两国老百姓们纷纷聚首于此,等候着开场。 拟定邀请函那几天,昭觉和厉踏露都还在飞灵国追查铁面妇人云初的下落,试炼大会的筹办就只好交到毒仙宗其他几位尊者和几个长老的手中。 他们觉得试炼大会这等大事,总是要邀请几个大人物的。 乍听闻君卿殿下和九方小侯爷来到飞灵国已有月余,不知他们与昭觉宗主已经结下梁子的长老们纷纷递上邀请函表示恭候大驾。 小侯爷向来是个好说话的,既然接到邀请函,那就必然会来一趟,更何况他的邀请函还是忘尘长老亲手写的。 因此,九方越就攀上了个与毒仙宗五尊同等地位的上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侯爷和昭觉宗主的关系颇为亲近,他一来就直接在宗主左边的位置坐下了,宗主也多半是因为激动,打他坐下开始就几不可见地一直发抖。 而长老们本以为殿下他公务繁忙,多半是不会来了,但是神奇的是他居然也来了,且也选择坐在了宗主的身边。 宗主这回激动地抖都不敢抖了。 第245章 71.谁为痴情 从南予失踪那天起至试炼大会已有半个月。 君玦最初从顾休思的口中得知南予还活着,当即冷静了下来。 随后就想通了为何诗家的马车明明很显眼,且尚云城的老百姓应该都是认得的,自己却不能从路人口中打听到诗茵若究竟将予儿带到了何处。 原因就是——诗家有密道。背着他和君莫及挖的密道。 但是早在君玦接手了飞灵国的治理后,就让君莫及在每个朝中重臣府邸附近设下了眼线,就算君莫及栽培的探子再如何窝囊,像挖密道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可能逃得过探子的眼睛。 那必然是在君玦接手之前,诗家就有了这条密道。 于是君玦再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边让七重天把诗家的密道都给找出来,另一边则是祭出自己的气韵为顾休思疗伤。 七重天内的高手皆不是等闲之辈,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挖掘出了诗家的暗渠密道,并绘制了一副路线图。 图样一绘制出来,君玦的心都凉了大半,诗家的密道纵横交错间竟然都在飞灵国连成一片网了!且挖在地下三尺,难怪平日里都发现不了。 这样的网状密道,根本无法找出诗茵若当时走的哪条路,又将南予送到了何处。 顾休思最初和君玦说留个三四天就回陈国,却为了帮他探神识耗费大量精力,世上恐怕无几人的气韵能有君玦深厚,于是顾休思就只得留在君玦这里由他帮自己调养。 却没想到君玦这厮害得自己耗费了这么多修为,倒头来帮自己调养竟还是带有目的性的。 每次调养完毕,他都会祭出自己的气韵要顾休思帮他再探知南予的生息如何。 倘若这里的每次是每三天一次也就罢了,但君玦的每次却是每三个时辰一次。 真可谓用心良苦,看他这么痴情顾休思都不好意思拒绝他。尽管大半也是因为他耗费气韵给自己疗伤才不好意思拒绝的。 顾休思坐在君玦身旁如是想着。 * 诡宗 天枢子一早就吩咐了竹青去给南予打了一桶噬寒湖的热水,浸泡了君山上言城歌曾经种下的一些药草。 亲眼看着南予走进去,再给她甩了一套言城歌以前的干净衣裳,亲手落了锁,天枢子回去睡大觉了。 南予无奈,宽衣解带了后踏进浴桶中,粗略看了下身上蜕皮的情况,有些模糊,但是大致能晓得已经蜕得差不多了,还有十多处当时裂开的皮肉,此时生了痂还没有脱落。 日头很快到了晌午,言城歌觉得南予泡了那么久也应该饿了,正在诡宗后钓鱼的他随即起身去唤她吃饭。 “予儿?” 无人应答。 “……予儿?” 还是无人应答。 一连叫了十多声,也没人回应他。言城歌的手放在门上,迟疑了半晌,才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已经空了。 浴桶中也只剩下微微氤氲着的热气,连水的荡漾都无,更莫说涟漪。 言城歌有些无措地看向竹屋的屋顶,上面漏下了些许光,抬头的瞬间恰好打在他的眸中,让他觉得有些刺眼,偏过头忽然觉得眸子有些酸涩。 应该是阳光太刺眼了。 他缓缓走进去,拿起桌上留下的纸条:试炼大会于我意义非常,不得不离开。待我夺得噬寒草,再回来与你们辞别。 言城歌单手将纸条给捏成团,再成粉末,缓缓从手心流出。 握紧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甚至因为捏得太紧,有些颤抖。 “你知不知道,我明日就要去陈国。等你回来道别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陌卿这次让你受了伤,以后必然与你寸步不离……我们再在陈国相见,又须得像在召阳那般。其实于你也无分别,你连照顾了你半月的人是谁都还不知道……” “再见面你也只当我是召阳的言城歌而已。” “你晚一天走不行吗?……我本打算,今晚带你去竹林里猎鸟来吃。还有寒蝉,我还打算借给你玩儿呢……” “而且,我今天想要告诉你我是谁的。” “其实也没关系了。我从来都不会伤心的。只会头痛……今天好像头格外疼一些。” 他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他其实话没有那么多的。 第246章 72.脱剑回鞘 “好!” 试炼大会上,一声喝彩将众人已经百无聊赖四处乱瞟的视线拉回到上空。 目之所及,一道人影堪堪与冲脑门儿上飞来的两把重刀错开,重心不稳,呈抛物线的弧形摔了下去。 顺着重刀飞旋的走势定睛看去,一名身着毒仙宗本门服饰的男子腾身跃起,足尖点在一片飞舞的枯叶上,负手站稳,恰好握住回旋来的两柄重刀! “不愧是踏露大师最得意的弟子!” “难怪刚刚身手如此利落!” “……竟是素有月华流霜之称的霜月华吗?” “月华公子!打得好!” “那招重刀脱手后飞回来的招式玩儿得真是漂亮!” “……” 霜月华一上场,看台上的一干小老百姓们霎时间就兴奋了起来,诸多称赞响彻,也就让这场自打巳时开场以来了无生趣的试炼大会有了看头! 毒仙宗就是这么阴险狡诈,每每在老百姓们看不下去的时候,派本宗几位高手上来热热场子。 “哎呀,月华公子都上场了,怕是没有弟子敢应战了啊!” “谁说不是啊,毒仙宗本门弟子谁不知道他的身手,哪个又敢跟他两个打?” 接踵而至的唏嘘声又让方才热起来的气氛沉寂了些,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霜月华!” 就在众人揣测是不是没什么看头了的时候,一声呵斥劈开试炼大会的肃穆,男子声音冷硬如刀,恍然若是天外而来! 一把长剑破风斩云直逼枯叶上静立的霜月华! 竟是人未现,剑已至! 惊呼于方才霜月华那手脱刀回鞘的招式耍得极其漂亮的人一眼认出这一招乃是路数如出一辙的脱剑回鞘!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仿佛是一簇火苗轰地炸开那般,一干人等绷紧了心中那根弦,等待着声音和长剑的主人到来! 一片蓝色的虚影闪过,男子已经掠身至霜月华的面前,长剑堪堪回手握住,他当空劈下! 霜月华眸子一眯腾身退跃,手中重刀飞速脱手抛出,却是在男子砍下来的那一刻也回到手中,抵住长剑! 一攻一退,两人心照不宣地漫开气流,周围顺风飞起的树叶霎时间被弹开! 霜月华咬牙挤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东华辰,手下败将……你终于来了!” 东华辰抿紧唇,冷眸深锁住他,“偷学我自创的脱剑回鞘,还好意思堂而皇之的用!你也配叫我手下败将?” 长剑攻,重刀亦攻,两相对峙,瞬间点燃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呵!你别忘了,我在用你这招之前,就已经将你打败了!”霜月华露出森然的表情,“这次,也不会例外!” 东华辰不再作声,手中的长剑狠狠向外推压,身后已经拔起一座难以撼动的兽形——饕餮! 霜月华震惊收眼:今年风云榜之时听闻他还只是麒麟而已!竟然升阶了?! 高手过招,招招都可能置对方于死地,因此霜月华的震惊只有一瞬,就立刻回眸专注于眼前的对手,抵挡他的攻势之间,身后亦有饕餮成形! 两只饕餮在回旋的长风落叶中咆哮嘶吼……! 第247章 73.一如当年 东华辰手中长剑略一翻转,一道蓝光绽开气流,身后饕餮在瞬间破开的气流中跃起冲上! 霜月华咬牙疾退,足尖不断点在狂乱飞旋的树叶上,东华辰紧追不放,手中长剑压住他交错在胸前抵住攻势的两柄重刀不停将其往后推压! 气流向霜月华那方疾速猛推! “倒是小看了你这两年的造化!”霜月华冷声斥道,“那接下来……你可要接好这招!” 话音未落,他身周的树叶全数拔起,形成一道绿黄交织的墙面,气流还在涌动,霜月华在气流中滑步抵在身后的叶墙上! 金光一闪,霜月华身后的饕餮陡然冲破叶墙,破开的树叶形成漩涡后再猛地弹开,未等东华辰作出反应,饕餮张开的血盆大口直冲他面门而去! 顾不得再攻击霜月华,长剑脱手向饕餮的血口刺去,纵身跃起,收手接回长剑,却不料霜月华也趁此时机将重刀脱手,两柄重刀堪堪正对着东华辰跃起之处杀去! “嗷呜……!”饕餮紧跟而上,踏着风浪与重刀向东华辰咆哮,挥爪间带着金色锋芒,斜处飞进另一只火蓝色的饕餮去挡,竟被一爪挥开! 东华辰目眦欲裂:这……就是要升阶梼杌的饕餮之力?!竟能撕碎他人气韵! 神思收回,东华辰拧眉抬手,欲以剑化开饕餮的攻势,谁知这方饕餮尚未退开,霜月华不留他一丝喘息的余地,夺刀再攻! 脱手的刀酝起气韵,呼啸的风卷起落叶随着重刀直逼东华辰,后者咬牙,心思猛地一转,飞身踏着已经四处狂舞的树叶疾退,一手扯下束起青丝的细长系带,他倾身迎去! 霜月华微一蹙眉不解,回旋的重刀落回刀鞘,正要再攻,却见东华辰手中的系带被气流带起冲力跟随着回手的刀鞘而来! 下一刻,系带准确无误地缚在了他左手的刀柄上! 霜月华提唇轻蔑,右手挥刀要斩,却被冲上来的东华辰骇了一跳,后者手腕一抖,再一根系带飞出,恰好绑缚在他右手的刀柄上! 霜月华沉眸,双手拇指按在腰间刀鞘上正欲拔刀,东华辰却凝气顺着颤动的系带飞上,“蠢货!想拔刀偷袭,以为我感觉不到吗?” 九方越看到这里顿了一下,眸中染了三分笑意,“东华辰这人,口口声声说别人学他的脱剑回鞘,他自己破解脱剑回鞘的招式却又是学蠢予的……” 话刚说完,君玦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予儿的事,关你何干。” “嗤,那请问,又关你何干?”九方越挑眉不遑多让。 昭觉宗主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笑呵呵道,“两位,莫要动怒……” 君玦:“关你何干。” 九方越:“关你何干?!” 两人异口同声,昭觉闭上嘴正襟危坐,额间冷汗涔涔。 视线拉回半空,本以为被辖制住的霜月华竟咬牙挤出了一个嘲讽笑意,“你感觉得到又如何?” 没等东华辰明白他的意图,周遭金光轰地弹起一片,霜月华挥手,两柄重刀自发从刀鞘中飞起竖立,金色锋芒映衬出他那双寒眸。 “我又不是定要用你的招式!你别忘了……你的左手剑是如何被我打败的!” 这么一说,东华辰就明白了,他是想用当年赢自己左手剑的那招——绞杀! 霜月华点在树叶上的足尖用力一蹬,跃起之际将竖立在身前的重刀握在手中,再挥舞横飞,掌心打在刀柄顶端,气韵的推送下,重刀在气流和长风中狂然乱窜! 系带被绞断,东华辰根本无法看清重刀绞杀的轨迹在何处! 还没等他再祭出气韵,人已经被剑气弹开! 一如当年……! 东华辰猛地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与蓝色的人影齐齐划出弧线,落地之时他捂住胸口再次喷出郁结内脏的血,皱紧眉宇,他深深闭眸握拳,“左手剑……终究敌不过他的绞杀刀吗?” 第248章 74.在你后面 话音刚落,东华辰只感觉缓缓走近一个人,刚好停在他扑倒的位置前,他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看去—— 入眼的是一双白靴,再往上就是一身带有淡淡檀香味的白衣,身着白衣的人正操着一手扇子眺望半空,风骚地摇出了节奏。 东华辰睁大了双眼,微微愕然,“是……南、南姑娘吗?” 君玦随意搭在座椅上的双手微微握紧,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且炙热且酸涩且疼痛起来,他知道她还活的好好的,可还是忍不住这样激动这样热烈。 “蠢予!”九方越却猛地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喊,他这一喊,直让身边坐着的昭觉猛地滑到了地上! 一干围观看客狐疑地将视线投向白衣少年:这谁? “对不起对不起,各位让让,行行好!各位,让让……” 人群里冒出一个小厮,点头哈腰做的惯是熟稔,脸上还扬着太阳花儿似的笑容,摊开手就朝南予伸去,“公子,不是说这儿定有人为你付钱的吗?那你看这饭钱……?” 一干围观看客愕然惊掉下巴回看南予:这是谁?! 南予轻飘飘地瞥了小厮一眼,啪的合上扇子在东华辰面前蹲下。 一脸指点江山的模样遥遥指向高处的霜月华,挑眉大言不惭,“东华辰,你给我几两银子,我帮你搞死他!” 一干围观看客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这究竟谁?!! 修习之人耳力都异常地好,霜月华此时青筋暴起,狂怒吼道,“南予!你居然还没死?!” 南予掏了掏耳朵,挑高眉毛一副他问的其实是你居然还没吃的模样,“客气,等你先死了,我什么时候死都可以。” 仿佛在回答:等你先吃了,我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东华辰坐起来,极为从容地摸出十两银子,担忧地道,“我身上就这么多……够不够?” “够了够了!”南予笑吟吟接过,随手将多出的五两银子揣进怀里。 她起身反手抛给小厮五两,拍了拍手上的灰随口评价道,“你们老板忒抠了,打个白条都不给……好了好了,你走罢!” 小厮也是个脸皮厚的,哈腰表示谢过,随即在一干老百姓惊诧的注视之下嬉皮笑脸地退出人群。 “南予……!”霜月华被气流托着站在半空中的一片树叶上睥睨她,“船舫上没能杀了你,竟叫你将我师妹祸害成如今这般食不下咽的模样!这次咱们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南予拗着脖子拿左手去拔被霜月华打落的长剑,放在手心里一番打量后,才弹了下剑身扭曲着脸兀自感慨道,“你师妹真坚强,听闻她家不幸被屠了一下满门,她居然只是食不下咽而已?” “少说废话!”霜月华将两柄重刀同时指向南予,“有种你给我上来打过!” 南予左手随意挽了个剑花,飞身入了狂风中,正儿八经同他好好商量道,“先说好,不许用气韵。” “嗤!”霜月华冷冷一笑,嘲讽满面,“凭什么?” “好罢。”南予面无表情的点头。 手中气韵一凝,未见兽形,却见她身后狂风一个猛起,翻滚着滔天飞舞的树叶卷成巨大的漩涡,咆哮穿透气流,如花团锦簇般聚集旋舞的树叶被这声咆哮猛地弹开—— 张牙舞爪乖戾如魔祟的梼杌正怒目瞪着霜月华! “你……你不是……!”正想说她不是被散去气韵了为何短短几日又拔高到了梼杌,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吼,“你不是有剖神为二吗?!还有一只……” 说到此处,身后传来另一声梼杌怒吼,他额间一滴冷汗直直坠落…… 南予露出白森森的牙,“月华公子,还有一只,在你后面。” 第249章 75.破解绞杀 “剖神为二……竟是锦焱国风云榜上的那个白衣少年?!” “真是了不得啊!少年天才!” “你们看那个梼杌!本就是残暴凶兽!如今站在少年身后的模样真是神气!!” “这算什么?!你没看到这白衣少年看起来不过也就十多岁的年纪吗?!” “小小年纪竟然已要踏足神兽!啧啧!这少年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 “……” 众人尚未惊呼完,只见南予随手又将梼杌一收,摩挲着指甲道,“月华公子,现在我们重新商量商量,不用气韵可好啊?” 霜月华的目光活似将她凌迟,咬住后槽牙半晌才硬生生挤出一个字,“哼!” “啧啧,真是嚣张。” “太猖狂了!” “谁说不是呢……” 就在众看客仰头唏嘘一片哗然间,有一名气韵修为者猛地惊呼,“你们快看!那白衣少年是左手执剑,莫不是要以刚才那位蓝衣公子的招式打阵?!” “还真是!” “这是要为蓝衣公子出头啊?!” “可可可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来,绞杀刀不是被传为左手剑的宿敌吗?!” “东华公子的剑但凡遇上月下流霜的刀,必败无疑!” 听到这儿,东华辰的眸子黯淡了片刻,他和霜月华打了七年,撇开气韵不谈,也确实从未赢过他手中两把重刀…… “对啊,必败无疑!” “这少年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明明以气韵攻之当即就可获胜!” “啧,天赋有之,可惜不懂打法,偏要强行替人出头!” “唉!这少年真是……” “喂喂,下面的说够了没?”南予满脸轻佻,挑眉拿剑扫着下方一堆人,“都给小爷闭嘴,谁再说话我砍谁。” 看客随即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表示自己只打算作壁上观。 南予的目光落回霜月华,左手一抬,长剑直指,挑眉,蔑视,“速战速决。”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霜月华也不再多言,只能指望着手里的重刀能在她调用气韵之前将她给解决了! 抛起重刀,霜月华故技重施,借着跃起之际将重刀握于双手,再飞旋出去,这次掌心打在刀柄顶端的时候,他压上了十成的力道! 内力推送,重刀如方才那般在空中狂舞飞窜,直教底下抬头望着的人眼花缭乱! 这究竟……如何看得清轨迹?! 南予心中默数,趁着重刀还没乱飞到自己脖子上,抽空挽了两下袖子,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不紧不慢地扯出一根两指宽的白纱,将眼睛给蒙上了。 一干老百姓摇头啧啧称奇:真他娘的嚣张啊! 一打毒仙宗师尊师伯满脸扭曲:太他娘的猖狂了! 南予心中叹息,这就误会大了,其实她蒙眼睛的原因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高深,只不过是因为双眼视物缭绕模糊,不仅没什么用反倒影响发挥而已。 默数到十二,南予倏然纵身跃起,左手长剑出鞘之际,她乘风踩着树叶疾退,默数到十七,只听“叮——”地一声,长剑堪堪截住两柄正好交错的重刀! 长剑顺利回鞘,重刀的轨迹却被打偏了! 霜月华目眦欲裂——和原轨迹背离!这下他也不知道重刀轨迹是什么了! 为防重刀误伤到自己,霜月华在空中疾速空翻退开,却不想直接撞到了刀口上!两把重刀带着他自己刚刚打出的十成力道!瞬间在他背上交错砍上两刀! 倘若不是他闪得快,这两刀必定直接将他劈成两半! “啊……!”鲜血飞溅,霜月华惨叫一声,身子前倾压倒在地! 恰好是默数到二十三,南予鼻翼耳梢轻动,循着不甚清晰的惨叫和浓烈的鲜血味道倾身掠去! 左手剑鞘一提,南予潇洒拔出长剑,足尖点落在地,她挥剑准确无误地架到霜月华的脖子上,轻声吐出三个字,“二十八。” 第250章 76.要报仇了 “怎么可能!这少年蒙上眼睛也能晓得重刀飞舞的轨迹吗?!” “可刚才那把剑确实准确截下了重刀!” “究竟怎么回事?” “现在的情况是……绞杀刀被左手剑打败了?!” “倒也不是罢?只是、只是月华公子,被这白衣少年打败了!” 霜月华拧着眉毛趴在地上不敢妄动,“不可能……你究竟怎么知道轨迹的?!” “看不清楚,还不会数数吗?”南予另一手拂下白纱,挑眉勾起唇角。 没有人明白她口中的数数何意,但东华辰和霜月华二人却是想通了。 绞杀已经在对战东华辰的时候用过一遍,南予当时定然也看到了,虽然看不清轨迹,但是重刀从脱手到完成绞杀一共用了多久却是可以数出来的。 只要南予数清楚绞杀的秒数,知道重刀何时能飞到自己眼前伤到自己即可。 比如说重刀从霜月华处飞舞至南予眼前需要数十七个数,而左手剑从出剑到回剑鞘则需要五个数。 那么南予只需要在数到十二时打出左手剑,然后飞身疾退,五个数后,左手剑回到她原来站的那个位置欲回剑鞘,而重刀也恰好到了她原来站的位置。 长剑就能和重刀恰好遇上。 至于为何长剑能打偏重刀的轨迹,而不是重刀将长剑轨迹打偏,也很好理解。 长剑完成一系列动作只需要五个数的时间,重刀却要十七个数之久,时间越长,力道就会因为风中穿行而削弱,自然不如剑的力道大。 “聪明极了。”东华辰破天荒地笑了一下,夸赞南予道,“这么简单的方法,我竟想了七年都没想到。” 南予摆摆手一脸谦虚,“其实你不是想不到,只是脑子不会拐弯儿而已!老去纠结怎么才能看清楚轨迹,却不晓得换个方法另辟蹊径!” 东华辰笑着表示虚心受教。 “霜月华,打个商量,把诗茵若交出来,我就不杀你。”神色一敛,南予低眉看他。 “你做……” “就知道威胁你没用。”南予轻飘飘打断他的话,苗头一转,她眺望看台上坐着的毒仙宗尊者,“诸君们,把诗茵若交出来,我就不杀他。” 毒仙宗诸君们一脸惶恐,面面相觑焦头烂额。 他们看出来了,这白衣少年是来寻仇的! 倘若真把诗茵若交出去,他们毒仙宗必定受人唾骂,连个弟子都护不了还妄称仙门古宗?! 可要是不交,霜月华这样儿的好苗子……总不能就让她给剐了罢? 一干毒仙宗尊者全数将视线拉到正位坐着的宗主身上去。 岂料还没见着人,一把折扇摊开恰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紧接着折扇的主人九方小侯爷就笑吟吟地说话了。 “诸君听我一言。此次试炼大会有明文规定,但凡毒仙宗弟子都得参加。诗茵若乃是毒仙宗弟子,此时轮到她上场了,有什么不对?” “这……”尊者们相觑几眼,“好像说的有道理啊……” 九方越优雅地合上折扇,端茶抿了一口,接着道,“如果她不参加,就是无视毒仙宗规矩,应当撵出宗门。既然不是毒仙宗弟子了,又何必相护?” 尊者蹙眉略一思忖,拍案定论,“来人,把诗茵若带上来。” 南予悠悠往前走了几步,等得百无聊赖之际,她撩了撩高束的青丝,拔出腰间缚灵鞭随意往地上一抽,“啪”地一声,脚底石板裂开丈余! 第251章 77.逐一奉还 诗茵若是被诸位同门师兄弟连拖带拽架上来的。 磨蹭的时间堪比南予每日赖床的时间。 这一干师兄弟们约莫就是上回被南予扒光了绑在树上的那一波,一路将其架到南予面前后拔腿就跑窜得不晓得有多快,显然是深刻地领略到了该伸的时候伸、该屈的时候屈这其中精髓。 作为同门,一干人等转身撒丫子跑的时候还善意地回望了诗茵若一眼,其中饱含着“师妹,师兄师弟们都是过来人,没什么好跟你交代的,你自求多福罢”的意思在里头。 南予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们几眼,随即将视线落回瑟瑟发抖的诗茵若身上,缓缓挤出一个讥讽的冷笑,“诗茵若,阎王爷让我带话,轮到你报道了。” 话音未落,南予聚气凝神,莫说释放气韵,她连神儿都没等诗茵若回,梼杌狂哮一声顷刻间将诗茵若轰上半空!漫天的树叶袭卷成灾! “啊……!”诗茵若的尖叫声划破苍穹,瞬间点燃南予眸中阴鸷诡谲! 倾身掠上,她直追诗茵若的身形而去,手中缚灵鞭一个陡转,将诗茵若拽进气墙! 浑厚的气流包裹,诗茵若全身都被猛烈挤压,承受强压不到片刻,她的眼珠爬满了红丝,七窍流出殷红的血液! “啊啊……!!”如鬼厉哀嚎撕扯,诗茵若像是被人用手掐紧脖子,逼着她再吼叫出来那般!! 南予轻声一个嗤笑,缚灵鞭又将被梼杌托起的诗茵若从气墙里拽了出来撂在地上,左手翻转间勾出袖中匕首,手起刀落,诗茵若手筋脚筋齐齐被挑断! “啊啊……!!”声嘶力竭、声嘶力竭、声嘶力竭!! 南予拿手握住诗茵若被挑断手筋的那一处手腕,任由鲜血顺着自己的指缝涌出,她用力碾紧,“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慈悲那么多条,你还只是完成了七窍流血和武功尽废而已。” “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南予勾着从容的笑,匕首落在她的脸上,一刀一刀,无比优雅。 “啊……!!啊……!啊啊!!”一次比一次嘶哑尖利!一次比一次闻之肝肠寸断!鲜血铺满诗茵若的脸,此时已经全然看不清她本来样貌! 要不是霜月华早被同门师弟架回去疗伤了,多半要上来和南予拼命! “容貌全毁。”南予风轻云淡落下这四个字。 匕首再一翻,她将匕首剜向她双眼、刺进她双耳,看着鲜血涌现,她再落字,“失明失聪。” “啊啊啊啊……!”惨叫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却拖得更长了些,显然是诗茵若已经没有力气嘶吼了,但是却无法发泄痛楚,只能拿后脑勺去撞击地面! 南予随意折断匕首刀柄处,倒出几十多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子,掰开她的嘴喂进去,她沉吟道,“骨髓受噬、皮肤溃烂。” 诗茵若为圆心,那一滩都是她一人的血,还在向外蔓延,而她此时已经晕死过去。 丢了匕首,南予一脚将诗茵若从地上踹起来,缚灵鞭释放万兽灵意,抽在诗茵若身上,将其弹出五丈之遥! 再紧追飞出去的诗茵若,再挥一鞭,再弹出五丈之遥!再紧追!再挥鞭!……直到将诗茵若打得浑身皮开肉绽鲜血能以抛洒的形式飞出才罢了手! 一些离得近的气韵修炼者见过世面,伸手就去摸其鼻息,“死了……?!” 死了。 坐在看台上观摩良久的厉踏露缓缓闭上了眼睛,死了也好,倒是解脱。 盖棺定论,毒仙宗的弟子死于试炼大会,众人将视线拉回看台。 南予也跟着将视线落回看台,端的还是那个流风回雪之姿,轻启唇齿,她极缓极清晰道,“昭觉宗主,该你了。” 昭觉心跳如鼓冷汗涔涔沥下,全身都开始颤栗起来,君玦和九方越就坐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纷纷事不关己地喝茶。 “这位公子!勿要出言不逊!” 南予的挑衅无疑遭到了毒仙宗五尊群起而攻,打杀不重要的弟子便罢了,是弟子的能力不济,但挑衅他们宗主未免就太过狂妄了! “我没打算动手啊,诸君稍安勿躁。”南予挑眉笑道,随即又隔空喊了一句,“风头都被我占完了,现在都等着你出场呢!” 未等五尊骂她故弄玄虚,一个铿锵冷厉的声音随风而来,“昭觉师弟,踏露师妹!可还记得我?!” 第252章 78.打道回府 这声音……是、是云初?! 昭觉心中袭卷而来的震惊和恐慌如潮水一般涌上喉头,如果南予的回归是让他觉得必死无疑,那么云初的回归便是让他觉得身败名裂后必死无疑! 死亡来临之前人往往会想到很多东西,譬如昭觉此时脑中就如走马观花将过往的事情翻了个遍! 让他觉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并不是多年前和厉踏露联手将云初扔进蜃楼域,却是半个多月前去招惹了南予! 这个身处麒麟一阶时就能打败他的女子! 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子! 这个能让花天酒地的小侯爷都趋之若鹜的女子! 这个仅仅半月就伤好痊愈甚至从麒麟跃阶至梼杌的女子! 这个悟性高到能释放缚灵鞭意这等东西的女子! 这个能让君卿殿下痴狂到亲手屠戮诗家满门的女子! 还是个心思歹毒手段狠辣的女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没有慈悲却让诗茵若条条都依照慈悲而死! 如今竟还叫她找来了他和厉踏露二人停留在尚云城一个月也没找到的云初?! 众人目之所及,一位戴着半块铁面具的妇人从空中飞掠过来,轻落于空地上,恰好就在南予身旁仅三里的距离。 妇人扬起下巴,双眸熠熠生光,“昭觉师弟,还不出来受死?!” 没等昭觉的绝望漫过喉头,只见毒仙宗已有一尊者飞身向陡然出现的云初袭击而去,“你是何人?!莫得与这白衣狂徒在此故生事端!试炼大会不容你们大放厥词!” “曲师叔!我师尊你不认得,我你也不认得了吗?!” 男子干净清冽的声音传来,却未见其人影,尊者正抬眼环顾四周心下疑惑,猝不及防竟与一人掌心对上,随即被打了回去! 众人再定眼看去,一名身着青色锦裳,俊逸翩然的男子已经落定在铁面妇人身后,搀扶着她望向众人。 围观的毒仙宗弟子们纷纷踏前一步红了眼眶,“大师兄?!” “是大师兄……!” “大师兄回来了!” “我就知道……大师兄怎么可能会死在蜃楼域?!” “致意师兄终于回来了!” “那、那大师兄身旁那位……是云初师叔吗?!” 嘈杂且热烈,看台上的毒仙宗尊者除了昭觉和厉踏露以外全都站了起来! 看见柳致意如清风明月般搀扶着云初出现的那一刻,厉踏露颓然坐回位置,心中也唯剩下二字:完了! 看到此处,南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将方才云初给她带过来的噬寒草揣进了怀里。 接下来就等着他们自己去扯清楚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纠纷了,昭觉和厉踏露被毒仙宗本门的人杀死了最好,杀不了她就转手回来代劳。 如今更重要的则是打道回水天一线去和千尘那丫头汇合! 也不晓得莲碧、映荷这两个丫头怎么样了,自己失踪半个月,她们应当也没好受到哪儿去。 如是想着,南予已经提步离开了嘈杂的人群,自己一人甩手缓缓往远处一株柳树走去,那里清静明和,微风轻拂带来一片舒适惬意,远离了纠葛与喧嚣。 柳树下一匹高大骏马原本在低头啃草,此时正拿头蹭着南予的手心,南予翻身上马一骑驰骋。 “喂喂!蠢予!那是我的烈酒!你骑它我怎么回去啊?!” ps:准备发糖了。 第253章 79.汇合千尘 水天一线 摘月江上波光荡漾,映衬着天上已接近圆润的一轮皎月。 江中几尾锦鲤好奇地朝着湖面那轮圆月游去,极缓极缓,远处一声马儿长嘶,惊得它们甩尾沉入江底,打散了那轮明月,泛起阵阵涟漪。 南予翻身下马,拍了拍烈酒的脖子,“烈酒,回去找九方越罢!” 烈酒打了个喷嚏转开头,表示路程太远不想动。 “你可要想好啊,小爷身无分文养不起你,得罪了他你就只能饿死街头。”南予摸着它的鬃毛分析道。 烈酒拿它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戳了南予许久,似乎是在思忖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别看我,他要是不给你饭吃,我是不会替你求情的。”南予打了一下它的头,笑眯眯道,“甚至还会怂恿他把你给剁了,剁了罢,爆炒最好……” 听及此,烈酒调头就往回跑,找九方越去了。 “和一匹马都能聊这么久,真是服了你。”墨千尘笑吟吟从水天一线大门前的石桥上走下来,看着像是观摩她和烈酒对话良久了。 虽然此时墨千尘易容乔装了一番,俨然是个富家公子哥的模样,但改容改貌改不了和她说话的口气,南予笑着迎上去,“你什么时候到的?” “早到了,见到你那两个丫鬟急得不行,还顺口跟她们说了你的情况。”墨千尘伸手往南予的怀里摸,准确掏出那株噬寒草,“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怎么没跟你一起?” “哪个?”南予理了理衣襟恍然大悟,蹙眉狐疑,“人家是诡宗弟子,作什么要跟着我?” “听你这语气,你不知道他是谁吗?”墨千尘愣了一下,转头看她,“我以为你们认识他才对你那么好的,甚至我还以为你跟他是……对了,我听他说过他的名字,他说他叫……” “小姐!” 言城歌,这三个字就这么被打断。 南予转头去看门里飞扑出来的莲碧、映荷,挺模糊的声音和轮廓,但是和认出墨千尘一样,因为太熟悉了,还是能晓得是她们。 和映荷、莲碧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一位身着红色锦裳的男子,生得芝兰玉树。 此时他正推搡着墨千尘进客栈去,“千尘,你在想什么?诶诶,你那个兄弟长得挺俊俏的,清霜明月流风回雪,生得很是清贵啊!” 墨千尘本来还想要追上那个已经跨进客栈和丫鬟们打闹成一片的人,莫名地觉得那个紫衣男子和予儿一定认识,莫名地很想告诉予儿,那个照顾了她半月的紫衣男子叫做言城歌。 她总觉得,倘若自己不说,对那个紫衣男子而言,是多么的委屈与不公平。 但她这些想法都被突如其来的容锦打断了,墨千尘跨进客栈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道,“容大少爷,你要是闲的话不如再去给我炼几颗融骨丹?” “不炼,你还是等药效过了换回女装吧。吃了那个你都跟我差不多高了,我看着不舒服。”容锦说完,眼神往南予那边一跑,随即笑道,“那小子是不是怕生?怎么都不跟我说话?嘿我去逗逗她!” 容锦说完就跑,直直向南予那方掠去,手一抬就拦住了她,颇为暧昧地眨眼道,“诶,小兄弟,出门在外,结个朋友呗?你今年多大了?有无对象啊?” 南予脚步一顿,撩起凉凉的眼皮子对他勾出一抹温柔的笑,缓缓道,“怎么,兄台断袖?” 第254章 80.混沌往事 “……这倒没有。”容锦略显生硬地解释,随即又稍扬着下巴谦虚笑道,“在下乃是秦国的神医容锦,是千尘的知交好友。” 南予回头看了一眼墨千尘,后者勉强点头,她才面无表情地回头略一拱手,语气不咸不淡,“幸会。”说完抬腿就绕过他往前走。 容锦瞠目结舌,机械地回头看向墨千尘,“她不知道容锦是谁?这世上还有不知道我容锦的?什么态度?!” 墨千尘耸肩,“其实你第一次跟我说名字的时候,我也就她那个感觉。”顿了一顿,“原来你在朝天大陆,名气很大吗?” 容锦微愕,转头往楼上跑,边跑边委屈地嚷嚷,“寂言!她们欺负我!” 南予见容锦上了楼,随即也将莲碧、映荷两人打发了去楼上整理被褥,这才转而和墨千尘一起坐在大堂。 随意往她腿上一躺,南予抬眼望着天边的圆月,调高声儿道,“千尘,我这两天应该就要起程去陈国了。以后咱俩各有各的事儿,聚少离多……自己保重啊。” “保重?”墨千尘反笑道,“你才是该自己保重的那个,做人能活成你这么个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猖狂嚣张至此,灾祸必然不会少的。” 没等南予说话,墨千尘摸着她的头发,就好像在顺她的毛一样,“前世大你一两岁,最喜欢这么摸你头发了。你被送来的时候是四岁吧?那时候脸上还有婴儿肥,萌我一脸。” “嗯。”南予好像是透过那轮月亮望着天外的另一个地方,喃喃道,“说真的,你后悔来这儿吗?” “我不后悔。毕竟我在那边了无牵……”墨千尘顿了一下,低头看她,迟疑问道,“你……是不是想他了?你后悔了?” 南予摸到桌子上的酒壶,闷闷地喝了一口,“我也没有后悔。”她望着千尘,轮廓不甚清晰的脸,两人像是在对视,又像是在打量对方。 半晌,南予又别开视线望着外面的月亮,开口打破沉寂。 “我长大了,他也长大了……我就是谢他,当年他也就是个小孩子,却还亲手喂我吃饭、陪我长到四岁,喂饭之恩、养育之恩,没齿难忘。” “可也是他把你送来的。”墨千尘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今天没有星星,数不了。” “数也数不清。”南予又喝了口酒,“他就是知道数不清,才让我数的……” 阿予,我们来玩儿躲猫猫好不好?你闭上眼,数到一百再睁开,我躲起来,你来找我。 好啊阿予最喜欢躲猫猫……可是,阿予很笨的,找不到你怎么办? 嗯……找不到你就站在原地数天上的星星,什么时候数清了,我就出现在你面前,来接你回去,好不好?你……千万别走,不管什么时候,千万要在这里等我……多少年都得等。无聊的时候就数星星,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去…… “后来数到了天亮,星星都没了还是没数清……当时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小爷自个儿笨呢。”南予笑了一下,“然后我就遇上了来接我的老大,遇见了你,遇见了那个疯子……就是没有再遇见他。” “予儿,我一直觉得他和我们老大关系不浅。否则老大怎么会那么巧地就来接你?你当时和他分开的地方也正好就在基地……但是按你所说,他当年也就十一二岁而已,又会和老大什么关系?” 南予正想说管他娘的,左右也过去了,却忽然觉得有个人影模模糊糊地撞进了视线,正好也在看着她。 君玦就站在水天一线的门口,眸底是灼热燃烧的妒火,看着躺卧在别的男人怀里南予,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人捏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尽量轻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天可怜见! 墨千尘此时一身男装,吃了融骨丹后身量还拔高了不少,正说到悲情处,她自然是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躺在腿上的南予,一只手还不忘在南予的头发上轻抚?! 第255章 81.她不知道 南予怔怔地看着君玦,他身后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料想他此时应是美得入画,可惜,这样皓月清风的时候,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看不大清。 南予确实是看不清君玦的神情!但抱着她的墨千尘却是一脸惊悚地将他那活要生剐了自己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冷不防骇了一跳,墨千尘下意识间猛地将南予推开,南予一个猝不及防滚落在地,顺带给自己糊了一脸酒,“我擦!墨千尘?!” “咳!我不是故意的!”墨千尘没忍住笑意咳了一声,赶忙要去扶她起来,趁机压低声音对她道,“门口那位……好像误会我们是断袖了?!” 南予撑着她的腿站起来,袖子朝脸一抹,“断袖你大爷!他知道小爷我是女的!就算是断袖你也不能把我推出去罢?!” 没等墨千尘说话,南予满脸扭曲地血泪控诉,不可置信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很宠我、很依着我的?!” 在南予看来,前世这样大庭广众和墨千尘插科打诨搞得她一脸懵圈是件很愉快且寻常的事儿。 然而今夕不同了。 今夕毕竟不是前世,墨千尘穿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女装,大庭广众里还有一个君玦。 “你以前明明很宠我的”这句话刚落下,墨千尘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人刀刀凌迟且这种感觉愈来愈烈已经有了快将她灭顶的趋势! 然而条件反射下,她还是接过了南予的话,疑惑道,“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以前都是你在依着我啊?” 放在前世,这句话就只是单纯的说,南予受不住墨千尘偶尔对她的发嗲,但凡有些个事情就会依着她。 但是放到现在,君玦就只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南予在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面前极尽柔和乖顺甚至已经到了小鸟依人的地步?! “咳,你们聊,我忽然想起刚刚容锦和寂言叫我上去,我先闪了!”惊觉自己可能不小心惹了个烫手山芋,墨千尘恰时地选择了往楼上溜之大吉! 君玦的目光缓缓落在南予的脸上。 满心的火气把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愤恨嫉妒酸涩都一一变得尖锐如刀!骤然刺穿那颗为她疾速跳动的心!刺穿过后还要用手紧紧捏住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恍若窒息! 这辈子的阴鸷怒火全都是为她生的! 日思夜想她不知道!寤寐思服她不知道!画她眉眼她不知道!为她屠了诗家满门她不知道!为她祭出修为探入神识她不知道!几乎天天见面却还能害上相思她不知道!爱意那么明显她还是不知道! 就连如今这双落在她身上的眸子染上的醋性蔓延得有多嚣张,也因为她什么都看不清而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也太亏了罢……!”君玦阴沉的声音将声线压得很低,没等南予问他说的是什么,他猛地拽紧南予的手腕往后院拖! “疼疼疼!!”南予顾不得拿袖子抹脸上的酒渍只板着身子试图挣脱,“君陌卿!你要干什么?!” 君玦头也没回,咬牙挤出几个字,“我要让你知道一件事!清清楚楚地知道!!” 第256章 82.扣动心弦 南予当真是被一路拖到后院的,在一棵至少三人合抱的榕树下,君玦一把将她拉近身前抵在树上,低头凝视着她的双眸,却始终没放开拉她的那只左手。 “你……” “嘘——”君玦打断她要问出口的话,压抑着胸腔里即将喷薄而出的炙热和酸涩,用极低极轻的声音沉沉缓缓道,“你不知道的,我来告诉你。” “南予。”君玦头一回如此正经肃穆的唤她名姓,深吸一口气,他道,“我君玦,倾慕你已久、觊觎你已久、心仪你已久。” 他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南予的额头上,温柔地、极缓地、诚挚地——“占为己有、聘为发妻、藏在家里。” 生怕她听不到、听不懂,君玦几乎是每四、五字作一顿,一个意思的词用上好几个,无比清晰。 至始至终,君玦没有放开她的手。 南予怔怔地,忽然睫毛颤了一下,像是回神,缓缓抬头去仰望他。 皓月清风,潺潺秋水,榕叶落而不拾,烟云散而不聚,此时灯火阑珊恍恍不知凡几,前院客人悲欢皆不入耳,推杯换盏间已过了一轮离聚。 “那个……”南予笑着打破沉寂,轻轻挑起一边眉,舔了下唇角道,“诚如你这般出类拔萃、神秘莫测、运筹帷幄、风姿绰约、绝色倾城、深不可测、修为高深、凌驾万人、傲视天下……” 君玦深深地闭紧了眸子,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酸涩爬满喉头,他扯出一个极为阴鸷而又缓和的笑,咬牙打断道,“平日里没见得你这么有文化,你莫不是为了拒绝我,倾尽了毕生所学……?” 南予讪讪地笑了两下,再次挣了挣被他紧紧逮住的右手。 君玦敛下涩然的笑意,他刚刚说的话,她终究没有放在心上当作一回事!她终究只是听过后没有丝毫兴趣!或者说根本不相信他所言! 什么出类拔萃运筹帷幄?!又什么绝色倾城深不可测?!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什么你这么优秀莫要开这种玩笑?! 不过都是随意找些理由搪塞他罢了……! “神情再如何认真你看不清!心意再如何明显你悟不了!如今我说得再如何诚挚你都听不懂!”君玦忽然勾起一抹似是带着腥风血雨又似是带着阴鸷深沉的笑来,“好……我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没等南予猛地抬眸问出口,唇上铺天盖地的吻袭来! 辗转吸吮间都极尽灼热炙烈! 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嫉妒都强加到她身上!要让她贴身体会一番自己对她的渴望有多强烈有多热切!自己对她的感情又有多认真多诚挚!! 南予睁大双眸瞳孔骤缩! 唇上的感觉且热烈且清晰,就连君玦呼出的气都断断续续异常灼热,他的唇含住她的,不断碾、不断吮、不断蹭、不断咬、不断辗转、不断倾压! 一瞬间,南予只觉得心底有一根紧绷的弦“铮——”地一声弹响! 而脑中不自觉浮现她前世今生所看过的所有烟火,轰然炸裂! 第257章 84.可以再来 第四次! 倘若说前三次南予都处于震惊和懵圈,那么这次就是带着极大的委屈和愤怒! 凭什么?! 小爷凭什么要被你折腾来折腾去?! 南予终于惊觉自己并不是不能抵抗!拧眉咬上他的唇舌!霎时间血腥在两人口中蔓延! 君玦却连眉都没皱,似乎早就有准备她会这么做,只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神情,然后加重了唇上的力道,任由血腥扩散,他也无动于衷。 那样深深的吻,仿佛要吸吮尽她的甘甜,以此来平息自己心头的酸涩痛苦,还有烧心的嫉妒愤怒! 事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天下之大他怎么也找不到她!为什么明明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却没有任何人跟他报备她到了哪里!为什么他只能依靠探神识知道她平安无事但永远不能知道她在何处! 言城歌!! 不告诉他就算了居然想得如此周到……神识都给掐断了! 言城歌和予儿在诡宗发生了些什么?!予儿为什么会穿城歌的衣服不穿他的?!!予儿是不是如今对言城歌千恩万谢就差以身相许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许多无厘头的想法蹭蹭往外冒! 君玦觉得自己气得都快要窒息了! 辗转深吻!炙热激烈!唇舌间追逐推搡的嬉戏! 他的眸子猩红,却紧紧闭着双眼,又像是怕吓着她了。 终于在两人都要缺氧的时候,君玦松开了她的唇似是故意放她呼吸,睁开双眸的时候,他带着委屈却又极为怒然的声音道,“说你不会喜欢别的男人!谁都不许!只准喜欢我!!” 南予气急,涨红着脸抬眸瞪他,“凭什么?!” 君玦更是气急,“我不管!!”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幼稚,但这次真是幼稚恶劣极了,偏生要逼着南予说不喜欢别的男人!南予也觉得他幼稚,偏生不说!更何况她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 “不说?不说我们还可以再来!”这句话说得并不深沉阴狠,倒是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但行为却落实得很好,君玦果真就再覆唇压上去,再次深吻! 第五次!整整五次! 这回南予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连呼吸都是均匀的,可以说是由他所为,只睁着双眸瞪着他,眼神像是极冰冷,又像是有怒火烧了起来! 君玦像前几次一样睁开眼小心翼翼去看她的时候,被她的眼神刺得心脏骤然绞疼,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松开她的唇,再缓缓放开她的双手,整个人离开了她的身子。 在看到她手腕处因为被自己紧握而鲜红的手印时,君玦愣了一下,伸手想去抓过来看看伤势,给她揉一揉,喉头涌起一阵酸涩难受,“对不……” “啪!” 没等他说完,更没等他再碰到自己,南予反手甩了他一巴掌,极狠。 随即,只言片语都未给他,南予拿手背捂着红肿的唇离开了后院往客栈楼上走去。 君玦站在原地,视线随着她的移动,一直落在她手腕上。 “对不起。” 第258章 85.别饿着了 夜色深深深几许,明月一轮高悬,照秋风,自寒吟。 君玦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南予给他的那一巴掌极狠,君玦觉得那像是恨透了他、烦透了他、厌透了他的一巴掌,打得他生生疼进心里去。 唇舌被她咬破的时候丝毫没有痛意,他无动于衷,此时却觉得疼极了。 其实这点痛对君玦来说应该没有感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冷风中吹久了,就觉得脸上和唇上一片灼热炽烈,疼烫得他整个人都不清明起来。 直到被冷风吹得头都开始疼起来,他才缓缓动了一下手指,动得格外艰难生涩,或许是因为蜷曲久了,手指有些僵硬。 可他还是没有离开那个位置。 一遍遍地回想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一遍遍地探究南予最后给他的那个眼神、一遍遍地感受心脏处传来的绞痛、一遍遍地体会唇上脸上烧心的灼热、一遍遍地低声呢喃对不起、一遍遍地思虑该如何补救。 如此看来,这一夜并不是很长,甚至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君玦还站在原地寸步未移。 “王爷……”移天跪在他身后迟疑地皱起眉头唤了一声。 君玦没有问他什么事,却忽然用极为干涩喑哑的声音吩咐道,“你去找瓶药膏来,还有,要厨房做些予儿喜欢吃的……我想,等予儿起来吃饭。” 君玦声音中的嘶哑骇了移天一跳,但还是没有多问,只迟缓地起身应是,却也没有敢去看君玦的神情。 等她起来吃饭,给她的手腕上药,他想了一晚上的补救方法,竟然是这个。 因为,君玦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不想让南予讨厌他、疏远他、拒绝他、仇视他。他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强迫她喜欢自己、也没有强迫她说那些无厘头的话、更没有强迫她和自己做这么亲密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自己昨晚奢求太多了,其实以前那样很好,她不知道,这样很好。 他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可以当做是她昨晚手腕被自己弄伤了,然后自己给她上药她就会原谅他,然后她像往常一样说自己饿了,看到满桌都是她喜欢吃的,他们就又回到从前那样子。 但是后来君玦坐在饭桌前怔怔地看着菜肴,从天微微亮等到日头西斜,南予也没有开门走出来。 “你去看过了吗?”莲碧小声地对映荷窃窃私语,焦灼问道。 “我看了,小姐还睡着……”映荷瞟了君玦一眼,生怕他听到似的再压低声音对莲碧道,“我觉得如果王爷一直坐在这儿,小姐恐怕是不会起来了……” “不会吧?”莲碧捂住嘴,“我今早上去的时候,小姐还坐在床边发呆没睡下……应该只是因为一夜没睡所以困乏了些才现在都不起的。” “你个猪脑子!”映荷点着莲碧的脑袋,再压低声音道,“你没看小姐昨晚上回来的时候嘴唇上……唉跟你说不通,我就是觉得小姐是……不想再看见王爷了。” 君玦的睫毛好像颤了一下,缓缓握紧拳,良久后才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水天一线。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侧头看了一眼映荷,声音的调子很压抑,甚至有些颤抖,但他尽量平和地吩咐出口,“去叫你们小姐起床吃饭……不要,饿着了。会胃痛的。” 第259章 86.好生可爱 摘月江·船舫 顾休思侧眸,且惊恐万分且匪夷所思地盯着这个一言不发闯进自己船舫的男人。 君玦自打进了船舫打开面向水天一线那方的窗子后,坐在窗边静静凝望,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顾休思接近他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给他倒的茶溢出来了烫在手背上他也毫无反应。 直到顾休思看见水天一线那边二楼有扇窗子打开了,君玦才动了一下,但君玦这一动,着实将顾休思惊悚得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概因那扇窗子打开后,君玦忽然就轻声笑了一下,随即整个眼圈都红了,却还要端起热茶饮下去,仿佛是要喝些水才能压下喉咙处涌起来的酸涩,才能说出话来。 “休思,我该怎么办?”君玦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才不出来的……她不想要我,我那么喜欢她……她也不想要……” 君玦忽然深深闭紧爬满血丝的猩红眸子,睫毛在血红的眼眶中颤抖,他缓缓拿双手抱紧被风吹疼的头,声音调子很奇怪,语气似是委屈酸涩,“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顾休思挑高眉毛大惊,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你……兄弟,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你喝酒吗?要不然喝酒吧?” 君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忽然就阴鸷了起来,“顾休思,你在予儿的姻缘签里究竟看到了谁?” “我……”顾休思蹙眉,“你明知道我不能……” “你要多少寿命?!要多少修为?!我给你!!”君玦猛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陈国有玄术能向别人索要修为寿命的罢?!你告诉我!” 顾休思震惊得不能言语! 君玦的修为!君玦的寿命!这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君陌卿只是他一个普通朋友,顾休思自然忙不迭就答应了,但是他与他却是过命的交情,今天就算被威胁至死,也不能答应。 顾休思叹了一口气,“陌卿,就算你知道了她的姻缘,又能如何?难不成要把跟她有关的男人都杀……”说到这里,顾休思再次震撼地反应过来了。 君玦,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顿了一下,顾休思皱紧眉端起茶喝了一口,才严肃道,“你今天不正常,等冷静下来了再和我说话。” 君玦狠戾地盯着他良久,再次缓缓地放轻了语气,蹲下身子抱着脑袋低低道,“她要是真的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该怎么办?她要是去喜欢别人了该怎么办?我只是……只是想亲她……我没有想过她会那么讨厌我抵触我,我平时明明对她很好的……为什么会招她讨厌呢?她现在不想看见我了,我该怎么办?” 看他这个模样,顾休思都要笑出来了,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狐疑凑近蹲在地上的他,好笑道,“她就是打了你一巴掌,你怎么就能想这么多?” “嗤,君陌卿,你真是……头回让我觉得你好生可爱啊!” 第260章 87.心跳如鼓 他已经痛苦至斯,顾休思还能笑得出来,君玦缓缓抬头瞪着他,眸中满是血腥和阴诡。 “咳,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万一是你自己想多了呢?”顾休思挑着眉头,“那姑娘的性子不是向来没个准儿的吗?” “你不懂……”君玦站起身,再坐下来,望着水天一线移不开眼。 “是啊,我不懂。”顾休思作势起身,“你这么痛苦,就别喜欢她了,我帮你杀了她罢?” 君玦侧眸瞪他。 “你看你看,我说杀了你又不让,非要折腾自己。说真的,她这是不识抬举。”顾休思坐回来喝了一口茶,满脸扭曲费解,“被君玦强吻了,说出去多风光啊?!” 君玦收眼喝了口茶,不想和他说话。 “你别这个表情,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君玦两个字放哪儿不都是受人追捧着供奉着阿谀着的?”顾休思当真正儿八经起来,“听我一句,回去好好和她说一下自己在五国是多么的厉害威风,我怀疑她这么排斥主要是不太清楚你在朝天大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看君玦低着头没理他,顾休思又接着说。 “你得告诉她,被君玦强吻了是多风光的一件事,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还得告诉她你长这么大以来掰弯了多少正常男子,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我,我还差一点。咳,最重要的是你得要让她清楚,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却只心悦她一人。她多让人嫉妒?!” 说完这些,君玦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走了。” “诶!你不在我这儿吃晚饭啊?你脸上要不要上点药?”顾休思冲他背影嚷道,“你这么早回去干什么?真给她讲我说的这些啊?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陈国?!还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用得到我的时候给我疗伤,你的予儿回来了你就不给我疗伤了?!喂!” 然而君玦已经走出了船舫,顾休思笑着摇头给自己倒茶,“君陌卿啊君陌卿,能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这趟飞灵国真是不虚此行。” 水天一线 君玦出来的时候是傍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步子迟疑缓慢地踏进客栈,他想要看到南予此时正坐在大堂吃那些菜,和她的丫鬟们谈笑风生、插科打诨,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就过去了。 他忽然多么希望她这次也和以前一样,没有将他的示爱放在心上,只存了心以为这是他在算计、以为他在玩笑、以为他在给她使绊子、以为他又在捉弄她。 以前她这样无视他的心意,他多么痛苦,可如今她知道了、晓得了、明白了,没有无视他心意的下场就是无视他。以前是有多愚蠢,才会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她明明不喜欢自己的,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呢? 但失落的是,他并没有在大堂看见想要看见的人,更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那个场景。 脚步顿了一下,君玦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南予睡的那间房。 岂料,南予恰好左右手各拿了一块儿糕点,边吃边踹开了房门,低眉间也恰好看到了站在大堂凝望自己的君玦。 两相对视,都好似凝滞住了一般动也不动,谁也没有移开眼睛。 心跳如鼓。 不知道是谁的。 第261章 88.心乱如麻 客栈内的喧哗嚷闹都好似是浮云,尽数没有听入耳中。 看到南予低眉没有躲闪视线,君玦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黯淡的眸子也在那刻熠熠生光。 两相凝视好半晌,君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过于炙热的眼神中又平添了几分且胆怯且忧思,他在害怕,怕方才那样直白露骨到毫无掩饰的眼神会再次让她抵触逃避。 他凝望南予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小心翼翼,也像是为刻意让气氛不这样过于单调,君玦一边凝望她,一边缓缓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停在栏杆下。 无路可走,再走一步就看不见她了。 南予的视线竟也跟着他迟迟移到栏杆下,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边愣愣地看着他,一边张开嘴咬了一大口糕点。 拳头那么大的糕点她竟然一口就咬了三分之二。 君玦怔了一下,随即抿紧唇才没笑出声来。 感受到他眸子里的笑意,南予也略窘,随即错开了眼神,自顾自地嚼嘴里的东西。 君玦却又忽然敛了眸子里的笑意,喉结轻轻滚动,咽下涩然,茫然无措地追着她的视线,急迫地要南予再看向自己。 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又不看他了?她是不是不喜欢别人这么笑她? 但其实……他是觉得她可爱才笑的,是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抵触自己了才笑出来的……她是不是误会了? 要不要和她解释呢?她会不会和自己说话? 君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敏感,她随意一个动作神情都在撩拨他的心绪,令他胡思乱想、心乱如麻。 但其实南予也没有别的意思。 大约经过一夜后,还是羞窘更多一些。 昨夜发生过的、以往发生过的,君玦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看她的眼神都在昨晚夜深人静时如走马观花般在她脑子里重现。 让她惊觉,他喜欢自己竟然喜欢得这样早?原来他以前那样对自己,是因为喜欢极了吗? “我君玦,倾慕你已久、觊觎你已久、心仪你已久。” 已久。 他心乱如麻,她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 “占为己有、聘为发妻、藏在家里。” 君玦拿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说要把她占为己有、要聘她为妻、还要藏在家里? 一整晚,不,一整晚加上一整天,南予窝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回想君玦的吻,想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眉心被他昨晚点上的那里连同被他深吻的嘴唇,一直都滚烫灼热。 后来热得受不了了,南予端来一大盆凉水,不断捂着额、捂着唇给自己降温。 还是热,还是滚烫,还是觉得心窝都烧起来了。 南予只好把整张脸埋在凉水里,但是又觉得这样好窘,她就关上窗子不要被人发现了。 直到莲碧和映荷傍晚敲门,她才从凉水里把自己的脸拔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南予想得出神了,手里啃了一大半的糕点直直掉下栏杆,手中一空,她才回神将视线跟着糕点一起往下坠,好像要扑落在君玦怀里。 那块糕点咬得那样难看,坠下去的时候还溅落了不少花白的屑,上面应是有她的口水罢。 可君玦还是愣愣地追着她的视线,然后伸手接住了掉下来的糕点。 她的视线就落在自己手心那块糕点上,呆愣愣的,茫然的,手足无措的……君玦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一晚上那样久,她是南予,怎么会气那么久呢? 君玦握紧手里的糕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提步上楼,趁南予还茫然无措地看着楼下的空隙,去抓她的手,但最后顿了一下,只扯了扯她的袖子。 “予儿……”君玦心跳得极快,铮铮有力,他迟疑了很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蹙紧眉问道,“你其实,已经气过了,现在,只是在跟我害羞……是不是?” 第三卷·终 第262章 1.掷地有声 这个时候,南予的心情是很挣扎的。 神他娘让你一猜就猜这么准。 这下搞得她说是就是确有其事,说不是就是欲盖弥彰,不说话也能归结为默认。 小爷长这么大头回遇上这种事,活该不知所措,但你为毛能表现得比小爷还要不知所措?! 你不知所措就罢了,还非要用这么真诚茫然的语气问她是不是害羞了? 请问这种事情不是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吗你凭毛线要说出来啊?! “蠢……” “我在!” 抹了把脸暗道九方越救场救得太及时,南予扪心自问应是倾尽了毕生最快的速度,这辈子都没回人这么迅疾过。 随即她冲下楼梯落荒而逃拽了门口的九方越拔腿就跑,整个动作做得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君玦再回神看向楼下时,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了,他微微蜷曲手指握了握手心那大半块糕点,只怔了片刻,忽然就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所以,予儿真的是在跟他害羞! 害羞! 原来她也会害羞? 还是因为他才害羞的?! 君玦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眸子明亮柔和得好像是银河里漾着的星辰,他将手中南予已然吃了大半的糕点送进嘴里咬了一口……挺甜的,要掉牙了。 “噗。” 当重重阴霾过去,只消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人觉得真是要甜掉牙了。 譬如君玦一直以为南予在和他生气,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想要理睬他、看见他了。 但是如今恍然明白南予没有生气,甚至知道她其实是因为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委实羞窘难堪才躲着他的。 只要她还愿意理他、愿意和他说话、愿意见他的面,君玦觉得其实她现在不喜欢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南予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让她晓得这份感情已是不易,要让她察觉她自己究竟属意谁那就更是急不来了。 君玦可以确信的是,南予现在只是一个刚被他逼着接触情事的女子,心里谁也没有装、面对情事也不知作何反应、别人对她好她自己也不会往爱意这方面想,如此而已。 * 九方越一路被南予拽到摘月江对岸才停下来,陡一停下,就见南予猛地蹲下身子捂住额头和嘴唇,半晌才涨红了脸抬起头憋出了两个字:我擦! “咳,你这是……?”九方越挑起一边眉问道。 见南予深吸了几口气,随即看着江水抿紧双唇只字不言且一脸下一刻就能把他消下去的表情,九方越微愕:不妙。 过了好半晌,南予终于调息正常,双腮的红晕也渐渐褪下去,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拔拉脚边的野草。 “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九方越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拔拉脚边的草,慢吞吞问出口,“你看见君玦脸上的红印了吗?我惊觉他在感情上是不是受了些……挫?” “看见了。”南予抬眸看他一眼,挑眉一脸拽,“我打的,怎么?” 九方越满脸肃穆地拍了拍掌,义正言辞道,“打得好,老子早就想打他了……但,你为什么打他?” 南予斜眼看他,斟酌片刻后淡定道,“看他生得比我貌美,我不舒服。” “我就欣赏你这一点,强行打人还这么振振有理。”九方越啧啧赞了她,顿了一下,他接着正色道,“说正经的,今晚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先溜去陈国?” 南予抬眸,掷地有声,“溜!” 第263章 2.出门在外 九方越口中的今晚,果然不是正儿八经的今晚,应算是明早。 明月上梢头,轻云薄雾间泛出微微天青色。 两人在夜下疾驰,幽僻的窄道上阵阵马蹄声一声催着一声在山谷回响。 由于两人走的是偏僻的山道,俗称抄近路,因此不到两个时辰,人已经奔至飞灵国边界处的一片荒山,只等着明日一早陈国边界沽岳城开城门,就可以下山进城了。 荒山空旷,此时又是接近天亮的时辰,有微微青色透过云层,还有月光打下来,山间有一丝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清晰明了。 “蠢予你快看,那边有个火堆,要不要过去烤烤火?”九方越指着远处的草堆,那里冒着袅袅白烟,“应该也是等着进沽岳城的路人。” “小爷看得清个毛。”南予只略略扫了下就收了眼,她的眼睛只能依稀看见有火光,并不能看到人影,耳朵也听不见那么远的窃窃私语。 “听说沽岳城是探灵师聚集之地,这些人恐怕也是来摸底子的。”九方越一边掉转马儿方向,一边道。 南予却似乎听了个稀奇,“何为探灵师?什么又叫做摸底子?” 九方越愕然回头,正色拱手,“你连最基础的探灵师都不知道就敢来混陈国……南兄,九方小弟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 “我一个小家碧玉的秦楼妓子,作什么要知道这些?”南予挑高眉毛脸不红心不跳说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干架的时候狂妄到恨不得上天的人此时跟他一本正经地扯什么小家碧玉,九方越只能装作没有听见。 “探灵师修习的秘术乃是陈国众多秘术中最为低端的一种,他们往往可以在人未踏足神兽之前就摸清此人体内五行属性为何,称为摸底子。” 南予恍然点头,随即又蹙眉道,“可是这好像没什么用罢……” “确实没有什么大用。”九方越点头,“但是倘若一个人早期能知道自己五行中属性是什么,按照此行心法、功学修炼,自然比其他不知道的人更容易踏足神兽一些。” “而且倘若这个人踏足了神兽,由于他从前便修习的本体属性的功法,那他入了神兽后自然比同阶的其他人要厉害得多。” 两人闲聊的空隙,已经驾马走到了那堆人身旁,南予略略拱手,挑眉道,“几位,烤个便火?” 那几人中有个身着黑衣的糙汉抬起眼皮瞪了南予一眼,“怕是不方便。” 头一回搭讪就被拒绝得如此彻底,南予舔着嘴角笑得恬不知耻,“这有什么好怕的,阿越,下马!” “你!”糙汉摸着手边的大刀要赶她走,却被另一位玉面公子笑意盈盈地拉住,“别动怒别动怒,她不就是借个火吗?” “小兄弟快过来坐罢!”见南予欣然应了,玉面公子抛了个眼神给她,好奇道,“小兄弟这风餐露宿的,是作何趁夜赶路?” “无什么大事,”南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是家里一根独苗苗,娘打小就不许我断袖,我就好奇断袖究竟是个什么感觉。那天晚上喝多了一时没有把控住,就和阿越在马厩里齐齐断了袖,现在只得趁夜私奔。” 九方越下马的姿势一僵,险些摔下来。 玉面公子一脸恍若雷劈,讪讪地笑着不知这话茬该如何接,最后只得硬挤出几个字,“是吗?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予谦虚拱手而笑,“客气客气。” 九方越机械地转头,拿眼神瞪她,压低声线拖出几个字,“你又在玩什么?” 南予回握他的手低声安抚,“出门在外,扮成一对儿有个照应。” 九方越捂住双眼低头生咽回一口老血:滚他娘的犊子,你好歹换成女装啊! 第264章 3.应是孕吐 玉面公子被南予这一番说辞怼得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闭上眼双手环胸休息一会儿。 柴火噼啪一声,火势又被南予正对面坐的一位姑娘挑的大了一些。 那姑娘年纪约是二十出头,身着红衣,面色白皙如纸,烈焰红唇紧抿,一剪浓眉如刀锋,英气冷傲,此时她正拿一双杏眸打量着坐在那儿伸手往火里蹚过来蹚过去的南予。 过了半晌,红衣女子忽然冷声出言,“两位怕都不是等闲之辈,故意接近我们究竟有何目的?” 南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劫色。” “莫要哄我!”红衣女子沉声呵斥。 南予再撩眼皮,“劫财。” “你当我傻的?!”红衣女子皱眉。 南予这次眼皮都不撩了,“烤火。爱信不信。” “噗!”没等红衣女子再说话,坐在南予身边的玉面公子倒是睁眼笑了,“幼萝,你多疑了。” 幼萝,明显唤的是这位红衣女子。 但九方越的手却一顿,随即去拽南予的袖子,正要开口和她说什么,就听方才那位玉面公子接着说了话。 “在下陈国唐子羿。”玉面公子嘴角微微一翘,“不知两位小兄弟贵姓?” 南予明显感觉到九方越的手再次一顿,她却毫不迟疑地正经回道,“免贵,在下九方越。” 九方越抬手再次捂住双眼,一口血在胸腔里闷了很久,最后慢吞吞道,“在下……” 良久,玉面公子见他为难,便讪笑了一下,“兄台要是不方便说便算了。” 九方越哑声,“多谢。” “你们叫他阿月就好,”南予笑吟吟补上一刀,“月亮的月。” 唐子羿恍然,随即又笑问道,“九方小兄弟的姓氏少见,阿月公子和九方小兄弟是从锦焱国的九方侯府来的罢?小兄弟应该就是九方小侯爷?” 南予挑眉故作惊奇状,“你怎么知道?” 唐子羿折扇一敲手心,笑得春风满面,“小侯爷你自打十三岁开始便混迹秦楼楚馆,花名在外,可唐某最近却听说你不大去那等地方了。” “本来坊间都猜测小侯爷你是不是有了正经的心上人。但此番看来,小侯爷实是断袖了。那就和传闻说得通了。” 南予摸着鼻子笑,“唐兄真是聪明……” “不过,小侯爷这番露了底,怕是明早就能在街头听见自己断袖的消息了,”唐子羿揶揄地笑着指了指他身边那位八字胡子,“这位可是陈国有名的说书人。” 说书人朝着南予拱手惶恐道,“老夫岂敢拿此事作谈资,小侯爷……” 话没说完,南予抬手打断,义正言辞道,“无事,我不在意这些,你尽管拿去到处说,我半分不会同你计较。” 九方越捂着心口深深闭眼压下翻滚的老血。 “这边这位公子好像是身体不舒服?”唐子羿关切问道,“阿月公子怎么不说话?” 九方越抿紧唇,好半晌吐出一句,“……我可以说脏话吗?” 南予淡定接过话头,抚着九方越的背道,“哦,应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此时类似于孕吐。” “噗!”九方越一口老血喷出来:孕吐你大爷的!断袖就罢了爷还是受的那个?! 第265章 4.驭兽之师 “哦,竟是这样……”唐子羿虽尴尬,倒是满眸的真诚,“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现在离天亮开城门还有好些时候,而且就算城门开了,也不一定会开医馆。” 南予摆手扶起九方越,正色道,“无碍,阿月没有那么娇气。我扶他去那边吐一会儿就好。”说完,她就当真拉着九方越往另一方走去。 唐子羿便笑着闭眼继续休息,幼萝也没说话,静静地撩着柴火。 陡一离开那几人的听觉范围,九方越就拿一双桃花眸戳向南予,咬牙切齿道,“你做什么用我的名号?!” “出门在外,我一个纤弱女流之辈,总要给自己找点后路罢?”南予说得冠冕堂皇,笑着去拍他的胸,“都是兄弟,你的我的有什么关系!” 九方越捏着她的脸狠声道,“那你作什么说老子断袖?!” “先别说这个,”南予打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你方才拉我袖子是想和我说什么?那几人的身份大有来头?” 九方越这才正色沉声道,“幼萝乃是陈国有名的驭兽师,以琴音驭兽,她的气韵也可在琴声奏起时化为利刃,世家子弟中无人不晓得她的名号,可她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 驭兽师……南予来了兴致,“你竟连她今年二十三岁都晓得?” “这是坊间皆……你的重点究竟在哪里?”九方越低声满脸匪夷所思,脑子清奇莫非是种病? “咳,你接着说,那个唐子羿又是何人?也是驭兽师罢?”南予挑眉问道,“可他身上没有能发声驭兽的东西啊。” 九方越点头,“是,较之幼萝,他是更为出色的驭兽师。驭兽分为很多种,有用声音驭兽的,也有用气味驭兽的,但是唐子羿不同,他偏生不走寻常路。” “他们家世世代代为算命师,通晓神识、卜算天机。不过他却不想当个短命的算命师,这大概就和他的性子有关,他这人有些离经叛道。” “于是他在十二岁那年学完与神识有关的算命玄术后,突发奇想要当个驭兽师,但他从小学的不是这一类的学说,难免就无法和普通驭兽师一样用声音、气味驾驭神兽。” “所以后来,他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九方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南予顺势接过话头,抬眸看他,“用自己从小学的神识去操控神兽?” “没错。”九方越赞赏地点头,“他乃以神识驭兽第一人。” “不过,这样也会和算命一样,耗费许多精力修为罢?”南予接着抛出疑惑。 九方越抿唇,“据说是不会耗费修为,精力倒是会耗很多,所以他大多没事的时候就会闭眼休息,养精蓄锐。” 两人再回到火堆时,幼萝也已经闭上眼开始休息了。 身着黑衣的糙汉倒是抬眸瞪了南予和九方越一眼,南予无所谓地耸肩,坐回了原位,随即去看那堆快要熄灭的火,心里想着这几人为何会从陈国以外回来。 九方越坐下想了片刻,转头有些迟疑地问南予道,“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靠在我肩上。” 第266章 5.忒下心思 南予摇头说不必,“瞌睡都给聊没了,还是等着天亮开城门,城里去睡。” 九方越挑了下眉回头,看着火堆没说话。 大概是因为各有所想,天亮的也就格外快,碧青色的天缓缓泛白的时候,沽岳城门上的号角吹响了,紧接着就是厚重铁门大开的声音。 铁门的声音是听不清了,南予是被城楼上施令开门的号角声给惊醒的,睁眼时发现自己倒是没有靠在九方越的肩上,却是依在他的怀里,被他搂着的。 揉了两下干涩的眼睛,南予坐起来诧异道,“我怎么睡着了?” “啊,是啊。”九方越打了个哈欠道,“你自己说不睡的,一刻钟没到就倒下去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薅回来,头都给你磕傻。” 南予咂了咂索然无味的嘴,站起身扬声道,“城门开了,进城吃东西罢!” “现在还不行。”唐子羿不知是何时醒的,指着山脚下城门那方,嘴角挂起了笑,“就在你醒来之前半刻钟不到,沽岳城的城主迎了一位大人物进去,瞧着吧,城门虽开了,却不会放人进的。” “那什么时候放人进去?”南予拧眉,天杀的大人物,小爷昨儿个就吃了半口糕点,胸都要饿平了! “城主也是担心涌入沽岳城的人太多,惊扰这位贵人。因此,自然是等城主安顿了这位贵客,贵客见到了他要见的人,再放其他人进。”幼萝起身背起琴,将束带系好,冷声道。 南予挑眉瞥她,“你们都知道进不去,还站起来做什么?”边说着南予已经边坐下生火了,她打算烤点东西祭一下五脏庙。 唐子羿笑而不语,显然也是在收拾行李准备进城的模样,而幼萝更是一脸冷凝傲然,“不巧,这位贵客等着见的就是我们。” 她那一脸“你们就坐在这里等城门口放人罢”的表情让九方越不禁翻了个白眼。 随即他就听见南予一边啃着不知打哪里捡来的果子一边呲溜儿地面无表情道,“你赶紧走罢,莫让贵客久等了。” 说着她还把鞋子一甩两脚岔开作出一副此地已被我霸占的模样。 幼萝咬牙冷哼,随即一甩衣摆拂袖而去,那黑衣糙汉亦是如此,说书人跟着一同离去,唐子羿则转身拱手笑着告辞后才下山。 南予把烈酒身上装的两块肉烤了烤,还没等烤熟,眼皮一撩她竟又再次见到那一路人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哟,贵客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南予挑起眉笑得无比讥讽。 幼萝重哼一声拿眼神剜她,“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小侯爷,再嘴贱我撕了你的嘴!” “幼萝!”唐子羿沉声低斥,随后蹙眉同南予解释道,“此番是我猜错了,原以为他连夜到此是要见我们的……却不料他其实是见一个女子,我们连城门都没进。” 九方越干笑两声,“那女子不会是叫南予罢?” “你怎么知道?!”唐子羿惊奇道,“阿月公子认识她?” 九方越笑而不语,他拐跑了蠢予,七重天追、岳翊阁堵,两方已经暗下厮杀一路了。 君玦应是知道蠢予在这里坐着的,但他若是昨夜阻止她溜走或者直接到这里见她,又害怕引起蠢予反感。 于是连夜先赶到陈国,再关城门不准别人进去,就是要让南予自己进城顺理成章地和他见面。 九方越将肉翻了个面:这腹黑,忒下心思了! “这位贵客……”南予狐疑地蹙起眉,啃着野果迟疑道,“不会是君玦那厮罢?” 糙汉怒喝,“殿下名字是你叫的?!” 唐子羿皱眉,“小侯爷,你竟然敢在背后直呼殿下名讳?!” 幼萝冷声嗤笑,“管你是不是侯爷,倒是个不怕死的。” 南予清嗓子咳了两下,无比正色,“我错了。”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267章 6.性子有毒 九方越惊觉南予在陈国这算是当得起谨言慎行四个字,我错了这仨字儿竟能从蠢予口中蹦出来,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悚! 然而还没等他惊悚完,就见南予接着刚才的话故作一派天真,语气是要多不经意就有多不经意,“诶?不晓得在你们陈国,要是谁扇了他一耳光会如何?” 九方越机械回头几近咆哮:你这性子是不是有毒?!你不嘚瑟会死吗?! 三人皆是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唐子羿更是折扇一抖直白笑出声,“莫说扇他,怕是没人能近他身罢?” 幼萝冷哼,“无稽之谈!”说完就背过身去坐在一旁甩了南予一脸拽。 九方越叹了口气,正儿八经地拍了拍唐子羿的肩,“这个世界上总是要衍生出许多奇迹的,你就当有人真的给了他一耳光,满足一下蠢……小侯爷的好奇心。” 南予径直点头。 唐子羿这人耿直,摸着下巴倒还真的苦苦思索起来,“两位有所不知,殿下在陈国的名声不同于其他四国。” 这个九方越倒是很清楚,略笑了笑,坐下身去接着烤肉。 南予却挑眉满脸笑容地追问道,“怎个不同法?” “倘若说殿下在其他四国时讲究权势二字,端的是高雅不可侵犯,那他在陈国便是讲究……”唐子羿想了片刻,找不出合适的词来,便蹙眉道,“总之你记得,此处他应是端的尊贵,倒是和身份没什么关系。” “不懂。”南予摇头揉了揉鼻尖,小爷还以为你能用一组排比,讲了半天跟没讲似的。 “子羿,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糙汉狠声道,“她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小角色没必要给好脸!” 唐子羿微微敛了神色,“吴大哥,别这么说。” 吴? 九方越微微眯起眸子:古武世家第一客卿吴庸,俗称撕人吴,最喜欢撕人的杀法……原来也是驭兽师么? “小侯爷莫见怪,吴大哥是粗人,言语过激可以理解。”唐子羿彬彬有礼地笑着道。 九方越是个听惯了这句话的,抬手正要说无碍,却见南予早一步比他抬手,一脸很好说话的模样客气道,“无碍无碍。” 九方越抬起的手就这么又尴尬地放了回去,暗忖蠢予倒是将他说话做事的精髓学得甚是入微。 为了不让自己刚刚过于尴尬,他再次抬手招呼了一句,不妨又几分咬牙切齿,“肉好了,小侯爷!” “唐兄要不要也吃一些?”南予抬眸正经道,“那个南予担怕是要等吃饱了才会进城去见你们殿下,我猜离城门放人进去应是还有一顿饭一个觉的时间。” “小侯爷竟估算得这么清楚?”唐子羿笑着挑眉,随即摇头坐倚着,“不必了,我在此休息一会儿就好。” 南予没有强求,坐下来把鞋穿上给他让出了些位置,蹲在他旁边咬下一大口肉,好奇道,“我在这儿边吃边看着你的话,你睡得着吗?” 唐子羿咳了一下坐起来,“我打小就怕断袖,担怕是睡不着的。”顿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方才那个问题,我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了。” “倘若真有人扇了殿下一巴掌,殿下应是不会与那人计较。” 南予挑眉奇道,“怎么说?” 唐子羿微微而笑,“能扇殿下巴掌的人,不会是普通人,但是这朝天大陆也没有比殿下更尊贵的人了……所以我料想要是有一天他被扇了,扇他那人应是他心上人罢。” 第268章 7.广结善缘 陡一听及此,南予蹲在地上的身形一顿,随即腾地脸烧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匆忙低头,猛地拿敷上油的左手捂住额头、右手捂住嘴唇,只露了一双眼睛盯着地上一点眨都不眨。 唐子羿好奇地蹲下身子凑近她,“咦,小侯爷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南予面不改色道,“崇尚蒙面杀手这个职业挺久了,体验一下。” “哦……原来如此吗?”唐子羿笑得颇为勉强,顿了一下,竟当真和她推荐道,“小侯爷若是真想做杀手过把瘾,倒是可以去古武世家试试看。” 南予诧异地放下手,“古武世家?”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错,古武世家可是有名的杀手世家,栽培了大批江湖杀手。且他们每年都要请几位驭兽师带着本家弟子和这群杀手进蜃楼域历练一番。在下与这几位皆是驭兽师,今年恰好轮到我们带队。”唐子羿坦然笑言。 “进蜃楼域去历练……”南予兴致盎然,“里面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幼萝冷然瞥过来,显然是听墙根儿听了甚久,“没个见识。蜃楼域岂是玩儿的地方?若你进去,怕是有去无回。” 唐子羿这回倒是没有呵斥幼萝,只笑着对南予道,“小侯爷应该不是寻常之人,蜃楼域确实凶险,但有那么多人一起进去,还有驭兽师在,不至于丧命。” 南予摸着鼻子换了个问法,“蜃楼域里有灵兽?” “小侯爷竟然不知道吗?”唐子羿很是惊奇,“古武世家每年历练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取灵兽内丹,那么多人上去,至少也要取足百颗。” “每年百颗?蜃楼域竟有那么多灵兽给你们杀?”可见蜃楼域是个好地方啊! 唐子羿笑了,“百颗算什么,蜃楼域那地方,每天都有灵兽出生的。蜃楼域主为人大方,你若是有那个本事杀得干净,全部取走也不会跟你计较。” 语毕,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间,南予啃完了烤肉,拍了拍手站起来,本是打算小憩一番再入城去的,但如今主意变了,她迫不及待的想操起手干回老本行,蜃楼域耍去! 九方越看她站起来就知道她打得什么心思,嗤道,“你还敢去古武世家?忘了风云榜前得罪过赤叶了?” “哦,我就说古武世家这四个字儿怎么听着这般熟悉,沽岳城赤叶……竟然是陈国人。”南予呢喃着摩挲指尖,“我记得她也就是个重明鸟罢?陈国不应该高手云集吗?” “小侯爷断了袖以后,消息也不灵通了吗?”唐子羿又睁开眼,取笑道。 南予回眸看他的眼神活似撞鬼,“我说,你究竟有没有在睡觉?小爷怀疑你回回都是假借着睡觉听别人墙根儿啊!” “你们讲这么大声我想听不见也难。”唐子羿无奈地笑,“赤叶小姐乃是古武世家在锦焱国的分支所出,修为自然不比陈国正经的古武世家,她这几日也刚和其他分支的弟子回到陈国,准备着入蜃楼域历练。” “子羿!出门在外莫说那么多!”吴庸厉声呵道,“这些消息告诉他们也是浪费唇舌!” 唐子羿真的是个坦荡之人,知道什么说什么,能提及的一概给说了个清楚,不能说的就不会提出来吊人胃口。 此时他笑得颇为无奈,却同吴庸道,“吴大哥别忘了,能来陈国的人,每一个都不可小瞧了去,我这也是广结善缘。” 第269章 8.不胫而走 很有道理,吴庸也不晓得该怎么反驳,重重一哼,拧了脖子不去看这边,整个儿神情就是一副“老子就是没看出来他们能有什么值得不被人小瞧了去的”。 南予正想着随意找个理由和唐子羿辞别,还没开口,山脚不远处传来了城门上号角再次吹响的声音。 “这是可以放人进城的意思罢?”南予眺望了几眼山脚,匪夷所思道,“那位……南姑娘进城了?” 唐子羿摇头表示不清楚,“走罢,别管那些了,能进去就行。” 幼萝、吴庸等人再次收拾好行李、佩戴好武器,转身跟随着唐子羿下山。 南予和九方越落在后面,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山道下去,自然而然地和唐子羿一干人等分开了。 “蠢予,你最好进城换回女装,古武世家一向于女杀手的条件宽容得多,况且赤叶见过你身着男装的模样,倒不如换回女儿身省事。”九方越拍了拍马儿的脖子,提议道。 南予点头应了,顿了一下,随口问道,“晓得你会六门心法的人不多罢?唐子羿他们似乎都不清楚你的修为如何。” “坊间传我花月风流,素来没个正经,纵情烟花之地的只需钱多即可,哪个管我修为几何?”九方越挑眉笑道,“我活了二十年,也只有寥寥几人入我眼,其他的我又何必去多说这些?” 两人谈笑间已然入城。 烈酒极有灵性,径直将南予送到了一间彩衣坊,九方越则笑着跟上去,两人两马停在门口,翻身下马,九方越抛了钱袋给她,“我在这儿打听些事,你好了出来就是。” 见南予转过背进去了,九方越才敛了笑意,满眸的阴沉,卷起舌吹响了哨子,只消须臾,便有人跪在他脚下,“小侯爷。” “七重天呢?” “和我们一样,在周围。我们两方倒是没有再打了。” 九方越抿了下唇,“君玦怎么又放人进来了?” “不知,属下只晓得如今整个沽岳城都知道南予姑娘是……玦王爷的心上人了,应该不消一日便能传遍整个陈国甚至朝天大陆。” 九方越蹙了蹙眉,忽然轻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他这是要蠢予但凡给别人报了名字就无人敢惹了?”君玦的心上人,说出去谁还敢动她。 九方越挥手让他走了,随后坐上马悠然看着天边的云层。 君玦这是为了加快消息流传出去的速度,才大开城门放其他国家的人往来。 原本他是想见到蠢予,然后陪在她身边护她在陈国无虞的,但看来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君玦好像知道南予会躲着不见他,所以只好放出南予是他心上人的消息,再开城门让消息不胫而走。 如此一来,也无人敢惹蠢予了。 就算蠢予不报名号,也有七重天随时和君玦报备消息,有什么事儿他都能护着。 可蠢予和君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九方越坐在马上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270章 9.本是女人 等了半个时辰,就在九方越怀疑南予是不是不会穿这地方的劳什子衣裳,正打算勉为其难地亲自进去帮帮她的时候,南予出来了。 风骚地操着一手扇子,南予清咳一声折扇一抖,哗啦挡住半张脸,面无表情地走到九方越面前站定抬眸。 陈国的女装素来以妖和艳为主,讲究一个能露的都给露个干净,方能体现陈国人不论男女统统豪情万丈不拘小节的气质来。 南予此时一身妖气弥漫的深紫色,斜肩露出锁骨来,颜色是由深及浅,到了纤腰处就只有透光薄纱遮住,下裙堪堪曳地,侧边亦是薄纱轻覆,若隐若现,很是勾人。 青丝散在身后,垂在腰际,出来得急,没有簪子绾发,南予就随意折了一枝刚绽开的紫玉花作簪子去绾。 锁骨处勾描了紫玉花,眉间也点了紫玉花的花钿,眼尾处随手一抹浅紫色胭脂。 南予生得清灵,以为她穿清气的色调已是好看之极,殊不知她如今这个要妖不妖、要清不清的样子才是要人命了,颇有欲拒还迎的意思。 九方越怔了片刻,才调侃笑道,“……叫你换回女装又不是叫你男扮女装,你这么害臊作什么?” 南予摸着鼻尖挑眉,“小爷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骚气的衣裳。” 九方越微张开唇,伸出舌尖舔着嘴角,慢吞吞道,“其实,挺好看的。” “诶?阿月公子?!” 无巧不成书,要不是南予削了九方越一把,九方越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刚分别一个时辰的唐子羿在叫自己! 转过身冲朝着南予费解打量的唐子羿干笑了下,“唐兄,好巧啊,你们怎么在此?” “那位是……”唐子羿蹙眉带着一干人等走近,却鲜有地没回答问题,指着南予一脸惊悚道,“这是小侯爷罢?小侯爷你……你做什么扮成个女人?!” 九方越骇了一跳,舔了下唇正要解释,就见南予淡定地将他护到身后,泰然自若地拱手道,“诸君有所不知。” 就在九方越以为南予会说什么昨晚上跟你们讲的都是胡诌之类的话时,只听得南予正色道,“本侯其实就是女儿身,对外瞒了大家二十年,真是对不住。” 唐子羿等人一脸恍若雷劈,“这……这不是真的罢?!” 九方越泪流满面狂然咆哮,“废话!这他娘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南予将九方越的手一拉,蹙眉柔声安抚道,“对不起阿月,本侯其实不是断袖。那天晚上喝了酒后你也人事不省,我就……其实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九方越缓缓挣脱开她的手,张开嘴要说什么,血已经吐了出来。 “阿、阿月公子你没事罢?!”先是断袖后是私奔,私奔了才晓得对方是女的且还怀了孩子,唐子羿折扇一敲手心,感同身受地叹惋道,“二位的感情真当得起是一团乱麻。” “难怪小侯爷近日不去秦楼玩闹,原是怀了身孕吗?”说书人捻着八字胡蹙眉点头。 南予闭上眼径直点头。 九方越已经蹲身哭出来了:自己选的女人,再坑也要宠着。 第271章 10.开导一下 “啊对了,你们可知道这附近最近的酒楼在何处?”南予顿了一下,拿手覆上小腹,正经道,“孩子饿了。” 九方越已经要趴在地上了。 “哦这个,”唐子羿扫了九方越一眼,随即看着南予指向身后的地方道,“就在那方,我们也正准备去吃些东西,两位一起吧?” 南予点头应是,笑着让他们走在前头带路,自己就跟在后头慢慢走着。 唐子羿提步要走,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九方越,怜悯道,“阿月公子饿了没有?……你不跟我们走吗?” 半晌,九方越维持着蹲在地上捂住脸泪流满面的姿势,艰难的慢吞吞道,“我不想走……我就想死在这儿。” “无事无事,他可能受了些打击,我开导一下就好。”南予笑哈哈地摆手示意他们先走,“你们先走罢,我过会儿带他来撵你们。” 唐子羿思虑片刻,略一拱手就带着一干人等往酒楼去了。 南予揉了揉鼻尖,随手将碍事儿的裙子撸到膝盖,抱着裙角去和九方越蹲一块儿,无奈道,“唉,阿月,你这样让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滚他娘的犊子!人都走完了你还演?!”九方越抬头咆哮。 南予舔了下唇角,挑眉吊儿郎当道,“你看你这人,昨儿个又跟我说不想当断袖,现在不让你当断袖了,你矫情什么?” “你为了不让我断袖,”九方越的调子已经扬到能飘起来的地步了,“就直接让我断根?” “我这是为了加强文明思想建设,那你这个人在坊间这么有影响力,总不好真的让你带领起一批断袖热潮罢?”南予手背敲进手心,说得头头是道。 九方越拿桃花眸剜她,“你眼角的笑意不妨再明显一些?” 南予轻咳一声埋下脑袋就着蹲身的姿势前后摇晃起来。 九方越挑高眉头瞪着这个女人,“别忍着,想笑就笑罢。” 南予抬头拍了拍他的肩,“你都这么可怜了,我还是忍着罢。” “老子真是遇上奇葩了,”九方越咬牙切齿地拧眉看她,“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良心不会痛吗?!” “你饿不饿?”南予咬着指甲错开话题,“我都饿得开始啃指甲了,走了走了,去追唐子羿他们罢!” 九方越痛苦地把脸埋在膝间,“求求你,过去别再乱说话了。” “你瞧你这怂样儿,我还能一直用你的身份不成?”南予挑起眉作势要拽他起身,“等离开陈国了,我用南予的名号给你洗白了就是。” “你给我黑成这个鬼样子,”九方越一声哭腔,“八成是洗不白了!” 南予折扇一收倒插后脑勺伸手就去拖他,笑得无比灿烂,“八成么,不是还有两成吗?” “……”九方越被怼得一口老血纵横全身,半晌才抿紧双唇抬眸带着沧桑泪意看她,“打认识那会儿你给我洗伤口开始我就想明白了,我长着大受到的雷霆暴击都来自于你。多谢你。” 南予一敛笑意抬手义正言辞,“不客气。” ps:读者群:238094924~ 第272章 11.直呼名讳 陈国乃是朝天大陆上比较特立独行的国家,不仅穿衣风格与其他四国有很大不同,建筑风格亦是如此。 陈国会驭兽之人众多,不一定皆被称为驭兽师,这些普通的驭兽者倒是可以驾驭个把走兽当作平日外出的坐骑。 南予举目望去,街上以虎狮为坐骑的人占多数,应该是平民百姓,而以不知名的灵兽为坐骑的人就占了少数,应该是世家或者宗门子弟。 也是这个原因,陈国的建筑都十分牢固且低矮,兽类不比人,一旦发起狂或者发起情来,就是动辄毁天灭地的架势,狮虎尚且能毁了一座普通房屋,更何况灵兽。因此房屋必须坚固、低矮,才不容易摧毁、更容易重建。 朝天大陆上最坚固的木材当为紫檀木,陈国桌椅建筑等就施用了大量紫檀,走在街上萦绕鼻尖的不是街边小吃的香味,却是檀木香味儿。 檀木香,这倒是让南予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断崖下照顾她半月却没有告诉她名字的男子,身上有股子淡淡的檀木香。 她原本也留了字条说要回去跟老头儿和他辞别的,但后来又觉得特意辞别这档子事儿没什么意义,徒增伤悲而已。 何况天枢子那个老头儿明明就是舍不得她,她要是上赶着回了诡宗,到时候被架上一把大锁出不去了,哭都没地方哭。 唐子羿口中那个酒楼果然十分的近,只消向着那个方向走个片刻就到了。 酒楼名为辞旧楼,只有两层,担怕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建筑了。修得太高了,难免害怕被灵兽毁了不好修补。 南予此时就坐在辞旧楼里,旁边坐着的是生无可恋的九方越,对面儿坐着的是埋头吃饭的唐子羿和幼萝,两边坐着的分别是吴庸和说书人。 “唐兄,辞旧楼可有什么值得拿出去到处说的美酒菜肴?”南予端起一杯小酒抿了一口,随意瞟着楼下的人来人往道,“我瞧着来这儿的人挺多的。” “美酒菜肴我不是很清楚,我并非沽岳城人。”唐子羿抬头跟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微微笑道,“不过此处人多的原因我却是晓得的。” “子羿!莫要同他们再说些什么了!”吴庸怒拍饭桌,呵斥他,“你忘了待会儿还要见殿下了吗?!” 南予惊奇,“君玦早先不是不见你们吗?作什么还要上赶着去见他?” “你闭嘴!”幼萝转头冷睨,“都跟你说了不要在陈国直呼殿下名讳!你听不懂是不是?!你死了没关系,如今我们一桌吃饭,别给我们招来什么祸事!” “幼萝姑娘言重了。”一直没说话的九方越忽然抬眸看向幼萝,“素闻琴音养人心性,姑娘今日这般暴戾,可是因为听了你们殿下放出的传闻?” “君玦放出的传闻?”南予挑眉转头正要问九方越是怎么个回事,不想却被幼萝打断。 “是又如何?!”幼萝当即羞愤地甩了筷子,指着南予冷戾如刀,“那也轮不到你直呼殿下名讳!世上女子千千万唯有一南予入他心!你算个什么东西?!当自己是那位南姑娘吗?!” 第273章 12.心烦意乱 世上女子千千万唯有一南予入他心……我擦你骂人就骂人非要骂得这么诗情画意吗?! 这让小爷怎么怼得出口?! 这一把莫名其妙转借他人之口说出来的告白真是杀得南予措手不及,接下来这个逼小爷究竟该怎么装?在线等急! “幼萝!”唐子羿这回是真的言辞厉色了起来,“先管好你自己,你也无资格立场替殿下教训别人!” 修身养性最大的好处就是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本以为能在幼萝身上干这陈国第一架的南予连袖子都码起来了,岂料一个猝不及防幼萝又把筷子捡回来擦干净接着闭口吃菜。 南予大窘,不动声色地又把袖子给码回来:不打你火气这么大?! “九方……”唐子羿本想叫出一声兄弟,随即觉得不对,顿了一下他才正色道,“九方姑娘。” “噗——!”九方越一口酒呛出来,“咳、咳咳!” “唐兄,有何事?”南予笑意盈盈地应声,随即就转过头冲九方越压低声音道,“你就当是在叫你妹妹。” “也无大事,只是想替幼萝向你赔罪。”唐子羿拱手施礼,随即又笑着道,“不过她有一句说得也没错,出了陈国,你想如何唤殿下名讳就如何唤,但是在陈国境内,还是尊称一声殿下为好。” “这究竟是为何?”南予狐疑蹙眉,“唐兄既然提点了小弟应了就是,只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在里头,据我所知他在陈国并没有什么和皇室沾边儿的身份罢,唐兄可否讲一讲?” 唐子羿抿了口茶润喉,摆开要和她讲的架势,显然也是个好谈八卦的,“殿下确实没有和陈国皇室沾边,但是陈国皇室却是要反过来礼让殿下的。” “陈国秘术纵横、玄学披靡,权势已经不大重要了,陈国的朝堂也不过是个维持五国之间秩序的东西。真正尊贵的唯有实力二字。朝天大陆自来以气韵为尊,陈国更是将其尊了又尊……” 南予怔了一下,“所以是因为他修为造诣高,才得你们陈国人如此尊重的?” 唐子羿想了一下才迟疑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重要的还是俘获人心。你看世间如此多的女子追捧着殿下也该晓得了,殿下这人可真是深谙俘获人心之道。” 顿了一下,唐子羿笑着玩笑道,“嗯,尤其是女子的芳心罢。” 世间那么多女子追捧着殿下,殿下可是深谙俘获人心之道。 尤其是女子的芳心。 南予一愣,莫名想到了前晚上在榕树下的强吻,还有点在她额上的指尖,以及那些浓情蜜意的话…… 原来这些只是他一贯会俘获人心的伎俩而已。 南予挑眉:也对,做得这么熟稔应当对很多女子都试过了……亏得小爷还为此脸红了好久,却是敷衍伎俩而已,想来也是窘个够了。 但他在此之前对自己那么好,且还不计较她给了他一巴掌,这些也都不似作假。 可那日他把自己抵在树上吻、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动作都好像演练了很多遍一样,确实很有唐子羿口中的素来深谙俘获人心之道的意思,倘若他不是对其他人也这样过,为何这般熟稔? 南予烦极了,这些事情明明不晓得就很好,晓得了就难免去猜真情假意,作什么要让她知道呢?她又不喜欢他! 回神的时候唐子羿已经在接着方才俘获人心一言展开叙述了,“你应当听说过六年前陈国陷入其他四国群起围攻吞并的那场危机罢?” “彼时殿下十五岁,独身来到陈国,提出他有可为陈国化解危机的方法,遭到皇室和世家共同质疑,且殿下彼时乃是飞灵国先太子之子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陈国自然揣测他不是好意。” “于是皇室、世家连同百名驭兽师、阵法师等一众高手欲擒拿殿下作人质,却不料殿下全然没有放在眼里,我没有亲眼所见,但听那些见到的人说,殿下将那群拔尖儿的高手清理个干净只用了半个时辰。” “这之后,殿下再请见君主,此时君主不见就难免不识趣了,殿下被召见后献上了化解危机的策略。你可要知道,被四国合力围攻是什么样的局面,不晓得殿下怎么做到的,最后的结局就是四国全数退兵,如今太平安和的景象了。” “所以,陈国所有人都拥戴他,将他奉为神祇般尊重着,你这样直呼他名姓且还不用敬语……被陈国随意一人听见都会找上麻烦的。” 第274章 13.一语道破 南予的指尖轻轻在酒杯边沿叩打,认真地听着唐子羿说的话,待他说完后才出声询问道,“你方才提到了陈国的阵法师?” “嗯,陈国玄学秘术之多,驭兽、卜算、炼丹、探灵等等,我说的阵法师,为布阵上造诣颇高者,这有什么问题吗?”唐子羿的修养极好,且是个有趣的性子,和你插科打诨归插科打诨,一旦认真待人起来也绝对不会含糊。 “唐兄,你可晓得锦焱国幻门的秘术幻字诀?”稍一顿,南予补充道,“我听说幻字诀也是阵法。” 幼萝冷笑插嘴道,“幻字诀何时成了幻门的秘术?幻门又是个什么东西?” 唐子羿并没有呵斥幼萝,甚至眉目间也可看得出有些愠怒,“幻字诀并非幻门所创,乃是我陈国秘术,百年前被人盗去。那人一路逃至锦焱国,拥山自立幻门,并将幻字诀作为世代门主相传之物。” 南予抿唇沉吟,看来君玦对她所说不错,幻字诀原是陈国的东西,只是如今其他四国人皆知那是幻门秘术,鲜少有人知道幻字诀的出处了。 “陈国没有人会幻字诀吗?”这个就很稀奇了,陈国的秘术,岂有被人盗走后就无人知道如何修炼的道理。 但是南予觉得稀奇的,唐子羿却给了肯定的答案,“没有。幻字诀乃是百年前第一阵法师死前所悟,撰写出修炼之法不足百日他就去了。而后就被盗了,百日之内幻字诀并未在阵法师的圈子里普及,更莫说在陈国甚至朝天大陆普及。” 南予只消沉吟片刻,便撑着下巴点头赞道,“那这个偷盗幻字诀的人倒是很有悟性,第一阵法师活了一大把岁数了,写在纸上的东西不知道晦涩一些防止不相干的人偷练吗?偷盗幻字诀的人怎么就能自己悟出阵法师写的是什么意思?真是好了不起啊。” 她说得极为讽刺,似乎是在嘲笑着什么。 唐子羿起初以为她是真的在夸那偷盗之人悟性颇高,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什么意思,“你、你是说……这不可能!姑娘莫要胡言乱语!” 幼萝和吴庸都还没反应过来南予说的究竟什么意思。 只有九方越堪堪能跟上南予一贯的逆向思维,此时也明白过来了,看着南予的眼神颇有些……你仿佛一语道破天机的意思。 “我随口胡猜的,咱们这不是在八卦闲扯吗?”南予勾起唇角,举杯和他放在酒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挑眉吊儿郎当道,“莫放在心上啊唐兄。” 唐子羿却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此时甚至手已经握拳抖起来了,过了好半晌,才勉强道,“不,姑娘说得似乎有道理,是我偏狭了。可否将你的……胡口闲扯,仔细说来?” 南予见他为人通透,也就没顾忌言论,放下酒杯道,“猜疑有三。” “其一、你说幻字诀是阵法师死前所悟,那必然不是他死前随意想一想就能悟出来的罢?多半是凝结了毕生心血,只是在死前才写成的。可对?” 唐子羿缓缓点头,“对。” “那我就想问一下你们了,一个人的毕生心血那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就会让外人知道放在何处的?等着别人来偷吗?” 唐子羿怔怔,“确实,这些怎么会让外人知道呢……” “其二,你说幻字诀乃是他死后被人盗走的?”南予执杯抿了一口酒,勾唇笑道,“百日之内,幻字诀尚未在阵法师中普及,我就奇了怪了,盗走它的人如何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作什么就专偷这个?” 这下连幼萝和吴庸也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二者猛地怒然,唐子羿却急忙压下他们,示意南予继续说。 南予悠悠扫了几眼要冲过来薅自己领子的两人,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其三,就是我上述所说了,老得都踏进棺材的人,经验之谈,写个什么秘术不得用隐晦一些的词或者只有自己懂的字迹吗?否则随便一个人拿走后都可以修炼了。” “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偷盗之人真是好生厉害,自己看都看不懂的幻字诀竟能悟得这般通明?还能教育下一代传下去?” 第275章 14.智者直觉 “你!满嘴胡言!”幼萝冷声呵斥,“幻字诀被盗走乃是陈国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要在这里颠倒是非!” 南予抿了口酒撩起眼皮瞅她一眼,“那就有其四了,幻字诀没被普及,你们怎么知道它被盗走这件事儿?” 唐子羿拉住幼萝,冷静问道,“姑娘,第三点我尚且也有些疑问。阵法师都那样老了,他若是写得过于隐晦,等他死了以后,幻字诀怎么流传下去?我倒是觉得,他当时所写的内容应是用的通俗易懂的言论,否则不利于他死后传承。” 南予抿着酒沉吟了一下,才咽下对他道,“你这么想也没毛病,可是我却觉得他本就不打算让幻字诀广泛流传。我一共说了四点,如果你只推翻这一条,就和其他三点相悖了。” “那么,姑娘所揣测的整件事情应是如何不悖于上述四点的?”唐子羿此时神情无比认真,甚至拱了拱手,敬道,“子羿愿闻其详。” 南予拿指尖敲了一下杯沿,抬眸闲闲扫了几人一眼道,“你们去看过那位阵法师在陈国的墓吗?”顿了一下,风轻云淡地收眼,“不如刨了看看罢。” “姑娘是猜测……”唐子羿额间凝起细细的薄汗,没敢说出来,却道,“这位阵法师的墓修得坚固无比,不比皇室陵墓,怕是盗墓贼也进不去。” 南予灵眉一挑,笑得轻巧,“其五,他一个混江湖的,修那么厚实豪华的陵墓作什么?不就是防止别人撬了看吗?” “你家修墓不防止别人撬?”幼萝冷眼相向道。 “防啊,”南予扬声,“可谁连盗墓贼都防得严严实实的?” 幼萝拍案,“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他害怕别人看到他的陵墓是空的,”南予看她的眼神恍若看一个傻叉,“因为真的是空的。” 唐子羿终于坐实了刚才萌生出来的揣测,此时反而不畏惧这样是非完全颠倒过来的言论了,“姑娘还有什么猜测,可以一并说了。” 南予已经喝完了两壶,此时正给自己倒第三壶,“我还猜他的尸体是在幻山上。猜他监守自盗,猜他诈死出逃陈国,猜他放出幻字诀被盗的言论,然后自己到了锦焱国,猜他修炼幻字诀,猜他本人就是幻门创始人。” “不可能!”幼萝拧眉,“你凭什么这么觉得?!你也没有任何证据!都是你自己的臆测而已!” 南予叹了口气,抬眸顿了一下,正色道,“这是来自智者的直觉,与你很难说清。” “宵小狂徒竟敢冒犯先人!”吴庸的反应就比幼萝耿直多了,中途一个字儿不说听得认认真真的,最后表示老子全都不相信,再摸着身后大刀一个猛上! 唐子羿愣是拦都拦不住,干脆就眼看着那柄附着黑色气韵的大刀送到南予眼前:也好,这两人并非寻常之人,就借此试探一番! 岂料南予嘴角一勾,坐姿都未变动半分,双眸直视吴庸,抬起覆满气流的左手径直抵住压下的大刀! 下一刻,她一边儿闲闲笑着,一边儿单手拧紧大刀随意挫开——刀身全碎! 众人目眦欲裂! 第276章 15.有心试探 空气瞬间如同凝滞。 幼萝纤细的手捂着唇不可思议地望着看着眼前这幕,唐子羿还维持着去拉拽吴庸的姿势,就连吴庸也保持着劈刀的动作瞪大了双眼震惊愕然! 此乃君山玄铁所铸!陈国祭灵铸器师亲手锻造!且不论此刀材质如何!吴庸方才劈刀落下时附着了他高居饕餮的深厚气韵! 她竟然捏得这般轻巧?! 祭灵之意是指祭出气韵赋予所铸器件灵性,许多厉害的铸器师甚至可以将灵性升化为有形态的灵物,要想毁刀必先毁了灵物,吴庸这把刀便有刀灵守护,乃是殿下六年前所赠的见面礼。 这女子却能在谈笑风生间单手就将刀灵挫骨扬灰了?! 这需要多大的手劲多深厚的气韵?! 他们这是……遇上厉害角色了! 唐子羿第一个回神,猛地将震惊中的吴庸拉回来,站出一步对南予施礼赔罪道,“姑娘,多有得罪!” 南予摩挲着手心的刀屑,双手随意拍落,吹着指甲缝语气极尽风轻云淡,“无碍,你不就是想看看我修为几何吗?” 唐子羿反倒是一怔,坦然笑道,“被姑娘看出来了。”尽管他方才作势去拉回吴庸的动作那样逼真。 刀碎了,却也没法儿和她讨什么说法,概因这是吴庸先动手的……要是殿下问起来,可如何交代? “吴大哥,幼萝,都别愣着,时间差不多了。”唐子羿微微蹙眉唤了两人,再执扇朝南予和九方越略一拱手,“两位,我们还有事情要处理,先不奉陪了。” 踏出辞旧楼的时候,幼萝还回头深深看了眼坐在那儿和九方越谈笑风生的南予。 随即她迈步追上已经跨出去的唐子羿,语气十分凝重冷然,“要不要我们召集灵兽试探一下她究竟是哪一阶?” 唐子羿皱紧眉摇头,“在这里召唤灵兽,你想踏平沽岳城吗?伤了陈国百姓,你等着殿下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总是这样!如此谨慎小心对每个人都恨不得结交为挚友!”幼萝狠声,“唐子羿,我真为殿下有你这样的手下感到屈辱!” 唐子羿还真如她所说,对每个人都和气得不行,此时更是轻笑出声,“你莫说我了,我看阿月公子料的不错,今日你的确暴戾了些,果真是因为殿下说他有心上人了?” 幼萝脸色微红,更显得明艳冷然。 敛了笑意,唐子羿正色道,“你们觉得那位姑娘于幻字诀一事上的猜测是妄言,我却觉得极有道理,甚至觉得她是聪明透了的人。此时跟她对招不能捞到好处。” “那你想什么时候试探她?!”幼萝皱紧英气的眉,“陈国来了这样的人,不要报备殿下吗?殿下应该也会找人试探她的罢?反正迟早要试,我们先试了有什么不行的?!” “幼萝,她会去古武世家的。你等一等又何妨?这本就不需要我们动手试。”唐子羿微微一笑,和风细雨般,“以她的身手,入古武世家当个杀手没什么问题,今年古武世家的弟子和杀手皆是我们带队入蜃楼域,还怕遇不上她吗?” “蜃楼域那等地方,她要是不出气韵,怕是活不了的。” 第277章 16.抽取试题 唐子羿猜得不错,南予琢磨着好不容易出钱换了这么一身骚气的基佬紫,自然是要拿来去古武的。 古武世家乃是陈国百年世家,其旁支遍布其他四国,眼线堪堪织成一片网分散于朝天大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其他四国不敢随意侵犯陈国的原因之一。 但凡是古武弟子,必得谨遵族训、牢记戒条,触犯族训戒条者直接赶出家族,没有任何周旋余地,可谓家风严谨。 因此古武世家素有“世家之中,无出其右”的美誉,为了不砸招牌,古武世家招收外家弟子都十分谨慎,这几年于招收弟子方面更是到了严苛的地步。 南予向来是个点儿背的,恰好就赶上了今年古武世家旁支最为严厉出色的老顽固来主持甄选弟子。 但就算如此,来竞选者还是只多不少,概因想入蜃楼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蜃楼域是个有域主的地方,必得是域主钦点之人方可进入。 古武世家就是钦点的人里头最为庞大的一个集体,除了古武世家,还有谁能进大家就不甚清楚了,因此想进去,只有先入了古武。 听闻在朝天大陆,但凡是气韵修为者,必然会以去蜃楼域历练一番、长长见识为人生一大目标,倘若能活着走出来,那么以后说出去也是受人夸耀的一番造化。 这也就是为何古武世家甄选弟子的现场一众修为者纷纷挤破了脑袋的原因。 然而南予更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忽然抓住线头般,她望着人山人海问九方越道,“你方才说蜃楼域是有域主的?可是古武世家不是百年来都能进到那里吗?难道这个域主活了百年了?” “没错,他还真就活了百年了!”九方越挑眉,“三百年。” “活了三百年?!”南予大惊,“不是唬我的罢,你如何知道的?你能进去?” 九方越点头,目视远方嘴角微勾,“以前能进,十二岁那年拔了老域主的胡子,他给了我一块儿阴阳玉,说是打开结界的玩意儿,还叫我以后常去找他玩儿。” “老域主……现在有新域主了不成?”人越来越多,南予便打马挤出一条路来。 九方越一边跟着她悠悠骑马过去,一边解释道,“蜃楼域之主持有上古神剑帝渊,只要上一个域主去世,就会自发地找寻下一个能降服它之人,认其为下一任域主。 “可如你所说,老域主活了三百年,应是还没死的罢?”南予疑惑地蹙起眉。 九方越点头,“这次有所不同,老域主还没死,手头的帝渊剑却被另一人降服了,可以说是被抢了罢,按照千百年来的规矩,这个域主之位还是得让出去。” 顿了一下,九方越耸肩道,“现在的域主设下了新结界,以前的阴阳玉也就没法子了。” 话就说到这儿,南予和九方越已经挤进人流中心,抬眼就看见那位古武世家板正严苛的老顽固正在指挥人搬上来一个巨型的三角铜鼎。 南予微微眯眸看去,那三角铜鼎内倒插了上百来根白色的纤细卷轴,全数合抱在一起摆放的整整齐齐,连方向都一致。 “诸位,此乃今年选拔弟子的试题,共有四百道,难易各不相同,大家各凭手气抽取试题,明日这个时辰将成果和原试题带来,老夫将选出第一批待入围者。”老顽固一板一眼道,“运气好的,卷轴内会附有试题信息和助你完成此题的计策。” 南予算是运气好的,抽中的乃是一道十分顺手的题:胭脂楼盗取陈国湘王尉迟湘随身携带的双鱼玉佩。 南予深以为这么简单的题没有内附计策也无碍,但当她在卷轴内看到计策二字的时候还是莫名兴奋了一把,然而当她看完计策是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滚你娘的。 概因上述计策为:湘王好色,欲近其身,可扮作胭脂楼舞女,施用美人计也。 第278章 17.无巧不书 美人计你个毛线球! 这档子计策本应是拿来坑男人的,但南予此时站在日头底下沉吟间深以为这其实是专门拿来坑她的。 胭脂楼这名儿一听就是个风花雪月的属性,且不论南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统统不会,单单这个跳舞一项,她也就只能予以跳他大爷四个字来概括总结。 偏生湘王这个人位高权重,你扮作个风流过客说要和他同席一起赏花赏月赏美人儿趁机近身盗取,他多半是不会张实你的。 蹲在胭脂楼外等他出来再顺了玉佩倒是个好办法,但这人一旦好色起来,谁会放着温柔乡里的年轻漂亮姑娘不睡转而回去睡婆娘? 就算南予不是轻弦阁的妓子也该晓得,但凡是来嫖的,总得嫖到天亮才得踏出那道门槛儿回头笑说自己下次还会再来。 南予惊觉这么一轮儿想下来自个儿竟然当真只有美人计这一条路可以走?! 坐在辞旧楼里静等天黑的空档,南予一边面无表情地吃一边已经不晓得是第多少回感慨:湘王这人,为何就要好色呢?他为何不好干架呢? “蠢予,你真要去胭脂楼?”九方越眉眼含笑,随意撑着脑袋看她。 南予眉一挑,“去,怎么不去?小爷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九方越另一只手正用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剥着花生壳,低眉浅笑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调侃,“你今儿个这么一去,担怕是要成胭脂楼的头牌不给走了,你等着,我会来赎你的。” 两人这么一插科打诨,很快就入了夜。 * 胭脂楼 寥寥几颗星辰高悬,圆月温润明朗,凉风带着俗世红尘的喧闹嬉笑,卷着胭脂楼的温言软语笙歌燕舞,尽数入耳酥了人的骨头。 南予此时就站在胭脂楼三层雅间外的屏风后,只等着先前进去的一干舞女跳完这一曲,自己就推门进去压轴倒酒顺带着陪坐。 那件骚气的深紫色衣裙已经被换了下来,转而换上了一身更骚气的—— 一身朱砂艳色,松松垮垮要穿好不穿好的露出圆润光滑的双肩和大半截儿的背,白皙的蝴蝶骨上用朱砂描上两簇红色牡丹,胸前雪白一片,锁骨处也以朱笔描了一双翩翩欲飞的蝴蝶。 下裙分为两层,内层只有膝上三寸那么长,外层乃是红纱微扬,一双修长白皙的腿相当于露了个干净。 为了不让青丝披散在身后挡住背部的艳色,此时全数斜搭在左肩,垂在腰际,头上斜斜簪了一株牡丹,欲掉不掉的样子,微微一动就能引得花蕊轻颤。 眉间勾出红色牡丹的花钿,眉尾朱砂一抹直勾入鬓,本就粉嫩的朱唇此时也用朱砂点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直到换上如今这身儿,南予才觉得陈国这地方的穿衣风俗着实得改改,豪放成这么个鬼样子,这像话吗?! 雅间内歌舞渐悄,南予清嗓子咳了一声,随即面儿上就换成了一个妖娆极致的笑,眉眼带上三分媚色,淡定地踩着莲步推门而入。 “诶快看,来了来了,方才老鸨就跟我说了,今儿个这个长得真是勾人勾到骨子里去!”湘王也不晓得在和谁说话,笑得颇有些促狭。 “本就是来陪你的,你开心就好,这个你随意……”微微抬眸看清是谁,君玦手中酒杯猛地一滞,整个人震惊了好半晌,没说完的话就改为了,“这个你不能要,我的。” 君玦这厢卡了话,南予也没好到哪儿去。 看到君玦的那一刻,南予瞪大了双眼将准备好要脱口而出的“奴家”二字生生咽了! 我擦! 小爷今儿个这运气未免忒背了些?! 第279章 18.坐怀已乱 请问前几天还说喜欢她喜欢得要娶回家的男人今儿个来花楼作什么?! 唐子羿说得没错,这厮只是深谙俘获人心之道而已,既然他情话说得那般熟稔确然是因为和别人也说过,那自个儿委实没有必要老是去想这个了。 这么一想,南予脸不红气不喘,接下来就好发挥多了,神色一婉转,她先来了个柔情缱绻的笑,声音极尽妖娆,“两位公子晚好,奴家名唤牡丹,是来伺候二位的。” “诶呀呀牡丹姑娘的声音真是……真是让我骨头都酥了……”湘王此时整个儿一下三滥,朝着南予招手,“快过来让我瞧瞧,快来快来!” 南予朝他扬唇一笑,盈盈扶着酒壶走过去,蹲身给他斟酒,抬眸扬眉嗔道,“公子可瞧清楚了?奴家生得好不好看?” 湘王伸出食指正要去勾南予下巴,还没等他碰到,南予整个人忽然离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旋身之间再落座,抬头就对上了君玦的眸子。 他揽她在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好看。” “哈哈姑娘,这世上还没有让陌卿说好看的女人,陌卿都说好看,那你便是真的好看!”湘王笑得暧昧不清,独自执杯把酒饮了,“陌卿,你得收回开始的话!这么好看的女人怎么能你一人独享?!” 君玦根本没听他说话,顾自低头看着坐在怀里怔怔望着他的南予,从妆容到服饰,从眸子到唇。 抿了下唇,他揽紧南予袒露在外的腰,低声问道,“穿这么少,冷不冷?” 南予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于是她冲君玦扬唇妖媚一笑,娇滴滴道,“奴家不……” 话没说完,君玦已经吻上了她的唇角。 似乎是想起上次吻她唇惹得她心里不痛快,所以这次再如何也不想惹她不痛快。 但其实他吻唇和唇角没有太大的区别,南予要说的话还是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拿手暗自抵住他想要推开,却不料君玦手上揽她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右手挽住南予的腰,左手去解自己的外衣,南予微微蹙眉,睁大眼睛瞪着她,直到背后有一片温暖传来,君玦的外衣已经罩在自己身上。 随即君玦放开了她的唇。 南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问她冷不冷,不管她回答什么,他直接默认为冷,好拿衣服给自己遮住后背。 “哎哟,姑娘真是个招人疼的,陌卿可是头一回这么心疼姑娘呢!”湘王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喝了口酒他笑骂道,“招你疼也招我疼啊!陌卿!方才你还说你是来陪我的!怎么还跟人家聊上了?!诶诶姑娘,可会弹琵琶?可会弹古琴?可会舞剑?” 君玦还是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此时他坐怀已乱,耳朵连同脑子都嗡嗡一片。 南予见他耳尖发红,面上也是羞色,就这么盯着她动也不动,连呼吸都是滚烫,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君玦忽然别开了头道,“你先别说话……” 第280章 19.尴尬释然 “哈哈,牡丹姑娘,你瞧瞧你自己,把我们陌卿都祸害成什么样儿了?”湘王搓着手爬起身走过来,蹲在南予身边儿冲她笑得下流,“美人儿,今晚要不要和我共度春宵?保证让你在我身下快活死,要不要啊?” 君玦还没出手,就见南予满脸柔情甩手把左肩一搂青丝扬到身后,一阵清香扑来,下一刻,只见她蹭地从自己怀里跳下去上前一脚将湘王踹翻! 湘王惊愕爬起来,南予冲他偏着脑袋施施然一笑。 这一笑真是说不清的妩媚动人风骚卓绝,趁着尉迟湘二愣子似的看她之际,反手一刀将其抡晕,随即南予敛了笑意蹲身左右补了两耳光,甩着手低眉凉凉,“小爷让你春宵个毛线!” 开先不晓得双鱼玉佩是在他身上哪个位置,坐在君玦身上的时候抬头看去竟堪堪正对着玉佩所在处。 晓得了在哪儿小爷抢了就是还跟你个色胚废他娘什么话?! 南予在尉迟湘腰间扯下玉佩,掂量着抛起来落回手心,她站起身回头之际已经将玉佩揣进了兜里,神情是一片理所当然,“殿下你接着玩儿罢,我走了!” 话音落下她耿直地踹开窗子纵身要跳,君玦一个回神顺手将她拉了回来,蹙眉低声道,“你……我不是来这儿玩儿的。还有,你作什么要跟着他们叫我殿下?” “称呼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南予微微蹙眉,“你都不晓得,我刚在胭脂楼里自言自语说起你君玦的名号,有个女的简直要爬过来剥了我的皮!吓得小爷撸起袖子反手就甩了她两巴掌!还蹭我一手脂粉!” 君玦愣了一下,抿唇要笑,“那你自言自语说我什么了?” 对上他满目的柔情,南予只无所谓地揉了下鼻尖,抬头冲他随意笑道,“也没什么,随便说的。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见她对自己笑了,君玦就没有再拦她,只在她跳窗那刻对她道,“五天后我来找你……这件外衣我很喜欢,到时候你得亲手还给我。所以,不可以不见我。” 虽然不大明白作什么要五天后,但南予还是点头答应了,随后便消失在窗前隐匿于夜色中。 窗外月色姣好,轻云薄雾,来往之人皆是浓妆艳抹妖娆无俦,陈国的风俗习惯真是教夜晚的时候自成一片旖旎之色。 恐怕这世上只有那个被打的女人晓得她南予说了些什么。 彼时南予极其自恋地舔着下唇嘚瑟笑道,“不晓得君玦那厮从小到大来不来胭脂楼这种地方玩儿的,他不是都那么喜欢我了,那应该是不来的罢?” 看到君玦的那一刻,南予终于把五指插在头发里尴尬释然了:感情这玩意儿也忒坑人了,怎么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合该如此,这般结局教南予再也不用去想那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不用去纠结这腔情意真假,也再不用去烦恼如何面对他。 虽然这样草率了些,但是没办法,南予天生就草率。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天犹如魔障了似的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得头疼,那不想烦恼的事情总得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要再去烦恼了罢? 她不在意,君玦却很在意,君玦下楼的时候径直走到了被一干女子围坐在中间娇声哭泣的女子身边。 淡淡看着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在所有人震惊无比的目光中开口道,“打你那个女子,说了我什么?” ps:这波误会是为了让你们马上吃到更大一波狗粮 第281章 20.君山杏木 五天后 南予陡一被征选入古武世家,就换回了那身儿风流倜傥的白衣。 原因无他,南予此时已经被登记入册,性别年龄皆有详细记载,扮个男人方便出行没什么不对。 况且原本着女装就是为了防止在入选古武之前撞上赤叶,煽风点火百般阻挠,但现在就算遇上赤叶,都已经入了古武了,还能把她逐出去不成? 左右南予只是想谋个进蜃楼域的路子。 古武世家入蜃楼域的日子就选在后天,这过去的五天里南予除了拿着九方越的名字到处招摇过市打发时间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但她也还记得君玦说今日会来找她,问她要回那件外衣。 只是在见到君玦之前,她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言城歌。 “南姑娘,召阳一别,好久不见了。” 这是言城歌见到她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没说这句话之前,南予还想过那个在断崖下照顾自己半月的男子会不会是言城歌? 这也是南予后来想到的,言城歌身上也有一股檀香味,身形和君玦很相像,且认识她。 但是言城歌陡一说出什么召阳一别好久不见这档子话来,南予立马将这个想法给排除了……只是不知道那个断崖下的男子究竟是谁。 南予坐在茶棚里愕然抬眸,“……这么巧?你这眼神儿未免太好了些,我听闻沽岳城共有上百万的人,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言下之意,他竟能在人流比毛还多的沽岳城里一眼看到坐这儿吃茶喝酒的她,除了说他眼神好南予一时之间竟找不着儿词夸一下。 但其实这对言城歌来讲并不是很难。 南予此时一脚松松垮垮地搭着长凳,一脚踩在地上,斜身仰头喝酒,眸子里是睥睨蝼蚁的痞气,一脸还拽得要不完,一身白衣被她活脱脱穿成个流氓地痞的颓废样儿来。 想是这么想的,言城歌却不能当真这么说,沉吟了一下,他风雅淡笑道,“主要还是看气质。” 没这么说不代表南予听不出来,耷拉下眼皮凉凉睨他的眼神浑然就是一副“要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小爷早就跟你翻脸了”的鬼样子。 “说起来真的很久没有见过你了,”南予拉开长凳示意他坐下,“你这几个月都跑去哪儿了?” 言城歌今日也是着的一身白色,此时两人坐在一起,恍若一双璧人,“我有头疾,心脏也不大好,医病去了。” 这么一说南予才仔细去打量他的脸色,当真不似在锦焱国时那样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此时他脸色连着薄唇一道儿的惨白,青丝像是故意散得那样开,想要挡住什么。 但是尽管他故意去挡了,南予还是隐约看见他发间有什么东西,指着言城歌的头,蹙眉迟疑道,“……你的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言城歌怔了一下,过了半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随口道,“我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入秋了,路过君山的时候看见我种的杏树,这枝杏花竟还开着,就随手折了,当作生辰礼罢。” 那是一枝开得极好的杏花。 像是三月初春时才会有的杏花那样好。 颜色有如皑雪般洁白,带着丝丝红晕,那一枝上约莫有十来朵,皆是如此模样。 君山在什么地方南予并不清楚,他说是路过那便是路过了,本就没什么好骗她这个的。 第282章 21.莫放心上 “今天居然是我的生辰?!”话一出口南予就觉得自己关注的重点没有对,随即接过那枝杏花,“多谢你啊……你听谁说今天是我生辰?今天真是我生辰?” “以前听月娘无意中说起的。”言城歌顿了一下,轻笑一声悠悠道,“你过个生辰竟有这样激动吗?” “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过生辰。”南予呸了口酒,举起杏枝挥了挥,“也是头一回有人送我生辰礼。” “我竟然是第一个送你生辰礼的,居然不是陌卿?”言城歌悠然的笑变得更为随意,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这杯酒,福如东海。” 举杯相邀,南予便就着手头的酒壶和他碰杯,“多谢。” “南姑娘,我还有事,你自便罢。”说着,言城歌已经放下酒杯站起身。 南予也放下杯子抬眸,“你不跟我聊会儿吗?这么急着走作什么?你过来跟我打招呼就是送枝杏花的不成?” “我还真就是来送枝杏花的,反正也是顺手折的,不必放在心上。”言城歌笑得很是调侃,偏头又道,“我和酒儿说好了去前面那片竹林打鸟,和你聊耽搁了怎么办?下次有机会再聊罢。” 南予尴尬的自讨了个没趣儿,摸着鼻子讪讪地跟他挥手,“那你走罢……诶等等,你说的那片竹林在哪儿?我也想打鸟很久了!” 言城歌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挺近的,你竟没有去过吗?我刚好有张图,给你罢。”说着他就当真在怀里摸出了张图纸。 南予接过的时候还有片刻的怔然,“你认识路还要图纸作什么?” “酒儿不认识,我誊了两张,带了一张出来。”言城歌顺口就接着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啊,我没个准儿,想起来就去,怎么了?” “没什么,今晚我恰好和酒儿在那儿,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们。”言城歌微微一笑,转身要走之时又好似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她,“南姑娘,近日我想给我那把玉剑佩个剑穗,你觉得什么样的合适?” “是你在风云榜的时候借给我的那把不会碎的玉剑吗?”南予来了兴致,放下酒壶看他,“你带来了?” 言城歌迟疑片刻,翻手凝气,手心缓缓化出剑形,剔透的白玉看起来颇为温润,“带来了,你看看就是,别又像上次那样拿着就不想还了。” 南予从他手上接过,饶有兴致地掂量,“言城歌,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寒禅。”言城歌蹙起眉,“你这幅模样,怕是又不想还了?” 南予正要说还他,话没出口,又听言城歌无奈道,“罢了,不借给你陌卿又要说我,你拿着玩罢。” “当真借我?”南予眉头挑的老高,敛了神色她又舔着嘴角笑,“放心放心,别这个表情,我会还的!” 言城歌的表情更为凝重了,深怕她不还的样子,叹了口气,“南姑娘可一定要好好保管,我先去找酒儿了。” 没有等南予再和他辞别,他就转身向着一方停放得不是很远的马车走去。 苏酒儿打起帘子将他扶了上来,“主子,我们现在还是按原计划去找王爷吗?” 言城歌点了点头。 “主子,我方才还听见你跟南姑娘说要和我去竹林打鸟的,你怎么说话不算啊?……还有你说什么寒禅差个剑穗?你最近琢磨这个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竟开始喜欢这些劳什子了?……唉,主子,我们晚了五天到真的没关系吗?你没事儿,王爷怪罪我该怎么办?……我就说不该绕君山的那条路的,又远又冷……你还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你这折花剪枝的雅兴倒是好,要是吹风着凉了我就该死了……” “别吵了,我头有些疼。” “最后一句!”苏酒儿蹙起秀眉,“你开始不是说今晚可能要去竹林的吗?你都头疼了……还去不去?” “去。” 第283章 22.不信这邪 “去!”辞旧楼里,南予左手一拍桌板儿抬脚踩在长凳上,右手一根筷子敲了下碗,“小爷还就信了你的邪!” 九方越笑吟吟地握住那根筷子,“这可是你说的,醉了可别怪我,撒酒疯也别怪我啊?” “我像是会撒酒疯的人?”南予挑起眉扬了三个调,“更何况你认识我这么久,见我醉过?” “方才你回来的时候不都跟你说了吗?”九方越低眉浅笑,“这次这个决然不是你所认识的寻常酒,喝这个酒的必然都是冲着喝醉去的。” 诚然,南予陡一打外边儿回来,九方越就拉着她一脸兴奋地说要给她过生辰,请她去喝玉壶楼喝一杯小酒,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醉上一场! 表情很是流氓猥琐,目的很是不怀好意,但试问像小爷这样儿喝酒形如灌白水之人,何来大醉一场? 然而九方越的兴头浑如赌徒嫖客般来劲儿,偏生就吃定了南予一杯倒。 南予这个人,天生就喜欢尝试一些“老子就不信这个邪”的事儿,如此一来,两人就在这件芝麻点儿大的小事情上产生了个很大的分歧,也就造就了两人如上对话。 * 玉壶楼 玉壶楼乃是以酒命名,九方越口中所描述的那种喝了一杯就能倒的酒便叫做玉壶酒。 概因此酒是装在玉壶中的,由此得名。 起名起得比南予的性子还要草率,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合该评价些什么,只能坐在位置上等着上酒。 在此期间,九方越和她讲了一个故事,想要以此来打发等酒的枯燥乏味,“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传说酿造此酒之人与妻种下枇杷树后发妻亡故,思念成疾辗转多年,种下的枇杷树已繁盛茂密,他便摘下枇杷以相思酿酒,与妻一别经年,阴阳两隔再无聚首,酿成之酒汇聚世间情之大悲,已是相思深痛入骨,故滴饮辄醉。” “传说而已。”南予撑着下巴,“他的悲恸岂是我们可以感受,我们又没死了发妻,怎么就也能一滴辄醉?这酒是不是下了什么药材在里头?” 九方越修长的指尖在桌上打着节奏,一本正经地看她道,“如此感人肺腑的故事你没有丝毫动容便罢了,竟跟我来深究这个?” 南予挑了下眉,没待说话,一声吆喝传来,小二托着酒壶走近了。 “二位客官,你们的酒!”小二笑眯眯地将玉质的酒壶放在桌上,再摆了两个酒盏,“请慢用!” 九方越笑眯眯地把两个杯子都给她,“我不喝,一会儿你醉了我好把你扛回去。” 南予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随即给自己斟满两杯,举杯作出要喝的姿势,斜睨过去,“九方越,来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我这儿一杯下去要是没倒……?” “一杯十万两,我记着的!”九方越掏出十万两落桌上重重一拍,满脸兴奋地看着南予。 南予仰头饮尽左手一杯的同时用右手去拿桌上另一杯,再度饮尽,啪的把酒杯往九方越面前一放,挑眉一笑,“二十万两,倒酒!” “嚯?!”九方越惊得跳了起来,“你当真没醉?!” 这酒可是迷幻草酿出来的,压根儿不算正儿八经的酒,酒量再好的人一杯都上吐下泻了,她喝了两杯还不醉? 蠢予这酒量也忒好了些! 九方越再掏出三张十万两的银票,给她倒满两杯,低声念叨着,“这两杯喝了,总该倒了罢?” 左右手齐齐举杯放于唇畔,南予仰头饮尽,再把杯子放到他面前,眸色一片清明,“四十万两,再倒酒!” 九方越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喝了假酒,先倒了一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光是他闻都有些头晕目眩起来——这是真玉壶! 向来晓得蠢予酒量好,没想到好成这样儿?! 九方越环顾周围把玉壶楼已经醉成了疯人院的客人们:蠢予这不是砸了玉壶楼一杯倒的招牌吗?! 九方越偏生也不信这个邪,再掏出五张十万两,他直接叫小二多拿了几个杯子过来,一一倒满。 他已经不致力于蠢予今儿个坑他多少银子了,他致力于晓得像玉壶这么猛的迷幻酒,蠢予究竟喝多少才会醉?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九方越闻得都快醉晕过去了的第三十八杯后,南予趴地上了!她趴地上了! 九方越泪流满面地堪称以光速从桌子上爬起来去摇南予:老子赔进去三十八张银票才好不容易给你灌醉了,怎么的也得带你撒一回酒疯看看外面的世界! ps:“庭有……如盖矣”取自古文《项脊轩志》 第284章 23.这个逆子 很快,九方越就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 “你、你先下来行不行?!”九方越站在树下仰头泪目,“大晚上的你爬那么高作什么?!” 平日里没见她醉过所以不晓得,蠢予一旦醉起来真他娘是一件惊悚恐怖的事情! 半刻钟前,九方越见识到了南予这人于摸杆子爬树一事上的非凡造诣,他就是转了个身,再回头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树上薅起灯笼来了?! “我要!吃野果子!”南予愁眉苦脸地抱着一大个儿灯笼坐在树上,白衣染上一片红烛。 “你别吃那个,那个不是果子啊!”九方越咆哮,“你忘了你还有身孕!不能吃野果子的?!” “怀的什么个球连果子都不让我吃……?”南予皱眉挥手朝天一指,洒脱利落道,“……小爷要这逆子有何用?!让他流了!” 九方越机械抬头,喉咙涌出一口老血:本侯爷来陈国没几天,从一个正常男人到断袖、从断袖到女人、从女人到偷情怀孕、从怀孕到流产,人生经历可谓是波澜起伏丰富多彩,你这么能编爬什么树你上天去啊?! 事已至此,流了就流了罢。 九方越抹了把脸,纵身飞上树伸手就要将南予给拽下来。 岂料南予这个人醉了比不醉还要清奇,反应之迅速,猛地双手死死抱紧树干,九方越直接就着抓她手臂的姿势挂在了空中! 九方越险些没吐出血来,只得松开她先让自己落下地去,怎料南予愣愣地害怕他掉下去,在他松开自己的一瞬间,南予伸出一只手将他给拉住了?! 九方越全程懵圈:靠?! “南爷!我错了!你吃你的果子先把我给放下去好不好?!” 南予没有理他,左手捞着他,右手又去薅挂在树上的灯笼,薅了半天也没薅到,她只好松开左手双手去薅,顿时又惊觉当时左手是不是还捞着什么,南予愣愣地低头—— “啊……!”九方越啪的落地,坐在地上抬头咆哮,“你松手之前为什么不说一声?!” 南予坐在树上双手捂着嘴偷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对不起啊阿月。” 九方越怔怔地望着她,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在心尖,柔软地慢慢暖焐着他。 “蠢予,你下来,我带你去吃果子。”九方越朝她伸手,朗声笑道。 南予蹭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踉跄两步后转头,惊奇地看着他伸出的手,“你你你的手,怎么了?” 九方越抿唇讪讪地收回手,“没什……你在作什么?!那边是河!” “小姑娘给爷笑一个?不笑?”南予勾着河边儿一位姑娘的下巴,凶声道,“你笑不笑?!” “不……不……”被她勾的那位姑娘已经吓傻了,向后疾步退去,岂料后头乃是一片湖,她直接倒栽进水里,“啊——!” “哗啦——”溅起一片水花! “啊——!救命啊!救命!” 南予拍着大腿仰天大笑,转身就跟九方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早知道……知道她后面是河……哈哈哈!” 九方越瞠目结舌,蹲下身子捂住脸不忍直视。 南予再次转过头,在一片扬起的水花里睥睨着坠河的姑娘,“你你你等着啊,小爷这就来救你!” 话音刚落,南予撸起袖子纵身要跳的姿势被人给拽了下来,九方越拉起她就跑,“救个毛线救!还不快跑?!” 第285章 24.要吃果子 南予一路被拽着狂奔至辞旧楼,九方越才撒开手让她自己进去,微微喘气道,“你快睡一觉去……明天早上就有果子吃了……” 南予仰头横声,皱眉大叫,“……那你呢?” 九方越看着她白皙的脸颊上红透了的两抹晕红,挑眉叹气,“我还有……” “哦……”南予拉长了声音用手指点在他的胸口,迷醉的眸子泛着光,她暧昧不清地奸笑道,“你要去花楼?” “对对对去花楼去花楼……”九方越推她进楼,无奈道,“你快去睡,我怕了你了,求你快点儿睡,快点儿清醒过来……” 九方越一路急匆匆将她推到了房间门口,顺道儿给她打开门,推她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出去。 南予坐在床榻上摇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许久,捂着绯红的脸嘟起嘴,狐疑地自语,“小爷作什么要听他的话睡觉……?” “叩叩叩——” 正想着就有人敲门,南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猛烈地甩了几下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昏得越发厉害,走到门口的时候甚至晕得撞了一下门! 这一下撞得极狠,额头瞬间被磕出一片青紫,有丝丝血意淅出来,南予还是醉得跟二傻子似的,抱着脑袋蹲下来努力想自己走门边儿上来是干什么来着? “叩叩叩——” 直到门再次被叩响,且这次敲门声似乎急促了些,南予才晕晕乎乎地想起来自个儿是开门来了。 蹲得脚步也抽抽,踉跄了好几步,最后一个踉跄的时候她直接趴在了门上,掰门的手也有些无力,可谓是倾尽了毕生所学才把门给开开。 陡一打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南予就眯着醉醺醺的眸子睨着外面的人,捂着额头的伤还一脸不得了的拽相,“久等了!” 来的人正是说要找她要回外衣的君玦。 他着了一身绯红的衣裳,领口袖口却是雪白,青丝松散在身后,只挑了几束以简单的玉枝束了,眉目间魅惑人心的本事又长进了似的那样勾人。 此时君玦正愣愣地看着她这个神志不清的鬼模样,好笑道,“原来予儿醉了是这个样子吗?” 南予松开把在门上的手,摇摇晃晃地凑近他,捂着额间的手却没放下来,她挑眉一字一顿,“我!没!醉!” 话刚说完,南予又向前踉跄了一下,脑门儿堪堪撞到君玦的胸膛,和门板没有多大的区别,南予哼唧一声瞬间疼的又要蹲下去。 君玦微微蹙眉,伸手就将正要往下栽的她搂进怀里,拿手给她揉着脑袋,发现她额间还有另一块儿渗出血丝的淤青,应是刚才那声撞门,他低眉看她,心疼道,“我的错,撞疼了吗?” 南予趴在他怀里用力点头,点完了头却道,“没有……” 君玦怔了一瞬,“……嗯?” “我要!吃果子!”气氛只静谧了一瞬,南予就忽然眯着眼睛嚷嚷起来,“我要吃果子!吃果子吃果子!” 君玦接到七重天报备说南予喝了玉壶醉了,拉着九方越撒了一路酒疯,那时候他正和人议事,本想着议完事去找她过生辰的,接到消息后他事情也没有议完,把一干人晾在那儿就来找她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你重要,这是我的原则。 看了她良久,君玦轻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来,低头闭眼轻轻吻在她撞伤的额上,蜻蜓点水的一下,他勾唇道,“好,带你去吃果子。” 第286章 25.要么么哒 南予口中的吃果子却不是正儿八经的买果子吃,固有思维,她就是觉得还得要上树摘! 君玦跟着她指的方向一路弯弯绕绕,抱着她走了一刻钟,也不晓得她究竟是要去哪儿,他只是看着咿咿呀呀说个不停的南予笑得很是温柔。 “好了好了就是这里!”南予勾着君玦的脖子喊停,“下来!我想要下来!” 君玦依言放她下来,陡一落地,南予就摇摇晃晃地傻笑了下,君玦牵起她的手抬眸望去,这里其实是种着一片灯笼树的河道,就在他住的院子旁,近得很。 树上也没有果子,挂的是成片的红色灯笼……且是他让挂的,因为今天是予儿的生辰,他让整个沽岳城都挂上了灯笼。 “你……想要吃那个果子?”君玦挑眉看着南予,好笑道,“而且还想要爬上去吃吗?” “嗯呀,我们去摘罢……可是我好晕,没有刚才利索了……要不然你去摘,我乖乖坐在下面吃?”南予左右晃着笑了一下,然后趴在君玦的手臂上,给他指了一棵较高的树,虚着眸子神秘道,“小爷已经帮你看好树了,你、你、你看!那棵怎么样?” 君玦随着她指的望过去,担怕她是挑了棵最高的给他,他勾唇笑,“你想坐在地上吃,还是上树去吃?” “我啊……我要、要上树……”南予嘟起嘴,委屈道,“可是那棵树太高了,我爬不上……” 话没说完,君玦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脸,邪魅一笑,坏心道,“那你亲我一下,我背你上去?” 南予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拿双手捧起他的脸,凝视了很久,忽然就笑了,“你、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敢情跟他玩儿了半天还不知道他是谁,君玦抿了下唇,挑眉笑道,“我是你夫君,叫我陌卿。” “夫君?”南予偏头蹙起眉,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我嫁人了吗……哦对,我连孩子都怀上了……不啊,不是流了吗?” 这厢还没有想清楚脑子里究竟团成了个怎样的浆糊,君玦就又开始引诱道,“你要上去和我一起摘果子的话,就要叫我陌卿,叫我夫君。” 南予傻傻地睁大眼睛问他,“那还亲不亲呢?” 君玦就着被她捧着脸的姿势凑近,笑道,“也要。” 南予点点头算是在说好吧好吧。 随即就拿额头抵住君玦的,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就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笑眯眯道,“夫君。” 君玦简直被这声夫君和她这个害羞捂着嘴的小模样甜得不行,一把搂住她的腰,低头挑眉笑道,“再叫一次。” 南予笑得很聪明一样,想了想,“陌卿!夫君!” 君玦太坏了,抿唇笑着亲了她一下,理所当然是她夫君的样子,然后背过身蹲下,“夫君背你上去摘果子了。” 南予跳上去趴在他背上,一把搂住他,闻他身上的味道,“夫君,你身上真好闻!”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君玦正抬手把住树干,顿了一下,侧过头问道,“你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还是喜欢檀香的味道?” 南予把头埋在他背上蹭,边蹭边害羞地喊,“我 第287章 26.要你抱抱 君玦心满意足地去攀树,“夫君要爬树,就没有手扶着你了,你要抓紧我。” 南予贴着他的脸点点头。 君玦没有猜错,南予挑的这棵确实是目之所及最高的一棵,但是君玦本身也很高,小时候倒是和言城歌在诡宗攀过不少树,三两下的事情。 站在粗壮的树干上,南予小心翼翼地从君玦背上摸索下来,晕晕乎乎地站不稳,脑袋上的淤青还刺疼了一下,南予痛的龇牙咧嘴。 君玦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转头凝视她,柔声道,“你坐在树上,看着我摘,要不要?” “那、那你要小心了,这个果子会流红色的糖汁儿的……”南予坐下来兜起自己的白衣裳给他看,晕得微微晃起脑袋一本正经道,“你穿的衣裳脏了,是要我给你洗的。那样好累人。我没有洗过衣裳的。” “嗯?”君玦愣了一下,下意识笑着问她,“为什么要你给我洗的?” 南予以为自己被撞得脑子坏掉了,醉醺醺地红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不是吗?我以为女人是要给自己的男人洗衣服的……那边,不是这样的吗?” 说着,她指着河边浣洗衣物的几个女人。 君玦笑得很妖|魅,蹲下身拂开南予脸上的发丝,“不是所有女人都要做这个的。我的女人可以不用洗。” 南予抬眸跟他笑,“你真好。你特别好。” “那再亲一个?”君玦挑了一下眉,勾唇凑近她,没等她亲过来,自己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指着脸,“这里还要。” 南予一脸聪明地捧起他的脸,左脸、右脸、额间、下巴都亲了一口,邀功似的抬眸看他,“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五个果子?” 君玦轻声一笑,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六个。” 南予让君玦摘的都是小灯笼,灯笼不大的话,她就可以都自己拿,这样的话就可以边走边吃……这一点她想得倒是很周到。 “但是予儿现在不能吃,”君玦在路边小贩处拿了油纸袋子,将南予手里的灯笼都装了进去才递给她,“我们要拿回家洗干净了才能吃。” “陌卿啊……”南予醉了后的声音有些拖,最后一个字都会尾音上扬,卷卷的音调,此时她望着君玦笑眯眯道,“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吗?” “嗯,很晚了,要睡觉了。”君玦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那予儿要跟我回家吗?” 南予用力点点头,抱着纸袋拿脸去蹭君玦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要抱!” 打横抱起来,君玦的心柔软成一片,如果平日里的予儿有这么好骗就好了,君玦坏心笑道,“还要什么?要不要亲?” 南予摇着脑袋,“不亲了,这么多果子吃不完了……”醉意没有退却,但好像有些困了,微微撑着眸子看他,“陌卿,我们的家在哪里我?我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啊?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了吗?要走多久啊?我不想走路……你会抱我回去吗?我想要你抱我回去,嗯……或者背我回去,你说,好不好?” 第288章 27.要举高高 南予用力点了好几下头,算是答应了。 但是很快君玦就会知道相信南予是一件多么虐心又虐身的事情。 君玦住的地方名为长陵院,南予被抱着进去的时候还望着天上的星星眨了下眼,迷茫间屋梁一挡,看不见星辰,南予已经被抱进屋子里了。 君玦把她放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拿了她手里的纸袋,“乖乖坐在这里等我,我让人给你洗果子,好不好?” “那、那你快点儿回来,不然我就……就睡着了……”南予迷蒙着眼睛,脸上的红晕泛起丝丝玉壶酒的清冽香气来。 君玦蹲在她身边,吻了下她脸上那团红晕,勾起笑,“你要是睡着了,那就吃不到果子了……别睡,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南予点点头,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她一下捂住嘴,说话有浓浓的鼻音,“我……我等着你……” 君玦低低笑了一声才起身,转身刚走出门,南予就趴在了桌上,睁着眼眨了一会儿,晕晕乎乎间就眯过了眸子。 过了片刻,门吱呀响的时候,君玦看到的就是南予趴在桌上眯眼睡去的景象,他走过去想要把她抱起来,待走近了才发现南予束起的青丝恰好扫在了他的砚台里,浸了墨汁。 君玦将果子放在桌上,伸手去搂她的头发,岂料手还没碰到,南予就睁开了眼坐起来,青丝顺势滑到她脸上在红晕中沾了一团墨色,她还笑着拖长了声音道,“我没有睡着……就是眯了一会儿……” 君玦看着她脸上那团黑,此时墨水正顺着青丝往她衣襟颈子里流,沉吟了半晌,然后道,“……予儿,我院子里没有婢女的。” 南予没明白他的意思,站起身要走近他,刚起来就是一阵晕眩,摇了两下,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迷醉,玉壶酒的后劲儿大得人神思恍若一团绕乱了的彩线。 走了两步径直扑进了君玦怀里,趴在他胸口傻傻抬眸,脸颊红得滴血,看着君玦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她忽然开口嚷嚷,“要举高高!我要举高高!陌卿我要举高高!” 君玦愣了下,按照字面上的意思低眉看着她思忖了片刻,然后托着她不盈一握的腰一把将她举起来,让她的腿架在自己腰两侧,他抬眸挑唇笑问,“是这样吗?” 一下子高出一截的南予很开心,兴奋地点头,俯身抱着君玦的脖子要去亲他,“陌卿!” 君玦接来这一吻,闭上眼深深回应,悸动的感觉恍若火上烧开的醋,又如沸腾在水底的石子,更甚至如被空中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电流乱窜。 这一吻,简直是要天荒地老的架势,足足吻到两个人都热了才停下来。 君玦凝视着南予,轻轻舒出一口气,将南予放了下来,微笑道,“予儿,我吩咐人给你打热水,你自己把身上的墨汁擦干净,嗯?” 南予点头的时候已经转过身看到桌上的果子了,好像和刚才的不大一样,但是她拿起来就咬了一口,很甜,和陌卿的唇一样甜。 第289章 28.要穿衣衣 热水打来,还送来一件白色的绸衣,是君玦的。 君玦顺势将南予手里没吃完的果子没收了,看着她追过来的视线,他邪肆一笑,“吃多了不好,晓不晓得?” 南予晕乎乎地点头,然后伸手去接君玦拧好的帕子,君玦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却没有给她,轻轻拂开她的头发,才道,“为夫可以帮你擦干净脸,一会儿擦完了脸……你自己擦身上,然后穿我的衣裳。” 还没有开口应好,热气扑面而来,柔软的帕子在她脸蛋儿上擦洗,墨汁本就难清理,用了些皂荚,擦了许久才把脸上的擦掉。 南予在热气里显出脸蛋儿,恰好看见君玦转身要走出门,皱了下眉她的声音颇委屈,“陌卿……你要去哪儿?你也要像阿月一样去花楼吗?你不陪我了吗?” “我很快就回来的……你擦好了就睡下,但是要记得穿好衣裳再睡,”君玦想了一下,正色道,“不然,会着凉。” 君玦解释的空隙南予已经解开腰带,要脱衣裳开始擦身上的墨汁了,君玦耳尖一红,将门紧紧关上,负手等在门口。 听力太好,帕子撩水的声音听见了三次,南予在里头踉跄的时候踩到脚边衣裳的声音,还有她断断续续哼歌的声音,鼻音很浓很勾人,他觉得还是不能干站在这里等,太要命了! 君玦干脆在隔壁间里沐了浴,随意披了件白色的绸衣,这才回到房间。 推门而入,南予正躺在他的床榻上翻来覆去打滚儿,酒疯没有撒完,她又睡不着了。 南予身上穿着君玦的里衣,单薄的一件白色绸锦,因为大了不少,就松松垮垮地露出她的锁骨,甚至有从肩上滑落的趋势,袖子很长,将南予的手缩在里面了。 君玦坐在床边,嘴角勾着邪魅的笑,伸手把她搂过来,“你滚什么,不想要睡了吗?”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是不是和阿月一样去花楼了?”南予嘟了下嘴,只是一下,就又晕乎乎地抬头正经道,“我、我害怕自己睡着没有等到你,就不停打滚,这样就睡不着了……但是更晕了……现在又想要睡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花楼?”君玦微微蹙起眉,抿了下唇,有些急切道,“你别睡,正好,我也要和你说这件事,如果明日你记不得了的话,我还会再说一次,直到你再也不会这样想为止……” “嘘……”南予把手指放在唇上不让他说话,示意他自己这下真的想睡觉了。 君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紧紧皱眉接着解释,“我的确是会去花楼,去过很多次,但是我从来没有碰过那些女人……” “嘘……”南予蹙起眉半眯着眸子执着地让他别说话。 “我去那些地方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也不是醉心于践行俘获人心之道,那里的女人勾不起我任何兴趣,也夺不了我的心……” “嘘……”南予迷离地看着他上下不停滚动的喉结,皱起眉。 “我去那里是有其他的事情做,只当那里是个酒楼而已,我长这么大就只被那里一个女人夺了三魂七魄,就是你,也只有你……” “嘘……”总觉得是因为他喉咙上那个东西,他才一直说一直说。 “我没有戏弄你,没有对别的女人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动作,我之所以做的如此熟稔有余,是因为我在心里想过很多次了……” “嘘……”南予凑近了些,侧脸贴在君玦的胸膛,还是抬眸一直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我说过,我很早之前就觊觎你,所以我每天除了干正事就是在想你的事情,甚至干正事的时候也会想你。我只喜欢你一个,只要你一个,你不要再胡乱想些理由觉得我不是良人、不能托付终身……” 南予皱紧了眉,忽然就生气地凑上前去,张开嘴咬上了君玦的喉咙。 君玦身形一僵,震惊之下,果然没有再说话了。 第290章 29.要睡觉觉 君玦忽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将她的头压在胸膛上,轻声跟她说道,“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你的生辰礼。” 说完,君玦反手在枕下摸出了一个玉镯子,毫不迟疑地拉起南予的手,给她套在手腕上,“这是云岫镯……很好看的,明日你可要好好看清楚,要是觉得好看,就不要脱下来了。” 南予抬起手去摸,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忍不住要点起灯火现在看,被君玦拉住后就乖乖躺下了。 现在的南予并不晓得这个云岫镯的分量有多重,也不知道它能干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而已,满心期待着明天早上仔细看看云岫镯是什么模样。 因为过于期待,南予就兴奋地睡不着觉,一直惦记着云岫镯长什么模样,在君玦怀里转来转去,不停地和君玦说话,问他问题。直接折腾君玦也睡不着觉。 君玦不禁开始后悔带她回来,还把她弄到自己房间里。 叹了一口气,君玦佯装生气地肃然道,“倘若你再不睡觉,我就把你给赶下床去,你自己睡在地上,冰冰凉凉的,明天就会伤了风寒。看你还敢不敢不睡觉了。” 南予噘了一下嘴,像是失落,忽然就不笑了,从他身上滑下去,生气抱着被子转过背睡觉。 身上一空,君玦蹙起眉侧头看她……难道这话说重了?原来喝醉酒的予儿这么经不得说,气量这么小。君玦不禁笑了笑,抿了下唇,转身从后面抱住南予,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轻声耳语,“都是我的错,不该说你。” 南予笑了一下,像是计策得逞,转身扑进君玦怀里抱住他,在他颈间蹭了蹭,然后笑道,“我骗你的,我没有生气!是不是把你骗到了?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君玦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是,予儿很聪明,把我都给骗到了。可是这么晚了,你真的不打算睡觉?” 南予觉得自己不困,不仅不困,她还觉得自己精神得很,摸着云岫镯又开始絮絮叨叨,“我不睡觉,我要你给我讲故事。你和我讲一讲我们是怎么成亲的,好不好?” “好……”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南予想听这个,幸好君玦老早就设想过自己和南予成亲的样子,也不算是完全措手不及,于是他面不改色地娓娓道来,“我们成亲那天,红妆铺了十里,一整条街道都被接亲的队伍占满了,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多得拦都拦不住,全都往花轿这方挤,你穿着凤冠霞帔,被我抱上了花轿,我忍不住想看你的模样,便偷偷撩起你的喜帕,亲了你一口,然后喇叭鞭炮震天响,热闹得不得了,我一路将你接回家,晚上让你乖乖等在婚房里,你却怎么都待不住……” 叙了好一会儿,君玦垂眸去看南予,她的呼吸已经渐渐沉稳,看来是已经睡过去了。 君玦轻轻起身,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静谧无声。 第291章 30.不太清楚 南予原是觉得自己很精神的,一直听着君玦在耳边给她讲他们成亲的故事,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睡过去了,且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晌午。 君玦的房间里采光极好,沉香木窗漏下的光恰好打在了南予的额上,淤青处一阵带着暖意的刺疼,南予是在床脚处香炉鼎的袅袅沉木香中舒醒过来的。 睁开眼想要坐起来,脑子里一阵眩晕和痛意,南予拿双手去揉太阳穴,“嘶……!”顿时惊觉脑门儿上竟有片结了血痂的淤青?! 这厢还没有惊觉完,南予这般张嘴倒吸凉气的空档恰好牵动了唇上的肿痛——小爷的嘴唇怎么肿了?! 她抬手去摸,唇上猛地热疼传来,疼得南予去摸唇的手轻轻一抖,有东西从手腕滑到肘弯处,传来一片温凉,南予疑惑地偏头看去——这镯子又他娘的是哪儿来的?!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不得了,顺着臂弯一直看到胸前,南予皱紧眉愕然——这些墨汁儿如何流进去的?! 这么一低头,南予才不经意地用余光扫到了周遭的一切布景,骇得她直接将被子踹下了床——我擦!这他娘是哪儿?! 抬头瞪着床帐她有好大一个片刻的懵然。可惜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昨天晚上九方越带着她去了玉壶楼,喝了点儿玉壶,还没喝多少,后面的事情就断了片。 “吱呀——” 门被推开,南予骤然回神转头看去—— 君玦着了一身绛红色的长裳,衣襟凌乱地斜搭着露出锁骨和稍许胸膛,青丝微乱着披散在肩上,玉簪斜斜插在脑后,微露出一抹玉色,此时他的红袖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和性感的骨线,正端着一只玉质的碗朝南予走来。 唇角勾起魅惑人心的笑,君玦坐在了她的旁边,挑眉问好道,“予儿醒了,昨晚撒了一晚上酒疯,可觉得乏?” 南予睁大双眸惊觉这不该是正常的早上问好桥段,平日里起个床谁会勾着如此诡异的笑容问她身子乏不乏?! 撒了一晚上酒疯也丝毫没有影响南予的机智,只顿了片刻,她一本正经地试探道,“我应该乏吗?” 君玦嘴角笑意更甚,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太清楚,左右我没有撒酒疯,怎么晓得你的,你自己感觉呢?” 南予抱着脑袋生无可恋地挤出一句话,“我不晓得……小爷现在无法面对自己,所以我昨晚究竟干什么了?!” 君玦慢条斯理地拿细窄的木片捣了捣玉碗中的药,勾着唇角笑道,“予儿如今一句不记得,就把昨晚的账都撇的干干净净?” “什么账?!”南予蹙起眉狐疑了好半晌,敛了神色肃穆道,“不晓得你口中的账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君玦低眉将木片在碗边上蹭了蹭,挑了一下眉勾唇道,“不太清楚,予儿想的是怎样的?” 南予想的……莫不是一晚上过去之后她再次欠下了一辈子还都还不清的银子…… 第292章 31.那样爱你 我想个毛线球! 现在除了一巴掌铲死你我别无他想! 颓废地倒回床榻,撩起眼皮瞪着君玦那一脸的无辜良久,南予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就找衣服,“腹黑再见。” 君玦低眉笑了一下,“这就走了?你昨晚拉着我说非要看我的什么私人珍藏,看一个打碎一个,你不会全都不记得了罢?” 南予找衣裳的手一顿:你他娘的五行欠教育是不是?!小爷拉你就看啊?!我擦你不会推辞一下吗?! “倒也不是我不拦着你,”君玦风轻云淡地再补上一刀,“你拿起最贵那一个的时候,我挣扎了一番,可你也晓得,醉酒之人力气大,我没有能挣扎得过。” 南予吸了下鼻子,凉凉看着他正儿八经道,“那么贵重,你不晓得将我劈晕吗?” 君玦像是稀奇得惊了一下,随即蹙眉道,“我爱你爱得那样深,怎么舍得?” “别说了,你赢了。”南予抚着脸顿了一下,“在下认输。” 君玦柔情蜜意地拉过南予给她额间上药,满目忧伤,“予儿难道连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也一并忘了吗?” 气氛浑如静止,南予缓缓转过头凝视君玦,过了好半晌才轻声挑高眉毛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对,就是这句。”君玦淡淡点头,“难为你还记得。” 独自咽下辛酸泪,南予抬手抱着脑袋沉浸在对于昨晚的臆想之中,过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想穿衣服。” 君玦拿手抬起她的脸,一边上药一边点头道,“语气倒是一模一样,但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我说什么了……?”南予消极颓废地跳着眉毛反问道。 “你说——”君玦维持着给她上药的姿势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想脱衣服。” 南予坐在榻上险些吐出一口老血,猛地瞪着他狠声道,“你他娘总不会真就帮我脱了罢?!” 君玦满脸温柔地从容道,“我爱你爱得那样深,这点要求有什么办不到的?” 南予把手插在头发里险些咆哮:我擦!你爱我爱得那样深,能不能让小爷铲死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直久到君玦连药都上完了,南予才深吸了一口气愣是压住了一脚撩翻他的冲动,神情一婉转就是柔情的笑—— “我长这么大头回遇上腹黑,没什么作战经验,能不能让我输得体面一些?” 君玦嘴角微微勾起个邪肆的弧度,“予儿想要怎么体面?” “譬如,”南予拉正了里衣,正色道,“给我找一件外衣穿上先。” 君玦抿唇笑了一下,撑着太阳穴抵在床框上,“那予儿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城歌的那把寒禅剑?” 南予狐疑地蹙起眉,“小爷没有佩剑,随便借把剑来玩玩儿也不行?”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君玦挑了下眉,“我也可以把佩剑借给你玩儿。” “我为什么要问你要?”南予理所当然地反问,“我也没见你有佩剑啊,你有吗?” 君玦勾着嘴角抬手,云边一道绛紫色的火流转瞬间入了君玦手中,气流散去,剑形化出。 南予还没来得及看清剑的样子,就听君玦柔声道,“以后你是这把剑的女主人,把寒禅还给城歌,不许要他的剑。” 第293章 32.剑已认主 半晌,南予挑眉蹦出两个字儿,“我不。” 小爷好不容易到手的寒禅没玩儿两天你说还就还那小爷岂不是显得太没有面子了?! “你作什么非要用他的那把剑?”君玦蹙起眉,“你跟他很熟吗?” 南予还当真想了一下,随手拿起床边儿上一个果子啃了一口,“还好,他这人挺耿直的,就是闷骚了点儿,但我处着挺舒坦的。” “那我呢?!”君玦跟个小孩子似的,抿紧唇又愤愤开口道,“我哪里不耿直了?哪里惹你处着不舒坦了?哪里又不好了?!” “你看你这个人,是你自己要问我的,”南予蹙眉嚼着果子,正儿八经道,“你今天不给我衣服穿这点就极为不耿直、惹我不舒坦。” 君玦气得把脸甩到一边,咬牙道,“你要是不把剑还给他,本王还就不给你穿了。” 南予挑高眉毛:他竟气得连本王两个字都用出来了,小爷要是不怼他岂不是显得落了下风? “本妓脸皮厚,从小就被一打光着身子的女人熏陶大,全当重温一下这个职业。”说完南予就作势爬下床要往外面走。 君玦一把将她拉回来,气急,“不准这样出去!”他的女人凭什么要给别人看?! 南予顺势坐回来,拍了下他的肩笑得坦然,“那赶快去给我找件衣裳穿罢!” 君玦一怔,抿紧唇无可奈何,南予就是吃定了他这点。 坐在床边看着南予从容自在的一脸得逞兀自气了一会儿,君玦却又忽然想通什么似的提唇轻笑——所以予儿如今还知道利用自己喜欢她来跟他讲条件了? 这么一笑也算是妥协,暗想言城歌总没有让她做到这个地步,君玦将手中的剑拿给她让她自己先玩儿,随即愉快地起身,给她找衣服去了。 南予双手抬起那把剑,低眉打量—— 此剑长三尺不止,换算下来就是一米多,算是剑中极长的了。 绛紫色玉石做成的剑柄,剑柄形状似一簇燃烧的篝火,最长的一束火延伸出来成为手柄处,雕刻成瑰丽妖冶的图形,像是一种张狂血腥的神兽,又像是一种罕见稀奇的花,更像是成堆的鬼厉魔祟群涌而上,很是诡异。 剑身更是古怪,从剑柄至剑尖,越来越窄,剑柄之下有一段是镂空的花纹,像是上古传说中所绘的两位圣兽——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两相绕行。 再往下的剑身上则是一些如同鬼画符般的妖异花纹,毫无规律逻辑可循。 值得注意的是,这把剑上能感受得到充盈的气流在剑内压抑流窜,狂躁得似乎下一刻就能全数从剑里面冲出来噬魂削骨。 南予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把看起来密度极高的剑,怎么她拿在手中一点儿也不重呢? 就在狐疑思索之时,君玦已经推门进来了,将手里的衣裳递给她,看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剑,“怎么了?” 南予一边套衣裳,一边问他,“这么长的一把剑,再如何轻巧也该有些重量罢?且这剑看起来也并不轻巧……为什么我拿在手里却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 君玦轻笑了下,“我方才就和你说以后你是它的女主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我已经借你头上的血教它认了你,今后你也是它的主子,它怎么敢忤逆我的女人。” 第294章 33.来得矜贵 “别老说我是你的女人,”南予斜眼看他,“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人了?” 君玦风轻云淡地理了理袖子,低眉道,“昨天晚上。” 南予竟被怼得个正着儿,刚好也穿好了衣裳,她把怀里的剑移开,咬着果子翻身下床,含糊不清道,“走了。” 君玦没有拦她,却在她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起身凝视她的背影道,“我昨晚说,我从来没有碰过花楼里的女人,我去那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也不是醉心于践行俘获人心之道。” “她们勾不起我任何兴趣。我长这么大就只被那里一个女人夺了三魂七魄,就是你,也只有你让我感兴趣。” “我没有强吻过别的女人,没有和她们说过情话哪怕一句。我之所以如此熟稔有余,是因为我觊觎你很久了,每日每夜都会想这些事情,想着要如何同你相处、如何向你表达爱意。” 最后一句,君玦说得极缓,“我等了二十一年,才碰见一个南予,过往的女人,都没有你来得矜贵。” 都没有你南予来得矜贵。 南予推门的手一直停在门上,直到君玦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才像是被这扇门烫着了一样慌忙推开门走出去。 * 走出君玦住的长陵院,南予抬手就化出了寒禅,拿在手里一边儿绕指把玩一边儿想着君玦说让自己把剑还给言城歌的话。 “说你不会喜欢别的男人!谁都不许!只准喜欢我!!” “凭什么?!” “我不管!!” 想着想着,南予不自觉地提唇笑了一下,挑眉低语,“君陌卿,你多大了你……幼稚鬼。” 长陵院内 “王爷,热水好了。”移天颔首跪在君玦脚边恭敬道。 “明日予儿要去蜃楼域……”君玦将目光落在了被南予随手置于床榻上的剑,收眼的时候顺势挥手将剑收了,“我也好久没去看过师父了。” 移天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腹诽:明明就是想陪你家予儿一起去蜃楼域害怕她出什么事,殿下你这么顺其自然的拿前辈当借口真的好么。 “唐子羿他们人呢?”君玦转身一边往沐浴处走去,一边解着衣衫。 移天随后跟上,“昨晚因为南姑娘的事情被王爷您晾了一宿,一直等到了天亮,属下就做主让他们三十多人都先回去休息,午后再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来的路上了。” 君玦点点头,此时衣衫已经解下一半,他边脱边风轻云淡地笑道,“吴庸那把刀,据说是被予儿连着刀灵一起捏碎了?” “是……”为何总感觉殿下很是幸灾乐祸,移天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问道,“王爷要不要再赠与他一把作补偿?” “补偿?”君玦像是冷笑了一下,“他活该,连我的女人都敢挑衅。” 移天立刻禁了声:也对,王爷没杀了吴庸都算好的了还指望补他一柄神刀…… 昨晚王爷出来洗凉水的架势又不是没见到。可怜王爷洗了凉水还是没怎么消火,睡都睡不着,竟能在院子里练了一晚上的剑。 第295章 34.寒禅之玉 君玦的长陵院坐落于沽岳城以南,出了长陵院走不了多久就是河道。 寒禅剑绕着五指随手旋转,南予打了个哈欠,悠悠然在河道上走着。 这把哈欠还没打完,寒禅剑陡然一颤抖骇得她险些没跳起来,呛了下唾沫南予狐疑地将寒禅握紧,正待要拿近了看看是什么情况,寒禅像是在空中打了个踉跄般再次剧烈颤动起来! 幅度之大,南予险些没有握稳! 一只手握不住,南予拿两只手去握,岂料两只手刚握住白玉剑柄,寒禅骤然发出一道清亮的白光,带着南予取道冲了出去! 只在地上滑了两三步,寒禅开道,南予被紧紧握住的寒禅带着飞了起来,约莫是离地三、四米高,险险擦过骑在坐骑上的人群与低矮的建筑! 险险擦过的意思就是其惊险程度已经达到了南予必须怼两句的地步,“像你这么说走就走的灵剑不兴飞这么矮的罢?!你有没有把辞旧楼那个高度的建筑考虑进去?!” 小爷要是撞了下来就让言城歌休了你! 一干沽岳城的老百姓纷纷抬头指着南予唏嘘惊呼像是看了个稀奇的神经病! “你他娘到底去哪儿!?”南予偏过头让风侧着脸刮过,以免额间的淤青刺疼,“给点暗示行不行?!” 话音落下,寒禅在手中的速度再次提了个翻,就在南予琢磨着后期是不是该跟言城歌交流一下把这剑给挫了的时候,寒禅停下来了。 飞的时候还会闪两下,停的时候就直接将南予给甩了出去,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南予原本只被木门撞出些血丝的额这下被地面砸了个穿。 就是那种头破血流还止不住的穿。 疼得南予爬都爬不起来,好不容易坐起来了才抱着血流满面的脑袋瞪了寒禅半晌,皮笑肉不笑,“不得了,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寒禅吓得在原地转了十多个圈儿,南予猛地捡起手边的块儿石就扔过去砸了个正着,“别转了!头都给我转晕了!” 寒禅登时晕晕乎乎地停下来落进南予怀里,点了点她的肩示意她往另一边看。 南予这才打眼望过去,发现自己坐的地方竟是块儿比武之地。 场地外围了不少的人,围簇的是一片长宽约莫十里的正方形擂台,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一道五里宽的红绸直入云霄,围住了擂台。 但擂台里分明没有任何人在打擂,只能从侧边看到有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中。 他前方放着一张正方形的木桌,桌上似乎是模拟的这个擂台,有一点不同的是,桌上的四道红绸在顶端支撑着一个小型的八卦阵。 这位黑衣男子正操控着八卦阵的运转,偶尔释放些气韵进入阵下四块红绸围住的地方,不晓得究竟在干什么。 再将视线落得远一些,南予微微眯眸,擂台高处正位上坐着的竟然是古武世家上回选拔弟子的老顽固。 他的左边有一位娇俏可人的女子,正勾着嘴角嘲讽地看着擂台,似是古武家的千金,老顽固右手边那位年轻俊美的男子应该就是古武家的少爷了。 “你带我来这儿作什么?”南予挑眉看向寒禅。 寒禅掉了个头用剑尖指着擂台高处正中的一块案几,上面垫了红色的丝毯放着一颗白玉质地的珠子,正散发着和寒禅一样的光芒。 南予沉吟了片刻,问道,“莫非……这珠子和你取自同一块儿玉石?” 第296章 35.破阵(一) 寒禅晃了下剑身算是点头,随即很高兴地期待南予上去帮它夺来。 南予掸了掸白色的裙子,面无表情地耷拉下眸子抬腿就走:关小爷毛事?! 寒禅失落地搭着剑柄跟在南予身后,南予脚步忽然一顿,惹得寒禅猛地撞上她的背,绕到南予前面去,南予看了它两眼,转身又往回走。 “南姑娘,近日我想给我那把玉剑佩个剑穗,你觉得什么样的合适?” 剑穗……南予忽然就想起那枝如今插在辞旧楼自己房间内的杏花来,这颗玉珠子既然是和寒禅一样的质地,作剑穗也定然契合,全当是还他送的生辰礼好了。 思及此,南予的步子更轻快了些,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她飞身点上擂台,生得就是一副拽相,“打擂!出来个人!” “这谁啊?” “不知道……你看她那样子,怕是打哪儿来的乡野丫头。” “就是,古武世家的地盘儿也敢这么横着来!” “我哪儿是说这个,我是说她连这个擂台的规矩都不晓得!” “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 唏嘘嘲弄之声瞬间弹起一片,南予悠闲地摩挲着指甲静等,过了不消片刻,古武世家终于站出来了一人控制局面。 南予抬眼看去,竟是那个生得娇俏可人的古武家千金。 约莫十五岁的年纪,着了一身红色骑装,却也不怎么保守,露出了白皙的半截儿背和双肩来,纤细而又白嫩的腰间缠了一只赤红的毒蛇,蛇身缠了三圈,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打哪儿来的女人,不知道破阵夺彩的规矩吗?!”女子沉声故作老成,却明显是装出来的威严,稚气不说还十分娇惯。 南予挑眉,“知道我还用得着这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力?” “不知道还指望着破阵,滚罢你就!”女子说完蔑了南予一眼转身就走,忽觉背后一阵掌风袭来,她灵敏地回身接掌,却并未看见有人,腰间一空她失声大喊,“我的小瓜瓜!” 南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高台栏杆上,一脚悬空摇着另一脚踩上栏杆,此时正逗弄着那条赤红毒蛇,闻言险些一个踉跄摔下去! “这玩意儿叫小瓜瓜?”南予拎起蛇尾甩着毒蛇,满脸扭曲地啧啧喟叹,“不得了,姑娘取名字的造化应是要上天。” “关你什么事?!哪个乡野地方钻出来的脏丫头!脸都不洗就来打阵?!”千金小姐满脸嫌弃地望着闲闲坐在栏杆上的人,忽然急道,“你别那么甩!这是殿下送给我的!甩死了你赔啊?!” 南予一边儿暗叹着走哪儿都能遇上君玦的狂热粉丝一边儿单手撩了撩头发,随即甩得更起劲了,“小爷生了一张好脸就是不想好生捯饬!” 四个字——关你毛事?! “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说了那是殿下送给我的!此乃朝天大陆罕见的九齿赤蛇!你要是敢把它弄死了殿下定会追究你的责……” 话没说完,这位千金眼见着南予一边儿痞里痞气地舔着嘴角一边儿信手将毒蛇作绳随意打了个蝴蝶结。 千金没说话,千金已经哭了。 “死女人我跟你拼了……!!” 第297章 36.破阵(二) 女子哭嚷完,手中凝气就要飞上栏杆,被人硬生生握住了转头就吼,“谁敢拦我?!”南予没有想错,果然娇惯得很。 拦她的乃是方才坐在高处的俊美男子,也就是南予所猜测的那个古武家身份不俗的少爷。 这位少爷着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衫,衣襟松垮至腹部,可以明显看见他胸膛的肌线,墨色青丝长长垂至腰下,并未束发,给人一种十分浪荡的感觉。 生得很是邪俊,但意外地很是温柔亲和,“翎儿,你这是干什么?她不就是来破阵的吗?” “七哥!她欺负我!”被称作翎儿的自然是那位千金,纤细的指头朝着南予一怼,她哭声嚷道。 南予净拿手甩毒蛇,竟还生生甩出了节奏,漫不经心地半抬眸,她无辜道,“我哪儿欺负你了?” “有没有欺负我你自己心里清楚!那是殿下送我的蛇!”翎儿咬住下唇,泪盈盈望着男子,“七哥!那条蛇可是殿下送我的!你要帮我教训这个女人!还要把蛇拿回来!我的小瓜瓜是殿下送的!” 南予挑着一边儿眉毛正致力于给这条毒蛇花样打结:殿下送的可了不得,屁大点儿事儿老子净看你要强调几遍? 不得不说南予除了干架还当真是系得一手好蝴蝶结,这片刻工夫,毒蛇已经被打了三个花样迥异的结,可谓花样打结中的翘楚。 “翎儿,你如此招摇此事,生怕那些爱慕殿下的女子没法儿找上门吗?”男子语气颇为无奈,“殿下送出去的东西那样多,一条蛇而已。” 翎儿满脸震惊,“什么叫一条蛇而已?!有多少女子得到过殿下馈赠的?!且还是殿下亲口吩咐他的贴身侍卫移天哥哥送的!为什么不能招摇?我就是要让她们嫉妒!就是要拉仇恨!” 南予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你这样儿都叫拉仇恨了,要教陈国这堆女人晓得我是南予那还了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别个是上赶着去拉仇恨,她一个甩手不沾事儿的,君玦这腹黑竟还反过来随口就亲自给她拉了一堆?! 最教南予嗤之以鼻的就是移天那厮竟还被如此嗲声嗲气地唤了一声哥哥,南予不晓得使唤他端茶倒水多少回了。 “翎儿,你这样……” “喂,我说,你们够了啊。”南予睥睨着下面二人,一脸土匪头子的意思,“这阵究竟还让不让人破的?” 翎儿怒气冲冲正要再飞身上来,又被那位男子拉住了手腕,男子上前一步谦和笑道,“自然可以,破阵夺彩本就是公开对外的打擂。此阵名为红尘,今日的彩头乃是我古武世家的珍宝籽珠玉。” 说着,他抬手指向高处的案几,正是南予方才看见的那颗和寒禅剑取自同一玉石的珠子。 南予将毒蛇甩得绕上了手腕,飞身而下,落在男子身前,将毒蛇拆下来随手扔还给翎儿,“我该怎么进去?” “不急,须得先报上名姓,并交上十两银子,倘若破不了阵,便要作为擂台上那位施阵者救你们出来的劳务费,当然,倘若破了阵,便会退还。”男子微微笑道,“问人名姓先自报家门,在下古武世家,孟浮生。” 南予眼神一转睨向翎儿,孟浮生接道,“家妹,孟云翎。” 南予有些苦恼地抓了下头发,抿唇挑起眉。 “姑娘怎么了?是我解释的不够清楚吗?还有何疑惑?”孟浮生关切问道。 “没有,你解释得不错,该表扬的那种。”南予正经摇头,随即捏着鼻子坦然道,“可是我没有银子啊!” “……”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予总觉得在孟浮生硬撑着的温和笑意里看到了几个字:姑娘,你闹了这么久,莫不是就为了得知我的名姓? 孟云翎就比较直白了,直接叉腰唾沫横飞,“滚犊子!你闹了这么久敢情是在玩儿我们呢?!” 第298章 37.破阵(三) 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确实是窘了一些。 谁教南予今儿个这身是君玦拿给她的,莫说十两银子,愣是小气到分文都没给装荷包里,还说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差评! 摸了下鼻子,南予抬高眉毛淡定道,“要不这样罢,我先赊着,倘若我破了阵就不必给了不是?” “那姑娘要是没破阵,也就出不来了,那位施阵者是决计不会通融着救你的。”孟浮生涵养太好,尽管眼中写着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但他面儿上分毫不露,甚至还冲南予担忧地笑了一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南予也尽量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孟公子,就是十两银子而已,你们古武世家又不缺!” 孟浮生一愣,随即道,“姑娘怕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这些钱不是我们家要,那位施阵者是别处来的,以此谋生。姑娘莫要以性命开玩笑,出不来可是一辈子困在里面,要不了多久就得饿死。” 南予想了想,耿直道,“要不然你先帮我垫付,等我出来了教那个施阵者还给你?” “姑娘,古武世家从不作陌生人的人情,十两也不行。”孟浮生抱歉地笑了笑,想了一下又道,“除非姑娘能予以我们什么好处。” “好处?”南予揉了一下鼻子,正经道,“若是机会得当,以后我救你一命!” “嗤!”孟云翎冷嘲,安抚着缠绕回腰上的赤蛇,道,“以我七哥的身手还需要你来救?先是妄言定能破阵,后是让我们古武作人情给你,现在竟还说以后救我七哥一命?废话连篇大言不惭!” 孟浮生却没有说话,想了很久,他笑道,“姑娘,一言为定。”随即就摸出了一锭十两银子递给南予。 不久之后,孟浮生不知有多庆幸,这十两银子借得太过划算,换他一命。 “姑娘,还须得报上名姓?” 南予转身走上擂台,眼睛都不眨一下,顺口回道,“九方越!” 将十两银子放在施阵者的桌上,施阵者看了她一眼,挥手间,南予的身影渐渐在擂台上消失,已是入阵。 “七哥!你为什么帮她?!”孟云翎委屈得掉着眼泪,咬唇狠声,“你忘了我们古武不作陌生人的人情了吗?!” 孟浮生随意笑笑,捡来了南予那套说辞,“倘若她破阵出来了,十两银子自会还来,也就算不得作人情了。” “哈!滑天下之大稽!”孟云翎抚摸腰间九齿赤蛇的动作一顿,讥讽道,“就凭那个脸都没洗干净就来破阵的死女人?!” “翎儿,不要瞧不起能在陈国活得好好的任何人。”孟浮生颔首看她,“还有,你一个古武世家的千金小姐,一口一句脏话,莫要混得和市井流氓一般了。” 孟云翎噘起嘴既气愤又伤心道,“不是有传言说殿下喜欢的那个南予就是作成个流氓的样子吗?” “天下那么多流氓,那为何殿下偏要喜欢她呢?”孟浮生正色道,“还有这条九齿赤蛇,你以前不是怕蛇怕得很吗?这两天忽然就不怕了,也是因为传言殿下喜欢的是个毒女,你便要有样学样?” “七哥!”孟云翎咬住下唇,“你!好了不要再说那个南予了!且说说你作的这个人情,我今日一口一个脏话还不是被刚刚那个脸都不洗的女人刺激的吗?!” “她脸上是有血渍没错,不也看到了是因为额头上的伤吗?”孟浮生叹了口气,看着红尘阵内良久,才道,“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她可以破阵。” 第299章 38.破阵(四) 红尘阵中,南予陡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睁开眼一看果然骇了一跳,周遭十多个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挤坐在一团正齐刷刷地拿眼睛看她。 南予挑起眉无视了这些人过于坦率的视线,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 入眼的是一片红色,像是幕布或者涂成红色的墙壁,明明看着很近,但是南予走了几步却又摸不到墙壁之类的实物,感觉这个空间应该是无限大的。 更为诡异的是空间内还悬浮着符咒花纹,很是稀疏不规律,呈现金色,就飘荡在空中,和红色的背景一样,明明很近,却就是摸不到实处。 抬头向上望去,仍旧是一片红色,似是很高,又似是很矮,亦近亦远。 看到这里,南予疑惑地蹙起了眉……上面怎么可能也是红色呢? 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施阵者桌上所模拟的阵法,红绸上明明顶着的是个八卦图,那在这里面也应该看到是八卦图的形状才对。 “喂,新来的!” 南予正摸着下巴低头沉吟,听到似乎是有人叫她,才挑起一边眉毛回头看了眼,是个模样清秀俊朗的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着了一身雨后天青色的长衫,腰间还佩了一把白色的长剑。 “交了银子的罢?那还琢磨个什么劲儿?跟我们过来坐罢!”男子盛情邀请道,嘴角露出两个梨涡,很是明朗。 他身边儿坐着另一位身着蓝纹白衣的男子,生得很是潇洒俊逸,腰间亦佩了一把长剑,剑鞘为紫色。 白衣男子听见他说话后也笑了一下,颇有闲云野鹤的风采,“姑娘,我们从辰时琢磨到现在都没琢磨出来,还不如坐下等等,再过两个时辰那个施阵者就会放我们出去,届时我们大家一起搭伙儿吃个饭怎么样?” “你们琢磨了这么久,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吗?”南予走过去撸起裙子盘腿坐下来,舔着嘴角拿手抵住膝盖,“我倒是看出了几点,酒拿出来,给你们摆摆。” “哇嗬,姑娘鼻子好灵啊!”白衣男子爽朗地从背后扯下酒壶扔给南予,“我们倒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毕竟有这么多人,大家凑一凑还是能凑出几点来的,咳,就是解不开……” 南予忒渴,仰头竟一口将他酒壶里的酒给饮尽了,抛还给他后才笑着道,“那且说说你们看出来的!” “哇!姑娘好气魄!”白衣男子将酒壶倒过来,提着一边嘴角笑得畅意爽快,略一拱手道,“姑娘,在下北雪洺,云岚宗弟子,交你这个朋友!” 南予低低摸了下鼻子:喝你口酒竟还被你盯上了,什么逻辑? “在下萧如晦。”最开始说话的青衣男子露出牙齿笑了,“也是云岚宗弟子。” 学着他们俩略一拱手,南予挑眉道,“在下青玄,锦焱国人。” “青玄?”北雪洺匪夷所思,“你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儿?” 萧如晦用倒肘撞了北雪洺一下,啧声道,“你管人家呢!” 南予笑了一下,随即撑着下巴看他们道,“说说罢,你们发现的线索?” 青玄,谁也不知道,日后朝天大陆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青玄门,它的名字竟然起得这样草率;谁又知道,日后青玄门内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三个人,就是为破这么个阵结识的。 第300章 39.破阵(五) 北雪洺将酒壶别回身上,敛起笑意,忽然就是无比的正色,“第一,我们进来时见到施阵者桌上所模拟的红尘阵,四块绸布上面顶着的是一个八卦图,可是我们所入的真实阵法里上方却是一片红色,根本没有什么八卦阵。” 萧如晦点点头,拿手指比了个二,“第二,施阵者时不时将气韵输入模拟的小型红尘阵中,可我们却并未感觉到有气韵的攻击。” “第三,”北雪洺接着道,“空中悬浮的金色符咒未免太过稀疏了些,我曾在云岚宗的藏书阁里翻到过有关于红尘阵的记载,书上言,要摆出一个这样的阵法至少须得上万的符咒压制撑起,否则就压不住困在阵法中的人。” 听见这边研究阵法的声音,又有一名女子掐了进来,顺势搭过话,“第四,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分明看见那四卷红绸向上蔓延至天际,倘若真是如此,必然引来沽岳城众人围观,可是来这里围观这场破阵的人却很少,像是不知道这里摆了个阵法。” 北雪洺点头微微蹙起眉,“没错,这也是我最疑惑的一点,红绸直入云霄这等稀罕之景,竟然就那么点儿人过来围观……不太对。” 南予挑了挑眉毛,舔着嘴角道,“这四点我已破解,你们可还有别的疑惑?” “什么?!”那后面围坐过来的女子震惊地一嚷,紧跟着就招来了本就挤坐一团的二十多人,“不可能吧!你才来多久,怎么破解的?!” “全凭臆测!”南予拍了下大腿耿直道。 “臆测?!”女子有些嗤然,“不能拿出点儿实际证据,臆测便是妄言!” 萧如晦看了眼那个说话的女子,又回头看向南予,慎重道,“不若青玄你说来听听,反正我们坐这儿等也是等,倒不如找点儿事情。” “就是!青玄你快说说!”北雪洺拍拍南予蜷起的膝盖,又回头看向那二十多人,“全当给我们解乏了!” 南予点头,撑着脑袋看上方,“要解决第一,先来说说第三。为什么这些金色符咒如此稀疏?按照北雪洺所言,压住一个阵需要上万的符咒,红尘阵既然有此定律,就不会轻易相悖。” “你是说……这里仍然有上万的符咒压制?”北雪洺抬头望着上方,皱眉道,“可是我未曾看见其他符咒啊!这些金色符咒加起来拢共也就百来条罢?怎么就上万了?” “你说得不错,金色符咒也就百来条。”南予就着抬首仰望的姿势点头,话锋一转她又看向北雪洺,半抬眸子道,“可是为什么符咒定然要是金色的呢?这里布景皆是红色,符咒也是红色的话,你们看得到吗?” 北雪洺一怔,张开唇愕然瞠目,萧如晦与其余二十多名弟子皆是同一个表情,好半晌,北雪洺才道,“不会罢……这么想会不会偏颇了一些?施阵者为何要用两种颜色的符咒?” 南予轻飘飘看他一眼,“担看你们在这儿坐了一天也不晓得为何金色符咒只有百来条,你说他为什么要用两种颜色的符咒?” 自然是为了……一叶障目。 第301章 40.破阵(六) 听了南予的话,二十多人且沉思且驳斥且恍然大悟,各自迥异。 南予没管他们反没反应过来,接着说道,“再来说第一点,既然红色符咒有上万多条已经密集到与布景全数融为一体,那么我们抬头往上看的时候,自然看不见八阵图,反而入眼一片红色,乃是符咒过于密集所叠加而成。” “可照你这样说的话……”那名女子十分费解地皱起眉,“他全部用红色符咒不就行了吗?作什么还要用金色的,故意惹人生疑?” “这话她倒是问对了,青玄,此作何解?”北雪洺下意识地摸了腰间酒壶,忽然想起酒壶里的酒已经被南予喝光了,才又将手搭上萧如晦的肩。 南予提唇一笑,抬头望着金色符咒道,“符咒的颜色能自己控制的吗?” “不能。”萧如晦摇头,“云岚宗藏书阁有记载,符咒乃是由气生象,气不变则象形不变,更何况万般皆有属性,符咒也不例外,变改其色便是变改属性,怎可任意控制?”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能任意控制,那么有极大的可能,金色的和红色的,根本就是两种符咒。”南予指着金色符咒道,“施阵者没有办法控制金色的变为红色,但是又不得不将金色符咒放入红尘阵中……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金色符咒……乃是阵眼?!”北雪洺惊喜喊道。 萧如晦亦是舒展笑意满目兴奋,“那我们可以凭借阵眼出去了?!” “怎么可能,如今只是破解第一步而已。”南予斜眼看着他们泼了一盆凉水,“施阵者会蠢到将这上百来条都做成阵眼?” 女子也恍然大悟地朝着南予伸出一根手指,“你的意思是,我们须得在上百条的金色符咒里找出那一个阵眼?” 南予点头,随即又摇头,思索片刻后才道,“只能保证并非上百来条都是阵眼,但也不一定只有一个阵眼。如今来说一说你们疑惑的第二条,施阵者向阵内送入气韵,你们却并未感觉到攻击。” “哦……莫非,那些气韵本就不是攻击之用?”听南予分析了良久,北雪洺也学着她的逆向思维反推了一把,“他送入的气韵可能就是为了在阵内书写金色符咒,妨碍我们找到真正的阵眼?!” 南予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那怎么办?”萧如晦皱紧眉,“他有心干扰,我们要如何找得出真正的阵眼来?” 南予耸肩摇头,十分爽快,“我怎么知道?” 萧如晦一噎,那女子却讪讪地鄙夷道,“那你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没什么用吗?” “先别管阵眼了,你先告诉我第四点,我坐这儿想了几个时辰都没想明白,好奇死了!”北雪洺拉着南予的袖子一脸兴奋地急切道。 南予悠悠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了。 “来此处围观者少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就算围过来大家也看不见阵内情形,没什么好观战的;二则是因为出了一定的范围,沽岳城的老百姓是看不见擂台上四卷红绸直入云霄的,看不见稀罕景象,自然就不会往这边跑。” “而为何一定范围外的人看不见红绸直入天际,近一些的人却能看见,原因也很简单,作个障眼法,误导我们这些要入阵的人。” 北雪洺皱眉,“误导我们?” 南予点头,“倘若依我们所见,红绸直入云霄,那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固执地认为这个阵法真有那样高?从而觉得这个阵应该是无限大的?” 众人陷入沉思。 他们似乎……真的是因为看了外面的景象,因此自打进来就觉得这里面定然是无限大的虚拟空间,上方能入云霄,周围也定然走不到尽头。 “换句话说,你们有飞上去打过顶吗?有在阵内朝着一个方向走到头吗?”南予顺势从地上爬起来,“谁的轻功好,飞上去看看罢。我猜这里并不是无限大的,一叶障目罢了。” 第302章 41.破阵(七) 北雪洺还在沉思,忽然被萧如晦推了一把,抬头就见他一脸理所当然,“我们这儿就你的轻功师承宗主,还不上去看看,阵法究竟有多高?” 北雪洺缓缓点了下头,嘴角一弯就从撑着地站起,将腰间佩剑解下来丢给萧如晦,随即足尖点地腾身而起,飞入阵法上空时他伸出手要去摸是否到了最高处,却扑了个空又从上方掉下来。 蹲身稳稳落地,他就着蹲下的姿势望着南予,皱起眉啧声喟叹,“青玄,这样不行啊,我轻功再好也只能跃这么高了,还是打不到顶。” “你自己动作那么快,我方才那话不还没说完呢吗?”南予挑了下眉示意他们别急。 “你们一个一个上去,当第一个人快到他所能达到的高度极限了,第二个就上去以踩他的肩借力再向上,第三个动作就得快些了,先踩正下落的第一个人的肩上去,再踩第二个的往更高的地方去,后面的人以此类推……不过应该不出三个人就能打顶。” 北雪洺恍然大悟,“青玄,你真是我见过最聪颖的女子!比我云岚宗的惠晓尊聪明多了,她就是个死脑筋,逼着我们读一些刻板乏味的学术理论,读得多了如今遇事我总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搞得我都想叛出师门了!” “北雪,你胡说什么呢?!”萧如晦骇了一跳,一脸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想法的表情,“惠晓尊可是我们的师叔,什么叛出师门,你当心祸从口出!” 北雪洺喟叹道,“本来就是,你敢说你没这个想法?我曾经还想着要不要带着一帮兄弟姐妹都叛出云岚宗开山取道自立个门户呢!可惜,没人敢跟我走,我一个人的话又哪敢带这个头啊?” “我还不知道你,你也就敢想想,真有这个气魄跟整个云岚宗作对?”萧如晦啐了他一口,放下剑站起来。 “所以啊,”北雪洺耸了下肩,无奈道,“我一直等着哪天在我们云岚宗遇上有这等气魄的弟子,云岚三尊五师七长老皆不放在眼里,剪了束带骂一句去他娘的青丝礼!然后带着我们叛出师门……” “行了行了,别讲了,无稽之谈!”萧如晦打断他,挑高眉毛夸张道,“谁要真有这个气魄,我就把我萧家的金库拱手拿出来给你开山取道自立门户!” 事情就是这么圆滑而又巧妙,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南予创立青玄门从未担心过银子的原因。 两人说到此处都觉得无法交流下去了,在南予半搭着眸子凉凉的注视下,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站起来是干什么的。 清了下嗓子,萧如晦飞身跃起,就在他快到极限时,紧接着,另有一名男子纵身一跃踩着萧如晦的肩向上,北雪洺搓了搓手,时机一到,他迅速纵跃,足尖依序点在萧如晦和那名男子身上,随即伸出掌去探。 “啪”地一声,北雪洺兴奋地飞身跃下,踉跄了两步后走近南予,朝她咧嘴而笑,“青玄!方才打顶了!” 第303章 42.破阵(八) “我听见了。”南予摸着下巴沉吟思索,丝毫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北雪洺瞧着她毫不意外,便也敛了些笑意,捡起地上自己的佩剑随意在手头转着,好奇地凑近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应是找到阵眼了。”南予蹙着眉头正儿八经道。 “什么?!”北雪洺从玩剑的空档抽出来吃她这一惊。 “什么?!”萧如晦惊得堪堪坐下这会儿又猛地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一干人等瞠目结舌异口同声。 刚走进来就发现了他们所有人拼一起才发现的四个疑点也就罢了还能悉数解开,能悉数解开也就罢了经验证竟还都是对的,对的也就罢了如今趁他们看了个跳高的工夫她竟连阵眼都找着儿了?! 坐在这儿干等了一整天的众人此时此刻只感觉自己浑如一个废物,且都萌生出一种智商被嘲讽了的感觉。 “你说找到就找到了?”一开始说话的女子忽然就拧着眉吼道,“我不信!” “青玄,你方才坐这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讲的!”北雪洺震惊出声,“你自己刚刚还说也不知道如何在百来条金色符咒里找到阵眼,这会儿……哪有这样快的?!我感觉我受到了歧视?!” “是啊青玄,你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罢?!”萧如晦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在一盏茶的工夫前,你还说你不知道的!” 南予一脸谦虚地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反应莫要这么大,随即吹着指甲嘚瑟道,“这玩意儿啊,跟你们解释起来挺麻烦的,生怕你们没法儿理解我的意思,端的是只可意会。” 此时众人只觉得从南予那一脸“瞧把小爷给聪明的”神情里受到了一万点雷霆暴击:你说就说,不说就站直了,拽得二五八万还自带蔑视苍生的属性是个什么意思? “那你说出来看看啊?!我就不相信你真有那么厉害!”女子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就算是找到阵眼了,不知道如何破解不也没什么用?!” “喂!你哪儿那么大的火气?”北雪洺回头微扬下巴睨向那名女子,满眸的鄙夷,“你能找着儿吗?” “我……!”女子一噎,随即又拧眉,“我也没说自己找得到!是她这般嚣张狂妄我才站出来说话的!难道她还真的能破解不成?!” “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晓得如何破解。”南予嘴角略略一提,反手拔出北雪洺手里头的佩剑,在手里掂量掂量,赞道,“好剑。” “那当然,这是隐居于我们云岚宗的第一铸剑师所锻造的,剑中有灵,且已幻化人形。”北雪洺偏头双手抱胸,笑着解释完后又问道,“你方才说你不知如何破解?” “没错,我又没学过阵法,怎么晓得该如何破解阵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它给捣毁了。”南予琢磨着手里的剑,“可仔细一思,阵眼乃是撑起整个阵法的关键,必然不容易捣毁。” “那该如何?”萧如晦看着南予把玩长剑的兴头,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 南予将长剑以握匕首的方式双手捏住,偏着头打量剑身,悠悠笑道,“我们站的位置其实还是擂台罢?” “嘶……若是按照你方才所述的红绸理论来推测,应该是的。”萧如晦略一思索,点头道。 “古武世家用来搭擂台的材料是什么?”南予饶有兴致地笑问。 北雪洺想了一下,正色道,“陈国稀贵的玄石。” 南予作势思忖片刻,抬眸间是要多不经意就有多不经意,“不晓得这把剑和古武世家以玄石搭的擂台对击的话,孰胜孰负?” 气氛凝滞片刻。 北雪洺大惊:“青玄!擂台咱们赔不起啊!” 萧如晦大惊:“青玄!毁阵法属于犯规罢?!” 一干看客大惊:姑娘!你这人怎么净想一出是一出啊?! 第304章 43.破阵(九) 玄石价值千金,且是六年前古武世家大摆筵席庆贺家主花甲年寿辰之时,殿下派人送来的贺寿礼,一抬以吨来计,足足百来抬,可谓招摇过市。 能受飞灵国君卿殿下一礼,不拿出来臭显摆的人就属于脑子有毛病了,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一个礼! 古武世家的家主不但要臭显摆,还亲自将此事记入了世家史册里,没事儿的时候多翻来看看,捻着胡须沾沾自喜。 且不说这天大的人情之故,就单论钱财,殿下拿出手的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就是无价瑰宝,这玄石二字在殿下拿出来之前大家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担怕不是钱那么简单的事儿! 古武世家向来都是个有钱又小心眼儿的,若真教南予将擂台劈了阵法毁了,他们这二十多人倾家荡产卖了性命也赔不起啊! 北雪洺脑子转的极快,这么一圈儿利害想下来惊觉这个祸闯不得,趁南予还微微偏头提唇打量竖拿的长剑时,迅速横扫出手去薅! 他快,南予更快,就在北雪洺的指尖离剑身只有寸余之时,趁势旋身退开五步,青丝顺势旋在左肩,单手挽了个剑花,剑作刀劈状,抬手之际已然凝聚起了浑厚的气韵!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且快得令人咋舌! 南予沉眸间嘴角一勾,带起狂风过境之势当空劈下! “青玄!” “青玄!” 一行人还未等收起惊恐,脚下立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地轰然垮塌的隆隆声! 其实这一剑南予只用了一两成的力道,下一刻,她立即倒挽剑花飞身点在一人肩上借势起身,身体拉开一个会挽雕弓如满月的架势,长剑直在成千上万的密集符咒上撕裂一道丈余的剑痕! 落地抬眸,南予提起唇角心里默数了五个数—— 剑痕裂缝像是被野兽强行破开一般,满目的猩红霎时间被撕碎,入目见是唯有游丝千丈茑晴空、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之景。 “这是……出来了?”萧如晦浮起一丝笑意,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北雪洺比他实际多了,立刻蹲下仔仔细细地看着脚下的擂台,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用赔钱……” “我们出来了?!” “真的出来了!” “可那个姑娘方才不是想毁擂台吗?” “是啊,但我看着这擂台好好的……” “倒像是破了阵眼出来的?” “究竟怎么回事……?” 猜疑唏嘘之声还没落下,高台之上一声厉斥传来,震耳欲聋,“妖女!这个阵岂是你这么破的?!” 众人抬头,见是平日里那位雷打不动的古武老顽固此时正站在栏杆边上负手呵斥,指着南予吹胡子瞪眼,刻板严正的脸上连皱纹都抽搐起来! 南予随手将剑抛给北雪洺,飞身上高台直接顺走籽珠玉,在手中掂量掂量,挑眉落进兜里,回看那老顽固,“不是这么破的我不也破了?” 话音落,南予撩了撩青丝扬长而去。 “北雪,这究竟怎么回事儿啊?”萧如晦微微皱起眉,看着南予离去的方向低问道。 北雪洺抿唇润了下才悠悠笑道,“看不明白吗?声东击西啊!” “声东击西?”稍作一顿,萧如晦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原来青玄方才不是真要毁了擂台!?” “没错,青玄说她找到了阵眼,但是只能想到捣毁阵眼这一个方法,可捣毁施阵者一直拿气韵撑起的阵眼必然不容易,别无他法之下只能劈开擂台毁了阵法,外面的人自然也和我们一样以为她真的是要劈擂台。” “我们在里面的时候尚且觉得地动山摇连站都站不稳,更何况坐在擂台上的施阵者?如此一来,他无暇顾及向阵内灌入气韵加固阵眼,这也就成了阵眼最为薄弱的时刻。” “青玄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趁此时机再捣毁阵眼,便能轻易破阵。” 北雪洺解释完又微微蹙起眉,“就是不晓得她究竟是如何找到的阵眼……” “我也好奇,不如追上去问问?”萧如晦再打眼望的时候,南予已经消失在那个方向了,他拍了拍北雪洺的肩,“算了,有缘自会相见,她如今人都走远了!” 没有料到的是,下一次见面,三人竟皆是以云岚宗弟子的身份。 第305章 44.赠籽珠玉 离开了擂台南予才意识到,既然籽珠玉和寒禅是取自于同一块儿玉石,那必然和寒禅一样坚不可摧,原本想给它打个洞做成剑穗的,看来是不可能了。 随意在手里把玩着籽珠,南予琢磨着这会儿又该到什么地方去找言城歌好把这玩意儿给他呢? “南姑娘。” 女子清甜的声音传来,南予回头就见苏酒儿着了一身一看就是产自陈国的烈焰红裙,正朝她款款走来,嘴角是一抹明媚的笑,“好久不见。” “是你啊。”南予接过苏酒儿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渍,“我正愁着找不到你主子,他人在哪儿?” “南姑娘找我主子有何事?”苏酒儿看了眼跟在南予身后的寒禅,轻笑出声,“还剑?” 南予摇头,挑着眉将手里的籽珠放在她手里,“有个东西给他,要不然你帮我给他罢?这是籽珠玉,和寒禅出自于同一块儿玉石,我刚得的,瞧着不错。” 苏酒儿仿佛吃了一惊,“南姑娘送我家主子东西?真是……送我主子的?是你主动想要送我主子的?” 不晓得她作什么惊愕到反问了三遍,南予径直点头,挑眉道,“是啊,古武世家今日摆阵打擂,彩头便是这个。” “南姑娘……”苏酒儿朝她一笑,将籽珠玉放回她的手里,“馈赠之物不代传,你还是亲自去给他,方能体现姑娘你一片心意。” 一片心意这四个字儿一出,南予吓得险些顺势给她两耳光,“苏姑娘,其实我只是顺手还他一个人情而已,我看他上回借我剑的时候好像极不情愿的样子……算了算了,你说他在哪儿罢,我去找他。” 苏酒儿巧笑,轻飘飘落下一句,“我主子在长陵院里,正与王爷议事。” * 长陵院 “锦焱国如今算是被你彻底收入囊中了,前几日你安排的那个假的慕知矜……你打算让他当多久的傀儡?”言城歌用茶盖错着茶盏,淡声说道。 君玦抿了口茶,随意道,“反正是个和君莫及一样的角色,君莫及尚且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都先放着罢,让他们过过瘾。” “阳夏国那边,你是因为予……南姑娘的原因,不想收揽了?”言城歌不经意地拿茶盖抛起茶叶来,“百里尘渊、百里长歌,对你来说,明明不费吹灰之力。” 君玦一直低眉看着茶盏的眸子忽然抬了起来,“你既然知道予儿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又为何要将她扣留在诡宗不告诉我?” 室内一片静谧良久,直到窗外的光漏进来打在言城歌的睫毛上,他才眨了下垂下的眼,“抵平了,我不会让她知道是我救的她,你也就不用追究我没有告诉你了。” “叩叩——” 君玦回眸看着地上一点,“进来。” 移天跪下的时候只觉得背上一股寒气直往上升,挣扎了好久,才慢吞吞开口道,“王爷,南姑娘在外面……” “予儿?”君玦的神情似是轻快不少,甚至嘴角还抿出了一个弧度来,“她找我?” 移天被他这一笑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不是……南姑娘说要找、找……言公子。” 第306章 45.抵不平了 言城歌颤了下睫毛,转眸看向移天,好半晌才特意避开了君玦过于灼热炽烈的目光,淡淡道,“她找我作什么?” 当着君玦的面儿,移天这个时候要是敢说出来南予专程来找言城歌是为了送他礼的话来,那就纯属找死了。 不愧是在君玦身边活了这么多年的侍卫,只消片刻,他就调整好了心态,直起背抬眸淡定道,“不知道。” 三个字真是无比的掷地有声,充分体现了一个在君玦身边侍候多年的下属为了活命所苟且的一面。 言城歌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来背过身的时候似是侧过头看了君玦一眼,而后径直走了出门。 * 南予站在长陵院里,倚着树随手把玩着那颗籽珠,琢磨着究竟该怎么着儿才能给这玩意儿……打个洞? “南姑娘?”言城歌嘴角微微含笑,“你竟敢来陌卿的院子里找我,如此壮举,当真令我甚是感动。” 当着他的调侃,南予吸了下鼻子,正儿八经的觉着自个儿其实是被苏酒儿那个缺货给套路来的,不就顺手送颗珠子的事儿吗?一片心意她大爷! “南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言城歌低眉看着她手里的籽珠,“这颗珠子……倒是和寒禅的材质颇为相似?” “不是相似,本就是取自相同的玉石。”南予摊开手,“寒禅很喜欢这颗珠子,你不是想要个剑穗吗?把这个当剑穗罢!” 言城歌似乎愣了一下,“给我的?” “没错,不过你得好生琢磨一下怎么给这玩意儿开个洞,否则就当不成剑穗了!”南予点了点头,“倘若实在没有办法,你就把它留着手里玩罢,反正我向来觉着剑穗这种东西碍事儿的很。” 言城歌缓缓伸出手从她的手心里接过,碰到南予的手时不动声色地停了片刻才离开,紧紧握住籽珠,他淡声笑道,“多谢南姑娘。” “无事,全当还你人情。”南予挑了下眉,将寒禅翻手化出挽了个剑花,一指弹在剑身上,她抬眸道,“明日我要入蜃楼域,恰好多用几天你的剑。” 铺垫了那么多,敢情就是为了多借几天寒禅? 言城歌心下失笑,难怪她今日跟他的话格外多,连打洞作剑穗、作不成剑穗该如何都想到了。 “好,你用罢。”言城歌低眉看她,好半晌才道,“以后要找我的话,可以去……罢了,头疼犯了,想不起自己住在哪里了。” 言城歌似是笑了一下。 南予也笑了一下,转身抬脚就往外走,悠悠道,“那我走了,告辞!” 望着南予走出门的背影,言城歌缓缓握紧了手心里的籽珠,满院的光漏在他的身上,一身白衣皎皎,温雅如玉。 “抵平了?”不知何时,君玦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偏着头嘴角勾起一个残忍冷戾的笑,“如今怕是抵不平了!” 话音未落,张扬狂啸的掌风袭来,言城歌闭上眼转身要生受他这一掌! 世人皆知君玦修为深不可测,六年前对战陈国皇室、世家连同百名驭兽师、阵法师等一众高手尚且不费吹灰之力,而今六年已过,不知其造化已到了何种境地! 言城歌却知道他已到了何种境地,所以言城歌也知道他不会真打下去。 掌风没有袭来乃是意料之中,言城歌睁眼之时却意外受上君玦砸向他的一拳! 极狠,言城歌嘴角的血直直流入衣襟,偏头拿手抹了,他摊开手给君玦看那颗籽珠,忽然讥讽地笑了,像是故意激怒他,“怎么,你的予儿没送过你东西?” 第307章 46.我会还的 又是一拳砸过去,这次直接将言城歌打在地上,君玦蹲身拿左膝抵住他的胸膛,提起他的衣领掐住脖子往地上砸! “砰”地一声!言城歌后脑勺砸在地上瞬间渗出血意! 言城歌向来有头疾,这么一砸当真如一把刀子捅进他的脑子里! 可他却连眉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个程度的疼痛,嘴角头部渗着血,他谈笑自如地看着如今双眸猩红的君玦,“这点儿醋你都吃不起?这点心痛你都受不了?!” “砰!!”君玦一言不发紧紧掐起言城歌的脖子往地上摔去! 这一砸直将言城歌砸得口鼻都流出鲜红的血来!险些就要窒息晕过去!但他手中紧握的籽珠却始终没有放开! 君玦却没打算砸两下就罢了,不给他丝毫的喘息机会,下一刻,君玦左手拎起他的衣襟,拽起来就往树脚扔去! 没等言城歌有下一个动作,君玦一拳砸在他太阳穴的位置!顷刻间淤青蔓延到眼角!血丝在淤青处散开! 言城歌轻声笑了一下,嘴角的血再次流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拿雪白的衣袖抹了,声音轻到气若游丝的地步,“君玦,你这样就受不了?你可知道,昨晚我在竹林里站了多久,等了她多久吗?” 君玦打他的手顿住了,直直看向半倚在树脚的言城歌。 “她在诡宗的时候,和我说想要去竹林里打鸟来吃,我昨日告诉她沽岳城里有片竹林……我以为她会去的。” “我等到天亮她也没有来,却从酒儿口中晓得她昨晚和你在一起……”言城歌哽咽了一下,仿佛这时候才知道头撞得很疼,忽然就抱住头皱紧了眉,“啊……!” 君玦抿紧唇看他痛苦的样子,顿了一下才狠声喝斥,“不能喜欢她就不要喜欢!不能恨我就不要恨!你这么折磨自己,究竟作给谁看?!” “嗤……”言城歌讥讽地笑出声,捂紧头闭上双眼缩着身子,挣扎在痛苦的汪洋里,“你摸着良心,你喜欢上她的时候可控制得了自己不要喜欢?!” “我控制不了,可你有寒禅……寒禅不是会警醒你不要动欲的吗?!你这么多年忍住不杀我都忍得了!!忍住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忍不了的?!!” “我这么多年忍住不杀你就把自己折腾成如今这个鬼样子!!每年回诡宗当两个月的药罐子你以为我愿意吗?!是你的话你愿意脑子里被插十多根针天天在街上走吗?!我忍住不杀你就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再忍住……” 还能再忍住,不喜欢她吗? 说不下去了,太疼了,言城歌用力抱紧头,痛得只能一下又一下地使劲往树上撞。 “我究竟欠了你君陌卿什么?血海深仇,就因为师父偏袒你,就不许我报了;喜欢的人,就因为寒禅,也没办法喜欢了;好不容易救了她,却连和她说救她的人是我都不行……受她馈赠还要被你揍?嗤,还不能还手?你揍得这么狠,不还手会痛,还了手,寒禅又会让我痛……就算你不揍我,喜欢她也会痛……” 说到这里,言城歌滚烫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和着嘴角的血一起滴在洁白的衣服上,一滴一滴。 “城歌,我会还你的……”君玦说得很轻,单手在他背后给他输送气韵,温热的气流中是他潺潺流转的声音,“你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我拿整片朝天大陆的江山还;寒禅之痛,我会找到办法切断它和你心脉的连接;头疾心疾,我也会给你治好;但是予儿,我不能给你……” 第308章 47.入蜃楼域 南予回辞旧楼的时候也没打算能遇着九方越,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晌午,琢磨着那厮八成还在温柔乡里困着觉,于是就只好自己独身赶去和古武世家的汇合进入蜃楼域。 君子成人之美,像南予这么君子的已经很少见了。 走的时候惟恐九方越精神太好以至于出来的时候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剩,南予还贴心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压在桌上,规规矩矩地拿了把匕首给他压好。 倘若十两不够,好歹九方越也算是有个兵器能跟秦楼楚馆的彪子们谈谈分|期付|款。 打点好一切,南予这才骑着烈酒不疾不徐地向古武世家的校场方向踱去。 她一身浅黄男装,青丝以嫩|黄珠玉高高束起流倜在身后,黄绸镶玉的缎靴蹬在马磴子上撒摆子地轻轻摇着,腰间系着缚灵鞭,三颗铃铛在镂空的手柄处叮铃作响。 南予似是从未穿过黄色的男装,平日里一袭白衣是清贵又洒脱,如今这样娇纵的颜色倒衬得她很是稚嫩,有那么点儿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的意思。 如此风流倜傥的南予倒是让一干陈国的闺阁少女们看得直红了脸,甚至还有给南予丢香囊的? 丢香囊都算了,还可以理解,敢问有些丢手绢外套的是个什么意思?思及这个地方是陈国,民风豪迈一些也有一定的道理,说不定丢衣服就是时下夸赞男子生得貌美的一种方式。 于是南予一一客气地笑着收下了,以至于到了古武世家的校场时,别人都是带了一堆称手兵器惟恐不够用,而南予则是带了一堆女子衣物惟恐不够客气。 南予再一次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位小兄弟……”一位生得很是俊雅的男子率先上前调侃,在领悟到南予并不想和他搭话的眼神后,果断将要调侃的话变为了恭维,“兵器好生别致?” “没什么别致不别致的,就是打小喜欢收集。”南予风轻云淡道。 俊雅男子豁然笑出了口,打着手心的扇子抬眸看她,满眸的兴趣,“这是朝天大陆,人家都是收集五行术法,倘若入不了神兽一阶,便也能弥补命里所缺,兄台却收集……” 话没说完,南予悠悠然睨他一眼,打断道,“客气,我命里就缺女人的玩意儿。” 俊雅男子一噎,但抵不过他从小脸皮厚,片刻间就又谈笑从容道,“兄台能入古武世家此次蜃楼域试炼的名单,必然不是寻常之辈。” “彼此彼此,我不过是运道好,抽中的试题简单罢了。”南予抱着一堆香囊和女子衣物翻身下马,随意全数给了那俊雅男子,“拿着玩罢。” 语气脱口颇像是极为大方地送了男子一件什么稀罕物件。 俊雅男子吃了一惊,勉强接过讪讪道,“……这个能怎么玩?”语毕,他已经将这些劳什子扔在了地上。 再抬头的时候,南予已经朝前方走去,俊雅男子赶忙跟上,同她笑说道,“诶,我有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南予斜眼过去看他,酝酿了一点苦口婆心,“小道消息多半都是假的,傻孩子,你还在长身体,莫被人诓了。” 南予说完抬脚就走没有丝毫逗留,但那俊雅男子却还站在原地皱眉低头喃喃,“是么……可唐子羿那厮说得挺真的啊,更何况殿下为了心爱的女人来蜃楼域也没什么好诓我的啊?” 第309章 48.阴灵之子 南予走到人群密集处才停下来,此时高台之上正有人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诸位应知每年入蜃楼域,我御灵族必会派出几人参与试炼,一来增进御灵族与古武世家之间的情谊,二来则是为了帮助大家在蜃楼域中不受灵兽侵袭。不才在下乃是今年御灵族派来的驭兽师,大家若是看得起,唤在下一声子羿即可。” 唐子羿站在校场的高台上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堆场面话,南予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香囊一边微微抬头去看。 这厮显然是个平日里不擅长背书的,这么一段每年都会说一遍只消堪堪改变一下人名儿的套词,他竟念出了朗读课文的生硬感。 “唐子羿这番话谦虚下来就有些假了,谁不知道他是我朝天大陆开天辟地的神识驭兽第一人?”那俊雅男子已经追了上来,站在南予身边儿笑着道,“如今却用些什么‘不才在下’、‘大家若是看得起’的词儿。” “场面话罢了,他自己说着也嫌膈应。”南予转头看他,意味深长,“你将香囊丢了?” “那东西我留着作什么?”俊雅男子收了折扇惊道,“当然扔了!” “其实你留着的话,待会儿入了蜃楼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南予随口说着,已经夺了他手头的扇子,随意转了一个扇花儿。 俊雅男子稍作一顿,看着她腰间已经系上的香囊沉吟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就去捡。 南予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高台上站着的人。 唐子羿身边儿站着的还有幼萝、吴庸等约莫十来个驭兽师,古武世家本家的人站在他们左方,在一列过去又是十来人里南予一眼就瞧见了孟浮生和孟云翎。 孟云翎腰间依旧缠着那条九齿赤蛇,火红的蛇身绕在雪白的肌肤上,又映衬着她那一身红装,竟生生给孟云翎凑出些魅惑来。 不晓得为什么,南予总觉着孟云翎今儿个的神情里透着隐隐的兴奋,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娇羞? 这条赤蛇似乎是认出了南予,猛地抬起头朝着她嘶嘶地吐着信子,蛇身也在孟云翎身上绞紧了几分。 南予挑眉,倒是条极有灵性的蛇,应是属于灵兽一类。 未等她深究,高台上就有人喊了一声出发,紧接着大部队一动,她的肩膀就被人敲了一下,“喂,你怎么不等我的?” 敲她的人正拿修长的手指在腰间系着香囊,是方才那个俊雅男子,南予瞥了眼他腰间还系着的一支玉笛,拿折扇指着道,“你是御灵族的驭兽师?” “拿着一杆笛子就非得用来以音驭兽不成?”俊雅男子也指着南予腰间的缚灵鞭,笑道,“我见过这鞭子三次,三次都在不同的人手里,前两个恰好也是入蜃楼域时被我撞见,妄图在这里试试缚灵鞭束缚万兽的威力,可笑的是,他们最后都死于灵兽的绞杀。” 见南予没理他,他又自顾自道,“蜃楼域灵兽众多,的确是检验缚灵鞭的好去处,不过你还是不要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里的灵兽与外间的大不相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为了个万兽之王的称号搭进去这条命,多不划算?” “这里的灵兽有什么不同?”南予走得慢了些,刚好和他比肩。 见南予和自己说话,男子又靠近了她些,“因为蜃楼域主不爱打理这边的事儿,所以那些在蜃楼域死了的人,都被蜃楼域里土生土长的阴灵子取下精华拿去育了灵兽。” “阴灵子?”南予稀奇道,“你说的是怎样的精华,它如何就能取了去?” “阴灵子你都不知道?虽说入蜃楼域七八次也未必与它有缘见上一次,但是我们这些修气韵的怎么能不知道这个?”男子这回直接搭上了她的肩,“所谓精华,就是人的气韵和元气,前者是修炼出来的,后者是与生俱来的。至于如何取走,这我就不知道了,知道的担怕是都死了罢?” “不过比较好玩儿的是,阴灵子确然当自己是个三四岁大的小屁孩儿,认蜃楼域主作父亲,从不会忤逆域主,甚至有时候还会同域主撒娇,叫域主爹爹!” 第310章 49.囊中之物 古武世家是个大家族,通往蜃楼域自然不需要全靠走,他们此番是要先走去古武璇玑石处,开璇玑门,入蜃楼域。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南予向来是个话多的,但今日一见甘拜下风,和这俊雅男子比起来,南予竟头回感觉自己被衬托出了高冷? 俊雅男子名为曲染霜,乃是沽岳城本地人,自诩风雅多年,好与人结交,五湖四海之内皆有他至交好友,且他还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浑然当得起他于说书界扛把子的称号。 从校场走到璇玑石的空隙,南予已经从曲染霜口中摸清了外界进入蜃楼域的章程: 蜃楼域历任域主都会在域外布上独有的结界,类似于阵法,开启结界的钥匙则由域主钦定,譬如上一任域主的钥匙就是九方越口中的阴阳玉,这任域主却不晓得会弄个什么信物出来。 这个信物一旦被域主施了解开结界的阵法,便能用于打开结界自由出入蜃楼域。 璇玑石乃是古武世家通往蜃楼域的阀门,能接近璇玑石者必然是经过古武世家批准了的,再由古武世家的弟子以信物开启阀门直接带领着大家一起进入蜃楼域。 “别看这里有这么多人,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可是没谁会主动救你的。”曲染霜搭着南予的肩夸道,“青玄,你胆子真大!第一次来蜃楼域竟也敢独身一人!你家里人知道你来这儿的事吗?” 南予偏头拿折扇打开他的手,扇子一摊她摇了两下才慢悠悠道,“我家里没人,来去自由。倒是曲兄你,管得颇宽了些罢?” “好巧,我家里也没人!”曲染霜道,“不过我拜了把子的兄弟倒是不少,就算是遇着难了也有人救,你就不一样了,没个结伴儿的过来,倘若出了事岂不是只有死?青玄兄,要不这样罢,咱俩拜个把子,我来罩着你,怎么样?” “青玄兄,你别这个表情,和我拜把子很占便宜的!”见南予摇着扇子若有所思似乎没听他说话,曲染霜便压低声音道,“悄悄告诉你,我可是为君卿殿下做事儿的,被我罩着那可是莫大的荣誉,陈国无人不晓得我的名号,以后你出去就直接说是我的人,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南予陡然回神,皱眉狐疑,“你说……你是给谁做事儿的?君玦?” 曲染霜吓得直接捂住她的嘴,推了她一小把,压低声音惊道,“要死啊你?在陈国谁喊殿下名字就是对殿下不敬!遇上个脾气冲的直接拿刀抹了你脖子!” 南予笑了两下,揉着鼻尖道,“曲兄,我是锦焱国来的,不大习惯你们这儿的规矩。” “不习惯?”曲染霜讥讽地笑道,“陈国皇室子弟都得习惯,你一句不习惯,拿命换?” “他在陈国这样威风,还要皇室何用?”南予挑眉。 曲染霜顿了一下,低头认真看她,认真道,“没用。”民心已得,皇室且惧,都没用了,陈国迟早会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第311章 50.君玦君卿 南予忽然有一种从脚底升上来的电流袭击感,唐子羿之前在辞旧楼说的话在那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六年前陈国被其他四国合力攻打,君玦以飞灵国君卿殿下的身份去陈国献计。 陈国君主猜测他居心叵测,因此皇室、世家联合御灵族的驭兽师、玄机谷的阵法师等高手想要将他虏获,却反被君玦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解决得干干净净。 陈国君主接见他,听了他的计策,然后其他四国果然退兵并承诺永不再犯。 从此以后陈国的百姓便拥戴他,一是因为他的实力,半个时辰血洗御灵族、玄机谷,十六岁的少年,这是何等造化;二是因为他的计策救了整个陈国,并换来了陈国今后的安泰。 但是,君玦为什么会以飞灵国君卿殿下的身份去陈国献计?他明明可以装作是个普通谋士,甚至装扮成陈国人,以他的本事这不难做到,如果不是以君卿殿下的身份,他还可以免去那场对决。 但他没有,为什么? 故意的。 放任陈国晓得他的身份,派人来擒获他—— 一来可以在那些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实力,拔尖儿的高手被顷刻间放倒是何等修为?心服口服之余便会有人想要归顺,有人冒了这个头君玦就能顺势将所有高手统统收归麾下。 这也就是为何后人依旧不知道君玦修为几何的原因,因为知道的人,都成了他的手下。 二来可以传出威名,虽然不知道君玦修为,但是以一挑百的结果就足以让陈国的普通老百姓都晓得君卿殿下的实力惊世骇俗,也就为拢获人心打下了基础。 而后他献计退却四国兵力,成功拉拢了陈国的皇室和百姓,顺利得民心。 但是试想为何百年都相安无事的五国,会突然有一天想起来结个四国盟去打陈国? 自然是君玦利用君卿殿下的身份在飞灵国首先发动的。 四国对瓜分陈国早就有了心思,只是没有人敢先冒这个头,飞灵国一旦动了手,后面三国也就能顺势跟上。 而后君玦施行计划去陈国献计,收拢完人心,再让飞灵国率先退兵,其他三国见飞灵国这个起哄的先退了,自然也会跟着退。 因此君玦根本不需要想什么让四国退兵的计谋,随便胡诌两句,回去就让飞灵国退兵即可,因为其他三国本就是他怂恿着来打陈国的,跟着上再跟着退,其他三国就只能当是莫名其妙地被飞灵国坑了一次。 按照这个顺序来,君玦顺利得了陈国的民心和一堆为他马首是瞻的高手、以及皇室对他的忌惮和敬畏。 这个时候他相当于已经组织起了自己在陈国的脉络,换句话说,只要他想,陈国就可以易主了,再没有皇家什么事儿。 且此事过后,他君卿殿下的威名传回飞灵国,只会稳固他在飞灵国的地位,本就是先皇的嫡长孙,这么多年,大家又看着飞灵国皇帝君莫及的实力被架空,所以只要他想,飞灵国也可以易主了。 以飞灵国和陈国的势力就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锦焱国六十九座城。 一年前,他再以君玦的身份拿着他母亲韵怀公主的遗物回到锦焱国要求封王,这个时候他已经将七重天的暗卫组织起来了,甚至较之以前的更为精锐,七重天暗中处理掉慕知矜在锦焱国的势力,譬如云火骑兵。 想来,如今锦焱国的皇帝也应当不是真的那个慕知矜,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所以只要他想,锦焱国……同样可以易主了。 南予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男人的野心,原先以为他只是想要合并飞灵国与锦焱国,如今却发现他要的不止于此,秦国难以攻克,他便先攻克其他四国,最后来打秦国,一举统一朝天大陆。 南予头回清楚地知道何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君玦这个人真是…… 不过,除实力强大的秦国外的四国,君玦偏偏没有动阳夏国,明明阳夏国只有百里尘渊和长儿,他也应该早就算计好了拿下阳夏国,应是唾手可得才对,那为何上次他和自己去的时候没有动阳夏国呢? 倘若他收拢了阳夏国,不是可以直接用手上的四国去打秦国了吗?四打一,运筹帷幄者还是君玦,显而易见的必胜无疑,此后合并五国成为朝天大陆之主。 那他为什么不动阳夏国了呢? 南予忽然想到他在阳夏国说过的一句话—— “予儿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那时候,她想要帮长儿去救百里尘渊,复兴阳夏国。 君玦……难道是因为她才没有动阳夏国的吗? 第312章 51.追媳妇儿 蜃楼域中,云雾深处,一座三丈高的雕梁画栋傲然屹立。 青龙绕梁、火凤盘旋、玄武攀伏、白虎飞啸,数不清的灵兽在周围狂奔嘶吼,嬉戏打闹,与这座仿佛是拔起而起的高楼竟也莫名契合。 高楼拢共三层,一层约莫一丈高,由稀罕的沉木建造而成,朱漆绿瓦间可道出几分雅趣规律来,狂风肆虐也不能撼动半分,只能带走沉木的香气随即在空中消散。 高楼上以重剑凿刻狂草书之为帝渊楼,其金碧辉煌不输于皇宫半分,只不过没有皇宫那样浩大,也就显而易见地不是群居之地。 此时的帝渊楼中,一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身着一袭绛紫色锦裳,正坐于茶案前,他绛紫的华裳里缠了金线缝入,阳光下漾出熠熠光辉,却不及他眸中浩瀚无垠的星辰更令人心驰神往。 男子嘴角抿着一丝轻微的弧度,纤长白皙的手指叩打在茶盏边沿,似乎是陷入了某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回忆,片刻后,又转而微微蹙眉,敛了嘴边的笑意,眸子里更甚有几分……醋性? 总之的就是,那杯氤氲着清香热气的鹪咀茶在他嘴边久久没能饮下。 男子的坐席边随意放置着一把纹饰繁复的长剑,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荧二位圣兽在剑身上追逐绕行,此剑正是帝渊剑。 茶案对面坐的是一位见之便觉邪戾不堪的黑衣老人,他的眼神正落在身着绛紫色锦裳的男子身上细细打量,眸中隐隐透出几分戏谑,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个微微弧度。 这么个境地已经维持了一盏茶的时间,老人手中的茶盏也早就换了另一盏,此时待要喊人来再掺一杯。 “怎么着,徒儿这是思了哪家的姑娘?”见男子居然已经陷入回忆到了不想搭理自己的地步,黑衣老人垮着脸清了清嗓子抬声朝外喊了句,“渊灵,你主子要喝茶!” “来了!”木门推开,一位身着淡紫色素衫的妙龄女子盈盈走入,翩翩如画上仙眷下凡来,肌肤如雪、唇红齿白,丰盈玉润形容这般颜色也不为过。 眼见着渊灵皓白的手腕微弯,端抬起一壶新茶,缓缓在男子旁边蹲身倒茶,抬头看了眼男子的神情,也是盈盈柔情地一笑,“我主这是魔怔了?” 黑衣老人轻嗤,“莫跟他说话,我待要看他能在这儿想多久?!” 男子执杯,终于欲要饮下被自己晾了许久的鹪咀茶,却忽然被身边的女子端端儿抢过,倒在地上后又掺了杯热的,“我主,凉了!” “茶都凉了……他们还没进来?”男子蹙眉,接过渊灵递过的茶,只在鼻尖闻了两下就搁在那儿没动了,“茶叶多了一片,清晨汲取的露水煮得过沸,渊灵,你沏茶的手艺退步了。” 被唤作渊灵的女子随即撒娇似的嗔道,“主,那你手把手教我,我便能沏得好了。” “我哪里有这个空,你自己去书渊找本儿沏茶的书多琢磨琢磨。”男子手指叩打在茶案上,抬眸一看,黑衣老人正拿“啧啧如今可了不得”的眼神看他,他不禁好笑,“师父,你作何这么看我?” 黑衣老人敛眉,啧了一声,“有空跑来蜃楼域追媳妇儿,却没空教渊灵沏个茶?” 本以为男子会被怼上一怼,却不料他只撩起眼皮正经地点了个头,“嗯。” 第313章 52.她不一样 答得如此心安理得,一时之间黑衣老人竟被怼得不晓得说些什么,只好垮着嘴角咂嘴道,“敢情来帝渊楼看我也是顺个便?” “倒也不全是。”男子低眉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绛紫色的衣角,缓缓道,“说来也巧,今早上来的时候上三楼书渊看了看,一个不留神儿竟看见角落里蒙了灰的缚灵鞭法。” 黑衣老人尽管撩着眼皮看他,半晌吐出几个字,“我记得那本书我给压在了千斤重的玲珑架下,这都能被你看到,真是好巧。” 男子这时候执起茶杯摇了两下,抵着太阳穴一片闲适,“嗯,就是巧得很。不幸我适才想起来个更巧的,原来近日我的女人就正修着缚灵鞭,你看……” 尾音拖得格外长,长得黑衣老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接近嘲讽,边哼哼笑出来边嗤然,“真是好巧?” 男子抵着太阳穴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噗哈!”渊灵轻声笑了两下,随即又满目忧伤地扯了扯男子绛紫色的衣角,委屈道,“我主有喜欢的女子了,那渊灵怎么办呢?渊灵也是我主的女人啊!” “君陌卿,你看看你看看,你给人家好好一姑娘祸害成了什么模样?!”黑衣老人手中茶盏往桌上一落,瞪他两眼,“如今整个蜃楼域都是你的,拿本儿书还来问我作甚?净给我找些气受!” 说得不错,身着绛紫色锦裳的男子便是君玦,是从黑衣老人手里降服了帝渊剑、抢下蜃楼域的君玦。 而这位黑衣老人,正是蜃楼域的前任域主,那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人,枯寂沉。 虽是如此说,但枯寂沉心里还是晓得,君玦拿之前问自己一番何尝不是出于尊重? 从前没有过哪个域主被夺去了帝渊剑的情况,一般都是域主死了后,帝渊剑另寻主人,遇到能降服自己的人便认其为整个蜃楼域的新主。 但枯寂沉和君玦绝对是个意外,枯寂沉活了三百年也没死,帝渊剑无法另寻主人,蜃楼域也在他手头玩转了三百多年,终于在九年前遇上个能抢了他的帝渊剑又将其降服的君玦。 虽然枯寂沉没死,但是蜃楼域只认帝渊剑主,从此君玦是蜃楼域的域主,却与上一任域主共存。 君玦拿帝渊楼里的东西本来是理所应当的,可他唤枯寂沉一声师父,自然会尊重他,虽然就算枯寂沉不答应把书给他也没有什么用,但是君玦和他说一声的话,总归会让枯寂沉心里熨帖一些。 “师父冤死我了,我什么时候祸害渊灵了?”君玦执杯抿了口茶,终是嫌弃这茶沏得不到位,放下了茶盏,“渊灵,你又何时成了我的女人?莫要胡言,惹师父误会。” 渊灵睁大眼睛,天真地捏着手,“我主,你收下我那天,我便是你的女人了,你不认账的吗?!” 君玦随意打开茶壶闻了闻,蹙眉道,“你有这个闲空,别和我耍嘴皮,多去钻研几本书渊里煮茶的书。” 枯寂沉看着君玦那一脸嫌弃茶煮得不好的表情,啧啧两声,“有人给你煮茶都不错了,我待要问问,你看上的那个丫头可会煮茶?技艺又如何?于茶道方面可能与你聊上一二?” “她应该不会。”君玦想都没想,“她也不喜欢聊这个。” “那你怎么不嫌弃她去?”枯寂沉一脸夸张。 君玦维持抵住太阳穴的姿势没变,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跟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似的,“她不一样,她是要我哄的,嫌弃她的话生气了可怎么办。” 枯寂沉撩着眼皮看他,“秀。” 第314章 53.小孩脾性 “我主都没有哄过渊灵!我主居然会哄女孩子的吗?”渊灵好奇地眨了眨水一般的眸子,将手交叠趴在茶桌上,望着君玦笑道,“那么我主是如何哄女孩子的?” 枯寂沉嗤之以鼻,“你主自作多情惯了,自以为是在哄女孩子,其实人家压根儿没要让他哄。” 君玦敛了些笑意,颇有些傲娇的意思,抵着太阳穴的手滑到了喉结处,好半晌才挑眉道,“你不懂,她心里是要我哄她的,这些都是我和我的女人之间的情趣。” “啧啧,别摸了,牙印早褪得没了,生怕大家不知道那丫头在你脖子上咬了一口?”枯寂沉险些笑出声,说话的调子都透着嗤笑,“一口一个你的女人,人家答应了吗你就打着名号到处说?不怕惹恼了她?” 君玦的笑意忽然就敛得干干净净,缓缓蹙起眉,应是想到了些什么窝火的事情,薄唇紧抿。 不是枯寂沉泼自己爱徒的凉水,事实就是事实,南予根本就没答应他什么,确实是君玦自作多情,恨不得天下人都以他的女人来称呼南予,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那南予是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爱的人。 实际上南予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 “没有答应罢?”枯寂沉啜了一口茶,“莫说那丫头不喜欢你,我瞧着她多半还挺讨厌你的。” 君玦抿紧的唇微微张开,有些慌乱无措地看着枯寂沉,“……为什么?” “就打她送籽珠给别的男人这件事儿说吧,那个男的是你在诡宗那边儿的同门师兄?应当和那丫头不大熟吧?”枯寂沉将腿跷在坐垫上,黑衣随意摆垂着。 君玦的眉蹙得更深了些,眸光黯了下去,还没说话,又听枯寂沉接着款款说道。 “她连一个交情一般的、对她算不上好的男子都能赠上个物什聊表一下借剑之情,而你对她都可以说是尊严地位齐齐摔在地上不要了,就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她却完全无动于衷——”枯寂沉嘲笑着出声,揶揄道,“徒儿,她这不是讨厌你是什么?” 君玦恍惚地看着空中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主……”渊灵看着君玦轻轻唤了一声,“你不高兴了吗?” “所以啊,你这会儿在她面前出现,她不光不会感谢你,还会觉得你多事,她就是想要自己试炼试炼,你倒好,帮她把路踏得平平的,她自然就更讨厌你了!”枯寂沉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回神,笑道。 “乖徒儿,反正她也不想看见你,去拿棋来,咱们来下一局,反正你如今也让帝渊剑认她作了蜃楼域的女主人,除了灵兽以外,哪还有鬼厉魔祟敢真的伤她?灵兽那方,她不是有缚灵鞭吗?” 分析完利害,枯寂沉看着君玦醋性升腾的神情,不禁又笑着添了三把火,“怎么,还在想她什么都没送过你这件事儿?别怪为师没说,你来我往的赠送东西本就是男女情爱开始的象征,那丫头居然送你师兄籽珠玉?为师记得不错的话,女子赠玉,有倾慕的意思罢?” 啜了一口茶,枯寂沉在君玦起身往外走的动作中淡定作了总结,“徒儿,为师也替你感到吃醋!” “砰!!”君玦摔门而去。 “诶,我主……!” “别追了,拿棋去了而已!”枯寂沉笑着喝了口茶。 渊灵愤愤地瞪他,“你刺激我主,你故意的是不是?主母没有讨厌我主是不是?你骗我主?!” “他也就在这事儿上好骗了!哈哈!”枯寂沉明显为自己终于在爱徒手上扳回一局感到无比的激动兴奋。 “你真是!”渊灵气得咬唇,“我主这下肯定醋得心都疼了!” “莫看你主成天运筹帷幄的,他这人占有欲极强,放在别的事情上是魄力,但要是放在情情爱爱上,端的就是小孩儿脾性!”枯寂沉觉得颇有意思,又笑着侃说了一句,“你看见没?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居然还摔了门!笑死我了!你说他几岁?!” 渊灵没有丝毫笑意,只瞪着他不说话。 枯寂沉笑说,“放心罢你就,我这是在帮他!” “怎么就是在帮了?”渊灵不解。 枯寂沉笑吟吟道,“你主那个脾气在情爱上真是幼稚得莫名其妙,你且看着,下次他和那丫头见面定然会拗着问为什么不送他东西,继而很不要脸的非让人家也送他才肯罢休。” 听到这里,渊灵也笑出了声,蹲身凑近枯寂沉讨好地问道,“那主母会送吗?” 枯寂沉看着刚刚被君玦摔的那扇门,笑得停不下来,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那就要看你主究竟有多不要脸了!” 第315章 54.蜃楼灵界 帝渊楼处于整个蜃楼域的中心,帝渊楼的上方飘悬着历任帝渊剑主灵魂丹魄结出的渊珠,渊珠的照耀之下,整座帝渊楼都如同白昼,光晕笼罩、白芒披靡。 但是除开帝渊楼外的蜃楼域是没有渊珠庇佑的,皆是沉寂在一片黑暗晦涩之中,时辰不晓、昼夜难分。 虽说周遭是一片混沌,但南予却觉得此处并非完全看不清景象,这要多亏了蜃楼域内繁多冗杂的奇花异草与对闯入域内的人们虎视眈眈的奇珍异兽。 譬如,有些花草生来只能吸取日月之光,以此濯洗根茎花骨,因此从地里的根部到花蕊都散发着明亮通灵的萤光,顺着根茎还能看见埋在土里发着萤光的脉络,煞是好看。 而有些灵兽潜在暗处用幽幽的绿眸打量着南予这一行人,兽类的瞳孔天生绽放着光芒,更何况是灵兽,瞳眸的光较之普通兽类只会更加明亮。 还有些灵兽以阴灵子吸取的修炼者气韵为食,养出清明剔透的骨骼或者兽角,竟也能在混沌之中发出或银白色或幽绿色的光芒。 就如南予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只跳跃欢腾的灵鹿那般,如一棵舒展枝丫的树枝那般的鹿角竟然散发着银白色明亮璀璨的光芒,像是一盏鹿角样式的白灯,而它身上有几处的纹路也是如此。 这些奇花异草、奇珍异兽与生俱来的明亮恰好为进入蜃楼域的人提供了可以视物的光。 “七哥,求你了!刚才那只灵鹿真的好漂亮!我们去追好不好?!我想要那只灵鹿给我当坐骑!晚上圈在屋子里!肯定很漂亮!七哥,求求你了!”孟云翎拉着孟浮生的袖子边撒娇边跳嚷道。 从抬头是一碧万顷的璇玑石边到暗无天日的蜃楼域内,所有人都骇了一跳,纷纷握紧手里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心惊胆战地走了很长一截儿路,没有一人敢轻易说话,直到见到了那只鹿角发光的灵兽,孟云翎才开了先河。 她这一开口,倒是将紧张的气氛拉得缓和了不少。 “灵鹿跑得极快,我们怎么追得上?”孟浮生蹙着眉头叹了口气,“我们是来猎丹的,不是来玩儿的,蜃楼域处处危机,你收敛些。” 孟云翎咬着唇,“灵鹿的内丹也是丹!不也可以猎吗?!” “灵鹿内丹算是最低级的内丹了,没什么太大价值,何必耗费人力物力去大费周章的追捕?”孟浮生没等孟云翎开口,再一句话堵死,“你若是不听话,我便送你回去。” 孟云翎狠狠跺了两下脚,丢开孟浮生的袖子气冲冲地往队伍后方走去,执意不和他走在一堆。 孟浮生只回头看了一眼,知道她是跟在队伍后面而不是单独要去追什么灵鹿,也就带着一干人等继续前进。 上前两步跟上唐子羿的脚步,后者转头对他笑道,“孟兄不必气恼,孟姑娘是女子,喜欢这些好看的东西也无可厚非,就连幼萝方才也跟我说想猎一只回去当坐骑养着。没哪个女子抵抗得住很正常。” “我哪是气她,只是担心因为她的任性害了同行的人。”孟浮生蹙眉摇了摇头,随即又问道,“唐兄,我们这是要先去蜃楼灵界吗?” 唐子羿点头,“没错,蜃楼灵界才是灵兽的聚集之地,要想猎丹去那里是首选,不过会更凶险就是了。” 第316章 55.不可思议 “唐子羿他们在前面说些什么啊?表情好像很凝重的样子。”曲染霜捏着下巴拿倒肘子碰了碰南予,压低声音惊奇道,“诶诶青玄你快看!孟云翎孟大千金居然往我们这边儿走过来了!” 南予从专心致志玩转折扇的百忙之中拔拉起眼皮看了两眼,这一看直教孟云翎腰间耷拉着头的九齿赤蛇猛地抬起脑袋吐了两下信子,十分戒备地绞紧孟云翎的腰身。 南予挑高眉毛摇头喟叹:不可思议,这蛇竟还是个记仇的?! 孟云翎有所察觉地拿手攀上蛇身,随着赤蛇戒备的方向看去,正好和南予对上了个正眼。 前者愣了片刻还没认出眼前的清俊少年究竟是谁,直到南予冲她暧昧不清地抛了个媚眼,她才猛地从这轻佻神情中悟出了些道道儿:穿着一身男装自诩风流不堪状似翩翩少年,如此做派,不是那个打擂的时候对自己百般捉弄的女子又是谁?! “竟然是你!?” 南予见她神情恍然,只笑意盈盈地将手里的折扇调转方向挽了个扇花,最后一敲手心,挑眉淡定问好,“嗨。” “少给我套近乎!”孟云翎疾步挤开曲染霜站在南予身边,指着她低声呵斥,“你侮辱我小瓜瓜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这是殿下送我的!要让殿下知道了绝饶不了你!” 南予拿折扇撇开孟云翎白皙的手指,一弹折扇兀自向前昂首走着,“不可思议,这条蠢蛇居然还叫这个名儿,要你的殿下晓得了会不会觉得这对他其实才是一种侮辱?” “你别在这儿耍什么嘴皮子!好!既然你敢混进我古武来,就要做好被我针对的准备!”孟云翎狠声笑道,“除非你给我的小瓜瓜赔礼道歉!否则我是不会罢休的!我要是把你欺负我小瓜瓜这件事告诉了殿下!殿下也不会罢休的!” “噗!”南予正色道,“不好意思,我看你如此狠声戾气一本正经地一口叫着一个小瓜瓜,着实没有忍住……其实我善意地觉得这个名字当真宛若一个智障,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你!!”孟云翎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她满脸扭曲地拔出左手握着的长剑,夺身向南予划拉去,虽然只是想要威慑南予并没打算真的砍到她身上,但这一霎的猝不及防还是看惊了周围紧张戒备着的众人! “翎儿!”孟浮生转头的时候恰好看见孟云翎毫无章法地舞着剑要去砍南予,惊得边飞身过去边大声喊道。 长剑当面儿砍来,南予却是弹开折扇就近一挡,顺势一掌推在孟云翎的肩上,后者被力道推得转了两个圈儿,南予追上去勾住她的腰身邪邪一笑,“孟姑娘,不错,腰挺细!” 孟云翎羞愤地皱紧眉挥剑横砍向南予,后者将她倏地旋推出去,趁她离身转圈儿之时就势扯下她腰上绕了三四圈的九齿赤蛇! 捏紧蛇头南予挥舞蛇尾就地一打,“啪!”地一声脆响,南予拉直蛇身惊讶地笑赞出口,“嚯!好鞭子啊!” 传说中君卿殿下送出手的稀罕珍贵的九齿赤蛇就这么被南予残忍地捏住蛇头当了鞭子使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 周遭氛围凝滞了半晌—— “啊啊啊啊啊——!!”孟云翎使劲跳脚咆哮,背后猛地拔起丈高的火红麒麟,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举剑就砍,“我他娘的要杀了你……!!!” 第317章 56.阴灵作祟 “翎儿住手!” 抵达蜃楼域尚未猎得一颗灵兽内丹就自己先起了内讧,那后头的路该怎么走?!更何况先动手的还是他们古武世家的本家弟子! 孟浮生明显没有认出南予来,只一面出声喝止,一面出掌欲截住孟云翎,岂料唐子羿伸手将他拉了回来,冲他摇了摇头笑道,“孟兄放心,孟姑娘伤不了那位小兄弟,那位小兄弟也不会伤了孟姑娘。” 唐子羿转头施了个号令示意幼萝带着一干人等继续前进,待围观惊呼的人群全都动身走开了后,唐子羿才接着对孟浮生道,“孟兄,相信我,那位小兄弟并不用对孟姑娘施狠手。” 孟浮生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把视线落在南予和孟云翎那处。 只见南予趁孟云翎还没近身之时将赤蛇在空中甩了三圈猛地飞过去抽了她一个耳刮子!飞身跃起之际手心暗暗凝气,再一个蛇尾抡过去,直接缠上了孟云翎纤长白皙的脖子! 孟云翎顿时难以呼吸,身后的麒麟也破了兽形弥散为气流,赤蛇也在惊惧恐慌中将身子缩得越来越紧,直将孟云翎绞得脸色全变! 孟浮生看不下去了,一边挣脱一边道,“唐兄,刀剑无眼……” “放心。”唐子羿安抚地笑了笑,“那位小兄弟很有分寸。” 去他大爷的很有分寸!眼前这个形势南予分明就是把孟云翎照死里玩儿! “不行!再不出手翎儿就要被这小子给绞死了!”孟浮生心急如焚地脱开唐子羿的手,刚走了两步,他又惊疑地回头看着嘴角噙着莫名笑意的唐子羿,“唐兄……是不是知道什么?唐兄认识那位小兄弟?” 唐子羿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此番我入蜃楼域也是顺道试探她的修为。你放心,她的性子便是如此爱招惹人,不是针对孟姑娘的,所以孟姑娘也不会有事。” 孟浮生沉吟片刻,抿唇低声问道,“那如今以你来看,她应是什么修为?” “上次她徒手震碎了吴大哥施入饕餮之力的神刀,刀灵甚至还未来得及从神刀内出来抵抗,就被挫骨扬灰了。”唐子羿提着唇角,颇有几分笑侃地说道。 “将刀灵挫骨扬灰?!”孟浮生惊愕片刻,“可吴大哥的刀不是殿下送的吗?!那样罕见一柄神刀,殿下若是追究起来……这小子岂不是死定了?” 唐子羿笑了下,“你见过殿下和谁追究这些吗?送出去的东西殿下才不会管你将这份礼作何处置。吴大哥是自己技不如人,被毁了刀也无话可说。” 稍作一顿,唐子羿又接着道,“这次孟姑娘的麒麟兽形已出,她却完全不畏惧近孟姑娘的身,想来是没有把麒麟放在眼里……至少是个饕餮才说的过去,且是那种快要晋级梼杌的饕餮。” 孟浮生思忖着将视线落回那道黄影身上。 此时南予果然已然放开孟云翎,笑着将九齿赤蛇左手右手过了两遍,指尖手腕转着玩儿,抬眸的时候也正好看见了他。 孟浮生微微一愣,忽地就看出了她是谁,“……九方越?” “轰隆隆——!!” 唐子羿正惊奇孟浮生居然也知道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耳边就传来轰隆之声,前方行进的一干人等尽数停滞不前,惊恐戒备地握紧武器,盯紧土地里耸动流窜的隆起之处。 “怎么、怎么回事……?!” “脚下的土在耸动……!” “什么声音?!” “是……有东西在土里钻!” 唐子羿啧了一声,“遭了!忘了这茬儿!气韵把阴灵子给招过来了!” 孟浮生只惊了片刻就冷静下来朝前方的人群喊道,“别慌!是阴灵子在地底下!不要攻击它们!它们会吸……” “啊——!!” 话没说完,惨叫声划破嘈杂,竟是有人没来得及听孟浮生说的话,将剑刺入土中,而后一瞬间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被阴灵子吸食了气韵化作干尸!而变作尸体后其周围一圈儿的人全数慌忙地退开了好几步! 脚下的土地还在耸动,却没法见着阴灵子的真面目,众人额间的冷汗滑入衣襟,这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318章 57.这不划算 世家弟子对阴灵子都有些耳闻,不会像南予那样,由于穿越而来,前身又是足不出户的伪妓,因此一路杀下来全靠一个拽字,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但是这些世家弟子要像唐子羿、孟浮生这等对阴灵子了如指掌也不是不可能的。 寻常的世家弟子能在书籍和先辈的口中对阴灵子有个一知半解,大家能够晓得阴灵子以人的元气和修炼的气韵为食,也能够晓得阴灵子是不能主动攻击的,否则就会被吸食气韵和元气而亡。 但由于阴灵子向来神出鬼没,出现的方式没个章法,不是百年世家就不会去细细研究这玩意儿的出场方式,因此方才阴灵子出来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人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南予将手里的赤蛇扔回孟云翎手里,匪夷所思地蹲下身,正打算将手覆在地上,唐子羿却忽然喊道,“小侯爷!别动!” 南予手一顿,抬起眼皮挑眉看他,“我们就这么干站着等它们耸完?”请问试炼的意义在哪里? “阴灵子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虽说等它们自己离去是为下下策,极为耗费时间,且也有被吸食气韵的风险,但倘若我们主动进攻,阴灵子睚眦必报,绝对会在你攻击到它前先将你变作干尸。”唐子羿沉声说道。 孟浮生点头附和,“没错,况且据我所知,阴灵子大部分状态下都是吸食死人的气韵和元气,只要你不生歹念,一般是不会被盯上的。” “经验拿出来说,等多久它们才会散?”南予偏头,“倘若今儿个它们就等着灵兽来毙了我们然后捡便宜呢?” “这……”孟浮生哑言沉吟,看向南予轻声问道,“那么小侯爷有何办法?” 南予眼睛都不眨,“把它给揪出来!” 周遭还沉浸在紧张气氛中的同伴们皆倒抽一口气嗤笑出声,看向南予的眼神宛若看一个神经病:你与众不同,你很有想法,你二五八万,你不妨先揪一个出来给我们大家伙儿看看? “小侯爷真是好了不起,这种见识我们这些惜命之人却是不想长的。”在一干人等的唏嘘讽笑之中,幼萝抬高声音冷然道。 唐子羿没有出声喝止幼萝,因为她说得对,要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阴灵子从暗处给拔拉出来简直是异想天开,倘若惹恼了它们,下场便是干尸。 但是唐子羿不会说的是,他们这些作为下属的人,跟随殿下入蜃楼域的时候,殿下也是直接将阴灵子从暗处给逮出来的。 可殿下的速度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因此唐子羿并不认为南予能顺利将阴灵子揪出来,况且阴灵子也是有脾气的,就算是揪出来了,难保不会对揪它出来的人进行攻击。 殿下是蜃楼域主,阴灵子被逮出来了后自然是会对主子乖顺的,可蜃楼域就这么一个主子,阴灵子怎会对别人乖顺? 除非殿下哪天让帝渊剑也认了个女主人,这样一来蜃楼域就有了第二个主子。 可那是不可能的,蜃楼域每任域主的魂魄都会宿于帝渊楼上空的渊珠,而他们的血肉则会被帝渊剑裹藏于剑内,也就是说,帝渊剑和蜃楼域乃是每位域主必然的殒身之所。 若是当真有个除殿下外的人也能驱策帝渊剑和主宰蜃楼域的话,简直随意就可以让殿下死无全尸,死后又无殒身之地,只能挫骨扬灰了。 因此,就传言里的那位南予姑娘来说,殿下就算再如何喜欢她,也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殒身之所赠给她罢?否则就是将命交给她了。 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多不划算。而殿下从来不做不划算的事情。 第319章 58.祸不单行 这么一圈儿想下来,唐子羿越发肯定了南予想要揪出阴灵子的想法委实荒谬,妄谈而已,倘若真让她拿这么多的人命去赌这一把,他这个领头的也就别想再混了。 “小侯爷,我们这里有不少弟子都不是头一回进蜃楼域,虽说往常遇着阴灵子的情况甚少,但总有人遇到过,无一不是采取这种方式脱身的,你还是别冒这个险去另辟蹊径。” 免得害我们大家都被阴灵子吸食尽元气死在这里。 没把潜台词说出口陷南予于不义的公愤之中,唐子羿已经很仗义了,况且这个方式确实太过冒险,这么多人没理由和南予一起任性,更多的是没那个能力任性。 南予却换了个蹲身的姿势朝他挑眉,酝酿了一下何为语重心长,“唐兄,既然阴灵子是气韵吸引过来的,那么总不会就这么被吸引过来了在土里耸两下就打道回府罢?不管你有没有心生歹念,它都会取走不少人的元气和气韵才肯罢休的。” “啊——!!” 南予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验证她推论的正确性,又有一人顷刻间化作干尸,血肉从充盈到干瘪真真儿叫一个眨眼间!惨叫声从嚎啕到慢慢被人捏住嗓子般支离破碎呜咽嘶哑! 最终,归为沉寂。 “我们、我们没动啊……!” “孟七公子!这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没有主动攻击……!” “是啊,这怎么回事?!” “……” 被两具干尸夹在周围的人火气无疑是最旺盛的,也是最恐慌无措的,纷纷盯着唐子羿和孟浮生企图盯出一个洞来填补他们的困惑与惊惧。 “啊——!!” “啊——!!” 紧接着又是两个人横尸当场,这下大家都不能再沉着淡定下去了,就连唐子羿的额间都渗出了冷汗:不可能!阴灵子绝对不会这么频繁地攻击人! 众人纷纷拔出武器, “大家安静!”孟浮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拉过孟云翎护在身后,“请听我说!绝对不能主动攻击!按捺不发虽不能保证不被袭击!但主动攻击却必死无疑!” 这句话完全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连死四个人却连凶手的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众人要是都能冷静自若才是不正常! “我们这和坐以待毙有什么不同?!” “唐兄!你说句话啊!除了这么惊心动魄地等下去我们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光是应付阴灵子就死了四个人!教我们怎么抵达蜃楼灵界?!” “……” 唐子羿并非刻意不说话,只是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能说的孟浮生都已经说了,确实是只能等着!从来没有除殿下以外的人可以快过阴灵子!主动攻击确实必死无疑! 他的眼神慌不择路般落在了南予的身上,但见她脸上还是那副挑眉等待着他说话的神情,人也就蹲在地上,时而扫两下耸动得越来越快的地面,时而看两眼周围跳脚的人群,无比闲情逸致。 但是这不能动摇唐子羿的决心,主动攻击必死!更何况今日的阴灵子较之平常时候都更为兴奋一些,居然一出手就毙了四个人,且还没有撤退的趋势! 他尚未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阴灵子如此的兴奋,简直堪比马上要见着自己从未谋面过的亲娘一般! “嗷呜——!!” 灵兽?!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阴灵子尚未撤退!这个时候居然杀来了灵兽!? “是犀角灵兽的吼声!” “……不止一只!” “这怎么办?!用气韵先打退灵兽再说罢?!” “你找死吗?这时候用气韵岂不是引阴灵子上身?!” “怎么办?怎么办?!” 望着幽深处咆哮声传来的那一点,唐子羿咬牙看向南予,“小侯爷!你有何高见?” 南予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在手心运起一层薄薄的气韵,“还是那句话,把它们揪出来。” 第320章 59.开口叫娘 “嗷——!!” “嗷——!!” 犀角灵兽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且听着这声儿,虽不止一只却也不是多到不能应付,大概是有四五只的样子,可能由于体重过于庞大,因此踩踏尘土折断树枝的声音十分清晰,每落一步脚都直撼得耸动的地面上下有个轻微的抖动。 唐子羿此时忙着看顾南予手头这边,没有心思去管那几头灵兽,只看了幼萝一眼,后者便心领神会。 幼萝当机立断,反手抄起背在背上的古琴,趁势将琴在空中一个翻转,单脚弯曲搭在另一只脚的膝上,此时古琴也顺势架落在她的腿上,她一刻也没停,双手反勾琴弦拨出一个长音—— “铮——” 又是三个音拨出,空气中荡出了可见的气流—— “铮铮铮——” 灵兽果然被驱策得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刨着土,狂躁地蹬腿瞪眼! “小侯爷!你有几成把握!?这绝不是闹着玩儿的!”孟浮生紧皱眉宇,眼见着南予手里的气韵越来越厚,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孟云翎紧紧捏住孟浮生的手臂,忽然就转头看他,“七哥!布阵师不是可以布结界的吗!?让他们布个结界,阴灵子不就伤不到我们了?!” 孟浮生低声呵斥,“哪儿那么容易?!方才死的那四个里有三个都是布阵师,你以为阴灵子想不到这点吗?!先杀几个布阵师来个下马威,现下哪还有布阵师敢轻举妄动?!” 见孟云翎低头咬唇,他又缓了声音接着道,“更何况……除了流传到锦焱国的幻字诀以外,哪个阵法不需要用气韵支撑?一旦为了布置结界用了气韵,布阵师就会立马被阴灵子察觉,直接吸光气韵至死。” 想来方才那后面死的那三个人就是动了要布置结界的心思,这才被阴灵子察觉,吸食光气韵和元气而死。 但是就算是这样,阴灵子也太不正常了,平日里他们跟着殿下进入蜃楼域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阴灵子,况且在世家学习的时候他们也都研究过,这绝对是一群被动型的阴祟,怎么也不能这么频繁地主动杀人! 一般来说,只有十分高兴的时候阴灵子才会主动杀人,它们大约是觉得这是一种娱乐项目,调戏侵入蜃楼域的人们的一种方式。 究竟是什么让阴灵子这般高兴? 难道是因为殿下来了蜃楼域的缘故? 可是殿下早些年经常来蜃楼域,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如今也该过了这种兴奋劲儿了罢? 就在孟浮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南予的眸子忽然就亮了,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十成。” 孟浮生一愣才知道她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几成把握?” “十成!”南予话音一落,眨眼间就冲向了跳脚的人群中,一名身着长衫的年轻人直接被她撞开,但见南予凝聚了厚重气韵的那只手直接掼向地面捅开厚实坚硬的土地! 众人都震惊地盯紧这一幕,就连幼萝也抽出空回头看了几眼,张开唇愕然:南予的手直插在地底下,地面没过了她的手腕。整个人倒立过来悬在半空,全身可见的气流全数往手上运转! 她竟是在疯狂地往地里输入气韵!不是被吸食!而是有意喂气韵给阴灵子?! 就在众人看得目不转睛之时,南予倏然眸色一沉,蓄力间地面猛地爆发出一声炸响!! “退后……!”唐子羿大喊! 众人明显也是反应迅捷的,在地面下去三寸的硬土被气韵炸开的瞬间退后了十步有余,挥袖转头堪堪避过攻势! 再回头的时候,就见南予一只手逮着一只如同婴儿般的稚子,在稚子的挣扎怪嚷中笑得眉目猖獗,“谁再哭一声小爷能一手给掼死信不信?!” 阴灵子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呜啊——!爹爹!娘亲欺负我们!!” 第321章 60.去找爹爹 南予吓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把阴灵子给掼地上! 此时当懵一个大圈:我擦!这什么野路子?!他娘的上来就逮着认亲戚?!成精了它还?! 一声娘亲直叫得一干看客的脸刷的一下由恐慌齐齐转为惊愕:倘若没有听错,几位小朋友你们是不是认错性别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迭朝传闻中见首不见尾的阴灵子打量去: 如同三岁稚儿一般大小,身如白藕隐隐透出灵光,土污沾染在胖嘟嘟的小胳膊腿儿上,嫩绿的芭蕉叶作衣裳裹着小小的身子,由于它们是赤足踩在泥地的,脚趾头无一不是泥点沥沥,藕白色的脚踝上印有银色的诡异花纹。 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水灵的一双眸子,竟是罕见的异色瞳孔,左蓝右棕,额中央有灵光泛出银色的花纹,一双小耳朵竟是尖尖的。 “嗷——!!” 一时不察看得入了神,不远处好不容易被制住的犀角灵兽又再次咆哮起来找起了存在感,幼萝只好按捺住心底的震惊愕然,瞬间回头拨出几个音专心抚琴驭兽。 琴声一铮,唐子羿也回过了神,对于阴灵子对南予的异常亲近只能作匪夷所思而不得其解状。 孟云翎瞬间被阴灵子纯良无害的样子俘获,欣喜地缓缓上前一步,蹲身伸出手去抱被气韵炸出来还东倒西歪坐在地上的其他几只阴灵子。 “呜哇——!”没等孟云翎伸手,阴灵子嚎啕的声音又拔高了几个调! 五、六只小小的一团逃也似的瞬间窜到南予的脚边围住了她,小巴掌揪住她的素靴,给雪白的靴子印上了几个小小的黑手印,“娘亲……娘亲……我要娘亲!要娘亲抱!” 南予手里如同逮兔子一般薅领子逮着的两只尚且不晓得怎么办,这会儿子又围过来了一堆?! 手头的两只阴灵子一面儿泪眼汪汪地揪着南予的衣裳抽抽搭搭,一面儿耸起脖子拿手轻轻拍哄着南予:“娘亲……!” 五、六只阴灵子蹲在脚边捂着脸只在手指头缝儿里露出点儿水盈盈的眼睛来齐齐抬头:“娘亲……!” “娘亲!” “娘亲好看!” “娘亲抱我!” “娘亲娘亲!我们有娘亲了!” “娘亲……” 南予将阴灵子往地上一扔,撂挑子咆哮:“娘亲个毛线!都给我闭嘴!” “呜哇——!!”阴灵子大哭。 南予将求救的眼神落向唐子羿:唐兄? 唐子羿等人拢着袖子作壁上观:不敢。 “娘亲……我们找爹爹……”一只阴灵子哭够了,耿直地拿手背揩了压根儿不存在的鼻涕,拉住南予的衣角往外扯,“去找爹爹……” 一群阴灵子猛地都打住了哭声,拿手揩了鼻涕,拽了南予的衣角就往外拉,“找爹爹!” “娘亲!找爹爹!” “娘亲娘亲!我要看爹爹亲亲娘亲!” “娘亲!我要个弟弟!” “不要!娘亲!我要妹妹!” “就要弟弟!” “弟弟没有妹妹可爱!我要妹妹!” “娘亲啊!要不都生吧!” 你们特么以为生产机啊?!想要就要?! 南予崩溃,手指插在发间满脸扭曲,“请问,你们爹又是哪位?!” 第322章 61.猜中身份 话陡一出口,南予倒是想起了曲染霜之前对她说过的话,阴灵子乃是蜃楼域汲取天地灵气所生之育之,算不得人、亦算不得兽,非要分个类别也只能粗略地当作是祟。 它们生来就是蜃楼域的兽奴,为众多灵兽汲取他人身上的元气和气韵,再拿这些元气去供养灵兽。 但灵兽并不会因为它们的供养就对它们好,没有谁罩着,阴灵子也只能自己想法子自保,这才认了蜃楼域主为父,爹爹长爹爹短地喊。 那么,它们爹爹是蜃楼域主? 可这位蜃楼域主又是哪个? 按照九方越说过的,域主乃是帝渊剑之主? 可这帝渊剑又生成个什么样子? 小爷明显不认识啊! “娘亲,走啊!”阴灵子抬头,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是为了取悦南予,用力地抿出一个笑来,纯朱的小嘴儿浅薄浅薄的,煞是天真。 唐子羿显然也因为南予无意间问出口的话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原本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猛地一怔:爹是哪位?!开玩笑!阴灵子的爹可是殿下!娘亲二字是随便逮一个女的就能乱叫出口的吗?! “敢问小侯爷,是否认得……蜃楼域主?”孟浮生很显然也想透了这一层,迟疑道,“小侯爷与域主又是什么关系?” 这么一问,别说不明就里的旁人,就连孟云翎这等反应迟钝的都缓过劲儿来了,“你、你……你和域主?!” 幸而孟云翎并不晓得域主就是她放心眼儿里崇拜迷恋的君卿殿下,此时揣着的神情唯有不可置信而已。 若是让她知道了那还了得! 但像幼萝这种为君玦马首是瞻的下属自是对蜃楼域主何许人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域主是殿下! 阴灵子叫这个女人娘亲是什么意思?! “不认识啊,我不认识你们口中的域主。”南予挑眉,“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及此,唐子羿颔首沉吟,眉头皱得老高,他向来聪明,抽丝剥茧般将自己和眼前这位小侯爷一起入沽岳城的事情从头到尾理一遍,不消片刻就想通了全局—— 眼前女扮男装的小侯爷不是那个被殿下昭告天下放在心尖儿上宠的南予还能是谁?! 她说的不认识必然是指不认识蜃楼域主而非不认识殿下!她还不晓得蜃楼域主就是殿下而已! 就说她手腕上的镯子怎么就那么眼熟!云岫镯!殿下的生母唯一留给殿下的东西!号令三门三宗的信物! ——殿下他?!他居然真的把殒身之所随随便便就给了南予?! 唐子羿都想骂脏话了!这简直宠得令人发指! 殿下你还记得你教过我们随时随地都要给自己留条活路吗?! 照殿下这个宠法儿,以后她要是敢在殿下面前提到别的男人,岂不提谁谁死?! 想完这些,唐子羿看南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主母!跪求以后别在殿下面前提到你唐兄!你唐兄还想多活几年! 第323章 62.统统不合 唐子羿能想通,没理由幼萝和吴庸想不通,后两者只觉得喉咙堵上了一口老血,咽都咽不下去! 吴庸自是不必说,要不是此处人多,既不能随意暴露殿下就是域主的身份,又不能直说眼前这个已经扮作男子的小侯爷其实是名不见经传的南予,他险些就要给她跪下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辱没南予,又是如何挥刀试探她的!要不是南予完全没把他的修为放在眼里,三两下就折刀挫灵了!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的砍到她身上的话会死成什么怂样儿! 唐子羿这个坑货!当时怎么就没拦住自己呢?! 相比于吴庸的涔涔冷汗和背后冒出的惊悚,幼萝更多的是嫉妒愤恨。 虽说早就知道殿下有了心仪之人,心仪之人姓南名予,但如今陡然晓得南予其实就是那个时不时冒个头怼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的浑烂货色,她实在只有不服二字! 论志向,南予心在江湖,殿下心在朝野,不合; 论性子,南予放浪形骸,殿下运筹帷幄,不合; 论兴趣,南予插科打诨吊儿郎当就会干架,殿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不合; 论身份,南予出身秦楼低贱卑微,殿下出身皇室尊贵无双,不合; 论势力,呵!南予一个妓子出身的能有什么势力?!蜃楼域主、帝渊剑主、号令三门三宗的能力哪样不是殿下给她的?!帮不上殿下就罢了却还要殿下倒搭进去!不合! 从头把南予看到脚,当真是没有一点儿和殿下相配的地方! 唯一搭得上的大概也只有她的样貌,着实生得好,可这世上好看的人不晓得排到哪个地方去了!轮不到她南予数一数二!也轮不到她和殿下天生一对罢?! 唐子羿何等的明白人,瞬间就看出幼萝心思几何,眼看着她将琴越拨越快险险要把琴弦给弹断,唐子羿只好不动声色地紧紧将她手腕一捏,神识传音道,“倘若不想死,再如何不服气,也得憋着!情绪收敛些,别让旁人起疑!” 幼萝将他的手甩开,低眉揉了两下通红的手腕,便专注地继续抚琴对战灵兽,周身虽是冷意凛然却也没说什么。 “小侯爷,不如你试着和阴灵子交谈,让它们都先撤了去?”为斩断凝滞的气氛,唐子羿率先出口道,“它们这样亲近于你,想必是会听你话的。只要它们不再杀人,我们在入蜃楼灵界前能有气韵傍身,会安全得多。” “对啊青玄!”曲染霜凑上来,“你赶紧让它们走开,我们就能快点到灵界猎丹了!” “就是啊!” “是啊小兄弟!” “……” 众人关注的重点果不其然落在了别处,没在纠结究竟为何阴灵子开口就叫一个大男人为娘亲,唐子羿长舒了一口气。 南予从善如流地睨它们,“听见了?你们干爹我还有大事儿要干,都回家睡觉去!” “娘亲……”藕白藕白的小手捏住南予的衣摆,一只阴灵子揩了下鼻子委屈道,“不要离开娘亲!” “呜哇——娘亲!”一群阴灵子齐齐捏住南予的衣摆,“不要离开娘亲!” 话音刚落,只听得“嗖嗖——”两声长箭破空的声音传来!直射向毫无防备的阴灵子! 尚未看清突袭而来的是什么东西,南予下意识挥手用气韵弹开! 紧接着又是一声长鸣划破长空,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幽蓝色鬼火瞬间爆裂炸开,一簇两簇越来越多,直接将四周铺满……! “轰隆隆——!”阴灵子闪得极快,几乎是破空的嗖嗖声一响就顷刻间钻入土中褪得干干净净! 就在它们隐匿土中的那一刹那,无数根黑色藤蔓在地上游移窜动,瞬间交织成网状,速度也是快得咋舌! 一只没来得及完全撤退的阴灵子被藤蔓卷住脚踝从地里硬拖了出来,抛向高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十多根藤蔓插空将它缠成了一个蚕蛹! 越绞越紧! “娘、娘亲……!救我!” 第324章 63.笛声驭兵 南予猛地皱眉抬头,想都不想就在手心化出寒禅剑,划开周围攻击而来的藤蔓,下一刻,藤蔓漫天飞起交织,像是要把人给困死在里面! 原本正在苦思冥想该如何破解黑色藤蔓的唐子羿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南予手里的寒禅剑:要死了要死了!总感觉自己晓得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啊……!”孟云翎大喝一声,“七哥!救我!”黑色藤蔓在她出声的那一刻瞬间拖起她的脚踝将她拽到空中,像裹缠阴灵子那样绞住她! 缠在她腰间的九齿赤蛇猛地抓住时机从藤蔓空隙中窜了出来,却被四面八方又紧跟着围堵过来的藤蔓圈了回去! “我的小瓜……啊——!!”孟云翎的眼睛、嘴巴先被她身上蜿蜒的藤蔓连同脑袋皆被神出鬼没的藤蔓裹紧,整个人都要被束缚得变了形! “翎儿!别乱动!”孟浮生手中的气韵乍起,金光披靡之下他猛地朝上空交织的藤蔓打出一掌,几乎是一掌一根! 众人纷纷拔剑有样学样,将气韵附着在武器上朝着周身的藤蔓攻击! “唐兄!这是什么?!”南予砍下三根直冲面门而来的藤蔓,在周遭混乱嘈杂中喊道,“为什么连阴灵子都如此惧怕?!” 唐子羿在手心凝起幽绿色的气韵,朝上方打去,“应该是鬼藤,极为难缠!这么一时半会儿倒是不必担心它会杀死人,它是专吃阴灵子这等灵祟汲取元气的!” “大家注意脚下!不要被鬼藤缠上!”曲染霜拔出腰间的玉笛放至唇畔,“一旦被抛到空中被藤蔓裹成粽子的话可就有性命之虞了!” “呜哇——!娘亲!娘亲快来救我!”阴灵子哭喊的声音越发响亮,想必是被藤蔓绞得身体快要承受不住压力! 南予的眉头狠狠一蹙,劈手就将寒禅掷向空中深插在黑黢黢的鬼藤上,足尖蹬地飞身向阴灵子掠去,一边跃起一边拿手心的气韵一掌劈下一条飞舞的藤蔓! 径直掠到阴灵子的蚕蛹上,南予两脚呈弓步踩着鬼藤,左手拉住一根束缚住阴灵子的藤蔓,右手招来寒禅剑。 硕大的蚕蛹将阴灵子裹得完全看不见,南予只好反手拿寒禅,把剑当作匕首来用,顺势去划足足有手腕粗细的藤条! 唐子羿一面儿使出气韵劈鬼藤,一面儿在下方看南予看得心惊胆战,这位小祖宗要是出了一丁点儿的什么意外,哪怕是掉了根儿头发丝儿恐怕头一个被殿下找算账的都是他! 手头的一掌飞快向就近的藤蔓劈去,唐子羿冲曲染霜喊,“你拿着笛子还不吹在等什么?!”手指向南予,他又焦急道,“让你那些兵将把她护好!一点儿伤都不能受!” 曲染霜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没追究为何要他护好南予,只硬生生把自己的视线从南予的身上拽下来。 回神之时已然风华全变,低眸蹙眉,玉笛横吹,旋律舒缓轻悠却清晰响亮,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调动了过来,一个高音过后,玉笛管中竟凭空弹出十多个人来! 这些人皆是透明的人形,虽没有全貌,动作却与常人无异——是气兵! 第325章 64.去搬救兵 “染霜!再多来点儿!”唐子羿一掌劈下三根鬼藤,朝曲染霜喊道。 曲染霜微微阖上眸子,双眼紧闭之际再狠狠一皱眉,又是一个声浪高音,玉质的笛管子里又弹出一溜儿气流,落地成人! 气兵畅通无阻地在鬼藤交织处奔跑,一伸手就能捏碎一根藤蔓并让其瞬间枯萎身死,但这些藤蔓却怎么也缠不住气流化成的人形! 气兵过处藤蔓枯死一片,曲染霜就这么向蜃楼灵界的方向走在最前头吹着笛子让气兵开道,众人紧跟而上! 可没等他们顺利走出鬼藤交织的圈子,十几声灵兽咆哮再次回荡在耳边——成群的犀角灵兽! 怎么回事?!犀角灵兽不是幼萝一直在制衡着的吗?! 灵兽的吼叫声干扰能力极强,瞬间盖过了曲染霜的笛声,原本在开道手撕藤蔓的气兵轰地一下爆开成气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差一点儿就能走出重围了,曲染霜气得险些将笛子摔地上,朝着幼萝恼火道,“你认真点弹琴行不行?!” 幼萝也冷脸回击道,“犀角灵兽本就难以驾驭!说得轻巧你倒是来认真弹一个给我看看!” 与此同时,上空两团藤蔓缠绕成的蚕蛹也都有被破开之势。南予这边自不必说,孟浮生那边却也学着她的方式拿附着了气韵的佩剑划着越绞越紧的鬼藤! “翎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孟浮生抓住藤蔓朝蚕蛹内喊道,“听得到就回七哥一声!” 周围实在太过于混乱,但是唐子羿已经全数无暇顾及了,满脑子担心的都是南予和自己的前途,虽说这两者其实是讲的一件事。 “娘亲!” 蚕蛹被南予拿寒禅剑活生生划开的那一刻,阴灵子呜哇一声朝南予扑过来,南予足尖点在空中随意一根藤蔓上伸出双手接住阴灵子,旋身落下。 唐子羿是赶忙上前两步,“小侯爷,你没有什么地方受伤罢?” “没有。”南予摇头朝周围看去,刚被曲染霜用气兵击退的鬼藤又缠了上来,且又有要交织成网的趋势,而约莫九、十只犀角灵兽也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阴灵子坐在南予的左手腕上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抱着南予白皙的脖子蹭泪花儿,“娘亲,害怕……” “闭嘴!”南予随口回了句,稍作一顿,顺手将阴灵子扔给唐子羿,寒禅在手上挽了个剑花儿,她夺身直直朝犀角灵兽攻去! 唐子羿猝不及防地接住阴灵子,阴灵子看他一眼,双手环胸撇开小脸,“我要告诉爹爹,你居然敢让娘亲独身犯险!” 这是方才那个杀人如麻吸食人元气只在眨眼之间的阴祟? 平日里看它跟殿下撒娇就罢了,如今居然还会威胁告状?! 唐子羿低声笑了笑,“那你快去告诉你爹爹,最好将他拉来保护你娘亲。”语毕,他运气劈断地上几根盘错的藤蔓,将阴灵子放到地上,赶鸭子似的拍它,“快去。” 阴灵子还想说两句,眼见着鬼藤又要侵袭过来,它只好抱头逃进地底下去,果断去搬救兵! 第326章 65.重伤幼萝 “嗷——!!”灵兽被割断经脉,仰天长嘶一声,前蹄腾空,犀角上忽然绽放异样灵光,腾身猛地一个起落就着坚硬的犀角向飞驰而来的南予攻去! 南予飞身跃起,右手作捏剑的姿势,寒禅剑准确无误地从犀角灵兽的体内抽出,凭空消失再出现在南予的手心,紧握剑柄,调动周身的气韵,束起的长发被气流冲起一个猛浪! 灵兽跃至身前时,南予不退不避,举剑就劈,正对着灵兽绽放异光的犀角,抬手劈落间竟直直将犀角对半削下! “嗷——!” 无视它痛得嗷嗷直叫,南予足尖一点,就地腾空翻身骑在灵兽背上,寒禅在手心挽了个剑花,顺手变反手,以匕首之用,南予左手握住犀角稳住身形,右手落剑直切入它坚硬厚实的皮甲,生生剖出一个大洞来! 南予伸手探进洞内,直接挖出灵兽的内丹! 幼萝落在琴弦上的眸子忽然精光一闪,手中的调子催动得慢了起来,似乎是有意改变了曲调。激烈昂扬的调子变得舒缓从容,又在一个急转之下变得更为铿锵! 琴音和灵兽的嘶吼声将曲染霜的笛音完全淹没,混乱之中所有人都顾不得旁人,只能一个劲儿的猛斩鬼藤和灵兽,谁也注意不到原本驭兽的琴音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幼萝!你在干什么!?”唐子羿率先反应过来幼萝弹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调子,飞身想要过去阻止,却苦于鬼藤越生越多,将他围困得无法动脚! 果然,下一刻,数十只灵兽全部向南予冲过去,咆哮嘶吼,愤怒悲怆,活要将南予给生吞活剥! “幼萝!快住手!”唐子羿怎么会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调子,她不是在抵御犀角灵兽,她是在控制灵兽全部向南予攻去! “嗷——!!”灵兽成群的围攻夹击,唐子羿的呵斥,南予要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脑子有毛病了! 幼萝!老子有句擦你大爷不仅要讲还要铲你脸上!! 这个点儿了你居然还跟小爷算私账?! 不巧在下从小跟人算私账算到大今儿个倒要让你看看和小爷算私账的下场是什么!! 黑眸一沉,寒禅剑随手向空中抛出,南予双手凝气制衡冷光粼粼的玉剑,气韵托起一片金色光芒,寒禅在金色的涡流中疾速旋转! 南予那一头被束起的青丝在空中张狂妖舞,寒禅越转越快,活有冲出气韵束缚包裹的架势,直到南予身后拔起两头丈高的梼杌,寒禅终于挣脱束缚倏然间只朝着正在弹琴的幼萝刺去! 梼杌一出,周身的数十头犀角灵兽全数被气墙弹开!发出痛苦挣扎的嘶吼咆哮! 梼杌! 居然是梼杌!! 唐子羿晓得南予的修为定然是饕餮之上,却不想竟然已经到了梼杌?! 且这样深厚的气流眼看着就是要踏足神兽的造诣!! 最重要的是……她年纪尚轻竟然就能领悟剖神为二!! 眼看着寒禅插在琴面上,幼萝直接被剑气重伤扑地,而两头丈高的梼杌还在鬼藤中穿行,步步紧逼幼萝,唐子羿看不下去了——这他娘的不是压着打是什么?! “小侯爷!手下留情!” 南予嘴角撇出一个冷笑,“晚了!” 话音刚落,梼杌筑起的气墙已将幼萝弹出十里远,鲜血流溢直指尚在原地被梼杌践踏的古琴,此时琴弦尽断,琴面生生被震碎成两半! 第327章 66.招火焰兽 梼杌之力是何等厉害,梼杌乃是凶兽,可谓是戾气深重,更何况此时它以气流的形式被筑起,金色透明的梼杌足有三丈之高,遑论幼萝,就是犀角灵兽也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犀角灵兽的怒然嘶吼全数变为了惨叫,尚有几头灵兽还在挣扎着从气墙下爬起来,却也是徒劳无功,幼萝的琴声也戛然而止,曲染霜逮住最佳时机横吹玉笛,弹出十几只气兵来!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正是由于幼萝和犀角灵兽吐出的鲜血灌溉,明显让鬼藤更加兴奋,原本气兵是可以制住交织成网的鬼藤,但现在有了气血灌溉,鬼藤不仅没有受挫,还有和气兵对着干的架势! 这一变故让曲染霜再次想摔了笛子! 众人也都发现脚下交织的鬼藤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难缠,但除了不停地斩杀别无他法! 这明显是不可能不停斩杀的,鬼藤不知疲倦,可他们人是会累的,这么斩杀下去最终输得必然是他们! 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孟浮生此时刚救下孟云翎,后者心惊胆战地跟在他身后,手中紧握长剑,生怕再被鬼藤给缠上天去! 孟浮生微微皱眉,“唐兄,幼萝她……?” “无事。”唐子羿摇头,看了眼匍匐在地上咳血的幼萝,晓得南予是给了自己面子,当真手下留情了几分,便微微舒出一口气,朝南予喊道,“多谢小侯爷!” 南予召回震断琴面的寒禅,顺势将眼前几根鬼藤斩断,飞身向唐子羿掠去,挑眉道,“这么下去明显不是办法,你可有其他的主意?” 唐子羿沉吟片刻,“有倒是有……小侯爷可听说过我们修炼者体内皆有五行属性?” “听说过。”南予点头,她还记得自己是水和木,天枢子说自己体内的木属性像是水衍生出来的。 “不光为我们修为者有五行属性,灵兽也有。而鬼藤属木,当以火克之。”唐子羿迟疑道,“我可以召唤出蜃楼域内的火焰兽攻克鬼藤,但是……” 孟浮生看了唐子羿一眼,接话道,“但是唐兄以神识驭兽定会耗费不少精力,一旦将鬼藤击退,恐怕就无法控制来势汹汹的火焰兽了,到时候又需要斩杀火焰兽,着实很费一番功夫。” 南予了然,唐子羿其实担心的是他自己在操控火焰兽击退鬼藤后就无力再迎战无法控制的火焰兽,这个时候大家都去斩杀火焰兽捞内丹了,还有谁会来关注他的生命安全? “唐兄若是信得过我,尽管招来火焰兽,一旦击退鬼藤,其他驭兽师只需辖制火焰兽一番,而孟公子就带着大家一边斩杀火焰兽、一边往蜃楼灵界的方向去。”南予指自己,挑眉道,“唐兄,我背着你,保你无虞。” 唐子羿吓得险些给她跪地上:请问,我是不想活了才敢让你背我?有句俗话说得好,宁可死于灵兽不可死于殿下。 “不不不,还是不用了。”唐子羿连忙摆手一脸受宠若惊,“我忽然觉得我应该还是可以应对,我这就去招火焰兽。” 第328章 67.秒杀鬼藤 说动就动,唐子羿十分干脆爽快,南予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他身边给他掩护,省得在他还没把火焰兽招来之前就被鬼藤给缠死了。 唐子羿轻阖上眸子,双手在身侧展开,五指舒展,猛地一个紧握,捏紧的指缝凭空漏出几簇红色的火光,徐徐燃烧着他的双拳。 他的额间隐隐显现出一道焰火,正缓缓变得清晰,待南予看清楚了才晓得那不只是一簇焰火,焰火内还裹藏着一只灵兽,应当就是火焰兽了。 当火焰兽完全从焰火中剥离出来显现在唐子羿的额间时,他抬手用指尖抚在自己的眉心,轻轻地左右划拉抚摸,像是在给灵兽顺毛一般温柔,他的唇轻开轻阖,似是正在微微与灵兽呢喃交谈。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南予就听见了十分残暴的吼叫声,且一声压过一声,此起彼伏! “嗷——!!” “呜嗷——!!” 南予握紧手中的寒禅,根本不需要打眼看去,只光凭着地面的震动和灵兽的怒吼就可以知道,这是来了一大群的火焰兽!至少也有三十头! 唐子羿缓缓睁开双眼,略微尴尬道,“抱歉,一不小心招得有点多,待会儿可能会麻烦一些。” “恐怕麻烦得不是一些。”孟浮生看了他一眼,“子羿你可还好?” “有些疲惫,无妨,能撑到击退鬼藤。”唐子羿的脸惨白,唇色也从红润变为了浅粉,“你们做好准备,鬼藤一退火焰兽便会攻击我们了。” 孟浮生点头,扬声道,“大家准备好!待逼退鬼藤后我们就朝蜃楼灵界的方向去!若有火焰兽来攻击,尽管开膛剖肚取出内丹!” 众人唏嘘不已,这还没到蜃楼灵界就白捡了这么多灵兽内丹,且有驭兽师在,一旦出了蜃楼灵界庇护的范围,火焰兽又能嚣张到哪儿去! 这相当于白赚了内丹! 唐子羿见众人都信心满满,也就放下心来,专心闭眼驭兽。 南予却不觉得这个情况乐观,灵兽虽说是**控的一方,可终究也有自己的思维情绪。 火焰兽莫名其妙地被唐子羿从蜃楼灵界召唤出来,就为了驱散鬼藤,然后被人给捕杀,这不是白白过来送死吗? 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火焰兽就会暴怒不已,哪里还管得了那些驭兽师在不在场,惹火了连驭兽师都杀……这些人,是不是想得过于美好了? 唐子羿和孟浮生其实也晓得这个后果,可是此时别无他法,大家都是杀过人的,应对灵兽不至于怯场,但要是一直这么斩杀鬼藤,却是会弄得疲惫不堪最后被鬼藤绞杀,得不偿失。 思及此,唐子羿再次阖上眸子,指尖放在眉心摩挲着火焰兽,低语呢喃。 火焰兽奔腾狂啸的声音越来越近,南予抬眸的时候,恰好看见林中深处的一团炸开的火焰!待到火焰消匿,才知道方才那团火是从火焰兽的嘴里吐出来的! 火光点亮周遭的一切,南予停下了手上随意砍杀鬼藤的动作,蹙眉看着眼前的形势。 火焰兽吐出的火种落在地上瞬间就点燃了交织成网的鬼藤,几乎就是沿着鬼藤交织的脉络在烧,最后燃成一大簇火,再消失于空气中! 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嚣张蔓延的鬼藤此时只在片刻间就全数化为灰烬,众人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注意到火焰兽已经苦于没有鬼藤可以攻击,转而向他们这边跑来! “都愣着等死作什么?!”南予皱眉喝道,“还不跑?!” 第329章 68.连输三局 蜃楼域·帝渊楼 两方案几随意地摆放在室内,错落有致。 稍矮一些的那方乃是茶案,新煮开的沸水氤氲着热气,茶叶的清香与落在屋角的银质香炉所焚的袅袅沉木香萦绕在一起,混合出一种曾被南予称为会令人心安的味道。君玦身上的味道,清冽而又淡雅。 此时渊灵就伏在茶案上,跪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数着小碗内的茶叶,时不时地看几眼桌子上斜斜放置的如何烹茶的书籍,神色有些苦恼。 而稍高一些的沉木案几上正落着一方羊脂白玉刻成的棋盘,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手巧,砌出这样方方正正的棋盘,又在白玉上如此整齐利落地划上了深浅一致的横线竖线。 玲珑棋子晶莹剔透,落在白玉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棋盘左右正放着两个白玉做成的罐子,剔透到能看见错乱放在里面的玲珑棋子。 此时君玦正坐在棋盘前,用那只修长白皙的左手随意摸着白玉罐子,指尖点着里面的一颗白子闲敲,右手蜷曲抵住太阳穴,支在桌上。 他神色淡淡地看着棋盘中已经被杀尽的白子,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向来好胜心强的他对于自己输了棋居然表现得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坐在他对面的枯寂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活生生要把他盯出一个洞,忽然将目光移至他拿棋的左手,嫌弃地开口道,“你什么时候能把左手执棋的习惯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我纠正过你无数次,怎么过了这么些年还是左撇子?” 君玦神色散漫地随便落了一子,“你也说是过了这么多年,想必是改不过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下棋?”枯寂沉将手中的黑棋随便往玉罐子里一扔,“你这都下得是些什么?连输三局了都!” 君玦从善如流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捡回玉罐子里,挑眉道,“从前输给我也不高兴,如今赢了我也不高兴,师父真难伺候。” “我主又输了?!”渊灵从桌上爬起来,惊讶道,“我主下棋可从来没输过的!” 枯寂沉冷笑,“那是你主害相思病之前,如今谁跟他下他都得输!孽徒,有了女人就不认师父!” 君玦谨慎地将玲珑棋子一颗颗放入罐子里,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将棋子摔得缺了一角。 待手头的棋子捡完,他才在嘴角微微挽出一个弧度,“师父好没意思,从前老催我去碰些女人,如今我有喜欢的女子了却又说我有了女人不认师父?做徒弟的好难办啊。” “嗤。”枯寂沉嗤笑一声,随即又转了话题,盯着棋盘问道,“没记错的话,这棋盘是你说自己在八岁那年用气韵生刻出来的?棋子也是一颗颗用气韵打磨的?” 君玦点头,“没记错。” 枯寂沉赞许地点头,“的确是个练习掌握气韵力道的好法子。” 倘若打磨棋子的力道重了一些,气韵定然会将玉质的棋子震碎,倘若力道轻了一些,又决计无法打磨得如此光滑圆润,且还要保证每次用的力道都完全一样,否则这么多颗棋子是决计无法像如今这般大小全数相同的。 而用气韵劈凿棋盘和玉罐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废了多久时间才完成?”枯寂沉捻起两颗棋子细细比对。 君玦道,“半个月。” 枯寂沉了然地点头,难怪他从小就十分爱惜这套棋,这也算是极有意义的东西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呕心沥血废了半个月才将其做成,主要还因为这棋代表了他于气韵上旁人不可轻易攀登的造诣。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将气韵掌控得如此微妙,这盘棋,天底下能做出来的人绝对一双手就能数得完。何况他做出这盘棋的时候才八岁稚龄。 “爹爹!” 正在摩挲棋盘想着要不要再在边角雕刻点儿什么东西的君玦怔了怔,回头就见一团藕白向自己扑过来,他顺手接住,将它放在腿上,蹙眉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第330章 69.思想腐坏 阴灵子黏在君玦的身上,抱住君玦的脖子蹭了蹭,可怜巴巴道,“爹爹,娘亲遇到危险了!” 君玦听到“娘亲”二字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蹙紧长眉问道,“在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了……”阴灵子紧紧环住君玦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去,眨巴了一下眼睛,它抽着鼻子回答道,“本来是离入口不远的,但是我来的路上看见火焰兽都往那边跑,就又回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娘亲已经不在那里了!” 君玦顿住了脚步,皱眉反问,“火焰兽?”只顿了一下,他就想通了全局,“你们遇上鬼藤了?你走的时候你娘亲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娘亲还来救我了!”阴灵子扬着小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低头失落道,“爹爹,娘亲好像不喜欢我们……” “为什么?”君玦听及南予没受伤,思忖了片刻,便又坐了回去,将阴灵子放在地上,“渊灵,给它喝些霖铃花的甘露。” 霖铃花乃是蜃楼域内难得的灵花,凡有霖铃花处无一不清铃阵阵响绝一片,煞是雅趣,其甘露更有提神醒脑、滋养身心的作用。 闻言,渊灵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阴灵子难过地摸着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娘亲都不认我们,我们想要娘亲给我们生弟弟妹妹,娘亲就很生气的样子,我们想要娘亲来找你,娘亲就没有理我们……呜哇——娘亲不喜欢我们!” 君玦愣愣地看着空中一点,“她不喜欢小孩子的吗……?” 可是他很想和她生很多很多小孩子啊,满院跑的那种,这可怎么办? 以后是不是要和她多做些这方面的思想教育? 算了,还是直接做她比较有效。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爹爹的思绪已经跑偏的阴灵子还在不停地抹眼泪,“爹爹,怎么办?娘亲不喜欢我们……” 君玦支着脑袋,神情依旧沉浸在和南予生孩子的思绪里不可自拔,便随口打发道,“那一定是你们做的不好,没有哄她开心,我也没有办法。” 枯寂沉听不下去了,看他们的眼神活像看神经病,“请问,人家一好好的姑娘又没有嫁人!前一刻还吃了人的怪物下一刻就喊她娘!谁能喜欢得起来?!” 君玦随口回道,“就是。”那要是他和她生的孩子,她应该就会喜欢了? 枯寂沉看两眼君玦的神情就晓得他在想什么,脖子一梗他脸都要被臊红了,“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些什么龌龊的事情?!” “师父不都看出来了么。”君玦嘴角勾起一抹妖娆的弧度,丝毫没有为他所想而难堪的意思,低头抿了口茶,抬眸就见渊灵端着霖铃花甘露从门外进来,“正好,你们照顾它,我走了。” “上哪儿?”枯寂沉喝住他,“那丫头又死不了!你这会儿去除了招她嫌有什么用?!” 君玦听若罔闻。 “爹爹!我也要去!”阴灵子将刚被喂进嘴里的甘露一口咽了,慌忙跑了几步一把跳到君玦身上,君玦顺势抱住它往外走去。 枯寂沉短吁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你娘亲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君玦一边走着一边问怀里的阴灵子。 阴灵子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眨眼道,“我只隐约听见有人说要去灵界猎丹,应该是往灵界跑去了!” “灵界……”君玦抿紧薄唇,那可糟糕了,蜃楼灵界的入口、出口多得数不胜数,一不小心就会与他们一行人失之交臂,想找到予儿没那么容易。 第331章 70.原地修整 蜃楼灵界外·百里之内 刚躲过火焰兽的追击,一干气韵修为者全数趴在地上一面儿气喘吁吁一面儿痛苦地呻吟,如今好不容易从兽口逃脱,自是没有力气直接进蜃楼灵界再和灵界内的灵兽们大战个三百回合,更遑论还要取出它们的内丹。 因此唐子羿只能吩咐诸位布阵师在蜃楼灵界外的百里之内原地布下结界,供大家修整一番再说入灵界的事情、 放眼望去,一干气韵修为者皆被火焰兽烧穿了衣裳,狼狈不堪地靠着树脚闭目冥神,有些修为更低一些的甚至是已经被火焰兽吐出的火种烧焦了一片皮肤肌肉,此时只能趴在地上由伤势轻一些的同伴给自己上药。 南予料得分毫不差,火焰兽不仅没有被驭兽师降服,甚至还出手攻击了几位驭兽师,唐子羿这个法子着实冒险。 此时的南予正仰躺在树上,黄色的衣摆随着她脚丫子的晃动而摇荡起来,她神色闲闲,手里摩挲着两颗火红色的内丹,而她的肚子上还随意落着十多颗内丹。 “多谢小侯爷的搭救之恩。”唐子羿朝树上的南予略一拱手施礼道,“要不是小侯爷方才以梼杌之力筑起气墙拖延时间,我们恐怕没这么容易脱困。” 南予摆摆手,随便问了几句,“你可有受伤?精神如何?” 唐子羿摇头,展开手臂示意她道,“没有受伤,就是有些许疲惫,可能需要休息好一会儿了。” 南予点头表示理解,能招来那么一大群的火焰兽,定然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从来的路上就能看出来,他轻易不会动用神识驭兽,否则一旦精气神耗费过多就会力不从心,倘若再遇上什么麻烦可就了不得了。 事实就是这样,蜃楼域危机至此,每个人都是先想着保自己的命,倘若是没有交情在里头,谁会去想着保护别人呢? 不说蜃楼域,就算是蜃楼域外,也没有几个人会去主动救助那些需要施以援手的人,这点上辈子作为杀手的南予是看多了,因此她向来都晓得,不管是什么时候,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还有……幼萝的事情。”唐子羿抿了下唇,斟酌用词道,“多谢小侯爷手下留情。幼萝平日里没有这般不知轻重,这几日焦躁了些,脾气也就越发抑制不住。小侯爷,你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南予胡乱伸了个懒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青玄!”曲染霜一脸兴奋地走过来,将手里的香囊摇了摇,“你让我带上的香囊果然有用!方才我见到一两株霖铃花,正准备摘下来给大伙儿治个伤,却见花根处有些毒虫毒蚁,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 唐子羿神兽拿住香囊,放在鼻下闻了闻,“难怪,香囊里有不少驱散毒物的成分。” “青玄,你真是料事如神!”曲染霜抢过香囊又系在腰间,“对了,你饿不饿?我方才在那头看见了几只小兽,咱们去打来烤了吧!” 十多颗内丹一道兜进口袋,南予一咕噜从树上坐起,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道,“在哪儿?走走走!” 第332章 71.巧收灵兽 曲染霜口中的小兽其实就是几只山猫,但是这个山猫由于是在蜃楼域里土生土长的,所以它又不是纯天然的山猫。 南予了然,不管是什么飞禽走兽,但凡出生于蜃楼域,总会有那么些的不一样。 譬如犀角灵兽,在南予看来,这他娘的不就是只犀牛吗? 话归正题,曲染霜这个人是个相对于大众比较游手好闲的存在,因此才会在大家都有伤的疗伤、没伤的养神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跑出阵法师划定的结界去捕捉山猫。 南予就是这么被他拐带着一道出结界的,七拐八弯儿的一走,两人竟然已经走出结界百里之外,与众人休憩的地方相去甚远了。 “青玄!就是这儿了!”曲染霜兴奋地拽了她的袖子给她指,压低声音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是刚孵化出来的小兽!” 南予拔出插在后脑勺领子里的折扇,扇子一弹她再看向曲染霜的眼神里就透着那么点儿看智障的意思了,“曲兄口中的小兽果然是小得不够塞牙缝儿,这么个畜生你不如留着没事儿喂个奶,奶大了还能给你当坐骑!” 先不琢磨这厮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点儿大个畜生吃得饱个球,就光说这些刚出生不久的幼兽必然会备受保护,偷鸡摸狗得如此光明正大,不是明摆着再引来一批灵兽的追击? 综上所述:小爷陪你七拐八弯儿地绕了半个时辰你个缺货就给我看这个?! 正打算再正儿八经地教育这个傻缺两句,哪知刚回过头,就听见草丛中传来幼猫极为轻细的喵呜声,再低头看去的时候,曲染霜正指着让她看的那只小兽已经拨开草丛歪歪扭扭地挪了出来。 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挡住半边脸,南予斜睨着曲染霜,“刚生下来的猫崽子走路就这么稳当?” “猫怎么可能被孵出来?这一看就不是猫!”曲染霜拍她,“青玄!这小兽崽子朝你走过来了!快点儿快点儿!把它给逮回去一锅煮了!” “喵呜——”小兽崽似乎听懂了曲染霜说的话,顿了一下脚步,明亮的兽眸里瞬间荡漾起一潭清澈的银河,眼巴巴地望着南予,“唔……” 这只兽崽并不似刚生下来的普通兽类那般孱弱不堪、嗷嗷待哺,相反,它不仅已经长好了浅毛,还可以自己丢开蛋壳拨开野草稳稳当当地走上几步。 喵呜叫了几声,小奶兽已经屯在南予的脚边,拿粉色的小舌舔着自己浅浅的白毛,偶尔会拿肉乎乎的小爪子抛两下南予的鞋子,再仰头望着南予喵呜几声,像是在邀请她跟它一起做游戏。 “诶诶,这兽崽子好像很亲近你似的,你要是不想煮了吃,不如就把它带回去养着吧?” 然而南予天生就对这种长得十分可爱的东西有着过于强硬的抵抗力,眸子一耷拉,她转头就往回走,“没兴趣,我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还养着这玩意儿作什么?” 话音刚落,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娇俏惊奇的女子声音,“咦,这是什么?!三哥,这个好可爱,我想要这个!” 傻里傻气之感扑面而来,南予几乎要笑出声了,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居然又是南宫黛?! 反手掩唇一个娇笑,抢在南宫黛伸手之前,南予就地蹲身将兽崽揽入怀,抬眸正色,“抱歉四小姐,这个不卖。” “南、南予?!” 曲染霜一泼口水呛出来,“什么?!” 第333章 72.突生变故 南予?! 曲染霜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但看眼前这个女子不就正是南宫世家的那位娇娇四小姐南宫黛吗? 这般看起来这两人十分相熟,且怎么看方才南予都有故意找南宫黛茬儿的意思,明显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曲染霜机械地转头看向南予:我去!你要不要藏得这么深?!有个天大的后台不仰仗非要自己出来到处瞎跑?!有漂漂亮亮的女装不穿非要扮成个男人?!奇葩啊你?! 如今想来,自己这一路走得真是心惊胆战,幸亏是没有得罪于她的地方!否则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么一想,曲染霜就稍稍放心了些许。 然而还没等曲染霜完全放下心来,思及自己这么一道儿过来不晓得跟她勾肩搭背过了多少次,他一颗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兄弟有句干得漂亮真想他娘的甩你脸上!你个坑货!好好跟殿下拉拉小手谈个情说个爱不行么!?作什么非要来和他的一干下属扎堆儿挤一块儿!? “南予!你为什么总喜欢跟我抢?!”南宫黛愤愤地跺脚,“在锦焱国的时候就欺负我!在飞灵国也欺负我!如今在陈国了你还是这样!” 南予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兽崽子那一溜儿浅浅的白毛,笑意盈盈地提唇道,“大概是因为南宫四小姐你看起来格外好欺负些。” 没等南宫黛再开口,站在一边的南宫晔急忙错开话题问道,“南姑娘,你知不知道九方小侯爷他……” “是你?!南予!我要杀了你!” 南宫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根赤色长鞭就照着南予的正脸抽了过来,后者墨色的眸子一沉,抬手翻掌间就将赤色长鞭紧握在手紧紧钳制。 没有想到的是,南予再抬眸越过赤色长鞭看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九方沁那张哭花了的脸! 当时在飞灵国走的时候九方沁是和南宫、东华两家一起走的,想必这次入蜃楼域他们两家也是同在。 “南予!我哥哥呢?!我哥去哪儿了?!你赔我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追魂铃……”话没有说完,九方沁就松开了鞭子掩面哭了起来。 南予看得一脸懵,她说的是……九方越? 南宫黛拍着九方沁的背低声安慰,神采忽然就消沉了下去。 南宫晔这才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接着刚刚问的话继续道,“南姑娘,你可知道九方小侯爷他去哪儿了?” 南予本想随口回说不晓得在哪个犄角旮沓的花楼子里,生觉气氛情况着实不对,眉间一蹙,她放缓了语气,“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跟我在玉壶楼里喝酒来着。” “小侯爷不见了,不同于往常,这次是当真完全杳无音信,昨天早上开始,追魂铃竟是如何也无法在五国之内搜寻到他的踪迹,活像是……”南宫晔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九方沁,抿唇道,“活像是消失于人世。” 第334章 73.魂魄有异 消失于人世?! “消失于人世这五个字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你是在说他死了不成?”南予难得地沉声道,眸子中的墨色好似被晕染一般深沉,手中顺毛的动作也静止了,“还有追魂铃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说清楚。” 以南予对九方越的了解,要说九方越死了,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他这个人唯恐不能在世间多逛几座勾栏院窑子、多调戏几个妖艳狐媚子。 更何况别人不晓得他,自己还不晓得吗?同时修习掌握六门内功心法,这样的气韵修为天才,会死得这么便宜? 因此,不管是他自己轻生还是被别人轻生都不可能,要说他是在花楼里不幸猝死于床榻之上,南予还可以勉强信上一信。 总之,综上所述:九方越绝对不会是个没上了一定年纪、活到一定岁数、变着法儿地折腾出几个花样儿来就提前死了的人! “我们也是根据追魂铃的现象猜测的。追魂铃分为双股,内有铃灵双生,一股一颗铃铛,一颗铃铛内一只铃灵,小侯爷在离开锦焱国前就将其分为两股,一股送给了郡主,另一股则是在他自己身上。” 稍作一顿,南宫晔又接着道,“顾名思义,追魂铃乃是追魂逐魄之用,持有其中一股的人可以随时获悉另一股的持有者所在之处,只要魂魄安好,追魂铃就不会有任何声音发出,可是就在两天前的晚上,郡主身上的追魂铃发出一阵急响……” “九方越的魂魄有异。”南予镇定盖棺定论。 “没错。这之后郡主试着用追魂铃追寻小侯爷所处之地,反复多次无果。”南宫晔沉吟片刻,又道,“我们来到沽岳城后就一直和小侯爷保持着联系,刚好也是在两天前的晚上,我们失联了。” 南予琢磨了一下时辰,蹙眉道,“两天前的晚上,我喝醉了……很多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但是还晓得自己喝醉之前就是跟他在一起,是他带我去的玉壶楼。后来我回客栈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这个追魂铃出了问题?”曲染霜忽然出声道,“殿下曾跟我说过,不论是剑灵、刀灵,还是其他什么器灵,都有自己的脾气,它们并不是绝对尊崇于武器本身的,很有可能这段时间追魂铃的铃灵出了问题也说不定。” 南宫晔指了指丛林深处的一个方向,“有想过,所以我们这才来了蜃楼域。” “这和来蜃楼域有什么关系?”南予狐疑道,“我还当你们也是来猎丹的。” “南姑娘有所不知,追魂铃乃是上一任蜃楼域主所铸造的法器,我们此行就是来拜访他的。”南宫晔解释完,又微微一笑,“那么南姑娘来此是作什么?莫非你是来找王爷的?” 南予挑眉,“来蜃楼域找他?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不找他。我是来猎丹的,猎着玩儿。”顿了顿,南予想起什么惊觉道,“不是说要有域主的信物才能进来的吗?原来你们也有这个,早知道我就不去古武了。” 这下倒是换南宫晔愣了,看了眼曲染霜,才从后者的神色里晓得——敢情她还不知道域主就是王爷?!敢情王爷竟还没有把她追到手?! 啧! 第335章 74.打定主意 君玦的势力分布在五国,相对于陈国和飞灵国来说,锦焱国的势力加入得就要晚得许多。概因君玦是今年年初才回到锦焱国与南宫、东华两大世家完全接洽。 在这之前,这两大世家也只是隶属在君玦手下,却并没有和他见过几回面。 但南宫晔不同,他和南宫家几位十分出色的子弟早已被君玦提入七重天,为君玦所用,做了好几年的事,因此南宫晔和曲染霜是老相熟的了。 大家都是殿下比较亲近信任的下属,平日里共事的时候就很喜欢扎一堆儿闲聊一些有的没的。 因此对于殿下又心仪之人这件事情,两人纷纷用眼神表示有空约出来喝茶,咱们哥几个好生八卦八卦,你给我讲讲殿下在锦焱国是如何情起的,我给你讲讲殿下到了陈国又干了哪些不可思议的追妻蠢事。都可以关上门儿拿出来摆谈摆谈、交流交流。 话归正题,其实他们南宫、东华两家都是给殿下做事儿的,本来没有必要帮着九方沁找她哥哥,换句话讲,就算九方越死了,关他们毛事? 但无奈南宫黛和九方沁交好,又无奈东华辰受过九方越的恩惠,两家小辈这才合计合计着出来找人,九方越失踪的消息甚至都没有敢传回九方侯府,如今南宫、东华两家都只是背着家中长辈族老出来找人的。 因此,南宫晔在看到南予的瞬间便打起了一个拉她一道儿同行的主意。 一来,南予气韵修为甚高,又有幻字诀傍身,若是她有点什么事情,殿下是会来救她的,那么也能顺带着将他们给救了,这就降低了此行蜃楼域的危险程度。 二来,南宫晔作为殿下这一方的人,主动去帮九方家的本就是不合常理,惟恐会受些谴责,而且他一直愁着该如何说服殿下让他开口同意老前辈帮他们找小侯爷。 要知道九方家当年可是为慕知矜做事的,殿下向来与九方越不对盘,更何况据说小侯爷这些日又与南予走得颇近,生生勾起殿下的醋性,殿下肯定巴不得小侯爷死了清净。 但若是南予一道儿去的话就不同了,殿下就算是再讨厌小侯爷,表面上也是会帮着南予找人的。当然,背地里怎么醋性大发下绊子就不得而知了。 但总归他们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 主意一打定,南宫晔看向南予的眼神里就多添了几分恭敬与柔和,“南姑娘,这次与我们同行的人中有不少你的熟人,东华家的两位公子都在,想来你在陈国也没什么交好的人,这样,你不妨过来和我们一处,如此一来我们路上也更好照应些,你看如何?” 不愧是给君玦做事儿的,太他娘的会措词了! 周遭的气氛静止了一瞬,竟是连九方沁的哭声都变为了小声的抽泣,似乎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南予说话。 众望所盼之中,南予悠悠地撩起眼皮,挑起一边眉毛,挤出了那么一点儿了然的笑意:哦——挖墙脚!典型的挖墙脚! 第336章 75.杀手信仰 墙角挖得如此清新脱俗,曲染霜险些上去削他两耳光:你这什么意思?兄弟还要不要做了?今儿个要真让你当着面儿就把人挖过去了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南……青玄!你别跟他去!我和你唐兄自然是都会护着你的,说了是你兄弟就是亲兄弟,半点做不得假!”曲染霜拉住南予的袖子,一口一个兄弟,一脸信誓旦旦。 南予斜斜睨他一眼,拿折扇敲开揉皱自己衣袖的那双手,再弹开折扇随意挽了个花儿道,“南宫少爷,你这墙角挖得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我倒不是不愿意去你们那儿,只不过……” 稍做一顿,南予指着曲染霜又挑眉笑道,“只不过曲兄他们是要去蜃楼灵界猎丹的,我也是来猎丹的,若是和你们走一块儿,不就生生错开了吗?你们会去蜃楼灵界吗?” “这……”南宫晔只顿了片刻,就蹙起眉道,“我们既然是来拜访老域主的,自然是不会耽搁时间在其他地方,去往拜访老域主的地方也并不经过蜃楼灵界。” “那不就得了。”南予转身欲走,却忽然被九方沁拉住了衣角,她只好又转过头来拿折扇拍掉九方沁的手,“郡主又还有什么事儿?” 九方沁顺势甩开手,咬了咬下唇急道,“你一口一个猎丹,那我倒要问问南姑娘你了,我哥哥对你好不好?是不是对你比对其他女人都要好?传言都说你和我哥关系匪浅,我哥现在出了事,你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一点儿也不着急?都说到他可能已经……你还有心情去猎丹?!” 嗓门儿倒是比谁都大,南予嗤笑,“我虽不知他为何好好地就突然魂魄有异杳无音信,却也知道他并不会如你们所言轻易就送了性命。况且急也没有用,该是如何就是如何,我猎我的丹,你找你的人。” “可是……可是你不是和小侯爷关系很好的吗?!怎么就打算这么袖手旁观?!一点儿力都不出!”南宫黛忍不住出声。 南予挑起一边眉毛,悠悠道,“没办法,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人收尸。关系越是好,越是会相信对方会死里逃生。因为清楚对方的能力,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死。不要再跟我扯你的大道理,一句话,老子就是不想去,怎么?” 曲染霜愣了愣,忽然觉得南予说的话,像极了他们七重天的那些死士的信仰。 他曾亲眼看见过两个关系很好的杀手互相疗伤,一个笑意从容地拔出别人刺在对方心口的刀,另一个也是一边玩笑一边为对方刮骨清毒。完全没担心对方痛得扛不过去。 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有人收尸。关系越是好,就越是相信对方会死里逃生。因为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能力,知道对方不会那么轻易死。 死士、杀手都是把命交出去的人,他们自进入七重天就会每日接受最残酷的磨炼,从来不存在谁去救谁,他们之间唯有信任二字。关系越好的两个人,越是信任对方。无条件的信任。 但是南予……为什么也会有这样根深蒂固的想法? 第337章 76.一入灵界 曲染霜看向南宫晔,显然也是在对方蹙眉沉吟的神情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各自揣回心思,后者赶忙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南姑娘别介意,郡主与小侯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此时也是担忧兄长过度,才说出这些话来。是我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南姑娘。” 南宫晔可能是在君玦手下做事做得多了,真是个极会说漂亮话的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笑得这么好看,南予就是想挑点儿事情出来都没什么好挑的。 思及此,南予摆了摆手,随即转身就往回走,曲染霜赶忙跟南宫晔打了个眼色,低声急急说了句,“回头帝渊楼见!”语毕便跟上了南予脚步。 “喵呜——”孱弱无依的奶兽声细碎入耳,南宫黛心中一喜,微微抿出些笑意来,正要蹲身抱起来,岂料连兽崽儿的白毛边儿都没擦着,就见一片黄影先自己一步掠过—— 南予施施然折回来,一个抬手间小兽崽儿就心领神会地迈起小短腿儿往她怀里一纵,刚好扑落在南予怀中。 紧接着南予就在南宫黛震惊愤恨的眼神底下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人,撩了撩身后长垂的青丝,可谓扬长而去! 南宫黛咬唇跳脚! * 南予和曲染霜回到结界内的时候,恰好看见一批人正分散在四处弯腰捡拾干柴,似乎有生个火的打算。 他们这一来一回耗费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一些受皮外伤的人们已经涂抹好了药,受内伤的人也已经调息得能顺畅呼吸了。 除了幼萝。 此时仍然被扶坐着从后背灌输内力疗伤。 孟浮生看见南予回来,手里还抱了一头幼兽,便起身迎去,忍不住微笑问道,“你们去了这么长时间,就带回来一只?怎么吃?” “谁跟你说要吃它的,这是小爷刚收的手下!叫……”南予眉一挑,顺口就给取了个名字,“白毛儿!” 曲染霜呛了一泼口水,直言嘲笑道,“恕我直言,神他娘的白毛儿,你这是认真的?!” 孟浮生就嘲笑得比较婉转了,他颔首而笑,十分有礼貌地道,“小侯爷你这样取名字的水平,竟也好意思嘲笑家妹吗?” 南予耷拉下眼皮睨着他们二人,“有钱难买爷高兴,管着你们的?小爷喜欢!” “咳。”孟浮生拿拳头抵住唇咳了咳,随即转移话题道,“你们也快收拾收拾,我们准备进灵界了。” “这么快?”南予指着那些捡拾干柴的人,“还道你们要在这儿生个火,原来是拿火把进灵界的吗?那些伤势未愈的人你们准备怎么办?” 孟浮生叹了口气,摇头蹙眉道,“别无他法,我们是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进去的。只好分成两拨人,我和染霜先带着一队人进去,唐兄他们带着另一队人留在这里,等待时机再进来接应我们。” 南予狐疑道,“为什么要急着进去?不能等他们都休整得差不多了一起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曲染霜将玉笛在手指上绕着圈儿,“灵界的灵兽是有出没期的,一般来说,子时便是它们集体出没的时间,且这个时候它们的戒备最低。倘若算得不错,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要是不在子时前进去,就又得在外面等上一整天。” 如此说定,南予自然是跟着孟浮生和曲染霜一道进灵界去,手中的白毛儿也就顺其自然地托给了唐子羿照看。 灵界……南予这第一次踏入灵界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里竟会成为她名震天下的第一站。 第338章 77.灵兽苏醒 蜃楼灵界 暗夜凉风起,危机四伏时。 其实蜃楼域里的黑夜与白天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们一行人早上进来的时候,这里也是一片漆黑,全靠奇花异草和奇珍异兽身上散发的幽幽萤光照明。 但是蜃楼灵界又要较之外间格外森冷恐怖一些,且要更为阴沉昏暗。 大约是因为灵界内的灵兽太多了,互相争相夺食的情况下,鲜有奇花异草,而这个时候离灵兽出没又还有一段时间,因此也就没有可以散发幽光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明明安静得只有他们一行人踩着枯枝的细微轻响声,却总给人一种踏进阎王殿被一众鬼兵鬼将直直盯着的感觉。 南予化出寒禅剑,借寒禅的白玉以照明之用。 瞬间绽放的温润白光让一直没怎么注意这把剑的曲染霜不禁仔仔细细地侧过头打量去,越看越觉得很是有几分眼熟…… 恍恍惚惚地怔了片刻,他脚步一个猛刹,反应竟是和唐子羿一毛一样:我他娘的好像发现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斟酌了片刻,正要出声询问,却被南予一把拉住了手腕,压低声音急急道,“嘘——!有东西靠近!” 声音不大,却足够进来的三十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瞬间站定在原地作戒备状,握紧手中武器,掌心也运起了一团薄薄的气韵。 站了半晌,众人耳畔才传来一阵阵窸窣的声音,印证了南予口中所说的又东西靠近,这声音断断续续、低沉喑哑……像是野兽的喘息! 虽然声音极轻微,像是还在很远的地方,但是也足够他们这些气韵修为者听得一清二楚。 “走了这么久,的确是该来点儿什么才说的过去了!”有人沉声凝神道。 南予脱口问曲染霜道,“是什么样的声音?” “哦,不必担忧,此时近子夜,灵兽苏醒,才有这样的喘息声。”曲染霜说完又觉得哪里没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禁骇了一大跳,“你听不到?!” 打死都不信! 曲染霜可是亲眼见过她方才抵御火焰兽的时候筑起的气墙,修为居于梼杌的高手!居然听不见在他耳中可以说是清晰无比的声音! “你听不到是怎么知道有东西靠近的?!”曲染霜压低声音,蹙眉问道,“且你还先我们一步知道!总不可能是闻见味儿了吧?!” 南予也不会告诉他自己还真就是闻出来的! 喘息声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得以停息,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喘息声似是还在那个原地分毫没有移动,且停息过后众人周围也只有呼啦灌耳的冷风。 原本以为灵兽即将出没,众人满腔的斗志都燃了起来,此刻活像是一泼凉水兜头浇下:这什么意思?喘两下就没了?!一批正在靠近的灵兽呢?腥风血雨呢?! 众人有些懊丧地放下武器,然而就在下一刻,南予鼻翼微动,眸子瞬间一沉,“不要放松警惕!它们就在……” 血光晃眼而过,一声惨叫总算完完全全打碎灵界凄怆森然的安静,“啊……!” “嗷——!!” 灵兽未见声先至,众人再向四周望去的时候,红色、绿色、蓝色,放着异光的兽瞳交织一片,他们……竟然已经被灵兽包围了! 第339章 78.争夺内丹 南予没说完的话也不必说了,这下大家都看到了。 不怪南予一早没有闻出来这群灵兽在朝着他们靠近,实则它们本来就不是一早就向这边靠近的。它们的速度太快,脑子也太过于好使了一些,居然也会使诈。 先用低喘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后又不作出任何的动作,只待众人都傻了吧唧地放下警惕,才迅捷地从深处钻出来,显而易见,还弄死了一个。 目前出现的这批灵兽显然是属于脚步轻盈的类型,尽管看着穷凶极恶,但一旦跑起来,决计不会弄出地动山摇的声响动静就是,大约就像猎豹那般。 这也是为何众人只在放下警惕过后的那瞬间察觉了有轻微的声音在靠近,却苦于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包抄的情形了。 “小心!都不要去硬碰硬!”孟浮生紧紧皱起眉头,“这里的灵兽至少有三种!” 三种灵兽?南予扫了一眼绽放红、蓝、绿三种异光的兽瞳,暗道应该是按照这个区分的。 曲染霜拔出腰间玉笛放在唇畔,“先把气墙筑起来,自保为上!” 众人很快就用行动表示了他们正有此意。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如意,气墙的确是瞬间被筑起来了,但却并不是他们这一行人筑起来的! 他们这一行人筑起气墙的那一刹那就瞬间被击溃瓦解了! 那这个简直要有冲天之高的气墙是谁筑起来的?! “嗷——!!” 振聋发聩的兽吼声让南予不禁震惊愕然:这些灵兽居然有气韵?! “灵兽竟真的有气韵?!” “以前只是在书本上看见过,没想到此行蜃楼域居然能见到!” “真是开了眼界!” 自己这边筑起的气墙虽然被捣毁,却并不影响他们此时激动昂扬的心情,能见到会释放气韵的灵兽是何其幸运!倘若能剖得它们的内丹自己食用又不晓得能有多大的增益! 这么一想,众人再度燃起了熊熊的斗志,眼中的贪婪尽显无疑,兴奋的脸上满满都是跃跃欲试! 笛声扩散开来,曲染霜紧紧阖眸,气流一个猛起,竟是在灵兽包围的这一块儿布下了一个如同天罡罩的阵法,透明的半球状倒扣下来,每一个关卡处都有气兵驻守! 此阵一布,灵兽的筑起的气墙瞬间被分散,还有些许本就修为不高的灵兽筑起的气墙已经被化开! “浮生!”曲染霜看了一眼孟浮生,交换了个眼神后,前者继续吹笛分散灵兽的气韵,孟浮生则瞬间在手心运气,“都别愣着!能杀多少是多少!剖得的内丹都是自己的!我们古武一颗也不会拿!” 话音刚落,众人都在掌心运起气韵冲了出去! 南予是个很会见机行事的人,孟浮生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曲染霜都帮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去跟着抢就是傻的! 思及此,南予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掌心陡然凝聚起一团金芒:都闪开,小爷要放大招! 第340章 79.弑兽取丹 “轰——!!”地一声炸响,两只金光闪灼的梼杌望天嘶吼咆哮!漆黑的夜色里它们拔地而起一起则三丈!神态高傲凶猛!显得尤为不可一世!恍惚间竟犹如神祇降临! 而这一声炸响正是两只梼杌齐齐冲破灵兽筑起的丈余气墙!将它们交织的气墙击碎后再践踏于地! 众人纷纷震惊万状地回头,恰好看见南予以流风回雪之姿将绽出白光的寒禅剑在手掌心挽了一个极为漂亮流畅的剑花,嘴角一勾就冲着灵兽成群的这方飞身而来! 早在几个时辰前,对抗火焰兽的时候大家就见识过了这位身着黄衣清俊异常的小兄弟徒手筑起三丈之高的气墙,又剖神为二召唤出了两只极其凶猛残虐的梼杌! 但此时再见又有一番新的领悟:这么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怎么他娘的就喜欢搜集肚兜呢?!污秽!污秽之极! 南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的表情不妨再生动几分?!他娘的腹诽就腹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想毕,南予嘴角微微一勾,带着梼杌向前方一个猛冲,只听得十多只灵兽一齐被梼杌弹开,霎时间瘫倒在地! 丝毫让它们爬起来的喘息都不留,南予将寒禅在空中一个翻转,反手就当作匕首来用,再落下的时候直捅进灵兽的脊骨,比着心口的位置一捅到底! 她是左手执剑,下一刻,右手照着捅开的地方挖出内丹,再利落起身,向另一头灵兽掠去! 这之间叫嚣的灵兽竟是都迫于梼杌不得近她身,且她的动作奇快,眨眼间就能剖出一颗,如此三四颗之后她又改用寒禅剑直接将内丹挑出来! 竟是自己琢磨了一套快速猎丹的法子! 一边儿挑得起劲儿,南予一边儿像看智障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围观的群众。 围观群众也是一边儿看着南予弑兽取丹的利索动作,一边儿摇头扼腕叹息她的污秽。 如此两相看了十多颗内丹的工夫,不晓得哪个人先反应过来,猛地吼了一句,“都傻愣着干什么?!智障么你们是?!这小子修为如此之高,要是让她抢了先机,我们哪还有机会得到内丹?!” 南予总算是收回了看智障一样看他们的眼神,改为了看神经病:说得好像你们现在上就能抢得到一样。 “可梼杌摆在那里!我们根本没办法近身啊?!”又有人反应过来南予此时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接着吼了一嘴。 南予收回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们的眼神,改为了同情。 “……你们觉不觉得她好嚣张?” “确实。” “……” 人群里的不满声弹起一片,纷纷回头去看孟浮生,“孟七少爷,她这样仗着修为高逼得我们都没办法猎丹!就算你们古武世家不取!我们也一颗都得不到吧?!” 孟浮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南予,也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很不妥,但是又想帮南予开脱一下,于是斟酌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可以……” 可以什么? 孟浮生表示自己没办法编下去,只好回头看向曲染霜,用眼神求助,曲染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接着说了下去,“……这样可以丰富自己的经验。” 众人:……你敢不敢偏心她得更明显一些? 第341章 80.引起公愤 “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看着吗?!” “老子不干!” “抢啊大家!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没办法牵制住她一个人吗?!” “本来就是公平公正的猎丹,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捡了便宜是不是?” “说得对!大家一起上!把她给弄出来!” “……” 一时间,叫嚣声越发高涨,众人完全忘记了正是因为这是公平公正的猎丹,才是实力强者得之的道理,也完全忘记了刚刚是谁把他们从火焰兽的嘴里救出来的。 孟浮生叹了口气,不晓得是该说这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他们是太过天真——明摆着的,南予的修为已经到了梼杌,剖神为二不说,明眼人一看她就知道是马上要踏足神兽的阶段。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们这么起子闹,真是过于任性地不珍爱生命。 曲染霜想得却不是这个,神他娘的现在去担心这群蠢货,他只关心自己的前途,眼下这个情况看着真就免不了几分头大:殿下,理由我尽力了编了,他们不信啊! 不仅不信,他们还要合起伙儿来打你女人!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大家安静!听我说!”曲染霜舔了一下嘴角,“听我说——!” 这一路过来曲染霜的本事他们是见到了的,且看起来就晓得他和古武世家交情匪浅,因此他这么一吼,大家都停了下来,算是给他三分薄面。 “你们这么贸然上去,不仅不能伤到她一分一毫,还会反过来被她压着打的,你们说是不是?”孟浮生见众人安静下来,赶忙先出声安抚道。 曲染霜应声点头,接着笑意盈盈地说道,“所以大家不要这么极端好不好?那位小兄弟我是认识的,她绝不会贪多和你们抢!大家再等上一会儿又何妨呢?” “她这还不叫贪多?!” 曲染霜看了南予一眼,心道她这还真就没贪多,以她的实力,剖丹完全跟玩儿似的,用得着这样一颗颗挑吗? “曲公子,不是我们故意针对她,她明显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光顾着她自己一个人出尽风头!” 但其实她作为殿下的女人,究竟为什么要把你们放在眼里? “就是啊,二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蜃楼域是我们一起闯进来的,像她这样一人最后坐享其成,难道不应该觉得不耻吗?!” 讲道理,这个蜃楼域闯得还真就没你们什么事儿。 “你们说说看,她算老几啊她?!” 倘若殿下致力于走妻奴这条道,我琢磨着她应该是算老大。 “二位别怪我们多事!今日我们还就要合力给她点儿颜色瞧瞧!教她知道不能自视甚高!” 曲染霜:你去,你果断去,打得赢她算我输! “你们看看她,我们讲了这么多,她居然完全不为所动!简直是毫无廉耻之心!” 话音刚落,南予一把剑飞了过来,恰好插在众人脚边,吓得正在说话的一干三八齐齐往后跳了三步,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南予已经吊儿郎当地甩着一钱袋的内丹走了过来。 “方才是哪个先不服的?”南予半耷拉着眼皮子扫视了众人一圈,缓缓提唇,“出来单挑?” 众人默不作声,低头看着脚尖,忽然就有一个不怕事儿的站出来,“真是好生欺负人!你位居梼杌一阶,和别人说单挑?!明摆着是欺负我们!” 南予掩唇一声娇笑,随即神色一敛,凉凉道,“这位壮士会错了意,我说的是我单手挑你们一群。可敢?” 第342章 81.变故再生 “你不要太过嚣张了!不要以为你位居梼杌我们就会怕你!”又有一位壮实的男子凛然站了出来,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看上去是怒不可遏,“我就不信这里这么多人,联起手来竟打不过你一个?!” “就是!你别欺人太甚!”方才被南予称为壮士的男子眼看有人为自己说话,也忍不住附和。 他这么一附和,生生勾起了方才没有剖取到一颗内丹的人们的强烈不满,于是话头越吵越热,形势迅速转变,事实飞快扭曲。 “这里是蜃楼灵界,你就是想闹事儿也要等着出去了再说吧?” “呵!别跟她废这些话!既然她先提出了要开打,咱们焉有不奉陪的道理?!” “奉陪到底!” “说得对!奉陪到底!” “别跟她打!她可没安什么好心!要是和她打的时候被灵兽趁虚而入我们又当如何?!” “好啊!她竟是安得这个心思!她自己倒是可以一边跟我们打一边自保,我们却没什么办法抵挡灵兽群攻!” “真是不识大体!竟想在蜃楼灵界让我们起内讧!” “这都算轻的了!你们想想,她方才剖了那么多内丹!就算是被我们打伤,她立刻就能得到救治!而我们呢?我们什么都没有!” “……” 孟浮生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陈国这以讹传讹的风俗他们倒是学得精髓,如此再不打住的话,不晓得要演变成什么模样! 曲染霜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南予平平安安地被交到殿下的手里,至少不要在他手上出了什么好歹。 以确保自己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 至于这些恶意传谣言甚至是想要和南予干架的人,他只能递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他们——恭喜,你们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 且他带过三队人马闯蜃楼域,这群真的是他带过最傻里傻气的一届,对此他只想说:你们尽管去,最后南予不打残你们或是殿下不弄死你们都算我输! “不行!今儿个就算是被打伤老子也咽不下被她独吞那么多内丹这口气!谁要跟我一起上的!都站出来!” “我!” “算我一个!” “还有我!” “……”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痛骂叱责南予的言论也越说越大声,生生冲淡了灵界内的安静森然,在孟浮生和曲染霜焦灼的眼神注视下,南予老神在在地掏了掏耳朵,轻飘飘落下一句—— “哦,忘了跟你们说,不打的人可以去猎丹了,我记得自己方才似乎仿佛可能也许大概恍恍惚惚落了十多颗内丹在那边儿地上……来吧,打的人都站出来。”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刚才一脸浩然正气站出来的人有一大半都又退了回去。 “那个,我今日耗费精力过多,恐不能迎战,猎点儿丹应该是绰绰有余哈?” “我也忽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恐怕是只能猎丹了,唉!” “……我是觉得没必要打才站出来的,你们想要切磋武艺的可以开始了。” “对对,你们开始吧,我去帮你们猎丹。倘若切磋中谁受了伤,还能迅速救治……” 对于南予一句话抵回去一大半的人,曲染霜表示毫不意外,只暗道这些人真是狗得一手好腿,瞎话编起来一溜儿一溜儿的。 南予闲闲地捏得关节咯咯作响,半耷拉着眼皮凉凉睨起众人,正要开口说话,顿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轰!咚!轰!咚!” 耳畔传来撼天动地的巨响,众人在摇摇晃晃的黑暗之中趔趄踉跄,晃动的火把下光线也不甚明晰,一干人等瞬间从猎丹的心思里抽离出来,只余惊慌失措——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第343章 82.乍见兽神 南予将内丹一兜儿揣进怀里,反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寒禅剑,再玩一个转儿变反手为顺手,伸出两只手指拂去尘土。 剑光一闪,这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风雅得让已经陷入惊慌的众人不禁纷纷侧目。 “轰!咚!轰!咚!” 停息一瞬,耳畔再次响起的隆隆声瞬间将众人打回现实,每一个“轰”、“咚”二声落下的同时,都会撼得地面一个沉稳又剧烈的急急震动。 伴随着地动山摇一起来的还有树木轰然倒塌的声音,倒塌的时候震得地面又是一抖! 灵界之内根本没有什么矮灌木从,更没有什么好看的奇花异草,倒塌的树木必然是奇高无比、粗壮无比。 试想下,这样的一棵树都能被拦腰折断、或者是连根拔起,那么不晓得来的这个东西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是什么东西?你们可知道?”南予回头看向曲染霜,在看见他也是脸色一阵懵懂惨白之后顿时了然,“连你们也不晓得?!” “我……我从前来的时候!根本没遇到过啊!”曲染霜在一阵晃动中皱眉回嚷,“都别惊慌!先把气墙筑起来!” 话音未落,南予已经单手凝气拉起一道浑厚无比的气墙! 凶兽梼杌也在眨眼之间自气墙后猛烈撞出!梼杌撞出的一刹那只见气墙中有金色气流急急旋转成涡! ——竟是因梼杌疾速撞破空气猛烈带出的涡流! 这是怎样浑厚的一道气墙?! 又该是怎样睥睨天下的两只凶兽!? 众人不禁一阵长吁短叹!这个少年明摆着在击退火焰兽的时候就没有释放自己真正的实力! “都别愣着!”孟浮生一边大喊一边双手聚气再拉出一道蓝色的气墙来,将其推融在南予筑起的气墙里! 只见气墙如同水波一般猛地弹开一个金色气浪,继而又恢复原状! 孟浮生吃了一惊,明显是南予的气韵太过浑厚,直接将自己刚刚拉起的蓝色气墙融了进去! 换种说法就是,南予的气墙生生把他的给吃了?! 这个女子……简直神了! 虽说气墙被南予融合,众人却发现原本南予筑起的气墙像是又厚重了几分,瞬间明白了孟浮生这么做的目的,气墙当然是越浑厚、越坚不可摧就越好,能融进去增加气墙的厚重自是求之不得! 想通这一点,众人也纷纷开始拉气墙,但是都没有像孟浮生那样将气韵融进南予那道去—— 众人想着是反正南予都已经为他们筑起气墙,她那么厉害,应是不需要他们这点儿微薄之力了,他们自保即可。 曲染霜看得不禁冷冷嗤笑,放于唇畔的玉笛也气得吹破了一个音,敛去神色,他又专心致志地吹起一个铿锵入骨的调子,周遭一层透明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将三十多人尽数囊括在内! 这个阵法一布,尽管都还处于激烈的晃动中,但原本还有一丝担心的人都完完全全放下了心、松了口气。 感觉到振聋发聩的倒塌声、脚步声、轰隆声越来越近,南予一边用双手支撑着气墙,另一边模模糊糊地往深处虚眸看去——那一瞬间!目眦欲裂! 轰咚地脚步过处,带起一片沉睡的灵兽从匍匐的丛林间站起身来,兽瞳前后参差睁开,锋芒灼灼,层层叠叠、影影绰绰间拥簇着一道三丈多高的黑影一齐向这边走来!! 三丈多高的黑影身后跟了至少成千上万的灵兽,且在它的对比之下只显得渺小不堪! 最可怕的是但凡那团黑影过处,都能再唤醒那片区域的灵兽!兽瞳睁开之后就会跟在黑影后一齐向这方走来!! 混乱得震动间,有一个微不可查地声音颤栗道,“这、这个……不会、不会是兽神罢?!” 第344章 83.气韵较量 兽神二字一出,众人纷纷一震! 但凡所过之处,灵兽皆被唤醒,起而随行,兽神至而地动山摇,树墙倾颓,无有所留也。 看着眼前这架势,不是世家藏书中所描述的兽神又是哪般?! “真是兽神!” “只得在传闻中见到的兽神……竟被我们给摊上了?!” “究竟是怎么给引过来的?!” “以前我来蜃楼域的时候可从未遇上过!”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黄衣小子!若不是她贪得无厌弑兽取丹惹怒了兽神大人,我们怎么会遇上?!” “就是她!” “对!都怪她!” “……” 曲染霜真是想掐死这群智障! 方才不知道究竟是谁一个二个的因为猎不到内丹争红了脸!这会儿竟反咬一口说别人贪得无厌?! 这就罢了,明明世家藏书中说得清清楚楚,兽神的出没并没有定数,怎么就成了猎丹过多惹怒兽神才引出它来的了?! 而且这群人是瞎了吗?!现如今筑起气墙挡在最前面活活将他们衬成废物的人是谁?! “没事……她好像没听见这边说什么。”孟浮生拍了下曲染霜的肩,微微蹙眉,“你别分心,咱们继续。” 曲染霜当然晓得南予没有听见这边儿说的话。她要是听见了,这会儿没准儿会和着兽神一起把他们先撕了再说。 其实她在刚进灵界的时候连那么清晰的灵兽低喘都听不见,如今她一人筑起气墙隔了这么远,且气墙这般浑厚,她又怎么可能听得见这些人在背后怎么贬低责怪她的呢? 曲染霜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流过。像是心疼。真是心疼。 她说她从小受到的认知就是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有人收尸。 还有,她的眼睛和耳朵好像都有点问题。 殿下为什么不护好她呢? 轻叹出一口气,曲染霜也不晓得自己想这些作什么,敛去心思,他低眉认真吹笛,气流从笛管子里倾泻而出,一层又一层地加固了阵法。 “嗷——!!” “嗷——!!” “……” 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这边气韵的充沛和浑厚,原本只是安静阴沉跟在兽神身后的一群灵兽纷纷吼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时间充斥了整个灵界,震耳欲聋! 所有运起气韵的人不得不停下来拿手死命地捂住耳朵,仿佛稍微丢手一刻就会被震得七窍流血! 除了南予! 这般强烈震动之下,她依旧蹙紧了眉拿双手运气抵住气墙,全然不顾耳朵里过度震荡的疼痛,活像是在和什么作着生死的较量! “浮生!好像不对啊!”曲染霜也实在抵不住这般层层叠叠如同潮水涌来一般令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拿双手蒙住耳朵,他冲着孟浮生的耳畔大声喊道,“你有没有觉得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了?!” 孟浮生再层层的气浪和灵兽咆哮中摇头回喊,“你在说什么?!” 周遭的压迫之感实在是太强了,这个感觉就好像是有一面墙正向这边倾压而来,又好像是被人放进了正在剧烈被撞击的鼓里! 曲染霜见孟浮生摇头,便心知他是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而自己也只看得出他的口型,并不能晓得他说了些什么…… 但是南予,这种情况下,她竟还能双手抵在气墙上支撑着屏障! 灵光一闪,曲染霜猛地醒悟过来——南予不只是在支撑气墙,更像是在和冲这方缓缓走来的兽神及一众灵兽作抵抗! 也就是说,这群灵兽也筑起了气墙,而南予其实是在用一己之力跟群兽合起来的气韵对击! 难怪她不捂耳朵! 她要是松手了!这些被她护住的人以及她自己都会瞬间被群兽的气韵碾压得连渣都不剩! 第345章 84.两相对峙 眼看着混沌之中,兽神越来越近,伴随的成群灵兽也越来越近,曲染霜一眼都不眨地紧紧盯着南予! “嗷——!!” “啊……!!”南予手上盘起浅色的青筋,单薄的身影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压垮,她极狠地嘶吼一声,像是孤注一掷,倾尽全力将气韵推出去! 推出去的金色光芒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掀得亮了一瞬! 还没待众人看清形势,只觉又有一股回力弹来,直接三十余人掀飞出去!扑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曲染霜咽回涌上喉头的血,撑住身子坐起,抬头只见自己布好的阵法全数瓦解,像是被人生撕开了一个口子,气流尽数破碎弥散。 感觉到周围的压迫也全部散去,曲染霜疑惑地朝南予看去,这一看,只震惊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三丈高的兽神隆起,灵兽纷纷避退十里敛了气韵,活像是要给兽神和南予清场子! 成群的灵兽瞳孔中绽放出的异光让南予将离自己只余十里之遥的兽神看得一清二楚!兽神的原身竟是上古神兽中的凶厄之兽——食人肉喝人血的慠曳! 书中曾言:“慠曳又名犬因,其状如牛,白身四角,其豪如披蓑,食人。” 慠曳长得与牛极为相似,牛角只有两只,但慠曳却生有四只角!雪白的角竟有一棵成年的树那般粗壮!黑色的长毛就像蓑衣披在身上一样,脊骨处还埋着几颗人骨,长毛和人骨上还挂着暗红干涸的血渍! 而南予就静静站在兽神十里外与它两相对峙! 她身姿单薄,眼神睥睨,尽管兽神高有三丈,却半分不输气势……! 曲染霜忽然觉得,殿下的眼光很好。真的很好。 众人盘腿,一边观摩战况,另一边则凝神聚气调息自己。 “嗷——”慠曳低沉地吼了一声,并不尖削,却十分具有震撼力,程度直达空气以肉眼可见的形态震动扩散! 本就被震伤的双耳倏然流出两股热流,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入衣襟,南予只是抿紧唇,耳朵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这下又听得更为模糊不堪了。 鲜血让兽神猛地兴奋了起来,前蹄抬起落下,地面为之狠狠一颤!与此同时,它身后拔地起了五丈之高的气韵! 而这五丈高的兽形正是它自己——慠曳!! 南予反应得十分迅疾,在它抬起前蹄的那一瞬间就晓得它是要以气韵攻击! 几乎是同一时间,慠曳兽形筑起的时候,她也在手心猛地聚起疾速流转形成漩涡的气流!片刻不耽误地在身后隆起两只生生比之寻常再撑高两丈的梼杌! 也是五丈之高的兽形! 剖神为二的优势瞬间就被突显了出来——梼杌与慠曳敌对,还能分出一只梼杌来帮南予对击兽神本尊! “嗷嗷——!!”兽神震怒之极,仰天嘶吼咆哮间带起一阵狂旋的疾风!直撩得它奇长的黑色毛发在气韵中乱舞! 南予的发带也在兽神嘶吼的那一霎那被破开!一头青丝张狂飞扬宛若成魔! 左手化出寒禅!右手扯下腰间缚灵鞭!两物并用!南予掠地起身朝兽神攻去! 兽神两只前蹄一个猛烈地翻起,兽瞳睁开之时泛出的是血色红光! 翻起前蹄的下一刻,南予已经当头杀来!它挥蹄要将空中靠近的南予甩开! 却不察被南予顺势退开再从旁攻,速度快得人竟是连眼花缭乱的时间都没有了!兽神再挥蹄要打开南予时候,发现她居然已经骑坐在了它身上! 第346章 85.终于脱困 右手甩鞭紧紧缠住兽角以防自己被甩下去!左手则将顺手挽剑变反手!南予一剑刺下去!当真是完全不顾兽神凶猛的纵跃和陡然压向自己的气墙!能刺多深就刺多深! 但能将粗壮树木轻易地连根撼动拔起的力道又岂是南予能承受的?! 南予只感觉自己要活活被这只发了狂的凶兽给颠死!更何况她还身处气墙里!五脏六腑皆被剧烈挤压! “啊——!!” 就快要撑不住气墙的挤压,南予嘶吼一声,握紧寒禅剑的手用力往下怼!直将剑柄也给刺进去了几公分! 但是不够!还远远不够! 兽神太过于庞大!南予想要用寒禅刺穿它的心脏是决计不可能的!就算她已经找了一个离心脏最近的垂直距离去刺也不可能!目前剑尖离心脏的位置至少还有好几寸! 十里开外那一群蓄势待发的灵兽纷纷被眼前南予占了上风的景象激怒,霎时间一拥而上! 南予迅速翻身从兽神背上朝着另一方向跃出几十里远! 右手作握剑状时寒禅剑便已然从兽神的背上回到她的手里,心脏剧烈跳动,血腥味霎时间涌上喉头,她有些支撑不住地将剑反插在地里用以撑起身体,猛地低头咳出一口血来! 不消抬头她也感觉得到成群的灵兽都在向她涌来! 而她身后却从来没有一个能撑住她的人。 那一行三十余人皆筑起气墙用以自保,生怕成群的灵兽会殃及自己! 南予的思绪转得极快,快得那群灵兽的逼近仿佛都被放慢了许多——她需要一个办法!一个能全身而退不求杀了兽神只求能顺利脱险的办法! 就在兽神洒着火红的鲜血带领成千上万的灵兽离她只有五里之遥时!三个字蓦然涌上脑海! 南予倏地睁眸,猩红的眸子里倒映出群兽围攻的景象,下一瞬间,她翻手化去寒禅剑,纵身跃起一丈之高!双手凝聚气韵在身前画弧,最后在胸口处结印! 几十股流光呈涡流状回旋,南予在涡流的中心,嘴里的血难以抑止地往衣襟里流溢,她却只一心盯紧那群张扬的灵兽! 她于幻字诀上的造诣其实并没有到这一步,但此时别无他法!能封多久是多久! 主意打定,几十股流光簇成一个偌大的幻字! “啊……!!”南予一边低声嘶吼,一边用气韵将幻字推出去!那样的神色就和方才抵住气墙时一模一样!艰虞痛苦得她整个人都不清明起来!双手、太阳穴、脖颈上都暴起浅色青筋! “嗷——!!”成群的灵兽一齐嘶吼,纵身往上空南予所在的地方跃去!却在刚跃起的那一刹那连同兽神一起全数消失不见! 南予从空中落下,直摔在地上,摔得狠了她就不想动,过了片刻,她只能自己爬起来,捂住心口咽下涌上来的血意,她对上曲染霜的眸子,抿唇道,“我封不了它们多久,先出灵界。” 曲染霜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衣襟那一片血红,半晌没有说话。 “好,这里离我们进来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能出去。”孟浮生赶忙帮曲染霜搭过腔,随即又抬高声音,“都跟紧我,我们现在要立刻出灵界!” * 众人一路上看南予的眼神都很诡异与防备,甚至还有仇视敌对。 南予此时能撑起身子走在最前头已经是不容易,全然无法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杀气和戾气。而曲染霜则走在她身旁,见她要倒了,就默不作声地扶个一两把,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微妙气氛。 孟浮生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甚至他也有一些愤慨在里头——这个女子,会幻字诀。 幻字诀乃是陈国秘术!陈国百姓皆知它是第一布阵师仙逝之前留下的唯一著作!她竟然就是那个盗窃秘术者的后人?!她竟还敢在陈国堂而皇之地用?! “这里就是来时的入口了,和开始一样,进的时候须得快些,否则便要再等上一个时辰才能开这扇门。”孟浮生深深看了南予一眼,便走在了她的前头,保持了大约五里的距离。 南予的身体都摇摇欲坠起来,曲染霜伸手把她扶住,低头问道,“青玄,你还好吗?” 南予昏得连摇头都不敢,忽然就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曲染霜看出她脸上极为不正常的红晕,只斟酌了片刻,就拿手在她额头上靠了一下,惊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是发烧了?” “好像不是……”不是发烧,南予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发烧,但不是发烧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身体会这么烫! 眼看着三十几人都走了出去,南予却连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曲染霜放开她向前跑了几步,“浮生,把你炼的丹药给我几颗!” 与此同时,走在最后的那人忽然就在出口处转身回过头,狠戾地打出一掌! 杀气! 南予猛地睁眼,抬手要运气化开他这一掌! 却不料就在运起气韵的那一瞬间全身的气流又全数溃散?! 她的……气韵呢?! 第347章 86.二入灵界 昏沉的大脑瞬间清明了几分,但也只有这一瞬,下一刻,那人的一掌正朝着南予的心口袭来,掌风猛地将她掀开,剧烈的疼痛使她本就被烧得格外灼热的心脏更加滚烫! 那种浑身都被火燎着的感觉让她扑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淤血在喉头翻滚,血腥味儿在鼻腔里蔓延,好几口血甚至从鼻腔里呛了出来,南予终于就着扑在地上的姿势晕了过去。 在对战兽神之前她就耗费了大量的气韵和精力来支撑气墙,后来又与兽神顽抗,祭出全身的气韵来暂且压制兽神的气韵,最后身负重伤之下还以幻字诀暂时封住了成千上万的灵兽! 此时已升至梼杌的浑厚气韵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说,全身活像是被投进火炉里烧灼着,烧得脑子昏昏沉沉,骨头酸软无力,意识早就不清晰了,又如何受得起这么狠戾的一掌?!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如今情况最糟糕的是,也就在南予被打出去那一刻,灵界出口的门瞬间合上了! 曲染霜万万没有想到他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人敢这般乘人之危! 甩了手里的丹药,他一脚将那男子踹地上,踩住他的胸口歇斯底里,“你他娘的作什么?!” 出掌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这个时候那男子倒是有些后怕起来,见一向慈眉善目、和蔼亲切的曲染霜怒成这个样子,他只能抖着嘴唇硬着头皮回道,“曲、曲兄!她、她会幻字诀!她刚刚用了我陈国的秘术幻字诀!” 脚下踩得愈发用力,甚至可以听见那人胸腔的骨头被碾碎的断裂声,“就因为她会幻字诀!你就趁她重伤病危的时候把她打进灵界?!” 伤上加伤暂且不提!她自己也说封印不了兽神和那群灵兽多久!倘若兽神破了幻字诀而出……必然要寻到南予报方才那一剑之仇! 可她刚刚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又怎么能打得过兽神和成千上万的灵兽?! 而且曲染霜不晓得的是,就在刚才,南予的气韵陡然消失了! “曲兄你别怒!老子也早就想教训她了!他娘的偷我们陈国的秘术还敢在我们陈国人面前显摆!?” “是啊曲兄!为了一个外人!不至于!先把那位兄弟放开吧?” “且不说她是那鸡鸣狗盗之辈的后人,就说她在灵界之时抢尽风头丝毫不给我们猎丹的机会,这一掌她也确实该受!”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是她自己贪得无厌引来的兽神!活该被兽神重伤!哼!原本我还存有几分感激!如今想来真是傻透了!” “如今暂且不说她贪得无厌之事,就拿幻字诀这件事来说!哪个人不知道幻字诀失窃对我们陈国来说是多大一笔耻辱?!” “自幻字诀被那鸡鸣狗盗之辈盗走后,他那些后人哪个敢在陈国的领域用幻字诀?我们念在他们从不在陈国张扬的份儿上,都没有追究此事,她倒好……真是嚣张得可以!” “够了!”曲染霜握紧双拳深深闭目,说来说去这群人还不就是因为方才没有猎到内丹?!要是南予把猎到的内丹拱手送给他们了,看他们还能不能拿幻字诀一事当作幌子?! “染霜!你要去哪儿?!”孟浮生见曲染霜转头一言不发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猛地拉住他的手臂怒道,“如今木已成舟,我们既没能力进去,也没能力救她!先和子羿汇合再说!” 曲染霜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斥道,“孟浮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刚才是谁救的我们?!没有她你早就死在里面了!” “是!没有她我们都得死!但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站这儿等一个时辰专门进去救她吧?!你心里知道,就凭她刚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撑不到我们来救!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对抗兽神!” “呵!”曲染霜冷笑一声,指着他问道,“孟浮生,你知道她是谁吗?”顿了一下,他又拿指尖扫过站在一边冷嘲热讽的众人,“还有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没等人问出口,曲染霜阴沉着脸低声嗤道,“等着死吧你们就。” 第348章 87.无人可依 孟浮生一怔,反手迅速拉过曲染霜,“染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是谁?!” “我知道!”曲染霜再一次猛地甩开他的手,突然就火了起来,“我知道得多了去了!我知道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在这个地方!我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还知道她是你们绝对惹不起的人!” 一通乱吼下来,曲染霜气极反笑,扫视众人轻声冷嗤,“想知道她是谁?来,都站稳了,我来告诉你们——她叫南予,锦焱国来的南予。你们没听错,她就是南予,就是殿下昭告天下说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南予。” “你、你说什么……?!”孟浮生脸色一白,“你怎么知道她是……?她真的是?” “你们要是不信的话,等着见到殿下的时候问一问。想必殿下会让你们在死之前清清楚楚地知道。”曲染霜拿如坠寒冰的眼神轻蔑扫过众人,在看到他们纷纷脸色惨白腿脚不稳全身颤栗后,随即勾起一抹快意嘲弄的笑! 到底是给君玦做了这么多年事情的人,孟浮生心惊胆战了片刻后就立马回神,皱紧眉看向曲染霜,“无可否认,就算她是南予,我们还是没办法去救她!起码也要等到一个时辰后灵界的门才会再打开!” * 且说南予这边,此时黑暗中的灵界像是沉浸在一湖死水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声响,肆虐的凉风也翻不起半点波澜,只有些许喧嚣的声音,却只能衬得此处更加荒凉幽静。 南予披散的青丝铺了一身,散落在地上,偶尔被风吹起,拂在脸上,便和半干的血液凝在一堆,偶尔也被过于残虐的风刮得在空中狂舞,张扬而又凄寂。 一下巴的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入衣襟,层层浸湿,南予就这么侧倒在血泊中,微弱的气息在呼啸的风中显得尤为几不可察。 但是没有办法,她还是只能自己醒过来,然后再靠自己出去。 像是天生就不需要依赖别人。 但其实,她也曾依赖过别人的。 只是那个她依赖的人,亲手把她打入地狱,在地狱里千锤百炼过后,她就不再依赖那个人了。 因为不需要了。 再也不需要了。 南予在恍恍惚惚间做了一个梦,好像回到了那段依赖别人的日子,因为依赖别人的她自己实在是太陌生而又遥远了,她险些没有认出那个玉雪可爱、穿着粉色裙子、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的小丫头就是四岁的自己。 小南予被一个十一二岁却异常清秀高挑的男孩子抱在怀里喂饭,糊了满嘴的米粒,男孩子笑嘻嘻地拿手给她揩干净,丝毫不嫌弃她脏兮兮的小模样。 “阿予都四岁了还要人喂饭,羞羞!”有个模糊而略见苍老的声音刮着小南予的脸蛋儿笑道,“你看你个丫头片子,长大了什么都不会,嫁不出去啦!” 小男孩笑嘻嘻的脸忽然就敛了起来,薄唇有些几不可察地抿成一根线,沉着脸往小南予的嘴里喂了一口饭,“阿予为什么要嫁人?阿予不需要嫁人!我可以照顾阿予!照顾一辈子都可以!” 第349章 88.梦回从前 “小少爷,你现在才多大?就说什么照顾一辈子?”那个苍老的女声又响了起来,“以后你娶的少夫人可就不乐意了。再说,你问问阿予,她愿意被你照顾一辈子?” 小男孩忽然惊慌了一瞬间,凝望着小南予,小南予也望着他,好半晌后,小男孩起身就噔噔噔地往卧室跑,片刻之后抱来一堆玩具,在小南予水一样的眸子注视下,一层层堆在她的身边,活要将她给埋在玩具堆里。 又跑了好几个来回,玩具已经顺利地将小南予包围了,几乎不能下脚。 小男孩跪坐在小南予身边,给她用勺子舀了一大口饭,饭里每一种菜都挖了一点,想了想又把菜撇开,挖了三块儿肉,然后才喂到小南予嘴巴面前。 小南予笑眯眯地张开嘴吃了,小男孩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吃吗?” “好吃!” “那……阿予我跟你说,外面都做不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只能在我这里吃到!”看着小南予懵懂又不怎么相信的眼神,小男孩又一本正经地接着瞎扯,“外面的人也不会给你买玩具,只有我才会给你买,给你买很多很多,你可以每天玩儿、随时玩儿、到处玩儿,玩腻了就丢,丢了我还会再给你买!” 小南予点头,想了一下,看着他说道,“那么,阿予以后嫁人了可以把这些玩具和这里的厨子都带过去吗?” “……”小男孩儿挫败地拍了一下铺满地的玩具,“不可以!” 小南予瘪嘴,“那好吧,都留给你。你要小心保管好,放在我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我可能会从后门偷偷回来拿几个带过去。” 小男孩儿焦躁地挠头,“阿予,你可以不嫁人的,你要是嫁人了,我就会把你的玩具都扔掉、把厨子都辞退掉、把后门的锁换掉、把你的房间毁掉、还有你的漂亮衣服我也都会撕掉!你用过的东西我都会扔得很远!” 小南予睁大眼睛,“你不嫌麻烦吗?我嫁人了你就要做这么多事情,那多麻烦呀!你留着它们吧。它们不会占地方。就算占地方,也占不了多少。”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好吧,可能是占得有点多。” 小男孩儿忽然捧起她的脸一挤,皱眉道,“你的脑回路怎么这么不一样?我是在跟你说让你别嫁人!” “可是刚刚姨姨说,我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小南予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我要是不嫁人赖着让你照顾我,你以后的妻子就会不高兴、不乐意的。她不高兴了,是要让你像叔叔那样跪搓衣板的!” 天晓得小南予觉得跪搓衣板是多么残酷的事情!眼睛都瞪圆了! 小男孩儿撅着嘴巴,捧着她脸的两只手轻轻往里一挤,“那阿予嫁给我吧!阿予做我的妻子,阿予来当少夫人!那么……阿予做了我的妻子,会让我跪搓衣板儿吗?” 小南予想了一下。尽管脸被他挤得变了形,红红的嘴巴被挤得嘟起,她的神情还是无比认真,“我不会。”顿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可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能为了不跪搓衣板就娶阿予啊!” “……” 好吧,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之后小男孩儿说了些什么,南予就看不清了,她是被地面剧烈地震动给捣腾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看见一束气流朝着自己面门儿涌来! 南予顾不得浑身疼痛,只能反应迅捷地就地翻身闪开,抬眸间,恰好对上了暴怒的兽神那双血红妖异的兽瞳! 果然……兽神带领着群兽冲破幻字诀出来了! 手心暗暗运气,南予发现自己还是一丝气韵都没有,没有气韵意味着召不出寒禅,而此时她的缚灵鞭也不晓得到了哪个犄角旮沓。 抿紧泛白的唇,她真想面带微笑礼貌地骂一句:我擦你大爷。 第350章 89.死地后生 兽神一边沉着步子往这边走,一边抽搐着诡异扭曲的脸,像是在嘲笑着南予此时窘迫的境况! 一阵接一阵的气韵翻滚如浪般袭来,南予只能忍着身体剧烈的疼痛和灼热不断地躲闪,但是这很明显不是上上策,根本撑不了多久! 随着兽神的嚣张至极且带着气韵威压的靠近,南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躲闪这只庞然大物,兽神若是离得远一些倒还好,此时它越来越近,气韵的攻击也越来越猛、越来越急,颇有应接不暇的意思! 南予滚烫的身体让她整个人都酸软无力,现下竟是连在地上滚着躲闪都不行了! 而且随着兽神的靠近,地面的震动直捣腾地南予受了重伤的身躯翻滚起好几浪地鲜血,哽在喉头又被南予不动声色地咽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眼下想要活命,已经不能像上次那样不求弑兽取丹只求全身而退了! 虽说幻字诀是唯一一个可以不需要气韵就能布下的阵法,但是她此时重伤过度,方才已经倾尽全力去封印这头怪物,也只能压住这么一时半会儿,这个时候就更不可能顺利把它封印了!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杀了它!杀了兽神! 注意打定,南予微微蜷曲的手缓缓紧握,试了试身体还残存的力气——没有什么力气了,她居然连拳头都握不紧了?! 没有错愕太久,撇开对自己身体的讶异和惊愕,这么一瞬间,南予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兽神身上! 没办法,就只能用没办法之下的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下一刻,南予猛地沉下眸子,不闪不躲,几乎是让自己直接迎着兽神当头击来的气韵! 方才琢磨形势的时候,南予已经看好了这只畜生使出气韵的规律,可能是由于它的身躯过于庞大,所以只能单调地控制着气韵出击的大致方向。 这个信息很有用,南予此时就是看准了兽神出击的方向,只消侧过一点儿身子,就能让气韵避开五脏六腑的要害,冲击在自己的肩膀上! “轰——”地一声,南予被甩开了十多里远,这么一击,浑身的气血都沸腾起来了! “噗——!”绝境之下,求生的本能让南予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次试了试身体里的力气,顺利收紧拳头,她拿嫩黄色的袖子抹了下巴上铺满的血。 南予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不是半点没有根据,实际上她从小就是这么磨炼的。 人一旦承受不住身体的重压,就会晕厥从而失去意识,但是人一旦在承受不住身体的重压之下遇上更为凶险紧急的危险,就会激发无尽的潜能用以自保。 组织为了培养她们在绝境之下活命的本事,从小就训练她们这方面的潜能。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白了就是自残!非得迫使自己把自己逼入了绝境才能获得重生的力量! 她曾闯过无数绝地,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但是没有办法,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 对于组织来说,培养一个杀手固然耗费时间精力,但是去救一个杀手将会更为耗费时间精力,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教给她自己活着回来的办法。 倘若死了,还真就只能死她的。 所以绝地之中,她只能靠自己,一次次地自残、一次次地激发身体隐藏的力气、一次次地自死地而后生! 原来身体的滚烫让她酸软无力,而此时南予只觉得这股子滚烫烧得她需要一个地方猛烈地发泄出内心的狂躁! 以睥睨之姿看向兽神,她的眸子里漾着无尽血腥和残虐的快意——再嚣张也是个畜生!你以为你能翻了天去?! 第351章 90.挫皮刮肉 兽神走过来的时候,南予就感觉到了来自于它身上那股异常的杀气。 但是比起直接用气韵杀了南予,它好像更加恶趣味一些,招招儿都是冲着南予的面门儿打来,气韵的力道都有所松懈,它是想要看着南予在它眼皮子底下四处狼狈逃窜! 然而现在的情况与兽神想的不同,原以为这么个已经要油尽灯枯的人类应该是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只能任凭它玩弄戏耍,不知为何,她不光站了起来,还散发出隐隐的杀气! 南予就是看准了它因为震惊而停滞下来的这一瞬,她抿紧唇角猛地一个跃起,腾空径直往兽神的脑门儿上撞! 按照南予的说法,兽神虽然是个畜生,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畜生!它必然是会发起反击的!然而兽神又怎么能料到,南予等得就是它这一个反击! 它的反应极快,挥起前蹄就想要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黄色人影拍落!于此同时,它的周身散发出浑厚的气韵,筑起的气墙达到五丈之高!这样浑厚强压的气墙之下,它就不信南予还能近身! 不仅不能近身,还应该被自己的前蹄拍落在地,震碎心脉吐出一口血才对! 南予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下一刻,在兽神震惊错愕的双瞳直视下,再腾起一个高度,生生错开了它横向挥过来的前蹄! 紧接着脚尖点在它的前蹄上借力起身,一个腾身间径直穿透气墙,伸出右手握住它四角中的一个,左手反手从袖子里勾出了一把匕首! 兽神暴怒! 南予可以清晰地看见它周身的气韵如同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周围气流的反应就像是巨大的顽石从高空砸入原本就涡流遍布、湍急激烈的河水之中,顿时荡开一声闷响,再扩散出层层涟漪! 而南予就处在这个巨石砸下来的河中央! 一边承受着剧烈的攻击震荡和气韵的吞噬倾轧,另一边紧紧握住雪白色带有干涸鲜血的一角,南予单膝跪在兽神的另一只角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即使是在这样的强压之下,她依旧没有离开气韵包裹的中心! 因为这是她等来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此击必中! 倘若不中……她就当真死无葬身之地! 笃定念头,南予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了兽神的头上,匍匐在它的两只前角中间的空隙处。 由于气墙太过浑厚,钳制得她再无法动弹一下,像是琥珀里的昆虫,只能凝固在里面,唯一不同的就是,南予此时还要承受承受千钧重的气韵压迫和挤压! 她慢慢调息自己的呼吸,身体下降重心,将双腿往下蹬,绷直身体抵住它的一只角,右手血管青筋齐齐暴出,用力握紧它另一只角,而左手—— 左手拿着匕首正在不停地移动,而在如此强烈的重压下移动的手就不止是青筋血管暴出那样简单了! 她的左手就像是整只手臂都直插在坚硬干涸的石地里,却还要固执地在石地里移动那样,寸步难行。也像是在凛冽肆虐到可以把人刮走的冷风中那样,时不时就会给皮肉豁出几道口子! 然而气韵又岂止是豁出几道口子那么简单?!浑厚的气韵更像是一道真真正正拿金砖银砖砌出的墙,坚不可摧! 在这般气墙的包裹之下不动还尚可微弱喘息,若是随意一动,就好似是被凹凸不平的铁砂板直接搓了肉,有那么些千刀万剐的意思! 而此时,气韵已经将南予的整条左手臂的皮肉都要挫破了!她的袖子本来就是挽起的,此时露在空气中的那截手腕已经被气韵挫得鲜血淋淋,像是被千刀万剐剜下皮肉! 可再如何艰虞痛苦也别无他法,总是没有人救她,总是要靠自己的,她这一刀下去要是不能刺中兽神要害……就是白受这一遭罪! 敛了心思,南予几不可闻地低低嘶吼了一声,“啊……!!” 左手传来的剧痛让她咬紧了牙关,整只手都已经被鲜血覆盖包裹,她在低吼中用尽全身狂躁滚烫的力量推动手里的匕首往下刺去——正中兽瞳!! 第352章 91.得回武器 “嗷——!!!”兽神左瞳被匕首狠狠插中,鲜血如泉涌喷洒而出!就这么一瞬间,它暴怒得狂乱甩头!誓要将南予从身上甩下来! 南予握紧着兽神一角的右手正准备顺势松开,被甩得上下左右摇晃之际不经意地瞥见了兽神后方两只兽角上垂挂的东西——缚灵鞭!! 她的缚灵鞭居然就缠绕在兽神后面两角上! 这么一看她就想起来了,方才在用幻字诀封印兽神之前,自己曾骑在兽神背上,彼时一边拿寒禅剑刺向它,另一边为了稳住自己的身形,将缚灵鞭缠在了兽神后面的两角上! 后来从兽神背上翻下来得太迅疾,双手空空,只能用气韵召回寒禅剑,却不能将缚灵鞭一起召回来。 方才南予是跪撑在兽神前角上的,一心关注着如何能刺进在左手边的兽神的双瞳,而兽神后角在她的右手边,情形自是看不清楚。 但此时不同了,她要先拿回缚灵鞭! 这么一想,南予只能再憋回一口涌在喉头的鲜血,右手握紧兽角,左手微微翻转将匕首收进去,伸手要去够缚灵鞭,剧烈的疼痛甚至磨散了她体内的滚烫灼热,那种烧心的火燎之感生生被左手上传来的削皮刮肉之痛盖了过去! 兽神还在不断地加注气韵,不停地跳跃狂甩! 想必那只眼睛被插中也是痛得它方寸大乱! 被兽神躁动的样子颠得险些没法儿稳住身形,南予像是激发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拿手和脚将自己抵卡在前面两只角中央,以此来稳住自己。 南予忽然停下了去够缚灵鞭的左手——不行,左手离在右手边的缚灵鞭太远了,一是不顺手,二是……再用左手去蹚气韵,就不是一层皮肉被挫出血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她颤抖着已经要虚脱的左手去握右手握住的那只雪白兽角,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很微弱的一口气,却好像给南予舒缓了很多。 下一刻,她伸出右手蹚过气韵去够缚灵鞭!! 这次是一气呵成!就在抓住缚灵鞭手柄连同着右手腕鲜血飞出来那一刻!南予也顺势松开了狠狠抵住两角的手脚,任由自己被兽神震出去! 缚灵鞭被她握在手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弯曲的弧线,跟着她一同摔落在地! 南予瘫倒在地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手指就轻轻蜷曲一下想去捏紧缚灵鞭,却就因这一下,连着五脏六腑、全身皮肉和酸软肿痛的脊骨都扯得痛了。 她阖上眸子呼出一口气。休息一下。就一下。 这么一下,兽神应该还在为它受伤的眼睛暴跳如雷。应该暂时顾不上攻击她吧。应该。 “嗷——!!” 振聋发聩的吼声入耳,其实南予听不太清这个声音,但是能感觉到周围气流的震动,气流的震动持续了大概三个停顿,紧接着就是地面的震动——兽神再次向她沉沉行来! 南予依旧阖着眸子,尽管被颠得能清晰感觉到兽神的靠近,但正是因为此,她才敢能依旧阖着眸子休息,一边休息一边感受着地面震动的强弱,就能大概估测兽神和自己的距离。 几乎是在兽神发了疯似的抬起前蹄踩下来的那一刻,南予才睁开双眸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滚开了三步左右!险险避开那只巨大的兽蹄! 顾不得全身都拉扯相连的疼痛,她握紧缚灵鞭想要迅速站起来,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火燎着的她骨头酸软肿胀,这个时候完全没办法站起来! 顿了一下,她想到开始自己双手也是被火燎一样地滚烫,因为这滚烫,手臂酸软无力,但这个时候却因为出了大量血反而能活动得开,那种酸软无力感消失了不少! 狠狠地闭了一下眼,南予翻手挽出匕首,在自己大腿上划了一道深浅适中的血口! 第353章 92.缚灵鞭意 也就在她划开这一道血口的同时,兽神再次来到她面身前,这次它踩下的前蹄上覆盖着猩红的气韵,显而易见地,它已经没了玩弄戏耍南予的心思,它现在满脑子想的可能都是要她快点儿死! 南予再次就地一滚,这回带上了些许力道,滚出四五步的距离,因着她这么一动,被划出血口的双腿顺势淌出滚烫的鲜血,与此同时,她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两颗内丹,想也不想地喂进嘴里! 她还记得九方越跟她说过,内丹都有疗伤奇效,应是立竿见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浑身都燃起一股子狂躁,像是开始被火燎的感觉,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体比起那种湿热肿胀、酸软无力更为干燥狂热一些,好像全身上下一下充满了力量! 可这种力量的来源亦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本只在胸腔里燃烧得最为旺盛的火突然向四肢百骸蔓延,最后一股脑全部都灌入了脑子里! 那种头痛欲裂的炸燃感让她脑子再次不清明起来,一边手脚并用快速地踉跄爬起来,一边甩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 现在要是晕过去——她必死无疑! 手中的缚灵鞭朝着前方抡去,她也不晓得有没有抽中兽神,只觉得耳鸣间什么声音都是嗡嗡作响,包括鞭子划破长风、砸在兽神筑起的气墙上的声音。 可见这一鞭着实没有什么用处! 兽神的气韵是慠曳,根本就不在人们修炼的气韵等级之内!究竟该怎么破解从来无人得知! 这一鞭只能给予兽神一个威慑而已! 因为,那可是缚灵鞭! 束缚万千灵兽,兽神再如何也没有成为真正的神,它还是灵兽!自然能被缚灵鞭降服!但看持得缚灵鞭的人怎么用了! 此时兽神见到缚灵鞭,果然惊得在原地停下了前进脚步,狂乱甩着头不知道是在挫败还是在得意。挫败自己遇上了缚灵鞭,得意这个缚灵鞭主不知道缚灵鞭真正该怎么用、缚灵鞭意又该怎么释放! “啊——!!”南予却没管那畜生究竟是什么想法,她此时被脑子里的一团火烧得快要炸了!用力抱住滚烫的脑袋发泄一样地嘶吼一声!像要把脑子里的火全都驱出来! 虽然并没有让她如愿,但却让她在混沌之间捯饬出了那句天枢子用以提点她领悟缚灵鞭的话——“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世人心思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耳听为虚,眼见亦为虚,那么什么是真的呢?! 世人心思……世人心思究竟如何?! 花女尘烟种下缚灵树的心路又是如何?! 她……真的是单纯地想要救天下人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滑而过,没等南予在一团火里将这点儿线头拽回来,就在此时,“嗷——!!”兽神狂吼着冲上来,南予只得先撒开双手将缚灵鞭舞起,狠戾咬牙,当头照着兽神的面门抽下去! 兽神果然是怕极了缚灵鞭,虽然南予无法完全领悟缚灵鞭意,也无法释放,但方才南予那一下竟是释放了五六成的鞭意! 兽神凄厉愤怒地仰天嚎啕一声,周身的气韵竟被方才缚灵鞭那一下打碎了?! 南予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那一鞭是借了五六成缚灵鞭内万千灵兽之意!她是无意间释放的鞭意!从前也不是没有释放过,却是没有这么强的威力! “世人心思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浩劫之时,众人见尘烟种下缚灵树,最后束缚万千灵兽救了天下人,如今便传花女尘烟当年为救天下人种下缚灵树。 千年前的人眼见为虚,如今我们耳听为虚。 花女心思如何? 她根本就不是因为本心良善不忍天下人受此劫难才种的缚灵树! 相反,她就是为了束缚万千灵兽为她所用! 灵兽是她招来的!缚灵树是她早就种下的!野心戾气何其之大! 原来如此! 难怪世世代代缚灵鞭主都领悟不了缚灵鞭意! 想来也是天真极了!要完全释放缚灵鞭意就等同于释放被束缚尘封的万千灵兽,再等同于释放戾气杀虐,怎么可能是怀揣一颗仁爱天下的心呢?! 南予泛白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畜生,你玩儿完了。 * “殿下……!!” “真的是殿下?!” “殿下!救、救命啊殿下……!” “殿下!”看见君玦出现的那一刻,曲染霜几乎是飞奔到他身边,甚至顾不得利益尊卑,急急道,“殿下!从刚才起成群的灵兽都在往灵界的方向跑!出动全部的驭兽师都无计可施!怎么办?!” “不必担心,既然它们有目的地,就不会主动伤害你们。它们想去灵界就让它们去。”君玦在神色慌张的人群中扫了一眼,便紧紧蹙起了眉,顿了一下,他猛地回眸,盯着曲染霜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你最好别告诉我……予儿就在灵界?” 曲染霜眼神抖了一下,皱紧眉几不可察地咽了一口唾沫,缓缓点头…… 第354章 93.交代清楚 再抬眸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曲染霜只清清楚楚地在君玦眼中看到杀意……殿下想杀了他! 不,不只是想要杀他,事实上强烈的杀气已经瞬间将他包围! 他赶忙就地跪下来,“殿下!” “殿下!这件事不怪染霜!是我……我没有……”孟浮生抿紧唇,皱紧眉头也就地跪下,“我罪该万死!” “都滚起来!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予儿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君玦甩袖转身直往灵界而去,这个时候跟他们追究这些远远没有南予重要! 曲染霜和孟浮生两人颔首,赶忙先从地上站起来跟上。 曲染霜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殿下在就好,殿下在就能打开灵界之门……成群的灵兽往灵界里跑,想必和南予在里面作了一番什么动作脱不了干系,这至少说明,南予还活着! 他方才站在这里想办法的时候也曾想到了令他疑惑的一点,南予虽是被重伤了,可好歹是个梼杌高手,却也不至于被人偷袭完全没有察觉、没有反击之力吧? 他特意质问了那个偷袭南予的人,那人竟说当时南予抬手想要化去这一掌,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使出气韵来,且看她自己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这番言论让曲染霜不得不怀疑……南予的气韵是不是陡然消失了? 还有她为什么会忽然莫名其妙地发起高热?难道和她气韵消失也有什么关系吗? 思及此,曲染霜觉得很有必要跟君玦说一下。 刚好,孟浮生已经把这一路发生的事情,捋清了思路全数交代完毕。 几人也已经到了灵界门口。 这一路过来,君玦是见一只灵兽杀一只,挥手间就是死一片!原本从这条道往灵界跑的灵兽横七竖八皆死在了路上!挡路的不挡路的,只要殿下看见了就免不了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此时君玦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至少他们从未见过! 说不出是对南予的心疼爱怜还是悲恸彻骨,亦或是对发生的种种心惊胆战、心有余悸,还有愤怒万分、狠戾残暴,最重要的是……此时殿下周身杀意肆虐!! 曲染霜斟酌了好半晌才上前一步站在君玦身后,开口道,“殿下……我还有两件事……” “讲!!”君玦一手招来帝渊,另一手凝气覆在帝渊剑身上,起落之间已经将灵界之门劈开! “是!”曲染霜被君玦狂躁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赶忙道,“几个时辰前,我们遇见了南宫他们,得知九方小侯爷消失于世……” 方才站在灵界外面的时候,曲染霜已经跟孟浮生说了此事,因此他话一出口,孟浮生就知道他要说的重点是什么了。 “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人收尸……”君玦的手猛地收紧。 他并不关心她为何会受到这样的教育,也不关心她和以前那个传闻中的南予为何那么不同,更不关心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才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只关心她这十八年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无人收尸。 那该,多让他心疼。 第355章 94.灵兽易主 要找到南予在灵界的所在之处十分简单,只要跟着掠进灵界成千上万的灵兽走即可。 因此君玦进入灵界之后就没有再见一个灵兽杀一个,也没有挥手就杀一片,而是边追灵兽边杀…… 孟浮生一度怀疑殿下是不是因为自己跟他说了南予被灵兽重伤的事情才这么记恨上这群畜|生? 这么片刻的工夫他简直是要把蜃楼域的灵兽都给灭个干净! 当君玦找到南予的时候,她正微微垂腰艰难地喘气,披靡的青丝正张扬在喧嚣的风中,而她身前倒下的庞然大物明显是被鞭子打得面目全非,此时已经陷入死寂。 缚灵鞭上血迹斑斑,鞭尾长长地拖曳在地上,顺着地上成河的血|流盘绕,鞭头则被她缠握在手里,她的手一边颤抖一边流血,抱住脑袋的两只手一直到肩下三寸都已经血|肉|模糊…… 另曲染霜和孟浮生讶异不已的是,那成千上万一路狂奔赶至此处的灵兽并没有对她发起攻击,而是纷纷匍匐在她脚下! “嗷——!!” “嗷——!!” “……”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在一瞬间交织起来,不像是示威,活像是在为新主喝彩称臣! ——新主! ——兽神!! ——兽神易主了!!! 曲染霜和孟浮生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讶异:南予不仅杀了慠曳!还成了……兽神?!! 灵兽过于聒噪的吼叫声吵得南予闷了一团火的脑子更加混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狠狠皱起眉,用了一种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闭嘴……别吵了……” 话音还没落下,成千上万的灵兽就立刻齐齐停止了咆哮嘶|吼。就好像能听懂南予说话,甚至不需要她说话,好像直接能听懂她心中所愿那般。 而说完这句话的南予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再无后顾之忧地闭上双眼直直往地上倒去——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君玦已经瞬间来到她身边,环住了她的腰,缓缓搂紧。 “没办法,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人收尸。” 君玦温柔而又苦痛地看着此时恬静安睡的南予,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他甚至想象得出南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已经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已经是多么的满不在乎。她习惯了。 习惯没有人对她好,习惯没有人帮她,习惯了没有人可以依赖,习惯没有人站在她前面,习惯出了事自己扛,也习惯了独自面对死亡。 心脏骤疼,君玦一手搂着南予软若无骨的腰,一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后脑往自己的心口依偎,他极轻地在南予白皙却布满血迹的额上吻了一下,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没有那么疼,也可以让自己没有那么疼。 将她十分小心地打横抱起来,君玦的眸子从她的脸上转移至全身上下,目之所及竟全是鲜艳干涸的血,鲜红的颜色既刺目又刺心,一边就着抱她的姿势运起内力向她身体里输着,一边片刻不停地往帝渊楼而去。 曲染霜一边跟紧君玦,一边侧头看了一眼孟浮生,后者抿了一下唇才轻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殿下,那些一起来蜃楼域的人……” 没等孟浮生说完,君玦已经走出老远,“要是哪个人死得有一丁点儿痛快,你们就来替他尝尝不痛快的死法。” 两人一惊,顾不得追上去,猛地跪下来应声道,“是!” 第356章 96.无耻之极 正在思索这个镯子是不是和寒禅材质差不多,就听见君玦道,“你都沉沉睡了三天了,饿不饿?想要吃些什么?” “吃肉。”南予抬眸挑眉,“我要吃灵兽的肉。” 君玦一边点头一边跟她正经道,“我猜你就要吃这个,所以我提前找人帮你尝过了,不好吃,你要不要换一个?” 南予悠悠看他一眼,忽然发觉自己的脚还被她握住脚踝窝在他怀里,随即挣扎着蹭了两下想要挣开,君玦却逮着她的脚不让她离开,“脚这么凉。” 南予白了他一眼,一边把双腿往回抽一边抄起枕头就往君玦身上摔,“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君玦无所谓,反正他脸皮厚,就是被骂也觉得无所谓,低低笑着拿手捏住她的脚踝,就是不让她抽回去,偏要给她焐着暖和暖和。 一边钳制她的双腿,一边单手挡开她扔过来的枕头,南予真是床榻之上目之所及她全都往君玦身上摔! 君玦忽然笑得更妖孽,侧身躲过一只鞋子,而后凑近她低声悄悄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情?你是我的妻子,现在不是以后也是,不瞒你说,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赶去飞灵国皇城将你和我的文书合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周遭气氛瞬间静止,下一刻,南予反手都要给他扇脸上了! 君玦往后轻轻倒了一下刚好避开,然后面色无辜道,“不是予儿问我还能否更不要脸一些?是予儿问了我才告诉你这些的……这样究竟算不算更不要脸?” 南予咬牙,“我要吃人肉!” 君玦当然知道南予是在回答他开始问她换一个吃要吃什么的问题,但他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挑眉邪魅一笑,“吃谁?吃我?吃我好不好?我给你吃,你睡着的时候我咬了你几口,你咬回来,嗯?” 南予当真把他的手臂扯过来一截儿,撸起他的袖子张口就咬! 这一下真是咬得极狠,但是君玦的手臂上全是劲肉,看着不是很粗却十分有力,坚硬无比,南予这一口咬下去只起了两排浅红色的牙印。 她不甘心地拿两颗小虎牙往下戳,势要戳破个血洞来! 然而君玦就比较悠闲了,一只手伸着任由南予随意咬来撒气,另一只手就着握住她脚踝的姿势用拇指搬弄着玩儿,时不时还跟南予交流几句。 诸如,“我其实没有咬你,你都伤成那样了我怎么可能咬。” 再诸如,“只是看你一直不醒,偷偷亲了你几下,顺便咬了一两口嘴唇而已。” 还诸如,“其实……我很希望你咬回来的。” 更诸如,“你的两颗小虎牙这几日里我吻着都没那么尖的,现在咬起人来还挺疼。” “我饿了!!”南予忽然甩开他的手臂,不料这一甩牵动了一下自己的伤,她疼得倒嘶了一口,脸色都变了。 君玦也敛了笑意,赶忙松开她的脚踝然后去捧起她的手臂用内力焐着,“弄疼了吗?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咬你的。” 我擦! 你敢不敢再说得有歧义一点儿?! 趁他松开手靠近,南予看准时机猛地抽回脚踹他胸口! 这一脚真是踹得极凶狠,但是君玦却只是被她踹得站起来踉跄了两步,随即茫然地看向盘腿坐着瞪他的南予,而后忽然又笑出了声,“予儿,你这会儿有力气踹我,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手抬不起来却还是要我喂的,说到底你踹我也没有用,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板上钉钉。” “滚!!!”最后一摔,南予哪里就抬不起手?她直接抱起被子朝君玦身上砸去! 岂料被子落下的时候,南予刚好看见君玦堪堪避开了被角走出了门的背影。 南予咆哮:靠!! 第357章 97.百年好合 南予倒回床榻上瞪着床帐,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心脏却跳动得异常快,甚至她好像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独自发了一会儿呆,南予才转过头打量这个房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还身处蜃楼域中,只因空气中浮现出一丝和蜃楼域里一样的味道,并不是难闻的,却很奇怪。 也有可能是因为有沉木香和清风的掩盖,所以变得不难闻。 抬眸在周围扫了几眼,南予终于可以确信这真就是君玦的房间。因为陈设风格和他在长陵院的房间如出一辙。 君玦的房间总是透着那么一股子并不违和的矛盾感,既清雅又繁冗,还透着那么点儿缱绻妖娆的意思。不晓得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来形容一间房间,就是莫名契合。 他的东西其实挺多的,光是那些书籍就落了四个像人那么高的书架,意外地都收拾得很整洁,错落得很有韵味。就算君玦可能长期都不住在这里,这里也干净得一尘不染,想来是有人每日都给他打扫的。 “吱呀——” 木门轻轻开阖,发出微弱的吱呀声,下一刻,南予着实被进来的这位女子的容貌惊了一下。 花容月貌来形容她已经算是贬义了,她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散仙,眉目灵动得让人痴迷,一颦一笑都灵气萦绕。 此时这位画中散仙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玉质的罐子,陡然看见南予正在看她,就甜甜地咧开嘴笑了,“我主怕你无聊,便让我来陪你聊天玩儿。” 南予坐了起来,想了下她口中的“我主”,应是指的君玦,“为什么要称呼他为‘我主’?你是他的婢女?” “婢女?”渊灵吃了一惊,这个空档已经将玉罐子放到了南予面前,继而抬头跟她笑道,“我不是婢女,我是我主的女人!是伺候我主的,但不是婢女!” 南予瞬间想明白了是哪种伺候,清了下嗓子,斟酌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慢吞吞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渊灵惊讶地张开嘴,随即愣愣道,“百年好合的不是你和我主吗?我主喜欢你,你也是我主的女人。” 南予一顿,随即撑着下巴看她,挑了挑眉错开话题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主在蜃楼域住的地方,名为帝渊楼。”渊灵打开玉罐子的盖子,跟她介绍道,“这个罐子里都是我主八岁的时候自己做的玲珑棋子,我主说你要是喜欢可以统统都拿走!我跟你说,这个东西对我主的意义非凡,我主可是从来不准人碰的!我今天都是第一次摸!” “八岁的时候?”南予好奇地拿起一颗棋子儿,继而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下巴问道,“他八岁的时候你就认识他了?” “不是,我第一次见我主的时候,我主已经十多岁了,不过还是很小的年纪,大概是十二三岁?我记不太清楚了。”渊灵忽然从床边站了起来,然后很熟练地翻了君玦的柜子,翻出一本书来。 像是要拿给她看,因此就站在那里先翻了几页看自己有没有拿对书,然后又很熟练地把它放回去,再拿出一本翻看。 如此迅疾反复,她的动作十分熟练,像是常翻君玦的柜子,而且对他会把哪些书放在哪里了如指掌。 南予则拿着棋子在手里摩挲,暗自思忖着这颗棋子是如何被打磨出来的。 “找到了!”渊灵兴奋地跑过来,把一本书捧在她面前,笑道,“缚灵鞭意你领悟了,如今可以修炼它的鞭法了!” 南予惊讶地接过来看了两眼,不免暗暗震惊,君玦居然有缚灵鞭法?! 正想询问,却听渊灵又忽然道,“哎呀!遭了!今天还没打扫我主的房间!这里怎么这么乱?” 南予狐疑地看她,“他的房间原来是你一直在打扫吗?” “对啊,一直都是我打扫的!”渊灵站起来转了一圈儿,笑吟吟道,“因为我平时也住在这个房间里!但是这几天你来了,所以我就只好出去睡!” 南予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这个姑娘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擦!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上来扇小爷两耳光才符合剧情吗?! 第358章 98.我都可以 难道这就是君玦这厮的魅力体现不成? 让一个女子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随时随地掏心掏肺,不管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都能如此海纳百川? 南予忽然惊觉自己这是帮君玦活生生残害了一个无知少女啊! 对不起腹黑,这个锅我是不背的! 舔了下嘴角,南予跟她招手让她过来,清了下嗓子,措词道,“咳,姑娘,实际上我跟你主清清白白的,什么关系都没有!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他占我便宜的关系!我是不喜欢他的!一丁点儿都没有!所以他喜欢不喜欢我都没用,我不是他的女人!” 渊灵睁大眼睛望着她,“你……你真不喜欢我主?一点儿也不喜欢吗?那是像老怪物说的那样……难道,讨厌我主吗?” “你怎么还一副好像很失望的表情?”南予挑起一边眉毛,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你主他的性格明显跟我不合,我们五行是犯冲的,我大概是不会喜欢他这样性格的男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性格的男人?!!”君玦是把门给踢翻了踹开的,门被劈开的那一刻,他手里的碗也随意砸了! 三两步走到床边,他握紧的手骨节煞白,抿紧的唇一丝血色也没有,双目灼灼地盯着南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喜欢谁?!你告诉我!我……!” 顿了一下,“杀了他”三个字被他强行涩然地咽下,忽然很温柔很悲伤地压低声音,生生将要说的话换成了—— “我学。” 南予怔怔地抬头望着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学?” 君玦挥手让渊灵下去,随后坐在床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忽然就紧张了起来,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南予的手,“是,我学……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学,你喜欢谁,我也可以学……所以,你不要那么快拒绝我,不要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我,我至少可以……改掉所有你不喜欢的,去学你喜欢的……” 南予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君玦没有让她说话,就接着方才的话,十分艰涩地说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城歌?我其实、其实和他很像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至少……有很多像的地方……或者,你觉得哪里不像,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南予愣愣地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城歌,“我没有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君玦忽然觉得这么问会不会有些咄咄逼人,她是不是不喜欢他身上这一点,但是他就是这样霸道惯了,不是故意的……该怎么办呢? 君玦眼眶微微红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喉头酸涩喑哑,他还是不停地说道,“是不是我对你不够温柔?你觉得我很不讲道理、很霸道、脾气不好?还是你觉得我总是强迫你?占你便宜?我都可以改!我可以忍住不碰你的!” 说完后他就要松手,但是又舍不得松手,然后就很纠结地轻轻松了一点点,最后指尖有些颤抖地再把她抓紧,“不碰你的……其他地方。” 能把君玦搞成这个样子,南予也吓住了,怔愣地看着他,不晓得该回些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君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了不让南予听出他心中的酸涩难受,不让她以为自己又是在博取她的同情,只好压低声音道—— “我性格不好,我可以改成你喜欢的那种性子,我们五行犯冲,我可以重新修炼其他属性的气韵,我们老是不合,那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让着你。” “我喜欢占你便宜是因为我……我以后不占了;我是半个左撇子,师父从小打骂我多少回我都不听才养成了习惯,但是我可以改,改成正常人那样,练右手,我现在就练;我是用剑的,以后都可以不用了,我可以练别的武器,练你喜欢的;我还老喜欢算计别人,以后我不这样了,我做什么都先问过你……好不好?” “那……我把我的习惯都改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考虑一下喜欢我?……至少,给我机会,不要这么早就拒绝……或者考虑一下给我机会这件事?不,你只要考虑一下,别这么早拒绝我这件事……” “君玦,你……”南予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喊他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破开一角的小小冰眼里流出来了。 时隔十四年,南予好像再次尝到了被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感觉。 第359章 99.不好意思 “我在。”君玦握紧她的手,“予儿,我在。” 南予蹙起眉,很认真地跟他说道,“你不必改,刚刚那个,你的女人说……” “她不是我的女人。”君玦急道,“渊灵是只灵,是帝渊剑的剑灵。你别听她胡说,她都是住在剑里面的!我怎么可能和她一起住?!”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很强硬,抿了下唇,他又放柔了语气,“我只想要你,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别的我都不要。我看不上。我不稀罕。我只稀罕你。” 南予看了他一眼,顿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不管是不是,我是想说……她问我是不是讨厌你那个问题。唉,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也没有讨厌你。所以你不必改。” “你没有讨厌我……”君玦抿着唇浅浅地笑了,“一点儿也不?” “对,没有讨厌你。”南予点头,然后又狐疑地蹙眉道,“还有城歌……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他,殿下,王爷,请你不要乱猜好不好?” “好、好!我不乱猜!”君玦的唇角上扬得更厉害,抿了一下,他又缓缓敛下笑意,有些揶醋地低声生硬道,“可你……你送他东西,还是专门去打阵夺来的东西。你都从来没有送过我什么。” 南予再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默默在心里翻他一个白眼,“他把贴身的佩剑借给我,又刚好差个剑穗,我就礼尚往来送他一个又怎么了?” “那我也差剑穗,我也要!”君玦眨眼间化出帝渊往床榻上她面前一按,指着剑柄看她,“我就是觉得少了个什么!” 然而天晓得历代帝渊剑主没有哪个挂过剑穗这种矫情的东西。 君玦就比较厉害了,他可能是帝渊剑主里的一股清流。 像帝渊剑这样花纹繁复得堪称精致的神剑,他竟能生生看出少了个什么的地方。 “咳。”南予轻咳一声,转过身侧向他,一边低眉拨着指甲一边讪讪道,“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把剑根本没眼子系剑穗。” 君玦深吸一口气,更是委屈,“那你送给城歌的籽珠剑穗还不能打孔穿上绳子呢?!你不也送了吗?!”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我也发现了这件事情……我总不可能又让他还回来罢?”南予挑眉,“那显得我脸该多厚。” “可你平日里就是脸……”君玦识相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随即狠狠一蹙眉,“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那么注意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模样?我跟你说,他早就觉得你脸厚了,可我就从来没有觉得过!” 南予都要被他这个告状的样子气笑了:君玦,你特么神经病啊你?! “我不管,我也想要。”君玦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低声下气道,“予儿,我也想要你送我东西。送什么都可以。你从来没有送过我东西。” 南予苦恼地挠了一下头,“我……” “可我一直都比他对你好,我借你银子花、借你护卫用、借你地方住、借你气韵疗伤、还借你……暖脚,我明明借给你很多东西的……”说到这里,君玦忽然顿下来更难受地发现,“可你竟一样都没有礼尚往来!” “噗!”南予倏地抬手捂嘴笑出了声,随即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下抿唇憋笑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第360章 100.个神经病 君玦一愣,随即又抿了下唇,闷闷道,“你看,你也觉得从来没有对我礼尚往来过,对不对?你这样不公平,你不喜欢城歌,也不喜欢我,但是你送他东西却不送我,这是什么道理?” 南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很久,忽然道,“君陌卿,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也这么幼稚吗?你几岁啊你,还计较这个?” 君玦其实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真是越来越幼稚小气、越来越蛮不讲理、越来越心思敏感,但是没有办法,他就是喜欢她才这样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幼稚过,因为他以前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不管,我就是要计较!”君玦生得极为邪魅的一张脸此时居然看着挺有孩子气,他挥手化去帝渊剑,然后急急说道,“其实我不喜欢剑穗,因为你送过别的男人剑穗。你可以送我其他的,送没送过别人的,送你亲手做的,送什么都好……我想要!” 南予半耷拉着眸子提醒他,“我觉得你是不是直接跳过了我的意见?我好像还没说要送你东西。” “那你要怎样才肯送我东西?!”君玦都要抓狂了,他忍不住就把心里话一道说了出来—— “我明明比任何一个认识你的男人对你都要好!你说我哪里对你不好?!” “你为什么就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为什么就不能像对九方越那样对我亲近一些?!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城歌那样对我公平一些?!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你都还是无动于衷?!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为什么你还要说我小气?!我哪里小气了?!我没一掌把那些男人全都弄死我只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度过!” 南予蹙眉,挑起一边眉骨回敬,“你凶什么凶?我就是不想喜欢你,就是不想和你好好说话,就是不想跟你亲近,就是不想对你公平,就是不想送你东西!我送了别人东西就要送你,这又是什么道理?还有!你对我好我就要喜欢你吗?!如你所说,九方越对我那么好,我是不是可以去喜欢他了?!” 君玦一怔,忽然惊慌失措地握紧她往外抽的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去喜欢他。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也没有什么格外的意思,我只是想发泄一下,不对,我没有要跟你发火的意思,你可以不喜欢我的……不,你可以暂时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要去喜欢别人……你说得对,你不能因为他们对你好就喜欢他们,千万不能……” 慌忙地说了一大堆,君玦见南予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他本就焦急的语气变得更加狂躁,“你不是饿了吗?我去给你端。”紧紧捏了她的手一下,君玦又低头凝视着她的双眸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想送我东西就算了,我不是因为要你送我东西才对你好的,我是真的想一直对你这么好,我喜欢你才对你好的……” 说完见南予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君玦就抿紧唇冲她微微扬起一个笑,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在转过背的一霎,他的脸色就阴沉残虐起来。 离开了有那么片刻,南予还能听见不远处的走廊传来君玦和别人的对话—— “殿下,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前前后后大约有九百多个人,都……” “九什么九?!!以后谁都不准跟我提这个字!!谁提谁死!!!滚!!!” 南予坐在床榻上愣了一下,忽然就蒙在被子里笑了出来:哈哈哈君陌卿你个神经病! 第361章 101.但我没管 这么一笑,南予的心情立时好上三分,往后躺回床榻,顺手捞起被淹没在一堆被子里的缚灵鞭法,就着姿势转身,从躺变为趴着,然后随意翻开一页读了起来。 读了大概三刻钟,南予微讶,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缚灵鞭法,原本南予以为像这样用毛笔誊写的书应是会残缺几页或者模糊不清的,却没想到这本书如此完整,且鞭法要点一目了然。 至少从她领悟的缚灵鞭意和释放的灵兽之力看来,这本书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此她就将书一关搁置在床头,打算问问君玦能不能带走揣回去看。 想来她都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只好翻身爬起来找外衣,想着出去随便转转。 谁知刚爬下床光脚走了两三步,就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君玦的声音,那是一种刻意压抑了惊慌的声音,“予儿,你想要去哪儿?” 南予转身挑眉,视线落在了君玦手里的瓷碗上,忽然就想到之前他出门的时候自己还和他不欢而散,这个时候就应该顺着刚刚的剧情走,于是便理所当然道,“我去找九方越。” 君玦果然没有绷住刚刚压抑着的神情,瞬间变了脸色,三两步走近她,单手就避开她的伤处将她捞了起来,半扛在肩上窝回床榻,随后给她盖上被子裹成温温暖暖的一团,才很低声苦恼地道,“我不想你去找他。” “你还在跟我生刚才的气?”君玦微微蹙眉,拿勺子在粥碗里舀了一勺,然后递到南予面前,“你别去找他,他这个人风流成性,惯是会隐藏真正实力的,他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就算你把他已经想得很复杂了,其实也还是简单的。他对你的好也一定没有我对你那么好,你不要去找他……” 南予敛眉直接伸手接过了粥碗,“你说我把他想得再复杂也是简单的是什么意思?我只知他应是个修炼气韵的高手,难道他还有更深的实力藏着不成?对了,你可知道九方沁在找他的事情?” 君玦见她这样关心地追着问,醋性一上来,他沉下脸抿唇道,“知道,但我没管。”他岂止是没管,跟九方沁一起来的手下都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现下更是在暗卫里传开了:九方越是谁?以后一律不知道。反正谁问谁死。 “为什么不管?”南予故作狐疑地蹙起眉,“我这厢想明白你就是蜃楼域主了,且我听说他们就是来找上一任域主的,你应该能说上两句话帮个忙罢?你明知道我和九方越关系好,你还放任不管,我真是看错你了!” 其实南予就是明知故问来逗他的。 不晓得为什么,自打醒来的时候君玦跟她可怜兮兮地说了那一堆会改成她喜欢的那个样子的话后,她就觉得君玦吃起醋来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君玦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应是一个邪魅而又高冷的人,妖娆有之、霸气有之、神秘有之、贵雅有之。真是他们外界所传,高高在上无可侵犯,走到哪儿都被捧到哪儿,但凡谁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不消他的人动手,就会有人收拾。 然而如今在她面前真就只剩一个词儿——幼稚。 君玦虽说是心里醋得不行,但是这话是南予问的,他只能低眉气闷道,“因为我知道他没死,不仅没死,修为还会更上一层楼。” “修为更上?”南予一边张嘴喝了口粥,一边讶异地看他,嚼着粥含糊不清道,“那追魂铃为什么无法在五国追到他的魂魄?换句话说,他魂魄怎么就有异了?” 第362章 102.何为邪火 南予正儿八经地抬眸看着君玦,一心等着他回答。 然而君玦幽幽地凝视了她良久过后,才抿唇道,“我要是告诉了予儿,予儿能允我什么好处?” 南予顿了一顿,望了他半晌,也抿起唇,反将一军道,“你就是这样对我好的?我跟你讲,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 君玦惊愕地微微张口,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却在看见南予那一剪水眸里漾出的笑意时,猛地反应过来——敢情方才予儿问的整个儿对话都是在逗他呢?! “予儿你……”君玦那双满载星河的眸中荡出一抹狂喜,进而低眉抿了下干涩的唇,才给她解惑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九方越身带邪火的样子?我和他认识多年,而他自十五岁起就莫名其妙地身带邪火,之后每隔一年就会消失于五国完全不见踪影,再回来的时候就如同被重新锻造、或者说洗过髓一般。” 南予喝下最后一口粥,沉吟道,“所以你让我别小瞧他?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消失于五国。” “我其实也并不太清楚。只是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是不好验证,不提也罢。”君玦转身在床边的茶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你要是实在想知道,等他回来了可以问问他——‘当年身揣六门心法,混沌之中走火入魔,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混沌之中走火入魔?”南予喃喃地念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你说他每次回来都像是被重新锻造、洗过髓一般,就是说因为他身怀六门心法,气韵本应混杂冗乱,每隔一年气韵的冗乱应是达到了最大限度,他就会去调理一番,所以每次回来的时候他的气韵才像是被清理干净、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洗过髓?” 君玦执杯点头,赞道,“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没见过他身带邪火的样子。”南予好奇道,“是什么样子的?真有火在身上烧?你见过吗?” “我也只见过寥寥几次而已。”君玦抿了口茶,蹙眉似乎是觉得这茶涩口,便将她手里的杯子也夺了过来,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霸道,明明刚刚还答应她的。 于是,他又把杯子还回到她手上,然后认认真真问她的意见道,“这茶煮得不好,你看你是要接着喝,还是我给你换一杯?” 想了一想他又补了一句,“我的茶煮得很好喝的,刚好我现在很闲,要不然我给你煮茶,你尝尝?” 南予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搞得一脸懵了个大圈,此时愣愣地握着手里的茶杯,对上他一本正经真诚询问的眼神,只能顺着接他的话,“不用了,我其实喝着都没什么区别。” 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实话,南予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情操,于焚香弹琴、煮酒烹茶这方面更是统统没有兴趣,她这辈子最大的喜好估计就是跟人喝酒干架。 所以南予才会觉得自己八成是不会喜欢上君玦的。 不过八成么,不是还有两成么? 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君玦拿起茶杯接着喝了一口,道,“九方越身上的邪火一旦烧起,除非他自己控制下来,否则是不会熄灭的。他烧起来的样子大概就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凤凰?! 南予忽然想到了涅槃一说,暂时压下未言,她挑起眉接着问,“那火烧起来了有什么格外的用处吗?” 君玦难得地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晓得人的气韵都是炼出来的,倘若不修炼,没道理提供给你源源不断的气韵来凝聚兽形。但九方越不同,他可以将邪火作为气韵来源,一旦烧燃邪火,他的气韵就好像源源不断一样,永远用不完。换句话说,他甚至可以不用修炼。” 第363章 103.第三属性 不用修炼?! 南予震惊,九方越只和她说自己并非像坊间传言那般庸碌无为没有什么出息,却也不晓得他竟然这么有出息?! 究竟是谁传得他老人家没出息?!这怎么没出息?!这可出息大发了! 十五岁的时候就身带邪火,如今他二十岁打头,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五、六年不消去修炼过气韵了? “这也忒有出息了些……难怪他整日里斗鸡走马逛窑子,原来竟不是不务正业,而是因为实在太闲了?”南予兀自点头,琢磨着下回见到他的时候定要好好跟他摆谈一下这件事儿。 君玦点头,“他确实是整日里游手好闲,每每第二日睁眼的时候都能在不同的温柔乡里醒过来,也是不容易。” 南予掀起眼皮勾唇道,“哟,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君玦猜她都会有此一怼,只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十二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尝试牵动我埋在五国的眼线,第一次亲眼见证我埋在五国的整个由探子织成的脉络都活络起来。” “那时候年少,觉得这真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于是就想拎个人试试我一手栽培的探子究竟能细致到何种地步……” “我和九方越虽然很早就认识了,但最开始我也没想盯他,我盯的是整个九方侯府。也是他十五岁忽然身带邪火后,我才专门派人盯紧他的。” “却也没想到他私下生活得竟如此多姿多彩,放荡靡乱得险些看废了我两名根正苗红的探子。”君玦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南予很能明白他口中说的看废了是什么意思:光看着起了火又不让人发泄,的确很容易废。 “所以,”君玦话锋一转,提着唇角跟她慢慢说道,“予儿如今晓得他有多不可靠了?” 南予不禁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审视着君玦:倘若我没有记错,你方才也是这么八九不离十地告了言城歌一状?敢情你丫的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只有你自己最可靠罢? 揉了揉鼻尖,南予生硬地错开话题,“你方才说到气韵,我就想起了一件事……” “我知道。你的气韵消失了。”君玦也正色起来,“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身上还是滚烫的。曲染霜也说你在气韵消失之前发了一场高热,你是不是在对战兽神的时候还吃下了两枚火焰兽的内丹?” 南予点头,沉吟道,“原来是火焰兽的内丹……难怪我吃下去后只感觉身体里火烧得更厉害了些。” 君玦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就说得通了。予儿,你试试如今能不能运转气韵?” “你方才出去的时候我就试过了。”南予翻掌给他看,手心一簇金色气流徐徐流转,“有。” 君玦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一边摩挲一边给她输内力,“你的气韵本就没有消失,只是如今不稳定了。你知不知道自己体内已经衍生出了三种属性?” 南予心下一惊,倏地蹙起眉,“可我在诡宗的时候天枢子还说我体内只有水、木两种,且他曾猜测我体内的木属性是水系衍生出来的,当时木系还十分微弱,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有了第三种?” 君玦当然知道天枢子给她说的这件事,他甚至已经知道了南予和言城歌在诡宗发生的所有事。 天知道他给顾休思下了多大一个必死的圈套才逼得顾休思咬牙切齿地帮他探南予在诡宗发生的种种,天知道他又祭出了多少修为和气韵给顾休思疗伤和补偿。 “你确实有了第三种属性,经过前几日你气韵消失和全身发热的现象得以证实,第三种属性为火。” 第364章 104.水火不容 “全身发热我倒是可以理解,气韵消失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南予狐疑蹙眉,舌尖抵在唇角纳闷儿问道。 不晓得她怎么就有这么多问题。 君玦看着她疑惑不解的模样,还有伸出口微微露出一丁点儿的粉色舌尖,她可能自己全然不知这个样子的勾人程度,甚至可能觉得匪气十足,但在君玦看来,就只想把她搂过来抱着怀里好生亲热一番。 然后就着这张床一滚,先爱了她再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听自己慢慢跟她解释。她想要再问,他就再和她做一遍,直让她累得最后话都抖落不清楚。 君玦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弄得他此时耳尖忽然就红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想到的事情又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他只是继而很失落地想到,南予如今并不喜欢他,甚至就在刚才还那样斩钉截铁地说了他们绝无可能的话。要不是自己极力挽回,她可能一丝动容都不会有,什么机会也不会给。 实际上他也不清楚南予那个时候究竟有没有一丝动容,有没有考虑要给他一个机会。 不晓得是他要求太低了还是太容易满足了。南予只是说并不讨厌他而已。既没有说对自己有好感,也没有说把自己当朋友,更没有说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他。 君玦觉得心里骤然疼烫热辣起来……按照南予所想,不是谁对她好她就要去喜欢谁的。这句话用在别人身上他是求之不得,可是用在他身上的话—— 倘若他对她那样好、比所有人都好、他对她最好都不能让她喜欢自己,那自己拿什么让她喜欢上自己呢? 要说性子相合斗鸡走马,她第一个想到的定然是九方越;要说温文尔雅君子翩翩,她第一个想到的定然是城歌。就连前尘往事里她也是和君莫及有牵扯。 什么时候轮到他呢?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要抱她的时候就抱、想要吻她的时候就吻,想要要她的时候就要呢……? 胡思乱想了良久,抬眸见南予拿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便抿唇回她道,“你的气韵其实不是消失了,而是因为属性之间有冲突,气韵在运转的时候被镇压了,或者说是被两股有冲突的属性给消耗了。” 有冲突的属性? 南予蹙眉,“水火不容?是这个意思罢?” 君玦点头,“水生木、木生火。你体内的木系属性已经衍生出了火,这次再蜃楼域里被激发出来,水火两不相容,才有了如此激烈的冲突。我们修炼的气韵皆是带有本身的属性,你如此身带水、火二者属性,运转的气韵也就带有这两者,自然是相互抵消镇压,让你无法使用了。” 南予见他神色间有些黯然,便斟酌了一番要不要接着问他问题。 岂料君玦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艰涩地抿起唇角对她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会儿又可以运气了?” 第365章 105.前任域主 南予点了点头,偏着脑袋猜测道,“难道是因为火系属性才被衍生出来不久,并不能完全抑制水系与之抗衡吗?” “没错,予儿真聪明。”君玦拿手支着太阳穴,轻抵在床框上,笑得十分妖魅,“你现在体内的火系属性一脉时有时无,极为不稳定,想要完完全全地和你本体最根深蒂固的水系相制衡是不可能的。因此,你的气韵也会极为不稳定,时有时有。火系被水系压制的时候就有,反之则无。” “这也忒危险了些……跟人干架干着好好的,突然就没了气韵,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南予兀自琢磨着,“加入火系属性稳定了,那我不就使不出气韵了?” 现下火系不稳定才让水系压制着,要是等火系稳定了,有能力和水系抗衡过后,水、火二者同时存在气韵中,还不就把气韵给完全消磨干净? 体内空有可以运转的气韵却被镇压着无法使出,岂不憋屈?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你这丫头不能只看片面,总的来说,你还是赚了才对!”苏子和话音渐近,南予挑起眉抬眸看去,恰好看尽说话的人已经站到了门口。 来人是个鹤发童颜的玄衣老者,隐约可以在他的五官中看出他年轻时的俊美无俦。一双眸子精光闪灼,嘴角上扬一抹似笑非笑,额间隐隐有黑雾缭绕,看起来戾气极为深重。 这位老人给南予的第一感觉就是——妖邪之人。 此时他正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一只青釉瓷碗,不经意地几次抬眼都直直朝着南予看去,似乎是也在打量她。 说实话,这还是枯寂沉在这三天来头一回看清南予的模样。 他这位徒儿自打把人抱回来了就放在自己房间里锁上门,不让别人晓得他在里面干什么,也不准谁靠近一步,更不准其他人碰她。自己在这里头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这丫头三天三夜。 不过枯寂沉活了三百年,不让他看他还不是能猜出来他的好徒儿在里面干了什么。 回回都是面不改色的走出来,还当他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下一刻就跑去洗凉水,也是够了。 君玦看一眼枯寂沉朝他投来的啧啧喟叹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君玦何其冤枉! 鬼晓得他原本什么都没做就能被南予一个小动作撩得不能自已! 他能怎么办啊?! 他也很绝望啊! 除了在她身上咬几口吻几下占些便宜再出来洗凉水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又不能要了她……虽然他很想,很想很想。 “我瞧着这丫头生得倒是好看,却也及不上渊灵。脾气怪就不说了还没良心,你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枯寂沉没说完话就倏地码下脸指着君玦呵道,“你这什么眼神?你瞪我作什么?你现在还会瞪师父了?什么态度?我就说她两句又怎么了?师父的教养之恩还越不过一个女人去了?” 君玦敛眉起身,拿过他手里的青釉瓷碗,而后一边挑着瓷碗内的药膏一边风轻云淡道,“药已送到,师父没有别的事就可以出去了。” 枯寂沉险些反手甩君玦两巴掌,但到底舍不得,只能指着君玦满脸扭曲地骂道,“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你这是仗着现在打得过我了就对我呼来喝去为所欲为?!你这一身本事是谁教的?!我三百年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你,还抵不过一个嚣张狂妄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你现在居然为了她敢跟我顶嘴了?!” 君玦默了片刻,点头淡淡道,“嗯。” 第366章 106.你最重要 枯寂沉走出门的时候被君玦气得险些咳出血来! 转身瞥见南予坐在床榻上一边儿啃着一个不晓得哪里摸出来的野果子,一边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气焰甚是嚣张,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行啊你们,还没好上就先合起伙儿来了?! “嗤!”枯寂沉嗤笑一声,甩袖而去。 药膏已经送到,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碍人家小两口的事儿的必要了。 其实他本就是进来故意说这些话给南予这丫头片子听的。 概因枯寂沉觉得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这么谨慎小心?! 要知道君陌卿这小子在他面前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简直毫无平日里挥手间弑神弑魔的霸气,毫无运筹帷幄满心算盘的自信,毫无十多岁就敢独闯蜃楼域和他抢帝渊剑的气魄! 最重要的是他全然没有当年一剑把他这个做师父的砍伤到卧床三个月的爽快利落,要知道君玦当年砍伤他的时候已经拜了他为师,且自己也已经可以说是对他掏心掏肺的了,但有个毛用?! 一喊开始他说砍就砍,下手贼狠! 如今怎么就在一个女人面前窝囊成这样儿了?! 着实看不过去,枯寂沉才想要进来帮他一把。 但是很明显君玦完全不领情,不仅不领情还敢瞪他?!在那丫头面前奴役了那么久刚刚瞪他那一眼倒是很有气势?! 什么人?! 那厢枯寂沉走出老远了还在独自生着闷气,这厢君玦已经把南予的袖子玩到了肩膀处,正低眉小心翼翼地拆着南予手臂上的纱布。 其实君玦知道枯寂沉刚刚进来是想要帮他的。 如果是今天之前,君玦肯定巴不得枯寂沉把他平日里做过的全都以教训他的口吻倒出来让南予听到,包括方才枯寂沉教训他将南予看得比师父还重这一条,他也是愿意让南予听到的,因为他真就将南予看得比枯寂沉重要。 尽管枯寂沉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尽管他三百年的道行全都被自己学了个干净,尽管他的帝渊剑连同蜃楼域主的位置都被他抢了,尽管自己曾经为了在修炼上速成经常和他切磋然后将他打伤。 可那又怎么样?他如今只觉得什么都没有南予重要。 虽然很没有良心,但如果是南予的话,他觉得没良心也没什么。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枯寂沉要说的那些话他却不敢让他真的完全说出口了,他知道枯寂沉还想把他曾经为她做的那些一起抖落出来。 可是予儿应该不会喜欢他这样邀功,非但不喜欢,她万一也像自己一样猜到了枯寂沉是故意说这些给她听的该怎么办?她要是因此讨厌自己该怎么办? 所以他宁愿枯寂沉不说。 “予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现下想要问问你。”君玦一边涂抹一边温柔地吹着她的手臂,免得药膏抹上去的时候刺痛了她,这会儿他却抬起头来凝望她,浩瀚无垠的星辰愈发闪耀—— “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人收尸……你从小就这样吗?” 第367章 107.理所应当 南予震惊了一瞬,若不是他此时的神情唯有深情脉脉,她险些就以为君玦是在怀疑她在朝天大陆的身份了。 不过像穿越这样的奇闻异事,南予也并不会相信君玦能够猜得出来,只因这实在近乎鬼谈,要不是自己真的穿越了,她从前是不相信的。 那么,君玦既然不是在质问她的身份,也不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就只能是真的关心她从小是不是真的这样——出了事自己扛,死了就死了,没人收尸。 既然君玦看出些身份上的端倪,却也只是问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这样过来的,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挑起眉无所谓的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料想七重天里的杀手暗卫也应是这样……难道不是吗?” 果然如他所料,南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才是最让他心疼的地方,不晓得是已经挨过了什么样的苦,才能锻造出这样一个南予。 对于受苦受难全然不在乎,甚至觉得这就是理所应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可是这世上有哪个人活该生下来就受尽磨难呢?又有哪个人活该天生就觉得自己应该受尽磨难呢? 在遇上他之前,她难道都是没人疼的吗? 没有哪个对她很好吗?没有人保护她吗?没有人希望她一直活着吗?没有人在她一离开身边就担心的吗?没有人在她受伤之后像他一样,给她上药、给她包扎、给她喂饭的吗? 她说的不错,七重天的杀手暗卫确实也是这样,死了就死了。可是绝对没有哪个能像她这样将这些看得如此自然,活像是生来合该如此。 君玦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涩然酸闷,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好像这句话说出口,他也会随之泪流。 他一直低头凝视着南予,看她一脸无所谓地等着他的回答,只觉得心脏被人捏得很紧。他没有办法想象南予是如何看待这些事情的,从前遇上个什么让她疼的痛的,又是如何应付的。 “你怎么就能觉得这些事情对一个十多岁的女子来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呢?”君玦的声音很轻,生怕让她听出自己喉咙里的哽咽苦痛。 但是南予还是愣住了,茫然地抬眸看向他。 她在茫然什么呢? 君玦忍不住想,是她忽然发现,原来在别人眼里,十几岁的女子都不应该承受这些吗?还是发现,她其实是可以不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的?或者是发现,别的女子从小到大出了什么事都有人扛、会有人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到一点伤害更遑论死、就算是垂垂老矣安然死去也会有人将她们葬于山花烂漫处? 她在听到他问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南予并没有想到君玦想的那些,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过去的十四年自己身处于人间炼狱的种种遭遇,走马观花般在她脑里重放后,她忽然发现,对她来说,这段前尘往事中最大的幸运,竟然是她在十八岁那年死了。 南予伸手拿过他手里抹药的木片,蘸了些药膏涂在手臂上,边抹边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些事情对一个十多岁的女子来说理所应当,我只是知道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确是理所应当。” 第368章 108.好心疼她 君玦忽然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揪住,整个人都疼了起来,有一种酸涩爬满心头再侵蚀全身。 他在问出口前其实已经想了很久要如何跟她展开这个话题,因为他并不是想要知道或者是追究她的身份,又害怕南予会误会他是想要追究这些的,所以他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情话要和南予说,说以后她不必再靠自己、说对一个十多岁的女子这样残忍其实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说他以后会保护她、说你是有人疼惜的…… 他想了那么多的话,全都被南予一句话截断。她并不是不知道十多岁的女子承受这些不是理所当然,而是觉得这些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 所以她并不需要靠别人、不需要别人保护她、不需要别人疼惜。 如今该说些什么呢? 君玦也没有话可以说了,他只觉得浑身都酸涩,心脏像是正被一群细密的虫蚁镂空。 他只知道,自己好心疼她。 君玦捏紧的拳一收再收,一紧再紧,他忽然蹲下身来和南予平视,用一种很喑哑的声音轻和道,“予儿,你不用再什么都靠自己了,你认识了我,我就不会再让你什么都一个人……不是那种一个人,我是说能和你站在一起的,出了事会挡在你前面的那种……” “你以后都不用害怕了,我知道你其实现在也什么都不怕……但我说的是什么都不用害怕、不用担心,就是……就是你不用再什么时候都一个人去承担后果了……” “你可以骄纵任性,出了天大的事情我都给你兜着,不需要你自己兜,你也不要自己兜,全都推给我,我很厉害的,虽然我在你面前可能不怎么厉害,但是我在朝天大陆别的所有人面前都很厉害的……” “你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虽然你一向如此,但是……但是我说的是……就是……”君玦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手,他觉得是南予给他的感觉太自立了,他想要承诺她的,她都自己做到了,“就是你以后,不把人放在眼里……他们要是敢找你算账,你就都可以推给我……” “你还可以吃了饭、拿了好看的金银首饰、好看的衣裳都不用给银子,我不缺,我的都是你的……我其实很有钱的……比你想象的还有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用去赌坊,虽然对你来说很容易,可是我不想你连没了银子都要靠自己……” “你可以试着柔弱一点,依靠别人一点,但是不用依靠别的男人,依靠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到,你想要什么都和我说……其实你真的不了解我,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我的权势、修为,你只要和我说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你还可以……还可以……”君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焦急地握紧她的手,收得很紧,一直急切炙热地看着她。 慌忙不知所措间他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一大堆都太过于语无伦次、莫名其妙了,不晓得南予究竟听懂他的意思没有,他如今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要表达的自己都感觉没有表达出来…… 实在是被南予明亮的眸子看得急了,他将南予紧紧搂过来按在怀里,“我是说,予儿,你以后不用觉得自己受苦也是理所当然……予儿,做我的女人!” 第369章 109.长吁短叹 陈国·沽岳城 “唉!” 自打从蜃楼域跑出来,南予不晓得已经坐在酒摊儿上叹了多少口气了,开了一坛子女儿红,她一边儿仰头悠悠喝着,一边儿对君玦一腔错付的深情长吁短叹。 彼时君玦紧紧搂着南予,一段剖白说下来想必是把他自己都感动了几分,最后深情且痴情地凝视怀里讷讷望着他的南予,轻声却掷地有声地让南予做他的女人。 “君玦,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你。你师父说得没错,我这样没心没肺,着实很难被触动。与其耽误你一直浪费精力时间在我身上,我觉得你可以试着不喜欢我,去喜欢别的女子……你可以喜欢个正常些的。” 南予清楚地看到君玦当时的脸从上一刻的深情款款含情脉脉一瞬间转变为了——“你再说一遍?” 南予自诩打小国文就学得意外地好,于是她只思忖了片刻,就换了个更为言简意赅的同义说法,“你其实是个好人。” 你虽然是个好人,可不能因为我他娘的不喜欢你,你就瞬间化身成狼软得不行上硬的罢?! 就着搂住南予的姿势,君玦气得直接将她一把按倒在榻上,因为害怕弄疼她受伤的手臂,君玦是握住她的双手掌心,一把捞起压在她的头顶,拿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接下来的事情就颇有一些不可描述的意思在里头了,南予表示从来没有发现君玦竟然流|氓得这么彻底! 明明自己那天跟九方越喝了玉壶醉了之后,那么大好的机会,君玦什么都没对自己做,也知道君玦其实好多次都想跟她来硬的,最后还是生生忍了。 说实话,纵然自己的力气大,像东华远这等世家之子都敌不过,更别说寻常男子,但她的力气是不敌君玦的,从他第一回跟她表白心意的时候她就知道,要是君玦真的想要对她来硬的,自己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就好比现在。 自打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南予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她当然知道君玦的强大,是因为他强大,所以才对比出自己的渺小,不能跟他比。可正是因为他的强大,才让自己意识到了差距,她只能不断追逐,不断修炼。 “君玦……”南予慢慢冷静下来,转头望着他,眸中渐渐浮起冷色。 君玦最怕的就是南予这种冷淡厌倦的神情,那是一种极致的疏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越是疏冷抗拒,他越是想要得到,但还是理智更胜一筹,总之最后还是给刹住了,但很明显这场戏给南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天晓得你在小爷心里头本来就没有多少分量!这么一来不是硬生生逼着我再左右手轮流赏你两耳光吗?! 后来君玦去洗凉水——他娘的这个时候不溜还等什么时候溜?! 南予几乎是在全程的不可思议里滚下床捡起衣裳就跑,撒腿跑,使劲跑,到处跑……跑了整整一个钟头才绕出蜃楼域! 才有了如今坐在酒摊上长吁短叹的场景。 第370章 110.骂我什么 撑着下巴支在桌上,南予微微眯起眼望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另一手则捏住酒坛子的坛口,看一会儿就往嘴里灌一口酒,一时间竟然有些惆怅, 没等她深切地陷入惆怅的情绪里头,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就占据了她的视线—— 那一身妖艳的火红色露脐女装和那嘶嘶吐着蛇信子盘绕在她腰间的九齿赤蛇,不是孟云翎又是哪个? 南予受伤后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想必是孟浮生他们都早已出了蜃楼域,像孟云翎这种既不隶属于君玦、又没有参与针对和挑衅她的人,当属于毫不相干,既不需要留下帮君玦处理事情、也不需要死,自然就回来得比孟浮生他们更早了。 南予忍不住啧啧感慨了两声,这条畜生玩意儿不愧是出自于君玦之手,几天前在蜃楼域里受尽鬼藤的折磨,现下居然还没死,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 要说起来孟云翎当时也受了重伤,却是因为后面被孟浮生救出来后乖乖留在了唐子羿身边看顾着,因此没有进灵界里去,也就没有什么大碍,更何况古武世家那么多的灵兽内丹,治个内伤绝对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南予又不禁狐疑地蹙起了眉,她猎了那么多的内丹到哪儿去了? 她记得自己是把内丹都揣兜儿里的,可是那个兜儿在那件黄色的男装里,走的时候她还看见了那件衣裳,不过由于太脏了,全都是血,她就没去碰它。 可惜了那些内丹,早知道当时应该把内丹也掏出来的。当时走得太急了,一心只想着要赶紧趁机会跑。 只是在走的时候顺手解下了系在衣裳腰际的缚灵鞭和银色镂空铃铛。 此时缚灵鞭在她这件白色女装的腰间系着,那只铃铛她却是专门儿留在了桌上。 倘若君玦能看见,就当是送他的罢。 思及此,南予又重新抬起眼皮朝孟云翎那方看去,恰逢她此时正一边儿逗弄腰间的九齿赤蛇,一边儿扬起下巴东张西望,神情间真是日了狗的高冷倨傲。 堪堪就在下一刻,孟云翎一眼透过本就不怎么密集的人群也看见了正带着讥讽笑意看向自己的南予! 南予面无表情地挑起一边眉毛,伸手就和她打招呼,“嗨。” 孟云翎顿时一阵胸闷气短,简直是要捶胸顿足的地步——她如今晓得这个人是南予了!是殿下喜欢的那个南予了!可是也晓得她气韵修为有多厉害了!晓得她已经取代兽神的地位了! 眼见着孟云翎愤愤不平地快步走向这边儿的酒摊儿,南予就着喝酒的姿势往后倒了倒靠在座椅上,两脚一捞就交叠着跷在了桌子上,一脸要不完的样子。 “南予!”孟云翎咬牙切齿,“你……你凭什么得到殿下的垂青?!你、你就是个龌龊卑鄙可恶下作的无赖流氓混混匪徒下三滥!……你个、你个无赖!” 南予撩起眼皮抬手,“这个词讲过了,下一个。” 孟云翎跺脚,指着她咬唇质问,“你真不要脸!骂成这样你都不在乎?!你有没有羞耻心?!” “哦?”南予将酒坛子随意往地上一砸,闲闲笑出声,“既然孟大小姐要我有点儿羞耻心,那么我只好在乎一下你刚刚骂的这些了……” 南予神色一敛,风轻云淡地捏得手指咯咯作响,“来,劳烦孟大小姐再说一遍,你刚刚骂我什么?” 第371章 111.你是吃醋 孟云翎猛地变了脸色,她是没打算和南予动这档子手的,无可否认,自己明显是打不过啊!她只是气不过殿下会看上她,也气不过南予这幅天生气焰嚣张的样子! 孟云翎是被古武世家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七哥又向来宠她,有什么事情都会给她摆平,这才骄纵任性了些。 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地口无遮拦,性子是难以改变的,所以这会儿就算是知道惹不得还是惹了,她就是看见南予就会不自觉骂出来! 可是她是知道自己招惹不得南予的!只是管不住嘴而已! 南予才不管她是怎么想着要上来挑衅滋事的,袖子都挽好了你别跟小爷说不打,不打爷就照嘴撕! 她这会儿刚好被君玦搞得心烦意乱没处发泄,送上门儿来给她出气的怎么能放过?! 孟云翎确实是不想打的!不仅不想她还付诸了不打的行动!提起裙角转身就跑,然而她是什么速度南予又是什么速度?! 没等她跨出一步,南予蹽开腿踢起桌子,木桌在空中翻了个转儿径直横在孟云翎身前,孟云翎猛地刹住脚,回头瞪了南予一眼,下一刻,她飞身跳起意在越过桌子。 可是南予完全没有给她喘息的余地,抽出腰间的缚灵鞭,抡空一甩缠住孟云翎的足踝,再提起她往自己这边拽,孟云翎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趴在了木桌上。 南予微微眯眸睨了睨在孟云翎腰间向她嘶嘶作威的九齿赤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回敬,她的鞭子再次甩到孟云翎身上,这次竟是极快、极狠、极准地缠住了蛇头! 挑鞭拽回,她左手接住赤蛇右手指着刚从桌上爬起来转过身要上前的孟云翎。 “你来,你上来一步我就弄死它。”南予笑意盈盈地当鞭子似的甩了甩手里的赤蛇,就着座椅跷起二郎腿,且还是那种左脚的脚踝都搭到了右边大腿上的那种,满脸都写着二五八万,偏生语调还清闲得要不完。 “你!你把它还给我!”孟云翎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你为什么老是要抢我的小瓜瓜?!为什么老是要欺负它?!难道是因为这是殿下送给我的你吃醋了不成?!” 南予险些没有控制好跷椅子的力道翻个趔趄栽下去! “你好好说话,不提他我今儿个兴许还能放过你,既然你都提了这茬儿,我就让你看看我这厢吃起醋来究竟有多厉害!”南予嘴角一勾挑眉笑道。 话音刚落,南予就一鞭砸在她胸上,滑到腰上缠稳,一个起落间就连人带着尖叫声一滚儿甩到了自己跟前! 南予跷腿一脚给她撂得远了些,再挥鞭抽过去,“啪”地几声脆响,孟云翎被打得嗷嗷直叫满地打滚! 这种打架的小场面在陈国时有发生,更何况南予半分气韵未出,都是最原始的打法,众人觉得无甚好围观的,也就没有人注意这边。 就在南予打得兴起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翎儿!你到哪儿去了?!快出来!” 虽说如今听不大清这男子的音色,却也能从称呼和语气等晓得……来人是孟浮生! 第372章 112.不要害怕 这么一喊,孟云翎满脸欣喜地抬起头,尽管如今是被南予抽得爬都爬不起来,可还是用尽全力要去攒出一个满怀希望的笑。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还没完全攒出来,就不妨被南予一脚掀起在空中翻了个转儿后趴跪在了她身前,嘴角要扩开的笑意就成了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孟云翎惊恐抬头,恰好对上了南予揣着三分吊儿郎当七分风轻云淡剩下的九十分全是笑意的一剪眸子,“你经历没经历过绝望?” 神他娘的经历没经历过绝望?! 孟云翎张口就要惊呼,然而刚张开嘴发出一个单音,下一刻就被南予拿酒塞子堵住了嘴,而后在孟云翎惊慌失措的眼神注视下,一脚踩地,另一脚踩上她的背,径直将她压弯了腰!就着手里的九齿赤蛇把她绑成圆滚滚的一团打个死结,再拉过桌子将自己脚下踩的这团一掩!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顺溜儿地做完,孟浮生刚好赶到! 他先是愣了愣,既惊奇于南予居然在这儿喝酒而不是在帝渊楼里疗伤,又惊叹于她居然是一个人而不是和殿下处在一块儿?! 愣过了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如今这位可不是那个打擂还要找他借十两银子的寻常女子了,如今这位自己见到了还是要躬身作个揖叫声主母好的。 要知道人家不是没钱,人家只是低调而已。 思及此,孟浮生赶忙向南予那方走去,弯腰对她极为尊敬地拱手施了一礼,“主……南姑娘,请问你方才可有看到家妹翎儿?出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我去接个消息的时间,转眼她就不见了。” 南予吹着指甲眼睛都不眨一下,“刚看到她往那边儿跑了,怎么,急着找啊?”说话间只感觉脚底下踩着的人挣扎了两下想要直起背,被南予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孟浮生点头,蹙眉道,“家中来了几位贵客,是云岚宗的长老和首席弟子,家主让所有本家弟子都立即回去集合,想必是要给长老看看根骨,收入这一届的云岚弟子中。” 这话听完,孟云翎挣扎得更厉害了,要知道成为云岚宗的弟子是多少古武世家本家弟子从小的希望,事关紧急她怎么能不着急啊?! 她急得连哼哼声都出来了,却被南予故意挑大了些的声音盖了过去,南予一脸的恍然大悟状,一边儿谈笑风生一边儿不妨将脚下的孟云翎又怼下去了几分,“那就祝孟七公子被长老选中,早日登入仙门了!” 孟浮生拱手道谢,却道,“我为殿下做事,除非殿下让我去,否则哪里能擅自进入三门三宗?”随即不敢再耽误片刻时间,躬身告辞后就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南予嘴角的笑意扩得更大了些,柔韧性极好地就着踩在孟云翎背上的姿势蹲下身来,一只手四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逗狗一样给她挠了挠,闲闲笑道,“不要害怕……” 就在孟云翎充满希冀地看着她以为她会说出“我迟早会放了你”之类的话时,她说,她温柔肆意地说,她说,她笑意盈盈地说,她说,她气定神闲地说,她说,“反正以你的根骨,是选不上的。” 第373章 113.离开沽岳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理成章了,南予这会儿子恰好缺钱,而孟云翎又跟暴发户似的随时随地都在摆阔绰,南予走之前不顺了她的钱袋都不好意思出去跟人说自己刚刚洗劫的是古武世家孟大小姐! 孟云翎被南予用九齿赤蛇绑成个麻花儿,顺着桌子角绕了三圈儿打个死结系上,南予蹲下身子逗了下她的下巴,甩着从她腰上扯下的钱袋,歪头闲闲一笑,道,“下回见着本妓就别上赶着来问好了,本妓不想看见你,烦请你绕着道走,嗯?” 孟云翎勉强抬起脑袋泪流满面地望着她,带着哭腔重重点头,因为被酒塞堵住了嘴,不得不发出唔唔呀呀的声音作保证,一边拼命点头一边用那双沾了泪花儿的眸子殷切望着南予。 然而任凭她哭得再如何梨花带雨,生得再如何我见犹怜,眼神再如何殷殷热切,南予终究不是个带把儿的,生不起旖旎的心思。 站起身装作统统没看见,不仅装作没看见,还风轻云淡地把她的钱袋系在了自己的腰间,随后撩了撩身后青丝,抬脚就走。 “唔唔——!!”因着孟云翎的挣扎,和她系在一起的桌子晃动了几分,身上被抽出来的血口子瞬间又豁开渗出血腥,疼得她跟板命一样,眼泪收不住的流。 * 再待在沽岳城也翻不出个花样儿来了,南予干脆就用孟云翎的银子去集市上买了一匹马,准备趁着天刚刚黑赶路,最好能一刻不停地赶到云岚宗。 她从锦焱国出来的目的就是去往五国之外的云岚宗,参加争夺破风剑的猎剑大会,再拿着破风剑回锦焱国劈开幻门的结界,放出被幻字诀困在幻山上二十年的幻门众人,完成幻息颖最后的夙愿。 到了陈国就已经离云岚宗不远了,要不然也不会有云岚宗的长老每隔几年就到陈国来招收资质上佳的弟子入门,也不会让南予遇见像北雪洺、萧如晦这样来陈国试炼的云岚宗弟子。 准确的说,云岚宗就像是分散在海上的岛屿一样。它分散在朝天大陆之外,但是也属于朝天大陆,只是没有哪个国家敢将其收为自己国内的地方。 它与陈国和秦国相毗邻,所以南予才会说到了陈国,就离云岚宗不远了。 可这不远只是单说的距离,要想上仙山入云岚,并不容易。就像是从一整块海上的大陆板块到那些分散在海上的岛屿需要坐船一样,要从陈国到云岚宗,也需要借助一些会飞的东西。 自从云岚宗的开山鼻祖找到这块仙地之后,就常年借助豢养于陈国、秦国的灵兽飞越长空,在云岚宗和朝天大陆之间往来,而这两个国家的灵兽,当属二者皇城豢养的最为拔尖儿。 后来时间久了,云岚宗就开始自己养起了灵兽。 云岚宗的弟子自然不必说,听说是每十人就配有一只灵兽,修为高些的更是人手一只,全都养在云岚宗的后山门处,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可以牵出来溜溜儿,可想而知云岚宗这块儿仙地得有多大。 可南予又不是云岚宗的人,又没有养大了能带她飞的灵兽,思来想去还是得按照土法子来——咱们就去皇城抢一只罢! 第374章 114.你们完了 刚在集市买了马出来,南予就徒手捕获了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小奶猫儿,仔细一看,居然是她在蜃楼域里收的那只白毛儿?! 缘分羁绊如此之深,南予只念它刚会走路没几天就会闻着味儿千里迢迢跑来找她,也就顺手揣荷包里带上了。 如此一来她确实是有了一只灵兽,可就这么一丁点儿大,跟人干架她都不好意思从荷包里摸出来丢对手一脸再说一句“去吧白毛儿”,更遑论骑着它飞越到云岚宗去? 这么想着她还是得先到堰阳去抢一只。 打定主意,南予用手拍了拍马脖子,一手牵着缰绳,两脚一夹马肚,径直往陈国皇城堰阳而去。 在发现身后跟了二十来条尾巴的时候,她果断又绕道回集市又买了二十匹马,再去黑店里做了几张人皮面具。 彩衣坊里一进一出二十余人,前前后后骑上南予随意绑在店门口儿的二十匹马,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直到马儿都被骑走,也没见南予出来! 一众跟着南予的暗卫齐齐一脸懵了个大圈! 完了!主母这是跟他们玩了个花招把他们全给甩了?! 他们这是……跟丢了?! * 此时的帝渊楼,阴森寂静得堪称诡异,而因为根本就不在帝渊楼,所以没看见南予是如何撒丫子溜出房门儿的移天和易日两人正挺直腰杆儿跪在帝渊楼门口,美名其曰为受罚—— 但其实这不能怪在我们头上罢?! 我们当时根本就不在帝渊楼啊! 我们他娘的不是在南予跑了后才来的吗?! 殿下你殃及鱼池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罢?! “你刚刚进去的时候殿下在干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也不叫我们去找南姑娘,不正常啊。”易日忍不住抿唇打着腹语,跟跪在身边儿的移天说话。 移天面无表情地回他,“彼时殿下正拿着一颗银色的铃铛,我站着观摩了一会儿,说不清楚殿下是什么表情,挺难懂的。大概有喜有忧罢。” 易日大惊,忍不住压低声音叫了出来,“你居然还敢抬头去看殿下的表情?!” 移天看了他一眼,“我看完之后也怕得很,可是我发现殿下看那颗铃铛已经看迷了,连我跟他告退都不晓得。我就放心了。站着又看了一会儿。” 易日抱拳,“兄弟,我就服你。” “其实我们殿下最近挺好哄的……”话音刚落,移天的视线就落在了从他们跪着的地方路过的一群急匆匆的暗卫,“等等,你们站住。” 一群暗卫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转头向移天、易日抱了一拳,“两位大人,可有什么事?” “你们这是给殿下带了什么坏消息来?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移天思忖着道,“说出来我给你们想想办法解决。” 一群暗卫的头领上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焦躁道,“我们、我们把南姑娘给跟丢了……移天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跟丢了!?”移天瞬间改口道,“那你们完了,我也没办法。” 暗卫个个儿跟被杀了亲娘一样,“啊?!” 移天又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道,“不如你们试试,禀报的时候,把南姑娘三个字换成主母。也许死得没那么惨。” 一众暗卫纷纷竖起拇指表示受教了。 移天摆手表示不客气,“都是七重天的兄弟琢磨出来的,分享分享。快去吧!” 等到一干暗卫都进了帝渊楼没影儿了,移天才又跟易日道,“跪好罢,这下殿下就该出来了。” 第375章 115.人满为患 移天所料分毫不差,果不其然就在那行人进帝渊楼去的半刻钟后,君玦就面如寒霜地出来了。 这里的面如寒霜,是想杀人的那种面如寒霜。 紧跟着君玦出来的,还有楼上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移天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楼上就收回了视线——还有力气嚎这么大声,看来是没死。 君玦的眼神何其好,移天不过就这么瞟了一眼,就被他看个正着儿,提唇挑眉冷笑,他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道,“你也想和他们一样?” 移天吓得赶紧趴地上把头给磕下去,“属下该死!王爷恕罪!” 君玦一边摩挲着手心里一直紧握着的银铃,一边移开视线跨着大步往外走去,“都滚起来。” 移天和易日瞬间站起身跨步跟上君玦,后者思忖片刻,斟酌道,“王爷,属下立马就召集七重天的人去寻南……主母。” 君玦突然顿住脚步,像是深深地闭了下眼,握紧手里的银铃,感受到铃铛上被自己摩挲出来的温度,才睁开眼压低声音缓缓道,“以后谁再跟我耍这种小把戏,自己领死!” 移天和易日惊得心脏齐齐一个猛跳,他们自然知道是什么小把戏,管南予叫主母这个法子本就是七重天的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背后议论想出来的,这个时候君玦一提他们才猛地反应过来……这算是属于在背后妄议殿下心爱之人罢?! “属下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两人惊恐地颔首敬畏道。 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君玦已经走得快没影儿了,又赶忙夺身跟上。 这下就真是对不住那些七重天的兄弟了,毕竟殿下是不可能再去和他们警告一遍的,他们要是再敢在殿下面前玩这种把戏……就自求多福罢! * 去往堰阳的小道上一路萧索寂寥,芦苇荡在风中,扬起一片白色的飞絮,映衬着青灰色的天,此时深秋,四下皆是一片白雾茫茫。 南予去彩衣坊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发现了身后二十多条尾巴跟着,想了个瞒天过海的法子甩掉这么些人;另一个则是为了去添置几件衣裳,毕竟是个深秋的天儿,一旦跑起马来想必不是一般的冷,而自己又身负重伤,保暖,她要保暖。 此时南予贴着一张男子样貌的人皮面具,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男装,白毛儿从她胸口的衣襟里钻出来,被南予又用手按了进去,她骑着马儿在小道上疾驰,身后扬起的是漫天的尘埃。 其实这张人皮面具她贴着极为难受,概因这玩意儿并不怎么透气,但是她琢磨着自个儿近期之内是必然要贴着这个度日了。否则那些刚甩掉的尾巴不晓得又什么时候会跟上来。 这么撒丫子一开跑就是月光铺满了官道,南予已经从小道上转到了官道,而这个时候的天色刚好也已经全黑了,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竟是人满为患!? 再骑上马走了好几间都是人满为患?! 南予不禁深深蹙眉,为何这里人这样多? 她不过是随意找了条进城的道儿,也没注意进城的时候上面写的是什么城,这下简直尴了个大尬……晚上怎么住?她的药怎么上? 第376章 116.逐月山庄 当时君玦还没给她上完药就发生了一系列难以描述的事情,因此这会儿子她的手臂已经开始流出脓水来了,大腿上的血口子也急需换药,南予觉得还是先找一个药铺拿点儿药再说。 虽说是夜晚,但在南予走了两家药铺都敲不开门的时候,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擦!你们能不能敬点业?!这么晚了跑出去鬼浪什么?!这么早你们又睡个毛线?! 在敲第三家药铺发现也没有人的时候,南予半耷拉下眸子,撩起衣摆抬脚就要踹! 下一刻,一位身着深蓝色麻衣留着黑色胡子的中年人从外面追了过来一把拉住她,“这位小兄弟!别踹!别踹别踹!” 南予挑起半边眉毛睨他,“你是这间药铺的大夫?” “我是,我正是……”中年人抹了一把虚汗,庆幸自己赶上了没让她真把门给他踹飞,“对不住啊小兄弟,今日还有急事在身,我是回来拿东西的,马上就要走,恐怕是不能看病了!” “为什么?”南予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我只是拿个药而已。把你们这儿的小伙计叫起来就行,要不然我自己抓也可以。” “不行不行,我那些小伙计也都随着我一起去了山庄看病,我们这里的药也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全搬空了,都在山庄里呢,铺子里这会儿什么都没剩下。我都是刚刚从山庄回来的,他们只让我拿个东西就得赶紧回去,还派了人在那儿看着呢!” 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开着锁,打开药铺的时候南予也抬腿走了进去,随手打开几个药柜子,发现当真是什么药都没有了,才瞥了那中年人一眼,“你们城里的大夫好像都不在,都是去山庄看病了?他们的药铺也被搬空了?” “可不是吗?”中年人拿了东西就往外走,“小兄弟你要想抓药,恐怕是得跑远些的城里才会有,附近的大夫都被山庄里的人劫去给人看病,药铺也都被他们的人搬空了。” 南予跟着他走出了门,将自己衣襟里伸出头来的白毛儿又给按了进去,“你说的是什么山庄?为何这样大动干戈?看的病人又是谁?” 中年人锁好门往山庄派来的马车那边儿走去,“这么阔绰的还能是什么山庄?自然是坐落于君山上的逐月山庄了!他们的庄主今日忽然就生了顽疾,少庄主真是个孝子,立马就让人劫了城里城外所有的大夫,顺带就搬空了他们的药铺。诊金都是翻了好几翻!” 孝不孝顺南予没有看出来,她净看出了这位少庄主脑子多半有毛病,怎么动不动就都跑去学君玦那套昭告天下老子就是有钱的鬼样子? 这难道是暴发户的通病?! 说实话,南予对这件事儿没什么兴趣,主要是现在所有的药材都在逐月山庄里,不去那儿拿还能怎么办? 打定主意,南予看着已经扬尘而去的马车,嘴角一勾就飞身而起,顺势抬手摘下一个树上垂挂着的果子,再一刻不停地飞掠至马车顶上,空中转身跷起腿她顺势就往后一个仰躺,一只脚的脚踝搭上膝盖的同时,望着漫天的繁星,悠悠张口啃了一口野果。 第377章 117.豢养尸魅 逐月山庄 所谓逐月山庄,乃是五国之内最大的铸灵之地,其实就是打造刀剑神器的地方,之所以称之为铸灵,是因为但凡是出自于逐月山庄内铸器师之手的武器,都必有灵,剑有剑灵、刀有刀灵,就连简单的一套茶杯,也有杯灵。 而君山上四季如春、繁花开遍,遍地都是像千年玄铁这样稀罕的铸剑之物,供铸器师铸造灵器之用。但是君山乃是逐月山庄管辖范围之内,普通人是不可能进去的,自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拿走那些名贵稀有的东西。 马车驶到逐月山庄的时候,南予才被驾车之人发现,但因着那位药铺大夫好心,赶忙说她是跟着自己一路来给庄主治病的,才没有给予追究。 这倒是省去了南予不少麻烦,原本她想着是免不了干一架之后再自己摸索着进去抢了药就走的。 但是在知道上述说的这些关于逐月山庄的介绍后,南予就改了抢完药就跑的主意,她不禁对这位忽然身患顽疾的庄主产生了好奇—— 这究竟是怎样一位大人物,才能占领这样得天独厚的地方,完全供自己所用,而不必顾及江湖上修为高者的侵犯和抢掠? 好东西当然人人都想要,江湖上修为高的人不知凡几,但凡有一个人起了抢夺君山稀贵之物的念头,完全可以怂恿着结合一群修为者来组团儿灭了逐月山庄,再瓜分君山上的天材地宝。 可是没有,逐月山庄自七年前存在以来,就没有哪个人敢来侵犯,或者说敢来的人都有去无回。 而当南予知道逐月山庄是被飞灵国的君卿殿下一手创立而后一手罩着的时候已经被一干小厮带到了现任庄主的病房门口—— 小爷有一句粗口不知当爆不当爆:怎么哪儿都有君玦?!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的地方?!你他娘的究竟一手创立了多少个名震天下的玩意儿?!老子现在是连躲你都躲不起了还?! 虽说君玦并没有对她做完想要做的事情,可他不该看的也看光了、不该摸的也摸遍了,就连不该亲的都……到处亲过了! 不光如此,彼时他们两个赤身相对,虽然最后他是没有强行……可这腹黑还逮着她的手想让她帮他……虽然也只是碰了一下他就不忍心这么做下去,紧握她的手又收了回来,可总还是碰到了的……! 南予每回想到一个情节大脑就断片儿几个词,概因这些词实在难以启齿。这么一圈儿想下来她现在脑子里心里唯有一团乱麻,讲不清楚什么感受,却难以平息这种感觉。 再怎么着儿他们都得自个儿两相冷静个十天半个月再碰面,至少南予觉得她自己是需要冷静冷静、歇歇火,再不然就需要各走各的路,今后再也不见,时间一长自然就把这段儿既不堪回首又难以描述的事情给忘干净了! 思及此,南予伸手在兜儿里摸了摸那几张人皮面具,琢磨着这玩意儿再如何不舒服也需要戴很长一段时间了。 回归正题,这厢南予胡思乱想的空档,已经随着小厮踏入了房间。 那位奄奄一息的庄主正躺在床榻上苦苦哀嚎,面色乌紫汗如雨下,他的头发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散了满地,如此可以清晰看见他的头顶被这满屋子的神医和大夫插了十多根针。 他的身边是若干个丫鬟仆从,各个儿面色凝重的伺候在一旁。南予打眼儿环顾一周,却没见着疑似那位传说中的孝子的人物。 此时一众大夫正在激烈讨论着接下来该如何救治,南予跟着来的那位中年人见此情形,也赶忙加入到了讨论中。 南予在外围随意找了把椅子支着脑袋斜斜坐着,鼻尖一动,她闻到了一丝仅在西域生长的尸毒草的味道! 猛地遵循气味儿闻去,堪堪对上了正从房门外走进来的一位月牙色锦衣男子的桃花眸,后者微微挑眉,南予顺势收眼。 那位男子却显然没打算放过南予方才那个直视他的眼神,朝她提步走了过来,十分妖娆轻佻地一笑,“这位小兄弟好大的胆子啊,你坐的可是我的位置。” 南予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这位少庄主的胆子也不小,豢养尸魅的感觉如何?” 第378章 118.尸魅尸毒 月牙色锦衣男子的脸色倏地变了,像是被人忽然掼了一巴掌,既愤怒又惊恐,更多的是想要掼回来的强烈欲望。他压低声音极为阴沉地看着南予,“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尸魅这种东西,南予以前也是养过的,她换了个撑住下巴的姿势,其实这玩意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尸体而已。 不过这个尸体不是单纯的尸体,它是尸毒草的载体,就是必须每日给尸体灌些特制的毒药养着,这样被浇灌的尸体才能种出尸毒草来。 南予十三岁那年种出来的尸毒草被誉为毒中上品,且此名誉一直保持了五年,至于之后有没有人种的尸毒草比她种的更纯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是这么说的,但要你每天给尸体灌些汤汤水水的平常人哪个受得了? 南予最开始当真是蹲在尸体旁边儿一边吐一边喂,她的内心是拒绝的,可不做这个就要下毒池,要下毒池就要生毒疮,生了毒疮她当时刚拿到的任务就没法儿完成。 迫于无奈,她只好去喂养这只尸魅,后来喂得久了,就对它身上长出来的尸毒草产生了些许好奇,这才认真喂养起来,前前后后一共喂养了一个月才得了三株尸毒草。 被下了尸毒草的人,会突然发病,而后每日服用尸毒草,三个月以后才会死去。 这么缓慢的杀人并不多此一举,相反,尸毒草世间罕有,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毒草,更遑论把它在尸体上种出来这种听起来就荒谬无比的言论,因此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人死于中毒而不是顽疾。 这其实是一种很迂回的杀人方法,且中了尸毒草的人必然会如尸体一般慢慢腐化,其中痛苦不言而喻。不是点儿背到极点的人,就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破绽。 但是很可惜,这位少庄主的运气不大好,堪堪就遇上了她南予。 眼前这位少庄主身上就有这么一丝尸毒草的味道,显然是刚从喂养尸魅的地方过来的。 可南予不认为像少庄主这样尊贵身份的人会去种尸毒草,多半是交给下人来做,一般的下人多半也是不会愿意做这种事的,那必然是找了个十分低贱的下人,最好是本来就快要死了的人。 “我就是来给你老子看病的!”南予拿手抵住下巴换了个坐姿的同时抬起一脚在空中划了个大弧放落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画弧的脚堪堪在锦衣男子眼前晃过,她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过如今这病不用看了,想必再过三个月你老子就该死了?” 月牙色锦衣的男子阴沉着脸握紧手——这是哪里来的臭小子?!难道是殿下派来协助他的?!除了殿下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尸毒草的种法不应该只有殿下的人才知道吗?! 微微眯起眸,男子沉吟良久,忽然压低声音对南予狠声道,“这位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南予撩起眼皮不屑地看了眼这位态度极其恶劣的少庄主,神色一收她道,“不借。” “你……?!”男子深吸一口气,思及这人不容小觑又知尸魅一事,因此只能忍辱负重般地咬牙道,“小兄弟,请跟我借一步说话!” 南予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跟他一路走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走到书房中,关上门,男子才恢复了初见时的笑容,满眸春色道,“小兄弟来此有何目的?我思来想去,小兄弟担怕是不在我劫来的妙手之中,混进我逐月山庄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379章 119.你被骗了 南予微微一笑,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扫腿一叠两脚就落在桌上,她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椅脚往后一跷,“你别紧张啊!” “我没有紧张。”锦衣男子笑得十分妖气,寻了把椅子缓缓坐下,与她对视道,“如今你在我逐月山庄之中,到处都是我的人,倘若你起了什么不轨的心思,你以为你可以跑得掉吗?” 南予吹着指甲风轻云淡,“你确定你打得过我?少庄主这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这么过于自信了,话说太满是要付出代价的。”南予伸出一根手指随便指了指外边,“上一个觉得我打不过他的人已经被我给打死了。” 不晓得究竟是谁年纪轻轻过于自信?! 你这么猖狂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锦衣男子险些吐她两泼口水! “呵?”锦衣男子被她这幅自带三分猖狂嚣张还故作老气横秋来教育别人不要嚣张的鬼样子给气笑了,“小兄弟莫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道我逐月山庄与飞灵国君卿殿下的关系?你怕是连殿下是谁都不知道罢?” “他是我逐……” 话没说完,南予眸子一耷拉,语气轻快地打断道,“少庄主,废话不多说了。听闻你劫了附近所有城镇的药铺,我来这里是问药的。” 没说完话的锦衣男子也并不气恼,反而嘴角抿出一个了然的弧度,只当她是因为自己搬出了君玦的名号被吓住了才说出来意。于是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道—— “你要问药可以,但这些药材我总不能白给你罢?逐月山庄虽然有钱,却不是这么个花法,我做的每一笔账都是要拿给殿下过目的,倘若殿下知道我随意……” 听他一口一个殿下,南予掏了掏耳朵再一次打断道,“我付你银子,你给我药材。若是不妥协,我只好用我的办法了?” “你的办法?”锦衣男子冷笑一声,“你的办法是来硬的用抢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我逐月无人,殿下也不会对任何在我庄内放肆之人坐视不管,到时候要是招来了殿下埋在我山庄附近的影卫,你能有把握突出重围?” 南予闲闲地拿手抵住太阳穴,看他的眼神形如看一个智障,“三句不离你的殿下……你莫不是断他袖?” 锦衣男子的怒意只起了一瞬就立马平息,勾起嘴角接着道,“银子之事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小兄弟你竟然知道尸毒草的来历,还能如此准确地捕捉我身上这么一丝气味,你觉得你有这么个天大的本事,我会放任你走?” 南予毫不在意地换了个姿势,挑起眉试探道—— “你种尸毒草无非就是想要不为外人所知地毒死你老子,然后占他庄主之位而已,我猜你是和你老子在什么大事上有了分歧,这件大事还是关乎你的殿下的,你自然是忠于后者,于是就想了个法子去弄死你老子……我说的可对?” 锦衣男子愣了愣,随即点头,缓缓笑道,“脑子还很灵光,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你为了你的殿下连亲爹都杀,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我此时不得不佩服君玦一句真是好会笼络人心……”不是锦衣男子和庄主有分歧,而是君玦和庄主有分歧,借刀杀人真是漂亮,南予轻声一笑,讥讽道,“你这是被他给骗了,蠢货。” 第380章 120.天衣无缝 锦衣男子一边儿不可思议地点头一边儿若有所思地笑着道,“我还当你是不认识殿下,竟然连殿下的另一个身份都晓得……居然还敢直呼?有意思。小兄弟贵姓?” 南予撩了撩身后高高束起青丝,对于他被自己说是个蠢货却并不气恼的反应丝毫不奇怪,就晓得他没有听进去她说的,着实是被君玦洗脑洗的太彻底了些,别人敢说他半点不是就直接无视。 “问人名姓须得自报家门。”南予挑起眉。 锦衣男子似乎是惊讶了片刻,才道,“你既能猜到我是逐月山庄的少庄主,却不知道我姓甚名谁?”稍做一顿,他敛了神色道,“林筝。” 南予点头,沉吟了一下就随便取了个,“在下风鸣。” “风鸣……好名字。”林筝微微勾唇,“现在我们回到方才的话题。适才我想了想,风鸣小兄弟你身上有伤,恐怕不会那么快就痊愈,问药必然也不止问这一次。” “所以?” 林筝对于她的无礼并不计较,接着款款一笑道,“你既然知道尸毒草的种法,还对它的味道掌握得如此熟练,必然是种尸毒草的个中好手。” “实不相瞒,我虽然知道种尸毒草的古方,但种出来的却并不尽人意,种这些的人都卑贱低劣甚至奄奄一息,怎么可能种的好?也就是昨天晚上才拿出一株有用的来。”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冒昧,但也算是我的一个请求——风鸣小兄弟,你不如在我逐月山庄留个十天半月,我给你提供药材和大夫帮你把身上的伤都养好,你帮我种一两株尸毒草出来,如何?” 南予思索片刻,点头爽快道,“成交。”种尸毒草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只是两株而已,根本用不着十天半个月。 林筝嘴角的笑意松懈开来,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风鸣兄不要介意。” 南予随意摆手,拿起他桌上的一管毛笔转着玩儿,随口问道,“你和你爹是有什么天大的过节,非要用至珍至毒的尸毒草来搞死他?” “也没什么。”林筝看着她手里转出花样儿来的笔杆子,陷入某种回忆,“他不听殿下的话而已。我要做的逐月山庄的庄主,自然要先弄死他。可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他是我弄死的,我不就做不成这个庄主了?” 南予稍微转了一个弯儿便看清了他的全篇布局,“因为尸毒草罕见得万人之中找不出一个晓得的,所以你先用尸毒草给你爹下毒,让你爹发病,再请来城中所有大夫看病,甚至洗劫他们的药铺,搏一个孝子的称号。” “但其实一旦治疗的医者过多,众说纷纭,大家都各执己见,又害怕别人说的是对的,因此迟迟下不了手医治,你老子的病情只会更糟。” “尸毒草一旦服下,就会痛苦不堪,难以动弹且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么一来就只有你来管理山庄,就可以在庄主死前先掌握了庄内大小事务的实权,等你熟悉了庄内事务,刚好他死亡的缓冲期也到头了,你再自然而然地接手。” 南予分析完后好想给他鼓个掌,“天衣无缝。既让你爹死得痛苦,又有缓冲时间来接手山庄,最后还能顺其自然地继位,甚至搏得一个孝子的好名声。” “我可想不到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林筝笑了笑,“这是殿下随便想的。” 南予瞬间压住了要鼓掌的念头。 第381章 121.阴错阳差 南予没了和他再聊天说笑的兴致,林筝也不强求,吩咐下人给她准备了一间厢房,然后又让南予将她想要的药材写下来交给下人,自会有人去帮她取药。 在问到要不要叫几个小厮帮忙上药却被南予拒绝后,林筝也就不作强求,只是在走出她房门的时候和她约好了时间明日晌午用过午膳后就要随他一起去豢养尸魅之地。 南予关上房门,脱了衣裳只留一件肚兜儿,拆开纱布一看,手臂上的伤果然灌脓了,素白的亵裤上也浸出一片血迹,她就着山庄下人打来的清水先自己清理了伤口,涂上药,裹纱布的时候只能自己借用牙齿和另一条手臂。 因为要用牙齿咬,低头的时候头难免就埋得更深些,低眉之间堪堪能看见落在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尤其是透过肚兜儿的缝隙看见落在自己两片白皙柔软之处的红痕……南予心里就烦躁了起来。 纱布也不想好好裹了,随便打了个结,她抹了点止血药在大腿上,而后被子一盖——睡觉。 彻夜难眠,南予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点一点地回想在帝渊楼的情景,君玦对她说的那些话,他的神情,和他看自己的眼神。 无可否认,想的最多的还是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虽然细枝末节她记不大清楚,但是身上还留着的痕迹总不会骗人。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南予才悠悠沉睡过去,这么一睡直睡到了下午,将自己和林筝一起去尸魅之处的约定忘了个一干二净。 林筝很无奈,又不好随意闯别人的房间,由着她睡去,其实只要人在这里,尸魅一事就不用急了,这么想着他微微放下心来。 思来想去,有个这么厉害的人既能通晓这等罕为人知的东西,鼻子又意外地灵光,脑子还这么好使,是不是应该跟殿下说一声? 要是殿下觉得不错,干脆一起收归麾下和自己共事。 而且逐月山庄向来为外人知是由殿下一手创立的,庄主病了,殿下来看望看望聊表一下对下属的关心,也是情有可原。 打定主意,林筝回到书房里拟信去了。 拿着笔杆子沉吟良久,林筝觉得不能太过于突显南予,否则殿下要是一下子提拔了她,自己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他想了想,捡了几个至关重要的点子说: 昨夜子时三刻有不速之客到访,能识尸毒草、知尸毒草之种法,此时已留客庄内,应属下所求,将留于此处种尸毒草十日。属下细观其人举手投足微有异处,猜测其臂、腿两处应身负重伤。念及家父伤势,殿下可顺势到访,属下恭候。 林筝写完后不禁点了点头,既突出了自己留下这等能人的才干,又说明了事情的重点。 想了一想,他又觉得像自己看出风鸣手臂上和腿上都受了重伤这等事情就不必写了,于是他将这句话划掉,又重新拿了一张纸来誊写剩下的字句。 书信写完,他吩咐人将其秘密送去给殿下,而后向南予的房间走去,这下她总该起来了,再不起来就过了今日喂尸魅的时辰了。 第382章 122.他利用你 南予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痒,神他娘不舒服,想来是因为昨晚上睡的时候忘了还戴着人皮面具,又想了那腹黑的事情一晚上,彻底忘了取下来。 “叩叩——!!” “叩叩叩——!!” 南予不得不服他一句,看似有礼貌,可这敲门声的震荡成程度大约是那种势必要把里面睡着的人净给闹起来的架势! 刚撕下来打算洗个脸好好儿挠两下的南予又只得将它贴回去,伸手摸了一颗和昨天一样改变嗓音的丹药随意抛进嘴里,她三两下咽了,抢在下一声敲门前回喊,“别敲了!来了!” 她照了两下镜子,贴得妥帖稳当了才打开门,睨着眼前笑得温文尔雅的男子,她道,“林少庄主,有什么事?” 林筝指了指天色,“你睡到这个时辰还不醒,我不过是来关心你一下,顺便提醒你,马上就要到时辰喂尸魅了。看风鸣小兄弟是要自己先吃饭,还是喂了尸魅回来吃?” 南予看了下天色,狐疑蹙眉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你们这里喂尸魅喂的这样早吗?” “快酉时了,我们是酉时正喂食的。”林筝解释道,“不早了其实,只是君山上的昼夜变幻和气候温度都与其他地方不同,所以你看着此处还像是白日。” 南予恍然大悟,眼神随处一瞥,恰好看见了那边枝头上开绽的杏花,她若有所思道,“……如今深秋,你们这里还可以长出杏花来。你可知还有别的地方能在这个时候长出杏花吗?” “绝对没有。”林筝不知道她问这个的意图,却还是如实回她道,“君山只此一座,要是别的地方也像此处这样花开四季连绵不断,那么这里还有什么宝贵之处?” 南予怔了片刻,所以言城歌送给她的杏花枝是在君山上折的吗?他不是从锦焱国直接到的沽岳城吗?君山这……好像不顺路罢? 君山上的花木,花木梢的杏枝。 有什么过于美好酸辛而又过于隐晦滞涩的东西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如一缕烟丝弥散,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林筝催促道,“风鸣,快到酉时了,你最好快些做决定,我好安排。” 南予只好暂时撇下那个没抓住的东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随即打定主意一本正经道,“时间不是来不及了吗?不如就这么着儿吧,你把晚膳端到养尸魅的地方,抬张桌子过去,我边吃边帮你看!” 林筝震惊地看着她,一口气缓了好半晌才忍住反胃没有直接吐出来,他扶着门框捂住胸口,面色扭曲抽搐地质问,“你吃得下?!那里放的可是尸体!” “你看你,明显是心理素质不过硬,就这点儿承受能力你还想篡位?”南予手背手心一碰,盖棺定论,“现在你知道了罢?以君玦的城府来看,他怎么可能把你当心腹?他明显就是利用你而已!你的智商情商还有承受能力统统没达到当他手下的标准!更不要说当他的心腹了!你明显是连他的手下都当不起啊!” 第383章 123.他挺大度 看看人家曲染霜和唐子羿,虽说不知道算不算君玦的心腹,但是真正的手下是跑不了的,他们哪个不是靠着自己就名扬天下的? 曲染霜一支玉笛横吹,阵法之内气流成兵,开天辟地第一个琢磨出气兵这玩意儿,脑子灵光得不行;唐子羿年少成名,出身神识算命之家,却对驭兽感兴趣,真真儿是要聪明到了极点才能创造出以神识驭兽这种东西。 试问这两人哪个的本事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至少南予看见他俩的第一眼觉着很有几分亲切,毕竟都是聪明人,惺惺相惜,然而他看见林筝的第一感觉就是俩字儿:傻叉! 故作风流言状就不说了,为了君玦个外人杀自己老子,不是傻叉是什么? 他爹没死他还能多逍遥几年熟悉熟悉庄内事务,死了后他爹自然会把庄主之位给他,他究竟急个毛线?! 这么早坐上庄主之位,他只能成为君玦的傀儡而已。 这么一想,南予瞬间明白了为何君玦与庄主意见有分歧。 大抵是庄主老江湖了看出君玦的野心在于五国,不想和他蹚这趟浑水,或者说他只想自己蹚浑水,不想拉着他儿子林筝一起蹚。 但是他知道,君玦已经在拉他儿子蹚浑水了。 而且老庄主也知道,君玦察觉到了他不想跟着蹚浑水的想法,君玦是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一旦有人不在他掌控范围,他就会弃掉这一子,免得日后君玦自己不好控制逐月山庄。 所以老庄主想要劝林筝不要再被君玦的话迷惑,可林筝这个弹绷子愣是不听,反而觉得老庄主是不听君玦的话了,且逐月山庄本来就是君玦一手创立起来的,老庄主这相当于有忤逆主上之心。 于是就造就了如今的场面,林筝在君玦的利用之下,杀自己亲爹,还憧憬着以后做庄主的日子,憧憬被当作傀儡的未来。 想到这里,南予不禁笑了,她发现自己看到的君玦果然是过于表层的他,真正的他,不晓得城府究竟有多深,心思究竟有多狠。 杀伐果断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她上辈子就已经是杀伐果断了,但是如今她改观了,君玦才是真正的杀伐果断,且还兵不血刃。 而且林筝说君玦帮他想的杀了他爹的法子是信手拈来随便想的,随便想的能如此天衣无缝还能用到毒中至尊尸毒草,连种尸毒草的古方他都随随便便搞到手送了人…… 她就想知道君玦一旦认真起来,去深思熟虑地想个杀人的法子出来是要如何情形? 还有,什么能让他认真地很想杀一个人呢? “不喜欢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为什么你还要说我小气?!我哪里小气了?!我没把那些男人全都弄死我只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度过!” 南予忽然想起他昨天早晨在帝渊楼里说的那些话……此时想来竟惊觉他确实挺大度的! “这里就是豢养尸魅的地方。”她思索的空档,林筝已经带着她走到了一个暗道里,指着暗道下一片黑暗对她道。 南予心知林筝还是没有把她刚刚的话听进去,不禁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孩子,我就帮到这儿了,你被荼毒太深了,小爷是善良的,但小爷拯救不了你啊! 第384章 124.十条尸魅 南予顺着暗道往下看去,黑暗幽深迷雾重重,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丝腐尸的刺鼻气味,南予鼻尖微动,蹙眉看向林筝,“这里未免太干燥了些,尸魅腐蚀缓慢,难怪种不好尸毒草。” 林筝微微一愣,点头记下,随即用手拍了拍暗道的石墙,随着石墙被拍得“啪”地一声,整个暗道都回响起清脆回音,显然,这条暗道很深。 直到回音远到听不见了,似乎是到了暗道尽头,南予发现暗道远方两边的石壁上燃起一簇一簇的火团,由远及近,一簇簇的火瞬间将整条暗道照得明亮起来。 南予惊诧,“你们这里居然还有声控?!” 林筝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石壁两边燃起的灯火道,“不是,这是因为我方才借了气韵打进石壁,气韵带着震动了石壁内的引线,引线瞬间连着石壁点燃,你才看到了方才的景象。却不是因为拍打的声音所致。” 南予恍然大悟地点头,笑赞,“倒是很聪明的法子,简单,以后就不用带火折子了!” “我也觉得很省事。”林筝带着她往暗道里走,边走边道,“我这也是借用了另一人设在府邸暗道的方法。他是个很会省事的人,平日里最怕麻烦了。有时候在府中弹琴都能弹一整天,不过也是,他是当真无所事事,他要做的殿下都帮他做完了。” 南予随意听了听,就向前走了几步,自己往暗道的深处探索,以至于完全没有听见林筝最后匪夷所思地呢喃的那句话—— “可这么省事的一个人,上回从飞灵国绕了一大圈路来我君山上折杏枝,我至今没有想明白他当时的雅兴究竟是到了怎样一个高度?虽说我这里是四季如春,可杏花最多的地方恰好就在君山极寒之处,他一向有头疾,我都看不下去,让他折别的他还不干……” 林筝沉吟着说完再抬眸看向南予的时候,她已经走得要没影儿了,只在不远处传来她问话的声音,“你这暗道做这么深干什么?每回进来不嫌麻烦吗?” “就要到了。”林筝看了眼石壁上的标记,“大约还有不到半里路。” 他的话音刚落,那头就传来南予的声音,“我到了!” 南予对林筝很是敬佩,生怕毒不死他老子似的,不养就不养,一养就养十条尸魅! 南予当年最高纪录也就同时养过五条,且其中一条还被她给养废了,根本长不出尸毒草来。 于是在她看到这里只有三个半死不活的人却要去养十条尸魅的时候,她很佩服林筝,能把亲爹恨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同时她也很佩服君玦,能让别人把亲爹恨到这么地步,论阴险我就服你! 在南予摸着下巴打量这间屋子里的尸魅时,林筝也赶到了,“如何?” “不如何。少庄主,不是我骂你蠢,是你实在没有让我看出哪里聪明。”南予一脸我就把话撂在这儿的表情,跟他道,“尸魅是要靠阴暗潮湿之地来腐坏的,越腐坏的尸魅方能种出越好的尸毒草。你把十条尸魅放在一间屋子里养,它们相互争夺水分,吸收潮湿,分摊下来每条尸魅就能吸那么一丁点儿的水,腐坏得自然就慢了。” 贪多嚼不烂,就是这么个理儿! 南予并不觉得这个道理难懂,相反他这逐月山庄四处花花草草的,他应该更好懂才对,这就好比是将花草种的太密集了,大家为了生长就会去争夺那么一小块儿土壤里的养分,分摊下来,花草得到的养分不够自己存活,自然就会死了。 林筝真是她见过的所有自称为君玦做事的人中最愚蠢的一个,想来是被庄主保护得太好了,但若是这样想,难免伤感。 第385章 125.明日客到 “有道理,那你看这个地方最多养多少条尸魅比较合适?”林筝这个人虽然蠢了点儿,但是好在他也并非愚不可及,至少是知人善用的。 南予抬头观摩了一番暗室的大小,伸出三根手指,“三条,这里的三个人一人养一条即可。” 林筝一脸肉痛,“那其他的尸魅呢?扔了?”虽说他逐月山庄财大气粗,从来都不缺银子,可他培养一条尸魅尚且斥资千金,要他一口气扔七条?! 南予凉凉地耷下眼皮点了点头,“不然呢?” 不然?! 他逐月山庄的钱说白了都是殿下的,殿下的银子虽多却也不是这么挥霍的罢?! 她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这么轻巧,敢情不是花她的钱?!这些都是殿下的钱啊! “用火烧了再扔,否则尸魅体内的毒会蔓延开来,引发病变。”南予嘲讽地睨着林筝,“你作为将来的逐月山庄之主,这么小气作甚?这么多你养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丢了,十天之内,我能用剩下的三条尸魅给你种二十株尸毒草出来。” “二十株尸毒草你十天之内就能种出来……”林筝沉吟片刻,“风鸣兄,此话我可是当真了?” 南予兀自蹲身去观察从尸魅胸口长出的一株尸毒草,用手随意拨了拨看,“当真罢。不过你须得一切听我的,否则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我就不能保证了。” “好,一言为定。” 南予端起桌上盛有毒药的汤碗,凑近鼻下闻了闻,随即蹙眉道,“今日的毒药不用喂了,等我明日制好了毒亲自给它们喂。” “怎么了?这些毒配错了?”林筝也学她的样子端起碗闻了闻,猝不及防的刺鼻味扑面而来,激得他瞬间摔了碗,毒药洒了一地,弯腰扶胃作呕,他扭曲着脸勉强道,“风鸣兄,我真佩服你……” 南予毫不客气地笑了两下,走到刚才让他叫人给自己抬的桌子边儿上坐下来,捻起筷子夹了块儿肉放嘴里嚼着,纯粹为了恶心林筝,还故意嚼出声儿来。 “呕——!”林筝蹲在地上用手扶住桌子边儿,“你究竟是如何吃得下去……?”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迎合大众心声,蹲在地上听了他们半天墙角儿的三个半死不活的人也忍不住抬眼向南予看去。 老实说,他们平日里就光走进这间暗室都能蹲在地上吐好一会儿,这小子竟还能面不改色地在这儿吃饭?! 南予又捻起一块儿肉往自己嘴里喂,其实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寻常了,以前为了养活那几条尸魅,还不是天天没事儿就往那儿跑,一日三餐都是当着尸魅吃完的。 更遑论有时候她泡在毒池里,一泡就是三天,三天的时间里不可能滴水不进罢?那怎么办?只能边浸毒水边吃饭。 但是她那疯子师父委实是个会折腾的,因为每天毒池里的毒都不一样,南予或许刚适应前一种,又换了另一种毒,身体一不适应自然就会作出反抗的动作,为了防止南予在毒池里动静过大,她师父把她的四肢全部锁上铁索绑在池壁上。 如此一来,南予没有办法用手作吃饭的动作,就只好把碗飘浮在毒水上,低头用嘴啃饭,偶尔荡起的毒水进入碗里也没办法,一并吃了。 话归正题,所以才说当着尸魅吃几口饭简直小儿科! 撇开他问的不谈,南予一边儿吃一边儿指指点点地跟他道,“明天你让人多打几桶水来放于暗室四角,越多越好;我会写一篇药方子,你须得把药材都找齐了送过来,我来配毒;你们这儿的时辰我不大清楚,酉时前你来喊我,我给这些东西喂食。” “好……”林筝点头答应,随即又道,“不过我不能亲自来叫你了,我会派人来的。明天有位客人要到山庄,我须得去亲迎。” 林筝本想说和她说这位客人就是殿下的,但是思及这小子并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到时候她又要说些讽刺自己的话。罢了,反正明日也会见到。 第386章 126.远在天边 次日酉时三刻 南予打死也想不到! 林筝口中说的客人就是君玦! 林筝你个坑货! 殿下就殿下为什么要说是客人?! 客人就客人为什么不能加个贵字呢!? 你他娘的加个贵字让小爷勉强猜到几分会死吗?! 造就如今这幅小爷衣衫不整地搂着两个婢女卿卿我我还正面儿撞上他的场景岂不尴了个大尬?! 靠! 南予此时的内心的崩溃的! 刚配好毒药去完暗室喂了尸魅回来,途中两个生得怪好看的婢女就对她三番四次暗送秋波,她一个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本来是可以忍的! 但无奈的是这两个婢女明显不能忍,在她身上蹭了一下又一下,每每都拿最为敏感的部位蹭,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有意无意的蹭过来,搞得她觉得不调戏几把都对不住九方越平日里对她的熏陶和栽培! 来来,别蹭了,都别蹭了,你们过来,我们那边儿凉亭里坐着慢慢蹭,到处蹭,你们想怎么蹭就怎么蹭。 于是,南予麻溜儿地脱了她们的外衣,言语间净是风流轻佻,眼神净是暧昧不清,手脚净是不干不净,反正她自己不过是被扯乱了衣衫,香吻了几口而已。 就是不晓得左右两边儿被南予扒得只剩下一件薄衫堪堪遮住肚兜儿的两位小姐姐此时被人抓奸是作何感想? 然后就在下一刻,南予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位小姐姐一脸惶恐地朝着君玦和林筝跪下去,“少庄主饶命!饶命啊少庄主!奴婢、奴婢们……甘愿以后侍奉风鸣公子!” 南予瞪大了双眼:小姐姐!你们这么放荡不羁是会被拉去浸猪笼的! “你们……!?”林筝对南予投去疑问的眼神,“风鸣?” 君玦对此毫无兴趣,实际上他这两天对什么都毫无兴趣,他只想知道他的予儿跑去了哪里?是不是生他的气了?不喜欢或者很讨厌他这样对她?为什么要甩了他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暗卫呢? 她是不是不想见到自己了?她果然是更喜欢城歌那样的男子多一点吗?可是她送了自己铃铛,会不会其实是有点儿喜欢他的?她跑什么呢?是他做的太过分了吗?她的伤势如何了?有没有上药? 昨天早上他留的痕迹消了吗?看到那些红痕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呢?是会想起他对她的深情还是会想起他的无耻卑鄙?或者会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讨厌他? 君玦痛苦烦躁极了,他本来是不想来逐月山庄的,但暗卫找到一丝线索痕迹知道予儿可能是朝皇城的方向走的,虽然不会路过逐月山庄,但是倘若知道她在哪里了,自己在逐月山庄就能很快去见她。 可她要是不想见自己呢? 君玦握紧手心里的银铃,怔怔地看着空中一点,长眉蹙得忧思不断的样子。 幸而南予现在是易了容、改了音,沐浴后她考虑到自己现在扮的是男子,特意穿的一般男子用的那种熏香熏过的衣裳,且还刚从暗室里回来,自己原本身上的味道应是完全闻不到了。 只要言行上不出什么破绽,不让他晓得自己身上哪些地方有伤即可。 她真是实在不想用南予的身份面对他,太尴尬了!简直比如今被当场捉奸还要尴尬! “咳,少庄主,实在对不住……都是男人,你懂的。”南予故意说得难堪了一些,深深刻画出一个被当场捉奸的外客该有的窘迫。 林筝也被她弄得红了脸,轻咳一声,他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殿下恕罪,风鸣不懂庄内规矩,也不知您要来此处,这才冒犯了些……属下看她与这两名婢女也没有太过出格,况且还需她来豢养尸魅,殿下不如放过她?” 君玦这才淡淡地将视线落在南予身上。 第387章 127.近在眼前 南予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低头看着脚尖,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殿下。”现在是能在他面前有多怂就要有多怂,打死都不能出风头! 曾经的南予是打死都不折腰的猖狂种儿,如今被君玦压在身下抚爱过一番后,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倒是治好了她多年的嚣张…… 她故意将头埋得很低,作出一副微有不知所措和惊恐慌乱的神色,又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似乎是在对方才被撞破的事情感到羞愧。 以前南予在组织里被培训过易容这方面的知识,不光要形似,还要神似,虽然她杀人的时候从来不需要这么迂回,但是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君玦果然没有起疑,其实他连真正意义上的和南予对视都没有,不过是随便瞟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实际上他自见到林筝,压根儿也没正眼和他注视过。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予儿。 这样不声不响地逃离比亲口告诉他她走了还要让他难受,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快地逃离他呢?因为他对她做的那些很出格的事情吗? 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的是,他冷静下来回去要和她好好谈话的时候看见她已经跑了的那一刻心里有多痛,那一钝痛真是扎心戳肺地疼痛。 实际上他在凉水里顾自冷静的时候就已经醒悟了过来,他撕开她的衣裳,碰了她那样多隐私的地方,他和她那样亲密无间了,他还吻过她每一寸肌肤、当真是每一寸,他当真就差要了她而已,他甚至摸到予儿对他也有了情爱的反应…… 如果他强迫地狠了、逼得狠了,予儿可能就不会再愿意给他机会了,她还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他,然后逃离他、排斥他。 他彼时刚想完这些就赶忙从水里出来想要去找她,然后和她说清楚、跟她道歉,跟她说他做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了些,他是情难自已,他情难自已也不可原谅…… 总之他当时想好了一大堆的说辞,却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未来全都破碎了的窒息感——她走了,她已经逃离他了,她开始排斥他了,她不想见到他也不愿意给他机会了。 君玦只觉得他方才想的那些不好的是不是都要成真?他平生第一次恐慌得险些徒步走也能摔下去。 直到他看见桌上南予留下的铃铛,应该是送给他的铃铛,他才觉得破碎的东西慢慢地粘合。 可是当知道南予甩了他派去的暗卫独自不知下落地走了的时候……他又开始害怕南予切断他们之间一切的联系是真的想以后各走各的路、再不相见。 这些事情真的太痛苦了,她为什么就不能也喜欢他呢? 她究竟为什么要跑呢? 南予微微抬起眸子去打量君玦,却发现君玦此时的眼神已经有些近乎滞涩了,他的神情很痛苦,她甚至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中一抹异色很快的划过,好像是被软乎乎的小猫咬了一口,南予对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但是,并不排斥。 “风鸣,你看着殿下作什么?” 第388章 128.实则顶撞 南予猛地回神,低眉咳了下,道,“没什么,殿下生得好看,我就多看了两眼。” 君玦似乎也是被方才林筝喊出口的那句话喊回了神,此时又听见眼前这个相貌俊俏的少年说他生得好看,忽然就想起几月之前,他曾问予儿——“本王生得如何?” 彼时予儿毫不迟疑却十分敷衍地回了他——“生得好看。” 君玦知道南予一向是很敷衍他的,为此他还耿耿于怀了好久,后来才慢慢想通,敷衍就敷衍罢,至少她还愿意敷衍他。 想到这里,君玦缓缓走近石桌那方,在南予身后的石凳上做了下来,执起茶壶给自己斟茶。 他今日着了一身绯红的锦衣,是他最喜欢的红白叠穿,领口处的花纹瑰丽妖娆,隐约将花纹单个儿拆分开来看,像是一个予字;而他倒水的动作下,刚好可以隐约看见藏在他袖中此时顺着他手腕滑落出来的那颗铃铛,铃铛上牵引着一根银色锁链,所以铃铛缓缓滑出袖口却没有掉出来。 南予琢磨着他是把铃铛那细长的锁链扣在了衣袖上,他只要垂下手,铃铛就会顺着手腕垂下来,刚好到他手心的位置,可以随时都摸到,抬起手那颗铃铛又会藏在袖子里,贴近他的肌肤,可以随时都感受到。 一直晓得他心思玲珑,却不想竟然能想到这个法子,他也不怕自己的手下笑话他,将她的名字作花纹就罢了,还将她送的东西真正儿地贴身藏着。煞费苦心。 “说一说罢。”君玦一句话拉回南予的思绪,“你是如何知道尸魅的?” 南予试探性地看了林筝一眼,后者给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还挂起了微笑。他问不出来,殿下在这儿,她总该说了罢? 南予心知君玦要弄清楚的事情是绝对搪塞不过去的,就算是撒谎他也能一眼戳破顺带着一边儿笑一边儿道——“认真点,这时候和我开玩笑是会送命的。” 且他的势力范围这么广,她扯什么谎都可以迅速验证,于是她干脆就道,“忘了。” 君玦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眼都不抬他换了个问题,“种过尸毒草吗?” “种过。”南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技艺高超。” “什么时候种过?”君玦一边抿茶,一边悠悠道,“别给我说你忘了,我经常能用一些很不得了的法子让人想起很多想不起的事情。” 这就是在威胁她了,南予挺识趣儿地爽快道,“十三岁的时候。” “你是怎么知道林筝在种尸毒草的?” 南予脸色微微一变,她可是闻出来的,君玦向来晓得她鼻子灵光,要是说自己是凭着那一丝味道闻出来,岂不惹他生疑? 只沉吟了片刻,她就淡定笑道,“因为我对尸毒草的味道熟悉得过分,简直毕生不忘……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是吃过尸毒草的。所以有一点儿味道都能从少庄主身上闻出来。” 君玦果然不信,却又沉思了片刻,忽然一边抿茶、一边别有深意地问道,“那么,你身上尸毒草的毒又是谁解的?” 南予毫不迟疑地指着自己道,“我自己解的。如何了?” “不如何。”君玦忽然敛了笑意,道,“我很好奇,像这样每句话看似恭敬实则顶撞,你是对我有何不满吗?” 南予微愕:这他娘的难道不是比平日里自己对他的态度好多了吗!? 第389章 129.是什么伤 南予艰难而又狐疑地开口,她觉得很有必要问一下君玦,“我如何就顶撞你了?既没有对你大呼小叫,也没有出言不逊,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这样就算是在顶撞你?” 那小爷平日里对待你的态度岂不是要上天了?! 彼时也没见你有多矫情地在意这个啊?! 不还跟小爷没事儿人似的谈笑风生吗?! 平时忍得如今为何就忍不得了?! 想到此处,南予忽然愣住了……平时他忍得的是南予,如今他忍不得的是风鸣。 因为是她南予,所以他如何都忍得,甚至还乐在其中。 君玦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两根手指摩挲着杯子,依旧没有拿正眼瞧过她,只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疾不徐道,“你别激动,我不过是好奇问问,顺便给你个忠告而已。” 南予微微挑眉正要说些什么,君玦却直接打断她接着道,“言归正传,我听少庄主说了你的二三事,你方才自己也说你种尸毒草的技艺之高超,我想要知道,是如何个高超法?” 虽说南予这厢的暴脾气上来本是打算要怼他一怼的,但是考虑到如今的特殊情况到底还是没有把粗口爆出来。 且她难以想象要是君玦在如今对她思念成疾的时候,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南予本人,又会拉着她说些什么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话、做出什么让人一颗心小鹿乱撞的动作来。 因此,南予忍了。 低眉看着他拨弄茶杯的手,顺着他问的话回道,“十天之内种出二十株上上品,便是这么个高超法。” “可如你所说,你是吃过尸毒草、解过尸毒草的,我如何相信你会始终站在我们这一方?”君玦嘴角弯起一个十分疏离淡漠的微笑,摩挲着杯沿,微微偏头道,“或者换句话说,万一哪天你觉得看我甚是不顺眼了,把庄主他老人家身上的尸毒解了呢?” 南予心中微惊,说他掌控欲强、心思缜密,果不其然,不会让任何一件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也不会给自己埋下一丝隐患。因为南予会解尸毒草,那么,这就是一个隐患。 就好比现在,他先是套了一堆话摸清大概情况,再直言警告南予,让她态度莫要太狂妄了,在他面前再傲气的人都得折腰,最后直指出关键的一点——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要是南予是和林筝说话,大可甩手不干了,不信就不信,你不相信小爷还不伺候了!骑上马一跑,天南地北山高水长管他娘的?! 但是现在和她说这些话的人是君玦,且是不晓得她是南予的君玦。 君玦要是不相信一个人,那就是极端的不相信;要是觉得一个人是个隐患,那就是要么收归麾下为他所用,要么按照他的处理方式来强行为他所用。 这个时候甩手不干了,心情好点儿让人盯着你一辈子好教你翻不出什么浪来,心情不好了直接杀了了事。反正是隐患,留着给自己添堵作甚? 想来君玦此时是属于后者,却又不全然是后者,此时他心情极其不好,这就该另当别论了,死可能还不够,要让你生不如死才行。 想完这些,南予决定不和他唱反调儿,赶紧种了尸毒草挥袖子走人,千万别被他给盯上了! “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和少庄主交易了一番,他提供住处让我疗伤,我帮他种尸毒草。仅此而已,我干什么自己作自己节外生枝?说白了,他爹死不死与我何干?” 君玦一顿,他倒是没有听林筝说这个人身上有伤,他摩挲杯沿的手顿了一下,淡淡问道,“你身上有伤?什么伤?” 第390章 130.心渺渺兮 南予干脆抬起一条腿,“回殿下的话,我的伤是腿伤,被人剜去了一块儿皮肉。”就是要毫不犹豫如此之坦率,才能不惹人生疑。 且南予晌午起来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手臂上的伤太过惹眼,必须要想个法子掩盖过去,因此她手臂上被气韵挫掉的皮肉都教她拿人皮遮掩了。 而腿上的伤是刀口,如果她直说是刀伤的话,必然会引起林筝的怀疑,概因他教人送来的药都是治的皮肉腐坏之伤,所以她才说是自己的腿被人剜削了皮肉。 君玦的心思缜密,南予的又何尝不是? 她连男子应有多高才合理都想到了,虽说南予在女子中已经是难得的高挑清俊,甚至还平胸,但是她不敢保证君玦派出去找她的人会不会通过她原本的身高来筛选,也不敢保证君玦是不是可以通过她的身高就认出她。 自打前晚上入了逐月山庄起,她就寻了两块木块儿三削两砍垫在鞋子里;甚至她还想到了以后要是见面不相识,同他说话的语气、态度,一定要放尊重些、再放尊重些…… 除非君玦是断袖,一眼从她南予移情别恋相中了她风鸣,从此以后都仔细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否则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也不可能被怀疑和认出来罢?! 君玦果然不是断袖,此时也果然对除南予以外的人和事物都没有什么兴趣,能坐下来开口关心关心尸毒草的事情都是大发慈悲了,他什么也想不进去,更不会去费心思在别人身上。 他觉得,要是予儿一直不出现在他眼前,那他只会越来越消沉下去,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知道他的予儿在哪里,只想要南予。 随便移开视线,君玦摩挲着手心里的银铃,起身道,“林筝,你自己选的人,自己好好看着。” 林筝踌躇了片刻,拱手恭敬道,“是。” * 是夜,凉如水。秋风吹散的星子寥寥几颗缀在天边,黑色夜幕下的明月光一泻千里,直淌进敞开的窗里,打在搬了凳子坐在窗台边儿上吹冷风的南予身上。 她一身白衣,穿没有好好穿,坐也没有好好坐,歪歪斜斜地倚着靠背,双腿笔直搭在窗台上,手里抱着一坛子酒,椅子下还落了两坛。 望着那轮月亮,她满脑子都是君玦。 这是她第三次这样认真地主动去想他……这不禁让南予低头兀自反思自个儿是不是觉得少个男人了? 初见时他那一袭红衣,君子猗猗风华天成,如今真就不晓得他那一身的沉木泠泠究竟是折了谁的神。 “小侯爷,你竟然敢在背后直呼殿下的名讳?!” “都跟你说了不要在陈国直呼殿下名讳!你听不懂是不是!?你死了不要紧!如今我们一桌吃饭!不要拖累我们!” “陈国所有人都拥戴他,将他奉为神祇般尊重着,你这样直呼他名姓还不用敬语……呵。” …… “我很好奇,像这样每句话看似恭敬实则顶撞,你是对我有何不满吗?” “你别激动,我不过是好奇问问,顺便给你个忠告而已。” …… “你作什么要学他们唤我殿下?”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喜欢谁?!你告诉我!!我……!——我学!” “我性格不好,我可以改成你喜欢的那种性子,我们五行犯冲,我可以重新修炼其他属性的气韵,我们老是不合,那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让着你。” “我喜欢占你便宜是因为我……我以后不占了;我是半个左撇子,师父从小打骂我多少回我都不听才养成了习惯,但是我可以改,改成正常人那样,练右手,我现在就练;我是用剑的,以后都可以不用了,我可以练别的武器,练你喜欢的;我还老喜欢算计别人,以后我不这样了,我做什么都先问过你……好不好?” 南予仰头喝了一口酒,目光始终落在那轮明月上,从未移开。 月出照兮,心渺渺兮。 第391章 131.不留隐患 “不好了!!少庄主!少庄主!!不好了——!!” 南予被这声如同游魂野鬼被灰飞烟灭才发出的惨叫骇了一跳,险些没把那坛子酒给全糊脸上,猛地起身之际顺手把酒坛子给抛了,她就着窗台一个纵身翻出,直奔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倘若只是这么三两声惨叫她还觉着事不关己尚可高高挂起。 但是除了人的惨叫,南予还听见了两种极为怪异的声音! 一种声音就好像是锁链在地上被人拖着极缓极慢地走,铁索在地上滑出的那种十分低沉而刺耳的声音。 另一种则更为怪异了,像是一种呜咽,嗓子被人掐住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这两种声音和着方才的惨叫声让南予在一瞬间背脊仿佛一股灵流灌顶,猛地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飞快调转方向朝着林筝卧房掠去——出事了!尸魅出事了! “啪啪啪——!!” “林筝!!” “啪啪啪——!!” “林筝!还睡个毛线快起来!!你养的东西跑出来了!!” 南予一脚踹开房门,刚好看见才从床榻上坐起来的林筝,以及他身边光着身子依偎他怀里的娇艳女子,那女子明显是被南予的猛浪吓了一大跳,抱着被子就开始大叫,“啊——!!你是谁啊?!” 南予径直走过去掀了被子,顺手就把地上的衣服裤子全丢给他,“你告诉我,昨天让你扔的那七具废了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 林筝裤子还没穿完,闻言震惊地抬头看她,“什么、什么意思?!我丢了!我真的丢了!” “方才那边院子里传来的声音你没听见?!”南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身边那位美娇娘,蹙眉狐疑,“那么大声……都能被她给盖过去了?” 林筝脸色一红,刚好穿戴完,他拿手抵了一下鼻子,“咳,风鸣兄请说正题。” 南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拽着他就往外走,“把你的剑带上!”说完她已经飞身向惨叫声那边传来的方向掠去! 当南予和林筝一前一后地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一片狼藉,血流成河,还有几条灰黑色长着尸斑却被铁链锁住手脚的人影正俯在地上啃噬人骨! 旁边窝缩在一团的丫鬟仆从不在少数,此时全都向南予和林筝这方爬过来,“少庄主……救命!救命啊!” 南予数了一下那几只人影,刚好七条! “你是不是没烧就扔了?”南予蹙眉。 “不知道,我吩咐了的……”林筝看得腿都软了,一个念头急急升起来,“殿下……殿下呢?!” 南予被他这么一吼,也猛地想起,这么大的动静君玦定然是听到了的,可他人呢?! 有个小厮从窝缩的一团里半抬起头颤颤巍巍道,“殿下、殿下说……他不想管……” “为什么?逐月山庄可是他……”话没说完,南予顿了一下,一股子悚然从她背后升起,她猛然醒悟过来……何为不留一丝隐患?!不留一丝隐患的意思就是——林家已经出了一个不想蹚浑水的老庄主,那么整个林家都不必再用了!! 何止不再用林家人,他这是要整个林家杀的一个人都不留了!! 借林筝杀他爹,再借林筝杀林筝他自己,他只需要……过来坐坐。 或者,他过来坐坐的原因都不是因为林家,他可能是……过来等暗卫传她南予的消息的。 第392章 132.君要臣死 南予很快就捋清了这件事情的原原本本。 如她猜想的那样,先是老庄主起了不想蹚浑水的心思或者起了不想让他儿子林筝蹚浑水的心思,如今依照君玦收拢人心的能力和老庄主对他儿子的爱护来看,应该是后者,老庄主是不想要林筝跟着蹚浑水。 此乃起因。 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起因,让正在利用林筝的君玦很不爽,老庄主自然也很不爽别人利用他儿子,但是林筝是个没脑子的,听不得他爹要他不要太过于相信君玦的劝,反而与老庄主起了冲突隔阂。 老庄主这么劝,其实没有对君玦不敬的意思,相反,老庄主就是因为尊敬君玦,才会敬佩他随时把人拢在手心鼓掌间玩弄的手段,才会知道他是个城府多深的人。 但是君玦知道后,就不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了,他会觉得这是个隐患,是个可能脱离他掌控的隐患,因为老庄主过于疼爱他的儿子,所以可能会揭竿造反呢? 他想的很有道理,事实上老庄主后来确实是为了儿子跟他对着干了,虽然明显干不赢,可是这却恰好验证了君玦的想法。这是个为了自己儿子可以背叛主子的属下。 试想君玦这个人,就是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因此,他以林筝和老庄主之间的隔阂开始,利用这点隔阂,扩大林筝的偏激,故意把尸毒草的药方给他,让他去种尸毒草害老庄主。 原本南予想到这里就完了,可是就在刚才,南予把剩下的给君玦补齐了。 君玦一开始就并不是只打算自己滴血不沾地让老庄主死,他要的是整个林家都死干净。因为林家出了一个叛徒,所以其他的人都会被他划分为隐患,全死了才不留任何隐患。 所以君玦给林筝的毒药配方是假的,种出的尸毒草确实可以弄死老庄主,但是也可以引起尸变,尸变后的尸魅见人就咬,整个逐月山庄不消多久就会从内部死得干干净净。 南予换过药方后的三条尸魅就没有尸变,而让林筝扔出去的七条就尸变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反过来想君玦。 他好无辜啊—— 一手创立的逐月山庄,因为他们庄主和少庄主父子两个的分歧产生了内斗,少庄主想要害他老子然后篡位,所以他自己不晓得哪里搞来了尸毒草的方子,但是真正的方子不可能那么容易到手,因此他的方子是假的,养出来的尸魅产生了尸变,咬死了他自己和林家所有人。 这件事情只会和君玦什么关系都没有。 南予忽然就冷静下来,只站在原地眼看着林筝挥剑冲出去斩杀尸魅,还有他身上浮起的气韵,蓝芒万丈,可是没用了—— 君要臣死,臣必须死。 但有一点,似乎不是君玦原本计划内的,那就是来逐月山庄。 因为只要他在逐月山庄,庄内的人还是死了,就难免被人猜疑,君玦的修为何其高,会保护不了一个逐月山庄?更何况那还是他自己一手创立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来逐月山庄呢? 南予忽然想起君玦衣领上作花纹的“予”字,还有锁在他袖子里被他一直拿在手心不愿放手的铃铛。 君玦他……是知道她往这边的方向跑了,想要离得近一些,好能在得知她消息的时候最快赶过去见她吗? 第393章 133.想如何死 “风鸣!你不是很会种尸毒草吗!?快想办法啊!”林筝背后拔起丈高的饕餮,在一片锋蓝之中怒然回吼,“这个情况你以前是见过的吧?!傻站着干什么?!” 南予微微挑眉,虽然此时她想通了全局,着实对君玦的心思感到一股子微妙的惊悚,但是林筝这个人的愚蠢程度和叫嚣态度又委实让她不禁由自心发地想鼓个掌说一句:该!就该灭全家!不灭不长记性! 尸变她是没见过的,概因她虽然种废过一条尸魅,却从来没有蠢到能种得面目全非引发尸变的地步,只是在她那个疯子师父的一本藏书里知道如何会有尸变这一说。 尸变过后的尸魅基本是打不死的,可以理解为是毒药淬成它无坚不摧的躯体,也可以理解为尸魅原本就是死人,何谈再死一之说? 可君玦既然敢随便把种尸毒草的方子给林筝这样的蠢货,也敢算好了尸变灭他全家,那必然是有解法的,否则尸魅一旦出了山庄,岂不是酿成大祸? 但是不好意思,小爷当时是偷摸着进去看的,堪堪就没来得及往后翻那么一页,因此并不晓得如何拯救你! 当然,就算是晓得了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多管你家这档子闲事儿! 话又说回来,南予确实是不能这么干站着等着被砍,但要她出手帮这个二愣子也着实没什么必要,心思一转,她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趁着君玦不在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主意一打定,南予转身就向原本的房间飞掠而去,跳进窗户口儿的时候她荡了一下,迅速落在床榻边,收拾包袱走人! 其实衣服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就是她房间里还藏着缚灵鞭和那几张人皮面具,以及古武世家的银子,这种世家出的银子都是有印记的,要是被君玦的人翻出来再前后一联系,还不晓得她是哪个吗? 凭借林筝的悟性,如此年轻就能练到饕餮一阶,多半是水的,也就是说老庄主为了让他迅速精益,一定给他吃了不少稀世奇珍。越有营养的人,尸魅就越是不会放过。 此时林筝应该已经自顾不暇了。 一路轻盈飞掠,南予对底下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充耳不闻,直到快要飞至山庄东门,她才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 纵然君玦现在心情差到对外间的事情毫无兴趣,可在君玦的眼里,风鸣应该也是他的一个隐患。 认得出尸毒草、吃过尸毒草、会解尸毒草、目睹林家被灭全过程、见到他君玦来到逐月山庄却没有保住山庄之人……这些种种加起来,君玦难道会放过她吗?! 更何况她能跑,其他林家的人自然也能跑,可是君玦的目的就是要灭了全庄的人重新洗局布子,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一个人从这里能逃出去! 那么,这整片山庄,这个时候应该是被包围了才对! 南予思绪转得极快,她想问题从来都想得很快,但是她的身手更快,当她想完这些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山庄门口了! 果不其然,就在她将要踏出的时候,一根气韵做成的长箭从暗处飞啸而来!南予迅疾侧身,长箭射穿地面,就在她脚边捅了一个至少三米的洞! 堪堪截住她的去路! “风鸣小兄弟,我等你很久了。你是想就在这里死?还是想让我给你个机会,先见了殿下交代清楚事情后,求殿下饶你一命?” 这声音真是无比亲切熟悉,南予微挑起一边眉毛勾唇看去——果然是移天! 第394章 134.此事无解 “那我要是两个都不选呢?”南予缓缓挑起一边眉毛,近乎一字一顿地笑问道。 移天也是一笑,但他这一笑就比南予那带着调侃的笑来得寒意冷肃多了,“想来殿下不在陈国的这段日子里,是让地头蛇猖獗起来了?近日五国中不服管教的人是越来越多,前些日子才教我收拾干净了,今日竟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所畏的东西?” 话音刚落,周遭风动树摇一个眨眼,原本只有移天在此的东门瞬间涌现了二十来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行如疾风静如魑魅,此时正匍匐在移天的脚下,一个似是领头之人先上前一步再跪首道,“移天大人,但凡想要逃出山庄之人都被清理了。” “没亲自动手吧?”移天一边紧紧盯着南予,谨防她有什么动作,一边随口回问了那领头人一句。 “没有,都扔回去交给尸魅处理了。” “做得好。”移天顿了一下,缓缓抬手指着南予,话风一转,“这个人,料想身手不差,你们陪着玩玩儿,留下命,还有用。半死不活即可,手筋脚筋都给挑干净了最好。省得她以后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南予看移天的眼神里整个儿只透着两个字儿:啧啧!? 你他娘的以前可不是这么威风的!你他娘的以前在小爷面前挺怂的! 原来也是因着君玦才对她恭恭敬敬半点不敢反驳,南予忽然尤其地烦躁起来,被君玦喜欢上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儿,整个朝天大陆都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话说回来,对于君玦来说,留着还有什么用南予自然是想得通的。 种植尸毒草的法子她还没有交代清楚,君玦是不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就去死了,至少也是要把她整治得半死不活,然后承受不住折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了再谈死不死。 据南予近期对君玦的了解,他对风鸣的猜疑至少有三条:其一,种尸毒草的正确方法她从何而来?其二,她口中的食过尸毒草、解过尸毒草真假与否?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尸毒草古方得知下落已是不易,更遑论得知古方内容,她能知道内容,是否会是因为她背后还有什么潜藏的更大的势力? 如果是,那他就须得顺着风鸣这条线把这一势力挖出来,要么连根拔起,要么就收归麾下。 “是!”早说南予的思绪转得极快,想完这些的时候,才堪堪是那二十来人一齐向移天俯首应是! 下一刻,那二十几名至少都是麒麟的高手一边运气一边飞身向南予攻来! 南予单手尝试凝气,一道金色气丝在她手心“滋”地燃起又“呼”地熄灭! 果然关键时候掉链子!前儿个早上试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没法儿凝聚气韵了!擦!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往山庄外面跑,君玦要把逐月山庄杀个干净,那么逐月山庄里的人除了君玦以外就都是留给尸魅的,绝不会有君玦自己的手下还潜藏在山庄内,相反,那些人全都应该埋伏在山庄外,就算自己躲过了这一批,那下一批又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原本想着可以亮出南予的身份来,那么这群人定然不敢伤她,她要下山要跑路就是不要见君玦,又有哪个敢拦她?到时候先跑下山庄再易容成其他样子,照样儿不是甩脱了他们?! 但是后来她想了想,怎么把君玦那茬儿给忘了,只要君玦还在山庄里,就算她亮出南予的身份先跑了,可她跑的时候,移天也在跑,移天又不傻,他不会跑去告诉君玦吗? 告诉了君玦,最后来逮她的不就是君玦他本人了吗?! 她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君玦啊! 此事想来想去——都是无解! 第395章 135.我就是不 眼看着那二十多个暗影一齐照着她的正脸打来,南予撒腿就往庄内跑:平日你们几位暗地里跟在小爷身后好的不学,最伤自尊的照着脸打你们倒是学得十成十?! 这么撒开腿蹽丫子一跑,南予生生甩了后面一群二十几人一个大截儿! 趁着拐弯儿容易隐藏,她随便推开一扇窗户纵身跳进去再反手锁死,正打算喘一口气,原本漆黑的房间里竟刹那间烛火通明! 南予狠狠皱了一下眉,绷紧神经十分警惕地转过身,然而就在她看见此时姿势随意、衣襟微乱、眉目阴沉似是才从床榻上坐起来面色十分极其特别不悦的君玦时,脚下一个趔趄一口老血逆袭全身她险些就要吐出来! 我擦!! 谁家副本有这么坑?! 跟老子说好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请问她的点儿还能安排得再背些吗?! 早知道还不如一鞭子抽死移天那群杀千刀的!死了不就没人回来给君玦报信了吗?! 她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她开口跟他打声招呼吗?! 不抬头再看一遍还不知道,就那么再抬头瞥了一眼的工夫,南予已经看清了君玦此时的神情全貌—— 他不仅衣襟微乱还面色绯红,不仅面色绯红还眸色轻醉,他的手里紧紧握着自己送他的铃铛,此时正因他坐起的动作被他用手压在床榻上! 他这是在睹物思人吗?! 可他这个情欲未散的神情……南予的高智商立马让她瞬间明白了他是如何思的! 我擦! 要不要让她本人撞上这种事情?! 南予几乎是陡然红着脸整个人绝望地抱着头蹲下身来:去你大爷的!就算是重新见面能不能换个场景换个地点?!为什么又是在他思她最深的时候?!关键为什么又是在他床边儿上啊?! 老子都要对他的床有阴影了!! “……” 一个挨着窗户吃牢饭似的蹲在地上,幸而脸上有层人皮面具,看不清红晕,另一个坐在床榻上君临天下一般地俯视,眼中的欲望消散后就是满眸的阴沉。 两相静止了有半盏茶的工夫,现在的气氛很诡异,君玦既没有开口说话竟也没有出手攻击,这简直诡异到南予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趁着他还没认出自己来!趁着他还没穿好衣裳!趁着他离自己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南予抬眸猛地起身反手开窗就要跳! 岂料窗户还没打开,下一刻外面就传来了数十人的脚步声和移天急切的声音,“王爷,林家的人都已解决,尸魅也已处理干净,可是那个外客风鸣……” “在我这里。”君玦低低地打断移天的话,“不用找了,下去吧。” 移天像是迟疑了一下,随即俯首,“……是!” 南予微微蹙眉,斟酌了一下才缓缓转身,“殿……”话没说完也没料到刚转过身就被人一把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几乎是把她的脸按在胸膛上抵住心口,然后埋首在她的颈间用力地蹭了一下深深闻着她的味道。 南予僵住身子好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她想要推开的时候被人近乎恐慌地再用力收紧了些手臂,她被紧贴的身体弄得全身都热气腾腾,才很小声地喃了一句,“君玦,放开了……” “我不,我就不。” 第396章 137.山猫白毛 “放开了!”南予皱紧眉头,几乎是用吼的,“我要上药!我要洗脸!我还要睡觉!” 这么大的火气发泄在他身上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让君玦生出半点要放开她的意思来,还就着搂她腰的姿势一把将她举高托起来,南予的双腿顺着动作架在他的两腰侧,双手勾住他的颈部,低下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他。 行啊你,长本事了,现下连举高高都会了?! “你干什么?你不要以为你力气大得能把我举起来我就不敢打你了?!” 君玦抬起脸凑近她,笑道,“打,给你打,打了就解气了,打了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稍作一顿,他又敛下笑意,认认真真地望着她补上一句,“打了我以后就不许再跑了……是我疏忽,该早一些看你的脸,不管你易容成什么样子,这双眸子都太好认了。” 南予一怔,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我的眼睛如何了?怎么就好认?”她原以为给君玦印象最深的应是她的语气态度,要不然就是样貌声音,如何也想不到是这双眼睛。 “大约是因为……”君玦提唇微笑,“你看着别人的时候猖獗极了,疏狂极了,嚣张的样子简直不可一世。可是我喜欢。喜欢得不得了。这辈子再没有谁的眼睛让我像这样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很好认。” 南予表示最近经常被他撩得心脏错漏一拍,这会儿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仅习以为常还能风轻云淡地回敬,“……你这么会撩人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真的可惜了。” 君玦将她抱到床榻上,先叫了人打热水,再坐过去给她挽起袖子上药,一边抹药一边缓缓道,“予儿是想要去堰阳找一头会飞的灵兽吗?” 南予正在单手把玩自己送给他的铃铛,闻言抬眸看他,“我知道云岚宗不在朝天大陆这片陆地之上,如果不骑灵兽过去,就没法子了,空中疾行我可不会,万一栽下来我岂不是赔了?自然要去弄头灵兽来。” “予儿,你如今已是兽神了,还用得着这样迂回吗?”君玦嘴角挽起一个笑,事实上他从刚才开始嘴角的笑就没有放下来过,“你是被我吓着了,所以一心只想着跑路,离我越远越好,没有细细思索过就动身了。” 南予犹如醍醐灌顶,兽神可以驱策万兽,自己还当真不必这样迂回。 倘若自己不去皇城,也就不会路过逐月山庄,自然就不会遇上君玦……真是阴差阳错,想要离他远些,却又偏偏撞上了! 不过此时想来,她竟觉得,这样也好。 “说起来,你的那只像山猫一样的白毛呢?”君玦挽起她另一边的袖子,将她那只正在把玩铃铛的手牵过来,把铃铛放在她已经上好药的那只手上,才继续抹药。 南予蹙眉狐疑,“那只白毛儿好像自己不见了。我没怎么注意,我明明是带着它一起往山庄来的,后来就不晓得去了哪儿。” “你知不知道,那可不是只普通的灵兽。予儿,你捡着宝了。”君玦看着她笑道,“它是五行属性俱全的神兽。且和你一样,乃是自己衍生出的五行属性,它本只有一个属性的。” 第397章 138.当时饿了 灵兽和人一样,体内生有五行脉系,一般的灵兽只可属一种脉系,譬如火焰兽,脉系为火,这和一般的人只可属一种脉系的道理相同。 但有些人天生就慧根多一些,身具多脉系,譬如从前天枢子跟南予讲过的一些同时具有两种或多种属性的修炼者。 还有的人天生经脉滞涩,虽身具五行属性,却无法显现出来,这样的人大多都是愚钝不堪、痴傻疯癫。 但像南予这样奇葩的本体内只有一条脉系为水,却能按照五行衍生规律衍生出其他脉系的真是千百年难遇一个,枯寂沉活了三百年都没遇见过一个,恐怕未来百年内也不会出现像南予这样的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人以外,灵兽中竟也有这样的奇葩,白毛儿体内本体属性和南予一样,也是水性脉系,应是在娘胎里就衍生出了木,此时正隐隐有衍生出火的趋势,竟和南予体内脉系的衍生也意外地同步。 可能是因为属性极其难得地相同的缘故,小幼兽白毛儿也极其地亲近南予。 就君玦多年的经验来看,像南予这样悟性天分极高的人,如果是自小就修炼气韵的话,此时的修为也应该和他的差不多了。 君玦生来五行脉系俱全,七岁以前都在学着怎么稳固和维持五行属性的平衡,七岁后才开始跟着天枢子修炼气韵,八岁就达到了梼杌,即将踏足神兽阶段之前,他却做了一个十分残忍的决定。 自废气韵,自断经脉,自灭五行。此后的每一年……却是不提也罢。 反正他的予儿不必像他那样什么都求个极端,她到得了的和到不了的修为,他都替她先尝试过了,当时的过程或许苦不堪言,如今想来,都是为了配得上他悟性极高的予儿,往后不论她走到哪一步,自己都有经验可以教她。 就算是她不想再往上走了,他也有能力永远保护她。 “可我不知道白毛儿去哪儿了,我是将它带到山庄来了的……不会是死了罢?尸魅吃这玩意儿吗?”南予狐疑地挠头,“讲真的,我虽养过尸魅,却是没见过尸变的。” 君玦抹药的动作一滞,仿佛呼吸都滞了一拍,缓缓抬起眸凝视着南予,且斟酌且酝酿了一下才喑哑涩然地开口问道,“予儿你……是为什么要吃尸毒草呢?” 为什么呢? 南予微微蹙眉回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有点记不上来。 彼时南予蹲在豢养尸魅的地牢里,被那疯子故意锁了七天,确实是饿了,不吃点儿什么当真对不住彼时彼刻的凄惨气氛。 她身边儿能吃的除了尸毒草就是尸魅,正常人一看就是选都不用选:首先尸魅恶心,尸毒草好歹是植物;其次尸魅被灌了毒,吃了肯定立马死,尸毒草吃了还能缓个至少三个月;最后,就算是此时不吃,出去了照样儿会被逼着灌进去,再自己配解药出来。 三条想下来奈何南予还是不想吃,到底下不了嘴,饿就饿,再锁几天总该有任务下来了,那疯子不可能还关着她不让她去做任务罢? 出乎意料,那位疯子很贴心地为南予请了一个病假,任务什么的都靠边儿站,他就是要看南予把尸毒草吃下去了再放她出来配解药。 想通了那疯子的目的,南予几乎是面不改色地一手拔了一把往嘴里塞:你别让小爷活着出去,迟早一枪崩了你。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南予顿了一下,正儿八经道,“当时饿了。” 第398章 139.都送给你 “疼吗?”君玦停滞在她手臂上为她抹药的两只手都颤了一下,他很小心很谨慎地轻声问道,“很疼对不对?……有人陪在你身边吗?” 南予下意识摇头,看着他的神情就好像是当时吃下尸毒草的是他一样难受煎熬,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权倾五国的君卿殿下,恐怕长这么大连扫墓的时候为他爹娘哭一下都无,怎好意思让他就这么因为自己眼眶都红了。 悠悠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解释不清楚的,南予干脆就把话题拉回到逐月山庄的事情上来,“你是不是想要收回逐月山庄的权力才寻了个由头杀了林家人?” 话题转得实在生硬,君玦自然晓得她是并不想和他提这些自己的事情,便顺着她的话点头回道,“其实我每隔一年就会把身边某个势力换一次血,只是这回恰好的逐月罢了。” “每隔一年把身边某个势力换一次血……”南予沉吟片刻,恍然大悟,“倒是很高明的招数。既能让你的手下平日里都随时提防着你换了他们而尽心尽力地办事,不敢出任何纰漏,又能很快扼杀那些不忠的苗头,譬如此次逐月山庄……” 想了想,南予又补了一点,“且还能防止那些手下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来分化你,概因你放的权力只有几年的时间,你想起来就会换了那一批人,几年后那个地方也就会被你收回权力,几年的时间他们根本没办法在那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就永远分化不了你。” 君玦微微一笑,手指抹了一点药膏,俯首轻轻吹着她的手臂接着给她上药,“予儿真聪明。” “君玦,你真阴险。”南予一边点头一边坦然道。 君玦的手一顿,敛起笑意抬眸认真看了看她,在确定她并没有任何厌恶的神情后才放下心来低头继续抹药,“倘若以后你讨厌我身上的哪一点毛病,一定要告诉我。” “我不。”南予嘴角挽起一个恶劣的笑意,“君玦,我就不。” 君玦忽然抬起头,轻声一笑,拉着她的手凑近她,“你大晚上这样撩我,不怕我了吗?” 南予的脑袋往后退了半截儿,一板一眼地回敬,“你敢吗?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你敢吗?” 君玦眸中惊现一丝震惊和狂喜,他总觉得南予如今会这样和他说话,其实心里也是高兴他喜欢她的,微微抿唇,他强自按捺下激动澎湃的愉悦,轻声回应,“不敢。我不敢。” 南予收回其实已经早就上完药的手,坐在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错开话题,“逐月山庄里的铸灵师你要处置?我听说他们都是陈国最拔尖儿的铸灵师,你也将他们杀了?” “杀了一大半,留了几个。”君玦看见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料想她是冷着了,便起身走到移天方才悄然落置热水的地方,浸了浸帕子,坐到她身边伸手要给她擦脸,“拔尖的铸灵师我多得是,不缺。其实曲染霜就是顶好的铸灵师,你要是对这个有兴趣,让他给你炼些灵物出来。” 南予被他伺候得手都懒得伸了,他要给她洗脸那就洗罢,“曲染霜?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本事。” “对了,”君玦顿了一下,抬头问她,“你 第399章 140.送送送送 “不要,”南予裹在被子里随意甩着手上的铃铛,圈圈儿转得飞起,“给我我也没时间管。” 君玦用热帕子捧起她的脸,很仔细地给她擦着,眸子里的一带浩瀚星河盛满的柔情似是要溢出来,“我也没怎么管过,你就放在那里,我叫人帮你管着。以后要是我们吵架了,你可以跑来这里,至少我找得到。好不好?” “不好。”南予揣着一脸调侃地看他,“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些?” 君玦坦然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以后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就是认定你会喜欢我。以后你生我气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就来这里,我来哄你,把你抱回去。” 南予手上两个指头将铃铛玩儿挑得泠泠作响,一边儿随意把玩着,一边儿挑起眉笑吟吟地呛他,“你需要和我睡吗?你不是可以自己解决的吗?” 君玦被她怼得不仅毫无羞愧之色,还十分坦然地承认了,为她擦脸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只抿唇笑得妖娆邪魅,“那也是在遇上你以后、觊觎你以后、想和你睡觉以后的事情了。以前我没有过的。” 这话什么意思南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君陌卿你这么一本正经地把自己脑子里会想的什么不堪画面堂而皇之的表达出来良心真的不会痛吗?你还要脸吗? 本来想呛他的,这会儿把自己搞了个面色通红,“你也忒无耻了!你……你的思想有问题!” “好好好,是我无耻,是我思想有问题。但……”君玦故作不解地凝视她,“予儿假装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好了?原来予儿能猜到我想你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也能猜到我为何会忍不住吗?” 南予的脸红得要滴血了,就没见过比君玦还不要脸的人,谁找得出来算她输! “予儿,这回我没看错了,你的脸好红。”君玦的手还隔着一张热气腾腾的帕子捧着她的脸,好像下一刻就要吻过来的动作,为了不让南予打开他的手,他赶忙转移话题,目光恰好落到她的手腕上,他顿了一下,微微蹙眉道,“予儿,我送给你的云岫镯呢?你怎么不戴了?” 南予随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右手不自觉地摸上左手的手腕,“取下来了。上回对战兽神的时候是戴着的,后来想想万一以后又遇上这样儿凶残的玩意儿,把它给弄坏了如何是好?所以就放起来了。” 君玦惊喜地凝望着她,眼神像是蒙了一层秋水,“予儿……我好高兴。” “你别误会,我是瞧着那镯子很有几分价值,弄坏了可惜。”南予存了心打击他,挑眉道,“我还打算寻个时间把它给当了,不晓得能值个多少钱?要不然你先给我估一估?” “你别当。”君玦果然瞬间从天堂坠地狱,满脸无辜,“你这一当,担怕是就当出了整个儿三门三宗。这是我统领三门三宗内部势力的信物,除开幻门已经不复存在,其他五个宗门内的势力可任由你差遣。上次你被毒仙宗暗害,我就想到要把它送给你了。” “这也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也就是整个五国都在传问的,我彼时回到锦焱国要求慕知矜封王时拿出的那件遗物究竟是什么?就是这个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岫镯很好看,很配你。所以,别取下来,它不会碎的,一直戴着它,好不好?” 第400章 141.宠宠宠宠 打死南予都想不到这玩意儿会这么重要! 既然说当了镯子就相当于当了三门三宗,那他在三门三宗内埋下的势力必然已经占据了一大边天! 韵怀公主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就算是喜欢的姑娘也不能送的这样干脆罢?! 可他随随便便就当生辰礼送给她了! 最关键的是,在君玦眼里,三门三宗内部势力和他亲娘统统都没有这个镯子好看到很配她南予来得重要! 因为她正在修炼缚灵神鞭,他便为她找来缚灵鞭法。 因为她曾被三门三宗的人伤过,所以就要把三门三宗的势力都交给她,让别人都再也伤不得。 还有被他取血认过的帝渊剑,他曾说以后她也是上古神剑帝渊的主人,他十多岁独闯蜃楼域从他师父手中抢来的帝渊剑,就这么轻易给她了? 以及在蜃楼域中时那些阴灵子喊她娘亲,是因为她也已经是蜃楼域的主人了吗? 如今天材地宝遍地皆是的君山他也问她喜不喜欢,逐月山庄喜不喜欢,原因竟只是为了以后如果她生气了就有个去处,他好找到她而已。 他说的是生气了,而不是吵架了。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跟她吵架吗?还是因为……他觉得如果她生气了就都是他的错,他会和她认错。 这是南予能想到的,还有一些她想不到的。 譬如蜃楼域是他的殒身之所,把命交给她,灰飞烟灭挫骨扬灰都是她一人说了算,因为这世上再没有别人伤得了他了。 譬如他耗费修为探神识只为知道她在诡宗内发生的种种,而他想知道,也只是因为吃醋。 还譬如他违背了什么都可以还给城歌的承诺,如今不可以了,她不可以给他。 “你……” 南予一时说不出话来,想她上辈子纵横杀手界那么多年,秉着“有什么事儿大家不能站出来好好打一架”的信条立下不少宿敌,又有平日里做任务手起刀落杀人如麻立下的不少宿敌,再有追求者求爱未遂被组织搞死,再立下不少宿敌。 那样多的人恨她的嚣张猖狂,如今却有一人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猖獗的样子,就是喜欢你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那样多的人把杀了她当作一辈子的目标,如今却有一人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准任何人伤害,要那些敢伤她的人都不得好死,还要防患于未然赋予她无上权力让别人都欺不得她。 那样多的人不需要自己拒绝就被组织扼杀了追求她的念头,如今却有一人站在巅峰俯视天下无人敢犯,唯独对她低下头伸出手,尽管被自己拒之千里,也从未断过要得到她的念头,穷追不舍。 “你真是……”南予嘴角一边微微抿起,不晓得是喜悦得要笑出来还是难受得心头酸涩,“对我太好了。” 君玦一怔,双手隔着热气氤氲的锦帕捧起她的脸,微微笑道,“是啊,我对你真好。因为我 第401章 143.出发云岚 次日清晨,是要入冬的天气,冷得逐月山庄外那片种有杏花的极寒之地都因夜晚雨水过多结起了冰。逐月山庄内依旧是有如初春般风和日丽的景象。 南予一大早是起不来的,一觉睡到晌午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无奈君玦的房间都是采光极好的,直到太阳顺着窗牖漏进来打在脸上,南予才惺忪地睁开双眼。 手臂上的药像是半夜又被换过一遍,还缠上了纱布给包扎好了,腿上的伤口也仔细包扎了,此时微微发痒,应是正在愈合中。 撑着身体坐起来张望了两下,正在好奇君玦说要陪着她是陪在哪里的,哪知道脚刚沾地,君玦就端着一碗白粥推门而入,“你身上有伤,吃些清淡的。” 南予抬起眸子打量着他,平日里他的头发都是散在身后挑几束出来拿发簪挽起,像今日这样将青丝高束起来,底下几缕还沾着水珠湿漉漉地紧贴他的锁骨处,蜿蜒至坚实的胸膛,绝对是刚沐浴过的样子。 不得不夸一句君玦举手投足间都魅惑极了,一身红衣将他最为妖孽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很喜欢将袖口挽几转,露出手腕那一块儿微微突出的骨骼来,而他手腕上也是一丝赘肉都无,紧实又白皙。 他似乎经常在她面前都不喜欢好好穿衣裳,穿得松垮随意,总是不经意地一个动作就露出了锁骨和胸膛。关键是他的锁骨还生得魅死个人,性感?大约就是这么个词儿来形容。 胸膛白皙平坦而肌理分明,肌线完美,倘若他俯个身说不定还能顺着线条看见他的腹肌,从前她也粗略数过应是八块儿无疑。 像现在这样不过是拿着一只碗朝她走来,也能看出分外地惑世。 “予儿,你在看什么?”君玦倜笑地向她挑了下眉,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还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瞟了眼自己的衣襟,而后嘴角的笑意扩得更大,“你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还看得真切些。” 南予也挑眉,“你脱了也什么都做不了,那岂不可怜你一会儿又要穿上,还是不必了罢。”说着她将君玦手里的碗兀自端了过来。 “今日我们就要去云岚宗,离猎剑大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倒是不必着急,慢慢走着。等到了我们就先在云岚宗内住下。”君玦看着南予低头喝粥的乖巧样子,不禁嘴角微微扬起,他觉得以后一定要和予儿生一个闺女,会很像她。 老实说他一直很想看看南予小时候的样子,可恨那时自己没有认识她,要是他们青梅竹马该多好……不晓得她有没有青梅竹马,或者很小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那种。 倘若有的话,真是好想把他给杀了。 “云岚宗内住下?听起来那里的确是很大了。”南予略微想了一下,“是不是和毒仙宗的制度一样,每过几年就会有个试炼弟子的大会,所以才招揽天下气韵修为者去那里?” “嗯,今年的试炼刚好是猎剑会。”君玦拿手给她把嘴角的米粒抹了。 第402章 144.不明觉厉 云岚宗广发邀请帖,盛情邀请来自五国的气韵修为者,南予已经预料到了她周游过的四国仇家全数齐聚一堂所展现的精彩。 不说偏的,据君玦所知,此次云岚宗发出去的邀请帖共计五百张,朝天大陆每个国家平均发出去一百张。 要晓得在三门三宗里,撇开隐世的过于神了的诡宗不谈,云岚宗可是站于其他五门仙首之位,当然,后来被南予带领着青玄门三两脚踏平并取代地位一事暂且压下不谈。 总而言之,能收到贵为五宗门之首的云岚宗一张邀请帖的自然都是混迹五国有头有脸的人,不是江湖地位举足轻重、势力背景强大,就是气韵修为甚高,要不然则为出身皇族位高权重,再不然就是在各自领域出类拔萃到名扬天下,譬如作为驭兽师的唐子羿。 然而君玦是个例外,他就比较厉害了,他丫的全占。 原本南予对他最后一项各自领域出类拔萃尚且存疑,也是方才她才晓得,君玦竟还是个布阵师。 且他才是那个开天辟地第一个想出以气韵化形,造出气兵之人,彼时曲染霜于铸灵上的造诣已经炉火纯青,却突然于布阵上来了兴致,便求君玦点拨了几句。 “当时觉得我反正也用不上布阵,便传授了他气韵化形之法,把气兵一道儿全教了。” 大方! 甚是大方! 这样一个第一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但他说得对,着实用不上,他走哪儿别人不是对他俯首称臣?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手底下十分有眼力劲儿的下属就全解决了。 要不是帝渊剑与蜃楼域休戚相关,他觉得自己连剑都用不上,谁跟他打啊?没人敢啊!所以当真是用不上,不仅觉得用不上他还十分嫌弃,不仅嫌弃他还一度想把剑给扔了,理由是觉得颜色不好看。 这和南予当初拿到缚灵鞭时问有没有同款绿色儿的简直异曲同工之妙。 惹得南予一度怀疑他喜欢她这么嚣张的样子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就很嚣张,不仅嚣张还有一种“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藐视之感。这真是跟她极像。 言归正传,所以云岚宗的第一张邀请帖,不送天王老子也不送各国皇帝,首先就得由云岚宗首席长老领着尊者和其座下首席大弟子巴巴的给君玦送去。 据后来云岚宗内部弟子们闲聊八卦透露,每逢要送君玦帖子的时候,云岚宗还会特意开一场内部的气韵试炼,赢了首席大弟子的人可以顶替大弟子的位置跟着长老去见见传说中的君卿殿下。 这对性别为男的弟子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增长见识和阅历的机会,要晓得自古去拜访了君玦的人,不管是世家还是宗门,都是会收到君玦的回礼的,不管来多少人,来多少送多少。 有钱,任性。 “不亏吗?!”南予后来惊道。 君玦柔声凝视她,“无事,反正我有钱。” “……”你有钱了不起了。 似乎察觉到她眼神里的鄙夷,生怕她带着土地主的眼光看他,赶忙补了一句,“可我的都是予儿的,予儿要是缺银子,随便拿。” 而云岚宗性别为女的弟子们就比较躁动了,每逢请帖递出去,都眼巴巴地盼着君玦来观席,一个个儿的都跟发了情一样,胭脂水粉能提前一个月就准备好,服饰自是只能穿云岚宗的,但是妆容却要力求做到最好。 万一生得就是那么契合殿下的口味恰好就被殿下看上了呢?! 南予表示不明觉厉,这是怎样一种毅力,才能在都不晓得君玦究竟来不来的情况下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关键是往回送出去的帖子都是打了水漂漂,她们竟然能万年如一日地提前捯饬一个多月。 也是绝了。 第403章 145.抵达云岚 后来南予才从北雪洺的口中知道,那些个女弟子不仅会在不晓得君玦来不来的情况下提前捯饬一个多月,还能在君玦有一年实在闲来无事去看了一回的情况下倾尽毕生之力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出浑身解数誓要把他给拿下。 云岚宗的试炼大会一般是持续十天,君玦彼时就住在云岚宗内。这真是上天赐予云岚宗女弟子们的一个绝好的爬床机会。 据后来北雪洺眉飞色舞的口述,其激烈程度简直云岚宗男弟子们生平仅见!个个儿都从男寝跑出来围观女弟子们的搔首弄姿弄腰弄胸弄臀,能弄的几乎都弄了!能不穿的也几乎都不穿了! 行为简直可耻! 最为关键的一点,各位女弟子们为了争抢爬床机会纷纷打得不可开交,就这样儿了她们还能事先约定一下都不能照脸打。内伤可以,外伤不行。留着肉体,她们还没忘记使命,她们要爬床。 不能打出外伤,那这就是看她们平日气韵修为的时候了,男弟子们纷纷表示每当这个时候各位姐姐妹妹们的修为就和平时看着不大一样,总感觉平日里一个二个的委实隐藏了不少实力! 你们上试炼大会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厉害!?个个儿的凶神恶煞净照死里打! 这哪里是干架?!这简直就是开挂! 一群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可爱的、娇俏的甚至是清高的修仙女弟子们活活将云岚宗搞成了乌烟瘴气的后宫团! 其过程及结果都实在是太过激烈,这里暂不作细致描述压下不谈,留个后期发挥空间给北雪洺。 话说回来,作为兽神能唤醒朝天大陆任意灵兽,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当南予站在大陆边界遥遥相望于云岚宗却不晓得该怎么唤醒的时候还是窘了一把。 幸而君玦骑的正是只会飞的灵兽,否则岂不尴了个大尬。 逐月山庄和这个边界算不得远,可他们还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约莫已是近子时。 但他们用的时间还是算很少的了,南予不晓得的是,君玦的那匹千里驹乃是灵兽,速度奇快。和九方越的烈酒以及上次和他一起跑出来的时候他给她骑的那匹马一样,都是灵兽,速度较之寻常马儿快了三倍。 君玦以南予身上有伤不宜骑马为由,强行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让她侧坐在马上,而后很不要脸的坐在她后面环过她的腰把她揽在双臂内,按在胸口,还用自己的外衣把她裹成一团。 请问,有伤不能骑马的理由是否蹩脚了一些——你真当我没有见过马车吗? 南予被团成一个肉包子一样整个人窝在君玦的怀里,因为是侧坐的,容易掉下去,她不得不贴近君玦的身体用双手把他抱住或者抓住他的衣襟。 选择后者自然要不被他蹭便宜一些,但在马儿跑了两转后,她发现自己总是能很自然地无意扯开他微松垮的衣襟并准确捕捉到他的腹肌。 肌线简直不要太好,南予有意无意看了好几眼,如果血液再充沛一点,她一定会喷出来! 果断换第一种方式,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顺着动作脸就贴上了君玦的胸口,脸上感受到的肌线不要太明显——南予觉得这个方式也不大对啊! 君玦就一路骑,一边儿目不斜视低低闷笑一边儿感受着南予在他怀里手脚都不晓得如何放的局促纠结以及茫然无措。 饶是君玦想要再骑得慢些,也抵不住灵兽的速度,且是只能生出双翼的灵兽,为了能让南予在他怀里多窝一会儿,他直接一路骑到了云岚宗。 迎接他们的是出岫的轻云与潺潺的琴音,还有远山上传来的钟声,袅袅阵阵。 第404章 146.殿殿殿下 云岚宗就像是大小不一的好几座空中岛屿拼接在一起,悬浮于云雾青天,有高有矮。 嶙峋的青山屹立在岛屿之上,青山下铺开鳞次栉比的房屋殿宇,不同的几座岛屿修筑的房屋也不同,风格统一却有细微差别。 高处的岛屿轻云出岫间可见山泉潺潺而下,却不晓得落到了何处,白鹤两三飞过那疑是银河落九天,朦胧薄雾笼下寒水,当空明月映入一片潋滟。 子时长钟一声催着一声,从远处的青山上传来,琴声铮铮绕梁,倾泻出长殿,两相融融,莫名契合。 “为何子时还有钟声?”南予蹙眉狐疑间将披在自己身上的君玦的外衣又裹紧了几分,“这个时候了不应该都睡了吗?” “不全然都睡了。”君玦一边走一边又脱下一件衣裳给南予披上,“刚入门的弟子不乏有上进努力的,云岚宗便会允他们在万花场练功到子时,但是一旦子时的钟声响起,就必须要回寝熄灯睡觉,不得再扰同门,这个称为子时钟。” 南予顺势把他的衣裳裹紧,“如果没有回寝呢?” “倘若被发现没有回寝,或者被发现寝内灯火未熄,就会记过处罚,一般的处罚花样比较多,我也不太清楚。”君玦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但记过的次数多了,达到十次,就会由长老亲自处罚。这个就比较狠了。” “还以为要逐出云岚宗,却是长老处罚而已。”南予又指了指漂浮在左上方的一座殿宇,“那个地方是什么?” “云岚宗最为宽容的地方就是此处了,倘若不是天大的过错,不会轻易逐出云岚。”君玦看了两眼她指的地方,“那里是女寝。右上方是男寝。” 南予点头,因在夜晚她的眼睛看不真切,依稀看见在男寝不远处还有一座殿宇漂浮,“那儿又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云岚宗的藏书楼,我料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云岚宗许多男弟子害怕他们下山时买的淫词艳曲和春宫绘本放在自己寝内会被搜出来,便往藏书楼里藏。”君玦嘴角微挽起一个弧度,看向南予挑眉道。 南予果然饶有兴致地抬头对上他的眸子笑道,“藏书楼无人看管清点书籍?” “嗯,一般是没有的,好像是两个月清点一次,平日里的洒扫都是受了处分的弟子去做。” “倘若被来这里看书的女弟子翻出来岂不尴尬?”南予笑得愈发兴致高昂,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那些淫词艳曲究竟有多淫,春宫绘本儿又有多春。 君玦摇头,轻笑了一下,“不仅不会觉得尴尬,还会以观察女弟子的反应为乐。” 这么走走停停的闲聊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有禁令结界之处,结界内还有来来回回的弟子巡逻。 君玦抬手以令牌化开结界,正要牵起南予的手往里走,却见南予已经将刚摸出的一张人皮面具戴好了,腰间的缚灵鞭也被她随意塞进了怀里。 她今日着的本就是白衣男装,这么一换脸,立马平平无奇起来。 “大师兄!那边有两个人进来了!”刚踏进结界,巡逻的弟子就警觉地喊出了声。 另一人抬眼打量了一下结界,发现未有破损且此时已经再次自动结上,微微放下心来,“是解开结界进来的,应是有令牌之人,我带两三人去接待,你去通知师尊。” 紧接着,两三名弟子便朝着君玦和南予走来,先行一礼,才抬眸谦和道,“两位持有我宗内令牌,必是我宗内贵……殿殿殿殿殿下?!!” 第405章 147.她和我睡 瞧给这哥们儿吓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南予赌十个铜板,要是巡逻的是个女弟子,就遇见君玦的这么一会儿应该已经双脚起跳转了十多个圈儿了。 但是后来北雪洺表示你还是太天真了,要换作是个女弟子,这么一会儿尖叫声已经把全云岚宗的弟子都闹起来了!且众弟子还能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穿好戴好飞奔出寝室迅速在此处集结完毕。 殿下怎么会来参加试炼大会?! 往常寄出去的邀请帖殿下不都是不予理会的吗?! 这次为何如此之反常! 不仅来了竟然还是这么深更半夜的来! 上回殿下来的时候可是摆了个轰动全云岚甚至邻边儿整个秦、陈两国的排场! 这次是怎么了? 殿下什么时候这么低调了?! …… 南予微微挑眉径直看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的云岚宗弟子,兀自思量着君玦以前究竟是有多不爱搭理这个江湖地位高得吓人的五宗门之首,想来他多半收到了邀请帖也都是不来的,以至于在遇见他的时候一个二个弟子都活似撞见了鬼。 “是我。”眼见着面前的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风又吹得如此喧嚣,生怕把南予给冷着了的君玦一边抓起南予的双手捂在手心,一边破天荒地先开了口,“不必惊动太多人了,什么事情都明早再说……不,明日晌午过后再说。” 南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隐隐间掌握了她的什么规律。 好在作为云岚宗大弟子是他是见过君玦的,还受过君玦还礼,算得上是见过几分世面了,这个时候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拱手施礼,然后疾言却吐字清晰地道,“是。殿下放心,殿下的房间每日都有人清扫,弟子这就让师弟前边带路,顺便再收拾一间房出来给这位客人。方才已让人通传了有贵客到临的消息给师尊,弟子现在就去传达殿下的意思。” 南予不禁点头赞许,这么快就能接着君玦的话走,还想得如此周到,是个有前途的。 然而君玦却不这么认为,不仅不认为他还面有不悦,“你最好跑快点儿,我并不想在还没到房间之前就被一群人先迎到了正殿。不必带路,我记得。还有,房间也不用重新收拾了,她和我睡。” 南予机械地转头看他,顿了片刻,觉得在这里应是要给他留三分薄面,于是斟酌了一番后才道,“君兄,这最后一条就不必了罢……” “是!”南予的话就这么被云岚大弟子的应答声淹没了,“殿下放心,弟子这就去!”颔首说完他就带着左右两个师弟撒开脚丫子往内殿跑。 “……” 云岚宗的风确实长年喧嚣,尤其是夜晚,尤其是秋冬两季,他们正好两样都碰上了。 君玦总觉得南予会冷,干脆就不顾她反抗直接就着裹在身上的两件长裳把她打横抱起来,窝在自己怀里。男子的身体总是要偏热一些,且君玦又是极为不怕冷的体质,给他的予儿暖身子正好。 南予贴在他的身上好像被浸在温热的水里,暖洋洋的,最开始被抱起来的时候还因被吓一跳板了两下,后来觉得这么着儿实在太安逸了些,就任由他抱着了。 第406章 149.他嫉妒了 自那晚南予喊出了“梓阳”二字之后,接下来她昏迷的七天里,君玦就再也没有睡过好觉,日夜坐在床边守着南予,反复思索梓阳究竟是谁,甚至还派出人去找,但凡是这个名儿的都别放过。 南予喊的语气那么亲昵,既亲昵又孩子气,微微拖着一点儿奶音,简直就是在撒娇一样。 南予以前对君玦的语气很敷衍,既敷衍又没什么好脸,稍微柔和一丁点儿,君玦都会安慰自己骗自己说南予这是在跟他撒娇,并能为此高兴好几天。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南予真正撒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语气,是什么模样。他以后连骗自己都不行了。 君玦承认,他嫉妒了!就是嫉妒了!嫉妒得不得了!嫉妒得想杀人!事实上他确实杀了人!那些他久久斟酌杀与不杀的人全都下令杀了!怎么惨怎么来!什么考量都仿佛被狗吃了一样! 作为一个男人,总是天生对情敌就比较敏感,他能确信,这绝对是个男人的名字! 他很想问问南予,梓阳是谁,你们有什么故事在里头,但奈何她一直都不醒。 南予这么一睡就睡了七天,这期间完全没有再醒过,他害怕她饿着,只好吩咐人煮了比较稀一些的白粥,亲自喂她。 直到第八天的早上,君玦刚把碗端到床边儿上,扶起她要给她喂食的时候,南予终于悠悠转醒。 醒的太是时候了,君玦昨晚把她扒光了输气韵现下还没来得及给她穿上,这下又刚把她给捞起来放自个儿怀里…… “滚出去——!!” “予儿,你听我说……” “我让你出去!!” “好好,你别生气,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 守在门外十步远的移天易日后脊瞬间升起一股子侵入心肺的寒意,紧接着就见自家王爷面不改色的从房里走了出来,还顺手十分贴心的带上了门。 两人憋笑憋得肩膀一抖一耸:能把王爷调教得如此听话乖巧,想吼就吼,让滚就滚!主母,我就服你! “很好笑?”君玦站定在移天易日两人面前,微微挑眉反道。 两人立马码下脸正襟摇头。 “让你们找的人呢?”君玦阴沉着脸色,抿唇道。 易日颔首,“王爷恕罪,属下办事不利,还没找到。” 移天赶忙补充,“王爷,属下在陈国临近秦国一带发现了一名黑衣人,与南姑娘身手颇为相似,倒并非修为,而是近身搏斗之时所用招数如出一辙。属下还记得,在锦焱国时也有一名黑衣人身手与南姑娘神似,彼时属下还与他交过手。” “那个人呢?”君玦微微蹙眉。 移天径直跪下来,“那人之速度绝对不逊于南姑娘,属下及不上他的速度,让他给跑了。” “猎剑大会之前不把他给找出来,你也别来见我了。”君玦俯视他,淡淡道。 移天一惊,极冷的天背后却瞬间渗出一层汗,别来见王爷的意思可不是单纯地让他滚出视线而已! “是!属下保证将人带回来!不论死活!” 第407章 150.寻衅滋事 就这么短短七天的时间里,基本上收到了云岚宗邀请帖的人都从五国纷沓而至。 但并非给了邀请帖的人都有资格住在云岚宗,这当然是有云岚宗于开销方面的考量,试想五百多份邀请帖,还不算邀请的人一同带进来的,这么多人怎么也不可能全挤在宗里。 因此,如果只有邀请帖而没有令牌的客人,自觉在外面找个客栈住下,等试炼大会当天再上云岚宗参加盛会,到时候宗门结界大开,列队欢迎。 君玦来到云岚宗的消息至今也只有宗内长老、师尊和那三个见到他本人的弟子知道。 一是君玦并不想见到上次来云岚宗的时候被围观的空前盛况,尤其不想见到此处的女弟子;二是因为倘若让很多人知道他在此处,纷纷前来拜访,岂不扰了他的予儿休息? 南予深觉一大早就爬起来的感觉甚是久违,一时间还不晓得究竟要做个什么才不浪费了这么一上午的大好光阴,经过一番琢磨思量,大腿一拍她决定先去藏书楼凑个热闹! 一身白衣翩翩,南予飞身掠上十重高的殿宇,就着窗框一荡悠顺滑入藏书楼内最高层! 扶着窗口儿打望一眼正整整齐齐坐在藏书楼下方晨读的云岚宗弟子们,嘴角一勾她撩了撩身后高束的青丝,转身就往内里的书架走去。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她对淫言秽语的执念至深,传说中因害怕被上头师长搜出来而藏进藏书楼里的淫词艳曲和春宫绘本儿三两下就被她翻出来了十多本儿! 南予莫名兴奋地垒着一摞儿书从藏书楼最高层一路杀到第三层,最后寻了个正对着阳光的书架倚身盘腿坐下来,神情略见猥琐而津津有味地翻开了两页—— 这他娘的都是谁编著的尺度和尺寸未免也忒小了些?! 再随手翻了其他几本儿传闻中的污秽之物,南予不禁大惊失色:这居然也称得上污秽?这居然也值得你们颇费一番功夫专程拿来藏书楼里藏一藏?!你们这么天真单纯简直让污秽了多年的我无话可说! 南予顿感无趣,干脆翻一本儿就往窗外随手扔一本儿——诸君莫怪,我是为你们好,你们看多了这些恐怕以后连正确的洞房花烛都不会了。 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我觉着你们师尊可能不是没看到你们藏过来的小绘本儿,他可能是觉得太清水了完全没有收的必要,更可能是觉得看见你们都这么单纯他们表示深感欣慰。 楼上悠闲甩书的南予倒是一脸老神在在,楼下奔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来晨读的弟子们纷纷不淡定了! 什么情况?! “诶!楼上的是谁?!” “楼上的出来!” “是谁在扔书?!还不给我们赶快出来!” “摧毁藏书可是要受罚的!快滚出来!” “……” 叫嚣闹骂声瞬间弹起一片,南予悠悠倚着窗框儿现了脸,随手又是十多本儿甩下来砸在他们脚边,挑眉睨着他们一笑道,“诸位,你们不妨再喊大点儿声,看看是你们受罚还是我受罚?” 其中一名弟子蹲身捡了一本儿砸在他脚边的书,翻开看了两眼后猛地合上不禁朝四周大喊,“……诶诶诶你们快过来看!是我们的……那个!” “啊?!” “我的珍藏版!!” “被那小子给撕了?!” “啊……我凑了两个月的银子才买的!” “我去!这本儿是我的!” 一名女弟子好奇地凑过去跟着看,刚瞅了一眼便掩面尖叫起来,“啊——!!你们怎么、怎么还在藏书楼里藏这些东西?!好不知耻!” 一名向来好事儿的弟子指着南予一通乱吼,“打哪里来的野小子!?把她给弄下来!居然敢扔我们的典籍?!打不死她!” “臭小子!存了心来寻衅滋事儿的是不是?!有种你就下来打过!” 南予深吸一口气激动地撸起袖子爬窗,嘴角挽上一个极为阴险的弧度:等着,小爷手痒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干一架了!! 第408章 151.就是挑事 飞身而下,南予轻盈落地,在距离一干弟子还有五步之遥时堪堪停下,一脸兴奋地询问,“你们哪个先来?不如一起上罢!省得你们还要划个拳!” 这个建议很合理很富有逻辑,然而一干云岚宗有尊严的弟子们不仅不想采纳还纷纷表示受到了侮辱,“哈!好狂妄的口气?!” “莫不是师尊们新收来的,尚且不知道我们云岚宗弟子的厉害?” “臭小子!我们这里随随便便挑一个都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挑个女弟子都能让你跪下叫娘!” “哈哈哈哈……” “听说你们云岚宗的弟子最擅长近身的攻法?”南予一语直接截断众人的嬉言笑骂,众人敛起笑意抬眸见她随意侧开一步,伸出一手作蜷指引战,挑眉间尽是神采飞扬,“能碰到我的一片衣角算我输。” 太侮辱人了! “师兄!这也太侮辱人了?!我来给她点儿颜色瞧瞧!”一名弟子忍不住叫嚣出来,紧跟着再站出了四五名弟子,提掌运气,手中气流飞快转起——随随便便竟然就是饕餮之流?! 南予心中不禁大呼过瘾,云岚宗不愧是仙门之首,这么几个寻常弟子竟就是饕餮的修为!但是可惜了,小爷堪堪高你们一截! 嘴角笑意更浓,南予退身一步,掌心运气,金色锋芒尚且只闪现了一瞬,还未完全释放,便听及不远处有人微微惊讶地抬声问道,“子黍、子离,你们不好好晨读,都在干什么?还不快收了气韵。” 眼前几名弟子全数乖巧地收了势,往她身后跑去,“三师兄!” 南予转头,正好儿对上他们唤作三师兄的淡雅男子的一双眸子,后者顿了顿,“不知这位仁兄是?好像从来没见过。是近日要参加猎剑大会的客人吗?” 南予挑眉打量了他一眼,他身上穿的是云岚宗内的统一服饰。 一袭云白,青丝以一指宽的白色锦带高束,清风拂过,撩起长而细的锦带,与飞扬的青丝缱绻在一起,看着整个人都仙气飘飘,云白之上是青色的腰束和衣襟、袖口,还有篆刻了云岚二字银质纽扣。 “三师兄,这小子撕了我们的……”那弟子舔了下干涩的唇,清了清嗓子直接摸出书翻开给他看了一眼。 被称作三师兄的男子也瞬间低眉咳了一声,随即上前一步向南予拱手道,“不知兄台贵姓?为何要寻衅于此?又为何要撕毁师弟们的书籍呢?” 南予坦然道,“免贵,风鸣。没什么原因,就是手痒了想挑个事儿!” “挑事儿?!你还真敢说!”离那位三师兄最近的弟子立马就火了,站出一步呵斥,却被拦了回去。 “师弟,不可无礼。”他转身朝南予再拱手讲道理,“在下云岚宗紫元尊座下三弟子楼溪。风鸣兄初到云岚,下次断不可如此行事了,不是楼溪自夸,我云岚人才辈出,是不惧外间高手的。风鸣兄须得谨慎才是,怎可张扬?” 我擦!小爷都嚣张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居然还这么慈眉善目和颜悦色地跟小爷讲道理?! 你不应该像你身后的一群仁兄那样儿冲上来要打得她满地找牙吗?! 小爷要是你早就飞起两脚上来骂一句你哔哔个毛线了! 试问这天下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大家一起出来干个架解决的呢?! 能干架你作什么要讲道理呢?! 兄弟,你脾气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可你脾气再好这一架小爷闷了十多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是决计不会放过的!你不出招儿,那小爷就只好率先动手了! 思及此,南予手心金色光芒一燃,瞬间飞身欺上! 第409章 152.初次交锋 向来很有涵养的楼溪被她的卑鄙无耻吓了一跳,似是没料到她真的会就这么不要脸地直接冲过来,正在说话的他连一丁点儿的防御都无! 但他身边很有先见之明一直防备着南予的弟子们纷纷都是一脸“老子就晓得你要来这招儿,都闪开,让我来”的表情,手心气韵一凝,他们顺势攻上! 战局很快就从讲道理变成了五打一! “子离、子黍!不可如此!”楼溪大喝!在这里打起来要是引来师尊的话一会儿就有得追究了! 但是很显然子离、子黍等五人已经迅速进入了作战状态,这会儿说什么也停不下来! 南予在空中翻了个身躲过一掌攻击,手心的金色光芒越聚越拢,越拢越多,最后一个蓄力间猛然爆开一阵强大的气流涡旋! 拉开的金色光芒足足有三丈之高呈圆弧向四周绽开,有如飓风在空中卷起的漩涡! 五人兽形皆出,共计三只饕餮两只麒麟,然而那阵浑厚强大的气流爆开之时还是带着他们和兽形在空中齐齐震翻!兽形纷纷被绞进涡旋之中险些全数弥散为气流! “哇啊?!这小子还是不是人?!” “这小子居然……?!” “那阵涡旋险些把子离子黍的兽形都给绞了!” “好厉害!” “呸呸呸!我还就不信了!都上!倒要看看这小子抵得住几个人!” 五只气韵化出的神兽竟然还杠不过一个兽形未出的少年! 不要说那些云岚宗心浮气躁的年轻弟子,这下就连楼溪也震惊地停住了要制止他们的动作,站定在一边皱紧眉宇望着半空中的战况:这个少年的气韵何其浑厚强大!子离子黍皆是要晋级梼杌的饕餮修为可这少年分毫不放在眼里!甚至兽形都没出! 他现下也十分好奇地想看看,这个小子能扛得住多少人的围攻,又能撑到几时才出兽形?! 讲真,南予头先没出兽形的原因并没有这么嚣张,不过是担心兽形一出那绝无仅有的剖神为二会暴露了身份。 但她后来不出兽形的原因就是因为嚣张了,不是她自夸,在座各位都是垃圾,一招就秒了,她感觉完全没有什么出兽形的必要。 五人被气流弹开趴在地上,几名女弟子赶忙伸手去扶,探了他们的伤势,在发现南予下手并没有很重的时候才稍微放下心来。 而另一拨弟子回头看了几眼伏于地的子黍子离等人,便咬紧牙关飞身再次朝着南予攻上! 南予本着“欢迎干架来者不拒”的原则再次迎战而上,双掌相击她向外一拉,迅速划开一道犹如一柄剑那么长的金光,最后呈现出剑形! 金色的气流转瞬间被凝固为金色长剑,南予将其在手心挽了个剑花顺势变反手为顺手,握在掌中向前攻去! 楼溪满目震惊地望着南予,她手里的剑竟是用气韵凝聚而成的?! 这是什么功法他自认博览群书此刻却居然闻所未闻! 难道是……是这个少年自创的不成?! 古往今来只听说过以气韵凝聚出兽形,却从未见过谁以气韵凝出长剑这等锋利之物! 南予嘴角一勾,她其实也没想过能成功,不过是随便试试而已。 只是方才在看到这群云岚宗弟子身后拔起的兽形时的灵光一现,依稀觉得既然气韵可以凝聚出兽形,为何就不能凝聚出剑形呢? 这和君玦当时想出阵法之内以气流化出人形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成想她居然随手一试就化出来了! 一群云岚宗弟子同仇敌忾,身后拔起的兽形皆是狰狞可怖张牙舞爪的模样,周围的气流四处交织飞窜,很快就将整个藏书楼所在的殿宇笼罩了起来! 南予正打得兴起,两方的气流交锋也正值热火朝天,忽然只觉所处气墙压迫被重重撞击了一下,逼得众人纷纷往那里看去—— “都在干什么?!真当本尊不会来视察了是不是?!一个个的不给我赶紧滚下来晨读还待在上面作什么?!皮又痒了?!” 第410章 153.都跑起来 “看什么看?!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平日里的晨读都是这么胡闹的吗?!滚下来!” “惠、惠惠惠晓尊?!” “……惠晓尊来了!” “是惠晓尊!” 一众弟子吓得魂飞天外,手里头的气韵猛地一收瞬间从天啪地落地,忍痛爬起来站好了给来人施了一礼,“惠晓尊!” 来人正是云岚宗宗主之女,由于幼时惠通智晓,成年后便封其为惠晓尊,身为三十出头的女子却坐上了云岚宗一尊的位置,着实也是个能干人。 惠晓尊身着尊者统一服饰,银白色锦裳,绘有天青色暗纹,长长拖曳于地,束发的锦带亦是银白色,将她一头掺杂两束银色白发的青丝高高束起,再加以青玉质的玉冠。 她眉心有一点银色花钿,勾勒出的正是流云的图案,眼尾还有银色流纹勾出的眼线,她的面容姣好,虽有两束白发,样貌却如二八年华的少女,只是其威严状貌将她衬得成熟稳重。 此时惠晓尊正手执戒鞭步伐沉沉地往一众弟子齐聚的这方走来,站定在楼溪面前,她目光在一众弟子身上扫视了一圈,再缓缓从这端走到那端,又从那端走回来,最后盯住楼溪,“还有的人呢?今天就这么几个人晨读?!” 楼溪心中一跳,“启禀惠晓尊,还有的师弟……” “没起是罢?”惠晓尊嘴角勾着一丝冷笑,“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包庇他们的?刚刚在这里打什么打得这么热闹?” 楼溪下意识回头要去看南予,然而这么一看他不禁心中再一惊——人呢?! “往后看什么我问你话呢?!”惠晓尊疾声呵斥。 方才她朝这方飞过来时只看见气墙之内有十多个虚影交错,十多名弟子兽形皆出,显然就是在聚众斗殴,于是就往气墙上甩了重重一鞭,却是没看见被一群人围攻在内的南予。 “惠晓尊!有人闯入藏书楼……我们这是在御敌!”一名被挨了打性子颇为急躁的弟子脱口而出。 惠晓尊冷笑,“闯入藏书楼的人呢?你们抵御的敌人呢?!” 一众弟子这才抬头四处张望,“人呢?” “奇怪,刚刚还在这里的……” “这会儿怎么跑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小子……” “够了!都闭嘴!”惠晓尊冷面沉下阴郁连绵的眸子,“不好好晨读整日里聚众打架!如今还学会撒谎欺瞒师尊,罪加一等!” “惠晓尊,师弟们晨读一直都是楼溪在看管,此事应由楼溪负全责。”楼溪略一拱手,再道,“至于今晨没有到此的师弟们,楼溪也会按照名单找到,严厉批评。” “你确实应该负全责!你以为你是紫元尊的得意弟子我就不会处罚你了吗?!你要罚,他们也都要罚!”惠晓尊指着那群女弟子,“为师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们就跟着一起胡闹瞎起哄?!” “师尊,徒儿知错。”一众女弟子跪下来颔首盈盈认错。 一名女弟子身前跪的地方正好有一本儿春宫绘本儿,方才气韵交错之间书页乱翻,此时堪堪就是男女赤着身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啊——!”那名女弟子忽然蒙住羞红了的脸大叫一声。 “你鬼叫什么?!一惊一乍的!”惠晓尊向她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地上还纷乱飞着不少雪白的书页,她随手捡起一本儿,在一众弟子惊慌失措的惊呼之下翻开两页,下一刻,她涨红了脸暴跳如雷,一鞭子抽在地上,她指着众人狂吼,“都去给我跑校场!五十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啊?!”众人哭丧着脸,“五十圈?!” “嫌少再加五十圈!把那些没爬起来的也给我叫去跑!”惠晓尊戳着众人脊梁骨,“真是***污秽之极!!跑完立马大殿集合!” “大殿集合?!”这下就连楼溪也面露窘迫,大殿集合不就是相当于要让几位师尊一同处罚吗? 惠晓尊却不管他们窘不窘迫,他们看的时候怎么不窘迫?!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去跑?!” “是……” 第411章 154.下回打她 五十圈毕,一众云岚宗弟子全数累瘫,趴在大殿前面的阶梯上要死要活,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天骂,“算那小子跑得快……要是下次让我看见她……非得……非得抽死她不可……” “喂……你们究竟晨读的时候……唉……发生什么了……?”一名弟子慢慢哆嗦着翻了个身,变趴为仰躺,撑着阶梯气喘吁吁,“我和如晦哥几个可是睡着好觉……突然被拉去跑五十圈……冤死了我……” 举手投足间利落潇洒,就算是累瘫在地上脸色苍白无力,也到底掩不住五官的清秀,此人正是北雪洺。在他身边儿趴伏在地上喘气的正是萧如晦。 “你还冤?”又一名弟子一个哆嗦翻过身,一边喘气一边捏肩,“你们逃晨读的都算冤……那我们哥几个还什么都没干呢……就仰头看了个热闹……” 弯腰扶着柱子的一名弟子抹了额间的汗,“你还好意思说,那小子冲上来的时候就你们几个闪一边儿去了……都不晓得搭把手!” “喂喂,你们够了……”几名女弟子靠着柱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其中一名嗓门儿大的女弟子抹了脸上的虚汗蹙眉道,“自己看些不干不净的书,净连累人家三师兄,三师兄平日还包庇你们几个逃晨读的……说到底三师兄最冤啊!” “不碍事,此事确实是我平日未对你们负责。”楼溪摇了摇头,到底是紫元尊得意弟子,虽说跑得脸色苍白虚汗连连,但还不至于像他们一样全躺在地上了,“你们快起来吧,我听师尊说今日大殿内有贵客到临,要是被人看到你们就这么睡在殿前,像什么样子。” “这么快就要起来……不要,不行啊,我还想躺会儿……”北雪洺又睡下去,拿手肘蒙着脸,“唉……究竟是打哪儿来的小子,居然让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合力上都没制服得了她……” 萧如晦也好奇地翻身半撑着身子,“就是,你们可都是麒麟饕餮的修为,竟还被打得这么体面?说起来你们到底怎么打起来的?” “别提了,那小子就是个挑事儿的!”子离抹了说得激动飞出来的唾沫,“咱们藏在藏书楼里的那几本书全让她给撕了!” “啧!”北雪洺一拍手,满脸扭曲,“该!早就该撕了!” “嗯?!你哪边儿的你!?”子黍照着他的胸口轻推了一把。 北雪洺拍开他的手,“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尺度太小了!有什么好看的?!这回有人替天行道了罢?!” “嘁——”子黍嗤他,“你倒是找几本儿好看的来……唉,我的珍藏集!” 子离撑着脑袋坐起来,悠悠叹了口气,随即笑道,“不过说真的,这五十圈儿跑得挺刺激的!” “你开什么玩笑?那你天天去跑五十圈儿,天天都刺激。”一名弟子从地上抬起头来瞪他。 “啧,你们不觉得把惠晓尊气得脸都黑了怪解气的吗?!”子离拍大腿,“想想惠晓尊看到你那本儿珍藏集的时候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儿的模样!啧啧!太好笑了!” “噗!这倒是真的!”又一名弟子感慨道,“其实跟那小子打架还挺好玩儿的!不是我夸她,她那些耍剑的花招儿舞起来真是帅!而且……” “而且很有新意!我从来没见过那些招数!不会是她自创的罢?” “诶诶,你们可别老涨别人的威风!”一名弟子爬起来,饶有兴致,“我们说好,下回要是见到她,都别给面子,群殴她!照着脸打!谁都不许跑边儿站!” “好好好,就依你!反正我也觉得跟她打架痛快!刺激!不是我说,如果不是试炼大会,咱们宗内弟子打架就都跟闹着玩儿似的!还没那边的女弟子为了爬殿下床打架的时候打得热闹!” 子离再拍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回要是见着她,哥几个怎么也得扳回一局!要不然这五十圈儿跑得多没面子?!” “你们都躺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起来!才五十圈儿就累成这个鬼样子平日里的修为都被狗吃了!?”惠晓尊三两步从内殿冲出来,“给我整理好仪容滚进殿里去!” 第412章 155.再次撞面 惠晓尊吼完一甩衣摆就回了殿内。 几名弟子这才慢悠悠地爬起来,“不晓得她一天到晚神气什么?” “人家紫元尊不也是身居尊位,还大她一级,不也整天和和气气的吗?” “就是……” “再神气看见春宫图还不是照样儿脸红,到底是个女人!” “哈哈哈这个倒是!我们云岚宗内的女弟子不也都是这幅德行吗?天下哪有女人看了这些不脸红的!” 楼溪笑着摇头,“好了,都快赶紧起来罢。整理好仪容,把跑乱的头发束好,青丝礼不可丢。更何况今日还有客人在,进去之后少说话,不管师尊们说什么,听着就好,别顶嘴,也别莽撞。” “遵命三师兄!” “三师兄,我上次让你帮忙解的阵你想出来了吗?”北雪洺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拉住楼溪的袖口,趁着进去的空档问他道,“就是那个红尘阵,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女子,还记得吗?” 楼溪点头,“记得。但我按照你复述的场景研究了许久,着实想不到那位姑娘是怎么解开的。” 北雪洺悠悠叹了口气,“那算了,解不开就罢了,我也就是好奇而已。” 这么聊天的工夫众人已经整理好了仪容,随即分成四队,两队男两队女,排列整齐后才一道儿往大殿走进去。 * 南予正跷着腿坐在君玦旁边吃点心,叼着一块儿绿豆糕慢慢地咬,她的眼神百无聊赖。 南予昏迷不醒的这些天君玦从来没有出过他的寝殿,今日才传了话可以见客,云岚宗的宗主便立即摆了宴要为君玦补一场迟来的接风宴。 这场宴就定在今天晚上,据说宗主已经暗中准备了三天,十分盛大。 如今还是晌午时分,宗主便想着可以邀君玦赏个脸面与他们一同探讨一下即将到来的猎剑大会,就算不探讨这个,坐在一起聊一聊也是好的。 君玦本来不想去的。猎剑大会他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他想的是直接将破风剑拿走了送给南予了事,但是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南予是肯定想要自己去打架的,而且他送的东西,她一向都不想要。 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他觉得他的予儿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他的,他想要看看,南予在看到云岚宗女弟子们对他的态度和殷勤后,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儿心里不舒服,有那么一点儿觉得吃醋呢? “宗主!”一众弟子径直走进来,先对正座上的人拱手施礼,再对两边的尊者施礼,“师尊!” “嗯。”宗主抬手向君玦那方示意,“先给殿下施礼。待会儿再说你们的事。” “殿下!?” “什么?” “殿下来了?!” “真、真是殿下!” “……等等,殿下旁边那小子!不是……!” “我擦!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南予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众弟子丰富多彩的表情,冲他们挑了个眉,神情莫不嚣张。 “这小子……!” “说好的群殴……” “咳!”楼溪猛地拿拳头抵住唇重重咳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随即上前带着众人朝君玦施了一礼,“殿下。” 众人紧跟着也施礼齐声道,“殿下。” 君玦微微挑眉,扫了一眼他身后表情复杂的弟子,又转头看了眼南予嘴角的笑意,瞬间了然,随即才回道,“你是紫元尊座下的楼溪?我记得你。” 楼溪微有错愕,赶忙拱手点头,“楼溪有幸,殿下竟记得我。” “你前年随着你师尊前来送邀请帖的时候,我曾还过你一礼。那是我所有还礼中唯一亲自挑选的,朝阳剑。”君玦抿了口茶,“用着如何?” “谢殿下赠剑!”楼溪受宠若惊,赶忙跪下来道,“楼溪不敢辜负殿下赠剑之恩,日夜练剑,略有所成。” 君玦点头,“那就好。” 南予微微蹙眉思索,君玦说他送楼溪的剑是所有还礼中唯一亲自挑选的,这难道是在借机暗示她,古武某位大小姐的那条蛇他完全不知情,不过随意差人送的咯? 第413章 156.鲜明对比 这个时候排在旁边的众位女弟子们内心都是激动澎湃的,她们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君卿殿下真的来了云岚宗观席今年的猎剑大会! 云岚宗的有些规矩很是封建,倘若有外客在此,与人施礼之时便要分开进行,就是俗称的男女有别。 其实她们这些女弟子站在旁边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君玦,只是没有那些男弟子那么大胆敢直接惊呼出来,虽有许多窃窃私语和按捺不住的激动呻吟在里头,却到底还是装了一大把矜持端庄。 现下男子施完礼,就该轮到女子施礼了! 楼溪起身的时候恰好看见排在前方的女子带领着一众女弟子搔首弄姿地往前走了好几步,俯身施礼的时候女弟子们还几不可见地扯了扯衣襟,勾身之时能准确地捕捉到雪白的一片—— 楼溪赶忙回头轻咳了一声,耳尖微红,简直不敢相信如此伤风败俗的竟是他们云岚宗的女弟子! 然而并非所有男弟子都如楼溪这般洁身自好,他身后以北雪洺为首的几十名男弟子就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那些女子的胸口瞧,一边儿瞧一边儿张嘴发出轻声喟叹:好胸! “殿下!”女弟子们的声音里不妨带上了几分娇嗔与激动,全然不见她们方才在校场跑了五十圈儿的狼狈不堪。 就在她们勾身下来的那一刻,君玦不疾不徐地执起杯子抿茶,堪堪就移开了视线,半分眼神都没分过去。 “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南予在一旁一边儿扼腕长叹一边儿伸长了脖子挨着挨着一溜儿雪白扫过去,舔着嘴角间还不妨揣上了三分猥琐。 这真是和君玦的神情莫名其妙地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能来我们云岚宗参加此次的猎剑大会,真是我们云岚宗弟子三生有幸!”排头的女弟子盈盈一笑,嘴角两个梨涡旋儿得娇俏可人,“不知道殿下此行打算待多久?有没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们的,殿下可以尽管开口。殿下还是住在原来的殿内吗?” 南予险些笑出来,什么叫做用得上她们的地方?这个暗示可真够明显的! “不必了,我身边有人服侍。多谢各位好心。”君玦一边儿回答一边儿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眼坐在他身旁撑着下巴眼神无不调侃的南予,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本以为她已经有那么一点儿在乎他了,原来却是一丁点儿的喜欢都没有吗? “好了!你们这个礼是要行多久?!还不退下?!丢人现眼!”惠晓尊站起身来呵斥了一声那一众女弟子,随即给君玦略一拱手致意,才转身向宗主道,“宗主,我有事要禀。” 南予在看见这一干弟子走进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位惠晓尊是要做什么了,她也是服气,先不说这点儿芝麻大小的事情不值得拿到台面儿上说,也不值得让一宗之主来惩罚,就凭着君玦还坐在此处,她也不该捡出来说上这么一嘴。 “什么事?”宗主隐隐有一种她不会说出什么好事儿来的感觉,他这个女儿虽然于气韵上的天分颇高,却不懂得察言观色,顿了一顿,他还是补了一句,“殿下在此,注意言辞。” 惠晓尊略一拱手答是,宗主的心才放下来一些,然而她不愧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上一刻恭恭敬敬地答了是,下一刻,她就三言两语将事情给交代得一清二楚。 宗主的脸瞬间黑了:你究竟晓不晓得什么叫做注意言辞?! 第414章 157.是我的人 一时间大殿之上寂静无声,呼吸都尚可听闻,一众弟子跪在地上深埋下头,静静等着发落。 君玦淡淡地给南予倒了一杯茶,抬眸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你干的? 南予接过茶杯冲他挑眉:不然呢。 君玦微微抿出一个笑,眸光落在她身上:予儿扔了他们的书,是嫌弃春宫画得不好?不如今晚为夫脱光了给你看生动的? 南予嘴角凉凉扯出一抹弧度:没钱,不看。 这方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眉目传情,那方杵着憋了半晌的紫元尊却是头一个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噗!” 众人蹭地将目光全数移向他,宗主的眸中更是不可思议,“紫元尊……?”手下弟子偷看三教九流乌七八糟的书……这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紫元尊这才握紧拳抵在唇畔咳了一下,敛住笑意,码下脸怒道,“你们可知错?!” “师尊!”十多名弟子猛地抬起头纷纷惶恐道,“你听我们解释!” “为师不想听!”讲两句紫元尊又忍不住捂嘴笑出声,“为师就想看看,你们看的是哪一个版本……噗!” 一众弟子埋下头也不禁捂嘴笑,“噗!” “紫元尊!”惠晓尊站出一步涨红了脸指着他怒骂,“没记错的话今早晨读的男弟子多是你手下第二寝的罢?!你身为我云岚宗三尊之一,不好好教养手下弟子就罢了,还纵容他们看这等不入流的书?!” 紫元尊生得极为倜傥,青丝半束以白色玉簪挽住,约莫是三十岁打头的年纪,眉眼是风流状貌,笑得时候有些轻佻恣意,不笑的时候便是端庄儒雅。 “惠晓尊这就没意思了,你不是已经代替本尊罚了他们吗?还追究什么呢?”紫元尊又微向君玦拱手,顺带着抛了个轻挑的媚眼出去,在收获君玦警告的眼神后才收敛道,“更何况今日有殿下在此,咱们宗内的事儿,还是等改日再议吧?作什么非要把这种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摆在台面上来说?” “本尊罚他们的只是今晨聚众斗殴之罪!还有你那几个以北雪洺、萧如晦为首的好徒儿,居然还敢逃晨读?!”惠晓尊气道,“你这些徒弟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我便是要趁殿下在的时候把这些事情抖落干净,否则不晓得你私下回去又怎么放过了这群好徒儿!殿下,你说是不是?” 话风一转,惠晓尊似是要向君玦求个公正。 紫元尊瞬间绷住笑:你问君玦?他前儿个还把自己单恋上一姑娘的事儿拿出去到处说,试问单恋何以解忧?都懂的! 南予嘴上笑得越发灿烂:你问君玦?借用紫元尊一句话,小爷前儿个还撞破了他在屋里头干些男人心知肚明的事儿! “诶,容我插一句。”南予抬高了声儿,甩着腰间的玉佩吊儿郎当道,“我作为殿下身边的近侍,向来对殿下的兴趣爱好掌握的门儿清,不要说你这些徒弟,就连我家殿下也很是爱看这些啊!” 君玦伸出两根指头,眉目温柔地转头看她:乖,二十万两,你别说话。 南予伸出五根指头。 君玦抿茶:成交。 南予一拍双手转眼儿抛了一句终结话题,“诶,这位大娘,你担怕是还没经历过男人罢?” 君玦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不晓得他的予儿这里说的经历男人是指怎么个经历法?好想知道。 视线拉回,大殿气氛静止一瞬,在场包括惠晓尊亲爹在内纷纷掩唇埋首噗嗤笑出了声! 惠晓尊握紧双拳怒目而视,“放肆!大殿之上胆敢如此厚颜无礼!你是什么人?!” 君玦沉下眸子,嘴角微勾挑眉道,“你放肆,她是我的人。” 第415章 158.欺惠晓尊 紫元尊他老人家无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蹭地一下转头看向南予,观摩了好半晌:哦—— 随即他立马将眼神跳到了君玦身上,带着调侃的三分笑意:我就说你小子作什么来云岚宗看着劳什子的猎剑大会,原来是陪佳人啊! 君玦抬眸分了一眼给他:闭嘴。不许看我女人。 紫元尊啧啧两声:一厢情愿还能这么乐在其中,也是绝了。 “殿下恕罪……!”惠晓尊一时间涨红了脸下不来台,她哪儿晓得这个自称近侍的人这么受宠?!她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随侍而已!谁猜得到像这样没皮没脸的居然会是殿下眼前的红人?! 更何况她的性子本来就急躁易怒,哪里知道这么一吼就惹上了个不好拿捏的主儿?! “殿下恕罪!”毕竟是自家女儿,总不好看着她就如此下不了台,且这孽女担怕是已经冒犯了殿下,他要是不赶忙站出来,还不晓得闹出个什么后果,思及此,一宗之主竟也站起身来朝君玦施了一礼,“孽女心高气傲,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连宗主都如此尊敬,一干弟子都不敢说话了,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但这鸦雀无声是面儿上的,大家心里其实已经热闹得炸开了花儿! 一干男弟子低着头嘴角抿着险些就要岔开来的笑意,归咎起来就是两个字:解气!真他娘的解气! 然而这一干女弟子的心思就比较精彩了,由于其面部表情实在太过于丰富,南予想猜不出来都不行:殿下好厉害!殿下这犊子护得太有魅力了!殿下旁边这个人是谁?居然受殿下如此袒护?她们是不是应该巴结巴结?!巴结好了会不会有机会和殿下独处!?是不是会有机会被殿下看上!? 南予撑着下巴笑:你们为什么不觉得你们殿下可能是有断袖之癖? 面对宗主的致歉,君玦只是淡淡地用茶盖拂开茶叶,转过头柔声去问南予,“风鸣想要如何?要不要原谅她?” 南予嘴角翘得极为阴险,一面儿欣赏着女弟子们一脸娇羞遮不住的表情,一面观摩着惠晓尊被吓得惨白的脸色,慢吞吞道,“原谅啊……” 眼见着惠晓尊一颗心仿佛落回了嗓子眼儿,南予接着转头看向君玦,状似不经意地将语气放的极为轻快,“我尤其想看看以惠晓尊的修为绕着校场跑上个五十圈究竟喘不喘气,倘若五十圈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便原谅她!” 君玦嘴角一勾,趁机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随后转头沉下了脸,挑起一边眉,“听见了?” 惠晓尊咬牙,可怜她一个三十多岁修为已踏入了神兽的云岚尊者却还要向一个二十岁人低头,但她心知自己看起来、世人看起来高得无法逾越的造诣在这个二十岁的男人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忍下一口气,她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是!”话毕,她握紧双拳转身就往大殿外跑去! 众弟子咬唇死命忍住要放声大笑出来的冲动,一个字:爽! 第416章 159.紫元尊者 所谓不打不相识,猎剑大会前接下来的八天里,南予算是见识到了云岚宗紫元尊座下的弟子们究竟被紫元尊纵得有多放浪形骸。 虽说他们的放浪形骸在南予的眼中显然是不值一提,可到底这里是云岚宗,和别的尊者座下规规矩矩的弟子比起来,已然足够无法无天。 但人家每天玩儿归玩儿,功课却也一样没落下,紫元尊这个人教出来的弟子和他本人一样,脑子和手脚都贼厉害,性子天生自带三分洒脱豪气! 试炼大会上一个招式耍得流风回雪的必然是紫元尊座下的,年纪轻轻气韵修为就有非凡造诣的必然是紫元尊座下的!年年试炼大会拔得头筹的也必然是紫元尊教出来的! 因此每年被送进云岚宗的弟子无一不想拜入紫元尊的门下,既好玩儿又不会学无所成。 他可以纵容你逃晨读,理由是:“年轻人哪个不贪睡?多睡会儿养足精神才看得进书,不然去了晨读也没用!” 他可以纵容你看春宫,理由是:“大家都是男人,我们修炼的是气韵,修炼又不是修仙,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我也看啊!有机会一起探讨探讨!” 他可以纵容你斗鸡走马,理由是:“赌这个东西,担看你怎么看它,我觉得挺好的,云岚宗的弟子都这么穷,又不能赌钱,自娱自乐让别人玩玩儿怎么了?” 他可以纵容你聚众喝酒,理由是:“为师最喜欢喝酒了!尤其是聚众喝酒!一个人喝的那叫做闷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闷酒好喝的?诶,以后出去了谁不会喝酒别说是我教出来的!” 他还可以纵容你打架斗殴,理由是:“看书尚得学而时习之,修炼气韵不多拿来练练手,岂不养废了?” 他甚至可以纵容你杀人放火,理由是:“我们修炼气韵,以后就是拿去杀人的,只要看准了人杀,别杀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真是师尊界的一股子清流,南予觉得甚是合胃口,朝天大陆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话归正题,自打南予让惠晓尊出去跑了五十圈儿校场后,那一干不打不相识的云岚宗弟子就迅速将她拉为了自己人,没事儿就会去君玦的寝殿外边儿喊她出去玩儿。 南予觉得挺有意思,至少比天天在屋子里面睡觉养伤有意思,于是就欣然地去了! 天天去,晌午起床了就去,晚上亥时了再归! 不是跟他们干架练手就是一起聚众喝酒,二寝如今已经被她给走熟了,可谓是闭着眼睛都能晓得二寝一条走廊走过去哪间屋子里住着哪些人! 君玦很不爽,她就那么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宁愿跟那些认识还没几天的男人待在一起也不愿和他独处?! “殿下,方才得知的消息……”移天见君玦满脸阴沉地站在书桌后面写字,一笔一画都是力透纸背的劲道,猜测他心情定然很不好,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名黑衣人找到了!” 君玦手中一顿,稍捏紧笔杆,“啪”地一声脆响,极品狼毫就被捏成了粉末! “带路!” 第417章 160.下手不狠 阴暗潮湿的暗室里,二十多名七重天内第七重饕餮高手看护,分列于走廊两旁,走廊的尽头是一座无坚不摧的地牢。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黏腻在开了绽的皮肉上。他的双手双脚都被从肉骨里穿上了铁索,锁骨处也被穿了琵琶骨。 此时他勾着头埋首,不晓得是在想什么,看不清面容。 君玦走到地牢外的时候,紫元尊正惬意闲适地坐在一边儿喝茶,看见他走过来了才起身让出位置,撑着地牢的门笑道,“陌卿,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君玦阴着脸挑眉,“为何?” 紫元尊抬手示意站在地牢旁等候着的易日,后者上前一步拱手禀告,“殿下,我们将人抓回来的时候已经给他穿上了琵琶骨,可不知道为何,这人似乎没有痛感,就在飞往云岚宗的路上,我们数十人看守下险些都让他给跑了,他速度极快,若不是紫元尊追上他以气韵束缚,我们决计是带不回来的。” 君玦极为嘲讽地轻声一笑,“没有痛感?”语毕,他沉着脸色走进地牢,左手提气随意一挥掌打向那名黑衣男子。 “噗——!”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啊……!!”那男子挣扎着要用手去碰身上被气韵烧灼的地方,然而他双手双脚皆被铁索刺穿,没有等他碰到,便亲眼看见自己被气韵燎过的地方全都挫掉了皮肉,浑然已见白骨! “啊……!!” 君玦讽刺地睥睨着他的狼狈,淡淡道,“是你们下手不够狠。” 紫元尊嚯了一声,拍手赞道,“吃醋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哈!” 整个儿肃穆森寒的暗室里都回响着他拍掌称好的倜笑声,移天握拳在唇畔咳了一下,看他一眼示意他收敛。要知道最近几日殿下心情差到了极点可不就是因为他那群好徒弟! “你要是没事儿就给我滚出去。”君玦头都没转,紧紧盯着那黑衣男子,“把你那群无法无天的徒弟好生管教管教。” 紫元尊脸皮真是极厚,“我帮了你,你非但不谢我,还这么对待我?我休思徒儿说得对,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我那群徒弟怎么了?他们以后都是要干大事的人,就是得多和未来天下的主母走动走动,攀点儿交情!” 似乎是说中了君玦的软肋,正中下怀,他也没心思管他在不在这里待着了,兀自走近那名黑衣男子,左手运气提掌,右手掐住那男子的脖子把他提离地面,轻声直奔主题,“梓阳是谁?” 那名男子顾不得疼痛和浑身涌出的鲜血,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君玦,浑然不害怕在他面前暴露了什么,满眸激动,“是……在小主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哈,小主子她还记得……少主!” 小主子? 就是说予儿了? 少主,便是予儿口中的梓阳? 还记得少主…… 想起予儿那日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柔软撒娇的模样,君玦一口气提上来就是一掌,直将他另一条腿的肉也挫得见了白骨! 紫元尊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看得直啧啧。 “怎么?你喜欢……小主子……?”黑衣男子吊在四条铁索间气若游丝,明显是君玦给他留了命,非要让他多说点儿什么不可,他便顺了他的意,“你死心吧……只要小主子见到我家少主……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啊——!!!” 听着好好儿的,紫元尊被这声惨叫骇了一跳,站直身子看去,只见君玦满眸阴沉寒霜却面无表情地用手插到肉里捏住了那黑衣男子露在空气中的白骨,“好好说话。” 第418章 161.半个真相 “啊——!!!”撕心裂肺的吼叫简直要穿上云霄,但无奈,这暗室建在云岚宗下挖地三尺,吼再大声也传不上地面去。 紫元尊满脸扭曲不忍直视,却又觉得君玦审讯人简直千百年难得一见,他以往可都是嫌脏了脚从来不下这种地方的,再重要的犯人都不能让有深度洁癖的他到这种地方来,更不要说亲手审讯。 这回不看,就没得机会看了,紫元尊思量了一下,到底是没忍心出去:这么精彩,他可不能错过。 那黑衣男子浑身痛得痉挛,强自压下却只是颤抖得更明显,抖如筛糠,这会儿什么话都痛得说不出来了,双手因为剧烈的挣扎已经被穿透手腕的铁索豁出了个鲜血淋漓的洞,稍微仔细些都能透进光来。 君玦收回手接过移天递上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血,似乎是故意给那黑衣男子留调整的时间,睥睨着他顿了许久,才接着开口问道,“你那少主和予儿什么关系?” 这回黑衣男子学乖了,果然不敢再刺他,但无奈这答案本身就很刺他,只好放低了语气,此时已近油尽灯枯,说出的话只有微弱的气息—— “小主子是……被少主从外边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才生下来,少主当时也才六、七岁……但是,很喜欢小主子……就一直……” 君玦的脸色果然是被刺激的模样,强压下杀人的冲动,挤出几个字,“一直怎么?” 紫元尊在一旁咳了一下,低声道,“你让别人喘口气儿。” 君玦冷笑,“请问你这口气要喘多久?” 黑衣男子惶恐而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立马接着气说道,“一直养着小主子……陪着小主子长大……到小主子四岁的时候……少主他十一、二岁,已经……离不开小主子了……” “但是……啊——!!”黑衣男子话没说完,身体实在强撑不住,痛得叫了出来,他看了君玦一眼,气若游丝,“我要喝水……” 君玦神情淡淡,“说完就给你喝。敢晕过去你就别想再醒过来了。” 紫元尊原本看不下去正准备上前递一碗水的脚步蹬地止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君玦,“兄弟,你真狠。” 黑衣男子拿舌头舔了下干涩的唇,咬牙撑住,“但是……少主的父亲,也就是我们老大,并不喜欢小主子……他觉得小主子耽搁了少主……如果让别人知道小主子是少主的软肋,就会对少主不利……而且,少主每日陪在小主子身边……心思已经不在组织了……” 黑衣男子似是晓得君玦会问,便先道,“杀人的组织……所以,老大就威胁少主……如果……噗——!!” 一口血喷出来,君玦侧身,眼见着滚烫的鲜血呈弧形从自己眼前撒过,他面无表情,转头的时候,那黑衣男子已经就着手脚被铁索穿过的姿势晕了过去。 紫元尊看了君玦一眼,试探道,“你要是放心的话,让我给他养着,等他醒了,我来帮你问,问个清楚。” 君玦握紧双拳,修剪得极为齐整的指甲都要陷进肉里,抿紧唇线思考了片刻,便转头走出地牢。 紫元尊望着君玦走出暗室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你们殿下这几日……是不是有点焦虑?” “你老也好意思说,还不是你那群徒儿,整日找南姑娘出去。殿下总觉得南姑娘是不想跟他待在一块儿才每天早出晚归的。”移天幽幽看着他道。 紫元尊嚯地一声笑出来,“人家又没说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天天待在一块儿?我要是南姑娘,不仅早出晚归,还可能不归,更可能早就另僻一间房躲老远不见君玦了,毕竟眼不见为净!她不躲,这说明什么?说明……哈哈哈!” 话没说完,紫元尊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移天和易日站在原地,似乎悟出了点儿什么? 第419章 162.想看吃醋 君玦出了暗室走上云岚宗正殿后的长廊时,脸色都还是如被寒霜覆盖,极为阴沉狠戾,眸子里荡漾的腥风血雨也尚未散尽。 他握紧双拳径直朝着寝殿走去,唇线抿紧,浑身上下都是那名黑衣男子被铁索穿透或是被他一掌挫掉一层骨所涌出的鲜血,但他仿佛浑然不觉,只抿紧唇独自疾步而行。 云岚宗正殿后的这条长廊经常有赶往万花场练剑的弟子路过,君玦的妖魅惑世可是众所周知,都晓得平日里的殿下常常脸上揣着三分邪魅,嘴角提着似笑非笑,眸中映着浩瀚星河。 如此带着血腥残虐面目疾风而行的君玦不仅打眼,还自带三分血气,好看,生得真是好看,不一样的好看。 一众路过的弟子顾不得赶往万花场,纷纷停下脚步激烈谈论,尤其是女弟子,三五成群呼朋引伴,一个个儿的笑得跟朵狗尾巴花儿一样,激动的在原地上蹿下跳! “殿下!那是殿下!”一名女弟子抑制不住内心狂喜,摇着同伴的衣袖,“今儿竟让我遇上了殿下!” 她的同伴打开她的手比她还要兴奋,“看见了!我看见了!你走开!殿下是我的!” “什么你的!殿下才不是你的!你别在这儿自作多情!” “你还不是自作多情!” “你们俩都是自作多情!殿下方才明明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殿下是不是瞧上我了!?” “喂喂我看见的!殿下哪有瞧你!殿下明明是一直看着前面的!你刚好站在前面而已!” “诶你们别吵了!快看!快看殿下身上那么多血是不是受伤了!?” “殿下怎么可能受伤?谁伤得了殿下!?” “喂!那个女人跑上前去了!” “她在干嘛?” “她她她在递帕子!她居然在给殿下递帕子擦血?!不想活了她?!” “不管!我也要去!” “那我也去!” “我也去我也去!” “……” 三五成群的女人一齐涌上,瞬间将走廊堵了个水道不通,君玦就被这么一大群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簇拥着,有如众星拱月! 君玦却好像是没看见簇拥着他的那群女人,只阴沉脸色看着前方脚步不停,手上偶尔挡过几个伸到他面前的藕臂,心中越发烦躁,他猛地停下步子,抬眼扫过去,压低声音,“都滚开。” 一干女弟子见君玦的神色阴沉不似作假,便纷纷闭口不敢再说话,缓缓分出一条道儿来。 君玦正要抬脚,一个胆子大的女弟子忽然挡在他身前,羞红着脸把手上的锦帕递上去,咬唇温柔道,“殿下是受伤了吗?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见殿下身上都是血,担心殿下……如果殿下用得着,就收下锦帕擦一擦吧?” 众多女弟子见有人当真不怕死地开了先河,便又全都一涌而上围了过去。 一个“滚”字还没出口,君玦一眼就看见了正拎着两只山鸡和二寝那群男弟子谈笑风生迎面儿走过来的南予。 他顿了一下,顿了好一下,就在确信南予抬眼往他这边看过来的一瞬间,他伸手接过那女子递上来的锦帕,“多谢。” 第420章 163.说得不错 南予这厢看得挑了下眉,北雪洺在她身后叫嚷道,“那个不是殿下吗?!居然、居然和别的女子私相授受?!” “这怎么是别的女子了?”子黍拿倒肘碰了他一下,笑道,“我们云岚宗的女弟子不是早就以殿下的女人自居很久了吗?” “诶,风鸣,你要不要去和殿下施礼啊?”北雪洺拍了下南予的肩,“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近侍,我们这么看着是不是不好?” 南予看了眼不晓得和众位美貌女弟子正柔声谈笑些什么的君玦,回了北雪洺一个放心的眼神,“现在过去太煞他风景了,咱们还是看着就好!” 萧如晦微微蹙眉,“可是我和北雪下山历练的时候,殿下不是昭告天下说……心仪那位南予姑娘吗?作什么要收别人的东西?” “这你还不懂?心仪的是一个,喜欢的是一个,爱的可能又是另一个,殿下嘛!就是要风流些!以后反正也要三妻四妾的!” “我怎么觉得殿下不是这样儿的人啊?” “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这是好事儿!这样没什么不对啊!” “你小声点儿行不行?殿下听见你就惨了!” “如晦,你说殿下昭告天下的事情是真的?”子黍啃了一口刚挖来焖熟的土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诶诶!问风鸣!风鸣肯定知道!”子离拿手肘碰了一下南予,笑道,“更何况风鸣最是懂咱们男人的这些事儿了!让她跟你们说道说道,你们就晓得我说得对不对了!” “风鸣!你说殿下这什么意思啊?” “就是啊风鸣!我们这儿天天都在云岚宗里,你是殿下身边的近侍,你应该最懂殿下的心思了!快给我们说说!” “主要得说说,殿下这什么意思啊?是简单地收个帕子?还是真看上那女弟子了?” “风鸣你可能不知道,这锦帕可是别有深意的!本是不能乱收的!殿下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南予啃了一口焖熟的土豆,琢磨着他们这儿站着说忒打眼了些,于是干脆带着一群人从走廊旁穿过去,边走边想,片刻后她才抬眸转身拍了下子离的肩,道,“子离说得不错,男人嘛,都这样!” 众人带着些许猥琐的笑意,长长的“哦——”了一声,一转三个调儿! 南予又接着甩着山鸡悠悠道,“至于锦帕的深意,我们殿下八成也是知道的!我就问你们,那些女弟子的心思明不明显?你们看不看得出来?” 众人点头,“肯定啊!” 南予便嘴角一撩抱起手里甩着的山鸡,歪头一挑眉,“所以啊,你们都看得出来,殿下定然也看得出来!他既晓得锦帕的深意,又看得出来那些女弟子的心思,可还是收了锦帕,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再长长的“哦——”了一声儿,这次转的调子较之上回更为起伏调侃! 越笑越远,几人已经说说笑笑间已经离开了长廊处。 第421章 164.我没玩儿 南予的只言片语尽数入耳,清晰明了。 如薄刀在心尖掂捻出一个血口,撒上砒霜,再由着痛意袭卷全身,蚀骨之毒蔓延全身。 君玦接过手帕的那只手缓缓收紧,手臂和手腕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将手帕在掌心攥紧成灰,压制了因涩然愤懑快要激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开口,几乎一字一顿,“滚。我不想说第三遍。” 如此之喜怒无常,上一刻还是轻声细语低喃多谢,下一刻就腥风血雨言辞厉色,只片刻间,众人就识趣地散了个干净。 徒留下站在长廊上握紧袖中银铃,抬手以臂掩住双眼的君玦。 凉风如是吹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垂下手臂,任由寒冷肃杀灌入已经爬满血丝的双眸中。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真就莫过于求而不得。 * 原本就是打算的绕路回寝殿,三刻钟过后,南予已经被众人送回了寝殿门口。 子黍逗着南予怀里的山鸡,“风鸣,我们可说好了,明儿个就是试炼大会了,今晚必须出来聚聚!要不然试炼大会一结束,咱们岂不是见不着儿了?记着啊,哥儿几个好酒好肉等着你!不过吃喝之前你可得再教我们几招!” 南予把山鸡往他怀里一落,拍手转身,“烤你的山鸡去罢,小爷回去睡上一觉就来!” 挥别了众人,南予打着哈欠推门进了殿内。 此时不过是酉时,天色尚算得早,可房间内却极为昏暗,不仅四周窗牖紧紧掩阖,烛台上更是一盏灯火都未曾点上,只有外间一点子昏黄的日光透进来,在书桌上折出斑驳的漏影。 这么个情景,南予估摸着是君玦多半去和那群簇拥奉承着他的云岚宗女弟子逍遥去了,这厢没空回来罢。 思及那时候君玦接人家锦帕接的那样爽快,多谢两个字说得那样温柔,南予顿在原地看着空中一点,挑起一边眉毛,心里微有些不屑。 只这么一想,南予便出了神,连身后有人靠近也不晓得,当那股子血腥味儿充斥鼻尖让她警觉的时候转身防御显然已经晚了! 双手被人反剪到背后,南予抬脚要踢又被人迅速压下,没等她手中气韵释放出来,已然落入了一个紧密滚烫的怀抱! 南予一惊,鼻翼微动间恍然,“君……” “嘘——”君玦将通红的眼眶掩在她的发间,低头埋在她的肩上,苦痛在心中挣扎,酸涩满上喉头,他低哑闷声,极轻地喃喃,“予儿,乖。” 南予别扭,他不是都温柔摊手接了别人的锦帕,作什么还回来做出这幅样子,“放开行不行?你这是每隔段时间都要跟小爷来这出了?我警告你,你再这么玩儿我就……” “我没玩儿……”君玦用手桎梏她得越发紧,紧到他浑身的热度都融给了南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很委屈很酸涩,还很……惹人心疼,“我没有……没有……” 脖颈处君玦呼出的滚烫的热气不断氤氲而上,南予恍惚间怔然滞涩。 君玦极缓地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她被反剪到背后的一双手,带着她的手滑过她的腰侧,再滑过自己腰间,最后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到自己背后,作出她主动抱住他的动作。 紧紧握了南予一下,像是在乞求她不要撒手,然后他才又揽过南予的腰紧紧贴合。 这期间,君玦一直埋首抵住南予的颈间没有离开,眸中一滴滚烫浸入她的衣襟,他感受到南予浑身一僵,缓缓攀上她的耳畔,热气裹着字音,并不十分清楚地呢喃,“予儿……我好疼。” 第422章 165.甜甜甜甜 南予一愣,不解他言中意,便直言问道,“你疼什么?” 君玦就着她的衣襟蒙住双眼,吮吸她身上甘甜清冽的味道,想都不想,委屈道,“我受伤了……好疼。” “你受伤?”南予凉凉偏头,“你不妨再说得惨些。” “我留了好多好多血……”君玦低声闷闷道,“予儿难道没看见吗?” 她身上确实染了很多血,一大片的鲜血,将他今日着的一身银色尽数染红,南予不由得心中一跳——不会是真受伤了罢? 这么想着,南予便蹙起眉与他隔开了些距离,低头打量,抿唇片刻,顿了一下才状似不经意道,“伤哪儿了啊?” 君玦心中微微泛甜,这谎话都说到这儿了,不说完简直浪费予儿难得的关心。 然而还没等君玦高兴完,南予又全然推翻了猜测,偏就不信这世上谁能伤他,双手一环胸,她抬头睥睨,“来来,脱了给我看!” 君玦一顿,便故作为难地反问,“你真要看那地方?” 那地方是哪地方?! 南予险些一唾沫把自己给呛死! 总不会是她想的那地方罢?! 南予顿了好半晌,才扭曲着脸试探道,“你……是不是以后就……不举了?” 此话一出,南予明明白白地在君玦眼中看到了“你可以亲自试试举不举”几个大字! “我说的不是那里。”君玦极其温柔地轻声道,“还要不要我脱给你看看究竟是哪里?” 南予挑眉,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直是她坚信不疑的真理,更何况好奇心作祟,她猛地伸手就要去解君玦的腰带,“要!” 两人都是速度极快之人,南予快,君玦更快! 君玦下意识伸手要拦住她的动作,岂料这么一拦南予手上落偏脚下直接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往君玦身上扑去! 两人站着的地方堪堪就是床榻边! 这回堪堪就是南予先推过来的! 推的姿势堪堪就是从正面上! 这么好的机会,不拿来物尽其用简直可惜,君玦就势往后一倒双手拉拽着南予一起躺上了床,直将南予整个人覆压在自己身上,随着她倾身而来,君玦故作吃痛地闷哼一声,蹙紧眉盈盈抬眸望着她。 南予一惊,顾不得双手撑在他胸口、双腿骑在他腰上的姿势如何暧昧惑人,只挑起一边眉狐疑问道,“你叫什么叫?”小爷担怕是还没重到能把你给压疼的地步罢?! 君玦的脸色立刻再惨白上几分,还偏要抿唇挤出一个笑,“无事……” “到底怎么了?”南予见他神情吃痛不似作假,便又耐着三分好气问了一遍。 君玦缓缓伸手想要去捂左腰腹,却似是因为看见她的腿根处正骑在那里,到底捂是不捂,神情间故作出略有三分为难的样子,抿了抿唇他才道,“予儿你……碰到我伤口了。” 南予蹙眉,显然还在纠结他这模样究竟是真是假,思忖片刻,抬眸见君玦依旧且深情且温柔地看着她,她凉凉耷下眼皮直视,“我怎么就不信你会被人伤?伤在哪儿,指给我看!” 等的就是这句话! 君玦先是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随即便无奈而又宠溺地作了一脸依了她所言的样子,伸出手直接穿过她腿下,紧贴她的大腿捂上了自己的左腰腹,“这儿,伤在这儿……” 这个动作简直就是照着她的腿撩! 南予这厢被他生生擦着大腿皮肤摸出了一脸杀千刀的表情,一边起身一边骂他,“我擦!你!你敢不敢再不要……” “啊!别动!别起来!”君玦惨叫一声,赶忙伸手按住她起身的动作,神情痛苦艰涩,“予儿你坐好!别乱动……疼!” 南予这厢还没开口,他那厢说完便故作手上一滑力道完全没有掌握好,按住她起身的手直将她拽进怀里贴在胸膛! “嗯……”君玦闷哼了一声,轻轻歪头凑在她耳边,“别动,这样就好了……好多了……” 南予脸一红:你他娘的给我闭嘴!说句话全带着她往偏的想!你敢不敢再欠抽一点儿?! 敢。 下一刻,南予只觉得坐着的地方隐约有滚烫直撩上她的大腿!! 第423章 166.为夫不准 无耻! 忒无耻了! 君玦嘴角微微抿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在南予抬头看过来的瞬间又即刻敛去,甚至满眸的笑意都在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抹缱绻无辜的深情。 “予儿……”君玦的声音天生自带上三分魅意,低沉清亮而又富有磁性,此刻又正是他动情之时,且还故意咬字喑哑,怎么听他喊的“予儿”这两个字的尾音都是故意上扬的! 关键是南予还觉得自己真就莫名其妙地被他这声撩到了?! 这个妖孽! 心口一阵酥麻,南予咬了一把后槽牙,“放手!” “不。”君玦就着方才顺势躺下的姿势,一只手将她搂紧,另一只手依旧抵住她的头按在胸膛上,“我伤口疼……不想动。” 这个时候再想不明白刚刚那一系列是怎么个情况她就不是南予了! “疼个毛线你疼?!”南予的脸被他的大手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气呼呼道“放开!” 君玦捋她青丝的动作一顿,黯然道,“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予儿……我真的疼。”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南予伸手就往他衣裳里去,直直就往君玦的左腰探! 这可怎么了得? 要真让她探到那里没有伤口,岂不是要被轰炸的节奏!? 思及此,君玦立马蹙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佯装痛苦的模样,“予儿……嘶……!” 南予被他的惨叫吓得手上一顿,“你……你是真的受伤了?” 南予缩回手,由于还是被君玦束缚在怀里,她连抬下头都不能做到,就只好蹙眉狐疑,“可你……谁能伤你?”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君玦轻轻抿唇。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譬如君玦撒谎的时候其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南予正要再开口说什么,只觉得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她愣了一瞬,立刻在他怀里板着身子,“你受伤了还这么跟我耍流|氓?!快放开!” “嘘——”君玦深深闭了下眸子,他只觉得这时候连听她说话都是一种极为残忍的酷刑,“予儿,你别说话。” “我们讲道理好不好?!我这厢什么都没做!话都不准人说了?!”南予声调扬高,“你赶紧给我起开!我知道你没受伤!” 君玦轻笑一声,翻身把她抱紧,头枕在她的肩膀处,埋在她的青丝之间,他才心满意足地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再收紧搂住南予的双臂,在她耳畔轻声道,“很晚了,睡觉罢。” 你不要以为小爷好糊弄,你不点灯就以为小爷不知道这会儿什么时辰是不是?! “你起开!”南予蹙眉推他,“我要出门!” 君玦听若罔闻,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听见没有?!” 君玦微微叹了口气,过了好半晌,他才撑起身子,拿一只手抵住下颚撑在她的头侧,低眉看着她,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弧度,“听见了。不行。为夫不准。” 第424章 167.要你陪我 “我管你准不准!”南予虽处于劣势,但到底气势上半分不减,“你再不起来我就翻脸了!” 君玦乐了,抬手就把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不劳予儿,我帮你翻。”翻完就随手把面具给丢在了床角。南予瞪大了双眼就晓得这厮是故意的! “君玦!你都收了别人的锦帕了还跟我搁这儿调情?!你要不要脸你?!”南予灵眉狠狠一蹙,“不要来烦我!” 君玦脸上的笑意缓缓一敛,伸手捧着她的脸,啄了一下她的唇,轻声道,“不行,我就要烦你。我就喜欢和你调情。” 脾气太好了,简直对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房梁上蹲着听了半天墙角儿的移天易日默默望天:殿下,请问您方才对别的女人的喜怒无常呢?请问您的尊严呢?请问您平日里叱咤风云的魄力呢?! 南予愤懑之下抹唇伸手就往他左腰狠狠拍了一把,“小爷便宜都被你给占尽了!起开!” “嗯……”君玦闷哼一声,微微蹙眉,“予儿……我的伤……你弄疼我了……特别疼……好像伤口又崩开了,你看看是不是又出血了……?” 眼见着君玦霎时间连虚汗都渗出来了,南予倒真不妨再信上他三分,一时有些歉疚地揉上他的腰,无奈道,“好了好了,给你揉揉。” 这真是意外之喜,君玦怔怔地望着身下侧着脸不敢看他的南予,险些没有绷住虚汗淋漓的苍白脸色转而笑出来! 抿了抿干涩的唇,君玦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口,闷声道,“你真好。你这么一揉,好像没那么疼了。” “不疼啊?”南予拍他肩,面无表情,“不疼就赶紧起来。” “好像又开始疼了。” 南予挑眉,“到底疼不疼?” “疼。你别走就没那么疼了,你别动,你一动我就疼。”君玦把她抱紧,“我要你陪着我。” “不陪。”南予望着床帐顶眼都不眨地回他,心里头只惦念着她猎来的那两只山鸡这会儿究竟是被红烧了还是煲汤了,“我要去吃山鸡。” 君玦抬头用一脸很虚弱的神情楚楚看着她,“可是你不晓得,人在最虚弱的时候都是会想要最重要的人在身边陪着的吗?” 南予耷拉下眸子,“我觉得你还能跟我闲扯这么久约莫是没有你想的那么虚弱。” “那是因为你不在乎我,才一点儿都不心疼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我虚弱。”君玦把她的手放回腰上示意她接着揉,“我其实很虚弱的,我头也晕,伤也疼,心里也捻醋……你可能不知道,倘若你有一点点不舒服,我都会紧张得要死,心疼得要死,然后一直陪着你。我都会这样陪着的。” “……我总觉得你在暗示我什么。”南予面无表情地挑起一边眉,“你的伤不用上药吗?” 君玦抿了下唇,“予儿给我上吗?如果是予儿给我上,那就上,不是的话就不想上了。” 南予一脸慈爱,“那就别上了罢。” “……”稍作一顿,君玦仍然不死心道,“那……予儿别走了,留下来陪我。我伤得好重,需要你陪,不然……挺不过去怎么办?” 挺不过去这种话你都能瞎掰得出来?! 南予正打算正儿八经的教育他两句,岂料君玦就没打算再等着南予说拒绝的话,就把头埋在她颈间闭上眼佯装睡觉,“嘘——很晚了,你该睡了。” 第425章 169.谁调戏谁 然后将手指移到君玦的薄唇上,她饶有兴致地拿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抵住他的胸膛,他的唇很薄,是有唇珠的那种,颜色呈润红,此时有些偏白,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一些情话,南予勾着嘴角,“不许说话。” 视线下移,落到他的喉结上,不禁伸手去揉那个突起,揉了一会儿,眼见着喉结被揉得难受地滚动了一下,她才移开那里,顺着君玦完美的下颚线摸上他的耳垂。 手指拂过君玦的青丝,南予顿了一下,就着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凑近他的头发,鼻翼轻动,竟是一股很清泠的冷香,南予坐起来嫉妒地随口道,“以后不许这么好闻。” 收回拂在他青丝上的手指,又落在他的胸膛上,他的锁骨很好看,有一种媚色,邪魅惑人,让人看着就想去咬一口。 生得确实很好看,南予嘴角笑意更甚,似乎比他最嫉妒的九方越好看。 南予一怔,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无聊到干了些什么,再看向君玦的时候她不晓得怎么就忽然脸红了起来,一股莫名烦躁的情绪染上心头,她迅速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套上,揣上被扔在床角的人皮面具,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落荒而逃。 跑得太急南予险些没栽下去!勾腰起身的瞬间她倏地就想起了那一干被她放了鸽子的二寝弟兄,也顺道儿地想起了今日就是云岚宗的猎剑大会! “破风剑……!”南予狠狠一蹙眉,顿住步子飞身上了房梁,顾不得一头青丝尚未束好,就径直向猎剑大会的方向掠去! * 就在南予夺身出门的那一刻,君玦嘴角的笑意也缓缓漫开,不疾不徐地睁开双眼,伸手缓缓摸上自己的唇,从床榻上坐起来,他掀开被子利落地下了床。 浑然没有昨晚虚汗淋漓面色苍白行动不便的模样,也没有刚睡醒目光惺忪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模样,不仅没有,还神采飞扬。 回身蹲下,在枕边摸出南予送他的银铃,扣在袖口上,几乎是在他站起来的那瞬间,移天、易日两人也端着热水和衣裳从门外走了进来,“王爷。” 移天抬眸看了一眼自家王爷,忍不住内心腹诽:王爷你这么面不改色地骗南姑娘真的好吗?演技简直收放自如! 君玦一边儿接过衣裳一边儿回应,“昨儿晚上你们在房梁上聊得挺开心?” 两人一震,惶恐间就要下跪,却听君玦接着问,“你们听着……我像是在说谎吗?” 移天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埋下头抿住要笑出来的唇角,低声道,“不像,属下险些也以为王爷受了什么重伤。” “是么……”君玦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他便放下心来暂时压下不谈,转而一顿,抬眸忽然看向两人,轻挑起一边长眉一本正经地问道,“本王生得好看吗?” “……” 此时自家王爷一件白色亵衣尚未穿得齐整,外面拢了一件红衣,松松垮垮地还半掩在胳膊处未搭上肩,露出的锁骨尤其性感,他正微微偏头挑眉眸光阑珊,邪魅已经不足以形容,整个儿俩字——惑世。 说来大家也许不信,移天每日起早给君玦送趟衣裳都会被他撩得神魂颠倒,神魂颠倒这个词儿也许有点儿过,但直接说掰弯又不太好,凑合着用罢。 移天、易日两人愣愣地一齐点头,“挺好看的。” “那……”君玦顺手捞起搭在半臂上的衣服,“和城歌比起来呢?跟九方越比起来呢?” 易日耿直地摸不清情况,毕竟王爷和言城歌是好兄弟,于是他想了想直言道,“都好看。” 移天机械转头,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二愣子,王爷这是跟一众情敌在容貌上找优越感你都看不出来?你究竟是如何坐到这个位置的?蠢死算了。 递完眼神他就面不改色的转头回道,“属下觉得王爷好看,王爷最好看,其他人都没有可比性。南姑娘也一定觉得王爷生得最好看。” 第426章 170.太过操劳 云岚宗不愧为三门三宗之首,较之南予见识过的毒仙宗,云岚宗整个儿就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质,有钱,真有钱! 不就是干个架而已么,摆的排场至于这样大得没天理? 打眼望过去,摆擂台的地方竟是和古武世家上回摆红尘阵拿出手的玄铁如出一辙,像古武世家这样财大气粗的家族尚且将君玦送的那么些玄铁视若珍宝,没想到云岚宗竟拿出了比古武世家多十倍的玄铁出来! 上回听北雪洺说了,他们云岚宗弟子其实是没什么钱的,更不可能得到这么一大批出自君山的玄铁,那么原因只有一个,这是君玦送的! 有钱,真有钱! 如此坊间皆知,一小块儿玄铁的价格已经炒到了百两银子,倘若放在凤折那里,说不定还能炒得更高些。 然而人人哄抢的君山玄铁君玦一出手就是可以摆出一场子擂台来的一堆! 此时南予不得不问君玦一句:你丫的明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个土地主,为什么偏偏要做个叱咤风云的王爷?还是有野心的那种。 在南予眼中,君玦其实就和暴发户没什么大的区别,无非是长得很好看的那种暴发户。 想到君玦曾说他的钱她随便花,他的都是她的,他也是她的,南予就有一种傍上了大款的感觉! 言归正传,且说此事南予作为君玦的近侍,本应该随着君玦一同出席,但由于君玦还没起得来,南予只好独自飞身上了上座—— 在一干云岚宗弟子及五湖四海气韵高手们的注视之下径直坐在了君玦的位置上,腿一跷椅一靠,她顺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睥睨满脸一个拽。 开玩笑,南予又不是傻的,要是君玦那货今儿个就是打算拉抻了在床榻上睡死不起来,难道要她恭恭敬敬地站在君玦的位置边儿上干等着? 这厢她一坐,众人只会觉得殿下并没有兴致来看这劳什子试炼大会,如今就让自己的近侍代劳了。 当然,有这个想法的人并不包括将君玦心思摸得门儿清的紫元尊他老人家。 南予陡一出现在视线内,座椅堪堪就安排在君玦位置旁边儿的紫元尊就无暇去看擂台上的试炼了,眉眼一抛,他掉头换了只手撑住下巴,笑得风流,“风鸣公子,你好啊?” 南予灵眉一挑,瞬间想起之前子黍子离几人给她普及过的他们那师尊——紫元尊其人是如何放浪形骸,先生了三分同道中人的亲切之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紫元尊好。” “风鸣公子,你们家殿下这个点儿了还没起来……”紫元尊弹开折扇笑得略有些暧昧,“不大正常啊?” 南予再喝了一口茶,“殿下近日操劳,睡得格外晚些,起来得晚些没什么不妥。” “哦?近日操劳是怎么个操劳法儿?”紫元尊的三八属性一上来,凑近了些看向南予,在捕捉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抹嫣红的吻痕之时,瞬间作恍然大悟状,“确实挺操劳的……不过,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以君玦的体质,此时躺在床榻上起不来的怎么着儿也得掉个个儿罢? 不是紫元尊思想偏激污秽,而是他自己就对君玦的体力深有感悟……当然,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感悟。 这件事,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第427章 171.揍紫元尊 之所以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概因你们想的委实温柔缱绻了些,他所经历的岂止用雷霆暴击来形容。 彼时君玦不过十五岁,和紫元尊曾经的得意弟子顾休思差不多岁数,也就是说紫元尊他老人家堪堪在年纪上大了君玦十岁。 二十五岁正是男子最为风华正茂、精力充沛之时……然而在君玦面前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仅没有因为虚长了君玦十岁、多了十年的修为而起到任何压倒性的优势,反而因为轻敌被君玦压着打得满地找牙,形容之狼狈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虽说不轻敌他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说虚长了他十岁,还真是虚长了,太虚了! 说起来也是因顾休思叛出师门一事,云岚宗对其施以宗内惩罚,彼时谁都不知道君玦与顾休思有着过命的交情,宗内自然是对叛徒怎么狠怎么来。 直到君玦一个人上云岚宗衣不沾血地杀了十九位已踏足神兽的长老、三百多名散修、九百多名云岚宗弟子,救下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顾休思之时,宗主才惊觉大事不妙,赶忙要放了顾休思。 但君玦这个人没事儿就是喜欢一板一眼地吓得别人给他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才肯罢休,这可能来源于他内心深处的极其恶劣的趣味。 因此,君玦不走了。 救下顾休思之后,他娘的他不走了!? 拖着奄奄一息的顾休思坐在宗主的正位上,神色淡然,一边儿吩咐旁边儿冷汗直冒的宗主给顾休思疗伤,另一边儿他撑着下巴斟酌了一番,说,“杀了这么多人我很抱歉。” 宗主怂得跪在地上说,“无事无事,年少轻狂可以理解……” 君玦又抿了口茶说,“就这么带走休思不太好。” 几位长老一同跪在一边儿说,“无事无事,他已受过云岚宗惩戒,不再是宗内弟子了……” 君玦摩挲着杯口,低眉信手,说,“这如何好意思。” 尊者一齐给他跪跟前儿说,“无事无事,殿下想怎样就怎样……” 紫元尊作为一个刚正不阿的尊者,蒙着脸简直对这一幕深感耻辱! 在一个个儿怂得跟孙子似的跪地上时,唯有他仗着二十五岁的风华正茂无所畏惧地站了出来,“孽徒是我教出来的,他一天在云岚宗里,我便不会容许他被任何人带走,他不离开云岚宗,又何来叛出之说?!” 君玦很欣赏他的勇敢,欣赏到单独将他拎出来切磋气韵。 规定是这样的,倘若君玦赢了紫元尊,那便可以带走顾休思,这样合情合理公平公正,乃是君玦提出来的。不要问为何君玦没有假设紫元尊赢了的情况。 紫元尊至今记得宗主当时递给他的那满带着一腔慈爱的眼神。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君玦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我很欣赏你的勇敢”。 这一个时辰却并不是君玦打赢他用了一个时辰之久,实际上他是被君玦给秒的,一喊开始,君玦让他先上,他便先上了,青龙狂啸而出,整个场面恢弘霸气,下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人已经被掼地上了?! 紫元尊:??? 众人:??? 一个时辰,君玦足足揍了他一个时辰!! 最简单的打法,气韵都没出,干揍他竟能不知疲累地揍了一个多时辰?!你他娘的好玩儿啊?! 最气人的是,云岚宗的面子到底是没保住,以宗主为首的那群怂货趁着他被揍得人事不省,把顾休思和君玦这尊神佛连夜送走了! 话说于此,就君玦这样的体力……试问,这姑娘究竟如何做到将其撂倒在床榻上睡到了晌午? 第428章 172.以身相许 “我作为殿下的近侍,起得早不是很正常吗?”南予昧着良心眼都不眨,“何止是起得早,像我们这样儿贴身伺候殿下的人,晚上都是没得睡的,不仅没得睡,还得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儿上候着。” 紫元尊的脑袋往后移了半掐,蹙眉不可置信道,“你们殿下舍得你站在边儿上候着?”按道理来讲,他觉得君玦才应该是站在床边儿上候着她的那个罢?! 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南予已经蹙眉望向擂台处转了话题,“紫元尊可知道如今在台上过招儿的那两人是谁?为何是这么个打法?” 抬眼望去,擂台上空中一青一紫两道身影交织相错,却并非是像毒仙宗猎剑大会那般借着风和叶在空中穿行,而是踩在自己的佩剑之上,御剑疾行! 他们手掌间各自有浑厚的气流笼罩成漩,身后拔起的是丈余的兽形。 定睛一看,竟是饕餮对饕餮! 南予觉得约莫是因为自己起得过晚,已经错过了低阶的气韵修炼者之间的较量,但当她略抬眸对上下方站在候场区尚未上场的子黍、子离等人之时才反应过来—— 云岚宗本宗弟子都未上场,那么猎剑大会应该才开始才对! 这个很好想得通。 之前南予听萧如晦说过云岚宗向来举办的试炼大会都会有猎头,譬如说这次就是破风剑,而云岚宗的规矩就是并不是谁赢了最后的试炼谁就能得到破风剑,要想得到破风剑,得靠一个抢字。 云岚宗不可能把宗外的人排在宗内弟子之前试炼,因为一旦宗外的气韵修炼者在云岚宗弟子上场之前就夺得了破风剑,这场试炼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但令南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是要抢破风剑,那么……破风剑在哪儿? 总得摆在看得见的地方才好让人去抢罢? “你是不是在想,他们为什么要御剑穿行而不是在擂台上打?”紫元尊嘴角勾起,“还在想明明是要抢夺破风剑,却连破风剑的影子都没见着儿?” 南予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下巴指了指擂台,“莫非你们把破风剑铸进了擂台里?” 紫元尊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正是在玄铁焊成的擂台里,昨夜合鞘之后便被焊入了玄铁之中,就在他们脚下。” “怪不得……”南予想了想道,“这场试炼的规则是怎样的?非得御剑不可吗?” “也不一定,倘若你觉得不御剑在空中与人过招比御剑过招要轻松一些的话,也可以把剑当作武器。不过我们云岚宗的试炼大会向来比的是气韵,所以拿不拿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倒不如借剑支撑自己在空中穿行,要轻松得多。” 紫元尊指了指在空中过招的两人,“你如今看到的这两个试炼之人并非是来猎剑的,他们是我云岚宗内的散修,依仗云岚宗,却不是云岚宗弟子。此番他们其实是在为这次的试炼大会作示范。” “倘若你仔细听的话,也能听见下方有云岚宗长老也正在向试炼者们介绍我方才说的这些。因为我们坐的高于他们,所以只能仔细观看他们飞在空中对招的过程,不怎么能听清下头的人说话。” 她再如何仔细听也是听不清楚的,这耳朵自打受了两次创后就愈发不灵光了,只能慢慢养着。 思及此,南予便随口回道,“不必了,料想下方的人解说得定然没有紫元尊您解说得这么好,多谢紫元尊解惑,紫元尊对待我这么一个小小侍从都如此温和耐心,风鸣真是无以为报。” 紫元尊刚准备喝茶,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就轻挑勾起嘴角回道,“无以为报?那便以身相许啊!” 话刚说完抿了口茶,掀起眼皮就见君玦堪堪带着移天、易日走至距离自己仅剩三步远处! “噗——!” 紫元尊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429章 173.何时受伤 君玦别有深意凝视他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六年前揍他的那时候。 径直走到他面前站定,君玦微微挑眉。 “咳,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紫元尊话没说完,瞬间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折扇一摊他咂嘴不情不愿地起身,“你坐你坐!让你坐!” 南予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去看撩起衣袍打算席地而坐的紫元尊,又转眸去看了一眼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君玦,岂料后者也正抬眸看着她,两相对视,南予错开眼先悠悠道,“人家紫元尊年纪大了,经不得这么折腾。” 紫元尊正坐在地上盘腿,闻言抬眸睨了她一眼:你才年纪大了。 君玦听她袒护别人,心里不舒服地端起南予的茶杯抿了一口,小声道,“我受重伤了,也经不得折腾。” 南予听若罔闻,换了只手撑下巴,一心关注擂台上空作示范的两人,不咸不淡地回道,“地上那么凉,把他老人家冷着了他那一众徒儿岂不心疼死?” 紫元尊打着扇子扇风,闻言白她一眼:你才老人家。 君玦抿唇道,“倘若我顶着那样重的伤坐在地上,我的手下也心疼。”他原本想问南予她心不心疼,想了一下又摒弃这个说法,免得听了她的回答心里难受。 南予回头幽幽看他一眼,“你这么身强体壮,虽是受了伤却无半分虚弱的模样,能跟人家体虚的比吗?” 紫元尊猛地转头:你才体虚! 君玦与她两两对视,轻声道,“我如何没有虚弱的模样了?你昨晚也看见了,我伤处犯疼的时候痛得有多厉害。只是今日休息得好了一些,才没那么疼的。” “诶我说,你够了啊!动不动就说你受伤了比之我如何如何惨!”紫元尊蹙起眉头,随口就怼,“你这什么时候受的伤?我怎么不知道?你昨儿不都跟我在一起呢吗?更何况谁能伤你?还是在云岚宗内!” 此话一出,直接将南予嘴角要扬上去调侃君玦的笑意给凝滞了,顿了一顿,她转回头去看擂台,此时方才那两名身着一青一紫的散修已然下了场,转而上场的乃是萧如晦与北雪洺,另有两人云岚宗其他尊者座下弟子。 南予估摸着他们这是要打二打二,两人对阵有个好处,一个钳制对方,另一个可以专心破开玄铁去夺破风剑。 “予儿……”君玦轻轻唤了她一声,见她没应,心头恐慌地再低低唤了一声,“予儿……” 紫元尊也察觉了气氛的不对劲,心思一转他便茅塞顿开,摸了下鼻子深感抱歉,正打算开口帮忙挽回补救几句,就猛地被人拖了起来! 六年前的阴影让他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君玦要揍他! 下一刻他却是安然落座,眼见着一抹白影手心带着金色气流从身边飞快地掠身上了擂台,气韵炸开的瞬间堪堪挡下一名想要攻其不备的弟子对萧如晦送去的一掌! 电光火石之间只叹方才局势转换速度太快,众人再定睛看去之时,上空二打二的局势已然转变成了三打三! 何时多出了两人……这是怎么回事?! 第430章 174.那是寒禅 一身白衣翩翩如玉,足尖轻点在气韵托起的漩涡之中,因着她周身气流的涌动,衣角翻飞,青丝乱拂,如此淡雅清疏的一个少年,偏生带着三分纨绔,嘴角邪邪勾出一抹吊儿郎当的笑意,静静睥睨。 这抹拖起紫元尊他老人家落座又从他身旁掠出的白影,正是南予! “祝小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北雪洺双手暴起泠泠气流,“我们前四人上场尚未半盏茶的时间!” “那又如何?!”祝白明抹了嘴角边方才因被南予挡回气韵反生受她一掌而流出的血,“究竟何为猎剑你师尊难道没告诉你?抢字懂不懂?!” 北雪洺怒极反笑,“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祝白明嘴角勾出一抹阴狠嚣张的笑意,一字一顿,“想多了,并不会后悔。方才是我一心想先干掉萧如晦这个废物,没有注意别人,才大意了些被这小子钻了空子拦下,否则就凭你们三个,我祝白明就是单挑都能……” “啪、啪、啪……”南予闲闲拍手,揣着一脸二五八万,“来来,你接着说开场白,我负责给你鼓掌。” 祝白明咬牙瞪她,“不要以为我是打不过你!若不是看在你是殿下身旁近侍,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跟我大言不惭?!” “那就麻烦你不要给他面子,把我照死了打,让大家看看仗着殿下为非作歹的人是个什么下场。”言毕,南予在空中侧身滑开一步,气流被她足尖一翻,滚着金色气浪弹开一阵涟漪,“死了算我的。” 祝白明眸色陡然一沉,侧头对身后二人轻声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我来收拾,你们分出一人拖住北雪洺和萧如晦,另一人以气韵破玄铁,夺破风剑。” 他身后二人迅速一点头,祝白明便猛地回头睨向南予,手心有深蓝色气流凝聚成漩涡,在他周身气韵膨胀之下猛然爆开,气韵爆开的一瞬间,一头梼杌狂然怒啸纵身跃出火蓝色的气流包裹之中! 这头足有两丈之高的梼杌就像是从气韵中被炸出来的一样! “风鸣!快放兽形!”北雪洺还能抽出空来提点她,南予料想他们那儿是没多大问题。 思及此,南予定睛看向纵身往她身上跃来的庞然大物,眸中倒映出它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狂怒模样,手心也迅速凝聚起一团浑厚的金色气韵! 金色光芒点点聚集,最后浑然包裹了她整个儿半握紧的拳头,像是一簇火焰在她手中怒放,气流涌起的狂风灌满两袖,衣角狂乱翻飞! 就在火蓝色的梼杌逼至面前的那一刻,南予手中陡然释放蓄力已久的气韵,一个猛浪推至梼杌面前,她双手手腕微微蜷曲抵住气墙向梼杌倾轧! “嗷——!!”带着梼杌冲来的祝白明如同以绝力撞上了一堵坚硬厚实的墙,心神俱荡!这把撞击险些将他的兽形支离破碎全数撞散! “噗——!”祝白明一口血喷出来,鲜红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他紧紧皱眉勾腰,抹了下巴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疾速退身翻转脚下长剑改道而行,陡然收拢手中气韵! 南予却没打算就这么先放任他喘口气,微微眯眸,她抬手化出寒禅御剑而行,直追祝白明! “那个是……是是寒禅吧?!”紫元尊大吃一惊,“你那兄弟居然肯把寒禅剑外借?!我他娘的上回就摸了一下都险些被他给杀了!他、他他该不会也和你一样……?!” 第431章 175.不搭理你 君玦听若罔闻,望着一上场就能明媚得神采飞扬的南予怔愣出神。 此时他别的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方才南予歪着脑袋满眸星河正想要对他莞尔笑出来、却在晓得他骗了她的时候转过头敛下笑意的神情。 方才唤她予儿的时候她没有答应,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心底一根针深深扎入,绵长而又窒息的刺痛。 紫元尊见他没有吭声,便抬眼去看他,倘若方才他看见的是君玦这副样子,倒真不妨信了他口中的受了重伤。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君玦,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年少轻狂、杀人如麻的少年,也不再是这六年来叱咤风云、高不可攀的殿下。 在紫元尊的印象里,他似乎从来没见过情绪外露的君玦。 可他此时满眸的落寞慌乱,痛苦懊悔又恐慌惊惧,太过明显,神情如此便也罢了,脸色竟也是如此,整张脸半分血色都无,薄唇煞白,好像连他的神魂都渐次苍白了。 紫元尊认真地看着君玦,心里不禁想,这个时候要是有谁给了他一刀,他应该也是无动于衷。 “唉——”紫元尊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道,“你骗她在先,我揭穿在后。怎么着儿也抵平了,你可不能打我。” 君玦就好像没听见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半空中施展气韵的南予。 “你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真的不能再打我了,二十五岁我尚且能承受承受,脸皮厚,无所谓,这厢我都三十多了,你再打我那我该有多丢人?丢人都无所谓,南姑娘说得对,我现在上了年纪了,主要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见他还是不说话,紫元尊只好搬出个大招儿来正儿八经地刺激刺激他,“你愣着也没用,女人的心思我最清楚了,你再作出这个样子她也不会再同情你。因为你的苦肉计已经用过一次了,还是骗她的!南姑娘就更不会同情你了!” 这招果然有效,君玦缓缓回头看向他,满眸杀气。 “你先别动怒,我这是在帮你分析!”紫元尊赶忙摆手,顺道儿就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我之所以这么说,不全然是为了刺激你,也不会是落井下石,我是有依据来源的!昨天那个昏过去的黑衣人亲口说的!” 君玦抓起他的衣领,颤声道,“讲!” “好好好我讲!我这就讲!”紫元尊指了指自己的衣领,斜着眼去看台下,“你先放开我,这么多人!” 君玦依言放开手,紧盯着他,紫元尊理了理衣襟,道,“他也只是与我说了南姑娘幼时被最亲近的人,哦,就是那个少主,南姑娘四岁的时候被他骗惨了的事儿,具体什么意思他讲的我其实不大明白……” 眼见着君玦要杀人的眼神,紫元尊赶紧补充,“总的来说,就是南姑娘最恨别人骗她,从四岁被骗了那一回以后,谁骗她谁死,以往她是不上当的,你能把她给骗了也是不容易,咳,我的意思是,就不晓得她上当了的话你的下场是什么。” 看了眼君玦,他又接着道,“不过你放心,她总不可能杀了你的,她打不过啊!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多大的谎,南姑娘怎么可能气到杀人的地步?我看她挺洒脱一个人,最多就是短时间内不想搭理你而已!怕什么?不理就不理了,你重新 第432章 176.指手画脚 视线拉回擂台上空,北雪洺与萧如晦对付一人实在绰绰有余,破风剑尚在玄铁之中未见天日,那便由着那人去找,待他劈开玄铁再分一人去抢夺料想时机也不会差。 “你能不能好好打个架!?”祝白明都要抓狂了!这白衣小子完全就是在追着他打!每每他手心运起一丝气流这小子就一掌给他打散!搞得他只能御剑躲避狼狈逃窜!现下更是连气韵都释放不出了! 这些也都罢了! 他御个剑又怎么招惹她了?! 一掌过来净照着他脚下的剑抡!抡剑就算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每在他要栽下去的时候还给扶起来?! 好玩儿啊你?! “我也是说,你能不能好好打个架?”南予盘腿闲闲坐在寒禅上,直追他而去,随手一掌给他撂下长剑,又一掌给他提起来,“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说好你一个可以单挑一群的,结果你现下就拿出这么点儿本事,看不起我是不是?” 祝白明咬牙躲闪:究竟是谁看不起谁你现在的神情敢不敢再闲适一点儿?!你他娘的怎么不躺在剑上跟我打?! “说起来你这队友也不大行啊,我这都给他匀了这么多时间出来了,他怎么还没把擂台捅穿?”南予伸长了脖子往下方瞥了一眼,长叹一口气,“跟个傻叉似的,为什么非要站在剑上用气韵击擂台?他为什么就不能拿起剑把气韵灌入剑里劈擂台?” 一干看客恍然大悟,就说这白衣小子作什么没事儿在这儿追着祝白明往死里耗!原来是想给祝白明的人时间去击穿擂台,待破风剑显现出来再去直接抢夺! “坐收渔翁之利……”子黍在候场区看得直点头,“原来方才风鸣是想要不耗费自己一点儿精力让别人去击穿擂台找破风剑,等破风剑被找出来,再直接去抢夺,这样就保存了不少体力。” “怪不得她没有让北雪或者如晦去堵那个击擂台的人,原来是想让对方单扛,这样一来,北雪和如晦两个打一个,也是处于优势,完全不必担心此时精力耗费过多一会儿没法儿跟人抢剑。” 子离微微蹙眉,“可是,擂台现在都还没被击穿,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废话,这可是君山的千年玄铁,殿下送的能这么容易就被击穿?”子黍偏着头继续瞻仰,“我猜,风鸣也不全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她约莫也想先让那个人试试这擂台究竟需要耗上多少气韵才能撼动。” 南予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并不认为像千年玄铁这样的东西就凭祝白明那边儿几个傻叉就能给击穿,她不过是想看看以那人饕餮的修为能将擂台击到什么程度。 如此看来,饕餮也没什么用,专门清了场子没让北雪他们插手就放他一个人在下面击了这么久擂台依旧纹丝不动。 “诶!下面的!”南予屈腰冲下头击擂台的人吆喝了一声,“你试试把气韵灌入剑里用劈的行不行?!” 祝白明瞪她:你他娘的利用我的人还指手画脚的这么嚣张?! 他这厢瞪是瞪了,下头的人却如醍醐灌顶,翻身将剑握紧在手,双脚由着气韵托住,手里凝聚的气韵尽数灌入长剑,这回蓄力十成,他怒吼一声释放气韵当头劈下—— “轰——!” 尘土在空中爆裂炸开,众人侧身以手背挡住脸,待到硝烟散去后再定睛一看! 玄铁依旧纹丝未动!! 南予低头沉吟蹙眉,“我擦,这都没反应,这玄铁成精了罢?” 第433章 177.偏要得到 匪夷所思的不止她一个,在座看客皆是一脸震惊:十成十的饕餮之力都无所撼动,不愧是殿下送出手的东西! “嘶……”紫元尊蹙眉转头,“君玦,你送的这玩意儿可把你女人给难住了啊!昨夜把破风剑焊进去的时候可是我们三位尊者一齐施力才得以成功的!” 见君玦还是那一脸郁郁寡欢遥遥望着南予的模样,紫元尊只好兀自说道,“虽说破开玄铁取破风剑定是要比焊入破风剑容易许多,但至少也得是神兽一阶才可办到罢?” “我记得你女人如今只是梼杌而已……说起来是快要踏足神兽了,可谁都知道梼杌与神兽天壤之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君玦垂下眼睫,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实际上他只是在思索该如何补救,但是一直没有想出来。 他不知道予儿原来最恨别人骗她了,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骗她的,哪怕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谎言,也绝对不会。 “唉,你这又是何必?想这么多作甚?”紫元尊劝他,“六年前休思叛出云岚宗的时候你自己跟我说过的,不必勉强,顺其自然,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我就是想通了你说的,才放了休思去当那劳什子国师。如今你也要想开些,芝麻大点儿的事儿也给你怕成这样?” “你不如这么想,她不喜欢你就不喜欢好了,不理你就不理好了,以后她总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就成了吗?”紫元尊拍了下他的肩,“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呢?” 倘若南予此时还坐在这儿,必定会撑着下巴调侃他一句:紫元尊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君玦想到这里居然微微笑了出来,继而又想到紫元尊方才所说的话,不禁痛苦地敛下了笑意,整个人更加消沉起来,用极低极轻却极为清晰深沉的声音道,“我的喜欢,就要得到。”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她的幸福只能我来给。见不得她和别人在一起,见不得她因为别人展颜,更见不得她喜欢的是别人。 他没有那种只要她以后开心幸福就好的气度,他醋性大,就是偏要得到,就是不容许她喜欢别人,哪怕以后逼不得已强占了也要得到,他不仅不许她喜欢别人,别人喜欢她他也看不惯。 “你看你这个人,瞧给你小心眼儿的。被你喜欢上真不是什么好事情!”紫元尊弹开扇子扇了扇风,“可你再怎么样想要得到,如今她理都不想理你了,你不也没法儿吗?” 君玦抬眸遥遥凝望着南予,不知所措。 “诶,你别说我八卦,我问你个事儿!”紫元尊一脸三八地凑近他低声笑道,“你那个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同门师兄,是不是也……把你女人看上了?” 君玦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啪!”紫元尊折扇一敲,“啧啧,那你别抢了,说实话,不是我打击你,虽说我也挨过你师兄的揍,但你师兄的性子明显比你好得多了!你这脾气既冷傲又残戾,性子恶劣不说还嚣张,我要是南姑娘,我肯定不选你啊!” 君玦缓缓回头,一时间杀气四溢,果然如紫元尊所言,高冷残戾,但下一刻,他又黯下双眸,用手扶住太阳穴,过了好半晌才喑哑着声音道,“可我……平日里只对别人这样,我对她很好的,我怎么可能像对别人那样对她呢?我没有……” 第434章 178.纹丝不动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我来!”不知候场区里谁人爆喝了一声,紧接着狂风骤雨倾轧而来,强大的气场瞬间充盈了整个擂台! “吼——!!”冰蓝色的白虎自气流之后纵跃而来,随着上场之人的飞身逼近,他身后的白虎也隆出愈来愈巨大庞然的兽形! 愈渐硕大的白虎狰狞张开大口吞吐气流!只见场上原本六人释放出的气韵皆在它的抬头咆哮颔首喘息之间吞吐成漩涡激流!六人的气流霎时间混杂在一起如同飓风般周旋! ——三丈之高的白虎就好像……就好像是穿梭在苍穹之中恣意搅弄风云的天神! 原来这就是……神兽之阶! 有人按捺不住了要上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怎么也想不到这才一场没打完就有个白虎高手按捺不住! 南予反应极快,在白虎纵跃而上的前一刻她便翻身拖住北雪洺、萧如晦两人踩着寒禅往后疾速滑步! 纵然南予反应再快还是免不了被神兽白虎这等高阶兽形倾身纵跳间揽起的气流波及的危险! 冰蓝色的气浪一阵逼着一阵! 南予一边儿侧过脸眯着眸子猛退,另一边儿抓紧了北雪洺、萧如晦二人向后拖!一直滑到坐于高处的尊者们身前的玄铁栏杆处,三人才退无可退被栏杆径直一挡! “咯”地一声,君玦清晰地听见南予的脊骨被撞出一阵脆响! 南予疼得几不可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顺手就将北雪洺、萧如晦两人用力推出去以免他们顺着她的动作也撞上栏杆跟她一样的下场! 南予转身单手抱住栏杆,脚踩在栏杆下的地板上,另一只手反过背去揉背后撞伤之处,抬眸间刚好对上君玦的眸子,后者眸中霎时恢复了三分神采,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张口欲言,南予却错开了眼神。 北雪洺、萧如晦在被她放手的瞬间也迅速翻身抓住栏杆,站在她一左一右处,北雪洺用手覆上南予的背给她微微施力揉着,“风鸣,你还好罢?!” “无事。”南予蹙眉,“你们这儿究竟是怎么个上场法儿?怎么都是想上就上?真抢?” 萧如晦摇头,“我如今也搞不清楚了,以往不是这样的!” 北雪洺换了只手抱住栏杆,抬眼瞧见坐在君玦身边儿的紫元尊,他兴奋喊道,“师尊!师尊!这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们云岚宗弟子不是还没上完吗?那个人是谁?” 紫元尊轻声咳了一下,看了眼目光近乎呆滞看着南予一眼不眨的君玦,又看了眼周围盯着这边儿的尊者们,然后弹开折扇挡住脸,蹲身与他们平视道,“倘若没看错,那人应该是自秦国祁山一脉来的隐修者,名为祁落。” “原本应该按照云岚宗的规矩来,本宗弟子先上,再由宗外之人上场,但一来此次试炼大会有所不同,以往的猎头都是摆在明面儿上一目了然抢就是了,可这回是埋在地下,要抢之前还要先击穿玄铁,跃跃欲试的人和那些性子急躁些的人自然就等不得了。” “二来,风鸣公子也不是我们云岚宗的人。祝白明确实是想要偷袭如晦,但祝白明却是我们宗内的人,就算是偷袭他也算不得犯规,可风鸣公子上场救下如晦便是犯了规,有宗外之人开了先河,后面的自然也就会接踵而来了。” 南予微微点头,思忖片刻后道,“也好,祁落高居神兽之位,让他破开玄铁,我们再抢便是。” “单凭祁落一人,我料想还是开不出玄铁。”紫元尊摇了摇扇子,指着那方用白虎不断撞击玄铁的祁落,“风鸣公子,你看——” 南予转头打眼望去,场上祝白明等三人显然是已经被拖下了场,整个擂台上只有祁落一人!而他双手凝聚的气韵不断化出白虎兽形向玄铁撞击而去! 每当白虎撞上玄铁就会自己被砸得七零八落,气流碎散!但祁落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次凝聚出兽形,只猛攻玄铁上一个点!就南予回头看的这么一会儿,同一个地方已经被白虎攻了十多次! 可是,玄铁——纹丝未动!! 第435章 179.全都炸了 北雪洺大呼救命,愁云惨淡地望着紫元尊,“师尊,今年的试炼大会怎么这么难啊?!神兽一阶都不能破开玄铁,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你们两位师叔师伯昨晚将破风剑焊进去尚且用了一个时辰,你们怕是也只能找神兽一阶的修炼者合力先破开玄铁再说。”紫元尊摸了摸两个弟子的头,笑道。 萧如晦蹙眉,“可我们怎么知道场下哪些人是神兽一阶?” “就是啊,而且就算是知道了,那些人高居神兽,把他们全都拉上场去合力破开玄铁后,我们不是直接就被他们丢出场了连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北雪洺把手指插在头发里,“我们自己破开玄铁的话尚且占了一线先机,可我们靠自己本宗弟子根本就破不开玄铁!” “不仅如此,就算你们破开了玄铁,也已经没有力气再跟我们这些宗外的抢破风剑了。”南予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啊?”北雪洺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南予,“风鸣你不是我们这边儿的吗?” 南予拍了拍他的肩,挑眉笑道,“傻了罢?你们宗内弟子尚且不是一头的人,我又怎么可能和你们一道儿?既是抢剑,又是试炼,说白了你们其实都只有自己一人作战而已。” 紫元尊嘴角抿出一个弧度,赞道,“正是如此。北雪、如晦,此时你们可以合力对外,一旦破风剑出,你们就须得各抢各的,拔得头筹者只有一人。破风剑最好也不要落入了云岚宗外人之手。” 北雪洺、萧如晦点头,“弟子谨记。” “嗯,如此甚好。”紫元尊嘴角挽出一抹笑,又斜眼去看南予,“凤鸣公子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没有?” 南予转身把目光放在祁落身上,蹙眉思忖道,“我只是在想,倘若剑的威力远超过气韵的威力,再以气韵灌入剑中,是否破开玄铁的几率要大一些?” “剑的威力……”北雪洺喃喃道,“你是说倘若换把更好、更厉害的剑来,需要的气韵之力就可以不必那么大了,倘若这剑真是威力极大,就不一定需要神兽一阶的气韵才能破开玄铁了,谁这个意思吧?” 南予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紫元尊点头赞道,“办法是好办法,可……这最有威力的剑要上哪儿去找?” 他顿了一下,沉吟片刻恍然回头看向君玦,再转过头的时候嘴角已然悠悠浮上了些许笑意,“这世上最好的剑,担怕就是上古神剑帝渊了罢?” “啊?帝渊神剑?!”北雪洺面如死灰,“师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寻我们开心,帝渊剑不是蜃楼域主的东西吗?我们怎么拿得到?!” 南予也是一怔,正儿八经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想到君玦手头的帝渊剑,这么一经提起,她下意识就看了眼君玦,竟堪堪对上了他的眸子。 “为师也就是说说而已!”紫元尊摸着鼻子笑了笑,换作从前他是不相信君玦会就这么把剑拿出来暴露自己是蜃楼域主的身份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改观了,他就觉得君玦一定会拿出来。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君玦想都不想,一手蜷曲作出握剑的姿势,帝渊已然从一缕紫色的气流化成剑形被他握在手里。 他蹲下身子,缓缓抬手将剑递到南予面前,他的双眸一直注视着她的,“帝渊剑……” 南予伸手从他手中接过,嘴角一勾,“谢了!”飞身转向擂台! “啧啧,对你笑了,这下开心了?”紫元尊坐回原位拿手撑着下巴,“我猜不出半个时辰,整个朝天大陆都会为叱咤风云的君卿殿下乃是蜃楼域主这个消息而沸腾……真是值得。” 何止沸腾,现下一干围观群众——全他娘的炸了!! 第436章 180.一丝裂缝 君玦嘴角抿着笑,缓缓起身,遥遥望着南予,“嗯。” 不在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予儿没有不理他,他的予儿对他笑了。 光想到这些,他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心里微微泛甜,就连坐下后抿入口中如何苦涩的茶都是甘甜的,他忍不住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予儿对他是有些许不同的。 别人骗了她,她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可他骗了她,她就这么轻易原谅了,她是不是也晓得自己其实是在和她调情,不是有意要骗她,只是不想要她出去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北雪洺和萧如晦还抱着栏杆全程懵圈:什么情况?!殿下……殿下居然就是蜃楼域主?!风鸣这小子真是想要什么来什么!!殿下对她也忒好了罢?!她当真只是殿下的近侍?! 不不,这怎么可能? 她随口想要帝渊剑殿下毫不犹豫就给她了! 不惜暴露自己是蜃楼域主的身份! 她都要算是近侍的话,那移天、易日二人算什么? 不要钱的走狗? “师尊,风鸣这小子……”北雪洺愕然望着紫元尊喃喃,“殿下他……这、这什么情况啊?!” 紫元尊抿了口茶,啧叹道,“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些。专心看着场上,找准时机上去帮风鸣公子。” 萧如晦转头冲北雪洺点了点头,后者这才暂时压下震惊转头向擂台上看去。 此时局势陡然全变,不知何时,祁落已经化出佩剑握在手中,长剑在手当空劈下之时正有如神兽白虎纵跃而下,这是学着南予方才教的那招儿,将气韵融进剑中再向玄铁击去! 而祁落身旁还有三位气韵修炼的高手,模样皆是二十岁打头的模样,一男两女,男子位居饕餮,两名女子一梼杌一饕餮。 神兽白虎、一梼杌、两饕餮,场景恢弘不止,气韵涌动简直可称得上壮阔波澜! 南予单手握住帝渊剑的剑柄盘腿坐于寒禅,放任帝渊剑随意打横耷拉在膝盖上,她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抵住帝渊剑的剑身在空中望着现在的局势。 既然又有人上来帮忙,她便不打算自己去试着击破玄铁耗费精力。 且看看这几人如此高强的修为能否将玄铁破开! 一干看客在下方观望得直啧啧,别人尚且都是拿着一把剑规规矩矩的要么踩在脚下御剑穿行、要么拿在手中上阵御敌,而她就比较厉害了,他娘的她有两把! 还都是绝世神剑,两把在手不说,她就撑着下巴闲闲坐在一边儿等着看?! 没带这么侮辱人的?太侮辱人了! “轰——!!” 这几人在以气韵纯粹攻击两次未果之后,全数用起了南予的招数,将气韵十成十灌入佩剑中再于同一时间当头劈下! 四把剑同时施力,轰隆的巨响声拉得众人视线飞快下移至擂台上! “轰——!!” 再一次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场上炸开,这回连南予都稍稍坐正了些勾着脑袋往下看—— 整块儿玄铁被震得抖起一阵铁屑,正中间他们攻击之处清脆一声裂响后咔得漫开一丝裂缝!且正在缓缓向四周成蜘蛛网状裂开! 气氛如同凝滞,清脆的裂响声格外清晰,然而片刻之后,众人再定睛看去,玄铁竟只是裂开了一片如一打纸叠在一起那么点儿厚的缝隙?! 南予深吸一口气,瞬间转头去望君玦:你上回说把君山送给我的话还算数吗?!我后悔了,这地方随便出个玩意儿就难搞成这样,不要就是傻的! 第437章 181.陷入两难 南予看过来的时候君玦正执起茶盏准备喝茶,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君玦一下愣住了,怔怔地把她看着,目光有些茫然。 下一刻,南予似乎是在笑他的不知所措,嘴角勾了一勾,随即敛起笑意转身翻手挽了个剑花儿将帝渊握紧在手飞身而下! 南予冲他这一笑,君玦险些没把手上的茶盏给砸地上! 不管南予有没有看到,他也勾起唇角回了她一笑,继而撑着脑袋歪起头凝视着她。 “啧啧。”紫元尊暧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最后落在了君玦的脸上,掀起眼帘啧叹,“好开心啊!” 眼见着神兽白虎高手连同梼杌、饕餮几位高手合力都没能把玄铁破开,南予握紧帝渊剑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 首先,现在场下的人都并非善类,一等一的气韵高手都等着她这个手执帝渊剑的人破开玄铁,他们自己坐山观虎斗,保存体力再坐收渔翁之利。 自己纵然手执帝渊剑,也把不住破开玄铁之后会耗费过多心神,无力再与他们争抢。 其次,就算自己把玄铁破穿一个洞,也有精力再和别人争抢破风剑,但问题是,整块儿擂台都是玄铁铸造,根本不晓得破风剑被焊在了哪块儿地方,她破开一个地方根本无济于事,要破就要破整块儿。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帝渊剑和破风剑哪个厉害?要是她这一剑下去把破风剑也给震碎了该怎么办?!岂不尴了个大尬?!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无解! 南予将手指插在头发里,乘着寒禅站于半空,有些苦恼地低头沉思。 “风鸣在干什么?怎么不动手?”子离望着南予,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儿双手环胸的子黍,“难道她觉得帝渊剑也劈不开玄铁吗?” 子黍缓缓摇头,锁紧眉头道,“不是,她是在找最有利的办法,风鸣应该是不想让现在场下潜伏的气韵高手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依照风鸣的实力,应当不至于劈开玄铁后就没力气了吧?” “这怎么说得准?风鸣从没说过她是什么阶位,跟我们打架也从来都不出兽形,万一她其实是阶位不高,气韵浑厚扎实而已呢?” “怎么可能?你气韵再扎实,能一人对打五六个饕餮阶位的气儿都不喘一下?风鸣再怎么也是神兽罢?” “等等!”子黍抬手顿住,了然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风鸣其实是在想,依照她浑厚的气韵和帝渊剑的魄力,会不会把玄铁里的破风剑也一起震碎了!” 如此一说,场上场下的人都瞬间恍然大悟,倏地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万籁俱寂! 这一剑,劈,还是不劈?! 倘若劈,该朝哪儿劈才是破风剑的位置?劈错了地方该怎么办?再劈?要是一直劈错地方她难道要一直耗费自己的气韵?可劈对了地方破风剑碎了又该怎么办?破风剑碎了的后果谁来承担? 倘若不劈,破风剑就无法出世,那么这场猎剑该怎么抢?抢什么? 南予眸光一亮,就地飞身朝祁落袭去:管他娘的!开打再说! 第438章 182.玄衣男子 祁落这厢还在抵着下巴沉思,剑气袭来的时候他猛地抬头,单手挥掌提气作挡,眉峰高拢,“找死!” 南予嘴角一勾,翻手将帝渊调转方向反手横扫,气韵聚拢于剑顶,她纵身而上! 一名身着嫩黄锦衣的十岁少年伏在场下的栏杆上蹦蹦跳跳地惊呼,“四哥!那人好聪明啊!她是想把难题都甩给别人是不是?我看懂了!” 他身边一位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用大掌摸了摸他的头,饶有兴致地偏头瞧他,嘴角浮出一丝笑,“你真看懂了?那来说说,她手执帝渊剑却为何不去管玄铁了?又为何转而去进攻祁落?” “这还不简单!她是在和场下的高手比耐心!她不去管破风剑了总会有人比她心急,到时候就自然会有人上场用气韵再尝试破开玄铁!” “就算破风剑被气韵震碎,那也不是她震碎的!不关她的事了!不关她的事,她就不必承担破风剑碎了的后果!” 少年两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搭在栏杆上道,“而祁落哥哥是上场人中最厉害的!那个小子当然是先挑最厉害的进攻!” “噗。”玄衣男子被他逗笑,“你才多大一点儿,就管别人叫小子?” “那四哥,我说得对不对?我是不是看懂了?”少年骄傲地抬起头,拉着玄衣男子的衣角笑问。 玄衣男子想了想,望着上空两人道,“对了一半。她进攻祁落却并非只是因为祁落在上方几人中修为最高,她是要勾起场下众多潜伏的气韵高手上场的欲望。人都是有好胜欲的,她很懂得该怎么激发这群人的好胜欲。” “哦——就是说,倘若她兽形都不出就打败了位居白虎一阶的祁落哥哥,场下的人就都想上来试试她的身手了?”少年稚嫩的声音脆脆的,撑着下巴点头道,“好聪明,真的好聪明!和四哥一样聪明!” 玄衣男子点头一笑,眉目生光,“还有一点,她这样不断地引诱人上场比试,就算破风剑还未出,也已经相当于在跟场下的人争抢破风剑了。你可有想到为何?” 少年稍稍点头,斟酌道,“因为被她引诱上场比试的人要是都跟她打输了,最后破风剑取出来的时候,那些没跟她打架而去破开玄铁的人也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她抢了!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哪一点?”玄衣男子目光落在南予身上,微微潋滟。 “四哥,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打得过那么多人?远的不说,她怎么就觉得自己打得过祁落哥哥呢?倘若她连祁落哥哥都没打过,那她之后引诱人上场和她打的计划都是空谈!” 玄衣男子摸了摸他的头,望着上空穿梭于气韵中的南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所以,她真是太嚣张了。不过,嚣张得很讨人喜欢。因为她不仅嚣张,还很聪明。” “嗯?”少年惊讶地抬头望着他,“讨人喜欢?这小子讨四哥喜欢?那把她带回秦国吧!” 玄衣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我出来游玩一趟,莫名其妙带回一人,这人还是飞灵国君卿殿下的近侍,冒着这么大的险带回去一个男子,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断袖呢。” “四哥又用不着儿怕那个殿下!”少年不满地噘嘴,“要不是四哥低调,要不是风雨山庄低调,四哥早就名满天下了!四哥,你觉得你打得过那个殿下吗?” 玄衣男子抿了下唇,“不好说。年少见过一面,似乎是九岁那年,彼时……他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第439章 183.红衣白鬼 “哈?”少年歪着脑袋,“九岁的时候……那就是十二年前了,我还没出生呢!场面一定很精彩,我居然错过了!” 玄衣男子轻声一笑,“也没什么精彩的,我大概是寻了个好时机而已。他彼时一丝气韵都无,自然是输。” “那为什么他会没有气韵呢?”黄衣少年疑惑不解,“我听人说,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单挑陈国一众高手,不到半个时辰就衣不沾血地收拾了个干净,至今还是传奇。这证明他后来是有气韵的,不是吗?” “是。他跟我一样……不过,他比我要早一些。”玄衣男子似乎是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微微蹙起眉,“所以,如今我俩究竟如何,说不准了。” 黄衣少年本还想再问,却见玄衣男子已经将视线置于擂台上空,只好咽下疑惑随着他朝上方望去。 “吼——!!”白虎爆出一声怒吼,飞身从祁落身体穿越过去,朝着穿行在他们上方的南予纵身腾跃! 祁落双脚岔开呈大字型站于冰光泠泠的长剑之上,握紧双拳仰天长啸,任由白虎穿过身体奔霄而起! 南予站在寒禅之上睥睨下方,眸中倒映出朝自己扑面奔来的神兽白虎,冰蓝色半透明状的兽身好像是一团鬼火,胡乱在南予的眼中燃烧! 单手将帝渊剑打横置于身前,另一手凝聚气韵灌入剑中唤醒渊灵,周身流窜的金光将她缠绕包裹,愈来愈密集浑厚,在此之间她一双招子一直紧紧盯住身形愈发隆起的白虎,下一刻,利爪掀起一阵狂风朝她面门儿扇来! 也就在那一刻,南予倏然翻身腾空,双脚离开寒禅,双手握紧帝渊将剑作刀用,一个竖砍兜头而下! 金色气浪纵向排空,狂风倒掀,原本被白虎滚起的飓风全数倾轧回去朝着祁落以气墙的形态摧压! “啊……!”南予低嘶,挥手斩断与白虎连贯在一起的气流,霎时间兽形白虎全碎! 周遭冰蓝色的气流尽数被斩碎零落,好像一串跳珠在空中爆开掉在玄铁上起落弹跳! 帝渊剑威力何其大!竟徒手斩碎神兽白虎一阶的气墙?! “噗——!”祁落整个人被剑气灼伤扔出擂台,弧形坠落之时热血四处喷洒! 南予翻了两个剑花儿,流风回雪再落于寒禅之上,负剑睥睨,嘴角微微一勾抬声道,“神兽之阶,不过如此。” 一众看客愕然震惊,抬头仰望立于漫天纷扬落叶下的白衣少年:神兽白虎的高手,就这么完事儿了?! 连兽形都不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连祁落这等踏足神兽的高手都战败了,方才上来帮祁落去破玄铁的一男两女也早就被帝渊剑气灼伤下了场。 场下弹起一片窃窃私语,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南予只微微虚着眸子站在寒禅剑上,静等下一个上场之人。 “小子,不过是仗着手中有帝渊剑……”一声极为妖魅勾人的男子声音在耳后响起,南予陡然警觉地偏头侧身,却未见半点人影! “怎么,找不到我?”男子声音缠绵悠长,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之感,“哈哈哈……” 南予蹙眉转头,握紧帝渊,她的眸子跟着风向捕捉,却只在光影交错之间瞥见一掠即逝的红衣! “还没看见我吗?小子……”南予不禁用手去摸脖颈后面,那里森寒一片,“是不是感觉……我就在你身后?” 是,不光是,南予还觉得这个妖里妖气的男子就伏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一响,她就觉得耳畔有冷气呵出。 “哈哈哈……”笑声越来越远,男子妖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小子……你身上好香……清风明月佐仙酒,云竹僻开冷泉流……” “四哥!你什么时候让红衣白鬼上去的?!”少年惊奇而又疑惑地偏头,“清风明月佐仙酒,云竹僻开冷泉流?什么意思啊?” 玄衣男子微微低头思忖,笑道,“大约是在形容那小子身上的味道罢。” 第440章 184.回不来了 味道! 南予猛地眼前一亮! 这男子方才每每像是站在她身后伏于耳畔说话,但是自己却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味道都没有呢?! 除非……除非他站的地方根本就不在自己身后,不是自己速度慢了看不见他的人影,而是他至始至终就没有在她身周出现过!那她当然会看不见! 可是……这个男子要是没有在自己身边出现,又为何会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他就在耳畔说话呢?还有颈后每每传来的凉意……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做到的? 南予微微沉下眸子,静静等待着这个男人再次开口说话。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没有等来那个红衣男子再次说话,却等来了他灌入气韵袭来的一掌! 周遭风动有瞬息之变,南予灵敏纵身起跳躲过之际挥剑朝掌风来的方向砍去! 万丈金光飞流成漩,帝渊在涌动的气浪之中划开一个巨型圆弧扩散开来! 威力之大直将天边一片遮阴蔽日的暗云劈开! 就在众人惊叹于帝渊剑的威力之时,南予眉间却狠狠一蹙,方才那一剑根本没有砍到那个红衣男人! “哈哈哈……小子,纵然帝渊剑在手,你看不见我……又如何伤我?”绵长缱绻的声调微向上扬起,语气无不嘲讽,“快快劈开玄铁,破风剑出世,我自然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南予静静站在寒禅之上,低眉思忖,不对,方向不对,声音怎么可能总是从耳后传来呢?她的方向一直在变,倘若他没有动的话,那声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着她的脖子后边儿走罢? 倘若他一直也在动,自己又怎么可能一点儿都看不见呢? 就算他的速度快过自己千倍万倍,也不该是只在开场的时候捕捉到那一片红影,再怎么也能看见一团红色晃来晃去的罢?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四哥!她该怎么办啊?!”其实白鬼的气韵并不高,只是要找到他很难罢了,少年眼见着南予还没想出来,不禁有些担忧,“她找不到白鬼哥哥!”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你方才不是还在夸她聪明吗?再等等吧,我却觉得她就快要找到白鬼了。” “四哥……”少年欲言又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也想上去跟她打过,好不好?” “你?”玄衣男子轻笑,“你祁落哥哥尚且打不过,你上去和她打,我可不想背着重伤累累的你灰头土脸地回风雨山庄去。” 少年撅起嘴,“你又看不起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是在担心你。”玄衣男子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发心,“少胤,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争强好胜,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抬头看他,“四哥小时候争过什么?为何没有好下场?四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好好的,是因为我争赢了。”玄衣男子蹙起眉,“但和我争的那个人,如今下落不明,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或许……已经死了。我害惨了他,还将自己弄得很累。曾经想要的东西,如今我又不想要了,可又不得不要。” 少年不解地眨着眼睛望他,“听不懂……四哥,你害惨了谁?” 玄衣男子长长地叹息一声,望着坐在高台上的君玦,轻声回道,“一个背负灭国屠城滔天之仇、无父无母无人知冷暖的人。” 第441章 185.调戏南予 “小子,你怎么还没找到我啊?” 又是这样犹如伏在耳畔的声音! 南予眸光一沉,翻手之际帝渊剑紫光一现,她反手紧握横在胸前,带着寒禅纵身起跳,在寒禅的驱策之下猛地转圈,手中帝渊剑紫光凛凛,紫色和金色融合在一起的气浪有如一阵阵涟漪般以南予为轴心画圆散开! 狂风呼啸,万里无云,一剑斩下搏击长空的架势瞬间压得下方仰望战况的众人侧身以臂膀挡住双眼,纷纷提掌运起气韵自保以免被帝渊剑气波及! “啊——!”一声惨叫,南予准确地捕捉到声音来源,迅速纵身朝声音来源飞去! 一边飞另一边手中帝渊剑也没停着砍,当她在风中再次捕捉到那片红影之时,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嘲弄的笑意,“小爷让你瞎嘚瑟!滚出来!” 话音刚落,又是一剑砍出,目之所及,云岚宗后一片青山上的梧桐生生被剑气拦腰砍断! “你这人怎么这么野蛮?!”红衣男子忽然凭空而出,在空中翻了个身堪堪躲过那一剑,却还是被剑气灼伤瞬间扑倒在地,“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我在哪儿?靠智慧行不行?!非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 “你当小爷傻!”南予趁他还扑倒在地,眨眼间提掌运气欺身而上! “等等!我认输!我认输认输!!别打!”男子拿红袖擦了嘴角的血一咕噜爬起来就往玄衣男子那头冲,“救命啊!救命啊主上!我打不过她!!” 南予提着剑飞身追上红衣男子,手心气韵顺势凝集,一掌罩着玄衣男子那头打出! 白鬼已然躲在了玄衣男子身后,后者无奈,伸手提气与南予对击! 紫光如练,迅速将南予满身的金光缠住,就如同一根紫色的绳子拴在一个水下气泡上那样,这气泡便是南予周身的金光,而南予正站在金光中央! 见南予蹙紧的灵眉和瞪着他的水眸,不晓得是起了什么心思,玄衣男子嘴角微微挑起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收拢手心顺势将她整个人用紫光收紧,再抬手轻巧一拉! 南予瞬间被束缚,一个重心不稳飞快向前扑去! 就在快要被拉到场外之时,南予抬起一脚抵在栏杆上,整个人拉着紫练往后扯,艰难咬牙道,“你有种!上来打过!” “和你打?要是打伤了,君卿殿下不放过我怎么办?我可要怕死了。”玄衣男子嘴角恶劣地笑开,“我觉得还是把你直接拽下场更有趣一些。” 这年头敢怼君玦的已经没几个了,这个男的哪儿冒出来的?! 南予咬紧牙关跟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慢悠悠咧嘴一笑。 玄衣男子一怔,手上不乏松了一些——好机会!南予趁势在空中翻身打了个滚!手上的帝渊剑顺着她的动作一个转圈横扫间剑气即出! 瞬间划破玄衣男子控制在手中的紫色光练! 南予趁机召回寒禅,纵跃而上,再反手握紧帝渊朝那玄衣男子当头劈去! 玄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挥手间竟然直接将帝渊剑气全然挥散!! 下一刻,他飞身上了擂台,手中紫练一出直追南予而去! 南予尚未从他一招就能挥散帝渊剑气的震惊中醒过神,未料得玄衣男子气韵一出紫练再次将她缚住!这回玄衣男子半分挣扎余地都没给她,顺手就要将她甩下场! 第442章 186.太嚣张了 云岚宗试炼大会惯有的规矩,倘若被打下场,就不可上来再战!再说了,这里都是气韵修炼高手,断没有被人打下场后还要涎皮赖脸地爬上来接着打的! 虽然涎皮赖脸这个词儿就是拿来说南予的,南予也确实会这么干,可就这么被人三招不到硬生生用气韵绑了丢下去只会更挫! 思及此,南予可谓是倾尽毕生之力调动周身气韵去挣脱紫练,千钧一发之际,南予只感觉有四道人影趁势而入,飞身上了场,紧接着那四人摆开阵势施以气韵向玄铁击去! 玄衣男子也就在要将南予甩下擂台的那一刻发现了这四个想要趁虚而入直攻玄铁的人,嘴角一弯,他又收拢五指控制气韵化成的紫练,猛地将南予给拽了回来! 南予心知他会放开,顺势在空中腾身翻转,身上的束缚散去,她挥剑径直朝那四人杀去! 同一时间,玄衣男子悠然落在擂台栏杆之上,单脚站稳,抬眼向看了他很久的君玦看去,在看见君玦嘴角勾起的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时,他也礼貌地回了一笑。 随即两人都将眼神放在场上已经与四人打作一团的南予身上。 “风鸣一人去对战四个已经踏足神兽的高手……就算帝渊剑在手,也没有说完胜的把握罢?!”子离紧紧皱着眉,“况且她还想要利用这四人的气韵破开玄铁……” 子黍沉吟片刻,向上方抱着栏杆观望许久的北雪洺和萧如晦打了个眼色,又拽了子离的胳膊,“你说得对,我们上去帮她!” 话音落下之时,两人已经纵身腾空御剑而上! 恰好北雪洺与萧如晦两人也在同一时间里飞身朝着南予那处掠去! 北雪等四人同时倾身而上,带着身后三丈之高的饕餮直冲擂台! 而就在他们冲上来的那一瞬间,对方四人也反应极快地仰天嘶吼一声,周身气流呈漩涡状旋身疾转!风云乍起!! “吼——!!”自气流中打头跃出的乃是两只黄、红二色的白虎! 只听耳畔一声嘶鸣仿佛划破苍穹渡云而来——竟是神兽朱雀!! 还有一只……还有一只是什么?! 南予猛地醒神低头,那庞然大物正趴伏在擂台上吞云吐雾的不是玄武又是什么?! 整座擂台眨眼之间就被狂乱涌动的强悍气流团团包围!! 深处气流包围的中央就好像是被按进了泥潭中苦苦挣扎,一举一动都仿佛在浆糊里,好在并不像蜃楼域里与兽神对决之时遇上的气墙,否则南予现在定然是全身都被挫得渣都不剩! 此时虽有压迫窒息之感,却不是完全无法动弹! 北雪四人御剑分散于南予身旁,四头饕餮张开血盆大口狂乱嚎啕而上的气势竟丝毫不畏惧于对方四人身后睥睨八方的神兽! “要小心,”南予分出一眼看了看北雪等人,才低声道,“这里气韵这么强,已经不需要剑也能站稳了,把你们的剑拿起来,这几人不擅长剑术。” 话音刚落,子黍便带头收回脚下佩剑,“风鸣,什么打法?” 南予紧盯对面四人以防突袭,顿了一下正儿八经道,“嚣张会不会?怎么嚣张怎么来,最好让人一看就想砍死你。” “啊?”北雪洺狐疑,“风鸣,对战四个神兽高手你还玩儿这个?惹怒了他们该怎么办?” “就是要惹到他们才好。”南予嘴角微微勾起,“惹了就往下面跑,记得腿脚都快些。” 萧如晦稍一思忖便想明白了,“风鸣,你莫非是想引得他们的气韵全都打在玄铁上?” 子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惹了就往下面玄铁处跑,借他们攻击我们的气韵去破玄铁!我们只要跑快些,在他们打来的时候闪开,让气韵正中玄铁就好!” “是这个意思。”南予顿了一下,“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四人声音整齐划一落下的一瞬间,南予就已经飞了出去,帝渊剑一抬,指向对方四人,她半掀起眼皮低头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抬眸时痞里痞气一脸拽相,“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儿,都一起上罢!” 北雪洺萧如晦子离子黍在她身后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撑圆了嘴:靠!太嚣张了! 第443章 187.玄铁开裂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脸“论嚣张我只服你”的惊愕表情! 玄衣男子更是轻笑出声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南予,像是已经看破了她要引这几个高手破开玄铁的伎俩,又像是在看她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 与他一样兴致盎然的自然是坐在高处一直紧紧盯着南予的君玦,撑着脑袋悠悠观赏南予每逢干架就显现出来的风采,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 坐在他身边儿的紫元尊也早已摊开折扇挡住君玦,怨不得他嫌弃至此,主要君玦这宠溺的笑实在是太虐狗了! “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就敢嚣张至此?!”那四人显然是以此时说话的黑衣男子为首,“不过是凭借帝渊剑在手才打败了神兽白虎,真当自己有几分重量?!” 南予伸出舌抵着嘴角,满脸匪气,“好啊,那我不用帝渊剑,照样儿单手挑你们一群。” 一干看客摇头直啧啧:从未见过如此拿生命在嚣张的人! 黑衣男子显然被她给惹怒,不再耍嘴皮子逞口舌之快,双手凝聚气韵,玄武低沉戾声嚎啕,甲后巨大蛇尾猛地上勾朝南予鞭笞而去!带起丈高的气浪排空袭来! 与此同时,黑衣男子提掌向她挥去,南予在他打出一掌之前趁势乘寒禅纵身往下,掌风逼近,南予看准时机脚下带着寒禅一个用力勾起,飞身往上躲开! 黑衣男子那一掌就势落空在玄铁上! “轰——!!” 一声巨响,南予连玄武抡过来的蛇尾都顾不得看,赶忙伸长了脖子去瞅玄铁的动静,刚匆匆忙忙间看了一眼,玄武就带着狂风向她扫尾而来,南予将脚下寒禅往上一提,用足踝挽了个剑花再踩上寒禅蹬剑起身! 堪堪躲过那一尾鞭笞! 当她落下之时寒禅也恰好飞至脚下,她御剑穿行于玄武巨尾周身,手中凝聚起层层金芒,挥掌就要朝黑衣男子袭去,后者警觉间下意识就朝她再次挥掌打去! 岂料南予故技重施,挥掌之时已经处于黑衣男子的正下方,当男子一掌袭来,她再次勾起寒禅顺风躲开! “轰——!!” 又是一声巨响!黑衣男子那一掌再次落在玄铁之上! 南予刚准备飞身再次假意向黑衣男子攻去,耳边“轰、轰、轰——!!!”又是三声如爆破般的巨大撼响! 抬眸间只见北雪几人也正从下方勾身往上,还抽了个空同她挑眉一笑,瞬间心中明了,方才是他们得手了,南予赶忙低头去看整块儿玄铁—— 如黑曜石般明亮的漆黑玄铁上较之之前那细微到几不可见的细痕,已经裂开了两处巨大的缝隙,且有往外蔓延的趋势! 黑衣男子低声爆呵,“臭小子!居然跟我们玩儿花样?!” 这四人也不是傻子,玄铁上裂开这么大的缝隙,还看不懂他们刚才在干什么就有鬼了! 黑衣男子暴怒之中双手泛起层层气浪,紧跟着他身后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刚才是被利用了,皆是一脸愤懑不堪,身后神兽无不暴起,活要掀起翻天巨浪! 上吞宇内下吞八荒的气势!百里之内狂风压境!足有九丈之高的气墙以绝对压倒的姿态倾轧而来!! 南予心中一凛,脖颈与手腕上的青筋猛地突起,一手凝聚金色气韵,另一手将全身的气流狂入帝渊剑中,就在气墙压来的一刹那,她周身爆开万丈金芒活要灼瞎人眼! 下一刻!她挥剑狂斩!撕开神兽的一瞬间!她低声嘶吼!以全身之力抵住排空侵袭的气墙!! 五对四!一方压制!另一方抵御!瞬间在空中筑起了两道气墙!气墙与气墙之间隔开一道一米宽的压迫层!两相倾尽全力挤压对峙! 一时间,场面恍若静止! 第444章 188.天边青龙 “风鸣!”场下几名云岚宗弟子焦急地拉住楼溪的袖子,“三师兄!我们上去帮忙罢?!虽说是五打四,可那四个都是神兽一阶的高手啊!” 楼溪的眉宇也紧紧皱着,但他还是盯住那方冷静沉声道,“不行,如今还在场下的人都在观战,明显是等着风鸣他们被这四人打下场,我们一旦冒然上去,只会引得更多的高手上去打压我们,恐怕到时候局面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那该怎么办?!”一名弟子正急躁地张皇失措,忽然一下睁大了眼睛,“三师兄快看!又有人上去了!” 楼溪心下一惊:倘若这人是上去帮风鸣的,只会给她引来更多的高手压制她,倘若是帮那四个人,如今风鸣他们勉强制衡的局面就会迅速瓦解! 因此,这一人不管是帮风鸣这方还是帮那四人,都是对风鸣他们不利! “是朱雀!那人也是神兽一阶!!”另一名云岚宗弟子指着天边陡然飞旋而下浑身带火的朱雀惊道,“三师兄!怎么办!?” 他们急,楼溪心里也急!风鸣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又飞身上去的这个还是帮对方四人的朱雀高手!! 现下是最公平的五对五,亦是最不公平的五位神兽一阶高手对五个普通阶位的稚儿! 这不是被压着打吗!? 不管了!先上去帮忙再说! “走!”楼溪沉声凛然,瞬间催动腰间佩剑飞身掠上直冲气墙! 身后四、五个弟子不约而同飞身掠上佩剑,径直朝着南予那方御剑而去,“风鸣!” 眼见着有人上去帮忙,果然如楼溪所料,场下一众潜伏的高手蠢蠢欲动,架上长剑亦纵身飞上直助神兽一阶那五人!! 一时之间擂台上方气流乱窜,定睛去看,上空竟然已有二十人混战!! 说是混战,却泾渭分明,以两道气墙为鸿沟,分隔成两方! 气韵浑厚如琥珀,透明而浑浊,在气墙之内的二十人就好像是被凝固在琥珀之中的蝼蚁那般负隅顽抗! “三师兄!”子离、子黍等人惊喜大喊,却不妨刚开口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噗——!!” 楼溪倾尽全身气韵,皱紧眉宇抬声,“周围气韵太强!认真调息!” “风鸣!”一名弟子发觉南予至始至终没有吭声,不禁转眼去看南予,蹙眉喊道,“你感觉如何?!” 南予的声音细若罔闻却铿锵有力,“还好!”刚说完便感觉喉头一股腥甜上翻,强行咽下后她再次加快全身气韵的调动,撑起那一片金光万丈的气墙! 对方数人身居神兽一阶却过这么半晌还不能将他们全都打下场,戾气涌上,也在同一时间加重了手上气韵力道,再推出那道气浪! 风云翻滚间闪电雷鸣狂然入境!! 南予浑身的气流都在血管里奔腾咆哮,逼得她全身青筋暴出,血丝爬满双瞳,浑身不可抑止地不稳颤抖!! “啊……!!”她嘶吼间任由鲜血从七窍涌出,片刻之后体内似乎有一股灵气贯穿全身,“啊……!!” 再次仰头长啸之间竟瞬间招来狂风骤雨!! 天边乌云隆隆翻滚,电闪雷鸣倏然改变径向朝着八方炸开!! 而在翻江倒海的云浪滔滔间,竟隐隐可见巨大如蛇身带鳞之物在云中翻滚盘绕!! 一个电闪轰鸣劈下破开一角云层! 乍见龙头! 只片刻之间又因乌云迅速聚拢而转瞬即逝! 但——这转瞬即逝的一幕堪堪被不经意仰头强撑的北雪洺瞧见! 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却无心顾及,只一边抬头望着上方,另一边以全身气韵共同撑住气墙,断断续续震惊出声,“天、天边隐有……青龙现……!!” 第445章 189.谁在升阶 “天边隐有青龙现……”一众正支撑着气墙的云岚宗弟子猛然抬头,震惊呢喃! “谁、谁在升阶?!”子黍几不可闻地喊出声来,全身的气血都在叫嚣,逼得他再次吐出一口血! “我怎么感觉……”子离深深埋下头强撑,“好像看见了两条……?” “一条龙不可能有这么长……分明是两条!” 萧如晦已经近乎神志不清,却依旧用双手共同撑住气墙,细弱不闻道,“三师兄,是不是你升阶了……?” 楼溪咬紧牙关再推出一层气浪加固气墙,艰难开口,“不是我……我属性为水……怎会是青龙?噗——!” 一时间鲜血在擂台上空喷涌,众人屏住气息皱紧眉,“那是谁……不会是对方的人罢!?” 此言一出,众人险些绝望地只想就这么掉下去躺尸!如今已经顶不住了,要是对方再来个人这个关键口子升阶?!! “不……不是……”北雪洺虚弱地任由鲜血沾满衣襟,“青龙似乎不稳,但却在攻击对方……” “那究竟是谁在升阶……?!” “难道是……风鸣?!!” “啊……!!!”南予恰好此时猛烈爆发出一声狂啸,嘶吼声直冲云霄穿透云层,瞬间引得天边青龙激烈沸腾盘旋于狂风之中,龙吟一声与她的嘶吼交相呼应!! 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祭出,南予整个人如火山喷发一般蓄力冲击!万丈气浪高高掀起直逼九霄!盖过云层之时青龙激动地在气韵化出的一片滔天巨浪中徜徉盘旋!! 手中帝渊剑紧紧握住,南予一脚抬起抵住面前被一众云岚宗弟子气韵焊得坚不可摧的气墙,另一脚踩在寒禅上作出拉弓射箭的姿势,拉开身体蓄势待发,“啊……!!” 再次一声狂啸间她就着气墙挥剑猛烈劈下!! 帝渊剑势如破竹力破千军般瞬间撕开两道气墙!! 原本在上空祭出气韵的众人皆被剑气狂乱抛出!伴着他们周身坠落的还有破碎成跳珠四处爆开的气韵碎片!! 在划开气墙的一瞬间,南予也犹如断了弦的琵琶一个弹响飞了出去,在空中强行稳住身形,她拉开身体让自己以一种怪异的弓步狂堕! 双手将帝渊剑反拿,握紧剑柄,手腕青筋盘绕爆出,帝渊剑直劈而下! “啊……!!”带着活要吞天蔽日的气力狂堕!! 下一刻,帝渊剑顶被她猛撞上擂台就着那一丝裂缝插在玄铁之中!! “轰……!!!” 以南予为中心,玄铁在一瞬间爆裂开来盘旋交错成蜘蛛网状!再不断向外蔓延!直至最后整块儿玄铁都被剑气炸裂四处飞溅!! 玄铁……破开了!! 南予全身所有力量祭出,气韵倏然收拢弥散,天边正盘绕的青龙也在一霎那间化为乌有! 南予犹如一片单薄的白纸向后倒去,仰倒在破碎的玄铁狼藉之中,轻阖双眸,她的左手还握着帝渊剑,穿行在上空的寒禅也于她倒地那一刻从天坠落,砸在她的怀中。 而她倒下的那块地方,就在她的头边右肩下,压着的——正是破风剑!! 南予一身白衣被风吹拂,翩翩衣角微卷起,三把神剑众星拱月般将她簇拥。 不晓得何处飞来一朵粉嫩的花,堪堪砸在她的唇畔,染上她唇角那抹艳红的血,娇艳动人。 “破风剑!!” “是我的……!!” “风鸣!!小心……!!” 第四卷·终 第446章 1.护妻狂魔 云岚宗 君玦寝殿内,一鼎香炉正氤氲在屋角,缕缕烟丝萦绕鼻尖,沉木淡香漂浮在空中,撩起白纱幔帐。 此时君玦正坐在床榻边,一只手抚弄着南予那一头青丝,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抚弄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不禁落在南予粉嫩水润的唇上。 反正她如今还沉睡未醒……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淡笑,缓缓俯身去凑近她的唇。 “叩叩叩——” 俯身吻她的动作被迫停住,君玦不悦地起身开门,冷然睨着门外正勾着腰气喘吁吁的紫元尊,“何事?” “累死我了,我先喘口气,进去坐坐喝口茶先……”紫元尊扶着门一脚正要跨入,冷不防被君玦伸手抵了回来,他抬头震惊,“这么多年的情分,你门都不让我进?” “就在门口说,说完赶紧走。”君玦将门掩上一些,只留自己站在门框处,堪堪挡住里面的视线。 紫元尊深吸一口气,谁让他是君玦,忍了,“我已问过天枢子,你所料与他别无二致,这丫头确实不单单是因为重伤力竭才晕过去,而是因为她体内的火属性已经能与水相抗衡,两相抵消,气韵消失了才这般的。” “所料之内。”君玦顿了一下,“可有何解?” 紫元尊勾起一抹猥琐的笑意,轻一点头,“你师父的意思是,让这丫头就待在云岚宗内,修习我云岚宗调息之术,将她体内两股水火不容的属性调息为一股,最后让二者皆为她所用。” 君玦抿唇睨他,“你笑什么?” “咳……”紫元尊明显是就等着他开口问,激动地搓了搓手,舔唇道,“你要是不介意,让你女人拜入我门下……” “不好意思。”君玦面无表情打断他,“我介意。” 开玩笑,紫元尊门下都是男弟子,君玦早就看他那一群二寝的徒弟不爽了,没连着他一锅端了都算他大气! 这会儿要让南予女扮男装直接拜在他门下和那一干男弟子同寝而眠?!光听着就窝火! 然而紫元尊他老人家打得主意便是,收了个徒弟是君玦的女人,以后君玦不也得跪下来给他恭恭敬敬地敬个茶!? 怎么想怎么爽! “别呀!”紫元尊神色一敛,“啧,这其实是你自己的问题,是你自己醋性太大了,我那群徒儿可什么都没做!” 君玦不悦挑眉,“勾肩搭背还什么都没做?我醋性大不大与你何干?还有事吗?” “不是,你这么急着赶我走作什么?!”紫元尊抬眼就要往里面望,“你是不是趁着别人没醒在做些……” 没等他话说完,也没等他往里面看上一眼,君玦将门再掩上一些,淡淡地看着他。 “你小不小气?”紫元尊耷着脸皮不可置信地扶着门框弯腰望他,“我就看两眼又怎么了?” “谁让你看的?”君玦挑眉,“她是我一个人的。” “嚯?君陌卿,你你你……啧啧!”紫元尊站直了身子哗啦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又猛地合上一敲手心,“那我还帮她治伤你怎么不说呢?!” 君玦面无表情气定神闲,“我求你治了吗?” 紫元尊猛地抬高声音不可思议地大声嚷嚷,“好你个君陌卿!过河拆桥是吧?!” “你小点儿声行不行?”君玦微微蹙起眉,“她正睡着。” “睡着怎么了?!不都睡了五天了吗?!这会儿不顺势给她闹醒你还想让她睡多久?!”一口气提上来,紫元尊不断摇着手中折扇消火,半晌才逼出一句,“你你……你护妻狂魔啊你?!” 君玦一怔,微微抿唇温柔地笑了,“嗯。” 紫元尊愕然,折扇一收啪的转头,伸长了脖子骂,“有毛病!” 君玦听若罔闻,面无表情地顺手关上门将他隔绝在外,“紫元尊没什么事就先回吧。” “喂!那我跟你说的让她拜在我门下的事儿……” “等予儿醒了我会告诉她,让予儿自己做决定。”君玦的声音渐远,却字字清晰,甚至还有些泛甜,“一切都要听我予儿的。” 这真是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含了玻璃渣的狗粮,紫元尊一声拍门绝响,“君玦!你他娘的该治治脑袋了!” 第447章 2.拜师云岚 不晓得是不是被君玦占便宜给占出了阴影,南予睁开双眼瞪着床帐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掀开被子看看自己有没有不着寸缕。 因此,当君玦关上房门转身走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南予自个儿掀开被子亮出的一大片春色! 虽说他的予儿反应极快春光只是乍了个小现,但还是把不住屋内气氛霎时间凝滞! 君玦面不改他个半点色:衣服是他脱的没错,但这是她自己先无意中引诱的;衣服是他脱的没错,但被子是她自己先去掀的;衣服是他脱的没错,但腰带是她自己先解的;衣服是他脱的没错,但君玦我热四个字是她自己先用无比妩媚的声音喊出来的…… 思及此,他淡定地走到床榻边,迎上她宛若鹰隼的戾眸,“予儿醒了,饿不饿?” 南予抱着被子难得正儿八经看他,“君陌卿,你还要脸吗?” 君玦顿了一下,笑道,“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粥。” 南予眼皮一耷拉,“你上回不是还跟我说不脱我衣裳了吗?” 君玦作沉思状蹙眉,“如今粥可能有些凉了。” 南予一边点头一边不可思议,“你究竟还能有多下流,我真想见识见识。” 君玦抬眸看她,“要不让厨房热一热,或者直接重新做罢?” 南予挑眉看他,“上回你把我骗上了床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不要以为我就这么算了。” 君玦嘴角一勾,忽然道,“云岚宗的青枫糕很好吃,予儿要不要尝一尝?” “……你再给我扯一句别的试试?” “可是……”君玦忽然正面迎上她的眸子,满眸浩瀚星辰熠熠生光,嘴角挽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予儿上次也趁我睡着的时候摸了我的脸、占了我的便宜。说起来,予儿当时为什么要同我这般呢?” 气氛,瞬间,尴尬。 顿了好大一下,南予低眉揉了下鼻尖,气定神闲道,“我确实饿了,你去把你说的青枫糕端来给我尝尝。” “嗯。”君玦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凝望着南予的发心,欣赏着她耳尖处那一抹徐徐爬上的嫣红,好半晌才轻声低哑道,“予儿,我是不是……” “嗯?”南予抬头挑眉。 我是不是就快要,得到你了? 君玦却没敢问出来,倘若这厢给她惹急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南予抱紧被子主动扯开了话题,“方才我隐约听见紫元尊的声音,他说了些什么?” “他是说,你体内水、火属性相抵,如今是彻底化了气韵,最好留在云岚宗一段时间,修习云岚宗调息之术,或许能将体内两股气韵调息得乖顺些,便可为你所用了。”君玦顿了一下,“不过,你须得以其他身份入云岚宗,拜师学艺。” 南予一拍大腿,冷不防乐了,“那就拜他好了,我瞧着也就他手下弟子人模人样同我处得来些!前儿个刚好走熟了二寝,还犹豫什么就拜他了!” 第448章 3.你想多了 君玦的神情瞬间不悦。 虽说一切都要听予儿的这话是说的没错,但她就这么直白地坦言想要去睡二寝、想要去跟那一众弟子搭伙儿过、想要拜紫元尊为师…… 这该教君玦又怎么胡思乱想? 南予是不是巴不得早点儿从他这儿搬出去?所以连师尊都懒得挑随便指一个就得了?紫元尊?那个他十五岁甩单手就能秒了的区区神兽? 南予是不是觉得和那群二寝弟子待着远比和他处在一间屋子里舒坦? 每次她和那群男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过他面前,对他如同视而不见,君玦不晓得废了多大劲才强行压住上去挥手劈了他们把南予搂在怀里强吻的冲动! 原本他想的是,让南予拜入宗主门下,虽说宗主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前途造化可言,但好歹是云岚宗里的高手。 重要的是,云岚宗的宗主从来不收徒弟,自然也就没有给他弟子单独僻出来的男寝,到时候南予就能顺其自然地和他继续住在一起。 尽管这几日南予睡在他寝殿内,他都是没得睡的,一是因为南予睡在他的床榻上,他只能坐在床边倚着床框睡,这样自然睡不好。 二是因为南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到了晚上,想要强自压下欲望不对她做点什么真的很困难,自然也就睡不好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宁愿不睡,也想要和她待在一个寝殿内,想要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 然而南予并不是这么想的,南予还真就没他想的那么多,她的意思,其实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 神他娘的让君玦自个儿杵在那儿想了一堆?! 如今城府深的人心思都重成这样了吗? 君玦几不可见地长叹一声,抿了抿唇道,“好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二寝?” “这还要打算什么?”南予惊奇狐疑,“既然说好了,那就今晚去啊!” 如此理所当然爽快耿直,愣是连半分考虑都无,君玦不晓得心里头又生生刮下了几层肉,“好吧,那我晚上……过去看你。” “不必了吧?”南予挠着后脑勺狐疑蹙眉,“倘若我过去,必然不能再以风鸣的身份,如今我就这么以本来面目扮成个男人必是以青玄的身份,你与风鸣还说得过去,与青玄算是什么?岂不惹人闲话?” 君玦深吸一口气,这口气真是吸得五脏六腑都疼了,她居然连看都不让他看了?! 先是搬离他的寝殿转而去二寝,再是以青玄的身份斩断与他的牵连,最后还不与他见面……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方才还跟他害羞的! 这不是证明她心里已经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了吗? 如今这般,难道……难道是想和他完完全全隔绝起来好方便把他给忘掉?她就是觉得不想在她自己心里给他留那一席之地才要彻底把他隔出视线吗? 南予撑着下巴掀上眼皮面无表情地望着兀自坐在那儿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的君玦:请问,君卿殿下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 第449章 4.占有欲强 气是这么气的,但君玦向来说一不二,更何况是答应了南予的事情。 其效率之高重点就体现于不出半个时辰,南予就已经换上了一袭云岚宗男弟子的服饰,甩上空手跟着笑得嘴都合不拢的紫元尊踏上了去往二寝的路。 这件事情本就不难办妥。 一来,南予于气韵方面的造诣委实高得可以和云岚七师中任何一位相媲美,能将她收到门下,何尝不是一大助力? 二来,云岚宗如今都知道这位近侍风鸣委实是殿下眼前的红人,不仅在试炼大会上想借帝渊剑就借,还能在受伤后得殿下亲自看顾,必然是分量极重的人。 能收下她作弟子,借此巴结上君玦,这么大好的机会怎么看都不能放过! 三来,要让南予留在云岚宗乃是君玦亲口下的指令,六年前宗主他老人家就是个给他端茶递水的角儿,如今还不是得马不停蹄地去办好? 于是,宗主便亲自拿来云岚宗弟子学籍簿,在这一届收下的弟子里写入了青玄二字,拨在紫元尊门下,分到二寝。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唯有在写二寝两个字的时候,宗主他老人家觉得周围似是有寒风压境,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溜儿。 * 云岚宗·二寝 “听说今儿个师尊又收了一名弟子,不晓得是个什么种?”子黍低下头悠悠长叹一声,苦恼道,“作什么就偏要分到我们二寝来?” “是啊,我们说好下次风鸣来了玩儿个通宵,要给她留着位置的,这新人一来,以后风鸣来了该躺哪儿?”子离一边儿拆着脚上的绷带一边儿喟叹。 北雪洺抹完手上的药膏,随手甩给他,示意他擦,“你们居然真的信风鸣会在这儿留宿?哪回我们不是说好了玩儿个通宵,半路就被殿下的人叫回去了?殿下把她看得可严着!”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一直好奇来着,殿下这是没了风鸣服侍他脱衣就寝睡不下去怎么的?”另一名弟子一拍大腿,“怎么回回到了就寝的点儿就非要风鸣回去?移天易日那两个不也是他的近侍吗?” “你说对了,我也觉得殿下是没风鸣睡不下去!”又一名弟子蹭地坐起来,神秘道,“试炼大会前一天晚上,风鸣那小子放我们鸽子,就是因为殿下不准她去!” “啊?”子离吃惊道,“连这也要管?殿下这占有欲也太强了,近侍都绑得这么紧,我们聚聚怎么了?” “所以说啊,曾经我一度认为移天、易日大哥已经是近侍里的典范了,如今跟风鸣一比,我觉得他俩混得也就那样儿!” “能混到殿下脱个衣裳都离不开的地步,风鸣这小子简直有毒!” 萧如晦笑了出来,摇头叹道,“也不知道风鸣的伤怎么样了,我们尚且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她怕是还睡着罢?” 子黍撑着下巴看他,“那完了,要再见她不晓得猴年马月去了。殿下是来看试炼大会的,现下大会都结束了,必然带着风鸣一起离开了。” “吱呀——” 木门吱呀,紫元尊负手跨步,笑吟吟道,“我的好徒儿们,都在八卦些什么呢?” 众人转头惊奇道,“师尊!” 就在众人抬眸看向紫元尊的一瞬间,南予也堪堪从门外跨入,嘴角捻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北雪洺、萧如晦两人猛地睁大双眼,指着南予皱紧眉不确定道,“……青、青玄?!” 第450章 5.风鸣青玄 “哟!这都能认识?!”紫元尊折扇一合,惊道,“你们三个以前见过?” 南予如今是以本来面貌女扮男装,早与北雪洺、萧如晦在沽岳城破古武世家红尘阵之时照过面,虽然彼时满脸血迹,可称得上蓬头垢面,但与北雪洺、萧如晦皆是近距离接触过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但二人难以琢磨的是,当时一身白衣,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洒脱女子,如何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举手投足间分外潇洒的翩翩少年? “应该算是……”北雪洺狐疑地蹙着眉,看了南予几眼,不确定道,“见过的吧?” 南予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略一拱手,冲北雪洺、萧如晦二人挑了挑眉,抬声道,“诸位师兄同门,在下青玄,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子离、子黍几人还半躺半仰地坐在地铺上,刚抹了药甚至连衣裳都未穿好,一个二个都是一脸放荡不羁不拘小节的模样,任由上身这么裸着,拿手撑在腰后抬眼打量她。 “关照关照,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见几个徒弟个个儿没吭声,紫元尊赶忙出来圆场,皱着眉头佯装怒意,“你们几个还不快给小师弟腾个位置出来?如今你们这都是怎么睡的?横七竖八乱得连为师都看不下去了!” 二寝规模与君玦的寝殿相差无几,算得上是寝殿中规模最大的一间。云岚宗的规矩向来是女子六人共寝、男子八人共寝,女寝不甚清楚,男寝却是在地上打了八个地铺,进门左方四个、右方四个。 约莫是二寝的男弟子们感情格外好些,俗称基友,他们的地铺全都扎了堆摆在正中间儿,开了门就能看见横七竖八的地铺杂乱无章。 南予之前在二寝玩儿的时候就领教了这群人的睡相,那就是没有睡相,时常就是这个人的胳膊压在那个人的胸口,这个人的腿跨在那个人的腰,伸的远了还能捞进别人嘴里。 然而南予不晓得的是,她自个儿其实睡个觉也很折腾人,这个君玦从前和以后皆深有感触。 此时子黍、子离几人都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拖着自己那一块儿地铺往两边儿扯,堪堪留出他们口中本打算一直给风鸣留着的那张地铺。 萧如晦正跪在那张地铺上换白色的新褥子,忽然抬起头来看向紫元尊道,“师尊,风鸣那小子的伤还没好透吗?这都五天了,怎么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就是啊师尊,你和殿下看起来很熟的样子,打听个伤情应该不难罢?” “师尊,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殿下在试炼大会后有何打算?莫不是已经离开我云岚了?风鸣也跟着离开了?” 紫元尊嘴角淡淡挽起一抹笑来,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边儿悠悠带笑把弄折扇的南予,随即别有深意道,“这个,你们待会儿问问青玄便知。想来你们这样关心风鸣,她是愿意告诉你们的。” “青玄?”众人微愕不解,纷纷将视线投在南予身上,异口同声道。 第451章 6.一干三八 夜凉如水,子时钟尚未敲响,男寝、女寝皆是一派欢然闹腾,将这寒风肆意的晚冬都衬得不怎么萧索起来。 以往二寝一众七嘴八舌得比女人还叉八的弟子今夜格外蹦跶叉八。 “好你个风鸣!居然敢诓我们?!”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八个人的地铺又再次拖回了中央,白花花的胳膊腿凑在一起,子黍盘腿坐起来去拍南予的肩,“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南予左腿盘起,右腿蜷曲,右手搭在膝盖上,手中还随意把玩着一把折扇,闻言抬眸看他一眼,“都是小伤,倒没什么。” “那你方才说的暂时没法儿用气韵了是什么意思啊?”北雪洺纵然有心想问问她女儿身之事,此时人多也只好压下不谈,转而问了个他更为疑惑的。 南予抬手示意他递杯水过来,“你们都晓得自己的五行如何罢?我体内有水、火两种属性,一前一后衍生而来,每每使出气韵,就会纠缠在一起,将我的气韵化为乌有。” “哦……这就和大师兄天生带有三种属性类似,所以需要修习我云岚宗的调息之术,以此来调息自己体内的气韵吗?”子离恍然大悟。 “没错,是这个意思。”南予接过茶杯,抿了口茶继续道,“我恐怕是要待上个好几月才会离开了。以后就唤我青玄吧,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名弟子挤出一个位置,兴致勃勃地凑上来,“青玄,你如今跟我们住在一起,殿下他那边儿怎么办?他不是非要你伺候着才睡得着觉吗?” 此言一出,直接让带着君玦就站在门外的紫元尊扶住额头瞬间呆滞:傻孩子!你这么三八是会被拉去浸猪笼的! 紫元尊这厢刚想完,就听得寝内犹如开了锅的水突然轰地炸开! 一群男弟子三八的兴奋之感一上来,瞬间把南予的声音给完完全全淹了下去! “就是啊青玄!殿下他是不是离不开你啊?!” “诶青玄我跟你说,女寝那一干弟子等得心都痒痒了,早就念着你快点儿走了!你这厢走了不晓得是多称她们的心!今晚就得去爬床!” “对对对,我正想说这个!前儿个你在殿下的寝殿内,殿下可是下了禁令的,谁敢靠近谁就得死!你这一走,生生给那边儿女寝的弟子铺好了路子!都等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这个我最清楚!”一下说到了北雪洺的兴奋点儿上,只见他猛地三两下爬过来盘腿摆开说书的架势,顺手抢过南予正把玩的折扇,哗啦一抖活脱脱的三八贱样儿。 “都晓得我云岚宗女弟子近六年来的传统罢?自打六年前,我大云岚三尊、师者、长老、弟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上千人群挑殿下一个人还惨遭吊打之后,就出现了个普遍的现象——” “每逢试炼大会一个月前,诸位女弟子总会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为什么?” 自己抛出去的话匣子没等众人回答,北雪洺又自己收了回来,“因为自此之后,我大云岚就怂给了殿下,每年试炼大会都要捧着请柬先给殿下送过去,所以,女弟子们都眼巴巴地盼着收到请柬的殿下能来云岚观战试炼,故而才会打扮得如此招蜂引蝶,不求服饰上别致脱俗,但求妆容上力压群芳!” “这还远远不够,你们说,”北雪洺一脸“大家一起大声告诉我”的表情,“她们最过分最伤风败俗最恬不知耻的是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爬床!” 第452章 7.接着三八 “对!爬床!”北雪洺一拍手心啪的一声绝响,“请问,你们见过卖菜吗?见过秦楼楚馆上插着腰吆喝的吗?就是那个盛况!” “上回殿下来的时候,平日里瞧着各方面都挺正常的二八少女,一到了晚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穿条肚/兜都能跑出来掐会儿架!”北雪洺说着说着顺手摸了一把下巴掉出来的口水。 南予面无表情地给他拿袖子揩了:不晓得这场面是有多香/艳,能把你垂涎成这幅熊样儿? “青玄,你们家殿下定力是真好!”子黍忽然插了一嘴,不可思议道,“那么多美人儿一块儿巴巴的涌上去,我们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又被全数扔出来!” 紫元尊满脸欣慰,刚想夸这群徒儿上道,冷不防又听见了下一句,险些一口老血闷在喉咙管儿里一下吐出来—— “青玄,你在殿下身边侍候那么久知道的肯定不少,”子离压低声音狐疑问道,“你说,殿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南予被他这个猜测搞得瞬间呆滞:请问,有没有隐疾是近侍就能看得出来的吗?小爷晓得个毛线球啊又没试过! 在她呆滞的瞬间,有人抢先一步又问,“对对,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哪个正常男人定力有这么好?我们一干男弟子趴在墙头上光看着点儿影子就直咽口水!” “而且有那么多女人,形形色色,总有一款他会喜欢的罢?可都没一个被他收了的!这怎么可能呢?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不行啊!” “未必吧?是你们思想太龌龊了,我就觉得殿下是当真没一个看上了眼!”萧如晦抖了两下被子盖在身上后道,“那可是殿下!单挑我们云岚宗上千气韵高手衣角上一滴血都没沾的殿下,会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 “你们可别忘了,六年前殿下才十五岁,拉了把椅子闲闲坐在那儿单挑一众高手的嚣张样儿,怎么看都不可能不举!” 南予挑眉:他这不是嚣张,这丫的就是活脱脱的欠揍啊! “就是!我也觉得不可能。就拿那群女弟子是怎么被扔出去的来说吧!”北雪洺随手抛落着折扇,“殿下他都懒得自己动手,碰都不想碰她们,让手下扔的毫不犹豫干干脆脆,扔完还把床单被褥全数换了一遍。” “他扔床单被褥干什么?说是爬床,但那群女弟子再怎么能耐也不能碰到殿下的床罢?”又一名弟子惊奇道。 “所以啊!这就体现了殿下究竟是有多嫌弃咱们云岚宗的女弟子,有多嫌弃这些他半分没有好感的女人!” “不仅换床单被褥,还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甚至连院落都没放过,简直就是有深度洁癖!” 南予不禁点头:这一点她同意,早在飞灵国的时候她就领教了君玦十天换了十二套衣裳颜色还不带重样儿的深度洁癖。 顿了一下,萧如晦又道,“再说了,殿下不是有心上人吗?既然有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这方面没有欲/望呢?” “诶——”众人一转三个调儿,纷纷看向南予,“青玄,你作为近侍,应当是认识那位南予姑娘的罢?” 南予面不改色,“认识,长得挺好看的。” 北雪洺第一个凑上去兴奋问道,“殿下见到南姑娘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不会跟见到我们一样那么高冷罢?他们俩平时见着面是怎么相处的?那位南姑娘她…… 第453章 8.还是三八 这几个问题连着问下来,不光二寝内一众三八都兴奋地看着南予等她解答,就连屋外站着吹了许久凉风的紫元尊都满脸好奇地往里面凑。 更遑论君玦,冷不防连气息都沉了几分。 然而作为正主儿的南予愣是连半分波澜都无,悠悠伸手往自己肩上拍了拍,又指了指那方案几上摆着的茶杯。 一干叉八的二寝弟子都很是上道,端茶送水捏肩捶腿一下子全涌上来做了个齐全,南予这才不紧不慢地端着茶杯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殿下和南姑娘相处的时候,会让我这种闲杂人等站在一边儿干看着?” 一众弟子摇头。 南予挑眉巧笑,“那我怎么知道殿下面对南姑娘的时候什么模样?以此类推,前三个问题不都形如废话吗?” “啊?”北雪洺略有失望地撇了撇嘴,“那最后一个呢?南姑娘什么态度?南姑娘喜不喜欢殿下?” 南予撑着下巴慢悠悠地咂了几下嘴,望着空中一点,好半晌才道,“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他们独处的时候殿下不会让我瞧见,那南姑娘的心思更不会告诉我这个侍卫了!” “你不如猜一猜?”子黍低声道,“从各方面观察来看,随便猜一猜,反正都是说着玩儿,谁能去追究不成?” 南予状若沉思,不禁用舌尖抵住嘴角,片刻后道,“倘若我猜的话,应该是喜欢罢!” 君玦的眸光在那一瞬间被点亮,满眸的柔情和狂喜都忍不住要溢出来,险些就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又听南予接着道—— “毕竟殿下他生得那么好看,修为又那么强,权势又那么大,地位又那么高,这种男人但凡是个女人都该一见钟情动动心,否则算什么女人?” 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君玦缓缓拿手按住太阳穴,蹙紧眉静立。 他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南予这恣意随性的性子,也晓得她说的话并不能全然当真,更晓得她向来没个章法,可还是忍不住期待,忍不住觉得南予有一天就是会这般突然地告诉他,她喜欢上他了,哪怕有一点儿。 “我怎么觉得就不是这样儿的?”萧如晦忍不住奇道,“殿下能看上的女子,会和其他的女人一样对殿下一见钟情?那殿下还需要这么迂回地昭告天下先把南姑娘清誉毁了再说吗?殿下这么做,明显是害怕南姑娘被别人抢去了,提前宣告主权!” 一名弟子疑惑道,“殿下占有欲这么强的人,宣告一下主权,这不是很正常吗?跟南姑娘喜不喜欢殿下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怎么情商这么低?”北雪洺解释道,“如晦的意思是,倘若南姑娘真的喜欢殿下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是一见钟情,殿下自然不必担惊受怕她会爱上别人。” “既然不担心这个,又作什么大费周折地毁南姑娘清誉,非说南姑娘是他的女人别人都碰不得?很明显,殿下害怕啊!” 那名弟子似懂非懂,“害怕什么?” “害怕南姑娘喜欢上别人,不喜欢他呗!” 紫元尊站在门外听得低声直啧啧,“我都没想到这一层,这群小子很会揣度你的心思啊!你真这样想的?你真是害怕来着?你害怕你就敢做出直接先毁了她在外清誉的事儿来?你何时这么没有自信了?” 君玦依旧维持着深深锁眉以手按住太阳穴的挫败模样,好半晌才道,“明天……你口中的紫衣公子会来找我,在他自己发现之前,别告诉他……予儿在哪儿。” 第454章 9.这戏好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枝头鸟鸣啾啾,莫说早课,就连一应要爬起来晨读的弟子甚至都还没起床,紫元尊就被逮起来迎接言城歌这尊大佛。 之所以对他有着如此尊称,其源头还得追溯到好几年前,彼时紫元尊带着徒弟去给君玦递送试炼大会的请柬,君玦不在,紫元尊只好将请帖先转交于言城歌手中。 当时两人因着君玦的牵连已经算得上有些交情了,但紫元尊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未见过他那把白玉铸成的寒禅剑。 印象里他这人一直是温润如玉、翩翩风度的,常常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淡雅从容,乍见他的佩剑寒禅,顿时生出几分果然是什么人什么剑的感悟来。 彼时只是瞧着稀奇,想拿起来看看,顺便看看上面有没有他的名字,谁知还没等真正碰到手,下一刻这小子就拔剑出鞘直指咽喉,动作快得连他这个神兽高手都没看清! 直到言城歌带着温柔淡雅的笑意,用寒禅剑划破他的咽喉,眼见着一串儿血珠从脉搏处渗了出来,他才收剑住手。 紧接着执杯抿茶,端的是一脸温和有礼,缓缓笑道,“这把剑我从不允许别人碰,就连陌卿都晓得,所以他也未曾碰过。方才失敬了,紫元尊可有无大碍?” 差点儿被猝不及防一剑捅死算不算大碍? 紫元尊本着在君玦那儿吸取的经验教训,料想跟君玦一起长大的也不会是个什么好鸟儿,正打算认怂,拱手服软说几句好听话。 然而话还没开口,便又听言城歌微微笑道,“料想紫元尊也当是无碍,那便请回吧。有缘再见。” 逐客令下得既明显又有礼貌,端的就是要你听懂了却没什么理由反驳,紫元尊向来是个很识趣儿的人,跟着就拱手告辞回了云岚。 至此之后,一别经年,他倒是再也没见过言城歌。 现在想来,颇有几分感慨,世事无常,自己面对他的想法已经全然不同了,若说曾经有那么些许敬畏钦佩,如今就净是震惊兴奋。 自打他发现当年他想摸一下都有性命之虞的寒禅剑居然落在了南予手中,他就揣起了看好戏的心思,这出戏太好看了,光想想都觉得好看,现下言城歌还来了云岚宗,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看! 在见到寒禅之前,他愣是被打死都想不到,这么个清心寡欲、温润谦和的小子居然会在有一天看上了个姑娘,关键这姑娘不仅他喜欢,君玦也喜欢! 若说不是和君玦一起长大的他还真不信! 紫元尊站在石壁之上临上清风打着扇子无尽畅想,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直到言城歌陡然出现在了视线内,他才惊觉自己方才是否笑得略微猥/琐了些? “紫元尊在想什么,”言城歌嘴角微微上挑,眉眼舒缓,“笑得如此开怀?” 紫元尊敛了敛笑意轻咳一声,揣着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他—— 一身淡紫色锦裳,银色暗纹在袖口、领口处都绘出荼蘼景象,交领堪堪能露出锁骨来,锁骨下一点极浅淡的痣,衬得他玉骨冰肌。 青丝以极纤细流长的浅紫色锦带束起一半,被风卷起时扬出几个优美的弧度,煞是好看。 这几年不见,似乎更为长身玉立了些,眉眼间生生僻出不晓得是对谁的几分柔情来。 柔情。 “笑你,生得愈发好看了。”紫元尊微微一笑,如今也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个情字了。 言城歌失笑,与他走了两步,便开口不经意问道,“对了,陌卿来的时候,除开移天、易日两人以外,是不是身边还伴有一人?紫元尊可晓得,那个人在何处?……我找她有事。” 第455章 10.我好想她 果不出君玦那小子所料,你好歹也来点儿开场白再说啊?! 一上来就打听,正话没说两句就问女人,半分缓冲时间都不给他,这让深思熟虑了一晚上也愣是没想出搪塞理由的紫元尊怎么糊弄?! 亏得紫元尊虚长了他七八岁,脑子转得也不算慢,顺口就面不改色的接道,“我倒是没有太注意,你说的那人可有什么比较明显的,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地方吗?” 言城歌别有深意地冲他笑了笑,“她身上有我的寒禅剑,不晓得这个对紫元尊来说算不算明显?能不能让你想起几分?” 紫元尊轻声一咳,显然,人家已经看出了他的把戏,这会儿正戳破他的谎言,寒禅剑都毫不介意地拿出来说事儿了,显然是戳得弯儿都不带拐。 摸了下鼻子,紫元尊干笑道,“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等下,容我想想啊,最近试炼大会刚忙完,一下子记不住事儿。” “说起试炼大会,”言城歌不动声色地接着往前走,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怪异的弧度,“她这个人喜欢热闹,必然也是去了的。不仅去了,定然也是挣足了风头的。我这么说,可能让紫元尊再想起来几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温润和蔼,看起来既有涵养又有礼貌,一如当年。 “咳,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小子啊……”紫元尊念及和君玦这么些年的交情,摸着鼻子企图再为他做最后一点儿挣扎,“殿下身边儿的人,去了哪儿我怎么能知道?最近云岚宗的事儿真挺多的,就算知道我也记不住!” “哦?”言城歌忽然轻声笑了出来,接着极为有礼貌地道,“就算她是陌卿的心上人,你也记不住吗?她是陌卿喜欢的人,如你所料,也是我喜欢的人。不晓得这么说,能不能让紫元尊全然想起来?” 突如其来地侧面向虐狗表白让紫元尊不禁吃了一个大惊:这话谁教你的?这他娘的像是你自己说出口的?! 话都被他拆到这个份儿上,再跟他说什么不记得之类的,担怕是要挨打了,思及此,紫元尊还是妄图再挣扎一下,顿了好半晌,他才慢吞吞回道,“……倘若不能呢?” “倘若这样都不能,”言城歌冲他微微偏头一笑,谦和地冲他玩笑道,“约莫是脑子有问题。” 这么一笑简直诡异,还不如威胁他个什么来得干脆,紫元尊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舔了下干涩的唇,他道,“你让我想想。” 言城歌笑了笑,算是应允,随即便与他并肩而行,谁料两人这七拐八弯儿地都绕进了云岚宗后殿内了,紫元尊还冥思苦想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紫元尊这一停顿,真是顿了好久。”言城歌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他,“反正我迟早也会遇见她,你现下告诉我,我便说是我自己找到的或自己遇上的,陌卿又奈你何?他并不会因此追究你。” 紫元尊一顿,半疑惑半反驳,“你既然迟早会遇上她,又有什么必要让我现在就告诉你她在何处?总能见到的,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我等不及了。”言城歌忽然敛住了笑意,转而蹙起眉,声音嘶哑低沉,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好想她。” 第456章 11.等很久了 南予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才从地铺上爬起来的,生生错过了一大上午所有的修炼,不仅错过了修炼,还错过了午膳。 对于她不管何时何地,总是能一直保持着晌午起床的优良作息这一点,让向来爱逃晨读睡懒觉的北雪洺和萧如晦十分钦佩,钦佩到想跟着她一起睡。 然而人家是有后台的,就算是想拉撑了睡上一整天也没有谁敢有意见,就算是有意见,也全然不必理会,思及此,两人只好自个儿灰溜溜儿地赶着去上早课。 南予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昨晚上没吃完还藏在屋角的半只鸡扒拉出来啃了,刚闻着味儿寻到那只荷叶鸡,就又被一旁剩下的半坛子酒吸引了去。 “子黍那小子酒量原来这么差,居然骗我们说喝完了!”南予兀自勾起嘴角笑了笑,低声自言自语道。 随即捞起荷叶鸡就着那一半啃下一大口,还没嚼几下就抱起坛子囫囵灌起了酒,清如甘泉的陈酿顺着白皙的脖颈流下,周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南予警觉地侧开一半酒坛子打眼去看。 “噗——!”在捕捉到正在不远处坐着瞧她的人那一霎那,南予一口酒又喷回了坛子里,抬手抹了下巴的酒渍,她狐疑挑眉,“……言城歌?” 言城歌在她匪夷所思的注视下,缓缓起身走上前,半跪着蹲在她面前,像是在仔细打量她一样,看了好一会儿,见南予一脸地莫名其妙甚至还缩了下脖子,他才笑道,“怎么,南姑娘见到我,有这样惊讶吗?” 南予低头啃了一口那半只鸡,含糊不清道,“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失礼失礼。你这是来找君玦的?” “嗯。”言城歌低头看了眼她手上那半只鸡,又瞥了一眼那半坛子酒,接着笑道,“我是第一次来云岚宗,不太熟悉这里,正好路过,看见此处的门虚掩着,便走进来想问问路,却没想到竟是你。” “你跟那腹黑不是有一腿吗?”南予疑惑得不是一星半点,“你上这儿来会没人迎接?还有,你这路走得有够拐的啊!专程上男寝来问路?” 云岚宗大门结界处离男寝生生有小半个时辰的路,走了这么久他没见着半个可以问路的人影——这不是在侮辱南予的智商么? “你才起来就吃这个?”言城歌显然毫不介意谎言没拆穿,换种说法,他要是不想让南予看出来些什么,理由一定天衣无缝。 “我饿了,”南予低头看了眼荷叶鸡,“热的时候挺香的,这会儿凉了点儿,味道其实也还不错。” 言城歌笑了笑,“这个时辰,你是错过云岚宗的午膳了吗?其实你可以去找陌卿。” “并不想看见他。”南予一边儿吃得嘴角流油一边儿利索道,“这儿吃完了我要去后山猎鸟,你吃了没?没吃的话可以一起!” “没有。”几乎是南予话音落下的同时,言城歌就迫不及待地抢答,为了看上去不那么急切,特意压低了些许声音,“我等着你。” 事实上,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457章 12.真出情种 云岚宗·君玦寝殿 氤氲的茶雾升腾,如炊烟一般袅袅婀娜,整个寝殿寂静得唯有茶盏茶盖相互磕碰的声音,还掺杂着些许细微的喝茶声。 “喂,你说句话啊!”紫元尊蜷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儿,“事情我都和你交代清楚了,你有点儿反应行不行?” 自打他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君玦说了以后,这厮脸上的血色就褪得干干净净,煞白的面色看起来憔悴不堪。 起初紫元尊也以为君玦是因为被他的叛变气得狠了才这个模样,后来他惊觉自个儿实在高估了自个儿,君玦通常看不顺眼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根本轮不到别人把他给气着。 反复思量方才他说过的那一堆话,还道他是因为言城歌直言爱慕的言辞而消沉,或者是被南予邀请言城歌一块儿上后山猎鸟的举动给醋着了。 但他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君玦这种占有欲强的人,要是全然因为醋着了,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坐在这里意志消沉脸色煞白,而应该是提上帝渊杀去后山。 那么必然是除了醋着了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儿! 紫元尊琢磨了很久,终于在结合上君玦神情后反应了过来,难道……是南予那句“并不想看见他”把他给刺激了? “我先说啊,千错万错也不能怨我,我这个人心肠软你是知道的,他说得那么悲情我险些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告诉他我真的过意不去……” “而且我也跟你说了,我挣扎过的,但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就像要哭出来一样,你要是看见他那副模样,一定也不会忍心拒绝……更何况,他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居然和我坦言他喜欢南姑娘,又说好想好想她,这种程度的深情我明显受不住啊!” 任凭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君玦都听若罔闻,没有搭话的意思,满脑子都是南予那句“并不想看见他”。 他此时的神情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委屈难受极了,想要找亲近的人倾诉又想要自己闷在心里。 他明明没有做什么惹予儿不开心,为什么予儿会说并不想见到他这样的话? 昨天她走之前就在刻意疏远他,如今又直言不想见到他……他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每次她都不告诉他究竟他哪里做错了呢? 明明和她说过但凡不喜欢他身上的哪一点,都一定要说出来告诉他的,他可以改,都可以改,改成她喜欢的样子。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真有那么不想见到他吗?她就那么想见到城歌,以至于城歌一来就和他上山猎鸟了? 紫元尊瞄了一眼君玦,他老人家那副柔软的心肠瞬间被他的神情激得再次崩塌,“你们俩真是搞得我……我都不知道帮谁!以后你俩都别找我,我就是个看戏的,我就想看戏!谁都别拦着我看戏!” “别吵。”君玦按住太阳穴,苦恼地深深闭上眼,“你出去。” 紫元尊一顿,随即弹开折扇摇了摇,起身之时轻声一叹,“你们诡宗……当真是出情种。” 第458章 13.百鸟回巢 云岚宗·后山 像南予这等有志青年,已经不屑于只在云岚宗殿前殿后作威作福了,早在半个多月前才到云岚宗来的时候就摸熟了后山的点儿,且带着一干云岚宗弟子上这儿打鸟猎鸡不晓得有过多少回。 虽说这里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不仅严明禁止随意出入,还加持了结界,不仅加持了结界,还有弟子看守。 但南予这个人的好奇心就是天生偏要害死猫的那种重法儿,你越是拦着不让她进,她就越是要进去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个什么稀罕的。 踩着点子躲过看守的弟子,南予挥手拿寒禅剑划开结界,转头要收剑的时候冷不防见言城歌冲她别有深意的一笑,那神情分明就是说:你当着我的面用着我的剑,可还顺手? 南予立刻恬不知耻地回了他一个笑:顺手顺手,你太客气了…… “南姑娘对这里好像很熟悉。”走进后山,言城歌才慢悠悠地开口,“来过很多次了?” “饿了就会来,九、十次的样子,倒也不算多。”南予抬手搭在眉骨处遮挡阳光,顺势打眼儿往上看去,“况且也说不上熟悉,我就只和北雪他们在这附近转悠过,再往前我也没去过了。听说有鬼打墙。” 言城歌偏头看她,“你会怕这个?” 南予一边摇头一边抬手化出寒禅,看准越林飞过的一群野鸟,挥剑斩落一片,“无非就是阵法而已,我好奇的是阵法之内有什么。” “那为何不前去看看?”言城歌蹲身去捡掉落的野鸟,忽然怪异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南予闲闲地蹲下身和他靠在一起,挑眉问道,“怎么了,没见过野鸟啊?” 言城歌轻轻摇头,抬眸往上看去,“这么多鸟,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飞的……” “鸟儿群飞不是很正常吗?”南予狐疑蹙眉,“往一个方向飞就更正常了,有什么不对?” “没有,或许是我想多了……”言城歌微微一笑,随手捡起一只鸟,“云岚宗内可没有这样群飞的鸟,这里捕食这样方便,为什么会被云岚宗封锁为禁地呢?” 如此开阔的后山不拿来物尽其用委实可惜,捕食都是另说,但要把它当作弟子平日里试炼的场地,必然是个好去处,究竟为何要封为禁地锁起来呢? 南予嘴角一勾,偏头巧笑,“这还不简单?鬼打墙都能扯出来,往前走的话定然能发现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你今日到此处是早有预谋,却并非单纯地饿了而已。”言城歌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也站了起来,“那便走吧,去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秘密,正好,我也想看看那群鸟会飞往何处。” 倘若真的只是群鸟一时相聚齐飞倒也罢了,就害怕……是那个地方的召唤师,幼时所见之景实在毕生难忘,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他该如何是好? 跟在南予身后,言城歌缓缓呢喃,凝视着南予的背影微微出神,“……百鸟回巢吗?”他却并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第459章 14.什么关系 越走越幽深,越走越凄怆,走到彻底没光伸手不见五指甚至是连人都见不到的时候,南予只想破口大骂一句什么玩意儿?! 说好的鬼打墙呢?! 说好的阵法呢?! 说好的惊天秘密呢?! 我去,除了灯光没到位以外,这里究竟有个毛线值得费神费力画个红圈儿锁成禁地的?! “言城歌?” “嗯,我一直在,”言城歌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应该是在你右前方。” “我知道,闻着你身上的檀香味儿了。”南予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我是怕你找不到我而已。” “不会。”言城歌也笑,“我也闻着你身上的味道了。” 南予一惊,鬼晓得君玦那厮前儿个净顾着给她脱衣裳玩儿究竟有没有好好给她洗过澡?! 她下意识就低头抬起手臂闻自己,摸了摸鼻子道,“咳,不好意思啊,算来我确实是有那么好几天未曾沐浴过了。” 言城歌微怔,愣了片刻忽然“噗”地笑出了声,拿手抵在唇畔掩住笑意,他才抿唇道,“我说的是另一种味道,很好闻的味道……原来你很久没洗澡了吗?我却是没有闻出来。难道是别人帮你洗的,你不知道?” 南予摸着老脸不禁尴了个大尬:你他娘的不怼我一句愣是怕我看不出来你是和谁一起长大的是不是? “南姑娘。”言城歌的声音忽然正经了起来,带着他惯有的温润轻和,“你和陌卿,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黑暗之中南予本就看不清楚,能顺畅的走了这么久也仅仅是靠着言城歌身上泠泠檀香的浓淡来判断他离自己位置的远近,这厢一句话问得南予骤然出了神,冷不防下一刻就撞在了他坚实的背上! “我去!” 言城歌身躯一僵,听见她低声破口惊呼,连忙转身想要抬手摸她的头看看撞得疼不疼,却不料伸手竟然捞了个空?! “南姑娘?!” 一声喊出却无人应答,言城歌心口不禁一跳,鼻翼微动间再无方才清酒冷泉的味道,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他手心运起气韵,淡紫色的气流如鬼火一般将四周照明,言城歌四下打望,心口直打突——没人?! 明明就在自己身后的人! 竟然凭空消失?! 要说是阵法,这世上约莫就只有幻字诀能做到,可幻字诀如今也只有南予一人会而已,她再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己用幻字诀,把自己关进阵法罢? 言城歌蹙紧眉呢喃,“……鬼打墙?” * 南予撞上言城歌后背的时候还在惊奇,就算他丫的能有十块儿腹肌,身体也不可能当真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实至此罢?! 撞了个人如同撞了一堵墙,直到南予捂着额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她方才撞得竟然真的是一堵墙! 准确来说,这是六堵墙,生生围成一间屋子,将南予困在里面,且这里每道墙上都被印上了血手印,不仅如此,南予抬眼看去的时候还发现,上方墙缝中还有鲜血不断涌流而出! 不对,这应当是幻觉才对罢? 她明明是在云岚宗的后山,为何会到这个地方来? 这他娘的哪儿?! 刚想到此处,耳畔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响,南予猛然抬头朝铃声方向望去,心中狠狠一跳!! 第460章 15.鬼打个墙 就在南予的眼皮子底下,没有半点预兆,也没有半点声响,简直是没有半点防备!一群如逐月山庄尸魅一般的活死人纷纷朝她涌来! 南予甚至不晓得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四面封闭,上下封顶,除非是幻觉,否则这绝对不可能! 南予一边警惕沉眸看向这群活死人,另一边不禁低声疑惑,“……言城歌呢?” 她记得自己才撞上他背的那一瞬间是有感觉到韧性的,那时候应该还是撞在他的身上,只这么一撞的时间里,究竟是怎么将她移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换句话说,言城歌的背怎么就变成了面前这一堵墙? 这又是个什么功法? 普天之下能让人转瞬移动或者说消失不见的阵法,难道不就只有幻字诀而已吗? 幻字诀……! 南予灵眸一亮,不禁在手心催动起了幻字诀,周身九股气流运转,下一刻,她扬手朝着浑身是血的活死人打去! 然而那群活死人如同不知痛痒一般,不仅没被气流冲击弹开,更没有被幻字诀布下的阵法收进去?! 幻字诀的规矩是,倘若是活物,比如人和兽形,必能将其封印;倘若是死物,譬如提气打出的一掌,那便会加倍反弹奉还。 这群东西既不能被封印,也不能被幻字诀反弹,或者打散,那么便既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 “什么怪胎都敢往小爷面前儿送,怎么精彩怎么来是吧?”南予低声挑眉,就在那群活死人离她不过寸余之时,她旋身飞起一脚横扫而去! 南予这一脚简直是带起了横扫千军的力道!一群活死人瞬间被踢得飞起!撞上墙面之时也顺带着将身上的血磨在了上面,落地不过片刻,就像是毫无痛觉,它们又再次爬起来朝南予扑了过去! 南予那一脚踢下落地的一瞬间再次蹙起眉费解疑惑——既然是能被她踢到的实物,为什么会封印不了?! 这他娘的犯规啊! 什么玩意儿?! 南予随手作出握拳的姿势,寒禅便顺势在手心化出,她睥睨着这群活死人,挑了个眉:来罢,让小爷看看你们经不经砍。 思及此,她看准了这群活死人冲过来那一瞬间的时机,挥手任由寒禅剑飞出,继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回环的弧形,回环的长剑一边儿打着旋,另一边儿全照着活死人的脖子切下去! 数十颗头颅冒着汩汩热血咣当落地! 南予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双手的灰,打了个响指召回滴血未染的寒禅,顺势就要转身,岂料刚欲转身那一刹那,被砍了头颅的活死人就纷纷在地上蠕动摸索了起来! 就在下一刻,活死人竟摸到了地上的头颅,顺势就接在了空空如也的脖子上! 南予抬起的脚不禁一顿:还来?! 一群凶神恶煞的活死人能作出这么恶趣味的动作,要说没人操控着她还真就不信了! 思及此,就着寒禅往肩上一架,南予耷拉下眸子顺势往正在接头颅的活死人身上一坐,跷起二郎腿满脸拽相,“我数到三,自己滚出来!” 第461章 16.神秘男人 “一!”南予随手拿剑把一边儿一个已经安上头颅正对她张牙舞爪的活死人打了下去,摩挲着指甲抬高声音,“二!” 数了两声后,南予就完全没有了耐心,握紧寒禅,她缓缓起身睥睨四周,顿了一下,手中寒禅突然爆发出五穷尽的力量,她挥剑朝着四周墙壁就砍! “喂喂,你这三还没数呢?” 一道气流凭空破开,竟生生在气流之后劈出了一个男人! 南予嘴角一勾,手中的寒禅也顺势放下,被她以掌心压住剑柄,剑尖抵在地上,她抬起眸子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 他此时正坐在空中,姿势随意,一脚搭在另外一腿的膝盖之上,一身红色里衣外搭一件黑色长袍,黑色上又有繁冗瑰丽的暗纹叠加,衬得他本来就修长的身材更加修长。 较为惹眼的是他那一头白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尾系上了黑色的发绳,长长的发绳绕过脖颈盘入衣襟,堪堪以黑色衬出他肌肤的白皙,有那么点儿邪魅不羁的意思。 然而最为打眼的应该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红色与黑色冗杂在一起,融为互相渗透的一种乱色,再以这种乱色绘制出瑰丽的花纹,生生多为他营造出了几分神秘感。 但他方才开口说话的声音却让南予微微震惊,那种像是被人割断了半个喉咙硬是扯出了声带才能发出来的嘶哑沧桑感,怎么都与他这副躯体不相符合! 南予一时之间不确定方才那句话是不是他说的,便引他说话道,“你是谁?” 黑衣男子像是在笑,拿手握拳抵在唇下咳了一声,“你猜?” 南予很难得地悠悠柔声一笑,神情一婉转,“你猜我猜不猜?” 黑衣男子果然被她瞬间转弯儿的神情搞得一怔,下一瞬间,南予笑意一敛挥剑飞身而上,劈手就砍!动作之利落!力道之刚劲!下手之狠辣! ——却是连黑衣男子的半分衣角都没沾到! 如同他的出现一般,气流破开的一刹那,他凭空消失在眼前,下一刹那,又自另一个角落破开一阵气流之时突然出现! 南予一连尝试了好几次,他都犹如鬼魅一般穿梭在狭小的空间,一一躲开! 最后砍来那一下,黑衣男子已经跷着腿坐在了地上,寒禅不偏不倚朝着他刺去,他却毫不躲闪,仰着头对上南予的眸子,他笑道,“云岚宗调息之术于你来说并无用处。” 此话一出,南予手中寒禅堪堪在他的脖颈处停住,“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黑衣男子拿两根指头撇开剑尖,随即坐了起来,用他沙哑的嗓音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调息之术于你来说不仅可能毫无用处,还会耗费很多时间。” “——要将两股属性相克的气韵分开,其实并不困难。而我,可以教你。” “教我?”南予嘴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致地抱剑在怀,“你要如何教我?为什么要教我?又凭什么能教我?” “就凭——”黑衣男子撑着下巴抵在蜷曲的膝盖上,仰望她的眸中满是笑意,“幻息颖与我甚有渊源。” 第462章 17.三日之约 “幻息颖?”这厮竟然连她本尊的娘都捯饬出来了,南予挑眉,倾身缓缓凑近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一字一顿道,“我、不、学!” 黑衣男子隐藏在面具下的眉微微一蹙,“为何不学?” “那我又为何要学?”南予围着他来回打转儿,寒禅在手中悠悠挽着剑花儿,如同转笔一样在指尖划出弧度,“无缘无故把我拽进这个地方折腾一番,又无缘无故地带着神秘身份出现,再无缘无故地说要教我比调息之术更为快捷的内功……” “你看起来比我还迫切地想让我学这东西,甚至搬出了我娘,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 黑衣男子沙哑的嗓子里冒出一声轻笑,“你的戒备心不必这么重,我当真是为你好。云岚宗调息之术我也学过,研究透了才发现它对混杂的气韵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你为何要学它?”南予迅速捕捉了他话里的信息,别有深意道,“难道你与我一样?” “不能说完全一样,差不多吧。”黑衣男子指尖绕起几缕银白的发丝,“君玦之所以让你学调息之术,也是想为你好,但他毕竟从未遇见过后天衍生五行之人,因此混淆了一个概念。” 南予微一沉吟,抬眸道,“先天五行气韵俱全的人和后天衍生出五行的人完全不同。” “聪明。”黑衣男子缓缓起身,稍侧头去看她,“君玦会认为你学调息之术能将混杂的气韵分开,概因他就是生来五行俱全,每一行都有相克的另一行,所以七岁之前才学了一半的调息之术,平衡体内气韵。但是你和他不一样,你是自己衍生的属性,这就类似于后天学得的内功过于繁多冗杂,是没办法调息的。” 似乎说的是这么个理儿,南予挑眉,“那该当如何?你口中说的比调息之术更有效的内功是什么?” “分流。”黑衣男子忽然正经低头注视着她,“顾名思义,把混杂在一起的两股气流分开。这也是一种术法。”不过……是种邪术。 南予低眉错开他的眼睛,摸着下巴沉吟思索,思索间随意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走回来,站定在他面前,“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咱们有商有量,否则等到时候撕破了脸,我可是会使性子胡来的?” 黑衣男子忍不住朗声而笑,“果然聪明。我确实是有所图,也确实准备利用利用你,但既然此时你说了,我便也和你坦白清楚,我要的是——” 剩下的字还没说完,耳畔传来一阵气流的波动震响,黑衣男子忽然敛了笑意,蹙眉呢喃,“居然这么快……”言城歌,你果然也不是简单的。 “三日后你再来此处找我!” 话音刚落,黑衣男子再一次消失于气流之中,跟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群活死人和四周的铜墙铁壁。 南予皱眉,抬脚要走,身边有一片淡紫色的衣角掠过,定眼再看去的时候,言城歌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予……南姑娘,你可还好?”他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声音极轻,整个人虚弱苍白,捏在她肩上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是脱力! “我……诶诶!你别倒啊!” 第463章 18.要抱予儿 言城歌全身颤抖,双手紧紧抱住脑袋,由于他整个人都伏在南予身上,南予只好岔开双腿以用后脚支撑着地面,一手拖住他的背,另一手去摇他的肩,“喂,言城歌?” “嗯……”痛苦而轻微的呻/吟,像是在回答她,“疼……我疼……” “你是不是受伤了?”南予想要把他板正了看看,但是自黑衣男人走后,他们就回到了原来站的位置,周围昏暗无光,压根儿看不清路! “没……”言城歌在她颈间剧烈摇头,额间的汗水全蹭在了南予身上,后者一惊:这是疼得连虚汗都出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疼起来? “予儿……” 南予心中忽然猛烈一跳! 这一声“予儿”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她在诡宗之时,那个照顾她的男子也是这样不经意间脱口喊出的! 当时耳朵不好听不清声色,却总觉得……言城歌这一声喊的语调与那声非常像!极像! “予儿……理我……”言城歌凑在她颈间,以很微弱的声音轻喃,“理理我……” 南予倏然回神,“我在,你要不要喝点儿水?我记得往回走一些就有一条溪流,要不然你就在这儿先坐着,我去给你打来?” “不要……”言城歌紧紧抱着脑袋不肯撒手,整个人伏在南予身上的姿势极为怪异,“我头疼……” 为什么会忽然头疼? 且看他这样子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么一直站着南予是决计受不住的。 略微思考一瞬,她试着缓缓蹲身坐下来,言城歌便跟着她一起坐下,但是手至始至终没有放开脑袋,整个手臂团缩在一起将头捂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 但是他一直伏在南予身上不肯离开,“予儿……抱……” 南予险些就着扶他身子的姿势把他给丢出去:你丫的什么时候也学了君玦那套?!不愧是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兄弟!生怕她不知道你俩有过这么一腿? “咳……”南予顺势推他,“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小树林里搂搂抱抱的不好吧?” 言城歌气若游丝,却好像笑了一下,“予儿……是姑娘家……” “没错。”南予顺水推舟,一脸义正言辞,“那我就更不能和你搂搂抱抱的了。” 完全没有想到她能抵赖至此的言城歌像是委屈了一下,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脑中一阵闷响传来,他蓦地抱紧了头,忽然低声嘶吼,“啊……!” 这一声嘶吼在空旷的后山上尤为响亮! 南予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头,语气微急,“言城歌,你平时要是头疼怎么办的?!” 平时怎么办的……? 不想她就是了。 疼得狠了就趁机多想想,反正都那么疼了。 “你说话啊!”南予去抱他的头,想要把他枕在自己腿上,手中一阵带着腥味的湿热传入鼻中,南予惊道,“言城歌!你这不是头疾罢?!” 南予顺势在他头上摸索,妄图能找到伤口,“你是不是头上有伤?为什么这么多血?你怎么伤到的?可是我没摸到哪儿有伤口啊!” “予儿……予儿……” 南予的手触碰到几处冰凉,像是有一半小指那么粗的钉子钉在里面,她心中一凛,“……这几根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插在你脑子里?能不能取啊?!” “予儿……” “好好我在,你能不能听得清我说话?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南予把手插在头发里,苦恼道,“要不然我背你回去找君玦?” “予儿……予儿……”言城歌焦急地喊她,一声一声,愈渐脆弱,如鲠在喉,“予儿……抱……” 这一回,没等南予开口,他已经松开一直疼得他不敢放手的脑袋,转而去抱她。 第464章 19.让他炸吧 言城歌环过南予的腰,大手握在她的背部,缓缓收紧,脑袋耷在她的肩上。 这么一抱,言城歌的身体即刻不受支撑,蓦地倾倒下去,堪堪将南予压在身下! “言城歌?!”南予艰难地把他往外推,没有推得动,“你起来!我背你回去!” 没有等到言城歌的回答,南予心里骤然一紧:不会是疼得都晕过去了罢?! 思及此,南予直接用手去捧他的头,摸到他紧紧皱起的眉和轻阖上的双眼,以及眼角那一点湿润,她不禁悠悠喟叹一声。 “寒禅!”南予低声一呵,凛然将刚刚推搡间掉落在地上的寒禅剑收入手中,反手拿剑抵在地上,用力支撑起自己和言城歌的重量一道儿站起来。 翻身将他整个人背在背上,她侧过脸看了一眼就搭在她肩上沉沉晕睡过去的言城歌,继而打望四下的黑暗一眼,抛起寒禅飞身而上! 这个时候她可没什么闲情逸致从这里慢悠悠地走回去,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御剑飞行,尽快绕出后山找到君玦! 南予如今并无气韵,幸而寒禅不是光靠着气韵才能驾驭的,此剑极灵,隐隐是在感应言城歌,得知他如今有异,不消南予如何指挥,就承载着两人的重量朝君玦的寝殿掠去! 这期间寒禅的速度生生比南予在试炼大会上时快了好几倍! 不出一刻钟,南予已经飞至君玦的寝殿门前,虽不至于喘气喘得不成样子,但一个大男人的重量也足以让她累得弯了腰。 背着言城歌侧身靠着寝殿门框,她抬脚就要踹门,然而只觉眼前两道人影一晃而出,两柄长剑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南予一心急着进门,向前倾身之时冷不防在剑上划了一下,她反应极快地退身回来,然而脖子上仍有一丝血线渗出! 下一刻,身前长剑又倏然收回,移天、易日惊恐地径直跪下,“南姑娘恕罪!” 南予扭了扭脖子,随口就道,“一个个儿的反应倒是挺快,下回看清了脸再砍。”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殿门也应声而开。 南予抬头对上君玦的眸子,后者眸中那抹微微喜色只来得及泛出一瞬,就在看见她背上的言城歌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你还看着我作什么?”南予抬脚进屋,将言城歌扔上君玦的床榻,摸着脖子上的血线道,“你的老相好脑子要疼炸了,你给想想办法罢!” 君玦站在床边,看着窗外也不晓得具体盯住了哪一点,神情极其不悦,极其极其不悦,连声音都带着不悦,好半晌后无情吐出四个字,“让他炸吧。” 南予瞪大了双眼看他,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忽然调侃笑道,“哟,殿下连自己兄弟的醋也吃?” 君玦回眸凝视她,小气地点了点头,语气还很拽的样子,“但凡是个男人。” “他疼晕过去了,怎么办?”南予顺溜儿岔开话题。 “现下没有别的办法。”君玦一本正经地看着南予,硬生生把话题又拉回来,“以后你别和他出去玩儿,他就不会痛了,最好也别再见,离他远点儿,碰上就绕道走,过个三年五载,他能痊愈。” 第465章 20.偷鸡摸狗 夜凉如水,天上繁星缀满头,深蓝色幕布扯下一片黑纱,朦胧了星光。 五道人影在皎洁的明月下飞逝而过。 三刻钟后,云岚宗藏兵楼外灌木丛中,五个人头正蹲着点儿—— “喂喂,北雪,你带酒来干什么?”萧如晦拉下脸上黑色蒙面,压低声音私语道,“偷东西你还带酒?” 北雪洺亦扯下黑巾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啊!青玄让带的!” “青玄,咱们来这儿究竟要偷什么啊?”子黍拍了下南予的肩,“怎么还带上酒了?” 南予一眼不转地盯着偌大的藏兵楼,呸了嘴里叼着的草根,闲闲道,“来这儿还能偷什么?都别客气,看上什么随便拿。” 一干刚直耿介的云岚宗小师兄们表情瞬间呆滞:偷云岚宗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拿出来给云岚宗正牌儿弟子摆阔绰?!你敢否再无耻一些?! 敢。 “我琢磨着……”南予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啧啧喟叹满脸不划算道,“鉴于这是咱们人生道路上第一次干偷鸡摸狗这档子事,倘若不干出点儿成绩来,岂不枉费我们费心费力来这一趟?” “你得了吧!”子离满脸夸张转头看她,“上回去师尊房里偷典藏春/宫图的时候你也说是我们人生道路上第一次偷鸡摸狗必须得干出点儿成绩来!” “咱们这回干的是票大的!性质怎能和师尊他老人家那等污秽之事同日而语?”南予说得毫无愧疚可言,挑眉舔起嘴角,“再说了,藏兵楼可是惠晓尊管辖的地方,倘若遭了贼还不得追究她的责任?” “青玄,你究竟想怎么偷啊?”萧如晦换了个姿势半跪在地,“半个时辰后查寝的可就来了,要发现我们不在,明儿再发现藏兵楼东西被盗……” “放心,半个时辰管够了!”南予嘴角微微一勾,“甭管是好是坏,看着能值点儿钱的都随手顺了就成。要想着你们的私房钱可都在这儿了,尽管偷,能拿出来我就能让它的价翻个个儿!” 四人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满心欢喜,北雪洺往前一凑,“青玄,就按你的来!” 打定主意,除南予外的四人拉上黑巾,飞身跃起,直奔藏兵楼窗户口而去! 南予蹲在原地不紧不慢地绑上黑巾,先目送他们离开:倘若不是今儿个下午背言城歌回去把君玦那厮给醋着了,一气之下逼出她手中的寒禅剑,她也不至于沦落到来这儿偷的地步! 但南予也没有蠢到要把偷来的兵器随身携带招摇过市。 她纯粹只是想多顺点儿走,以三七分成的条件引/诱紫元尊帮她把这批兵器送到花都凤阳楼去给凤折,一场拍卖下来,她就可以等着一夜暴富了,如此之后再去陈国购置几件称手的兵器即可。 虽说她纯粹只想要干的事儿委实远比没有蠢到要干的事儿性质更为恶劣。 但那又怎么样?无所谓,反正她又不要脸。 脑子里闲想的这么一会儿,南予已经系好了黑巾,一脚蹬地腾身而起,跟着前面四人直跃藏兵楼窗户口而去! 第466章 21.青玄人呢 藏兵楼呈宝塔外形,拢共分为九层,下方四层都是摆放普通兵器的,一种类型的佩剑断刃足有好几大箱,真正儿值钱的还得往上面爬。 尽管五人都是从楼上窗户荡进去的,初时荡在窗框上有多潇洒,在看见窗户里面还有一扇落了锁的房门那一刻就有多傻眼儿! 上方五层的房门都落了锁,手腕一般粗细的铁索缠了锁头十多圈儿,将房门紧紧封死,锁孔的花纹瑰丽复杂,一看就是七窍锁,且这种七窍锁每个房门还上了三个。 然而这些劳什子锁的强硬程度对于南予这等直接揣了铁丝来的人半分不起作用。 拿起锁头琢磨了片刻,南予掏出铁丝用牙咬了三个半弯的弧度,随意往锁眼儿里一插,锁头应声而落,那一瞬间,南予伸出脚勾住掉落的锁头以免发出声音,再用脚将其上抛,顺手接住。 整个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其娴熟老练的程度要说她是人生第一回干偷鸡摸狗这档子事儿谁信?! 身旁一干小师兄们纷纷瞪大了双眼表示开了一场眼界! 子离轻声一嚷,“青玄!你们这当殿下近侍的,还兴学这个?我去,太厉害了!” “我去把楼上剩下其他四层的也打开,你们这厢拿完了就上楼接着顺,然后直接回二寝,记得藏好!”南予挑眉一笑,转身就荡出窗外飞身拂上,再顺着窗户口儿荡进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南予充分展现了她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王牌杀手每天除了杀人究竟还研究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名堂! 要说会开门撬锁都罢了,顺东西还贼麻溜儿,倘若说她以前没干过这行谁信?净捡着贵的顺!任凭再好看的,不贵还不要!且一顺一个准儿,但凡她随手顺的东西价钱都能一度在凤阳楼内杀出新高! 北雪洺几人摸爬到最高层的时候,房间里头的东西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北雪洺把手中黑色麻袋一系,“诶,青玄呢?” “不知道啊,她应当是从最高一楼一路顺下来的罢?我们是往上走的,应该下去到第五楼找她才对。”子黍也系好手上半人高的麻袋,往肩上一落,“你带的酒呢?正好渴了,给我来两口。” 北雪洺嗤他,“我还想喝呢!在下头蹲着的时候我就给青玄了!” “喂喂,北雪,青玄不在五楼啊!”萧如晦趴在窗框上冒出个头,低声急道。 子离忽然也从窗户口冒出来,“下面我都看了一遍,都不在!” “奇了怪了,青玄上哪儿去了?”北雪洺挠了挠头,蹙眉道,“难道是顺完了东西先回二寝了?” 子黍点头,“有可能,这会儿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们也赶快回去,否则查寝的该来了!” “好!” 四人甩手将偌大的黑袋子搭在肩上,飞身往二寝掠去,但当他们在看见房内只有原本二寝内其余三人的时候心中直打了个突,“青玄呢?!” “青玄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偷东西了吗?”一名弟子狐疑道。 萧如晦苦恼地把手插在一头拿黑绳高高束起的青丝里,思忖片刻后道,“咱们先把衣服换回来,东西藏好,马上查寝的就该来了!” “叩叩——”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不疾不徐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祝白明那十分欠揍的声音,“四位值班同门协助紫元尊与徐师一同查寝,开门!” 北雪洺一边儿脱夜行衣一边儿用口型急急问道,“怎么办?!青玄还没回来!” 第467章 22.遮遮掩掩 就这么三两下的工夫,几人已经脱下了夜行衣,扔进装满无数赃物的黑袋子,再一道儿塞进屋角一早挖好的地窖里。 “叩叩叩——” “快开门啊!”这一会儿祝白明敲门的声音较之方才更为响亮了一些,喷出口的话也难免没有那么客气了,“磨磨唧唧的都干什么呢?!再不开我们直接闯了啊?!” 说动就动,祝白明就是看准了要给他们找茬儿,门砰的一声巨响,一众弟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堪堪又把撞开了一半的门压回去,萧如晦顺口就答,“等下!我们、我们刚才在……在……” 他转头用口型急急问着身边儿同样死死抵住门的几人,“在干什么啊?!” 北雪洺急中生智,接口道,“在做些见不得人事!都、都是男人……你们懂的!” 一干大男人臊得脸通红,猛地转头看他:机智! 门外明显也是被如此清奇的回答给搞得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后才听见徐师老态龙钟的声音,“……穿个裤子要多久?!” “啊要……要……”北雪洺顺口就卖了队友,“子黍!你穿好了没有?!” 萧如晦顺势也抬声道,“哦哦……对啊!子黍!你快点儿!” “子黍!每回都是你事儿多!让你别在寝室里弄你还不信!快点儿啊!就等你一个了!” 就站在他们旁边一起帮着抵住门的子黍瞪大了双眼,不禁低声以口型骂道,“我靠你们一群坑货!传出去我男人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紫元尊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站在门外静静看,屋内灯火直将一众弟子堵在门口的人头投影得清清楚楚,作为师尊他还不清楚这群崽子们,八成就是哪一个在外头荡悠着还没回来! 眼见着他们心急如焚,紫元尊忽然开口道,“咳,徐师,要不我们先去查隔壁寝吧?” “隔壁寝?隔壁不是查完了吗?”徐师匪夷所思。 紫元尊故作不解,“是吗?两边都查完了?” “是啊紫元尊,您老糊涂了?”一名弟子口无遮拦道。 “哦——是我记错了,记错了记错了……” 就站在门口的北雪洺瞬间恍然大悟,转头以口型道,“子离,隔壁已经查完了!赶快翻窗去隔壁拉一个弟子过来!师尊既然要帮我们,待会儿进来也只会清点人数!” 子离点头,夺身就往与门相对那一方的窗户跑,刚打开窗要翻到隔壁,岂料南予一个荡身就落了进来! “青玄!你可回来了!”子离压低声音兴奋喊道,顺势接住她扔过来的黑袋子,“我去!这么沉?!” “快去藏好!”南予一边儿说一边儿脱外面的夜行衣,顺手丢给正撬起地窖的子离,后者迅速藏好赃物,冲着门口几人打了个手势。 “好了好了我穿好了!”子黍顺口回应。 房门一开,眼见着一干人等全数黑压压的堵在门口,紫元尊忍不住笑出声,“这是干什么呢?” “哈……迎接、迎接师尊的到来……”萧如晦笑道。 众人连忙附和,“对对,迎接师尊和徐师……” 徐师负手,一脸严肃,“不知羞耻!紫元尊,方才走过四寝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教出来的弟子是何等知书识礼,你再看看你教出来的……简直伤风败俗!居然公然在男寝干这档子事?!” 祝白明等身后一干弟子满脸嘲讽地挺直了腰杆儿。 紫元尊悠悠一笑,低眉把玩手中折扇,道,“我的徒弟何时轮到你区区一个师者说道?等你爬到尊者的位置上来再说罢。” 顿了一下,他又扫了几眼二寝一干弟子,毫无廉耻之心道,“知书识礼又如何?我的徒弟普遍比你的徒弟样貌周正了不晓得多少。长得好看,伤风败俗又怎样?徐师约莫一辈子也没法儿体会我们这杆子人的倜傥风流。” 第468章 23.你真猖狂 “你……!”徐师咬牙切齿,眼见着紫元尊依旧面色和善地把玩手中折扇,他不禁重重一哼,甩袖而去! “徐师!”一干前来查寝的弟子纷纷回头挽留,“徐师!别走啊!” “紫元尊,徐师他……”祝白明皱紧眉头左右为难,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弟子而已,既不是紫元尊的徒弟,也不是徐师的徒弟。 紫元尊折扇一开,缓缓摇了摇,温和笑道,“无事,他心眼儿太小,不用管他,查你们的寝罢。” “是!”前来查寝的弟子便纷纷不再理会甩袖而去的徐师,转而在二寝殿内勘察起来。 紫元尊这厢来查寝可是带着君玦的命令来的,谁知道这小两口又闹什么别扭了,走的时候君玦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旁敲侧击地问问南予这丫头下午有没有生他的气。 他就奇了怪了,按照君玦那个宠妻无度的宠法儿来,一天到晚哪儿用得着担心那么多回南予有没有生他气? 不就是抢了言城歌借给她的寒禅剑吗? 人家哪里就有那么小气了? 就算小气又哪里有他一整天的闲心去跟他计较生气? 君玦这人怎么一碰到南予的事儿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智商情商皆不在线! 想是这么想,忙还是要帮的,紫元尊的目光悠悠落到正在地铺上闲闲盘腿坐着的南予身上,这一看他险些惊得跳了起来! 扫了一眼她头上尚未解开的黑色巾带,不是跟夜行衣配套的是什么?!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南予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冲他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七:干了点来钱的行当,帮忙,三七分。 紫元尊微愕,眸中喜色:居然对为师这么好? 南予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又比了个七,耷拉着眸子看他:你三我七。 紫元尊弹开折扇不悦,冲她比了个五:五五分。 南予嘴角一勾,比了个四,再比了个六,随即撑着下巴抵在膝盖上看他:四六分,不干就算了。 “紫元尊,查完了。”一众弟子恭敬拱手。 紫元尊轻咳了一声,“那就走吧。”转头出门的一瞬间,他用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成交。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紫元尊一边儿摇着折扇抬腿出门,另一边儿兀自思忖:君玦,你媳妇儿不仅没有生气,还自个儿琢磨出了一条致富之道! “诶诶,青玄!你上哪儿去了?!”北雪洺舒了一口气,赶忙打个手势让萧如晦把门儿给关上,又转头看向南予道,“我们在藏兵楼上面五层找完了都没见着你!” 南予舔着嘴角往后微倒,拿手撑在腰后,吊儿郎当道,“去了趟一楼,翻了几本儿朝天大陆的兵谱出来!” “啊?!”子黍一惊,“你还去了一楼?!我们走的时候可是把房门的锁都给上回去了的!你有没有上回去?!” 南予正儿八经地想了想,微笑摇头,“没有!” “什么?!”萧如晦惊道,“不上回去的话,要是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开门进去看怎么办?!万一我们在房间内也留下了蛛丝马迹,顺势就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啊?!” “放心吧,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南予拍他的肩,安慰道,“藏兵楼我已经烧了!” “啊?!!” 正当众人要问她是否在开玩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众弟子的惊呼—— “着火啦!!那边儿藏兵楼着火啦!!” “藏兵楼着火了?!!” “都起来!!快去救火啊!!” 众人机械转头,萧如晦抬手糊了一把辛酸泪,满脸扭曲咆哮:“青玄兄!你真猖狂!” 最后几个字,愣是音调都变了! 第469章 24.出乎意料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理成章了,南予带领着一干弟子杀出男寝直奔藏兵楼而去,美名其曰为刚得知藏兵楼之事一众弟子心急如焚赶忙前来救火! 对于南予的恬不知耻,一干二寝弟子早就深有体会,但委实没想到她竟然能恬不知耻到在一众师者问起情况之时还面不改色痛心疾首地说出—— “真是太猖狂了!外面这些江湖杂碎真当我大云岚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简直嚣张之极!”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说自己把藏兵楼给烧了这件事儿,就冲着她这惋惜痛心堪称满分的演技,他们差一点儿就信了! “你说得有理,我也认为是宗外之人所为,”一名长老站在藏兵楼不远处望着火光,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缓缓点头,“我云岚宗的弟子胆子怕是没这么大的。” 南予微微一沉吟思索,蹙眉道,“这怕不仅仅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藏兵楼内藏宝无数,外间气韵高手恐怕早就觊觎已久,又担心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查出是何人所为,或者是想要对云岚来个下马威,干脆就烧了藏兵楼用以挑衅示威。” 二寝弟子站在一旁纷纷扶额:关键是她胡乱瞎扯的谎话她已经无耻到自己都信了?! “你说得不错。”长老严肃地点头,又不禁称赞道,“小子是谁教的徒弟?如此聪慧过人,思虑深远,着实难得。” 南予谦虚拱手,“紫元尊座下弟子青玄。” “原来是紫元尊……”长老正说着,远远瞧见火势并未有半分减小,不禁飞身离开,挥手要以气韵帮忙灭火。 长老前脚一走,紫元尊后脚就杀到了南予跟前儿,折扇一合就要往她脑袋上敲,被南予抬手握住,嬉皮笑脸道,“师尊,半个时辰都没有,又见面了!” “师尊!”一干二寝弟子一惊。 紫元尊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南予痛心疾首,“别跟我说这不是你小子干的?藏兵楼?就是你今晚说的来钱的行当?” 南予径直点头,坦然道,“没错!” 紫元尊撸起袖子扬手就要上来收拾她,一干二寝弟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师尊师尊!别打别打!!她可是殿下的……” 话没说完,紫元尊一边儿扬拳蹬腿一边儿破口大骂,“你小子!!干得这么漂亮一开始才打算给我分三成?!!” 气氛,瞬间,静止。 一干二寝弟子呆滞转头:师尊,你还有没有道德底线了?! 南予轻咳一声,随手拍在一干单纯无害的小师兄们胸口,“来来来,放开放开。” 紫元尊整了整衣襟,气得鼻子里重重一哼。 “不是,师尊……”萧如晦压低声音,“青玄把藏兵楼都烧了,你这态度不对啊!” “这有什么不对的?烧得好!我早就想烧了!”紫元尊折扇一拍手心,“你们年轻不知道,藏兵楼里的东西大部分其实都是宗主留给他女儿惠晓尊的嫁妆,但你们想想惠晓尊那个女人,她能嫁得掉吗?” 一干二寝弟子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所以啊,放在那儿也是个摆设!”紫元尊蹙眉义正言辞,“我和惠晓尊打小就认识,她从小就没人追!十五岁那年委实该嫁了,愣是没人给她提亲,宗主险些让我收了她!幸亏为师机智!” 紫元尊又悠悠道,“要不然你们以为宗主作什么让惠晓尊管着藏兵楼?你说我们其他同为云岚宗尊者的每天路过藏兵楼看着糟不糟心?外间都说那是我们云岚宗的,实际上都是惠晓尊一个人的!为师早就想偷了里面的劳什子玩意儿再放把火给它烧个干净了!” 第470章 25.他想养你 北雪洺一拍大腿,“师尊!你早说啊!害得我们提心吊胆的!” “诶青玄,你是不是早就打听清楚了这藏兵楼的来头啊?”萧如晦拿倒肘子推了推南予,笑道。 “你们几个小子,偷盗藏兵楼也有你们的份儿罢?”紫元尊话锋一转,挑眉看向北雪洺等几人,“东西现在藏在哪儿的?” “在二寝挖的地窖里。”南予摸着下巴思忖道,“就算宗内把矛头指向了宗外的人,也把不准儿会去寝内勘察一番走走过场……得尽快弄走才行。” “青玄,你说吧,你想让为师怎么帮你?”紫元尊冲她暧/昧不清地挑了挑眉,“用不用找你的殿下藏藏赃?” “当然不行!”子黍一惊,“这事儿要是让殿下知道了,还不得罪责青玄?” “就是啊师尊!青玄作为殿下近侍,借住宗内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殿下要是罚她怎么办?”子离满脸扭曲,“今天傍晚的时候我亲眼见着殿下那两个侍卫移天、易日,领完罚回来的时候命都要没了!” 南予一怔,“他俩犯了什么错?”印象中,移天、易日从未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惩罚,君玦不是将他们引为亲信吗?不可能轻易罚他们的。 “不知道啊!反正挺惨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险些命都没了!” 子黍缩了下脖子,“师尊,所以说你还是别告诉殿下了,万一他也罚青玄怎么办?” 紫元尊悠悠打着扇子,调侃的目光直追南予,挑唇笑道,“他怎么可能去罚青玄呢,青玄怎么能同于移天那两人?” 南予这丫头在君玦面前皱下眉君玦都要反思个两三天!想着他的予儿是不是这也看不惯他那也看不惯他! 自己闷在心里的时候还好,就怕君玦拉着他这个老人家撒气! 怎么可能罚她? 除非是君玦自己小心眼儿醋得狠了,才会在心里想着对南予做一些龌龊不堪的罚法儿,关键是他想的时候还要抿着唇角笑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紫元尊估摸着南予就是把天给掀了,君玦都要为她考虑一下拿什么好掀,免得累着了! “对!不提移天我还忘了!”紫元尊微微勾身去看南予的脖子,“你家殿下让我问你,你脖子上的剑伤如何?疼不疼?” 南予这才反应过来为何移天、易日要受罚,她摸上自己的脖子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疼,这么浅有什么好疼的。” 紫元尊又掏出一罐药膏来递给她,“哦,还给你拿了药膏让你自己抹,自己不好抹就去找他,反正让你一定要抹,免得留疤。” “我去……青玄这究竟是殿下的近侍还是祖宗?”一名弟子忍不住吐槽,“留不留疤都要管?” 另一名弟子皱眉,“关键是殿下为什么不让我们帮青玄抹药啊?” “青玄,你脖子怎么伤了的?”北雪洺稍低头去看,指着一根极细的血线,“这个?这么点儿也算是伤?殿下对你也太好了罢?!” 南予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话题跑偏了。 “诶,青玄,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把东西都藏在殿下那儿吧?反正殿下的寝殿又没人敢搜查,更何况谁会觉得殿下缺这些?”一名弟子提议道。 南予挑眉,看向紫元尊,“不能连夜直接弄走?” “可以,反正人手都是你家殿下的,你要藏着还是送走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紫元尊摇着扇子笑道,“你尽管吩咐,为师这就去帮你告知你家殿下,以他的效率,灭火之前就能帮你搞定。” “那就连夜送走罢!”南予想都不想,随口道。 紫元尊点头,慢悠悠地打着扇子,凑近她低声道,“好徒儿,其实你缺钱了完全可以找你家殿下,他如今最大的愿望担怕就是养你了,你不让他养,他心多痛啊。” “那就让他痛着罢。” 第471章 26.突然心动 君玦的效率果然很高,这厢南予才吩咐下去不到一刻钟,那厢君玦就已经派人把赃物全数移出了云岚宗连夜往花都凤阳楼里送了。 这下没什么事儿可做,就等着凤折拍卖完把银子给她送过来,届时再翻出云岚宗去陈国转悠转悠,购置一把称手的兵器即可。 说到兵器,南予忽然想到了试炼大会上的破风剑,彼时她一剑劈下去毁掉了整块儿玄铁,破风剑却似乎并没有如她原先揣测的那样破碎。 但是后来自己晕过去了,隐约还听见了有人在喊她小心。 显而易见,当时破风剑被劈出来,暴露于众人眼前,一众气韵高手定然不会管她南予的死活,该上来抢的还是会上来抢……就是不晓得破风剑如今是到了谁的手里? 走在回二寝的路上,南予顺口就打听,“你们可知道那日我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吗?破风剑最后到了谁的手里?” “原来殿下没告诉你啊!”一名弟子回头看她,道,“那你可知道,殿下为了救你不惜暴露自己修为的事情?” 南予怔怔摇头,忽然感觉心脏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酥软感觉,如同电流缠绕心尖,激得心脏疾速跳动。这种感觉很不好,总让人有点儿飘飘然。 “青玄,殿下对你真是好,要不是因为你是男儿身,我都要怀疑你是殿下的女人了!”子黍满脸夸张,“你晕过去之后,场上瞬间涌上了二十多名神兽阶位的高手!全照着你身下的破风剑去!那个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诶诶我来说!我来说!”北雪洺兴奋道,“我当时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和你一样晕过去了!生生被那个场景给震清醒!” “你知道二十多个踏足神兽的高手营造出来的气墙有多浑厚吗?!二十多只神兽在天上地下到处穿行!简直就跟做梦一样!有个词什么来着……海市蜃楼!对!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所受!我打死都不信!场景之震撼!我都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眼见着南予满眸神采都被点燃,北雪洺伸出一根指头,满脸都是震惊,“但是!二十多个神兽高手,殿下一个人,挥手间就灭了!灭了!!” “他说的挥手间是真的挥手间!他说的灭了可不是打伤打死!”萧如晦整张脸都要扭曲在一起,“是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你懂吗?!真灭了!!” 子黍叹道,“唉,所以啊,以前大陆上纷纷猜测殿下是五行属性俱全,修炼到了五行俱全的神兽顶端!都说殿下的兽形应该是有五位神兽才说得通!现在看来!狗屁!殿下的修为绝对还在此之上!” “青玄,你是殿下的近侍,你应该知道殿下的修为罢?跟我们说说呗!” “我……我也不清楚,没问过。”南予怔怔地看着空中一点,又忽然微微蹙起眉,“可是神兽不是气韵的极端了吗?猜测他有五行俱全的神兽已经是极端中的极端了,还能怎么个高法儿?” 北雪洺耸了耸肩,“不知道,反正现在整个大陆都炸了,纷纷揣测着神兽往上是不是还有阶位他们没有摸索出来的。所以我们才说,殿下为了救你直接暴露了他的修为啊。” 这么一会儿聊天的工夫,众人已经回到了二寝,南予缓缓跟在他们身后进门,再转身关上门,不晓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回忆起来也只是晓得方才和现在,她整个脑子里都是君玦。 “哦对,还有破风剑,殿下当时一心抱你回去治伤,灭了那群人后别的就什么都没管,后面我们听说,破风剑被那个玄衣男子夺走了!” 南予猛地回神,“玄衣男子?!” 北雪洺点头,“对啊,师尊说他是秦国人,来自风雨山庄,叫……叫什么来着?” 萧如晦无奈接道,“言瑾瑜。” 第472章 27.君玦修为 君玦寝殿内,紫元尊也正和他谈起此事,“破风剑那档子事儿,你打算怎么办?言瑾瑜的修为可是不低的,你别忘了,你这辈子唯一输过的人,就是他了。” 君玦不紧不慢地执杯抿了口酒,“我这辈子唯一输过的只有予儿。” “……我在跟你聊正事儿,你在跟我说什么?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都是予儿予儿予儿的?”紫元尊打着扇子看向别处,“我都听烦了!” “我确实没有输给他。”君玦一边儿给自己倒酒,另一边儿缓缓道,“说来也许你不信,我当时是故意输给他的。” “故意?”紫元尊拿起杯子正要喝,鼻尖闻了闻,蹙眉狐疑道,“你不是平日里都不喜欢喝酒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学起我来了?还是说……又是因为南予那丫头?” 君玦低眉看向在自己掌中被把玩的酒杯,避开他后面显而易见的问话不谈,“彼时言瑾瑜九岁,我八岁,那时候我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挑筋脉、断腕骨,废了自己已经修炼到梼杌一阶的气韵。” “噗——!”紫元尊一口酒喷出来一个不妨辣着了嗓子,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咳……你说、你说什么?!你八岁的时候就是梼杌了!?你还自己把梼杌的修为废了?!” 太侮辱人了! 人比人果然能气死! 要晓得君玦这厮七岁之前都在学调息之术平衡体内五行属性,半分气韵都没沾! 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修炼到了梼杌?! “可是……为什么?!” 君玦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接着道,“倘若我继续按照常人修炼的法子修炼下去,便是五行俱全的神兽,但是从此以后我的极端也就是五行俱全的神兽了,再不知如何精益。因为到时候就没有可以参照修炼的人了。” “所以你废了气韵重来是想……”紫元尊依稀之间明白了一些,却又不确定道,“用自己的法子重塑?” 君玦点头,“彼时我只是想到可以单炼一个属性的气韵,将五行分解开来炼,最后当五个属性气韵都炼至神兽时再融为一体,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兽形出来。” 紫元尊气得唾沫口水漫天喷,“你就随便想到的一个点子就敢废了气韵去尝试?!你也太任性了!你那两个都是什么师父?!就没一个来阻止你的?!” “为什么要阻止我?”君玦转头看他,理所当然地疑惑道,“反正我修炼气韵从基层到世间所谓的巅峰也只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就算我设想的失败了,再重新修炼至五行俱全的神兽就是。又不耗费时间。” “……” 说得有道理。 说得是事实。 说得很谦和。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他好嚣张好想打他? 你如此轻描淡写地对一个用了二十多年才修炼出一个神兽的人说从基层修炼至五行俱全的神兽反正只需要一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敢不敢把“反正”两个字强调得再清楚一些? 你能不能把“又不耗费时间”六个字说得再轻而易举一点? 过了好半晌,紫元尊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语言,“所以,你的设想成功了?确实修炼出了神兽之上更为不一样的兽形?是什么?” 第473章 28.用情至深 君玦淡淡地扫他一眼,抿了口酒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紫元尊执杯,侧目回击,“不告诉我算了,你不告诉我,我也就不告诉你方才你的予儿跟我说你什么了!” “太阳烛照!”君玦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一直黯然的眸子似乎瞬间被点亮,转头迫切地看着他,“告诉我!” 紫元尊瞪大双眼猛地跳了起来!震惊地盯紧他,“太阳烛照?!!只存在于上古神话中的那位圣兽?!君玦你……你、你他娘的把太阳烛照都给化出来了?!!” “告诉我!”君玦不耐烦地重复道。 “好好好……我告诉你!”紫元尊舔了下唇,抬眸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天晓得今儿个南予压根儿就没跟他提起过君玦! 他只是顺势为了威胁他随便说出口的! 哪里晓得君玦的修为已经到了根本没有记载的地步?!! 太阳烛照四个字的重量怎么也比他的予儿说了什么要重得多得多罢?! 谁能晓得他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这下让他这个老人家该怎么瞎掰?! 眼见着君玦眸子里璀璨的星光好像都要溢出来,紫元尊觉得自己的心又软了,怎么来形容呢?只能说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何为用情至深。 用情至深的人,就算是被诓,也该往好的诓,顿了顿,他道,“我把药给她的时候,她笑了,看得出来是在笑你对她未免太好了,她说谢谢,说你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以往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她真这么说……?”君玦低声喃喃,紫元尊险些以为他是不信,谁晓得他下一刻忽然就扬起唇角笑了,“那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今天为她罚了移天他们的事?她有没有笑这个?” 紫元尊轻声叹了一口气,头一次像是面对自己的徒儿那样亲切地冲他点头道,“有,笑了,笑得还很好看。” 其实君玦这个样子才应当是符合他的年纪,像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那样单纯,没什么城府,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点儿思辨力都无,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正当紫元尊兀自思索的时候,君玦忽然敛了笑意,蹙眉凶他道,“很好看也是我的。” “好好是你的是你的……”紫元尊无奈地喝了口酒,岔开话题道,“不是正说着你故意输给言瑾瑜那小子吗?八岁你就晓得藏拙了?” 君玦的心情明显比方才好,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执起酒杯道,“原本也没有想要跟他藏拙,只是当时我才废了气韵,正于研究新路子的时候,没什么心情和他打。就任由他打赢我了。” “不对吧?”紫元尊疑惑道,“就算彼时你心情好想和他打,你气韵都废了,还怎么打?” 君玦像看智障一样看他,“我像是会半分退路都不给自己留的人么。” 紫元尊一惊,舔了下唇满眸垂涎地看他,“除了气韵,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傍身?” 第474章 29.阴险歹毒 君玦低眉抿酒,风轻云淡道,“阵法、驭兽、散气,试问我哪样不精通?” 紫元尊道,紫元尊没什么好道的,紫元尊已经吐血了! “你他娘的还会驭兽?!”他是听说过君玦会阵法,也听说过曲染霜的气兵其实是他第一个创出来的,但是他居然连驭兽也会?! 君玦狐疑偏头,“我要是不会驭兽,当年如何安全抵达蜃楼域帝渊楼和我师父抢剑?想想也该知道。” “可、可你还会散气?!!散气师整个朝天大陆不是不出十个吗?!”紫元尊满脸崩溃,一把折扇险些被他扇烂,“你他娘的逗我呢?!” 君玦却撑着下巴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是君玦。” 紫元尊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有什么不会?” 君玦想了想,有些惋惜道,“算命。你徒儿顾休思的测算占卜之术,我就不会。” 自从喜欢上南予,他就很痛心自己幼时为何不学算命,倘若学了算命,他就能知道他的予儿的一切,过往将来,清清楚楚。 紫元尊一口老血喷出来,哑着嗓子瞪他,“所以你就随随便便给我休思徒儿使了个天大的绊子把他顺利纳入七重天了?且还是为了让他帮你追女人?……你能否再无耻一些?” 君玦毫无愧疚之感,接着道,“他自己也是愿意的,反正他已经不再是陈国的国师了,不投靠我,他就无处可去了。” 紫元尊简直要被他给气死,这个男人担怕是在休思徒儿给南予算完命的那一刻起就想好了怎么让他乖乖成为他的手下! 六年前他也是这么将顾休思骗出云岚宗让他去当什么劳什子国师的!还不就是为了他自己能更清楚独到地掌握陈国皇室每一个人的过往将来?! 且他都不用刻意劝说顾休思耗费寿命去测算和泄露天机,作为国师的顾休思自然会被陈国皇室要求测算过往和将来! 休思他那一头白发不都是他害的?! 可顾休思一直到被君玦堂而皇之地下了绊子纳入七重天前都把他当作过了命的好兄弟! 说起来这个过了命的交情还不也是君玦为了收拢人心早就给他算好了的?! 虽说相识六年他早就知道君玦的卑鄙阴险,但是每每一想到顾休思是如何被他毁了的……真是越想越气!! 关键是自己还打不过他!!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个南予可以搬出来也气一气他,紫元尊哼地一声骂道,“你如此心思歹毒、无恶不作、阴险卑鄙,难怪南予那丫头不喜欢!!” “你觉得依照那丫头的性子会喜欢上像你这么强势的男人?!” “还是你觉得你师兄不及你喜欢她喜欢得深?!你能对她多好你师兄就不能了吗!?” “我跟南予那丫头也算是相处过有一段时间了,以我对女人的了解,她根本就不屑和你这样城府深至如此的人来往!说白了就是厌恶!极其厌恶你们这些玩弄手段的人!” “八成她这辈子最恨的除了骗她的人以外就是心思重的人了!恭喜!你两样全占!” 这么一骂完,紫元尊就后悔了,这可是君玦!! 他简直是不要命了跟他大呼小叫?!! 思及此,他赶忙仔细看了两眼君玦的脸色,意外地,没有任何怒意,趁此时机,紫元尊转身夺门而出! 留下君玦一人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空中一点,他的脸上,是一种……绝望、害怕、恐惧的神情,好像全世界都要塌了一样。独坐天明。 第475章 30.整蛊君玦 次日清晨,移天、易日二人顶着伤势来侍候君玦起床,走进寝殿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君玦还坐在昨晚那个位置,压根儿就没睡。 不仅没睡,神色还十分疲惫憔悴,面色苍白,一手随意搭在桌上垂垂提住酒坛的坛口,另一手抚在自己的额上,双眼放空,低眉看着桌上一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两人相觑一眼,移天先上前一步,低声喊道,“殿下……?” 君玦久久没有回神,似乎是还沉浸在什么纠葛之中无法脱离,眉头蹙得很紧,好像能够看到他此时的心也纠得很紧。 “殿下……?”易日不禁也上前一步,试探着道,“言公子他……醒了。此时就站在门外,要不要见?” 君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阖上双眼,良久后才低声道,“不见,让他滚。” “可言公子说他……”易日正想说他有要事要见你,冷不防被移天拽了一下,恍然顿悟,改口道,“……是!” 若是平时,殿下怎么可能不见言公子? 从前发生天大的事情,殿下都不会和言公子置气,除非是关于南姑娘的事。 显而易见,殿下这回不光气,还气狠了,而且必然是有一部分言公子的原因在里头,什么要事对他来说反正都没有南姑娘重要,还不如不见,免得殿下火大。 移天忽然想起什么,开口轻声道,“殿下,昨夜南姑娘一个人坐在房梁上喝了一晚上的酒,也没睡。” 君玦倏地睁眼,蹙眉转头看他,“……为什么?” 似乎是察觉自己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而且就算予儿一夜不睡,也可能只是兴致来了想喝酒而已。 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像自己想她一样,把自己想了一晚上吗? 怎么可能。 君玦忽然轻声一笑,有些苦涩,低声问道,“我……心思歹毒、阴险卑鄙、玩弄手段。很招人厌吗?” 两人摇头,首先他们并不觉得君玦这样子招人厌,不仅不招人厌,还很讨人喜欢,明明就是男人的魅力。其次,他们难不成敢当着君玦的面说他招人厌吗?这是不想活了吗? 恐怕天下也就只有南姑娘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口还毫无畏惧的。 眼见着殿下这个模样,移天忽然很不想告诉他其实昨晚上南姑娘抱着酒坛子自言自语,念了一晚上的……君玦。 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移天和易日第一次心照不宣地没有把这件事儿说出口,相觑一眼,发觉对方都是一脸“就想看看殿下还能沮丧到什么程度”的表情。 的确,君玦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作为近侍他们是有心疼的成分在里头的,但是当殿下真正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们忽然觉得其实应该给殿下再多一点儿挫折。 不要怪他们心思有毛病,实在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人生中能有一次捉弄到这位未来天下之主的机会委实不容易,捉弄了殿下,以后说出去将多有面子?简直太有面子了! 思及此,移天甚至还不怕死地再插上了一刀,“属下虽觉得殿下心有城府没什么大不了,但南姑娘的想法毕竟与常人不同,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果然,下一刻,君玦难受得直接扔了酒坛,以双手扶住额,喉结滑动间就像是哽咽了一下。 移天、易日以低头告退的形势生生掩住要笑出来的表情,转身出门! 第476章 31.不要任性 时间一打眼就到了晌午,君玦寝殿内自早晨燃起的沉木香已经焚完了一轮。 “吱呀——” 寝殿的门被推开,许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光线,君玦有些恼火地蹙起眉。 移天微微抬眸几不可见地看了他一眼,心下不禁叹息,虽说他是知道自家王爷脾气很不好,且还很容易和别人不对盘,不仅如此还经常火大,但是也不至于如今会因为光线的问题露出这般恼火的神情。 殿下从前就算是心里发了再大的火气,面儿上也是如沐春风半分不会显山露水,只会暗地里整你,往死里整。 但这种情况也只是殿下很早之前名声没有传出整个大陆的时候,才会有人敢惹殿下生气,自从十一二岁开始,朝天大陆还有哪个敢惹他心里不痛快? 就算是殿下生气,担怕也是因着殿下自己觉得别人惹他不痛快了,别人或许根本就没有不敬的意思,就是这么任性。 然而不管是很多年前还是近些年,殿下被惹了都是不会表现在脸上叫人会看出来分毫,除非是殿下自己想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的不悦。 如今好像一碰上南姑娘的事情,殿下的心思就很容易外露,一眼就能从表情上看出来他的喜悲。 “殿下,”易日打开门转身进来,先施一礼后才恭敬道,“言公子还站在外面,他说确实是有急事要找殿下,让殿下……不要这么任性。” 君玦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任性?” 言城歌这是什么意思?拿小时候那套来哄他吗? 不晓得究竟是谁更任性,明知道不能和予儿相处,明知道动情动欲就要头疼欲裂,治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稳定了,还要眼巴巴地去见她,究竟是谁更任性? 易日几不可见地咽了咽唾沫,“是,言公子是这么说的,言公子还说……事关南姑娘,倘若殿下不想听,那就罢了。” 君玦险些没气炸,早晨的时候他不说是因为予儿,就是知道自己会不想见他,故意要惹自己气足了,现下才来说事关予儿! 君玦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让他进来。” “是!” 易日转身去唤,刚打开门,言城歌便已经踏了进来,他知道,这回易日是来请他进去,而不是来让他走的。 君玦就算此时再如何恨他,也不会不想听南予的事情。 “头好些了吗?”君玦一眼不转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眸色暗沉,压低了声音十分生硬地随口问道。 言城歌随意坐下来,与他相隔一个茶桌的距离,端起茶杯先抿了口茶,才道,“好多了。” 他说是好多了,脸色却依旧苍白,拿着茶杯的手都在几不可见地颤抖,声音也虚弱无力,头上似乎又多插了两根一半小指粗细的针。 “真这么疼又何必自作孽?”君玦无不嘲讽地淡淡道。 言城歌放下茶盏的手一顿,才缓缓落下,抬眸看他道,“我去见她,是在我控制范围内的事情,只是在后山我们遇上了点儿意外。彼时我担心她受到什么伤害,胡思乱想了许多,才犯头疾的。” “遇上了什么意外?”君玦脸色一变,蹙眉问道,“她可有受伤?” “她自己说没有。”言城歌略一思忖道,“我来就是说这个意外的。我觉得,她约莫是被人拖进了鬼打墙,且那个拖她进去的人,似乎并不想伤害她。” 第477章 32.放弃予儿 “不伤害她,却要把她拖进阵法,这人八成是想要和予儿单独说一些话,但是苦于没办法暴露他的身份,才用了这等法子。”君玦低头沉吟道。 言城歌点头,“我想也是这样,可是这个人如何知道予儿昨日就一定会去后山?没理由是一直就在那儿专程等着她的罢?” 南予说要去后山的时候,身边就只有言城歌一人,除开就站在门外的紫元尊不谈,以言城歌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还有什么其他人站在外方偷听。 也就是说,南予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确实再没有别的人了。 更何况就算是当时知道了南予要去后山,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布下结界。 且也不可能就一直在后山等着南予出现。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如何这般恰到好处地布下阵法将南予拖进去,还能让言城歌毫无察觉的呢? “此事我会让人去查。”君玦似是不经意想起那般道,“你可有闻试炼大会上的风声?言瑾瑜来了。风雨山庄的言瑾瑜。” 言城歌的表情和呼吸都在一瞬间凝滞住了,他呆滞地重复了一遍,“言……瑾瑜?风雨……山庄?” 君玦似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是,风雨山庄的言瑾瑜。他在试炼大会上带走了破风剑,几日前我派人打听过了,他如今已在云岚宗住下,像是来游山玩水。” 言城歌的目光空洞地盯住空中一点,像是集不了焦距那般,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怔然出神,桌上随意搭着的手缓缓蜷曲成拳,再用力收紧,骨节都泛起了白。 过了好半晌,他突然痛苦地抱住头,任由额角青筋爆了出来,压低声音艰虞道,“难怪……在后山看见百鸟还巢的景象……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竟然真的是他……” “他身边带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名唤少胤。倘若所料不差,是秦国唯一还未被封王的九皇子,秦少胤。”君玦嘴角微勾道,“这么多年,风雨山庄还是想结合秦国的力量找我寻仇?” 言城歌忽然艰涩地轻声一笑,“嗤,所以你不收拢秦国的原因……是想看看他们究竟要怎么对付你?很好玩儿吗?” “好玩儿。”君玦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已经疼得伏在桌上的他,“倘若他们知道你还在世上,而我谋下的权势也都是要交给你的,不晓得会不会觉得这么多年的筹谋是一场笑话?” 言城歌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抬眸看他的时候,君玦才注意到他眼中爬满的血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君玦道,“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我,为什么不觉得对不起风雨山庄?” 君玦抿了口茶,“我与你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兄弟,我与他们是仇人,尽管是我父亲弑了他们的君主,那也是仇人。我可以把一切都还你,但是他们,没什么资格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留他们一命。”言城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至少不要用你的法子,给他们专程下了套让他们成一场笑话,还去看他们的笑话。风雨山庄那么多人,承受不起。” 君玦似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直视言城歌道,“你放弃予儿,我就放过他们。放弃予儿,你就再也不必忍受头疾心疾之苦,我放过他们,你也算还了风雨山庄誓死救下你的恩,一举两得。” 第478章 33.怼天怼地 君玦寝殿房梁上,移天、易日如往常一般抱着剑搁那儿蹲着点儿。 “你说殿下这是在跟言公子聊什么呢?怎么半天没觉着有人说话啊?”易日不禁用手挠了挠头,低语道。 移天怅然望着远处,轻声叹了一口气,“不是没人说话,而是为了不让外间的人听见,殿下暗中设了结界罢。” “这附近但凡有什么人会接近,殿下必然能发现,何须谨慎如此呢?再说我们这儿不也看着吗?”易日将怀里的剑换了一个方向,低头叹道。 “这说明殿下要说的事情极其隐秘,可能是我们都不知道的。也说明这件事儿关乎南姑娘,殿下一碰上南姑娘的事情理智冷静就好像飞了天外你也是知道的,情绪不受控的情况下,警觉性自然低了很多。” 易日作恍然状,有些哀声道,“殿下当真是不会给自己留一点儿隐患。” “你错了,殿下给自己留了许多隐患。”移天撑着下巴,语调有些悠闲,“殿下是个很顽劣的男人,有时候这个隐患留不留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易日有些似懂非懂地看他,“怎么说,这是何意?” “譬如逐月山庄,殿下觉得没什么可玩儿的价值,那么就随便让林家的人死了,一旦殿下觉得哪些人可以死了,就要死得干净,绝不可能留半点隐患。” “再譬如整个云岚宗,殿下曾屠戮云岚上下那么多的人,尽管那些人殿下挥手间就能灭掉,可是殿下还是会顺手埋下自己的势力,掌握云岚宗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倘若有一个人不知死活地想要和殿下对着干,不管是不是会真干出点儿什么,都先杀之后快,这也是不留半点隐患。” 顿了顿,移天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但是你再看风雨山庄……我们虽不太了解内情,却也晓得风雨山庄是向来要对付殿下的,内有无数神兽高手,如今还与秦国皇室粘连在一起。殿下却没有一早就端了风雨山庄,而是任由他们壮大。这便是想要留着隐患玩儿了。所以我说,殿下有时候顽劣得很。” 移天一边儿给他解释,一双招子也没停下四处探看,在看到不远处的人时,他的眸子不禁虚了虚,有些不确定地低声对身边儿的易日道,“你看那儿……是不是南姑娘?” 易日一愣,赶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狠狠一蹙,“是南姑娘和那个风雨山庄的!” 移天也不禁蹙起眉,低声道,“还有那位秦国的九皇子,秦少胤。” “这两人似乎是在和南姑娘说着什么?”易日微一沉吟,“要不要去通报殿下?” 移天想了想,缓缓摇头道,“暂时不必,殿下与言公子有要事商谈,不便闯入。而且我瞧着南姑娘神情看起来挺嚣张的,应是占了上风的那个。” 易日挠着头匪夷所思地回看他,“可南姑娘不是一向不管占没占上风,都挺嚣张的吗?万一她如今是处在下风呢?看她的神情说明不了什么罢?南姑娘怼天怼地的架势,就连见着殿下都照怼不误……这究竟有没有处在上风,好尴尬啊?” 移天一顿,“……有道理。” 第479章 34.有心试探 移天、易日这二人在这厢揣测着言瑾瑜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的同时,南予也在那厢耷拉着眸子站在言瑾瑜面前揣测这人的心思。 南予昨儿个一夜没睡正困得不轻,又喝了那么多坛子的酒,想来胃里也不会舒坦,再加上想了一晚上的君玦,让她觉得心情异常烦躁,综上来说,南予此时当真是看谁都不顺眼。 更遑论这个在她从房梁上趴下来的时候专程截了她回二寝路的陌生男子。 但考虑到他身边儿还带着一个十岁大的孩子—— 一来,向来自诩是个好人的南予觉得这玄衣男子看着没多大竟然就已经有了这么大个儿子委实不容易。不说他一人把孩子拉扯长大这一点令人敬佩,就单说他可能是死了媳妇儿或者媳妇儿跟人跑了,也着实令人痛心。 二来这小屁孩儿看着也就和长儿一般岁数,心智还没完全张开,在他面前打打杀杀的简直有辱斯文。 综上两点,南予就只好站在这儿耷拉着眼皮一脸要不完的样子睨着言瑾瑜,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想要和她拉家常的。 站在她面前拱手谦和施礼的言瑾瑜完全想不到南予已经在醉生梦死的时候给他脑补了这么一出儿戏,迎上她嚣张猖狂而又带着惋惜哀叹的眼神,他勉强笑道,“我虽不知道青玄兄是在想什么但……你恐怕是误会了?” 因着心情使然,南予的语速轻快不少,“那也是我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关不着儿你的事儿,你拦下我是想要说什么,快说罢。” 言瑾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稍偏头道,“青玄兄一直这么狂傲无礼吗?” 不仅一直都是还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南予眼都不眨径直点头,“嗯。下一个问题。” 言瑾瑜一怔:本以为她应该会反问一句“那又如何”之类如是欠揍的话,岂料她的回答还能更欠揍?! 言瑾瑜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话题该怎么进行下去,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秦少胤就忽然站出来一步皱眉道,“你向来就这样待人接物的吗?难道没有谁看不惯你想要出手教训你的?” “有。”南予调了下两个肩膀的高度换了个睥睨天下的姿势,耷着眼皮视线低落在秦少胤身上,不咸不淡道,“坟头的草都有你高了。” 秦少胤心下一急还想再说,言瑾瑜轻轻将他拉到身后,随即抬眸微笑着看向南予,忽然道,“我拦下青玄兄并无恶意,其实我只是想要确认……青玄兄究竟是不是试炼大会上那位,与我交手的君卿殿下近侍——风鸣而已。” 言瑾瑜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南予的双眼,再从她的眸子游移到她整张脸上,专注的神情似乎是企图从南予的脸上看出些神色上的破绽来。 南予的面儿上依旧半点没有波澜起伏,甚至还照着他的眸子直直迎回去,面无表情道,“这种法子不行,下回要试探我换个利索点儿的招数。” 言瑾瑜神色一顿,忽然挽起嘴角优雅地笑了,“好啊。”话音刚落,紫色流光在他手中蜿蜒成练,冲着南予掀浪一般呼啸而去! 第480章 35.怀疑南予 “喂!打起来了!”易日一边儿推着移天,另一边儿盯紧南予那方直嚷嚷,“南姑娘和那个风雨山庄的打起来了!” 移天皱紧眉头,“别摇了我看见了!” “那你还动都不动一下?!”易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惊道,“南姑娘如今没有气韵,寒禅也被殿下强行缴回来了,就连她以前用的毒铃也都没见她再用过,缚灵鞭八成也是没在身上的!她拿什么跟言瑾瑜打?!” “徒手。”移天一直紧紧盯着南予和言瑾瑜那头,沉声道,“言瑾瑜的修为我们不清楚,此番正好借南姑娘探探。” 易日震惊,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拿南姑娘去试探言瑾瑜?!要是南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想活了?!” “你慌什么,我们不是在这儿看着的吗?要是南姑娘撑不住了,我们就上去帮她。”移天见易日依旧用那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移天的眼神打量自己,叹了口气不禁低声道—— “好吧,我其实是想借机仔细看看南姑娘的近身打法。我想试探的是南姑娘。” “那你就更不想活了!”易日险些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移天紧紧蹙着眉,心中也不禁打了个突,“我只是越来越觉得南姑娘不简单,殿下不去怀疑南姑娘为何不是以前的南姑娘,但我们做属下的却不得不怀疑……” “怀疑什么?”易日有些烦躁地看着下方,“你今日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受刺激,其实早在锦焱国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试探她的时候……那个与南姑娘身法相似的黑衣人是我抓回来的,我难道不清楚吗?” 眼见着易日还是皱紧眉一会儿疑惑地看他,另一会儿心急如焚地看着南予那边儿,移天接着跟他解释道—— “就好比你和我,是受过同一批训练栽培出来的,我们与人交手的时候身法必然相似,同理,南姑娘和那个黑衣人亦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南姑娘其实就是和那黑衣人一伙儿的呢?以前的南姑娘是轻弦阁花魁,朝天大陆远近闻名的才女,性子如何随便一查就该知道。” “可是现在呢?天资聪颖身负异禀,领悟剖神为二不说,风云榜之时竟能直跃麒麟,短短一年就修炼至梼杌,试炼大会上更是踏足神兽……一个人为何会陡然发生这般泼天的变化?” “此南予非彼南予……”易日似懂非懂,也渐渐将视线从南予那方拉回到移天的身上,“可是,殿下都不打算追究这些,你这般揣测,殿下罪责该当如何?” 移天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担心的正在于此。殿下喜欢南姑娘喜欢得不得了,被南姑娘弄得五迷三道的,自然不会去在意她为何发生这等变化。” “以往接近他的人,稍有些不对,殿下都会把他们祖宗三代都给捯饬出来,正因为南姑娘不同,我才更为担心……” “万一南姑娘接近殿下是居心叵测?万一南姑娘是要毁了殿下?万一……南姑娘就是故意勾/引殿下来的呢?” 易日心口巨震,心脏忽然强烈撞击的感觉惊得他虚汗都流了下来,片刻后他皱眉否决,“不可能!倘若是故意接近殿下,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答应和殿下在一起?再说昨晚,南姑娘是真真切切念了一晚上殿下的名字……” “南姑娘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殿下为了防她夜里在男寝出什么事,派了人守着她?”移天打断他的话,兀自说着,“以往我们不是没见过那些用尽各种方式勾/引殿下的女人,或许只是手段都没有她高明罢了?至于你说的她到现在还没有接纳殿下,有个成语叫欲擒故纵,懂不懂?” 第481章 36.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易日心口的突打得越发厉害,有一种无端的紧张自脚底升上头顶,好像是在为移天所说的一切强烈表示不可置信,又像是因为自己信了他所言,也对南予起了怀疑。 的确,倘若真是这样,那南姑娘的心计该有多重?! “你想想这一路走来,从锦焱国开始,到如今的云岚宗……”移天的眉头皱得更紧,“原本我只是觉得自己在殿下身边待久了,想得太多了。可是自从见到殿下会为南姑娘失魂落魄到茶饭不进、日思夜想到辗转难眠的地步,我就隐隐觉得南姑娘真能毁了殿下。” “可是这么久以来,南姑娘也没做什么伤害殿下的事情,无非就是因为南姑娘对殿下爱搭不理,让殿下日思夜寐而已。”易日不禁用手撑住头,“你别把后果设想得这么糟糕,殿下如何也不至于中一个女子的计。” 移天拉开手中的剑,用剑身映照出自己的双眸,坚决道,“你觉得让殿下日思夜寐还不够吗?最容易毁了一个人的无非一个情字。你若真觉得不够,那就来说点儿实际的——” “殿下以号令三门三宗势力的云岫镯是不是送给南姑娘了?帝渊剑是不是也认了南姑娘为主了?如此一来蜃楼域是不是也送给南姑娘了?揽尽天材地宝的君山是不是也并着逐月山庄一起送给南姑娘了?” “除此之外,前几天南姑娘昏迷的时候,殿下守在她身边随意翻看簿子,是不是随随便便就把五国所有钱庄都划给了南姑娘?”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殿下送了她多少内力修为?倘若她有一丁点儿伤,灵丹妙药是不是向来都不要钱一样给她喂?” “还有阳夏国,若不是因为南姑娘,你觉得殿下会不动那里分毫?不仅不动,还派了自己的心腹入阳夏朝堂助百里家那两个孩子,你看现在哪个国家敢动阳夏?” “但是,”移天话锋一转,收剑之际将目光落在南予那方,语气沉重,“我上面说的哪一样,那个女人不是接受了?不喜欢殿下又要接受殿下的馈赠,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易日却摇头道,“你上面说殿下为南姑娘付出许多是没错,但南姑娘不喜欢殿下又接受殿下馈赠这一点是你偏激了。既然南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殿下为她做的事情,又如何谈她接受没接受呢?殿下背着南姑娘做了这么多事,或许南姑娘并不想要?” “好,不谈南姑娘不知道的,就说她知道的,云岫镯和帝渊剑。”移天皱眉,声音抬高了些。“云岫镯那样重要的东西,就算不是冲着三门三宗的势力去的,那也是殿下的生母韵怀公主留给殿下唯一的东西,她不是收得很爽快吗?她不喜欢殿下还要收云岫镯,不是吊着殿下是什么?” “那不是殿下送给南姑娘的生辰礼吗?我记得当时南姑娘喝醉了,不知道殿下送了她这东西……”易日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是你偏狭了。” 移天抿紧唇,忽然冷笑道,“后来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不也知道了云岫镯的价值?为什么不还?还有帝渊剑,难道她真的会一点儿也不知道殿下用她的血让帝渊剑认她为主的事?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殿下那把剑是帝渊?” 易日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帝渊的,我觉得南姑娘可能真的不知……” 话还没说完,下方忽然爆开一阵紫色的气流!犹如巨浪般足足掀起了一丈之高! “青玄!”南予所在的长廊上,北雪洺与萧如晦陡然看见这一幕,飞身召出兽形朝着言瑾瑜挥掌袭去! 第482章 37.事事麻烦 南予一惊,方才玄衣男子未使出气韵,一根气流盘成的紫练她尚且没法儿赢了他,这会儿他气韵一起,北雪洺和萧如晦两人绝对不是这个玄衣男子的对手!这么冲上去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思及此,她不顾周遭气流的涌动,迅速飞身破入气墙一手一个将两人拖了出来,分离出气墙的那一刻,北雪洺与萧如晦也顺势被甩在地上,南予单膝跪地向后划了三步,猛地伸手拍上地面稳住步伐! 眼瞧着南予一边儿抬眸看向自己,一边儿抬手抹了嘴角的血,言瑾瑜挽起一抹弧度,手心紫色气韵再起,誓要逼出那天试炼大会上他看见的青龙! 可巧的是,南予现在没有气韵可用,那日的升阶也未全部完成,压根儿就召不出青龙! 紫色气浪再度掀起,南予微微虚眸,正打算以兽神之力召唤灵兽,移天、易日二人便陡然从天而降! 两人二话没说挡在她身前,执剑而立,甚至连气韵都半分未出,径直看向掀起紫浪的言瑾瑜,面无表情却有不怒自威之感! 如今就和君玦的人杠上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言瑾瑜眸光一沉,顺势收了气韵! “竟是君卿殿下身边的二位大人……”言瑾瑜弯着嘴角淡笑,从容道,“不晓得我与一个云岚宗弟子切磋气韵,如何打扰了二位?” 南予的嘴角莫名其妙微微一扬,无故想到从前君玦对她说过“你可以依赖我,你可以出去就说是我君玦的女人,绝对不敢有任何人欺负你”的话,此番一见果不其然,他君玦的名号当真这么好使! “倒是没有打扰我们,只是看不过你以如此修为欺负一个云岚宗尚未入阶的弟子。”移天一边儿收剑一边儿道,“更何况这里离我们殿下寝殿这么近,怕你打扰了殿下休息。” 言瑾瑜侧身牵起站在一边儿的秦少胤,淡然笑道,“本是带着他出来走走,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了,我们这就上别处去。” 话毕,言瑾瑜便牵着秦少胤一言不发地拐过走廊,愣是头也没回。 “青玄,我方才看见你都吐血了!没事吧?”北雪洺三两步跨上来,皱紧眉宇,“你前几日在试炼大会上受的内伤究竟好了没有?刚才那人的那一掌不重啊!你是不是伤还没好?” “对啊青玄!”萧如晦见此处只有他们几人,便低声道,“虽说你是被殿下接回寝殿疗伤了,但再如何你也只是个近侍而已,殿下总不可能真的管你的死活罢?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们说!” 北雪洺也拍着胸脯道,“没错,你在殿下面前是近侍,跟我们可是兄弟!” “别这么肉麻行不行?你兄弟还死不了,”南予拗着脖子随口道,“殿下挺管我死活的,我还合计着这会儿上他那儿拿点儿药回来!” “不过是吐了两口血而已,”似是方才坐在房梁上猜疑南予的情绪尚未恢复,移天颔首间忍不住低声道,“……不必事事麻烦殿下罢?” 易日一震,猛地转头看他,嘘声惊道,“你在说些什么?!” 南予侧头,微微虚眸看他,稍一挑眉,“事事麻烦?” 第483章 38.直言挑明 移天也自知方才情急说错了话,便低眉道,“无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站住。”南予偏头,靠在长廊柱上,一手随意撩着身后青丝,另一手摩挲着指甲,“把话说清楚,我究竟是怎么个事事麻烦法儿?” 移天一顿,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深吸一口气调息片刻,他稍侧头深深看了易日一眼,后者几不可见地微微摇头,眉间紧皱,“别。” 似乎周遭有一阵凉风拂过,南予的衣摆轻轻浮动,划出一片虚影,带着清竹冷泉的味道,沁人心脾,寂静如斯。 移天抿紧唇,低眉斟酌片刻,缓缓道,“南姑娘喜欢我们殿下吗?” 北雪洺一惊,猛地转头看向南予,“青玄你是……” “北雪!”萧如晦伸手将他拽回来,蹙眉摇了摇头,“别掺和。” 移天上前两步,轻声道,“不喜欢的,对吧?” “我喜不喜欢他约莫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南予站直了身子,视线不禁往君玦寝殿那方掠去,只一瞬,便又敛了回来,“怎么,你们做近侍的,还犯得着儿管这个?” 易日赶忙上前两步挡在移天面前拱手施礼道,“南姑娘,移天没别的意思,我们不过是身为殿下近侍……” “我有别的意思。”移天突然一把将易日拉开,深吸了一口气,直视南予道,“倘若南姑娘不喜欢殿下,就请离殿下远一些。” 南予仿佛听了个笑话,挑眉回敬,“倘若小爷没有记错,距离上回我甩掉你们殿下安排在我身边儿的那一干暗卫尚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移天大人,你是不是搞反了?” “就算没办法离殿下远一些,也不要随随便便接受殿下馈赠。”移天握紧双拳,笃定道,“难道云岫镯和帝渊剑也都是殿下硬塞给你的吗?南姑娘不是接受得很是心安理得?” 南予抬起手腕,袖子顺着手臂滑下时堪堪露出腕上的云岫镯,前些时候本已经放起来了,南予自己也不晓得为何昨夜鬼使神差地拿出来戴,可能是觉着挺好看的。 印象中是谁对她说的,要是觉得挺好看的就戴上吧,戴上就别取了。 这会儿她抬手摇了摇镯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觉得,我贪慕你们殿下的权势?”莫说三门三宗她不稀罕,整个儿朝天大陆给她她都未必稀罕! “既然南姑娘要挑明了说,那就不要怪我口无遮拦。”易日死死抓住移天的手腕,对他使劲摇头,后者却用力甩开,不顾左右直言道,“贪慕权势或许有,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与南姑娘对立。” 南予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移天抿了下唇,缓缓道,“我想请问南姑娘,怎么那么巧,就在殿下回锦焱国后一个月,你就性情大变?怎么那么巧,你的一举一动都能刚好入了殿下的视线?怎么那么巧,从前向来不近女色的殿下会偏偏喜欢上你?” “难道南姑娘不是有备而来吗?早就有算计殿下的心思,虽并非是贪慕殿下的权势,但你要的或许更多。殿下对你千依百顺,不是正中你架空他的下怀?” “就拿云岫镯与帝渊剑来说,我不信你从来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过云岫镯、没有在书上见过帝渊剑。你把这两样收下,一方面可以掌握殿下一部分权势,另一方面也给予殿下无尽希望,你肯收殿下送的东西,殿下必然是开心的,他或许还会觉得你是不是其实有点儿喜欢他。” “南姑娘,这般做法,难道不是在勾/引殿下?至于你说你甩掉殿下安排在你身边的暗卫,难道不是在欲擒故纵吗?” 第484章 39.爷不稀罕 南予不禁笑出了声,抹了嘴角渗出的血,她连语调都透着浓浓的讥讽嘲笑,“我离他近了你说我是蓄意勾/引,离得远了你又说我是欲擒故纵?” 移天低眉,“我如今只是猜测……” “什么道理都让你一个人占完了,这么能编怎么不来我们轻弦阁里说书?”南予语调轻快地打断道,“来,来我们窑/子里说书,这个头牌给你当!” 不等移天开口,南予接着挑眉道,“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了,小爷出身秦楼楚馆还真就天生会使这些若即若离的手段。没错,你猜对了,我就是来勾/引你们殿下的,就是欲擒故纵,怎么着儿?” “南姑娘……”易日皱紧眉,“你别……” “你不妨去君玦面前说上一说,看他会不会搭理你?”南予轻声一笑,“或者你趁着我如今打不过你,一剑捅死我了事。你现在不赶快捅死我,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了,等我攀上你们殿下,有他罩着我岂不第一个就是弄死你?都不需要我动手,倘若我把你跟我说的这些告诉他,他会管你是不是忠心耿耿?” 移天心中警铃大作,后背迅速窜上一层冷汗,默了片刻,他仍旧笃定道,“我不信你会将我说的这些告诉殿下。” “为什么不会?”南予好笑地双手环胸,“小爷的卑鄙你今儿个才知道?我不是一早就起了要毁了你们殿下的心思吗?如今你看出来了我身上的端倪,我还会留你?” 语毕,南予还当真就揣着吊儿郎当转身往君玦寝殿内走去,嘴上挂着漠然的笑意。 移天心下一横,追上两步抬声道,“南姑娘,你就这么自信殿下没有对你起疑?殿下不会追究你为何发生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以为,殿下就没有调查过你吗?” 南予脚步一顿,嘴角笑意更浓,“怎么,你这是怕了?” “我没有。”移天握紧双拳,低声道,“我说的是事实,殿下确实在调查你,就从你无意中喊出梓阳两个字开始。你若是坦荡,那么就请告诉我,梓阳是谁?是他派你来毁了殿下的,还是你与他之间早有什么情分?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没资格接近殿下。” 一瞬间,南予讥讽的笑意凝滞,仿佛被抽光所有力气,缓而艰涩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字一顿,“你,说谁?” “梓阳。”移天不顾易日阻拦,定声道,“我说秦梓阳。南姑娘敢否坦荡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便不再怀疑猜忌你。殿下也不会再调查你。” 好像有什么久违的酸涩爬上心头,红了鼻尖,热了眼眶,到底是没流下泪来,伸手拔下腕上的云岫镯,随手砸进移天怀里,南予的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猖狂的笑—— “给小爷拿好了滚,请你们今后见着小爷就绕道走,也请你们殿下从今以后别再来烦我,别再让我看见他,见一次打一次!他君玦究竟有多了不得?!小爷难道很稀罕吗?!爷不稀罕,这辈子都不稀罕!” 第485章 40.孑然一身 南予说完转身就走,漫无目的却步履成风,衣摆被喧嚣的寒风拂起,在阳光下晃出一道迷惘的虚影,她的背影单薄而又苍白。 就连影子都没有陪着她。 “青……南姑娘!”北雪洺上前追了两步,“你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回响,衬得周遭愈发寂静荒凉。 得不到回音,四人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南予的背影,各自沉吟。 走出长廊的时候,日光陡然刺目,南予低眉避开,咽下喉头的血腥,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呼吸之间全身都疼了起来,这一掌,真重。 南予也不知道自己在疼什么,好像回忆里存在过的人,最后都不要她了。 “梓阳,你说我父母到哪里去了?他们会回来接我吗?” “他们不要你了,我听说他们丢了你以后就拿着钱跑了。你别惦记他们了,以后我照顾你。” 彼时四岁,她第一次晓得原来父母不是死了,是不要她了。幸好,还有人要她。 然而几个月后,那个要照顾她的人却对她说,“阿予,等我回来,我会接你回家的。” 四岁的事情,南予也惊奇自己竟能记得这么清楚,或许是她真的一直等着那人来接她回家,一年一年。 可是任凭她记得再清楚,也没有人来接她了。 那时候夜色正浓,漫天繁星。 脚步声渐近,一名黑衣男人缓缓走到四岁的她面前,“小姑娘,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她怯生生地,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望他,“我刚刚在和人捉迷藏……现在是在等人……不,我其实已经开始数星星了……” 那人掀开黑色的连衣帽,露出半白的花发,蹲下身与她平视,好像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南予,我叫阿予。” “别等了,”男人眸中有微光闪烁,温柔而轻声道,“他不要你了。跟我走吧,以后,你要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南予极缓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着一碧万顷的长空,思绪跳转。 “千尘姐姐,你跑慢点儿,阿予跟不上了……” “予儿,你跑得怎么这么慢?你要是追不上我,今天就没有饭吃了!” “啊……?可是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不吃饭会死的!” “所以啊,跑快点儿,追上我!” 后来与千尘穿越至此,一别两宽,不管是我追她,还是她追我,都再也追不上了。 “予儿,以后再聚首不知何年何月,各自珍重。” 南予不禁摸上左手腕的连心锁,刺骨的冰凉侵入心肺,她忽然想到这里其实还有一个东西的,只是刚刚摘掉了,否则以云岫镯的温润,说不定还能为她焐热两分。 可是如今想来也不需要了。 辗转经年,她竟还是一个人,孑然一身。从此以后就这么着儿吧。大概是没什么能让她再心动的了。 长叹一口气,南予忽然站定在原地,找准位置方向,径直朝着后山行去。 第486章 41.解开歃血 云岚宗·后山 趁着天色还没黑,南予随手猎了几只山鸡架着火烤了,一边儿烤一边儿啃,最后起手能带走的也就剩下两只,随便捡了两片宽大的叶子包了其中一只捂在衣服里,啃着另外一只摸进了后山深处。 其实不是南予吃得多,谁让她晌午爬起来,耗费精力跟人干了一架干输了不说,还搁那儿闲扯了许久,本来胸就平,这会儿还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委实磕掺了些。 啃着手里山鸡,南予堪堪走入一片黑暗,前儿个跟言城歌走过的地方她大致记了一下,应该就是这个地方差不多,再往前走些许,就是鬼打墙了。 一边儿嚼着山鸡肉,另一边儿低眉思索,南予微微挑眉,就地盘腿坐下,用嘴再扯下一块儿香得冒油的鸡腿肉,她抬声含糊不清地喊道,“小爷知道你是在这儿的,快点儿出来!” 周遭静谧无声,南予舔着嘴角掏出怀里的山鸡,“我知道你肯定在这儿,有烤肉吃不吃啊?再不出来我可吃了?” 话音刚落,周遭一阵灼灼强光刺眼夺目,霎时间点亮了整片暗林,南予反射性地用手背挡住眼睛侧了一下脸,再睁眼定睛看去的时候,面前已然站了一位身姿姣好的女子。 确切来说,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是渊灵。 “渊灵?!”南予一震,眉头微蹙,“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渊灵在南予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低声道,“是帝渊剑感应到你所在之处有异样,自己跟过来的……我并不能操控帝渊剑跟着谁,因为你是帝渊剑的主人,所以才会如此,一般的危险是唤不动帝渊剑主动跟随的,这证明这个地方很危险……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这懵懂的神情就是不知道方才在云岚宗发生的事情了,南予抿了抿唇,挑眉道,“帝渊剑呢?” 渊灵伸出双手作捧剑状,帝渊剑瞬间在她手中化出,她顺势向前推了一些递给南予,“在这里。” 南予单手接过,打量片刻后道,“我不想当帝渊剑的主人了,怎么解?” “啊?!”渊灵震惊地看着南予,“可是、可是我主是不会同意的!你为什么不要做帝渊剑主?!你难道不想要帝渊剑!?我主知道吗?!” “你主不知道。”南予耸了下肩,“这是我作为帝渊剑主对你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令,你不听?” “我、我……”渊灵为难地摇头,低声难受道,“你要是和帝渊剑解了歃血,我主会很伤心的……我主做梦都想和你有所牵连,牵连越多越好,你不知道他把帝渊剑和你结誓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开心……” 南予冷笑,“他倒是开心了,有没有想过我要不要?我何时说过想和他一起结誓帝渊?又何时说过要跟他牵连甚广?他硬塞给我那么多东西,有多少是先问过我想不想要的?帝渊剑,我不想要,就这么简单。你解不解?” 渊灵仿佛被她给吓住了,只敢微微摇头,怔怔地看着她。 “只听君玦的,不听我的,那我做这个帝渊剑主有什么意思?难道就为了给你们找到我、追踪我、窥视我的机会?”南予眸色一沉,忽然握紧手中的帝渊剑,“如今我还是帝渊剑主,剑主对帝渊所为,它应是不会反抗的罢?你要是不想我毁了帝渊剑以达到我的目的,就给我麻溜儿解开。” 只这么一句,渊灵果然被震慑住,皱紧秀美看了她良久,终于闭上眸子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好,我解……” 第487章 42.学分流去 帝渊剑解开的刹那,渊灵也随着帝渊一同消失了,还有方才四周瞬间的明亮也迅速转为黑暗,南予枯坐在地上,望着空中黑漆漆的一点兀自出神。 “不仅有烤山鸡吃,还免费看了出好戏!” 沙哑中带着调侃戏谑的声音突兀出现,霎时间打破深山中的寂静凄怆。 南予回神抬眸看去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如皑雪消融露出原来底色那般缓缓褪变,不是后山,也不是上回四面封闭的房屋,而是一处四周缀满黑曜石的焰河旁。 他今日装束与上次无甚区别,红色里衣黑色锦裳,只是这回他戴的面具是鬼脸,只挡住了上半边儿,堪堪露出唇。 一早就料到他肯定在这附近,南予也无太多惊讶,顺手摸出怀里的山鸡丢给他,“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纤弱女流,受不得你回回这么装神弄鬼。” “纤弱女流这会儿早应该晕死过去了,像你这么揣着闲情逸致跟我聊起天来的纤弱女流,大约不是那么的正儿八经。”面具男子笑着伸手接过烤鸡,丝毫不介意包裹烤鸡的叶子是地上随便捡来的。 饶有兴致地剥开宽叶,面具男子张口就咬,岂料山鸡刚一沾口他又生生被这难吃的劲儿头给逼得吐了出来,“呸!你怎么烤个山鸡就这手艺?!” “爱吃吃,不吃给我!”南予挑眉呛回去,“又没求你吃!” “我就说了你两句,你这火气好大啊!”面具男子屈身靠着她坐下来,把叶子拔拉了两下,咬了一小口,“我不是让你三日后再来找我吗?” “结果不是一样?反正你都在这儿。”南予随手把油揩在身上,“你不是说要教我分流吗?正好,教我的这段时间,我就借住在你这儿了。” 面具男子口中细嚼慢咽的动作一顿,转头去看她,“住我这儿是没问题,我可以带你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好好学。但是,你这是和君玦闹掰了,不回去了?” 南予蹙眉思忖片刻,摇头道,“要回的。等我学完分流,还要去拿回缚灵鞭和破风剑。此行本就是冲着破风剑来的,只有它才能打开幻山上的结界。” “然后呢?”面具男子用手拂开山鸡上的灰,轻轻咬下一口,看着身前静静流淌的焰火,沙哑的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打开了结界你要去哪儿?” 南予撑着下巴抵在膝上,“回轻弦阁玩儿,看看月娘。” 面具男子一怔,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没有人告诉你吗?月娘已经不在轻弦阁了,你不再是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南予,轻弦阁也不会收留你了。” “什么?!”南予一惊,这件事儿还真没人跟她说过,她眉头一蹙,“那映荷莲碧呢?风姑呢?!月娘为什么走了?!” 面具男子心中喟叹一声,看来君玦还真没跟她说这件事,也难怪,遣走了月娘让南予连轻弦阁都不能回,逼断了她离开他的后路,天大地大,无她收容之所,不就只有君玦来养她吗? 他只晓得是君玦耍了些手段让月娘离开的,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手段能直戳到月娘的命脉,让她离开轻弦阁,撇下南予。 面具男子想了想,把啃了一半的山鸡放在南予手里,示意她吃,“风姑也没有留在轻弦阁等你,她如今在七重天做事,映荷、莲碧不知道去哪儿了,至于月娘为什么不要你了,我也不太清楚。” 南予丝毫没有嫌弃,就着另一半啃了一大口,边嚼边道,“那就等我打开幻山结界后再说了。对了,你上回不是说你教我分流是有所图吗?说说罢!” 第488章 43.决裂(一) 云岚宗·长廊 南予走后的三刻钟内,四人都静默站在原地,寸步未移,各自沉吟。 北雪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未落,那是方才他追出两步询问南予要去哪儿的时候伸出来的,不晓得是因为过于木然了忘了收回,还是因为伸手挽留的话,或许会让南予好受一些。 萧如晦皱紧眉头望着南予离去的那个方向,他和北雪洺一早就知道青玄是女儿身,却从未猜疑过她会是南予。尽管殿下确实是对这个近侍好得过分了,他们也没看出端倪。 如今想来,他们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端倪的原因,不正是因为南予自己从未有半分泄露过殿下对她的好,因为她从来没有炫耀过这些,也因为她向来是把二寝的人当作兄弟相处,未曾看高她自己半点吗。 这些说明什么,说明南予的不稀罕,是当真不稀罕。因为不稀罕,所以从不跟他们提殿下对她的好,也从不跟他们炫耀殿下送了什么给她。 哪怕她有一天真的喜欢上殿下,也不会稀罕他的东西。只是因为殿下对她好,因为殿下送了她那些于殿下自己来说重要、却没有她重要的东西。 她的喜欢,应是纯粹的。只是喜欢这个人,喜欢他将自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且心甘情愿把这些重要的给她,也喜欢他对她的好。却不是喜欢那些重要的东西。 虽然不晓得她究竟喜不喜欢殿下,但是能看出来,她真是已经在尝试喜欢的路上了,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 “如今你们满意了?”北雪洺忽然握紧双拳猛地转身瞪着移天两人,咬牙切齿,“不晓得你们殿下是有多金贵,有多亵/渎不得?他自己喜欢青玄喜欢得失魂落魄,也能赖在青玄身上?” 虽然易日心里愧疚,却也容不得别人说君玦一句不是,随即便站出一步道,“……殿下没这么说过。” “那你们这么神气地跑过来作什么?!”萧如晦仿佛听了个笑话,也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们殿下都没发话就容得你们在这儿对青玄吆五喝六的了?!如今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怎么向你们殿下交待!” 北雪洺径直把目光落在还握紧云岫镯怔愣在原地的移天身上,“不说话算什么?你方才不是很能说吗?这会儿青玄走了你是不是又觉得她是在欲擒故纵了?” 移天的眸光黯了片刻,又打起精神抬头直视北雪洺道,“是我狭隘,南姑娘却也没好到哪儿去。纵然该气我,也不该气殿下,今日之事与殿下何干?她就这么取下云岫镯扔给我一走了之,还放下狠话说再也不见殿下,难道不也是她心思狭隘?”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北雪洺险些冲上去给他两脚,得亏被萧如晦赶忙拉回来,一边儿甩拳蹬腿一边儿破口大骂—— “在你提到君玦私自调查她之前她有委屈半分吗?!在你提到那个秦梓阳之前她有转身就走吗?!” “君玦他又是凭什么调查青玄?!以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又不信任她!除了你们口中的云岫镯和帝渊剑以外,君玦给她的东西她哪样事先晓得了?!” “送了东西她不收就死缠烂打!收了你们又来说她贪得无厌!什么都是你们对你们怎么不上天?!他君玦算个什么东西?!” “北雪洺,注意你的言辞。”易日一凛,皱眉道。 北雪洺猛地甩开萧如晦,“老子就骂他了怎么样?!打架啊?!” “北雪!”一声低呵,众人皆打眼看去,老远就听见声音的紫元尊正蹙着眉提步走来,眸中满是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第489章 44.决裂(二) “师尊!”北雪洺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拽住紫元尊的衣袖,“师尊!青玄……青玄她……” “她怎么了?!”紫元尊神色凛然,折扇啪的一合,在手心一下收紧,随即皱眉道,“你们方才在这里说些什么?吵得这么大声?” 北雪洺转头瞪着移天,气得涨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抓紧紫元尊的衣服,急道,“师尊,你快派人找找青玄,我觉得……我觉得青玄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紫元尊转头环视一圈,见移天、易日都是一副缄口不言的模样,便将折扇指向萧如晦,“如晦,你说清楚!” 萧如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么大件事儿给说清楚,但他还算是沉着,片刻间挑拣了几句最重要的概述了一番,随即道,“……最后逼得青玄取下腕上的云岫镯丢给移天,然后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儿,问她她也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不知道她去哪儿你们怎么不跟上她?!”紫元尊捏紧手里的折扇,急道,“就没收过像你们这么蠢的徒弟!都看出来她不想再留在这儿了还不跟上去看她要去哪儿?!真是急死我!” “我们、我们当时没想到这一层……”北雪咬牙,“我现在就和如晦去叫二寝的找!” 紫元尊拉了他俩一下,急急道,“记住别和他们说这件事!就说青玄不见了可能有危险,必须马上找到才行!” “还有你们两个!”眼见北雪洺两人跑远,紫元尊猛地转身把矛头对上了移天、易日。 又想到他们再怎么也是君玦的手下,如此猜忌虽是过分了些却当真是为了君玦考虑,自己的手如何也伸不到那么长,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再如何猜忌她,暗中探察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惹她不痛快?闹成如今这样,你们……让君玦怎么办?” 移天抿紧唇,好半晌才道,“是我思虑不周,意气用事了一回,我自会向殿下请罪……” “请罪?”紫元尊忍不住笑了出来,“倘若南予再也不回来了,你有几条命赔?你猜疑南予会毁了君玦?如今我告诉你,要是南予真的再也不回来,那才是毁了君玦!你可以亲眼见识到君玦这么强的男人是怎么日日颓废、最后完全成一个废人的!” 移天一直紧握着云岫镯的手忽然一抖,“叮”地一声脆响,云岫镯落在地上旋转了几个圈,缓缓静默。 易日浑身都发起抖来,“可……可是南姑娘……并不喜欢殿下……就算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也不会开心的……” “你错了,”紫元尊肃然,“你们跟了君玦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君玦的性子?他宁愿南予不喜欢他,也要南予待在他身边,起码他还能费尽心思让南予喜欢上他,或者他起码能因为自己养着南予而高兴。固然南予不喜欢他会让他痛苦,但要是以后连见都见不到,你们以为他能淡忘了?” 不能。 不晓得为什么,在紫元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移天、易日的脑中同时迅速作出了答案。 “我现在就去告诉殿下!让殿下派人找南姑娘!” 易日正欲转身,紫元尊却一把将他扭了回来,蹲身捡起砸落在地的云岫镯,就着蹲下的姿势叹了口气,“这件事……先不能告诉君玦,我怕他会崩溃。”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第490章 45.决裂(三)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紫元尊一怔,握着云岫镯的手下意识颤了颤,再缓缓收紧,他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抬眸去看君玦—— 他今日的脸色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昨夜里自己和他说的那些诛心的话,他应是一整晚都未睡,此时整个人看上去很困倦疲惫,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紫元尊也知道自己昨夜对他说的那些话有些过了,所以这才专程来向他赔罪,再不济也要和他解释清楚,说清楚那些话都是他气糊涂了才瞎掰给他听的。 只是没有想到君玦真就这么当了真,摊上南予的事情就一点儿分辨能力都没有,不仅当了真,还枯坐了一整夜,冥思苦想,最后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就在紫元尊抬眸的时候。移天、易日也于同一时间跪了下来。 “殿下……!”移天想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该怎么说,一时间只能把头埋得更深,几滴冷汗顺着额间滑下,滴答砸在地上。 君玦不解地微微蹙眉,视线顺势下移,滑到了紫元尊手中的云岫镯上,本来就惨白的脸色愈加惨白,凝滞在原地的那一瞬间,他的脑中陡然发散性般扩展出了无数种可能,每种可能都足以让他窒息。 “予儿呢……予儿呢……”他的声音轻得微不足道,近似呢喃,“予儿呢……?” 紫元尊缓缓站起身来,拉过他的手,将云岫镯放在他的手心,低声道,“北雪他们……追过去了。不用担心,很快就回来。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去休息一会儿吧,她过来了我让她去看你。” 君玦缓缓抬起手举着云岫镯给他看,捏着镯子的手骨节都泛了白,眸子和眼眶猩红,气若游丝道,“这个呢?她为什么把这个取下来了?她不要了吗?她不要云岫镯了……还是不要我了?” “没有你胡思乱想得那么严重。”紫元尊轻叹了一口气,“我和你说过的,很多时候都是你自己想多了,人家没有别的意思。这回也是一样,她又没有别的意思。对了,我昨晚说的那些你都别放在心上,我那不是被你气着了才随口乱说的吗?别当真。” 君玦却是没有理他,低头看向移天、易日,“……发生什么了?予儿在哪里?” 易日皱紧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移天,后者将头磕在地上,“殿下……是属下的错,是属下不该和她说一些恶意中伤的话,不该惹南姑娘生气,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啊!!” “你说什么了?!!”移天话还没说完,猛地被君玦捏住脖子从地上提起来,再直接扔出去砸在长廊柱上! 再要上前的时候紫元尊三两步上前将君玦拖住,“君玦!这里是云岚宗!这么发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这么一砸直将移天砸得头破血流晕死过去!易日赶忙起身挡在君玦身前跪下,“殿下!” “你就别在这儿碍眼了行不行?!”紫元尊一边拖着君玦一边儿疾声呵斥,“没看到他都……” 天边一道绛紫色流火陡然截断紫元尊的话,紫元尊不可置信地看着帝渊剑直穿进青石板后从剑里化出的女子,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跪在君玦面前,“我主!南姑娘……南姑娘她不要帝渊剑了……她解开歃血了……!” “君玦——!!!” 第491章 46.决裂(四) 幸而紫元尊就站在君玦身旁拖着他,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及时扶住了,才不至于让君玦整个人直接以后脑勺着地的惨状摔在地上。 虽说这个打击对君玦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些,情之一字又向来教人深感无力,强大如君玦,也受不住情字折磨。 但是以君玦的承受能力再如何也不至于直接脱力晕过去,更何况事情的由来他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南予也还没有见到,他如何也舍不得就这么晕过去的。 比起他现在只能紧紧拽住云岫镯沉睡在塌上,紫元尊反倒更宁愿相信君玦发狂发疯血洗了云岚宗。可是事实却偏偏是前者。 紫元尊坐在君玦床边百思不得其解。 “……出去之前,他给我输了不少气韵,耗费太多精力。”言城歌坐在寝殿内的茶桌边上,低声解释道。 紫元尊恍然,就说君玦不可能这么轻易晕过去,原来先就已经耗费心神至此了,更莫说在此之前他还一夜没睡,为昨晚上的话焦虑了一整夜。 南予脱下云岫镯还给他已经是致命的打击,如今她连帝渊剑也不要了,真是要断个干净不成? “说来他为什么给你输气韵?”紫元尊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好奇道,“你受伤了?” 言城歌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吧。” 彼时君玦以放过风雨山庄的条件让他放弃予儿,他除了头痛也没有别的办法去选择,君玦为自己输了不少气韵,最终还是没有逼自己真的去选。 却没想到君玦会因此受不住予儿归还云岫镯和帝渊剑的打击晕过去。 思及此,言城歌低眉看向跪在脚边的易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起的,捋清楚了吗?” 易日几不可见地点头,移天被言城歌让人押在暗室,北雪洺和萧如晦都去找南予了,如今只有他把当时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再复述出来,一个字也不能放过。 “捋清楚了就从头说起。” x 言城歌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听完这场对话的,比起君玦尚未知道真实情况之前的愤怒和悲伤,他其实更心疼南予一些。 她说准备上陌卿这里拿些伤药回去,是不是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儿依赖陌卿了? 她竟随身把云岫镯戴在手腕上,是不是表示她心里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儿接受陌卿了? 她作势要去找君玦告移天一状,是不是因为她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儿信任陌卿了? 好不容易放开戒备想要尝试去接纳一个人,却被猜忌至此,贪慕权势、贪得无厌、蓄意勾/引、欲擒故纵……原本这些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好气的,她甚至还为了吓唬移天说要去找君玦告状,甚至那个时候还有依赖君玦的意思。 可是当移天说陌卿其实在调查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对陌卿失望透顶了?那么一点儿好感也都全数粉碎,自此再孤身上路。 言城歌知道,这是移天故意混淆了概念,陌卿调查的是秦梓阳一事,移天却让予儿以为那些关于她居心叵测的猜疑,陌卿也怀疑过,甚至还去私下调查。 就算不是因为予儿误会陌卿猜疑她,那也还有一个秦梓阳,这个人怕是予儿的逆鳞,陌卿私下触了她的逆鳞,移天又在予儿受了莫大的委屈之后将秦梓阳搬出来…… 就单凭这两点,便让予儿失望逃离,也让陌卿之前所付出的一切全盘作废。 思及此,言城歌不禁有些庆幸。 第492章 47.决裂(五) 一直到深夜,君玦都没有醒来,北雪洺、萧如晦那边也没有传回找到南予的消息。 言城歌在君玦房间里待了半个时辰后便去联络君玦的探子找南予,走之前特意吩咐紫元尊千万不要离开君玦的屋子,最好就是守着他,否则等他醒来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紫元尊也是这么想的,他委实怕了遇上南予的事儿就跟疯了似的君玦,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分辨能力,人家态度稍微强硬一点儿他就拿去当真,惟恐南予真的就不喜欢他。 更何况这回南予是真的不打算再喜欢他了。不仅打算不喜欢他了,还打算这辈子不见他了。说是这辈子不见他也不可能,应该是不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了。 易日方才说的时候紫元尊也是在一边儿听着才晓得事情的前因后果,开始于长廊处萧如晦只是挑拣了几个重点说了,现下他知道移天究竟说了些什么后,第一反应就是君玦砸移天的那一下自己真不应该拦。 该!该砸!就他娘的该往死里砸! 他紫元尊收的徒弟还没有哪个人品是有问题的! 顶多南予算是人品不正常,为人放荡不羁了一点儿、做事嚣张猖狂了一点儿、性子恣意随性了一点儿,可他一直觉得这个样子挺有趣的,没什么问题。 换句话说,他觉得君玦的眼光很好,挑的人很好。大约也只有君玦自己挑的这个人能让他用情至深。 君玦优雅干架的样子他见过,嚣张跋扈的样子他见过,运筹帷幄的样子他见过,残忍嗜血的样子他见过,心狠手辣的样子他见过,阴险卑鄙的样子他也见过。 虽然都很有魅力,但都没有他用情至深的样子最有魅力。 老实说,紫元尊这厢坐在君玦床边儿上还是心惊胆战的,概因他觉得君玦醒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灭了整个云岚宗的事情,而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的自己就是头一个死的。 经历了这么一段时间紫元尊算是看出来了,要是南予不喜欢他,他就喜欢杀人。 紫元尊已经想好了,要是君玦醒来真有这想法,他就把南予搬出来钳制一下他。 什么南予最不喜欢嗜血残暴的男人、什么南予不会想要看见你因为她血洗云岚宗杀了她那么多兄弟、什么南予回来的时候要是见云岚宗被你搞成这个样子只会更厌恶你,反正怎么活命怎么来! 夜入三更,就在紫元尊刚去院子里打完一盆水,想把他手里的云岫镯掰下来给他擦擦手的时候,君玦醒了。 紫元尊心知他多半是以为有人要抢云岫镯,抢南予的云岫镯。 明明是晕睡过去的,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的眼眶竟瞬间红了,没有丝毫预兆,紫元尊也愣在那里,原先设想的一切都不成立,君玦没有想象中的残暴嗜血,甚至没有对他狂躁怒吼。 他的神情的落寞,眼眶猩红,载满星河的眸中带着泛着光的期许,浑身都透着一种脆弱与无力,但是他紧紧抓着紫元尊拿帕子的手腕,低哑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就好像要哭出来—— “予儿呢……你不是说要予儿来看我的……她有没有来看我?” 那一刻,紫元尊只觉得鼻头一酸,那些想要搬出南予骗他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捏紧手里温暖湿润的帕子,他轻声道,“没有……她不见了……” 第493章 48.决裂(六) 紫元尊清楚地感受到君玦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起来,再从自己的手腕上虚弱无力地滑下去。 他把立在床边的帝渊剑和一直捏在手中的云岫镯都圈在怀里,用尽毕生的气力紧紧抱在怀里,视线不知道是落在了哪一点。 紫元尊轻轻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低声道,“还想要知道前因后果吗?” 距离这句话问出的三刻钟内,君玦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抱紧帝渊剑和云岫镯看着空中一点,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他的眼眶异常猩红。 紫元尊就这么站在床边等着他回答,三刻钟的时间,原以为他是不会想知道了,却没想到就在自己要转身出门的时候,君玦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要。” “那好。”紫元尊像哄小孩子一样拿起放在床角处的一个碗,轻声道,“先把饭吃了,喝点儿水也行,我就告诉你。” 君玦先用左手收紧怀里的帝渊剑和云岫镯,再一起揽在心口,像是在确定它们不会掉下来,才松开右手接过紫元尊手里的粥碗,仰头喝光。 他仰头喝的时候,紫元尊的视线情不自禁落在他的左手上,君玦就好像是怕别人抢了去一样,护着两样东西,左手不断揽紧,微微侧身,连看都不想别人看。 他护什么呢。 紫元尊当然知道他在护什么,君玦不会如此在意小小的三门三宗,也不会如此在意帝渊剑和蜃楼域,他护什么呢。 紫元尊这辈子第一次在君玦身上看到怂这个字。君玦喜欢南予,认真且怂。 见君玦三两下就喝完了一碗粥,紫元尊接过碗,却并不能因此放下心,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简直句句诛心,他没有理由不担心君玦,要是听了事情的因果,是不是会崩溃。 疯都有可能。 但是他不说,也有别人会和他说,反正要说,还不如他来说。至少他可以……温和一些。 君玦是滞涩木然地看着空中一点听完他的叙述的,就在紫元尊疑惑不解于他的反应时,“滴答”一声脆响引得他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云岫镯上一滴流珠正被昏黄的灯光折出晶莹的冷芒。 君玦的眸子黯然空洞,脸色惨白无光,眼眶猩红湿润,还有两行几乎剪不断的沟渠在他两颊顺淌而下,一滴一滴打在云岫镯和帝渊剑上。 紫元尊知道,他已经崩溃了。绝望是什么?紫元尊从来没有在君玦的脸上看见过。 “君玦,其实……说不定等南予过了这一阵自己就会回来了,她向来心宽,没准儿过几天就把这些事情忘了……” “她心宽……”君玦的声音如同呢喃,呢喃中还有哽咽和委屈,紫元尊甚至有些不确定他在说什么,放下碗坐在他旁边,才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她心宽,你们就能这样对待她吗……我都舍不得说她一句,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被当杀手养大,从来都没有人疼她……她长这么大,好多人都不要她了……可是我要她,她不要我了……” 第494章 49.卑微至此 君玦寝殿外,浓浓夜色悄怆幽邃、凄寒入骨。 言城歌带着易日正要推门而入,忽然顿住,转过头看向易日道,“只需如实说你让人探察到的,千万不要给移天求情,不管你求不求情他都必死无疑,若是求了,那么你也活不了了。” “是……”易日紧紧皱眉,纵然不忍心看着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受训的好兄弟去死,他也无可奈何。 “吱呀——” 言城歌缓缓推开殿门,提步走进去的脚步声在偌大而寂静的寝殿内清晰可闻,就连呼吸声都能徐徐听见。 紫元尊转头看向他,庆幸于他来的及时,君玦现在就跟疯了一样抱紧帝渊剑和云岫镯,坐在这里自说自话,泪水一直没有在他脸上断过,没有嚎啕,也没有暴怒,只有无尽地颓然空洞,像是着了魔一样去心疼他的予儿、去问为什么予儿不要他。 紫元尊已经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他可以哄哭得接不上气的君玦,也可以骗暴怒得嗜血疯狂的君玦,但是这样绝望到浑身气力都被抽空的君玦,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振作起来。 大概君玦这辈子都没有哭过,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冲着南予一个人去,泪水也只为最珍贵的人流。 言城歌缓缓走到床边,安抚地看了紫元尊一眼,随即低头凝视着君玦,只低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予儿在哪儿,也知道她会回来,你想知道吗?” 想知道。 因为紫元尊清楚地看见,那一瞬间,君玦的眼神亮了,浩瀚星辰盈满眸的亮法。 他抬头去看言城歌,自醒来后就一直空洞无神的眸子里满是热切的期许,但他用嘶哑痛苦的声音开口的时候,紫元尊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这是他见过最卑微的君玦,“她在哪儿……告诉我……在哪儿……她还会回来吗……?” 不要说紫元尊,就是从小和君玦一起长大的言城歌心中也是一颤,这也是他见过最卑微的君玦,他如今是在乞求,而不是祈求。 他想知道,很想很想。 或许君玦在面对予儿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卑微,但至少在除予儿外的所有人面前,他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一回,真是卑微到尘埃里。 言城歌比君玦大三岁,幼时就像他哥哥一样照顾他,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小时候,明明小时候君玦也是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从未如此卑微过,但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该照顾照顾他。 思及此,他在君玦床边坐下来,与他平视,柔声道,“陌卿,她其实没有离开云岚宗。” 言毕,他转头看了一眼易日,示意他上前说,后者点头跪下,俯首道,“属下探察到云岚宗的结界并未有破损,今日也无人从那三十六个入口堂而皇之出去过,只有后山上有南姑娘的脚印,还有生火的痕迹。” 言城歌接着道,“渊灵也说她见到予儿的时候,予儿正在后山。打了山鸡来烤,所以不会饿肚子,后山她去了很多次,所以也不会有危险……还有,易日在二寝搜出了她的东西,她连缚灵鞭都没拿走,身上也没有别的武器了,所以肯定会回来的。” 第495章 50.拿破风剑 顿了顿,言城歌低眉,涩然道,“还有,你别忘了,予儿是来找破风剑的,破风剑如今在言瑾瑜的手里,只要留住言瑾瑜,予儿一定会回来夺剑。” “君玦!你去哪儿?!”话音落下的时候,君玦已经下床掠出寝殿,紫元尊跟了三两步蹙眉喊道。 言城歌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必追了,他去抢破风剑……或许还会去后山看看。”不过去后山是没用的,下午的时候他已经走过后山了,就算是破开那日的阵法,也没有找到予儿。 紫元尊拍了拍他的肩,“这样也好,总比他就这么颓然地坐在这里动也不动地好。” 如言城歌所料,君玦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言瑾瑜的房间。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按照云岚宗正常的作息说来的话,所有人都应在安寝之中,因此君玦踹开门的时候,猛然被惊醒蹭地坐起的言瑾瑜还混沌了片刻,“……是你?” 他话音未落,君玦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帝渊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不仅毫无招架之力,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没看清君玦是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又是什么时候出剑的!! 言瑾瑜紧紧皱眉,“你干什么?!” 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君玦是来干什么的,晌午之时他牵着秦少胤说着告辞,却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免费看了一场好戏不说,还得知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 青玄不光是风鸣,还是南予。 而君玦对南予的喜欢,已经不仅仅只是传闻中所说的喜欢得不得了,那可以说是一种能摧毁他整个人的喜欢。 最重要的是,南予如今与他决绝了。 君玦显然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浪费,倘若言瑾瑜不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身上除了破风剑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自己专程三更半夜跑一趟的? 言瑾瑜见君玦不说话,但脖子上的疼意又渗透了几分,原本想和君玦硬碰硬以气韵过招的想法作罢,事实上,早在君玦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而自己半点没有看出端倪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究竟谁是谁的手下败将了。 下午他就站在拐角处,敛了气息看好戏,连紫元尊那等神兽高手都未曾发现,还以为能与君玦过招一二,现下才知道,恐怕年少时那一场输赢也做不得数。 君玦的修为究竟如何,他此时也猜不透了。 轻叹一口气,言瑾瑜的嘴角微微上扬,“你不放开我,我怎么给你拿?” 君玦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剑,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只是他沉下去的眸色在警告言瑾瑜,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言瑾瑜敛了笑意,抬手以气韵化出破风剑,然后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办法拔出破风剑,只是用气韵封住了它而已。” 君玦抬腕拿过去的时候,随手以执剑的拇指划开剑上言瑾瑜留下的气韵封印,然后轻轻摩挲着剑身。 这一个动作着实将言瑾瑜震惊得完全清醒了,顾不得帝渊剑还架在脖子上也要伸头去看! 随手就解了他的气韵封印?!!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确实是想要看看君玦会以什么程度才能解开他下的封印,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凌驾于神兽以上世间仅有的高手罢?! 君玦就这么随随便便拿一根手指解开了甚至都不需要用两只手拿着——这未免太侮辱人了些?!! 神兽之上的气韵是没有什么记载的,言瑾瑜修炼到的那一层已经是在神兽之上了,且也是在隐世藏书中找了又找,尚且找到那么一丝儿可循的迹象,以证明前有古人。 言瑾瑜一直以为他所修炼的应是极端了,或许君玦修炼的和他一样,但是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君玦他……他多半是修炼了个没有记载的?!! 第496章 51.治脑子罢 云岚宗·后山 说是后山,其实讲正儿八经的,南予并不晓得这个面具男子带她走到了什么鬼地方。 概因她已经跟着面具男子沿着这条焰河走了至少有半个时辰的路,一眼望去,这条赤红的焰河仿佛没有尽头,而他们就沿着这河流一直往前走。 倘若是后山,应该没这么大才对。 除此之外,这里的布景也很是诡异。 可能是由于这条宽广的火焰河流映照的缘故,四周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瑰红色,打在绘有修罗地狱等涂鸦彩绘的石壁上,将彩绘上凶神恶煞的牛鬼蛇神衬得愈发面目狰狞。 石壁与石壁的缝隙之间有鬼面罗盘衔接,据南予观察,这些罗盘上的鬼面别有一番玄机,鬼面张开的嘴就像是一道门的钥匙口,他们的眼珠也像是在指引着什么方向。 倘若抬头向上看去,就会给人一种掉入了无底洞的感觉,可以看见漫天的星子在幽幽闪烁,但能感受得到那些星子距离自己很遥远,无尽的黑暗将整个人都包裹了,四周的瑰红色缓缓再往上延伸就与整片黑幕融在一起,如临深渊。 “你平日里都住在这儿?”南予不禁奇道,“吃什么呢?” 面具男子与她并肩,双手环胸接着往前走,“我当然不是随时都住在这儿,这里的出口很多,我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饿了就会出去。” “云岚宗后山不是唯一的出入点?”南予挑眉,“你是如何知道方才我在找你的?你其实一开始应该是在这里面,而不是在后山阵法处,对吧?” “没错,我一直在这里,只是手下向我汇报说你找我,我才出去见你的。实际上,云岚宗后山并没有什么鬼打墙,上回你只是被我强行拖入阵法。而后山的阵法也都是我布下的。”面具男子嘴角微微一扬。 南予侧目看他,瞬间抓住关键,“你手下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别的人?” 面具男子微笑,神秘道,“人没有。有别的东西。” “你不妨和我直接说说,这里究竟什么地方?”南予忽然蹲下身来,仔细去打量他们一直沿着走的焰河。 熔浆不停地呼啸翻腾,火焰时不时涌起一阵浪花,倘若这个真的是火,理应感到热气才对,可她并没有觉得有丝毫地热气扑面传来,甚至这里还挺凉快。 南予微一沉吟,伸出手要去捞焰河中的火流,面具男子和她一起蹲下来,撑着下巴看她,“你的好奇心真重。或许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其实我们已经不在五国之内了。” “云岚宗不也不在五国之内,你说清楚点儿。”南予手中掬起一捧焰流,挑眉道,“这难道是在阵法中?火不是火,倒像是水。” “是火,是邪火。你没感觉是正常的。”面具男子也掬起一捧焰流,慨叹道,“怎可能只是阵法?还没哪个阵法能弄出这么大的。好吧,这里其实是魔界。” 南予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耷拉着眼皮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脑子有毛病多久了?治吧,这样下去不行。” 面具男子一脸丧心病狂地指着她控诉,“你看你看!自己又非要问!我说了你又不信!不仅不信还说我脑子有毛病?!” 南予拍手随意洒了焰流,站起身来接着往前走,“还有多久到?” “快到了。”面具男子也跟着起身,稍作一顿,“学分流的条件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岚宗帮我取玄心秘魄?你跟君玦闹掰了归闹掰了,可不能一直拖着不回去,到时候你分流学会了直接走人,我岂不白教你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拿到玄心秘魄后还会不会把分流教给我?”南予随意摆摆手,“你放心,等我学个十天半个月自然会回去的!” 第497章 52.玄心秘魄 玄心秘魄,正是面具男子开出的条件。 这男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果然很有一番野心,要的居然是玄心秘魄。 南予在云岚宗的时候,曾听二寝的人三八过玄心秘魄这东西,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块儿石头而已。但这块儿石头它又不是普通的石头,是魔石。 云岚宗的后山之所以被封,就是因为上任云岚宗宗主在这里挖出了玄心秘魄,宗主感受到了玄心秘魄内蕴藏的无尽邪意,惟恐后山这块儿地方已经被荼毒,便将之设为禁地,不准云岚宗弟子靠近。 但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但凡不准这、不准那的东西就总是想去见识见识才肯罢休。 因此后山这块儿地方,其实很多云岚宗弟子都偷着去过了,人家山鸡野鸟在这儿原本生活得不错,都是这群弟子去了才死于非命,除此之外并没有遇上什么了不得的。 “所以那些说无尽邪意的都是扯他个鸟的淡!”面具男子听完险些把南予给削进焰流里,“玄心秘魄不过只是来自于魔界十二楼用以修炼的功法而已!” “十二楼?”南予自动忽略了魔界二字,“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那里藏着不少功法,无可否认,有些的确是邪术,寻常人修炼不得,可有些也正是五国之内没有的秘术,譬如分流。倘若有一天分流能普及五国,许多因为体内功法、气韵混杂紊乱而不得不放弃修炼的人就不必愁了。” 南予一边抬眼望去,不远处正徐徐露出楼形,“但你不会让分流普及五国的。没有必要。” “说的没错,他们能不能修炼气韵与我何干。”面具男子抬手之时,手心一簇火焰蓦地涌上,他翻手弹出火焰,瞬间点燃不远处正在徐徐展露的楼形。 很快那座高楼就被烧出了完整的形状,在火焰尽数褪去的一刹那,十二楼也已经完整屹立在他们面前。 面具男子带着南予一道往里走,边走边道,“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儿修炼,其实分流很好学,以你的悟性根本用不到半个月,倘若学完了分流你还是不想走……这里的书你都可以翻来看,功法你都可以拿去学,我不介意。我会准时给你带吃的过来。” 南予挑眉,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紧接着神兽拍了拍他的胸,“行吧,玄心秘魄我也不会抵赖的。” 虽说她不会抵赖,但玄心秘魄被上一任宗主拿走后就封存在了云岚宗历任宗主的祠堂里,由着上百名云岚宗宗主的神魂镇压,还有阵法结界驻守,南予并不觉得自己能顺利把东西取走。 然而面具男子却笃定地告诉她,“你肯定取得走,那个阵法除了帝渊剑,就是幻字诀打得开了,幻字诀内有‘以彼之力,还彼之身’,你用幻字诀去攻那个阵法,应该很容易。” 带不走玄心秘魄面具男子根本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南予一旦回了云岚宗,君玦就不会再放她走了,或者说君玦会跟着她一起到这里来……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第498章 53.没有机会 思及此,面具男子不由得好奇道,“我问你,倘若你回去的时候遇上君玦,该当如何?” 南予抬头打量着十二楼内的布景,随口回道,“遇上就遇上了,还能如何。” “要是你取走了玄心秘魄,他不放你走,那我岂不在这里枯等?”面具男子就地坐下来,语调有些戏谑与惬意,“或者,他非要跟着你一起来这里见我,我岂不是很尴尬?” “你这口气挺叉八的。”南予随意甩了他一眼,“分流术什么时候学?” “现在就可以啊!”面具男子抬手随意一挥,南予一时不察,一堆书籍陡然从天而降,纷纷砸在她背上,直把南予往前推了个趔趄,随即纷纷砸落在地。 南予干脆也坐下来,捡起几本儿书随手翻了两页,凝滞片刻,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道,“……春/宫图?” “噗咳!”面具男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抢过她手里的书翻开看了看,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拿错了……” 南予用手撩了撩身后青丝,满脸都是“你他娘耍的在耍我”的表情。 “这个,这本儿是!”面具男子伸手以气韵吸住南予周身掉落的一本儿书籍,看了几眼后道,“你看看你周围落的这些,应该能找齐分流术。” 南予接过他手中那本,看了眼书皮上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翊?这是编撰这本书的人?” “嗯,就是我。”面具男子嘴角微微一勾,“分流术是我自创的术法。” 南予微一挑眉,拿起方才那本儿春/宫图,戏谑地看着他,“所以,这本儿春/宫也是你画的?” 可见那书面儿上赫然是一样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一个“翊”字。 面具男子瞬间呆滞,干笑道,“年……年少轻狂……” 他都快忘了自己年少的时候为了捉弄以后来到十二楼的人画过这些劳什子玩意儿放在里头,只是一心记得分流术是他写的,因此给她拿书的时候就直接拿了他写的书。 真尴尬。 幸好戴着面具她不晓得他是谁。 南予左手拿着春/宫图,右手拿着分流术,笑得讥讽又实诚,“分流术都能给你自创出来,想必春/宫图画得也不会差,还有没有?我回云岚宗的时候带去给二寝的开开眼界!” “有,就在你周围地上,自个儿找找罢!”面具男子撑着下巴看她,“你和云岚宗二寝的人关系不错。” “处久了关系自然不错。”南予随口回道。 面具男子嘴角一勾,不禁笑道,“你和君玦处了那么久也没见你们关系好啊,这不还闹掰了吗?” “你这么三八不去宫斗可惜了。”南予扭了扭脖子,把书甩在地上,挑眉看他道。 面具男子依旧笑得不知所畏,“怎么,一提君玦就跟我这表情,不想提他?是因为讨厌他,还是因为他如今在你心里不大一样?” 南予一顿,抬眸直视他道,“我跟他如何约莫是与你没什么关系。半个月后我自会回到云岚宗拿回缚灵鞭夺走破风剑,玄心秘魄也会给你。我压根儿不会路过他的寝殿让他有机会看见我,所以他既不会不放我走,也不会跟着我来见你,这么说,你能放心了?” 第499章 54.他快死了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之就是这么一眨眼就过了。 正如面具男子所料,分流术对南予来说压根儿就没有难度,用不到半个月就能学会,实际上南予学会分流只用了五天,后面的五天已经在尝试运用分流分开体内的两股混杂在一起的气流了。 效果不错,至少从原本的没有气韵,到现在可以同时凝聚出三种不同属性的气韵,的确不错。 这几天南予饿了就有人来给她送吃的,不一定是那个面具男子,也可能是一些同样戴着面具,却穿着黑色斗篷的其他人,总归不会饿着她。 倘若南予学分流学得无聊了,就会翻阅其他的书籍,有些在五国之中她甚至听都未曾听过的书,这里一应俱全。 或者是翻那个面具男子画的春/宫图,南予每回看都忍不住为他的污秽赞叹不已,那么小的年纪就能画出这么经典的春/宫,也委实是个人才了。 再或者还是无聊,她就会喊两声,把面具男子喊出来,两个人聊会儿天、谈谈分流术,时间就打发了。 在这里没有日月,不分昼夜,随时打开十二楼的窗户往上看都能看尽漫天的星子在闪烁奇光。因此南予都是困了就直接盘腿坐着睡,再醒来的时候必定是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件衣裳的。 “醒了?”南予睁开眼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又再次看见了那个面具男子,他正闲闲蹲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 南予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坐起来,“第几天了?” “第十天。”面具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你要不要听?这十天里我未曾向你提起过君玦二字,但是如今我憋不住了,很想同你分享分享这两个消息。”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南予有些混沌惺忪,也没什么反应,只打着哈欠道,“你说吧。” 面具男子再脱下一件自己的外裳披在她身上,宽大的黑衣直接把她给裹了起来,他收回手坐在地上,平视着她笑道,“第一个消息,君玦把破风剑从玄衣男子手中夺了回来,现下破风剑就在他的寝殿内。” 南予一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上回说就算是回了云岚宗也绝不会去他的房间,是不可能的,倘若你要取回破风剑,就必然要去他的房间。”面具男子撑着下巴道。 南予狐疑蹙眉,“他都不出门的吗?我可以趁他不在房间的时候去偷,不行吗?” 面具男子缓缓敛了笑意,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破风剑他一直随身带着,就是在等你,绝不会让你有在没见到他的情况下拿走破风剑的机会,你不明白吗?” 南予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蜷曲起来,低眉看着地上一点,“第二个消息。” 面具男子撑着下巴的手也放了下来,认真地凝视了南予很久,直到窗外一声焰流激起浪花的声音打破沉寂,他才轻声道,“他已经十天没吃没喝了,你再不回去见他一面,他多半是要死了。” 第500章 55.回云岚宗 南予走出十二楼的时候还在想,究竟为什么自己要在面具男子问她是要再等五天凑够半个月回云岚宗、还是今天就回云岚宗的时候,选择今天就回去、现在就回去。 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在乎君玦的死活。他死不死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 更想不透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因为面具男子说君玦一直护着帝渊剑和云岫镯不准别人碰的时候,心中一颤。 云岚宗·二寝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的时候,南予还以为外面应该是清晨,没有想到走出后山抬头看到的还是一片黑幕,不仅如此,云岚宗还下起了瓢泼大雨。 等南予飞身从窗口爬进二寝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说来她已经十天未曾沐浴过,身上穿的还是那套云岚宗的弟子服饰,衣裳湿漉漉地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都重了不少。 一头青丝这几日也没有束过,淋了雨就直接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紧贴至衣襟里,看起来挺狼狈的。 二寝其余七人就跟死了一样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由于南予方才从窗户爬进来的时候屋里头穿了一会儿风,这会儿正有人裹紧被子侧身换姿势。 南予抬脚走至地窖处,随手掏出怀里的春/宫图倒进去,然后勾着身子去掏地窖下面的一块儿砖,取出砖块儿往里面定睛一看,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爆了粗口,“靠?!” 小爷这才走了几天,东西都给我瓜分完了?! 她的缚灵鞭呢?! 南予心下凛然,将砖塞了回去,又掩上地窖,站起身转过头的时候刚好看见蹙着眉悠悠转醒的北雪洺,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拿两只手按住他的嘴,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嘘——!”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北雪洺登时清醒了,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满眸兴奋地点了点头。 南予这才放开了他坐起身来,压低声音道,“我藏在地窖里的东西你看见没有?” “什么东西?地窖里你还藏了东西?”北雪洺也细声道,“青玄……不不,南姑娘,你上哪儿去了?!我们都要急死了!” 南予拍他,叹了口气,“我就是在后山待了几天。” “不可能!我带着二寝的人上后山找遍了都没见着你!连鬼打墙我们都去闯了!”北雪洺压低声音也掩不住语气中的亢奋,“还有殿下的人和我们一起,你都不晓得,整座山都要被我们翻过来了!幸好你今天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殿下就要把云岚宗后山给铲平了!” 南予眉头一蹙,忽然看向他道,“二寝是不是被君玦叫人搜查过的?” “不知道。应该是查过的吧?”北雪洺挠了挠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南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殿下?” “如今不想去也得去了,我的缚灵鞭八成就被那个死腹黑给拿走了。”南予起身,沥了沥衣服上的水,又忽然道,“北雪,你知道我们云岚宗的祠堂在哪儿吗?” 北雪洺一愣,“不就在殿下寝殿旁边吗?你在那儿住过那么长时间,连这都不知道?” 第501章 56.寻找祠堂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没怎么在他寝殿周围玩儿过!”南予微微蹙眉,“我不都是和你们玩儿,玩儿得天黑了就回去睡觉的吗?这你们是知道的啊。” 北雪洺点头,“也对。可是南姑娘……你去云岚宗的祠堂干什么?那里就是历任云岚宗宗主休憩之地而已,你去祭拜不成?” “当然没这个闲心,我是去偷东西的。”南予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祠堂偷东西?!”北雪洺震惊地看着她,“那里可不像是藏兵楼那么好对付的!祠堂是多重要的地方?!不仅守卫森严还布有结界阵法,云岚宗后山都没有那儿看守得严!你去那儿偷什么东西?” 南予奇怪地看他一眼,一脸我以为你的智商应该想得到的表情,“还能偷什么,总不可能偷牌位罢?当然是封存在祠堂里的玄心秘魄了!” “什么?!”北雪洺险些叫出来,幸而被南予猛地捂住嘴,他用手扒开南予的手,震惊道,“你要去偷玄心秘魄?!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传说中魔界的邪物!你知道宗主布下了多少阵法才封印了它吗?!你这人真是想一出来一出!你你你……你怎么不上天呢你!?” “我以为你是会支持我的!”南予蹙眉,理所当然道,“你觉得我会奈何不了玄心秘魄上的阵法?” 北雪洺冷笑,“我觉得你可能连祠堂都进不去。” 南予舔了舔嘴角,“真有这么严?” 北雪洺微微提了些声音,“废话!要不然你以为宗主为什么把殿下的寝殿建在那旁边儿?就是因为那里的守卫布防是最严的,我们寻常的云岚宗弟子根本就进不去啊!” “你上回还跟我说有云岚宗女弟子去闯君玦的寝殿爬他的床,怎么就进不去了?”南予狐疑道。 北雪洺嗤她,“那能一样吗?殿下在自己寝殿进进出出的,要是每天都布了结界和防守不嫌麻烦吗?祠堂这种只有每年祭祖才会去拜一拜的地方,布防自然比殿下的寝殿要紧一些了。” 南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北雪洺又接着低声道,“不过……最近殿下的寝殿布防也差不了多少了。” “为什么?”南予抬眸挑眉。 北雪洺认真看着她道,“师尊说,你再不回来,他怕殿下有一天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他只晓得等你回来,有时候也会带着破风剑去找你,但是十天来,他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 外面大雨倾盆而下,南予提气在屋顶飞掠,不消片刻就已经掠至君玦寝殿的屋顶上。 南予以所站之处为中心环视四周,寻找着北雪洺口中那一座就在君玦寝殿旁边儿的祠堂,在打量了至少有一刻钟后,南予禁不住低头蹙眉沉吟出声,“北雪那小子不会是在耍我罢?” 被雨水打湿,全身上下都粘黏在一起,十分不舒服,南予干脆飞身下了房顶,沿着寝殿的屋檐下一边儿避雨一边儿一路走过去挨着一间间儿地找。 然而就在她刚从房顶飞身掠下落至君玦殿门前面的时候,君玦的寝殿门居然开了?! 第502章 57.惊现南予 南予下意识翻身飞上屋檐,敛了气息趴在房梁上整个儿倒过来去看走出来的人。 紫元尊左手端着一个青瓷碗,踏出寝殿的时候右手顺势关上了房门,从南予这个方向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青瓷碗里的粥还是满的。 紫元尊轻声叹了一口气,正面迎上打着伞走过来的易日,后者皱着眉,“紫元尊,殿下他……” “还是没吃,”紫元尊一边儿说,另一边儿就着手里这碗粥仰头喝了,嚼着米含糊不清道,“我这每天晚上晚饭都不用特意吃了,到了点儿就有加餐。你明天要不要尝尝?这粥挺好吃的,我一天能喝四碗呢!” “紫元尊……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易日有气无力道,“渊灵说南姑娘在后山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也没找到。紫元尊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后山有什么隐蔽的通道能通向外边去?” 紫元尊咽下最后一口粥,“你们都快把我们后山给踏平了,哪儿有什么通道?再说了,我们云岚宗又不在朝天大陆上,她就算是通到外边儿去,怎么飞回五国?” “那南姑娘到底去哪儿了……都十天了还不回来,会不会……”易日往寝殿内望了一眼,压低声音涩然道,“会不会连破风剑和缚灵鞭都不要了?” 紫元尊一怔,敛起了笑意,“以后不许说这句话,倘若让君玦听见了,他现在抱着一丝希望都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再告诉他南予可能连破风剑和缚灵鞭都不会回来拿了,你让他怎么办?” “是……”易日的眼眶陡然红了,“可殿下每天什么都不吃,要是南姑娘一两个月都不回来……” 紫元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心疼起来,“明天早上,他再不吃,就用灌的罢。” 南予的手在屋檐上缓缓收紧,不晓得为何,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谁?!”紫元尊一惊,顺手就将碗当作暗器朝南予的方向砸了过去! 南予在屋檐上旋转翻身之际刚好踢开那只碗,下一刻,她就着屋檐一荡,直接荡上房梁落在屋顶上! 紫元尊一面儿心下惊奇究竟是哪个云岚宗弟子,居然能躲过这么多暗卫高手在外间的布防,还能隐藏气息在这儿听他说话,另一面儿已经召出守在外间的五十多个暗卫! 易日二话不说甩了伞,拔出腰间长剑正要迎雨而上,紫元尊将他一拉,“阁下是谁?夜闯此处有何贵干?” 南予是背对着他们的,闻言只是稍稍侧头,骤雨打在她身上,她有些难受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下去,反正是要去找君玦的,可是又不知如何面对。 这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刀两断了么。又这么腆着脸回来见他,届时的气氛岂不很尴尬? 陡然出现在暗夜骤雨中的一干暗卫半点时间没有耽搁,手中气韵一凝,身后就掀起了丈高的巨浪,兽形一出皆是梼杌! 南予惆怅地回头看了一眼,吓得脚下一个趔趄,直接从房顶上半摔半飞地掉下来,踉跄了两三步后猛地举起双手,“行了行了你们人多!小爷打不过!是我!” 第503章 58.会回来的 几乎是南予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寝殿的门就猛地大开,像是被狂风冲开那般剧烈撞上两边的墙! 紫元尊都才反应过来,不要说他还没来得及喊君玦,他甚至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笑开,再看过去的时候君玦已经从寝殿内冲了出来,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南予紧紧抱住了! 南予甚至被他带的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君玦的唇就凑在她的耳边一直不停地说话,一边说一边再用力收紧手臂,说一会儿他就会把头埋在南予的颈间,用唇吸吮她白皙的脖子,吮出一个猩红的痕迹来。 他每侧头吻在她的脖子上时,南予都会感觉到有滚烫的水滴落在自己颈间,简直要烫进她心里。 南予知道君玦一直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从未停过,但是他的声音太过嘶哑,甚至还有些哽咽,那些话都细碎地纷纷伴随着雨声落下,变得模糊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两个字,也是最清晰的两个字,“予儿……” “君玦……”南予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让他停下来,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让他停下来,过了好久好久,周遭的雨势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一年的雨水都给倾泻出来。 君玦的声音几不可闻,只能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但南予知道,君玦说,“我在。” “君玦。”南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安抚道,“雨下大了,别站在外面了。” 君玦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抱住她的腰,他抵住南予的额头,睁着双眸一直凝视着她,声音嘶哑低沉道,“你和我一起进去……” 易日想要撑伞过去,一把被紫元尊拉回来,低声道,“你看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不到媳妇儿了?这个时候过去凑什么热闹?情商怎么这么低?!” 易日白他一眼,“您情商高不也没找到?” 南予这个时候才看清君玦的面容,他天生就白皙,此时更是白的跟张纸一样,不是苍白,是惨白,连一向红润的唇都是惨白的。 他和自己一样在淋雨,青丝都蜿蜒紧贴于侧脸和脖颈。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串水珠,还有长眉上也缀着水珠。 他的憔悴不光是面容上,还有那双载满星辰的眸子里,南予竟在他的眸中看见了堕落和颓废。 君玦见南予一直在看他却没有说话,心下一紧,他那只为南予挡雨的手滑下来捧住南予的脸,低声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你不要不和我说话……” “我没有生气了。”南予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先回寝殿里,我去偷个东西,偷的时候顺便想想怎么跟你说这些事儿?” 紫元尊在一旁面带微笑:你有没有想过云岚宗的紫元尊就站在你身后?偷云岚宗的东西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是否脸皮太厚了些? 君玦两只手捧着南予的脸,“你去哪儿偷?我陪着你,我帮你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拿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闻名五国的殿下帮她偷东西,南予呛了一下口水,抬眸看他道,“你帮我烧热水罢,我想洗澡。” 君玦抵住她的额头,涩然道,“那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你不回来了怎么办?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要和你待在一起,你不要丢下我……” “我会回来的,”南予顿了一下,面色微有扭曲,“我的东西,不都他娘的被你拿走了吗?” 第504章 59.挺想你的 君玦还是不相信,他不是不相信南予,是不相信自己。 君玦再一把搂紧她,埋在她颈间以极委屈的声音低声建议道,“你先洗澡不行吗?洗干净了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去偷,我给你撑伞……” 紫元尊面容形如呆滞:你们敢不敢再把阵仗搞大一些?如此光明正大的打着商量你们担怕不是偷是要抢罢?除了洗个澡换套衣裳撑把伞以外你们还想怎样?要不要坐步撵去? “这样偷东西是否嚣张了一些?”南予忍不住发笑,“君玦,你先放开我,我回来是有正事儿要干的。” 紫元尊看着她:你的正事就是偷东西? 君玦不放手,打死都不放手,不仅不放手还很委屈,“我十天没吃没喝,你回来居然不是看我的?” 南予嘴角一勾,逗他道,“你自己不吃不喝,关我什么事儿?我都不想回来的,回来还要遇见你,我已经很小心避开你的寝殿了,无奈我偷的东西就在你寝殿旁边,你这么讨人厌地缠上来,我有什么法子?我也很绝望。” “你撒谎。”君玦咬住她的侧颈,眼角滑落的泪直接流进南予的衣襟,他轻声道,“予儿明明在笑。” 感受到流入衣襟中那滴泪水的重量和滚烫,南予缓缓敛了笑意,“嗯。乖。” 太辣眼睛了,紫元尊表示这把狗粮吃不下去了,转身就挥手让众人散了散了,临走之前还抬高声音嚷嚷了一句,“你俩晚上动静别搞太大!” 南予一愣,脸蹭地一红,缩着脖子推君玦,“行了,放开我!” “什么动静不要太大,予儿是不是想歪了?”君玦轻声道,“他说我们偷东西动静不要太大。” 语毕,趁着南予怔怔愣住没有注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往殿内走。南予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好半晌才闷声道,“我饿了。” 君玦把她紧了紧,低眉看她,声音轻柔缱绻,“好巧,我也是。” 南予感受到有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接着闷声道,“我还想洗澡。” “好巧,我也是。”君玦将她放在软塌上,蹲在她身前,捧起她的脸,微微一笑。 南予用力埋着已经绯红的脸,“我还想换衣服。” 君玦缓缓抚着她的脸,低笑了一声,“嗯,好巧,我也是。” 南予把两脚一捞侧身抱膝坐在软塌上,不看他的眼睛,“那你还不去让人做饭烧水……?” 君玦一怔,生咽下请求抱着她一起去叫人做饭烧水的话,改为低眸道,“那你要等着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别跑……” “你去罢。”南予点头,随即环顾四周道,“等下,我的东西呢?你把我的缚灵鞭放哪儿了?还有破风剑,你夺了不是要给我吗?” “……等我回来给你。”生怕她拿了东西就跑了,君玦说完后不给她半分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转身往外走。 屋外骤雨倾盆,夜色下的狂风总是更呼啸寒凉一些,南予忍不住抱着膝转头,撑着下巴凝望他的背影,看着看着,眸中就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君玦,其实……我这几天挺想你的。 ——好巧,君玦也是。 第505章 60.看她沐浴 南予觉得君玦的吩咐其实就是站在寝殿门口喊了一声,甚至连门都没给她关上,喊完就赶快又回来了。生怕就这么一会儿南予能翻窗跑咯。 寝殿内有浴桶,是雕了玉兰枝的楠木桶,外面落着一道绘有兰草的屏风,南予此时就坐在浴桶中,趴在桶边凝视着坐在外面软塌上看向自己这边的君玦。 从南予的角度看去,能透过屏风针脚缝隙看清君玦的样子,虽有一些模糊,但至少是知道他在做什么的。 然而从君玦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见黑色的影子投影在屏风上,勾勒出南予的身形,大约能猜到她是趴在浴桶边上,却绝不能猜到南予也在看着他。 君玦觉得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是要命,倘若南予不动还好,要是她动了一下,撩水或是撩头发,再不然就是偏着头用手抚上脖颈,氤氲的水汽中她整个人都妩媚起来,看得君玦简直想过去跟她一起洗! 这都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南予侧身或者站起来的时候,灯火将她胸前的起伏和细腰的纤柔尽数勾勒后打在屏风上,君玦看得整个人都热了,想转过头不看又控制不了视线往那边落,最后干脆起身也去隔壁沐浴。 但是他却不敢洗太久,主要还是害怕南予跑了,为了防止她趁自己沐浴的时候跑了,他甚至都没给南予拿干净的衣裳…… 南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腹黑是故意的罢?不拿干净衣裳她穿什么?! 略一思忖,南予的视线落在了君玦的衣柜上。 因此,君玦开门进来的时候就堪堪撞见了随意拢着他宽大的上衣,却不经意露出白皙的腿,赤足踩在地上,正在翻他柜子的南予。 他柜子里的衣裳在南予脚边周围散乱开来,南予整个人沉浸在找衣裳的乐趣中无法自拔。 君玦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炽热而急促跳动的心,缓缓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感受到她整个人一僵,他凑到她耳边低声笑了下,“予儿要找什么衣裳?裹胸我自是没有。” 南予下意识就接,“我又不需要裹胸……” 君玦一怔,直接在她耳边笑出声来,随即忍不住就着这个姿势把视线往下移,勾着嘴角笑道,“确实。” 南予红着脸尴尬地挣脱他,转身兜紧衣裳,“我要外衣,你这里都没有你年少时候的衣裳?或者你让人给我拿一件来,我现在要出去办事儿了。” “你不吃东西了?”君玦牵着她的手,“我们先吃东西,一会儿我陪你去。” 没等南予说话,君玦一个猝不及防就将她举高高抱起来,然后抱到床榻上放下,南予坐下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撑在身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膈手,她转头就去看。 膈在她手下面的,正是云岫镯,而云岫镯旁边的,正是帝渊剑。 气氛顺势凝滞住,仿佛连两个人的呼吸都止住了,南予觉得心口被人揪了一下,揪得生疼,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只云岫镯,抬眸去看君玦。 君玦也正看着她。 第506章 61.一见钟情 南予有些躲闪地避开他过于赤诚灼热的眸子,低眉看着手里的云岫镯,指尖将它在掌中翻来覆去,像是在琢磨把玩一样。 “予儿,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君玦蹲在她身前,捂着她的手,将云岫镯也一起握在手心里,放在唇畔轻轻落下一吻,“你要是气不过我那日骗了你,你就打我罢,只要你解气。” 南予低下的眼帘终于掀起来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没气你骗我。” “那是气我让人调查你的事情?”君玦紧紧抓着南予的手,急道,“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你,但是你以前什么样子我又没有见过,我认识的你就是现在的你,我喜欢的也是现在的你,所以你究竟和以前的南予是不是一个人我真的不在乎,我没有调查你的身份来历,真的没有!” “你说你没有调查过我?”南予挑眉,有心逗他道,“难道你真没有丝毫怀疑我是来勾引你的?你看我不过就消失了那么几天你就不吃不喝,毁了你真的很容易啊!” 君玦完全没有看出来她是在逗自己,不仅没有看出来,反而还觉得事态发展得十分严重,他必须要解释清楚。 起身坐在床榻上,君玦一把将南予从旁边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紧紧抱住她,涩然道,“我知道你没有勾引我,你哪有一点勾引我的样子?我情愿你勾引我,天天都在想着你要是能主动勾引我该有多好。” 南予好笑道,“那我要是真在勾引你呢?” “你要是勾引我,我一定乖乖从了,你想要怎样都可以,勾引我上床都可以!我长这么大,很多女人都想勾引我,要是予儿的话,我就从了。其实,一直是我想要勾引你,我每天都想究竟怎么样才能把你勾引到手……” 还想着要怎样才能把你勾引上我的床,怎样才能把你勾引到想和我睡觉,怎样才能让你被我勾引到想和我做更亲密的事情,怎样才能把你勾引到在我身下辗转承欢。 当然,这些让南予羞愤的话君玦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他又将南予搂紧了一些,“就算你是在勾引我,我也心甘情愿被你勾引,我就是被你勾引了!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我就要喜欢!你的一切我都要喜欢!” 南予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毛茸茸的小尾巴勾得痒痒的,甘甜酥麻一片,嘴角不禁微微挽起一个弧度,忍不住就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轻轻把下巴落在他肩上,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说吧,我现在想听听了。” 君玦一怔,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南予把下巴从他肩上移开,他才忽地回神,抬手又将南予的头压回自己肩上,然后抿唇道,“说来也许你不信。第一次见面。” “不可能!”南予再次抬头想去看他的脸,却冷不防又被君玦用手轻柔地扣回去。 “真的。”君玦抚着南予刚洗好没多久尚且湿润着的青丝,低头深深细闻,“你出现之前,城歌早算准我命中红鸾星有异动,所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第507章 62.爱吃不吃 南予轻声笑道,“大事不好了?” “对。”君玦的手缓缓往下滑,摸到云岫镯上,另一只手握住南予的左手,轻柔地给她戴上,“大事不好了,我君玦自此之后,也有喜欢的女人了。” 话音落下,云岫镯也套在了南予的手腕上,南予抬起左手摇了摇云岫镯,道,“其实要不要都无所谓。” 君玦环住她的腰,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予儿不喜欢我,要是予儿喜欢我,就会像我贴身带着予儿送我的东西一样,也如此珍视云岫镯。” “不说这个了,”南予一挑眉,从他怀里挣脱,起身走到茶桌边儿上,随手捻了几块儿肉全丢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道,“我今晚上要去偷东西,你自己好好睡个觉罢!” 君玦微微蹙眉,“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偷了东西我还有别的事情。”南予再次用手捻起一只酱肘子,边啃边道,“对了,你得把缚灵鞭和破风剑给我。” 君玦瞬间心中一紧,慌乱无措地走到她身边一下抓紧她的手腕,好看的眉都皱在一起,他低声道,“你还要去哪儿?什么别的事情?为什么要用缚灵鞭和破风剑?我拿给你了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这个地方不大能说得清楚,似乎也不能告诉你……”南予舔了舔嘴角,宽慰他道,“唉,我现在身上不是没有称手的兵器吗?拿这两样还能做什么?你不要想那么多。” 然而这个宽慰并没有什么卵用,君玦依旧是揪着长眉,满眸的委屈和害怕,唇线抿得很紧,死抓着她不放手。 “好好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偷东西,”南予用另一只手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你不也饿了吗?先吃点儿罢。” 君玦看着她,轻声道,“我要你喂我,你不喂我不吃。” “爱吃不吃。”南予爽利地张嘴把手上的糕点喂进自己嘴里,包了一大口咸肉和甜点,她边嚼边道,“反正看你这个模样分明还能多蹦跶个十天半个月,死不了的,就先将就饿着罢。” 言毕,南予勾下腰徒手抓起盘子里的肉和糕点使劲儿往嘴里塞,君玦觉得,倘若他不吃,南予完全可以毫无压力吃下这一整桌,不仅如此,她这个架势分明还有单手吃影响操作的意思?! 思及此,君玦静默无言地拿起一块糕点喂进嘴里: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 南予侧眸斜睨他,不经意道,“言城歌呢?这几天他还有头疼吗?” “不知道他疼不疼,”君玦面无表情道,“反正看他那个模样也死不了。” 南予逮着机会立即伸手指他,满脸嫌弃,“你看看你自己,一言不合就吃醋,你小不小气?人家有头疾,你就不能多关爱关爱?” “那我十天没吃没喝没休息了,头也疼、心也疼、全身都疼!”君玦深吸一口气道,“予儿为什么不关爱我?” “我哪儿没关爱你了,你看你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南予抹了嘴角的油,抓着一块糕点,忽然道,“说来,你知不知道城歌为什么会患上头疾?我记得在锦焱国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第508章 63.为何头疾 自打在沽岳城时看见了言城歌脑袋里插的有东西,而上回又的的确确摸到了他头里面的几根像钉子一样的东西后,南予就觉得不大对劲。 试问这天底下治什么头疾需要每天插着那么多根针?足有半个小指那么粗的东西直接塞进脑子里,不疼才怪! 在后山抱着言城歌的时候南予是想过要给他把那几根针拔出来看看的,但是又担心会适得其反,毕竟那是别人的脑子不是她自个儿的脑子。 还有他头上无缘无故流出来的血,刺目鲜红一大片,但是南予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摸到他头上有任何的伤,她也特意摸了那几根钉子周围,明显也不是因为被插了个洞流出来的血。 着实蹊跷。 南予回忆这些的同时,君玦也在思索着这事儿该怎么和南予坦诚出口。 言城歌自己没有告诉南予他喜欢她的事实,君玦自然也不会蠢到跑去告诉南予,就是因为喜欢你才犯的病,你没有出现之前他自己把病控制得挺好的。 且在锦焱国的时候他其实就有这个病了,准确说来,他这个病已经有十多年了。 斟酌片刻,君玦才轻声道,“他幼时就这样了,因为心里承受的东西太多太乱太重,难以负荷,所以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脑子里,忧愁喜乐都在脑子里,久而久之,心里空了,就不怎么疼了,但是头就开始疼了。” 南予蹙眉,费解道,“什么叫做将忧愁喜乐装在脑子里?他心里究竟是承受什么样的东西,能到了难以负荷的程度?” “就像是……”君玦转头对她勾唇一笑道,“因为我喜欢予儿,所以看见予儿心中就欢喜,予儿不理我,心中就难过。而城歌的话,平日里就算遇上再多么让自己情绪起伏的事情,为了不让原本就承受太多的心再承受更多,总会把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脑子里,欢喜也好,难过也好,心中再无情绪。” 南予怔怔呢喃,“为什么会这样……?” “大约是因为……他有很多求而不得的东西。”君玦敛神,转头凝视着南予,“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求而不得。” 言城歌求而不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从幼时开始,他就没有一件事情真正如意。 逃出唯一能庇佑他的风雨山庄、流浪于泱泱五国、结实他这辈子最大的仇敌、与仇敌一起拜入并不重视他的师门、自此与仇敌朝夕相处、滔天灭国屠城之仇不得报。 最不如意的,应是他得了天枢子赐予他的寒禅剑。自此之后他再无人间喜悲,无欲无求。 但是言城歌的不如意似乎还没有结束,倘若一年前君玦并没有让他一起来到锦焱国,他就不会遇上南予,倘若不遇见,就不会喜欢上。 倘若要君玦选择自己和城歌间注定要有一人求而不得,君玦会选择自己,毕竟言城歌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他欠城歌的太多了,还都还不清。 但若是注定要有一人爱而不得,君玦觉得就算自己欠言城歌再多,也没办法放手。 什么都能赔给你,予儿不行。 第509章 64.进入祠堂 外间的雨骤然变小,南予被陡然稀疏起来的雨声拉回了神,她心知君玦有些东西隐而未言,便也压下暂且不提。 “时间差不多了。”南予拿起方才空隙间君玦让人送来的云岚宗男子服饰往身上套,“你可知道祠堂在哪儿?” 君玦看着南予灵活在腰间系着系带的手,“就在我寝殿后面,不过有结界,你看不见的——予儿你方才用手沾了油现下直接摸衣裳难道不会觉得……” 话没说完,南予眼皮一耷拉抬起头凉凉打断道,“不好意思啊殿下,打小我就没什么洁癖,你要是看不惯就转过头去别看,处不来这么放荡不羁的就别处。” 君玦一愣,随即面不改色道,“我其实打小也就没什么洁癖。”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信口胡开,君玦伸出手捧着南予脸,拿另一只手给南予把嘴角的油擦了,神情温柔缱绻,一双眸子都要掐出水来。 君玦作为一个大秋天十天能换十二套衣裳还不带重样儿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洁癖?! 每日都要沐浴更衣就不必说了,重要的是他还不跟别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因为身份原因没有那个接触的必要,还有部分情况就是洁癖,太洁癖了,嫌弃别人能嫌弃到碰一下就要洗两三遍! 看来北雪洺所言并没有半分夸大,但凡有云岚宗女子接近过君玦寝殿,不管有没有碰到寝殿门,哪怕就是踩到了院子里,君玦都会吩咐人把寝殿重新打扫清洗好几遍,简直是丧心病狂! 但是偏偏对南予就没有。 面对南予,他的洁癖就仿佛都被狗吃了。 就拿南予待在十二楼里十天没有洗过一次澡换过一回衣裳来说,君玦冲上来就抱着她不撒手,把他尊贵的头埋在她的颈间,不仅如此还用唇吻她的脖子。 君玦是当真不觉得有半点儿脏,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南予身上还是好闻的。清风明月佐仙酒,云竹僻开冷泉流。形容得真不错。 * 夜色正浓,雨声渐悄,南予依言携着君玦一起出门偷东西,君玦也依言给她撑伞。 按照君玦所说,祠堂周围布下了一种特殊的结界,所以南予站在屋顶上的时候才会没有看见。 现下有君玦跟着她一起,帝渊剑在手,完全不需要费什么力,甚至连在外面站岗的云岚宗守卫都不用打晕,两人径直闯入祠堂。 都是嚣张的人,偷个东西当然也不用窃窃私语,南予不光不会窃窃私语,嗓门儿还贼亮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赶集市。 巧的是,君玦也是如此,“予儿是要找玄心秘魄吗?” 南予一惊,瞪大了双眼转头看他,“你也知道?”问完又觉得自己是白问,君玦怎么可能连玄心秘魄这等东西都不知道,顿了顿,她接着道,“我应别人言,帮他拿到这个东西,只晓得是在祠堂,却不知道具体位置,你知道吗?” 君玦嘴角微微一勾,“倘若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就不是君玦了。” 第510章 65.救命恩人 言毕,君玦抬手化出一道气流,将祠堂从左至右数去的第二十八个牌位抽了出来,再以它为中心,依次将周围四方的牌位都给抽出来。 “这是在破阵吗?”南予记得在诡宗的时候天枢子曾和她讲过这种以模拟四大神兽镇守四方的位置布下的阵法,且诡宗就是以这种阵法隐于竹林的。 君玦此番找到阵眼,再将四方的神兽抽去,分明就是在破阵。 君玦勾起嘴角,“予儿真聪明。”话音落下的时候气流筑起的阵法也如气体膨胀爆开一般四处逸散了。 南予微蹙起眉,说来也奇怪,虽然君玦这种人物会个诡宗独门阵法没有什么好值得疑惑的,但是天枢子亲口所言,诡宗的东西除了教给他那两个徒弟以外就教给过南予,九方越算是自己偷师的。 那君玦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君玦不光是蜃楼域前任域主枯寂沉的徒弟,还拜师于诡宗? 飞灵国之时,君玦曾着一身银白,高束青丝,俨然就是三门三宗青丝礼。六仙门之中,也唯有诡宗能配的上他君玦了。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言城歌和君玦是一起长大的,在锦焱国幻山上的时候言城歌自己也曾告诉她幼时他与君玦相遇,然后遇上一位白衣老者,与他一同拜于老者门下…… 那,她坠下断崖的时候,救下她后日夜不寐守在她身边为她疗伤的那个人,是言城歌? 那个男人身上也有泠泠的檀香味儿。 就在十多天前,言城歌在后山犯了头疾,脑子糊里糊涂的,那时候他喊的那声也像极了在诡宗时喊她的那声,“予儿……” 南予眸子猛地一亮:是了,在诡宗救下她的人,一定是言城歌! 可他为什么救了她之后又不告诉她呢?上次在沽岳城见面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向她坦言的,为什么要刻意隐藏? “南姑娘,召阳一别,好久不见。” 哪里有好久不见,他明明就是故意迷惑她的! “予儿在想什么?”君玦见南予的眉头都揪在了一起,眸中满是疑惑的样子,便转头笑道,“什么事情这样苦恼?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南予挑眉,偏头去看君玦,疑惑道,“你是不是……也是天枢子的徒弟?” 君玦一怔,抿唇点头,“是。” “那城歌也是天枢子的徒弟?”南予心中一动,“诡宗确然只有两名弟子无误?” 君玦怎么会想不到南予想到了什么,敛神点头,“城歌也是,师父确然只有两个徒弟。” 见南予没说话,君玦便直接肯定了她的想法,“你想的不错,在诡宗救下你的那个人,就是城歌。”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南予蹙眉狐疑,“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一部分我的原因,也有一部分他的原因。”君玦轻叹了一口气,“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我也说不清楚。” 不是说不清楚,其实是,倘若说清楚了,他也害怕言城歌心里的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第511章 66.空空如也 南予狐疑地蹙了蹙眉,“怎么一提到城歌的事情你就能这么顺溜儿的避而不谈?方才问你头疾的事情你也是这样,随便就搪塞过去了!你这个态度很危险,对我越发敷衍了!” “……其实是因为城歌的事情太过复杂,要说清楚真的不怎么容易,牵扯到的东西也很多。”话锋一转,君玦一本正经道,“予儿若是想知道完整的,今晚睡在我房间,我慢慢讲给你听。” 南予瞪大了双眼抬头看他: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还分段儿讲解你他丫的说书呢这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南予自是没了和她争论下去的兴致,揉了揉鼻尖她指着上方第二十八个牌位,挑眉道,“玄心秘魄在那下面?” 君玦点头。 南予便随便蹬地起身朝着上方飞去,右手一勾便将压在第二十八牌位下暗格中的东西拿到了手,再在空中旋身回来,她缓缓落地。 南予手中的是个黑色匣子,上面雕刻的有鬼面獠牙,和南予在十二楼附近看见的鬼面罗盘上的图形很相似,做工都十分精致细腻,瑰丽却并不骇人,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挺轻的。”南予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疑惑道,“什么石头会只有这么点儿轻?完全没感觉被捧在手里啊!” 不仅没有捧在手里的感觉,摇晃的时候还没有一丁点儿石头碰到黑匣子的声响,活像是空的。 空的!? 南予眸子一凛,这黑匣子是不能直接打开的,上面落了一种很奇特的锁,他们要想打开的话必须把这整个盒子摧毁了。 原本想着这黑色匣子看起来也是出自十二楼的东西,就刚好连着玄心秘魄一起拿给那个面具男子, 不然万一自己打开的时候损坏了玄心秘魄岂不是很尴尬? 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这个黑色盒子似乎就是空的! 南予将黑色匣子放在地上,拿帝渊剑试着将它劈开,头先劈了两三回,想来帝渊剑这等上古神剑轻轻一劈应是够了的,却没想到力道竟是太轻了没能劈得开。 南予蹙眉,这个盒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像是玄铁,但不是君山的玄铁。”君玦思忖片刻后道,“予儿是应了什么人的言,要把玄心秘魄拿给他?” “我也不大认识,戴着面具,买看过长相,不过倘若从身材上来说的话,料想应该长得不错。”南予一板一眼道,“人也挺风趣的。” 君玦转头看她,一本正经道,“现实往往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戴面具能好看到哪里去?予儿你要离他远一些。” 南予敛着笑意低眉,握紧手中的帝渊剑,将气韵灌入剑中,再次用力劈去—— “砰——!!” 帝渊剑气瞬间弹开一个弧形,将整座祠堂轰得尘烟四起! 南予蹲身看去,眉头一蹙,“真的是空的?!” 动静太大,外间的人终于有所察觉,脚步声迅速如潮水一般涌来,“里面有人!快点儿!” 南予撸起袖子正准备打架,腰间被君玦一搂,飞身就起,“喂喂喂,跑什么啊!?打他们啊!” 君玦在她头顶低笑,“打他们不能趁机抱你。” 第512章 68.离他远些 如果说君玦当时拿到玄心秘魄是抢的九方越的,那么九方越拿到玄心秘魄又是从谁那里抢来的?还是说那个东西就是他的?那他和面具男子有什么关系? 或者,他就是那个面具男子……? 倘若按照身形来说的话,面具男子和九方越好像确实很相似,但是面具男子满头的白发如何解释?声音尚且可以用药物改变,满头的白发却没有说用药物想变就变的罢? 上回九方沁就说九方越在五国之内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活像是消失于人世。 而面具男子也说他可以带自己去一个没有人知道、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专心修炼分流术,这十天来也确实如他所言,竟连君玦都找不到十二楼。 同样是消失于五国谁也找不到,倘若九方越不是面具男子的话,该如何才能解释这种完全难以置信的巧合?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面具男子和九方越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和九方越一样,可以自由出入十二楼,是九方越的手下,还是九方越是他的手下? 南予微微蹙眉,“你上回说,九方越每年都要消失于五国几天这件事情你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但是没有机会验证?是个什么样的猜测?” 君玦何其聪明,南予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全局,轻蹙眉宇,他没有回答南予的问题,转而抛出了另外几个问题,“你遇上那个人,是九方越?是他让你来拿玄心秘魄的?予儿,你是不是去了堕魂狱的十二楼?” 南予一双招子猛地一亮,抬眸震惊看着他,“你连十二楼都知道?!” “果真是去了十二楼……”君玦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原本只是怀疑九方越每年消失于五国实际上是去了堕魂狱,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去验证。” “可你消失的这十天我也无法在五国内找到你,就像九方越那样,活像人间蒸发,而你在堕魂狱中遇上的那个人又让你来取多年前存在于九方越手中的玄心秘魄,很容易想到九方越就是你遇上的那个人。” 南予疑惑不解,“堕魂狱是个什么地方?他告诉我那里是没有多少人进得来的,你如何得知?” 君玦帮她拂了拂飘在她鼻尖上的一缕青丝,别在她耳后才道,“你可以把那里当作一个结界,当然,并不是阵法那样可以破解的结界,而是真实存在的。” “据我所知,堕魂狱是邪术的根源地,许多流传在五国中的邪术都是那里传出来的,而十二楼就是整个堕魂狱的核心,亦是那些邪术的收纳点。”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堕魂狱,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十二楼罢了,他们都知道五国的邪术来源于堕魂狱,也知道那是邪肆之物聚集之处,这里的邪肆之物就不单单是指邪术了,还有一些如尸魅一样的魔物,戾气极为深重。所以,整个堕魂狱也被称为魔界。”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九方越身上的邪火?现下我可以肯定,那必是他从堕魂狱中带出来的地狱之火。”君玦习惯性地点题,“予儿,你一定要离他远一些。” 第513章 69.替谁背锅 “叩叩叩——” 南予正待要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打断思路,两人同时转头向门口看去,再相觑一眼,南予挑眉,以口型道:追过来了? 君玦摇头,示意她外面的是自己人,随即抬高声音淡淡回道,“何事?” “殿下,方才有人闯入祠堂,惊动了云岚宗的宗主和诸位长老,听搜查的人说被镇压在祠堂的玄心秘魄不见了,现下他们正带着云岚宗执勤弟子搜查各个房间。” 南予心中惊觉不妙,低声道,“我们去的时候玄心秘魄本就不在了,说到底我们也不过就是去祠堂转了一圈儿而已,不是真正盗走玄心秘魄的人,我们这算是替人背了黑锅了?” “看来的确是这样。”君玦对她温柔一笑,随即安抚地摸着她的青丝揉了揉,再抬声淡然回应站在外面的人,“找些人帮着他们一起查。务必要主动将可疑的人物带回来。” “是!……那殿下,要是没有可疑人物呢?” 君玦一边儿绕着南予的青丝玩儿,另一边从容回道,“那就随便找一个看不顺眼的带回来……上回在试炼大会上那个敢和予儿叫板的是谁?” “是一位师者的弟子祝白明。” “就是他了。”君玦捧着南予的脸微微而笑,对外间的人风轻云淡道,“没有嫌疑就制造点儿嫌疑出来,带回来关进暗室里严刑逼供,偷了玄心秘魄,左右是活不成了。” “是!” 门外的人瞬间隐匿于夜色之中。 “公报私仇啊?”南予挑起唇角冲他一笑,“你这算是把他拉来给我们垫背?” 君玦一边为她捋发,一边笑道,“谁让他敢和予儿作对。” 南予抬手拂开一直在她颈窝处玩儿着她头发的手,“玄心秘魄被人盗走,你的人就没有收到一点儿消息吗?” “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一早就报给我了。”君玦沉吟片刻后道,“不过我一直不怎么在意玄心秘魄,祠堂这边也没有特意安排人手随时查探,所以如果要找起来的话会比较麻烦,暂时没有任何线索。” 南予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些,抿了抿唇道,“……我明天要回十二楼去找那个人,倘若他真的是九方越那就好办多了,就算不把玄心秘魄给他想来也没有什么紧要。但若不是九方越,就得留在云岚宗查一查玄心秘魄究竟去了哪儿。” 君玦敛了神色,摸她耳垂的手一顿,有些不悦道,“为什么是九方越的话就好办了?” “很明显,因为跟他熟啊!”南予顺口就回,“如果是他的话,哪用分得那么清楚,就跟他说玄心秘魄不见了我撂挑子懒得找,他又不会生气!” “你跟他有多熟?难道不是我先认识你的吗?”君玦皱眉,满脸都是不公平,“明明我和你更熟一些不是吗?你跟他从来都不用客气,跟我就要?” 南予揉着鼻子笑道,“我也没跟你客气啊,我不还欠了你一大堆银子没还呢吗?你放心,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太客气,那我就不还了,你要是觉得这样还客气,你就再给我匀点儿银子出来,我保证不和你客气。” 第514章 70.吵不醒你 尽管南予这么说了,君玦到底还是气不过,这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完全没有个着落,最后只能抱着南予睡一觉,以此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极度不平衡。 次日清晨,南予从君玦的床榻上一个轱辘翻起来,随意在他寝殿里张望了一番,没见着君玦,却意外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昨晚上那身云岚宗弟子服饰,而是当时沐浴完在君玦衣柜里翻出来套上的他的那件亵衣。 不用想也知道外衣是谁脱的,南予嘴角一勾,不禁笑出声。 继而低下头打量,昨晚上随意在衣柜里拿了一件,还未来得及仔细瞧,这会儿才发现这件白色的亵衣领口上竟也绘的有她名字里的“予”字。 除此之外,君玦的衣裳还有一股子很好闻的味道,是除了淡雅的沉木香之外的一种特殊味道,不浓不淡刚刚好,南予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毕竟亵衣是贴身的衣物,或许是沾染了君玦自己身上的味儿。 摸下床榻,南予赤足踩在地上,径直向茶桌走去,翻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灌下肚,刚喝进去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就着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叉腰喝茶的姿势侧眸看去,正是君玦。 这个不拘小节的动作看得君玦一愣一愣的,嘴角一勾他满眸宠溺地走过来,一把将她放在椅子上的那只白皙的脚捞进怀里,用两只手捂着,“予儿这样不会觉得冷吗?” 这话里其实别有深意,一是说南予就这么赤足踩在地上必然很冷,二是…… 南予现在穿的只有上半身的亵衣,昨晚上给她脱外衣的时候已经连着她的裤子一道儿脱了,因此南予现在其实就只穿了一件刚好能将膝盖遮住的亵衣,还带上下左右兜领兜袖全穿风儿的那种。 南予就着一只脚被君玦抬起,另一只脚踩在地上的姿势柔韧弯腰去倒茶,“那烦请你把我衣裳裤子找出来。” “予儿今天穿女装好不好?”君玦揉着她的足心,低眉道,“想看予儿穿云岚宗女弟子的装束。” “不穿。”南予被他揉得脚心发痒,挣扎着把脚往回缩,皱眉恼道,“别揉……痒!” 君玦顺势放下她的脚将她捞进怀里坐在茶桌旁,“予儿昨天晚上睡着了险些就把我给踢下床了。” 南予一脸遗憾地望着他,“太遗憾了,我争取下次一定把你踹下去,省得这么有惊无险的太刺激。” “好啊,”君玦嘴角一勾,埋在她脖颈处轻声道,“予儿的意思是下次还要和我一起睡吗?” 南予一噎,对于他很会捡她言语中的漏子这一点她表示无话可怼,低头喝茶她巧妙转移了话题,“师尊有没有来找我?昨晚我说要去偷东西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嗯,找了,就在刚才,他站在门外发了疯一样大吼大叫,被我打发了。”君玦淡淡一笑,满眸戏谑道,“原本是害怕吵醒你睡觉,但是后来发觉这种程度的声音根本把你吵不醒。” 第515章 71.男人味儿 南予揉了揉鼻尖,试问,像她这般拥有饶是泰山崩于前也淡定自若从容不迫非凡气度的这天底下还有几个? “我不会嫌弃予儿的。”君玦柔声一笑,分明还是调侃,“以后嗜睡的时候还多着,予儿只管睡,为夫能起得来。” 南予双眼一瞪就知道君玦这厮在跟她扯着调调儿打什么暗语:你丫的三天两头的不调戏我两三回愣是觉着心里头不舒服是不是?丫的五行欠抽呢罢?! 君玦挑唇挽起一抹邪肆的笑来,搂紧南予的腰低语道,“予儿是不是害羞了?” “谁跟你害羞了?!”南予猛地转头,抬高嗓门儿就冲着他吼,“小爷看过的春宫图垒起来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担怕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她生起气来张扬叫嚣的样子都会喜欢到骨子里去,君玦只觉得南予这个模样分明就像是他的小娇妻一样,自己只要没有理由地疼她宠她偏爱她就行了。 管她是对是错。都是他错。 “好好好,予儿没害羞,是我随口胡说的……”君玦将搂在她腰间的手上移到两肩,生生给她掰进自己胸膛,一本正经道,“那,予儿看过那么多的春宫图,想不想要实践实践?碰巧,我也看过不少,每次看的时候都好想和你一起探讨探讨。” 南予微微而笑,“不好意思啊殿下,我这个人天生聪颖,看书从来没有与人交流的习惯。你若是非要找个人一起探讨,建议你去个正规点儿的勾栏窑子,或者直接打开寝殿大门,我帮你去女寝吼两嗓子,不愁没人。” 君玦故作忧伤,下巴抵着南予的肩低声道,“好狠心,居然把我拱手相让。”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师尊来找我可有说什么?你有没有告诉他在我们去之前玄心秘魄就已经被人盗了的事儿?”南予偏头拂开他的下巴。 “他是今辰才得知祠堂被盗的消息,昨晚他以为你只是在外面混了十天身无分文了,想回来偷点儿东西拿去当,没有想到你居然是来偷玄心秘魄的。”稍做一顿,君玦接着道,“我已经和他说了,玄心秘魄在我们来之前就被盗了。” 南予蹙眉,“师尊可相信?” “自然是信的。如果是你我二人拿了,完全用不着编个理由哄他们,就说是我们拿的,他们也不敢如何。” 嚣张惯了的人随意说句嚣张的话都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以及风轻云淡,就好比君玦以及紧接着附和他的南予,“说得也是。” “紫元尊还说,昨晚祝白明已经被我的手下拖走了,宗主十分感谢我出手相助缉拿盗匪,这个时候已经备好了礼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君玦拿过她手里正要往嘴边儿凑的茶杯,“一两口,凉茶喝多了不好,嗯?” “我以前经常喝的,没什么不好。”语毕南予的鼻尖动了动,忽然低头去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闻了闻自己身上这件亵衣的味道,继而笑说,“你晓不晓得,你身上还有一股子什么味道,不是沉木香,但也挺好闻的!” 君玦就着手中还随意拎住茶盏的姿势,侧头去看她,顿了一下,他挑了挑左眉,轻声笑道,“男人味儿?” 第516章 72.好撩人啊 南予的耳尖忽然一红,心脏猛地剧烈一跳,当场傻在原地,怔愣地看着君玦的脸气都不敢喘一下,无可否认,她现下居然被这个死腹黑的神情给撩到了?! 这么苏里苏气的单眉一挑是要闹哪样? 这么宠溺缱绻的深情眼神是要闹哪样?! 这么低沉磁性的戏谑声音是要闹哪样?!! 这么撩人撩人撩人地吐出“男人味儿”四个字还带着尾音上扬的问句又是要闹哪样?!!! 南予忽然苦恼地低吟一声,双手抱着脑袋身子一偏直接埋在桌案上:靠!! 小爷最近是不是脑子出了点儿毛病?! 小爷究竟是怎么了?! 为毛会觉得这厮长得这么好看徒然生出一种他娘的好想睡了他的感觉?! 为毛会老是觉得这厮生得好特么撩人?! 声音撩!长相撩!动作撩!神情撩!说话撩!味道撩!举手投足也是撩!权势地位身份背景修为金钱全特么撩!——你他娘的简直撩上天了怎么样样都撩啊?! 南予崩溃地趴在桌上,任由红霞爬满两颊!任由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任由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满脑子不晓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知道整个大脑都在清晰且响亮地回放着君玦方才以低沉暧昧的语调对她说的“男人味儿”四个字! 南予觉得这种感觉甚是陌生,没由来的让她紧张起来,活这么大什么到底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这感觉就好像是被闷在一片潮湿的火海之中里,闷得满脸通红,一边儿担心自己是不是就要窒息而死了,心里无端产生紧张感,另一边儿是被漫天火海的壮阔而吸引,心里无端产生激动感。 很矛盾,漫天袭来的复杂情绪让她有些陌生害怕,但是好像内心深处存在另一种热切悸动感觉,瞬间将担忧害怕都给淹没覆灭! “予儿,你怎么了?”君玦敛了笑意,微微蹙起眉,心里不禁担忧,“你不舒服?” 君玦此时还是抱着南予坐在茶桌边儿上的,南予就这么忽然十分烦躁地抱住脑袋侧身埋在桌上,一句话也不和他说,让他心里也紧张起来,不禁担忧南予是不是哪里疼哪里不舒服?还是自己又无意间把她给惹着了? “予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君玦瞟见南予趴在桌上却不经意露出的耳尖和一点儿侧脸,眉头皱得更紧,“你的耳朵好红,你身上也好热……是不是昨晚上淋雨了现在染了风寒?” 南予把脑袋捂得更紧,这回连耳朵也一起遮了,闷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别说话,让我自己想一会儿。” “你让我看看。”君玦搂住她的腰要把她掰起来,却死活没有挪不开,又害怕她是不舒服所以不敢用力,一时之间他也没了法子,“予儿,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南予觉得自己已经神游天外了,整个人都发起烫来,完全不知道君玦在说什么,闷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缺氧,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转过身抢了君玦手里的茶杯仰头猛灌凉茶! 满脸的通红和额头的虚汗委实把君玦吓了一大跳,就着她喝茶的姿势摸了摸她白皙的脸和额,烧得滚烫,又联想到方才她什么话都不想说就直接往桌子上一趴的动作…… 君玦心中一紧,茶都没等南予喝完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床榻上走去,边走边正儿八经地蹙眉揣测道,“予儿,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噗——!!”南予一口茶没忍住,全喷在他脸上! 第517章 73.咬他咬他 君玦迷茫地眨了一下眼,微微张开唇愕然低头看向南予,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茶水顺着他俊逸的下颚线滑至下巴,再轻弹滴落,不见狼狈反倒平添一丝魅惑。 南予抿唇憋住笑意,低声道,“不好意思哈……” 君玦丝毫没有嫌弃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茶水,反而弯腰将她放在床榻上,自己倚着床框坐下来,沉吟片刻后揪着眉道,“予儿,你可有腹痛?” 她丫的根本没来月事痛个毛线她痛?! 正想要说不痛,然而在对上君玦载满担忧的眸子后,南予觉得似乎现在痛一下可能会比较应景,要是不痛岂不把如今这一室微妙的气氛搞得更尴尬? 思及此,她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回去,果断点头,一本正经道,“是有那么点儿……” 君玦的眉头揪得更紧了些,有些手足无措,“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舒服一点儿?我没痛过,不太懂……要不然你痛的时候就咬我,我和你一起痛,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一点儿?” 南予震惊看他:你这么具有奉献精神我不咬你都觉得对不起你了! 思及此,南予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撸起他的袖子张口就咬,两排洁白的牙嵌在君玦的手臂里,他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低眸既心疼又担忧地看着她—— 不晓得她是该有多疼,才能咬得这么狠。 南予咬得其实也不算重,起码还没有真打算给他生生咬出血来才罢休的架势。 只是她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戳在肉上格外疼一些,且南予平日里有一点儿痛一点儿伤他都觉得疼得不得了,因此现下才会觉得南予承受的痛必定是心肝脾胃脏都仿佛被贯穿肠的那种痛! 这么一咬就是要天长地久的架势,惟恐不能把这一年来在他身上受的气、遭的罪全都给报复回来,最后南予还生生在这方面咬出了节奏和兴趣! “叩叩叩——” 门外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两人没管。 “叩叩叩——!”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然而两人依旧沉浸在咬与被咬中完全没有理会。 “叩叩叩——!!” 君玦蹙了蹙眉,对于现在掐着点儿来找他的这个人顿生十成十的不悦。 “啪啪啪——!!!” 敲门声变为了拍门声,门外紫元尊的叫嚣仿若鬼哭狼嚎,“靠!君玦!出大事儿了!!” 君玦眉间蹙得愈发紧,对于和他的予儿的独处总是能被紫元尊他老人家善意地打断这一点,他决定找个正确的时间好好让他老人家在床榻上休养几个月。 “君玦!!快开门!!这件事儿比玄心秘魄还要十万火急啊!!” 君玦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想要去开门,然而奈何南予仿佛咬上了瘾打死都不让他起身,死死扯着他的手臂用力啃咬! 君玦茫然地揉了揉南予的头,低声道,“予儿,有人敲门……”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下被人踹开!——南予可是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亵衣! 君玦反应何其之快!门被踹开的下一刻又“砰”的一声被一阵强风用力关上!! “啊——!”紫元尊惨叫一声,“我的脸!!” 第518章 74.一劳永逸 南予抬头拿手抹了嘴上的唾沫,转头对上君玦的眸子。 君玦对她微微一笑,随即又蹙着眉揪心道,“予儿好一些了吗?” “……嗯,莫名觉得好多了,”南予一本正经地摸着小腹,“你先去看看师尊找你究竟什么事儿?” 君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在这里躺着乖乖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对了,予儿饿了没有?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稍作一顿,南予继续道,“那就一样都来点儿罢。” 君玦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忍不住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满眸柔情,“好。”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转头的一瞬间,他的神色骤然变得不悦起来,推开门的时候整个儿以睥睨的姿态掠过紫元尊往前走去。 紫元尊顾不得脸上被门板儿拍出来的一块儿红印子,迈开腿追上去,“君玦!上回你让移天易日他们抓回地牢里严刑逼供的那个男的!就是和秦梓阳有关的那个黑衣男子!他跑了!!” 君玦的脚步一顿,皱眉回头,“你说什么!?” “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这事儿给说完!”紫元尊缓了一口气,接着道,“上回我把他给救醒以后就一直关在我房间的暗室里。昨晚玄心秘魄失窃,宗主就让人搜查云岚宗大大小小所有房间,方才我来找你过后就担心那黑衣男子被发现了会说不清楚,于是琢磨着去给他换个地儿,哪知道进去的时候才知道暗室里已经空了!他一早就跑了!我却全然不知!” 君玦眉头紧蹙,微微沉吟片刻后才继续抬脚向前走去,“无事,跑了就跑了罢。” “哈?”仿佛听了个天大的假消息,紫元尊的脚步不可置信地慢了下来,“你就这反应?我乖徒弟口中念叨着的男人你就这么不在意了?” “在意。”君玦抿唇,“但我更在意予儿。予儿她不喜欢我私自调查她的事情。那个黑衣男子跑了也好。” 紫元尊这才小跑了几步再次追上来,原来还觉着自己这腿算是修长的了,岂料跟着君玦这么走了几步路他才惊觉自己可能其实一直是五五分的身材,君玦这腿……未免也忒长了罢?! 险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喂我说,你这又是要去哪儿?”紫元尊拿扇子拍他,“这个方向是厨房啊!你要去厨房?” 君玦没有理他,直到走到了厨房才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他,斟酌了片刻才低声问出口,“你晓不晓得,女子腹痛的时候,如何能好受些?” “……” 紫元尊愣了好半晌,面色一扭曲,慢吞吞吐出一个字,“啥?” 君玦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反应了片刻,紫元尊恍然点头,对于君玦这种约莫连春宫图都不怎么看的男人来说,一旦遇上女人来月信这种事儿还真就只有两眼一抹黑。 思及此,他甩开折扇摇了摇,随即侧身站直,以一个博览群图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身份无比嘲讽地斜睨他,悠悠道,“熬点儿红糖水、煮点儿姜茶、用气韵给她焐热和了,还以为多大点事儿。” 君玦面无表情挑眉,“这样就不痛了?” “那倒不是,不过这样可以减轻……你别这么看着我!哪个女人每个月不经历这些?!人家就没男人了?!人家的男人就不心疼了?!就你幺蛾子最多!腹痛而已至于吗!?”紫元尊折扇一收,怒目道。 眼见着君玦神情未变分毫,他又不由得放软了姿态,无奈地翘起嘴角,暧昧不清道—— “如果你要是嫌每个月都要煮这么些劳什子玩意儿比较麻烦的话,我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当然,这个一劳永逸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的一劳永逸,不过嘛……接下来的十个月,自是不必愁了。兄弟,懂不懂?” 第519章 75.怀个孩子 君玦寝殿里,南予百无聊赖地赤足踩在地上瞎晃悠,倒是发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他的书桌旁落了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罐子,里面卷着不少画像,随意展开一卷都是她南予。 这些画必然不是君玦随身携带着来的,也应当不是这十天已经颓废到骨子里的君玦画出来的,那就该是才到云岚宗的时候,她和二寝的男弟子每日出去野玩儿,把他一人晾在寝殿内的时候他画的。 居然都有这么多了。 南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眸子不经意地扫过书桌,堪堪捕捉到了夹在一本反扣过来的书中的信纸,信纸一角绘了杏花图样,南予小心地把它抽出来,在看到上面书写的字时她不禁心下一惊! 这是一封即将寄去阳夏国的书信。 准确的说,是君玦承诺永不犯阳夏的书信。不仅承诺永不犯阳夏,还将自己在阳夏国的一半势力拨给了长儿和尘渊。 倘若说不是为了她南予,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让他放弃阳夏国这么一大片江山。 南予将信纸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又走到君玦的书架旁边,放眼看过去,竟没有一本儿不正经的小黄书,一度打破君玦在南予心里不正经的形象。 “连本儿春宫图都没有,还好意思跟我说看的时候想和我探讨探讨?”南予随手抽了一两本儿翻了翻,又毫无兴趣地放回去,“差评!” 绕了几圈儿,南予乖乖躺回了床榻,双手下意识地反埋在枕头下面,一个触手冰凉的东西膈在手背,南予顺势将它给摸了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发簪! 羊脂白玉雕成的杏花样式,下方是银色的簪柄,淡雅简单,眼瞧着还很有几分眼熟——这不是她和君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头上簪的那根发簪吗?! 君玦他……居然私藏她的簪子?! 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给私藏了?! 这么说来他还真就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关键这厮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它给拔下来的?! 正当南予抬手拿着簪子匪夷所思之时,寝殿的门再次打开,君玦缓缓提步走来,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时还微微愕然了片刻,“予儿……” 南予懒洋洋地盘腿坐起来,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搓着簪柄,开门见山,“君玦,你居然偷我簪子!” “我……”君玦一噎,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将手中端着的碗递给她,转而拿起她手里的簪子,“不是我偷的,是你自己在和风姑打斗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我顺手捡起来,不想还了而已。” 南予嘴角微勾,两手捧着碗仰头就灌,君玦趁着她仰头喝红糖水,又将簪子压在了枕下。 “予儿,”君玦斟酌着紫元尊给的这个法子究竟该怎么起头,思量了片刻,他低声道,“你晓不晓得,其实还有个比较一劳永逸的法子,可以让你以后少受些腹痛之苦?” 南予咽下嘴里的红糖水,“其实我也不是每次都疼……你且说说看罢。” 君玦缓缓凑近她,顿了一下,道,“我想和你要个孩子。等你怀上了,十个月都不会腹痛了。” “噗——!!”南予最后一口没咽下去,再一次喷了君玦一脸!! 第520章 77.后山巧遇 南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酉时,君玦不在寝殿,却惟恐她饿着,桌上布下了一桌的膳食,当真是如南予所言,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一样来一点儿。 酒足饭饱,南予换上云岚宗弟子的服饰,高高束起一头青丝。 虽然南予觉得现在再去找那个面具男子有些多余。 一是因为自己已经基本上能确定那是九方越了,完全没有再去给他专程汇报一下情况的必要。 二是因为,南予觉得那位神通广大的面具男子完全不需要等她去汇报,就应该已经知道玄心秘魄被其他人盗走了。 但是好歹待在一起相处了十天,又是不遗余力教她学分流之术,又是大方地跟她说十二楼的书随意看,于情于理,南予这么善良的人都应该回去跟他说一声,多少道个别。 本想着先去找君玦把缚灵鞭拿回来,好歹有个防身武器,但是路走了一半,南予又琢磨着自己往魔界这么一走,君玦必然是找不到的,到时候又惹得他以为自己就此一走了之,委屈得每天好死不活食不下咽……南予觉得,看着挺心疼的。 干脆就将缚灵鞭留在他手里,让他知道自己是还要回来的。 此时的南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为君玦考虑到这些,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君玦不吃不喝这件事如此在意,如此心疼。 * 云岚宗·后山 果不出南予所料,自打昨晚发现玄心秘魄失窃以后,后山的戒备严了不少,准确的说,后山现在的结界布防已经到了不肯放过一只蚊子的地步。 以往云岚宗的长老、尊者等都是对弟子偷偷摸进后山打野味儿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概因自上任宗主挖出玄心秘魄以来,后山压根儿就没出过什么事儿。 但是玄心秘魄的失窃,又再一次将众人带回了刚封山那会儿的恐慌中,众人不禁猜想,是不是祠堂内历任宗主的神魂都镇不住这等邪物了? 不过,这档子事儿总归是云岚宗一干长老尊者要烦心的事儿,南予现下只关心自己究竟该怎么进这个连蚊子都进不去的后山。 “哎呀。青玄公子,好巧?” 南予心中微微一凛,稍做一顿,不禁挑眉回眸看去,果然是那个在试炼大会上夺走破风剑的玄衣男子! 他今日着了一身天青色锦裳,青丝都披散在肩头,手中还牵着那个穿着一身嫩黄锦衣的十岁少年。少年眨着明亮的眸子,笑盈盈冲她问好,“南予姐姐好。” “少胤,怎可胡乱称呼?”玄衣男子微笑着拿手拍了拍少年的头,佯装怒然,随即转头向南予拱手道,“不好意思青玄公子,他还小,不懂事。” 南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咸不淡地弧度,那日在长廊后偷听的果然是他们,连她的真实身份都晓得,眸光一顿,南予凉凉道,“无事,你都说了他年纪小,我还能跟他计较不成?”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揭过这个话题,“青玄公子此来也是上后山的?” 第521章 78.是在讨好 南予撩了撩身后高高束起的青丝,“公子此番模样说辞是想与我同行?” “正是。”玄衣男子想了想,笑道,“在下言瑾瑜,秦国人,我身边这位是秦国的九皇子秦少胤,青玄若是不嫌弃的话,咱们不妨交个朋友,我唤你青玄,你唤我瑾瑜即可。” “他是秦国的九皇子?”南予指着秦少胤,灵眉一挑,“想必阁下也不是什么平常百姓了?怎么着儿也得和皇权贵胄沾上点儿边罢?不巧,我这个人不大喜欢和皇家的人做朋友,不好意思哈。” 语毕,南予掉头就要走,却冷不防被言瑾瑜伸手一拦,眸中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在里头,他轻声笑道,“青玄公子说不喜欢与皇家的人做朋友?” 南予有些不耐烦地微微一笑,径直点头。 言瑾瑜却偏头笑道,“据我所知,君卿殿下的生父乃是飞灵国先太子君玉,飞灵国现在的皇帝君莫及乃是君卿殿下的十九皇叔,而殿下的生母又是锦焱国的韵怀公主,也就是锦焱国皇帝的亲生妹妹,殿下他作为两国的皇权贵胄……我看青玄公子和他的关系不是也挺好的吗?又何来不喜欢与皇家的人做朋友一说?” 南予埋头掏着耳朵,闲闲抬头,吊儿郎当道,“好罢,这么位高权重的都给你搬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不好意思,对于刚才骗了你我表示很抱歉,我其实只是单纯地不想和你做朋友而已。还有别的疑问吗?没有就下一题。” “青玄公子似乎对我有些偏见?”言瑾瑜敛了笑意,真诚道,“可否知道为什么?是在下哪里得罪过你吗?” 南予微笑,“你猜。” 自己不好好生生地回想一下试炼大会上你把小爷整得那个怂样儿就好意思跑来跟小爷交朋友? 自己不踏踏实实地回想一下试炼大会上你利用小爷破开玄铁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贱样儿也好意思跑来跟小爷交朋友?! 跑来交朋友就算了,拒绝了你还一脸正直地追问你到底哪里得罪过我?! “还请青玄公子明示。”言瑾瑜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又道,“难道……青玄公子是在为试炼大会上的事情而记恨着在下?” 南予凉凉耷拉着眼皮,忽然神情一个婉转,掩唇就是一声娇笑,“哪有?我哪有那么记仇?” 秦少胤抬头望着他:可是我感觉你这个样子分明全身上下都写着记仇。 言瑾瑜轻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当时在下只是想和青玄公子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也没有想真的将公子甩下擂台,且在下当时在台下看着公子一人力战群雄甚是勇猛,忍不住想试探试探公子的修为而已。” “不好意思,我的修为让你失望了。”南予转头望了一眼后山,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就走,“言公子不必再说,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 言瑾瑜缓缓敛了脸上的笑意,抬眸望着南予远去的背影,眉间轻蹙。 “四哥,为什么我们要讨好她?”秦少胤低声问道。 言瑾瑜揉了揉他的头,“你也能看得出是我在讨好她吗?……不过看来没有成功,因为她也看出我是在讨好她了。” “那为什么还要讨好她?”秦少胤疑惑道,“四哥的修为明明比她高啊!” 言瑾瑜微微一笑,“倘若我说我只是觉得她挺有趣,因此讨好她的呢?” 第522章 79.全猜对了 后山进不了,南予也没有非要进去的必要,再加上不幸遇上了言瑾瑜,她就顿时失了进后山的兴致。 回去的路上,南予心里一直在想着言这个姓氏,虽然天底下姓言的多了去了,但是南予就是谜之觉得言瑾瑜和言城歌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其实是在言瑾瑜报出他自己的姓名那一刻起,南予就对言这个姓氏敏感了一下,这个本来在平日里很常见,但凡自己认识两个姓氏相同的人,有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块儿去,起初南予也只是想了那么一下也就过了。 但是……她抬眸看向言瑾瑜的脸时,竟然意外地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她确信,在试炼大会之前她是没见过言瑾瑜这个人的。 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当城歌的脸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时,南予莫名觉得这两张脸有什么地方可以重合! 像! 像极了! 明明分开想是完全不会联想到一起去的两个人,明明她见过城歌也见过言瑾瑜很多次了都没有觉得相像,就这么一回,在言这个字上较了真儿,就让她觉得这两人真是像极了! 如果不是很仔细、很仔细地看他们两个,当真是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可一旦你仔细看了,找到了那么一点儿相似之处了,就会越看越像,越看越心惊! 也正是因为这点,南予不打算再和言瑾瑜作过多纠缠,她觉得有很多事情就此连成了一线,像是她自己想多了,也像是事实就是如此。 还在锦焱国那会儿,言城歌曾告诉过她,自己在遇见君玦之前,就已经是孤儿了,父母在锦焱国更换国君的战乱之时去世,只剩下三岁的他深深记得那日的夕阳火红。 言城歌还曾问她可有见过屠城?可有听过葬歌? 彼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不是战乱之时,独留下他一人深深记得那日夕阳火红,而是战乱之时,独留下他一人深深记得那日屠戮之血染红整座皇城,漫天飞溅的血生生织成一片火红的夕阳! 锦焱国上一任国君姓言。 这是南予两天前在十二楼的一本杂书中看见的。 君玦的父亲,飞灵国的先太子君玉曾受锦焱国现任皇帝慕知矜的威胁,为他杀入召阳、血洗皇宫、手刃君主,如果南予所料不差,这个君主不是别人,应该正是言城歌的至亲! 所以说,是君玦的父亲杀了言城歌的双亲,屠戮了未来应属于言城歌的召阳城、属于他的锦焱国! 然而造化弄人,在言城歌将血海深仇记得最深之时,君玦的父亲死了,他无法向君玉寻仇,而后来他又遇上了君玦,所谓父债子偿,言城歌遇上了他唯一能报仇的对象,可是…… 他和君玦一同拜入天枢子门下,自此,情同手足。 那么言瑾瑜呢? 言瑾瑜也该是屠城之时幸存下来的孩子,倘若他一直没有放弃向君玦寻仇,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还在盘算着如何杀了君玦,甚至为了报仇,与秦国皇室交好? 如果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与秦国皇室交好的,他背后一定不止一人……或许是自前任锦焱国国君死后就逃到秦国隐居的锦焱国旧部……? 南予也说不清楚自己想的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相,她这会儿只能顺着思路推演下去,将那根线完整的连出来看看再说。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全都猜对了。 第523章 80.专注对视 一路低头蹙着眉看脚下,全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正面迎过来,直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南予被撞得往后退了一小步,来人似乎担心她摔下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南予捂着额头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居然是言城歌! 周遭清风拂来,缓缓撩起两人的衣摆,若即若离般痴缠在一起。 言城歌着的是一身云白色缎衣,有羊脂白玉的温润光泽,在此时夕阳的照射下温暖柔和,而南予着的是云岚宗天青色的锦衣,流云底纹在一片青色中缓缓轻涌。 言城歌身上是一股子泠泠的檀香,淡雅而又柔和,南予身上是一股子冷泉清酒,清冽而又舒气。 如此痴缠在一起的衣摆,融合在一起的味道,完美契合。 言城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低眸注视着怔怔看着他的脸出神的南予,揽住她纤腰的手迟迟不愿意放开。 她的腰很细,真就像是书中所言的不盈一握,可是拥有这样纤细柔软腰肢的女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怎么会是……南予这样有趣的呢。 就在言城歌专注看着南予时,南予也在专注地看着言城歌,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目光在言城歌的脸上不停地逡巡。 没错,惟恐自己方才想的有一丝差错,她在印证言城歌的模样——当真是与言瑾瑜的样子相像极了! 不知道言城歌有没有见过言瑾瑜,知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样子其实很相像?! 而言瑾瑜又知不知道言城歌的存在,毕竟……言城歌从来不对外说自己的名字,这世上知道他名字的人少之又少,那么知道他这个人的也就少之又少! 或许言瑾瑜根本就不知道言城歌这个人,也或许以前知道,但是在前任国君死后,他就以为言城歌也已经死了? 言城歌抿紧唇,看着南予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不停的看,言城歌没有出声打扰,任由她随意看,但是手却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眉头,想要为她抚平眉心的褶皱。 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眉心,极轻地在她眉间点了一下,南予仍旧没有丝毫反应,他不晓得南予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出神,他只是觉得很难得。 难得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又是一阵清风拂来,将她额边的一缕耳发吹上面颊,言城歌伸手帮她拂开,在手刚接触到南予脸颊的那一刻,南予猛地回神! 与此同时,言城歌也迅速敛了笑意,眸中净是磊落,坦坦荡荡地为她拂开那缕乱飞的耳发,随即微微笑道,“南姑娘可以起来了吗?你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看得这样出神?” 南予微愕,轻咳了一声慌忙要直起腰来,也就在站起的那一刻,她眼瞅着君玦从长廊那方径直走了过来,没走几步就到了他们面前,伸手牵住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不悦地皱眉道,“你们在聊什么?动手动脚的。” 第524章 81.关于颜值 言城歌低眉一笑,神情有些惬意,“没聊什么,只是南姑娘方才走来的时候不慎撞入我怀里,我害怕她跌倒,因此稍扶了一把……哦对了,南姑娘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呢?” 南予略微尴尬地揉了揉鼻尖,“……你生得太好看了,没能抵抗得住就多看了两眼,你不会介意罢?” 言城歌似笑非笑地礼貌道,“自然不介意。” “我介意!”君玦蹙眉,满脸都是不服气,低头凝视着南予,一脸这不可能的表情,“你倒是说说他生得究竟有多好看?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哪里好看到了要目不转睛的地步?” 南予心说要是给你看出来了那还了得,思及这是在云岚宗,好歹也得给君玦留点儿面子,于是南予还得哄他道,“因为你也生得很好看,所以就对别的男人生得好不好看这件事情完全不屑一顾。” 何止是不屑一顾,君玦简直自恋到了要以颜值藐视天下的地步,把不准儿每天照个镜子都能陶醉半个上午。 南予很能理解为何坊间会有传言说君玦拖个椅子往那儿闲闲一坐就是标准的男女通杀这一点,女的自然就不必说了,是个男的他也能单凭颜值给掰弯咯。 自从听了这个传言,南予一度怀疑自己约莫是个人妖。 “不屑一顾?”君玦挑起左眉,微偏头反问道。 南予瞬间被拽回现实,面不改色地望着他道,“对啊,我没骗你,倘若你问一个生得很一般的男人,他就会觉得城歌的确是生得好看的,概因他自己不好看,所以比较关注其他男人好不好看……你看你看,我师尊来了!不信你问我师尊!” 君玦和言城歌同时抬眸向南予手指的那边儿看去,君玦揣着一脸面无表情藐视天下,言城歌则是揣着一脸似笑非笑坐看好戏。 不明所以的紫元尊正提着折扇自诩风流不羁地朝这方信步走来,脸上还挂着纯良无害的笑意,“这么巧,几位可有用晚膳?都堵在长廊这儿干什么呢?” 南予清了清嗓子,而后挑眉浅笑道,“师尊,问你个问题啊,你觉得……他,生得好看不好看?” 南予信手一指言城歌,后者低眸浅浅抿起一个笑来,随即抬眸正视紫元尊。 紫元尊摸着鼻子笑道,“这还用说么,自是好看的。” “多谢紫元尊夸奖。”言城歌以拳抵住唇畔,低头一声轻笑,随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添了一把火,道,“那么,紫元尊觉得我和陌卿,哪个更好看?” “这……”紫元尊干笑了几声,眼神儿一瞟就把难题推给了南予,折扇一敲手心,“乖徒弟,你来说!” 这个问题南予是有经验的,两手一摊,她无辜道,“我不知道啊,我是个在意内在美的男人。” 南予确信,紫元尊面部一僵凝滞在原地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满都写的是一个字——靠! “……你们有这个闲工夫能不能帮着找找玄心秘魄?!”紫元尊折扇一开佯装怒道,“太不像话了!你们三个才多大点儿年纪就有这等攀比之心?生得好看能当饭吃?!” 君玦面无表情地藐视着南予口中形容的长得很一般的紫元尊。 言城歌则是谦和有礼地拱了拱手,浅笑道,“紫元尊前辈教训的是,玄心秘魄之事我也有所听闻,今早你们不是抓了一位云岚宗弟子吗?可有什么线索?” 第525章 82.岌岌可危 紫元尊的眼神瞥向君玦,后者面无表情地拨弄着南予的一缕青丝,他只好又抿了抿唇收回视线,道,“也没什么线索,那个弟子一直说他是冤枉的,没问出什么来。” 关键本来就是被君玦公报私仇扣起来的,还什么冤不冤枉,就压根儿没人去问他冤不冤枉,因为本来就是冤枉的,但是管你冤不冤枉,关起来就是几顿毒打,反正现下在地牢里已经是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了。 “师尊,如今云岚宗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南予微微蹙眉撇开君玦的自己青丝上绕玩的手,直视紫元尊道,“除了封锁后山以外,有没有别的措施?倘若谁想要出云岚宗一趟,你觉得有无可能?” 紫元尊也皱起眉,缓缓摇头,“担怕是没什么可能,云岚宗如今戒备森严,除了殿下以外的所有人,进不来也出不去,就是为了严查玄心秘魄一事。你不要看云岚宗如今还是太平的样子,其实此事非同小可。” 见南予依旧面露不解,言城歌便轻声道,“三人成虎。更何况自上任宗主挖出玄心秘魄以来,这东西在五国中一直被视为邪物。” 南予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云岚宗恐会受到世人非议?” “非议还不够,宗主担心的是,云岚宗会受到朝天大陆上所谓的正派修炼者的攻击。”紫元尊轻叹一口气,“玄心秘魄刚从我云岚宗后山挖出来的时候,世人就已经对我门云岚宗是否与魔界有勾结有所猜疑了。” 说的也是,五国中人是不知道云岚宗后山乃是魔界的一个出入口的,倘若他们知道这件事,就会觉得在云岚宗挖出玄心秘魄这等邪物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但正因为他们不知道,所以,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不是云岚宗内部有人与魔界之人勾结,或者说有人与魔界交好,又怎么会在被誉为仙宗之首的云岚宗内发现玄心秘魄这等邪物? 可是一旦云岚宗百年清誉被毁,世人到时候再知道后山乃魔界出入口,就只会越来越说不清楚。甚至会有人觉得云岚宗没准儿就是魔界的一块儿势力,否则后山怎会是魔界出入口? 封锁云岚宗的重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玄心秘魄失窃之事传到朝天大陆五国中去,以免到时候又引得五国中人对云岚宗的正邪起疑心。 试想,多年前,云岚宗对外宣称,挖出的邪物玄心秘魄已经被镇压在了历任宗主的神魂之下,而如今,如此严防之下玄心秘魄居然依旧被盗—— 一来,世人会揣测其实当年对外宣称的严防可能根本就不属实,只是为了平息当年众人的猜疑而胡编乱造。 二来,这件失窃之事完全可以勾起多年前众人对云岚宗的猜疑,是有魔界内鬼?还是云岚宗本就隶属魔界? 三来,如果盗窃乃内鬼所为,云岚宗就会被冠上浪得虚名的标签:连弟子风气都正不了,还敢自称仙门之首?如果失窃之事是外人所为,那么云岚宗也会被冠上一个浪得虚名的标签:连外来盗贼都防不了,还敢自称仙门之首? 总之,此事一旦传开,对云岚宗的打击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重大,最为担心的就是,届时除开幻门外的其他四个宗门会趁势带着所谓的正派修炼者一起群攻上云岚,打垮这个他们盯了许久的三门三宗之首。 现在的云岚宗,的确岌岌可危。 第526章 83.如何化解 紫元尊一连叹了十多口气,最后有弟子跑来说宗主叫他去殿上议事,才与南予等人分开,先走一步。 在和君玦、言城歌一起回寝殿的路上,南予一直在思忖着究竟该如何解决云岚宗的这场危机。 说实话,作为邪物的玄心秘魄被盗走这么大的一件事儿不可能因为云岚宗内部封锁了消息、加固了结界、严整了防守就传不出去。 南予觉得,云岚宗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宗主他本人也应该是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传出去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想出在消息传出后云岚宗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该如何脱险的办法。 如此沉思之中,南予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是被人给牵着走的,且还是那种十指相扣的牵法儿。 言城歌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面无表情、只字不言,却始终无法将视线移开。 君玦就是故意的。就是牵给言城歌看。就是刺激他。 一路牵到寝殿门口,君玦才不咸不淡地出声道,“城歌,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个晚膳?” 本以为会淡淡一笑谦和有礼直言拒绝的言城歌破天荒冲他点了下头,扬唇道,“好啊。” 君玦愣了片刻,险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了一顿,他才道,“那便一起进来罢。” 一直到晚膳都在桌上摆了个齐全,南予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微微蹙着灵眉低头沉吟。而君玦也没有松开牵着南予的手。 南予想遍了所有的法子,除了赶快找到盗窃之人和玄心秘魄,并当着其他四宗门的面儿将盗窃之人杀之后快、将玄心秘魄强行销毁,着实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在事情传开后完美化解这场危机。 “予儿,你要想到何时?”君玦抿了抿唇,柔声道,“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说出来,我来告诉你。” 南予回神,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握在君玦手中,她抬眸凉凉看了他一眼,后者顺势松开。 转头望了桌上的菜肴片刻,南予便拿起筷子伸手道,“我在想,如果玄心秘魄的事情传出去了,云岚宗的危机爆发,该怎么样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言城歌笑了笑,“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除了找到盗窃之人以及玄心秘魄以外,我没有想到任何有实际性作用的办法。”南予捻起一颗花生,抿了口酒道,“还有一些办法的路子都比较野,似乎不大适合云岚宗这等正儿八经的仙门。” 君玦也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予儿,云岚宗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仙门。倘若出了像这等大事的时候,云岚宗也是会用野路子的。” “是么?”南予挑眉,“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就算找不到玄心秘魄和盗窃之人,他们能用来摆平危机的法子也很多。” 语毕,南予便伸手捻起一块儿肉,一边儿嚼一边儿道,“话说回来,云岚宗好歹也有你的势力,你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点儿都不着急啊?最近就没有你在云岚宗的手下跑来问你他们该怎么办?” 第527章 84.尺度真大 “他们若是连这点儿应付能力都没有,我要他们何用?”眼见着南予为了夹离她最远的一盘菜直接站了起来,君玦长臂一伸,帮她夹到了碗里,“予儿不必担心,就算云岚宗真的被灭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虽说这话说得挺够猖狂,但是架不住人家说得就是事实啊! 在世人眼中神圣的仙门圣地、六宗门之首,在君玦眼中不过就是小小的一块儿地皮子而已!倘若有一天他在干群架的时候不想动,就邀出来打个头阵什么的,就是这么点儿用! 而且不管是谁替代了云岚宗的位置,这个地方到头来都可能还是隶属于他,因为很有可能替代云岚宗的那些个群雄也都是他的人,说来说去这么瞎折腾了一场到最后都没什么差别。 谁让人家的势力早就呈网状覆盖了整片朝天大陆还兼贯穿黑白两道儿的呢? 到处都是他的人,再怎么折腾,也都算作是内部战争,这一批他的人,灭了那一批他的人,再顶上被灭的这个位置。 不过,对君玦来说没有区别的云岚宗,对南予来说就有很大的区别。 倘若如今的云岚宗有难,师尊该如何?北雪、如晦他们该如何?师尊的其他弟子又该如何? 说到底南予不是很想看见云岚宗真就这么被群起攻之,届时师尊和二寝的一干兄弟伙儿都得抄起武器开打,万一缺胳膊少腿儿的,那多不好。 “你想多了,我并不担心你。”南予一拐酱肉肘子嚼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道,“我觉着你如今就差一个长生不老,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君玦嘴角错开一个温柔的弧度,凑近她耳畔,低声暧昧道,“还差十多个和予儿的孩子。”语毕,君玦还在她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咬了咬她的耳垂才拉回距离。 当着言城歌的面儿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跟她耍流氓?! 这么个乍听下不清不楚实则清楚异常的声音是担心别人坐的远了听不到还是怎么的?! 你敢不敢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往小爷耳朵里面暧昧不清的吐气?! 吐气小爷都忍了还兴带着牙齿往上咬的算是怎么回事儿?! “十多个?”南予神情一婉转,来了个矫揉造作的巧笑,温柔抬眸盈盈望他,“陌卿就不害怕***********岂料君玦早有后招儿,腆着脸凑上来也冲她温柔一笑,轻声低语道,“不怕,我为予儿守身如玉二十一年,生十多个孩子还是够的。只是担心予儿会受不住?” 我擦!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顽强靠着博览二十一世纪小黄书以及朝天大陆春宫图的丰富阅历,南予险些表示甘拜下风! 南予琢磨着是不是古代也有厚黑学,君玦这腹黑简直通其精髓! “你放心,作为一名专业的青楼妓子,这点儿职业素养还是会有的。”南予微微一笑,回敬道。 “这可是予儿亲口答应的……”君玦绕起她的一缕青丝,邪魅一笑,“那就说好了,今晚子时,寝殿后的小树林,咱们不见不散。” 南予耷拉着眸子凉凉望他:……太贱了,头一回见识到这么贱的君玦。 “咳。”言城歌听不下去了,这场对话对他来说未免过于诛心,却又不晓得该如何打断,只能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你们聊天的尺度,未免大了些?” 第528章 85.好基情啊 当着言城歌的面儿聊个天把尺度搞得这么大,南予赌一个铜板,君玦这腹黑绝对是故意的! 君玦这个男人就是小心眼儿,既小气又爱捻醋,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人家言城歌不就是害怕她摔倒,无意地扶了她一把吗?用得着儿这么拐弯抹角地报复回来? 按照紫元尊的话来说,君玦这种占有欲强的男人总是会以自己的方式花样对外宣布主权,显而易见的,现在就是! “我觉得还好啊。”君玦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状似不经意间漫开一个邪肆的笑,挑起一边眉道,“对了城歌,我觉得你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我可以给你做媒?” 言城歌手中茶盏一滞,瞬间不动声色地将冰冷的眼神投向君玦。 知道他喜欢谁,也知道他无法将这段感情言说于口,却还要故意在他喜欢的人面前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故意说为他做媒。 君玦想要一个人心里不舒服的时候,还当真是只挑最不舒服的来。 不过只是片刻,言城歌便收敛了情绪,紧接着低眸放下茶盏,再抬眸微微笑道,“陌卿你是知道我的,不大喜欢和女人接触,活了二十四年也没对娶妻生子有过什么兴趣,就想一直能这么陪伴在你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噗——!!”南予一口浊酒喷出来,险些以为自己踩错了频道!什么鬼?!现实版基情比金坚?! 昔日死敌一同拜入师门朝夕相处数年后情愫暗生如今难舍难分?! 早在锦焱国三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南予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奸情在里头! 纵然有些微妙的仇恨一时之间没法子解开,历经了这么些年也不算是仇恨了,顶多是为他们之间难以名状的感情徒增一句剪不断理还乱的佳话! 原本以为言城歌这句话已经够劲爆了,岂料听见君玦吐出的下一句她还能更喷! 君玦一边儿伸手捧起南予的脸给她抹去嘴角的酒渍,一边儿面不改色风轻云淡的回敬道,“那可不行,我可不想跟予儿洞房的时候旁边儿还杵着我的旧情人搁那儿欣赏活春宫。那你该有多扎心。我怎么舍得?” 南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脸兴奋地插了一嘴,“没事儿没事儿,我完全可以把床让给你们两个……” 两人同时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南予:怼起人来全场就服你。 对于南予随意就能把自己给拱手让出去,不管是让给别的女人还是男人这一点,君玦十分不爽,顿了一顿,他睥睨着言城歌,一字一顿,“我上你下。” “好啊,”言城歌从容一笑,回呛道,“陌卿想怎样都可以,我不是从小就宠你吗?岂有不答应你的道理?” 聊到这个份儿上了君玦依旧神色未变,甚至还牵起唇角恶劣道,“那就择个好日子回诡宗通知师父他老人家一声罢,含辛茹苦把我们养这么大最后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真,咱俩果真齐齐断了袖,他也是不容易。”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而南予则是撑着下巴全程围观,不晓得为什么,这么一场对话聊下来她兀自萌生了一种自己真他娘多余的感觉——就说你们这么登对,为什么不早点儿拜堂成婚? 第529章 86.放在心上 君玦此话一出,言城歌的脸色却微微一变,随即眸中泛出微微疑惑与不解——君玦当着予儿的面跟他说回诡宗去,不是相当于自己告诉了予儿,她坠下断崖后是被他言城歌救回来的吗? 可是南予的神色很平静……莫非她已经猜到了? 他能反应得过来,南予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实际上她昨晚上猜到并向君玦求证确认之后,本就是想在今日找个机会去和他道谢的。 君玦也不是无意中说出这句话,而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让言城歌知道,其实南予已经知道那个救她的人是谁了。 与其让南予自己找个时间单独和言城歌见面向他道谢,还不如就趁现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揭开这件事。如此一来,就能有效且及时地遏止他们之间生出些什么别的东西。 毕竟,君玦知道南予从来不会亏待对自己好的人,也难得会欠别人人情。而言城歌是既对她好,又于她有救命之恩的人。 眼看着言城歌温润如画的长眉皱得越来越紧,南予舔了下唇,琢磨着他或许是介意自己猜到了却没有告诉他,“城歌,其实我是昨晚上才猜到的,不是故意瞒着你。” 思及南予以为他生气了,言城歌缓缓舒开长眉抬眸看她,微微挑起一点儿唇角,示意她自己没有生气。 其实他哪里是因为这个皱眉,他怎么可能和她生气,只不过因为太多的事情不可言说,如今戳破一件,有些……难以自控的莫名情绪涌上来。 或许是因为期待南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救命恩人,也或许是因为觉得就算自己救了她也无法改变什么。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虽然不晓得你在见到我之后为什么不和我说在诡宗救下我的人就是你,但我心里总是很感激你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什么人救过性命,往回子敢贸然出手救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南予一顿,摸着鼻子解释道,“……咳,我的意思是,有能力救我的人很少,以前都是我在救别人。所以,你救了我,我会一直放在心上的。” 南予难得正儿八经地说了这么一堆话,把坐在一旁的君玦醋得不轻,“放在心上”四个字更是醋得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低眸睨着南予——难得我就没有救过你?!怎么不见你说会一直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言城歌的眸子如寂寥长夜清清河畔中忽然亮起的渔火,柔和又明亮,他期待地凝望着她,轻声问道,“你是说,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还是……把我放在心上?” 南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要给他倒,手顿了一下,她问道,“你有头疾,能喝酒吗?” 言城歌把杯子给她,温柔笑道,“……可以。”是你要敬我的,毒药也喝。 南予顺势给他倒满,然后执杯道,“自然是把你和恩情都放在我心上。你除了救我,在诡宗的时候还处处照顾我,我走不动你都抱我走,还给我煮饭吃,你煮的饭真好吃,我没见过几个男人会煮饭的,这些我都记得,会一直记着。” 说完,南予仰头干了。 这个场景,这些话,言城歌记了一辈子。 第530章 87.城歌瑾瑜 言城歌走后,南予也没有多待,收拾收拾她还是打算拍拍屁股去跟二寝一干兄弟伙儿们挤被窝。 跟着君玦一起睡实在是太危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兽性大发扑过来把她给吃了,她两只手两条腿都未必扛得住君玦一只手! 二寝的兄弟们虽说也是男人,但跟君玦这个妖孽比起来那就是春天一到开满了整个儿院子的纯良无害小白花儿,向来只有她南予去祸害他们的时候,没见得哪个能祸害她的。 君玦单手撑着下巴斜躺在床榻上盈盈看着南予,极为缓慢而又妖娆地对着南予深情款款道,“予儿,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这儿多宽敞啊,晚上没我抱着睡你该多冷啊,见不到你我该多心焦啊……” 南予现在完全不敢抬正眼去看他,天晓得他如今的表情妖魅成了个什么鬼样子,衣裳又脱成了个什么鬼样子,不敢看,太刺激。 搞不好就是风情万种的节奏,她要是一时间没有把持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予儿和城歌说的那些话简直醋死我了,我还以为予儿是对谁都没良心的,原来只是对我一个人没有良心,我都不晓得救过予儿多少回了……”君玦故作悲伤,抬眸真诚道,“你看我都从来不要予儿还我什么,我就想和予儿要个孩子也不行吗?这么简单的要求……” 南予就站在床榻边儿耷拉着眸子凉凉看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简单你倒是生一个试试?” 君玦悲伤地拉起南予的小手,“予儿……” “别闹了你,”南予挣脱开他的手,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君玦,你猜我今儿个在后山的时候遇上谁了?” 君玦又逮住她的手,搬弄她的手指头玩儿,勾唇道,“言瑾瑜。” 南予眉头一蹙,“你又让人跟踪我?” “我没有。”君玦一怔,握紧她的手急急解释道,“只是派在后山的人回来告诉我的。因为玄心秘魄的事情,昨晚我就派人在云岚宗各处潜伏着了。” 南予兀自点了点头,顿稍做一顿,道,“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今儿个遇上他的时候,发现他和城歌长得好像……其实也不是很像,倘若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那种像法儿,一旦觉得像了就越看越像!” 君玦将她的左手捧在自己双手中,一会儿搬弄两下指头,在他的指甲上刮一刮,另一会儿放在唇畔偷偷吻一口,或者放在鼻尖处闻一闻,“他们本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 君玦似乎一点儿也不惊奇南予会发现这点。君玦甚至觉得以他的予儿的聪明劲儿,应该顺着这条线摸上去把自己和城歌的纠葛都给捯饬清楚了,不仅如此,她应该还猜到了言瑾瑜背后会有个不小的势力一直在与他作抗争才对。 “城歌是锦焱国前任君主的嫡子,乃皇后所生,生下来就被立作太子,言瑾瑜是他兄长,但却是后妃所生。是我父亲杀入宫殿,亲手杀了城歌的父母,血洗了整座皇宫。”君玦用手捧着南予的脸,微微笑道,“你皱什么眉头,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忧。” 南予撇开他的手,疑惑道,“那城歌和言瑾瑜他们是如何幸存下来的?谁能在屠城的杀戮中救走他们?他们背后的势力是谁?” 君玦的眸光微敛,嘴角忽然绽放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大陆上有一个地方,叫做风雨山庄。” 第531章 88.风雨山庄 风雨山庄是什么地方,南予表示闻所未闻。 微微挑眉看向君玦,她眸中满是疑惑不解。 君玦很喜欢给她解答问题,这个时候南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老是喜欢问东问西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大陆上的事情都不熟悉,只能依赖他,从他这里得知这些消息。 要是能够把她抱在怀里就好了,她每问一个问题,就要亲她一下才行,否则就不给解答。她的问题那么多,不晓得可以趁机亲多少下。 南予像是看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舔着嘴角一脸吊儿郎当地闲闲看他。 君玦这才敛起神色,抿唇湖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风雨山庄,许多混迹五国几十年的人都未必能知道这个地方,你不晓得也很正常。风雨山庄隐匿在秦国之中,与秦国皇室交情颇深,招揽了众多气韵修炼高手。” “是锦焱国的旧部吗?”南予沉吟道,“否则没有理由去救作为锦焱国人的城歌和言瑾瑜。” 君玦又继续握着她的手把玩搬弄,点头道,是,锦焱国前任君主亡故之后,他最忠心的一支部下将城歌和言瑾瑜救走,当时大约有三百个人,后来到了秦国的时候就只剩下几十人了。” “能够成功躲避慕知矜的火骑兵追杀,剩下的这几十人,约莫也是气韵高手了。”南予无视被君玦再次握住的手,沉吟片刻后道,“到了秦国之后,慕知矜的人不敢追了?” 君玦饶有兴致地吻了吻南予的手指头,“也不能说不敢追了,只是不敢再动秦国皇室要保的人。风雨山庄最早的那一批人是很有些能耐的,能劝说动秦国皇室做他们的靠山。慕知矜只是不想刚得到了锦焱国的江山就再和秦国大动干戈而已。” “原来如此。”南予扫了一眼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薄寝衣且领口大开露出肌线的君玦,心下不禁泛起一阵涟漪,这厮居然为了留住她在和她用美男计? 君玦将自己的手掌和她的手掌打直,掌心相对,这么一比较就能轻易看出南予的手差了一大截儿,君玦轻声笑道,“予儿的手好小。” 南予白眼一翻就要收回手,君玦眼疾手快迅速抓住,逮在手心里与她十指相扣,再抬眸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看我也没用!我要回二寝了,你放手!”南予不吃这套,用力挣脱。 “后来城歌在风雨山庄时被言瑾瑜陷害,摔断了一条腿,两年都不能正常行走。”君玦话题转得毫无衔接,瞬间转移了南予的注意力,“言瑾瑜顺利被拥趸为风雨山庄重点栽培的人,城歌被他私下折磨过,没过几个月就拖着拐杖离开了风雨山庄。遇上了同样遭遇不幸的我。” 南予心中微惊,“风雨山庄会选择一个人来重点栽培,是想对付慕知矜,然后夺回锦焱国?” “对了一半。”君玦偏头想了想,笑道,“他们现在主要是想对付我。” 南予点头表示理解。 以前风雨山庄的人也没有想到君玦会成个什么样子,可能多数还以为他死在宫里了,因此自然会把精力都放在对付慕知矜上面。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君玦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江湖上面最叱咤风云的那一个,如此一来,锦焱国就算不得是慕知矜的了,有君玦在,迟早不都是君玦的? 所以君玦才会说风雨山庄的人其实是想对付他。 南予忽然一顿,恍然道,“那么秦国要帮风雨山庄,必然是和你打得一样的主意了?” 一样的主意——吞并五国,统一朝天大陆。 “是。”君玦眸光微有潋滟,“稍有不同的是,秦国是借风雨山庄的力,直接先扳倒唯一能与其抗衡的锦焱国,之后三国就不足为惧了。” 第532章 89.情敌上线 而君玦想的是从其他三国下手,而后将锦焱国收入手中,最后合着四国之力去攻秦国。 “风雨山庄其实也一直知道秦国并不是真心想要做他们的后盾,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可是风雨山庄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秦国的势力将自己壮大。”君玦将南予的手放在掌心揉捏,眸色微微一沉,“现在的风雨山庄也有自己的野心了。” 南予恍然大悟,“风雨山庄借用秦国皇室的势力先保住自己的命,再四处招揽气韵高手不断壮大,如今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与皇室关系十分要好,实则他们也想先借秦国吞并了锦焱国,再辖制秦国皇室?” 君玦点头,“所以风雨山庄现在可以完全不必管锦焱国那边的事情,任由秦国和锦焱国斗,他们只需要再借秦国一部分力把我给弄死就好。” “言瑾瑜来风雨山庄是干什么的?”南予蹙眉,“专程来试探你?” 君玦嘴角微勾,直视南予道,“大约是晓得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所以想从你身上下手,找找辖制我的办法罢。” 南予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抽回手甩了甩,“他是不是至今还没有见过城歌?你说他能认出城歌吗?倘若晓得城歌还活在世上,会不会……” “城歌已经不是那个五、六岁的时候没有丝毫气韵被他设计陷害摔断了腿的小孩子了,予儿未免过于担心了些?”君玦心口一酸,接着道,“他自己能保护自己,就算言瑾瑜知道他没死,还敢在云岚宗杀了他不成?” 南予一脸好笑地睨着他,“如果风雨山庄知道了城歌不仅活着,还有一身不低的气韵修为,岂不是要把他给接回去?人家城歌可是不愿意的,人家是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 君玦挑眉看她,“让他单恋着罢,我的心在予儿身上,注定是要负他了。” 南予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我的心不在你身上,注定也是要负你了。” 君玦笑意一敛,伸手就要把她捞进怀里! 他快,南予也快,早看出他的意图,南予猛地旋身站起往后退了两大步才侧头笑意盈盈地看他,“殿下安歇罢,我走了!” 言毕,生怕君玦起身过来逮她,闪身出门,“砰”地一声门响,君玦倚着床框,轻声叹了一口气,最后又挽起唇角笑了出来。 “叩叩叩——” 门刚关上,就有暗卫从暗处闪身出来,明显是在外头等了许久,不敢贸然进来打断君玦和南予。 “殿下。” 君玦敛了笑,低眉把玩手中的铃铛,“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关上门后单膝跪下,颔首低声道,“殿下,明日寒明姑娘就到了。” “知道了。”君玦微微蹙眉,“宗主想如何安置她就如何安置罢,寒明想做什么也都让她去做,不必插手。” “……是,可是,殿下,”暗卫有些欲言又止,“寒明姑娘说她此行并不是为了赴宗主邀约,而是为了……与殿下的婚事。” “知道了,先别管。”君玦摩挲着银铃,唇角微勾,“这几日有她忙的,暂时还顾不了和我谈婚事。” 第533章 90.青玄回来 云岚宗·二寝 南予是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摸进二寝的,彼时大家都睡得四仰八叉,自然没人晓得从二寝门口摸进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次日清晨,难得的万里无云,啾啾鸟鸣似乎在迎合这样清爽干净的天气。 二寝的一干兄弟们一个接连着一个醒过来,睡意惺忪之间恍恍惚惚看见陡然出现在二寝地铺上正抱着被子睡得正酣的南予—— “啊——!!” 一声惊吼自二寝贯穿长空,萧如晦一个轱辘从南予身边儿爬起来,震惊地指着南予,“青、青青青玄?!” 犹如被人拿棍子一棒打醒,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去看趴在地铺上对外界之事毫不知情的南予,“真的是青玄!?” 正在抖被子的子黍猛地爬过来,满眸兴奋道,“青玄回来了……!?” “……青玄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子离摇着萧如晦,玩笑道,“我们不都说好去铲后山了嘛!” “青玄都回来了还铲什么后山?”北雪洺笑了笑,他前晚上看见南予的事情一直没告诉二寝的兄弟,还以为南予前晚回来片刻就又要走的,他也没想到她居然留下来了,还回到了二寝! 另一名弟子撞了下北雪洺的胳膊,笑道,“诶诶,要不要把她给叫醒啊?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上早课?!” “青玄从来都不上早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叫了罢!”有一名的弟子顺手就把被子给南予盖上,“走走,我们该去晨读了。” 萧如晦沉吟片刻,又蹙眉道,“可是师尊不是说,今日有贵客到,让我们务必全部到齐的吗?” “说的也是啊,”子黍想了想,“那就叫罢!” 子离紧接着他的话,干笑道,“这怎么叫啊?我们这儿说话这么大声都没把她给吵醒!” 一名弟子大笑,“那还不简单!往常哥几个都是叫醒对方的?扒她衣服!把她给冷醒!” “哈哈!”众人大笑几声伸手就要朝着南予身上摸去! 北雪洺和萧如晦险些一口唾沫喷死这群不要命的智障!赶忙跨了两步站在南予地铺前张开手臂挡住! “诶诶!别扒别扒!”萧如晦笑道,“昨晚上天儿那么冷,她回来的时候必然受了凉,这会儿把她衣服给脱了万一风寒了怎么办?” “对对,如晦说得对!”北雪洺脑子一转,顺口就道,“要不然你们先去上早课,我和如晦留下来把她叫醒,免得大家都窝在这儿,迟到了就不好了!我和如晦不是经常逃晨读和早课吗?迟到了也不碍事儿!” 众人想了想,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随即赶忙穿好裤子鞋往外走,“那你们快点儿啊,我们先走了!” “好!马上来!”北雪洺应声道。 眼见着众人都接连走了个干净,萧如晦赶紧关上门,蹲身摇着南予,“青玄!青玄!!南姑娘?!” “你这样是不行的!”北雪洺推开他,直接用手拍着南予的脸上,“南予!!快起来!” 南予果然瞬间被拍醒,睁眼看见是北雪洺,她抹了嘴角的唾沫,打着呵欠道,“干什么?我不上早课……” “什么早课!”北雪洺压低声音皱眉道,“青玄,玄心秘魄是怎么回事儿?你那晚上和我说你要去祠堂偷玄心秘魄……真是你偷的吗?” “不是,我本来的确是打算偷它的,但后来我和君玦到的时候玄心秘魄就已经被盗走了。”南予蹙眉,“我也正疑惑究竟是谁拿走了它。” 萧如晦瞬间抓住重点,不可思议道,“青玄你你回来过啊?还有……你和殿下和好了?居然跟殿下一块儿去偷东西?!殿下这也太惯着你了罢?” 南予挠着头,“算是和好了罢。” “诶青玄,反正你现在都醒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上早课?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宗里来了不少贵客,听师尊说他们全都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今日前来是专程和我们切磋指导气韵的!”北雪洺笑着挑眉,“你不是喜欢打架吗?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去看看?” 打架啊……刚好试试分流术有没有效果,南予顿了顿,干脆点头,“走!” 第534章 91.啪啪打脸 云岚宗·万花场 云岚宗的万花场呈圆形擂台状,占地约为四个二寝那么大,因周围姹紫嫣红、群芳争艳而得万花之名。 虽说周围有万紫千红,却并不俗艳,站在万花场眺望,视野极为开阔,可观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山泉瀑布,也可观绕溪飞过的两三白鹤,还可观挺拔俊秀的层岩叠嶂。 万花场的灵气是最为充沛的,一天之中的早晨和夜晚更是充沛到了极点,因此常作弟子们修炼气韵、修习功法之用。 万花场的地板乃是汉白玉铺成,正中央雕刻仙鹤弄青云的巨型圆状图腾,因图腾凹凸不平,因此一般正中央的圆都不会有人去踩,大部分人都是绕道而行。 正站在万花场正中央图腾上把玩折扇的紫元尊乍一抬头看见水垮垮站在一干弟子队伍里的南予时,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南予居然跑来上早课?! 南予的站相委实随性了一点儿,要斜不斜、要倒不倒的,关键是神情上海揣着一脸的吊儿郎当,单手随意拢拨着身后高高束起的青丝,在一干站得挺拔笔直、神情认真严谨的弟子里简直就是莫名地鹤立鸡群之感! 想不一眼看见她都难! 要是这里只有紫元尊这一个师尊、只有他自己的徒弟们,那他肯定是要把南予拎出来好生调侃一番。 但他身边就是惠晓尊和秉风尊,以及几位长老,且都在严肃庄重地讲述这次早课的重要性,他调侃南予的心思就只好作罢。 现在站在一众弟子前发言的乃是三尊之一的秉风尊。 秉风尊一身云岚宗尊者云纹长袍,一头青丝中掺了两束白,生得明俊沉毅,为人却有些严肃刻板,不苟言笑。 “今日来得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随意说出一个名字你们也一定都听过。这些人无一不是年少成名自有乾坤,或许是气韵高手,或许是布阵师,也或许是驭兽师,还有可能是控弦师、炼丹师、散气师、算命师……总之,必有所长。” 前一段介绍说完,秉风尊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本尊并不会因为他们是江湖高手,就原谅你们的失败。待会儿人来了,谁要是在对打的时候败下了阵,回去看本尊怎么收拾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了!”秉风尊的一干弟子朗声回答,个个儿气势如虹。 紧接着,惠晓尊上前一步,沉声道,“本尊在这里不妨给你们透露一二,今早上得到消息,当今五国女子中气韵造诣堪称巅峰的寒明仙子也会来到我云岚宗。” 此言一出,下面的弟子立马炸开了锅,私语声瞬间嘈杂纷乱犹如潮水袭来,不管男的女的都是一脸兴奋惊讶的模样,直到被秉风尊及时喝止,才得以平息。 惠晓尊接着道,“我惠晓尊教出来的女弟子,就该以这等女子为楷模。话又说回来,谁要是不能撑得过寒明仙子十招,接下来的三天就别想吃饭了,每天跑五十圈儿校场,晚上就给我待在万花场修炼。这次切磋指导,绝不可玩笑胡闹,务必认真对待!听见没有?!” “听见了!”一干女弟子意气风发,声音明亮。 惠晓尊一个眼神都懒得往那边给,直接低声道,“紫元尊,该你了。” “该我啦?”紫元尊回神细声一问,随即恍然收了折扇,稍作一顿后抬头朗声道,“那个——大家不用紧张,这次来切磋的年纪都和你们差不多大,见好就收,玩得开心就好哈!” “噗!” “啪啪”两声,秉风尊和惠晓尊被齐齐打脸,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猛瞪向紫元尊:刚说要认真对待不可胡乱玩闹你就说个大家玩得开心就好,故意找茬儿呢这是?! 第535章 92.寒明仙子 所以说紫元尊作为师长界的一股子清流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人家都在正儿八经的教育自个儿徒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却教育自个儿的徒弟玩儿得开心? “紫元尊,注意你的身份。”秉风尊沉声,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紫元尊的一干弟子,“莫要把你自己的徒弟给教偏了!” 紫元尊一把折扇敲在手心,“放心放心,教不偏的,我这些徒弟三观都正着呢!秉风尊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这还叫做三观都正着的?”惠晓尊嘴角冷冷勾起一个弧度,讥讽道,“你看看你的这些徒弟,整日里就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哪有一点儿云岚宗弟子的模样?二、三、四、五寝的男弟子都是你的徒弟罢?乌烟瘴气!” 紫元尊折扇一合,正要开口怼她,冷不防被就一道声音截了去。 “小爷长这么大三观就是没正过,”南予灵眉一挑,揣着一脸睥睨天下的纨绔样儿,吹着指甲偏头看向自家兄弟,“你们说,咱们三观不正又怎样?咱们五官比他们正啊!” “哈哈哈哈!” “你……!”秉风尊咬牙,“你叫什么名字?!给我站出来!” “不站。我师尊都没发话儿让我出来,小爷凭什么听你的?”南予给了他个斜眼,掏了掏耳朵,正儿八经道,“再说了,你懂不懂礼貌?江湖规矩,问人名姓之前须得自报家门!” 一众弟子跟见了鬼似的猛地转头盯她:靠!论怼天怼地我就服你!江湖规矩问人名姓之前须得自报家门都能说出来?!你怎么不上天?! 惠晓尊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似乎是在容忍,随即附耳到秉风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南予眼见着秉风尊的神色陡然一变,竟也和惠晓尊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娘的,忍了!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一名小弟子飞身上了万花场,再一路小跑到秉风尊跟前,施礼道,“师尊,贵客到了。” 秉风尊握紧到发抖的双拳忽然一松,低声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那名小弟子随即转身走入秉风尊弟子的队伍中,静立站好。 秉风尊转头往万花场下走去,“紫元尊、惠晓尊,随我前去迎客。” 三位尊者一同离开,在场的诸位长老就明显控制不了场面了,一众弟子纷纷接着方才炸开的那口锅打开了话匣子,“寒明仙子真的来啦?!”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见一见寒明仙子!” “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创造气韵造诣巅峰的女子!她才十七岁!” 南予好奇地撞了撞北雪洺的胳膊,饶有兴致道,“什么寒明仙子?怎么取个名字妖里妖气的?” “什么妖里妖气的?!”子黍笑道,“你小子连寒明仙子都不知道?她本名叫月寒明,仙子是别人送的美称而已!” 南予舔着嘴角,疑惑道,“那,气韵造诣巅峰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朝天大陆还没有哪个女子有她的聪颖灵性,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神兽一阶的最强者,要不是神兽往上就没有了,她肯定是还会有所造诣的!”子离凑过来道。 “哦,原来如此……她今年十七?”南予笑道,“这么优秀,为什么嫁不出去啊?” 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 子黍又道,“反正我觉得,她和殿下挺登对的!纵然她的气韵及不上殿下,但是已经比朝天大陆所有女子都厉害了,也比除那么寥寥几个人以外的男子都厉害,才十七岁诶!” “就是啊!”一名秉风尊的徒弟也凑过来,满脸夸张道,“我就想不明白殿下为什么放着寒明仙子不 第536章 93.不过妓子 此话一出,北雪洺和萧如晦猛地回头看向南予,只见后者吹着指甲一脸的风轻云淡事不关己,仿佛那话说得不是她自己。 周围其他有几名弟子都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那人道,“千人睡万人压……你这么说未免过分了些罢?” “就是。”子黍翻了那人一个白眼,“说得好像你见过她被睡一样?!谁不知道南予姑娘是清白之身,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那些大家闺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嗤,她是清白之身也不过是坊间相传而已!”那人双手环胸,嗤笑道,“混在花街柳巷秦楼楚馆的能是什么好秧子?不就是个被人骑在身下的妓子?你们还真信她是清清白白的?” 北雪洺眉头一皱,横声道,“我警告你!你说话注意点儿!什么脏字儿都往外蹦?!” “人家就算是混在秦楼楚馆的,也比你这个不过区区麒麟一阶的秉风尊弟子厉害!”萧如晦冷笑,“锦焱国风云榜之时,短短半个时辰,南予姑娘就跃阶至麒麟了,还领悟了剖神为二,若真要说起来,你们未必打得过她罢?” “还有蜃楼域一行,现在都传开了,南予姑娘以梼杌之阶杀了兽神并取代兽神之位,自此驾驭万兽,哪样又配不上殿下了?”又一名弟子站出来说道。 “寒明仙子的修为虽比南予姑娘高,却是自小修炼气韵,且她家不晓得给她砸进去多少灵丹妙药塑造最适合修炼气韵的根骨,南予姑娘却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才开始修炼气韵,论起天赋来,谁更高一筹不是一目了然吗?” 另有几名秉风尊的弟子看不过那人被一群紫元尊的弟子围攻,纷纷上前几步来随便抬手就推搡了几人,“方才不是还寒明仙子前寒明仙子后的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儿吗?这会儿是看不顺眼我们还是怎么非要呛两句?” “你们搞清楚是谁先出言不逊的?”萧如晦皱眉喝道,“寒明仙子固然了不起,可也没必要捧高踩低去贬低别人罢?” 最开始那人见有人来帮他,瞬间又来了底气,“我这是捧高踩低吗?!我说的就是明摆着的事实!那个南予难道不是出身花楼的妓子?你们净给我扯她的修为天赋,可说到底她就是个妓子啊!” “呵!现在跟我们嚷嚷有什么能耐?有本事你去殿下寝殿门口喊去啊!”北雪洺顺手就把刚才那一下给推搡回来,抬声喊道,“别怂!去殿下门口喊!你敢去我跪下来给你磕头!” “北雪,他们怎么可能敢去?”一名弟子讥讽笑道,“谁不知道秉风尊教出来的弟子出了名的怂包,欺软怕硬!” 秉风尊的弟子明显被这句话惹恼了,纷纷一拥而上,“你说什么?!要打架啊?!” “打就打!我们还怕你们不成?!”北雪洺上前几步挽袖子大喊,“来啊!我们二寝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场面瞬间一片混乱,楼溪见形势不对,眉头一蹙赶忙上前拦住两方的人,大声呵斥道,“都闭嘴!不许吵了!” “当着殿下的面儿我也这么说!南予就是个妓子!殿下不也知道吗?!寒明仙子根本就用不着和一个妓子相比!比了就是对她的侮辱!” 最后一句话在被楼溪呵斥过后陡然安静下来的万花场上显得格外清晰明了,紧接着,一声风轻云淡的女子轻笑传来,众人吓得浑身一抖—— 那女子朱唇轻勾,凤眸斜睨过去,清亮的声音格外戏谑,“说得好。” 第537章 94. 有美人兮 原本站在一旁闲闲和别人聊着小天儿,磕着瓜子儿,揣着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南予竟也微微挑起眉,转头向出声的那女子看过去—— 女子身着一袭白衣,领口和袖口都有杏花暗纹,素色曳地望仙裙不染纤尘。 她的眉眼如画般精致美妙,眸子里是漾漾的春水,偶尔会因岸边杏花飘落其上而泛起涟漪的那种,左眼下还有一颗泪痣,将她整张精致的脸衬得愈发妩媚,唇红齿白,薄唇轻抿,此时正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一半,由一根雕刻着春杏的银簪绾成,春杏上的花蕊乃是由羊脂白玉点缀而成,另一半青丝披散在肩头,柔顺的长发一直长及脚踝,被风轻轻撩起时散发淡淡的沉木香。 南予的鼻子很灵,闻到沉木香的时候她的眉挑得更高了些,第一反应就是这女的必然和君玦有些什么关系,第二反应就是这女的应该和君玦的关系甚是亲密,第三反应就是这女的八成是喜欢君玦。 概因这个女子身上的味道和君玦一模一样。 那一股子似有若无的沉木香,南予至今还只在君玦身上闻到过,很多人都喜欢沉木的味道没错,但是能将沉木香晕在衣服上的分量都一模一样,是不会这么巧的,那这分量必然是君玦告诉她的。 “是、是……寒明仙子?!” 一名弟子忍不住惊喜叫出声,旁边一干纷纷被眼前女子容貌所折服的男弟子们这才猛地回神,从痴迷的表情瞬间转变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只有南予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那女子身后还跟着的一干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南予惊奇地发现这里头居然有不少熟面孔! 曲染霜和唐子羿、孟浮生三人站在最打眼的前面三个位置,后面紧跟着的还有一些古武世家的人。 南予兀自点头:都是熟人啊! 就在南予看向曲染霜他们的时候,曲染霜他们也在看他,不动声色地冲她点了点头,算是颔首问好。曲染霜更是咧开嘴冲她笑了笑,用口型对她道:没想到罢? “咳!”秉风尊从几人后走出来,满脸不悦,“方才都在这儿吵嚷个什么?!” 一干弟子瞬间被打回现实,纷纷还原队形站好低头不语。 秉风尊走至正中,抬手示意,“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寒明仙子,月姑娘。” 方才那名白衣女子嘴角的笑意敛了回来,稍一点头,“初到贵地,寒明还需请诸位多多照拂。”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环佩相击、璎珞敲冰般明亮,一干男弟子无一不在心中又激动了几分! 别说他们了,就是惠晓尊那儿带出来的一干女弟子都是一脸艳羡的表情,自寒明仙子出现过后,她们这群里头再美若天仙的人都直接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倒也不是说容貌上真的就没有和她完全没法儿相比之人,只不过人家举手投足间都宛若自有缓风拂过,容貌与气质相得益彰,着实美得不可方物。 这其实就是气质上的事儿,仙子二字用在她身上,绝无半点俗气。 第538章 95.你喜欢他 以月寒明为首,唐子羿、曲染霜等人也都上前走近一众弟子,由着秉风尊和惠晓尊两人做着介绍。 紫元尊却是走到南予这方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月寒明那边儿的时候,冲南予压低声音问道,“刚才怎么回事儿?这些弟子怎么就扯到你的身上去了?我看那个寒明仙子对你似乎也很有敌意啊?” “这还不好想通?这个寒明仙子明摆着的就是君玦的爱慕者呗!”南予揉了揉鼻子道,“放心罢,她又不认识我,充其量就晓得南予这个名字而已!” 紫元尊恍然大悟,随即又拿折扇敲了下她,“你可长点儿心,这女子可不是好惹的,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你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了南予的身份。都是被江湖人称道的气韵巅峰者,万一君玦和她有些交情,你们俩要是起了什么冲突,他也不好收拾。” 南予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会去招惹她,她喜欢她的,管小爷什么事儿?” “你看看你,说话的语气都捻酸僵硬了,你还说你自己不喜欢君玦?”紫元尊折扇一开,面带调侃,“我瞧着你明明挺喜欢他的!不然你为什么回来看他?还管他死活?” 南予脖子一梗突然皱眉,“我……” “别狡辩了!”紫元尊强行打断,摇着扇子低眸笑睨她,“乖徒儿,你就是沦陷了!承认吧,你喜欢上君玦了!” “紫元尊!”秉风尊忽然一声爆呵,一众弟子都纷纷打眼儿向这边儿瞧来,方才爆呵的人又紧接着道,“叫了你三遍了!让你安排弟子开始切磋气韵!” 紫元尊折扇一合,轻咳一声调头抬步往诸位弟子前方走去,走过月寒明身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月寒明带着漠然寒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很好想通,毕竟方才都在说天赋卓绝、聪颖灵敏、美若天仙、不可亵渎的寒明仙子是如何如何优于南予这个妓子的时候,只有他紫元尊教出来的弟子在为南予说好话,甚至两方还险些打了起来! 紫元尊向来是个脸皮厚的,这个时候想到的不是被寒明仙子如此具有针对性地盯上是多么值得丢脸惶恐的一件事儿,想到的却是被一个美人儿这么堂而皇之地一眼不眨地瞅着是多么招人羡慕嫉妒的一件事儿。 “秉风尊的弟子与唐公子修炼的功法有相似之处,便以唐公子为首,弟子轮流上前与其切磋,若能从中学到几分以神识驭兽之术,也是你们的造化。” 紫元尊说完,抬手示意唐子羿及他身后的一部分人到秉风尊那方。 “我知曲染霜曲公子乃是有名的布阵师,能以音催动气流化为阵法内的气兵。碰巧我的弟子对传闻中以气化兵仰慕已久,一直没有机会见识见识。”紫元尊摇着扇子笑道,“不如就请曲公子带队,让我的徒儿们见识一二?” 曲染霜颔首笑道,“没问题。” 紫元尊点头致谢,沉吟片刻又道,“昨夜不知寒明仙子也会跟着一起来,因此没有刻意安排仙子指导弟子,原本是想的由孟公子与惠晓尊的女弟子们切磋,但男女有别,况且惠晓尊也一直想让她教的女弟子见识见识寒明仙子的厉害,寒明仙子不妨就去指教指教这群女弟子?” “不。” 出乎众人意料,原本都准备拉开架势散开开打的一干弟子们纷纷顿住脚步,回头惊奇地看着寒明仙子。 只见她嘴角微勾起一抹淡笑,清冷却明润的声音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我更想见识一下紫元尊的弟子,究竟为何能对同门师兄弟说出‘随意拎一个出来都能打得你们满地找牙’的话?想必这些弟子们的气韵修为都是不低的?” 第539章 96.公然挑衅 南予的眸子微微一眯:故意挑衅? 随意在二寝里面拎一个出来就能打得他们秉风尊的弟子满地找牙。这话是北雪洺说得没错。 但是明摆着的,紫元尊的弟子基本上都是饕餮或者饕餮以上的修为,要知道阶位大一级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要对付秉风尊那些不过麒麟阶位的半吊子,不晓得有多轻而易举。 因此,北雪洺这话半分没有夸大,紫元尊的弟子确实是随意拎一个出来就能打得秉风尊那头的人满地找牙。 可是寒明仙子是何等人物? 十六岁就踏入神兽的天才气韵修为者!! 一年过去后的今天,已经是神兽一阶的巅峰锻造者,属于不可再往上攀越的级别!! 紫元尊要她和惠晓尊的女弟子打自然也是想到都是女人,且这只是切磋,她必然不会真的完虐她们,怎么也得手下留情几分罢? 可是她这会儿自己提出来要和紫元尊的弟子打,一来都是男弟子,可以毫无顾忌下狠手,她一个女流之辈,完全没有主动相让的道理。 二来……她明摆着的就是公报私仇!明摆着的就是要完虐他们!明摆着的就是要下狠手! 方才紫元尊的一干弟子没有说她寒明仙子的好,却反过来帮南予说话,她就这么记恨上了?! 秉风尊和惠晓尊自然乐意看着一向不修边幅的紫元尊被人逮着针对,说实话,他们早想收拾他,却一直苦于师出同门又同为尊者,且紫元尊的修为确实是他们三个里最高的那个,平时说个话也气不过他才一直忍着。 这会儿看着有人出头拿他最珍视的一干弟子来气他,他们心里头不晓得有多爽! 爽的人明显不止秉风尊和惠晓尊他们两个,还有一干杵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弟子们! 就连准备带着弟子分散开来的唐子羿和曲染霜都忍不住往这边儿瞧过来。 紫元尊面色上很有一些不愉快,“和你打是没问题,可寒明仙子要是公报私仇的话,本尊也是不会放过你的。要打就好好打,切磋而已,点到为止的道理相信寒明仙子应该懂的?” “紫元尊口中说的好好打是什么意思?不要公报私仇又是什么意思?”月寒明轻笑,声音如珠子一般圆润轻灵,“说白了就是要让我手下留情的意思吗?” 曲染霜的眉头微皱,“寒明仙子,这样不好罢?” “好了好了,我就卖染霜一个面子。”月寒明分明半眼都没有分给曲染霜,径直看向紫元尊笑道,“那我让他们一只手,你看如何?不够的话,我还可以让他们两只脚,这样可以了吗?” 这种眼看着自家师尊被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女子讥讽嘲弄的奇耻大辱谁受得了?! 北雪洺咬牙往前一步,“话就是我说的!师尊!让她来与我们打!有本事就挨个儿把我们全给打趴下!!” 战火明显一触即发,紧跟着北雪洺身后一干紫元尊的弟子都上前了好几步,连声附和,皆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好有骨气。”一片嘈杂之中,月寒明直直看向北雪洺,嘴角微勾,头稍稍一偏,只落了一句,“是公子你先来吗?” 先来就先来!北雪洺咬紧后槽牙往前站了一步,拉开架势正要应声答是,眼前忽然慢慢悠悠出现了一道人影—— 南予撩拨着青丝恰好挡住北雪洺,整个儿颓废得一拽就是二五八万,一脚抬起踩在石墩上,满眸睥睨,“怎么,我们还要排队上啊?以寒明仙子的修为,不打算一个人单挑我们一群?” 第540章 97.讲点道理 月寒明冷眸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南予嘴角一勾,偏头挑眉,吊儿郎当道,“不好意思啊寒明仙子,我们的时间太宝贵了,大家就别互相浪费了,一起上罢,谁看谁不顺眼,照着脸打就是了……多公平啊!” 多公平啊! 公平啊! 平啊! 啊! 这句话犹如空谷回音一般在众人的大脑中嗡嗡作响! 既然是切磋气韵,自古以来就没有说一个人和一群人切磋的道理,这意思难道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么? 且还是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就算人家是神兽一阶的巅峰神话,也不带你们这儿好几十来人一块儿围攻的罢? 一干看客纷纷表示看不下去,要站出来和南予讲道理,“喂!你还有没有廉耻之……” “没有。”南予稍抬高声音凉凉打断道,“拒绝接受任何道理。” 月寒明似乎轻笑了一下,倘若这几十人都只是饕餮左右阶位的,以她青龙、黄龙、朱雀三大神兽傍身的气韵阶位,还当真就没在怕的。 “好,我也不喜欢讲道理。”月寒明向前走了一步,抬起下颚睨着南予,“但是,倘若我一人群挑你们几十人,你们还输了的话,该当如何?” 南予撩了撩身后青丝,双掌一拍,抬眸正儿八经道,“这样儿我们还输了的话……那证明你很厉害啊,可把你厉害惨了,自个儿叉会儿腰呗!” “噗!”北雪洺一个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月寒明面不改色道,“倘若我赢了,你,和他们,都得给我跪下来认输,大喊三声‘南予就是个妓子,比不上月寒明’。” 南予板着手指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这个句子太长了,换个短点儿的。” 一干看客吐血:有你这么讨价还价的吗?! 月寒明却没反驳,“那你们就大喊三声‘我们是废物’。” “凭什么?!”萧如晦皱眉喝道,“你和我们打架切磋而已,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 “一言为定。”南予拍了拍萧如晦的肩,而后又就着一脚踩在石墩上的姿势撑着下巴闲闲道,“倘若你输了的话,就大喊三声‘南予姑娘美若天仙天赋卓绝聪慧机敏明媚动人钟灵毓秀,月寒明自愧不如羞窘难堪扼腕叹息自叹弗如一无是处’。” 月寒明轻轻抿唇,面部表情乍似毫无情感波动,却愣生生听出了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你这也好意思说我刚才那个句子太长了?” 南予挑了挑眉。 月寒明的眸子微沉,下一刻却勾唇道,“好,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她便退开一步,双掌提气要攻—— “等等——” 南予满脸无所谓,低头拨弄着指甲,完事儿吹了吹指甲屑风轻云淡撩下一句,“刚刚说好让我们一只手的。兄弟们,是不是啊?” 身后兄弟一起齐齐轰然笑喝,“是啊!” 一干看客吐血:有你们这么恬不知耻的吗?! “这也未免太过分了些?”月寒明修养很好地笑道,“我已经很好脾气地让你们一群人一起上了。凡事得讲点道理罢?” 南予撑着下巴看她,抵住唇角道,“方才你还说自己不喜欢讲道理的。” 月寒明眸中冷意浑然散开,一手在背,另一手提掌运气,刚要飞身而上—— “等等——” “又怎么了?!”饶是月寒明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要上去打她了。 南予吹着指甲慢悠悠道,“刚刚还说好要让我们两条腿的?”语毕她用眼神示意月寒明站在原地别起飞。 “你……!”月寒明几不可见地深吸一口气,不过片刻之间就平息了过来,唇角一勾,她笑道,“小兄弟,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 南予也笑,脑袋微微一偏,她满眸清亮,“小仙子,你可不要出尔反尔哦?” 第541章 98.给脸不要 虽说这个时候就是出尔反尔她也没什么错处,但是终归在面子里子上都过不去。 首先说这面子上,飞灵国寒明郡主的身份就不谈了,第一散气师关门弟子的身份也不谈了,好歹她也是被誉为唯一能配得上君玦的气韵修炼天才,人送美称寒明仙子,还是天赋与容貌唯一能与君玦并驾齐驱的女子。 试问这整个儿朝天大陆上,古往今来有哪个女子能在十六岁就修炼至神兽一阶的? 又有哪个女子能在一年之内从刚踏足神兽修炼至神兽巅峰的? 又有哪个女子能够同时发挥天生三脉系的神兽之力,修炼出青龙、黄龙、朱雀这三种神兽的? 不要说女子当中没有,就连男子当中她晓得的也就只有君玦有这等天赋而已! 所以,如果她要是真就反悔了,不让他们这一只手两条腿,岂不是在说自己的实力不够?岂不是在向他们低头?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要知道君玦可是拖着椅子闲闲坐在原地群挑过上千气韵高手的,作为能和君玦并驾齐驱的气韵修炼天才,她能说自己不行? 再说这里子上的事儿。 如果她这个时候出尔反尔了,就是双手双脚来和他们打。 可毕竟面前的这群人都是饕餮修为,虽然大一阶就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群人少说也有七八十多个罢?若都是饕餮或者饕餮以上的阶位,她就一个人而已,不一定能保证可以完胜这群人,更不要说这群人中可能也有踏足神兽的…… 她虽然没在怕的,可万一就偏偏让他们施了什么诡计赢了,她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不光成了一个笑话,自己的名声也会大不如前。 且不说输了的话还要大喊三声……那么长一段捧高南予而贬低自己的话,她是决计不会喊出口的。 月寒明眸中冷意乍起,双眸紧紧盯住南予:这个小子究竟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难道她不晓得如果得罪了她月寒明的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月寒明看过来的时候,南予也正挑着眉看向她,眸中浓浓一腔土匪头子的流氓做派,毫无廉耻之心不说还净揣着一脸“无所谓,反正老子不要脸”的表情! “你们够了!”一声呵斥迅速打破僵局,眼见着贵客寒明仙子处了下风,秉风尊自然要站出头来说句公道话,“紫元尊,还不管好你的一群好徒弟们?!赶紧的让曲公子带走领一边儿去!在这儿浪费我们多少时间?!不知轻重!” 给了坡自然要顺着下,月寒明敛了气息,淡淡道,“此事是我不对,是我挑衅在先,耽误大家修炼时间了。为了赔罪,今晚的接风宴,寒明会向宗主请求邀在座弟子一同前来。” 这个世界上最特么给脸不要的就是别个正顺着下坡儿,她非要杀出来半路截住顺带着把坡给踏平了的人。 没错,说的就是南予。 就在众人笑着拱手道谢之时,唯有南予掏着耳朵闲闲道,“所以我们这架是不打了?不打早说么,寒明仙子非要来这么一出打断我师尊的安排,好没意思啊。这会儿不打了,也不晓得向我师尊磕头道个歉?” 第542章 99.想我没有 紫元尊憋笑已经憋了很久了,再憋下去他就要憋出内伤了,这会儿见他的乖徒儿终于提到他,压下满心的激动他满脸正义地看向众人。 随即将原本在手里摇着的折扇“啪”地一合,故作大度地微微一笑道,“咳,无事,磕头就不必了,寒明仙子也是好心想指点我这群顽徒一二……不如就道个歉好了。” 一干看客纷纷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真是有什么样儿的徒弟就有什么样儿的师父!你们这么一群最常翻春宫图的大男人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对待一个美貌女子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南予的视线淡淡扫过众人:本妓子不需要良心。 “紫元尊!”秉风尊沉声道,“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为人师表?!” 紫元尊折扇一开,转头看向别处,摇起扇子装作观赏风景的模样,笑吟吟道,“好罢,寒明仙子要是委实不想和我道歉也就罢了。” 月寒明却是淡淡一笑,“多谢紫元尊,我确实是不想道。” 以二寝为首的紫元尊弟子脸色纷纷一变,原本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以为月寒明会顺势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稍显歉意地向紫元尊赔个不是。 好歹说一句“紫元尊说哪里的话此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也算是赔过礼、道过歉了,却没想到她竟直接堂而皇之地说自己不想道歉……?! 在场唯有陪着月寒明一起来的唐子羿、曲染霜等人知道以月寒明那高傲自负的性子来说,她是决计不会做那些因为被人逼到无法才去做的事情的。 向紫元尊道歉,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屈辱。 倒也不是说道歉会折了她的颜面,毕竟方才她就向在场所有人都赔了不是。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南予生生逼得要去专程给一个人道歉,要是她真的道了,那就是在直接用板砖儿砸她的脸! 月寒明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天之骄女,生来天赋凛然的她就该是众星拱月的存在,就该是被人仰望而无法企及的存在,就该是永远都高高在上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或逼迫她低头服从的存在! 北雪洺眉头一皱,拿胳膊肘撞了撞南予,低声道,“青玄,第一次见比你还不讲道理的人,怎么办?师尊好脾气,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南予拗着脖子闲闲道,“那你说,怎么办?” “打她!”北雪洺一拳敲在手心,“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她一个!神兽又怎么样?架不住我们人多!试炼大会又不是没对战过神兽!二十多个神兽级别的我们都挺过来了,还怕她一个?” “那还废什么话?”南予眉梢一挑,“打!” 话音一落,南予手中气韵瞬间凝集,七、八十来个人飞身就往那头冲过去,身后兽形狂卷着长风乍起,在空中猛地爆破开来! “反了你们?!”惠晓尊翻手就要在月寒明出手前先制住他们,紧接着秉风尊也出手凝气向他们打去!! 两相对掌,其他弟子明显不敢贸然出手攻击任何一方,只能缩着边儿仰头望去! 月寒明眸中泛出浅浅的冷色,站在原地单手提气径直朝着南予打去—— 就在她的掌风快要与南予打出的掌风对上之时,一道飓风劲道袭来,瞬间将她掀开在地,连带着周遭所有人的气韵都被卷入飓风之中! 气韵猛然被卷走,众人全数没有力道在空中支撑!纷纷从空中狂然坠下! 南予咬牙,正要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在空中来个完美侧翻以保证自己不会摔个狗啃泥,还没翻就被人紧紧环住腰带入怀中,抬眸看去,果然是君玦! “予儿,一晚上没见,想我没有?” 第543章 100.相思之苦 南予半耷拉下眸子凉凉看他,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是男装?” 君玦嘴角一勾,凑近她耳畔道,“像我这么爱护自己贴身侍卫的已经不多了。” 南予点了点头,顺口正儿八经地接道,“所以你打算昭告天下那位南予姑娘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深爱着的其实是一个作为自己贴身侍卫的男人吗?” 君玦宠溺一笑,挑眉道,“记得上一回被人看成断袖,还是予儿在锦焱国的时候买通了几个乞丐四处传播说我和城歌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嗯?” 这句话刚说完,等不到南予反驳,两人就已经翩然落地。君玦顺势放开环在南予腰上的手。 南予打眼望去,成片儿的人都被猝不及防就消失的气韵坑得摔趴在地,或者就是被这道过于强劲的飓风掀翻在地,为数不多还能好好站着的就只有尊者长老们、一旁并没有参与对打的唐子羿等人,以及……月寒明。 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气韵高手,这么快就控制好了气韵的收放力道,虽是被君玦掀开,却没有直接被掀翻在地,自己退开几步后就站稳了! “陌卿……”月寒明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君玦何时出掌掀翻了所有人,却是亲眼看见在所有人都被绞了气韵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唯独飞身去把南予给接住了! 不仅如此,他还搂得那么紧!说个话唇角总带了三分笑意!一双眸子里满是宠溺!关键是还凑得那么近! 要是还不能猜出来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是谁,她也就不是月寒明了! 居然……就是那个南予! 月寒明忽然握紧双手,指甲都嵌入了手掌心里,她的眸子冰凉一片,森寒无比。 三位尊者连同几位长老赶忙上前,唐子羿、曲染霜几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几步就到了君玦身边,单膝跪下施礼,“殿下!” “起来罢。”稍作一顿,君玦斜睨着正从地上爬起的一干弟子,问唐子羿等人道,“宗主请你们来为宗内弟子指点气韵,如何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君玦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实际上他已经在一边儿看了很久了,自打得知南予一大清早居然从床榻上爬起来上早课,他就先一步到了万花场,一直在旁边儿欣赏着他的予儿。 有好几次看见南予怼得月寒明佯装无事实则火冒三丈,他就在心里暗自开心,他的予儿好厉害! 他昨晚是失眠了,失眠得很严重。 概因他自从抱着南予睡过几次觉后,突然又自己一个人睡觉,简直空虚寂寞冷。 最后他空虚寂寞得干脆去找了几本儿传说中南予很爱看的春宫图来看,才看了几页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热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和南予做一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就算发泄了还是热得不行,你说这觉还怎么睡? 所以他干脆就在院子里练剑,且还直接练到了天亮……今早一大早就跑来找他的予儿了。 第544章 101.爱慕之心 唐子羿和曲染霜等人心里也自然清楚君玦已经在一边儿看了很久了,此时故意问出来,多半就是想要逼着月寒明低头给紫元尊赔个不是。 倒不是君玦有多维护紫元尊,说白了还是在维护南予,紫元尊是南予的师尊,南予看不过别人欺辱她的师尊,那么君玦自然也不会容许别人踩在紫元尊头上。 所谓爱屋及乌,大约说得就是这样。 而不管月寒明在天下人面前再如何执拗、再如何不可一世、再如何高傲自负自持矜贵,君玦的话她是永远要听的。 换句话说,在君玦面前,她可以放下一切自尊。 原本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是不相信月寒明这种生下来就矜娇的女子会为了一个男人放下一切自尊,但倘若这个男人是君玦的话,就说得通了。 况且他们还有月寒明放下自尊到了完全不要脸的一个先例在前——这个先例也是颠覆他们一干人的三观。 说来话长,月寒明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散气师温溪棠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一般都待在旷幽谷里修炼,和诗茵若差不多,都不怎么回飞灵国。 彼时君玦被君莫及召回飞灵国去过十九岁的生辰,月寒明特意辞别她师父温溪棠,专程以飞灵国寒明郡主的身份回来参加君玦的生辰宴。 那时候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倘若从小爱慕一个男子,那么一般到了十六岁的时候,这份爱慕就会春心荡漾到爆发。 更别说她许久未见君玦,对他的思念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难以言表。 她这一爆发就注定了不得了,直接就敢在君玦的酒杯里下一些不可描述的药,还敢在当天晚上三更半夜的时候去钻君玦的被窝,还敢伸手去解君玦的衣裳,最关键的是她还敢……最后一项委实有些难以启齿,不提也罢。 总之,她能放下一切自尊,去顺从这个唯一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因此,还不等唐子羿、曲染霜等人去回答君玦的话,月寒明果然自己就想明白了君玦这是在逼她低头,于是她抢在他们之前,向紫元尊颔首施了一礼,淡笑道,“紫元尊海涵,是寒明无礼。” “好说好说,”紫元尊打着扇子笑盈盈地充作器量大,眼神儿朝南予那边儿一瞟,顺势又道,“不过,寒明仙子最该道歉的人似乎不是我,而是那位既没有招惹你、又完全不认识你的南予姑娘罢?” 君玦眉一挑,接着问唐子羿道,“哦?为何?这关我予儿什么事?” 唐子羿压根儿就没打算回答,他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君玦故意问出口的,看似是在问他,实则是在逼月寒明。 果然,月寒明再一次抢在他开口之前回答道,“紫元尊说得是,是寒明口无遮拦,不该对不相干的人说三道四。寒明在这里给那位南予姑娘赔个不是。” 分明晓得了青玄即是南予,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分没有看着南予,而是专注地看着君玦,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好像是在说,是为了他才低头的。 君玦挥手示意众人各自切磋气韵,由尊者、长老将弟子都带着散开一些后,君玦才敛眉看向她,状若无事地岔开话题道,“远道而来辛苦了,路上可好?” “一切都好。”月寒明的眸光柔和了不少,微微笑道,“我带了一样你很喜欢的东西来,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什么?” 君玦想都不用想,“烽火眠,闻到味道了。” 月寒明微微噘嘴,埋下头点了点,“没意思,每次你都能猜到……那烽火眠你收是不收?” 君玦想了想,点头道,“收。” “真的?!你真的要收我给你带的东西?!”月寒明眸子一亮,像个明媚的少女,“你太好了!我、我给你带了很多!” 君玦没打算理她,转头去看站在他身边的南予,后者似乎也没打算理他们俩,且在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就舔着嘴角转头看向了别处,君玦一怔,要伸手拉她和她说话。 然而没等君玦拉到她的手向她开口说话,南予的视线便忽地一顿,眸子微微一眯,似乎看见了什么,抬脚就匆忙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没看错罢?是那个面具男子! 第545章 102.不劳操心 君玦愣愣地看着南予转身跑开的背影,眉间一蹙就要去追,刚把月寒明撇开一段距离,却冷不防被紫元尊拉住。 “诶诶,你先别急着追啊,我乖徒儿明显这会儿是有正事儿,你追上去耽误她,反而惹她不痛快!” 眼见着君玦的脚步果然滞住,紫元尊又瞟着站在那边往这里看的月寒明,冲君玦调侃道,“再说了,你这会儿追过去了,待会儿还要哄着另一个,多麻烦!” 君玦脸色一白,猛地转头看他,皱紧眉沉声道,“我警告你,别在予儿面前胡说八道。” “我说什么了?”紫元尊茫然,随即折扇一敲手心,他满脸正义,“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搞定我徒弟吗?我不是一向做的是助攻这个角色吗?” 话音刚落,月寒明就从方才没被君玦甩多远的地方走了过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笑得明媚灿烂欣喜他接受自己的赠礼,也没有他撇开她去追另一个女子。 月寒明淡淡笑道,“陌卿,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今晚接风宴上可否为我弹一曲?” 君玦面无表情地看她,“很久没碰琴了,忘了怎么弹了。” “那……”月寒明没有半分尴尬,不仅没有,还抿唇笑道,“我也好久没有喝你煮的茶了,不如现在去你的寝殿,我们烹茶聊天?” 君玦面不改色,“我记得今日、明日、后日,这三天的辰时到酉时你都要在此处,寸步不移。既然答应了宗主前来指点云岚宗弟子气韵,就务必遵守,这么走了不太好罢?” “你明明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谁,当真要我连着三日都站在这儿风吹日晒?”月寒明轻声叹了口气,“倘若你现在有空,陪陪我又怎样?” 君玦道,“我现在没空。” “那我晚上来你房间。”月寒明也面不改色,依旧冲他笑着,“你煮茶给我喝,我们已经一年多不曾坐在一起聊过天了。” “你自己方才说的,今晚有你的接风宴。”君玦和她说到现在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耐心,“明日我也没空,后日也没有。我不喜欢给别人煮茶,也不喜欢聊天。接风宴不关我的事,我根本不会去。” 被打击惯了的人是最难对付的,月寒明嘴角的笑意扩大,慢悠悠问道,“今晚的接风宴,紫元尊的弟子也都会来,你不来吗?” 站在一边儿看着他们一人一句接过来说过去的紫元尊猛然被点到名字,还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月寒明的意思,才转头向君玦看去。 君玦的勾唇一笑,慢悠悠答道,“不来,今晚我和予儿有别的事。” 月寒明的脸色终于变了,顿了片刻,却忽然道,“她刚刚跑了,或许今晚不回来。” “烽火眠我会让人去取。”君玦转头离开,淡淡回她,“其他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大概在君玦走出五步远的样子时,月寒明咬紧的下唇忽然一松,朝他的背影低声喊道,“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和我早有婚约的事情告诉她!” 第546章 103.突然讥讽 南予一路追着方才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那抹花色,倘若她没看错的话,是那个男子面具上的花纹! 这么撒开丫子一追就直接追到了后山口,到了这儿后却没了人影,南予有些疑惑地蹙眉张望,自己明明是跟着周遭那一道似有若无的逆风来的,没道理在这儿没有任何迹象就徒然消失了罢? 而且奇怪的是,这几天的后山不是一直有人守着的吗? 为何今日山口处一个人也没有? “出来!”南予弯腰去挽裤脚,挽好了裤脚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她直起身子喊道,“我知道你在这儿!” 等了片刻,南予干脆找了块儿石头当凳子坐下,“你说你专门抽个空把我引到这儿来,又不出来跟我打个照面儿,神经病啊你?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都闲得慌?” 又过了片刻,南予拂了拂衣摆,起身淡淡道,“你不出来我走了!” 话音刚落,她就闻到了一股子烤鸡的味道,顿住脚步,她猛地转过身,堪堪对上了面具男子的眸子。 面具男子那双眸子冲她弯了弯,像是在对她笑,嘶哑的嗓子带着几分调侃,“眼睛挺尖的,就那么一晃而过,你就看见我了?看来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东西清楚了?” “差不多罢,没那么模糊了。”南予如今一点儿也不奇怪他能知道自己所有的事情,顺口就答道。 面具男子将手里的烤鸡递给她,“不是故意要让你久等,给你烤了一只鸡,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南予怔了怔,恍惚间就想起十多天前自己给他带了一只烤鸡,却被他说暗讽烤鸡难吃的事情,这会儿她接过烤鸡啃了一口,点了点头,“烤得不错……对了,玄心秘魄的事情你知道了罢?这儿的守卫都是你解决的?” “知道了,那些守卫只是暂时被我的人引到山里去了。”面具男子看向她道,“分流修炼得如何?我看你今早要和月寒明打的时候,能顺利凝聚气韵了。” 看来他今天一大清早也在暗处守着看了很久的好戏了,就等着弟子散开,才把她引出来的。 “差不多了。”南予疑惑地看他,“你怎么没说让我接着帮你把玄心秘魄拿到手?倘若你真的急用,我也不是没法子帮你查一查是谁盗走的。” 面具男子似乎轻声笑了笑,有些讥讽道,“你怎么查?是要去求君玦帮我查吗?南予,如果我今天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想办法进后山来找我了对吗?你看见君玦为你不吃不喝了就心软了?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了吗?” 南予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大的火气,嚼着肉蹙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求他帮我了?我这才走了两天而已,昨天没能进去,你总得让我缓一缓再进去罢?再说了,我是说不想见他,可他不吃不喝十天的事情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 面具男子自知理亏,也自知说不过她,只道,“我不想和你说了。有人来了。” “诶喂!你究竟是不是九方越?!”南予追了两三步便没见他人影儿了,只能抬声喊道,“那玄心秘魄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帮你查?!” “予儿!” 没有等来那面具男子的回答,却听见君玦喊她的声音,南予有些焦躁地搓了搓头发,低头啃了一口烤鸡,抬眸就看见了君玦。 第547章 104.你生气了 君玦走过去要拉南予的手,南予两手捧起烤鸡恰好避开,君玦的手在半空中一滞,抿了抿唇道,“予儿,你方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南予心道小爷又不是你儿子为什么事事儿都要跟你说一声?真把自个儿当她监护人了? “没生气,没什么好气的。”南予满嘴啃着烤鸡流了一下巴的油,含糊不清道,“你追过来干什么?” 君玦还是觉得她的语气不对,他觉得南予和他说话向来应该是半吊儿郎当半调侃讥讽的才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这么正儿八经地和他说话! 除非是在问他关于朝天大陆上她不知道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会一本正经,但是就算是那个时候一本正经,也会半含着戏谑,就像昨天晚上那个样子。 “我害怕你遇上什么危险。”君玦丝毫不嫌脏,伸手就给她擦了嘴角和下巴的油,轻笑道,“予儿,吃成小花猫了。” 南予有些别扭地偏了下头,轻声咳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道,“不用擦。我们回去罢。” 君玦的手停在那里没有动,垂眸看她,“予儿,你就是生我气了。” 南予抬眸看了他一眼,自己擦了嘴角的油,“我没有。” “那为什么不想让我碰你?”君玦蹙眉,声调都有些委屈了。 南予狐疑,“你本来就不该碰我,你平日里碰我,我只是不屑和你计较。今儿个兴致到了,想计较计较。” 君玦往她面前走了两步,她便往后退了两步,君玦再走,她再退,直把她抵在了石壁上,君玦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崩溃道,“那你离我这么远作什么?!” 南予偏头,低声道,“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君玦皱眉,不解道,“什么味道?沉木的味道?为什么?!”她明明喝醉了的时候还说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的!她明明说他身上的这个味道比言城歌身上的味道还好闻的! 他烦,南予也烦,找不着儿理由就是烦,连跟他生个什么气她自己都没搞清楚,想来就是没在和他生气,因此她就说没生气了,可是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在跟他生气! 但她究竟在气什么?! 她也不知道啊!! “啊!!”南予突然闭上眼短促而烦躁地大喊了一声,随即要挣脱开他的手,叱他道,“不知道!放开我!” “我不。”君玦紧紧逮住她的手,把她带入怀里,低头直视她的双眸,“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开。” 南予苦恼地砸了握在手里的烤鸡,在君玦惊愕的目光下气得把手里的油全揩在他衣服上,“就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没有为什么!” 南予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在君玦碰她的那一瞬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觉得烦躁,觉得君玦很讨厌! 老实说她现在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早上都有着那么点儿浑浑噩噩的意思。 但这种意思也就只是一点点,可这一点点就让她自己慌了起来,慌的缘由没别的,就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她从来都没有过! 南予甚至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病了?! 心悸气短焦虑烦闷失眠多梦!这他娘的什么毛病?! 第548章 105.都依着你 南予自个儿都不知道,那君玦就更不知道了,只能一个摸着一个慢慢儿猜,只要她还在自己怀里头没有跑掉,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猜。 慢慢猜她为什么不开心了,慢慢猜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了,慢慢猜她为什么又不想理他了。 猜一辈子也行。 猜到了就哄她,猜不到也哄她。 “你别抱着我!”南予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完全没法儿平息下来,看见他就无端冒火,“我不想挨你这么近!我不想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君玦的手臂紧紧将她揽了一下,紧紧皱眉,“我偏要抱你!我偏要你闻!”说着他还按住南予的手往自己腰上蹭,势必要让她蹭一身自己的味道。 南予炸了,头一回在他面前露出一种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抬头冲他吼道,“烦死了你!” 君玦也委屈地低头直视她,然而他看到的南予,此刻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脸还是花的那种。 想到这里君玦忽然又轻笑了一声,然后在发觉南予看他的目光更加恼怒之后又瞬间敛了笑意,低声道,“好了好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那……我以后换个味道,予儿喜欢什么味道?” 南予如今处于完全崩溃错乱的状态,听到君玦哄她,她也觉得十分心烦意乱。 因为被他哄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觉得陌生起来了,不是说君玦哄她的时候少而陌生,相反君玦经常哄她,她是觉得君玦哄她的时候,她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很陌生。 人一旦对一个事物感到陌生,就会本能地害怕且排斥这个事物,亘古未变的本性。 南予整张小脸都要揪在一块儿去了,苦恼地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也不管一头青丝被她揉得有多乱,自顾自说道,“我什么味道都不喜欢,只要抹在你身上,我就不喜欢了!” 君玦很有耐心很好脾气地继续搂着她哄,“那予儿自己身上的味道也不喜欢了?可是予儿身上的味道我喜欢,所以予儿要多和我待在一起,把你身上的味道染给我。” 南予都要哭出来了,脑子里忽然就回响起今早上紫元尊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看看你,说话的语气都捻酸僵硬了,你还说你自己不喜欢君玦?” “我瞧着你明明挺喜欢他的!不然你为什么回来看他?还管他死活?” “别狡辩了!” “乖徒儿,你就是沦陷了!承认吧,你喜欢上君玦了!” 承认吧,你喜欢上君玦了。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第一次君玦吻她的时候在她脑海中燃放的漫天烟花那样轰然炸响。 仿佛又把时光拉扯回了他们还在飞灵国水天一线的那个晚上,一切都恍然未变,君玦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欺身吻上来,她茫然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脑中是前世今生见过的所有璀璨烟火,一瞬间炸开。 说是一切未变,但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予儿,你是不是在气我收了月寒明送给我的烽火眠?”见她怔愣地看着一点没有任何反应,君玦直接低头凑近她的唇畔,贴在她唇角道,“你喝过烽火眠吗?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忍不住想让你也尝尝,所以才收的……你如果不 第549章 106.何谈承认 听到这里,原本还沉浸在恼怒羞窘和愤懑烦躁中的南予忽然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低声回道,“别还,我要喝……” 君玦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平静弄得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随即轻声一笑道,“好,不还了。要是予儿觉得好喝,下次带你去烽火眠的酒庄,喝个够。” 南予缩着脖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就是没有再回答君玦的话。 南予总觉得自己再这么一头懵地跟他耗下去,上一刻还相处得很愉快,下一刻就莫名其妙地厌烦他,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八成是都得要出些什么毛病了。 所以南予也并不觉得跟他有什么下次和以后,总想着回到以前那个样子,她还是自由自在的南予,这些事儿都和她没有半个铜板的干系,她不用为了什么儿女情长烦心。 要让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风月之事的人承认自己对谁动了心委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晓得什么样子是动心,压根儿就对动心没有概念,何谈承认不承认。 就算紫元尊说她是喜欢上了君玦,南予也没有偏听偏就信了的习惯,说她管了君玦的死活,也只是怕他因为自己死了;说她回来看他,她其实是为了玄心秘魄回来的;说她语气捻酸吃醋,可她当时说的就是事实而已。何谈承认不承认。 更何况她最近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冒出来,让她觉得陌生和惶恐,本能地就会去排斥带给她这种情绪的君玦,所以,何谈承认不承认。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南予完全没有找到自己喜欢上君玦的证据,换句话说,她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让她自己强烈意识到自己也喜欢君玦,既然都没有喜欢,何谈承认不承认。 没撸起袖子动手打君玦一顿发泄发泄就是好的了。 “予儿……”君玦偏头去看她,“你还有在生气吗?” 南予瞅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就被他再次按进怀里。 “予儿,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君玦把下巴撑在她的头顶,“我和月寒明都是飞灵国人,她父亲是飞灵国的侯爷,母亲是旷幽谷谷主的温溪棠唯一的妹妹,自小就被封了寒明郡主,常来宫内走动,所以才算与我熟识的。” “旷幽谷?” 君玦吻她的发心,“就是散气师的聚集地,所谓散气,就是将别人自小修炼的气韵全数散去,若要再入阶,只能从头开始。月寒明乃是温溪棠的关门弟子。朝天大陆第一位女散气师。” 将人的气韵尽数散去……这不就是废了别人的修为吗?! 虽说还可以从头再来重新修炼,但是很明显,被摧毁过一次的丹田要再凝聚气韵会比第一次凝聚难得多。 “……对了,今晚上的接风宴你想要去吗?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儿,出云岚宗也可以。” 南予从他怀里挣开,沉吟片刻后挑眉道,“我师尊是不是也要去那女人的接风宴?北雪他们也同去?” “听月寒明的意思,是想要邀他们一起去的。”君玦想了想,“他们既然去了,别的弟子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到时候人一定很多。” 南予想了想,“去。” 第550章 107.这醋大了 原本君玦跟她说可以带她出云岚宗去玩儿的时候,南予的内心是起伏波澜甚至还想笑的,但是一想到是君玦带她出去,而不是放她自己出去,她起伏波澜的心就顷刻间被碾平了。 你说他究竟是在追求她还是在教养闺女? 出个云岚宗随便逛逛还要他带着一起? 还不如不去! 南予现在觉得跟他待在一起委实遭罪,遭罪遭得莫名其妙,看见他就没由来地心烦意乱,不看见他有时候又会去想,想来想去也是莫名其妙就心烦意乱了! 关键是君玦这腹黑平日里瞧着脾气挺不好的一个人,到了她这儿就千依百顺,甚至还会戏弄她逗她开心。 要是他能对她有点儿脾气,她自然也能顺理成章地跟他抬杠,可道理就是他没脾气,没脾气她抬什么杠?!怎么抬杠不都是她在和他无理取闹吗?! 尤其是今天一大清早,她就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莫名厌烦君玦,莫名厌烦君玦身上的味道,还厌烦他这张四处都能拈花惹草的脸! 可她总不能就这么告诉君玦罢?那不就是承认自己在和他无理取闹吗?! 虽然她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越来越喜欢在他面前无理取闹,而自己无理取闹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在和他邀宠撒娇一样! “邀宠撒娇”这四个字猛地从南予的脑子里弹出来,南予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个想法逼迫着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白皙的小脸都揪在了一起,整个儿呈现着一种别样风情的懵圈。 之所以说是别样风情,概因这个时候南予除了茫然懵圈之外,还有羞窘烦躁、胸闷气短、燥热难耐,而这些情绪她以前都没怎么有过的,也不懂得怎么隐藏,就全部都呈现在脸上! 试问她活了十八年,什么时候干出过邀宠撒娇这么矫情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对着一个男人! 一时之间南予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原本君玦是拉着南予在往回走的,这会儿两人也已经走到了万花场外不远处,但南予突然停住之后,君玦也就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她,在看见她急躁地拿另一只手使劲揉着头发,青丝全都被她自己揉散了的时候,君玦也懵了。 刚刚才把她哄好了,这会儿为什么又成了这个样子? 和他待在一起真有这么抵触烦躁吗? 君玦小心翼翼地立在她身前,伸手去顺她头上的青丝,这会儿周围过往的弟子很多,他也完全不怕被别人看见,只茫然无措地给她捋头发,就像是在顺小野猫的毛一样。 “予儿,你究竟怎么了?” 看她难受,君玦也难受,只能想自己是哪儿错了,惹她不痛快了,但想来想去自己今早上也没做错什么,就只是收了月寒明带来的烽火眠而已,但是缘由他也给她说清楚了的,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这几日的感觉都是错的,实际上予儿并没有开始渐渐有点儿喜欢上他,反而是越来越讨厌他了? “予儿,你要是……” “陌卿!”君玦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万花场一直等着君玦回来的月寒明忽然惊喜地看见了他,“陌卿!陌卿!陌卿!” 君玦眉间微微一蹙,就着手还揉在南予头上的姿势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收眼接着哄他的予儿,“予儿,我们……” “啊!!”南予被自己的烦躁气得短促大叫了一声,猛地甩开君玦在自己头上揉着的那只手,然后一边儿往万花场跑,另一边儿满脸委屈皱着眉回头冲他叱,“不许跟着我!!” 第551章 108.干一架吧 君玦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南予跑过去的背影,直到远到只能看见一群弟子都挤作一团切磋气韵,才收眼低眉,侧头让藏匿在暗处的探子出来。 南予一路烦躁气闷跑到万花场,和月寒明擦肩而过的时候,后者端着一脸冷淡从容的表情睨了她一眼,随即嘴角微微一勾,抬眸看向对面那人。 站在月寒明正对面的那名男弟子瞬间领悟,故意伸出脚要给南予使个绊子。 岂料南予反应何等之快,顺势抬腿跺脚踩在那人伸出的脚背上,用力碾了碾直到听见脚骨粉碎的声音,她才咬牙勾唇,“爽不爽?!”话音落下,南予飞起一脚就把他踹上了天!! 月寒明眸色一沉,上前两步还没说话,没料到南予猛地转身抬手随即猝不及防就匡了她一个贼响亮的巴掌!! “啪!!”地一声简直响绝了整个万花场!! 一巴掌扇完南予甩着手睨她,“滚开!没兴趣和你纠缠!” 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甩了巴掌的月寒明瞬间僵在原地!! 长这么大头一回防守速度没有别人出手速度快的月寒明瞬间僵在原地!! 长这么大头一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输了别的女子气场的月寒明瞬间僵在原地!! “你给我站住!!”片刻之后,月寒明跟疯了一样扑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直接将她整个人都引燃,抬高白皙的藕臂就要扇回去! 南予反应何其快,在她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强烈感觉到了身后有一阵掌风带着一股子沉木香涌了过来! 猛地转身死扣住月寒明带着劲道掌风挥下来的手臂,另一只手拔下她的发簪随意砸在地上,再揪住她的头发打手心绕了两圈儿,她整个人狰狞地笑,“小爷不打你不晓得小爷文武双全!你有本事就用气韵,单打你能打得过我?” 正想用气韵的月寒明还就真的被南予激得不用气韵了,就着被南予抓住头发的姿势,弯腿就往南予的腹部踢! 南予丢开她的头发飞快钳住那只腿,月寒明趁势就挥手要去匡南予,南予偏头躲过一巴掌却还是被她涂了蔻丹的指甲在脖子上挠出五道红痕! 靠!! 南予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收紧五根手指顺势将指甲嵌入她的皮肉! 月寒明被她扣住的那只手挣了挣没能挣脱,另一只手干脆也去抓南予的头发,南予偏头闪过之际抬腿一脚蹬在她的腿上! 月寒明被她踹开几步,在脖子上一摸居然摸出了几丝血意! 月寒明不可置信地咬牙瞪她,“你去死罢你!”她怒吼一声拔腿就要冲过去打南予,却冷不丁被一干女弟子抱着拖住,“寒明仙子!!” “寒明仙子!万不可为这种人失了风度!” “寒明仙子!别打了!” “别打了!!” 南予嘴角勾出一个冷笑,顿了一顿,趁着月寒明被一干女弟子架着拦住,她猝不及防地跃身再踢了一脚! “诶诶青玄!!”还待要再踢的时候紫元尊的一干弟子已经围过来将她也架住,“别在这儿打!” “青玄!忍住忍住!!” “青玄!闹大了不好收场!!” “青玄!旷幽谷得罪不起!” 南予冷笑着向月寒明脸上呸了一口,“老子要得罪的哪个不是得罪不起!?” 被一群弟子推搡着分开且架住的两个人仍旧是互相看不顺眼,就着被架住的姿势甩胳膊蹬腿!好几次两人修长的腿都再空中飞起的时候踢在了一起,之后就是往对方身上好几个猛踢! 南予的力气向来大,一干男弟子眼看着险些就要架不住她! 这会儿秉风尊和惠晓尊都被叫去安排布置今日贵客晚上休憩的房间,唯有紫元尊和几位长老留在这里看着一众弟子和唐子羿等人切磋气韵。 还远远站在另一方喝着弟子递上来的茶的紫元尊、唐子羿等人陡然听见远处有吵嚷哄闹的声音,再透过一点儿人影重重的缝隙看见纠缠在一起跟泼妇似的互相拳打脚踢的两人,一口茶水没憋住全喷了出来!! 紫元尊一边儿急急往那方跑过去一边儿指挥唐子羿等人,“快去叫君玦!说他后院儿起火了!” 曲染霜第一个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君玦那方跑去,直接打断正听着探子汇报要事的君玦,“出出出大事了!殿下!!南姑娘和寒明姑娘打起来了!!” 第552章 109.了不得了 紫元尊几步跑过去赶忙挡在两人中间把南予给拦住,“青玄青玄!别打了!她再怎么说也是旷幽谷谷主的关门弟子!给师尊一个面子!别打别打!你看看你自己的头发!再看看你自己的脖子!我们先回去上点药好不好?别跟她计较!” 南予的头发早在从后山走过来的时候就被自己揉得凌乱不堪,这会儿又和月寒明纠缠了这么久,一头高束的青丝已经散出了一大缕乱糟糟地披在肩头。 而她的脖子上全是月寒明手指甲挖出来的红痕,有两道都已经被抠翻了些皮,虽还不至于到月寒明脖子上被她抠进去的深,却也有些许血丝浸出。 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和她打这一架,做了一件毫无意义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事情。 月寒明终于站定在原地,甩开身边儿架着她的那一干弟子的手,冷眼睨着南予。 “呵!到底是谁不跟谁计较?!紫元尊若是公正没有私心不妨看看是她伤得严重还是我伤得严重?!难道我还打不过她!?要不是我不和她计较早用气韵灭了她了!我月寒明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屈辱!” 南予的眸子一沉,抬高眉眼语气轻快,“不用谢,以后可以出去说十七岁那年受过了。” “青玄,你就别气她了,你的脖子要不要紧?我去给你拿药罢?”北雪洺撇开她肩头的青丝,皱着眉,“脖子后面出血了……” “对啊青玄,先去擦药再说?”萧如晦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低声凑在她耳边跟她道,“你是个女孩子,不擦药的话,脖子上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萧如晦的声音极小,但是把不住月寒明是个问鼎神兽巅峰的高手,耳力也是极好,清清楚楚听见了萧如晦说的话,随即冷然笑道,“本来也没有多好看。” 南予不冷不淡地挑眉向她睨去,气定神闲道,“没关系啊,君玦又不嫌弃。” 一戳就戳要害,在场没有几个知情者能够听得懂,但无所谓,月寒明听得懂就够了。 眼见着月寒明的脸色哐当一变,南予畅快地转身要走,却冷不丁被月寒明突然喊住,“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自己是最后的赢家罢?” 南予的脚步顿住,挑起一边眉,背对着月寒明,却明显是要听她说完。 月寒明往前走了两步,眸色泛起淡淡的冷意,“现在的人还太少了,不足以让我说出这件事,你要是想知道,今晚上来我的接风宴上,一边儿好吃好喝的,一边儿把我和陌卿的关系慢慢讲给你听。” 见南予没有说话,只转过身来看自己,月寒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接着缓缓道,“倘若你知道了我和陌卿的关系,知道了我们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知道了我们年少时在一起的经历,知道他十九岁那年的生辰上我和他发生过什么,想必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自信了。接风宴,你敢来,我就敢说。” “来不来要看我心情,”南予转身偏头睨她,“你要是想说就现在说,万一我不来,岂不是错过了你的讲解?你要是只能对着别人讲,不能亲口对着我讲,岂不是给你憋坏咯?来,讲,他十九岁的时候,你们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能让你念念不忘到现在?” “我也很想知道,十九岁的时候,我和你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553章 110.不负责吗 “我也很想知道,我十九岁的时候,究竟和你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君玦阴沉着脸色一步步缓缓朝这边走来。 虽是在和月寒明说话,却一眼都没有分给她,径直走到南予身边,看到她脖子上的抓痕时,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幽光,只那么一瞬,他又满目温柔地低头望着南予。 伸手为她拂开凌乱不堪的青丝,君玦的眉头都轻轻皱在一起,“疼不疼?” 南予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月寒明,等着她回答,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乎这个,在乎君玦十九岁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在乎这个,没有意识到她正在在乎君玦。 月寒明冰冷阴狠的目光在君玦和南予身上徘徊,她从未见过君玦用这种眼神看任何人,她看到的君玦都是面无表情甚至残戾无情的,偶尔对她邪邪地笑一下,也只是富有深意的……警告。 可就算是警告,月寒明也能开心好几个月。 这样也算是引起他的注意了罢?这样也算是和别的女人不同了罢?这样也算是她在那些毫无用处只会对着他傻笑被他看一眼就心满意足的庸脂俗粉中脱颖而出了罢? 以前唯一能让月寒明觉得要引起重视的,只有一个诗茵若,她以前一直以为君玦是喜欢诗茵若的,否则怎么会容许飞灵国人将他和诗茵若传得风风雨雨? 以君玦的手段,要遏止流言真的再简单不过。可是他放任这个流言在飞灵国甚至邻国四处疯传。月寒明一度以为是他的默许。 直到好几个月前她在旷幽谷得到消息,说诗家被灭了满门,一个都没活成。 月寒明忽然明白了,流言疯传确实是他默许,但却是他默许来拒绝其他女子的,这个其他女子中,还包括最难缠的她。 因为如果君玦真的喜欢诗茵若,就不可能让诗家被屠了满门。那么诗家的灭门也一定是君玦默许的,或者就是君玦让人去做的。 此时的月寒明觉得除了这两种情况,再没有别的可能了。也是,谁会相信君玦要杀谁、要让谁死还要亲自动手呢? 月寒明只恨自己了解君玦的心意太晚,原来他并不喜欢诗茵若,原来他和诗茵若也不过只是认识的关系而已,原来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这回月寒明可以肯定,君玦是喜欢南予的。 在来云岚宗之前,她也听说了南予的名号,但她并不相信君玦真的喜欢南予。虽然现在整个朝天大陆都知道君玦喜欢南予,都知道南予是君玦的女人,且这是君玦自己昭告天下的。 可是她就是不相信君玦会这么轻易的喜欢上一个女子。 南予是锦焱国轻弦阁的妓子,君玦是不到一年前才去的锦焱国。 从去锦焱国到认识南予也该还有一段时间在里头,这么说来他们其实就认识近一年的时间,而君玦昭告天下说自己喜欢南予的事情也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如此算下来,君玦岂不是才和南予认识半年多的样子就喜欢上她了? 没有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也没有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到昭告天下宣示主权的地步。要说是南予先喜欢他、先追的他那还说得通一些,可是也没有道理仅仅几个月就把君玦追到手了。 那可是君玦。 此时的月寒明也想不到,真的是君玦先喜欢的南予,且不是几个月,根本用不上几个月,是一见钟情。 但月寒明现在相信了,君玦是真的喜欢南予。不需要别的,一个眼神就能这般用情至深,深到让人嫉妒。 “你不记得了吗?”月寒明的眸子里冷意浸骨,声音如坠冰窖,“你十九岁生辰那日,就在你的房间里,你看光了我的身子……不需要负责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周遭轰然炸开,就连紫元尊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他下意识看向南予。 尽管今天是她南予给了月寒明一巴掌,此时南予却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疼。 脖子上那么一丝血意都烫得吓人,方才明明不疼的,这会儿都疼了起来。需要上药了。 第554章 111.睡错人了 南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君玦,偏头挑眉求证,君玦等她这个眼神等了很久了,随即他笑了笑,直视她道,“我没有。” 我没有。 君玦的声音很轻,但却掷地有声。 轻是对她的温柔,掷地有声是问心无愧。 南予觉得君玦这个直视就像是看进了她的心里,透着一股子窥破天机的意思。 这个笑也就像是在笑她一样,至于笑什么,南予不清楚,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了去,而他笑的就是她的心思,至于是什么心思,她也不清楚。 只是脸就红了起来。君玦嘴角的笑意更甚。 “你没有?”月寒明紧紧皱眉,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倔强道,“你敢说你没有?你敢发誓?!” 君玦抬手在南予的脖子上轻轻碰了一下,南予脖子一缩,鬼使神差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疼的,别碰。” 君玦的眉就微微蹙了起来,一边用手捋着南予的青丝,一边不疾不徐道,“月寒明,你敢在我房间里自己脱光了衣裳,却不敢去查一查那日进我房间的人究竟是谁吗?你是真的以为那就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是别人?” 此话一出,连同着南予在内的所有人都再一次炸了:就知道整个朝天大陆上但凡和君玦沾上点边儿的事情都没那么简单!! 紫元尊炸得最厉害,打着扇子不住摇头:原始剧情居然这么复杂这么精彩这么有看点?!这蠢货是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勾引错人了?还敢拿出来到处说? “不可能!”月寒明咬牙决绝,“你别不承认!那明明就是你!” “你如何肯定是我?”君玦风轻云淡地捧着南予的脸,专注地分析南予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我敢肯定!”月寒明咬住下唇,心中却不敢肯定,有一种犹如潮水般翻卷滚涌的慌乱险险将她淹没,“味道,沉木的味道!你身上沉木的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用的分量我都能一点儿不错!!”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君玦似乎悟到了什么,怔怔地看着空中一点,又忽然低头去看南予。 见君玦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专心看着南予,以为他心虚答不上来了,月寒明趁势再道,“而且,你酒里的药是我亲手下的!是我亲眼看着你喝下去的!你要是没回房和我……你最后怎么解的?!” 君玦依旧怔怔地看着南予,眼珠子都不带转的,整个儿跟傻了似的,直到南予用手戳了他一下,“……她问你话。” 君玦顺势握住南予戳他的那只手,似乎还是沉浸在方才那一下醍醐灌顶中,怔怔看着南予,回道,“我没喝,也没回房,宴后我就被悔之拉去下棋了,下得太晚,就干脆睡他隔壁了。” “那味道怎么解释?!”月寒明崩溃,不相信,打死都不相信! “味道,这个你不清楚吗?既然你都能自己琢磨出我用的沉木香分量,别人为什么不行?”君玦淡淡道,“月寒明,你睡错人了。如果你要负责,我可以帮你找找那晚上的人是谁。” 这个惊众人表示吃不下也不敢吃,紫元尊满脸的看好戏三个字都要蹦上天了,手中的扇子摇得过于有节拍:所以说君玦这个人……偶尔阴险一下还是很有意思的! 南予也惊愕地抬头看向君玦,蹙眉狐疑,“你意思是……她想上了你,结果因为你当时被君莫及拉去下棋没回房,所以不小心上错了?” 君玦淡定点头,“嗯。” 不是不小心,发生在君玦身边的事情,怎么会是不小心呢。 但是……君玦不大想让南予知道他极其阴险的一面,等她完全接受了他、 第555章 112.残酷现实 “我不信!”月寒明咬紧下唇,抵死没让眼泪掉下来,“我不信那晚上不是你!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把那杯酒喝下去的!如果不是你,那你为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月寒明仿佛被人一耳光抽醒! 整颗滚烫的心猛然堕入冰窖之中,蚀骨的寒意不停侵袭她的四肢百骸,如同被万千蚜虫啃噬,头皮紧紧发麻,月寒明不可置信地瞪向君玦,轻若无声,“你……?” 见她这个模样,明显就是反应过来她不是自己搞错了睡错了人,而是被他给故意坑了才睡错了人,君玦不再多言,拉着南予的手腕掉头往他寝殿那头走。 “君玦!你站住!” 月寒明握拳上前追出一步,平日里的盛气凌人尽数败给了这个阴险狠毒的男人! 当真是没有谁比君玦更阴毒狡诈了!她妄称自己心思算计深,给他投药一事环环相扣做得天衣无缝,可到头来还是及不上君玦! “君玦!你给我站住!你听见没有?!”月寒明冲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破口怒骂,“君玦!你卑鄙阴险!你无情无义!我和你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就被你这样对待?!明知道我自小就喜欢你,你算计我的时候就没顾念一点儿情分吗?!” 君玦表示不知道为什么但凡难缠的女人都要说和他是自小一起长大。幼年时见过几面、少年时见过几面、青年时见过几面就叫做自小一起长大了? 原谅他一直不晓得自己被喜欢了这样久,否则早在幼年时就趁着“懵懂无知年少轻狂不知轻重”推她下河了,还用得着等到十九岁的时候设个套子阴她? 任由月寒明怎么喊,君玦都只是紧紧牵着南予的手往前走,月寒明想要哭,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哭出来,可是残酷的事实狠狠甩在她脸上,倘若是她自己搞错了成了个乌龙都好过现在剜心刮骨之痛! 猩红发肿的眼眶和惨白如纸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月寒明站在万花场上狠狠盯住两人离去的背影,下唇被咬破,渗出一丝血意,却比不过心口的疼痛……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他糟践得一文不值! 紧握双拳,月寒明猛地推开窃窃私语的人群,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她的眸中掀起的是滔天的恨意:敢和她月寒明抢的人还没出生!南予,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直到正主儿一一走了个干净,在场所有人才敢兴致勃勃地议论起这件事情来,虽说他们也不大知道殿下十九岁那年的内幕究竟是什么,可殿下都矢口否认了月寒明的说辞,那么就算是真的要过月寒明,那也做不得数! 不可亵/渎的寒明仙子就这么被殿下随随便便扔下了深渊不得翻身! 尚未婚假就失了清白不说,还心思歹毒险恶,给男人下药这种事儿都能干出来,真是枉费了她在外那么好的名声! “你们就没发现些别的?”一名女弟子满脸失落,“殿下他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的?!” “不能罢?殿下不是喜欢那个南予姑娘吗?” “说来那个男弟子是紫元尊的徒弟罢?殿下和她什么关系啊!看起来好维护她!” “这还只叫维护?!殿下看她的眼神儿柔情得都能掐出水了好吗!?” “要是有生之年殿下能这么看我一眼就好了……” “咳咳。”紫元尊脸色一抹,挥手吆喝,“都散了都散了,今儿个这件事情,你们下来再讨论,都先修炼去!” 众人齐齐应是,可到底没有开始修炼的兴致了,时不时就要互相交头接耳感慨几句,看得紫元尊站在一边儿直摇头。 北雪洺和萧如晦凑过来,前者给紫元尊奉了杯茶,低声蹙眉道,“师尊,你觉不觉得青玄今早上好奇怪啊?” 紫元尊挑眉,“哪儿奇怪了?别胡说,小心殿下削你们。”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很奇怪……总觉得青玄今儿个跟吃了炸药似的,火气莫名的大,那个月寒明虽说是很讨厌,可是青玄对她的反应也太激烈了罢?气韵都不用上去就甩巴掌揪头发,你是没看到她们刚打起来的时候青玄炸毛的样子!” 紫元尊笑着无奈皱眉,“哎呀,快要初春了嘛。” “这和初春有什么关系?”北雪洺不解,摇着他的手,“师尊,什么意思啊?” 紫元尊抬眼随意看了看,当即拉过他,用折扇指着树梢,“你看,那里初开的是什么?” 北雪洺看了两眼,“花/苞啊。” “嗤。”紫元尊折扇一合,笑着拍上他的脑门儿,“傻徒弟,那怎么能是花/苞呢?那是情窦。” 第556章 113.为他吃醋 且说南予这边,被君玦牵着小手一路引到了他的寝殿,两人却没有说一句话。 不要说北雪洺和萧如晦觉得南予奇怪,南予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跟人挑事儿寻衅,滋事儿干架的事情她没少做过,但是这么直白的表露出自个儿的火气大得要上天了,却是没有过的。 奇怪之处不仅仅在于只对月寒明火气大,还在于她今儿个对君玦火气也不小,虽然是没有动手扇他以解烦乱之气,但是莫名其妙对他乱吼一通,莫名其妙对他发火叱责,莫名其妙对他厌烦急躁,也足见自己的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自己突然不喜欢他身上的沉木香味儿。 这真是最莫名其妙的。 首先,他身上什么味道关她什么事儿;其次,她以前挺喜欢闻这个味道的,甚至她曾经觉得闻到这个味道会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安全感这个玩意儿向来都是南予自己给自己的,难得会觉得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所以她很喜欢闻这个味道。 最后,她摸着良心说,在知道月寒明身上和君玦一样的沉木香味儿是月寒明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不是君玦告诉她的,南予就觉得君玦身上的味道还是好闻的。 就是这么幼稚。 偏偏南予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幼稚是为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幼稚。更没有意识到,这种幼稚其实就是君玦在面对她南予的时候,要是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会萌生的那种幼稚。 君玦想要把南予抱起来,但是又担心她像在后山的时候那样排斥自己的触碰,因此一直压抑着,直到两个人一起走回了寝殿。 其实方才君玦在南予跑了之后就冷静下来了,总是这样,面对予儿的时候自己的智商有时候好像就显得挺低的样子,一旦不面对予儿了,似乎就能想通很多东西。 可他这回想通的东西,他自己却不敢轻易相信……不敢相信,予儿闹脾气的时候,其实是在和他撒娇吗?予儿冲他发火的时候,其实是在和他使小性子吗? 予儿突然说不喜欢他身上的沉木味道,是因为在万花场上闻到了月寒明身上和他有一样的味道,所以吃醋了吗? 君玦意识到这些的时候高兴得简直整个人都上天了,老实说那个探子给他汇报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反问,沉浸在狂喜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又害怕是自己胡思乱想,到头来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害怕自己从天上又跌入深渊。 因为那是南予,是他的予儿,如她所说,没皮没脸没心没肺到了一定境界了,怎么可能为了他吃醋呢? 就在前几天,君玦还琢磨着要不要自己给自己插上一刀深的,来一场苦肉计,拗着让南予日夜陪在他身边,再增进增进感情;或者要不要安排一场阴谋,让南予身陷无法自救的囹圄,自己舍身相救,再博取博取好感…… 现在就说南予在和他邀宠撒娇使性子,为他冒火吃醋发脾气,幸福未免来得太突然了——不可能罢? “予儿,你不和我说话了吗?” 君玦摇了摇南予的手,南予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有些惶恐地看着他,然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害怕被他看穿什么,又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被他看穿了什么。 此时刚到午时,寝殿内没点灯,南予站在背光处,脸上的表情君玦看不清楚,自然也就看不到她脸红。 “怎么了?”君玦向她走了两步,温柔地笑,“害怕我在这里吃了你不成?”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南予的脸就更红了,居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春/宫图里才有的画面! 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君玦想她的时候也会想到这些,但是君玦又没看过几本春/宫图,没有南予她看得丰富多彩、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姿势齐全……脸上的滚烫一路烧上耳尖。 南予忽然蹲下身捂着脸缩成一团,心跳得太快,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种如同濒临死亡的错觉,让她害怕得蜷缩成了个粽子,脖子上的挠痕热得发疼。 第557章 115.吻着上药 南予不抬头的时候君玦察觉不到她在羞涩,这一抬头,君玦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红霞。 “吻疼了”三个字一落下,南予的脸就红得越发厉害,君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色蒙上一层红后再蒙上一层红的渐变过程。 南予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脸色全都露在了君玦面前,眸中不自禁染上了一层烦躁的愠色,捂住后颈的手下意识就握紧了。 君玦迅速捕捉到了她眸底的那丝烦乱,唇角的笑意渐渐敛了,他怔怔地看着满面羞红的南予。 予儿脸红的样子很好看,他很久之前就想象过南予脸红该是什么模样,确切的说,是很久之前他就想象过南予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满面绯红该是什么模样。 虽然都是蹲着的,但是君玦还是免不了比南予高一些,他低眸凝视她,她便抬眸仰望他,一时间两人都仿佛静止了,彼此看着对方的双眸,从眸子深深看进心里去。 可是君玦在南予的眸中,看到的不是像自己对她那样的一腔爱意,而是羞恼烦躁,还有惶恐焦虑……她最近究竟是在怕什么呢?在怕他吗? 君玦很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想问问南予今早上是不是在为他吃醋?是不是在和他撒娇?是不是在使小性子? 可是他不敢,当看到南予仅仅因为他撞破她满脸羞红的样子,眸中就浮出烦乱,他就不敢问了。 不想两个人还没什么进展就又惹恼了她。 思及此,君玦又勾唇笑开,去拉她的手,示意她别把自己的伤抓得这么紧,“予儿,我给你上药,嗯?” 南予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点了点头,随即脸上的羞涩又压红一层。 君玦就装作没有看见她脸上的红,将她一把抱起来,南予就像是被举高高一样举起来,随后抱住他的脖颈以防自己倒下去。 一直把她抱到床榻,君玦却没打算让她自己坐,而是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背对着自己坐好,然后从床头摸出一个小盒子,“予儿,我开始抹了,疼就告诉我。” 南予点了点头,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被他养得脾气这么好了,被他抱在腿上挣扎都不挣扎两下,不仅不挣扎还乖顺得简直没有天理。 后颈传来的感觉很轻柔,君玦用了很轻的力道,一边儿缓缓揉开药膏,一边儿和她聊天打发时间,“予儿方才是想知道,那天晚上我是如何阴了月寒明的吗?” “我大致能猜到一点儿。”南予偏头想了想,“那个晚上你让人毁了她清白之后,就一直故意引导她认为那个占了她清白之身的男子就是你自己的对不对?” 南予偏头的时候,君玦的手顿了顿,生怕她一乱动就给她揉疼了,“对。在她下药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所以将计就计。倒不是故意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是本就在她身边也安插了些探子。倘若不是在她身边就有我的探子,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欢我。” “然后呢?”南予又扭了一下脖子,侧头看他,“你知道她喜欢你了之后呢?” 君玦刚擦完一点点地方,南予就扭脖子,君玦的手只好又顿了顿,随即嘴角一勾,把药抹了一点儿在自己的唇上,倾身吻在没擦到的伤痕处。 感受到有热气喷洒在自己颈后,还有唇瓣儿的温润触感,南予身体一僵,动也不敢动一下,只听见君玦轻声笑了笑,“你再乱动脖子,我就一直这样给你上药了。” 第558章 117.你说什么 但凡遇上感情的事,大多都是莫名其妙。 君玦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忽然和南予发火。 明明知道南予又不喜欢他,就算有了一点儿喜欢他,也没有到那种完全包容的程度,所以为什么要去要求她像自己不计较她是不是清白之身一样要她也不计较他是不是清白之身? 但是君玦还是生气,还是冒火! 他的脾气是不好,特别不好的那种,容不得谁对他有半点不敬,可是他自认已经对南予脾气很好很好了,因为他喜欢她嘛,就要宠她,对她很好很好…… 可是南予呢? 她真的是生性比他还要凉薄。 不管是谁和她来抢他,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逃避,或者说是拱手相让。 明明知道南予没有喜欢他到要和人争他的地步,所以为什么要去要求她像自己每次拈酸吃醋去和别的男人抢她那样让她也要和别的女人抢他? 可是君玦就是忍不住地气,忍不住地恼火! 或许是他付出了这么多,也没有能打动南予。 也或许是因为她方才说她不是没有被别人吻过,说他吻她那次不是她第一次被吻,所以他才很生气很生气。 更或许是因为南予说要是他不是清白之身,就不会要他了。 不要他。 她为什么总是能这么轻易地就不要他?! 别的什么都不顾及?! 她每次逃避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想一想他平时对她有多好?为什么不能想一想他平时是怎么为她吃醋为她和别的男人争锋相对的?为什么就不能想一想这些呢?! 就好像做了很久的无用功,自己心里安慰自己总会有用的,现在已经在慢慢改变了,但有朝一日终于被人揭穿了,还是没有用,距离他要的那个地步原来只近了一小步! 很小很小的一步! “你的心就感觉不到热吗?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就退缩了?”君玦忽然放轻声音,眸中有点点星光闪烁,“倘若因为你不是清白之身,我也不要你了,你是不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要就不要,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你不稀罕,是不是这么想的?” 南予蹙眉张口欲言,还没等她说出口,君玦又忽然痛苦道,“你其实一直都不稀罕我!总是不稀罕我!不管我对你有多好!你总是更稀罕别人一些!青梅竹马的君莫及!和你性情相投的九方越!还有城歌!你是不是喜欢城歌胜过喜欢我?!” 南予怔怔地摇头,一顿,蹙眉吼他,“我没有喜欢城歌!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说了过不了多久你又觉得我喜欢他!明明是你一直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不喜欢他,那你究竟有没有喜欢我?你要是有一天喜欢我了就告诉我好不好?!你要是喜欢我就一定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你要是喜欢我就不要总是退缩好不好?!你每次退缩就会让我觉得……你或许是把城歌备在那里以防有一天你不想在我身边待着了就好去找他!” 南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愣愣反问,“……你说什么?” 第559章 118.与我无关 君玦的手压在她的肩上,突然用力收紧,害怕她盛怒之下就跑了,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反手扇了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极为响亮,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甚至不痛。 君玦搞不清楚为什么不痛,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和他第一次吻南予那晚的巴掌不一样。那时候是觉得心里痛,所以脸上不痛,但是这次,南予真的打得一点儿也不痛。 “君玦,我认真告诉你,我不喜欢言城歌。”南予郑重抬高声音道,她看见君玦的眸中亮了一瞬,又接着低声道,“也不喜欢你。” 君玦知道她是因为他刚刚说的生气了,手中握住她肩的力道又不由自主重了些,“我刚刚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讨厌你,特别讨厌,最讨厌的就是你一直纠缠我,死乞白赖地纠缠我。”南予伸手扳开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君玦却握紧不放,南予道,“所以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老是死乞白赖地纠缠我,我这会儿想走了,烦请你放开。” 君玦忽然冷然一笑,怒道,“所以我也没有说错,你从来都不稀罕我!总是遇到一点事情就要逃开!从来不肯听我解释!从来没有顾念我对你有多么好!每次逃开之后就迫不及待去找别的男人!” 南予回呛,“我既然不稀罕你为什么要总和你待在一起?!整个云岚宗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我不找别的男人难道还能去找那些女弟子?!你要是觉得我水性杨花觉得我生性凉薄你再怎么都打动不了就不要喜欢我!我又没求着你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君玦气得满眸猩红,有滚烫的东西砸在南予的脸上,再顺着她的脸滑入她的青丝,他的手缓缓收紧,直到看见南予疼得拢眉,他忽然猛地放开她翻身下床,“从此以后你喜欢谁跟我无关!你的事情都和我无关!!你确实没求着我喜欢你!我又何必作践我自己?!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南予拉好微乱的衣襟翻身下来,只字不言径直往门外走去。 床榻上有她后颈浸上去的一丝血意,君玦反手就抓住她的手腕,低声怒吼,“药上了再走!” 南予甩开他的手,“不劳你费心!” “你不要我给你上要让谁给你上?!”君玦抿紧泛白的唇,怒然大吼,“你又要去找谁?!脖子是随便给别人碰的吗?!” “关你什么事!?以后这些都和你无关你自己说的自己记好了!!”南予一脚踹开寝殿大门抬腿就走,“再来找我你就是犯贱!!” “砰!!” * 两个时辰后 “所以……”紫元尊小心翼翼地给对面坐着的这尊神佛倒了杯茶,轻声问道,“你们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向来晓得能把君玦气成这个样子的唯有南予,但能把南予气成这个样子的,如今也唯有君玦了。也是了得。 君玦刚给紫元尊讲完这些怒意还未消散,仰头一口把滚烫的茶喝了个干净,声音也带着浓烈的怒气,“是她清高,不稀罕我的喜欢,从此以后我再关心她再喜欢她再去找她就是犯贱。” 紫元尊恍然,眨着眼睛故作随意地问道,“那今晚的接风宴你还去吗?” 君玦握紧茶盏,“不去。” 紫元尊低头摆弄茶杯,“可我乖徒儿也会去。” “她去关我什么事?!从今以后她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难道我君玦还戒不了她了!?我就非她不可吗?!” 反应这么激烈,紫元尊咳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劝道,“那不喜欢就不喜欢罢……今晚上你早点睡一觉,明天这气消了,好好筹谋一下接下来怎么对付秦国。至于我们,接风宴完了后会带着所有弟子去一趟后山。” 君玦蹙眉,“去后山干什么?” “今晌午在后山发现了群鸟死亡的异状,宗主让我们三尊带些弟子去查探。哦对了,你师兄也和我们一起去,还是我乖徒儿告诉他让他来的。” 君玦握紧茶盏,果然是逃开他之后就迫不及待去找别的男人了!她就是根本不稀罕他! 紫元尊挑眉,“咳,接风宴你真的不去?现在反悔还得来得及啊!” “不去。”君玦压抑满腔怒气,低声道,“如她所说,再去找她的话,我不晓得是有多作践自己。” 第560章 119.就是犯贱 酉时·接风宴 北雪洺叼着一个鸡腿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宴席上并朝着他们这边儿走来的君玦,撞了撞紫元尊,好奇地蹙眉道,“师尊,师尊你快看!殿下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殿下说他不来接风宴了吗?怎么又来了啊?” 紫元尊眼皮子一抬扫了一眼,然后翻出一个酒杯给自己倒满,一边低头倒一边悠悠评价道,“所以说我们这人嘛,他就是犯贱。” 宴席是在正殿之外,摆了两排案几,一个案几坐四个人,一排共有上百张案几,说是中间隔断,实际上案几与案几之间都隔得十分近,转个头就能悄声耳语交谈的那种近法儿。 北雪洺这桌儿坐的是南予、北雪洺、紫元尊三人。 和这边儿说完话,北雪洺又凑到左边,拍了拍南予的肩,用眼神儿给她指道,“诶,青玄,你看,殿下来了。” 南予眼皮子都不撩一下,喝了一口酒,低声道,“吃你的罢。” 君玦径直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挨着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却只字不言。 旁边儿紫元尊和北雪洺两个满脸都是看好戏。紫元尊更甚,直接摊开折扇挡住脸笑。 君玦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喉结涩然滚动了一下,低声道,“你的脖子还疼吗,谁帮你上的……” 话没有说完,南予就忽然高出了他一截,君玦抬头去看,南予已经起身走到紫元尊另一边儿坐下了,逼得北雪洺往这边挪了一个位置。 紫元尊瞧着君玦忽然爬满整张脸的委屈,躲在扇子里憋笑憋得气都跟不上了:君陌卿,你他娘的吃可爱长大的吗? 南予坐在紫元尊旁边,望着中间正在跳舞的月寒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声喝了。 紫元尊收了折扇,撑起下巴看她,笑得很诡异。 君玦没有读懂南予说的那句“如果你不是清白之身,我就不会要你了”是什么意思,可他作为旁观者,是读懂了的。 君玦本来就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之身,所以南予根本就不是在嫌弃他,这句话换个意思其实就是……她要他君玦,身心都要。 只是南予多半也是下意识就说出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话里这个意思,她自己始终不清楚自己也喜欢君玦。 君玦又是个遇上南予就没智商的,这么明显的意思,随便问个人都知道了,偏偏他要去钻牛角尖儿,觉得南予对他如何如何不公平,如何如何轻易就放弃他,却始终不敢相信南予是喜欢上了他。 所以才会说出那些火气上头了才诛她心的话来。 紫元尊撑着下巴维持看南予的姿势,抿了口酒笑道,“真愁人。” 南予斜睨过去,面无表情,“什么真愁人?” “没什么。”紫元尊眼神儿略略往君玦那里一瞟,随即对南予道,“乖徒儿,那个穿紫衣服的来了。” “哪个?”南予挑眉,又反应过来必然是言城歌了,抬眸转头看了两眼,堪堪看见站在灯下负手而立的言城歌,后者也正看着她,冲她微微一笑,南予随即起身抬腿就往那边走去。 君玦握紧酒杯,面无表情却眸中森寒地睨着紫元尊。 紫元尊偏头,耸肩摊手,笑道,“别看我,你不是要戒了她吗?我这是在帮你戒了她啊!她要是不走,你该显得有多犯贱?” 第561章 120.戒了她罢 要戒了她是他说的,再来找她关心她喜欢她就是犯贱也是他说的,君玦根本无力反驳。 紫元尊作为旁观者,不仅能明白南予说那句话的意思,也很能明白君玦气头上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南予总是逃开他,说南予是把言城歌备在那里,只要在他身边待不下去了或者是遇上了什么隔阂就会转身去找言城歌。 其实君玦当时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已经让南予觉得是这个意思了。 君玦的意思是……南予始终没有把他看得很重,会轻易因为一件事情就离君玦很远很远,让他之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离得远了之后或许就会被别的男人俘获了心,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不要他了。 可惜,南予本来就不懂这些风月之事,她连自己今早上在吃醋都不晓得,如何晓得君玦吃醋的时候内心戏究竟有多少? 连紫元尊都猜不透君玦面对南予的时候内心戏有多少,只知道君玦惟恐猜不到南予的心思,因此想的很多很多。 人一旦想多,就会心烦意乱,就会惶恐不安,所以君玦很辛苦很煎熬,比他要造反吞并五国还要辛苦还要煎熬。 以君玦的能力,造个反都是小事儿了,却偏偏得不到南予的心,每天都要活在心惊胆战、惶惑不安之中,实在太辛苦了,所以才会在气头上说出不喜欢就不喜欢的话来气南予。 他想知道南予听见他说自己不喜欢她了,是什么反应。可惜那是南予,内心深处的情绪从来不会轻易露在脸上的南予,面儿上自然是满不在乎。 得她一个满不在乎,君玦自然就会说出要戒掉南予、不喜欢南予的话。 可喜欢都喜欢了,怎么戒得掉? 如果是别人,或许轻易就戒掉了,但却是君玦喜欢南予,根本戒不掉。 对他来说,喜欢南予真是一件中毒的事情,每天都要忍受毒发之痛,却又偏偏成瘾。 紫元尊撑着下巴笑侃他,“君玦,要不然你还是回去早点儿睡罢?” 出乎意料的,君玦起身了,用极低极低的声音,仿佛耗尽精力,再无气力,“好。” 紫元尊一愣,目光紧追着他问,“你真走了?你不等着她回来?你不和她一起去后山了?” 君玦没有回答,却当真是刻意绕过南予和言城歌那个地方往寝殿那个方向去了。 北雪洺蹙眉,“师尊,殿下这是醋都不醋了?真回去了?感情的事儿也忒复杂了些,殿下这是真的要准备试着把青玄戒了?” “……不清楚,”紫元尊用折扇抵着下巴,皱起眉头,“难道我猜错了?这回真就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说他君玦是犯贱,说好不来接风宴,听见他师兄要来,还是南予邀请来的,就上赶着又过来看她。这贱犯都犯了,他又不犯完,究竟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是觉得再去找南予、再关心她、再喜欢她就是在作践他自己? 没有必要了?还是累了?真想试试该如何戒了她不成? 第562章 121.别担心了 那边儿是热闹非凡的接风宴,南予和言城歌站的这处堪堪远离喧嚣,不是完全听不到那方的嘈杂,却自成清净。 挂了灯笼的长廊下,两道人影绰绰,言城歌着了一身浅紫色的锦裳,他身形高挑修长,站在南予面前,刚好由着灯火打下一片阴影,笼罩着南予。 方才言城歌就站在这里看南予那方,恰好看见她躲开君玦的那一幕,心知他们又闹了些许不愉快,他们不愉快,他就比较愉快了,言城歌淡淡笑道,“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你可知道我们在接风宴后会去后山的事情?”南予抬眸见他面露疑惑,便接着道,“今早上云岚宗的守卫在后山上发现了群鸟死亡的异状,宗主得知后便让三尊带着一些弟子去查探,他们似乎觉得这个和玄心秘魄有关。” “你是说,我和你上回去后山时看见的群鸟死亡的那种景象?”言城歌的手不自觉握紧。 南予点头,“我是觉得你上回似乎对那个景象很在意,所以专程叫上你随我们一起去后山看看。” 言城歌对她微微一笑,满眸璀璨,“多谢,这个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不过,你上次不是觉得许是碰巧吗?竟然还专门为我留意了?” “一次是碰巧,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次就不是碰巧了。”南予双手环胸,偏头道,“而且,昨天我在后山看见了两个可疑的人,总觉得今早的事情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言城歌抿唇,干脆说破,“你是说言瑾瑜和秦少胤吗?” “嗯。”南予想了想,索性就和他说开了,“城歌,我知道你和他们的关系了。因为你和言瑾瑜长得很像我才起疑的,后来问了君玦求证……他就告诉我了。” 言城歌笑了笑,“我知道。如果是你问的话,再秘密的事情,他都会和你说的。所以我早料到了。只是,下次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可以来直接来问我的。” “……好,”稍作一顿,南予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如果言瑾瑜见到你的话,他肯定会认出你的,我听说你幼时被他设计害过,风雨山庄你是不会回去的罢?可是你和君玦又有宿仇,我不信你心里一点儿都不恨他,你要是留在君玦这边,也……” 话还没说完,言城歌忽然伸手将她的嘴轻轻捂住了,低头笑道,“你是在担心吗?担心我,还是担心我哪一天会利用他的毫无防备杀了他?” 南予震惊地用手把他的手拿下来,料想他是听不下去她的话了才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 可是为什么听不下去了,南予也不晓得,只能揣测道,“我没担心,我觉着你和他的感情挺好的,应该下不去手……罢?” 言城歌低眉,眸子里晦暗不明,再抬眸的时候又是一片清亮,“你放心,就算我想杀,也杀不了他的。他并不是对我毫无防备,你要是知道他的心思有多厉害,就不会有此担忧了。” 南予挑眉,忽然好奇道,“有多厉害?” 言城歌沉吟片刻,淡笑道,“打个比方,君玦十九岁生辰那晚过后,月寒明的父母,就已经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了。她真正的父母,坟头的草……不对,没有坟,不晓得死哪里了。可是月寒明一直以为,这两年她回去看见的,是她的亲生父母。” 南予惊愕地微微张唇,蹙眉狐疑道,“为什么要构造一双假的父母?杀了就杀了,为什么不连着月寒明一起杀了?” “因为君玦想把聚集天下所有一等散气师的旷幽谷也收归旗下。月寒明活着也只有这点儿用了。”言城歌看着长廊上的灯笼,沉吟道,“近日旷幽谷那边的探子来此处比较频繁,似乎,是差不多了。” “旷幽谷在飞灵国吗?” “这正是我想证明君玦心思深的重点。”言城歌淡笑道,“江湖上大都以为旷幽谷在飞灵国,君玦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挖到了旷幽谷真正所在之处,印证了他早期的猜想。不在飞灵国,是在秦国。所以他才想将旷幽谷收回旗下,因为那里是秦国皇室除风雨山庄外最大的助力。” “那你言下之意,风雨山庄是能凌驾于旷幽谷之上的地方了?”南予舔了下唇,“那你有没有想过回那里去?他们也还和你一样恨着君玦吗?” 言城歌静静地看着她,敛起了笑,“南予,别担心了。我发誓,我真的杀不了他。你别再说了。” 第563章 122.一刀两断 南予一怔,摸着良心说,她刚刚确实是在试探言城歌的想法,但是也摸着良心说,她绝对没有在担心君玦! 她为什么要去担心他?! 没道理啊! 言城歌看她的眼神中有些凉意,不是森寒的那种凉意,而是无奈和淡然,但谁又知道他的情绪在脑海中是如何波澜起伏的呢。 “啊……那换个话题罢。”南予想了想,到底压不过言城歌眸子里的凉意,毕竟在他眼神,她真的是在他面前担心他的宿敌,凉是应该的,他肯定还是恨君玦的。 言城歌的切换能力不是一般的快,说换就换,眸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嘴角也抿起一丝笑意,他道,“紫元尊和我说你上次烧了藏兵楼,从里面顺了不少好东西。” “师尊告诉你了?!”南予心下一惊,转而又想到面前的是言城歌,她师尊就是个怂货,又是个八卦的,但凡遇上个强硬点儿的,一股脑的也什么都招了,挠了挠后脑勺,南予无奈道,“你别说出去啊,我都拿去卖了,我给你分成!” “不会说的,”言城歌笑睨她,“那么南姑娘打算给我分多少?” “嗯……一成,行么?”南予挠了挠下巴,舔着嘴角正儿八经道,“你应该知道我是送去给凤阳楼拍卖的,我和凤折也算是有点儿交情,他要是都能给我卖个高价,自己取得肯定不会多,那我拿到的肯定就多了,分你一成也很多的!” 言城歌轻轻点头,也挑起眉,勾唇笑道,“好啊,那说好了,一成……随便我拿去干什么,你都允许?” “给你就是你的,当然随便你拿去干什么了。”南予甩甩手充大方,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沉吟道,“不过,那些东西是君玦让他的手下帮我送去凤阳楼的,现在银子肯定在他那儿……说来你也许不信,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他开口说。” 然而现在,说不成了。南予心里默然补上一句,挑了挑眉。 “这简单。”言城歌偏头看她,轻笑道,“他的手下我还是使得动的。明天就能把银子都给你。” 这么拽? 南予眨了下眸子,舔着嘴角,赶忙趁势再道,“那你顺便再帮我个忙……嗯,我分你两成!” “什么忙这么值钱?”言城歌饶有兴致地好奇道。 南予搓了搓手,这么得寸进尺虽然显得脸皮很厚,但是没办法,南予天生就脸皮厚,“这些银子我拿到手也没地方放啊,不如你给我留一点儿,然后让人直接在锦焱国找个地方把其他银子安置好。再顺便……帮我拿到出云岚宗的令信。” 前面不是重点,最后才是关键! 言城歌抬了抬左眉,笑着反问,“你要出云岚宗?为什么?你现在可是云岚宗的弟子,被逮到私出云岚宗是会受罚的。” “我何曾怕过这个?”南予满脸拽相,顿了一下,双掌一击啪地脆响,“我出云岚宗是有正事儿要干,你帮帮忙,我会给你好处的!” 言城歌偏了偏头,“行。不过如今进出云岚宗有令信也成不了。我可以带你出去。你得告诉我去做什么。” 带着出去。南予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就是不怎么自在,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思忖片刻就道,“我去选称手的武器。我的缚灵鞭在云岚宗没法儿拿出来用,关键是……如今也不在我这里。” “在君玦那里?”言城歌静静看着她,轻声道,“我可以试试帮你要回来。” 南予怔了怔,却忽然看着言城歌的眸子道,“不用了,我不要了。你就……问问怎么才能把破风剑给我罢,等我把幻字诀修炼到能打开幻门结界的地步,不晓得还要几年,用破风剑劈来得快些。” 言城歌似乎被她惊住了,微愕地低头看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们……一刀两断了吗? 第564章 123.再无交集 进后山勘察一晚上,直到次日清晨才出来,而后便是各自回房休憩,免了一天的课。 不出南予意料,一行人中唯有言城歌觉得此行有些用处,概因群鸟死亡的异状与风雨山庄有关,和那劳什子玄心秘魄没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在后山的时候,言城歌和她说了风雨山庄有一种布阵之法,名为百鸟回巢,每次召唤回巢都须得以气韵驭鸟,倘若有些鸟不堪气韵折磨,便会当场死亡。 越好的召唤师,越能减少百鸟阵亡的现象。风雨山庄最好的召唤师也没办法做到完整地让鸟活下来。 可是死这么多也是不正常的,多半是那个被下阵的人将阵法破了,才出现这样的情况。 南予的脑子转得极快,就在言城歌说不正常的时候,就想到了是阵法被破,且想到了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虽然已经基本上确定是九方越了,可南予还是忍不住将面具男子和九方越分成两个人来讲。总觉得戴上面具一头白发的九方越,就不是那个九方越了。 下阵之人定是言瑾瑜无疑,被下阵之人一定是面具男子。 言瑾瑜为什么要用百鸟回巢对付面具男子呢? 上回她和言城歌单独来后山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百鸟回巢的死状,说明那是言瑾瑜第一次来后山以百鸟回巢对付面具男子,阵法被破后他应该知道他是不敌面具男子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来布第二次阵法? 难道是……为了见面具男子一面,和他商议什么事情? 如君玦所说,风雨山庄的目标一直都是杀了他,夺回锦焱国,言瑾瑜自小被培养委以重任,他一旦出面必然是代表了风雨山庄的意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风雨山庄想要拉拢作为魔界中人的面具男子。 可是面具男子破了两次阵。倘若他们谈妥了,面具男子不会两次都破阵而出,这只能说明面具男子没有兴趣和风雨山庄结盟,没有兴趣帮他们对付君玦。 思及此,南予才合上双眸,趁着天色还没大亮,沉沉睡去。 她想得极快,捋完这么多也就用了几个眨眼的时间。 留下更多的时间睡个大觉,今日不用上课了,正是偷溜出云岚宗的绝好机会,睡不了多久又要爬起来去跟言城歌汇合……言城歌要是不能从君玦口中问到如何才能把破风剑给她该怎么办? 想了片刻,南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破风剑于君玦来说也就是能劈开幻门结界的用处,既然她要去劈,他就不必麻烦了,那为什么不给她? 应该很容易就拿到手了。 缚灵鞭她不要了,轻弦阁回不去了,幻门结界劈开后她只能浪迹江湖,没钱了就回锦焱国拿放在那儿的银子,实在不想回就去赌坊翻个本儿。 等破风剑拿到手,大概以后与他也没什么交集了。 想来想去南予又睡不着了,爬起来盘腿坐着,看着周围睡得昏昏沉沉的二寝弟兄们,看了一会儿就起身绕过他们走到地窖处,翻起地板从里面拿了一坛子酒。 伸手的时候腕上的云岫镯贴着肌肤滑下来,南予稍稍侧目,随手拨了两下,挑眉自言自语笑道,“你要不是清白之身,我就不要你了……你自己说的不 第565章 124.再无干系 云岚宗·君玦寝殿 “主子,昨夜殿下吩咐的,你不能进去。” 刚走进君玦寝殿外的院子里,言城歌正要推门而入,一名暗卫忽然出现拦了他的去路。 君玦的属下中,只有七重天的人才会叫他主子,但是眼前这个人又着实眼生,言城歌没有丝毫影响。 思及此,言城歌微微挑眉疑惑,“你是七重天的人?” “是。属下是不久前才入的七重天。”那名黑衣暗卫俯首,“主子体谅,殿下说……以后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他的寝殿。” 前不久刚入的七重天,七重天何时又招收的人?他居然完全不知道……所以说,君玦现在是在辖制他的权力了吗? 言城歌忽然好笑地反问道,“他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他的予儿也不能进?” 出乎意料,暗卫点头,“是,也不能进。” 言城歌一怔,瞬间没了笑意,顿了一下,又忽然挑起唇角淡笑道,“那么,他现在可有在寝殿内?劳烦通传,我有急事。” “殿下不在。但是殿下昨晚走的时候说,不管谁来找他都不见,他什么急事都不想听。”暗卫似乎轻声叹了一口气,平静道,“主子请回罢。” 言城歌抿了抿唇,还是不敢相信,又挑眉反问了一次,“关于予儿的也不想听了?” 暗卫迟疑点头,皱眉思忖,“应该是。殿下昨晚说统统和他没关系了。” “我知道了。”言城歌抿唇了然一笑,随即又道,“那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暗卫想要再说,却知下属对上级再有拒绝就是得寸进尺了,言城歌什么修为他一个七重天的暗卫什么修为?反正殿下只说不能进,又没说不能在门外等,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思及此,暗卫又瞬间隐匿回了暗处。 言城歌就站在寝殿门外,手中静静把玩着南予送给他的那颗珠子,没把君玦等来,却先一步迎来了紫元尊。 他挑眉一笑,“紫元尊,好巧。” 紫元尊折扇一开也惊奇道,“是好巧,昨晚你也是一起进后山的,也不睡吗?” “不困,我来陌卿有事。”言城歌打量他,“紫元尊不也没去睡?这么早就来找陌卿,想必你的事情也挺急?” 紫元尊卡了一下,却自然而然地道,“我其实还好,也不是很急,就是睡不着才来找他聊聊天。” 言城歌当场戳破,面不改色道,“是来找他问问昨晚为何忽然离席?问他究竟对予儿怎么想的罢?” “靠!这你都猜得到?!”紫元尊摸了一下脸,自认方才表情上没有半分外露,“厉害啊,你窥破人心的本事不错!” 当然不错,言城歌淡笑,这么多年最会隐藏情绪和心思的人就是自己了,对他来说最好看破的就是人心。 所以昨晚上南予问的那些话,明明都没有半分在担忧君玦的意思,在外人看来就是寻常对话,他却能一眼看破南予自己都看不破的心思。 “你怎么不进去?”紫元尊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把玩的珠子,“诶?这是什么?怪好看的给我玩玩儿!” 手刚伸出去言城歌就将珠子握紧藏在手心,然后抬眸淡笑道,“陌卿不让我进去,你恐怕也进不了,他现在谁都不见。紫元尊耐心等着罢。” 紫元尊果然被他带着管不上那颗珠子,震惊看他,“不会罢?他这气还没消?!他现在人呢?” 言城歌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他这头刚摇完,就看见君玦满脸阴沉地从寝殿外踏进院子里,手里拖着的正是帝渊剑。 紫元尊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君玦此时全身都是血,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水里面捞起来,才进院子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而他手中拖在地上划出声响的帝渊剑上也满是血,顺着剑身滑落在地,生生在他走过的地方开出一条血道。 他的面色阴沉森寒,嗜血残戾,可一双眸子却全然无神,不能说是无神,那更像是被一种麻木的快感充斥。 君玦看见他们两人站在门口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提步向他们走去,站定在言城歌面前,面无表情地抬手——帝渊剑架在了言城歌的脖子上。 言城歌抿唇,肃然看他。 第566章 125.我有急事 “诶诶!君玦!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紫元尊赶忙拦在两个人中间,用手握紧君玦拿剑的那只手,使劲抵住,圆场笑道,“我跟你讲件事儿,其实你昨晚上跟我讲的时候我就看破了,就是一直没说,你想不想听?想听就把剑先放下!我保证你听了会很高兴的!” 君玦只字不言地看着言城歌,原本荡漾星辰的眸子里爬满了血丝。 似乎,一夜没睡。 言城歌忽然轻声一笑,他当然知道紫元尊要说什么,因为昨晚上他也看出来了,“紫元尊,他现在不想听予儿的事。” “君玦,你真的不打算喜欢我徒弟了?”紫元尊握紧他的手,任由手的温度焐着他,像是在为他取暖,忽然认真道,“要是我徒弟她……” “陌卿,我有急事和你说。”紫元尊话没说完,就被言城歌径直打断,他眸色平静地看着君玦,轻声道,“予儿让我问你,破风剑要如何才能给她?” 紫元尊感觉到君玦握剑的那只手颤了一下,然后整只手都绷紧了,臂膀不住地抖,紧接着帝渊剑以极小却极为明显的弧度轻轻晃动,紫元尊敛神,“君玦?!” 剑都要拿不稳了,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突然想到什么,紫元尊睁大了眼睛,紧紧皱眉,“满身都是血,你……你该不会……” 君玦手颤抖得太厉害,干脆就扔了剑,一言不发地往寝殿内走去。 剑就在言城歌的脖子处被君玦随手扔开,剑尖一翘,言城歌赶忙偏头,却还是不及帝渊剑的迅速锋利,剑尖轻轻在他的下颚处划了一道寸长的血口。 不长,却深。 瞬间血流如注的刺疼让言城歌微微蹙眉,而后顾不上别的,三两步就追上刚进屋内转身关门的君玦,用手握住门板,将手卡在君玦正要关的门中间,一时之间,两人在门的空隙处对视。 “第二件事,”言城歌平静地直视他道,“缚灵鞭她不要了。” 卡在门中间的手突然被紧紧碾压,骨头处传来轻微的碎骨声,言城歌却面不改色直直看进君玦深邃的眸中,这种程度的疼和他的头疼心疼比起来还不算什么。 言城歌的手被压住的地方骤然变形,门中间原先还能看见君玦双眸的缝隙,如今只有半根手指那么宽了!足见君玦用两个门板儿把言城歌的手夹到了什么程度! 言城歌的面色却依旧不变,甚至嘴角一勾,轻声道,“第三件事……” “脑子有病啊?!”紫元尊用力推着门板儿,瞪着言城歌急道,“你就别刺激他了行不行?!” “第三件事……”言城歌浅浅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闲聊一般,语气毫无波澜,“藏兵楼那些东西卖的银子,她给了我一成,全部还给你,抵原来她在你这里欠下的钱。” 紫元尊猛地一皱眉,瞬间再使力抵住门免得言城歌的手今儿个在这儿被夹得残废了,果不出所料,这次君玦整张脸都绷紧了! 言城歌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僵硬,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挤压变形! 紫元尊看着都疼,恨不得伸进去一只手把门板儿撑开,他这力使得额间都冒出了汗,扯着脖子喊道,“等等!等等!!君玦!你听我说!还钱这种事儿我徒弟她做不出来啊!!” 言城歌没给紫元尊分析的机会,再淡淡道,“第四件事。” “还有第四件事?!你他娘手拿出来再说行不行?!找虐啊!?”紫元尊咆哮,这两个疯子!! 第567章 126.他让你滚 言城歌似乎是沉吟了片刻,虽然眸子还是看着君玦的,但是明显是停顿了,没有将第四件事告诉他,转而说道,“你要是不打算喜欢她了,就给我句话罢。或者还有什么想和她说的,我帮你代传。” 话音落下的瞬间,门也开了。 君玦认认真真看着他,说了自昨晚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滚。” 紫元尊为防止他们又掐起来,赶忙好声好气地拖着言城歌要走,“好好好,我们滚,我们这就滚……” 言城歌却拂开他的手,不晓得是为了气君玦还是怎么的,神情极为认真道,“这个字是给我的,还是让我代传给她的?” 紫元尊险些一板砖儿拍死这个没脑子的,瞪大了眼睛扯他,“这个点儿了你还咬文嚼字?!你不考虑自己的生死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生死?!” “我明白了。”言城歌忽然极为恶趣味地一勾嘴角,直视君玦的神情却是一片坦然,他轻声道,“我会代你好好告诉她的。” 语毕,言城歌转头便要走,半点不给君玦再说话的机会,神态自若地用手扶着被压得僵硬骨裂的左手,信步离去。 紫元尊转头怔愣地看着言城歌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言城歌比君玦还要恐怖。 “君玦,有一句话他问得没错,你到底还要不要喜欢我徒弟?”紫元尊皱眉,“又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君玦,我老实告诉你,昨天我徒儿说的那句……” “砰!!” 话没说完,门砰的关上。 紫元尊就站在门口,听了很久。 听到最后,自己也泪流满面。也。 * 南予再从地铺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刚慢慢悠悠喝完一坛子酒,躺在房梁上阖眸晒太阳。 突然感觉到光线被人遮住,她忽然浑身僵硬,怔了好久,不敢睁开眼睛。 手轻轻蜷曲握紧成拳,南予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脏处强烈的跳动,满怀期许地慢慢睁开双眸,那一剪水眸盈盈,逆着光仰望站在她身前正俯视她的那个人,她蹙眉,抿唇呢喃,“君玦……” 来人似乎轻笑了一下,由于是逆光站着,知道她看不清自己的脸,缓缓蹲下身避开逆光的范围,偏头对她微微一笑,“我们真有这么像?” 仿佛呼吸都静止了一瞬,南予怔怔地摇头。 随即又笑起来,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抿了口酒道,“身形像,长得不像。性子也不像。”随即将怀里的酒递过去分给他喝。 “银子我已经让人都给你运往锦焱国去了。”言城歌拿受伤的那只手接过酒坛,不意外地压疼了骨裂之处,他轻嘶了一口气,瞬间疼得额间冷汗直下。 南予挑眉一惊,低头看向他的手,愕然片刻又瞬间恍然,蹙眉道,“你不要治一下再走?说来你也许不信,我是会接骨的。” 原本想和她苦肉计的言城歌瞬间没有绷住笑,“说来你也许不信,不是骨断裂,是骨粉碎。没什么事,我已经服过丹药了。” “那破风剑呢?”南予喝了一口酒,“肯给我吗?” 言城歌转头直视她,他在她眸中看见的璀璨亮光似乎不是在期许破风剑究竟拿不拿得回来,而是希望他告诉她,“君玦说这辈子你都别想和我了无干系。” 但是可惜,君玦就和他说了一个字。 他也只好这时候把这个字拿出来用用,他柔和地看着她,轻声道,“他没说给不给你。他让你滚。” 第568章 127.出云岚宗 南予的呼吸都静止了,怔愣地望着刺目的太阳,手中的酒坛子哐当一下没握稳砸在房梁上,她猛地回神反应极快地及时捞住才没让坛子滚下去砸在地上。 “你想什么时候出云岚宗?”言城歌顺势岔开话题,伸手让伤处沐浴阳光,“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就现在罢?” “行,现在就走。”南予伸手在衣服里掏钱袋子,“你先把抽出来的银子给我!” 言城歌眨了一下眼,忽然笑道,“我忘了还要给你留一些在身上,这会儿全都运出云岚宗了。” 南予也眨了一下眼:你大爷的,这也能忘?没钱小爷出去吃什么睡什么?武器怎么买? “我身上有钱。”言城歌微偏头,勾唇道,“我给你付账。包吃包住包陪。不用你还。嗯……因为你已经分了我两成银子了。” 南予心里算盘噼啪一敲,倘若吃住净捡着贵的来,武器净选着贵的挑,这趟不亏! 南予点头,面无波澜,“成交!” 说动就动,出了云岚宗结界口的时候南予才想着要不要还是和她师尊穿个气儿报备一下行踪,这样倘若上边儿问起来他也能替着遮掩一下。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落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不必了,紫元尊那边……等我们到了陈国住下来,我会找人给他送信的。”言城歌看上去挺愉悦的,说话间似乎回到了在锦焱国的时候,轻快而从容,笑的时候还有些君玦腹黑起来的影子,“你放心,皮开肉绽的时候我会护着你。毕竟是我把你带出去的。” 南予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说的话,腰身被人轻轻一带,两人便坐在了一只灵兽身上,那只灵兽扭了扭脖子,扑哧着翅膀一个猛地疾速起飞! 南予险些被它给掀下去!幸而言城歌坐在她身后扶住了她的腰身,否则这么高摔下去不是得摔成肉泥?! 据言城歌说,身下坐着的这只飞禽类灵兽乃是青鸾鸟,还是幼鸟的时候他在君山旁捡到,并救了它一命,而后就一直养在君山,偶尔传唤。 “君山上也有灵兽?”南予用倒拐子碰他,迎风抬声道,“我上回去的时候怎么没遇上啊!” “君山上稀奇的……” “你说什么——?”迎风的时候后面的人要想和前面的人说话实在太费劲,南予坐在前面表示听不清言城歌在说些什么。 言城歌轻声一笑,就着扶住她腰身的姿势从背后凑到她耳畔道,“我说,君山上稀奇的东西很多,上回赠给你的杏花就是在那里折的。” “你不是说在路上随便折的吗?”南予扬声,“我记得君山离沽岳城很远啊,你怎么绕到那里去了?” “当时有事。顺路就路过了。”言城歌又凑近了些,迟疑着轻声道,“你可知道我送你的那枝杏花是什么意思吗?” 南予扬声,“最后那句你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言城歌叹了口气,稍微抬高了些声音,“我说,马上要到了,你抓稳。” 第569章 128.大爷来玩 陈国·堰阳城 青鸾是会飞的灵兽里速度数一数二的,因此不消多久,两人就从漂浮在朝天大陆外的云岚宗飞到了陈国境内,换上马车慢慢悠悠赶到皇城堰阳。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但是陈国堰阳的夜间生活明显很丰富,天色的黑暗丝毫不影响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所有的商号店铺都运作得十分正常。 南予在马车里掀开帘子一路打量,顺带着透风,偶尔能看见几家秦楼楚馆在叫嚷着客人,声势之浩大,街这边儿这家能和隔壁那家楼上叉着腰叫嚷客人的随时争着争着掐上一架,好不热闹! 这似乎是个烟花巷子,一溜儿看过去竟然全都是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经常能看见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楼上花粉柳绿的手帕招呼,“大爷,来玩啊!” 这一眼瞅过去个个儿都很有姿色,完全可以媲美她这个召阳城第一绝色轻弦阁花魁南予! 其中最能媲美的当属一个牌匾上书“醉花阴”的秦楼楚馆,这里的风气看上去不像旁边儿净是庸脂俗粉站那儿叉腰叫嚷的两家窑子。 这个窑子明显高端不少,二楼没有人叫嚷,只有门口站了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在迎接客人,装修得富丽堂皇,却意外地优雅别致,既俗气又不俗气,在整个胭脂味儿很浓的秦淮一条街里简直就是清流,顿生出鹤立鸡群之感! 这种风气让南予不禁撑着下巴想起了轻弦阁。 还没等她铺开思路正儿八经地思念一回家乡,马车一停,言城歌笑道,“别看了,到了。” 南予蹙眉狐疑,赶忙就着掀开的马车帘子放眼往上望了一眼,只见上面书写的还真就是她刚刚看见的那三个大字“醉花阴”,她不可置信道,“你刚刚说要带我来寻武器的好地方,就是窑子啊?” “不管你想要什么东西,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找到。”言城歌伸手要去扶南予一把,却见后者才撩开马车帘子就自己跳了下来,只好又收回手,抿唇一笑,“你现在着的女装,不用矜持一些吗?” 南予微愕地挑了下眉,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去,随即才反应过来刚到陈国的时候自己就被拉着去换下了云岚宗的弟子服饰,转而换上了女装。 南予揉着鼻尖尴尬道,“所以就和你说还是男装好办事儿,自打出了锦焱国,我就没穿过几回女装了。” 碍事儿,打眼儿,还风风骚骚的。 其他国家的还好,就陈国的穿衣风格恕南予不能苟同,实在接受不了,太风骚太打眼太碍事儿了! 可无奈言城歌说要带她去的地方就是必须要她着女装,否则很容易引来……不便。 南予瞅着这秦淮一条街,顿悟言城歌口中说的是什么不便,原来他是担心她被一群争奇斗艳的女人惹了一身骚啊! “云岚宗弟子的服饰实在是太招摇了,必须换下来。”言城歌打量她身上的女装,目光坦然而柔和,“你穿女装不难看,就穿着罢。” 正在认真抬头打量着醉花阴的南予混乱点了点头,忽然指着门口的人道,“明明和旁边儿几家比起来都逊色不少,别人是摆明的温柔乡,这里搞得这么高雅还有如此多的江湖过客,你又说能在此处找到随意想要的东西,这儿难道是个地下黑市?” “聪明。”言城歌淡笑,“凤折的凤阳楼和鬼市相毗邻,堰阳就参照那里将鬼市和凤阳楼相结合,便成了既能拍卖宝物又能换取奇货的醉花阴。” 第570章 129.小嫩芽儿 醉花阴 两人一边儿向醉花阴内里走去,一边儿聊天找话。 “唉哟!”这里的老鸨也格外有些风韵,是一种沉淀在书香气与酒气中久了后自然形成的气息,不似那些寻常秦楼楚馆的老鸨们俗媚不堪,但是说话的风格却如出一辙,“两位贵客,是来找乐子的还是上场子的?” 找乐子南予还能理解,至于上场子,南予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你……这他娘说得是古代版黑话罢? 所谓找乐子,就是大众来烟花柳巷干得最原始最流氓最地道的事儿,自然就是指的宽衣解带醉卧温柔乡,再春宵一刻睡千金了。 而所谓的上场子,南予用不着估摸都晓得,必然就是言城歌口中的地下黑市,类似于凤阳楼和鬼市结合的那处地方了。 南予回头满脸兴奋地看了一眼言城歌,这厮瞧着这么气质脱俗、温润如玉,浑然天成的翩翩君子气度,不晓得说起黑话来是什么模样?! 一脸兴奋地看了许久,果不其然,言城歌还是让她失望了! 只见某位一头青丝铺散在肩头,半边拿纤细的丝带束了,身着银底流云纹浅紫色锦裳的男子侧头看着老鸨从容一笑,眸底琉璃如被月光轻抚,瞳清如水。 一笑倾城是个什么模样儿?被一笑倾城又是个什么滋味儿? 很有风韵和见识的老鸨立马看愣了,傻笑着尴尬道,“看公子气质如此出众,也不像是来嫖的哈?那便是来上场子的?” 言城歌十分谦和地对她再笑了笑,“有劳了。” 所以说气质这个玩意儿,还是天生的比较好使些,黑市人家照样进,黑话人家就是不说,带着通身的气派往那儿一杵,下头的就知道该干什么! “那这位姑娘……?”老鸨上下打量南予几眼,眸中显出片刻的惊艳,随即又笑道,“这般打量我们醉花阴,是有兴趣先寻个乐子?” 言城歌微微蹙眉,正想开口说话,冷不防南予抢在他前头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这儿最好的两个小倌儿给我叫过来,就随身跟着伺候小爷罢!” 他上赶着给她摘桃花儿,刚想方设法地让她换上女装以此掐断母花儿,她自己就一脸来者不拒地去招揽公花儿了? 言城歌一卡,转头看她,微微挑眉,思忖道,“你……要是缺人伺候我可以给你叫两个丫鬟过来。” 南予揉鼻子:丫鬟怎么比得上小倌儿值钱?! 搭进去了整整两成的银子才得这出来一趟,南予要是不在他身上捞回来,不晓得要肉痛多久! “咳,我不缺人伺候!”南予扫着他脑后的木牌,微微眯眼选了两个最贵的,转头和老鸨道,“就那两个好了!” “哎哟,姑娘好眼光啊!这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工夫一流!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老鸨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片刻,又掩唇笑道,“不过姑娘,你还是个小花苞,嫩芽儿都没掐,上来就这么横,好像吃不消罢?” 还是个花苞的意思谁都懂,嫩芽儿都没掐的意思也都懂,老鸨的声音不算小,身边儿过路的男人女人都纷纷吃惊地回头看了南予一眼:了不得了姑娘,第一次就敢上这儿来开?! 南予眸子一耷凉凉睨着周围的人,又忽然一愣,怔然看向空中一点,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你要如何?你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 “要。你不是我也要,不管怎样我都要。只是会很委屈,特别委屈,最委屈。” “那我和你说,如果你不是,我就不要你了。” 有些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忽然萌生出来,南予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一闪而逝,她终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对君玦说这句话。 或许真的是如君玦所说,就是怎么捂都捂不热。 撇开思绪,南予甩头抬眸满脸拽气,“再给我来四个!” 第571章 130.一箭三雕 向来晓得南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但当入了会场,所有人都落座,言城歌才发现南予口中的伺候还当真是端茶倒水、捏肩捶腿这等正儿八经的伺候。 周围一干看客纷纷磕着瓜子儿连声啧叹:暴殄天物! 六大六个娇娇滴滴、美貌如花、价值千金的醉花阴头牌小倌儿!你就这么拿来干粗活使?! 只见南予一脸二大爷似的躺倒在圈椅中,要颓废不颓废,要堕落不堕落的败家子儿模样,修长的纤腿随意交叠,落在座位面前的茶桌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果盘儿里顺的果子。 六名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小倌儿就规规矩矩分散在她的周身,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一个按胳膊,还有一个端茶倒水,剩下两个颜值最拔尖儿的就负责站在南予身侧,暂时搁那儿养眼罢。 但要说到养眼,在座各位都还是没有南予身边儿这位养眼。 自打进了场子,言城歌就成功引来了在座所有雌性的瞩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算得上是引起了不小轰动,然而瞩目归瞩目,就是没有人主动上来搭腔作陪。 一来,南予就身着女装坐在他身边儿,免不了被人误会了关系,虽说气质上她是地痞无赖,可把不住儿姿色在这儿,正常人家的女子看着就没有自信敢上前来和南予杵一堆儿自取其辱,更不要说搭讪明抢。 二来,南予估摸着剩下那些醉花阴的妓子是觉得像言城歌这样儿恍若谪仙堕世的男子,是禁不起亵渎的,大家都看看就好,绝对没有哪个小姐姐忍心让他嫖。 这位谪仙此时就揣着一脸似笑非笑,淡淡看着她南予,“这里的点心做的不错,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儿垫垫肚子,果子性凉,吃多了不好。待会儿出了场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南予顺手就拿起茶桌上的糕点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含糊不清道,“那这场拍卖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拍卖之前要先将今日所有收入的宝物绕场一圈投银,借此选出三件魁首,选出的三件就可以正式开始拍卖了。”言城歌的目光在南予唇边一抹糕点留下的蜜色处顿住,微微潋滟,忍不住伸手要给她拂去。 没等他的手碰到南予的脸,南予下意识把头往后移了一下,然后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投银是什么?只选出三件宝物拍卖,那其他没被选中的呢?” 言城歌微微一笑,收回手解释道,“所谓投银,就是将所有收入的宝物放在木格中,醉花阴的人会捧着宝物绕场一周,一一将宝物呈现在我们面前,然后我们近距离观摩宝物,看上哪件,就往木格中投放银子。” “哦……哪件宝物银子收得越多,说明会争抢这宝物的人就越多,拍卖的价值就越大,所以选出前三件银子收得最多的宝物拿来拍卖。”南予恍然大悟,“很赚钱的办法!还没拍卖就赚了不少了!” 言城歌笑着点头,“不仅如此,那些没有拍卖的宝物也会为会场赚取不少银子,它们只是没有那三件被选为魁首的宝物收的银子多,不代表就没人给它们投银子。而且,这样的话,那些想要其他宝物的人,下次还会来会场,争取拍卖到想要的宝物。” “一箭三雕啊!”南予嚼着糕点随口就赞道,“顶聪明的做法!这投银谁想出来的?花了不少时间琢磨罢?” 言城歌顿了一下,抿了口茶才看向她淡笑道,“也没有花多长时间。陌卿第一次来的时候,随便说的。” 第572章 131.情商太低 南予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眸看向言城歌,欲言又止,后者就正等着她的眼神瞟过来,似乎只要能看到南予的眼睛,就能看进她的心里。 “那边,醉花阴的人来了。”不过只看了一眼,言城歌就别开了视线,轻蹙起眉。 那一瞬间在南予眼中看到的情绪实在是太冗乱太复杂,有些东西明明窥破了、晓得了,却还是忍不住要再多验证几次,生怕是自己窥错了心思,也生怕自己其实还有一丝机会,却被不小心错过。 南予闻声,敛神转头往二楼的楼梯口看去。 这里整体的布局和凤阳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可以隔音的帘子断开每间客室,一楼正中间便是拍卖的台子。 此时一楼客室的客人已经看完了前十样宝物,这十样宝物正被醉花阴的一众美人儿们送着往二楼走来。 南予特意支起身子去打量那一众端着木格踏着莲步走过来的美人儿,真是个个儿身段如柳气质出尘,眉如罥烟眸若秋水。 都是能勾了人三魂七魄的绝色美人儿。 不晓得当年君玦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逝,南予还没来得及抓回来细想,就瞅见那一水儿美人儿中的第一位已经捧着宝物走到了身前,南予下意识就往美人儿们勾下身时露出的那一片雪白处看去。 不得不说,妓子与妓子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南予一直搞不明白自己作为一名响绝五国的花魁,为毛会是个平胸?! 不晓得平胸会损失多少就偏好这一口的嫖客吗? 南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堪堪瞥见身边儿低眉抿茶的言城歌,美色当前,他居然半点儿波澜都无,没有波澜就算了,居然连正眼儿都不甩一个给她们? 虽说这厮的长相明显压过这些美人儿们一头,但是你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喝茶掠过,也太不给人面子了罢?! 待到面前这位美人走了,在等下一位美人上来之前,南予撑着下巴去看他,满脸八卦,“诶,美色当前,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美色当前?”言城歌轻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确实。不过,你怎知我没有看?我在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已经看了很久了。” 南予跷着二郎腿望向那边儿紧接着走来的第二位美人道,“可我看你委实没有什么动容啊!就说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你的反应居然就是低眉喝茶?” “只是看着没有半分动容,心里其实早已波澜起伏,难以平息。”言城歌面不改色,就像是在说今晚浅如琉璃的银月,“美色当前,我是喜欢的。” 你不知我心,焉知我心,早有涟漪。 南予打量着走来这个,回道,“那你这未免也太伤人了,漂不漂亮、喜不喜欢你都好歹面儿上意思意思罢。” 言城歌温柔地看着南予散在身后几乎要把整个座椅铺满的青丝,眸中有些怅然,语气却无变化,“意思过的,她没懂。情商太低了。” 南予回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满脸叉八地笑道,“我跟你讲,九方越他唯一的妹子早在锦焱国的时候就看上你了,温婉贤淑的你定然不喜欢,那要不要考虑一下这种矜娇泼辣的?” “不了。”言城歌终于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那些我都不 第573章 132.银铃手链 话题就此打住,那第二位美人也已经端着盛放了第二件宝物的木格走到了两人面前。 南予撑起身子伸长脖子往木格里看了一眼,是一把精雕细刻的匕首。 大约有一个人的肩膀到肘弯那么长,匕鞘上的花纹乃是罕见的人头蛇身,蛇身上又有不一样的瑰丽花纹,很是奇幻,不说蛇身,匕首上人的面容也雕镂得清清楚楚,似乎还是个正在笑的美人。 这样一柄匕首,看起来很有几分诡异,但是却莫名地吸引人。 怪不得这个宝物的木格中的银子已经有快要堆不下的趋势了。 南予沉吟片刻,觉得这柄匕首必然是要被选入三件魁首中拿来拍卖的。因此,她挥了挥手,示意第二位美人直接过。 言城歌嘴角抿起一个弧度,侧头看她,“这么快就掌握技巧了?” 南予也勾起嘴角,静等着下一位美人到来。 其实言城歌口中所说的技巧,就是投银的规律。方才那匕首被那么多的人看中,这才到他们第二楼,木格里的银子就快堆不下了,那么可想而知,往后向里面投银子的还会更多,他们就算不投银子,这匕首也一定会是魁首。 因此南予才挥手让那美人直接过。 紧接着又一连上了六、七位美人,南予都让直接过了,要么是因为那些宝物没什么能吸引她的,要么就是因为那些宝物里已经堆了不少的银子了。 今日上的拢共是二十来件宝物,看到第十七件的时候,南予和言城歌的眸子同时一亮。 那是一根银质手链,链子本身有三颗装饰用的银铃,细微的碰撞和摇动之间晃出一阵清灵的脆响,手链缠绕在两根纤细的银质手镯上,银质手镯也同样挽着几颗银铃。 见过南予用毒铃作武器的言城歌一眼就看出,这个可不是普通的手链手镯,这应当和南予以前经常戴着的毒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可以控制手链里的细弦将铃铛打出去的武器。 不过能看出这一点的人鲜少,自己不识货的话也是没有人会给你讲解这个究竟是什么的,因此大家都将此物看作普通的手链而已。 令南予和言城歌感到惊讶的是,木格中并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一块儿银子都没有,相反,木格中有一大摞的银票,整齐摞在手链的旁边,很明显,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南予一面儿喟叹于这人的阔绰,另一面儿转头去看言城歌,“这个人是害怕这个宝物落选,所以自己一个人就投了这么多银子,要把宝物顶上去?” “没错,这个在投银中也很常见,有些人识货,能认出许多人都认不出的宝物,为了得到那个宝物,就会投放大量的银子,要把宝物顶上魁首。”言城歌解释道。 南予蹙眉,“那我们还要不要投些银子进去,以防它落选呢?” 言城歌微微一笑,想都不想,便随意往面前的木格中丢了一沓银票,“要。” “这么多!?”南予震惊,“这个木格里的钱已经很多了,用不着儿我们再投放这么多罢?!” “用得着。”言城歌温柔地看着她,嘴角抹出笑,“我觉得这个就像在锦焱国的时候,你常用的那根手链,很适合你。我不想让它落选。” 脑子转了片刻,南予最后只能道,“多谢了财神爷。” 言城歌轻笑,“只有内行人才识货,在我们之前就看中这根手链的人多半是个控弦师。既然那人也像我们一样肯为它砸这么多银子,待会儿必然免不了在拍卖的时候杠上。” “控弦师?” 第574章 133.终究不同 “所谓控弦师,就是那些以弦丝为武器的人。”言城歌指了指南予,笑道,“其实就和你操控毒铃差不多,都是在弦丝前缀一个可以用来施力的东西,借此打出弦丝。说起来你也算得上是个控弦师了。” 南予笑了两下,还没待她开口,言城歌又好奇地挑眉道,“你操控毒铃的本事也称得上极好,能否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学的?” “很小的时候学的了,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南予托着下巴往下方拍卖的台子上睨,“基本上算是熟能生巧。” 发觉南予言谈中刻意避开了教她控弦的这个人,言城歌微微一愣,紧接着对她微笑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放心,我不是陌卿,不会事事都要逼你的。” 南予也是一怔,君玦他……经常逼她吗?好像也没有,但又好像确实是这样。 和言城歌比起来的话,君玦确实在很多时候都显得咄咄逼人,然而南予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君玦究竟强迫她做过什么事情。 除了……告白的时候强行吻她、有事没事强行抱她以外,好像君玦也从未逼她做过什么。 虽然南予自诩随便一个普通男人的力气都比不上她,但是君玦的力气大成什么样儿她还是颇有领教的,明明可以强行要了她,但每回他都忍住了。 思及此,南予撑着下巴,指尖搭在茶桌叩出轻响,无意识地回了言城歌一句,“你这么说也不大对,君玦他其实也没有逼过我什么的。” 这句话回完之后,言城歌的笑意就敛了起来,见南予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样子,他便也没再说话。 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同了。 很难想象,南予也会主动站出来为君玦说话。 脑中突然的刺疼让言城歌迅速地收敛了思绪,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下方的拍卖也正式开始,刚入会场就一直持续不断的嘈杂声终于消匿,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了起来,等待着醉花阴的人上来宣布即将拍卖的魁首。 “根据今日投银统计,即将拍卖的第一件宝物乃是出自玄邈大师之手的匕首‘天火’。综合拟定起价为四百两。” 主持这场拍卖的醉花阴管家掀开木格上的红色绸布,露出南予第一眼就晓得定然会拔得头筹的那件蛇身人面匕首。 “这把匕首果然被选中了。”南予蹙眉狐疑,“虽然我是能猜到这个玩意儿会被选入,但是恕我直言,这把匕首无非就是长得稀奇好看了一些,为什么人气如此之高?难道内有什么乾坤不成?” “也不一定。能来这里的人必然都是财大气粗。”言城歌抿了口茶,稍作一顿,然后转头别有深意地看向南予,眸中拢着轻柔的月光,“为了自己喜欢的宝贝一掷千金很正常。” 此宝贝非彼宝贝,别人是为了宝物而来,他是为了谁而来,再清楚不过。 可惜南予就是天生注定的情商低,倘若不明着拆穿说破,那么不好意思,压根儿听不懂你在说个什么。 因此,言城歌满目的柔情就只换来了南予恍然大悟的四个字,“原来如此。” 言城歌无奈地抿唇执杯喝茶,随即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无语道,“嗯。” 台上的管家紧接着揭开了第二件宝物的绸布,“即将拍卖的第二件宝物,乃是出自百年前大陆第一铸灵师之手的‘鸢尾铃’。综合拟定起价为两千两。” 话音随着管家掀开绸布的动作落下,周遭的哗然声弹起一片:一根手链而已,竟然拟出了如此天价?! 第575章 134.千金美人 “这么一根女人家才戴着玩儿的手链子竟这么值钱?!” 一楼是大堂,基本上都是散坐着的,大家都是看着哪儿有位置就坐,稍有拥挤,却不影响拍卖,反而更能推动会场的气氛。 此时一楼一名客人正抱着一位美人儿拍案大笑。 坐在他旁边的公子哥儿拿扇子拍了拍他,“一看你就不是醉花阴的常客!但凡醉花阴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哪样是俗物?” 又有一位略年长的男子插上了话,“可不,就说多年前殿下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掷千金拍下的那位美人儿,不就是个顶好的例子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以那年长男子为中心,周围一干叉八全都围着凑了过来。 看着十多二十岁的年轻小生笑道,“诶?什么美人儿?我怎么不知道!醉花阴的宝物还带活的?” “怎么不带活的?!这事儿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殿下也就十五岁的样子,那美人儿小殿下一岁,十四!”年长的男子撇了两下嘴角的八字胡,“拍下那美人儿之后,殿下还顺带着给她拍了一坛子飞灵国才有的风华引,当时还没启封的时候,闻着就甚是醉人!” “殿下还有这等风流韵事儿呢?醉花阴虽然不是那等下九流的青楼,但归咎起来也还是个青楼,殿下专程跑到这边儿来风花雪月,还带回去一个女人?” 那年轻小生拍着旁边儿的人,“别打岔,人家都说了,那美人儿不是俗物!” “嘿,这个小哥儿说对了!”那年长男子又撇了几下八字胡,神秘笑道,“那女子可是绝技在身的……” “什么绝技?”一干三八看客兴致高昂地又凑近了些,“该不会是床榻上伺候人的绝技罢……?” “咳!”大伙儿正说到高兴之处,冷不防站在台上的人握紧拳抵在唇边重重一咳,示意安静,随即宣布拍卖正式开始,“第一件要拍卖的宝物,乃是匕首‘天火’,起价四百两。有意者现在可以喊价了。” 原本南予屏住呼吸静止在座椅上怔怔地握着茶盏侧耳倾听,正听到兴起处整截儿对话就被掐断,她“砰”地一落茶盏,皱眉抿紧唇不悦地轻语,“靠!” 你要不要把这断点儿掐得这么准!? 你让小爷把过程听完会死啊!? 言城歌似笑非笑地转头睨她,“想知道陌卿带那个女子回去干什么?” 南予一卡,摸着鼻子摇头干笑,“没有。” “真的没有?”言城歌端茶抿了一口,眸中一丝阴晦滑过,他轻声笑道,“说起来,那女子的确生得和你有几分相像,性子也有几分像,和你一样喜欢跟人打架,和你一样擅长用剑,和你一样悟性不俗,和你一样赌术高超,和你一样聪颖机敏,和你一样喜欢喝酒。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陌卿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用多想。” 要让一个人曲解话中的意思,对于深谙人心的言城歌来说,真是最简单不过。 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故意将这些事实打乱顺序摆放在一起,拼凑成的意思,就变了味儿了。 他本来没有那么想离间她和君玦,只是……她现在对君玦的心思,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 第576章 135.十三万两 南予有些狐疑地蹙起眉,再要开口问的时候,言城歌已经将头转了回去,神色淡淡地看着下方木格上的匕首,“五百两。” 这一喊价,果然立马就打断了南予的思路,转而惊讶地挑眉,“你想要这个匕首?” “嗯,挺好看的。”言城歌低眉给她倒了一杯茶,“玄邈大师最擅长的是布阵,不怎么铸造武器,这么多年来我晓得的出自他手的武器也就只有两件而已。这把匕首天火,便是其中之一。可见其名贵。” 南予一边儿注意听着外面儿人喊价,一边儿磕着瓜子儿和言城歌聊起了甜,“倘若这个玄邈大师既是布阵师,又是会铸造武器的铸灵师,倒是可以将二者结合一下,譬如……在铸造出来的武器中压个阵法什么的。” 言城歌沉吟片刻,抬眸笑道,“有道理,不过陈国现在还没有能将铸灵与布阵融为一体的。你自己就是个布阵师,可以拿幻字诀试试。” “我可没那个本事,虽然会布阵,可我不会铸灵啊!”南予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眸子忽然一亮,“像铸灵、驭兽、布阵、算命那些,云岚宗的弟子是都要修炼的罢?” “没错,云岚宗弟子基本可以算得上是全才了。只是精不精通须得另说。”言城歌转头看了一眼会场的局势,稍抬高声音随便加了个价,“一千两。” 南予舔着嘴角,缓缓扩开一个笑来,“不晓得北雪他们铸灵和布阵学得如何……倒是可以让他们试试。” 谁能想到,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个点子,就成就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将铸灵和布阵结合起来的阵灵师,也因此成就了青玄门三大独门绝学之一。 两人这天儿一聊开,稍不注意,匕首天火就已经炒到了五千两银子的高价,言城歌抿了一口茶,声音清亮而温润,“六千两。” “八千两!” 从最开始大家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地一百两一百两的加价,已经演变成了两千两千的往上加。 “两万两!”一名娇俏的女声传来,直接将天火的价格翻了个倍。 言城歌一顿,似乎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依旧道,“三万两。” “四万两!” 南予挑眉,看着言城歌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帮他喊了一句,“五万两。” “六万两!” 南予再次挑眉,这回改为言城歌微笑着看她,南予顺口就道,“七万两。” 一万两一万两地往上加,很明显许多人都玩不起放弃了,就坐看这两个人互相飙价,偶尔兴致来了,帮着她们涨一下僵持不下的局面,也是刺激! 那边儿的女子显然已经有些不淡定了,语气中都透着一股子气急败坏,“八万两!不许再加了!” 南予不等和言城歌来个眼神的交流,兀自喊道,“九万两。” “十万两!不许加了!!”那边儿的女子显然已经炸了,再加,再加就承担不起了。 然而南予才不管她承不承担得起,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十一万两。” “啊啊啊!!十二万两!!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许再加了!!” “好好好,最后一次。”抿了口茶润嗓,南予气定神闲接着喊道,“十三万两!” 第577章 136.天火到手 一干看客直接听笑了:这不是在逗人家一个小姑娘吗? 南予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隔了一层,两不相见,听声音像是从一楼,也就是南予的脚下传过来的。 但是出手这么大方,想来不是那些坐在散座上的客人。 南予有些疑惑地朝言城歌看去,后者抿唇淡笑,给她解释道,“一楼也不全都是散座,也是有贵客席的。有些客人就是喜欢坐在哄闹的地方,且坐在一楼能首先见识到宝物。” 南予点头,又问道,“那你是因为喜欢清静才选二楼的位置?” “算是罢。”言城歌的眼神如西风灌入温水中,盈盈看她,“我知道你喜欢热闹,但是坐在一楼难免太过热闹了些,况且越往上面的位置更能看清楚形势。” 言下之意,他要是真的是因为自己喜欢清静,就自个儿坐到最上面的楼层去了,坐二楼还不都是因为你。 然而南予并没有想到这些,她点头琢磨着他口中说的越往上坐就越能该看清楚形势。 就好比方才端过来的匕首天火,木格中的银子最多,他们就能轻易猜测到它入选魁首的可能性很大。 又好比那根鸢尾铃,因为坐在二楼,我们就能知道一楼多半有控弦师要和她争抢这根手链,但是坐在一楼的那位控弦师就不会知道后面有没有人也看中了它。 此时,那位和言城歌抢天火的娇蛮女子渐渐熄了火,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 “十三万两一次!”台上主持拍卖的管家卯着嗓子喊。 见四周还是没有动静,他再喊,“十三万两两次!” 最后一次离第二次喊的时间空出了一大段,管家一敲锤,“十三万两三次!匕首天火归二楼九号房客人所有。” 话音落下,四周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南予听了一耳朵,基本上都是在说一上来就毫无畏惧地喊价十三万两银子,这位客人如何如何大手笔,如何如何阔绰有钱云云。 南予好笑地挑起眉,看向言城歌,“诶,你身上有多少钱?” 言城歌偏头想了想,“身上没有多少,但是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给多少。” 南予搓了搓手,睨他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待会儿给鸢尾铃喊价的时候,我就随意喊了啊?” 言城歌轻轻撑着下巴,侧头去看她,“请便。” * 此时一楼的那位娇客正捏着身边一位男子的衣袖气急败坏地撒娇,“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接着喊了?!你没听见上面那个女的刚才挑衅的语气有多嚣张吗!?她有钱了不起啊?!” 那位男子摇头喝茶,“你不觉得刚刚头两次开口喊价的男子声音有些熟悉吗?似乎是个熟人。” “什么熟人?我现在和你说的是那个女的!”女子摇着男子的手,“我不管!我要天火!” 男子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倘若方才那个男子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你绝对不可胡来,他要什么,你须得让着。” “可是……” 没等女子再开口,男子又接着道,“没了天火你不是剩下了一大笔银子拍卖鸢尾铃吗?方才你一个人就给鸢尾铃投了那么多银子,我拦都拦不住你,这会儿又只想要天火了?” 此话一出,女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转而燃起希望道,“能知道鸢尾铃怎么用的又有几人?放心罢,不会有人跟我抢的,这回我一定要拿到手!” 第578章 137.我们有钱 鸢尾铃头先拟定的拍卖价为两千两银子,管家一喊拍卖开始,人家话音都没带落下的,南予就站了起来,卯着嗓子毫无畏惧地喊了一声,“——十万两!” “噗!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言城歌一时不察,猛地将茶水咳了出来,饶是他修养再好也抵不过南予这么语出惊人,满眸震惊地去看南予,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遍,“两千两的起价,你一来就翻成十万两?” 南予方才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会场都被她震惊得鸦雀无声,正因为鸦雀无声,这会儿子堪堪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这句不可思议的反问。 这一问真是问出了一干大众的心声:你他娘的有钱也不带这么糟蹋的罢?! 刚撸着袖子站起来准备拉开架势喊价的南予侧眸,狐疑地看向言城歌,“我们不是有钱么?” 言城歌顿了一下,点头微微一笑,“是有钱。” 我们不是有钱吗? 是有钱。 周遭一片宁静,两个人的对白也就清清楚楚地落入众人耳中,然而如此简单的对话直以千刀万仞的形式刺穿一干看客的心。 就在此时,还是方才那个女子,用突兀又怪异的女声尖利地划破寂静—— “你他娘的有钱了不起啊?!” 这一喊真是喊出了一干大众的心声:你他娘的有钱了不起啊?!还让不让别人好好拍卖了?! 言城歌维持着托下颚的姿势,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她,“南姑娘,适当地过渡一下罢。” 南予偏头撸了一把青丝,一脸不情愿地收回刚才喊的价,“好罢好罢,三千两。” 坐在她下方的那个娇蛮女子这才一拍桌板儿消了些气,翻了白眼她跟着喊道,“四千两!” 而坐在娇蛮女子身旁的那位男子则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上一刻还说一定要把鸢尾铃拿到手,下一刻就发现和她抢天火的那个女子也要鸢尾铃,火气一上来她就冲出去喊了一句有钱了不起,他愣是拦都拦不住。 距离女子喊完四千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会场内都没有任何声音,管家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二楼。 因为能看出鸢尾铃不同寻常之处的人很少,为鸢尾铃争抢的人也就只有南予和那名女子,所以基本上整个会场就等着她们俩飙价。 可现在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喊了? 那名女子也甚是疑惑,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四千两!还有没有人!?” 南予没动静。 管家拿起金锤,皱着眉疑惑地喊道,“四千两第一次?” 南予没动静。 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南予这边儿,然而南予正看着手里的瓜子儿。 管家清了清嗓子,眉头又紧了一些,“四千两第二次?” 南予依旧没动静。 就在所有人都倒嘶着凉气狐疑不解的时候,就在那名女子满心激动地看着台上的时候,就在管家拿起金锤要落下的时候—— 南予终于有动静了。 伸手撩了撩青丝,她吐了嘴里的瓜子儿皮,“十万两。” …… 这个渡,过得嚣张了些罢。 “啊啊啊!!神经病啊你!?!本小姐跟你拼了!!” 第579章 138.不跟价了 “芙木!不要莽撞!”就在女子要冲出客室的那一刻,坐在她身边喝茶的男子瞬间拽住她的手腕,低声呵斥完,他抬声就喊,“十一万两!” 这名男子的声音清冽明亮,无比熟悉,言城歌微微蹙起眉,这下……可以确定是他们了。 南予挑眉,看了一眼忽然蹙起眉来的言城歌。“怎么了?” “无事,你继续喊。”言城歌迅速敛了眉,对上南予眸子的时候,勾唇笑道。 好像每次看见言城歌,他都是在对自己笑,就算当时没有笑,和她说完话也是要笑的。修养真好。南予如是想着,抬声跟价,“十二万两。” 被称作芙木的那名女子气急败坏地回头瞪着拉住她的男子,“哥!” “十三万两。”男子淡淡回声,又看向芙木道,“没拿下就罢了,你怎么每次来都这个样子?都和你说了,这里有钱的多的是,你想要什么,就要舍得下血本儿。上回在殿下手里吃的亏还不够吗?” “我……”芙木咬了咬下唇,眼眶红道,“我又不知道那是殿下!再说了,殿下不是没让人把我怎么着儿吗?!” 男子冷笑,“若不是看在我这个炼丹师的面子上,你以为他会这么轻易放过冒犯他的人?” “我不信!”芙木低声回驳,“那时候殿下才十五岁,我也就是个小姑娘,就算你不在,他也不会怎么着儿我的。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殿下当时看见我还对我笑了的,他看起来那么……” “看起来怎么?”男子无情地打断她,“你可晓得他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才见过他几次?就敢笃定他不会怎么着儿你了?你就光看着他长得好看去了?” “可他本来就长得好看!我不想和你说了!”芙木气得眼眶发红,嘀咕道,“我明明见过他很多次了……” 男子松开她的手腕,再次叹了一口气,“哥哥也是为你好。我实话和你说,方才上面和你喊价的那个人,旁边儿坐着的,可能就是经常陪同在殿下身边的那个紫衣男子。有他在,把不准儿殿下也在。一次还行,两次你都这么莽撞地冲上去打人,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芙木的眸子忽地一亮,“你说,殿下也可能在上面?” “你安分一些,待会儿就知道是不是了。”说到此处,男子忽然有些疑惑地蹙起眉,“怎么没有跟价了……?” 他这厢话音刚落,就听见管家站在台子上喊,“十三万两第一次!” 男子一怔,有些惶惑地蹙起眉,他们是不跟了吗? “十三万两第二次!” 不仅他疑惑,一干看客也疑惑,不是有钱吗?为什么不跟价了? 管家特意顿了好大一下,等着南予像上次一样抬价,可是他这金锤都敲落了也没等来跟价的,管家只好喊道,“十三万两第三次!鸢尾铃归一楼三号房客人所有!” “诶?”芙木也疑惑地皱起眉,眸中亮了亮,“哥,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的不是说很有钱吗?怎么不跟了?……是不是!是不是殿下听出了我们的声音,特意让给我们的?!” 男子缓缓摇头,却没有回答。这怎么可能?他的面子还没这么大,就算面子已经足够大,这天底下能让殿下相让的人,担怕是还没出生。 殿下这个人,一旦看中什么,就绝对没有相让的道理。 既然不是相让,那到底为什么不跟了呢? 楼上坐着的,真的是殿下吗? 第580章 139.不洗衣服 男子的疑惑,同样也是南予的疑惑。 就在方才她正要喊出十四万两,想要再飙个价的时候,言城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那一瞬间,南予恍惚以为看到了君玦。 看到君玦腹黑的时候,邪肆一笑的样子。 南予不禁想到几个月前在蜃楼域的时候,君玦对她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城歌?我其实、其实和他很像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至少有很多像的地方……或者,你觉得哪里不像,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如今看来,腹黑这一点,确实挺像的。 随后他就带着自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会场,在和醉花阴的老鸨耳语了几句之后,径直来到了醉花阴对面的酒楼,坐上二楼,并让南予打开窗。 窗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来往的行人皆是一副闲庭漫步的模样,悠悠闲闲地逛着夜市。目之所及,偶尔能看到几处异光浮动,似乎是气韵交锋,还夹杂着几声灵兽的咆哮。 “你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言城歌轻声唤她,嘴角还是那抹恰到好处的笑,“随便点。” 南予伸长了脑袋去探,“你有没有听见灵兽的吼叫?不远处似乎在打架。” “灵兽的叫声吗?”言城歌仔细听了听,如实道,“没有。或许是因为你如今已是兽神的缘故,对一定范围内的灵兽有所感应。陈国经常能看见人打架的。” 南予这才把头从窗子外面伸回来,瞥见身边站着的小二,随口就点了十多样菜,挥手示意他下去道,“先就这些罢!” 尽管言城歌早就对南予的食量有所耳闻,但当他端着茶瞥见呈上来的菜时,他觉得这个茶喝不下去了。 有些好笑地看着南予,言城歌微挑起眉,委实好奇道,“你晚上吃这么多,睡的时候能睡着吗?” “我从小就吃这么多,睡得着的。”南予囫囵塞了一口馒头,低头看着菜,含糊不清道,“听说修炼的时候是不能怎么吃东西的,你以前在诡宗的时候,是不是晚上都不吃?” 言城歌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以防她梗着,“我还好。以往在诡宗的时候,饭都是我做,要是我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师父和陌卿?” “说得也是。”南予接过他倒的茶,好奇地看着他,“君玦不会做饭吗?” 似乎是早已料到她要这么问,话音刚落下,言城歌就回她道,“不会。不要说做饭了,他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洗的。” “噗!”南予一个没憋住,刚咬进去的馒头就喷了出来,又咬下一大口,她满脸都是调侃的笑意,“你为什么帮他洗?你可以不洗啊!让他自己洗去!你小时候这么听他话?” 看着南予眸子里的笑意,言城歌也下意识浮开一抹笑,顿了一顿,他才道,“他比我小几岁,我当时只是抱着要照顾好小师弟的心态。大概洗了五年的样子,这之前我们的衣服都是师父洗的。陌卿十岁之后,我就没有洗过了。” 南予狐疑挑眉,“他要开始自己洗了?” 言城歌顿道,“不是……他有手下了,让手下洗。” 南予咬着馒头憋笑。 忽然就隐约记起一点儿自己喝醉玉壶的时候,是不是指着河边浣衣的女子问过君玦,“我以为女人是要给自己的男人洗衣服的……那边,不是这样的吗?” 彼时君玦笑得很是妖魅,蹲下身拂开了她脸上的发丝,“不是所有女人都要做这个的。我的女人可以不用洗。” 第581章 140.芙木渐深 “叩叩叩——” 两人这厢正聊得欢快,敲门声缓缓催促,南予顿住手里的馒头回头看了一眼,又挑眉看向言城歌,后者微微一笑,低声道,“你的鸢尾铃来了。” 见南予面露不解,言城歌低眉,有些戏谑地用舌尖抵了抵嘴角,再抬眸看她。 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难得的动作。彼时月光皎洁,散在他的身上,一片清辉。 明明那么温润如四月清风的人,居然会做出这么蔫儿坏又自带三分痞气的动作来,但是却没有让南予觉得有半分地不雅,相反,这个动作他做得雅致极了。 南予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何为君子翩翩,容止似玉。 “叩叩叩——” 又是三声不疾不徐地敲门声,迅速拉回南予的思绪,言城歌也敛了神,侧头道,“进来。” 门外的人稍顿了顿,似乎向他身边的人叮嘱了什么,才推开门踏入,声音清朗,“旷幽谷炼丹师,花渐深。” 后面的女子脚步明显欢快不少,兴冲冲地跑过来拱了拱手,“旷幽谷控弦师,花芙木!见过……嗯?殿下不在?!” 南予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菜,君玦的仰慕者真是跟她人生何处不相逢。 “芙木!”花渐深蹙眉低声呵斥了一声,“进来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 花芙木咬了咬下唇,规规矩矩地站定在桌前,抬眸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言城歌,不看还好,这么一看,眼睛立马就瞪直了,张开唇满是惊讶,面儿上颇有“卧槽长得这么好看”的意思! 舌头一打结,她满心激动地扣了扣桌面,“你、你……那个,旷幽谷控弦师花芙木,见过这位公子!” 南予满脸看好戏,敢情这丫的是个花痴啊?! “不必多礼。”言城歌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两边的位置示意他们,“坐罢。” 不出声还好,这么一出声,言城歌那清冽温润的声音瞬间攻入花芙木的心房,顿时天雷勾动地火,南予都能听见她心中的小鹿抖着腿说“靠!长这么好看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撞撞撞!”的声音。 花渐深向来晓得他这妹妹的德性,握拳咳了一下,才坐下来,对言城歌笑道,“不要见怪。” “无事。”言城歌微笑,“令妹天真无虞。” 稍一侧眸,花渐深看见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南予,眸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蹙眉道,“这位是……你的佳人?” 南予捕捉到花渐深眸中的惊愕,不禁挑起了眉,端起酒杯,想了片刻,试探道,“倘若是的话,会如何?” 倘若是的话……花芙木的心碎了一地。 而花渐深的神色就值得玩儿味了,他手中的杯子险些没有拿稳,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才尴尬地笑道,“这不可能罢……?” 南予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看向言城歌,后者低眉倒茶,错开和南予交汇的眼神,将茶杯推到花渐深的面前,笑道,“不是。她逗你玩儿的。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呢。” “吓我一跳。”花渐深似乎舒了一口气,“诶,对了,你最近还有没有……” “没有。”花渐深的话没说完,就被言城歌径直打断,后者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已经快好了,你不必忧心。” 花渐深不作多想,既然他自己都说没有再犯头疾,快要好了,那就好了罢。为了治好他的头疾心疾,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炼丹师,如今总算是要好了,自己也就解脱了。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和殿下在一起。方才在醉花阴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一时间还以为殿下必然也和他们一起坐在上面。如今看来却不是。 不过,他身边这个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 除了苏酒儿以外,他身边居然出现了其他女子? 第582章 141.惯她揍人 “渐深,旷幽谷最近如何了?”言城歌不经意地一提,指尖摩挲着杯沿,“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听见旷幽谷这三个字,花芙木终于找到可以插话的地方了,手往桌案上一拍,凑近言城歌激动地说,“公子!我听哥哥说殿下很快就是我们旷幽谷的新谷主了,这是不是真的?!” 言城歌下意识往后移了一些,与她拉开距离,笑道,“似乎是罢,我也不清楚。怎么,你这个样子,是不怎么喜欢现在的这位谷主温溪棠?” 花芙木撑着下巴冥想,“也不能这么说,温谷主对我们其实还好,只是,和殿下比起来,我更喜欢殿下嘛!要是殿下成了谷主,我们这些旷幽谷的人不都是他的手下了吗?那我就可以经常见到你和殿下了!” 南予咬着馒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就你丫这智商,倒贴给君玦当手下他都不一定要! “你那是什么眼神!?”花芙木气急地拍着桌板儿,瞪着南予道,“方才在醉花阴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南予一脸“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神情,几根指头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撑着下巴挑眉看她,“给你能耐的,算算呗。” “你!算就算!”花芙木咬牙,猛地站起滑开三步,手腕一挑,眨眼间就翻出一撮银弦,直冲南予脖颈而去! “芙木!”花渐深狠狠一蹙眉,正要伸手去拽花芙木的手腕,却冷不防被言城歌给拦下,他面露不解地看着言城歌。 只见他嘴角轻勾,缓缓摇头道,“不必,你让她们打。我刚好很久没见识过旷幽谷控弦术的厉害了。” 花渐深一愣,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用意。 他必然是有自信这位姑娘能打赢芙木的,否则不会这么淡定,在晓得那位姑娘能打赢芙木的情况下,他不去拦那边儿两个打架的,反倒是来拦他这个要去拦架的! 这说明什么?! 这不就说明他就是惯着那位姑娘去打芙木吗?! 他这是故意要让芙木挨一顿打! 思及此,花渐深心中微沉。 再看向南予这边时,两人的局势已然转变! 方才花芙木放出的那一撮银弦飞过去时竟堪堪被南予用手径直握住!再带着花芙木往外一翻,两人双双在空中腾了个身! 银弦两头被南予和花芙木分别握住,僵持不下。 花芙木站得笔直,目光锐利而又严肃,视线落在南予身上,迅速打量着,并很快判断着于自己有利的形势。 反观南予,站得吊儿郎当没个章法,指尖悠悠闲闲地摩挲着银弦,同样也在打量着花芙木。 不得不说,虽然没有脑子,但是颜值还是在线的。 花芙木一身鹅黄,衬得她肌肤雪白,白纱锦带贴身缠住她纤细的腰,勾勒出她娇小玲珑的身段儿,青丝用鹅黄色的灵玉簪子束住,缀下几点犹如星子般的流苏。 最后,南予将目光径直落在花芙木露出沟壑的一片雪白上,摇头叹了口气,所以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是谁说的上天给了你好的容貌就不要再奢求给个好胸了她掐死丫的! 正在细细打量南予的花芙木眉间微微一蹙,疑惑地跟随着南予的视线下移,猛地反应过来,她涨红了脸大喊,“女流氓!!” 话音未落,浑厚的气韵猛地在其手心凝聚,径直向南予的脸打去! 第583章 142.好啊请啊 南予嘴角一勾,就着手中一抖,银弦翻飞,犹如孔雀开屏般瞬间铺散开来,一把搂住当面儿冲击而来的气韵! 花芙木的银弦被南予缴了去,却没有露出气恼的模样,足尖点地腾身而起,她在上空垂眸看着南予,双手一翻,袖中再次飞出十多根银弦,结合凝在手心的气韵,一起朝着南予的面儿上打去! 南予单手将缴来的银弦收回自己手中,迅速旋身而起,足尖点在身后的墙壁上,她整个人都横了过来! 眸子微微一眯,展开双手间,被收回手中的银弦又被全数打出去,堪堪系上花芙木冲着自己面儿上袭击而来的银弦! 一根系着一根,一撮缠住一撮,花芙木的银弦再次被南予牵制!力道之精准! 南予嘴角一勾,夹住银弦的十指用力一扯,再次将花芙木放出的银弦全都缴了过去! 花芙木气急败坏,用手绞住那一地的千丝万缕,“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出去打!” “好啊。”南予顺手在桌上拿了个馒头啃了一口,装模作样地冲她伸手相邀,含糊不清道,“请啊。” “哼!”花芙木拂袖,很有气魄地一脚踹开门,砰的一声瞬间吸引了楼下一干正在听书吃茶的酒肉看客! 南予昂首阔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出来,自诩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带着三分礼貌性地微笑,叼着馒头转头贴心地轻手轻脚把门儿给关上了。 刚关上门儿,南予耳梢轻轻一动,青丝被弹起一个波浪,与此同时,她警觉地腾身而起,堪堪躲过那一掌偷袭! 花芙木那一掌劲风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拍在门上!外开的门被她打得内开! 顾不得被摧毁的门,在楼下一众看客的惊呼之下,她转身再次挥出一掌!抬眸间却是没有寻见南予的身影! 一掌落空,正在疑惑之中,只感觉腰肢被人猛地拖住带着往大堂一扔,花芙木来不及惊呼,反应迅捷地再飞出十多根银弦缠住大堂上方八根柱子稳住身形! “哟,反应挺快!”南予坐在二楼另一边儿的栏杆上抖着脚丫子,毫不吝啬地夸道。 不要说花芙木没看见南予是怎么从二楼这边飞到那边去的,就连楼下喝酒看戏的一干看客都没谁瞧得清楚!那个现下闲闲抖腿的美人儿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花芙木用气韵将自己浮起来,迅速将银弦撤回袖中,腾空站在大堂上空,双手手心凝气,飞身就往南予那方打去! 南予腿一跷,纵身跃起正面儿迎向那一掌,就在那一掌边儿上旋身险险擦过,随后她十指轻动,勾出袖中银弦,绕着花芙木打了个转儿,再退开距离猛地收紧。 “啊——!”猛然被束住双腿的花芙木惊呼了一声,随即皱眉喝道,“你难道和我一样,也是控弦师?!” 南予坐在栏杆上,两手牵着银弦不急不缓地把玩,听及此,她把玩银弦的手一顿,挑眉笑着睨她,“就你这水平,好意思用也?” 第584章 143.神经病啊 花芙木咬牙,虽然她还没修炼到家,但好歹也是旷幽谷年纪最小的控弦师之一!怎么堪受这等侮辱?! 十指一抖,花芙木自袖中牵出几根银弦夹在指缝之间,手腕翻转间身后猛地拔起丈高的气墙! 招式变了……南予微微眯眸。 花芙木指缝间的银弦突然疾速抖动起来,八个气浪在她十指上同时翻起,片刻之后,“嗷——!!” 八只麒麟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一声,犹如被关押久了的巨兽突然冲破牢笼得了自由!突然在花芙木的指尖出现,顺着十指中的八根银弦奔腾飞啸冲了过来! 八只!? 南予凝神:智商这个玩意儿是硬伤,不要说剖神为八,花芙木这个智商担怕是连剖神为二都悟不了,那么这八只麒麟中必然有七只都是虚的! 想通此处,南予还怕个毛线! 八只麒麟自大堂上空俯冲过来,在南予的眸中倒映出对称的虚影,距离越近就越狰狞! 千钧一发的一刻,南予掏了下耳朵,突然转头冲楼下看热闹的一干三八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节目就到这里了!” 眼看着那八只麒麟顺着花芙木十指缝夹住的数根银弦朝南予迅速飞奔推进,而她还有空闲转过头来跟大家谈笑两句风生,台下无一不为她倒吸了很大一口凉气! 却见下一刻,南予手中气韵随随便便一凝,反手就掀起滔天的气浪!花芙木的那点儿气韵还轮不到完全铺开就被她尽数冲散湮灭! 众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猛地被气韵冲开十多步远继而扑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的花芙木再次抓狂,指着南予边吐血边怒吼,“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有气韵不早点拿出来!!!” 南予气定神闲地撩了撩身后青丝,一脚踩上板凳单手叉腰冷眼看她:大招儿都是放后头压轴出场的你个瘪三儿。 不知何时,言城歌与花渐深已经走出了门,站在二楼栏杆处往大堂眺望。 “你这位朋友……”花渐深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方才是想去解救亲生妹子的,但是无奈身边这位总会有意无意地拦住他,故意闲扯。此时看着花芙木吃了大亏,他斟酌了片刻,只能道,“好嚣张。” “嗯。”言城歌的嘴角一直弯着一抹如水中映出的月般明亮温润的笑,顿了一下,他解释道,“其实今天她的心情不太好,已经很收敛了。” “……”所以你就是故意拿花芙木给她玩玩儿好出气的吗? “你妹妹的智商不适合放假招,剖神为二不是常人能领悟的,她放假招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 “……”谢谢你的指点。 “你要是不服气,想为你妹妹报仇,也可以自己过去打一架。” “……”你确定你不是让我也上去挨揍给她出气?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似乎拍到了鸢尾铃?” “……”敢情搁这儿等着他呢…… 花渐深抿了抿唇,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芙木她控弦练得不怎么到家,拿着也无用,不如赠给那位姑娘……当作见面礼了。” 言城歌谦和有礼地淡淡一笑,“如此,多谢了。” 第585章 144.你忍着罢 花芙木美目圆睁,还待要再上,花渐深叹了一口气,赶忙飞身至她的身边,伸手拦下,“芙木,你打不过她的,别忘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此罢手吧。” 花芙木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哥!你不帮我?!” “你先起来。”花渐深黑着脸将她从地上拖起来,这么多人看着,他可不想在堰阳落得个饭后闲话。 “我不起来!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起来!”花芙木干脆就在地上撒泼赖皮,跟个小孩儿似的大声嚷嚷闹闹着,双手双脚不断蹬天锤地,再说两句多半就要哭出来了。 架不住周遭看客的指指点点,花渐深脸色更黑,“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给送回旷幽谷。你要是不听话,云岚宗你也别去了。输不起了你还?” 花芙木泼皮耍赖的本事倒是一流,花渐深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炸了,“啊啊啊啊——!!你不心疼我了!你不和我好了!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了!!” 花渐深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绷紧下颚,他睨着花芙木,放了个大招,“你还想不想要见殿下了?要是不想见,我就把你送回去,省得我去送趟消息还要分出心思照顾你。” 一听到“殿下”两个字,花芙木终于安静了下来,一边儿抽抽搭搭地望着花渐深,一边儿从地上爬起来,“要、要见……” 这一幕看得南予是目瞪口呆:君玦这腹黑还治这种毛病?!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矫情还得美色来治! 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花芙木在站起来那一瞬间瞥见了南予脸上挂着的啧啧,顿时拽紧了花渐深,指着南予吼道,“哥!你看她的这个表情!她明显就是瞧不起我!!” 南予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我哪有。” “哪里都有!!”花芙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哥!怎么办?!我、我好想打她啊!!” 花渐深抿紧唇,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二楼飞下来站在南予身后不咸不淡微微笑着的言城歌,拉住花芙木的手腕,沉声道,“忍着罢。” 忍着罢,这位不晓得什么阶位的打不过,她后面儿那位不晓得什么阶位的更打不过啊! 你跟哥闹有什么用?!不忍着能有什么办法?!你哥也打不过啊!! 花渐深略一拱手,“这位姑娘,不知尊姓大名?” 南予侧眸看他,“青玄。” “青玄姑娘,舍妹年幼,不知礼数,要是冲撞了姑娘,渐深在这里替她赔个不是。”花渐深从袖中摸出一个青色的木盒递给南予,“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就当是赔罪了。” 南予回头看向言城歌,勾着嘴角用口型道,“你方才说我的鸢尾铃来了,是这个?” 言城歌笑着点头,也用口型回她,“分文不出的感觉,是不是更好?” 南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一样,“你真够意思。” 回过神儿,南予舔着嘴角径直伸手,“这怎么好意思啊?” 花渐深淡笑,“好意思的。”你的手敢不敢伸得再快些?!分明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南予打开一看,一脸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鸢尾铃的表情,赶忙拱手回礼,“这怎么好意思?!” 花渐深接着笑,“好意思的。”你嘴角的笑意敢不敢再明显些?!先敛起来再说话。 “啊?!”花芙木震惊哭了,“哥!那是我的!!那是你买给我的!!” 南予嘴角咧开一个邪邪的笑,拍了拍花芙木的脸蛋儿,轻声道,“乖,忍着罢!” 第586章 145.本命克星 花渐深和花芙木明显没有再留在这儿给南予撒气使唤的意思,人也让她打了,鸢尾铃也给她了,花渐深觉得可以带着亲生妹子赶紧撤了! 言城歌这个人他太了解了,看着是和和气气、谦虚稳重,随时随地都一脸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很不好惹,某些方面上比殿下还要不好惹。 关键是他还懂礼貌,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个懂礼貌,总是礼貌着礼貌着你就被他带沟里了,带沟里之后他还跟你礼貌,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么礼貌,你又不好意思打他。 最关键的是……你他娘的也打不过他啊。 花渐深是个炼丹师,自他当上炼丹师以来,言城歌的药都是他炼的,这之前是温谷主炼的。 他还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言城歌的时候,被他小小年纪性子就如此与世无争、清心寡欲所折服。 还以为他是当真半点没有脾气,后来相处得久了,听天枢子偶尔说起他的心思深重,再加上后来接手炼制他的丹药,才晓得他不是没有脾气,而是被束缚得没脾气,脾气都被寒禅给磨没了。 他也不是故意心思深重,只是习惯了把心思敛起来,藏在脑中,免得受寒禅警醒之痛。 所以,他一般和别人计较的时候、报复别人的时候,心中是当真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点儿怒气的,试想,他最真实的情绪把他自己的心都骗过了,那么那些情绪还怎么可能外露呢? 这种人要是一直把心思敛着还好,要是哪一天决定不敛了,殿下都不一定制得住。 出于对言城歌这种人的好奇,花渐深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言城歌能快点儿遇上个克星,本命的那种克星。 今天……他似乎见到了。 * 酒楼内,言城歌正坐在南予房间里的茶桌边儿上,给她煮茶,“这是安神茶,对你的耳朵也有一定好处。你最近还有没有觉得听不清楚别人说话的时候?” 南予坐在窗框上磕着瓜子儿,吐了嘴里的瓜子儿壳,她回头看他,“正常的说话是没问题了,就是不如以前灵敏。” “差不多,你也算是恢复得极快的了。”言城歌想了想,又问道,“眼睛呢?上次见你一到了暗处就什么都看不清。” “似乎有些雀目,但是白天看东西已经不怎么模糊了。”南予蹙着眉思索片刻,“不过……三十步之外,人畜不分。” 言城歌失笑,“你这是什么比喻?……我给你放了一些明目的东西在里面,味道有些苦,要是你喝不惯就吃两颗糖罢。”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两颗雪片糖放在桌上,“街上顺手买的,挺甜。” 南予纵身从窗框上跃下来,走过去在他手心放了一把剥好了的瓜子儿,顺口就道,“那个,无以为报,这瓜子儿顺手剥的,挺香。” 言城歌一怔,抬眸看她,那只手下意识握紧,似乎想要把她的手一起握在手中,嘴角微微一勾,“好……我待会儿吃。” 第587章 146.真是犯贱 云岚宗·君玦寝殿外 紫元尊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要专程跑过来看一眼君玦这厮,估摸着自己是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干出一些等别人知道了就晚了的事情来。 他昨天也是在言城歌带着乖徒儿跑了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昨儿个傍晚,刚过酉时不久,二寝的那几个弟子就全都跑过来说南予不晓得上哪儿去了,他们在云岚宗内找遍了也没找着人。 这件事情要是他一个人听见的也还好,关键就是彼时君玦好不容易给站在门外一下午的他开了门,他正和君玦两个一道儿坐在屋内喝茶,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好巧不巧地让君玦听见了。 这其实也还好,毕竟他那乖徒儿经常会干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所以随随便便破个结界、闯个门禁什么的都不足为奇。 但关键是……就在二寝那些弟子找到他和他说了南予失踪不见后的一刻钟内,又有专程注意着言城歌动向的探子急匆匆跑来君玦的寝殿里和君玦说言城歌也失踪不见了。 两个人一起失踪,前前后后被人发现的时间差不了一刻钟,用鼻子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南予这丫头胆儿也忒大了!刚把君玦给气惨了,转过眼儿就和言城歌一道儿溜出了云岚宗!他们要是正大光明地给谁说了一声再出去都还好,为什么偏偏就是要溜出去搞得这么机密!? 弄得跟私奔一样,不要说君玦气,换作是他,他也气啊!这什么徒弟怎么不长个心眼儿?别人一拐就跟着跑了! 昨天在经历了言城歌故意来寻衅的事情后,紫元尊就一直站在君玦的寝殿外等着他自己平息完出来给他开门,那谁承想刚开门坐进去不久,就得来了这么个消息,紫元尊能感受到君玦那一刻心里的激烈。 可是君玦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知道他是不想说,或许是在忍受心中的痛苦和沉重,因此只能用沉默来自我平息,毕竟他已经流了一下午的泪了。 君玦不说话,紫元尊也只有坐在那儿陪他。 一直陪到了子时,君玦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紫元尊那个时候才反应回来,君玦不是在干别的,他只是在等探子能再来给他递个消息……譬如,言城歌和南予回来了;譬如,南予来找他了;再譬如,南予出了什么事儿,现下正等着他去救。 但是后来也许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探子不会再给他递关于南予的任何消息。因为这是他自己说的,以后南予的一切消息都跟他无关,他不会再去找她了,他不喜欢她了。他要是再去关心她、再去找她、再喜欢她就是犯贱。 所以探子早就知道南予出了云岚宗,只是不敢去和君玦说。要不是注视着言城歌的探子来报言城歌不见了,君玦可能明天都不会知道南予已经离开了云岚宗。 这会儿等了这么久,他们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人来和他说言城歌回来了。 紫元尊其实昨天晚上就想告诉君玦,南予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岂料刚要开口就又被君玦给轰了出去。 只好今早上再来试试,本着必须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的心态,紫元尊敲响了君玦的门,一下、两下、三下…… 紫元尊微微蹙眉,缓缓推门而入—— 岂料,屋内空无一人。各种陈设都还是昨夜的模样,半分没动。这说明在昨晚上他走了之后,君玦也离开了寝殿。 紫元尊打着扇子慢悠悠地关上门,嘴角勾起一抹笑,“啧,真是犯贱。” 第588章 147.甘之如饴 照着惯例,南予醒来的时候一般已经是晌午了,可昨天晚上言城歌的安神茶实在是太好使了些,南予这一觉沾上床榻晌午也没能起得来。 “叩叩叩——” 敲门声催促,南予睡的人神分离,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今夕何夕,敲门的那声音就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又好像就在耳边,总之她好半晌都没有睁开眼睛。 言城歌在门外站着敲了许久的门,一直保持着一样的节奏频率,以示尊重与礼貌。可是他发现这种礼貌似乎并不适合南予这种一睡就要拉抻了睡得天昏地暗的人。 思索片刻,言城歌的眉蹙了起来,有些紧张、甚至是慌乱地抿了抿唇,他缓缓推开房门,往里面走去。在看见南予还在床榻上熟睡着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诡宗那次不告而别,着实在言城歌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言城歌轻声坐到南予的床边,侧身低眉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连呼吸都缓缓放轻了,生怕惊醒她。 一想到这次南予没有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他,一想到她就在他的手边,一想到她是和自己一起跑出来的,言城歌的心里就蔓延开无尽的温柔与甘甜。 但这种温柔和甘甜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东西,感受到脑中和心中同时传来的胀痛与刺疼,他及时敛了思绪,只是挽着嘴角看着南予。 原来她睡着的时候喜欢把手捏紧,像是在防备着谁,但是却意外地抓紧了她自己的头发;原来她睡着的时候喜欢微微张着唇,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口水流了一枕头;原来她睡着的时候喜欢踢被子,总是不满于被子占据了她的床,但是最后被子全都被挤在了床角。 “予儿。” 言城歌低低地唤了南予一声。 南予没有反应。 “予儿?” 南予还是没有反应。 言城歌嘴角的弧度扩大,“予儿。” 南予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翻身换了个姿势,从侧睡转变为了仰睡,嘴角的口水顺着白皙的侧脸流下来,滑入青丝中,留下一道浅浅的沟壑。 言城歌的眸子如水光般潋滟,轻缓地俯身低头,慢慢去凑近南予微开阖的粉唇。 他的眸子一直认真地注视着南予,没有一瞬间游移,坦坦荡荡又畏畏缩缩,极其矛盾。 屏住呼吸,言城歌的薄唇离南予的唇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温度本就清冷,靠近也感觉不出温度的变化,况且南予又睡得极深。 “予儿……你再不醒,我真的亲下去了?”言城歌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一种极力克制却又百无禁忌的声音,他放得很轻很轻,就好像是在和南予说悄悄话。 他的视线缓缓从南予的脸上放到她的唇上去,顺着那道晶莹的沟壑,一直看入青丝。 “亲你我也很亏的。因为我没亲过……不晓得会不会超过我的承受能力,要是太疼了,今天就只能躺在床榻上度过了。所以,我亲你一下,心甘情愿冒着疼上一天的风险。我们扯平了。嗯?” 言城歌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仿佛故意让南予完全听不见。他是在和她商量,但却也不是在和她商量。要是真的商量,他就没得亲了。 那道沟壑实在是太过显眼,言城歌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么大了,睡觉还流口水。” 语毕,他深深看了南予一眼,双手撑在她的脑侧,缓缓低头,吻住她侧脸上那道沟壑,轻轻吮了一下。 甘之如饴。 第589章 148.我来晚了 南予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是隔着窗映出的深蓝色幕布,缀着寥寥几颗星子,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混沌之中她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难道她自以为睡了很长的一觉,其实只不过是过了几个时辰,现在还是刚出云岚宗的那天夜里?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南予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烛火,想明白应该是言城歌担心她夜里想要去干什么却看不清楚路,于是给她留了一盏灯火。 灯火前还放着一些吃食、一架古琴、一鼎正氤氲着袅袅烟丝的香炉,还有一套煮茶的器具。这些东西在南予睡觉之前可都是没有的,南予坐了起来,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第二个晚上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本来说好挑选好武器就回云岚宗的,按道理今天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已经回去了,现在却只能生生拖到明天。 不晓得君玦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和言城歌跑了的事情?会不会又以为自己是故意为了气他才和言城歌出云岚宗的?会不会又觉得她喜欢言城歌? 他这个人心思又重又小气还爱吃醋,如今不喜欢她也好,他或许这会儿也觉得自打昨天说了不再喜欢自己之后,真是种解脱? 这些问题在南予的脑中一瞬间闪过,真就是那么一瞬间,想了之后也就过了。或许她再细想一会儿,就能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了,可是她偏偏不愿意再去细想,也没有去细想的理由。 * 醉花阴三楼雅间 花渐深战战兢兢地单膝跪地,俯首埋头。 他的身后紧跟着跪着的是醉花阴的老鸨和管家,再往后跪着的乃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其他跪着脸都趴在地上了的便是醉花阴的若干名丫鬟小厮。 地上跪着的这么些人,脑中都无一不是同一个想法:殿下!您这么晚了上这儿来!!究竟有何贵干?!!能不能说句话啊?!!这个气氛已经维持了一个时辰了!!! 没错,这么些人跪的,就是深夜造访醉花阴,二话不说上了三楼雅间坐着,虽然面无表情却阴沉无比的君玦。 彼时这位尊贵的殿下来的时候,这个屋子里还是空的,除了添茶倒水的以外,就是两名一身劲黑的暗卫,一左一右站在君玦的身后,不苟言笑、面若寒霜,同样也一言不发。 君玦就这么坐在茶桌边儿上低眉搓揉把玩着一颗看起来就很廉价的银色铃铛,什么话也不说,屋内的人却慢慢多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都是被暗卫丢进来的,进来前想了一大堆要说的话,进来了却见屋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然而殿下也没有说话,他不说,谁都不敢说,于是这些被丢进来的人也只能跟着跪下来,趴伏在君玦面前,等着君玦发话。 可是这么多的人都快把屋子给跪满了,也没有见殿下说一句话,就只晓得把玩那颗银铃。 但凡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会好奇进门来的时候无意一瞥间看见的那颗铃铛究竟是个什么重要的玩意儿。 因此,很多人跪下来后都会抬头想去再仔细看看那颗铃铛。可敢抬起头来看看的结果就是,被身边的暗卫拖出去。拖出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屋内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而后没有等君玦说话,那个敲门的人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声音犹如四月的初春之水,温润如玉,“原来只等我一个了……抱歉,来之前去予儿的房间看了眼,跟她聊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 第590章 149.我也尝过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君玦把玩银铃的那只手瞬间停住了。 而在听见言城歌说完的那句话后,君玦缓缓将银铃在手心收紧,生怕有什么珍贵之物就在他的手中悄然溜走。 言城歌着了一身白色,最为清雅孤高的颜色,敛去了他寻常看上去的温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以前他也穿过白色,但总觉得今日穿起来就格外不同。 好像有些锋芒渐渐露出一点儿。 君玦忍不住去想,是什么东西让一向藏拙的言城歌愿意在他的面前露出些许锋芒?还是说这种锋芒的露出其实是他无意识的,那么又是什么东西让他就这样无意识地露出锋芒给他看? 是予儿。 予儿和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会崭露锋芒?可是这么短短的一天他们能发生什么?为什么就让言城歌改变了?难道是一些很亲密的事情吗? 果然,予儿还是喜欢言城歌胜过他。 君玦的手握得很紧,却又刻意收敛了力道,生怕将手心那颗廉价的银色铃铛给捏碎了。这样控制力道,他的手上青筋暴起,修剪得极为整齐干净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有血意渗出。 他今日着了一身血红色,不是寻常那种绯红,而是一身预示着他要杀人的红。那样血溅上来,就看不到了。 言城歌的眸子在地上恭敬跪着的一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儿。 似乎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他道,“有必要吗?是你自己说,以后予儿的事情都和你无关,她的消息你再也不要听,所以这些人才不敢跟你报备的。如今你却反过来要杀了他们……陌卿,讲点道理行不行?不要遇上予儿的事情就跟个疯子一样,毫无理智可言。” 君玦猩红的眸子中净是讽刺,嘴角也勾起一抹讥讽嘲弄的冷笑,“你也配说我遇上予儿的事情就毫无理智?寒禅之痛你忘了?和你自虐自残比起来,我担怕不过是杀了几个人而已。” 果然一针见血、一语中的。言城歌抿着唇不再说话。 “予儿呢?”君玦的目光迟缓地移开,落在手心的银铃上,“……你为什么不带她来?” 其实从一开始他等的就是南予,他知道言城歌会来,但是他以为言城歌会带着予儿一起来,至少也带来一起气一气他罢? 气他也好,总比连气都不想气他好。 言城歌在他身边坐下来,低眉自己倒茶,淡淡道,“我问过她了,她不愿意来。” 君玦心中一刺,凛眸看他,“为什么?” “难道你想不出来吗?”言城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都直言让她滚了,她还会愿意主动来见你?” “言城歌!”有一种痛叫做咬牙切齿,这三个字当真是从君玦的口中咬出来的,深深看着言城歌的那双眸子里只有屠戮,一如多年前被血洗的召阳,猩红一片,“你明知道那个字我是对谁说的。” 言城歌轻声道,“反正你不 第591章 150.就不还手 “谁让你碰她的?!!”话音未落,屋内爆开一阵强劲的气流!瞬间将言城歌狠狠砸在墙上! 后脑勺霎时间被撞破了血! 鲜红的热|血就顺着雪白的墙往下流,沾染上言城歌今日着的一袭翩翩白衣,别样妖|异。 那一掌打在他的胸腔,使得他的嘴角毫无意外地流出两道血壑,衬得他勾起的笑犹如舒朗的清风,淡然自若,“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我还没说完。” 君玦猛地掐住言城歌的脖子,将他提离墙面又死死砸下去,收获了一声“砰”的巨响之后,他紧紧盯着墙面的血|红,净是痛楚的眸中闪过一丝快|意,“闭嘴。” 言城歌嘴角的笑意扩大,被他掐着脖子说话,声音嘶哑低沉,却自成清隽,“你以为我在骗你吗?……她口中的味道就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咳!!” “闭嘴!!”君玦就着掐住他脖子的手一把将他甩到地上,猩|红的招子就像是言城歌幼时见过的那片残阳,经过鲜血的洗礼后,就是屠|戮。君玦的左膝抵在言城歌的胸腔,他的手掐在言城歌的脖子上,狂然怒吼,“她是我的!!谁让你碰她的?!!你凭什么碰她!?!她是我的!!” “你说是就是?”言城歌的咽了自胸腔涌出的鲜血,认真看着他道,“你只问我为什么吻她,为何不问——她为什么不推开我?我吻她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拒绝?” 君玦的眸子猩|红如涌出的血|潮,抵在言城歌的胸腔上的手猛地凝聚气韵!! “噗……!!” 如此被钳制在地上!这么近的距离!君玦凝聚气韵的一掌就这么照着他的胸腔竖直爆出来!言城歌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君玦咬牙,滚烫的几滴晶莹砸在言城歌的脸上,声音低沉却无力,“你以为……我会信吗?她亲口说的,她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她不喜欢你……” 这样无力,就好像不是在说给言城歌听,是在说给自己听,是为了宽慰自己,而不是刺|激言城歌。 他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 信念这个东西,就是要多念几遍才能说服自己也相信。 南予说的话支撑着他在云岚宗一直等着她回来,等她回来……跟她道歉、跟她认错,可是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回来,都过了子时了,她还不回来,他只好去找她。 她说不喜欢言城歌一定是真的,但是她说不喜欢他君玦……或许是假的。 “她亲口说不喜欢我,也一定说过同样不喜欢你。她昨天才跟我说……”言城歌直视着君玦,用手抹了下巴上的血,用仅存的力气缓缓道,“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永远都这么强势霸道、唯我独尊,总是按照自己的揣测就一意孤行,倘若和你在一起,她不会有自由,所以她不想和你待在……” “砰!!!” 话没说完,君玦捏在他脖子上的手蓦地收紧,将他提起来甩出去!径直砸在了门前!!没等他撑起身子,君玦猛地上前用左膝抵住他的胸腔,抓紧他的脖子将他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砸!! 顷刻间,鲜|血顺着地板缝隙流出了半步远!!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喂,言城歌!你留字条叫我来这里干什么?开门啊!” 听见南予的声音,君玦的动作猛地一顿!! 言城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轻声道,“陌卿……你猜我刚刚为什么……不、还、手?” 第592章 151.你又骗我 南予是在自己房间的茶桌上发现字条的,大约是那张字条太过于显眼,是用一张红笺写的,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普通的邀约,落款是言城歌,他让她醒了之后就到醉花阴三楼天字号的雅间里去,他会在里面等她。 至于等她作什么,一概都没写,出于好奇,南予还是从床榻上爬起来,随意套上床榻边儿上那件白色的女装,一头青丝就随便拿白玉簪子束了。 还没等她过街走到醉花阴,抬眼就看见了三楼靠窗口那里面有隐约的光影浮现,似乎是有人在用气韵。 南予蹙着眉,踏进醉花阴的时候,鼻子一向灵敏的她闻到了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儿,好像是从后院儿传过来的,有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南予加快了脚步跑上三楼。 三楼的血腥味儿要比楼下淡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有,且这血腥味儿和下边的不同,血丝的腥气里浮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 走到门口,南予敲了两下门,大声喊了几句,没有听见有人回她的声音,却听见屋内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传出来,只是听不大清楚在说什么。 抿了抿唇,南予手心缓缓凝气,一脚踹开了门! 这一脚踹开,南予愣住了—— 首先入眼的,自然是就在门口的君玦和言城歌。 君玦的左膝抵住言城歌的胸腔,左手青筋暴起,同样压在言城歌的胸口,而他的右手正用力掐在言城歌的脖子上。有一滴泪无声弹在言城歌的脸上,他的眼神中带着杀意和决绝,还有辛酸和委屈。 君玦那一头青丝倾泻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但是不管是从双眸的神情还是从味道上,南予就是晓得,那是君玦。 是正在发火甚至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的君玦。 屋内战战兢兢跪着一群人,其中还有昨晚上才见过的花渐深,他们的头埋得很低,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抬眼去看屋内的情景,更没有人敢去偷偷瞄一眼踢开门闯进来的人是谁。 南予的视线落在言城歌脑后溢出的血上,顺着地板缝隙看过去,鲜血竟然已经流了半步之远! 眉头一皱,南予径直跑过去将手覆在君玦掐在言城歌脖子的手上,用力去扳,“……君玦?!” 君玦将手一翻,改为扣住她的手,用力收紧,满眸的戾气,语调是道不尽的苦楚尖酸,“我打他,你心疼了?” 看见南予眉头微蹙,君玦掺杂委屈的语调怒然吼道,“你和我说过你不喜欢他的!你亲口跟我说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他偷跑出云岚宗?!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再走?!你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胜过喜欢我!或者你就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可是你究竟为什么要骗我?!你亲口说过你不喜欢他的!!” “我哪有骗你?!”南予蹙眉,不喜欢言城歌的话她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永远都不相信,如今也懒得和他说,“你先放开他!” “我不放又怎么样?!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他!!你要为了救他打我?还是要为了救他直接杀了我?!” 第593章 152.忽然明白 “我不放又怎么样?!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他!!你要为了救他打我?还是要为了救他直接杀了我?!”君玦一手掐着言城歌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南予的胳膊腕。 南予眼中看到的君玦,青丝披靡,散在肩膀后面,有些凌乱,被窗外的风拂起时,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明显是方才已经有了一场十分剧烈的动作。 他的眸子血红到了妖异诡魅的地步,光这么看着,就好像能感受到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是南予也能感受到,他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已经刻意去收敛了这种凶残嗜血的戾气,就像是在害怕她被他这样的眼神吓着,也像是在害怕他这样嗜血的眼神针对的是她。 君玦在看着她南予的时候,不管有多发狂上火,眸底总会有一片璀璨的银河,星辰在闪烁,熠熠生光,银河的荡漾也是那么的温柔。 此时还多了一点儿别的,是君玦口中的“会委屈、很委屈、最委屈”。好像君玦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会很委屈,尤其是在这种和她出现了矛盾的情况下,他总是会流露出无尽的酸楚和委屈。 南予觉得,这大约和君玦总是觉得她喜欢言城歌胜过喜欢他有关,或者拿君玦的话来说,就是不管他做的有多么好,对她有多么好,她也从来都不喜欢他。 所以他才会觉得委屈之极。 明明他已经做的这么好了,明明他对她是最好的,明明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他? 在他的眼中,南予好像永远和别的男人更要好一些,尤其是言城歌,好像和言城歌在一起的时候,她会笑得很开心,做事情会拘束一些,好经常背着他和言城歌私下约好一些事情。 就譬如最开始在锦焱国的时候,言城歌约她去幻山,给她讲名字,讲身世由来。再譬如昨天,刚刚和君玦闹掰了,才说了不喜欢他君玦,就跑去和言城歌一起离开云岚宗,这也就算了,竟然还彻夜不归。 所以是该他委屈,要是南予的话,南予也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一个眼神,南予就理解了君玦为什么会经常和她说自己好委屈,理解了君玦那天为什么要那样生气地说不再喜欢她、以后她的事情跟他无关。 喜欢一个人很久,却没有得到回应,真的会很累。 况且每次似乎都是君玦在让步。不管他有没有错,最后都是君玦在认错,不管是谁先生谁的气,最后都是君玦来哄他,不管他是不是还气着,最后都是君玦先主动示好。 包括这次,他明明都说了不再喜欢她了,还是跑出来找她…… 南予怔怔地看着君玦,微微张开唇,有些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无意识间就低声说道,“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 第594章 153.还是嫉妒 南予这句话甫一说出口,不要说君玦和言城歌了,就是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直觉像是在给君玦解释着什么,像是在主动安抚他,像是在心疼他的委屈。因为他委屈了,所以自己的心中有一些动容,让她觉得自己就是该说点儿什么来安慰安慰他。 君玦同样怔怔地凝望着南予,脑中虽然还是一团浆糊,理智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手中还是掐着言城歌的脖子,但是不可否认,他眸中的戾气已经稍微散了一些。 他在慢慢回味南予说的话,渐渐就反应过来一些——予儿这是当着言城歌的面儿,专程给他强调一遍,自己没有喜欢言城歌吗? 她没有顾及言城歌,而是先顾及了他。 所以她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喜欢言城歌胜过喜欢他,她没有欺骗他,她甚至这个时候是在安慰他! “予儿……”君玦低声轻喃,眸中的湿热瞬间将鼻尖都弄得潮红,泪水缓缓滑至他尖削的下巴,又滴落在他紧握着南予的那只手上,弹开一滴水花。 南予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视线,用手去扳君玦掐在言城歌脖子上的手,扳了几下发现还是无法扳开,南予就微微蹙起眉,“……可以放开他了罢?这件事儿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言城歌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低声道,“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带出来的,走的时候也是我故意没有和他说,在他眼里,就是我拐走了你。没打死我就算好的了。” “你知道就好。”君玦的视线这才从南予身上移开,垂眸看着一身血意的言城歌,他挽出一个冷笑,“你不仅仅是拐走了她……你还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要是在南予如此坦荡地和他说了这些话之后,君玦还想不明白方才言城歌说吻过她而她没有推开的那些话是故意刺激他的,那他就不是君玦了。 尝过她的味道,也不一定非要吻过她。 虽然不管碰着南予哪里,都会让君玦觉得火大,但是总好过南予在被他吻的时候没有主动推开。毕竟每次君玦强吻南予的时候,她都是推拒了的。 如今稍微冷静下来,君玦瞬间就想明白了。 言城歌还没他那个胆子敢直言向南予表明爱意,更没有他那个胆子把南予摁在怀里强吻,言城歌最多也就是敢趁着南予睡着的时候偷亲一下,最多了。 “那又如何?”言城歌目光明澈地望着君玦,“尽管只是这样,你不是也很嫉妒吗?” 君玦掐他的力道再次收紧,眸中阴霾晕开,“你真当我这辈子欠你太多了,就不会杀你?” 言城歌刚要再说什么,眉头忽然猛地皱起,自方才被君玦揍开始就没有皱过一下眉的他突然痛苦地惨叫了一声,“啊……!” 南予一惊,紧紧抓住君玦的手腕,怒道,“你先放开他行不行?!明知道他有头疾还专门儿往脑袋上砸!万一砸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第595章 154.捻酸吃醋 君玦是个既爱吃醋又很小气的人。 尽管上一刻南予才安抚他说自己不喜欢言城歌,但是下一刻她又这么关心城歌,甚至还和他凶。 君玦憋着一口气,让他那因为有唇珠而形状完美的薄唇都紧紧抿成了一根线,虽然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很不好,眸中依旧泛着委屈尖酸,但还是松手放开了言城歌。 放开的时候看了南予好几眼,板着脸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嘀咕道,“你就这么关心他?看不得他痛?……痛这么一会儿又死不了……” “啊——!!”言城歌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不住地用后脑去砸地板,好像这个样子能让他好受一些。 他砸得极狠,整间屋子都回荡着“砰、砰”砸地板的声音,他的后脑处本来就被君玦这个小气鬼砸破了正在流血,这么往地上狠狠一撞,那些血就顺着地板缝隙流得更厉害! 南予的注意力被突然痛苦低吼一声的言城歌吸引了过去,懒得再跟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君玦说话,伸手去扶言城歌。 君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大写的不悦和嫉妒,俯身上前要隔开他们两人,却被南予反手撇开,她甚至还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言城歌一被南予扶住,就伸手要去搂她,南予就着被他抱住的姿势顺手把他给捞了起来,但是捞起来之后也不晓得怎么帮他,斟酌片刻,她回头看着君玦,蹙眉道,“你就这么看着?” “我又不想救他。”君玦板着脸冷声道,“死了算了。” 南予心下有些好笑,却没笑出来,同样板着脸冷声道,“从小帮你洗衣服的人你就这么对待?” 君玦冷不防一惊,皱眉不满,“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你们还聊了些什么?!你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想多了,我并不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南予不耐烦道,“他都这么痛苦了你先救他行不行?!” 君玦愤懑咬牙,“反正痛不死!让他自个儿痛着罢!是他自己找罪来受!我跟你说过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儿他自己不晓得活得有多平安!不管他和你说什么你随随便便都会相信,那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说的?!” 南予又不知道内幕,当然不相信离言城歌远些他就能平平安安这种鬼话,还当是君玦小孩子脾气一上来才说出这么幼稚的话的,眉头紧紧一皱,她也气道,“殿下,你使性子能不能看看场合?!不救就算了!” 语毕,南予扶着言城歌抬脚就往门外走,君玦猛地将她的手腕捉住,听及她喊殿下二字,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你要去哪儿!?” 南予回头看他,一板一眼回道,“对面酒楼,找床,先扶他躺下。” 君玦微微敛了神色,猩红的眸子盈盈望着她,几乎要掐出水,那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委屈瑟缩得像刚出生的幼崽,“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云岚宗去……?” 第596章 155.点儿真背 虽然对面的酒楼只和醉花阴隔了一条街,但是要扶着言城歌这么大一个活人,且还是个正处在痛苦挣扎、沉声嘶吼中的男人下三层楼再过一条街,不晓得要费多大的劲。 倒不是南予没办法把他抬过去。毕竟,以南予的手劲说来,再扛两个男人都不在话下,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扛过还在她面前扮作岳阁的九方越。 只是南予觉得等自己把言城歌给搬到对面酒楼,再找到床榻扶他躺下,不晓得要耗费多少时间,且就这么让言城歌有头疾的事情穿过一条街暴露于人前,似乎也不大好。更何况,这不仅让言城歌白白遭了那么久的罪,自己又没什么办法能够平复他的痛楚。 经过再三思量,南予还是只有求助于君玦。 最后的结果还是君玦先在南予直白的眼神中服了软,先将问她何时随自己一起回云岚宗的事情放在一边,转而接过南予手里的言城歌,算是妥协。 但凡南予要他做的事情,他总是轻易就妥协了。 君玦顺口吩咐跪在屋内的醉花阴老鸨去隔壁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顺带着把这里一干人都赶了出去,最后跟花渐深道,“你身上可带的有他常吃的丹药?给他喂几颗。” “回殿下……此次来得匆忙,渐深并未想到那么多,因此只带了一些常用的内外伤药。” 花渐深额间的汗都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虽说他们这些人自打被殿下的暗卫拖了进来就不敢抬头看上一眼,一直埋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实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偷偷听上了一耳朵的…… 倘若是不该听的他们不听就是了,但是他们人就在这里,哪里又能避免当真一点儿都不听了去?!哪里又能知道在这场殿下和言城歌的对话里,会听出好几条简直条条都是能要了他们命的秘密?!! 其中最令他惊讶的就是——好不容易动回心的言公子,身边那位佳人,居然就是同样好不容易动回心的殿下喜欢的那个南予!! 要知道这两位哪位都不是好惹的啊!这种事情让他们这些做手下和庶民的听见了简直就是催命来的! 关键南予姑娘这嚣张的样子,完全不把殿下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是不屑和不耐烦,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殿下惹得不高兴了,她倒是没什么事儿,殿下哪里忍心真的冲她发火?遭罪的不还是他们这些手下吗?! 花渐深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言城歌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头疾犯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幸好自小言城歌的丹药都是他炼制出来的,算是言城歌的半个药剂师了,殿下怎么着儿看在这件事情的份儿上,应该也不会真的杀了他罢? 就是这些在屋子里其他的人,那就绝对是逃不过一死的了。因为他们不仅知道了这位佳人的身份,还知道了言城歌有头疾之事。 现在花渐深冒冷汗的原因无他,就是暗叹自己点儿背,这么好的救命机会,自己居然没把丹药带在身上!! 第597章 156.要你洗脸 南予挑眉看过去,有些好奇地道,“你不是炼药师么?给你个鼎,你能多久把药炼出来?” 原本想一手将花渐深给灭了免得见着没用的人就心烦的君玦突然止住了动作,他见南予似乎对炼丹药很有兴趣的样子,抿了抿唇,不咸不淡地看了眼花渐深。 亏得花渐深也是个聪明人,在接收了君玦肯定的视线之后,立马冲着未来主母讨好道,“以我目前在炼药上面的修为,大约半刻钟就成。就在隔壁房间里炼即可,姑娘想要看的话也方便,渐深不才,能教姑娘一二也是荣幸。” 马屁拍得这么溜儿,南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花渐深过于明显讨好她的心思?自己不过也是仗着君玦的面儿上才得他一句恭维和尊敬,这么一想,她顿时没了再探讨下去的兴致,赶快把药炼好给言城歌服下才是正事。 舔了舔嘴角,南予推门要去隔壁看刚被暗卫扶过去躺下的言城歌,刚走了两步,她又回头道,“那你尽快罢。” 说完就继续提步往隔壁间儿走,君玦见她跨门而出,随即也跟了上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头也不回地吩咐花渐深一句,“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找这里的老鸨要。” 君玦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掠到了隔壁,门没关,他便直接走了进来,视线在屋内搜寻,终于看见了撸着袖子站在雕花木架前低头看里面备好的热水和锦帕的南予。 在看见了南予的那一刻,他微提上去的心又放了下来。 虽然知道她方才出门就是到隔壁来看言城歌而已,但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总害怕她又跑了。这会儿看见她安静站在雕花儿木架前,才敛了慌乱不安的神色。 然而没等他完全把情绪平息下来,下一刻,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握紧拳不悦地走到南予面前,将有些泛白的唇抿得更紧,满脸都写着“我很难受需要安慰”,眸子里是无辜和委屈,还有愤怒。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低眸看着南予,后者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洗干净了帕子,面无表情道,“……干什么?” 君玦张开唇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好像被什么哽咽了一下说不出来,只是几不可见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呼出来后他整个人更加委屈,“我来了这么久……你见到我这么久了……都没有问我一路奔波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你都没有要给我擦脸擦汗!” 南予反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洗干净的帕子,又看了眼紧紧锁眉阖眸躺在床榻上的言城歌,恍然大悟。 南予有些尴尬地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鼻尖:天地良心,她是打算过来自己给自己洗个脸的。伺候人?她可不会! 但看着君玦气成这样,南予也难得地和他讲道理,“我不是给他洗的,就算是给他洗的,他都疼得躺那儿说不出话了,你还和他争这个?” 君玦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南予,满脸都是殷切的期待,眸子里嫉妒和委屈的意思也实在是太过明显,南予伸手就把洗好的帕子塞进他手里,“好好好,给你给你,君三岁,你洗、你洗,我不跟你抢。” 君玦更气了,伸手把她的手连带着帕子握在掌心往自己的脸上敷去,四只手重叠,南予的手掌就隔着温热的帕子贴在他的脸上,君玦的神色才好看了些,“我要你给我洗,只要你给我洗……你以后不给我洗,我就不洗了。” 南予眸子一耷拉,凉凉看他,面无表情道,“那就不洗了罢。左右跟我没什么关系。” 第598章 160.天荒地老 南予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衣襟里,本就潮红的脸上更似是铺上了一层红霞,整张脸红了还不够,这把邪火一路烧红到了脖子根儿! 南予伸出一只手来捉住君玦的手腕,红透了脸不敢看君玦的眼睛,但是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是死死抓紧了,像是故意抓紧好让君玦疼,又好像其实是在不知所措,下意识才抓紧的。 总之南予现在的神情很好看,君玦将她圈在雕花木架上静静倾身凝视着,嘴角挂着饶有兴趣的笑意,满眸的纵然,还有一点儿坏心,邪肆又宠溺。 感受到就在自己头顶上聚焦的视线,南予的手再缩紧了些,直将君玦白皙却强劲的手腕捏得起了红印子,才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拿出来……有、有人敲门……” “不拿。”君玦的手故意在她的胸前又揉了揉,低声笑道,“让他敲。什么时候敲得和予儿的心跳一个节奏了,就让他进来。” 南予恼火地蹙紧眉,这回显然就不止是方才的害羞了,刚要发作冲他怒吼,君玦反应极快地把手抽了出来,生怕她被自己再惹生气,直接先一步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凑到她耳边道,“好了好了,一个节奏了。” 侧脸贴在君玦的胸前,南予才感觉到他并不是像他看上去的那么淡定平静,其实他的心跳也早已大珠小珠落玉盘,犹如鼓点一般密集且强有力,完全不是他面儿上那么风轻云淡。 或许是他方才在吻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心跳如鼓,也或许是看到她突然羞恼生气了,害怕她又和他置气、不理他或者要逃离他,所以才紧张慌乱了一下。 不管是哪种,南予都觉着这么想了后心里又莫名舒服了些。 “叩叩叩——” 花渐深脑门儿上的汗都流到衣襟里去了,敲了三回门,第一回里面完全没动静,第二回听见了未来主母的……咳,低吟,以及一些两个人的私房话。 花渐深发誓,他不想听的!!他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听的!!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光阴!不能死在三八上啊! 就在花渐深站在门外神游天外的时候,君玦已经捡起被自己扯开随意丢在地上的腰带,给南予仔细地系回去。方才想把手伸进南予的衣襟里也是因为情到深处不自禁,所以就扯开了她的腰带,从腰上顺着摸了上去。 手上的滑腻香软还尚有温存,君玦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要溢出来的温柔,低头小心翼翼地给坐在雕花木架上的南予系着腰带。 但在南予的眼里看着的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眸子一耷拉,她凉凉道,“殿下,你到底会不会打结?请问你打个蝴蝶结要打多久?” 君玦低低一笑,轻声道,“天荒地老。” 南予直白地抬眸瞪着他,“什么鬼结打这么久,你快点儿行不行?” 君玦眨了下眸子,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手中正打的结,然后在南予惊愕的目光下俯身凑到她的腰处,用嘴咬住了腰带上的一根白色线头,轻轻扯掉。 “打好了。”君玦抬起头,没看见南予错愕的目光,自顾自地一本正经介绍道,“我打的死结。” 南予回神:“靠!你让我今晚上睡的时候怎么脱?!” 君玦接着一本正经,“这个只有我会解,你来我房里睡,我帮你脱。” “滚去开门!!!” 第599章 161.一起睡罢 花渐深进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被蒸发过了一轮,脑门儿上的汗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可以流进脚底! 说实话,他站在外面儿听了那么久,虽说已经摸清了殿下在面对南予姑娘的时候到底能有多不可思议、有多没有下限、有多纵容宠溺,但是被殿下主动宠着是一回事儿,主动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又是另一回事儿。 敢这么跟殿下扯着嗓子吼的,还真就里面坐在雕花木架子上的这么一位! 朝天大陆上哪个人不晓得殿下的脾性,就是典型地容不得谁对他放肆,举个例子来说,就是个普通的不认识的人对殿下说了一句话,就算是很寻常的一句话,殿下要是觉得那个人的语气不够低声下气、不够畏畏缩缩,那么这个人就是对殿下不尊敬,就是冒犯了他,就是在他面前放肆。 这就是君玦,这么一个喜怒无常又嚣张猖狂的男人。 南予姑娘是个例外的,可能她本身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和殿下说话才是正确的,也有可能她是被殿下掼怀了,就是这么恃宠而骄,要是她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殿下,殿下或许还会不高兴。 这一点花渐深早就想通了,所以也不是因为南予猝不及防对君玦这么大吼大叫地使唤而汗流浃背,而是因为……亲自给他花渐深开门的是殿下!! 你说这惊不惊悚?这他娘的惊悚不惊悚?! 这么大晚上的是要把花渐深给折煞死! 谁给君卿殿下敲门是指着殿下亲自来开?不都是指着殿下说一声进来吗?! 谁想得到殿下会因为南予姑娘说了一句“滚去开门”,就当真乖乖地过来开门了? 殿下,你这么丝毫不敢忤逆自己女人的作为是怂你知不知道?你作为上位者的风范在南予姑娘面前都怂得被狗吃了不成?! 你这宠得简直……令人发指! 当然,这些花渐深只敢在心里吐槽,面儿上半点不露痕迹,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两人。不敢看殿下是自古以来都不怎么敢看,不敢看南予则是因为……害怕看到她唇上的红肿会被殿下灭口。 “殿下,丹药已经炼好了。”花渐深低声却清晰地说道,“老鸨不知道殿下和南姑娘是要在这里休息还是去对面酒楼,因此在两边都吩咐人备好了两间房,还有一些饭菜。” 君玦还没说话,南予直接从雕花木架上跳下来,打着哈欠对君玦道,“你先给城歌喂药,我困了,回对面酒楼了。” “别走。”君玦拉住她的手腕,求道,“等着我处理完事情一起,好不好?” 南予很给面子地停下来转头看他,“你还要干什么?可是我困了,撑不了多久。” 君玦脱下外套给南予穿上,一把将缩在衣裳里的她打横抱起,在南予错愕的目光下对她勾唇一笑,“你要是困了就睡罢,要是想看我干什么就在我怀里玩儿一会儿,等到了对面酒楼再睡……和我一起,嗯?” 南予对他口中的在怀里玩儿一会儿没什么兴趣,一只手抱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揉了揉因为打完哈欠流出点儿泪的眸子,随后又抓紧他的后颈,片刻后轻声道,“不许脱我衣服。” 第600章 162.拨云见月 君玦原本是没觉得南予会答应他的,当南予只是对他说出了“不许脱我衣服”这六个字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猛地一怔,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喜! 他方才问南予能不能等他一起回酒楼,然后晚上跟他睡在一起,本来是带着逗弄她心思,他也知道今天南予对他的态度算是很好脾气的了,换作平时自己要是对她这般上下其手、得寸进尺,她不晓得已经跑了老远了,今天虽然对他的放肆过于纵容,可也没有料到南予能答应等他,答应和他睡在一起…… 睡觉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既然睡都同意和他睡在一起了,要是还不能明白南予心里对他其实也是有感觉的,那他就不是君玦了! 那狂喜的表情君玦愣是想压都压不下去,急急低头垂眸去看南予,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南予已经合上双眸俨然是一副睡过去了的模样。 但是,她脸上如同朝霞一般晕染上的红晕却完美地出卖了她,这样子,明显就是打算装睡把刚刚说的那句话盖过去,并且明显是不想和他对视。 予儿这是害羞了。 君玦抿起一个抑制不住的笑,低头在她左边眸子上吻了一下,再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衣服不能脱,身子给不给碰?” 花渐深假装没有听见君玦凑近人家姑娘耳朵边儿上说了些什么下流的话,当然了,就算是听见了,也要假装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认认真真埋头等着君玦发号施令。 南予也想假装没有听见,但是喷洒在侧脸的热气满满都是君玦的味道,带着一个强势霸道的男子应有的侵略性,卷着既清淡又浓郁的沉木香,热气烫得她的脸瞬间红透。 即使是知道自己装睡失败,南予也没有睁开眼睛,这个时候对上视线简直太特么尴尬了! 她发誓,方才那句“不许脱我衣服”真的是脑抽了下意识说出口的!绝对没有答应跟他睡的意思!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予自己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有一种拨云见月的感觉,前几天那些莫名其妙对君玦发的脾气和使的性子都在引导下连成了一根线,统统都能解释得通了。 然而南予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她的内心是拒绝甚至想揍君玦的!! 难以相信小爷活了十八年最后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的?! 什么情况?!她的人设不应该是四处调戏良家少女荼毒清秀小倌儿的总攻吗?! 喜欢君玦是一方面,和他睡是另一方面,南予自己都觉得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些?!刚发现自己喜欢他就答应和他睡在一起会不会显得很迫不及待?! 但是这个时候说都说了,睡也装了,南予只能将君玦的腰和衣襟又抓紧了一些,然后把头径直转过去埋进他怀里,好半晌才憋出一个字,“不。” 君玦知道南予这是在回答他刚才问的话,果然答应了和他一起睡也只是单纯的一起睡个觉而已,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和二寝那群男弟子也没什么不同,总归是不能对她为所欲为。 不过……腹黑的某人面无表情地想,人都上了他的床了,心都在他身上了,他想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撒个娇的事情吗? 对心爱的女子撒娇这件事情,君三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第601章 163.演技逼真 君玦抱着南予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不过周围的气氛倒是感觉得出来挺愉快,没有丝毫的压迫之感。 花渐深也不敢抬头去看君玦的表情,径直等了半晌,君玦抱着南予径直走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君玦头也不回地冲花渐深吩咐了一句,“半刻钟后带着你那个妹妹一起来隔壁。旷幽谷的事情,务必在这和半刻钟内想组织好语言,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以前殿下虽然不会让人汇报消息的时候多说废话,可是也从来没有专门要求过手下长话短说的,这样很大一部分可能会交代不清楚事情,纵而遗漏什么消息。 花渐深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红颜祸水——能留在这儿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走真是谢天谢地。 思绪一顿,花渐深将视线落在了床榻上,轻声叹了一口气,情之一字又是谁说得清楚?他这样挑拨离间殿下和南予姑娘却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有这个字在,再如何挑拨也是枉然。 害怕言城歌再多受罪,花渐深便不再多想,走到床榻边准备将药给言城歌喂下。 不过这会儿言城歌由于疼得太厉害已经晕了过去,花渐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的嘴撬开,正准备把药给他喂下去,猝不及防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 花渐深一骇,“你……” 还没说话,言城歌已经用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用一根手指抵住唇,轻声道,“嘘——” 花渐深皱眉点头,言城歌现在这个神情和掐住他脖子抑制他说话的力道,哪里有方才疼得死去活来虚弱不堪的样子?! 言城歌放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对他礼貌地微微一笑,眸中有晦暗不明的光泽潋滟,“多谢。” 没等花渐深反应过来言城歌是在谢什么,手心一空,刚刚炼好的药就被夺入了他的手中,继而揣进了自己的袖中。 花渐深也没与他计较这些,原本这药就是给他炼的,不过花渐深没有想到的是,言城歌方才那一系列的头疼欲裂都是装出来的,不得不说,他真的是……装得像极。 不晓得殿下有没有被他所骗,毕竟能装犯头疾装到真的痛不欲生一般用后脑勺去撞地板的没几个人! 言城歌对他自己从来都下得了狠手。 方才他不留余力地撞击地板的场面花渐深至今仍然心有余悸,撞破的头流出的热血就顺着地板缝隙流出来,撞击的响声在整间房子里回荡,实在是太真了! 此时他也无暇去管言城歌的演技为何这么高超,满脑子都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在何,思及此,他忍不住皱眉,轻声道,“你这么做,是想要干什么?” 言城歌嘴角微微勾起,眸中有掩不住的悲伤,这样看起来像是在苦笑,但他依旧平稳着声音风轻云淡道,“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干不了。你不是还要去回话吗?走罢。” 花渐深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抿唇道,“这种事,强求不来……你不必为此伤怀,南姑娘不喜欢你,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言城歌嘴角的笑意更深,“嗯。” “你……我还是觉得你不大对,”花渐深狐疑地皱紧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言城歌淡淡看着他,“想知道?” 花渐深斟酌了一下,点头。 “拿消息与我换。”言城歌礼貌笑道,“我就告诉你,我想干什么。” 第602章 164.尚未分明 毕竟也是君玦手下做事的人,虽然花渐深不算是君玦真正的下属,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闻言他没有立马就回答,思索了片刻,也微微笑道,“你可知道,如果我现在声音稍微大一些,殿下必然会过来?” “请便。”言城歌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眸中还是那般不可揣测的潋滟,他只轻轻道,“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演技多么逼真的人。一旦演起来,连自己都相信了。” 花渐深的脸色一变。 言城歌这句话表面儿听上去是在开玩笑,但是结合方才自己心里所想的,言城歌这是在告诉他,就算他把君玦招过来也无济于事,他只需要装作刚刚醒来,或者是装作忽然又犯了头疾…… 花渐深明白自己和言城歌在君玦眼里孰轻孰重,方才因为南予姑娘的事情殿下都没有真的下手杀了言城歌,可见不一般。 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突然就上升到了威胁生命的地步,但是花渐深已经从言城歌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危险。 他敢保证,要是自己把君玦招过来,他能兵不血刃地让自己死。尽管自己只是把殿下招来,并没有对言城歌做什么。他也能让自己死。 因为殿下向来是个多疑的性子。也正因为他的多疑,自己才危险。 比如说,要是言城歌稍稍表露一点儿自己与他有秘密的样子,但是自己又一口否决,或者说根本说不出来这个被言城歌故意拟造出来的秘密,殿下必然不会留他。 但凡有一点儿祸患,殿下都不会留。 在殿下眼里,不过是蝼蚁的性命而已。逐月山庄的林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管有没有反叛之心,只要他觉得你有,你就活不成。 或许自己把殿下招来后,以殿下的城府定然能推算出言城歌要作什么,或者说会对言城歌要做的事情有所打压,但是不管殿下会不会对言城歌起疑,自己都必须死。 容不得半点儿祸患的意思就在此。 花渐深额间不禁渗出几滴冷汗,言城歌对殿下太过于了解了,简直了如指掌,也太会窥破人心了。 自己本来只是出于戒备问言城歌想要做什么,却没想到恰好中了他的圈套,他就是等着自己跳进去!现在言城歌想要做什么,自己是不听也得听了,而且不光要听,还要帮他完成…… 所以花渐深就说,言城歌这种人,要是能一直清心寡欲着还好,一旦不想和你清心寡欲了,简直是剧毒。 虽然他一直觉得言城歌不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他就是被寒禅束缚才成了这样,他是被寒禅束缚得清心寡欲,也是被寒禅束缚得工于心计。 言城歌自己藏得这么深也不是自愿的,如果不是因为寒禅,他不会练就这么厉害的算计人的本事。 言城歌要是真的和殿下斗起来,花渐深觉得,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花渐深也是个聪明的,只消片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害,要想不死,只有帮他,定了定心,他对上坐在床榻上悠闲把玩一颗籽珠的男子,抿唇道,“你要我干什么?” 第603章 165.亲我一下 君玦此时正抱着南予坐在隔壁间儿的茶桌边儿上。 说是在言城歌的隔壁房间,其实不然,他们所在的房间离言城歌休息的房间有很大一段距离,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又极好,而来到醉花阴的所有暗卫此时也都在君玦这间房间里听吩咐。 所以言城歌才会肆无忌惮地和花渐深玩儿套路。 他平日里一边是被七重天的暗卫喊着主子,另一边儿其实是被这些暗卫看守起来的。 七重天再怎么说也是君玦一手重建,里面的第一批暗卫又是君玦一手选拔栽培的。后面君玦将七重天交给言城歌打理,也将与七重天连为一线的所有赚钱的地方交给言城歌。 君玦他自己则是有别的地方来钱,干净的钱、不干净的钱都有,也算是和言城歌的银子划分为两边了。 不过七重天的人还没有忘记自己真正忠心的主子是谁,言城歌的话他们是要听的,但是君玦的话他们也要听,而且在一定关键的时候,言城歌吩咐他们干了什么,他们也是要一一上报给君玦的。 君玦是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就算是自己一起长大的手足言城歌,也是要防着的,更何况言城歌并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么淡泊,就像言城歌了解君玦一样,君玦也同样了解言城歌。 所以,必须要防。且还要明目张胆地防,让言城歌也晓得自己在防他,才是上策。 七重天的暗卫有时候聚在一起会忍不住碎嘴叉八,在他们看来,殿下着实是个城府深的,是个人都会防着一手,他们这些已经被殿下纳入羽翼之下的暗卫不也都是被君玦防着的么?他们家人的性命都捏在君玦的手里。 这一拨暗卫牵制那一拨暗卫家人的性命,那一拨暗卫则倒回来牵制这一拨暗卫家人的性命,有些没有家人的,君玦采取的方法就比较残忍了。 总之就是会永远让手下互相制衡,最后牵出来制衡他们所有人的那根线就被牵在他的手里。 这个世界上殿下唯一不设防的,估计只有南予了。 南予觉得这么被人抱着睡觉实在别扭,睡也睡不着了,干脆就睁开眼睛看君玦要处理什么事情。 方才这间屋子里战战兢兢准备毅然赴死只求痛快的人,都被心情大好的君玦挥手赦免了,这会儿跪在君玦面前的是一堆暗卫。 “殿下,旷幽谷谷主温溪棠在今日晌午时分失踪了。属下已经派人找寻下落。”一名看起来似乎是身后一群暗卫领头的,正俯首跪在君玦面前,严肃道。 君玦像是并不惊奇,可能因为今儿个太过开心,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悠闲了不少,丝毫不见寻常的压迫感,他一边低头把玩着南予的青丝,一边道,“把这个消息告诉月寒明。” “是。”暗卫回完话,又思忖道,“殿下是想要她得知了消息好尽快回旷幽谷去?” 南予把头从君玦的胸口移开一些,微微蹙眉抬眸看他,“据我所知,月寒明并不知道旷幽谷马上就要被你给吞了。在不知道这个前提的时候,她得知自己的师父温溪棠不见了,会什么方向都没有就直接回旷幽谷?不是应该先来找你,求你帮忙吗?” 君玦勾唇凝视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南予,忽然凑近她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南予:“……” 第604章 166.说喜欢你 身边儿的暗卫没一个敢带出声儿的,全都埋头静静等着君玦再次问话。 关于他们殿下和未来主母调情这种事儿,虽然从来没有这么露骨的看到过,但是也不至于惊奇,毕竟在未来主母心照不宣地承认自己其实也喜欢殿下之前,殿下也时常会调戏主母。 他们这些做暗卫的私底下聚餐什么的都是拿来摆谈过的,因此,殿下在南予姑娘面前完全不要脸这件事情大家都传开了,还不晓得的必然都是些刚收归殿下羽翼之下的新手。 南予面色还晕着一些薄红,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君玦,后者极为不要脸地将自己的脸再往南予面前凑近了些,几乎算是把自己送到南予面前引导她亲一口。 南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的一干暗卫,低头咳了一下,心想自己反正都被君玦吻过那么多回了,似乎也不差这么一回……尽管某人觉得她主动和他主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思及此,她干脆就抱紧君玦,在他的唇畔“啾”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看他。 君玦抿唇笑意盈盈地低眸凝视着南予,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被她亲了一下的地方,同样在她唇边“啾”了一下,还很正儿八经地冲她一挑眉道,“礼尚往来。” 一干暗卫假装自己是空气。 发现南予的耳根都红了,君玦眸中有戏谑和揶揄之色,却是开始正经给她解释起来,“我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要她立刻回旷幽谷,她要是回去了,旷幽谷反而不好攻破。我要的就是她来求我。找我帮忙。” 南予微微眯起眸子,一脸瞬间看破的模样,挑眉看他,“像逐月山庄那样?你是想要借用她的手亲自把旷幽谷里的人都给重新换一次血?” “也可以这么说。”君玦顿道,“不过和逐月山庄不一样的是,逐月山庄里的人一个也活不成,但是旷幽谷里可用的人我却打算留下来。毕竟,散气师不可多得。” “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南予眨了下眼,笑侃道,“你还是比较适合看谁不顺眼就要连老巢都端了灭口的做派。我就喜欢你那种时候不讲道理随便杀人的样子。” 君玦一怔,虽说南予喜欢自己这件事情他自己反应过来了,她也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心照不宣终究没有亲口承认来得让人兴奋!毫无疑问,君玦被南予口中喜欢二字撩得兴奋的潮水就快要绝顶! 君玦愣愣地,眸底的狂喜没压住,全数翻滚上来,搅动一片浩瀚星辰,径直就回道,“那就全杀了罢……一个也别留。” 一干暗卫震惊地没有忍住,纷纷猛地抬头看向君玦,“殿下?!” 南予恶劣地笑着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别害怕别害怕,我随口说的。”说完她又看向君玦,“既然有用你还是留着罢,我也想见识见识散气师是何等人物。” “好,都依你。”君玦轻声说完,笑意直达眼底,星河波澜,融了一水儿柔情。 “叩叩叩——” 君玦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窗户,还是担心南予会冷,不禁将她又搂紧了一些,才道,“进来。” 花渐深缓缓推开门,将身后眼眶微红的花芙木带了进来,“殿下。” 第605章 167.婚约在身 君玦笑意未敛,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因此也难得地让他和他身后跟着的花芙木坐下了。 花渐深自然是不敢坐的,毕竟整间屋子也就只有茶桌边儿上有椅子,而君玦就坐在那里的椅子上,整间屋子也只有君玦和南予是坐着的,那些暗卫都是跪在地上的。 自己要是真的坐了,不是相当于受了这些暗卫的跪拜么?今儿个晚上让君玦亲自给他开了一次门就已经够折煞他了,这会儿委实折煞不起。 思及此,花渐深识趣儿地道,“多谢殿下,还是不必了。” 闻言,君玦也没有强求,只随意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讲了。 “殿下……”花渐深还没开始说话,跟在他身后的花芙木却是低低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委屈和害怕,还有些欣然,总之,意味深长,“殿下,你、你还记不记得我?” 花渐深眉头一蹙赶忙喝止,“芙木,你先闭嘴。” 君玦由于心情出奇的好,看什么都很顺眼,于是他还当真想了想,不过答案不怎么如人意,“不记得。” 南予忍不住笑了笑,道,“诶,你怎么到处拈花惹草的?招惹了又都抛在脑后。你知不知道,我随随便便出个门走哪儿都能遇上你的仰慕者,且她们都能无一例外地讨厌我,甚至跟我大打出手,我就纳了闷儿,你这桃花好生旺啊?” “可我只喜欢你,”君玦嘴角一勾,“心里爽不爽?” 南予勉强摆了摆手点头,“还行罢。” “殿下……”花芙木撅着唇,满脸都是委屈,低声控诉道,“她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拍卖场上的时候她还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后来又一起吃饭!明显就是很亲热的样子!殿下你别被……” “芙木!”花渐深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赶忙拱手对南予道,“舍妹口无遮拦,还请南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殿下,舍妹寻常在旷幽谷就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样子,并非故意贬低南姑娘!还请殿下恕罪!” 南予没什么表情,她方才和言城歌待在一处是事实,引人误会也正常得很,所以她倒是毫不在意。 而君玦这边儿,虽然在听到别人说南予和言城歌在一起很亲热的样子的时候心里滑过很大一瞬间的不爽,好罢,这个不爽一直延续到了晚上睡觉,甚至还有些闹小脾气,但是好在今儿个他心情好,不想计较这些,要计较也是和予儿在床榻上去计较。 “你接着说你的。”君玦放在南予腰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她一下,昭示着自己心里的不快。 南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听到君玦不予追究花芙木的失言,花渐深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而后便开始汇报旷幽谷的情况,“旷幽谷内部大多数人都已经归顺,但是温溪棠的一些心腹依旧没有表明态度,我走的那天晚上还看见温溪棠拉了那些人密谋着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见了‘月寒明’、‘散气’、‘逃走’、‘云岚宗’等一些关键词。” 顿了一顿,花渐深道,“属下猜测,温溪棠是想要保留旷幽谷最优秀的那一部分散气师不为殿下您所用,打算带着他们一起逃走,而月寒明,温溪棠多半是想要保护她,一早就应云岚宗主的邀约,将她送来了云岚宗,避开这场祸端。也算是留下一个可以在事后拿出条件和资本跟殿下谈判一二的人。” 南予好奇地挑眉问道,“为什么留下月寒明能和君玦谈判一二?” 这个……自然是因为月寒明和殿下有婚约在身。 花渐深心中想到,却没说出来,只是看了君玦一眼,向他寻求要不要回答。 君玦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手下用力揽紧了些,“这个待会儿我亲自给你解释。” 第606章 168.多谢殿下 花渐深得了君玦的指令,自然就不再赘述为什么月寒明能和君玦谈判一二,不过说实在的,这个世界上,谁他娘的真的能和君玦谈判一二了? 温溪棠留下月寒明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这么想着,花渐深又接着道,“还有一个揣测,温溪棠将自己唯一的关门弟子月寒明留下来,其实也是为了留下散气师一脉的主导人,他应该是料到自己一旦被殿下您盯上就必然会死,所以月寒明就成了那些他想要保住的散气师们的首领。属下估计,月寒明在从旷幽谷来云岚宗之前,一定被温溪棠告知了一个秘密地点,好方便她和那些同样逃出来的散气师们汇合。” 原本南予不觉得花渐深是君玦正儿八经的属下,毕竟要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在旷幽谷内部容易,而将旷幽谷内部人员拉拢过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花渐深除了炼药一无所长,不值得君玦去收纳。 但是现在南予改观了,花渐深是个很聪明的人。 能够从听到的四个关键词就推测出温溪棠所有的想法,先不说对不对,至少他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罗列了出来,着实不容小觑。 而且从方才南予在暗卫这里听到的消息,温溪棠在今晌午后就逃出了旷幽谷,充分证实了花渐深的推测是对的,温溪棠当时的确就是在和那一干心腹密谋着逃走,只是…… 南予微微蹙眉,花渐深猜漏了一件事。 君玦悠悠闲闲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如你所说,温溪棠确实逃了。不过,那些散气师他没有带走。他的心腹也没有一个被他带走。他是一个人逃的。” 花渐深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了片刻,随即赶忙回过神,蹙眉道,“殿下恕罪……属下办事不力。” “还有什么消息?”君玦没有浪费一句话,径直道,“没有的话,你就拿着我的令信回云岚宗去罢。这会儿你再回旷幽谷,恐怕是活不成了。” 花渐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活不成了有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旷幽谷的人会杀了他。毕竟他和花芙木出了旷幽谷后的第二天,温溪棠就逃走了,留下那些不肯被君玦纳入手下的散气师,虽然旷幽谷最近的风向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哪个敢公然和散气师叫板,如果自己和那些散气师对上,只有被散气师散去气韵后了结的份儿。 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君玦。旷幽谷不久之后就会被君玦的人收拾干净,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再回去,陷入这场战斗之中,难免不会被君玦派出去收拾旷幽谷的手下伤及。 因此,这个时候君玦愿意将令信交给他让他去云岚宗,就是在给他活命的机会。 花渐深径直跪了下来,伸出双手,皱眉道,“多谢殿下。” 那名领头的暗卫收到君玦的眼色指示,便将令信交给了花渐深,而后又迅速跪了回去,颔首低头。 待花渐深走了之后,君玦抱着南予起身往外走,随口向身后一干暗卫吩咐道,“五日之内,找到温溪棠。”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南予皱眉疑惑。 君玦微微抿唇笑,“迫不及待,想和予儿困觉。” 第607章 169.和我睡罢 在看见这腹黑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的时候南予就觉得事情不妙,虽然自己是默许了和他一起睡觉,只说了不许拖她的衣服,但是现在还是有一种中了圈套的感觉。 老鸨原来是在醉花阴和酒楼各准备了两间房间,醉花阴这边的两间房都在四楼。 南予觉得君玦肯定是不会有那个耐心专门抱着她过个街去对面酒楼的,那么顺理成章的,君玦就迈着步子上楼了。 眼看着君玦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处,南予突然空出一只手抓住了门框,正儿八经道,“我不想和你睡了。” 君玦眸子微微一眯,因为害怕伤了她的手臂,所以只得站在那里不动,声音有些委屈和愤懑,“不行,你答应我了的。” “我当时哪有直接说答应你了?我说的是‘不许脱我衣服’而已。”南予蹙眉,“万一你要是脱我衣服怎么办?万一你不守信用怎么办?” 君玦一脸闹小脾气的模样,愤愤道,“反正我都看过了,抱过了,摸过了,吻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迟早都要变成我真正的女人,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有什么关系?” 南予面儿上不动声色,耳尖却烧红了,她握在门框上的手更用力了些,声音还有些紧张不安的意思,“不行……你也说了,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没关系,那就晚一点儿好了……”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儿?!”君玦孩子气一上来,闹的就不止是小脾气了,“反正你都喜欢我了,你自己也承认你喜欢我了!早一点儿成为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你怕什么?!我还能不负责不成?!你是知道的,我想养你的!所以我最喜欢对你负责了!还是、还是你怕第一次会很疼?我、我会……会很温柔的……不会让你疼的……” 这句话落,一名醉酒嫖客恰好路过,迷迷糊糊地看着两个人,盯了好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般地笑开,用手指着君玦,“哈哈哈……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没经验的……哈哈哈……小子,还没碰过女人罢?这女孩子第一次,你再温柔都没用……该疼的还是得疼……哈哈哈……小子难得啊,居然还没碰过女人……” 君玦阴沉着眸子面无表情看向那名醉酒过路的嫖客,无声胜有声,那名嫖客虽说是喝醉酒上了头,但还是能领略无形间逸散在空气中的杀气,瞬间收起笑意,讪讪地不敢再说话,赶忙跑了。 南予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嫖客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挽起唇角挑眉笑道,“听见了?你温柔也没用,乖,我去你隔壁睡。” 君玦赌气似的与她僵持着,就是不挪动地方,也不放她下来,“不行,我就要你和我睡。反正你又不是没和我睡过!” 南予心道那怎么能一样,那时候和你睡还是你自个儿单相思着,你当然不敢把小爷怎么样,这会儿你知道小爷喜欢你了,还不得霸王硬上弓??? “咳,”南予舔了下干涩的唇,松开把在门上的手,挠了挠下巴道,“那我们各退一步。我和你睡,你不许逾越。否则,你以后就别想再和我说话了。” 君玦委屈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这总比南予睡都不和他睡要好,想了想他还是妥协了。 自己选的女人,再难到手也要忍着。 第608章 171.婚约之疑 君玦很不要脸地笑道,“那我给你选……不如就帮我脱罢?”说完就又凑近了南予一些,将唇贴在南予的唇角。 君玦呼出的热气洒在南予红透了的脸上,后者忍不住别开脸,羞愤道,“你能不能好好睡觉?你平常睡觉前自个儿能有这么多事儿?!” 岂料君玦眨了下眼,一本正经地回答她道,“有的。说起来予儿不是都撞破过吗?” 南予顿了一顿,两秒后猛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随即破口大骂,“靠?!你还要不要脸?! “咦?说起来予儿看过那么多春宫图,为什么一遇上这种事情就如此害羞?” 南予红着脸皱眉,“废话!小爷又没有实践过!” “唔……”君玦作恍然大悟状,一顿,微微眯了眯满含笑意的眸子,突然倾身翻上了床! 南予有些慌乱地怔了怔,赶忙垂眸躲闪他的视线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脱!光!了!!! 南予羞愤而又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她偏头含着点儿哭腔,不知所措道,“我不想要和你睡了!你放开我!我要去隔壁!!” 君玦满脸都是无辜,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由于南予偏过了头,君玦只能看着她绯红的侧脸道,“你别害怕,你先别叫,我又没有欺负你,你反应不要这么激烈么。” 南予猛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瞪他:靠?!!! “你起来!!”南予羞愤地吼他,“穿上衣服起来!!” 君玦一本正经地用手肘抵在她的头边,撑着下巴偏头看她,“不要。我脱都脱了,再穿好麻烦,就这么睡嘛,好不好?” 说着,君玦伸手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住,然后把南予揽入怀中,自己把头埋在南予的颈窝处,用唇在她的颈侧深深吸吮出一个红印,心满意足地翻身侧睡,把她按在胸口搂紧,“我给你讲故事。你想听什么?” 君玦的声音自带安抚人心的功效,这么温柔的几个动作下来,南予平复了不少。 此时顺着君玦方才的那番动作,两手已经搭在了他的颈间,脸也贴在了他的胸口,顿了一下,她低声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解释为什么月寒明能和你谈判一二吗?就讲这个罢。” 君玦的手把她揽紧了些,轻声道,“我和月寒明有婚约。” 话毕,南予果然抬头去看他,蹙眉疑惑,“哈?” “嗯,小时候定的。”君玦低头吻着南予的发心,整个人都透着愉悦,语气也轻松悠闲,“婚约这种东西,不是我认定的人,不过就是一张废纸。温溪棠自以为月寒明有和我谈判的资本,不过是因为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悔婚,他以为我对月寒明有情分在,所以才会觉得关键时候我能留月寒明一命。” “那你为什么不悔婚?”南予挑眉,“不会又是像诗茵若那样,留着挡桃花?” 君玦笑了笑,“算是罢。当时只觉得反正自己又不会真的娶她,婚约留着既能随意用旷幽谷的人,还能帮自己挡挡桃花,那就索性留着了。飞灵国的女人胆子大得不得了,在我府门前转悠着找机会进去爬床的比比皆是,后来都是月寒明和诗茵若收拾的。” 第609章 174.必蹚浑水 南予用被子蒙着头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君玦满脸无辜地把她头上的被子扯下来,“予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上回你在云岚宗的时候使出了气韵?可你的气韵不是被压制了吗?按道理来说,云岚宗的调息术没有这么快才对。” 南予一愣,蹙眉思忖道,“你不问我还忘了,要找到玄心秘魄……” 按照约定,玄心秘魄是她在魔界十二楼学分流术的报酬。但是因为玄心秘魄被盗,后山遭封锁,一直没来得及追查这件事。 虽然那个面具男子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就是九方越,自己就算不把玄心秘魄给他找到也没有什么,但是现在一个玄心秘魄牵扯的东西越来越多。譬如风雨山庄、旷幽谷、云岚宗、魔界这一系列地方,总觉得隐约有些联系。 出于好奇,南予觉得,这趟浑水还是结结实实地蹚了比较好。 除了好奇之外,还有一个必须要蹚这趟浑水的原因就是,因为玄心秘魄的失窃,云岚宗已经内外封锁了,只是这个封锁必然撑不了多久,一旦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泄露出去…… 玄心秘魄被上任云岚宗主发现的时候就掀起了轩然大波,江湖人无不揣测云岚宗和魔界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怎么会在云岚宗的后山挖出玄心秘魄这等魔物? 云岚宗上任宗主很聪明,晓得召集所有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在他们面前以阵法和历任云岚宗主的神魂之力封印玄心秘魄,以表整个云岚宗乃是正派,并非与魔界狼狈为奸。 要不是这样,恐怕当年整个云岚宗就要被有心之人趁机召集所谓的正派一起攻破了。 而现在,被封印的玄心秘魄无故失窃,现在看似风平浪静,不过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要是哪天消息泄露了出去,江湖上定会有人说三到四,多半不是翻出多年前的旧账说云岚宗与魔界有一腿,就是说云岚宗连玄心秘魄都看顾不好,不配为仙门之首。 总之,就是要找个理由号召江湖人把云岚宗给灭了。 到时候那些所谓的江湖正派仙门玄宗都会趁机攻上云岚宗,瓦解云岚宗的势力,那么师尊和二寝的弟子都危险了。 所以,玄心秘魄一定要找,就算不是为了还分流术之恩,为了师尊和二寝的弟兄们也得找。 南予想问题一向很快,想了这么多、捋清楚思路之后不过就是几个眨眼间。 没有回答君玦开始问她气韵为何恢复了的问题,南予径直急急问道,“君玦,你最近有没有在找玄心秘魄?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还以为你知道面具男子是九方越之后就不想找玄心秘魄了,我本来也不怎么关心整个云岚宗的死活,所以我也没追查玄心秘魄失窃这件事。”君玦顿了顿,又道,“你要想知道,我派人去查。” “往哪个方向查?”南予想了想,“不如你借我些人手,我觉得盗窃玄心秘魄的,多半是在云岚宗内。” 第610章 175.欲盖弥彰 君玦没关注过玄心秘魄失窃之后的事情,听南予肯定地说盗窃之人定是云岚宗的人之时只是一顿,就微微勾唇笑道,“予儿好聪明啊。” 南予知道君玦这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在讨好她,毕竟猜出玄心秘魄是被云岚宗以内的人盗走的这并不难。 首先,云岚宗作为仙门中排在第一位的门派,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外人闯入并盗走封印在祠堂里的东西,就算能闯入云岚宗,也不一定闯得进祠堂。 其次,要是云岚宗以外的人盗走了玄心秘魄,他必然会在江湖上泄露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好让云岚宗被江湖正派揣测,继而被灭门,这样的话,那个盗窃之人就不必担心云岚宗找到他了。 但是失窃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外界却还是没有一点儿风声,这说明,那个盗窃之人不是外界的,而就是云岚宗里的。 因为云岚宗现在被封锁了,除了君玦以及他身边的人,没有谁能进出云岚宗,消息也都无法传递,所以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还只是在云岚宗内部流传,没有泄露到外界。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那个人要是有心把消息往外传,必然会找到办法的。 可是……要是这个人不想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呢? 如果是云岚宗内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将消息泄露出去,要是泄露了,不就等于让江湖中人来猜忌云岚宗、继而围攻云岚宗吗?云岚宗内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云岚宗招致这么大一个祸患呢? 所以,这个盗窃玄心秘魄的云岚宗人绝对不会自己将消息泄露出去,他盗窃玄心秘魄不是为了把云岚宗逼得走投无路,而是为了……魔界的功法? 那么,如果说不久后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了,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南予疑惑地抓了抓头发,抬眼就看见君玦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南予撩起眼皮觑他一眼,“看什么看?” “予儿,宝贝儿,宝贝予儿,予儿宝贝儿……”君玦别有深意地勾唇笑着,“你想问题的时候好可爱。” 南予腾地脸红了,“昨晚上和你说了不许这么叫!” “好。”君玦唇角的笑意扩得更大,“予儿遇到什么难题了,说出来夫君帮你解决?” “我在想……”南予微微蹙眉,正色道,“按道理来讲,云岚宗的人是不会把这消息泄露出去的,否则他们自己也会遭殃。那么,要是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泄露出去了,会是因为什么?” 君玦连想都不用想,直接道,“为了欲盖弥彰。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只有两种可能,是盗窃之人自己泄露出去的,或者是外界的人想办法从云岚宗挖到消息传出去的。”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个盗窃之人泄露这个消息必然是为了欲盖弥彰,因为消息一旦泄露,大家都会觉得如果是云岚宗内部的人,必然是不会泄露消息的,继而大家都会以为玄心秘魄是外界的人偷的。”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言瑾瑜就需要派人盯紧了。整个云岚,就只有他是有能力把消息递出去的外客。” 南予依旧不解,“可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个人就不怕消息泄露了会为云岚宗带来灭顶之灾吗?” 君玦微微一笑,“所以,那个人还在想办法。等他想到云岚宗被江湖正派围攻的化解办法之时,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就可以传出去了。” 第611章 176.气韵之外 南予恍然大悟,片刻后又挑眉道,“为什么只有言瑾瑜是有能力把消息递出去的外客?月寒明不是也挺厉害的吗?” 君玦悠闲地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鞋,又抓住她踩在床边上的一只脚,缓缓道,“旷幽谷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了,月寒明没空管这档子破事。而且,月寒明的修为并没有言瑾瑜高。” 月寒明乃是青龙、黄龙、朱雀三种神兽在身的神兽顶级修为,居然还是比不上言瑾瑜,那么言瑾瑜算是什么修为?! 君玦此时正逮着南予的一只脚给她穿鞋,南予只好抖着另一只脚丫子,好奇道,“诶,你不如说说,究竟什么才是气韵修为的巅峰?最初我听映荷与莲碧说的是踏足神兽,神兽乃是最高一阶了,不同的五行属性修炼出不同的神兽。可是现在似乎又在神兽里分了很多级别,而且似乎神兽之上还有阶位?” “她们说的也没有错,神兽的确是气韵阶位中最高的了。”君玦轻声一笑,“但是,阶位高算不得什么,气韵的阶位只是衡量修为的一种用的最多的标尺而已。予儿没有入阶的时候,不也照样打得过南宫黛和九方沁她们吗?” 南予点头,“但是遇上东华远和南宫晔那种阶位再高一点的,我不入阶还是打不过。” “所以予儿被逼得入了阶。”君玦捉住她另一只脚,给她穿鞋子,“可这世间还有许多不入阶就能打败入阶高手的人。” “你是说那些随随便便就能化了别人修为的散气师?”南予蹙眉,“可我不会散气啊!” “可予儿会幻字诀。幻字诀前期是不必入阶就能用的,只是想要达到幻字诀的巅峰的话,才须得入阶。而且予儿如今是兽神了,很多时候根本用不着入阶,光靠召集灵兽就能解决那些神兽级别的高手。” 顿了顿,君玦又接着解释道,“神兽内并未细分等级,只是因为有些人五行属性比较厉害,或者说他们本体属性比较多,金木水火土占了好几个,所以能修炼出来两只乃至五只神兽。” “至于你说神兽之上似乎还有阶位。那不是阶位,是未被众人普及的更高深的气韵,需要自己摸索探寻。言瑾瑜的修为就在神兽之上,城歌也是,我亦然。” 君玦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眸看她,“我会散气,予儿想学吗?” 南予的视线冷不防从他给自己穿鞋的那双手移开,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你真的会散气啊?可你为什么要学散气?” 君玦挽起嘴角,猖狂道,“因为修炼气韵对我来说太简单了,闲着没事,就学点其他的玩儿……哪知道其他的也这么简单,一不小心就到巅峰了。” “……”南予耷拉着眼皮看他。 君玦揉了揉她的足踝,好奇地掀起南予的裙角,把玩她白皙的腿,“要是我不会散气,那以后对上厉害的散气师,岂不是要被他们化去气韵?除了散气,我会的还有很多。予儿想学的话,我都可以教你。” 南予饶有兴致地凑近他,“我要学算命!” 君玦微微蹙眉,“除了这个,我不会。” 南予再次愕然,“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和天枢子学算命?” 君玦认真思忖了片刻,回忆道,“当时似乎是觉得……倘若在其他所有领域都已经登峰造极,那就没有什么命运的事情能阻挡我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测算未来发生的事情,也能将所有事玩弄于鼓掌之中,一切也都尽在我运筹帷幄。” 虽然这话嚣张狂妄了一些,但是南予觉得君玦好像还真的是这样……不需要测算什么也能如鱼得水,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却不料君玦忽然话锋一转,别有深意的凝视着她,轻声道,“但是后来我错了,人总是有料不到的事情,料不到,却又很想知道答案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后悔了,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如此狂妄,为什么就不学一学算命呢。” 南予被他这么深情款款地凝视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料不到的,是她。 第612章 177.给你咬罢 南予别开视线,缩着脖子错开话题,“城歌呢?他和我们一起回云岚宗吗?” 这个话题错得实在是太露痕迹,好在君玦没打算揪着不放,“他今晨一早就走了,没有去云岚宗,去了旷幽谷。” “他去旷幽谷做什么?”南予错愕地抬眸,“他的头不痛了吗?” “能行动自然是不痛了。”君玦觉得或许他昨儿晚上根本就没有痛,眸底微光闪过,君玦又敛起神色道,“至于他去旷幽谷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这么一说,南予也没有多想,揪着衣襟缓缓抬眸看君玦,“你帮我拿件干净衣裳……” 君玦从善如流地去了,不消片刻便又回到房间,坐到南予的床边,伸手就帮她解衣服,开心道,“我帮你换!” “不要!”在他伸手的时候南予就晓得他要干什么,瞬间拉紧衣襟往床里面缩了缩,瞪着他道,“你出去!” 君玦满脸无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伸手把衣服给她,抿唇一笑,“反正我都看过了,以后你也要给我看的,昨晚我都给你看了,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待的?” 南予的脸上腾地染上一层红晕,羞愤怒道,“那是你逼我看的!我又不是很想看!还有!谁说我以后就要给你看了?!我以后都不会跟你一起睡觉了!” 君玦发现了一个规律,一旦碰上让南予害羞的事情,南予就容易炸毛儿,在云岚宗她没有剖明她自己心意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他吃醋了、被他惹得害羞了,反应就极其激烈,活似整个人炸了一样。 但是这样的予儿他很喜欢,好可爱。 君玦抿唇噙着笑,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去逗她,“予儿真不想看?明明昨天晚上还一脸垂涎的样子,主动吻我这里的……”说着,君玦用手指了指腹肌的位置。 “我那时候哪里是在吻你?!我明明是用咬的好不好?!”果不出君玦所料,南予炸得更厉害了,抬脚就要去踹他,却不妨被君玦捏住了脚踝。 君玦一手钳制住她,另一手指着自己脖颈和锁骨的交界处,微微仰起脑袋,偏头去看她,嘴角还挂着邪肆从容的笑意,“那这里呢?这里予儿敢说不是用吻的?吻痕都还在,而且又没有牙印。” 南予恼羞成怒,伸出另一只脚去踹他,又被君玦捏住脚踝禁锢在他小腹处,她只好用力把脚往回抽,“我不能吻啊?!你亲那么多下我亲回来又怎么了?!” “可以,”君玦凑近南予的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啾地一声后就是他低低的笑声,“予儿想亲哪儿都可以,给你亲,只给你一个人亲。予儿好像特别喜欢咬喉结这里?给你咬,咬罢?” 南予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不断凑近的脸,眸中的羞愤却是没有退却,她的视线落在君玦的喉结处,哼了一声搂着他的脖子张口就咬! 因此,当两个人回到云岚宗,出现在紫元尊面前的时候…… 紫元尊垂眸,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又睨了眼君玦喉结上的牙印,再睨了眼南予脖颈上的吻痕,只抖开折扇轻飘飘说了一句话,“辣眼睛。” 第613章 178.等很久了 被紫元尊这么别有深意地一盯,南予轻咳了咳,伸手就要挣脱,君玦眉头一蹙,紧紧抓住南予的手,侧过头满眸委屈地看她。 南予揉了揉鼻尖低下头当作没看到。 “咳。”紫元尊用手握拳置于唇边重重一咳,示意他们俩这把狗粮撒到这里先够了,“乖徒儿,你这一跑,是说得懒得和我说一声了?老实交代,你这跑去干什么了?还顺带着拐了个人出去?……你用这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骂她!她私自跑出云岚宗我连问都问不得了?!哪有你这样的?!” 前面几句问的对象还是南予,后面几句对象自然就换成了君玦。 紫元尊愤愤打着扇子偏头一哼,不禁碎碎念道,“要不是我从中撮合,你们有这么快成么?!现在就晓得过河拆桥了!什么人!让你们成婚了还得了?!” 南予挑眉,顺势拉回话题,给紫元尊一个台阶下,“宗里太闷了,我就出去玩儿了一转,顺便找了个称手的武器使。这两天宗内可有什么变故?” “变故没有,烦事儿倒是有一件,那个月寒明,昨天光一下午就往我那儿戳了七八回,净顾着问君玦回来没有,君玦去哪儿了,君玦什么时候回来,”紫元尊折扇一合敲在手心,满脸扭曲,“我他娘都想打人了!” “然而你又打不过她。”南予淡淡回道。 紫元尊瞪她,“你哪边的你?!” 君玦蹙眉,“谁让你瞪的。” 紫元尊满脸不可思议,“君玦,你还记不记得你难受的时候是谁开导你来的?!要不是我在你身边,我乖徒儿失踪那十天你他娘的能有信念活下去?!要不是我,你昨儿个能晓得我徒弟不见了?!” 难得君玦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没有打算计较他的顶撞,噙着笑睨他,“你该庆幸你是予儿的师尊,不然以你这些天对我的这个态度,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 “你……” “师尊,二寝的人现在都在哪儿?我有事要找他们。”南予没等紫元尊再呛回去,径直打断他们的对话,“哦,还有唐子羿和曲染霜,他们在哪儿?能否帮我叫过来?” 紫元尊想了想,“二寝的?我想想啊……这个时候,多半还在睡午觉罢。至于唐公子他们,多半也是在自己房间里,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是江湖上了不得的人,我是使唤不动的,也懒得跑,你直接吩咐君玦的手下帮你去叫一声,哪个手下敢不听你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毕竟君玦那么想养她,巴不得南予把他的手下当她自己的手下使唤。 南予想了想,一脸恍然大悟,想通了似乎是这么个理儿,南予转头就冲君玦笑道,“那我以后就直接用你的手下使唤了?” 君玦低头,满目温柔地凝视着她,眸底的狂喜半分也掩饰不了,他的嘴角抿出一个微弯的弧度,轻声呢喃道,“我的手下等你吩咐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等这一天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614章 179.记得罩我 南予吩咐着人去喊唐子羿与曲染霜,自己则是往二寝那个方向走。 在南予走后,紫元尊便敛了脸上悠闲自得的笑意,冲着君玦难得地严肃道,“君玦,你是不是连着云岚宗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君玦淡淡看他一眼,勾唇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紫元尊皱眉,低声呵斥,“旷幽谷!” 君玦一脸地风轻云淡,“旷幽谷怎么了?” “你把那个花什么什么的……那个旷幽谷的人!你把他们弄上云岚宗是什么意思?!”紫元尊急道,“玄心秘魄失窃不久,这个时候引旷幽谷的人进来,你要灭了云岚不成?!云岚宗里也有你的势力!” 君玦定眼看他,“花渐深一直都不是旷幽谷的人。他是我安排进去的。旷幽谷马上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我把他弄上云岚宗,自然是想要保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把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传了出去,该怎么办?他既然是你的下属,必然有办法与外界互通消息!”紫元尊冷笑,“你别告诉我,你是故意试探的。” 君玦有些惊讶地挑眉看他,“当年你站出来说要和我单挑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挺蠢的,如今看来,你脑子其实不错。” “你真是故意试探?!”紫元尊满脸崩溃,“你试探一个小小的花渐深作什么?!还拉着整个云岚宗的命脉去试探?!” 君玦勾唇,“我自然不是试探他,不过是借他之手试探另一个人。倘若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传了出去……”言城歌,不晓得你昨晚和花渐深在隔壁独处的时候,头究竟是疼的,还是不疼的? “你究竟要试探谁啊?”紫元尊用折扇搔了搔头发,哭丧着脸道,“君玦,我胆子小,要是你试探的那个人真的有问题,消息传出去,外界正派攻上云岚宗了,你一定要罩着我啊!” 君玦睨了他一眼,“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当上云岚宗三尊之一的?” “你就别讽刺我了。”紫元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自诩风流的模样,打着扇子道,“诶,那个月寒明你打算怎么处理?我昨天都快被她给烦死了!偏生还不能打她!你快点儿把她给杀了!旷幽谷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听唐子羿他们说,温溪棠跑了?你想收服的旷幽谷一等散气师似乎都是他的心腹啊,那些人八成是不会同意收归你羽下的,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去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月寒明。”君玦转头提步就走,“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告诉她,好让她来找你?你这是要和月寒明单独相处啊?”紫元尊紧着又追了两步,抖着折扇指他,“诶诶,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月寒明已经在宗内散布了你跟她有婚约的消息了!现在宗内上下都知道她是你未婚妻了!全把她当祖宗供着呢!你记得跟我徒儿解释一下啊!” 第615章 180.铸灵布阵 云岚宗·二寝 南予这厢正盘腿坐在正中间的地铺上,四周围坐着二寝弟子以及唐子羿、曲染霜等人。 “青玄,你说的那个把铸灵和布阵融合在一起,实在是太玄乎了,不要说在五国之内了,就是从书上,我们也都从来没见过啊!”子黍挠了挠后脑勺,偏头怪异道。 子离也道,“主要是没有前人做参考,咱们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这还只是个想法而已,没有具体实施步骤吗?” “而且,虽然我们云岚宗的弟子都学过铸灵和阵法,但是基本上都是没怎么实践过的,”北雪洺啧叹了一声,“不要说把这两者结合起来了,就是只布一个阵法或者只去铸一把有灵的武器,我们也未必行。” 萧如晦也点了点头,“青玄,上回我和北雪历练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我们连红尘阵都破不了,更不要说自己布阵了,还有你说的在有灵的武器里压个阵法,那我们就更不会了。” 南予倒嘶了一口气,挠着头苦恼道,“师尊都没有带你们去布过阵吗?云岚宗内可有能铸造武器的地方?要不然你们自己铸灵试试?” “师尊是只教我们这些弟子修炼气韵的,布阵和铸灵这些课程另有师者来教,那些老顽固,一个月能带我们布一次阵都了不得了。”一名弟子满脸夸张道。 北雪洺撑着下巴,“云岚宗内确实是有铸造武器的地方,师尊的弟子气韵修炼得最好,但是铸灵又不是师尊来教,因此铸灵的级别是不够的,我们没资格去铸灵的地方。” “所以说,青玄你是在哪儿看到要把铸灵和布阵结合起来的?我们都觉得,可行性不高。”又有一名弟子道。 南予随手指了指唐子羿和曲染霜,一本正经道,“喏,从他们身上启发的。这一个,把驭兽和算命结合起来的,乃是古往今来以神识驭兽第一人;还有这一个,在他之前,你们晓得什么是气兵吗?” 唐子羿向众人点头示意,随即笑道,“所以,青玄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曲染霜也点头,“不瞒你们说,殿下以前也提示过我可以将布阵和铸灵结合起来试试,不过我当时专注于修炼如何操控气兵,就把这件事搁下了。既然殿下这样想过,那么必然是有可行性的,你们不妨试试。我会和你们宗内的铸灵师说,允许你们去铸灵的地方实践。” “这么好?!”众人兴奋地看着曲染霜,一名弟子低声笑道,“青玄一定跟殿下有不可琢磨的关系,殿下的下属她让来就来,让帮忙就帮忙,这么听话?!” 南予勾着唇角睨他,挑眉道,“殿下其实是个断袖,我一直想告诉你们很久了。” 众人一脸“哦——”的恍然大悟状,子黍拍着大腿道,“我就说,昨天下午那个月寒明说什么自己是殿下的未婚妻,肯定是假的!” “就是!上一回殿下还在我们面前狠狠打了她的脸,她怎么可能是殿下的未婚妻!她不是因为上错床都和别人睡了吗?所以,你们说她这么大张旗鼓地说自己是殿下的未婚妻,是不是不要脸?” 南予舔着嘴角不禁别有深意地笑道,“太不要脸了。” 第616章 181.祠堂密道 几人这么一聊,便已入夜。 傍晚的时候还是霞光披靡,没有料到入了夜后便下起了泠泠春雨。 唐子羿、曲染霜两人先一步离开二寝,走的时候南予特意给二人说了吩咐些人手分散在云岚宗各个地方,仔细盯着云岚宗内的人,以追查玄心秘魄的下落。 “青玄,外面都下雨了,你这个时候还出去?”萧如晦一边儿给南予铺地铺,一边儿道,“有什么事儿等明天一早再做罢?天都黑了也做不了什么了。” 南予微微蹙眉看着外面零落的小雨,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抬腿就外走,“你们不必等我了,先休息罢。我去一趟祠堂看看。” 话音落下的时候,南予已经关上门夺身而出了。 “诶!青玄!伞带上!”子离在屋内喊了一声,却被北雪洺伸手给拉住了。 见子离疑惑不解,北雪洺暧昧不清地笑道,“行了行了,咱们就别瞎操心了,祠堂就在殿下寝殿那头,说不准她是去找殿下了,和殿下一起睡觉这种事情,不好跟我们开口说,才胡乱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去祠堂的。” 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一脸恍然大悟后暧昧不清的表情。 * 云岚宗·祠堂 南予身上穿的是云岚宗弟子的服饰,青白色的花纹在夜里看起来十分扎眼。 自从玄心秘魄被盗走,祠堂外的防守便减轻了,没有阵法,也没有结界,有的只是一些云岚宗内部的守卫,因此南予要进去就容易了许多。 避开守卫闪身进入祠堂,顾不得已经被密集的春雨淋湿的衣裳,南予掏出一早在揣在怀里的夜明珠,径直来到牌位之前,挨个儿摸索。 南予本不是个爱多疑的人,只是在回来云岚宗的路上,她就仔细想过这个祠堂的布局:一般的祠堂都会将牌位全都供奉在正位上,就算不是正位,也一定是在一个方向,绝对不会像这里这样,把这么多牌位分散在四面八方,就好像……好像是在安排什么特殊的机关,类似于奇门遁甲。 所以,南予猜测这个祠堂里也许会有暗室或者密道,可以通向另一个地方。 而这个另一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偷盗玄心秘魄之人的住处。 “咔!”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祠堂里显得尤为清晰! 南予抿紧唇,将方才扳动的那个牌位又往内扳了一些——“咔咔!” 两声响动似乎比上回更响亮了一些,南予索性将牌位一扳到底! “咔咔咔咔咔!”如同齿轮转动那般,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幽静的祠堂内,显得突兀而又诡异。 “吱呀——” 一道淡黄色的暗光将整间祠堂照亮了些许,南予用手背挡了些许光,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她的眸子惊愕地睁大了些——居然真的有密道! “哒、哒、哒……” 听见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南予的瞳孔微微缩紧,想要往密道那方走的双腿也随之一顿,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密道那方的人……也正在往这边走! “谁?!” 似乎是感觉到了南予的呼吸,那方的人紧张而又急促地喊了一声! 这个声音,是个男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是抵不住嗓音有轻微的沙哑,大约是个四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南予的脑中疾速过滤着云岚宗内这个年纪的男子,在听到那脚步声急促地往她这边走来的时候,南予一边迅速运转大脑,一边拔腿就往祠堂外掠去! 这个时候跟人打起来,说不清的是她而已! 且不论说不说得清,在云岚宗,到了这个年纪的人,修为必然已经达到了神兽巅峰,交起手来,吃亏的也是自己!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仿佛就在耳边,南予整个人没由来地紧张,那是一种对杀气的感知,她知道,这个人已经离她很近了!! 闪身掠出祠堂的那一瞬间,南予只感觉身后有一阵强劲的掌风袭过! 她警觉地掠上树梢,堪堪躲过那一掌!低头看去的时候,刚好看见祠堂外的守卫被惊动,此时正一脸慌张地四面追击! “有人闯入祠堂!” “快!快去通知三尊!” “其余的人跟我追!” “……”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南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屏住呼吸静止不动——那人,应该就在她身后! 几乎是在那人伸手打向她的一瞬间,南予反应极为机敏地飞身跳下!! 险险错开又一击掌风!南予撒开脚丫子往一个方向跑,在看见君玦的寝殿之时,她直接一脚踹开窗户猛地跳了进去!! 第617章 182.盗窃之人 南予这么一踹窗户又猛然一跳,毫无意外地惊动了正坐在茶桌边儿上喝着茶听下属汇报消息的君玦。 而那下属也不是别人,堪堪就是晚上才与南予分别不久的唐子羿与曲染霜二人。 听到窗户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之时,曲染霜手中的气韵就早已经运起,彼时他正准备从正门出去看看情况,然而没等他跨出那扇门,窗户口就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人影闪身而入! 他想都没想就着手里的气韵一掌打出去,因此,南予在跳进来的那一瞬间,正对上了一记强劲的掌风,亏得她反应疾速,在跳进来那一刻踩着窗台腾空翻了个身,恰好错开! 不过在君玦的眼皮子底下,她就算是没有翻身躲过去,也受不了伤害——就在曲染霜打出那一掌之后,君玦心中一紧瞬间挥出一掌截断了掌风! 纵然都是有惊无险,但这么一系列的惊吓躲闪下来,南予的额间还是微微冒了汗,几步走到茶桌前,抢了君玦面前的茶杯灌了一大口茶。 君玦见她渴成这样,额上还有汗湿,忍不住心疼地蹙了蹙眉,又翻出一个茶杯给她倒了一杯,南予喝完一杯果然不够,顺手拿起他手中茶杯又灌了一杯。 趁着南予喝茶的空档,曲染霜上前一步,歉疚道,“对不住,南姑娘,方才我不是故意的,还以为是什么歹徒……” “没事儿,你那点儿气韵就算打中了也是小伤。”南予把茶杯一落,舔了下唇边的茶渍,摆了摆手道。 君玦将南予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一边儿给她擦着嘴角的茶渍,一边儿敛眉轻声问她,“外面有人想杀你?” 南予点头,反手指了指祠堂的方向,“我在祠堂里,发现了一条密道。刚打算走进去看看的时候,听到从密道那边传来了脚步声,那人也发现了我,听见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后我拔腿就跑,小爷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还是被他给追上了,险些没被他两掌打死!幸好你的寝殿离祠堂近,我就翻窗躲进来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君玦蹙眉,一手揽着南予的腰,一边低头去看她身上各处。 南予就晓得他要趁机瞎看,暗自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无语道,“你不应该惊奇祠堂内竟然有条密道这件事吗?”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我知道。”君玦半噙着笑看她,又道,“不过,幸好你没有走进去,这条密道错综复杂、四通八达,共有九九八十一个出入点。显然,这个在祠堂修密道的人,早就防了一手,不会让那些发现密道的人这么轻易地找到哪一个出入口才是他的寝室。” 南予恍然。也就是说,这个密道其实可以通向很多人的房间,就算自己走了出去,也不一定就能通到修建这条密道那人的房间里。那些房间都是用来迷惑找到这条密道的人的,而与修建密道之人无关的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房间下有一条密道。 顿了一下,南予嘴角一勾,“不过,我还是知道了那个盗窃玄心秘魄之人的身份。” “哦?”君玦把肘抵在茶桌上,撑着下颚近距离欣赏南予的美色,嘴角挽着温柔的弧度,“予儿说说看。” 南予偏头,挑眉道,“云岚宗,宗主。” 第618章 183.何以见得 虽然南予并不认识这位云岚宗的宗主,甚至是连名字都不晓得,只是才来云岚宗的时候跟着君玦见过那么几面,不过,南予还是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云岚宗的宗主。 唐子羿与曲染霜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毕竟是君玦的手下,遇着什么事儿都能迅速冷静淡定下来,因此两人敛了神色,径直看着南予,等待她说下文。 “何以见得?”君玦微微笑道,他一直都晓得南予很聪明,脑子很好使,很多时候只要她能肯定地说出来的事情,那就必然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而君玦也是脑子聪明的,几乎就在南予说出确定的人选的那一个瞬间,君玦就也想通了。之所以他还要再问一句,是因为觉得南予思考问题、解释问题的时候面部表情委实丰富多彩,可爱极了。 南予没有注意到君玦正撑着下巴近距离欣赏她,只自顾自地解释道,“在玄心秘魄被盗走之前,祠堂周围的阵法是你帮着布下的,按道理来说,能破阵进入祠堂的人寥寥无几,当然也不排除一群人合作破阵的情况,但……” 南予的话没有说完,曲染霜恍然反应过来,接着她的话道,“但是这样一来,盗窃之人一多,惊动周围守卫的可能性就大了。” “没错。”南予点头,“再结合祠堂的布局,那些牌位的摆放位置,我猜测祠堂内一定有密道,能够通向盗窃之人的寝室,这样的话,那人不需要从外破阵、也不会惊动守卫,直接就能拿走玄心秘魄了。” “所以南姑娘在我们离开二寝后,单独去了祠堂,就是为了去找密道?”唐子羿道。 南予点头,挑眉道,“我方才说的只是第一点,能够判定那个人在祠堂内修建了密道,因此就引出了第二点——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偌大且高手如云的云岚宗内悄无声息地修建一条密道?我想他在云岚宗内的身份至少也是三尊,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和财力。” 君玦轻声一笑,悠悠道,“三尊中除了惠晓尊以外,没有谁有什么财力。譬如紫元尊。” 没有料到亲生的师尊居然是个穷光蛋,南予微微惊讶了片刻,恍然道,“难怪我上次让他帮我卖了藏兵楼偷来的东西,他还想要多坑我几成银子……听师尊说那个藏兵楼是宗主给惠晓尊准备的嫁妆,这么看来,这位宗主的确是个有钱的。” 君玦勾唇看着她,温柔地把玩着她的青丝,“予儿方才说了一二两点,可还有第三点?” “有。”南予敛神接着道,“第三点就是,方才我在密道遇上那人的时候,那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从声音上判定,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放眼我们整个云岚,大约也只有宗主和几位师者是这个年纪的。” “可是今日我听北雪他们说,师者一般都只教他们阵法、驭兽、铸灵一类,这些师者的气韵修为其实很普通,而那个在密道里的人在发现我后立即向我打了一掌,我虽然躲开了,却能感受得到,那至少是神兽的修为,气韵极其浑厚。所以,那个中年人不可能是云岚宗的师者,那就只有宗主了。” 第619章 184.比较稳妥 南予自顾自地看着空中一点认真说完后,不经意地一瞥,才发现君玦一直带着一种温柔入骨且极其撩人的笑,撑着下颚看着她。 说是看都不贴切,那个自带三分笑意的模样分明就是在欣赏她,直到南予讲完后的现在,他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收敛半分,眼角的柔情还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而他的手正勾着她的发梢,轻轻抚弄把玩,动作和他眉眼处的风韵一样,也是极尽温柔。 南予不禁耷拉下眼皮,面无表情问他道,“你看什么看,我都解释完了。给点反应行不行?” 君玦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明亮的眸子盯着南予凝视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了一句,“予儿说得好。我也觉得就是他。予儿好聪明。” 南予瞬间明白他方才其实就是在调戏她!故意装作不明白为什么是云岚宗宗主,问出口后就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解说!他分明早就已经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南予气得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挪开,凉凉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唐子羿和曲染霜相觑一眼,都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调侃的笑意,两人抿着唇角低头偷笑。 南予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抓了抓头发,顺势转移了话题,“我估计那位宗主现在就守在外面等着我出来,你们要是回去的话,可能也会有危险,要不然你们今晚就在这儿睡了等明早再回自己房间去得了?” 唐子羿和曲染霜额头青筋一跳,吓得险些给她跪下:请问我们是不想活了吗才敢留在这儿碍殿下的好事儿?! “南姑娘说笑,殿下的房间不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想睡就睡的。就算是睡地上,也没资格。那就更别说床和榻了。”唐子羿笑了笑,正儿八经回道。 曲染霜的眸中却带着些暧昧不清的调侃,别有深意地看着南予道,“殿下的床,也就只有主母你能睡。” 南予的脸腾地红了,莫名就想到昨天晚上和君玦在床榻上干得好事儿,本来已经不酸的手又莫名酸了起来,甚至她还觉得自己手心有点儿黏润的感觉,这么一感觉她的脸更红了。 君玦见南予忽然缩着脖子哑了声,紧接着又看见她脸上的红晕,瞬间明白她的思绪飞到了哪儿,不禁抿唇邪肆一笑,“予儿放心罢,他们是两个人出去的,赵九渠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和他们两人同时交手。况且……” 君玦故作一顿,勾着南予的腰在她耳畔轻声笑道,“他是因为没有看见你的面容,不晓得你是我君玦的女人,才敢对你有杀心的。但子羿他们是我的属下这件事赵九渠再清楚不过,他怎敢贸然动手,与我交恶?” 不难猜到,君玦口中的赵九渠,便是云岚宗宗主的名字。 南予的耳根被他喷洒出的热气烫得通红,微一抿唇,她顺势就道,“那我现在跟着唐子羿他们出去的话,赵九渠看见了我是谁,也就不敢把我如何了?” 君玦饱含笑意的神情一顿,挥手就让唐子羿二人出去,这二人也是识趣,赶忙遁了。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东西想要起身跟着一块儿出去,君玦嘴角一勾,用力揽住南予的腰,轻声道,“不行,赵九渠这个人连玄心秘魄这等邪物都有胆子偷,必然阴险狡诈无比,予儿这段时间还是跟我一起睡觉、同出同进、朝夕相处比较稳妥。” 第620章 185.办法真多 南予的脸一黑:请问,你的理由敢不敢再烂一点儿?语气敢不敢再煞有其事一点儿?留小爷跟你一起睡觉的意思敢不敢再显而易见一点儿? 无视君玦满脸的讨好,南予觉得自己的态度还是应该强硬一点儿,否则给他惯坏了,以后天天都让她帮他那什么,那还了得?! 轻声咳了一下,南予斜睨着他道,“我昨晚上说了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睡,说一不二。我晚上是要睡觉的,不、不想跟你折腾别的……” “事后我帮你揉揉,我保证不折腾,我保证也不会很久,我会注意时间的,你说停就停,就一下,一小下,好不好?”君玦满脸无辜地凝视着南予,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则是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语气都带上了乞求和撒娇的味道。 南予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深知自己绝对不能被美色所迷惑,虽然这腹黑生来就长着一张魅惑人心又让人不忍心拒绝的脸,但这都是表象,自己绝对不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我才不信你的一小下。”南予缩着脖子脸红道,“我要走了……你可以送我回去。” 君玦才不会中她的圈套,就这么轻易答应送她回去,要是把她安全送回去了,她翻脸就拆桥了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连个睡前吻都捞不到? “不要,”君玦抱着南予,把脑袋搁在南予的颈窝处,避开昨晚吮出的印记,君玦再次侧头吸吮了她白皙的脖颈一下,吮出又一个红印,心满意足道,“这个时候也这么晚了,你回去会打扰二寝的弟子睡觉的,他们平日里修炼已经够累的了,还是让他们睡个好觉罢。” 你这会儿知道他们平日里修炼已经够累的了?!这会儿知道要让他们睡个好觉了?!平日里你不是恨不得一巴掌把他们全都拍死了事吗?! 君玦这种不要脸的程度已经到了可以和她媲美的男人,南予表示生平仅见,两人僵持了片刻,南予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有没有去见月寒明?” “嗯,我让紫元尊告诉她我回来的消息,她便来找我了。不过我没让她进我院子。”顿了一下,君玦似乎觉得好玩儿,居然用喉结摩挲着南予白皙的肩,“她是来求我的,想必也是知道了温溪棠不见了的消息。” 南予被他摩挲地有些痒,缩着脑袋皱眉道,“别弄我,我想睡觉了。” “好啊,我抱你去睡。”君玦顺势就将南予举高高抱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将她放下,帮她脱去鞋袜。 南予撑着身子看他,在他满眸期待的眼神下认真地泼了一盆凉水,道,“不准脱我衣裳,不准脱你自己的衣裳,不准把手伸进我衣服里,还有,不准让我用手帮你……那个。” 君玦神情一顿,瞬间委屈了,翻身在她身边躺下,把她搂紧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好气。” 南予得意一笑,抬眸看他,正打算说点儿什么安慰他,还没开口整个人突然就被君玦翻了过来! 而后,凉飕飕的后背传来了一阵暖意,南予就着趴在床榻上的姿势侧头去看——君玦居然将她背面朝上压制在他身下! 紧接着,感受到双腿被人合拢,并拢的两腿间有一阵滚烫…… 南予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炸了,“我擦!!君玦!!你他娘怎么这么多办法?!!” 第621章 186.未雨绸缪 灯火明灭,难得在次日一大早,南予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不是她愿意起这么早,她是压根儿没得怎么睡。 不过,对她来说是早,然而对君玦来说还是晚了,君玦向来没有赖床不起的习惯,除非是有南予在身边睡着的时候,他就会陪着她睡。今儿个却是个例外,君玦一早就爬了起来,坐在院子里跟紫元尊喝茶。 倒不是刻意为了跟紫元尊喝茶才起这么早,而是由于君玦也晓得昨儿个晚上自己对南予做了什么好事,猜测南予起来之后必定看见他就来气,因此赶忙先她一步起了来,找个人补救一二。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汉白玉茶桌前,渊灵正在一边为二人烹茶,抿着唇角嘻嘻笑着,“我主,你怎么得罪南姑娘了?渊灵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紫元尊此时跷着腿二大爷似的坐在君玦对面,撑着下巴满脸调侃地斜睨他,“还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点儿破事儿,你不懂很正常,你就一只剑灵能懂什么?春宫图看过吗?诶,话说回来,君玦你这学得够快的啊!” 紫元尊这厢刚把调侃的话说完,抬眼就看见君玦用无比森寒的眼神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咳。”紫元尊一手拿着半开的折扇,一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转口就道,“君玦,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乖徒儿没那么小气,不就是被你折腾了几个时辰吗?又没有真的要了她,你放心,她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儿,八成转眼儿就能忘!” 君玦抿紧唇,挑眉道,“那剩下两成呢?” “……”紫元尊顿了顿,淡定道,“剩下两成她就算记得,也是记着你如何让她也舒舒服服的。” 话说得如此露骨,渊灵这个听不懂的都羞涩了几分,然而君玦却无动于衷,只侧身低头把玩着正在烹煮的那一壶茶的茶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满眸温柔,声音都不觉柔情了些许,“我让你找的东西呢?” 紫元尊折扇一合,干脆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放在桌上屈指敲了敲,“喏,我翻遍了云岚宗所有藏书,甚至还带着你的令信让人连夜去了一趟蜃楼域和诡宗,关于魔界结界,我都给你誊写下来了。” 君玦回眸,将那一卷宣纸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只消片刻便合上卷扣,随手将纸丢进了茶壶下的炉火上。 紫元尊长臂一伸想要抢救,然而他的速度怎么也快不过火势的蔓延,最后抢救无效,他激动地一拍茶桌,“你干什么你?!烧了干什么?!” 君玦甩了他一个蔑视天下的眼神,风轻云淡道,“看完了。” “什么!?”紫元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就看完了?!都记住了?!” 君玦抿茶,抬眸,点头。 渊灵在一旁笑道,“紫元尊,你老人家有所不知,只要是我主认真去记的,就能过目不忘,这么几打东西,还不够我主看的。” 紫元尊啧啧摇头,不得不服,随即话锋一转,又道,“诶,你要找关于魔界结界的有什么用?” 君玦定声道:“未雨绸缪。” “砰!”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踹开了,南予满脸羞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捂着爬满吻痕的脖子,咬牙切齿,“君陌卿!你以后别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第622章 187.可爱长大 君玦手里的茶杯一滞,微微愕然地回头看向南予,原本嘴角的温柔笑意赶忙敛了,生怕把南予惹得更羞恼。 顿了顿,君玦板着一张正儿八经的脸,赶忙站起身三两步走向南予。 紫元尊打着扇子遮住脸一脸调侃地表示:这怎么就从正儿八经的云岚求学变成了未来天下之主的哄妻日常了呢? “予儿,你醒了……饿不饿?”君玦低声跟她扯开话题,抿着唇要去拉她的手,“我专程让人给你做的早点你看见了吗?就在里面桌上,有没有尝?……好不好吃?” 南予抬眸瞪着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抿紧唇不说话。君玦只能拉着她的衣摆,一脸诚挚地凝视着他,仿佛真的是关心里面的茶点好不好吃…… 紫元尊满脸都写着三个字——看好戏。 “予儿,你要不要喝茶?渊灵刚煮好了一壶,我尝了尝觉得还不错,你要不要也喝一杯?”君玦认真地看着她,接着若无其事地道,“或者,你想不想要喝烽火眠?但是那酒后劲比较足,早上喝不太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喝,我陪你喝。” 南予还是抬眸瞪着他,见他一脸无辜且认真的表情,僵持片刻,她羞愤地甩手指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前锁骨那一片,“你让我今天怎么出去见人!?” “噗——!” 完全没料到自己乖徒儿已经被摧残到了这种地步,正看着好戏打着扇子喝着茶的紫元尊冷不防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随即在君玦和南予逼视的眼神下笑得前俯后仰,“喂,我说君玦,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有必要冲我乖徒儿对称着亲这么多下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吃可爱长大的??” 君玦耳尖微微泛红,咬牙道,“关你什么事!?” 南予更气了,她气得还不止这个,她最气的就是昨晚上被他翻来翻去……那什么! 牙一咬,南予低声羞恼道,“我要洗澡,要去换衣服!” 紫元尊笑得险些翻下桌,拍着大腿趴在桌上道,“乖徒儿,为师跟你说啊,你还年轻,早点儿找个体贴你的男人嫁了,像君玦这样的……噗,不适合你,每天晚上都这么来几次,你承受不起的啊哈哈哈……” 君玦紧紧皱眉,眸中微光闪过,沉声道,“你闭嘴。” 这个语气和眼神,看来是真怒了,紫元尊是个聪明人,赶忙闭嘴:平日里什么玩笑都能开,唯独让南予不要和君玦在一起、让南予嫁给别人、让南予不喜欢君玦……这一系列关于南予的玩笑开不得! 见君玦真的怒了,南予便转移了话题,拉了拉君玦的衣袖,“叫人帮我烧水,我要洗澡了。” 君玦顺势拉过她的手,满眸期待地看着她,“那你不生我气了?” 南予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心道你都这么小气了,谁还敢跟你生气叫板……关键这事儿明明是小爷占理你有错在先罢?!! 靠! 又被师尊给下了个套! 南予的眼神悠悠飘向那方坐着正悠闲自得地跟渊灵谈笑风生眉眼不见方才一丝害怕的紫元尊,暗自咬牙:心机紫。 第623章 188.如何解释 云岚宗·后山口 天色逐渐昏暗,寂寥无人的后山早就因为玄心秘魄被盗窃之事封锁得密不通风,通俗点说就是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一般来说,后山是有云岚宗的守卫此处把守的,但是今夜却意外地空无一人,只有聒噪的蟾蜍叫声,以及周遭凉风拂过树梢传来的呼啸声。 天边月色正好,明月高悬,照着后山口处的一潭寒泉,倒映出周围如画般的景色,偶尔潭水中有鱼儿轻触水面,泛起涟漪,轻微的气泡声更显得此处的幽静。 大约是子时三刻,潭水中倒映的月色猛地被打破,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伴随着踏水声,不过片刻,踏水那人便已经落地。 来人身着黑色夜行衣,没有蒙面,可以窥见其外貌,是个眉目清朗的男子。 这个男子便是拿着君玦令信在昨夜就和花芙木一起上了云岚宗来的花渐深。 花渐深微微抿唇,打量了周围片刻,似乎感觉到了一阵似有如无的清幽沉木香味,他微微蹙眉,“寒明仙子约我子时三刻来此处,究竟有什么大事?我既然已经来了,你可以现身了。” 话音刚落,后山口的石壁后便缓缓走出来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 月寒明轻声一笑,眉眼却有厉色,她缓步走到花渐深面前,嘴角勾得恰到好处,“花公子,我约的是你们兄妹两个,你怎么独自一人就来了?要是被人看见,不晓得的还以为我在和你幽会呢?” “寒明仙子说笑了,家妹身体不适,不能来赴寒明仙子的约。”花渐深微微笑道,“而且寒明仙子不是自称殿下的未婚妻吗?我一个当下属的,还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连殿下的女人都敢碰。况且都知道寒明仙子心仪殿下,又怎么会和我纠缠不清?” 这里面的讽刺意味十足,月寒明不是个傻的,自然能听得出来。她只是勾唇轻笑,没有半点事失态,“你自称是陌卿的下属?那我倒要问问你了,咱们俩同出于旷幽谷,你何时成了陌卿的下属?” 果然在这里等着他,花渐深敛神,“我一直都是殿下的下属,旷幽谷……我不过是安插过去的探子而已。” “我不信。”月寒明勾唇冷笑,“你八岁就在旷幽谷,你跟我说你是陌卿安插在谷中的探子?你莫不是当我傻?” “你爱信不信,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退了。”花渐深转身要走,却被月寒明先一步挡在身前。 饶是知道月寒明已经是神兽巅峰的修为,花渐深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身手好快! “我事情还没有说完。”月寒明一拂衣袖,眸中寒芒初现,嘴角却勾着一抹讽刺的笑,“我要是告诉你,今天我去见了陌卿,他亲口说,你并非他的下属呢?” 花渐深一怔,震惊地抬眸看她,低声呢喃,“你说什么?” 月寒明微微一笑,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怎么,你还反倒惊讶了?我说,陌卿并未承认你是他的下属,他还说,是你背叛了旷幽谷,背叛了我师父温溪棠……你如何解释?” 第624章 189.把他阴了 “你说什么?!”花渐深的眉狠狠一皱,额上青筋直跳,“不可能!我若是背叛了旷幽谷转而来投靠殿下,你觉得殿下会保我上云岚宗?殿下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测,他疑心那么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用背叛别人来投靠他的人?!” 月寒明冷笑,有怒意冲上脑,她低声道,“好,那就先不说是背叛还是卧底的事情。总之,不管你有没有背叛,旷幽谷的死穴是你告诉陌卿的,人情也是收买的,谷中许多能人亦是你劝其归降的,难道不是吗?” 花渐深气极反笑,“月寒明,你诬蔑人也要有个限度!我明白告诉你,我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旷幽谷着想,最近殿下说要收归旷幽谷了我才被启用的!我八岁的时候就来旷幽谷了,倘若死穴是我告诉殿下的,那殿下为何在最近几年才要灭了旷幽谷?我八岁那年他就该晓得旷幽谷的命脉了!” “是啊,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月寒明咬了咬唇,愤恨道,“陌卿早就打旷幽谷的主意了,你若真的只是近日才被启用的,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师父这件事!?” “寒明仙子,我既然是殿下的人,为什么要告诉温溪棠殿下有计划要收服旷幽谷的事?”花渐深咬牙,“你今日约我来此处,不会就是跟我争辩这个?那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殿下的下属,合该为殿下做事。可以走了吗?”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月寒明厉声道,随即声音中有一丝颤抖,“我与陌卿有婚约,怎么算起来也是你的半个主子,你既然是他下属,也该知道我和他有婚约的事情,那你为什么不忠心对待旷幽谷?!我旷幽谷有此绝境,便是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多了!” “嗤。”花渐深忍不住冷声嗤笑,“寒明仙子,殿下与你的婚约,你居然当真了?” 月寒明脸色一白,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随即浑身都忍不住颤栗起来,她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花渐深抿唇讽刺道,“我便如实告诉你,自你和殿下有婚约以来,殿下就没打算和你成亲,你不过就是个挡刀的。” 看见月寒明惊慌的神情,花渐深快意地接着道,“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婚约,殿下在旷幽谷收揽人心才如鱼得水般顺畅;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婚约,殿下才将旷幽谷摸得一清二楚;也是因为有了这个婚约,殿下才随意使唤旷幽谷的人为他无条件做事。” “你真以为就算殿下他不喜欢你也会和你成婚?真好笑,他若是和你成婚,置南姑娘于何地?月寒明,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在殿下心里,你会比南姑娘更重要?” 月寒明握紧双拳,咬紧牙撑着心中的钝痛,“他十九岁那年……” “十九岁那年?你是说你给殿下下药的事情?”花渐深偏头,“据我所知,殿下已经很隐晦地告诉你了,他是故意让、你、上、错、床、的。” “啊——!!!”说完这些,月寒明忽然仰天大吼了一声,双手凝起气韵,嘴角勾出一个嗜血的笑意,“叛徒!你可以去死了!!” 花渐深的瞳孔猛地紧缩,额间冷汗如顷刻间如雨而下,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殿下,把他给阴了?! 第625章 190.强弩之末 浑厚的气韵朝着他的面门打来,花渐深心中一凛,下意识就在手中凝气想要抵挡,然而脑子里一个急转而下,他猛地收了气韵,霎时间犹如脚底生风,他点地腾身而起! 逃!只能逃! 月寒明是什么修为?!他又是什么修为?!倘若真的跟这个女人拼起气韵来他不过一个炼药师而已怎么可能打得过?! 月寒明却没给他窜逃的机会,一掌被他躲过了,下一掌又接踵而至,没等花渐深腾身踏开三步远,月寒明手中浑厚的掌风再次袭击而去! 花渐深感受到身后有掌风袭来,不禁咬紧后槽牙,一把跃上树梢,与此同时,手心迅速凝聚起气韵,一道湛蓝色的气墙在他身前乍起!气墙后又疾速隆起一只正张牙舞爪狰狞着面容的火蓝色梼杌!! 月寒明面儿上惊讶了片刻,随即拧眉,“竟然还是个梼杌之流?看来你以前在旷幽谷没少隐藏实力!不过,就算你是梼杌,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被逼无奈,只得殊死一搏。”花渐深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不求能胜过你,只求活命。” “不过是个梼杌而已,我兽形都不必出就能解决你……”月寒明勾唇冷笑,眉头一拧,陡然厉声道,“活命?你怕是奢求得太多了!!” 话音未落,月寒明飞身而起,周身爆开一阵金黄色的气流!生生将水面震起来一丈之高!气墙排空之势明显将花渐深跟前筑起的气墙压过一头! 花渐深倾尽全身的气韵运气至双掌之中抵住气墙,双手剧烈颤抖之余,嘴角也在压迫之下渗出一丝血意,他头上、手臂上的青筋全数暴起,看起来狰狞可怖。 反观之月寒明,一掌背在身后,信手凝气,单手出击,仅仅靠身前气墙与周围气流的压迫就让花渐深直不起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催动梼杌上前进攻! “噗——!” 花渐深一口鲜血喷出!双眼渐渐迷离起来,手中还下意识抵挡在身前,但他垒起的气墙终究是不堪一击! “砰!” 一声巨响!气墙猛地炸开!花渐深从半空中垂直掉落在地!半趴在地上勾身吐出几口血,剧烈地咳了起来! 临死之际,他心里也渐渐清楚,殿下为什么要故意告诉月寒明关于旷幽谷的事情,又为什么要暗里挑唆月寒明来找他算账……倘若他不帮言城歌做那一件事,必然会得殿下庇佑一生。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像殿下疑心这样重的一个人,就算自己不帮言城歌做那件事,又真的会得他庇佑一生吗? 花渐深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禁勾起嘴角苦笑一声,冷然看着月寒明,“我今日虽死,你却更可悲些……你可知道殿下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杀你?” 不知何时,月寒明已经走到花渐深的面前,蹲身捏着他的脖颈,泛白的唇抿成一条线,好半晌她才颤声道,“为什么?” “怎么,你居然在抖?”花渐深不禁冷笑,反正他都要死了,索性就气她个痛快,“你是在害怕死,还是在害怕让你死的那个人是殿下?月寒明,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想知道殿下为何留你性命,我偏不告诉你……呃!” 月寒明将他的脖颈掐得更用力了一些,正待要说话,远处泠泠一声惊喊,“哥哥!” 第626章 191.诱饵而已 花渐深方才闲然自得的神情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皱紧眉,怒声呵斥,“不要过来!滚!!” “哥哥?!”花芙木不敢相信,一向宠溺她的亲哥哥居然对她说了滚?! 花芙木站的那个位置是在那一方水潭对岸,正对着的正是花渐深半倚着的那棵树,由于夜色已暗,花芙木只能看清那里有两个人影错乱,并不能看清是谁,也不能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且因为花渐深是背对着花芙木那方的,月寒明堪堪就被他挡住了,因此也不能看清月寒明掐在花渐深脖子上的那只手。 但是花芙木和花渐深毕竟是兄妹,就算隔得较远,还是能看清背对着她的那个背影是花渐深的。 “啧,你妹妹来了?”月寒明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睨着花渐深冷声道,“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 花渐深咬牙,低声急切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殿下要留着你的命,还可以告诉你殿下具体准备什么时候向旷幽谷动手,也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事,甚至可以告诉你关于云岚宗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动我妹妹,她是无辜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伤害她……!” 月寒明轻笑,瞥了一眼那方正运气飞过来的花芙木,低声嘲讽道,“你现在知道求我了?方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月寒明,算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小相依为命,长兄如父,我不过长她三岁,能将她拉扯到这么大其中辛酸你能想象吗?在旷幽谷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平日将她看得有多重要,我就她一个亲人,就她一个妹妹,她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时间要过活……求求你……放过她……” 纵然是被月寒明死死扣紧了脖子,花渐深还是努力强撑着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他已经忍不住红了眼…… 月寒明讥讽一笑,摩挲着指尖,“你先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我便不杀她。” “哥?!”月寒明的话音刚落,花芙木已经飞身来到了水岸这方,几步走到树下,在看见花渐深嘴角的血渍时,她心里狠狠一抽,震惊惶恐地狰狞着面容,几乎是跪过去爬到花渐深的身边,“哥?!你、你怎么了!?寒明姐姐,你在干什么?!你快放手!我哥他流血了!” 月寒明对她的吼叫无动于衷,只淡淡地看着花渐深,“你可以开始讲了。” 花渐深原本为了让自己脖子好受一些,死死遏住了月寒明的手,此时却分出一只手来握紧了花芙木,像是在安慰她,他侧头凝视着花芙木的脸,好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的妹妹了……居然都长这么大了,比小时候好看了,眉眼和他真像,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父母在身边,他还是养活了自己的妹妹。 花渐深一边看着花芙木,一边对月寒明道,“殿下留你的命是为了有朝一日辖制温溪棠,并不是说温溪棠将你看得有多重,他只是将你不可多得的气韵修为看得很重,更确切的说,殿下是为了用你的修为引温溪棠现身。温溪棠是最顶级的散气师,殿下要收服他的办法就是,让他得到他最觊觎的东西。” 月寒明满脸不可置信,颤声反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殿下要把你的修为当作将温溪棠收归麾下的诱饵。你知道有种邪法,可以将人的修为吸干了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吗?殿下手下能人众多,就有人专修这种邪法。而你,就将是那个被吸干修为,转移至温溪棠身上的人。” 第627章 192.其心之险 月寒明的脸色在冷意盎然的月光照射下变得雪白如纸,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战兢兢起来,她掐在花渐深脖颈上的手指甲已经嵌进了他的肉里,意料之内地,渗出血意。 不要说作为正主的月寒明,就连跪在一旁的花芙木都是一脸震惊和畏惧。 在她心里,殿下一直是神圣的存在,花渐深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殿下鲜为人知的一面,虽然他一直告诫她说殿下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 如今得知殿下的心思居然如此之深重,如此之险恶,花芙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将人的修为吸干致死,再将那人的修为转移至另一个人的身上,这种歹毒的事情,就算是散气师也做不到!散气师最多只能将人的气韵散去而已,这种不劳而获的功法究竟是哪里来的?! 平白从别人的身上得来含辛茹苦修炼的气韵,并将那人摧残致死,花芙木光想到就觉得恶心。 月寒明咬紧已经破口出血的下唇,“你继续说。” 花渐深咳了几声,这么被人掐着脖子濒临窒息,却还要讲话的感觉委实不太好,他只能握紧了花芙木的手,接着道,“三天后。殿下要在三天后,派人去往旷幽谷。你若是快马加鞭,或者用轻功,定然能赶回去。只是……” 预计这件事情说出来月寒明可能会面临另一种低端的崩溃,花渐深心中似乎快意了些。 “只是,我已经将云岚宗玄心秘魄失窃之事传了出去,刚好也在三天后,消息就能在江湖中散开,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便会有一群所谓的修炼气韵的正道人士攻上云岚宗,说是为了讨个说法,实际上是要借机在云岚宗生事,最好就是能灭了云岚。所以,你回不去的,云岚宗即将被众多气韵高手包围。” “啊——!”月寒明仰头狂然怒吼,手下使力间咆哮道,“君玦就这么恨我?!他就这么恨我!?就这么想要将我和整个旷幽谷置于死地!?!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也是他让你泄露出去的?!他为了堵我连云岚宗都能搭上?!还是他为了收服整个旷幽谷和我师父温溪棠,连云岚宗都能搭上?!” “噗……!咳咳!噗!”花渐深猛地再吐出一口鲜血,眉头紧紧蹙起,他就要死了,却只是看着他唯一的妹妹,看着花芙木,这个世上他最疼爱的人…… “哥?!!”花芙木紧紧握住花渐深的手,滚烫的泪水和肆意的鼻涕乱七八糟糊了一脸,一向在乎仪容的她却顾不得擦去,“你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你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去找殿下!殿下不会不管你的!不是殿下让我们上云岚宗来避难的吗!?不是殿下要保我们吗?!殿下是好人……殿下、殿下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这些,花芙木又紧紧拽住月寒明的手,带着浓浓的哭腔,“寒明姐姐,你不要再掐了!我哥快撑不住了!你放过我哥!不要杀我哥!” 月寒明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径直看着花渐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厉声道,“还有什么?!说!” 花芙木爬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紧紧拽住月寒明掐在花渐深脖子上的手往外扳,想让花渐深好受一些,花渐深至始至终只是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地、温柔的、欣慰的苦笑,“还有……你的父母,早就被殿下杀死了。就在殿下十九岁生辰之后。你以为你向殿下下药的事情,是你上错床失去清白之身就能一笔勾销的吗?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第628章 193.世间之情 “啊……!!啊……!!啊……!!!”接连三声仰天长啸,在空旷的后山中回响,显得突兀又怪异,直将整片后山衬托得更加恐怖阴森。 月寒明崩溃了。 父母突兀的死亡!师父龌龊的私心!挚爱阴狠的迫害!旷幽谷即将到来的湮灭!还有自己未来不可预测的命运! “君玦!你够狠!!”月寒明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决堤而出,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咽回自胸腔中翻滚涌出的鲜血!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感慨君玦的心狠手辣了,也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得知他心狠手辣后还原谅并继续深爱着他了。 月寒明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纵然心肠冷硬如君玦也终有一天会被她的深情付出所打动,她为他做的还不够多?那要怎样才算多?她那么喜欢他,那么深爱他,却换来他这样对待?! 她敢说在整个朝天大陆,也没有哪个男人会对仰慕自己的女子下如此狠手!!纵然他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罢!?她只是喜欢他而已,这究竟有什么错?! 为什么在君玦眼中,那些喜欢他的女子就这么廉价不堪?!为什么那些喜欢他的女子就这么惹他无端厌烦?! 君玦用她来帮他挡别的女人她不是不知道!她以前甚至是欢喜为他做这些!至少那些女人是被他挡在门外的,而那个帮他挡住那些女人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那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有所不同?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绝望,自己和那些女人的确不同,可不同却在于他对那些女人只是避而远之、不屑一顾,而他对自己却是下了狠手,要置自己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倘若这个时候花渐深能知道月寒明心里在想什么,必然会满面嘲讽地告诉她——你错了,在殿下眼里你和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并没有被他特殊对待,尽管这个特殊法儿是置你于死地,也没有。如果你是个男子,殿下也会留着你的命,引温溪棠现身,再将你的修为作为诱饵。 然而花渐深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别人了,他一直凝视着花芙木,嘴角弯着小时候那抹惯有的弧度,他的一只手抚摸着花芙木的脸,为她擦着连绵不断的泪水,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花芙木的手,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这是他的亲生妹妹,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妹妹,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妹妹。 隐约记得,他们被父母抛弃的时候,花渐深只有五岁,而花芙木只有两岁,一个刚会跑跳和走路的小孩子,带着一个哭着要吃东西的小奶娃……无依无靠。 花渐深记得他抱着花芙木在风雪中前行的那个场景,也记得他抱着花芙木在街头要饭、与狗争食的场景,还记得他抱着花芙木会说话后的第一声喊的不是别的,是一声“哥哥”的场景……尽管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仍历历在目。 一转眼,芙木已经长大了。 “芙木……”花渐深脖颈处被人骤然缩紧,他好像听见了自己喉咙间骨头断裂的声音,但他还是用最后一点气息和嗓子眼儿里挤出的声音,用那窒息的声音,缓缓道,“照顾好自己。” 第629章 194.世事难料 “哥——!!!” 一声长啸划破长夜,寂寂无声的后山更显荒凉枯芜。 花芙木紧紧抱住花渐深,涕泗横流。 没有什么比失去至亲骨血更沉痛彻骨,更何况这么骨血还是与自己相依为命,将自己拉扯长大的人。 花渐深之于花芙木来说,就是生命里最后一盏明灯,从被父母抛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剩下彼此了。 花芙木一直依靠甚至依赖着花渐深。因为不管出了什么事,哥哥总是会站出来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因此她才能肆无忌惮地长大,养成如今骄纵放肆的性子,从来不知道收敛。 每次闯了祸都是哥哥在为她受过,每次有什么好处哥哥都会先想着她,哥哥并不是像殿下那般的厉害的人,殿下是她心目中遥不可及的神圣的光,也是天下人心目中最厉害的人,但是她的哥哥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她心目中最厉害的人。 可是自此之后,世间之大,再也没有她的哥哥了。 花渐深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容身之所,她以后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了,以后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禹禹独行,再无光明。 “哥!!哥哥!!!啊……!!” 花渐深的身子在冰凉的夜风吹拂之下迅速变冷,恐慌、无措、害怕、悲伤、痛苦……这些种种汇聚在心头,花芙木一声又一声地嘶吼,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寄到天边,穿透那层阴暗的云层,看见明日的朝阳,那一缕阳光,才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世间之事又哪里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 人心这般难以揣测,很多时候,事与愿违,便是最大的悲哀。 月寒明的泪水也早已爬满脸颊,她冷眼看着抱着花渐深痛哭流涕的花芙木,忽然冷冷一勾唇角,讥讽道,“你只是死了哥哥而已,就悲痛至此,那我呢?我的父母死了,我三叩九拜的师父对我好竟然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我辛辛苦苦炼就的修为占为己有,我挚爱的男人……不喜欢我便罢了,还要将我逼至如此绝境……你说,是我更惨,还是你更惨?” 花芙木并不理会她,只是紧紧抱着花渐深嚎啕大哭,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哥哥,小时候调皮,她根本不愿意喊花渐深哥哥,但是如今就像是要将没喊的全都补回来。 “嗤。”月寒明咬紧牙,一双阴祟的招子里爬满了血丝,她睨着如同蝼蚁一般蜷缩在树脚下毫无知觉的花芙木,忽然低声嗤笑,抬手就死死遏住了她的脖子,“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你的哥哥……那就去阴曹地府里陪他吧!!” * 夜色已深,君玦的寝殿内,南予已经沉沉睡去,然而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君玦静静坐在汉白玉的茶桌前为烹煮一壶香茶,他的头顶是皎洁的明月,脚边是落了满院的杏花。 忽然,一个黑影掠至他的身前,径直跪下,恭敬地颔首喊道,“殿下!” 君玦的眉蹙了蹙,下意识转头看向寝殿内,随即不悦地低声道,“小声点。” 暗卫一愣,随即恍然,皱眉轻声道,“殿下恕罪。” 君玦执起茶杯,看着天边的月色,“成了?” “成了。”暗卫一顿,又道,“月寒明……还是将花芙木杀了。” 君玦眸中半点波澜都无,只看着煮好的茶,轻声道,“意料之中。” 第630章 195.玩弄城府 如花渐深所料,要是他没有帮言城歌将云岚宗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传出去,那么他必然会保他和花芙木两人一生无虞。 但是在醉花阴的那天晚上,君玦本就怀疑言城歌究竟有没有犯头疼,后来花渐深与言城歌两人在同一间房间里待了那么久…… 要是言城歌没有犯头疾,以君玦对言城歌的了解,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既然花渐深在,他就必然要利用一二才行。平日里他可以什么都不争,但是最近,他争的就有些多了。 就算言城歌当时真的在犯头疾,花渐深给他喂下丹药后他也该立即无事了,那么还有那么一长段的时间,也足够他们二人说些什么了。 所以,君玦也顺势怀疑到了花渐深的头上,虽说但凡他觉得有一点儿可疑的人都不会放过,只是花渐深毕竟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旷幽谷刚要成,就将他给杀了,也没那么草率。因此他才打算将他送上云岚宗,试探一二。 试探花渐深倒是其次,主要的还是试探言城歌。 和自己越亲近的人,就越要防备,尤其是言城歌这样和他一样城府极深的人,他不信这么多年,言城歌对他的恨意就真的消散了。 所以他才会怀疑言城歌这一次会借着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对云岚宗做出一些动作来。言城歌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对付云岚宗,而是想要对付他而已。 虽然君玦只是凭借着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已经传出了云岚宗,揣测出这是花渐深传出去的,继而推测这是言城歌吩咐花渐深做的。 但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言城歌要这么做。 倘若江湖人士围攻云岚宗,对他和自己抢予儿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君玦就是有一种直觉,言城歌就是借着云岚宗这次罹难,带走予儿?让予儿对他产生误会?让予儿疏远他? 言城歌是会算人命数的,或许他能算到在这次云岚宗罹难之际,予儿与自己的姻缘会发生什么变数? 究竟如何,君玦尚未想到,但是自今天早上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传出云岚宗的那一刻起,花渐深就不能留了。 他倒没有想过要将花芙木一起杀了,只是他能猜到花渐深死之前会让月寒明放过他妹妹,却也能猜到月寒明并不是那等守信用之人。 花芙木注定是也要死的。 “那里动静闹得那么大,总该有些云岚宗的人站出来了。”君玦低眉抿茶,眸中狭光暗敛,他轻声道,“去把后山无故死了两个人的事情告诉宗主。魔界之人居然敢在云岚宗的地盘上,趁着夜黑风高,杀害我君玦要保的下属,一杀还杀两个,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语气要义愤填膺一点儿,懂了?” 暗卫一愣,君玦的下属脑子何其灵光,瞬间犹如醍醐灌顶,恍然明白,“属下懂了!” “这个带上,”君玦将汉白玉桌上压着的一页纸丢给那名暗卫,“魔界结界的破解之法。倘若宗主带人上后山直捣魔界巢穴,打不开结界可怎么办?” “属下明白!” 第631章 197.云岚生变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惠晓尊是赵九渠的亲生女儿,她老子得了魔界的功法玄心秘魄,自然要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分享一二了。”南予站在门外听了一耳朵,随即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指不定这个功法里就有魔界第一层的基本布局。” 这是君玦寝殿内的一道隔间,中间也是有门的,实际上她躺在床榻睡觉的时候就听见了君玦和他下属说话的声音,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的。 大概也不是好奇这些事情,就是醒了之后看不到吃的,饿了而已。 君玦抬眸,南予走到他身边,他便将自己手里的信纸搁置在一边,顺手就把南予给拉进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微微蹙眉道,“吵到你睡觉了?” 南予随意摇了摇头,顺手在桌上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后才含糊不清道,“我饿了才起来的。”语毕,她拿起桌上被君玦搁置在一边的信看了几眼,眉就蹙了起来。 “你昨晚就派人去了旷幽谷?你两天前不是和我说你打算五天后才攻旷幽谷的吗?”南予心中一紧,扫了一眼最下方几个字,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转头看向君玦,疑惑道,“为什么城歌要帮旷幽谷的人来对付你?” 君玦抿唇,从她手中拿过那张信纸,压在书下后,他抬眸凝视着南予,“这件事情牵扯太多,我以后再告诉你。” 南予想知道什么他都可以告诉她,唯独言城歌喜欢她的事情,只要言城歌不说,只要南予自己没有猜出来,他就不会主动告诉南予。 君玦希望南予一直将言城歌当作普通的男子看待,而不是当作她的爱慕者看待。 况且,言城歌帮旷幽谷对付他的人,必然也和他吩咐花渐深将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泄露出去有一定的关系,倘若要和南予说清楚这些事,就必然要让南予知道他昨天晚上设计让花渐深和花芙木被月寒明杀害之事。 君玦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南予会反感甚至是厌恶他其心之险,厌恶他阴狠歹毒,厌恶他玩弄手段。 就拿他让手下的人修炼邪法吸食人的气韵修为,再将吸食来的气韵修为移交给另一个人这件事……他这些阴狠的心思,真的不敢让南予知道。 话又说回来,言城歌帮旷幽谷,除了是和他作对以外,必然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深究起来,言城歌八成也是在为以后和自己反目成仇布下一局了…… 是因为予儿,才和他反目成仇,他也不想让南予晓得。就是不想让南予晓得,除了他君玦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为了她也付出了很多。 “早说晚说,不都是要告诉我吗?”南予睨了一眼那边儿的信纸,狐疑地挑起眉道,“你现在告诉我又怎么了?” 君玦环住她的腰,把头放在她颈窝处,巧妙地转移话题道,“昨天晚上不止旷幽谷,云岚宗也发生了很多事。先是花渐深和花芙木被月寒明无故杀害,后来惠晓尊和秉风尊带人破了魔界第一层结界,昨天早晨玄心秘魄失窃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到了晚上的时候,江湖中人已经集结完毕,朝着这边来了。云岚宗,大约明后日就会有一场大浩劫……” 第632章 198.风云变幻 玄心秘魄失窃的消息是花渐深泄露出去的,在他到达云岚宗后的第一件事情,多半就是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但花渐深本人还不能够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约莫就是言城歌特意嘱咐他,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就在泄露出去的第二天,江湖上便刮起了如君玦所预料到的一股妖风,所有自诩为江湖正派的人的矛头都指向了云岚宗。 云岚宗独占朝天大陆外得天独厚的地方这么久,必定招揽了不少眼红的人,而且云岚宗作为三门三宗之首,教出的弟子普遍都比其他三门两宗的弟子修为要高了不知多少,随随便便抽出个弟子来都是饕餮之流是个什么概念?又怎么能不惹人眼红? 所以,整个朝天大陆上眼红云岚宗的多得是,觊觎云岚宗这块儿风水宝地的也从来不缺。 大家早就等待着一个机会寻衅滋事,就是为了将云岚宗瓦解,将这块儿风水宝地占为己有。只是苦于找不到什么理由。 多年前,云岚宗前一任宗主还在世的时候在后山挖出了玄心秘魄倒是个挑衅滋事的好借口,但是前任宗主聪明,晓得趁着所谓的江湖正派攻上云岚宗后当着大家的面儿把玄心秘魄给封印了。 人家态度那么诚恳而又严肃地表明了自己和魔界没有关系,甚至还将魔界的宝物封印,足以证明云岚宗是有本事当这三门三宗之首的,如此一来,就没有人敢再生事端了。 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又再次被翻出来,玄心秘魄失窃,既可以说是云岚宗看护魔物不力,没资格当三门三宗之首,也可以说云岚宗与魔界之人有所勾结,否则为何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再辗转出去? 总之,众人只觉得这个机会大好,就应该趁着玄心秘魄失窃之事旧账重提、攻上云岚,这回就要看看云岚宗能怎么说? 此时此刻,就在朝天大陆的边界,通往云岚宗的边界口,一群气韵修为者正原地团坐着打坐,三三两两地有人正在加入这个队伍。 显然,这一群人就是去云岚宗寻衅滋事的那一群气韵修为高手。 “呸!”一名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抹了一把额头上被太阳烤出的汗,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嚷嚷道,“我们还要在这儿坐多久?!老子都等不及了!” 这名大汉身后还跟着坐了二十多个气韵修为皆是饕餮之流的弟子,其中一个机灵的男弟子闻言赶忙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递给那名大汉道,“师父,再忍忍罢,那个穿紫衣服的不是让我们傍晚正酉时攻上去吗?” “是啊,你就忍忍罢,这里不都是江湖上说得上人名儿的气韵高手吗?人家都没说什么,让等着就等着呗!” “那个紫衣男子虽说看着年纪小,但是我们不也让他看了吗,确实是个算命师!他让等着,必然是算到了酉时上去更有利于我们一些。” “我呸!那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们居然都信了他了?!现在去和酉时上去究竟有什么区别?!万一云岚宗那些龟儿子听到什么风声都跑了怎么办?!” “云岚宗的人再不济也不会这么没种的!再说了,我们就在这儿堵着,他们从上边飞下来,不还得经过我们吗?” 那名大汉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也就不再吵嚷,狠狠灌了一大口水,才继续闭眼打坐。 第633章 199.君玦失踪 此时的云岚宗,已经陷入了最高戒备状态,正如外界之人所说的那样,就算这是云岚宗的劫数,云岚宗上至宗主、下至刚入门的弟子,也都是不可能逃跑的。 在发现玄心秘魄失窃后,其实大家都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个消息不可能在云岚宗内封锁一辈子,舆论之事谁也说不清楚,必然有一天会被传出去,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众人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早,从玄心秘魄失窃至今,一个月都不到。 更何况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不晓得朝天大陆究竟已经将玄心秘魄失窃之事传成什么样子了。 紫元尊难得地也在脸上看到了惆怅,他负手站在大殿之前,身后的正殿里,宗主赵九渠和各位尊者、师者、长老正在商议应对之策,而他就在这里望着天边隐约向这方飘来的乌云,沉吟思索。 “紫元尊!”唐子羿和曲染霜从长廊那方疾步走了过来,面色忧郁,“殿下不见了!你可否调些人手给我们?!” 紫元尊赶忙从惆怅的神情中抽离出来,吃他这一惊,“你们找不到君玦了?不会罢?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们找不到正主儿?!那我乖徒儿呢?!” 唐子羿与曲染霜相觑一眼,后者皱紧眉道,“南姑娘去找殿下了,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们的意思是……我徒儿她也不见了?!”紫元尊一把折扇狠狠一敲手心,“知不知道她是往哪个方向去找的?不不,你们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曲染霜向唐子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来说,唐子羿神色凝重地道,“今日晌午,殿下接到一封无名信,信的内容我们没有看见,只是当时殿下看了之后神情十分凝重,只是和南姑娘说他要去一趟后山,去去就回。南姑娘问殿下信里写了什么,殿下却直接将其销毁了……” “什么信,连我徒弟都不能看?”紫元尊皱眉低声呢喃,随即又看向唐子羿二人,“你们去后山找了吗?” “后山都找遍了!我和子羿还私自启用了殿下在云岚宗的势力……”曲染霜咬牙,神色怪异道,“最奇怪的事情就在于此!殿下于云岚宗内的势力但凡去了后山,就全都一去不回!” 唐子羿抿紧唇,看着空中一点,眼眶微红,眸中有凄苦与怜悯之色,“后山与魔界之地相通,我料想那些人,多半都是凶多吉少了。” 曲染霜心中也是一紧,继而抖着声音几不可闻地呢喃,“要是殿下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现在不是妄加揣测的时候!”紫元尊捏紧折扇急道,“重要的是得赶紧找到君玦和我徒儿!” “紫元尊,如今云岚宗外还布有结界,我们根本无法让云岚宗外的势力进来,你可否借些人手给我们?”唐子羿敛了神色,急急道。 紫元尊狠狠一闭眼,咬牙摇头,“云岚宗也要遭殃了!这个时候我们上哪儿去找人手给你们!?最关键的是,方才宗主还与我说要是实在不行就问殿下借一部分势力对抗如今就要攻上云岚的江湖修士,如今你们就跟我说君玦在这里的势力很有可能被拖入了魔界?君玦也不见了,我们云岚宗该当如何尚不清楚,又如何借人手给你?” 第634章 200.合该骄傲 虽然唐子羿和曲染霜心中有所埋怨,但是不得不承认,紫元尊说得是不可力争的事实。 云岚宗如今大战在即,那些想要趁势血洗云岚宗的气韵高手已经在陈国的边界处聚集了起来,云岚宗上下无一不是提心吊胆、人人自危,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分出多余的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 更何况要去找的是殿下,比起去找一个能力远远凌驾于朝天大陆所有人之上的巅峰气韵修为者,似乎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更重要。 “你们也别急,君玦是什么人?要是他能那么容易出事,他就不是君玦了。”紫元尊见唐子羿二人依旧皱紧眉焦头烂额,还是出声安慰道,“为今之计你们最应该找的不是君玦,而是我徒儿。要是君玦回来了,却没有看见我徒儿……我觉得这似乎更可怕一些。” 唐子羿皱紧眉头叹气道,“不是我们不想找南姑娘,南姑娘去的也是后山。我们去了后山,并没有看见南姑娘,也许消失在后山的那些云岚宗的势力是看到了南姑娘的,但是如今也没有人回来给我们说情况了。” 紫元尊有些焦躁地用折扇打了打头,随即干脆地揪住唐子羿的衣领道,“你们去找我的徒弟,二三四五六,这几个寝内的人都是我的弟子,先找二寝的北雪洺和萧如晦他们,记得去之前带上我乖徒儿的缚灵鞭!最好把破风剑也一起拿上!要是找到了……就先待在后山,明天再回来。” 唐子羿以为自己听错了,和曲染霜相觑了一眼,后者都顾不上拔腿去找二寝的,径直脱口而出,“你这算是让你的徒弟全都逃了?你不是向来教导他们敢作敢当吗?云岚宗的紧要关头,你居然让他们躲在后山?!” 紫元尊低眉,似乎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揪着唐子羿衣领的力道不自觉就松了许多,他给唐子羿理了理衣领,道,“是,我是希望他们敢作敢当,但是如今……作为师尊,我更希望他们能伸能屈。他们还小,这一次,我不想他们冒险。” “可、可是……你这样不是置云岚宗的安危于不顾吗?谁不知道你紫元尊教出来的弟子气韵修为是所有弟子中最高的,他们在,能多很多胜算,再说了,你的弟子还小,别的尊者师者的弟子不也就那岁数?” 曲染霜质问这么多倒不是真的在疑惑紫元尊的为人,只是单纯地很不明白紫元尊这一次为何会与他向来的教导理念相悖,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的弟子退缩。 “你也说了。”紫元尊忽然抬眸正视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自豪,“我教出来的弟子,是整个云岚宗气韵修为最高的,合该他们就此骄傲地永活于人世,凭什么,要为从来都瞧不起他们的云岚宗献出自己的力量,甚至生命?” 良久。 周遭的风似乎转了风向。 凉风吹得人脑子都不清明起来。 唐子羿和曲染霜缓缓抱拳,郑重地行了一礼,字字铿锵,“多谢!紫元尊!” 两人不再多言,转身朝着二寝的方向跑去,就在他们离开正殿门前不到一刻,骤雨倾盆而下,淅淅沥沥。 第635章 201.出此下策 酉时正 从酉时前紫元尊和唐子羿、曲染霜两人分别开始,疾风骤雨已经维持了一个多时辰,彼时倾盆而落的骤雨不但没有丝毫削减,反而愈演愈烈,抬头望去,可以看见乌云都编织成了一片,豆大的雨滴全从云层间往下砸。 直到下到现在,外面已经是一片阴沉沉的灰色,稍远一些就不晓得谁是谁,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酉时一到,那些在陈国通往云岚宗的边界上打坐打得早就磨皮擦痒,十分不耐烦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云岚宗是架空在朝天大陆外的如同岛屿一样的地方,气候与朝天大陆有很多不同,虽然云岚宗已经是骤雨倾盆,但他们这里还是夕阳余晖洒在大地,白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尽,全都热得湿汗淋漓。 这会儿看见差不多是时候可以走了,自然是都兴奋地站了起来,然后便开始召唤自己豢养的坐骑,想要飞过这里到达云岚宗。 有些自己没有豢养坐骑的,就蹭着别人的坐骑一起挨着坐,或者这堆人里是有些陈国和秦国的驭兽师,能够为他们召唤来灵兽当作坐骑。 总之,一个时辰不到,一群江湖上所谓的仙门正派人士就全数抵达了云岚宗。密密麻麻地站在云岚宗结界处,少说也有上千的人。 前几日玄心秘魄失窃,云岚宗的结界到现在还没有解开,但是江湖正派攻上来,云岚宗没有不开门给个说法的道理。 毕竟人家虽然是来砸场子的,那也是带着堂而皇之的理由:玄心秘魄为何会被盗走?是你们宗内之人与魔界勾结,让魔界有了可趁之机取回玄心秘魄,还是宗外的人闯入云岚宗,带走了玄心秘魄? 倘若是前者,那么这群人便要替天行道,灭了云岚宗这等看似正派实则与早已与魔界相勾结的宗门之首。 而倘若是后者,那么云岚宗便是浪得虚名,这个三门三宗之首,不要也罢,反正大家来都来了,那就帮着清理门户罢。 不管是什么理由,云岚宗都处于绝对的劣势,既然大家已经来上门挑事了,如果不能拿出让所有人都信服的方法,这件事就不会善了,怎么着也要打一架再走。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云岚宗为了扮演好在江湖中三门三宗之首的角色,不仅要给成百上千的气韵修为高手打开结界将所有人迎进来,还要做出一副理直气壮丝毫不需要怯场的模样。 “宗主!”一名云岚宗弟子慌慌张张地从正殿外间闯了进来,直接打断了里面所有人的谈话,“宗主!结界外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气韵修为高手,已经动手伤了好几十个弟子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正殿内还在商议对策的尊者、师者、长老听及此,全都摇头叹息,角落里有一个声音胆怯而又迟缓地道,“既然大家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不如就……就用那个办法罢……” 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赵九渠,赵九渠抿紧唇,眸中一片精光闪过,随即合上双眸,缓缓点头,“为了云岚宗大局,唯有出此下策——所有人,带上云岚宗上下所有弟子!跟我走!!” 赵九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紫元尊刚好从外间开门要往里走,冷不防就和所有人撞了个正着。 所有人都用极为同情与惋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心虚地不敢再与他对视,顾自摇头。 那一瞬间,紫元尊仿佛懂了什么,静静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连脚都迈不开了。 第636章 202.其心之险 云岚宗·结界口 “我们要见赵九渠!” “让你们宗主滚出来!” “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今日见不到你们宗主,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 “玄心秘魄失窃,事关人魔两域!倘若不能给出一个令天下人信服的理由!你们也不配做这三门三宗首!!” “你们宗主呢?!快叫你们宗主出来!!” “兄弟们!咱们和这些跟魔界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杀了就是!!” “……” 倾盆冷肃的骤雨不仅没有将众人喧嚣沸腾的气焰湮灭,反而让周遭气氛更加激烈!上千之人的混乱局势中,不知何时,云岚宗的结界已经被能人用气韵冲开! 赵九渠带着云岚宗弟子赶到的时候,不过是短短半刻钟的时间,结界口竟然已经厮杀成了一片!气韵与气韵的碰撞!在空中爆开的强大气流将整个云岚宗都笼罩在内!气墙的压迫之下,云岚宗低等的弟子直接被爆体而亡!! 反观之冲上云岚宗来的这些江湖人士,如此强大的气墙笼罩之下,竟无一人损伤!不要说损伤,连一个承受不住五脏负荷口鼻流血的都没有!! 足以表明这些人实力之强大!气韵之浓厚!修为之高深! 云岚宗的实力固然也不弱,但是要与这些人厮杀起来必然是两败俱伤,怕就怕这一批完了之后还有下一批,云岚宗能杀得尽眼前人,难道还能杀得尽天下人吗?! 所有这个时候不能动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如他们所说,找一个能令天下人信服的理由出来! 赵九渠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一眼身后迟步走来的紫元尊,定神之后转头朝着雨中双方狂然厮杀的众人沉声喊道,“云岚宗宗主赵九渠在此!诸位江湖好友还请听我一言!!” 众人皆沉浸在厮杀之中不为所动,麒麟、饕餮、梼杌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偶尔可见天边盘飞的青龙和朱雀,尖啸声活脱脱要刺破人的鼓膜! 赵九渠却浑然不在意,径直抬声道,“诸位!我赵九渠并非推卸责任贪生怕死之辈!!但与魔界勾结之事我们云岚宗没有做过就绝对不会担这个责!!” “你说得好听!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何在历任云岚宗宗主神魂镇压之下还能让玄心秘魄被人盗走?!倘若不是和魔界勾结,那就是你们云岚宗防护不力!外界鸡鸣狗盗的鼠辈随随便便就能进来!” 赵九渠似乎就等着人问,高声道,“我云岚宗既然能被江湖上的人看得起!担这三门三宗之首上百年!又岂是浪得虚名?!玄心秘魄失窃之事我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还请诸位先放下手中杀戮,听我解释!倘若诸位不愿听我一言便大开杀戒,岂非故意上我云岚闹事!那我赵九渠就算是搭上整个云岚宗的命脉也绝不容人欺辱!!” 已经夸下如此海口,众人果然不敢再随意生事,由云岚宗的弟子先退了一步回到赵九渠身后,众人便顺势收了气韵,“好!我们既然说了是来讨个说法!便不会故意多生事端!自然要先听听你如何解释!!若是你们云岚宗委实无辜!那我们必然会向你赔罪!但若是你们的理由不能让我们信服,我们也不会姑息江湖败类!!” 赵九渠双手重重拱拳行了一礼,随即凛眉,狠声道,“玄心秘魄失窃,并非是我云岚宗与魔界勾结,要将玄心秘魄拿出来还回魔界;也并非是我云岚宗看守结界不力,由得外人随意进出!而是因为……” 他突然一顿,目光扫过侧旁的三尊七师九长老,最后抬手指向紫元尊,满腔义愤填膺,厉声叱责道—— “是因为我云岚宗出了这等败类!仗着自己三尊之一的身份竟然进入祠堂盗走玄心秘魄继而偷炼魔界邪法魔功!!其心之险!其罪当诛!!我赵九渠承禀历任宗主神魂!将紫元尊逐出云岚宗!至此与我云岚再无干系!要杀要剐悉听在座之便!!” 第637章 203.世间皆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云岚宗三尊五师七长老却都是一脸早就料到的表情,在外人看来,云岚宗内部的人都做出这个表情的意思就是确有其事,紫元尊盗取玄心秘魄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并查实了。 但是谁又能知道,他们一脸早就料到,其实是因为方才在正殿之内,众人已经商议好了要推紫元尊出去担这个责,以此来挽救整个云岚宗。 以紫元尊为中心,周围的人都退开了三步之远,生怕挨得近了会受到波及,成为众矢之的,也生怕挨得近了会被这些外界的江湖人士误以为是要帮紫元尊说什么好话。 紫元尊从正殿跟来的时候,一路淋着不长眼的上天倒下来的瓢泼大雨,疾风在他耳边呼啸,骤雨拍打在他的脸上,一头用象征着君子高洁的玉簪束起的青丝随着衣裳一起湿透。 紫元尊低眉看着地上一点,握紧手中被雨水浸湿的折扇,白皙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他正用那些茧子几不可见地摩挲着扇柄,就像是在安抚自己此时此刻过于激荡难平的心。 “你说我盗取玄心秘魄,”紫元尊缓缓抬眸,用极为苍凉的眼神看向赵九渠,低声道,“可有什么证据?”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师者从远处匆匆忙忙跑过来,拨开人群后三两步上前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将手里的一个盖了红色绸布的圆状物以敬献的方式捧了起来,颤声呵道,“宗主!老身听候宗主之令搜查紫元尊住处,果然在房间内搜到了……搜到了玄心秘魄啊!!” “什么!?” “什么?!” “玄心秘魄?!” “啊?!玄心秘魄找到了?!” “真的是云岚宗内的人干的?!” “……” “你说是玄心秘魄就是玄心秘魄!?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上千人的交头接耳之中,一个声音尤其突兀地大喊道。 “说得对!你们有什么方法证明这个就是真的玄心秘魄?!莫不是随便拿了个东西来糊弄我们?!” “就是啊!赵宗主!你倒是站出来说道一二!” “紫元尊,这东西不是你盗取的吗?!你有本事偷,没有本事认不成?!” “……” 又是一阵嘈杂的附和之声交织弹起,赵九渠并不言语,走到那位师者面前先将他扶起,面向江湖众人之面,抬手揭开上方蒙着的红色绸布—— 只见一个紫黑色石球周围萦绕着氤氲的黑色气流,石球不过两个手掌刚好捧起的大小,上面却刻有密密麻麻的怪异文字,还有镂空的诡怪花纹,原本盖着绸布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这石球周身的魔气,如此揭开之后,众人竟一时之间看入了迷,胸中闷痛起来。 如此,不须多辨,一看便是出自魔界。 赵九渠咬紧牙关,侧眼睨着紫元尊,声音中已有痛色,“紫元尊!我云岚宗待你不薄!上任宗主更是将你视为亲生儿子般教养!你无父无母,是我云岚宗生你养你!你的一身修为尽得上任宗主真传!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为何偏要走这些歪魔邪道?!玄心秘魄之内究竟藏有什么了不得的功法值得你干出这等偷鸡摸狗陷云岚于不义之事?!” 雨势刷刷,冲上心头,从脚底延伸至头顶那种彻骨的凉,让紫元尊只能握紧折扇,直视江湖众人,瞳清如水,“我没做过,如何知道玄心秘魄里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玄心秘魄能这么及时地又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因为它确实是被云岚宗内的人盗取了,不过那个人不是他,而是面前这个正指着他劈头痛骂的人。 “你还敢狡辩?!倘若不是你盗取的!那为何祠堂内有一条密道能够直通你的房间?!又为何我云岚所有的尊者师者长老皆带了自己的弟子前来唯独你的弟子一个也不见踪影?!难道不是因为你心知今日逃不过一死,先让他们全都逃了吗?!再加上就在你房间内搜出的玄心秘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冷雨拍打在紫元尊的身上,他就像是挺拔苍翠的修竹,屹立在风雨之中,不动如山。 他垂下眸,一滴泪打在扇柄上,和着雨水迸开一朵冰花。 过了良久,他才张开唇,哑声道,“无话可说。” 第638章 204.唯我独黑 是啊,无话可说。 已经铺陈到了这一步,连在他房间里放好玄心秘魄等着人搜出来都想好了,还有什么能够狡辩的? 自云岚宗上任宗主,也就是他的师尊走后,整个云岚宗里没有一人将他当作自己人来看待,表面上和和气气,私下里却对他冷嘲热讽。 平日里看不惯他为人者占了大多数,只是畏惧于他三尊之一的身份,和他的气韵修为,不敢对他造次。 可他紫元尊的弟子就不一样了,再如何优秀,在其他人看来也是不知礼数、离经叛道的弟子,他们可以任意嘲讽说教。 所以他才教导他的弟子,气韵修炼来就是为了要和别人打架,要是遇到看不顺眼的事情还不动手,那气韵修炼来有何用处? 他这样教导,也不是为了要他们真的就为所欲为,他只是,不想让这些年轻的生命受到别人的任意欺辱。 自此之后,他紫元尊的弟子成为了云岚宗放浪形骸、随性恣意的存在,别人看来也许于世不容,但是在他看来这样很好,洒脱一些没什么不好,活得自在。 他也庆幸几个时辰之前就让唐子羿和曲染霜将自己的所有弟子带上了后山,也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让他们在后山待到明日再回来。 否则,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师尊如此狼狈,亲眼看着当着江湖众人的面,教养他们的云岚宗上下团结一心,将他们的师尊一个人推出去……推出去受死。 他们还小,若是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 如今这个锅已经背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只要他紫元尊死了,云岚宗的危机就解除了。 “玄心秘魄是我盗取的。与云岚宗没有任何干系,并非云岚守护结界不力,也并非云岚与魔界勾结,是我利用三尊之一的身份之便,在祠堂内挖了密道,盗取了玄心秘魄,只因觊觎修炼玄心秘魄内关于魔界的功法。我愧对于我的师尊……” 说到这句话时,紫元尊骤然捏紧了手中的折扇,那是他师尊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我愧对于我的师尊,竟然做出这等败坏云岚宗名声的事情来,我愧为人师,不配做云岚宗尊者,如今累得各位……各位江湖兄弟对我云岚有所误解,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还请诸位不要牵连云岚宗……” 顿了一顿,紫元尊忽然走向赵九渠,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紫元尊!你想要对宗主干什么!?”惠晓尊大声呵斥,腰间长剑已经出鞘。 却见紫元尊捏紧赵九渠胳膊的那只手骨节处都泛了白,泪水忽然夺眶而出,他用艰涩而颤抖的声音,轻声道,“也请……宗主……不要为难我的弟子……” 没等赵九渠开口,紫元尊深深闭了闭眼,用猩红的眸子,凝眸看着他,“他们还小,寻常在宗内有诸多得罪的地方,也都是我教导不力,我向你赔罪……你知道的,我从不肯低头的……纵然我盗取了玄心秘魄,你,也绝对不能迁怒他们……” “你放心。”赵九渠也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收紧,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明的笑,“只要你甘愿认错伏诛,我定然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弟子教养。” 紫元尊毅然拂开他的手,转身向成百上千的江湖中人走去,低声道,“我罪该万死,却不知怎么个死法才能让你们泄愤……云岚宗漂浮于朝天大陆之外,从云岚宗边界纵身跳下,便是万劫不复、挫骨扬灰。如此,可好?” “……如今你已不是云岚宗的人,亦不是云岚宗与魔界勾结的,倘若你今日真敢从这里跳下去,认罪伏诛,我们必然不会再追究云岚宗的责任!” “好。” “师尊!!” “师尊!!” “师尊!不要!!!!” “紫元尊!!” 第639章 205.师尊师尊 紫元尊紧闭的双眼猛地一睁,脸上的血色随即褪得干干净净,他转身的时候堪堪对上了南予等人的视线!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是让唐子羿和曲染霜把他们留在后山吗!?! 南予带着一干弟子朝着紫元尊的方向跑来,一把抓住紫元尊的衣袖,急急道,“师尊!你干什么?!你要是从这儿跳下去了,盗窃玄心秘魄的罪名就坐实了!不是你偷的你为什么要认?!就算你死了天下人也会诟病于你!以后你的弟子走出去也抬不了头!” “世上的事,哪里那么容易说得清……”紫元尊反握住南予的手,将她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扯下来,颤声嘶哑道,“乖徒儿,玄心秘魄是我盗取的……以后走出了云岚宗,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师尊,你这么聪明,应当晓得要如何保护自己?” 南予摇头,咬牙道,“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你不能死。” 北雪洺抱住紫元尊的手臂,哭道,“师尊!你要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你就这么不要我们了?你说你要教我们修炼到神兽的!我还有两阶就是神兽了!你不教我了吗?!” “师尊!!” “师尊!我也还有两阶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们!!” “师尊!!我只有一阶了!我已是梼杌!你曾夸我悟性很高绝对要不了一年我就能到神兽了!你不是要看着我们都修炼到神兽,以后出去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吗?!我还有一年了……只有一年了啊……师尊……!” “师尊!师尊我……我虽然天资愚笨还好吃懒做不喜欢修炼……但是、但是你曾说我的剑术是最好的!!你还说要教我把气韵压在剑中发挥所长!你要是走了,以后谁教我?!” 紫元尊深深闭上双眼,任由眼泪和着雨水顺着脸颊下流,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轻声道,“以后,宗主会教你们……” 楼溪握紧紫元尊的手,颤声道,“师尊,你说我是你的得意弟子,可我从来没有给你长脸过,如果你走了,我以后出去就算长脸也是长的云岚宗的脸,你再也看不到了,可我不想给云岚宗长脸……我只想让师尊以我为骄傲,云岚宗要是没了师尊,算个什么东西?” “紫元尊!是你和我说的,你的弟子是整个云岚宗气韵修为最高的,合该他们骄傲地永活于人世!你要是这么跳下去坐实了罪名!他们会被多少人不耻?!”曲染霜抿紧唇,咬牙道,“纵然殿下不在!我们也可以为你一拼!” 惠晓尊见江湖众人有所动容,当即沉声呵斥道,“紫元尊!你莫不是早就料到有此一难!故意让你的弟子这个时候出来拖延时间?!你想要等谁来救你不成!?还不快认罪伏诛!!” “紫元尊!与其毫无意义地拖延时间!倒不如纵身一跳死得痛快!难道你方才那番认罪反省的话都不过是说说而已吗!?”秉风尊凛然大喝,义愤填膺道,“我平生最看不惯你这等敢做不敢为之人!” 南予径直凝视着紫元尊,眸中有泪光闪烁,她却毫不在意地冷笑道,“师尊,云岚宗内不过是一群刍狗之辈,玄心秘魄是赵九渠监守自盗凭什么要你来为他担责?!不过是区区上千之人!我这辈子何曾怕过什么!?!你教出来的弟子们这辈子又何曾怕过什么!?!” 紫元尊掐住她的手腕,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我不信你想不到,若是云岚宗不给出一个交代,你就算杀光这一群人,也还会有千万人涌上云岚!你以后要如何自处?云岚又如何自处?总得有人站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南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泪水还是瞬间夺出眼眶,这是她来到朝天大陆第一次为人事之情流泪,南予皱紧眉,喉咙里的酸涩让她只能哑声问道,“可为什么……这个人要是你?” “嗤,”紫元尊忽然破涕为笑,伸手拂了她脸上的泪,“约莫是你师尊要讨人厌一些……乖徒儿,为师虚得你一个师尊的敬称,却也从未教过你什么,你悟性比之我来说高出了不晓得多少,能收你为徒,大概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师尊!”南予紧紧拽住他的手,一边摇头一边哭得像个小孩子,她的声音伴随着哭腔听起来有些模糊,紫元尊却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有个师父对我很不好!我四岁的时候他就把我扔进毒池里!每天都要让我喝一碗毒猜里面有什么成分,猜不中就不给我饭吃!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我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但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好过!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紫元尊给她擦泪都来不及,只苦笑着道,“那你该早些认识我……我虽然教不了你什么,但也不会让你饿肚子……乖徒儿,以后你不会饿肚子了,君玦他,会对你很好的……” 话音刚落,他的泪水忽然如泉涌出,用力挣脱南予的手!!他转头没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决绝地纵身一跳—— “师尊——!!!!” 一干弟子的嘶吼简直要撕裂整片长空!余音久久回荡在空中!撕心裂肺!! 第640章 206.叛出云岚 “师尊——!!!”南予几乎是扑出去跪在地上去抓紫元尊,却还是只够得到他紧紧握于手心的折扇,紫元尊的手松得太快!根本不给南予和其他弟子伸手把他抓住的机会!! 握紧截入手中已经被雨水完全淋湿的折扇,南予跪在地上仰头不可自抑地长声悲啸,“啊——!!!师尊——!!!” 紫元尊所有的弟子都跪在边界旁望着凄怆而旷远的苍穹!嘶声怒吼!!仿佛要把没有长眼的上天给撕裂!! 骤雨狂然倾泻!冲刷着他们憔悴悲愤的面容!冲刷着他们因十指深深挖入地里指甲缝流出的鲜血!冲刷着他们怒而不减的狂啸! 被雨水和泪水打湿的一头青丝遮了脸上半面,和着云岚宗青云直上的束带纠缠在一起,莫名讽刺! 紫元尊如此纵身一跳,云岚宗以赵九渠为首的一干人心中无不落下了巨石。 赵九渠冷眼睨着南予那方,站出一步向沉浸在震惊中的江湖众人,慨然道,“如今紫元尊已伏诛殒身!诸位也都看到了!我们云岚宗一旦出了这等企图走歪魔邪道的奸诮小人就绝对不会有分毫姑息!我云岚向来匡扶正义立于江湖之中,倘若大义灭亲都不能做到!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为三门三宗之首?!” “宗主说得对!紫元尊平日里在宗内一向放浪形骸!无法无天!规矩法则全都约束不了他!有此结果也是上天注定!今日算是老天开眼!派来诸位江湖豪杰才让我们云岚宗得以清理门户!否则百年之后他紫元尊的名字写在祠堂中,岂不贻笑大方?!” 惠晓尊顺势附和之后,又冒出来几人义愤填膺附和道,“何止是贻笑大方?!我们云岚宗祠堂内若是供奉这等奸戾小人!不是让我们云岚的列祖列宗都蒙羞吗?!” “你们他娘的给小爷闭嘴!!”南予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赵九渠咬牙怒声呵斥—— “我师尊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当年顾休思叛出师门被你们打得半死!后来君玦一人险些血洗整个云岚就是为了带走顾休思!你们一个个的当时怂成什么样都忘了吗?!!” “整个云岚宗只有我师尊敢站出来对抗君玦!!为什么每次危机关头都是我师尊敢站出来?!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师尊扛起整个云岚宗?!赵九渠你敢摸着良心说我师尊真的盗取了玄心秘魄吗!?!究竟如何你自己心知肚明!!” “而如今我的师尊已经死了!你们却还要在这里贬低他怒斥他鞭笞他的为人?!我倒想问问你们,要是像我师尊这样的人都算贻笑大方那你们这些遇见屁大点儿事就推别人出来的又算是什么!?!一群杂种吗?!!” “住口!!”不待赵九渠发话,惠晓尊拧眉怒呵道,“你身为云岚宗的弟子竟然敢如此诋毁宗主和两尊五师七长老?!别以为你是殿下身边的近侍就可以任性妄为!紫元尊平时为人如何我云岚上下皆知!教出来的弟子也都跟疯狗一样!你看看你自己!入学时候紫元尊没教过你们青丝礼吗?!如此蓬头垢面像什么鬼样子?!” “嗤。”南予满目猩红,忽而提唇冷声笑道,“青丝礼?” “怎么?”惠晓尊讽刺道,“你们平日放荡也就罢了,如今已经连最基本的青丝……” “去他娘的青丝礼!!”南予哑声嘶吼,径直打断她的话,一如紫元尊纵身跃下时那般决绝,伸手扯下头上青云直上的流纹束带,满头青丝如瀑散开,在暴雨之中与疾风共舞,宛然如魔!! 她单手高举,握紧束带,任由骤雨和着眼泪烫进心里,怒声嘶吼道,“师尊已不在!自此之后!山南水北!再无人敢教我以青丝礼敬之!!” 北雪洺、萧如晦等人也迅速咬牙站起,伸手拔了头上的玉簪和束带—— “自此之后!山南水北!再无人敢教我以青丝礼敬之!!” “自此之后!山南水北!再无人敢教我以青丝礼敬之!!” “自此之后!山南水北!再无人敢教我以青丝礼敬之!!” “……”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怒吼声中,南予满眸森寒地瞪着赵九渠,手中气流涌转,她咬紧牙恨声道,“——云岚者死!!!” 第641章 207.赌一把罢 南予话音未落!天空中忽然劈下一道闪电!本随着闪电的劈刺声!雷声接踵而至!滚滚雷鸣之中!一道白绫疾速飞过!径直朝着南予袭来! 南予猛地腾身而起,被雨淋湿的长发在空中甩出一个恣意的弧度!众人再定睛看去之时,南予已经双脚踏在白绫之上顺着白绫飞来的轨迹飞身掠去!她手中气流不减,飞身之间挥手释放掌心气流! 只听轰地一声!气流在白绫上猛然爆开!只余下滚滚天雷轰轰隆隆间倾泻尽疾风骤雨的声音!! 南予落地抬眸,正对上被爆开的白绫之主——月寒明! 月寒明一身白衣在灰暗的暴雨中被淋得紧贴身体勾勒出最完美的身线,她容颜本就绝色,此时在凋敝的冷雨之中只更显孤高! 反观之南予那一身青色男装,倾盆而下的骤雨将她的身影勾勒得高挑单薄!一袭青衣却又在狂风之中被撩得张狂跋扈!猩红的眸明亮得摄人心魄!三千青丝在风雨中狂舞成魔!! 月寒明冷眼勾唇,厉声叱道,“南予!你想要整个云岚宗的命!我就偏不让你如意!今日云岚上下的性命我月寒明保了!你有本事的就先打过我再说!” “青玄!我们帮你!”萧如晦迅速抹了眼泪,提剑咬牙道。 “呵,先说好。”月寒明满脸嘲讽地看着南予身后一干人等,嗤笑道,“这些不知道哪儿来的闲杂人等都先避开,免得一会儿误伤了,还得反过来怪刀剑无眼。” “你说什么?!!” 北雪洺拔剑要冲!萧如晦却一把将他的手腕按住,满眸耻辱地恨声道,“修为不如你,未必就打不过你!” “说得好,修为不如我,未必就打不过我。所以我才找她对决。”月寒明却满不在意地看向南予,冷声笑道,“虽说你不如我,但今日对决,若是你赢了我,我别无话说,云岚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若是你不能赢我!那就得任、我、宰、割!!你可敢?!” 南予满眸的猩红尽数变成血色,她咬紧牙,恨声道,“今日云岚负我师尊,必要血债血偿,云岚,小爷还就血洗定了……!” “青玄!不要跟她打!”楼溪忽然紧紧抓住南予的手腕,焦急道,“她在诓你!你要是和她打!不管最后谁赢了!你都会精力消耗殆尽!再无力气与云岚抗衡!!青玄!你要……” “南予!你可不要出尔反尔!”月寒明径直打断楼溪的话,讥讽笑道,“难道你就因为修为不如我,就怕了我了吗?!” “青玄!不要上当!”楼溪咬紧牙,“听话!” 从前老大说她生性冲动,受不得别人的激将法,也看不穿别人的陷阱,只有千尘知道,她不是受不得激将法,也不是看不穿,她只是从不低头而已。 “从月寒明狗嘴里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小爷就知道是陷阱了。”南予嘴角微微勾起,满眸血红,“赌一把罢。” “赌?!”楼溪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说赌?!这条命是能赌的吗?!你说的是赌?!” “是。我说的是赌。”南予手中气流狂然运转,她飞身而起,随着气流排空,她的声音响彻苍穹—— “小爷这辈子跟人赌!还没输过!!” 第642章 208.如何是好 狂风再次乍起!不绝于耳的闪电声照亮整片长空!滚滚轰隆的天雷震耳欲聋!! 就在南予猛然飞身而起运起气流的一瞬间,月寒明也不甘示弱地飞身跃上长空!! 南予手中是狂然旋转的金色气流漩涡!!身前是无坚不摧的金色气墙!!身后是金色的呈倾轧之势的排空气浪!! 月寒明飞身而起的一瞬间陡然惊诧于南予居然体内蕴含着如此强劲深厚的气韵!但也只是惊诧了片刻,随即手中也瞬间涌出青色、红色、黄色三种颜色混杂的气流!! 顷刻间!偌大的云岚宗都被笼罩在两人一言不合突如其来两相倾数爆开的气流之中!!众人纷纷蒙住双耳、半眯起双眼、运起周身气韵以自保!!生怕被这强大而又浑厚的两股气流无端波及!! 然而还是有些才刚入门的弟子,没有任何气韵修为,或者是气韵修为低到无法自保的!此时已经被强劲的气墙压迫得爆体而亡!! 比之方才江湖中人才涌上云岚宗和云岚宗的弟子交手时爆开的气流和笼罩的气墙更加浓厚强盛! 许多当时没有被波及的云岚宗低修为弟子此时都难以逃脱一死! 而云岚宗的人又向来冷血残忍,不要说这些弟子与他们无亲无故,就是这些弟子的师尊也都是好不顾及他们的生命,任由其纷纷爆体自亡!! 见到这个场景,北雪洺等人不由地更加心寒!整个云岚宗也就只有他们的师尊才会拼尽自己的所有也要保护他们! 从叫唐子羿和曲染霜让他们就在后山不要出来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师尊宁可别人骂他人品低劣!居然在云岚宗这么紧要的关头叫自己的弟子躲在后山,也不愿意他们这些弟子为云岚宗做无谓牺牲! 两相交锋!排空的浊浪在骤雨中陡然爆开!!零落成大大小小的气韵珠子!在地上恣意弹跳!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南予才知道原来月寒明真的身负三种五行命脉!红色、黄色和青色!不就正是代表着火、土和木吗!?! 那她修炼出的三位神兽必然是—— 一声尖啸穿透整片云层直冲而出!金黄色的凤尾!朱红色的羽翼!全身带着简直能烧灼人眼球的火光!!是五行属火的朱雀!! 伴随着这一声尖啸!南予一边用双手抵住气墙与月寒明制衡!另一边则是抬起双眸看向方才的声音来源!两条巨龙互相盘绕嘶吼!龙吟声响彻整片天际!! 南予只觉这个尖利的双龙吟啸声仿佛就在耳边嘶吼出来的一般!声音大得振聋发聩!! 月寒明的这两条龙与南予会的剖神为二并不相同!月寒明本体就有三种脉系!木为青龙!火为朱雀!土则在中,为黄龙! 而此时在天边乌云中若隐若现的正是青、黄二龙! 月寒明嘴角勾出一个狠戾的笑,她身前的气墙正以压倒之势朝着南予身前竖起的气墙倾轧而去! 另有兽形青龙黄龙在上!朱雀在旁!! 南予!你该怎么办?! 第643章 209.天赋悟性 南予的思绪一刻也未曾停歇!一直紧紧盯住月寒明冥想应对之策!她将全身的气流都押注在掌心用以抵住身前眼看就要被月寒明的气韵压倒的气墙! 正在她思索之时,南予瞥到天边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忽然向她俯冲而来!!伴随着一声刺耳欲穿的尖啸声——是朱雀!! “啊……!!”南予仰头嘶吼一声,身后隆起两条巨型的青色之物!还没等众人看清那是什么兽形!两条青色就一发冲天!青色两条速度之快!行斗折蛇行之道迅速冲上云霄后便隐于云层之中!! 虽然只有一晃眼的瞬间,但是一直定睛看着那两条青色的众人还是可以隐约看清那是两条至少身长十米的巨物!! 即使没有具体看清那是什么,但是对于月寒明来说,这样的身形已经足够她猜测到那是什么了! ——青龙!! ——两条青龙!! ——两条青龙意味着什么?! 南予领悟剖神为二的本事她虽然早有听闻,但是此番亲眼看见,她还是不可置信!! 尤其是在晓得南予居然早已升阶到了青龙!并非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她原本以为南予的修为虽然在众人的口中算是极好、悟性极高的,但是她一直觉得南予可能最多就是梼杌之阶!想要在这个岁数就踏足神兽的人几乎就是不可能! 紫元尊的弟子算是朝天大陆里少有的悟性高者,但是那些弟子也都已经满了二十岁!且还是自小修炼气韵!如今最高的也不过是梼杌而已!其他大多数都是麒麟、饕餮之流! 但是南予今年不过十八岁!据她所知!南予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几个月而已!怎么可能就已经踏足神兽一阶了?! 倘若南予是自小修炼气韵的那还说得过去!但是月寒明作为君玦的爱慕者自然是在君玦宣布了南予是他心仪之人后就天南地北地打听南予是何许人也!最后得出的结果不过就只是一个秦楼楚馆里的花魁! 重要的是南予这个花魁在暮春之际的锦焱国风云榜时间前后才开始接触气韵!纵然当时她一举就跃阶至麒麟!但也没有这么快就修炼至神兽的罢?! 距离风云榜过去不过一年而已!! 倘若她月寒明修炼气韵的天赋悟性就已经足够被朝天大陆上的人尊称一声寒明仙子并一跃成为除那寥寥几人之外的所有气韵修为者遥不可及的巅峰! 那南予这一年就跃阶到神兽的天赋悟性又算是什么?! 况且她还能领悟剖神为二!这样的悟性天资算什么?! 如此比来,她月寒明修炼气韵的天赋悟性简直就如同在娘胎里被狗啃了!! 月寒明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一顿狂扇!疼得她气息都不稳了!! “啊……!!”南予的嘶吼声却尚未停止! 令人震撼的是,她嘶吼之声竟然与在苍穹中那两条青龙的龙吟声相互重叠!!发出令人不可置信的强悍之音!所有人都像是要被这重叠在一起的声音活生生撕碎!! 月寒明咬紧牙关,不再有方才只施展集成功力倾轧气墙的闲情逸致!她手中气韵猛然凝聚到最高点!全数向南予推去!此起彼伏的龙吟声中,她爆发一声发了狂的怒喝,“南予!你去死罢!!” 众人可见!月寒明身后天际里盘绕旋飞多时的青龙、黄龙、朱雀一齐龙吟凤啸,一边搅弄云层一边俯冲下云霄!带着强劲的气浪径直朝着南予一人撞去!! 第644章 210.神兽神兽 能将青龙、黄龙、朱雀这三种不同却又有相克属性的气韵汇聚在一起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众人看着在天际盘旋多时就等着这一刻俯冲而下的三头巨型神兽心中无一不是一惊!! 都晓得月寒明修炼气韵的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神兽巅峰!但是哪里又有几人真的亲眼见过她倾尽如此强悍的气韵去攻击别人!?! 更不要说如今这般强劲猛烈的气流就全数冲着南予一人那单薄消瘦的身躯撞去!! 北雪洺、萧如晦等若干弟子心中无一不是一紧:纵然南予在云岚宗试炼大会上之时修炼到了神兽!但试炼大会才过去一个月而已! 也就是说,南予踏足神兽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更何况她平日里根本就没有花费时间专门来修炼气韵! 然而月寒明已经踏足神兽一阶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明显比南予的气韵更加强盛更加稳固!纵然南予有剖神为二,可就算是按照神兽的数量来说,南予也打不过月寒明!这么下去岂不是送死?!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南予居然对俯冲而来的青黄二龙和朱雀都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的南予全身就像是紧绷着一根拧紧的弦!双手抵住金黄色的气墙!怒睁着猩红的一双招子仰头狂然嘶吼!白皙的手腕和脖颈都爆出了盘绕交错的青筋!! 她只是死死盯紧天空中的一点,双眸越来越猩红!血丝越来越多!好似要在双瞳中泛出鲜血才肯罢休!! 她身后天际的两条青龙就疯狂地搅弄着乌云和暴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将灰败的穹顶搅弄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众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这千百年都未曾见过的奇景!!心中顿时风起云涌!! 所有要倾盆泼出的骤雨都务必会在两条青龙翻覆出的巨型漩涡中疾速旋转好几转才能疾泄而下!! 而那两条将云层越搅越快、越搅越多的青龙就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不可多见的稀奇玩意儿一般亢奋不已!! 至于究竟在等待着什么!众人心中震撼之余也无暇去揣测! 就在此时,月寒明召唤出的那三头神兽离南予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青玄!!!” “青玄……!!” “青玄!!小心你身后!!” 北雪洺急得焦头烂额!忍不住冲着站在原地不为外物所动的南予大声嘶吼!!但是他的声音在重重气墙的压迫下根本就传不过去!! 这么强劲的气流冲过来!南予要是不作任何反抗!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在忍受什么痛苦?!! 眼看着那三头神兽不顾一切俯冲侵袭而来!曲染霜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南予在干什么!但她要是一直像这样仰天不停歇的嘶吼下去!要是一直被笼罩在月寒明的气墙之下持续青筋暴起双眼充血浑身折磨!要不了多久下场必然是爆体而亡!! 曲染霜此时也顾不得在强劲的气墙重压下自保了!要是南予今儿个死在这儿那他也不用活了!!思及此,曲染霜拨出腰间玉笛疾速横吹!! 刚吹了一个音他就被强劲的气压冲击得吐出一口鲜血!但他还是紧紧捏住玉笛将所有的气韵祭出来化作气兵!再全数弹出去挡在南予周身!! 北雪洺和萧如晦最先反应过来!立即隆起兽形祭给正在为南予布下守护阵的曲染霜!!随即一干弟子全都反应了过来!纷纷祭出自己的气韵去帮曲染霜! “不自量力!”月寒明自然不会让他们顺利完成给南予布下的阵法!她一手操控三头神兽!另一手挥出一阵强劲的掌风!直接将一众弟子尽数放倒!! 就在此时,天边的三头神兽已经冲到了南予的身边!!众人惊呼“不要——!!” “啊——!!!” 南予忽然爆出一声狂怒嘶吼!! 在众人弹起的一大片震撼之中!天边竟然再次惊现出两只朱雀!! 两只?!! 操!!! 南予居然在短短一刻钟不到!!又化出了一类神兽——朱雀!!! 震惊还未结束!!云岚边界处轰然一声炸响!!巨蛇扫尾——是玄武!! 两!头!玄!武?!! 第645章 211.古往今来 普罗大众包括月寒明在内的所有人都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天赋资质为何就仿佛在娘胎里被狗啃过!! 一刻钟的时间之内南予居然就从刚踏足神兽的气韵修为者一跃成为拥有青龙、朱雀、玄武三种神兽的巅峰修为者!! 这是何等的悟性才能将普通人至少五十年才看得破的修炼之法就在一刻钟之内全数看破?!! 又是何等的承受能力才能将普通人至少五十年受得升阶之痛在一刻钟之内尽数承受?!! 最要命的是南予还能领悟剖神为二—— 如今天际盘绕嬉戏的两条青龙正在搅弄乌云骤雨!疾风之中尖啸飞旋的两只朱雀正在忘情浴火穿梭!云岚边界上狂扫蛇尾的两头玄武正虎视眈眈瞪着赵九渠一行人! 两条青龙!两只朱雀!两头玄武! 纵然北雪洺、萧如晦、曲染霜等人全都因为月寒明那一击被打得趴伏在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但他们看到此时六只神兽如狂风过境般压制着月寒明之景时无一不是激动欣喜!! 六只神兽意味着什么?! 担怕这世上也唯有南予一人能召唤出六只神兽来! 寻常之人就算生下来天资好到五行属性俱全的地步!修炼到神兽也只能召唤出五只神兽而已! 这个世上能领悟剖神为二的人本就少之又少! 领悟剖神为二的有个说法是与悟性无关只与缘法有关,饶是悟性高如殿下这般的人,与剖神为二没有缘法,也没有办法强行召唤出两只相同的神兽出来! 所以殿下才会不走五行气韵这条路,转而走了另一条修炼气韵的道路,这里暂时不提。 话又说回来,按照曲染霜所知道的,南予并不是天生就有三种不同的脉系,她的本体只有木这一种属性,而火和水都是她自己后天从木属性中衍生出来的! 既然已经能衍生出火和水这两种属性了,那么南予也就能继续衍生金属性和土属性!届时便是五种属性俱全! 南予的五种属性俱全的话那可就是整整十只神兽!!! 担怕是古往今来只她一人而已!! 如今看着已是打破气韵修炼造诣中记录的南予!曲染霜心中五味杂陈!不愧是殿下!眼光真他娘的好!! 南予的双眸刚刚被气韵压迫成血色,尚未还复原来黑白分明的模样,方才周围低等弟子爆体而亡的鲜血还沾染在她青色的锦裳上! 此时看来,南予整个人竟活似地狱而来的嗜血修罗!骤雨狂风!青丝披靡!红瞳血衣! 南予双手掌心的气流不再只是单一的金黄!此时木青、火红、水蓝三色混杂在一起! 虽说是混杂,却清晰分明:蓝色的气流就似是源源不断的活泉一般汩汩涌流,青色的气流正如万木逢春般朝气蓬勃,红色的气流却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 方才朱雀和玄武一出!月寒明心中震惊与恐惧一齐侵袭而来!!竟然骇得她忘了手中控制青龙、黄龙和朱雀朝着南予攻击而去!再回神之时自己就被南予周身陡然间爆开的气流冲击得扑倒在地狠狠吐出一大口鲜血!! 就在北雪洺等人心中亢奋不已之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义愤填膺爆呵一声—— “云岚宗竟然出了这等妖女!!一刻钟不到领悟别人几十年才能领悟的!必然是用了什么魔界邪法才有这般修为!兄弟们!不能留她和云岚祸害于世!!” 那方赵九渠也爆呵出声,“我云岚绝无此等与魔界狼狈为奸之人!!在座要诛!我们云岚不妨大义灭亲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第646章 212.如今形势 北雪洺等人心下一沉!拧眉大喝,“谁是妖女?!什么叫做必定是用了魔界的邪法?!你们自己没这种天资悟性还不准别人有了?!你们明明就是在嫉妒!!” 曲染霜心中也是一凛:北雪洺说得不错!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条!朝天大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平凡人的修炼气韵的天资悟性过高,便会被世人所不容!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嫉妒。 除非这个天资甚高者有家世有背景,譬如月寒明这样儿的气韵天才,飞灵国的郡主,又是旷幽谷谷主温溪棠的关门弟子,世人就会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会嫉妒和打压,还会敬着捧着,就好比月寒明被世人誉称一声寒明仙子。 当然,家世背景摆在那里,他们自然也打压不了。 只是南予就不同了,方才月寒明喊她南予的名字总共就喊了两声,听到的人应该不多,就算听到了也不一定就确定了是殿下昭告天下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南予。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南予就只是云岚宗的一个普通弟子青玄而已,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更谈不上什么权势地位。 如今这个普通弟子青玄居然有了这么高的武学造诣,如此逆天的悟性天资,倘若不将她打压下去,还留着当自己供奉的又一座神佛吗? 只是固然北雪洺说得对,他却绝对不能这么说出来。 因为这本就是个残酷无情的世界,他如此揭穿,就无异于挑衅!放到不是像今日这样剑拔弩张的任何一天,都是会被世间之人相敌对和攻击的! 只是如今有一个更大的危害,也就是南予在此,他们无暇顾及北雪洺的话了。 曲染霜有些神色黯然地想,要是今日只有在座的任意一人在场,那么这一人必然会像是尊敬着殿下一样尊敬着南予,因为南予的修为已是到了如斯境界,这一人是打不过的,可惜就可惜在,今日恰好聚集了这么多气韵修为高手!只要他们上下齐心!还怕打不过南予?! 所以说云岚宗的宗主当真是个厉害人,虽说他推卸责任是本性,但是他找对了最快的一个解除云岚宗危机的办法—— 除了将紫元尊推出去,堵住众人控诉云岚宗与魔界狼狈为奸的悠悠之口,还有就是如今,借着南予成为众矢之的,他以最强烈而鲜明的态度和南予划清界限,表示南予这等弟子他们是荣不下的,最重要的是,他还表示可以帮助这些江湖中人一起灭了南予! 曲染霜知道,要是自己现在将南予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在座就没几个人敢轻举妄动了,但是曲染霜觉得……这也未免太耻辱了些。 南予恐怕宁愿自己头破血流杀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愿意自己拿君玦这两个字来罩她。 曲染霜很早就知道了,南予要是喜欢殿下,就只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很多时候,性命什么的,真的不如尊严来得重要! 今日南予杀的就是这一口气!紫元尊——不能白死!! 第647章 213.万劫不复 此时,南予的衣袂在骤雨中狂然纷飞,她红瞳绽放着夺目光彩,青丝在风中凌乱独舞,她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视线从月寒明身上拿开,径直扫过在场所有对她怒目相视、义愤填膺的人! 扫视了好半晌,她才将染了血的眉尖挑起,那血色与她的红色眸子交相呼应,嗜血的修罗挽起冰冷的笑,轻声道,“一起上罢,我倒是要看看,一群杂种想要翻个什么样的天出来。” “你不要太猖狂了!”赵九渠咬牙怒声道,“你师尊与魔界狼狈为奸之事已成定局!你若是现在能知悔改,我还能容你一容!放下我这张老脸求在座江湖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他话刚说完,惠晓尊又接着道,“青玄!纵然你天赋过人又岂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只要你肯认错!我会看在我与紫元尊这么多年同窗同事情义之上,让整个云岚宗将你从轻处分!关终身禁闭也总比丢了性命好!!你自己想想清楚!!” 南予险些被他们冠冕堂皇的说辞搞得嗤笑出声,手中气韵已然再次涌起,南予在爆开的气流中咬牙恨声道,“担怕是你们搞错主次了!小爷方才就已不再是你们云岚宗内的弟子!师尊已亡!这世上再也无人敢教我以青丝礼敬之!!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终身禁闭是什么?!丢了性命又是什么?!小爷今日只要你们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在暴雨中久久回荡!!带着撕裂苍穹的震撼与强劲!! 气流涌起之处青龙狂吼!朱雀鸣啸!玄武扫尾!一时间,整片云岚宗竟然处于山崩地裂之中!!无坚不摧的气墙就在崩裂的脚下陡然拔地而起!!冲破五丈之高!! 山崩地裂!山崩地裂!!山崩地裂!!! 两条青龙发了狂似的在天际冲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从被搅乱的云层和骤雨之中俯冲了下来!此时正冲着一干江湖人士绞杀而去!! 赵九渠心中狠狠一抽!!这个人!果然留她不得!今日还只是刚踏足神兽之阶就能打败有着巅峰造诣的月寒明!又能在方才月寒明那般重压之下衍生出朱雀和玄武两类神兽!!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制造如今这般逆天的神话!!若是今日不教她死在此处!以后修为继续增长下去那还了得?!! 担怕是又要出一个殿下那般的人物了!! 赵九渠思及此,也召唤出神兽作挡!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南予,而是借着江湖众人与南予缠斗的时候看准时机飞身掠至月寒明身边,倾尽周身气韵为月寒明疗伤!! 月寒明抹了嘴角的血渍,正诧异为何赵九渠会不顾那方转而跑向她这里来,就听见赵九渠以隔音入密在和她说话!! 如此重压之下,曲染霜也不能分出多余的精力来助南予一臂之力!他手中千年玄铁加上君山玉石铸成的玉笛眼看着就要被一干神梼杌、神兽修为高手制造出的强大气墙给压裂!! 只是他还吹着铿锵的笛音将紫元尊那一干弟子笼罩在结界之内!此时刚好注意到了月寒明那方的情况! 月寒明脸上的神情从赵九渠过来的诧异转为疑惑,再转为如今的快意!曲染霜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一个音抑制不住地颤声吹破:他怎么忘了!月寒明除了是巅峰气韵锻造者!还是一名会散去人气韵的一等散气师!!! 赵九渠和月寒明是想——把南予修炼的气韵给全数散去!! “青玄!!当心——!!” 没有任何反应!这里的气墙太厚了!不要说南予!就是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就算能让南予听见——曲染霜目眦欲裂——也已经晚了!! “青玄——!!!” 第648章 214.生死一线 赵九渠看准时机祭出周身所有气韵!将周围浓厚的气墙生生剥开一个大洞!!而这个洞的方向正对着与众人缠斗在一起的南予!! 月寒明趁此时机急忙在胸前结印,随即双手成勾朝着南予袭去!! 封印刚推动至南予身前!南予却已有警觉猛地蹬地翻身而起!整个人在半空中倒了过来!双掌猛地往地中狠狠砸下!! “啊——!!!”伴随着南予的嘶吼声!气流顺着她的两只手臂全数打进地中的一瞬间!以她为中心画圆的十米范围之内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涌出二十多处颜色各异的气柱!! 在二十多根五人合抱般粗细的气柱中有六根约莫十人合抱粗细的!这六根巨型气柱直冲云霄简直要达通天!! 与此同时,两条青龙分别用龙身紧紧缠住通天的木青色气柱!朱雀扑着巨型凤翅绕着火红色气柱旋飞不止!就连玄武也趴伏在水蓝色气柱之下用蛇尾将其绕紧!! 二十多根巨型气柱爆起之处涌动澎湃的排空气浪将周围原本与她正在缠斗的众人冲击得爆体而亡!! 霎时间!整片云岚宗都被人身炸开后飞溅的鲜血和脑浆模糊了一地!! 下一刻!月寒明只觉有个鲜红带火的身影冲到了自己面前!速度快得根本由不得她退后一步!脆弱纤细的脖颈就被一只同样纤细却极为有力的手紧紧捏住了!! 南予全身上下的青衣都被鲜血染红,她满眸的血色倒映出骤雨淋漓的模样,就像是眸中有成千上万的血刃从天而降疾速下落!! 龙吟凤啸还在继续,南予杀得起兴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修长的手指锁住月寒明的脖颈,快意从酣畅淋漓的杀气中荡漾到最高点! “你……最好把我……给掐死……”月寒明艰难地自口中吐出嘶哑窒息的断句,嘴角涌出的鲜血顺着脖颈流到南予的手上,她的眸中因为濒临窒息而慢慢爬满血丝,“否则……我今日定然……不会让你……啊——!!” 南予心中一凛:自己还什么都没做!难道……! 南予的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反应过来月寒明这声惨叫有诈!多半就是趁她在心中疑惑的空隙想要袭击于她!! 但是明显赵九渠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刻!就在月寒明发出惨叫的下一个瞬间,半分时间都没有留给南予!赵九渠手中一股紫黑色的气流轰然炸开!继而从南予背后猛烈穿透!!! “噗——!!” 南予蓦地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血液溅开一道深红色的弧形!染红月寒明雪白的衣裙!月寒明却顾不上这些细节了你!抓准时机!伸手便在胸前结印!双掌径直推着印记朝南予袭去! 这个印记——是散气师要散人气韵之时结成的印记!!! 与此同时,那些没有被她周身释放的强悍气流爆开的人见此情形,此时全都集结在一起,纵然嘴角还涌着鲜红的血,但是无一例外的使出气韵放出兽形全数向南予攻去—— 南予身后!正堪堪对上紫元尊纵身跳下的万丈深渊!! 第649章 215.永不衰竭 方才和南予交手之人中如今身在气韵重压之下还能不爆体而亡的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少说也是梼杌以上的修为!! 试想现在仅存下的上百来江湖中人连同着云岚宗宗主赵九渠、惠晓尊、秉风尊还有师者长老若干全数倾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一齐释放气韵朝着同一个人攻去是什么样血|腥的场面?!! 不要说南予此时正被月寒明袭来的双掌控制得不得动弹!就是可以动弹也不可能抵御这么多人的攻击!况且南予能感觉得到自己小腹处似乎正有一股热|流在被人抽离!! 虽然南予从来没有见识过散气师散人气韵是什么样子!但是这种属于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在体内如同皑雪逢春般逐渐消融并且以一种不可言喻的速度被人抽离的感觉她就是猜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啊——!!!” 这种感觉就如同被抽筋扒皮!整个人都像是被生了锈的钝刀活生生砍碎了一般!! 南予额间大汗淋漓! 她的周身还萦绕着紫黑色的魔气! 魔界功法修炼出的气韵让她整个人就像是前世第一次被浸泡在毒池里一样!浑身就好像是在被烈火焚|烧!又好像是在被人丢进滚|烫的开水中煮了后捞起来用铁梳子一层一层地刮皮挫骨!! “啊——!!!” 南予抑制不住地仰头嘶|吼!想要挣扎却半分无法动弹!全身都被周围的人用气韵给压制住!就连一根手指头的蜷曲都不可能! 这个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在蜃楼域和兽神对抗之时!!在气墙内随意动一下就是刮皮挫骨的痛楚南予毕生难忘!! 而现在!她半分都没有动弹!还是感觉那些气韵正在穿|透她的四肢百骸!不仅想要刮她的骨挫她的皮!还想要将她的五脏六腑也一起刮了!! 南予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忽然!方才她脑中一闪而过的五个字让她瞬间醍醐灌顶——蜃楼域!兽神!! 今夕不同往日而语!她不就是兽神吗!?! 放着那群畜|生不用要等着何时?!! 刚想通这一点,南予就感觉自己体内的结印又被加固了一层!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南予忍不住再次紧闭双眼仰头颤声嘶|吼,“啊——!!!” 闭塞的气墙重压之中南予这声惨叫好似冲破了气墙!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溢满所有人的双耳!! 周围的人只觉心中一惊:如此强压之下他们自己这些释放气韵之人都快受不住了!她竟然还能撑得住?!还有这等穿透气墙嘶|吼发泄的力气?!! 月寒明不自觉咬紧牙再加固下在南予身上给她散气的印记!但这气已经散了好半晌!按理说南予就算气韵再深厚再强盛也不该散这么久!更不该是这个状态!她至少也该已经筋疲力尽了才对! 但是南予这个模样明明就是只感觉到了散气带来的痛楚!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她的气韵好像完全没有减少半分?!! 但是月寒明很肯定!南予丹田处的气韵真的是在被抽离消融!可是为什么?!这气韵散了这么久还没散完?!! 气韵散不完……月寒明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连同着根根汗毛全都毛骨悚然地竖了起来—— 莫非南予和君玦拥有一样上万年也难得一见的体质——不必修炼体内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气韵永不衰|竭?!!! 第650章 216.杀敌一千 这个发现让月寒明的胸腔里忍不住涌上一大口鲜血!! 这口血闷得她满脸扭曲狰狞! 那她在这儿白费了这么久的功夫岂不是只浪费了自己的气韵修为却没有让南予损耗半分?!! 要知道一个散气师想要散人气韵其实是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每个散气师想要散完一个人的气韵就先得祭出自己的气韵去将别人的气韵从体内引出来!这之后才是所结之印发挥作用将被引出来的气韵全数抽离消融!别无他法!无一例外! 而被散气的那个人的修为越高!散气师自己祭出去的气韵也就越多!! 所以散气师一般是不会轻易散去人的气韵的!概因这件事实在吃亏!鲜少有散气师听别人的话去散谁谁谁的气韵! 除非是吃饱了撑的觉得自己的气韵多得用不完也会这么随便听别人话消耗自己的气韵去帮别人灭仇家! 不要说是听别人话去散谁谁谁的气韵,就是自己想散一个人的气韵,散气师都要斟酌好半天,倘若真的是恨极了那个人或者是形势所迫不得不散去那人气韵散气师才会站出来结印散那人的气! 这也是为何君玦一直只是利用旷幽谷内的一品散气师,而迟迟没有将他们全都收归麾下!因为他心里也知道,想要散气师听别人的话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本来就极其吃亏了,哪里还会有散气师愿意一直听别人的话用自己的气韵为他人卖命? 话又说回来,月寒明是当真恨极了南予才会在赵九渠传音让她散去南予气韵之时就一口答应!但是现在自己损了何止八百?!又哪里杀敌一千了?!! 除了让南予身受诸多高手气韵的攻击和被散气的痛楚之外月寒明没有捞到办法好处!! 更令人气愤的是,她都快把自己体内的气韵祭光了也没能将南予的气韵散尽!!概因南予体内的气韵本就散不尽!!万万没想到南予居然会和君玦拥有相同的体质!!万年间也难得一见的体质!! 这样的体质遇上散气师简直就是要活活把散气师给搞死!! 这到底是谁在散谁的气?!! 月寒明气得又是一口鲜血翻滚上涌!胸腔中压不下去!尽数吐了出来! “啊——!!”她猛地收了下在南予身上给她散气的印记!发了狂似的倾尽自己还仅剩的气韵全数往南予身上打去!! 南予猛地被她放开,顾不得在强劲交织的气墙中被刮皮挫骨的强烈疼痛!竟然在气墙的重压下站了起来!!撑开五指凝聚气韵间她也发现了自己体内的气韵居然分毫未少!! 她周身爆开的气流堪堪挡住月寒明袭击而来的攻势! 但她身后还有成百的气韵高手!这些人在看见月寒明松手之时就瞬间反应过来月寒明散不了她的气!! 本想着月寒明或许散不尽南予的修为,将南予留下活口的话,或许还能利用邪功从她身上吸去不少气韵的赵九渠万万没想到月寒明不是散不尽!是根本散不了南予的修为!! 心下一狠赵九渠瞬间改了主意—— 这种修炼气韵的天才怪胎!还是莫留着做隐患了!直接下地狱的好!! 心中算盘敲定!众人极有默契一起携手释放冲天的气韵将南予朝紫元尊殒身之地——云岚宗边界打去!! 第651章 217.全军覆没 南予被上百梼杌、神兽高手用气韵推出去那一瞬间!曲染霜等人周身的气韵轰然崩塌!!从骤然消失的压迫之中被陡然释放出来!他们几乎是飞扑到了边界上!! “青玄——!!” “青玄——!!啊……!!” “南姑娘——!!!” “……!!” 没有人再去在意被打下万劫不复的深渊之地的究竟是云岚宗普通弟子青玄还是所谓的南姑娘! 他们只知道这一战结束了!那个口气猖狂天资又高得过分的云岚宗弟子并没有杀尽云岚人!! 纵然她天赋异禀又如何?!纵然她只修炼一年就可以不断跃阶直入神兽又如何?!纵然她一刻钟不到就能从刚踏入神兽拥有青龙后立马又化出朱雀和玄武的兽形又如何?!纵然她和君玦的体质一样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气韵又如何?!!纵然她以后或许能成长为第二个殿下那般的人物又如何?!! 最终不还是被他们踩在脚下扔出云岚边界至此万劫不复?! 方才嚣张叫嚣着“云岚者死”如今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一役!还是她输了!! 就在云岚宗所有人连同着江湖中所有人都露出杀人的愉悦与快意之时——忽然!自边界下传来一阵几乎破了音的疯狂嘶吼声!! “啊——!!!”万丈光芒之中!南予坠身狂堕!!她睁着血红的双眸瞪着天际!!嘶声怒吼!! 下一瞬间!众人听到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声音!!成千上万的灵兽纷至沓来的纷乱嘈杂脚步声!山崩地裂以排山倒海之势狂然倾轧而来的怒吼声——正从遥远的陈国边界传来!!! “嗷——!!” “嗷——!!!” “吼——!!” “吼——!!!” “……!!!” 究竟是如何庞大的灵兽队伍才能制造出这般地动山摇的震撼之音?!! 紧接着,边界之下传来如同来自十八层地狱嗜血狂屠的血性披靡之声—— “小爷就是死了!也要你们全都下地狱——陪葬!!!” 郎朗浩荡于天地!! 浊浊狂然于世间!! 成千上万的灵兽嘶吼声与南予的狂吼声将周遭的狂风声!骤雨声!卷云声!闪电声!天雷声尽数压下!!震耳欲聋响破天际!! 裂开的苍穹中两条青色巨龙张开血盆大口狂啸一声!!催促着灵兽狂奔而来!在陈国与云岚宗之间的浮空之中!万千灵兽已然如同奔腾呼啸的巨浪翻滚涌来!!远远看去!万兽奔腾的壮观之景就像是一座巨桥搭在陈国与云岚之间!! 此时朱雀飞身压过!将处于震惊于恐慌中的众人翻覆在地!玄武蛇尾再扫!直将众人翻得朝着云岚边界南予坠下之处猛地跪伏下去!! 这一役!还是她赢了!! 多年以后,朝天大陆记载当时云岚宗一役之景!史书中字数多得三天三夜也说不清道不尽!场面混乱无比!成千上万的灵兽杀尽云岚者!踏平云岚地!湮灭云岚宗!!自此之后再无云岚二字存活于世!!其血腥暴力不可赘述!! 然,总结原云岚弟子青玄其人,却只仅用十二字记之——江山天下!见我俯首!唯我独尊!! 第五卷·终 第652章 1.溧阳锦绣 四个月后·秦国·溧阳城 春色撩人,清风拂面。杏花梢头挂着俏丽的黄朵,由于开得太盛,有些细一点儿的花枝便被密密麻麻的花浪压弯了腰,颤抖着活似正藏在春风中偷笑。 秦国是个好地方。 秦国的杏花是五国中开得最为繁盛娇俏的,颜色极好,粉黄粉黄得清清淡淡,不至于过于艳丽,成一大簇一大簇的淡色花朵凑在一起又能看得出来颜色,这样也不至于太过素净。 恰到好处。 秦国的皇城名为溧阳,其规模大小和可娱乐程度都可以和锦焱国的皇城召阳相媲美,其中娱乐程度最为出名的地方,当属溧阳城中心的锦绣楼。 当然,这个锦绣楼它的娱乐性质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既不是什么花窑子,也不是什么地下赌场,它说白了也就是个装扮别致意趣的酒楼而已。 它的娱乐性质没有体现在纵/欲和糜/烂上,而体现在时下未婚男女最关心的姻缘之上。 今日是秦国一年一度的红线节。 顾名思义,红线节,自然指的是为秦国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之间牵红线造良缘的节日。 锦绣楼别的搞不起来,就偏偏把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名头搞出去老远。每年红线节的时候,锦绣楼都会准备一百根红线,每一根都长得可以绕整个溧阳城两圈。 这些红线的作用就是牵姻缘。 锦绣楼的人会让两个人分别拿着红线的两端,一个站在溧阳城北门,一个站在溧阳城南门,北门的人只能将红线那头牵给男子,南门的只能将红线这头牵给女子。 但是红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人的,只有合了锦绣楼的缘法——金玉其外——其内败不败絮不重要,有钱买就成。 红线两端是相连的,顺着手中这根红线走,男子和女子必然会相遇,这样就促成了一对姻缘。 秦国很盛行这个,谜一样的盛行。 当然,相信世上真的有月老红娘这种牵线人的存在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嫁不出去又娶不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自我安慰一下,把责任都推到月老和红娘身上。 而此时,锦绣楼面朝大街的二楼上,一位黄衣男子正用双手倚着栏杆眺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将手中把玩的茶盏在桌上随意转弄几下,听着茶杯旋转的声音消遣。 终于,在看见街上正骑着一头白色灵兽悠悠闲闲把玩折扇还四处东张西望的白衣少年之时,黄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惬意的笑。 白衣白靴,折扇在手,少年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清风拂过,在空中划过一道淡雅的弧度。而那只白色灵兽正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双眸有神却迷蒙,和它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顾盼之间净是慵懒。 忽然,白衣少年蹙眉抬手接住一个从天而降的纸团,挑眉抬眸,径直朝着纸团来的方向看去—— 锦绣楼上的黄衣男子正倚着栏杆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深山里住了四个月就差给你本儿经书叫你吃斋念佛了,今儿个专程带你吃点儿好的,蠢予,你还不赶快上来?” 第653章 2.创立青玄 没错,这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南予。 而站在锦绣楼上倚栏杆玩茶盏方才又丢下一个纸团儿逗弄她,如此凹着风情万种造型的黄衣男子,正是在她坠下云岚边界时救下她南予小命的九方越。 如九方越所说,南予已经在深山老林里待了有四个月。 深山里委实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一开始南予还能一边儿养伤一边儿看一些九方越丢给她的魔界功法,但是由于她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又不喜欢看书,这项算不得娱乐活动的娱乐活动很快就养成了她深度睡眠的好习惯。 后来无聊得久了,南予干脆书本儿一甩大手一挥,决定搞一件有益于当今朝天大陆的大事儿,完成她很早之前就和九方越说过的愿望——“以后有机会了,小爷要自己创立个门派!好生教育教育下一代!” 九方越向来晓得她是个惯会折腾的,这会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在他也是个有闲钱的,索性就给南予出资让她自己随便搞。 但是这个钱最后也不是他出的。 原本九方越觉得,他们这群弟子都是云岚宗叛变出来的,在云岚宗的时候就没几个私房钱,这会儿出来了还不就是一堆穷光蛋? 九方越好歹也是个小侯爷,往常逛窑子的闲钱还是有的,正准备掏腰包甩出一叠银票闪瞎他们的穷酸眼!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摸出来好装个日常逼,北雪洺就拉着萧如晦的衣袖说什么好几个月前不晓得谁立下赌约说要是有人敢带领他们叛出云岚宗,就奉上他们萧家的全部家底? 萧如晦想了想,居然真有这么一出,九方越料想他可能也是个富家子弟,听了北雪洺的话居然二话不说立马写书寄回家中。 当然,让他献出所有家底的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但是让他为南予创立门派的想法付账还是能做到。 出于对萧如晦家世的好奇,他写家书的时候九方越特特去瞧了一眼,不瞧不知道,这一瞧就了不得了!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萧如晦背后的萧家!居然是秦国坐落于溧阳城内第一世家的那个萧家?! 第一世家可是秦国的皇亲国戚!倘若萧如晦不是旁支所出的,那么通俗点儿说就是,他的地位其实就等同于秦国世子爷! 而北雪洺显然就是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料想早就知道萧如晦的身世,九方越细细思索了一番,桌案一拍瞬间恍然——北雪洺的这个北雪,莫不是专为秦国皇室培养死士的那个北字族?! 蠢予这是什么运气?!周围竟然潜藏了这么些深藏不露的种儿!?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绕回来,钱也有了,人也有了,地也有了……原本只是抱着让她不无聊的心态,却没有想到她真就立了个门派。 且就在四个月之内,她还将门派搞得绘声绘色,什么都备齐了,就是缺个名字。 彼时九方越问她想取个什么名儿? 南予正在睡觉,闻言想都不想,随口就道,“就叫青玄罢。” 如此,日后叱咤风云踩下三门三宗独立于朝天大陆人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把子女送进去受一番教育的青玄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开山鼻祖创立了。 第654章 3.灵兽白毛 且说如今,南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骑着灵兽踱到锦绣楼门口,随即翘脚跃下。 众人只见她跃下的一瞬间,那只白色灵兽顷刻间竟从一只庞然大物化作了一缕白烟,紧接着,白烟之中又幻化出一只如通体雪白的小幼猫,迈开小短腿儿扑腾着爪子奔向前面毫不在意它跟不跟上来的主人,糯糯地张开嘴,“嗷呜……!” 听见小幼猫撒娇似的不满声,南予才转头稍顿下脚步,张开双臂的一刹那,那只白色小猫崽已经飞跃而上一蹦就跳到了她的怀里。 “客官里边儿请!”极有眼力劲儿的小二眼看南予一身锦衣价值不菲,手中抱着的灵兽绝非凡物赶忙哈腰出来迎接,“请问客官要来点儿什么?客官瞧着眼生,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儿罢?我们锦绣楼可是溧阳城里最好的酒楼!客官想吃什么都有!” 南予用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抱着猫崽子,另一只手哗啦一声抖开折扇摇了摇,随口就回打杂的小二道,“不用了,二楼最贵的雅间,前面带路,约了人。” 极有眼力劲儿的小二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看着就清贵不凡的白衣少年,就是方才那位出手极为大方一甩就是一摞银票开口就要酒楼里最上等雅间的黄衣男子口中说的重要的人。 小二是个机灵的,不再多言,也不敢怠慢,径直将南予带入了九方越开的雅间里,顺带着贴心地倒上茶水并关上了门。 “白毛儿才几个月大而已,你能不能温柔点儿对人家?”九方越悠悠闲闲地跷着椅子,慵懒笑道,“都快把它勒死了。” 没错,南予单手松松垮垮搂着的,正是那只在蜃楼域中捡到的小山猫儿,白毛儿。 自从南予在蜃楼域成了兽神,被君玦救回帝渊楼之后,白毛儿就没再出现过了。 南予本来都快忘了自己还捡了这么一个宝,只是云岚宗一役,她以兽神之名召唤万千灵兽,没想到竟然招来了白毛儿。 彼时南予被打下云岚边界,万丈深渊中下降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没有想到招来的白毛儿竟然带领着一群灵兽纵身飞跃下云岚边界,将她救了下来。 被救下的那一刻,南予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外伤内伤一齐刺激,再加上气韵被月寒明在体内散得凌乱无章,她就径直被白毛儿驮在背上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南予隐约看见了一个白发紫眸的俊美男子半跪在神兽朱雀之上飞身靠近她,长臂一伸就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搂在怀中。 再醒来的时候,南予已经身在秦国溧阳城边一个不知名的深山里,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九方越。 他的面容明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南予就是觉得,眼前这张脸,似乎和那名白发男子的脸重叠了。 云岚宗一役,和上百的梼杌、神兽高手同时对战,还被月寒明散了半个时辰的气韵,强行进阶化出朱雀、玄武,还损耗最后的精力召唤上万的灵兽,她的伤势着实很重。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休养了整整三个月才痊愈,前后四个月南予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就算是创立青玄门,南予也是坐着指挥。 今日是南予痊愈后出山的第一天,九方越也知道,一旦让她离开了被他用魔界功法布下结界的深山,君玦很快就能找到她。 所以,九方越琢磨着,这顿吃完,还是得赶紧捯饬一个理由把她给骗回去。 第655章 4.你躲着他 “蠢予,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件事儿,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九方越掏出袖中一叠名单,随手甩在她面前,“时间你定,我通知……不过你可想好了,这四个月我们未曾把青玄门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如今一旦对外公开招揽弟子,不出三天,青玄门就得天下皆知。” 言外之意,大家不知道有青玄门的时候还好,一旦知道了,大家难免就会想到,云岚宗刚被灭不久之事。 试问,云岚宗刚被灭,青玄门就成立,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青玄门意在取代云岚宗的地位吗? 云岚宗被灭之前是什么地位?那可是三门三宗之首,朝天大陆第一宗门。 九方越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弧度:若是换做其他人,就哪怕是君玦,说不定都会以为南予这么做是因为她本身野心不小。其实,不然。南予从来都没什么野心。 南予拿起桌上的名单,随意扫了几眼,“和我一起叛出云岚宗的弟子,没道理至此漂泊流浪。云岚宗是我灭的,合该我还他们一个青玄门。我要师尊的弟子皆为龙凤,做人上人。从前他们是第一宗门云岚宗的弟子,以后他们是第一宗门青玄门的神尊。” 果然如此。 九方越给她倒了一杯茶,边沏边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青玄二字是你的曾用名,青玄门要是天下皆知,君玦也就知道了。他在找你,而你……似乎是在躲他?” “我哪有躲他?”南予挑眉笑道,“魔君大人,不是你把那座山都画了结界,让他找不到我的吗?这四个月我可是一直都在床榻上半身不遂。” “你看你看,”九方越抢了她手里的折扇,在手心打转儿,随意倜笑道,“你都知道我布了结界的事儿,要是你真的想见他,就不会默许我布下结界了。蠢予,你就是不想见他,这有什么的。” 南予无奈地揪着眉毛,撑着下巴转头望向窗外,算是默认。 九方越当然知道南予为什么不想见君玦。因为这就是言城歌和他一起联手促成的。 将南予救回去之后,九方越曾经开玩笑似的坐在她床边和她说过—— “如果你坠下云岚边界之时不是我救的你,而是君玦最后出现救下的你,你心里却不会生我的气。” 因为南予喜欢君玦,但是在她快要死了的时候,君玦都没有出现,她心里的感受自然难以言喻。也因为南予不喜欢他九方越,所以才说,如果救她的人是君玦,她心里就不会生气为什么九方越没有来救她。 不过,要说南予是因为这件事就躲着君玦,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南予不见君玦,九方越倒是把言城歌和他说的那个手段用的十成十。 南予才醒来的时候,九方越就把君玦那些为了得到她而做过的阴毒又自私的事情拿出来给她摆谈了一番。还专门捡南予在乎的东西说。这些话一些是九方越查证过的,还有一些是言城歌告诉他的—— 第656章 5.阴险之极 譬如为了断了南予离开他的后路,君玦不晓得用什么手段握住了月娘的把柄,逼得月娘离开了轻弦阁,转而将月娘揽入七重天,但是月娘没有受得住入七重天的试炼,已经死了。 再譬如风姑,虽说幻门如今还没有被破风剑打开结界,但是君玦早就防着南予打开结界之后留在幻山上重振幻门。如今幻门就只余风姑和九方越的母亲幻冷然,因此,君玦将风姑揽入七重天,目的是要将幻门收归己下,断了南予离开他的另一条路。 还譬如阳夏国的百里长歌和百里尘渊。 上次南予在君玦的房间里看见了他写去给阳夏国的书信,当时还以为君玦是因为她才拨人保护长歌和尘渊,也是因为她放弃了拿下阳夏国的江山。 其实不然,君玦把自己的人送到阳夏国,虽说一方面是保护了长歌和尘渊的安危,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在监视阳夏国、监视长歌尘渊。 如果以后百里尘渊长大了、翅膀硬了,不管他有没有和君玦对抗的心思,君玦都会秉着不留祸患的原则杀了他。如果百里尘渊想要和君玦对抗,那就更是自不量力。 何况有君玦的人看着,百里尘渊都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以君玦手下的能力,尘渊甚至连自己的专属暗卫都没可能设立。 所以君玦其实还是把百里尘渊当作了阳夏国的傀儡,像飞灵国的君莫及、锦焱国假的慕知矜那样,只不过不管君莫及和假的慕知矜会不会反抗,都是注定要死的,但是尘渊如果不反抗,就可以做一个一生无忧的傀儡。 最重要的是,如果南予以后要离开他转而去阳夏国,他能第一时间找到。总之就是断了南予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把她留在君玦他自己身边。 九方越当时告诉了南予这些之后,只叹一句言城歌果然是窥破人心的高手,晓得什么才是离间南予和君玦最有效的办法。 南予崇尚的是自由,君玦却要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南予在乎的人君玦都一一阴了个遍,月娘死了、风姑叛变了、映荷莲碧失踪了、长歌尘渊被监视了。 总结下来就是——君玦为了束缚她的自由留她在身边,伤害了她所有在乎的人。 君玦自然晓得这些如果让南予知道了是什么后果,所以他想的这些原本都天衣无缝,不会让南予知道。 在君玦的原本计划中,南予只会知道君玦为了她放弃了阳夏国的江山还帮尘渊他们不受他国来犯、通过风姑帮她一起破解了幻门的结界并将幻门收到她的手中。 至于映荷莲碧为什么失踪?月娘到哪儿去了?他可以说不知道,然后派人帮她去找,找到了后南予只会感激他,没找到南予也不会怪他。 但是谁想得到言城歌这次这么狠,居然把君玦做的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他九方越,然后借九方越之口告诉南予。 不过,九方越猜测,言城歌让他告诉南予的这些话中必然还添油加醋了不少,言城歌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君玦做的这些事究竟是不是这个用意,可能君玦并没有像言城歌说得那样绝情自私,事实也不全然是言城歌说得那样。 但是无所谓,只要能离间南予和君玦,九方越就这么照言城歌告诉他的转述给南予,反正亏的是君玦,不是他九方越。 第657章 6.黄雀在后 可言城歌说,即使说了这些,也不见得就离间了他们,固然君玦为了把她留在身边伤害了她在乎的人,但是君玦也是她在乎的人。她不一定就会因为这些事情和君玦拉开距离。 关键的,还是得触一触南予的逆鳞。那个叫秦梓阳的男人。虽然九方越不晓得是谁,但是直觉上,的确有用。 九方越告诉南予,秦梓阳身边的人被君玦抓去严刑拷打后剜了肉折了骨,而君玦不仅没将这件事告诉她,还从那人的嘴里套出了不少她的信息。 与此同时,告诉南予的还有一件事,紫元尊的死。 君玦早就知道云岚宗会推紫元尊出去顶罪,也早就知道紫元尊会死了。君玦和南予说过,云岚宗必要时会走一些野路子,他说野路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紫元尊的下场了。 这么精彩的弯弯绕绕,九方越当然也就全都如实转达给南予了。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南予彼时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崩溃和绝望。不过那已经是一个月前南予醒过来时候的事情,这一个月里她每天给自己找那么多的事儿做,又是创立青玄门,又是修炼魔界的功法,想必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再说九方越如何跟言城歌搭上伙儿的。 云岚宗一役之前,言城歌去了旷幽谷。 言城歌熟知君玦收揽旷幽谷的行动,也知道君玦什么时候会攻入旷幽谷、从哪儿攻、怎么攻,所以,如果他要帮旷幽谷化解危机,简直易如反掌。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不仅化解了旷幽谷的危机,反了君玦派来的人,还将旷幽谷的人心收买了。 言城歌这一招就是借了君玦的势,将君玦布好的棋直接搬过来用。 这之后,言城歌让旷幽谷的人上云岚宗后山联络魔界之人,说要和他们一起联手对付君玦。 对付君玦的话是真心,和魔界中人联手的话却是假意。不是联手,只能算是利用。言城歌想要利用魔界中人拖住君玦。 君玦对魔界的功法不熟悉,言城歌彼时让旷幽谷的人给魔界传的指示就是用魔界的结界困住君玦。 当然,要永远困住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是君玦不熟悉的东西,他也能很快找到破解方法,但是把他困在结界拖个半个时辰还是可以勉强做到。 这也是言城歌为什么让那群江湖人士一定要等到酉时再攻上云岚的原因,因为言城歌已经算好了时辰,酉时诱君玦入魔界结界,半个时辰内云岚生变、紫元尊死、南予坠下云岚边界。君玦和南予恰好错过。 魔界为了困住君玦半个时辰,真是倾尽毕生所学,十二楼里的阵法全都给布上,织成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网不说,还放了不少魔物入结界,用了邪术镇压,但还是只困了君玦两刻钟而已。 幸好南予那边儿进展得也是够快,两刻钟的时间内,南予已经坠下云岚边界,云岚宗被灭了。 最后一步,就是言城歌借用魔界中人的力量去救下南予,然后让魔界中人布下阵法把南予隔绝在朝天大陆以外,再把言城歌教的那些话说给南予听。 这个计划,原本言城歌应该说是完胜,但是他算来算去,算漏了一件事—— 言城歌没有想到,他让旷幽谷找上门合作的魔界中人,就是九方越。没能想到,九方越竟然就是那位白发紫眸、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穿着一身黑衣的魔君大人。 更没有想到,九方越居然也喜欢南予。 九方越彼时听了言城歌的计划后,就决定将计就计,先按照言城歌说的,对付君玦,然后救下南予,再把她带到一个深山老林用魔界的结界将她隔绝在朝天大陆以外,如此谁也探不到南予的神识,追不到南予的位置,最后将言城歌教他说的那些告诉她。 至于把南予带到了哪里,九方越自然不会按照原本的约定告诉言城歌。 第658章 7.两败俱伤 话又说回来,要让君玦就这么被九方越和言城歌联手摆了一道什么便宜都占不到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除开南予被九方越藏在结界中这件事不谈,其实君玦才是最大的赢家。 阴了君玦的后果就是……在南予醒之前的三个月内,魔界被君玦翻了个底朝天,十二楼里所有关于结界的邪术功法被君玦的人带走了一大半。 九方越知道,用魔界的结界困住君玦的时候,君玦就参透了魔界第一层布局,而在南予坠下云岚边界后的一个月内,他就琢磨透了入魔界的方法。 君玦将魔界翻个底朝天是为了找南予,带走十二楼所有关于魔界结界破解之术也是为了找南予。 他当然不可能相信南予真的因为坠下云岚边界死了。 九方越用魔界的结界困住他必然是有目的的,要是不能猜到九方越和言城歌的全盘计划,那他就不是君玦了。 事实证明君玦想的不错,南予被九方越带走后,只可能被藏在魔界,或者是被藏在来自魔界的结界布局下。 但是九方越也早就想到了,以君玦的能力,想要参破魔界结界的所有破解之法绝对要不了半个月,所以九方越改动了结界的布局,布下十二层结界,每一层都进行了他自己的改动,如此才让君玦无计可施。 让君玦无计可施的后果就是……十二楼险些被君玦全数湮灭,魔界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好几次九方越都忍不住出去跟君玦打一架,但是一想到君玦就是为了激他出来,他还是忍住了出去的冲动。 南予未醒的三个月,九方越还从岳翊阁的人口中知道一件事:旷幽谷终于被君玦给收拾了。 谁想得到君玦一旦玩儿起手段来连兄弟都坑,君玦确实告诉了言城歌他围攻旷幽谷的时间,但那却不是真的进攻时间,不过是个幌子。 君玦真正进攻旷幽谷的时间是在南予坠下云岚边界之后。 彼时旷幽谷以为自己已经击退了君玦的人,言城歌也以为自己已经帮旷幽谷抵抗住了君玦的进攻,谁能料到那次进攻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进攻时间是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之下。 顺者昌、逆者亡。 但凡参与言城歌谋划的人,君玦一个都没放过,但是归顺他的人他都纳入了七重天。不晓得他施了什么手段,那些一直不肯降服的一品散气师如今竟都入了他的麾下。 所以九方越才说君玦是最大的赢家——世间稀有的旷幽谷散气师,除了尚未找到的温溪棠以外,都入了他的麾下;风雨山庄又少了一个结盟的对象;魔界十二楼稀罕的邪术功法被他带走,交给手下修炼是肯定的;魔界结界被他攻破…… 算起来,他除了丢了南予以外,真的半点亏都未曾吃,吃亏的是他九方越。 但是好在,君玦心中最重要的是南予,这样算起来,还是君玦吃了大亏。如此也说得上是两败俱伤。 如今九方越敢放心地把南予带出来,是因为他已经确信南予不想见君玦了。别的不说,言城歌窥破人心的本事真是望尘莫及。 只是让九方越匪夷所思的是,就算言城歌阴了君玦,君玦也阴了言城歌,他们的关系竟然依旧如常。 第659章 8.千里姻缘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各自思路,九方越看了南予一眼,后者点头,他才点着茶盏道,“谁?” “小的是这锦绣楼的小二,奉我们老板娘的指示特地来送今晚姻缘宴的请帖!” 姻缘宴? 南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饶有兴致地笑道,“那你进来罢。” 来人着了一身灰色短打,点头哈腰地捧着一个红漆木盘,木盘上放着两张请帖,小二毕恭毕敬地将两张请帖交到南予和九方越的手中后才笑道,“今日来我们锦绣楼双数客房吃饭的贵客人手一张,两位贵客赶早儿,还是头一个收到的!” “姻缘宴是什么?”南予翻开请帖,扫了两眼后挑眉不解道,“你们秦国这姻缘,是掐架掐来的啊?” 之所以这么说,概因南予手里拿到的那份请帖里详细讲解了姻缘宴上要走的流程,其实也没什么流程,就是大家一起和巴和巴掐个架而已。 小二笑道,“咱们秦国作为五国之首,当然事事都避不开一个打字了!一看这位少爷就不是咱们溧阳城的本地人,锦绣楼的红线牵和姻缘宴那可都是出了名的!” 见南予依旧面露不解,小二接着解释道,“所谓红线牵,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南、北两门各站月老、红娘,手中拿着相连的红线分发给少爷和闺秀们,少爷闺秀顺着手里的红线牵引,直到相遇,两人若是互相中意,便促成了一段良缘。” “有意思。”南予撑着下巴,拆台道,“那要是遇见的人不中意呢?” “要是不中意,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带强求谁的。”小二说着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当然,也不排除一厢情愿,这种情况,就只能看造化了。” 九方越挥手示意他下去,待小二退出门外后,他才转头冲南予道,“红线牵这种东西你还是别去凑热闹了,要是惹上什么烂桃花儿,甩都甩不掉可就糟糕了。姻缘宴这种,你要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去玩上一玩儿。” 按照姻缘宴的设定,就是宴会中间搭个台子,围着台子设了坐席,酒肉池林。 在座可以风花雪月饮酒作诗,也可以邀心悦之人上台比试气韵,被邀之人可以拒绝,但是一旦答应了,就不得反悔。 输赢无关,不过是看两个人能不能在打的时候打出些火花儿来。 九方越如此放心南予去参加姻缘宴的原因就在于此:一来,南予这个人性情凉薄,岂是随意三两下就能打出火花儿来的;二来,南予一旦抱着干架的心思上了台,那就当真只是来专专心心干一架的,再无别的心思。 四个月闷在深山老林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九方越想了想觉得让她多玩玩儿其实也没什么,如今就算君玦通过顾休思的追踪神识那门子方法找了过来,也不消顾虑太多。 与此同时,锦绣楼的另一方,一名俊美无俦的锦衣男子也正随意拨弄小二送进来的姻缘宴请帖。 男子一头青丝不系不束,随意披散在身周,上织墨色双鲤的花青锦裳穿得松松垮垮,甚至有一半已经垮至肩下,同样耷拉在肩上的素白亵衣,以及白皙的半个肩头。 胸前大开的衣襟直露出他硬朗却又柔和的胸、腹肌的肌线,长长的腰带从他腹部开始蜿蜒,随意散落摇曳在地,绕在他的脚边。 他白皙的双脚都未穿鞋袜,一只脚轻蹬在桌脚,膝骨微曲,一手就随便搭在膝盖处,而他另一只就如此赤足踩在地上,足趾与掌心间弯出一个冰凉而又柔美的弧度。 男子注视窗外的那双眸子呈现淡茶色,不带一丝温度,如临冰窖的冷意,眸心又漾出一潭不易察觉的温柔,潋滟生光。 这般穿着,如何看也是个纨绔子弟,但他这般疏冷清濯的气质神情,又明显不是风流之人。 风流与淡漠意外地毫不违和,自成风华。 男子的腰间唯一端正系着的,只有两颗元宵大小的银铃,其中一颗上面刻着一字为“予”,另一颗,刻着另一字——为“梓”。 第660章 9.下落不明 窗牖被微风一个轻扑,男子轻轻蹙眉,迅速伸手拿手背抵住鼻尖,挡住突然间充斥房间的淡淡血腥味。 下一刻,果然有一名精瘦的黑衣人身手利索地跃入房间,正准备说什么,在抬头看见男子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震惊地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后,顾不得肩上的伤痕,立刻俯首跪在男子身前,“少主!” 男子的眉皱得更紧了些,半分眼神也未分给他,径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轻声道,“换身衣服再来。”声音仿佛水样的琉璃滑出喉咙,轻舒而又明晰,冰凉而又熨帖。 黑衣人额间冷汗涔涔,他是不知道少主在这里,所以直接就按照指定地点过来了,还以为和以前一样跟上面的某个头头儿汇报一下即可,谁承想居然遇见了少主! 好死不死的,自己又刚负了伤,肩上一大片都被血给染了个透……自从十三年前少主亲眼目睹了五岁的小主子第一次杀人时浑身是血的惨状后,就厌恶极了鲜血。 从此后也再无人敢负伤出现在少主面前,惟恐少主闻到血腥味或是看到血就想起不在他身边的小主子,想起是他自己将小主子推向无尽深渊,成了那副浑身是血的模样。 思及此,黑衣人战战兢兢道,“少主饶命!实在是不知少主在此……” “先去换衣服。”男子淡漠地睨着他,径直打断他。 黑衣人急忙应是,随即便消失在了房间内。 空荡的房间,男子阖上双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脑海中那个小女孩儿为了杀一个人弄得浑身是血的模样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还小,大约是五岁。被人捅了四刀后还执着地要完成任务。只是因为那个人骗她说完成这个任务后,她的梓阳哥哥就来接她回家了。 其实他当时就站在门外,目睹了她杀人的全过程,她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很想冲出来握紧她的双手,但是他不能。 当他目睹她杀完人张开嘴想嚎啕大哭却不得不咬牙忍住的时候,很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放肆哭一场,但是他不能。 “少主。”黑衣人再次进屋,跪在男子面前俯首道,“半年前我们就找到了小主子,也派人试过身手,确认无疑。只不过时机不对,没法把消息传回去给您。” 男子的声音较之方才更为轻,“现在呢?” 黑衣人皱紧眉头,心里砰砰直跳,他的额间又再次覆上一层薄汗,“现在,那个一直追探的人不知所踪……线索已经断了。少主,没能找到小主子是我们失职……” “你说,你们在半年前见过她?”男子的声音明显稍急切了些,“在哪儿见的?她可还好?如何确定就是她的?……她身边有无……别的男人?” 黑衣人忍不住惊愕地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才皱眉摇头,谨慎道,“不知。见到小主子的那个人,便是一直追探此事的人,已经下落不明了。” 良久,男子才作出下一个动作,轻轻捏起姻缘宴请帖的一角,道,“这个宴上有不少能人异士,今晚把手下的人都聚起来,就从这些宴上的能人异士下手,顺着他们的世家脉络查下去,必要时借用他们的力量。我会在宴上等你们。至于传言里那个和阿予牵连甚广的男人……今晚前,把他打生下来开始所有事迹送到我面前。” 第661章 10.重逢(一) 黑衣人滞了一下,脸上微有难色,谨慎地抬起头,蹙眉低声道,“少主有所不知,与小主子牵扯甚广的那位,不是轻易能查得到的……今晚之前是否仓促了一些?少主,不如推……” 话还没说完,黑衣人陡一抬头堪堪撞上一道冰冷淡漠的视线,没承想男子竟然就着衣裳半垮青丝披靡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睨着他,一言不发。 黑衣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垂眸乖顺地吞下了剩余的半截儿话头,扭脸儿就改为,“少主放心,今晚前定将此人所有事迹调查得一清二楚!” 男子收眼,望向窗外的云,慢吞吞地将脚落在地上,缓缓起身,起身之际顺势兜了一下肩头的衣裳,拉过衣襟遮住了白皙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勾身捡起地上的腰带,他倚着窗淡淡道,“十二和十四呢。” 黑衣人调转跪的方向,朝着男子道,“正朝着这边来。” “伤是怎么受的?”男子摩挲着手里的腰带,将上品绸缎制成的腰带对准阳光,仰头透过绸缎去看太阳,口中则不经意问道。 黑衣人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如实道,“与我们这次要完成的任务有关。上头给的指示是要我们夺得秦国隐藏的宝藏,却没有提供任何关于这批宝藏的资料,我们在打探消息之时遇上一些难缠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极为凶残,我们无计可施才被它所伤。秦国似乎是把这些东西称作‘死士’。” 男子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声音都有些喑哑了,“像是……尸魅那样的么……” “颇为相似。若是有擅长豢养尸魅的人在,我们应该能……”黑衣人猛地一怔,意识到了什么,惶恐道,“少主……我相信等小主子明白您的苦心之后不会怪您的……或者,可以不让她知道当年是您……” “……”男子阖上双眸,将素白的绸缎覆了上去,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 南予这厢倒是酒足饭饱了,一顿生生吃掉了一万三千二十八两,九方越表示看着她的吃相着实无法让自己也酒足饭饱,他吃不下就算了,关键是这钱还是得他付,一口气提上来又咽下去,堵着实在难受。 只能不停开导自己“这顿本就是请她来吃的”“这么点儿银子本侯爷又不缺”“自己这么有钱,莫要和她这样的穷人一般见识”,心里才勉强好受一些。 下楼的时候南予好哥们儿似的揽着九方越的肩,开解他道,“才一万多两银子,你一个当侯爷的,难不成很缺么?你要这么着想,一万两银子跟你我天长地久的友谊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你有这个钱拿去逛窑子花在姑娘身上,不如花在我身上……” 话没说完,九方越挑眉截断,含笑瞥她,“与其花在楼里的姑娘身上,不如花在你身上?蠢予,你是能陪我睡觉还是能给我暖床?亦或是……能帮我泄一泄男人的欲?” “成啊,不就是泄个欲么,直接阉了,什么事儿都没了!”南予一本正经地拿手肘倚着他的肩膀,笑侃道,“小侯爷,上一个跟我这么耍流氓的,坟头的草,长都不敢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九方越很不要脸地邪笑道,“来来,蠢予,跟我去后边儿小树林,完事儿了你把我活埋了都成!” 两人一边走一边随口插科打诨,刚走下楼梯,对面儿迎来了一男一女,男子着的蓝衣,女子着的黄衣,南予的眸光略略不经意地一瞥,忽然顿住了脚步,紧锁住那两人的脚步,狐疑地蹙起了眉。 “怎么了?”九方越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挑眉低声道,“似乎没有气韵,但这脚步与修炼之人一般轻盈甚至更甚……这是练得什么功法?” 一男一女觉察到了两道视线,前者抿紧唇不言,后者却瞪着南予,沉声不悦,“看什么看?” 南予风骚地操着一手扇子,向她抛了个眉眼,挽着扇花,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人海茫茫,只有美人儿堪堪入了我的眼,又只有我被美人儿出声叫住,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多看两眼怎的了?” 那黄衣女子冷笑一声还待要说些什么,身边的蓝衣男子拉了她一下,低声道,“十四,别惹不必要的麻烦,见少主要紧。” 第662章 11.重逢(二) 黄衣女子明显是被“少主”二字唬住了,没有和南予有过多纠缠,只冲着自诩风流不羁把玩着折扇的南予翻了个凉凉的白眼就径直上了楼。 南予的视线却好似黏在了他们身上,待他们都走远了好些,南予才皱起眉轻声道,“诶,九方,你有没有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我觉得似乎在哪儿闻过。” “奇怪的味道是有,至于你说在哪儿闻过……”九方越随意拍了一下她的肩,双手环胸道,“我的鼻子又不如你的灵,反正我没闻过。” 南予反手拍着他的胸口,沉吟片刻后挑眉道,“有没有带人皮面具,我们跟上去看看。” “我跟你出来约个饭还带着人皮面具亏你想得出来,没带!”九方越想都没想,“你要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我让人帮你跟不就完了。” 虽说这样也行,但是南予还是没有别人帮她办事的习惯,况且这人就在这儿不远,让别人来跟不如自己三两步走上去瞅两眼更解心中好奇。 思及此,南予也不管有没有易容,蹬地起跳,飞身就跃上了二楼,朝着方才那一男一女消失的拐角走去,九方越无奈,只得跟上。 南予的鼻子灵光,不需要特意去找,就这么一路闻着味儿跟到了一间双数房号的房间门前,她顿住了脚步,敛了呼吸侧身倚在墙上,顺势给九方越挑了个眉示意。 两人屏住呼吸,南予紧挨着门边,九方越则是紧挨着南予,南予侧头看门,九方越则是侧头看她。看着看着,九方越嘴角勾起一抹颇为宠溺的笑来。 直到房间内传来几人对话的声音,九方越才顺势收了笑意。 “少主,那些死士皆是秦国北字族一脉培养出来的,我们对这方面所知甚少,才弄得如此狼狈……可否请少主帮衬我们一二?” 这个声音,是方才那个着蓝衣的男子发出来的,南予刚好能从门缝中看见他跪伏在一个着墨色双鲤花青锦裳的男子面前。 只是那名着花青锦裳的男子是倚着窗背对着她的,隐约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阳光从窗外漏进来,恰好勾勒出他光洁的额、鼻梁和下颚的曲线,南予不禁吐槽自己运气忒好,居然又撞上一枚妖孽,看样子似乎还是个高冷的妖孽。 “你们想要我怎么帮?”那高冷的妖孽头也没回,一边淡漠出声,一边将手里的素白色腰带往腰上随意系着结。 方才那个瞪南予的黄衣女子此时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轻声回道,“若是可以的话,少主能否帮我们弄来北字族内部中会培养死士的人?” “你们觉得我怎么才能把人给你们弄来?”高冷的妖孽的声音愈发疏冷了些。 黄衣女子不顾旁边两个跪在地上的男子给她使的眼色,径直喜道,“听说少主身边的十二驭每一个都身怀绝技、杀伐果断,说以一敌千也不为过!要是少主能让他们来帮我们一起完成这次的任务就再好不过了!死士对于他们而言,也该是轻而易举的罢!” 黄衣女子的本意是想着十二驭的人和他们一起完成上面给的任务,上面的人看在少主的面子上都会给他们不少协助,而且十二驭的人实力绝对是强中之强,都是杀手界远近驰名之人,就算上面不给协助,有十二驭的人在,任务也能很快完成。 最重要的是,能和十二驭的人一起完成任务,必定受益良多,以后说出去别人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然而她身边另外两个男子皆是一脸惶恐的表情:这个智障!居然敢跟少主提要求!还想动用十二驭的人帮她完成任务!她难道不知道十二驭的人只有少主和未来少主夫人才能动的吗!?她是不是想死?! 因此,黄衣女子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冰冷至极的视线,那高冷的妖孽面无表情地睥睨着脚下的她。 黄一女子猛然反应过来,匍匐在地上恐慌道,“……少主饶命!少主!芷晴知错了!!” 妖孽男子淡漠地移开视线,忽然一顿,微微蹙起眉,随即眸底泛起一丝杀意,“门外两位听了许久了,进来坐坐?” 听到指令,地上跪着的人眉目一沉,猛地在手心挽出一把匕首飞身破门而出!手中匕首就朝着南予和九方越刺去! 第663章 12.重逢(三) 几乎就在里面那名男子蹙眉的一瞬间,九方越就伸手抓过了南予,带着她一个旋转调换了位置,堪堪接住破门飞出的匕首! 然而下一刻,被九方越接在手中的匕首瞬间弹出十多根旋刺!饶是九方越反应再快也被陡然破开匕首飞出的旋刺划出一道短浅的血口! “嘶——”九方越微微蹙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他娇气,这么浅的口子也要吆喝两声,而是这旋刺划破了他的手臂后居然就埋在了里面!如今呈现倒三角的形态紧紧勾住了里面的肉! 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就在弹出旋刺的那一瞬间,九方越就动用了气韵,但是这玩意儿居然完全不受内劲摧残! 这些旋刺不仅气韵摧毁不了,速度还奇快无比,倘若告诉九方越这里面会有东西弹出来他必然能躲得过,但是谁能想得到匕首里面会装这么多根旋刺?! 且飞出的旋刺还在他们上方旋转乱舞,旋转的轨迹根本没有丝毫规律可循! 南予心中狠狠一抽!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翻涌而上——这不是她以前做杀手的时候用的吗?!这里居然也有这种能弹出旋刺的匕首?! 没来得及多想,她迅速伸手握住九方越的手臂,皱眉疾声道,“你先别动!这个有剧毒!” 九方越没来得及惊讶她如何知道这个玩意儿是有毒的,几根旋刺便已经转到了他们面前,南予眸光一沉!抓紧他的手臂带着他一齐在半空中翻身躲闪! 九方越注意到,南予在转身的时候竟然每一次都堪堪躲过了飞舞得毫无规律可言的旋刺!就好像是对旋刺飞旋运行的轨迹一清二楚! 知道这些同时弹出的旋刺下一刻会旋飞到哪里、知道该如何躲过这些乱舞的旋刺。 更令人震惊的是,等南予停下之时,乱飞乱撞的旋刺已经全数被她收握在了手中! 名为芷晴的黄衣女子惊疑不定,怒声喝道,“你怎么知道如何破解……” 话还没说完,南予就将手中的旋刺再次全数飞出去!一瞬间漫天花雨般飞舞旋转! 不要说芷晴,就是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的蓝衣男子都傻了眼——能知道旋刺飞舞的轨迹并将其收入手中已经是不可能!竟然还会改变旋刺转动的轨迹反攻他们?!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来不及思考更多,南予飞出的旋刺已经转到了面前,直冲着他们两人的面门而来! 趁着那两人与旋刺缠斗在一起,南予抓着九方越撒丫子就要跑!岂料又有一名黑衣男子截住他们的去路! 一句话没说上冲上来就要打! 南予无奈,和他们打是没问题,慢慢磨也没问题,只是九方越手臂上的毒等不得! 旋刺中的毒是结合旋刺快、狠、准的特点特意提炼的,因为旋刺猝不及防且又让人无处可逃的攻势,上面淬的毒也讲究这些特点,就是要在半刻钟内拿下被攻击之人的性命! 她之所以对这十多根旋刺运行的轨迹如此清楚,且能巧妙全数攻破避开,概因她以前当杀手的时候也见过这玩意儿。 如今竟然在此处再次见到了它,想来或许是因为这玩意儿很早之前就有了,只是老大延续了这个发明,用以锻炼她们这一干杀手的反应能力。 南予的大脑中飞快运转,一边想着这些,另一边儿还不忘抵挡黑衣男子的攻势! 两人敌对之时,南予的鼻翼微微翕动,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冲入口鼻,她迅速往黑衣男子的肩上飞了一眼,嘴角一勾,手中气韵流转,一个腾身后戳准他的伤口就是一个猛击! 正准备抓起九方越就溜,后颈猛地传来一阵酸痛! 不知何时,那名一直站在屋内闲闲倚着窗等消息的高冷妖孽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伸手从后方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冷声淡淡道,“来都来了,两位不进去坐一会儿?” 第664章 13.重逢(四) 南予心中一凛,后颈脊骨处仿佛是要被活生生捏碎,疼得南予险些咬破自己的舌头! 可怕的是在她背后捏紧她脖颈的这个男人动作不是一般的迅疾,等她感觉到有其他人靠近的时候,自己的后颈已经被捏住了。 南予蹙眉,手心凝起气韵。 刚凝起气韵,后颈便传来尖锐的刺疼,她下意识要开口质问,却感觉喉咙被人从后方用针封住了气脉一般! “别担心,不过是暂时封了你的声音以示惩戒。”高冷妖孽的手又掐紧了几分,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传入南予耳畔,“气韵攻杀,恐怕没有两指一掐来得快。还是别妄动了。” “说得也是。”九方越笑着接过话,将手臂绕过南予的脖颈,作出极为自然的搭肩动作,随即面不改色地伸手用十分齐整干净的指甲戳进手臂中,拔出那根旋刺,拿在手里把玩道,“这位兄台的东西蛮特别。” 九方越搭肩的动作明显是将南予护在了怀中,这个动作也顺势绕过了那名高冷妖孽的手腕,惹得他睨了过去,“特别到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可活。” 九方越勾着唇角不语,随手将旋刺飞了出去,打在那方上空正在飞旋的一根旋刺上,那根旋刺被打歪,又堪堪碰在另一根旋刺上,一根接着一根打下来,旋刺全数被砸下了地! 芷晴与蓝衣、黑衣两名男子终于从旋刺中抽身出来,赶忙跪下道,“少主!” 九方越笑了笑,将手搭在那只掐在南予后颈的手上,“一把好的匕首和暗器都是用来好好砍人的,你说你们这么阴险地淬毒作什么?” “因为阴险。”高冷妖孽很给他面子,轻快而淡漠地回道,“你还有不到半刻钟可活。” 九方越语重心长,“我今日出门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黄历,今日忌杀生见血,宜给人解药、结交好友等,关键是黄历上还说江湖人不打不相识,以后天南地北的,还能做朋友,遇上什么事,也好搭把手。” “你这随意一眼看了起码三四行字也是了得。”高冷妖孽眼都不眨,“你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可活。” “……”九方越忽然有一种今儿个担怕是遇上了对手的感觉,“其实我今日出门的时候还特特算了一卦,说我今日必会遇上一生中的贵人,你看这……?” “客气了,不过是随手送你上路而已,担不起贵人二字。”高冷妖孽神色丝毫不变,疏冷道,“你还有不到半盏茶可活。还有什么遗言?” 这么几句听下来九方越还以为是南予在怼他,这种清奇的回答方式简直跟南予的脑回路一毛一样! 思及此,九方越忍不住接着跟他攀谈道,“我们只不过是路过好奇,才听了那么一耳朵!我方才打下旋刺救了你的手下,你也放了我的朋友如何?” 那高冷的妖孽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淡淡道,“劳烦你把旋刺再飞回去。” 这就是不放人的意思了,九方越不禁语塞地看了一眼南予,后者翻了个白眼:听闻你还能活半盏茶,要不要给你搭张桌子放架床摆上酒菜顺带叫来几个丫鬟美婢捏肩捶腿,你这么站着聊似乎累了些? 九方越摸了摸鼻尖,再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脸色,正色道,“兄台,再会。” 语音未落,九方越嘴角勾出的弧度已让男子蹙起了眉且忍不住心中一凛,下一刻!果然就见手中掐住的人和九方越一齐消失不见!? 男子缓缓落下手臂,垂眸间抿紧薄唇暗自思忖:阵法么?果然是个好东西。 “少主?那两人追吗?” “不必了。没解药那男的活不成了。至于那个扮成男子的女人……女人,除了阿予,没必要关心,随他们去罢。” 第665章 14.重逢(五) 秦国·溧阳·赤水客栈 “啊啊啊啊——!!疼疼疼!!蠢予!你轻点儿轻点儿!!” 南予面无表情地瞥了九方越一眼,扎紧纱布,用嘴咬住一头扯断,随手把剩下的纱布扔进他的怀里,“方才自己捅穿手臂把旋刺抠出来的时候不是笑得跟朵狗尾巴花儿一样么?” 九方越一双桃花眼斜过去看她,道,“你都不感谢我救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要不是我拉你遁了,你这脖子可就被扭断了。” “我会这么容易被人拧断脖子?”南予撑着下巴睨他,“我任由他捏住脖子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趁机说出我们从他那儿听来的消息,继而套出更多信息、或者跟他搭伙儿一起干才是……而你却选择了与他虚与委蛇?” 彼时南予任由那男子掐住后颈,就是为了降低那男子的防备,让那男子觉得自己捏着她的小命,觉得她和九方越是处于劣势的,这样他便会懈怠不少。 而此时,九方越只需要假装为了救她,说出在门外偷听到的内容,再趁势表明为了不让他们的谈话泄露,他九方越完全可以入伙儿,就算不能入伙,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从那男子口中套出更多关于北字族死士的信息。 可是九方越却像是完全不明白南予想的是什么似的,只顾着和那男子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九方越屈肘边活动边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抱歉抱歉!我当时还道你是不是伤病犯了才被他掐住了脖子!原来你是想让我套他的话!?” 南予耷拉着眸子凉凉看他,“别装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关于他们口中的秦国北字族?还是关于北字族豢养的死士?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想要去干什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想办法攻击死士?” “北字族的事情你回去问北雪不就好了么?”九方越拿折扇挠着后背,满脸无辜道,“他才是北字族的小少爷,我能知道个什么?不知道又从何瞒你?” 能这么随意地让她回去问北雪,说明这件事情北雪是不知道的,问了也是白问。 这就是要跟她装傻到底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九方越抬眸瞥她,“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匕首里会有旋刺?又是怎么知道旋刺旋转飞行的轨迹?还有旋刺上淬的毒,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予正在倒茶,听及此愣了一愣。 她小时候就知道旋刺匕首了,彼时老大为了训练他们这群杀手的反应速度,经常用这个当练习工具,因此旋刺的运行轨迹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 当时那男子身后的手下飞出匕首攻击九方越,南予还以为这里也有人使用旋刺匕首,便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可是明显九方越完全不知道旋刺匕首的存在,不知道旋刺上有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南予挠了挠后脑勺,疑惑地蹙眉,“你们这里……没有这种匕首吗?你没有见过你中的这种毒?” “什么叫我们这里,说得好像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一样。”九方越挑眉,随意转着瓷杯道,“我反正是没见过这种匕首,后来也是看清了你的走位才救下那几个人的。至于毒么,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来着,你不是都解了么?” “我……”南予皱紧眉头,顿了顿,忽然神色一变,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轻声道,“一个月前,我醒来那天,那天我混混沌沌的,听不大清你说了什么,但你是不是说过、说过君玦截了谁身边的人?向那个人的手下询问我的过去?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谁来着?” 九方越莫名,想了想才道—— “秦梓阳?” 第666章 15.重逢(六) 南予原本就惊疑不定的神色变得更加不可置信,面上的血色随即褪得干干净净,脸色顿时煞白,额间有冷汗渐渐析出,她倒茶的手狠狠一颤,茶壶跟着在桌上一滚“砰”地落地砸成碎片! 手上有旋刺匕首、会她学过的毒、统御十二驭、又被尊称为少主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想到方才就离阔别十四年的他咫尺之距甚至他的手都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南予浑身都不可自抑地酸软了起来!下一刻竟直接从椅子上打滑摔了下去! “蠢予?!”九方越蹲身要去扶她,皱眉捧着她的脸给她擦汗,“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清楚……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秦梓阳的?君玦又是怎么知道秦梓阳的?那个被君玦关起来的人在哪?秦梓阳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怎么来的?秦梓阳……在找我?” 有一个藏了十四年的答案呼之欲出,似乎在隐隐嘲弄南予当年决心从组织叛出一走了之的想法有多可笑。 可是南予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答案——不敢相信十四年前秦梓阳说会回来接她回家的话是真的。 “阿予,如果你找不到我,就站在原地数星星,什么时候数清了,我就来接你回去,你……千万别走,不管什么时候,千万要在这里等我……多少年都得等。无聊的时候就数星星,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去的……” “嗯,好!” “予儿,你说的那个人多半是不会回来了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八成已经把你忘记了。予儿,我们逃走吧?现在是不成,等我们十八岁的时候,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我墨千尘,你南予,我们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嗯,好……” 南予抱住头埋在膝间不停地喘息,平复着死寂了十四年的心再次活活烧起来的激荡与冲击,平复着刚从秦梓阳手里逃脱出来的侥幸与刺激,平复着后颈陡然间传来忽烧灼忽戚寒的冲突与激烈! “具体的事情我也是从君玦那里晓得的,蠢予,你要是想知道这些,我可以带你去找君玦。”九方越有些无措地给她擦头上的汗,忽然醒悟道,“难道,刚才那个是……?!蠢予,你要不要回去找他?要不然我带你回去找他罢?!” 回去找他? 怎么可能! 南予庆幸方才自己被秦梓阳封了声道不能言语!庆幸自己与他十四年未见!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他!庆幸自己除了破解旋刺以外未露出任何破绽!庆幸后来九方越也破解了旋刺消除了她唯一的破绽!庆幸自己穿的是男装! 庆幸……这一切都是那么恰好的让他没有认出自己! 阔别十四年,南予最想见的是他,不想见的也是他。 好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像是再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是害怕他真的是来找她的,好像是担心当年负约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也好像是因为就算见了这一面也没有什么用,她不管他们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她反正是回不去了。 她已经死了。 她和千尘都是死了后才来到这里,可他们一定不是。 第667章 16.重逢(七) 亥时正,锦绣楼里一群身着红色曳地望仙裙的娇美女子手执红案翩跹出来,整齐成队,施施然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红案上的美酒佳肴无数。 街道上举目望去皆是一片绯红,除了缠缠绕绕的红线以及斑驳阑珊的火红灯笼挂满了枝头,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也都是一身红衣、红饰,很少能见着一两个不着红衣的。 灯火阑珊之处隐约可见月老、红娘,手中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线,正笑着递给迎面走来的翩翩公子、闺阁千金。 而在这一水儿红中间,一身黄衣的九方越与一身白衣的南予就甚是打眼了,再加上两人容貌出众,一路走过来已经招揽了不少美人围观跟随。 九方越觑了一眼周围仿佛眼珠子都长在他和南予身上、含羞低头窃窃私语的女人们,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惹得一干桃花兴奋得险些晕过去。 乍一回头,见南予仍旧皱着眉头了无意趣,九方越一手搭在她肩上,拿胳膊肘撞了撞她,“蠢予啊,既然都说好去姻缘宴上玩一玩儿了,就别再想方才的事儿了呗?反正咱们这趟玩儿完也就回去了不是?” 南予仰头看向挂在她头上的灯笼,伸手扭了扭脖子,良久后叹了口气道,“是。” “来来来,给爷笑一个。”九方越拿手指搔着南予的下巴,被南予蹙眉打开后就笑道,“马上就到了,别这么有气无力的么。诶诶你看!那儿有红线牵,要不要拿一根玩玩儿?” 南予转头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凉凉斜眼睨他,“拿一根红线偶遇一位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长得好看你入赘长得难看我入赘?” “谁说咱们就一定遇上千金小姐了?”两人几句话的空档已然走到了月老面前,九方越随手掏了一锭金子扔给月老,反手指了指南予,示意给她系一根红线,“万一咱们就能遇上一位腰缠万贯的公子哥儿呢?长得好看我嫁,长得不好看你嫁。” 月老给南予绕线的手一顿,抬头看九方越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九方越斜斜勾唇,“看什么看,绕你的线,秦国不允许断袖啊?” 月老尴尬地笑了笑,在南予手腕上系了个结,“两位公子,红线已牵,良缘在前。若是今晚玩儿得尽兴了想看看良缘是谁,尽管顺着这根红线往前走就是了。” 九方越挥手,拉着南予往姻缘宴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这不是看你不开心,给你找点儿乐子分散注意力吗?你自己不也没反对?” 南予把玩着手里的红线兴致缺缺道,“我本来是想反对的,但就是好奇线那头究竟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你要想知道咱俩现在就顺着这根红线去看看?” * 姻缘宴前不出三里,一名锦绣楼的红娘正皱着眉头与面前啃馒头的少年纠缠。 少年一身黑衣,一只袖子拢着手,另一只袖子的袖口松松翻起,露出皓白的手腕与素白的里衣,眉清目秀,皮肤苍白,唇色粉嫩,隐隐有泛白的迹象,双眸明亮清澈,不谙世事,看起来羸弱不堪。 “我想要红线。” 少年的声音有些滞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不光是声音滞涩,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呆滞。但好在他的声线清脆干净。 “这位小兄弟,我都和你说了,红线要钱来买的,你又拿不出钱,就别再这儿和我纠缠了行不行?”红娘皱紧眉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显然是已经熬干了耐心,不想再与他耗下去。 然而黑衣少年怎么也不罢休,有些僵硬地跟着红娘走了几步追过去,挡在她的面前,满脸无辜地拉住她的衣袖,“我也问你了,什么是钱?你不告诉我,我没办法给你。” “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红娘恼火地甩开他的手,但看他语气真诚,又忍不住摸出腰间的钱袋,掏了一锭银子和一枚铜板给他看,“看见了吗?这就是钱!是钱!” 黑衣少年清澈的眸子眨了眨,把啃了一口的馒头放到红娘的手里,然后就去拿她手里红线,“给我罢。” 红娘一把拉回那一卷儿红线顺手推开他,扔了他递过来的馒头,“我要你的馒头做什么?!” “这个馒头,是我拿钱换的,我原来也有钱的,和你的钱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的是金色的。那个给我馒头的人说要把我的那个金色的钱给他,换他手里的馒头,我就给他了。现在把馒头给你,你给我红线。” 少年有些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再弯腰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又伸手递出去,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他用极为真诚的语气道。 第668章 17.重逢(八) “你、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把金子给了别人就换了一个馒头?!”红娘瞠目结舌,“你的金子又是哪儿来的?不会是抢别人的罢?!” “不是一个,我换了好多个馒头……”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稚嫩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愈发泛白,他赶忙摇头摆手,急急道,“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抢,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了,我没有抢别人的金子。我醒来有好多好多天了,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把金子给那些人换馒头的……” 红娘愈发不解,“你说你醒来很多天了,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 少年点头,板着手指算了算,肯定道,“我醒来有十四天了。” “十四天!?”红娘哈哈一笑,不可置信道,“十四天不吃东西还能活着?你骗谁呢?” 少年满脸的无辜,真诚地看着她,“我真的十四天没有吃东西,这个馒头是我吃剩下的最后一个,给你,我也想要红线。” 红娘嗤嗤一笑,“算了吧你就,你才多大点儿,知道这是拿来干什么的吗?” 少年摇头表示不知道,“可是我想要啊。” “你又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又身无分文,还是个傻子……”红娘摆手要走,“省省吧你,我还要做生意,你自个儿一边儿……啊——!!” 尖叫声起,周遭来来往往的路人纷纷朝着这方看来,猛地惊呼—— 只见黑衣少年白皙修长的手中不知何时紧紧握了一把匕首,此时已经刺穿红娘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霎时间将她绯红的绸衣染成深红! 不多时又从深红变为紫黑! 然而黑衣少年神情僵硬,目光呆滞,麻木地看着红娘腹部的匕首和变得紫黑的鲜血,下一瞬间,他猛地被血腥味刺得回神,握紧匕首的那只手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啊——!!杀、杀人了!!”有路人率先反应过来,震惊惨叫! 少年惊愕地张大了嘴,环视周围,“杀人了……杀人了!快去追凶手!不不、不!快救她、先救她!!” “你别装了!人就是你杀的还追什么凶手!?!” 人群里有人忽然暴喝出声,手中气韵一凝就要上前擒住他!却不料才近身至少年周围三步之遥,少年周身爆发出一阵墨绿色的瘴气,强大的气浪将那人生生甩了出去! “对、对不起!”少年慌了,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眸中又水汽氤氲而出,他诚挚而焦急地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以黑衣少年为中心三步远的距离为半径的圆周内所有人都被瘴气侵蚀,窒息感涌上喉头,众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墨绿色,再变为紫黑!毒气的侵扰让他们的手脚不断在空中胡乱抓蹬,片刻之后竟直接倒地流血而亡! “啊啊啊——!救命!怪物!!” “有怪物!!” “啊——!杀人了!” 周围惊呼声猛地弹起一片!一阵慌乱尖叫中,少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不远处,这一幕同时被两方各自收入眼中。 姻缘宴·外楼客座 “少主!这人用的招数……像是我和芷晴之前遇到的死士!只是……怎么可能是活的呢……死士、死士都是死人啊……” “抓过来。” 姻缘宴·内楼厢房 “殿下,那些瘴气像是北字族用来培养死士时灌入尸体内的毒衍生所成。但是,属下不记得北字族有记录活人被培养作死士的。” “抓过来。” 第669章 18.相遇(一) 少年还站在原地抓着头发流着泪花儿不知所措,偶尔翻手看看自己的掌心,偶尔又流露出愧疚和懊恼的神情来。 忽然,身后有细微的风动和不寻常的气味,唯恐有人偷袭,顾不得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还闪烁着柔弱的水光,少年下意识回头防御! 岂料来人并不是偷袭于他,少年低头看去,那人正蹲身在红娘的身边,拔出了她腹中的匕首,仔细查看匕首上沾染的血渍。 好半晌,少年才畏手畏脚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有些难过地看着那人道,“你是来救她的?她还有救吗?他们说是我杀的她,可是我想不起来了……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顺便把那些人也救了?就是那些——” 少年转头指向那群因为瘴气中毒窒息而死的人,又缩回手抱住膝盖,“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救救他们。” 那人颇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如实道,“那些人包括这个红娘在内,都已经毙命了,救不回来了。不过我可以吩咐人把他们都抬到后山埋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瘴气有多厉害吗?” 少年茫然摇头,认真道,“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的,刚刚第一次出现。我只是想要一根红线。以前我也有红线,后来没有了,我不是要抢她的,我不知道我的匕首哪里来的……我本来也是有钱的……我本来可以买,可是钱被人拿去换馒头了。” 难为他说话不怎么利索还总喜欢解释一大堆。 那人摇头,叹气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出来的?还记得自己醒过来的地方在哪儿吗?为什么身上会有瘴气?” “我不记得了。”少年有些害怕,“我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的,说话都不清楚,但是我学得很快,我听很多人说话,然后我就会说了,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好像在醒来之前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那人将匕首拿在手心里琢磨了片刻,确认这上面的毒和那边倒地的人中的瘴气之毒一模一样,也和自己之前对战的那些死士使出的瘴气之毒一样。 但是可惜的是,自己认不出这是什么毒,自然也就无法解,无法解毒,那么守护宝藏的死士还是没办法攻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少主既然愿意让他们来抓这个人,就说明少主并不是完全不管他们这次的任务,要是这个少年真的和死士有关,那么这次任务也算是找到了突破口。 思及此,那人将手里的匕首拿起来给少年看,“你浑身带毒,且杀伤力巨大,又不会控制,很容易就会让人当场毙命。” “那该怎么办?”少年焦急地握住那人的手,“我不想杀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那人嘴角微微一勾,“有办法。我家少主手下能人众多,或许其中就有那么一个能帮你化开体内的瘴气,让你无法再用毒伤人,或者能教你如何控制体内瘴气,让你以后可以随心所欲驾驭它。你……要不要跟我走?” 少年毫不犹豫点头,“好!我和你去见你主子!你请他一定要帮我!” 那人缓缓站起身,转头向前带路,回头却见少年还在原地,站在原地看着红娘手臂上挽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红线,眸中恋恋不舍。 “想要红线?”那人走回去蹲身在红娘手里抽了一根出来递给他,“拿就行了。” 少年将红线系在手腕,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在一边的馒头塞进红娘手中,想了想他又将馒头拿出来握在手心,抬头看着那人道,“你有没有钱?” 两个铜板落在红娘的身上。 灯火阑珊处,少年低头啃着馒头跟在那人身后,慢吞吞朝外楼走去,他的手腕上系着长长的红线,一路拖曳至云河,红线那头的云河边,南予正和九方越悠悠闲闲往这边走来。 第670章 19.相遇(二) 姻缘宴·内楼厢房 君玦着一身金橙色素白流云纹锦裳,挑了几缕耳边的青丝束于脑后,随意用一指宽的金橙色云纹锦带扎了。 他一手撑着太阳穴抵在窗框,另一只手扣住酒坛子的坛口,一边仰头喝酒,另一边漫不经心地顺着窗口向下看去,目光淡然,眸底透着悲恸黯然。 在他的座位下,还散落着五、六个空酒坛,歪歪倒倒滚落一地。 “殿下,为何不让属下将那名少年抢来?带走他的那个人似乎没有气韵。”就在君玦旁边,一名黑衣人俯首疑惑道。 坐在君玦对面的男子正嘬着小酒磕着花生,听到这句,不禁笑着插嘴道,“唉,连这都不懂你还当什么属下?那人没有气韵就敢去招惹一个浑身瘴气出手毙命的神秘少年,可见目的很不一般呐!你们殿下要你们撤回来转而去跟踪那些人,不就是为了探探那些人什么来头、要干什么吗?” 黑衣人摇头,“可是去探他们的底,和把那名少年抢来并不冲突啊!” “废话!”男子嚼着花生含糊不清道,“你都明着把人给抢了,那些人还能不防备着我们去探他们的底?换句话说,我们跟他们抢人,不是相当于让他们知道我们也关心这个少年的身份来历?要是我们暗中被他们的人盯上了怎么办?” 黑衣人抱拳施礼,“小的明白了,多写顾大人!” 男子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随即看向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喝酒的君玦,摇头叹了口气,“诶诶,少喝点儿行不行,你身体再好这么个喝法儿也吃不消啊!一醉才能解千愁,每天喝这么多又不见你醉,那你喝它干什么?” 君玦仰头将手上这坛喝尽,随意甩到脚下,“我乐意。” 语毕,正要伸手去拿面前的一坛,对面的男子勾手故意将酒坛挪走抱在怀里,随后拿折扇抵着桌子,撑在酒坛上笑道,“虽然得夸夸你比上回她不见的那十天坚强了许多,但是你沾染上喝酒的这个恶习还是得严肃批评批评。” 见君玦没说话,男子又兀自笑道,“别喝啦,才分开四个月就要死要活的,你跟她腻歪在一起那么久了,就权当给你俩都放个假,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或许人家伤还没好透不能来见你也说不准呢?怎么每次她不见了你都觉得她是故意不想见你的?” “因为她每次不见都的的确确是因为不想见我。”君玦伸手从男子的手腕下抢过酒坛,饮了一口又低声道,“可是以前我能很快找到她,这次都四个月了。” “谁让你招揽了风姑、杀了月娘都没告诉她的?活该让你师兄都给你抖搂出来,阳夏国的姐弟俩你明着说不打,背地里居然囚他们当傀儡,你这和百里湮有什么区别?她那两个丫鬟你又给弄哪儿去了?还有秦梓阳那件事儿,你后来没和她说清楚?” 君玦原本不觉得南予是故意躲着不见他,可是言城歌半个月前告诉他,已经有人将他做的那些事情告诉了南予。 虽然君玦知道言城歌跟他说这个明显是为了刺激他、找他不舒坦,可是他还是不舒坦了,还是被刺激到了。他就说为什么整整四个月,他都不能找到她的半点消息,原来是她不想见他。 君玦抱着脑袋埋头,轻声道,“顾紫琛,你说,我救了你,能不能让她觉得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第671章 20.相遇(三) 顾紫琛捻着压根儿不存在的胡须得意笑道,“这我给你分析一下啊,我乖徒儿以为我真的死了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料想我这个师尊在她心里还是占了很大分量的,至少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没见她为别的事情哭过啊!” 君玦默然,不要说顾紫琛,就是他和南予认识一年多了也没见她哭过,更别说为他而哭,担怕是他死了南予都不会为他流一滴泪,或许也就只是不开心几天,然后便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他原本就悲恸彻骨的心更加难受了。 就连相处了几个月的顾紫琛都比他在她的心里重要,他对她那么好,她都从来没有为他伤心难受过,不求她为他掉一滴眼泪,就是心疼他的时候都没有。 君玦觉得自己枉被人称了凉薄狠心这些子年,长这么大真是遇上对手了。 “按照你师兄说的,他已经告诉我乖徒儿你当时早就知道我会被云岚宗那群老不死的推出去当替死鬼,而你却没有告诉我,不仅没有告诉我,还颇有一种就是趁着这个时机把我给弄死的意思?!” 顾紫琛越想越觉得君玦当时就是这种想法,有些后怕地喝了口酒压惊。 君玦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挑眉道,“我要是想趁机弄死你,你现在还能坐我面前跟我说话?” “恕我愚钝,”顾紫琛一本正经地放下酒杯,郑重疑惑道,“你救我难道不是为了更好驱使我休思徒儿,方便以后南予不见了的时候找得到她?” 见君玦没说话,他又道,“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为你所用,帮你打理七重天,帮你在留住南予这件事上多一份筹码?” “难道不是为了骗南予说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会让我死在云岚宗一役,好让南予能消你的气?” “君玦,我也算半个你的知己了,你的心思究竟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就是阴险歹毒也没什么,就是别往我徒弟身上用,月娘的死确实过了些。”想了想他又觉得这么说未免太戳他心,于是补了句,“其实我徒儿有时候也挺阴险的,她没准儿就喜欢你这阴险劲儿。” * 南予和九方越顺着红线走到姻缘宴时,宴外几里处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一丝血迹,只是空气中残留的味道还是没能逃得过南予的鼻子。 “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南予用倒肘撞了撞九方越,鼻翼微动,循着味道往前走了两步,“这里,有血腥气,还有几种毒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九方越使劲儿闻了闻,双手环胸道,“血腥味儿我能闻到,毒气我就不知道了。大约就是这儿死了几个人,在朝天大陆死几个人很正常的,更遑论秦国这种混乱的地方。” 死人很正常,但是这种毒气不正常。自她十二岁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让南予这么一闻居然闻不出来有些什么成分的毒了。 像是好几种毒气混杂在一起,又像是只有一种,可以衍生出很多种。 关键是这种毒的感觉委实似曾相识。 究竟是什么毒呢? 第672章 21.相遇(四) 姻缘宴·外楼 姻缘宴之所以还分为外楼和内楼,是为了方便那些在宴会上喝得烂醉、找不着回家的路的客人留宿,或者男男女女在姻缘宴上看对了眼儿情难自已,趁着夜黑风高,就近办事。 当然,秦国虽然混乱,还不至于没有章法,大家都是讲究礼俗的文明人,后面那种情况很是少见。 毕竟若是真的看对了眼,那就是一辈子的许诺,再如何情难自已,还是得先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人给娶回家才是。 外楼与内楼相对。一般来说外楼是真正的厢房,给客人住的,内楼则是给那些想要隐藏行踪,或者远离宴会喧嚣的人住的。 秦梓阳住在外楼第一层,而君玦住在内楼第一层,两个房间堪堪只隔了一个供人赏花赏月的院子。 而那名少年则被秦梓阳安排在他隔墙的房间里。 少年被带过来的时候,秦梓阳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要他先去沐个浴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出来。 很多事情就是要磨上一磨才能让人陷得更深,譬如那名少年急切地想要见到秦梓阳,让他帮忙除去自己体内无法控制的瘴气,而这个时候就是要吊着他,让他对秦梓阳能帮他这件事深信不疑。 但这个只是官方理由。 要他先去洗澡的终极原因还是来源于秦梓阳的深度洁癖。尤其是在听这名少年说他自打醒来后的十四天都没有沐过浴之后,秦梓阳直接叫人将他拖了出去。 尽管这名不谙世事的黑衣少年半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把他碰着,但是秦梓阳还是叫人烧了热水,自己沐浴。 * 南予和九方越走入姻缘宴的时候刚到子时,然而姻缘宴上依旧华灯阑珊、莺歌燕舞,一派热闹非凡之景,半分没有要散伙儿回家的意思,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糜烂的酒味儿,和难以忽略的欢呼叫好声。 九方越料得不错,南予果然对这姻缘宴这档子事儿没什么兴趣。 南予一开始想来姻缘宴,充其量就是想来跟人喝酒干架,只不过在看见看台上一对儿又一对儿的小情侣都只是你来我往眉来眼去全然没个真刀实干之后,就对这个传说中笼络天下有情人的姻缘宴失去了仅有的兴趣。 而在看见那些喝酒的男男女女纷纷都是举杯抿酒润唇的喝法儿之后,就对姻缘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太无聊了,这么打着既不动刀又不见血,这么喝着既不过瘾又不醉人,究竟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循着红线去看看那头究竟是男是女,赌赢了九方越自己还能得一沓银票! 说干就干,趁着九方越在前面姻缘宴上调戏美人儿的空档,南予循着红线摸黑爬进了外楼。 随着南予与那名黑衣少年的距离不断拉近,手腕上系着的红线也越缩越短,最后,南予停在了一楼的一间客房前,没等她推开房门看个究竟,门缝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是刚才那个地方出现过的瘴气! 下一刻,里面的人破门而出!一把匕首也随之飞出!南予腾身而起之际挥手抛开飞来的匕首,抬眸时,一名光着上身的少年正执剑冲来! 他的周身散发着墨绿色的瘴气,将其笼罩在内,随着他的身形一起袭来! 而少年的手腕上,系着的正是那根与自己手腕相连的红线! 第673章 22.相遇(五) 没给南予多余惊讶的时间,少年手中长剑已经杀到了面前,剑倒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不寻常的是剑上裹着的那一层层墨绿色瘴气! 在南予的认知中,朝天大陆里唯有修炼的气韵能像这样附在武器上,也唯有气韵是一股可以主观意识操控的内力。 但是眼前的瘴气分明就属于毒类,南予以前也是被扔进毒池里泡过的,再如何毒术超群也绝对没有可以将毒当做气流随意在翻手覆手之间流转的说法儿! 脑子在不停思忖,身体也跟着不停变动,不消多时两人已经打至外楼与内楼之间的庭院! 少年手中执剑招招狠毒,身体灵活矫健的程度完全不输给南予! 倘若南予使出气韵,这名少年必然打不过她,可偏生南予就是个好奇的性子,就想看看这少年身上的瘴气的究竟有什么玄机。 因此,南予刻意与少年拉开距离,让他无法近身用剑攻击,逼得他只能通过远程操控瘴气来袭击! 也许是被南予这么刻意拉开距离吊久了,少年的耐心告罄,一个旋身,他忽然执剑回杀,周身爆发出一阵如涛似浪的瘴气,就在一瞬间,那一阵一阵的毒气便溢满了整个庭院!月光与灯火的双双照射之下显得尤为诡异! 也就在这一瞬间,南予清楚地看见了少年此时的瞳孔——是灰色! 她确信,方才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少年的眸色十分正常,清澈黝黑得犹如一潭古井!而此时如同被抽去灵魂行尸走肉一般的死灰也是她亲眼所见! 没来得及惊呼,少年已经掠至她的身前,眼前一团黑气带着唯有气韵才能释放得出的强大冲击力将看入了迷的南予猛烈地撞了出去! “砰——!!” 强烈的撞击直把南予连同她身后那间房的窗户一起撞开!南予整个人是被甩出去的!但是如此凶猛的撞击竟没有唤回南予半分神志! ——因为,这么近的距离,南予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瘴气不是从少年的袖中放出的、也没有藏在指甲缝或者身体其他的不显眼的地方,而是从他的皮肤里溢出来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少年释放出来的瘴气是他本体自带!毒源就种就在他的身体里! 难怪南予在闻到瘴气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难怪南予会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的毒型无比熟悉!原来!这名少年和她前世一样!是个被人种了毒种在身体里的活毒!! “噼啪砰——!!” 这一撞力道实在过于刚猛,加上南予毫无意识,完全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直到身体撞破窗户后直直飞进了那间房的水池里! “砰——哗啦——!!” 落水声连同水花四起!整个人浸入水中全身湿透的那一刻!南予才猛地从震惊中回神!! 然而没等她自己把头从水中伸出,喉咙一紧,她直接被人掐住脖子又往水里扎了几寸! 与此同时,门外纷杂急促的脚步声快速袭来,南予此时才被掐她那人提起来,呛了水一阵猛咳,隐约听见门外有人高声恭敬问道,“少主!何人闯入!?” 下一刻,南予呛进去的浴池水全都吐在了对面那人脸上! “你……!来人!把她给……阿予?!” 第674章 23.好了阿予 这一声阿予,太过久违。 南予呛了水没法儿说话,一边涨红了脸摇头猛咳,一边儿下意识不断地往后疾退!跌跌撞撞之间脚下打滑,整个人又跌入水池里被没过头顶淹了一回!! “阿予!” 南予的耳朵浸在水中,朦朦胧胧间听见秦梓阳焦急的声音,那声音明明与她隔得很近,不过是隔着水才听得不甚清晰,可是南予却觉得那声音仿佛与她隔了一整片云层,苍凉又遥远。 只感觉有一种酸涩而又热烈的窒息感从喉头涌上来,酸得她的双眼一阵剧痛。 口鼻吸进去的水将她呛红了眼,四肢也被热水泡得酸软无力,但是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瞬间,紧接着,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温柔地托了起来。 南予的手下意识搭在秦梓阳的肩上,把着他的肩撑住身体勉强站起。 站稳后她迫切地想要松手和他拉开一些距离,然而浑身的酸软没有让她如愿以偿,刚把一只手从秦梓阳的肩上拿下,脚下又是一个趔趄,幸好秦梓阳眼疾手快,将她稳稳地托住了。 剧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中,南予被热水迷了眼有些钝痛,低头缓了好久才勉强模糊地睁开双眼。 隔着热气氤氲的池水,南予模糊地看见了一个朦胧的虚影—— 万万没有想到!秦梓阳居然没穿衣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下一刻,南予仿佛来了劲儿,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整个人被烧得绯红!活脱脱下一瞬间就能跳起来!她一边剧烈地咳水,一边用劲推搡挣扎!顾不得双眼双颊被热水和闷湿的热气呛得通红! “哗啦!哗啦!哗啦!” 剧烈的扑水声清脆响亮,南予整个人都炸了! 不断推他想要抽离,秦梓阳却不断地将她搂紧不准她逃开,南予剧烈的挣扎与秦梓阳强势的禁锢两相矛盾冲突之下,南予被自己忽然冲起来的力道带得往下栽了又栽!秦梓阳则是扶了又扶! 最后无法,秦梓阳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绕过她的背,将不安分的她用尽气力按在了怀里,“阿予,好了。” 脸贴在他的胸膛处,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他胸腔中“砰、砰、砰”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南予原本一直停不下来的猛咳渐渐开始平息,滚烫的脸却变得愈加滚烫。 她能感受到秦梓阳有多紧张、多紧张,他的心跳声仿佛没有间断,比她这个在水中跌了几次的人跳得还要剧烈迅疾。 被热水迷了的眼原本一直涩然酸胀,这个时候南予却觉得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润过双眸,冲淡了那种酸涩。只是喉头就涌起了一股难以咽下的酸涩感。 “少主。”门外的人似乎对房间内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不敢贸然进来打扰,这会儿站在外面低声禀报道,“带回来的那名少年似乎似乎失控了,现如今就坐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他的眼睛……变成了灰色。” “知道了,把他看好。” 低声回完话,秦梓阳将南予松开了一些,低头与她面对面相视,好半晌之后,南予发现他的眼眶,竟然红了。 “阿予,你看到我并不惊讶。”秦梓阳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今天傍晚,是你。” 南予点头。 秦梓阳用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逼她看向自己,轻声温柔道,“那么,你认出了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一瞬间,南予的眼眶红透,她伸出手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双眼,带着浓浓的哭腔,“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第675章 24.不能说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是秦梓阳无法回答南予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而是这件事本身解释起来就很复杂。 南予四岁的时候被送走,她以为他们分别了十四年,其实对于秦梓阳来说并没有那么久,他一直注视着南予,但是南予从来不知道而已。 要说分别,林林总总算下来他们也就四年不见而已。至少对于秦梓阳来说是这样的。 南予穿越之前只有十八岁,她一直想要逃出组织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虽然对南予居然那么早就不打算再等他了这件事情感到难过,但是还是忍住了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实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南予宁愿在十八岁的时候和组织拼死一搏,也不愿意再待在那个地方等他。 整整一年,他都活在亲眼看着她死去的阴影之中。 尽管后来从他父亲那里得知她以另一个身份活在另一个地方,得知有别的方法可以找到她。他还是忘不掉南予死的时候那个场景。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仅仅因为他自己一个人的私心。 仅仅因为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对南予生的龌龊心思。 那个时候还小,说是真的生了一些过于龌龊的心思也不大可能,或者这只是一种来自于小孩子的占有欲。 但是秦梓阳无法控制这种占有欲的扩大,他自小就过着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日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得到。 再加上当时组织里的一些规定,他不得不听从他父亲的话将南予送走,如果不送走,南予就会被他父亲亲手杀死,就算不死,结果也不会比他把南予送去组织磨炼成杀手好多少。所以他毅然选择了将南予送走。 这样至少他还能时时刻刻看着她,这样等她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可以娶她了。 原本秦梓阳一直觉得自己对南予只是占有欲而已,可是当他亲眼看见南予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露出的那种无助而又故作坚强的眼神时,他的心痛了,他想冲过去保护她,抱住她,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占有欲早就变成了他私心里不愿意承认的那种龌龊心思。 他就是喜欢上一个小孩子,其实也没什么。 这样等了十四年,南予终于十八岁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南予娶回来,可以保护她。 就差一天,仅仅差那么一天,在他来接她回家的前一天,她选择了和组织殊死一搏,选择了叛逃。 他等了十四年,结局却是看着心爱的人死而无能为力。倘若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他宁愿小的时候就让父亲亲手将她杀了。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自己原来喜欢她,也不会痛苦地等待这么多年。 现在他的阿予问他究竟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他又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告诉她那些对她来说龌龊至极的心思?还是要告诉她自己一直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受苦受难了十四年?或者是告诉她,她受的那些苦和痛都是因为他私心里想娶她,所以才让她承受的? 想了好久,秦梓阳还是说不出口,他觉得南予对他的感情太单纯了,只是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而已,若是说了,很多事情就不同了。 默了片刻,他伸手给她擦鼻涕眼泪,柔声道,“阿予,别哭啊,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说着,他把南予按在胸口,“衣服都湿了,也不羞么?” 南予抿紧唇,抽抽噎噎半天,才憋红了脸,“你不是,连衣服都没穿么?” 头顶似乎传来秦梓阳的一声轻笑,“我在洗澡啊。” 第676章 25.留下来吧 南予全身湿透,就连头发都被水全数浸湿,秦梓阳便叫手下的人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原本高高束起扎在脑后的青丝则是全数披散下来,用干燥、干净的帕子绞干。 等南予换好衣裳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秦梓阳已经坐在房间的茶桌边上,他的对面坐着的是那名光着上身的灰眸少年,而他身边恭敬站着的则是南予傍晚的时候和九方越在锦绣楼遇上的那几人。 秦梓阳着了一身白色锦裳,青丝长到能够拖曳到地上,这个模样倒是将古人的做派学得十成十。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翻出两个茶盏,正在低头倒茶,神情格外认真,长且浓密的睫毛向上微微弯曲,由于烛火是正对着他的缘故,低眸的时候恰好能让睫毛在他的眼下刷出一片柔和的阴影。 隐约可以看见他眸底的那片温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秦梓阳绷着脸,但他给她一种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让南予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君玦。 君玦的身边似乎也总是这样,恭恭敬敬地站着或者跪着一些手下,他独自坐于茶桌一方,偶尔是挽袖倒茶,偶尔是抬手抿茶。 君玦的睫毛也很长,倒茶的时候也总是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刷在眼下的一片柔和的阴影。 君玦看着她的时候眼底也是说不尽的柔情和笑意。 君玦在晚上的时候也喜欢穿白色的衣裳,一头柔顺的青丝也长极了,倘若有月光打下来,他便恍若谪仙。 “阿予,你在想什么?”秦梓阳抬眸的时候恰好对上南予的眸子,注意到她正满眼柔和地看着自己出神,他便微微弯起嘴角,轻声唤她。 这一笑可不得了,所有不相干人士纷纷惊了个大悚! 试问这么些年他们少主笑过几次?别说这么温柔的笑了,就是完全不走心仅仅发自皮肉的假笑都不曾有过! 再抬眼看看桌上的茶杯,众人也不会傻到认为少主一个人非要拿两个杯子喝,少主亲自给人倒茶,倒得如此认真不说还满眸的柔情! 就连喊出口的阿予二字都比平时说话热和许多,声音苏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众手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把自己屏蔽:今晚的少主真是出人意料的暖,且暖得十分意味深长。这种意味深长就在于他们这些做手下的看到了这些是不是要被灭口? “我在想,这个少年体内的毒源有哪些成分。”南予走过去,低头与少年对视,却对秦梓阳道,“为什么会造成他间接性地不受自己控制。” 少年与南予对视的那双眸子依旧是灰色尚未变回来,但是他的神志似乎恢复了,此时听见南予在说自己体内的毒,便蹙起眉毛伸手想拉她,可是苦于动作僵硬迟缓,手抬了好久也没摸到南予的衣袖。 秦梓阳起身走到她身边,“我答应帮他除去体内的瘴气,或者让他自己能随意操控瘴气的释放。你若是也对此有兴趣,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帮我,好不好?” 第677章 26.就过了罢 南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她早就说过,也早就想好了,纵然秦梓阳来找她,也不能改变什么,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何必要见上一面?如今阴差阳错见面了,那便当做是圆了她十多年来的执念,别的什么交集还是不必再生了,否则徒增烦恼。 不晓得是不是南予的错觉,在她说出不那个字的时候,秦梓阳的眸子似乎晦暗了一瞬间,继而很快地与她错开了眼神。 秦梓阳走到南予的身前,背对着她,低头看向木讷地用那双清澈眸子凝望着他和南予的少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对南予轻笑道,“阿予是不是……害怕你的情郎吃醋?” 南予一惊,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句话,或者说没有料到他竟然还关心这个,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脑海里忽然就脑补出了某三岁吃醋时候的模样—— 仿佛全天下都欠他君三岁一个华丽的官方解释,仿佛全天下都欠他君三岁一个窝心的安慰,要是你不去主动哄他,他就会去主动杀人,怎么出气怎么尽兴就怎么来。 智商情商直线下滑,作战力倒是飙得很快,幼稚得要死,跟个神经病一样,你要是骂他他还敢跟你叫板,你要是不骂他他又蹬鼻子上脸,火气大了就敢凶巴巴的吼你,火气降下来了又跟你哭委屈,那个样子就只能用失控来形容。 倘若真的教君玦那厮晓得自己和秦梓阳待在一起……对不起,这个情况委实无法脑补,她觉得某三岁约莫会炸。 想到这里,南予轻声一笑,抬头的时候堪堪对上秦梓阳温柔地目光,神思一顿,她忽然就反应过来—— 君玦杀了月娘、拐走了风姑,将长歌和尘渊当成傀儡禁锢在阳夏国,私下调查她和秦梓阳不说,早就知道师尊会死却冷眼旁观,他瞒了自己这么久,又骗自己那么久,说不准还有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是她不晓得的,自己作什么要想这些? 不就是个男人么,如今就算是过了罢。 思及此,南予便低头甩着腰间的钱袋子,道,“没有,只是我的朋友在等我回去而已。” “可以让你的朋友一起来,”秦梓阳想了想,“是下午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他在哪儿,我让人去接他。” 南予正要摇头拒绝,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她还以为是秦梓阳,下意识看过去,却见秦梓阳的视线正落在那名少年身上。 少年听着南予和秦梓阳的对话,明白秦梓阳能帮他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倘若有南予在,几率就会大很多,但是他也听出了南予的意思,那就是她并不想管他的事情。 少年用那只白皙瘦弱的手拉住南予的腕部,僵硬滞涩地开口道,“小姐姐,对、对不起,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刚刚出手伤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从醒来后就是这样,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身体里东西,也经常记不住事,你留下来,帮帮我,我不想伤到别人,你要是帮我,我以后也可以帮你……小姐姐,帮帮我,帮帮我……” 第678章 27.只要你乖 少年的眸子很干净,清澈到似乎能让人一眼望到他的心里,纯粹无杂,像是透明的琉璃,被装入了黑曜石般的灵魂,干净到不染一丝纤尘。 这种眼神既无助又无措,明明自己是最茫然无辜的那一个,却要承受着不与自己相匹配的经历,想要改变却不知道如何改变,只能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别人的救赎。 时光倒转,南予仿佛在他的眸中看见了五岁的自己,那是她第一次杀人的年纪,茫然而又无辜,杀了人的她无助且无措,全身乃至整间屋子里都是血,血腥味充斥鼻尖,当时她就用与这少年一模一样的眼神环顾四周,想要哭又硬生生憋回去,呆滞地站在原地等待别人的救赎。 那时候太过纯粹,还残留着少女的天真稚嫩,后来所有的天真都喂了刀口,她晓得了不会有人来救赎她。 少年与她的境况似乎一样,也似乎不同,少年如今手里抓住的是可以救赎他的人,但十多年前的她却无人可抓。 南予觉得,倘若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少年的境况就和她当年一模一样了。 但凡要动恻隐之心,都要先有一个恻隐的理由。 就像当时南予管了长儿那档子事儿,是因为长儿的眼神像极了她小时候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时倔强坚韧的眼神,而如今这名少年的眼神,也像极了她还天真无邪时茫然无措的眼神。 过了好半晌,南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少年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道,“如果你乖的话,我就帮你。” “我乖,我一直很乖的!”少年的眸子亮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他兴致勃勃地道,“我以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都很乖!嗯……是最乖的!” 南予嘴角微微勾起,直视着少年泛滥着喜悦的脸,挑着眉,轻声道,“我以前,也很乖的。” 秦梓阳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像是心口猛地被扎进一根刺,疼痛从那里缓缓蔓延开来,清晰无比。 不晓得南予口中的乖,究竟是四岁被他骗去组织,让她玩捉迷藏她就真的玩,让她站在原地数星星她就真的数,让她等他她就等到了十八岁的乖,还是后来被组织训练成了杀人工具,让杀谁就杀谁的乖。 不论是哪种,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不论是哪种,也都是拿来讽刺他的。 秦梓阳知道南予和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慢慢说清楚,有太多的误会需要一一解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想吓着她,更害怕把她给吓跑了。他要先把她留下来,再言其他。 “你告诉我你的朋友如今在哪儿,我叫人去把他接过来。”秦梓阳转头示意身后的人,“顺便和他好好道个歉。虽然有你在,他的毒定是解了。” “砰——!” “不必了!爷已经进来了!”九方越一脚踹开门,且拽且优雅地走进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茶桌边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望着南予伸出两根手指,道,“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听哪个?” 南予想都不想,“坏的。” “你们被人盯上了。”九方越撑着下巴,“可巧,是君玦。再可巧,他已经晓得你在这里了。最可巧的是,他还有半盏茶的时间杀过来。” 第679章 28.气死君玦 秦梓阳的睫毛微微下垂,在他脸上刷下一片阴影,几不可见地藏住了他眸底翻涌起来的愠色。 “……你说什么?”南予僵硬地低下头:小爷有一句擦你大爷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要惊奇,蠢予,你的点儿一向就这么背。”九方越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口吻,“我就在想,以君玦的性子,今儿个是不是要把你身边这位给撕了才能了事?” “他敢。”南予扫了九方越一眼,随口呛声。 这么一呛,果然招来了九方越满眼的八卦,只见他用手肘撑住桌子身体往前倾,不断凑近南予,满脸的笑意都要开花儿了,“啊,你的意思是,要是你身边这位和君玦掐起来了,你不帮君玦啊?” “废话。”南予抬眸,顺势白他一眼,“君玦需要别人帮他干架么?他不是都天下无敌得快要上天了么?他那么厉害,那么会出阴招儿,阴险卑鄙不说还那么会算计人,我要是帮他岂不是显得我脑子跟进了水似的?” 九方越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些,南予狐疑地盯着他,挑眉道,“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九方越方知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得有些过了,赶忙敛了些笑意,下意识就往门外瞟了一眼,又莫名其妙地笑了,恶劣的心思一起,他接着问南予道,“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秦梓阳?” 秦梓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眼就看穿了他在玩什么把戏。随即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就着喝茶的姿势挡住嘴角微微勾起的一抹淡笑。 “蠢予啊,”九方越嚼着花生,不动声色地抬高了些声音,“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先不回去了。”南予用胳膊肘撞了撞那名少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得留在这儿。” “哦——留在这儿啊?”九方越撑着下巴笑出了声,“那我定是要跟你一起的了。” 南予微微眯眼,纵然在有关情爱上面的事情都反应慢了一些,但是她也不是智障,要是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九方越在干什么她就不是南予了。 抿了抿唇,她指了指门外,挑眉示意:君玦在外面? 九方越竖起了大拇指,满脸揶揄的笑意:没错呀! 南予抬手就要打他:你如今有本事了,居然敢阴我? 九方越摊手,满脸无辜地指向秦梓阳,又指向门外:说帮秦梓阳不帮君玦的可是你自己,怪不得我! “你施了结界?”秦梓阳抬眼看九方越,又看了眼门外。 九方越边吃桌上的糕点边点头,“姑且算是结界罢,太过于复杂了,其实已经超出结界的领域了。没办法,君玦这个人,不复杂点儿根本困不住他!诶,蠢予,我这算是给你好消息了罢?这结界能困他半刻钟呢!” 南予还没说话,秦梓阳便学了九方越的那一套隔山打牛,率先问道,“怎么,原来阿予并不想见到外面那个人吗?” 九方越见秦梓阳在和他一起致力于气死君玦的这条路上如此上道,便笑着插嘴,“你不知道,早一个月前蠢予就说了,如此阴险歹毒之人,简直不想见到他!不就是个男人么,如今就算是过了!” 第680章 29.销毁银铃 少年伸手扯了扯南予的衣袖,“姐姐,他们在说什么?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帮我?我什么时候能好?” “马上就走了。”南予踢了九方越一脚,“魔君大人,别笑了,跟朵狗尾巴花儿似的。”顿了顿,她又低下头轻声道,“不是只有半刻钟么,快点儿。” 倘若是别的场合,南予或许愿意见上一见满世界找她的君玦,但是如今秦梓阳在这里,南予私心里不想他们碰面。 大约是因为方才想到了君玦吃醋时候的样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心疼吃醋的君玦。 她不想君玦看见秦梓阳,她害怕君玦吃醋,害怕君玦在秦梓阳面前展现失控的那一面,害怕君玦因为在秦梓阳面前失控后莫名其妙就输了秦梓阳一截。 男人的尊严很重要,南予不想看见君玦这样唯我独尊的男人为了她丢了尊严,更不想让他在他自认为的情敌面前丢了尊严。 她要君玦一直骄傲着。 她似乎最喜欢君玦的一点,就是他全身上下的骄傲。 可是君玦不这么认为,君玦听到南予催促九方越快点走的时候,直接把地给砸穿了!!她就那么不想见到他吗?!他满世界翻天覆地的找她!可是她一直躲着不见!如今已经在她面前了她也不想见!! 就算是他卑鄙无耻先瞒了她骗了她!就算他不需要别人帮他打架!就算他自负得快要上天了!就算他厉害他会出阴招!阴险卑鄙会算计人!如今她一句“帮他就是脑子进了水”也该抵平了罢?!!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对她阴险卑鄙过!!他骗她瞒她不也是因为在乎她想要她吗!?! 她自己是不晓得那些话对他来说有多诛心!!听见南予亲口说出那些话!就像南予晓得他杀了月娘一样痛苦!! 听见她催促九方越快点离开!就像南予晓得尘渊和长歌被他当作傀儡囚禁在阳夏国一样揪心!! 听见秦梓阳的名字和南予联系在一起!听见秦梓阳问她是不是不想见到他!君玦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爆开了!! 什么叫做不就是个男人吗?!什么又叫做如今就算是过了?!!究竟什么叫过了?!! 他找了她四个月她一句解释也不听一面都不见就这么说过了?!!还是说给别的男人听?!?!当他君玦是个供她取乐的笑话还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相干之人?!!她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不要吗?!!! “君玦……”顾紫琛不晓得君玦是带着什么心情听完南予说的话的,其实他这个做师尊的总觉得南予方才那些话都还有另一个意思,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捉摸不透,“你太极端了,你又不是不晓得自己一气头上就会做些失去理智的事情。不如等你消了气,等她也消了气,你再去找她好好说……” 君玦瞪着房门的方向满眸通红,强忍住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径直打断他,“我也没你想得那么犯贱……!” 话音落,顾紫琛听见“咔嚓”一声——君玦手中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下一刻,顾紫琛睁大了双眼,清清楚楚地看见——无数银色的细小碎片从君玦的掌心落下,碎片中一颗银色的石头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后被身边不知道谁踩成了粉末!! 这是……南予送给他的那颗银色铃铛!!! 第681章 30.你会后悔 顾紫琛反应过来想要去补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银铃破碎成细小碎片,掉落在地,银铃中用来撞击外壳发出声响的银色小石头也已经被人踩碎成了粉末! “君玦……!?” 顾紫琛紧紧抓住君玦的手腕,张口欲言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他心中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心脏处砰砰一直跳个不停! 这一回,他倒并不是害怕君玦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他只是害怕当君玦平息了怒火、恢复理智之后一切都晚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亲手毁掉了南予送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不晓得会后悔成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君玦才远比如今丧失理智的君玦恐怖万倍!! “君玦!你听我说!!”顾紫琛也慌了,他隐约之间能猜到几分南予方才催促九方越快点儿走是另有深意的,他担心的就是君玦在不理智的情况下曲解了南予的意思,等他回过味儿来了后悔都来不及,“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先回……” 君玦不听,甩开他的手,猩|红的一双招子瞪着他,低声怒吼道,“你猜的没错!早在云岚宗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我也早就知道云岚宗会推你出来!我会救你全都是为了南予!可是现在我不想要她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送你回地狱!!!” 语毕,在顾紫琛震惊后怕地目光下,君玦将气韵全数运至右手,右手中紧握的帝渊剑朝天一划,紫光爆破炸开!撕|裂天幕! 君玦转身就走,一眼都不再回头看。 半刻钟都没有到,君玦还是将阵破了。或许这个时候南予和九方越他们都还没有走,若是走这边出阵去看一眼,定然是还能看见她的。 可是君玦转身就往另一边走,不再执着于见她一面了。 顾紫琛站在原地看着君玦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身心都凉了。他绯红的衣裳被夜风吹起一角,张扬狂肆地舞动在空中,跟着他一起来的手下们也都不再留恋,扬长而去。 月光洒在君玦的衣袖上,拂去了他满身的温柔。 不知怎么的,顾紫琛低头看着破碎的银铃,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君玦啊,你会后悔的……” 门内那位叫做秦梓阳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竟然连看都不进去看一眼,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任由南予被他护着。 你可晓得,倘若以后你后悔了,想再把她要回来,会有多痛苦,又会有多艰难。 想到这里,顾紫琛缓缓蹲下身,沉默了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巾帕,伸手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将地上的银铃碎片捡起来,再放进巾帕中。 顾紫琛抿紧唇,俯视着被踩成碎片的银色石子,伸手用拇指与食指捻起粉末,放进巾帕之中,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包好揣进怀中。 刚抬起头准备站起身,一双白靴缓缓走进他的视线,最后落定在他的面前。顾紫琛顺着白靴向上看去,有些疑惑地挑起眉,“是你?你来干什么?” 言城歌一身白衣,嘴角浮着若有似无的笑,伸出手摊开,“紫元尊,我只是想要……你方才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个东西。” 第682章 31.银铃给我 顾紫琛有些警觉地睨着他,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咳了两声,将怀里的东西捂紧了些,尴尬地笑道,“这个,你要来没什么用嘛。” “你焉知我没有用?”言城歌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变,挑起一边眉毛,“倒是你,拿去才是的的确确没什么用。” 顾紫琛啧叹了一声,恬不知耻地接着厚脸皮,道,“我这四个月没见过我乖徒儿了,好不容易有个东西,君玦不要了,我留着做个纪念还不行么?” “紫元尊莫说笑了,你要是想留着作纪念,我去给你拔根头发都尚可。”言城歌的手微微屈了屈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嘴角勾着的笑越发礼貌谦和,“拿来。” “你这不是明摆着抢么?”顾紫琛心中有些惴惴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把这个碎铃铛给了言城歌,八成会发生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思及此,他笑得更尴尬了,“这是我捡到的,你想要得自己捡。” 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真不愧是南予的师尊,言城歌一时之间还有些失笑。 然而言城歌也是个脸皮厚的,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了,他还半点都不相让,神情和口吻分明都没有半点咄咄逼人,却总让顾紫琛觉得心里瘆得慌。 “紫元尊,我敬你是予儿的师尊,是不想和你动手的。” 言城歌脸上的笑越来越有礼貌,顾紫琛忍不住在心中咆哮:你不想跟我动手挽什么袖子一脸要干架的鬼样子?!! “还不拿来吗?”言城歌的确没真的想和他动手,否则这个时候就不只是挽袖子吓唬他,而是已经见血了。 顾紫琛心知自己再如何拖都没有用,其实结果明摆着的,他本来就打不过言城歌,如果言城歌真的想要,他也无可奈何。 反正君玦是自己不要的,他这个外人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尽力了,阴差阳错,这个时候言城歌还来横插上一脚,只能算是君玦和南予缘薄。 决裂了也好,免得害人害己。 顾紫琛心下叹息,伸手将怀中的手帕拿了出来,沉默了片刻后,递向言城歌,轻声道,“别做太绝了……” “做绝一些,才是真的对他们好。”言城歌眸色澄澈,眸底涌起淡淡的涟漪,“你对陌卿够好了,他自己不领情,如果他后悔了,也怪不得事与愿违。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君玦的性子,真的不适合跟予儿在一起。予儿亦然。” 顾紫琛微微惊愕,随即抿唇,“你说得对。只是,我不想看见我徒弟难过而已。她已经喜欢上君玦了,君玦却又放弃了她。从刚才君玦捏碎银铃开始我就在回想我乖徒儿在我跳崖前哭着对我说的话……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疼的。似乎不管是谁喜欢她,都是想要得到她。我怎么就那么觉得,只有我疼她呢。” 语毕,他转身向方才君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消失在夜幕中。 言城歌低眸,喃喃道,“确实如此。” 第683章 32.我也种过 如顾紫琛所料,君玦最后使出全力毁掉阵法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走。 与此同时,九方越也感应到了门外阵法的动荡。 他布下阵法的地方离房间有一段距离,因为担心南予的声音无法让君玦听见,还特意在阵内搞了个小的传音阵,让屋内的声音可以传进去。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虽然阵法与门口有一段距离,但是也不至于阵法破了这么久了君玦还没有走进门内……九方越当然不是故意在那儿等着君玦进来,而是出了些麻烦,不得不延迟离开的时间。因此才察觉到不对。 而这个麻烦,还是出自那名少年。 方才九方越想要布下魔界阵法将几人全数转移的时候,少年忽然惨叫了一声,随即便开始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儿,咆哮声充斥了整个房间,滞涩的声音中透着撕心裂肺,明显可以看见少年灰色的眸子里爬满了血丝! 紧接着,少年的周身在一瞬间爆开墨绿色的瘴气,越来越多,堆积起来后便直接将地上打滚儿的少年整个人都埋得看不清人形!肉眼看见的就只是一团越来越多的墨绿色瘴气在地上滚来滚去! 南予心中一跳,急忙让所有人掩住口鼻!她如今尚未摸清楚少年体内的毒是些什么成分,如果这里的人中了瘴气之毒,自己究竟能不能解得了还另说! 南予隐隐觉得这少年突然这个模样是和九方越布下的魔界阵法相关,立即便让九方越收了阵法。 阵法一收,少年果然在渐渐平息,周身的瘴气缓缓消散,他也尝试着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埋头吼叫,发泄疼痛。 南予半分不敢掉以轻心,这个少年体内的毒实在过于霸道强大,捂住口鼻也能感觉到瘴气之毒从缝隙中钻入体内,或是从皮肤渗透进去…… 九方越也迅速察觉到了这点,凝气将所有人护在气韵之中,与瘴气相隔绝后才皱眉道,“蠢予,依你看,这究竟是什么毒?按理说,这是他自己体内散发出来的毒气,他自己也该中毒才对啊。” “不是。”南予摇头,无奈地解释道,“他本体就是个毒源,有人在他体内种了毒,让他可以通过皮肉散出毒气。” 见九方越的目光透着不相信,南予又解释道,“你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毒种子在他体内生根发芽,所以他自己已经成了毒种子的养分。既然毒是他本体种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怕这种毒呢?早已被淬炼得百毒不侵了。” “可这是个活人啊!”九方越皱眉回想,“倘若是像尸魅那样,用死了的尸体种毒草我尚能理解。可是这么活生生的人直接被当作毒种的养分,把毒种在一个活人的身体里……未免太残忍了,如何能做到?不会很痛吗?” “你这突如其来的心肠软是怎么回事儿?”南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解释道,“其实不会很痛的。只有毒种长出来那一刻会痛,就好比是种子发芽,既要破土而出,又要在土里生根,人的身体就像土一样,那时候才会痛。” 九方越恍然大悟,迟疑地点头,忽然蹙眉回眸,“你怎么知道!?” 南予随手从桌上抓了个糕点丢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以前也被种过啊。” 第684章 33.别蹚浑水 秦梓阳低眸,抿唇欲言,又难以启齿,顿了好半晌才道,“阿予,你想怎么救他?” 南予摇头,随手指了指仍然爬跪在地上缓解的少年,“等他先趴会儿把毒气散完,我如今尚且没什么头绪。这毒要是液体或者固体还好说,直接拿东西装就行,可是这气体要怎么收集起来研究成分呢……?” 南予的意思并不是说气体就没有办法用东西来收集,而是这个气体本身有剧毒,一接触就会毒死人的那种,只有有解药了才能靠近,那么在没有解药的时候,要如何保证自己既不被毒气侵蚀,又能顺利接触到气体将其收集起来? 更何况南予是要拿去研究成分,如果不是用闻的,该怎么研究?寻常的液体和固体南予还能闻一闻,至少那些毒不会因为闻了闻就毒死人,可这少年释放的毒气就是闻了立刻死人的。 如此一来,南予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 “倘若是个死人就好了,还能把他给解剖了,把毒种取出来研究。”南予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惆怅地撑着下巴道。 秦梓阳也转而坐在了她的身旁,想了片刻后道,“方才我的手下还同我说过,这名少年和他们交手过的死士释放毒气的方法一模一样。说不定能从死士的身上找到些头绪。” “死士?”南予睁大了眼睛,“你说的可是北字族培养出来的那些死士?” 秦梓阳点头,“手下人和死士交过手,他们得到的线索是,北字族培养出来的死士从来都是可以操纵的死人。今晚我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也是因为惊讶于他竟然是个活的,才将他抓过来的。” “我就说他这放毒的样子怎么这么熟呢……”九方越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蠢予,你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 “为什么?”南予挑眉看他,忽然就反应过来,“我们在房外偷听被发现的时候你也装作一副不明白我意思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有关死士的事情。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有,为什么你布魔界的阵法,会引发他成这个样子?魔界是不是和死士有关?” 九方越搓太阳穴都要搓烂了。他有些惆怅地扶住额头,深深闭眼慨叹了片刻,抬眸正儿八经道,“你哪天死了就是死于好奇。” 南予一脸无所谓,“谢谢,你哪天死了就是死于嘴贱。” “我真是为你好,你还是别管这件事情了!”九方越的手在桌上急促地打着节拍,“倘若这件事我能有把握罩着你,我肯定会帮你的,可问题是我这个魔界管事儿的都没办法插手管,你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叩叩叩——” 话音落,南予还没开口回他,便听见门响三声,停顿片刻。这是十分礼貌的敲法儿。 南予抬眸看去,便对上了就站在房间门口朝她微微而笑的言城歌的眸子,“四个月了。” 南予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心中暗想今晚当真不是一般地巧,“……好久不见。你是来……?” “我是来,给你送个重要的东西的。”言城歌站在门口,冲她温柔笑道,“南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685章 34.誓不为人 南予还没站起身,九方越在桌下踹了她一脚,撑着下颚笑吟吟跟她道,“蠢予,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儿说的?” 九方越倒不是故意找茬儿跟言城歌过不去。 只是经过云岚宗一局,他已经了解了言城歌这个人的心思也是百转千回,算计人的时候也是一环扣一环,论阴险是半分都不输给君玦。 南予以前跟他吐槽君玦和言城歌的时候说过,言城歌这厮是个闷骚中的暗骚,虽说话不怎么好听,但是有一定的道理。言城歌比之君玦,最阴的地方就是心中算计面上不露。 方才南予说的那些话必然是将君玦气了个半死,这个时候言城歌再来找南予,能有什么好事儿? 思及此,他才故意当着言城歌的面儿踹了南予一脚,示意她别单独跟他过去。 “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南予起身,走至门口,堪堪站在他的面前停下,也算是两边的面子都给足了。 言城歌伸手递给她一个包好的巾帕,低声道,“还给你的。” 南予径直低头,想了一圈儿也没想出他能还她个什么东西,伸手接过的时候下意识捏了捏,只能隐约感觉到里面是些什么东西的碎片。 见她挑起眉毛面露狐疑,言城歌忍不住伸手帮她打开,一边凝视着残破的碎片,一边轻声喟叹道,“南姑娘,如果你心里难受的话……” “没什么好难受的,你让他去死罢。”南予的五指迅速合拢,将破碎的银铃握在手中,随即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杀了养我十八年的月娘、收揽和我母亲为至交的风姑、囚禁年仅十岁的长儿和尘渊、遣走映荷莲碧、算计唯一真心疼我的师尊、私下调查梓阳和我的来历,如今还敢毁我的东西——” “不晓得他特意让你来将这个还给我是不是示威的意思,你若是要回去复命的话麻烦告诉他,月娘和我师尊的帐我一起算在他身上了。我南予若是不能捅他一刀解恨,誓不为人。” 言城歌低眸,目光微微潋滟,随即又抬头对她微笑道,“好。我会转告他的。” 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正欲转身离开,南予却又忽然叫住了他,拨掉了手腕上的云岫镯抛给他,“这个也还给他。” 言城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自认和君玦是同一类人,做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目的……原本他认为云岫镯能到手的只有五成,因为他觉得南予再怎么已经舍掉过一次云岫镯了,应该不会再舍掉一次。 可他还是低估了君玦毁了银铃给南予造成的伤害和打击。 是驾驭三门三宗势力的云岫镯呢…… “哦,我想起来了。”言城歌伸手在掌心凝气,聚出一把剑的剑形,最后长剑成型之时,他伸手递给南予,笑道,“险些忘了,要将破风剑给你。” 南予冷声一笑,接过剑仔细打量,“破风剑都愿意给我了……也好,那就索性断个干净,免得打起来的时候还得顾忌往日情分。” 第686章 35.走下一步 狠话是这么说的,但当言城歌走了后,南予还是借着送他出客栈的由头,自己走到了溧阳城的护城河边,双手托着下巴伏在栏杆处,望着湖边静静发呆。 虽说南予是属于一睡不起的人,可每当她心中有事儿的时候,脑子都一反常态地无比清醒。 好比君玦在飞灵国跟她表白的那一晚,她一夜翻来覆去没睡着,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回放着君玦待她很好很好的一幕接着一幕,然后明白了君玦确确实实是喜欢她,真的没有在和她开玩笑。 今夜也一样,她眼都不带眨一下地望着打在河水上的月光倒影,一幕幕回想方才言城歌将被君玦亲手捏碎的银铃拿来找她时说的话。 难怪阵法破了之后迟迟没有等到君玦冲进门来抱住她。 原来君玦确确实实是放弃了她,也没有在和她开玩笑。 其实方才怎么说她也是期待君玦会进来的,毕竟躲了他四个月,她也很想他…… 可是她不想让他看见秦梓阳,她心里知道他那个性子看见秦梓阳定然是会吃醋的,她很心疼君玦吃醋的时候,跟傻了似的,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君玦平时那么不相信她说的话,为什么一到了她说谎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地深信不疑了? 南予觉得,虽然自己当时说如果秦梓阳和君玦打起来一定会帮秦梓阳的话从语气上讲挺真的,可是从语调上来讲不是很欲盖弥彰吗? 如果她真的会帮秦梓阳,用得着那么激动地强调吗? 君玦动手打梓阳的话,她肯定是会帮君玦的,尽管他似乎不需要她帮。 只是她要是帮君玦的话,岂不是让他得意?岂不是告诉他月娘她们的事情就全都算了? 南予想着想着,就觉得耳边有些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没等她转头,肩上就多了件披风。 “蠢予,天亮了。你已经在这儿趴了一晚上了。”九方越背倚栏杆,双手环胸,侧头看她,“胳膊酸不酸?脑子晕不晕?困不困?饿不饿?冷不冷?” 南予摇头,这才注意到河面儿上倒映出来的月亮已经成了朝霞,身后寂静的空巷也渐渐有小贩开始叫卖。 “那名少年已经清醒过来了,毒气也散完了。”稍做一顿,九方越接着道,“你打算怎么办?” 南予思忖片刻,扬眉道,“我听说秦王是秦国最大的势力,他的身边一定有不少死士护他周全。我要夜入秦王府,偷尸。” “偷尸体?是偷死士罢?你想偷个死士回来剖开看看他们体内种的究竟是什么毒?”九方越很快便明白了南予的想法。 南予点头,“没错,偷鸡摸狗这种事儿还是得我来。更何况死士身周都有剧毒,你们应付不来的。” “蠢予,秦王府的守卫不亚于君玦在锦焱国府上的,你要自己一个人进去是可以,可你还得故意惊动死士,把死士给扛回来,这难度也太大了!” 南予摸出怀里的巾帕,用手再捏了捏后,将包着银铃碎片的巾帕丢入了护城河中,扬长而去,“我自有办法。” 第687章 36.夜入秦府 时间一晃而过,夜凉如水,南予一身夜行衣穿梭在空旷无人的溧阳城内,径直朝着秦王府掠去。 不消多时,南予便立在秦王府对面的酒楼上,俯瞰秦王府内地势全貌,准确找到府中书房之后,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 脚下轻点,南予从上方飞身潜入秦王府,径直跳过前院,双手于胸前结印,偌大的幻字显现后,整个书房院子全数被幻字诀布下的阵法囊括在内。 翻进书房,南予顺脚踹开了窗户,而后便明目张胆的点起烛火,一阵翻箱倒柜之间毫无顾忌。 秦王今夜晚归,南予是一早就打听好了的,不过晚归不代表不归,南予布下的阵法也就能挡住秦王府的侍卫和死士,倘若秦王回来了,那得另说。 南予一边儿翻着书房,一边儿捡了重要的经书信件战报等往窗户外飞,不一会儿,房前院落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而阵法外的侍卫、死士已经闹翻了天,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催促着南予,直到结界外一声男性低沉的怒吼入耳,南予心知是秦寂言回来了,这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恰好就碰掉了书桌上反扣着的一个小本儿。 南予顺手捡起小本儿翻开看了两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南予张口就是一句——“靠?!” 为了今晚的行动能顺利展开,白天的时候南予还让九方越特特去打听了这位秦王的生平喜好、风流韵事。 可她用了一个下午加上半个晚上的时间,岳翊阁探子送来的千万张条条儿她挨个儿仔仔细细的看完了也没有哪一条告诉她秦王秦寂言这个人平时揣着一脸高贵冷艳、不苟言笑实际上他他他他居然是个实打实的断袖啊?! 这个小本儿上记录的明显就是秦王殿下与他心仪的那名少男之间的有趣互动,以及秦王殿下本人对那名少男的有趣点评。 南予完全没办法想象传说中高冷如冰雕的秦寂言面无表情地趴在桌案上给一个男人写情书的模样…… 我擦。 夜入个秦王府居然发现了这么了不得的东西。 南予搓着鼻子,顺手将小本儿揣进了怀里,翻身跳出窗口盘腿在堆积如山的书信前盘腿坐下再抖了两下手晃亮了火折子,动作一气呵成,时间竟然刚刚好。 秦王秦寂言破开阵法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名面都不蒙的黑衣人悠悠闲闲地盘腿坐在地上,手中转悠把玩着火折子的模样。 她的旁边,书房门窗大开,她的身前,书本堆积如山,她的身后,侍卫死士死伤无数。 秦寂言额边青筋暴起,握紧双拳冷眼睨她,“姑娘来我王府,有何贵干?” “我是来向你借个东西的。”南予偏头,“用你府上一名死士,换我身前这堆书信不必化为灰烬。” “呵。”秦寂言冷笑,“威胁我?有本事你就烧。你怕是不知道我秦寂言是最不晓得妥协二字怎么写的人。” 南予点头,“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个不会妥协的,我才搞出这么多名堂来,不然我白天就拿着银子上门来拜访了嘛!” 秦寂言默然,一时间猜不透南予的来历,只得抬手发号施令道,“死士听令,把她给我拿下!” “等等——”南予左手火折子一扬,右手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儿,清了清嗓子,吊儿郎当道,“四月初,生辰将至,锦与吾竟有五日未见,思及锦或忘吾生辰,特赶至锦府上告知,锦……” “闭嘴……!”秦寂言深吸一口气,闭紧双眸,咬牙切齿道,“来人!连着死士一起,送她滚回家!” 第688章 37.嬉皮笑脸 “多谢多谢!”南予嬉皮笑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小本儿揣回了怀里。 其实说实话,私心里她还是愿意跟秦寂言这种耿直的人通过好好干一架来取胜。 可是根据九方越的介绍,秦寂言这个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担怕是能和他这个魔界管事儿的打个平手,反正绝对不是她这等刚入神兽不久且伤势又刚痊愈的人可以打得过的。 南予很纳闷儿,原本她是觉得在这一行人当中只有自己精通毒术,万一摊上死士的瘴气之毒或者别的什么毒能有个应付才自告奋勇前来取死士的。 可这会儿你说你能和秦寂言打个平手,而小爷是决计打不过秦寂言的,那小爷走之前你他娘的为毛不提议说来帮个忙呢? 话又说回来,既然知道打不过,南予又是个倘若兴致没到就懒得费那个劲儿去试试是不是真的打不过的人,那么—— 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地坐下来用些比较损阴德的法子完美的解决问题罢。 “站住。”秦寂言蹙眉,“把你怀里的东西还给我。” 南予挑眉,险些笑出声,“秦王殿下,你身边有这么多人,而我是独身一人闯进来的,要是把保命符给了你,我立马就被碎尸万段了岂不得不偿失?你放心,等我到了地方,自然会把东西还给你的。” 秦寂言向前走了几步,径直到她跟前,提唇冷笑,“你也知道我这里人多,那你就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夜深了,不想生别的事,我完全可以先制服你,或者用死士将你毒死,再从你身上取走东西。” “话可不能这么说,”南予甩着腰带,笑吟吟道,“我要是完全没个准备就敢来秦王府也不实际啊。你的这些侍卫死士什么的恐怕还伤不了我。嗯,我自信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气韵完全能有充足的时间毁了秦王殿下最珍贵的回忆杀。” 秦寂言握紧双拳,咬牙怒瞪,“你究竟是谁派来的?!要本王府上的死士究竟有何目的!?” “秦王殿下,其实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会相信的,你只会相信自己所猜测到的,这是你们生性多疑之人的通病!”南予舔了舔嘴角,慨叹道,“唉,我以前也认识一个这样的。” “少说废话!究竟是谁派你来的!?目的为何!?” 南予掏了掏耳朵,一板一眼道,“其实是我自己闲来无事,想要剖开死士的身体研究研究他们身上的毒是些什么成分,苦于没有能拿来实验的,就找上了你。” “呵。”秦寂言瞪着她冷笑,“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鬼话?” 南予指着他,用一种莫名其妙赢了的贱样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不会相信的!唉,秦王殿下,你这算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我要是你……” 秦寂言咬紧后槽牙,险些按捺不住一巴掌抽死她,深深闭眼平息之后,他道,“别让本王再见到你!否则打得你自己都不认识!带着你要的,赶紧滚出本王的视线!” “多谢秦王殿下!”南予向他略一拱手,笑吟吟间扬长而去。 第689章 38.埋骨魔陵 南予将死士带回来研究了十日之后,果断甩手撂了挑子。 就地一躺,南予闭上双眼伸了个懒腰,朝刚走过来就遮了太阳的九方越吩咐道,“写书一封,把北雪他们叫过来,越快越好。” 九方越慢悠悠地蹲下来,弹开折扇扇了扇,笑道,“什么由头啊门主大人?” “就说本门主死了,让他们赶紧过来吊唁,谁跑第一谁就是下一任门主。”南予颓废得一本正经。 “怎么了,没研究出来?”九方越伸出两根手指捻起她磨碎在地上的尸体粉末,略带嫌恶地挑起眉,“你都研究不出来,他们能有什么用?北雪他们近日正修炼着你说的那个什么铸灵时押个阵法呢。” “炼得如何了?”南予眯着眼问道。 “略有小成。”九方越顿了顿,“你让我叫北雪他们过来,不会是为了通过北雪这层关系进入北字族,好打探死士和云叶的关系吧?” 云叶,是闲来无事之时,南予给那名黑衣少年取的名字。云为轻,叶为净,那少年干净纯澈,往事浮空,这个名字倒是与他十分契合。 南予对云叶有着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约莫和她口中所说曾经跟云叶一样,也被人种过毒种在身体里有关。但是这几日,九方越发现云叶对南予也衍生出了一种依赖感、信任感。 后来九方越觉得,大概是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云叶虽然单纯如一张白纸,没有过去,不见未来,但终究是个人,只要是人,都是会有感情的。 云叶知道南予这十日几乎茶饭不思,都是为了帮他拔除体内瘴气,或者说是从他体内的瘴气下手,帮他找到自己的过往,自然会对南予生出亲近之感。 譬如每当午间日头正大之时,云叶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南予的身边给她撑伞遮太阳,南予说话他就听着,南予发牢骚他就对南予笑,南予渴了饿了他就跑厨房里给她送吃的…… 以至于南予研究瘴气研究得越来越起劲,如今竟到了异想天开混入北字族内的地步。 “差不多吧,不过这回我走的是正儿八经的路子。”南予勾手示意他靠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打听到北字族要秘夺秦国皇室宝藏的消息,倘若有北雪引荐,我承诺帮北字族夺宝,事后我分文不取,以此来交换些关于死士的消息不为过罢?” 九方越皱眉,“谁告诉你秦国皇室宝藏的事儿的?秦梓阳?不是,你既然都知道北字族迫不及待想找人接下这个随时随地丢命的活儿,你还上赶着去?不许去。” “奇了怪了,我去关你什么事儿?莫不是你一直迟迟不愿意告诉我的关于死士的事情,就和秦国宝藏有关?”南予挑眉,拍板儿定论,“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去了。” 九方越咬牙,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蠢予,或许秦国根本就没什么宝藏。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就连秦国皇室也没有谁亲眼看到过那批传说中的宝藏。那些被皇室遣派进去找宝藏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你知道那个地方因此被称作什么吗?” 南予尚未回答,已有脚步声接近,两人抬头看去,秦梓阳正撑着晴伞走来—— “埋骨魔陵。” 第690章 39.下定决心 “从此地出现至今已有三百年,去往寻宝之人皆是一去不返。但是秦国人就是谜一样地相信里面有着宝藏,并且因为这个地方在秦国范围之内,便将其顺理成章地划为秦国宝藏。尽管大家都知道那里是个埋骨之地,可还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继,下场不外如是。” 秦梓阳径直走到南予身前蹲下,将手中的晴伞向她那边移了过去,为她遮阳,“所以,阿予还是不要去了。” 南予不置可否,另问道,“我和九方在门外偷听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谈论死士,难道你们也是冲着那批宝藏才来这里的?” “上面给他们下达了任务,他们自然是冲着宝藏来的。”秦梓阳微笑,轻声道,“我不是,我只是冲着你来的。” 南予心中微暖,抬眸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莫名其妙的撩法儿,看得九方越不禁低头轻咳了一声,随即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插过去,蹲在另一边儿接着道,“我猜你们身边不止这么些人罢?派这么多人来,就不怕全军覆没或是扑了个空?” 一语点醒梦中人,南予恍然,秦梓阳和他们又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想知道这里的哪个空间有没有宝藏还不简单? 南予虽然不熟悉秦梓阳的那个组织,但是同样是杀手组织,不会差到哪儿去。上面下达任务之前必然是把一手信息资料确认无误了才会让手下去执行,否则岂不白跑一趟?不仅浪费时间,还会浪费资金。 因此,既然秦梓阳那边派出了这么多人来此处寻宝,那么秦国皇室宝藏的事情定然是八九不离十。 如此一来,就确定了埋骨魔陵中必然是有宝藏的。 那么另一个问题就随之而来:如果三百年内真的没有人活着出来过,魔陵中有宝藏的确切消息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九方,相信我。”南予忽然冲他挑眉笑道,“埋骨魔陵中一定有宝藏存在。” “我现在不关心魔陵中是否真的有宝藏,我关心的是我们能不能活着拿到宝藏。”九方越叹道,“魔陵在我魔界境内,我自己都没有去过,完全没把握的事儿,你就不要去蹚这个浑水了。” “原本我不是一定要去的,要帮云叶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但是……”南予撇唇,无所谓地耸肩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好奇心重,你这越是不让我去,我心里就越痒痒啊!” 秦梓阳轻笑,“我知道。”这一点明显随他。 南予决定的事情也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除非给她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让她觉得这个比她方才想要的那个更有看头,她才可能被拉回来。 “你忘了几天后要招人的事儿了?”九方越拧眉,“你要是去了魔陵,人谁来招?你要是一去不回,青玄门又该怎么办?你如今也是个门主了,别这么浪行不行?” 瞧着九方越如今也敢对她一副教训人的口吻了,南予挑起一边眉毛,睨他道,“这事儿我自有定夺。小爷冒着生命危险给北字族办事儿,他们当然还得还我些实际的东西了。” 第691章 40.如意算盘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当然,九方越是胳膊,南予才是大腿。 九方越再次看见北雪洺的时候,几人已经到了北字族外的一间小客栈里。而算上南予从锦绣楼到北字族走走停停的十多天,自与北雪他们在深山老林里一别,竟然已将近一个月。 南予有时候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会儿也会惆怅地想一想君玦,自打和君玦认识以来,这还是他们头一回隔这么长的时间互不相见。 从云岚宗一别,整整五个月了。 北雪洺、萧如晦还有子黍、子离等人骑马而来,进客栈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概因跟着南予混惯了之后完全不知道何为低调,马儿后面一望无际的车队,颇有十里红妆的阵仗。 用南予的话来说就是,整个儿暴发户二世祖。 “你这究竟是回自个儿家还是上门娶亲?”南予抬了根板凳坐在客栈门口,边磕瓜子儿边指指点点道,“话说你这银子都是如晦他们家的罢?你拿萧家的钱讨好你爹,有没有廉耻之心?” 北雪洺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手甩给小厮后笑道,“我怎么可能拿萧家的银子买这么多,我拿的都是小侯爷的银子!” 九方越:“……” “而且我也不是为了讨好我爹,我都是以咱们门主青玄,也就是你的名义写的礼帖。我爹到时候还的都是你的人情!门主,这算不算是不知廉耻啊?” “不算,这怎么能算是不知廉耻呢。”南予面不改色地吐了嘴里的瓜子皮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顺带着夸了一句真懂事。 子黍、子离等人也都全数翻身下马,萧如晦径直走到南予的跟前,指着更后方的队伍道,“我爹得知我回了溧阳城后要去北字族拜访,北字族与我萧家世代交好,他老人家害怕我两手空空失了礼数,这才让我带着这些东西。” “青玄,你信上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子黍转头看向北雪洺,“北雪,你家里人真的在筹江湖高手入埋骨魔陵帮他们寻宝?” 北雪洺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就是云岚宗被灭之后他也是跟着南予在结界内养伤,家中人自然是找不到他在何处。 后来他醉心于研究南予曾经说过的铸灵、布阵合二为一,也忘了写信给家里人保平安互通消息,这些事情自然也都一概不知。 “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北字族确实有私吞秦国宝藏的意思,并且正在实施。”南予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不打算让你们去,叫你们来是为了此次青玄门昭告天下,招收弟子一事。” “什么时候?”子离睁大了眼睛,“现在?” “三天后,我会以北字族的名义将青玄门昭告天下,并且用北字族的场地、人手、资金风风光光地举办射擂来招收青玄门弟子。” “你开什么玩笑!”北雪洺惊呼,“以我们北字族的名义将青玄门昭告天下,不就是告诉天下人青玄门是北字族罩着的吗?北字族是给秦国皇室办事的,这么一来,青玄门就成了他国公敌了!倘若有他国的人想来探探我们青玄门的虚实,我爹是绝对不会真的保我们的!” 南予勾唇,“你当那些门派的名头都是如何立出去的?若是真的要你爹来保我们,那我们青玄门直接改成北字族的附属分号岂不更便宜?我们不就是正缺人前来探虚实么?敢来,我们就叫他有去无回。” 第692章 41.死士归位 南予住的那间小客栈和北字族相去不远,北雪洺、萧如晦等人是上午到的客栈,正午骑马出发往北字族去,晚上酉时三刻,正赶上了北字族用晚膳。 北字族并非真的是一个部族,而是以传承培养死士之术的一脉。坐落于秦国溧阳城的东面,立于山巅。其架构就像是坐落于君山上的逐月山庄。 虽说是个立于山巅的山庄,但并非没有方便通行的渠道,不仅有,还十分宽敞好走,只是为了不让山路陡峭,修建的路弯弯绕绕地很有些长就是了。 北字族的大门是秦国第一书画师亲手提笔并凿刻的,特意用金漆在凿刻处刷上一层,更显得笔落惊风雨。北字族内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丝毫不输于皇宫宝殿,其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也半点不输于君山的四季如春,奇花闪灼、异草芬芳可媲美蜃楼域外景。 倘若说南予在前面看到的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表象,那么进了北字族前院之后见到的便是真正当得起巧夺天工四个字的里蕴。 北字族内移步换景。这里的移步换景不仅仅是指风景构造巧妙,南予说的是工匠师的心思玲珑,可谓九曲十八弯,晓得利用风水将族内布下一个移步换景的阵法。 这就相当于一个偌大的阵法迷宫,为南予明晚的月夜迷路闯入君玦房中埋下了坚实的伏笔。 让南予想不通的是,北字族内的人居然神经到在自己家里还要设个迷宫,里面的人究竟有没有童年?他们难道都不玩儿躲猫猫的吗? 后来据北雪洺解释,“这个阵法最初也不是给族内的人布下的,最初我们是拿这个阵法试炼死士,培养死士独特的寻路技巧。后来有一次家里招了贼,恰好利用阵法将人抓获,这个阵法就一直延续下来了。防不了家贼,防一防外贼也是可以的嘛。” 南予恍然点头,余光却瞄到云叶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经由黑转灰,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在她的左前方走着,甚至走在了北雪洺的前面! 这里的阵法只有北雪这个族内人最熟,连来过族里多次的萧如晦都只能无厘头地跟着北雪走,云叶这个忘却了所有过往的人是如何知道怎么走的?! 想到方才北雪洺说,这个阵法最初是拿来试炼死士的,南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阵毛骨悚然——云叶该不会真的是…… 南予心中一凛,突然就顿住了脚步,低声唤道,“云叶?!” 云叶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南予用眼神示意北雪洺带路跟上他,脚步也不由地跨大了一些,一路跟着云叶七拐八弯地走到一处阴森之地才急急停下! 风卷云涌,云叶木然站在一座宫殿前低低呢喃,他的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暗云,他的前方是潮湿阴冷的宫殿,他的身侧无数面色灰白长满尸斑的死士整齐排列面向宫殿。 独云叶一人,孤身站在一众整齐排列的死士中间,突兀怪异,像是刚找到队伍的士卒,不知所措。 众人缓缓抬头,惊愕地望向那座冰冷宫殿,阴气缭绕之间可见其上牌匾书有四字: 死士——归位!! 第693章 42.族内肇事 死士归位! 南予心中凛然,云叶能够在潜意识里明白北字族内召唤死士的指令,证明他以前就受过成为死士的专业训练! 从这里其他死士身上的尸斑情况不难看出,除了云叶以外的所有人,绝对都是死人。 南予绝对有理由相信,像北字族这样为秦国皇室做事的名门望族,是不可能冒着被天下人诟病的风险残忍地将活人培养成死士的。 而且没有必要用活人来炼死士,活人有自己的意识,死人却没有,只能由着操纵者支配,如果用活人来炼死士,或许还没有死人更容易操控。 那么云叶究竟为什么会成为唯一一个被北字族培养出来的活人死士? 现在正是死士被召唤者召回的时候,如果云叶就这么进了这座宫殿,被北字族内的死士召唤者发现他的存在—— 往好的方向想,北字族对云叶没有恶意,也就不会计较为什么云叶会在她的身边,甚至还有可能帮她找到云叶的身份来历。 但是往坏的方向想,北字族要是恰好就在找作为特殊死士的云叶,那他这一进去,堪堪落入他们手里,如此一来她将要如何在不连累北雪洺的情况下救走云叶呢?如果成功救走了云叶,又该如何凭自己的力量帮云叶解开身世来历? 南予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另一边不顾北雪洺的阻拦飞身向云叶那方掠去,“云叶!回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眼看着云叶和一干死士全数往宫殿内走去,南予也跟了过去,没料到云叶忽然面露狰狞之貌,竟然下一刻散出瘴气攻击她! 南予单手凝气以气韵将自己与瘴气隔绝开来,另一只手去抓云叶,后者恍若未闻,只是一边凶狠地朝着南予龇牙咧嘴,另一边不断地散发出墨绿色的瘴气。 与此同时,南予注意到周围的死士都不再往宫殿走去,而是转过身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他们的双眸灰暗无光,眼皮耷拉着一动不动,手脚机械僵硬,就像是提线木偶般完全任人摆布! 在看到南予的手正拉扯着释放瘴气的云叶之时,这些原本还身体僵硬的死士的就像是被人突然点燃,倏地朝南予冲了过来! “青玄小心!那些死士皮肉里藏有毒器!” 北雪洺这厢的话音刚落,空中就是“嗖嗖——”两声毒器掠过的声音,南予翻身闪过之际修长的腿一个横扫顺势踹翻了五名围攻上来的死士! 再一脚竖劈,两名散发着瘴气张牙舞爪的死士被南予踩在脚下!带着强劲气韵的一脚竟直接踩裂了脚下石板!碎裂的石板瞬间蔓延出如蜘蛛网一般的缝痕! 又是三四个死士被南予一脚踹飞,这让原本想上来帮忙的众人都比较悠闲地停在原地看好戏。 尤其是秦梓阳,南予打架的样子他不是没有见过,以前南予做任务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跟着去看,但是今日这架打得格外来真的,这些上赶着来给南予踹的死士竟让他想到了三个字曰为“送人头”…… “哪儿来的宵小狂徒!还不快给老夫住手?!” 一声暴喝刚落,南予恰好徒手拧断了两名死士的脖子,并顺手逮住这两名死士的头发将他们的头颅甩飞出去,只听“砰砰”两声,尚带有残留气韵的头颅最后直直砸在宫殿房梁上捅穿一个偌大的洞! 只见肇事者风轻云淡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侧身而立,眯着眸子蔑视来人,悠悠道,“你早出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第694章 43.识破身份 来人一身黑白道袍,约莫四十有余,发中有几缕银白,眸光闪灼,面色却暗沉灰白,没有半分红润可言,想来是因为多年与死尸打交道,沾染了阴气所致。 “哪儿来的黄毛小子,胆敢随意毁我北字族为秦国皇室培养的死士?!你有几条命?!” 南予抬起一只脚踩上死士的身体,俯身用手抵住大腿,抖开一张不晓得哪儿冒出来的巾帕,随意擦了擦手,“毁都毁了你说我敢不敢?命只有一条,就是硬得很,不是随便哪个歪瓜裂枣站出来就能拿得走的。” “你……!” “二叔!”眼看着中年人就要发飙,北雪洺赶紧冲了出去,与南予并肩,打着哈哈道,“二叔,这就是我信中说要带来的朋友,诶?方才是您在召回死士?” 中年人哼了一声,甩手睨向北雪洺,“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爹这些天不晓得在忙个什么,神神叨叨的!小子多年不回家,一回来就净带些麻烦!” “话可不能这么说,”南予斜眼蔑他,语调凉凉,“据我所知死士是没有意识的,若不是你操纵死士主动攻击我,想试试我们的身手,我又怎会拧断他们的脖子?” 中年人眯眼,意味深长地侧眸看了身后的云叶一眼,“若不是你们随意乱走,进了我北字族内禁地,我亦不会随意攻击你……” 话音未落,中年人出其不备,伸手就要去抓云叶!南予早防着他来这一手,足尖点地腾身而起猛追过去! 中年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追过来,只见他嘴角一勾,双手五指瞬间成爪,手心金橙色气流绕指旋转,腾身而起之际背后隆起一只作奔腾之势的白金色巨虎! “嗷呜——!!” 白虎嚎啕之声震耳欲聋,气浪从白虎口中排开,众人迅速捂住双耳,九方越则是挥手布下结界,将众人与那方战场隔绝,以免殃及鱼池! 南予眸色微沉,双手作太极逐流状凝聚气韵,与此同时,金橙色的巨型白虎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冲来,凡过之地统统绝尘! 南予一边逐流聚气,一边不忘急速向后滑步,她的眸子纯澈锋利,与巨型白虎那双凶猛的招子两相对视!一追一退!中年人趁机飞身攻上,从白虎身后一掠而起,借着仍旧狂奔中的白虎虎背腾空,手心一把青色长剑陡然出现,杀向仍在后退中的南予! 虽然心知南予不会把一只神兽白虎放在眼里,但当那中年人杀至南予身前不到三步时,众人还是为她狂然捏了一把汗! 然而下一刻,南予身前如同太极图逐流旋转的气韵发出三道异常明亮的光芒,急速旋转中三道巨芒变得愈来愈大!颇有眨眼间就要将天都掩盖的气势!三道光芒如韧性十足的屏障,猛地将杀到面前的中年人弹开! 随之而来的,是南予身后两双一飞冲天的青龙朱雀!龙吟凤啸间丝毫不留间隙,两种声音交织缠绕,紧紧相随! 中年人被方才那一下弹开七步,尚未来得及为眼前这白衣少年小小年纪就能守得住神兽白虎之威而吃惊,下一刻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两青龙、两朱雀不说,在她身后还有两只扫着巨尾的玄武! 等等……剖神为二?!青龙朱雀玄武!?! “你是……你是灭了云岚宗的那个人……!!你是……你是云岚弟子青玄?!!” 第695章 44.笑容缺德 南予信手间收了六只神兽,唇一勾,她挑眉,“正是区区黄毛小子在下我。” “你不是在跳下云岚宗间隙的时候就死了吗?”中年人吐了一口鲜血,从地上爬起来,眸中便有了敬畏。 尽管中年人已四十有余,但说敬畏二字绝不为过,云岚宗一役如今天下皆知,前云岚宗弟子青玄剖神为二跃阶神兽,水、火、木三脉属性全开,凝气双玄武、双朱雀、双青龙,最后以兽神之力召唤千万灵兽,狂挑江湖高手、横扫云岚上下、屠尽三尊五师七长老,当真是—— “后生可畏。”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捻着胡须笑吟吟赞道。 他一身青色锦袍,腰间系了一枚麒麟玉坠,白发一半用青色玉簪挽起,另一半长长垂曳在地,一手捻着胡须,另一手在背,缓缓走向南予。 “祖爷爷!”北雪洺乖巧地喊了一声,随即上前去搀扶老人,问道,“你怎么过这儿来了?” “啊,今早晨收到你的来信,祖爷爷我就在前院等着你了,后来见你们往死士殿这边走,我才一路跟着你们来这儿的。”白发老者顿了一顿,“哪晓得竟看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小子,你是早知道我跟来了,才故意露一手给我看的罢?” 南予挑着嘴角笑,“您觉得精彩就好,我不就是为了让您觉得精彩么。” “既然有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展示自己的修为,你这一趟来我们北字族,目的不简单啊!”老者捻着胡须,看向那名中年人,又道,“今天你也累了,下去休息罢,晚上有客人来,你先打点好房间。” 中年人拱手应是,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南予,又看了一眼被南予护在身后毫无知觉的云叶,这才转身离开。 老者走到南予身前,笑呵呵问道,“小子多少岁了?哦不对不对……瞧我这记性,既是蜃楼域杀了兽神的那位,那应是个丫头才对……叫什么来着,叫南予?” 蜃楼域屠杀兽神那一战,南予的名号早已传遍整个朝天大陆,兽神易主,缚灵鞭觉醒,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君玦曾昭告天下说心仪的那位南予是何许人也了。 “正是南予。”南予抿唇一笑,挑眉道,“今年十九,还早。” 老者伸手捉住她身后的云叶,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面露沉重,“唉,我原以为……他以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南予见他的确对云叶没有敌意,便侧身让开一步,“你有办法恢复他的神智?” “暂时可以。”老者从袖中摸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倒出两枚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丸,塞进云叶的嘴里,“扶他下去睡一觉,明早就好了。不过不能确定下一次失去意识是什么时候。” 南予挑眉,睨着他手里的药丸,笑容渐渐缺德。 “丫头,你可别打这个丹药的主意,”老者将手里的青色瓷瓶拿起来晃了晃,笑道,“这可不是什么解药,一不留神儿就是丧命的玩意儿。” 南予耸肩,她当然知道瘴气之毒的解药不可能那么简单,多半就是用的以毒攻毒的解法儿,但是一旦她能拿到解药,研究出解药中的成分,还怕推不出云叶体内种的什么毒种么? 南予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帮北字族进入埋骨魔陵找到宝藏,换取云叶的身世信息,以及让北字族帮云叶除去体内的瘴气,与此同时,借北字族的势招收弟子,让北字族的人成为青玄门吸引弟子的大旗。 但是如今看来,云叶的事情,北字族也无能为力,说来说去云叶的事情还是得靠她自己,如果她直言向北字族开条件要瘴气之毒的解药拿回去研究,他们也是绝对不会给的。 心思一起,南予捉摸着还是得抽个空把这药丸给偷了才行。 第696章 45.重逢相遇 待老者先行一步过后,南予也紧跟着北雪洺往正厅走去,经他介绍,这位老者是北字族内三长老之一,他的亲祖爷爷,名为北雪辕,而刚才与南予动手的那位中年人则是他的二叔,北雪哲。 “方才我祖爷爷让我二叔去打点房间,说是有客人到了,这会儿我们过去说不定刚好跟那些客人撞个正着。”北雪洺为难道,“能让我二叔亲自打点的客人,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要不我们晚些再去?” 南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就算事情谈不拢我也不会给你爹和祖爷爷难看的。我还能灭了你们北字族不成?我看着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 九方越笑着插了句嘴,“看着像。” 南予悠悠一笑,“北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那些客人这个时候来,八成和我们来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们这么过去就是撞了刀口?” “你能明白还过去作什么?要不然我先带你们去后院儿安置下来,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儿个一早再说。”北雪洺抬腿就要往回走,被南予一把拉住。 秦梓阳走在他的身旁,淡声解释道,“埋骨魔陵里的宝藏谁都想要一探究竟,就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如果那批人真的是北字族的贵客,那才是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明不明白?” 众人陷入沉思。 如秦梓阳所说,如果现在他们不过去,放任那些北字族的贵客先一步言明要帮北字族去埋骨魔陵找寻宝藏,那么北字族的人肯定忙不迭就答应了,毕竟这是个苦差事,搞不好就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且能让既隶属秦国皇室、又混迹江湖的北字族视为贵客的,地位权势必然要能和秦国皇室相当,修为实力也必然要在江湖中拔尖,这样的人说要帮北字族的人去埋骨魔陵,北字族绝对不带一丁点儿犹豫的。 等明早南予再去的时候,北字族的人一定会装作诚恳地告诉他们,不好意思,你们来晚了,昨天已经有人接下了这一单。 但是如果像南予所想,现在就到正厅去与那群人撞个正着,两边争锋相对,明面儿上北字族的人自然谁都不好拒绝,换句话说,南予现在也是有实力灭了他们北字族的人,当然两边都不好得罪,最后的结果定然就是都答应下来,让两方都去埋骨魔陵,谁拿得到宝藏,他们就兑现谁开出的条件。 这么深入一想,众人便也都想通了关键,与此同时,北雪洺也已经带众人来到了正厅门口。 “小少爷。” “小少爷。” 门口两边的侍女福了福身问好,其中一个道,“小少爷,厅内有贵客正与老爷议事,现在不方便进去。” 北雪洺皱眉,“我知道,你敲门,我自有分寸。” 侍女为难地相觑一眼,另一名侍女便果断上前敲门,敲了三下无人应答,北雪洺便直接上前拍门,“爹!我回来了!快开门啊!我有急事和你商量!爹!爹?爹啊……” “吱嘎——” “臭小子你吵什么吵?!回来就回来又不是没回来过!还要我亲自出来迎你不成?!”话没说完,抬眼就见北雪洺身后站了一群人,北雪老爷顺势收了话头,“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南予上前一步,拱手施了一礼后抬眸道,“在下南予,今日前来是……” 话没说完,她一眼看到坐在正座上正要端起茶杯喝茶的君玦。 与此同时,君玦也早将灼热的目光投放在她的身上。 两相对视,时间与空气都瞬间凝滞。 第697章 46.替你寻宝 不光是南予,南予身后的一干人等全都一眼看见了最为打眼的君玦。 倒不是说他穿得打眼,而是君玦生来就是这般唯我独尊的王者气质,而且在这么多的北字族本族人士里他还堪堪坐了个正座中的上座,浑然一派“这又是我的地盘”的嚣张模样,委实打眼。 君玦今日的穿着委实算是低调,他极为难得地穿了一身玄色锦裳,流云卷风暗纹,内衬紫金色里衣,一头长直的青丝以紫玉簪松松垮垮地随意挽了一半,另一半披散在肩侧与背后,额边还有几缕细碎的发丝随风轻轻扬起。 心中要是没点儿起伏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是南予这会儿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时隔五个月再次看见他究竟有个什么感觉。 只是忍不住想,他的脸,是不是……似乎……瘦了一点点? 瘦了一点儿,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很想念她呢。可是就算他是真的想念她,也是真的骗了她、瞒了她,是真的害死了月娘和师尊。 况且他自己亲手毁了银铃,便是打算不再与她有什么关系牵扯,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没准儿瘦的都是那四个月,毁掉银铃后的那一个月还没胖回来而已。 “阿予,”秦梓阳轻声唤她,见她转过头看过来了才微微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有。”南予摇头,隐约听到君玦在那边冷笑了一声。 北雪洺也不晓得南予和君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见气氛不对,便低声问九方越道,“什么情况?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又错过什么了?青玄和殿下……崩了?” 崩了,九方越险些被他的用词逼得笑出来,顿了顿,他点头道,“确实是崩了。诶,你还不快圆场?” 北雪洺点头,上前拉住他爹北雪戚,“爹,我们这回是真的有要事跟你商量,绝对不是我以前那些闹着玩儿的小事儿!你一定要先听我们说!” 北雪戚低声呵斥,“没长眼睛啊,殿下在这儿你说什么说?!先给我出去!” “无事。”君玦低眉把玩茶盏,淡声道,“让他们进来罢。” 北雪戚见君玦发话,便不再多言,侧身让他们进来,随即站在君玦面前拱手道,“犬子无状,冒犯殿下之处还请多海涵。洺儿,还不快过来见过殿下?!” “啊!噢……见过殿下。”北雪洺恭敬施了一礼,又抬眸去看君玦,“那个,不知殿下与我爹商议何事?” 君玦低头信手把玩茶杯,眼都不抬一下,眉眼净是疏冷。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北雪戚低声斥责,“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北雪洺倒真不知从何说起,南予便搭过腔,直言道,“我们此来,是要帮北字族的各位大人夺取传说中藏在埋骨魔陵中的——秦国皇室宝藏。” 此言一出,北雪戚以及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老者北雪辕皆是一惊,后者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说,你愿意接下这一单,进入埋骨魔陵为我们寻宝藏?” 第698章 47.冷战模式 北雪辕侧身,看了君玦一眼……如果有北字族外的人主动为他们出生入死,当然再好不过,到时候就算宝物被发现,也能撇清北字族与此事的关系。 只是这秦国皇室的宝藏其实并非他们北字族想要,而是殿下要,殿下当然不是在乎那些金银财宝,他是为了将整个北字族拉到与他一条船上才故意找上他们,让他们去寻宝。 试想,君玦上门来找他们北字族办事,他们敢不答应?但是北字族一旦为君玦办了事,以秦国皇室的多疑,定然不会再用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就只能投靠君玦。 饶是北雪辕也不禁叹一句君玦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心眼儿。 此时他们正愁着没人帮他们解决这个烫手山芋,上天就派来了一个南予。倘若是北字族外的人替他们去埋骨魔陵寻宝,既替君玦办成了事,又不算是北字族为君玦办了事,两全其美。 只是如今要去为他们出生入死去夺宝的是南予,这个南予不是殿下的心上人么?殿下能同意? “没错。”南予笃定地点头,“既然方才在死士殿外你就看出了我们此行目的不简单,我也不妨直言。我为你们寻宝,生死我们自负,找到的宝藏都是你们的,我分文不拿,但有两个条件。” 北雪辕急急道,“什么条件,你说。” 南予伸出一指头,挑眉道,“一、我要你们以北字族的名义,替我将青玄门昭告天下,再让人散布消息:青玄门此举有意取代被前云岚弟子青玄屠戮满门的云岚宗。” “你说什么?!”北雪戚眉头一皱正想要拒绝,忽然脑子一转,开窍道,“你……你是想……小丫头!你倒是好算计啊!” 利用北字族将青玄门昭告天下,无异于告诉天下人给青玄门撑腰的乃是北字族,而北字族背后乃是秦国皇室。一旦有这个想法,就不会有大势力找上门。这是第一个好处。 而后将已经过去五个月的消息——青玄灭云岚宗满门后立青玄门欲取代原宗门之首的位置,无异于招致天下人,尤其是宗门之人的不平衡,届时纷纷找上门来群挑青玄门内众人,试想,连云岚宗都能团灭的南予怎可能打不过?到时候收拾了这群人,就能在江湖上立威。这是第二个好处。 再往后,长远一些来看,弟子齐活了,青玄门威名已立,北字族除了帮青玄门昭告天下外就再无帮衬青玄门之处,甚至两方尚无来往,如此一来,众人便自然而然地以为青玄门背后其实没有秦国皇室撑腰,那些都是杜撰。这便可以脱离北字族的名声自己独立生存,顺理成章就真的成了宗门之首。这是第三个好处。 “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南予嘴角一勾,盈盈笑道。 “成交。” 南予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我要死士体内种的毒种子,还要这种毒的解药。” “丫头果然打了这个主意!”北雪辕摇头,“毒种是我北字族内秘传,世代以此为生,绝不可能给你。还有这解药也并非真的解药,实乃毒中之毒,给你便是害了你啊!” 南予蹙眉撇嘴,“我发誓,绝不外传!诶,老头儿你就当收了个干孙女呗!我以后管你家洺儿叫弟弟!这么简单的事儿。” “叫什么弟弟你比我小好不好?!”北雪洺皱眉惊呼。 南予摆手,“那就哥哥,不要在意细节。” “咳!”北雪戚重重一咳,看了君玦一眼,忽然请示道,“殿下,你看这……?” 君玦头都不抬一下,把玩着茶杯道,“与我无关,你自己解决。” “可、可是……”北雪戚有些迟疑地低声问道,“殿下不是曾昭告天下……这南予姑娘是、是殿下心仪之人……我们这……” 顿了片刻,君玦偏头摩挲茶杯上的花纹,“没这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倏地投在了南予身上。替她心中一痛、一沉、一刺。 南予下意识抬眸,无声掠过君玦的脸,觑了他一眼后,随即向北雪辕道,“老头儿,你说我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北雪辕眯着眼想了想,忽然笑着逗她道,“这认来的孙女我可不放心,你不如直接嫁给我家洺儿,这我就放心了,还能解决我洺儿终身大事……你看如何?” 南予想都不想,挑眉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第699章 48.真相大白 君玦把玩茶杯的手一滞,随即又缓缓将茶杯捏紧,一双惊起狂澜的眸子径直看向南予。 却见南予忽然恶趣味地一笑,搭着北雪洺的肩朝北雪辕等人笑道,“别害怕么,我祸害谁也不能祸害我手下啊,再说了,我敢嫁他还不敢娶呢!老头儿,是你先逗我的,不怪我也逗逗你啊!” 九方越一直保持着风轻云淡地笑,作为在场最懂南予这种睚眦必报性子的人,他在听到北雪辕说干脆让南予嫁过去的时候就知道,南予必然会一本正经地答应,得吓吓这老头儿才作数。 至于为何要用吓这个字眼儿—— 毕竟像北雪洺这种大家族的少爷,都是要娶名门闺秀的,南予是妓子出身,不说身份,就说这性子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住,更别说要让一整个家族都满意。 所以,南予一口答应嫁过去的时候,在场北字族的上至老爷子北雪辕下至杵那儿站着的丫鬟侍卫全都吓了个半死。 见众人面色又和缓了下来,南予再次恶趣味一笑,转身走向茶桌,一手撑在桌沿,借力轻跳,旋身落座在桌上后才摇着脚丫子道,“这样吧,毒药解药什么的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只要告诉我云叶的身世、以及你们究竟是如何阴差阳错将他炼成活死士的就好。” 大家虽不知道那名少年已经被南予取名为云叶,但从南予说的话也不难听出云叶是谁。 这个要求不过分,至少在北字族的人看来,南予已经算是极为通情达理的了。他们才说无法办到第二件事,南予就说不强求,转而换了一个完全不强人所难的条件。 人品是极好的。 当然,北字族中人的这个想法也就维持在明晚南予夜入死士殿盗取毒种和解药之前了。 北雪辕只权衡了片刻,便叹了口气如实道,“我们北字族对云叶的态度你也看见了,绝对没有想要害他的心思。将活人拿来做死士未免太过残忍,这天下怎可能会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呢?云叶……当真是个偶然。” 北雪戚接着道,“他本名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北字族用来炼死士的尸体要么是从乱葬岗中赶尸赶回来的,要么,就是秦国皇室中犯了什么事被杀害的。不过依我看,一般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我们北字族的本家人也并非都会赶尸,有时候恰好遇上不会赶尸的人去搬运尸体,就只能用马车将尸体拖进族内,云叶就是这么被连着尸体一块儿送进来的。” “料想他当时受了重伤毫无知觉,被当做尸体送去死士殿,而后被炼尸人在体内种下毒种,又被我北字族秘术操控,后来毒种在他体内生根发芽,如果是平常人料想应该能表现出疼痛异常,但是他那时候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名死士!所有的知觉都被麻痹,只受召唤者操控,就算是疼也无法表现……” “因那批死士都是刚死不久之人,有毒种在体内,还未长出尸斑,云叶看着就和那些死士一模一样,我们险些就将云叶送到了秦国皇室中,只庆幸送死士入宫那晚恰巧下了暴雨,彼时雷霆暴雨的刺激之下,云叶下意识就做出了眨眼的动作,送死士的人还以为是诈尸,赶忙逃回来将此事告知于我!” “我赶去的时候云叶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伸手触他鼻下,竟有呼吸……!我那时候才晓得……才晓得我们北字族竟无意中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第700章 49.火药正浓 北雪辕与北雪戚语调沉痛,带着浓浓的懊悔与不忍,这才叙述了三分之二便已然是一脸不堪回首的模样,不似伪装。 正厅内也是一派死一样的沉寂。只能隐约听见君玦把玩手中茶盏的时候在桌上磕碰的声音。 清脆的磕碰声在整间寂静实在是太过突兀明显,惹得南予忍不住顺着声音睨过去,堪堪对上君玦的眸子,如此巧合,仿佛后者就等着她看过来似的。 两相对视了片刻,君玦忽然面无表情地挑起一边长眉,眸中冰冷。这在南予眼中就如同挑衅示威。 南予以前有一次做任务的时候,听墨千尘摆谈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她曾说男人其实是一种很魔性的动物,尤其是那种天生就站领导位置的优秀男人。 外面瞧着比谁都成熟可靠有魅力,实际上不经意就会露出很幼稚的一面,特别是在曾经的女人面前,生怕分手了之后对方比自己更好过系列。 南予如今一想,自己这还没跟他正式开始发生些什么,居然就已经到了曾经的女人这个地步了。 有个男人果然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孑然一身自由自在。思及此,南予转过头,默默翻了个白眼,选择了无视。 “然后呢?”九方越见气氛静了下来,便出声询问道,“你们发现云叶还活着之后呢?” 北雪辕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他还活着,自然不能再送入皇室。我命人将他带回北字族,思虑一夜之后,给他服下了瘴气之毒的解药,指望着这解药或许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种。” “后来我想了各种办法刺激他的感官,让他摆脱死士召唤者的操纵,可一旦摆脱操纵,他就连基本的走路吃饭都不会了,以前的事情也忘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呆滞空洞,毫无生气。无奈之下我又请了人来教他自己走路、说话、吃饭、辨物等事宜。” “大约教了两年,他体内的毒种虽然还是没能压制下去,但已经能正常生活。我想着他既然有了自己的意识,要控制体内瘴气之毒便容易得多,于是就用药物洗去他这两年的记忆,给了他些金子,放他下山。没想到……” 之后的事情不用再说,云叶那天晚上失手杀了人,都是因为他偶尔会脑子断片,像死士那样无意识杀人,但是死士有人操控,不会乱杀,云叶无人操控,就会乱杀。 “不过,我听闻南姑娘向来都不是好管闲事之人,这次竟为了帮云叶,主动上我们北字族来,不知道是为何?” 南予还没来得及回答,君玦便轻笑了一声,道,“你从哪儿听说南姑娘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南姑娘管的闲事可不少,走到哪儿管到哪儿,尤其是那些生得好看的男子,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南姑娘,她乐意帮得很。” 南予唇角一挑,双手环胸冷笑回怼,“草民出身卑微粗鄙,行走江湖全靠广结善缘拉拢人心,哪像君卿殿下,坐在那儿勾勾手指什么莺莺燕燕的都能扑上来,别说寻常困难,就是暖床侍寝的都有了。” “怎么,”君玦面无表情地凝视她,忽然道,“你吃醋了?” 第701章 50.争锋相对 南予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甩君玦脸上,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一边点头赞同,一边揣着二五八万的语气,“这么想的话的确能让殿下脆弱的心灵好受些。” 众人坐在桌边默默低头啃饼,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我的心灵脆不脆弱与你无关,不劳你费心指教。”君玦挑起唇角故作一顿,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尖酸,“南姑娘后宫开这么大,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男人,你还是多多费心他们罢。” 饼啃多了未免有些干,众人低头喝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场面二度陷入尴尬。 南予低眉倒茶,抬眸抿了一口才偏头悠悠道,“我后宫大不大也与你无关,我费心谁更不需要你来指点,殿下一天到晚很闲吗?有这个工夫管与你不相干的人,不如赶紧找个温柔娴淑的女人举案齐眉一生一世,免得遇上了像我这种天天生性风流拈花惹草的女人还要活受气。” 老啃一种饼容易腻嘴,众人低头挑拣糕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 “南姑娘高看自己了,为你活受气实在是不值当,养不熟的白眼狼,谁爱养谁养,反正南姑娘后宫众多,又不缺我一个。”君玦抿紧唇,面色紧绷,“哦,对,你也知道自己天天拈花惹草,还不算无药可救。” 众人觉得今儿个晚饭是不用吃了,为了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还是趴着再睡一会儿罢。 岂料南予神情愈发嚣张,挑着眉毛面无表情语气还能无比轻快,“我开心,我乐意,我兴致来了挨个儿睡,殿下管得着吗?” “管不着。”君玦直视她,微微而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碍着我的事,你就是死了都和我无关。想去埋骨魔陵?行,我准了。” 南予眉头一蹙,有些疑惑地挑眉看向装了半天不是活物的北雪辕。 北雪辕咳了咳,解释道,“夺取秦国皇室宝藏之事,乃是殿下……” 话不必说完,南予已经懂了。 外界所谓的小道消息都在传北字族要秘夺秦国皇室宝藏,其实这只是君玦施的手段。 先故意放话说北字族要夺宝,而后找上北字族,让他们帮他去夺秦国皇室宝藏,北字族自然不敢拒绝,但是一旦真的去帮君玦夺了宝,无异于坐实了谣言,秦国皇室必然不会再用他们,或者说留他们,这个时候北字族就只能投靠君玦。 这只是假设北字族活着从埋骨魔陵回来的情况。 如果北字族去夺宝的人没有活着回来,那么不仅秦国皇室不会再用他们,君玦也不会用。因为无能的属下,君玦是不要的。 如此一来,不管北字族最后投靠他与否,君玦都直接消灭了秦国皇室的一股势力。 但是偏偏在北字族为难地时候,南予来插了一手。 倘若是她南予接下北字族这一单,就相当于南予直接帮君玦夺宝,不碍着北字族什么事儿了。君玦的计划也就会落空。 话又说回来,南予一开始以为这个时候到北字族来的人必然也是要接单去埋骨魔陵的,因此才如此心急地站出来说明原委争着去,谁知道来的是君玦,如今还以一副上级的口吻恩准她去埋骨魔陵…… 南予心中极为不舒服,语气生硬道,“多谢殿下恩准。” 像是方才的唇枪舌战赢了她,君玦勾着唇角笑得极为嚣张,“不客气。” 南予面无表情,转身走出正厅,头也不回。秦梓阳想了想,起身追了出去。 君玦的眸子追着她离开的背影,笑意掏空,竟是毫无赢她一筹的喜悦。 第702章 51.循循诱导 此时已是夜晚,月光凛凛,树影婆娑。 南予踏出门纯粹是因为不想看见君玦,原本打算抓个人问问方才晕过去的那个少年被送到了那间房里休息,可当她拐到湖心亭时,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被人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南予猛地转头,秦梓阳堪堪在她身后两、三步远处停下脚步,见她露出防备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 “怎么了?”秦梓阳向她靠近了两步,在她一步之远处站定,“阿予是不是觉得,居然让人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这个人一定很厉害,或者一定有什么目的?” 南予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向他再走一步,放下满身的戒备。 “让我猜猜,阿予是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迷,乃至完全没察觉身后有人……”秦梓阳眯眼一笑,“呀,我想起来了。阿予小时候和人吵架都是会吵赢的。阿予跟人吵架之后从来不会不开心的。阿予不开心的时候也不会表现出来的。阿予,你好喜欢他呀。” 阿予,你好喜欢他啊。 南予撇嘴,低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来这么一套了?” “阿予。”月光下的秦梓阳,依旧洋溢着温暖,“这里很好吗?” 哪里? 南予愣了愣,“哦,我差点儿忘了,你有洁癖,北字族豢养死士,你是不是觉得这儿不大舒服?你放心,等明晚我偷到解药就可以离开了。这之后要去一趟埋骨魔陵,然后……” “我说的不是北字族。”秦梓阳轻轻倚在湖心亭的栏杆边,歪头看着她,“我说的是这里,这整个朝天大陆。” 南予一怔,下意识回他,“还行罢。你觉得这里不好?” 秦梓阳微笑着凝视她,没有说话。 “梓阳,你不可能一直陪我留在这里的。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好,你待着不适应,就尽快回去罢。” “若不是因为你,我定然早就走了。”秦梓阳轻声道,“我忽然想起来,某个小鬼小时候可粘我了。我走到哪儿都会跟着,如今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南予心说这不是长大了么,小时候那也不是我粘着你,谁让你每回都拿小爷的东西,才惹得小爷每每追着你打。 “这里还有值得你留恋的吗?”秦梓阳伸手落在南予的头上揉她的青丝,月光微凉,他的手却温暖窝心,嗓音是一贯地清泠,“如果没有,阿予,跟我一起回去罢。” 南予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回去?你说我?……不是,梓阳,你大概还是不明白,我在那边,已经死了。” 秦梓阳眸中微有痛色,他揉着她的发,轻声细语,仿佛害怕吓着她,“我知道。但是我有办法。只要你愿意和我回去,我就有办法带走现在的你。阿予,跟我回去罢。” 南予满脸都是不敢相信,蹙眉怔愣在原地,不晓得想的是什么。 秦梓阳循循诱导,“你在这里又没有亲人,也没几个朋友,那几个朋友也并不能帮上你什么,关键时候还得你反过去照顾他们,仇家一大堆,你还得不断修炼,为了能护得了自己。而你 第703章 52.别捏我脸 这么摊开一说,南予再往心里那么一想,回首过往,惊觉自己这一年来什么破事儿没干结了一身的仇不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当真甚是沉痛,异常诛心。 然而南予也不是耳根子那么软的人,岂有别人一说她就立马答应了的道理,只是这说的人是秦梓阳,她往心里去的几率就多了几分而已。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便算是无疾而终,只是临了临了,秦梓阳还是温柔地笑着对她说,“没关系,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我等着你。” 语毕,秦梓阳揉着南予满头青丝的那只手忽然向下移到了她的脸上,毫无预兆地,捏了捏她的脸。 南予一惊,睁大了双眼看他,而后下意识偏头躲开,再回眸的时候,却见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有些失望地柔声笑道,“怎么了,又不是没被我捏过,小时候我不是经常捏的么。” “那是小时候,”南予难得这么一本正经,抬起头来直视着秦梓阳,“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很多都不一样了。” 秦梓阳没有说话,他在认真思考南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单纯心思地捏个脸,南予是不会这个反应的。 但是她说“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很多都不一样了”,潜意识就在告诉他……她已经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一个有心仪之人的女子了。 秦梓阳轻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再揉了揉她的青丝。趁着她还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多揉揉罢,以后怕是连头发都不让他摸了。 “嗤。”然而没等南予和秦梓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讽意凛然的冷笑,南予听这个调调儿就知道是君玦,“不好意思二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君玦说这话的时候,径直看着南予,对上她的眸子。眸中是讥讽和疏冷,眸底却满是沉重和疲惫。然而眸面上那一潭星河又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既然知道打扰,绕道装作路过的不就成了?”南予挑眉,不晓得他方才听去了多少,心中也没个底,面儿上却还是道,“或者殿下就是故意寻衅滋事扰人好事,偏生就要走这条道儿找找茬儿?” 君玦这回倒是没有回怼,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向南予走近了几步,直接站定在她面前不到半步之远,低头凝视着她。 秦梓阳蹙起眉头,虽心中不悦但因南予没说什么,便也没开口。 忽然,南予感觉腰间有一只炽|热的手将她紧紧一搂,下一刻,整个人都扑进了君玦的怀里,她抬手抵在君玦胸口,蹙眉怒瞪,“你干什么?!” 君玦依旧不说话,只是低头凝视她,手下再用力将她往怀里提了提,俯身凑近她的脸。 南予只觉莫名其妙,且旁边还有别的人站在这儿,她忽然被君玦搞这么一出,不禁心中惴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大概是分别五个月以来两人头一次处这么近直视对方。 对视之中,南予也趁机看清了君玦的脸,确定他确实是……瘦了一点儿。 下一刻,头上青丝被人猛地揉乱,动作粗|暴迅疾得南予尚且没反应过来,脸上又骤然一疼,这一疼直接疼得她龇牙咧嘴,伸手猛地推开了君玦,“你捏我干什么?!神经病啊你!?” 第704章 53.吃醋挑衅 面无表情但心满意足地将南予一头高高束起的青丝弄乱并捏了她一把脸以后,某三岁忽然觉得世界明媚了不少,转头寻衅一般睨着站在一旁的秦梓阳,满眸都写着嚣张。 秦梓阳抿唇,眸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晦暗与怒意。 南予不晓得君玦突如其来跟抽风了似的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秦梓阳却是看明白了的。 方才自己既捏了南予的脸,又揉了她的头发,想必君玦在那之前就已经站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要说他不是挑准时机故意过来打扰他们并寻衅滋事的,他还真不信。 对于君玦骨子里的幼稚他早就有所耳闻,今日这番也算是深刻地见识到了。 君玦吃起醋来幼稚得担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上一刻在正厅里不晓得是谁把话放得那么狠,什么“昭告天下喜欢南予的事情其实没这回事”、“我心灵脆不脆弱与你无关”、“养不熟的白眼狼谁爱养谁养”、“南姑娘高看自己了”,“你就是死了都跟我没关系”等,一句比一句绝情。 下一刻见南予出来了又眼巴巴地跟过来,瞧见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闲聊了几句还要装作路过般地偷听,看见对她动手动脚了还非得故意过来打断,打断的方式还这么幼稚…… 你不喜欢了还吃什么醋? 你不在乎了还吃什么醋? 秦梓阳觉得倘若君玦今年不是三岁,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不明白阿予怎么就喜欢上这个男人。 他就问君玦你现在脸被打得疼不疼? ——以上来自秦梓阳内心深处的实力吐槽。 南予皱眉瞪着君玦,随即又不屑地错开眼神,一脸“小爷真是闯了鬼了才能遇上你”的冒火表情,抬手给自己重新束发。 君玦见她瞪自己,心里不是滋味,抿紧唇,下意识就想上前帮她把弄乱的青丝束好,但由于他的迟疑,斜边儿已然有人伸出一只手快了他一步。 “殿下,你一天到晚似乎很闲啊?”秦梓阳一边伸手帮南予捋着青丝,一边淡淡开口问道。 君玦勾唇,皮笑肉不笑,一双眸子却紧盯着秦梓阳放在南予头上的手以及他握住的青丝上,“不,我忙得很。” 秦梓阳微微一笑,亦是皮笑肉不笑,手中温柔绾发的动作也没停着,“既然忙得很,那便不要在这里与我们这些和你完全不相干的人纠缠了,快去做你的大事才是正理。” 君玦紧盯着那手和青丝仿佛入了迷,简直是要盯得戳出一个洞才肯罢休的架势,随口回道,“既然与你完全不相干,那我站在哪儿也不是你该管的。” “甚好。”秦梓阳绾完发,在自己怀中取出一根蝴蝶样式的流苏发簪给南予簪上,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那么殿下请便。阿予,头发挽好了,我们走。” 南予觉得自己头上多了什么东西,抬手摸了摸那根蝴蝶发簪,“你什么时候买的?” 秦梓阳低眸看她,满眸温柔,“我做的。喜欢吗?” “啊?哦,嗯。”南予胡乱点了点头。 这厢头刚点完,就觉得发上的东西被人碰了一下,伴随着“咕咚”一声,南予抬手一模——那根发簪竟然不见了!? 略一低眉,堪堪瞥见湖中泛起淡淡的几圈涟漪。 而来湖心亭的那条道上,君玦早不见了人影。 干完坏事就跑,这算什么。 第705章 54.闯死士殿 某三岁犯傻的时候南予又不是没见过,还有比这更傻的他也做的出来,如今南予是懒得和君玦计较,也就没打算去找他对峙。 南予朝着君玦离开的那条道儿看过去,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不要怪她近日白眼比眨眼都多,怪只怪君玦这厮近日的嘴脸委实讨人打。 南予无奈,随手撸起袖子就要爬栏杆,“放心罢!我下去捞回来!” 语毕,整个人就被秦梓阳提起来拎了回来,“无事。天这么黑,不好找的,而且晚上湖水一定冰凉,下去弄湿了衣裳就不好了。” 月光下,秦梓阳的眉眼间仍是暖融融的笑意,南予望着他,不禁满脑子都是君玦朝自己挑唇一笑的时候,他的眸子里都是璀璨的星子,黑曜石般的瞳孔像在搅动那一片星河,灵光漾漾。 秦梓阳的眸子和君玦出奇的像,不过似乎更剔透一些,如果说君玦的眸子是黑曜石,那么秦梓阳的便是琉璃。 但是如今南予看着秦梓阳,竟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至少,无法像对君玦笑那样,也对秦梓阳笑。 * 次日入夜,南予着了一身夜行衣,整个人融于夜色之中,足尖轻点房顶之际,手中卷轴一展,落在北字族最高的灯塔之上,借着灯火与月光辨识卷轴上的图标和文字。 搞个地图费了她大半的脑细胞,北雪洺那厮果真是个宁辱不屈的,不就是让他画一画北字族内的地图么,有必要搞得一副她是抢匪入室打家劫舍的模样么? 虽说她确实是挑了个三更半夜的好时机前来窃取瘴气之毒与解药,但是,她向他请教北字族地图的时候神情和态度明显都很和颜悦色啊! 南予揉了揉鼻尖,单手将卷轴一合倒插在腰间,飞身朝着目标——死士殿掠去! 为了速战速决,南予调动浑身的气韵,瞬间脚底生风,御风而行!几乎是几个眨眼之间就飞身到了死士殿。 与她所想一模一样,这里晚间是没有活人驻守的,毕竟培养死士就是为了防御敌人,若是还需要活人把守这些死士,那么请问费这劲儿培养死士作什么? 既然没有活人驻守,那么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南予不少时间。 嘴角一勾,南予踩在树梢背着月光俯瞰整片死士殿,手心凝气成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团团,指尖轻轻一拨,将气流做成的小球弹了出去,只听得“砰砰”两声,砸落在西边的一座空房里。 成功引得驻守在死士殿外右边的死士朝着西边探去。 南予再弹出一球砸落在东边的湖泊上,引得左边的死士朝东边探去。 一次性连弹了好几个小球,死士殿外的死士已经引起了警觉,纷纷四下张望查看究竟是何人。 树梢一动,趁此时机,南予飞身掠入死士殿!迅速合上大门! 正在南予心道为何这么顺利之时,身后忽然亮了起来,幽幽绿光将殿内照得森然可怖,引得南予蹙眉转头—— 她竟然已经被刚苏醒的绿眸死士包围了! 第706章 55.千算万算 南予这才反应过来,其实早在她进入死士殿所属范围内的时候,里面的死士就已经被活人的气息和气韵惊醒了。 她就说怎么总觉得自己想漏了一件事,原来是只考虑到了死士殿外的死士会驻守此地,忘记了死士殿内还躺了一群死士。 而且据南予揣测,这些死士都是没有完全**控的半成品。因为已经完全被训练成为死士的尸体在面对敌人或者想要释放体内的瘴气之毒时,眸子都会变成灰色。 这个颜色代表着被人准确操控,就像是方才南予在外面引开的那些死士一样。但是如今呈圆弧形将她包围在直径为五米的园内的死士,眸子都是明亮的绿光。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是,北字族内用于驻守的死士被下达的命令应该都是但凡见到非族内人闯入,就释放瘴气之毒先致使其中毒再论。 可是这群绿眸死士虽然将她围了起来,但是没有一个释放了瘴气之毒,想来这就是它们是半成品的原因了。 想通了这些,南予暗自舒了一口气,毕竟瘴气之毒的解药她还没拿到,要是中了毒,能不能撑到有人来救她还真的难说,就算撑到了,北字族的人会不会救也是难说。 不过……南予忽然想到,如果有君玦在,应该是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的。 南予一边儿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另一边儿双眸紧盯着死士以防它们忽然出手。顿了顿,南予又撸起了袖子——不对啊!这个时候不该她等着啊!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南予倏地飞起,借势一脚踹翻一个,腾身之际再一个反身,双脚夹住两名死士的脑袋,转身一拧,直接将两人的脑子一起拧了下来! 其余的死士见南予将同伴的脑袋拧下来了,忽然发狂发怒,一边朝她扑来,一边厉声吼叫了起来,南予心下一沉,“啧!” 千算万算,没算到半成品居然还留着声带! 这一叫担怕是不仅要把外面引开的死士召回来,还要把这附近的北字族人引来! 原本是想连着毒药配方和解药一起偷了,如今看来却是没那个时间慢慢看了! 南予手心气韵一凝,瞬间将那群绿眸死士震翻!似乎是因气韵的刺激,死士周身瘴气之毒也全数释放! 凝出一个气韵罩住自己,南予掠入内室,一眼看见了一具紫黑色的尸体旁放置着一碗药水。 南予抿唇思索片刻,便拿起那碗药水闻了闻,味道和她前几日在后院里研究的死士体内的毒种似乎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一碗不是瘴气之毒,倘若不是,那会是什么呢?如果是解药的话,那未免这一趟也太简单了些。 正在思索之间,门外忽然响起了迅疾的脚步声,“快点儿!” “抓活的!” “你们几个!先去那边守着!” “把死士殿包围!” “……” 不管了!南予自袖中拿出一张早就备好的方帕,在药碗里蹚了几下后揉成一团揣进怀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丁点儿犹豫! 与此同时,死士殿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侍卫和死士蜂拥而至,没等他们看清楚殿内情况,一阵强劲的气浪掀起,他们全数被气流带翻! 南予一边蒙脸上的面巾,一边飞身掠出殿内,门外之人明显是故意等在那里,待南予一出来,他手中气韵一凝,打了南予一个猝不及防! 饶是南予动作再快!也完全没看清楚那一掌是如何出的! 来人那一掌仿佛带了千斤重的力道,猛地全数灌入南予体内!南予吐出一口血!抬眸看去—— 我擦!千算万算!居然是秦国的王爷秦寂言! 第707章 56.无处不逢 此时不是想秦寂言为何要到北字族来的时候,南予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立刻想个办法脱身,很有可能就走不了了! 一个随便一掌就将她打得吐血的秦寂言,再加上一堆难缠的死士,以及即将赶到的北字族人,南予此时的心累得够呛! 她可以确定,秦寂言方才那掌没有下重手,甚至只是风轻云淡地给了她一掌,倒不是真的手下留情,而是方才她在殿内时听到外间侍卫说要抓活的。 秦寂言应当是站在门口的时候感受到了她方才释放的气韵,知道她的修为几何,才打下了刚刚好不会将她致死但却会让她受伤的一掌。 倘若让秦寂言晓得她就是那天在他府中扬言要烧了他的藏书以及情书的那个人,下场必定很好看,但是,南予私心里侥幸地想,如今她蒙着面,应该是不能看出来的……罢? “哦?竟然是你?”秦寂言抬眸眯了眯眼,冷声道,“上次在我府中还没闹够,如今竟有跑来了北字族?” 南予心中最后一点儿希望破碎,究竟是哪个脑残剧说蒙着面就看不出来是谁的,她抽死他丫的! “没错,是我!”南予扬眉,揉了揉鼻尖,“我说秦王殿下,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丫的下手也太重了罢?” “哼!”不要说方才没见着是她的时候下手就重,这会儿知道是她了,秦寂言二话不说立马运气,冷声嗤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死士之事如此看重!?今日你栽在我的手上,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南予咬牙,痊愈了才一个多月难道今儿个又要负重伤回去休养?眼前这个人的气韵修为自己尚且不清楚,更别说他马上就有一批后援要到了,如果和他来硬的,必定吃亏。 深吸一口气,南予觉得还是趁着月黑风高遁了比较好。 思及此,她手心作势凝气,故意挑眉道,“秦王殿下,我一介弱质女流,不求你能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但也请你莫要下了狠手。我可听见了,那些侍卫都是要抓活的,你若是下手太狠,我但凡留了一口气儿,拼死都要把你是个断袖的事情抖落出来的。” 此话一出,秦寂言果然恼羞成怒,却仍是兀自压下火气,咬牙道,“你究竟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威胁我几遍!?” “不多不多,怕是咱们以后也见不着面了。”南予笑着搓了搓手,暗中咽下胸腔里翻滚上来的鲜血,若无其事地笑道,“不然……你就让我先出手,我权当是你怜香惜玉了!” 秦寂言深吸一口气,果然负手。 南予嘴角一勾,腾身而起之际双手凝气使出全力向前打出!秦寂言下意识抬手运气躲闪!下一刻,南予却不再攻击,翻身向上猛地一跃!足尖轻点树梢飞身掠走! 秦寂言再运气要攻之时,眼前哪儿还有人?! 此时的南予已经撒丫子逃出了老远,但由于被秦寂言打了一掌,鲜血还在胸腔翻滚,飞着飞着脚下就有些虚浮,关键是她不晓得回去的路往哪儿走,如今又来不及看地图! 南予一眼瞥到正厅旁有一间房还亮着灯,里面似乎有人正坐在茶桌边,要是进去直接辖制此人带路……心思一起,南予足尖点在树梢不停飞身掠向那间房! 一脚踹开窗户,南予袖中匕首一翻,改反手为顺手,直接向茶桌边背对着她的人刺去—— 然而没等她近身,周身一股子强劲的气韵猛地弹开,这回南予长了个心眼儿,迅疾运气作挡!但还是冷不防激起了方才那一掌的伤,吐出一口血来! 手中匕首一转,她再次抬手欲……擦?!君玦??? 第708章 57.为何犯蠢 南予见是君玦,下意识将匕首拐了个弯儿,匕首刀口面向自己的手腕处,想要收进袖中。 然而君玦周身散出的气流实在是过于强大,一阵气浪打来,她手中匕首照着自己的手腕划过去,瞬间就留下一道两寸长得血口! “嘶——” 君玦转身抬眸的时候,堪堪就瞧见南予捂住血口倒抽了凉气,并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愣,没有料到闯进来的是她,目光下移到她的手上,眉头一蹙,三两步上前逮住她的手,拉开一看发现都是血! 君玦想都不想,撕下自己里衣的衣襟给她包扎,皱着眉头叱责道,“你要是不想伤我,直接扔了匕首也好过把自己误伤!明知道自己有内伤为什么不运气防护?!直接这么进来万一坐在里面的人反手给你一掌你怎么办?!平时不是很聪明么,今晚没长脑子么?怎么还能犯这么蠢的事?” 要不是为了不误伤你,小爷能误伤我自己!?你丫的怎么没被小爷一刀戳死!?小爷蠢挨着你事儿了你聪明你上天啊! “怎么不说话?”君玦包扎的手一顿,另一只手将她握紧了些,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她,“说你蠢还不高兴了?” 南予抿着唇没好气地猛地抽回手,三两下扒了他没缠完的衣襟,扔在地上后自己撕了自己的一块儿衣襟,单手去缠,“哪敢跟你不高兴。” 君玦见她把他撕下的衣襟扔在地上,眸色一沉,忽然冷声笑道,“不敢跟我不高兴,却敢扔我衣服?” 你还敢毁我银铃呢。南予心道。 缠好布带,苦于不好单手打结,南予只好低头去咬,然而咬了半天也没能把结给系上,她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布带全数扯下来,随意丢在地上,转身向窗边走去。 君玦心中一沉,伸手就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没听见外面动静这么大正抓我呢么。”南予盯着他的手,语气冰冷,“松开。” 君玦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松开,“那你还出去?一晚上犯两次蠢?” 南予险些没绷住火气反手甩他一巴掌:小爷要不是害怕被发现在你这儿连累你和秦寂言掐起来会想着赶紧出去!?有地方不躲有人不利用我特么又不是智障!你特么才蠢! “关你毛事!”南予火气一上来,胸腔那口血到底没压下,嘴角渗出来几滴,她迅速拿手抹了,“放手!” 君玦正要说话,眸光一瞥,忽然意识到什么,紧紧皱起眉,“云岫镯呢?!” “扔了!”南予没好气道。 君玦抿紧唇,好半晌后才从唇中咬牙吐出几个字,“你是说真的?!” 南予心中冷笑,你捏碎小爷银铃小爷还没找你算账,如今云岫镯不见了你就先翻脸了!? “真的如何?!”南予反手挡住唇边血迹,“杀了我不成!?” 君玦静默地凝视着她,认真低声道,“南予,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那铃铛还是我……”但看君玦的神情,南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拧了拧手示意他放开,“我会找回来还你的。” 经她一提,君玦便想起了那颗银铃,指尖一凉,便松了几分,顿了顿,他又不禁蹙眉,“你怎么知道?”他毁掉银铃的时候,只有顾紫琛和他的属下在旁边,南予是怎么知道的? 南予顺势甩开他的手,“明天就能把云岫镯还给你。” 君玦低眸,“银铃……我会赔你。” 南予眸光黯淡了下来,默然了片刻,又抬起头,“嗯。” 语毕,她已经翻上了窗,君玦却狠狠蹙眉,再次捉住她的手,“你为什么偏要出去?” 第709章 58.情敌见面 南予也蹙眉,“你为什么偏要抓着我?!” 她本来觉得,既然他问她要了云岫镯,她答应了找回来还给他,他又说会把银铃赔给她,她也答应了,那么就算是互相归还了定情信物,划清楚了界限。既然划清了界限,那么月娘和师尊的事情就可以明算账了。 两个人既然连定情信物都要互相归还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摊开明算账了,那也就没有纠缠的必要了,这会儿他又拽着不放是个什么意思!? 拽着不放就拽着不放罢言语之间态度还这么恶劣!? 小爷没反手甩你一巴掌都是好的了! “所有房间都要仔细的搜!”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快!你们去那边!” “你们跟我来这边!” “……” 不远处的脚步声渐近,南予咬牙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君玦担心她负伤会摔着,伸手去接,却没想她跳下来的时候直接伸手将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都是你!现在走不了了!” 君玦的好脸色全都被她这一推磨得干干净净,随即阴沉着脸起身走向床畔,“现在我也不打算留你了!我要睡了,你自便罢!” 南予冷声一笑,她也真是服了君玦这别扭的性子,明明是他先欺骗她算计她!是他先杀了月娘害了师尊!是他先捏碎了银铃! 现在一副全都是她对不起他的模样究竟做给谁看!? 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南予深吸一口气,再看过去的时候,君玦已经躺在床榻上合上了双眸,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即感受到胸腔的血意在上涌,便自己坐在地上闭眼调息起来。 室内一片静谧,南予的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看来是调息着调息着就睡着了。 君玦睁开双眼,缓缓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南予的面前,徐徐蹲下身,凝视着她的脸,看着看着,忽然就红了眼眶,满脸都爬满了委屈。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指尖却颤了颤,不禁又将手收了回来。 究竟为什么,他们就闹成这样了呢。 君玦轻轻将南予打横抱了起来,径直放到床榻,给她脱去鞋袜,想了想,他又起身拿了止血药,给她的手腕上好药,再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为她包扎好。 最后,君玦坐在她身边,将她的一只手捧在自己双手之间,给她灌输气韵治疗内伤。 他凝视着她。 “叩叩叩——”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君玦蹙眉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北字族的人搜房间搜到了这里,然而门一开,他看见的却是——秦梓阳。 “北字族所有的房间都搜完了,都没找到盗窃之人。料想他们唯一不敢搜的,就是你的房间。”秦梓阳微微一笑,冷意肆虐,“阿予呢?我来接她回去。” 君玦倚在门框,随意睨他道,“她在我这里睡得好好的,你说接便接?” “你若是不 第710章 59.哭一哭罢 论戳人痛处,君玦一定是最擅长的,但是若论拿南予来戳情敌痛处,无疑还是秦梓阳最擅长。 这段话果然有效,君玦整个人都呆滞木然了,愣愣地站在门口面临寒风摧圧,脑子里面一片混沌,仿佛是一潭搅着泥沙的浑水,难以清明。 待他清明过来,转过头的时候,南予已经醒了,秦梓阳正半跪在地上给她穿鞋,她的嘴角抿着一丝笑意,似乎是在和他说方才她偷药时的趣事。 秦梓阳仰望着她,满眸都是暖意融融的笑意。 君玦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南予站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去找君玦,却发现他就站在门口,低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似乎是面无表情,又似乎表情很复杂,复杂到难以思猜。 直到南予走到门口,君玦才撩开眼帘睨向她,眸中竟是难以言喻的一片冰凉和讥讽。不晓得是在讥讽她还是在讥讽他自己。 南予私心里以为他是在讥讽她。 南予看了秦梓阳一眼,示意他先去外面等她。 秦梓阳对她微微一笑,随即便抬脚出了门。 “干什么这么看我?”待秦梓阳出了门,南予才挑眉看向君玦,“我又惹你了?你那床又不是我自己睡上去的,我就借你的地坐了一会儿又怎么了?” 君玦摇头,面无表情地紧抿了抿唇,才凝视着她道,“无事,明日记得还我云岫镯,我赔你一百个银铃,好走。” 南予上挑的眉落了下来,她转身出门,随口朗声回道,“好啊,我要纯银的,最贵的。” * 一直低头走了很久,南予眼都不眨地看着地面砖块儿上的花纹,愣得傻傻的。偶尔要摔跤了,或是踉跄了一下,秦梓阳都会伸手扶住她,然后两人继续一前一后走着。 直到走到了湖心亭边,秦梓阳在南予后方看着她手腕上包扎的衣襟,忽然道,“阿予,血浸出来了。我帮你重新包扎。” 南予点了点头,看也没看,径直坐在栏杆上望着湖水。 秦梓阳拆了她手腕上的衣襟,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张巾帕,一圈一圈给她缠上,“阿予,我有几个问题,很想问问你。” “啊?”南予回神看他,“什么问题,你问罢。” 秦梓阳抬眸凝视她,“第一个,阿予今晚为什么会跑到他的房间去呢?” 面对秦梓阳的疑问,南予只能觉得自己担怕是已经在无形之中获得了一个名为“但凡开房门必遇君玦”、“万千房间任意挑一个必定是君玦住的那间”、“君玦在哪我在哪”、“我在哪君玦在哪”的神奇技能。 南予挠了挠头,笑道,“随意闯了一个,没想到是他。” “这样啊。”秦梓阳笑了笑,又敛了笑意,问道,“第二个,被他捏碎的那颗银铃,是……那一颗吗?” 南予笑不出来了,点了点头,“嗯。” 秦梓阳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顿了顿,他又轻声问道,“那么阿予当初为什么要送他那颗呢?难道送他那颗银铃的时候,其实也已经喜欢他了?” 南予一愣,低头看他,“没有,我那时候……只是他救过我命,救了很多次,还帮了我很多,平时送过我很多很珍贵的东西,他要我也送他,我也送不起什么,我觉得我全身上下最贵重的,就是那个了,所以就送他了。” “啊,原来如此。”秦梓阳站起身,将坐着的南予搂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轻声道,“阿予,你是如何将那颗铃铛带来的?” 南予摇头,“不知道,连心锁、毒铃还有那颗银铃,都是我带来的。不过毒铃那时候已经被别人打散了,连心锁最开始是辗转到了君玦手里,我是从他那儿拿回来的,还得要靠着它再找千尘,所以就没送那个。就只有送他银铃了。” 秦梓阳敛起了笑意,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阿予真坚强啊,打出生起就带在身上的银铃送给了别人,被捏碎了竟然一点儿都不哭。可惜的是,阿予如今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亲人了呢。好难过,阿予失恋了。” 南予沉默。 “离那里很远了,他听不到的。”秦梓阳将她再搂紧了一些,轻声劝慰她道,“阿予,你哭一哭罢。” 良久良久的沉默,寒风吹得四周冷意肆虐。 忽然,有很轻很轻的啜泣声响起来,渐渐变得嚎啕,像被抢了糖的小孩子那样委屈难受,打破一夜寂静。 “好……” “阿予哭得还是和小时候饭被坏人抢了一样,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哭,不知道大人是怎么哭的呀?” 第711章 60.云岫镯呢 次日一早,鉴于昨晚将整个北字族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南予觉得未免被人找上门儿来算账,还是趁着天没亮,赶紧撒丫子跑了才是正理。 锦绣楼 午时三刻,锦绣楼内热闹非凡,南予翘腿坐在长凳上,背倚桌沿,一手摊开翻看菜单,一手拿着一个梨凑嘴里啃,含糊不清道,“经过我一上午的研究,昨儿我偷回来那药,确实是毒药无疑。” 九方越撑着下巴挑眉,“那你岂不白跑?” “是毒药,但也是解药。”南予随手把菜单扔桌子上,“按照那老头儿的说法,瘴气之毒的解药实际上也是毒药,以毒攻毒罢了。” “我可真佩服你啊,昨晚都不晓得那药是不是解药你就带回来,带回来就罢了,居然还跑了。跑了就跑了,还专程让北雪他们把云叶带出来一起跑,如果不是解药,你再要回北字族那多尴尬?”九方越挥手示意小二下去,“有什么好酒好菜都上来,按贵的来。” 南予望着外边暗忖北雪他们怎么还没出来,“昨儿个那情况太紧急了,那药就摆在那儿,反正也是顺手的事情,如果不拿才是白跑一趟。” “叩叩叩——” 在旁边一直静默不语的秦梓阳起身去开门,刚开了一条缝,外边的人就直接闯了进来,“青玄!你倒是跑的快!我可是被我爹拉着教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出来的!” 南予笑吟吟地顺手给北雪洺递了一杯茶,“辛苦,云叶呢?” 北雪洺一边喝水一边指了指后边儿,“如晦带着的。我们在门口遇上了那位紫衣公子。” 话音刚落,言城歌已经站在了门口,冲她微笑,南予却敛了唇边笑意,肃然起身走向他。 昨晚君玦问她云岫镯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儿,她那日从言城歌那里晓得自己的银铃被君玦毁了,气得取下云岫镯丢给言城歌,让言城歌还给君玦的同时,再给君玦带几句狠话。 当时气得没能考虑到那么多,后来又为解决云叶体内的瘴气之毒无暇回想,可是如今细细思索下来,当时言城歌为什么要故意将被毁掉的银铃还给她?又为什么将她还给君玦的云岫镯私自扣留? 云岫镯可是统领三门三宗势力的信物,他不还,是想干什么? 据她所知,如今君玦已经在开始在慢慢阻断言城歌在七重天的势力,是不是证明君玦觉得言城歌会做些什么不利于他的动作?所以提前将他的势力阻断了? 如果是的话,那么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宿仇?可是言城歌以前亲口对她说过,他敌不过君玦,不可能对他下手,也曾说过他们年少时的趣事,完全不像是将杀父屠城之仇算到君玦头上的样子…… “南姑娘居然主动约我见面……难得。”言城歌见南予走到他的面前却不言语,便主动开口微微笑道,“找我帮忙吗?这么严肃。” 南予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走,“跟我来。” 言城歌蓦地被她牵住了手,还僵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她牵着往前走,“……好。” 一直拉到后院,南予见周围没人了,才摊手伸到他的面前,“言城歌,云岫镯呢?” 言城歌原本因为被她牵着抿唇洋溢的笑,渐渐敛起来了,顿了顿,他才又笑道,“原来又是因为陌卿的事啊。” 第712章 61.别的心思 南予一愣,她并不觉得自己总是因为君玦的事情找他啊,为何会有此一说? “没什么,不要多想。”言城歌笑了笑,忽然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白皙的额头,“云岫镯确实还在我这里,如果你要拿去,我便还给你就是。” “为什么你没有将云岫镯还给君玦?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故意把毁掉的银铃给我,又是为什么?”南予找回自己的思路,抬头望着他,蹙眉逼问道,“城歌,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别的心思啊……”言城歌低头凝视她,悠长了语调。 他的确是有别的心思,可是和南予心里琢磨的那个全然不是同一个心思,或者说南予完全捉摸错了因果方向。 南予以为他是对君玦的父亲杀了他父母、屠了他的国家这件事难以释怀,因此在君玦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以后想要借用君玦的势力、利用君玦对他的信任将其置于绝境。 但是她哪里晓得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呢。 他其实和君玦关系很好,在她没有出现之前就好得不得了,在她出现之后,他三番四次破坏君玦和她之间的关系,君玦也没有忍心对他下手的那种好。 他原本也一直努力地想要忘记君玦与他的宿仇,可是因为寒禅的缘故,他想忘也忘不了。但是他也一直克制着这份要杀了君玦的冲动,从来没有生过什么事端。 直到他晓得她和君玦在一起了之后,他才忍不住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然而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心里忍不住而已,没有实施。 直到那天带她私逃出云岚宗,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经意间就能流露出自己心心念念间全都是君玦。他才真正动了杀心。 云岚宗一役是他部署的,云岚宗后与九方越串通也是他的意思,不归还云岫镯也是为此。 如果让他重头再来选一回,他还是会这么做。 虽然成效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微乎其微,但是这点微乎其微,都能让他觉得心里好受很多,看到他们不合,心里就是觉得好受多了。 这就像是方才南予拉他手腕那一下一样,虽然只是被拉了一下,可谁知道他自己回去能暗自开心好多天呢。 一点甜头都能醺醉,说得便是他这样的痴情人。 “城歌,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倘若你真的利用了我对君玦不利,我不会放过你的。”南予屈了屈手,示意道,“云岫镯给我。” 不晓得是不是南予看错了眼,她似乎看见言城歌悠长地叹了口气,眸底竟有痛色,一闪即逝。 言城歌从怀中拿出云岫镯,交到她的手中,提唇笑道,“你这么严肃,我都被你吓到了,哪儿还敢真的和君玦对着干。我打不过他的,你何至于如此紧张呢。其实对我来说,屠城之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了。” 南予下意识将手里的云岫镯用袖子擦了擦,随口问道,“那你为何不将云岫镯还给君玦?” “因为你呀。”见南予一惊,言城歌又笑了笑,玩笑道,“因为害怕君玦看见你将云岫镯还他,会很难过,到时候你们不是闹得更僵么?” 南予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若是我送你的东西你也能这般珍视就好了。”言城歌笑说,“这样的话,倘若我和君玦打起来,我还有信心你能顾念几分情面不帮他捅我几刀。” 南予见他开起了玩笑,便也笑道,“那好,等你送了我东西,我必定好好保存起来。” 言城歌笑了笑,目送她转身离去。 她背影渐远,他便敛起了笑。所以予儿的意思是,已经忘了我送过你什么东西了么。 第713章 62.就当了断 云岫镯是拿到手了,关键就是如何给君玦送过去。 倘若言城歌真的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担心她和君玦闹得更僵,所以不归还云岫镯给君玦,那么南予也不会将云岫镯要回来。 反正两个人都说开了,她让言城歌不必顾虑那么多,直接把云岫镯还了就是。 关键就是南予又不是傻子,言城歌话是这么说的,谁又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所以还是自己拿到手上比较保险。 可拿到手了南予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私心里她是不愿意看见君玦的,但要是让别人去还给他,别人起了歪心思该怎么办? 而且以君玦那个脾气,看见来送云岫镯这么重要的东西的人不是她本人,又会觉得她这个女人如何如何没有良心、如今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面了、云岫镯是他娘的遗物这个女人就这么草率敷衍地对待云云。 南予惊觉自己如今当真是将君三岁的九曲回肠百转心思摸得门儿清。 纠结了一下午,就看在分手不久大家都还有点儿情分的面子上,南予最终还是决定亲自给他送过去。 酉时正。 南予一早就借用了岳翊阁的人,亲自送信到君玦面前,约他酉时三刻在溧阳城的护城河边梧桐树下见面。 此时才刚刚酉时正,离约好的时间还差整整三刻,南予就已经走到了护城河边。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好像挺难过的,但是还是想要先在那里等着他来,心里也很想要见到他。来这么早,大概是因为害怕他久等。 可当南予走到梧桐树旁时,才发现君玦已经等在那里了。 南予不知道的是,君玦也是像她那样想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君玦那身玄色锦裳上,将他整个人压抑得十分沉重,就像是哪家的小孩子被大人丢弃在那儿,没有人要。 君玦听见脚步声,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凝视着她。 为什么要顿一下呢?大概是期待着她来,又不想她来。期待她来是想与她见面,不想她来是不愿意她真的将云岫镯归还。 其实昨晚他疑惑之后就猜到云岫镯在哪儿了,他只是想让南予亲手从言城歌手里将镯子拿回来。然后保管好。仅此而已。 南予径直走到他面前,侧身站着,用一只手在眉骨处搭了个蓬,另一只手则是摸进了怀里,掏出云岫镯递给他,“喏,还给你。” 君玦迟迟没有接,只是低头凝视着她,好半晌后,忽然低声道,“我不要了,你若也不要,便扔了罢。” 南予惊了惊,抬头去看他,蹙眉狐疑道,“你又耍什么脾气?你不是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珍贵得不得了吗?如今还你了你又跟我说你不要,耍我是不是?” 君玦低眸,摇了摇头。 “那你是想干什么?”南予将云岫镯伸出护城河的栏杆,吓唬他道,“我跟你说,我反正是不要的,你要是不拿着,我可是真的会扔的?” 君玦的眉狠狠一蹙,看她的目光起了怒意,声音也变得压抑低沉,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不要就算了!多得是人想要!反正我也不要!你有本事就从这儿扔下去!!” “你凶什么凶?!”南予怒目回敬,“我还没扔你就跟我凶!我要是扔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啊?!” “你倒是扔下去!看我会不会杀了你!!”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南予抬手,用力将云岫镯扔了出去,镯子在空中滑出一个巨型弧度,只听“咕咚”一声,水花溅起又落,河中泛起圈圈涟漪,最后消弭于无形。 君玦猛地拉住她的手腕,用力握紧,“你……!” 南予奋力甩开,“来啊!杀啊!” “南予!!” 南予冷道,“你毁我银铃!我扔你手镯!如今扯平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干系!我不会再出现在你视线内惹你心烦!你也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扰我意乱!如此便算是了断了!” “了断?”君玦嗤笑,满眸猩红,“了断的话也该我来说!你想要和我恩断义绝再无干系?!行!你能活着从埋骨魔陵回来再说罢!!更何况,你说见不到就见不到?!倘若让我见到了又如何说?!” 顿了顿,南予忽然低声道,“你放心罢,我说见不到就真的见不到。埋骨魔陵之后,我们之间,便不止千山万水之隔。” 君玦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南予不知道的是,君玦自晌午接到南予送来的信,就一直等在这儿了。 君玦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后,南予跳下护城河,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找回了云岫镯。 第714章 63.闯入魔陵 南予拖着一身的水从护城河回到锦绣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跟九方越等人说好了午时三刻就出发去埋骨魔陵,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找个云岫镯居然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如今错过了约定的时辰,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推开房门,竟然只有九方越一人坐在茶桌边,他用茶杯不断地敲击桌面,看上去是专程在等她,且很焦急。 南予心中一跳,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三两步上前,她皱眉急道,“九方,他们人呢?梓阳呢?” “我的大爷!你总算回来了!”九方越一喜,放下茶杯站起身,见她浑身都湿淋淋的,又蹙眉道,“诶?你这衣裳怎么湿了?” “别管那么多了,你先告诉我,梓阳他们呢?还有云叶呢?”南予一边扯下发带迅速重新束发,一边焦急道。 九方越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我布阵送他们去埋骨魔陵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了陵中。你赶快沐浴,换一身衣服,然后我们再一起去魔陵。” “他们怎么可能进得去魔陵内部,门口不是有秦国死士驻守吗?!难道……他们把云叶也一起拉了进去?”南予皱紧眉,“我不洗了,你赶快布阵,他们都没有气韵,倘若真的进了魔陵……岂不是送死!” 九方越虽然不解他们那一行人为何没有气韵,但也不再迟疑,双手开合之间瞬间拉好一个阵法,一串咒语念下来,阵法周围的气流瞬间流转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状,随即中间一条黄龙冲破四方,盘旋于阵法四角。 “你……你居然也是五行俱全?”南予一惊,三两下脱下自己湿淋淋的外衣,转而穿上他的。 九方越伸手将掌心给她看,示意道,“我是天生的五行俱全,和你这种慢慢衍生的可不一样。只是自从我年少时融汇了六门心法走火入魔之后,便没有可以窥视五行命脉的掌纹了。后来带走魔界邪火,一用气韵就忍不住烧起来,所以这些年我跟人打架都不怎么用气韵了,会惹人生疑。” 当年他年少气盛,私以为能够精通三门三宗所有心法,不顾旁人阻拦修炼,导致走火入魔,神魂堕入十二楼。没想到因祸得福,窥视十二楼内典籍,带走邪火,疏通混杂在一起的六门心法,修炼邪法,成了魔君。 只是走火入魔终究会留下些遗症。 语毕之时,九方越的一头青丝已然变为银白,双瞳凝为紫色! 南予虽然知道那日云岚宗下驾着神兽救她的白发紫眸是九方越,可是再见他这个模样,还是忍不住心中惊愕。 没等南予再问出口,九方越已经牵住她的手将她也拽入了四角阵法之中,“抱紧我。” 南予下意识抱住他,而后又疑惑地皱眉,“为什么?” 九方越满脸严肃,阖上眸子,双手结印,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二人笼罩在内,旋转之间瞬间将二人吞没,白光一闪,再睁眼时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九方越放开她,眸中倜笑道,“没什么,占你点儿便宜。” 第715章 64.魔陵入口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予也是服了他,这个时候居然还跟她开这种玩笑,默默白了他一眼,她开始打量四周。 所谓埋骨魔陵,通俗点儿来说就是个埋葬死人的魔界陵墓。 魔陵存在于地底,好比一座埋藏在地下的塔,根据九方越的叙述,这座魔塔拢共有十层,他们现在身处的是魔塔的入口,也就是第一层入塔口。 在南予看来,这座陵墓就和普通的陵墓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入口处的石门做成了鬼面的模样,鬼口大开,就像是人一走进这里面就会被吃进去一般。 南予所处的位置四周全都是墙,只有那一扇鬼口,似乎不存在她原本设想中的会有很多扇门让她选择的情况,既然没有选择,那么直接往那扇门走便是,实在再简单不过。 而南予料想中就守在魔陵入口处的死士也没有见到。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安宁。 然而南予站在这里,却总觉得哪儿少了点儿什么,或者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很奇怪,但是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那奇怪之处究竟在哪儿…… 原本这座魔陵就叫魔塔,埋骨二字都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基本上是出不去的,因此这里就成了一片埋葬死人骨头的陵墓,故称作埋骨魔陵。 寻常人要到这里来,还需要通过秦国皇室重兵把守的密道,那里处于荒山之中,地势繁复,约莫只有秦国皇室内部的人才知道该怎么走方能到达魔陵入口。 因此,能够进这里来的人,不是秦国皇室中人,就是受秦国皇室之人所托,专程进来探索传闻中的宝藏,看看是否如实。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有人威逼利诱秦国皇室中人,私自窃拿地图到达魔陵。想来能威胁到皇室中人的,必然也不是能小觑之辈。 然,九方越作为魔界的魔君大人,自然是不必这么些弯弯绕绕,直接布个阵法到达魔界管辖范围便是了。 “我跟你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我可从来都没有去过这里面,顶多就在入口这儿转了转,发生什么我都不能保证。”九方越牵着南予的那只手紧了紧,严肃道。 南予顺势抽出手敲了敲他的肩,“放心罢,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你自己一个人的话我倒不是很担心,”九方越惆怅地叹了口气,“你不早说他们都没有气韵,早知道他们当真一个都没有气韵,我打死都不会把他们送过来的!而且一起来的还有北雪他们,要是其中哪个出了什么事儿,不还得我们去救么?” “梓阳虽然没有气韵,但未必就会比我们差。”南予觉得,像秦梓阳这样叱咤杀手界的人物,既然敢来这个地方,那就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关键时候八成还能自己转移回二十一世纪,绝对没有落魄到完全需要她去救的地步。 南予也只是担心他们受伤而已,她尽早与他们汇合,他们或许便能少吃些苦头。 语毕,南予抬腿就往那扇门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顿了一下,猛地,后背冷汗就浸了出来! 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奇怪!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走到这扇门面前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一扇门,如果这扇门就是所谓的魔陵入口,那么那些从荒山中绕道进来的人又是从哪扇门来到这个地方的!? 第716章 65.五行破门 九方越明显也反应过来了,猛地伸手将南予拉紧,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踏了进去。 随即他满脸不可置信蹙眉道,“不对啊,蠢予,我们是用阵法来这儿的,当然不需要什么门就可以到这个鬼口处,但是那些秦国皇室的人却只能从荒山密道走,可这里就只有魔陵入口,并没有密道出口啊!” 南予皱紧眉,点了点头。 现在存在三种比较大的可能性:第一,这个鬼口就是魔陵的真正入口,从荒山过来的人走的那条密道前有一个阵法,将其隐藏起来了,所以他们就只能看见一个通道口,也就是这个鬼口。 第二,这个鬼口其实就是那条通向此处的密道,而真正的魔陵入口,才是被什么机关或者阵法给隐藏起来的。 第三,也就是南予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这个鬼口既不是密道口,也不是魔陵入口,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障眼法! 如果真的是第三种情况,那这个入口可就麻烦了。 南予下意识看了一眼上方,却见上方完全是被封闭锁死的石壁,没有半点空隙。 两人止步在此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这个鬼口究竟该不该进去。 “怪不得那么多人有去无回,这还没进魔陵就碰上个大麻烦!”九方越捏着下巴苦苦思索,“蠢予,要不然我召唤魔兵进去试探?” 南予颇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其实我觉得,如果这个地方你召唤出来的魔兵能起作用,历任魔君大人就不会在书中警戒后代魔君不要来这儿了。” 九方越一惊,下意识翻手运气催动邪法,以念力召唤魔兵,试了三次果然不行! 南予耸肩,“你看罢,这很简单啊,因为魔陵这块儿地根本就没划给你们魔界,最多就划到了我们脚下这里,你管不到里面去,就算召唤了魔兵也无济于事。” “那如今怎么办?”九方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忽然抬眸看她道,“你老松开我作什么?我牵着你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以为我很愿意牵你啊,你这手又没有花楼里的姑娘摸着水嫩!” 南予没搭理他,径自走到鬼口前,单手提气,气流运转,朝着鬼口挥出一掌! “轰——!!” 按照这个回响来看,里面应该是空心的,至少也能走出十里路。 可是就怕这个鬼口实际上就是利用大家觉得反正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就试着走进去看看的心态,倘若走进去了之后道路完全封死,该怎么办? “轰——!!!” 犹如一声惊雷撼天动地,南予震惊地转头看去—— 九方越合眸站在中心,一头银白在气流之中飞扬,他的周围托起了一个偌大的五行阵法,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气流成团,凝聚在五角上。 石壁上不知何时又多出现了四扇门! 分别对应着木、水、火、土四角,而原有的那道鬼口正对着的,是金! 南予低声恍然,“原来此处还蕴藏五行……” 第717章 66.木字通道 虽然比之原来多了四扇门没错,可是现状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他们依旧不知道该走哪条道才是正确的,而且金、木、水、火、土五扇门明显都与魔陵有关,没有那一扇门像是荒山密道的出口。 南予扭了扭脖子,一脸不耐烦,她今儿个要是就在这儿跟这位魔陵建筑师打猜猜,那就这辈子都别想参破玄机进入魔塔内部了。 如此举棋不定,倒不如赌上一把,南予抬脚就往木字门中跨,“我走这条,你走别的,分头行动。” “诶!”九方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皱眉道,“蠢予,乖一点,别任性,听我的话,我们一起走。” 南予认识九方越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听他拿这种调调儿跟自己说话,一时之间不能习惯,整个人都惊悚了起来,“兄弟,千万别拿你对付花楼子里那些姑娘的招数对付我,你这不是膈应我么?” 九方越也自觉方才不经意间对南予的语气过分宠溺了一些,这会儿只好尴尬地揉了揉鼻尖,然后道,“我的意思是,两个人走在一起好有个照应,是死是活对方知道,一旦分头走,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儿我又不能及时去救你。” 南予无甚在意,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继而在手心运起气流,与九方越一起向木字门中。 她也不是随意选的,她只是觉得既然魔陵里压了一个五行阵法,那必然处处与五行相关,她的本体属性就是木,说不定走木字门更有利。 至于九方越,他本体就是五行俱全,约莫走哪一条都没什么区别罢。 木字门后一片漆黑,有腐尸的气味充斥在鼻尖,十分刺鼻,九方越一手拉着南予的手腕,一手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用以照明。 借着夜明珠散发出的莹绿色幽光,地上堆积如山的白骨清晰可见,有的白骨尚未被分食完毕,还有腐烂的肉贴在白骨之上,阴森可怖,极其恶心。 这才走进门中就死了这么多人,只能说明一点,这条入口通道内必定藏有玄机,不是机关就是异兽,目的就是要致人死地。 而且此处空气如此稀薄,这些尸体想要腐烂也是不容易,必定存在什么专门吃这些生肉的东西! 南予一手被九方越牵着,另一手便在手心里运起气流作防备。 谁知她手中气流凝起的同时,原本黑压压一片的周围瞬间燃起了数个大小各异的火点,悠悠飘在空中,如同虚废的灵魂般游荡。 “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鼠叫声,且声音像是洪水一般聚集在一起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浩大! 然而夜明珠下的通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红色火点飘荡在黑漆漆的空中,不着边际。 两人走了一阵,那些火点也离得越来越近,从最开始的飘荡,逐渐变为了挤攘簇拥,最后两个小火点凝聚成一个大火点。 突然,悠悠飘荡的火点猛地朝南予和九方越冲来……! 第718章 67.红眼鼠兽 巨型红色火点就如同所有火点的头目,发号施令,伴随着它的靠近,周围的火点全数向两人袭来,如同潮水一般要将两人淹没! 南予迅速松开九方越,足尖蹬地翻身而起,劈出一掌,气流如洪,尤吞山河之势,然而那红色火点却仿佛不是实物,任由气流从中穿过,半分不受动摇! 九方越心中一震,这玩意儿居然不受气韵攻击?! “吱吱——!” “吱吱吱——!!” “吱吱——!!” 鼠叫声越来越密集,明明像是朝他们涌来,但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周围却是空无一物,只有红色的火点在不断聚集,然后不断向他们侵袭。 他们目前为止,除了躲开竟拿这些东西毫无办法! 幸好他们的轻功都是极好,要躲开自然不难,就是这么耗下去完全没有意义,而且他们一味地顾着躲开,没有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些红色火点真的伤人吗? 南予心中定了定,旋身落地,忽然在掌心凝气,迅速伸手去抓那红色火点,如她所料,这火点直接从她的掌中穿透,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原来如此……”南予鼻翼轻动,难怪她一直觉得空气中有什么味道似曾相识,原来这五个通道口才是死士真正驻守之处! 这些红色火点和鼠叫声不过是为了拖住那些进入这里的人,让他们误以为火点和鼠叫才是攻击主力,因此停滞不前,与这两物相互纠缠。 这个通道里都是尸体的腐臭味,很自然地掩盖住了死士释放的瘴气之毒,不曾想,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死士团团包围了! 思及此,南予凝气将自己和九方越一起罩在气韵层下,拽起他就跑,一边跑一边在双手掌心聚集气流,急急道,“来不及解释,跟着我跑就对了!” 身后的红点似乎有所感应,知道让猎物跑了,瞬间蜂拥跟上! 跑着跑着,九方越忽然摸上了南予的腕骨,蹙眉道,“蠢予,你手腕上的云岫镯怎么没还啊!?” 话音刚落,南予突然打出一掌,一道白光从她掌心冲出,前方有什么黑压压的东西堵住了通道口,九方越还没来及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就被南予给一掌轰炸开来! 南予蹙眉,看来还是慢了一步,他们也被死士包围了,为今之计还是得和死士打一架! 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朝他们正面袭来,九方越也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将南予拽到身后,双手气韵一凝,两掌同出,气浪排空涌袭! “吱吱吱吱——!!” “吱吱吱——!!” “……” 而南予身后,红色火点如期而至,鼠叫声连绵不绝,这一次,鼠叫声不再带着一种遥远的滞涩之感,仿佛就在眼前! 南予借着微薄的光芒看去!一群红眼鼠兽密密麻麻占满通道,石壁两边、上方、地上、以及正在破土而出的地底下!全都是红眼鼠兽!大大小小的鼠兽挤作一团蜂拥而至!尖利的叫声浑要刺破鼓膜! 南予险些反胃:我擦,看准了小爷有密集恐惧症是不是……?! 第719章 68.无限循环 来不及多想,南予腾身而起,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幻字印记,口中默念幻字诀,将阵法推出,以最大范围将蜂拥而至的鼠兽全部囊括! 下一刻,红眼鼠兽凭空消失!“吱吱”声也戛然而止! 南予呼出一口气,手中再次结印,想要将死士也如法炮制,然而没有等她将印记打在死士身上,身后又再次传来了—— “吱吱吱吱——!!” “吱吱吱——!!” 南予心中凛然,猛地转身打出一掌,这一掌气流生生搓着地皮翻滚了十步!一阵鼠兽尖声嘶叫过后,纷纷爆裂而死! 这一次南予不敢再掉以轻心,紧紧盯着地面,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就又看见了从地底下钻出来一群鼠兽! 准确的说,这些鼠兽并非是从地下钻出来,而是从埋了死人白骨的地方钻出来的!它们钻出地面之后就立即扩散开来,瞬间将整个通道再次铺满! 地面上有些地方甚至因为一次性钻出来过多,直接堆积了起来,呈现出一座又一座流动的小山丘状,直让人恶心反胃! 与此同时南予也发现了那群红色火点其实是伴随着鼠兽的出现而出现的,可能是来源于鼠兽身上的一种成型的气团,跟随者鼠兽的移动而移动。这也是为什么南予的气韵无法攻击到它们的原因,这些气团本来就不算是实物,也没有生命,顶多就算是一团气,当然不可能被同样是气流的气韵攻击。 但是能够在体内储存、释放气流的兽类,不就是灵兽吗?为何南予这个兽神却无法操控它们? 九方越那头的死士似乎也永远都消灭不完一样,两方受制,这根本拼的就不是实力,而是体力,明摆着就是要把人活活耗死在这儿! 他们周围的瘴气之毒已经十分浓稠,紫黑色的瘴气密集在一起,几乎就要到看不清路的地步! 这么下去保护他们与瘴气之毒相隔绝的气韵罩必定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瘴气溶解! 南予的眸子微微一沉,手心气韵不再是往那群鼠兽而去,她掌中的强劲气流疯狂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犹如飓风般强势,刮得她高高束起的长发在气流中不断挥舞! 倏地半跪在地,南予将全身的气流都注入右掌之中,向地底拍去!一个惊雷炸响过后!青龙狂啸声回荡在整个木字通道! “嗷——!!” “嗷——!!” 随之而来的是肉眼可见的青色透明龙身在地底迅速穿行!以及那些没来得及钻出地面活活在地底就被青龙内震得爆裂而死的鼠兽!绿色的鲜血四处飞溅!整片地表都被双龙翻了起来! 紧接着,南予不再去管那头的鼠兽,转而在手中结起幻字印记,腾身而起之际用气流将印记推出,顷刻间将前赴后继的死士全都收进阵法! “快走!撑不了多久!” 九方越当然知道这个撑不了多久,这里的死士他杀了那么久也没杀完,明显就是源源不绝的!只是不知道秦国皇室那群人究竟将死士藏在了哪里? 他一边飞身向前疾掠,一边不停思索,每每前方涌来一批死士,南予就用幻字诀将其收入阵法开道! 这条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至少整整一刻钟才到头! 当看见通道口光亮的那一刻,九方越恍然大悟!为什么要将死士特意藏在此处?这些死在这里的尸体不就是现成的死士吗!? 但凡死在这里的人都是闯魔陵失败者,他们无不都是身中瘴气之毒而死,这些尸体被瘴气之毒侵入过后,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被种了毒种的死士! 但是这些死士没有经过北字族人的特训,只会无意识攻击别人!因此,只要有活人经过这里,就会成为它们的猎物! 那些活人死在这里之后,再变成死士攻击下一个闯入魔陵者!无限循环!死士就将越来越多、源源不断! “原来如此!” 等等……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通道后必然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第720章 69.尸殍遍地 九方越忽然想到,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推测,那么最开始这里还没有那么多死士的时候,是如何会产生那么多尸体的? 死士来源于尸体,尸体来源于闯魔陵的活人。 如果把时光倒流,回到魔陵第一次被人闯入之时,这里还没有死过人,也就没有尸体,既然没有尸体,也就没有被瘴气之毒侵蚀后变成的无意识死士。 也就是说,当时这里的死士都是北字族训练好后交给秦国皇室,专程拿来镇守魔陵的。 既然当时的死士并非源源不断,那么这个通道口必然比现在好走,至少能有本事来闯魔陵的人,当时不会连这么些死士都杀不了。 只有这一批第一次闯魔陵的人死了,才会产生尸体,继而产生死士,再按照前面推测的无限恶性循环下去,产生源源不断的死士! 既然这第一批闯魔陵的人不是因为被死士杀死,就必定是因为被这个通道口后面的东西杀死的!! “蠢予!气韵!”九方越手中气流急速运转,提醒南予也运气提防。 南予瞬间想通了其中关键,不禁蹙起灵眉心中凛然! 就在两人一同跑出通道的一刹那!南予耳尖一动,“咕咚”“咕咚”的声音催促着她下意识打出一掌! 这一掌下去直接将灰黑色的什么东西震得翻了起来! 南予和九方越抬起手侧头躲开,再定睛看去时——目眦欲裂!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灰黑色尸水,“咕咚、咕咚”犹自冒着密集的气泡,似乎还有热气翻腾,黑水中有几块儿地是干涸的高地,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坚实土地。 让他们目眦欲裂的是,这一潭黑水里到处都是白骨皑皑、尸殍遍地! 堆积如山的尸体将整片黑水都掩盖在下面,那些坚实的土地里也插着作挣扎模样的白骨,密密麻麻,尸体白骨之间没有丝毫缝隙。 若不是南予方才那一掌打得尸体与尸体之间爆开一个空隙,得以窥视下面的黑水,还以为这里就是普通的横尸遍野。 若是真的以为这里就只是放置了尸体,多少人从这里踩下去就直接…… 南予猜不到这黑水下面有什么,只是觉得能让这么多人都能死在这里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让人感到恶心头大的,还有这些尚且没有腐烂完的尸体,倘若是一堆白骨,看着无非膈应一些,但是这些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受到了瘴气之毒的侵蚀,正从黑水中慢吞吞地挣扎起来,看样子,这些尸体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死士了! 九方越用气韵将两人隔绝起来,拧眉叹道,“爷如今绝望的是,这儿居然没有别的出口。就算我们把这里的死士都废了,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啊。” 没错,这也正是南予头疼的地方——他们方才从木字通道出来后便到了这个地方,身后的通道口居然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眼前除了一片载着尸体的黑水以外,并没有任何通向魔塔第一层的入口! 南予不敢相信,废了这么多劲儿他们居然连魔陵第一层都没进去! 第721章 70.沼泽泥潭 “轰——!!” 就在两人正怅然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耳边突然爆开一声炸响! 整个黑水池连同着里面漂浮的尸体皆是一阵剧烈摇晃! 南予和九方越脚下也纷纷一个趔趄!险些从池边栽下去! “哈哈哈!真好玩儿!原来火字门里面是这个样子的啊!” 轻灵的女声传来,南予和九方越定眼看去—— 只见在整个黑水池的边缘又出现了一扇门,位于南方偏左的位置,也就是他们对面那一方,此时这扇门就和刚才那扇木字门一样,陡然消失。 这扇门外,刚冲出来两名女子、三名男子,形容有些狼狈,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眸中神采。 尤其是这五人中跑在最前头的那名紫衣女子,她手中拿着一柄花式繁复华丽的长剑,此时仍旧满脸笑容,显得顽皮可爱。 “你还觉得好玩儿?!”另一名女子怒到极点,指着她咆哮道,“程泠泠!要不是你随意乱闯!我们能这么狼狈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小家子气作什么?”那被称作程泠泠的紫衣女子噘着嘴气呼呼地回她,“我们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明哥哥不是已经用火把毒蛛都烧干净了吗?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呗!” “你真是不可理喻!做错了事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哪里不可理喻了嘛,我说的是事实呀,你脾气太火爆了,人家明哥哥都没说什么呢!” “咳!”旁边一名男子明显是注意到了这边,忽然捏拳咳了一声,“有人!” 南予挑起眉,与他们对视。 这群人是从火字门中出来的,从他们刚刚说话的内容听来,似乎是遇到了毒蜘蛛,而这个被称作明哥哥的人直接一把火将整个通道给烧了。 南予料想他们也是杀了一段时间的毒蜘蛛后发现怎么也杀不完,前有死士,后有毒蛛,实在无法,才放火烧了火字门。 “喂!那边的!”程泠泠兴奋地跳了起来,“你们是秦国皇室的人吗?!” 南予用手肘碰了碰九方越,低声笑道,“诶,身材好,没脑子,长得漂亮,很和你的口味诶!” “嗤。”九方越觑了她一眼,顺手朝一名扑来的死士打出一掌,“谁跟你说我喜欢没脑子的了。” 程泠泠见南予和九方越没有理她,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而后见黑水池中有一片高地微微露出水中隆起,她足尖轻轻一点,飞身就往那高地跳! “泠泠!别去!!” 一名男子想要伸手拉住她,然而那女子跳跃时完全出人意料,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因此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程泠泠一脚踩上高地处,想象中以为能够借势跃起,然而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她的身体竟然在高地中凹陷! 南予凝神细看,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片高地不是什么坚硬的土地,而是一片沼泽泥潭干涸后变成的! 那些埋了半截在高地中的白骨,多半就是因为踩进高地之中身陷泥潭无法自拔! “救命啊——!明哥哥!救我!!” 第722章 71.身陷泥潭 虽说程泠泠嘴里喊的是救命,但面儿上明显还是觉得很好玩儿,她似乎只在陷下去的那一刹那被吓了一大跳,而后的表情就差着给她端杯茶送碟糕点喊个人来跳个舞助个兴了。 而那名和她吵架的女子也只在她掉下去的那一刻睁大了双眼骇了一跳,后来见她自己都甚是不在意,也就撇了撇嘴幸灾乐祸。 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的一名青衣男子焦急得不得了,“泠泠!别玩了!快上来!” “明哥哥!这个泥潭很好上去的!你别担心嘛!”程泠泠一边捏着泥潭里的软泥玩儿,一边脆声回道,笑眯眯的样子颇为单纯顽皮。 南予不禁嗤笑:等你丫的反应过来这泥潭里埋得都是腐烂的尸体,看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天真无邪!傻叉女人,这会儿不紧着上来,待会儿上不来了叫明爹爹都没用! “泠泠!”青衣男子腰间黑色长鞭一甩,直接缠住了程泠泠的腰,蹬地起身,他用劲想要将她从泥潭里拉起来,“泠泠!听话!这里面都是死人骨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 程泠泠果然神色一变,环视了一圈后才想起这周围都是尸体!她现在整个人埋的地方不是什么纯天然泥潭,而是个死尸沼泽! “啊——!!”她心中一吓!尖叫出声!周身运起金粉色的气韵,想要从这个泥潭之中脱身出来! 青衣男子也运气将她往上提,红色的气韵附着在黑色长鞭上,劲力十足!却不想黑鞭那头似乎有千钧之力!完全没办法撼动! “怎么回事?!”青衣男子狠狠一皱眉,“泠泠!你快出来啊!” “我、我出不来……”程泠泠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埋在泥潭中的下半身有着千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死死拖住,程泠泠终于露出了恐慌的神情,带着哭腔喊道,“明哥哥!救我!我出不来!救我啊!!” 随行的那几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与程泠泠吵架的那名女子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麻烦,随即运起气韵传输给青衣男子,“程泠泠!把你的剑拔出来!” 另外两名男子已然飞身至程泠泠的上方,一人捉住一只胳膊,用力往外拽! “剑在腰上我拔不出来啊!!”程泠泠急得哭红了眼,“啊——!!疼!好疼!!别拽!好疼啊!!” 程泠泠疼得大喊,眼看着她的身体在泥潭中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下落,几个人全都急了眼,“是胳膊重要还是命重要!!” “啊——!!” 青衣男子将周身气韵全数运至长鞭,缠在她腰间的黑色长鞭猛地一个回收!飞出泥潭之际带起几具白骨!飞扬散落!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就是到了这个地步,程泠泠还是没有被拔出来! 青衣男子正待要再将黑鞭扬出去之时,程泠泠忽然大喊,“啊——!!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下面?!!明哥哥!有东西拖住我了!!” 众人神色一变! 倘若只是个沼泽泥潭还好说!要是这泥潭之下还有什么不可预测之物……程泠泠必死无疑! 第723章 72.八头巨蛇 “两位公子!相逢便是有缘!可否搭把手啊?!”腾身在上空用力拉拽着程泠泠的一名男子忽然朝着南予这方看过来,“人命关天!” 南予表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头摩挲指甲。 “我看这位姑娘多半是拽不出来的了,几位倒不如省点儿力气,一会儿留着对付更难缠的。”九方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道,“路途之中少一个拖累碍手碍脚,你们走得也顺畅些不是?” “啊——!!”程泠泠再次厉声尖叫,声音脆得几乎要把人耳膜刺破,“救命啊!!救我!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银子!救我啊!!” 南予抬眸定眼看了看——泥潭竟然已经没过了程泠泠的胸前,马上就要到脖颈处了!那两名腾空在上方拖拽着她两只手臂的年轻男子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整个过程中他们用尽了力气不说,根本就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扼制作用!程泠泠陷进去的速度和他们拽不拽她根本没什么关系!换个说法就是,这泥潭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的气韵在这面前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况且这个泥潭下明显还有什么东西,如果把气韵都浪费在救程泠泠上,那他们要如何自保?! 平心而论,这两个人说的实在不是风凉话!现实的问题就是他们根本救不了程泠泠!又在这儿白白浪费体力! 似乎是同时想通了这一点,那两个拉住程泠泠胳膊的年轻男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放手! 程泠泠双目圆睁,“你们干什么!?你们救我啊!!救我啊!!明哥哥!救我!只要你救我!我、我我就答应嫁给你!!” 南予算是服了这个女人了,什么叫做人之将死丑态尽出她今儿个也是领教了,太过聒噪实在是讨不了喜,尤其是像她这样又没脑子话又多的…… 掏了掏耳朵,南予刚要开口劝她“不如你就自求多福安安静静等着沉下去算了”——话没出口,却见程泠泠突然被隆起的泥潭冲了出来! “啊——!!!” 伴随着她的厉声尖叫!黑色的泥浆猛地将她冲至两丈高!众人震惊地抬头仰望,青衣男子眉间一蹙手中黑鞭趁势抽出,顷刻间缠住程泠泠的腰! 就在众人都以为能将她拖回来的时候,那冲出黑水的泥潭突然开合了一个直径约为一米的血盆大口! 南予心中一震,手中气韵飞速卷起:这是什么?! 青衣男子难免被这个场景骇得慌了神,手中一顿便错过了最好时机!等回过神反应过来要将她拉下来的时候,又是一长团黑色的泥潭蜿蜒至程泠泠的腰间!瞬间将她缠住! 下一刻,黑水池中热气腾腾,气泡翻滚,正中心一个旋涡急速旋转扩大! 与此同时,那隆起有两丈高的泥潭一阵狂转!抖得泥浆四溅!血盆大口开合间撑到了极致! 等众人躲过四处飞溅的泥浆再定眼看去之时——那两丈高的黑团哪里是什么冲出黑水的泥潭!!分明就是一只从黑水中钻出头来的巨型黑蟒! 不!不是一只! 黑水中的旋涡旋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黑压压的腐尸水中冲出了八只黑色巨蟒! 准确的说,这是一只尾部相连的八头巨蛇!! 第724章 73.蛇口美味 不心慌是假的,两丈高的巨蟒!还是八头的!黑色的鳞甲熠熠生光!幽绿色的蛇眼诡魅异常!试问谁见过?! 这里没有可以通向魔塔第一层的出口,也没有任何提示,陡然出现一只看样子就想吃人的八头巨蟒来,明摆着的就是要他们跟这个玩意儿打一架! “啊——!!明哥哥!!救救泠泠啊!!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害怕!!啊——!!” 先前程泠泠被泥潭冲上来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哪晓得自己这么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不仅没有回到地面上,还被如此庞大的怪物缠住了腰肢耷拉在半空!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落落直将她逼得放声尖叫! 青衣男子心中也着急,不要说程泠泠这种平时好玩的事情面前没心没肺,危急的时刻胆小如鼠之人了,就是他一个七尺男儿也被这条八头蛇骇得不轻! 正在众人都骇然怔愣之时,那八头蛇突然仰头嘶鸣一声,血盆大口中尚未吃干净的干涸尸体被它一口吞咽进去!随即猛地俯冲下来张口就要去吃程泠泠! 南予从惊骇之中抽神出来喝了一片彩:太好了,赶紧特么的给她吃了,吃干净些,千万别留下一丁点儿人肉沫子! 她这厢还没想完,那厢偏生就不让她如意!眼前一道红光闪过!青衣男子竟是一个纵身跃起,手中黑鞭当头劈向了正张口吃程泠泠的那一只蛇头! 蛇头一阵剧烈的摇晃,明显是怒了,一个甩头就将青衣男子撞得飞了出去! 南予满脸都是长吁短叹般的遗憾,摇头惋惜之间就差把“你救她奶奶个腿儿”这八个字骂出口了! 程泠泠也不是完全傻的没救了的,这个时机大好,她颤抖着手迅速抽出腰间长剑,调动全身气韵汇入剑中!高举长剑猛力刺入缠在她腰上的蛇身! 气流在她周身流转成型!忽然,一只金粉色的麒麟猛地冲了出来,张口咬住长剑刺中之处! “哈嘶——!!” 尖啸的蛇鸣声回荡在整个黑水池!蛇头猛摆间一口咬下!只见上方气韵化作的麒麟瞬间破碎!程泠泠立时发出一声惨叫! “啊——!!我的手!!” 惊呼之间,空中有鲜血飞溅而出!没有等那血飞落进黑水之中,一只蛇头俯冲下来张口就将鲜血给吞入了口中! 与此同时,被程泠泠用剑狠狠扎了一下的蛇身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她猛地下坠之时细腰再被黑鞭缠住,这回青衣男子没有丝毫停顿,猛地一扯,将她拉回了岸上! 南予眯了眯眸,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倘若她方才没看错的话,这只八头蛇可是一口就将气韵化成的兽型给咬碎了?! “呜哇——!明哥哥!我的手!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不在了?!我的手!!”程泠泠失控地抱住青衣男子,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不停哭闹着。 青衣男子赶紧看了一眼,随即舒了口气,蹙眉道,“泠泠!别哭了!你的手还在!只是蛇口大开的时候它的牙齿蹭破了你的皮肉而已!” 他话音刚落,那八头蛇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又瞪向了程泠泠!很明显,那鲜嫩的血液就是它口中无与伦比的美味! 第725章 74.特殊技能 程泠泠坐在地上向后滑了几步,惊恐地摇头尖叫,“不要过来!不要!!不要啊——!!” 话音未落,八头蛇伸出三头朝程泠泠撞过去,细长的红色舌头卷成弯钩状,舔过去的一瞬间眼看就要将那方几人全数捞起来! 一道白光疾速闪过!直接将那红色的蛇信子劈成两半! “哈嘶——!!” 巨蛇阵痛之下不禁暴怒,八条蛇身剧烈摇晃起来!绿油油的招子登时瞪向了罪魁祸首! 南予此时已然飞身至黑池水之上,在剧烈摇摆暴动的八条蛇身之间不停穿行躲避,她一手迅速凝聚气韵,另一手执剑随意劈砍! 青衣男子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腰间的长剑已经被人拔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剑鞘挂在那里! 而上面穿行的白衣少年手中的剑,不就正是自己的吗!? 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没有察觉到有人将自己身上的东西取走! 这个白衣少年看着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甚至可能连双十都不到……竟是有如此惊人的速度!! 没等他惊诧完这名白衣少年的速度,再抬眸看过去之时,他恨不得自剜双目! 只见南予那只凝聚气韵的掌中青、红、蓝三色气韵同时旋转成涡流状!气流转速到了一种极致之时在她掌心打了一个猛起! 这一个猛起的时机被她把握得恰如其分,她推手就将气流全数送出去拍在八头蛇身之上!气浪排空倾倒!以绝对之姿将八头蛇压制在黑水池中! 程泠泠的哭闹声还回荡在整个黑水池中,南予皱紧眉头,一把长剑飞下去直接插在程泠泠双腿之间,“闭嘴!别吵了!” “啊——!!”程泠泠被飞来的长剑吓得整个人一抖,惊惧地叫出声,随即又赶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嘴生生憋住! “轰——!!”下一刻,巨响声将整个黑色池水震得一个黑浪翻起!腐烂的死尸和雪白的骨头也被尽数炸出!四处飞溅!尸骨横飞! 八头巨蛇也跟着黑水的翻滚打了一个突起!整个八头蛇就如同一座稳稳的巨山般不可分割!在黑水池中一荡!就如同在暴风雨中的大海里翻了的巨轮! 除九方越外的那几人全都震惊到几乎呆滞地地步! 这个白衣少年方才那一掌打出去竟直接震动了八头蛇下的命脉?! 这至少要是神兽级别的气韵修为者才能做得到的罢?!可是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年纪! 更可怕的是,这个白衣少年连兽形都没出! 在众人眼里看来,南予似乎应付这条八头巨蛇十分得心应手,但是在九方越和南予本人看来,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一,他们打这条蛇其实毫无意义,只是迫于无奈不想被蛇吃掉,所以先下手为强干掉它! 第二,干掉这条蛇之后,他们要怎么办?倘若这条蛇死了之后这里还是没有出现任何通道出口,该怎么办? 第三,这条蛇究竟能不能干掉?如果实在干不掉,要如何自保?! 第四,梓阳他们是如何通过这一关的?既然他们没有杀死八头蛇就过了这一关,那么她究竟该不该杀这条蛇?! “蠢予!小心!” 南予定神回眸之时,一波黑色粘稠物朝她的面门喷来! 我擦!还带特殊技能?! 第726章 75.封印巨蛇 南予踩在气流之上,滑步于空中疾退,长剑在她手中挽出一个剑花之后搅起翻天的气浪,将黑色粘稠物挡在身前! 只见那黑色粘稠物一粘到气韵便立即将其消融一大半,伴随着“滋滋”声,冒出阵阵黑色烟雾来,甚是凶煞。 九方越不由地为南予方才那惊险一刻狂然捏了一把汗! 谁能晓得这黑色粘稠的不知名物居然有腐蚀的作用?! 要是刚刚蠢予手中转起的气韵稀薄透明,不够浑厚,直接被那八头蛇喷出的黑色粘稠物全数融了个干净,岂不是直接要她皮肤溃烂容貌全毁?! 思及此,九方越再也不能站在那儿就这么干看着了,提手运气,他蹬地飞起,一把揽过南予的腰,将她和自己的位置掉了个个儿,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在我身后助我就好。” 他原本觉得南予一个人对付这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八头蛇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哪里料得到这八头蛇除了张牙舞爪外还能释放这么恶心又凶悍的东西?! 这么想着,九方越手中的气韵已经层层垒起,银光在他周身流转成萤,一掌挥出,震得黑水又是一荡,气流猛地爆开细碎的星星点点,整个要将八头蛇湮没在浩瀚的星辰之中! 那张脸分明就只是个邪气稚嫩的少年模样,然而白发三千,披靡万丈,紫眸中流溢出恣意不羁,银光星河将他簇拥在中心,竟犹如神祇! 南予看得有些痴了,耳边传来八头蛇忽然哀嚎之声时才猛地回神,挽剑提气,用气韵将长剑推出去,刺向其中一只蛇头的双瞳! 八头蛇也没有丝毫见怵,八张口中一个蓄力之间纷纷喷出大量的黑水,就冲着九方越散发出来的银光而去! 南予凝神捏了一个诀,瞬间结印推出一个幻字,直接将那黑水收进了阵法之中。 这么一收,她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不晓得怎么打,不是还可以用阵法收了它吗?! 说动就动,南予和九方越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眸中读懂了要义。九方越一点头,手中一簇邪火便烧上了八头蛇,以此引开它的注意力,好让南予有时间布下一个更大的阵法! 八头蛇被邪火一烧,瞬间俯冲入黑水中,整个黑水池又是一次巨荡,飞溅起来的水花可达一两丈之高!那些沉在水底的尸骨全都被这一冲给翻上了水面!发出阵阵恶臭! 就是这个时机,南予腾身飞至三丈高处,双掌凝出千百股流光,不停绕着她飞转,在她周身围成数道纵横交错的巨型光阵,双手在胸前结出印记,长剑被气流托起,在身前疾速自旋,带起一阵强烈的飓风,撩动南予一头青丝! 九方越见她已备好,便单手运气凝出一团邪火球向黑水中炸去,“砰”地一声巨响,浮在黑水表层的尸骨全都被炸成碎块随处飞落,大火“噈”地一声在黑水上熊熊烧起! “哈嘶——!!” 伴随数声巨啸,八头蛇倏地冲出水面,积蓄了半天的黑色粘稠物也一齐朝着南予吐出! “蠢予!!” 就在黑水冲到离她只有三步之遥的距离时,九方越飞身将她抱起来旋身躲过!与此同时,那黑水也连同八头蛇一起陡然消失在空中!全数被南予收进阵法! 还没来得及舒下一口气,黑水池中的气泡剧烈翻腾,如同沸水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紧接着开始旋转成涡流状的无底黑洞,眨眼之间,整片黑水池就和那些尸骨一起消失不见! 南予和九方越只觉那旋转的黑洞中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将他们往下生拉硬拽! “啊——!!” 几声尖叫蓦地同时响起,南予、九方越与那五人一同被卷入了黑洞之中! 第727章 76.进入魔塔 七个人一起狂然下坠!程泠泠的尖叫声最为突兀凄厉!纵然是在下落之中,南予还是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这个傻叉女人你叫个魂|儿啊你叫?! 另外几个同行的人无一不是拼尽全力用手堵住双耳,想要隔绝这一噪音,除了九方越的双手是紧紧揽住南予,整个人紧贴在她身后。 落下来那一刻,他庆幸方才在出现黑色无底洞之前地那一刹自己就捉住了南予的手。 这个无底黑|洞过于冗长,几人在漩涡之中不停旋转冲荡,耳边有狂风呼啸和白骨碰撞的声音,还有那个傻|叉女人的尖叫声,南予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脑子发晕。 “蠢予!你抱紧我!”九方越这次完全收起了平日里的纨绔,十分认真严肃地凑到南予耳边大吼,“听见没有?!抱紧我!!” 风声实在是太过猛烈,南予的耳朵曾经还受过重创,只晓得他应该是在说话,但却听不清内容,只得微微虚起被风吹得有些酸涩的眼睛,“你说什么——?!” 的确是听不见,九方越便不再说话,只一手紧紧揽住她,另一手将她的双手从耳朵处扳下来绕在自己的腰间,然后用那只手的手臂绕过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顺势堵住了耳朵。 南予被埋在九方越胸膛之时还是懵的,直到闻到他身上一股子淡淡的酒香,才蓦地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要自己抱紧他。 其实她想说自己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些花|楼子里的娇无力,用不着他这么护着,但是这个时候在空中急速旋转下落,她又不好传达这个意思,也不好挣扎乱动,只好任由他这么护着了。 “啊————!!” 程泠泠的尖|叫声还在继续,这个无底洞也还在继续,但被九方越这么一护,南予便觉得清醒了不少,脑子也不由地运作起来。 倘若她猜得没错,这个无底洞便是魔塔第一层的通道口,口外镇压着八头蛇,因此很多来闯魔陵之人其实不是死在了名不见经传的魔塔内,而是死在了这条八头巨蛇的口腹之中。 但是八头蛇处没有梓阳他们的踪迹,倘若死了也必然会留个尸体在那儿的,但是那里没有,说明他们要么就是没有经过八头蛇这一关,要么就是平安通过了这一关。 南予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毕竟以她和九方越两个人之力要斩杀这条八头蛇都不容易,他们又怎么可能绕过这条巨蛇进入第一层呢? 怕就怕他们遇上的那一关,比八头蛇还要可怕…… 心中这么想着,陡然耳边传来闷闷的一声惊雷!南予从九方越的怀里抬起头,“怎么了?!”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这次还伴随着闪电“劈啪”的声音,南予甚至感觉到了有亮光一阵闪烁,随即便有暴雨倾盆而下! 不对! 这是魔陵,是魔塔,怎么会下暴雨?! 她刚想完,只觉得周身场景一变,暴雨闪电惊雷统统不见了踪迹! 脚下抽空许久,狠狠摔在地上落到了实处!几人猝不及防被甩下来全都摔了个狗啃泥!唯有南予被九方越早就运起的气韵一起护住,平稳落地。 几人定眼一看,自己已被八扇气流拱起的巨门环绕,整个空间就像是虚无,四周明明是一片漆黑望不到边际,却意外地能够清清楚楚视物!透明的巨门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银色符文,指引他们推开。 明显,这已是塔内! 第728章 77.一路同行 “哎哟——摔得好疼啊!!”程泠泠一只手揉着臀,从地上爬起来,边爬边哀嚎,“早知道就不来这个地方了,有什么好玩儿的呀,摔这么疼!” 南予没空睨她,只顾着一边儿打量这个地方,一边儿随口道,“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你居然还没死。摔了腿有什么好吆喝的,要是摔了脑袋,那才是令人心疼,就这么点儿智商还回回都伤在脑子。” 饶是程泠泠她就是个少了一根筋的二百五也听懂了南予话里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意思,气呼呼地指着她,瞪大了一双眼睛,天真可爱地双手叉起了腰,“你是在骂我蠢吗?” “不敢,你这智商顶多叫做感人。”南予随意瞥了她一眼,满眸透出的都是嚣张和不屑。 程泠泠还想要说些什么,一把被开始与她吵架的那名女子拉开,皱眉呵斥,“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一路上都是你在吵!人家刚刚救了你骂你两句又怎么了!?” 语毕,不管程泠泠再说什么,那女子上前一步冲南予和九方越拱了拱手,道,“在下傅云蓉,这是家兄傅明,这位是我哥的未婚妻程泠泠,旁边这两位名为萧枫、萧桐,是我哥的挚友。” 南予见她态度良好,便也略拱了拱手,“我叫风鸣。” 自云岚宗一役,不管是青玄这个名字,还是南予这个名字,都已经成了天下人皆知的风云名号。南予只好搬出自己在逐月山庄之时随口取的风鸣二字。 做人么,还是得低调一些。 九方越正在打量此处,不经意回头一瞥,见几人正瞧着他,便随意道,“我,墨月。” 傅云蓉点了点头,笑道,“方才见两位气韵修为奇高,似乎还会阵法,但瞧着不过与我们一般岁数,心中实在钦佩。两位……也是来找寻宝藏的吗?” “来这儿不就这个目的么。”九方越嘴角微微一提,“几位难道还有别的目的?说试炼什么的我可不信。” 傅云蓉尴尬地笑了笑,又道,“既然大家目的一致,方才又一起经历一劫,算是同甘共苦过了,不然我们路上做个伴儿,相互也有个照应?” 南予勾唇,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说是互相照应,可到了危机关头这几人顶个毛用,还不得是她和九方越在前头开路? 明显就是求罩来的,场面话倒是说得挺漂亮,可这明摆着还是要坐收渔翁之利啊! “同行?”南予玩儿味地嚼着这两个字,然后笑道,“没问题啊!” “真的?!”程泠泠先傅云蓉一步跳了出来,兴奋地凑向提唇一笑邪气肆意迷倒万千少女的九方越,笑眯眯道,“那太好了!” 九方越挑眉,这姑娘脑子坏是坏了点儿,但能把他给瞧上,眼光倒是不错,不过……对不起,面对智障他还是下不去手,更何况是个已经有未婚夫且未婚夫就在面前的智障! “咳!”傅云蓉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人,九方越眸底流露出的嫌弃被她成功捕捉,随即便刻意咬重字音,“准嫂子!你的手臂该上药包扎了!” 第729章 78.如何可走 这么一提,程泠泠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受了伤,不免又是一阵肉痛,紧贴着九方越哀嚎道,“哎哟,好疼啊,墨月哥哥,我手臂好疼啊!” 南予揣着一脸看好戏的斜眼笑睇着九方越和程泠泠,有样学样道,“哎哟,好疼啊,墨月哥哥,你看人家那么疼,还不快给人家上药包扎一下?” 九方越伸手就在南予的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将她高高束起的青丝揉乱后,捏着她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给爷闭嘴。” 南予偏头躲开他的手掌,不再玩笑,转而打量起了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类似于红尘阵那般偌大的空间,一望无际,脚下是黑漆漆的一片,远处亦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们周身有透明气流凝固成的八扇巨门,呈环状屹立,将他们包围。 但是每扇门之间有足以通过一个人的缝隙,南予思忖片刻,走到那缝隙之间,卡了过去。 如她所料的那般,倘若从缝隙之间穿过去,那么什么都不会看到,这一切都还是原貌,恐怕只有推开门走进去,才能看见不同的景象。 思及此,南予又从那条缝隙之中卡了回来。 “风鸣公子有何发现?”傅明走到南予跟前,蹙眉问道。 南予看了他一眼,如实摇头,道,“没什么发现。” 正蹲在一扇门前面摩挲着上方花纹的萧枫却低声喃喃道,“这上面画的花纹好诡异……见所未见。似乎是写着什么字,又像是符咒。但很可惜,我都不认识。” 南予也蹙眉蹲下来,摩挲着上方的花纹。这扇气韵做的门冰凉刺骨,光靠近就让人觉得寒冷异常,摸起来有水的触感,滑润柔和,而这上面密密麻麻书写的花纹乃是银色,像是在水中一刀一刀凿刻出来的那般。 水中刻字?如此怪异。 南予转头看向九方越,她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魔界的字迹,而九方越作为魔君,应该是识得的。 九方越挑眉,顺势就摆脱掉程泠泠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走到南予身边蹲下,摸索起来。片刻后,他蹙眉道,“是镇压鬼魂的符咒。还有一行小字:取冰魄可走。” “取冰魄可走?”萧枫与傅明异口同声。 后者顿了顿,“什么是冰魄?” 九方越轻轻蹙起眉尖,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两个字,只是可能当时是一闪即逝,这会儿要他想也想不起来了,“不知道。” “诶!墨月哥哥你快来看啊!这边也有字!”程泠泠兴冲冲地指着另一扇门,拿手掌拍了拍,顿时惊呼,“啊!这扇门好烫啊!” 烫? 傅云蓉也走了过去,用指尖点了一下那扇门,瞬间被刺激得收回手,“的确好烫!” 南予几人全都起身往那方走去,九方越蹲下身子,凝视上面的字,紫眸熠熠,“这回的符咒变了,但也是镇压鬼魂的。也写了一行小字:取火魂可走。” “火魂又是什么?”萧桐有些烦躁地道。 九方越想了想,依旧没想起来,只能叹了口气,站起身去看别的门,最后发现,只有四扇门上面有字,剩余两扇分别是—— “取风胆可走。” “取……人心,可走。” 第730章 79.独入冰门 南予惊诧挑眉,“取人心可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他们进去的人留下一人的性命,掏出那人的心脏才可以走? 倘若真的是这样,南予反倒觉得可以接受,毕竟这五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本来去争夺宝藏就是互相厮杀真刀子真干的事儿,捅他们一刀又如何了? 冰魄、火魂、风胆、人心,这四样东西还完全没有个头绪,而剩下的四扇门上又不曾书写什么提示,可见八扇门中竟没有一扇是可以轻举妄动的。 九方越一时之间也有些头大,这根本就无从下手。 “我们分头行动吧。”南予思忖片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中的灰尘道,“我们这里一共七个人,一人进去一扇门查探,是死是活都算自己的,怨不得别人。谁要是能从门后平安出来,直接进入余下那一扇门即可。” 九方越皱紧眉,片刻后才道,“好,你自己小心。” “不行!我不同意!”程泠泠举起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拧起秀眉满面无辜地望着一干人,“我可是伤员,我受了伤,不需要保护我么?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同行的人的?你们这样很没有良心!” 傅云蓉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碍事儿的傻缺!要不是她,他们何至于这么狼狈?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两个气韵修为高强之人庇护,她居然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指手画脚?! 当这里是她家沐王府吗?! 虽然萧枫和萧桐二人也不想分头行动,毕竟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这门后面谁也不知道有什么,若是碰上了难缠的,能不能活着出来还真不敢保证,但是他们也是萧家的世家子,这点儿道德还是有的,人家都摆明了不想跟自己一路,自己又何必强求别人庇佑? 再说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人家提出这个建议也合情合理。 只有程泠泠这个傻缺才存心找堵。 南予耷拉着眸子睨她,语调凉凉,“不好意思啊程大小姐,我这个人就是没有良心,我不仅没有,我还美滋滋。” 搓破一块儿屁大点儿的皮也能叫做受伤!南予险些一巴掌甩得她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程泠泠咬了咬下唇,又噘嘴道,“明明知道我们修为没你高,还故意把自己和我们撇开,小气死了。” 南予不晓得哪里摸出来了一把匕首,悠悠在掌心把玩道,“不要说我不罩着你,我就是在这里杀了你,也没人敢说我半点不是,出了魔陵我风鸣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而你不过是因为修为太低无故死在魔陵中的一具女尸而已。” 程泠泠一脸义愤填膺,张口还待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南予忽然拔出了匕首,凉凉挑眉,“再敢多蹦出一个字儿小爷现在就捅死你。” 程泠泠果然讪讪地闭了嘴。 “风鸣公子不要动怒,不如这样,你与墨月公子要如何商计着进去我们不干预,而我等剩下几人便一起结伴进入一扇门,若是成功破出,再进入下一扇。你看如何?”萧桐站出一步,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询问道。 南予这才将匕首插回刀鞘,别在腰间,抬腿就走,“你们自便。” 语毕,她的手心已凝聚起了浑厚的气韵,一掌打出,推开了冰门。 第731章 80.洞察奥秘 见南予进去了,九方越心中定了定神,才于一掌中运起气韵,一掌打出,推开靠近冰门的另一扇大门,风门。也就是上书写“取风胆可走”的那一扇。 傅明、傅云蓉等五人则是选了书写“取火魂可走”的火门,用气韵推开后,尚未踏脚进去,一簇熊熊大火便猛地扑出! 几人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再定睛一看,这扇门又并无什么奇怪的东西。稳住心神过后,傅明抿了抿唇,抽出黑色长鞭走在前头,冲着身后几人点了点头,才抬脚踏入。 程泠泠缩着脖子不敢前行,方才那火猛地喷出将她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是佝偻的,这个时候也只敢慢吞吞走在最后带着哭腔道,“明哥哥,我不想进去!我真的不想进去!你们进去就好了,我就在这儿乖乖等你们!”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向后疾退了好几步远,傅云蓉刚踏入门听见她说这句话,“喂——!”原本想转过身抓她,结果捞了一个空,整扇门已经重重合上! 程泠泠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地笑了起来,原地坐下,然后双手撑住下巴团着膝盖坐在地上等他们,偶尔还从鼻子里哼出几个调调,甚是悠闲。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远处,那些飘荡的鬼魂,正在向她缓缓靠近。 * 冰门 南予抬眼望去,满目皆白,一片冰天雪地之景,苍凉凄怆。不知道从哪里落下来的鹅毛大雪,落地便不见踪迹,刺骨的冷风刮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吹得瑟缩了一下。 可怜如今是盛夏,她穿的本来就单薄,伤病初愈,又极易感染风寒,抬腿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南予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南予心里估摸着这里的严寒程度,如果半个时辰内不能出去,必死无疑! 可是她走了这么一会儿,不要说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冰魄了,就是连个魂儿都没有! 这魔陵的凶险除却遇上的怪物稀奇凶悍,就是经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什么都不能来得干干脆脆,总要吊着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才突然来一击。 这么想着,南予的警惕又提高了一些,生怕她自己一个不留神儿就血溅当场。 血溅当场……不对! 南予猛地一怔,有一股子毛骨悚然从她的头顶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觉得浑身都一阵发麻——以往不可能没有闯魔陵者进入过冰门!也不可能但凡进入冰门的都活着出来了!可是这里白雪皑皑举目皆白!分明没有一丝血迹! 那么,那些死在冰门中的人在哪儿呢?! 这里的雪一旦落了地就消失不见,按理说不可能是将那些人埋在这下面,可是如果不是被冰雪埋了,那又是在什么地方?! 冰魄…… 冰魄——! 南予忽然想到,那个所谓的冰魄,莫非就是由那些死人的血肉筑成,藏匿在冰天雪地之中的一魄?用以撑起整片冰门?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取冰魄可走”的意思不就是——只要取走冰魄,这个门后的所有一切都相当于被完全摧毁,不再有血肉浇筑它,那进入这里的人自然就可以走? 第732章 81.谁在帮她 刚想到此处,忽然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起,带着“扑哧扑哧”的风声,卷起漫天的大雪一起袭来。 南予下意识运起气韵,任由气流在周身流转抵挡严寒和肆虐的暴风,一双水眸微微眯了眯,不停在周围搜寻不寻常的东西。 “咣——”地一声,无形的风动之中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飞速飘过,直接掠着她的头顶而去! 南予反应十分迅疾,凌空一个翻身堪堪将那物避开! 这厢还没踩回地面,那厢又是“咣——”地一声,诡异的东西再次向她飞来!南予当空再一翻,再次错开! 接连避开了十多次,南予尚且没有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能隐约感受到有风朝着自己的身体掠来,然后凭借着反应下意识躲闪! 什么东西的速度居然能够比她这个神兽阶位的气韵修为者还要快?! 这绝对不是人! 南予忽然想起方才蹲在冰门前所看到的那些魔界符咒和文字,九方越说那些都是用来封印鬼魂亡灵的……难道,袭击她的是鬼魂?! 倘若真的是鬼魂,那么就说得通了。这些袭击她的东西,看不清也摸不着,速度奇快,在风雪之中穿行似乎毫无阻力那般! “咣——!” “咣——!” “咣——!” 南予嘴角一勾,看来这群饿鬼几次接连袭击不成,要开始合作袭击了? 思及此,她也不再用躲闪的法子,直接凝起气韵一掌打过去,正面迎上! 刚好朝她正面突袭而来的鬼魂被一掌打个正着儿,瞬间炸裂爆开! 南予右手中的气韵正要再向另一方打去,眼神儿略略一瞥,心中猛沉! 只见方才被自己用气韵击中的鬼魂炸裂成了几只幼小的鬼魂!在风中迅速穿行后变得愈来愈巨大!堪比爆开之前的那只! 这些鬼魂本就是透明无实的状态,难以看清,南予也是在方才正面对上它们的那一刻勉强看清楚它们的形态——一只巨大的透明骷髅头开合着巨大的口,巨型獠牙参差不齐,最大的骷髅头后面紧紧贴着无数只小型的骷髅头,就像是人的脑袋后面还长了无数个脑袋一样。 看到这里南予险些又犯了密集恐惧症……难怪她打散了一只鬼魂,会炸成无数只小的! “咣——!” 南予侧身躲过,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思忖着该如何应对,总不能一直这么躲下去! 可是这鬼魂既无法将其捕捉,因为速度跟不上;也无法用气韵冲击,因为会炸得更多;更无法用幻字诀收进去,因为它们速度奇快,在布下阵法推出去的那一刻完全可以四处散逸得无影无踪! 这根本就是无解! 除非能够来那么一下,直接让所有的鬼魂全部灰飞烟灭! “砰——!!” 冰门处一阵爆炸声响起,南予翻身躲过一只鬼魂的攻击时下意识回头看去,尚未看清楚人影,四周突然发出无数声鬼魂的惨烈哀嚎! 只见绛紫色的剑光一闪即逝!直袭全场!整片冰天雪地处浑然紫光一片!骷髅被那光芒挤压至变形最后全数灰飞烟灭!! 南予转头瞪大了眼睛!是谁在帮她?! 第733章 82.乍见冰兽 人影一过,没有等南予看清那里究竟是谁,周遭的一切就渐渐平息,仿佛刚才并没有人来帮过她,一切都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是这陡然全数消失的鬼魂告诉她:绝无可能!南予确信自己看到了一个人影!手里似乎还拿着剑!但是那把剑也只是跟着人影一闪而过根本没办法看清楚! 寒风喧嚣,南予只好先压下自己满心的疑惑继续往前走,料想那人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自己却是要先想办法取走冰魄再说。 主意一打定,南予便不再管那边出手相助的人,自顾自地往里面走。 随着地域的深入,寒意侵蚀骨髓,南予冷得浑身发抖,手脚都有些僵硬了,用气韵将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还是没看见那什么劳什子冰魄。 南予心中疑惑,越往里面走,就越觉得寒冷,倘若这个地方大得没个边际,而冰魄刚好又被藏在最深处,那么她这么走下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咔咔——” “咔咔咔——” 就在此时,南予听见了类似于冰块儿碎裂的声音,似乎是从脚底发出的,但是相较于冰块破裂,又交织着别的什么杂声,就好像是抽泣和呜咽! 南予掌心的气韵瞬间凝聚得更加浑厚,目光不断在地上扫视,心中却想,若是此时能有一把剑直接将地面破开看个究竟就好了。 她这个想法刚落下,只听见远处“噌——”地一声挥剑声传来,随即绛紫色的剑光一闪! “咔咔——!” 脚下的冰块儿瞬间龟裂!就像一只巨型蜘蛛网,四处扩散蔓延开来! 下一刻,那种呜咽与抽泣声变得更加清晰!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南予再一次抬头看向冰门那方,依旧没有看见人影! “轰——!” 脚下突然传来冰盘碎裂轰塌的轰隆声,一只犹带着鲜血的手骨猛地从地面缝隙中伸出! 南予手中气韵径直打出!又是“轰——”的一声,直接震碎了脚下那块儿冰地! 幸而南予反应疾速,在脚下冰地被自己轰开的一瞬间就腾身飞起,手中气韵却不停歇地向地面轰击而去!伴随着震天响的“轰隆”声,整片冰天雪地都开始摇晃起来! 冰地上的缝隙开口越来越大,不断有染着鲜血的白骨从缝隙中钻出,再将整个雪白的骨身从地下拖出来!场面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怖! 又是“轰隆”几声,气流在冰地上一路滑行,几乎是伸出来一只手骨就直接被气流折断,上来一只白骨就直接被打成两截! 不消多时,整片冰地都碎裂成一块儿一块儿,南予双手凝聚出浑厚的气韵,青龙一阵咆哮狂吟之后,她猛地将两手掼入地下!释放气韵之间,只见两只青龙钻进冰地之中迅速穿行,将地下的白骨全都翻了出来! “吼——!” 龙吟未歇,兽吼猛起,南予瞪大了双眼,本就被打成块状的冰地中突然拱起一只巨型冰兽! “吼——!”一阵喧嚣肆虐的飓风刮过,南予冷得直接蹲了下来抱成一团!抬头一看她破口咆哮! “我擦!九头冰兽?!你们魔陵里的怪物都变异啊全特么不是一个脑袋!长那么多头留着过年啊?!!” 下一刻,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轻笑声,一件绛紫色的外衣将她兜头罩下! 第734章 83.究竟是谁 这么兜头一罩,南予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坐倒在地上,耳边传来长剑在疾风中流转挥舞的“嚯嚯”声!光这么听着南予都觉得外面那人一手长剑耍得甚好,流风回雪从容睥睨之姿跃然于脑海! 南予心中暗想正好趁此时机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这么想着,她已经猛地掀开了头上的衣裳! 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险些就这么坐着也能摔下去! 目之所及,是动荡过后依旧苍白幽静的一片冰天雪地,那九头冰兽已经倒在成了废墟的冰雪之上重重喘息,冰蓝色的身体起伏不定,它的面部挣扎而痛苦,就着倒地的姿势看去,它的腹部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剑伤。 定睛一看,那剑伤处留下了一个剑洞,“吼——!” 伴随着冰兽一声痛苦的嘶吼,那剑洞迅速呈现龟裂状,在冰兽身上四处蔓延,“咔咔”几声,庞然大物顷刻间碎裂成冰块儿! 而这周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轰——” 一颗冰蓝色的珠子从冰兽碎裂的身体中窜了出来,熠熠生光! 这难道……就是冰魄?! 南予飞身将珠子握在手心,心中惊疑不定,这是怎样一个气韵高手,九头冰兽这人眼里简直犹如蝼蚁,随随便便就秒杀了! 且不说这人能打败九头冰兽,就光说这个速度南予如今也是望尘莫及,她不过是掀个衣裳的时间,这个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就倒地不起了! 对!衣裳! 南予捡起方才被自己掀在地上的衣裳,低头闻了闻,隐约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竹子的清冽味道……南予微微有些失落,她原本还以为是君玦害怕她死在魔陵里了,专程跟过来帮她的呢。 看来不是。 既然不是君玦,那究竟是谁? 这个味道她自认在自己的认识的人里从来没有闻过,难道是不认识的人? 南予一时之间也理不清思路,只好暂时作罢。 九方越从风门中出来见外间无人,抬脚便要往冰门内冲,堪堪撞上了捏着一颗冰蓝色珠子,从里面往外走的南予。 “这就是冰魄?”九方越一眼把视线落到了南予的手中,随即视线偏移了一点儿,他蹙眉,“你怎么进去一趟还多了一件衣裳?” 南予将冰魄抛给他,避而不答,“那几人还没出来?” “反正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们。”九方越掏出袖子里放着的风胆,将两物都拿在手中细细观察,眼光略略一瞥,他便瞧见对面儿的火门打开了,“喏,现在出来了。” 南予抬眸,那几人勾着腰跑出来,实在是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都被火烧出了几个破洞,脸上手上还有发红烫伤之处,以及被火燎过的痕迹,但是却并无一人受了伤。 “拿到火魂了?”九方越走过去,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没受伤?” 傅明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激动,几乎是扑到九方越的面前,伸手从怀里摸出了六颗珠子!全塞在南予和九方越的掌心中! “我们……我们被人救了!那人不仅帮我们解决了九头火兽!还把剩下的几扇门全都破了!还给了我们这个!” 六颗珠子在手中散发着不同的璀璨光芒,九方越将另一只手也摊开,八颗珠子,八扇门,齐了! 南予一怔,捉住傅明的手,急急追问,“那人是谁?长什么样?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看清楚那把剑了吗?” 傅云蓉插话道,“那人动作太快了,不要说剑了,就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们都没看清!只是把珠子扔给我们就走了!” 又是这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看清人影……究竟是谁?! 第735章 84.程泠泠呢 “风鸣,你身上的这件衣裳,难道也是那人留下来的?”萧桐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南予身上敞开穿着的外衣。 南予点头,“那人直接将衣裳甩到我头上,遮住了视线,可能是为了不让我看清他的面容罢。” 傅明却摇头,面露疑惑,“不可能,我敢笃定,就算是不遮你的视线,你也根本看不清面容。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身手这么快的人,从出现到解决火兽,根本就是晃了一个虚影!眨个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九方越扭了扭脖子,忽然就想起了这件衣裳是谁的,继而想到了这人是谁,而后抿了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想,他是怕你冷着了罢。” 南予恍然,冰门内严寒,她当时确实是冷得缩成了一团……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如此贴心。 “别想这些了,如今八扇门已破,且先想想这八颗珠子要怎么让我们进入下一层罢。” “等等……”傅明顿了顿,陡然蹙眉,“……泠泠呢?” 众人这才发现这里似乎少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嚷嚷着自己是伤员,死活不愿意进门中去的程泠泠。 “墨月公子,泠泠是不是进风门去找你了?”傅云蓉微微蹙眉,“我最后一个进的火门,没能把她抓住,当时我见她退了几步,料想她要么是去找你,要么就是待在这里等我们。” 九方越摇头,“没有,我自打进门就没看见有别的人进来。除非她一进门就被飓风卷进去了,那我看不见也实属正常。” 程泠泠再愚蠢,好歹也是个气韵修为者,不可能连抵抗点儿飓风的能力都没有。如此,更大的可能性是她根本就没有进入哪一门,只想不劳而获,坐在原地等他们出来。 南予挑眉,“这里可比那门内安全多了,难道她在这儿还能遇上什么危险不成?我看顶多就是些没有被封印住,从门中跑出来的鬼魂,我们出来得这么快,她就算是只躲不打,也能拖到我们出来罢?” “风鸣分析得不错。”萧桐顿了顿,“而且我觉得,那位不知名的高手既然有心要帮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倘若看见泠泠有难,也会出手相助的罢?” 九方越嗤笑一声,仿佛听了个大笑话。 不要说出手相助,就程泠泠那个蠢货,不逼得他直接把她给弄死都算好的了。 见所有人都用惊诧的眼神瞧着他,他才尴尬地收敛了笑意,换了个说法解释道,“咳,我就是想说明,这怎么可能呢?又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善良的,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帮别人。而且,我并不觉得那人是有心帮助你们。他可能帮的不是你们。” 这么一说,直接扑灭了傅明眸中燃起的希望。 “那怎么办?”傅明不禁有些心急,他对程泠泠其实没什么男女之情,只是他自小与程泠泠有婚约,从来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况且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回去也无法交代。 南予摊手。她巴不得程泠泠别出现在她的视线。 气氛正僵持着,周围的八扇门忽然开始自己缓缓旋转了起来,一边自转,一边围着他们周转,且速度逐渐加快,毫无间歇,越来越快直到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脚下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符咒,花纹瑰丽对称,随着八扇门的旋转,花纹渐渐扭曲变形,而后变成一个黑色的旋涡,一如方才那般,瞬间将几人一起拽了下去! 第736章 86.菩提幻境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周遭的风声渐停,一股灵气充沛的气韵将他们两人托起,缓缓下落。 当南予完全落下的时候,眼睛上的热度消散,腰间也是一凉,她猛地睁开眼,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你出来!”南予抬头皱紧灵眉,焦躁地大喊,“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四周是一片空旷幽静的树林,云淡风轻的天气,深处的树与树之间还有轻云薄雾缱绻缭绕,舒畅无比。 但是南予却怎么都舒畅不起来,她边跑边搜寻那人的踪迹,声音回荡在整间山林,“你出来!!你把镯子还给我!!” 一阵风过,周遭的轻云薄雾被吹得稀疏了一些。 “大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把镯子还我!!” 周围只有鸟儿的鸣啼,和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我叫你大爷行不行啊!?你把镯子还给我!!咱们一切好商量啊!!你是不是来这里夺宝的?!我们可以四六分!我四你六行不行?!喂!你在的话吱个声儿啊!!” “大哥!大爷!你出来我们商量商量行不行啊?!你还会出来的罢?!是不是会出来啊?!你说句话行不行啊?!” “反正你要出来!你先出来把镯子还我好不好?!我保证不看你是谁!我蒙上眼睛还不行吗?!” “我实话跟你说!我出埋骨魔陵以后就要离开朝天大陆了!你手上的镯子是我喜欢的人送我的!我特么长这么大头一回喜欢一个男人容易吗?!失恋了带回去留个纪念还不行吗?!你体谅体谅我!还给我好不好啊!?” 擦! 擦擦擦啊——!!! 南予烦躁地抓了几把头发,直接将她的高高束起的青丝全部揉乱,她扯下束带用头发把自己的脑袋埋了一会儿,整颗心火烧火燎又如坠冰窖。 蹲了好半晌,南予才渐渐平复下来。捡起地上的束带把一头凌乱的青丝高高束起,然后才缓缓站起身去打量周围的场景。 只是这一看,她震惊地后退了好几步,忍不住头皮发麻,四肢瘫软,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倒流,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周围的场景竟然和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 四周不再是薄雾缭绕的静谧树林,居然是二十一世纪的楼房大厦! 四周也不再是一片晴好万里无云,而是一片夜黑风高乌云密布! 天上有繁密的星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璀璨夺目,周围的霓虹灯斑驳阑珊,灯火万千人家,高楼林立鳞次栉比,鸣笛的汽车闪着尾灯,在路上川流不息,形成一条红色的灯光带…… 这是怎么回事!?她……难道回到二十一世纪了?! 不可能! 再低头看向自己站的地方,竟然是……是梓阳家里的阳台!! 南予慌忙伸出手,自己的手掌也不再是纤细瘦弱,而是稚儿的柔嫩白皙,隐约还有些胖乎乎的肉。 她忍不住心中更加惊悚,难道她不仅穿越回来了……还变成了四岁时候的模样?! 第737章 87.永远留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南予提高了警惕,转身往屋内探去,一切都恍若未变,她不曾被离开过这个家,也不曾被送去血炼十多载,更不曾当过杀手,杀人杀到毫无知觉,不曾,都不曾。 午夜梦回之时她不晓得回到过这里多少次了,一切当真是十分熟悉。 尽管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但是南予无可否认,就算是假的,自己还是隐隐有些激动,好像沉寂了多年的童真又嵌入了灵魂,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四岁孩提,每日除了烦恼该穿哪件公主裙、该吃什么冰激凌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她曾经一遍遍地想,如果梓阳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会一直护着她,她如今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她应该有十八岁的纯真烂漫,有过少女心事总是春,谈过一两次恋爱,为学业和工作而烦恼,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但是南予也不怪怨秦梓阳没有兑现承诺一直护着她,以前可能怪怨过,后来就觉得无所谓了,大概也是想开了:人怎么可能一直依靠别人呢。 老大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告诉她了,“没有人会来接你了,他不要你了,阿予,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阿予还站在那里想什么?” 仿佛是被砸中灵魂,南予浑身一颤,有什么封印了很久的东西在自己体内再次萌芽,她已经有十四年没有见过十二岁的梓阳了,整整十四年! 他的声音不如现在清冽疏冷,他的声音还透着阳光暖意。 少年的脊背挺得很直,倚在房间门口笑吟吟地瞧着她,这样一个微笑都露出无尽阳光。 料想这时候的梓阳也如她一般拥有无限纯真。是不是后来她走了,他也就变了呢? “阿予?”秦梓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捧起她肉嘟嘟的脸,笑问道,“阿予在想什么?” 这个动作……真是久违呢。 不知不觉间,南予的眼眶已经渐渐泛红,她抬起头凝视着秦梓阳,细声低喃,“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不是我们的年少时光,我梦到你把我送离你身边,我梦到我为了自己活命杀了好多人,我梦到你一直没有来接我回家,我还梦到有一天我死了,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叫朝天大陆的地方,在那里发生了好多事……” “原来阿予做噩梦了?”秦梓阳笑嘻嘻地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梦和现实都是反的,我怎么可能送走阿予呢?我要护阿予一辈子的。阿予啊,你要永远陪着我,永远待在这里。好不好?” “阿予?怎么不回答我?阿予,告诉我,你会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你永远不会离开,就待在这里,永远,你愿不愿意?” 如果一切翻覆,时光倒流,回到四岁那年,让不愿意发生的事情都别发生,梓阳还是那个温润俊俏的模样,自己还是被他捧在手心里长不大的孩子,她真的……愿意! “我……” 第738章 88.脸红心跳 可是,如果她留在这里了,那君玦呢? 虽然她走出埋骨魔陵之后就要离开朝天大陆了,可是如果永远待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君玦了,她连一句告辞都没能来得及说,其实她想说的不止一句告辞,她有很多话想告诉君玦。 一旦留在这里,那些想要对心上人说出口的话就永远说不出口了,对她来说,那将是比小时候和梓阳分开、等不到他来接自己、魂归异世还要大的一场遗憾。那该有多遗憾? 如果君玦知道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那日在护城河畔的争锋相对,如果他知道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他对她恶言相向、她对他放肆无礼,他是不是会抱憾终身?是不是也会觉得难过伤心? 秦梓阳是住在十四年前那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的哥哥,但是君玦是她的心上人,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是她的明月光。 过去的遗憾终究成为过去,既然过去了,那便让它过去,封存在回忆里,反正她都为此事遗憾了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如今她不想留下新的遗憾,就算是要和梓阳回去,也要等她再见君玦一面,等她找到今天那个人,把云岫镯拿回来。 眼前的秦梓阳还笑吟吟地凝视着她,而她的手已经缓缓移到了他的脖颈,在他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中,渐渐收紧。 “阿予……阿予……” 耳畔声声唤着的,是她永远也回不去的时光,是她阔别十四年的秦梓阳,是她人生中第一缕阳光,也是她再也寻不到的远方。 秦梓阳的唇边流出一抹鲜艳的血色,随着南予双手的收紧,蓦地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她身前,周遭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砰”地一声,轰然崩塌成碎片。 一阵天旋地转,南予的意识也开始混乱,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华丽的房间之中。 淡淡的沉木香萦绕鼻尖,南予心中微顿,这是君玦的房间……是在陈国沽岳城的长陵院吗?是她上回喝玉壶醉了然后被君玦接回去的地方。 南予低头打量自己,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寝衣,正躺在长陵院的那张床榻上,一头青丝如瀑般散开,披散在床榻上。 “吱呀——” 开门声传来,南予疑惑地抬眸看去,随即用手捂住了唇,惊诧不已,“君、君玦……?” 君玦带着一抹对她常有的魅惑笑意,缓缓走了过来,然后坐在她的床边,轻声问她,“终于醒了,看以后你还敢不敢带包子和馒头去喝玉壶?自己醉了就罢了,还要包子和馒头把你哄回来。” “包、包子?”南予有些迷糊地抓了抓头发,狐疑问道,“馒头?那是什么?听上去像是两个人?” 君玦笑着摩挲她的脸,“是我们的两个孩子啊。嗯……小丫头叫包子,小小子叫馒头,是你取的乳名。” “孩子?!”南予险些一口唾沫把自己呛死,瞬间拔高三个音,“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对啊,”君玦给她比了比,“他们都三岁了,都有这么高了。” 南予傻了片刻后恍然大悟——幻境!这里还是幻境!! 按照刚才那幕来说,幻境应是自己内心最渴望出现的场景,秦梓阳自己都能免疫了,那她心里最渴望的……难道是……和、和君玦在一起,然后……生儿……育、育女吗?! 南予瞪着眼前的君玦,脸刷地红了! 第739章 89.幻境重演 “怎么突然脸红了?”君玦伸手抚上南予的脸,温柔地摩挲着,忽然轻笑了一声,低语道,“是不是想到昨晚上对为夫干的坏事了?” 南予的脸越发红了一些,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她确实有过不良记录,仅那一次,而且就是对着君玦。 本来她是想不起自己那晚上都对君玦干了些什么的,可是有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忽然莫名其妙就全都想起来了,那一幕幕啃咬吻舔,自己都觉得撩人,得亏君玦定力极好,没被她反上成功…… 幻境这玩意儿居然这么神奇,明明是假的,偏生这人的语气神态如此真实,方才秦梓阳是这样,如今君玦也是这样。 南予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搞得这么真实,她怎么下得去手……? 就冲着这逆天的颜值南予也下不去手啊! 不对啊,那她方才掐秦梓阳的时候居然不带一丁点儿犹豫的? 果然……南予抱住双膝,抬眸瞅了他一眼,低声喃喃道,“所以罢,都跟你说了我只喜欢你了,一天到晚总觉得我会不要你,还老是猜测我会和别的男人跑了……”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是一怔,然后又讪讪道,“现在真的要和别的男人跑了,烦不着你了,你以后也不必为我忧心这个忧心那个了,以后再也不用为了我吃醋为了我跟别的男人争锋相对……不过,如果你以后真的再也见不着我,你难道真的就开心了吗?我反正、反正不是很开心啊……” 君玦依旧维持着微笑,温柔地凝视着她。 南予低头,深知这是幻觉,便又加了一句,“笑个毛线你笑,都要离开你了你还笑得那么灿烂!” “予儿今天是怎么了?”君玦温柔地抚弄她的青丝,然后笑道,“你怎么会离开我呢?予儿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予儿要永远在这里陪着我,嗯?” 南予望着他,慨叹万千,如果这是在现实中,君玦大约也不会再挽留她了。 思及此,南予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君玦如今一心想要快点把她给忘了,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牵扯,那么等出了埋骨魔陵,自己眼巴巴地去见他一面,把那些心里话都告诉他,不是自讨没趣又给他徒增烦恼吗? 那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就悄悄去看他一眼好了。 “唉。”南予有些惆怅地抓了抓青丝,然后掀开被子下地,兀自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顿住了脚步回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声道,“陌卿,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君玦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指向另一边,“那里,不就是吗?” 南予顺着他指的看过去,真的有两个小孩子正坐在院子里,小女孩儿正在爬树,翻上翻下,小男孩儿正坐在桌前看着一本书,小小年纪就一脸足智多谋。 “娘亲!”小女孩儿先一步看到南予,要从树上跳下来,“娘亲接住我!” 南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但是那小女孩儿已经跳了下来,一把被君玦接了一个满怀。 旁边的小男孩儿就撅着嘴佯装不屑地哼了一声,南予走过去将他也抱起来,挑眉倜笑,“你哼什么?” “爹爹娘亲都喜欢妹妹,不喜欢我!”小男孩儿委屈地低下头。 “没有啊!”南予想了想,“我很喜欢你啊!你长得多好看啊!” 小男孩儿的眼神都亮了,亮晶晶的眸子的仿佛有星子,熠熠生光,“那娘亲要永远 第740章 90.辗转深吻 南予怔怔的,一个“好”字堵在她的喉咙里,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她明明很清楚这是幻境,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倘若答应了,便永远也出不去,可她还是想要答应他。 都怪这个幻境为她打造得太过于美好了,有她想要的最美满幸福的家,有一双玉雪可爱的儿女,有对她深情款款的君玦。 缓缓将小男孩儿放在地上,她退了三步,而后调头向长陵院外跑去。 跑出长陵院外的一刹那,周遭的场景都变得阴森模糊了起来,脚下的路也渐渐不再平整,荆棘和野草在她周围疯狂滋长,月亮逐渐被乌云掩住,前路的灯火一一熄灭,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宫,南予只能无厘头地跑着。 她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南予忽然觉得手腕被人给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被硬生生地拽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晕过去的那一刹那隐隐看见四周猛地变回了最开始的那片轻云薄雾缭绕的静谧树林。 鸟鸣啾啾,南予被轻灵的鸟啼唤醒,睁开眼看到的景象还是那片静谧树林,她揉着后脑勺叹了口气,不晓得这回又是到了什么幻境中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身白色男装,入埋骨魔陵之时穿的那件。 她有些狐疑,这是在模拟这次埋骨魔陵之行吗? 那她会看见什么呢?她内心深处渴望的……南予仔细想了想,低头把玩脚底的嫩草,她内心渴望的,应该是能在埋骨魔陵看见君玦罢。 君玦,又是君玦……她心中再一叹,倘若真的又是他的话,那这幻境她就根本出不去了啊! 她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否则方才在长陵院里她早就一道儿把三个人一齐弄死了!还用辗转到这儿来? 想到在长陵院中的景象,南予又觉得很是委屈,好不容易看见君玦,应该占他点儿便宜的……反正是幻境,她应该肆无忌惮地吻一吻他的。 还有那些想告诉君玦又怕自讨没趣徒曾烦恼的心里话,现实中不可说,在幻境中却可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至少在幻境中的君玦会挽留她的。 等她出了埋骨魔陵,找到云岫镯,再去看一眼君玦,就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了。 南予这么想着的时候,耳梢一动,听见有人踩着草地缓缓往这边走来的声音,她抬眸看去——是君玦。 她心中暗自嘲笑自己,果然这次魔陵之行最渴望的是能在此处看到君玦。这个幻境果真体贴人意。 南予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腰杆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她凝视着面前走来的君玦,声音不自觉就带上了哭腔,“君陌卿,我等了你很久了……你走过来一些,我有、有好多话想告诉你……不、不要走了,我自己过来。” 话音落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踩着柔嫩的草地向君玦跑过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张口含住他的唇,辗转深吻。 第741章 92.予儿别走 “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我不和你计较银铃,也不和你计较你调查梓阳的事情,更不和你计较月娘跟我师尊的性命。那你说,我这都不跟你计较了我难道不是对你很好吗?!” “我曾经说过千万遍,我不喜欢城歌,不喜欢九方越,我虽然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说我喜欢你过,可是表现得还不明显吗?!我要不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为什么要纵然你亲我吻我看光我的身子还让我帮你……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我这样都不叫喜欢你我还要怎么才能让你放心?” “是,我老是一声不吭就跑了,可那是你先对我做了过分的事情,你要是不做那些事,我会……会害羞得跑掉吗?!” “你不是还说我从来不依靠你,出了什么事都不愿意柔弱一下,哭都没和你哭过吗?!那我现在哭了,你开心了!?” 这句话说完,南予当真揉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君玦的心狂跳不止,他整个人已经懵了,如今说不清是喜悦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他能听到这些话,竟然都是因为南予把这里当做了幻境…… 平时巧言善辩的他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手足无措,只能抱紧南予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哭得那么让人心疼,可是他偏偏没办法出声安慰,喉咙处酸涩嘶哑,心口堵着一团带刺的棉花,拉扯着疼痛。 他低头凝视着南予,无措地伸手给她擦泪,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越擦越多。 他确实为南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这件事情难受过,可是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伤心难过,而让她伤心难过地人就是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 南予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君玦出言安慰,心中愈发难受,如今连在幻境里都不能如意了,她抬手自己抹了眼泪,接着低头说道: “反正我都要走了,出了幻境,出了埋骨魔陵,我最多再去看你一眼,再最多和你告一声别……算了,你反正也不想看见我,我出去之后就回我自己的地方去了,我回去了你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你以后看不见我就不必觉得总是为我争风吃醋,不必觉得总是为我日思夜想熬得有多辛苦有多难受,也不必再想尽办法为我做什么讨我开心,也不必再因为我今日和哪个男人走在一起而苦恼忧虑……” “总之,你不必再想关于南予的事情,不想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不是一直觉得喜欢我喜欢得很是痛苦么,以后你就不痛苦了……” 南予把他推开了一些,然后才抬起头去看他,见他神色慌乱无措,便狐疑地喃喃道,“我要说的说完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君玦抓紧她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哑声追问,“……你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你去了我就永远找不到你了?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才要去那里的?你先告诉我那是哪里?我要怎么去找你?你先告诉我,你先告诉我!你……你……” 君玦话还没说完,脑子里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踉跄了几步就要倒下去,气息也开始粗重不稳。 南予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幻境中的君玦出声挽留她,心里一阵犯堵,以为他就要消失了,便松开他的手,有些失落地转身跑开。 君玦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抓她,可南予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闭上眼晕过去的前一刻,满脑子都是南予那句“你反正也不想看见我,我出去之后就回我自己的地方去了,我回去了,你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别走,予儿,别走……予儿……予儿……” 第742章 93.心中所愿 没有目的方向地跑了很久,周围的场景却一直没有改变,南予心中疑惑,没道理这回跑了这么久了还没变啊! 难道是因为她心中最渴望的几个场景都出现过了,而她却没有对任何一场幻境有所动容,也没有答应任何一人留在幻境之中,所以现在是已经自觉退出了幻境了吗? 想到这里,南予的脚步逐渐放缓了下来。 她环视四周,这里风光晴好,林深绕溪,轻云薄雾缭绕间还有鸟啼鹿鸣,既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异门,也没有出现什么凶兽奇珍,且这里视野开阔,不像是在魔塔那个闭塞的空间之中,而就像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景点。 只是现在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这样一处不知从何着手的景点,该怎么进入下一层? 还有九方越和那几个人都去哪儿了?明明是同一个地方掉下来的,可是这么久了,她竟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九方越——!” 南予拔高音量嚷了两声,深林中传来一阵空灵的回声,仍旧是没有人影出现。 * 九方越的周围布满迷雾,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声音传出去好远,却不能听清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也不能听清是谁在叫他。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轻烟缭绕的幽静深林渐渐隐去,转而出现了一座富丽堂皇、红绸高挂的宅院,鞭炮、爆竹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门和窗户上都贴着大大的“囍”字,院子里热闹非凡,宾客互相寒暄,皆是笑容满面的模样。 而他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华丽的主卧中,放眼望去皆是炫目的红色,偌大的床榻边上有一个高高的几案,上面堆着成丘状的桂圆和花生。 九方越低头看向桌面的镜子,里面的人着的是一身红衣,这是他不常穿的颜色,就算是穿红,也不可能穿这么鲜艳的一种红,这种红大约也只有要成婚的新郎官儿会穿……成婚!? 九方越一惊,这里不正是新房吗? 谁要成婚?他?他不是身在埋骨魔陵里吗? 可是这里的一切都这么真实,真实得仿佛埋骨魔陵就是一场梦! “叩叩叩——!” “哥!你怎么还不出来?!花轿已经到门外了!你要去接新娘子了!” 九方沁的声音? 九方越“嚯”地把门打开,见到竟然真的是九方沁,他低声喃喃,“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你亲妹子,你大喜的日子我不在这儿要在哪儿?”九方沁也是一身红衣,化了淡妆,看上去俏皮可爱,此时她笑脸盈盈,拉住自己的衣袖,“哥,你还不快点儿?嫂子那个脾气,再让她多等一会儿,你今晚可就有得受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九方越疑惑地凝视她,“我要娶谁?” “还能有谁?你不是说‘今生非蠢予不娶’吗?当然是她了!”九方沁说的时候笑得很是开怀,“诶,哥,今晚洞房你紧不紧张?你害不害怕?” “我……”九方越面色微微一红,蹙眉看她,“你不是向来和蠢予不合吗?为什么看见我娶她你还很开心的样子?”按照常理来说,九方沁现在应该把新房拆了才对头。 “我没有和她不合啊!”九方沁笑吟吟道,“我和她不是很早之前就很要好了吗?爹娘也很喜欢她啊!不然你能娶到她吗?” 九方越沉默了一瞬,他明白了。 第743章 94.不愿醒来 他明白了,这里不是什么新婚宅院,也不是他和蠢予大婚的日子,这只是他心中所愿,最想要看到的一幕而已。 一来,他清楚地知道蠢予不可能答应嫁给他。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有什么答不答应的。况且,大约这世上也只有他晓得蠢予心里有多么喜欢君玦。她可能自己都不晓得。 二来,他爹娘怎么可能喜欢蠢予呢。他爹与慕知矜为伍,蠢予父母的死就有他父亲一份,而他娘曾是幻门中人,当年为了他爹离开幻门,才免受幻字诀封印二十年一难,这么多纠葛,怎么也不可能真心实意喜欢蠢予。更何况蠢予在轻弦阁待了十多年,单说出身也不会喜欢她。 三来,九方沁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一旦结了梁子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能和蠢予和好,更不可能这么亲昵地叫她嫂子。 这一切都只是他内心深处最美的一场梦罢了。他想娶南予,想让爹娘妹妹都喜欢她,也想让南予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九方越叹了一口气,“沁儿,她在哪儿?” 虽然不是真的,但是无可否认,他不愿意醒来,他想继续下去,他想沉溺在这个梦中,他想……把这个亲成完,以后可以在心里名正言顺地唤她予儿,唤她夫人。 这大约是他心底最肮脏龌龊又最美好干净的一块儿。 “她在门外等着你去踢轿门啊!”九方沁笑着搓了搓手,“看她那架势,你再不去踢,她就要自己踢了。” 九方越笑了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揉了揉九方沁的头发,“带路。” 穿花拂柳,越过热闹非凡的外院,九方越径直来到大门外,那里落着一顶红色的花轿,喇叭声无比欢快喜庆,丫鬟婆子挤了一堆,映荷、莲碧都穿着水红色的锦裳,在轿子旁边打闹逗趣。 “诶诶!新郎来啦!”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身边的人立刻都把视线落在了九方越的身上,他走到轿子门前,撩袍踢开,伸出一只手,带着倜笑,“你看,我说你没人要,最后只能嫁给我。” “啪”地一声,里面坐着的人把手重重拍落到他的掌心,“你让小爷等了这么久,还敢这么嚣张?” “你等很久了吗?”九方越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我也等很久了。 一把将南予牵出花轿,他被南予此刻凤冠霞帔加身的模样惊了惊,红盖头还没有掀,他下意识就要去撩开看看是什么模样,却被一旁的媒婆笑着制止了。 这么牵着进去……就应该是拜堂成亲了罢? 九方越在心中告诉自己,拜完堂就杀了她,拜完堂就好……只要拜完堂……他一定杀了她…… 喇叭声又再次吹响,爆竹声声,九方越想了想,地上这些碎了的爆竹这么多,还有火盆什么的,她看不清路摔倒了怎么办,于是他转身不顾她反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南予猝不及防,一阵惊呼,“这么多人看着呢!” 九方越笑着低头吹起盖头一角,歪头去看了看,低声道,“看着就看着,我还怕人看么?” 这么一抱,就直接抱进了正屋里,正位上坐着的正是他的爹娘,此时一脸和蔼地笑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话音落下的时候,九方越知道,自己真的下不了手。 他告诉自己,他还没有掀开盖头,等掀开盖头看一眼,就看一眼,再杀了她也不迟…… 第744章 95.幻境相遇 洞房之内,九方越将南予放在床榻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掀开你的盖头,你叫我一声夫君。” 南予吹了吹盖头,看着盖头起起落落,悠闲道,“你不是要出去陪酒的吗?这流程不对啊!”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看。”九方越抓紧她的手,急切地道,“你答应我,叫我一声夫君,快点儿。” 南予偏头,耸了耸肩算是答应了,“好罢好罢。嗯,夫君。” “再叫一次。”九方越轻声道。 “夫君。” 九方越的手已经缓缓掀起那绣了鸳鸯图案的火红盖头,首先入目的是白皙清瘦的下巴,抹了香蜜和口脂的红唇,然后是清秀挺直的鼻子,粉扑扑的脸蛋儿,还有那双透着桀骜不羁的水灵灵的眸子…… 最后他随手将喜帕扔在地上,金色凤冠下的一头青丝全数绾起,是嫁为人妇的模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把她的凤冠取下,青丝便铺了满床。 九方越凝视着她,喃喃自语,“……蠢予,如果我就这么沉溺于此,而不是出去找你,你大概也不会为我担忧罢?” “你要出哪里去?你不是想要一直陪着我吗?”南予指着他的心口,一字一顿,“你心里,不是一直在说,只要这辈子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吗?九方,你不愿意陪我了吗?” 愿意的。 可是如果留在这里,蠢予在埋骨魔陵里有危险该怎么办?要是她在找他怎么办?他入幻境之前,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如果唤他的人就是蠢予呢? 他怎么能让蠢予等他? 定了定神,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手中运起气韵,闭上双眼一掌打下! “轰——”地一声,幻境开始变得模糊,最后渐渐崩塌成碎片,消失无踪。 再次睁眼的时候,四周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不是原来那片深山老林,而是……九方越轻声低喃,有些不可置信,“君玦的府邸……?” 他到这儿来作什么?难道自己还想要杀了君玦? 不能吧,虽然他确实和君玦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动过要杀了君玦的心思,而且蠢予那么喜欢君玦,他要是真有这想法还了得?更何况他这……不一定打得过君玦啊。 什么不一定,九方越吸了吸鼻子咳了一声,他是根本打不过好么。 九方越加快脚步,向里屋走去,他就想看看自己究竟到了怎样一重幻境,自己内心又究竟还想了些什么,然而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站在里面的那人不是君玦又是谁?! 被他掐住脖子的女子不是南予又是谁?! 九方越下意识想去救南予,然而思绪一转,他的脚步又停下了:这里是幻境! 君玦撇过眼看见九方越,手中力道便更重了一些,“轰”地一声,眼前的南予便破碎了一地消弭无踪。下一刻,君玦抹了唇边的血,扶着桌子抬眸看向他,蹙眉道,“予儿呢?” 九方越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里咣地晃过南予从冰门出来时手中拿着的那件衣服,他皱眉追问,“你真的是……君玦?” 第745章 96.担怕要疯 君玦扶着桌子也没能支撑住,身子微微一倾,唇角又渗出两行血,勉强站直,他哑声道,“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我……我怎么知道?我连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都不知道!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九方越皱紧眉,焦急道,“不对,掉下来的时候不是你把她从我手里抢过去的吗?!我还要问你把她丢到哪儿去了?!” 君玦抬袖子再次抹了唇角的血,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起来,她没有和九方越在一起,那她去了哪儿?如果不能在埋骨魔陵里找到她,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她有没有遇到危险?能不能应付? 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她出去之后已经不打算去见他了,如果秦梓阳先找到她,就要直接带她离开朝天大陆,她以为自己不想看见她……谁来告诉他,现在他该怎么办啊?! 君玦一把抓住九方越的手腕,慌乱无措地追着他的眸子询问,“予儿有没有和你说过,离开埋骨魔陵后要去哪儿?她有没有和你说过?!” “她离开埋骨魔陵后还能去哪儿?朝天大陆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九方越拧着眉毛甩开他的手,“你究竟在说什么?既然你能把我招来,为什么不能把蠢予也招来?” 君玦没有说话,他的一颗心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既然予儿没有和九方越一起,他也就没有必要待在幻境里和他废话了。 九方越见他单手提气,像是要布下阵法的样子,一道绛紫色的气流绕过,瞬间在地上飘浮成型,变为密密麻麻的咒文。 九方越低眸瞧着这咒文,只觉无比熟悉,顿了顿,他恍若被惊雷砸中,“难道……你、你用的是魔界的阵法?!是从十二楼的书里学的?你居然学会了魔界的召唤阵?!” 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君玦直接用魔魂阵召唤魔界之人,而他就是魔界的魔君,自然也会被君玦一起招来,但蠢予却不是魔界的人,自然不能招。 只是魔界的功法最是耗费修为,每启动一次阵法,就会耗费大量的精力,而且在他被君玦招来前,一定会有别的什么魔界亡灵也被招来,要消灭这些亡灵必然耗费更多精力。 以君玦的能力,还不至于抵抗几个亡灵就成了这样,那必定是布了不知多少个阵,召唤了不知多少次了。 而君玦现在还要强行再布下另一个连他这个魔君都不晓得的阵法,从这里强行出去,不晓得又要耗费多少修为和精力。 这么一想,九方越都有点儿心疼他了,轻声叹了口气,“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出去?其实蠢予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她还不至于这么一会儿就摊上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她自己可以应付很多事情的。” 九方越既然不知道南予要离开的事情,自然也想不到君玦急着见南予不仅是因为担心她遇上什么麻烦,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因此,君玦怎么会听他的,结界布好,他几乎是一刻没停地启动了阵法,走之前顺手拖了九方越进来。大概是因为君玦想到南予现在或许在找九方越,如果带上他,和南予相见的几率会大那么一点点。 可是九方越清楚地知道,他自己一人要用阵法从这里出去尚且十分耗费精力,为了提高这么一点儿相见的几率,他还要再拖上一人……简直是不要命。 虽然不晓得为何他这么急切要见南予,但是他晓得,要是不能快点找到南予,君玦这个节奏,担怕是要疯了。 第746章 97.城歌(一) 南予没有料到自己走着走着就落了空,掉进一个黑漆漆的巨型坑里,瞬间被什么东西拉扯住,硬生生拽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次她的脑中没有传来刺痛感,也没有被刺激得晕过去,只是一个眨眼,就好比往常走在街上,突然被人从斜边拉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这里翠竹环绕,青色的竹叶仿佛刚换过新衣,嫩绿嫩绿的,将她身上着的一袭少年白衣都衬得青了几分,清脆的鸟啼在竹林中不绝于耳,不觉聒噪反倒愈发幽静,她脚下是青色石板路,路边有不知名的细碎小花儿,星星点点,芬芳不尽。 “好熟悉……”南予只觉眼前景象在哪里见过,走了几步之后,她恍然大悟,“这是……诡宗吧?” 没错,正是诡宗。 她现在身处的是诡宗房屋外的那片竹林里。 确切的说,应该是幻境中的埋骨魔陵。 南予加快脚步,走进竹林深处,解开阵法,循着她记得的路向诡宗的木屋中走去,刚穿绕出那片竹林,耳畔就传来两个孩子近乎争吵的话语声。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 南予抬头寻过去,堪堪瞧见有两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儿站在一棵杏花树的树干上,凝神瞪着对方。 看上去要小一些的那位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一截粗细适中的树枝,比了个防御的剑招,而看上去要大一些的男孩子手中则是拿着一把真剑,一手在背,一手指着那小一点儿的男孩儿。 南予看了没多久就觉得他们的五官很是熟悉,再加上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诡宗,她心中便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看上去年纪小一些的是君玦,另一个则是言城歌。 他们像是都看不见自己,南予心想,这么看来,这一个幻境与之前的大有不同。或许是时光流转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候,把她带到了这里。可是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带她来这儿是要她看什么呢? 正思索着前因后果,小君玦说话了,他神色微凛,语调平静,但即使刻意敛了神色,也无法掩饰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矜傲,“你看,即使给你无数次机会,你还是没办法近我的身,即使我不用剑,只守不攻,你也没办法杀我。城歌,杀不了我就是杀不了我。” “哼!”小城歌狠狠咬了咬牙,“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君陌卿!你不要太得意了!” 小君玦淡淡一勾唇,小小年纪,尚且稚嫩的脸上已然猖狂尽显,“我等着你。哦,对了,今天你输了,照例帮我洗衣服。” 南予微微挑眉,那时候的言城歌似乎对君玦还有着很深的恨意,而君玦对言城歌也谈不上有什么好脸色,不仅没有,还很嚣张。 不仅嚣张,还十分顽劣。看得出来,小君玦用杏枝当剑并不是真心相让,而是为了让用真剑的小城歌更加自愧不如,以此来满足他极其恶劣的好胜心。 南予不禁叹了一声:遇上君玦这种跟人有宿仇还能这么猖狂腹黑的同门师弟,也真是难为向来温润待人的城歌了。 第747章 98.城歌(二) 画面陡转,天色一下变暗,不远处的竹屋里,天枢子正一边儿嘬着酒,一边儿朗声叫他们,“陌卿、城歌,快吃饭了!” 小君玦和小城歌丢了手里的武器,飞快地跑进竹屋。南予也跟着一道进了屋,反正他们都看不见她,她就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天枢子先是给小君玦的碗里夹了一块儿肉,然后把碗摆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冲还在洗手的小君玦招手道,“你过来,为师有些问题要考考你。” 小君玦心不甘情不愿地几步走过去,直接坐下动起了竹筷,夹起碗里肉心安理得地吃了后才随口回道,“你问罢。” 南予注意到,小城歌自己安安静静地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不仅没有主动拿起筷子,还十分拘谨恭敬地坐得端端正正。 简直和对面没规没矩的小君玦有着天壤之别。 南予以前就想,小时候的君玦,应当也是很顽劣的,或许他平日里在外人看来真是十分地成熟稳重,但是他有时候就是会在她面前不经意露出骨子里的恶劣。 以前她也觉得君玦必定是从小时候开始脾气就不好,浑然就是谁都不能惹的模样,大约就是那种混不吝的混世小魔王,能气得人跳脚又让人无可奈何。 这一点是从方才他们比剑的时候看出来的。 “今日的剑术练得如何?”天枢子偏生很是宠爱君玦,又给他夹了一块肉。 小君玦头都不转,也不正眼看着天枢子,只一边吃一边回,“尚可。” “气韵修炼得如何?” “尚可。” “阵法参悟得如何?” “尚可。” “和你师兄相处得如何?” 见天枢子提到自己,一直微微垂眸安静等在那里的小城歌怔了怔,抬头看向小君玦,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小君玦看都不看他,依旧回道,“尚可。” “你这孩子,真是对自己不关心的事情有一种近乎绝情的冷血。”天枢子敲了敲他的脑袋,颇有感慨地总结了这么一句。 “师父这不是废话么?既然我不关心,为什么还要白白涌着一腔热血?”小君玦眼看着一碗饭都要就着菜吃完了,小城歌依旧没有动筷。 天枢子忽然饶有兴趣地道,“陌卿啊,你有没有想过,杀掉慕知矜为你父母报仇之后,要做些什么?过什么样子的生活?娶妻生子,一世长安?” “娶什么妻,生什么子。”小君玦一碗饭已经吃完,伸着筷子去夹菜吃,“我怎么可能娶妻生子,女人那么麻烦。” 南予撑着下巴抵住桌面儿,凉凉地睨着小君玦:这就是你特么十六年后毁了我银铃的理由? 天枢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小城歌道,“那么,城歌以后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忽然被点到名,小城歌还有些紧张,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片刻后他才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声道,“一世……长安罢。” 小君玦毫不留情面地笑了,还是那种很讥讽地嘲笑,笑完事儿了还要加一句,“那行啊,以后你看上哪个女的,我就帮你把她弄到手,然后你就和她一世长安!我就去做别的事!嗯……我要杀了慕知矜,还要让五国统一,要让所有人都对我俯首称臣!” 小城歌脸上有些怨气,但是很快平息了,哼了一声,“那一言为定!” 第748章 99.城歌(三) 场景再一转,竹屋的正堂变成了卧房,天枢子和小城歌都不见了踪影。南予的鼻翼轻轻一动,嗅到了一缕沉木香,心中笃定这里是君玦的房间。 一想到如今的君玦不过只有六岁稚龄,却已经学会用起香炉这么奢侈的东西,南予就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屁大点儿孩子就会装这等x,长大了还不让他了得? 顿了顿,南予又迅速摇头进行了一番自我否定:傻了罢?人家长大了确实是挺了得的。 “吱呀——” 竹屋的门一响,是小君玦回来了,南予转头看去,堪堪瞥见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从外面推门走进来,料想他是刚洗了澡,上身光着,下身只随意围了一截儿布。 南予心道你丫的这么小一丁点儿的时候就不会好好穿衣服了,难怪长大了那么喜欢跟她耍流氓且一耍起来就有一种无师自通的得心应手,原来一切在小时候都是有预兆的。 小君玦不晓得是拿了什么东西,随意往后一扔,堪堪投入灯罩中,房间便被点亮。 之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小君玦直接爬上竹床躺下睡觉,南予也就坐到了他旁边,心道他原来不喜欢睡觉的时候熄了灯。 南予有些激动地想,现在是不是可以趁他睡着了亲一口了?这可是小时候的君玦,一张脸玉雪可爱稚气未脱,还没长成邪魅惑世模样的君玦! 小君玦的睫毛很长,看上去浓密又轻柔,在昏黄的灯火下投出一片阴影,粉白粉白的小脸蛋儿上透着光看居然还有一点儿绒毛,粉嫩的唇很薄,光看着就香甜柔软……这是以后那个一勾唇就邪气四溢的君玦嘛? 一想到他下午的时候板着脸说话的模样,南予就觉得好萌啊,好想啃一口是怎么回事啊…… “咚”地一声,竹门被猛地踹开,把这厢正在想坏事的南予吓了一跳,也吵醒了刚合上眼睡觉的小君玦。 “君陌卿!你是故意的吗?!”小城歌闯进竹屋内,挥手就把一堆衣服丢上床榻,已经能看出几分俊气的小脸儿气呼呼的,“你今天换了五套衣服?!你是不是故意的?!” “噗!”南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而小君玦却慢条斯理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腿屈起,随意靠在墙上,抬眸睨着小城歌,“怎么了?不允许人有洁癖啊?”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哪有人一天换这么多衣服的?”小城歌很生气,“我不会帮你洗这么多的!” 小君玦倒头就睡,“我就是一天换这么多,你不愿意履行承诺帮我洗就算了,用不着找这些借口。” “你别想激我!”小城歌气急,然而顿了顿,哼了一声后还是一把抱起床榻上的衣服跑了出去。 南予望着小城歌跑出去的背影,然后看了看正笑得很是得意的小君玦,不是很明白自己究竟喜欢君玦哪一点……就喜欢他从小到大都这么可恶么? 想了想,南予还是跟着小城歌一道跑了出去,她看见小城歌抱着一堆衣服埋头狂奔,一个不留神儿就撞在了天枢子的身上。 天枢子不在意地笑笑,扶住小城歌,“这么晚了不睡觉,是要去哪儿啊?” 小城歌埋头,“去……去洗衣服……” “这不是你的衣服罢。”天枢子捻了捻胡须。 两相沉默了许久,周遭的风吹过一轮又一轮,小城歌都没有说话,天枢子似乎叹了一口气,忽然轻声道,“城歌啊,你……想不想要自己的佩剑啊?” 南予清楚地看见,小城歌抬头的瞬间,一双眸子都亮了起来,璀璨如星子,他的脸上还有些许局促不安,“师父不给陌卿吗?师父真的要先赐我佩剑?师父、师父不是一向更 第749章 100.城歌(四) 天枢子摇了摇头,叹道,“这次,不给他……” 小城歌的眸子真正儿地亮了,熠熠生光的亮法儿,他看上去很激动。 他觉得师父一定是被自己乖巧懂事的表现所感动,觉得陌卿这回的确是做的太过分了,所以想要借先赐剑给他这件事来表扬他,从而惩罚陌卿。 他心里忽然觉得师父并不是自己寻常认为地那么偏心,师父其实是个好师父,师父很公正,其实对他很好。 小城歌的整颗心都要飞起来了,眼见着天枢子已经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还洗什么衣服,他将手中的衣服随手丢在草丛中,然后心头既紧张又激动地冲天枢子走的方向跑过去。 天枢子将他带到一间空屋子里,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凝视着一路跟过来的小城歌。 小城歌将周围环视了一圈,惊诧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唯一就是一张椅子,天枢子坐的那张,他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想了片刻,走到天枢子面前,十分爽快地跪下了。 约莫是觉得赐剑这种事情是个很神圣的事,更何况是得到人生中第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是他终于胜过陌卿的证明。 因此,他先是给天枢子叩了三个标准的响头,然后才规规矩矩地打直了背,恭敬伸出双手,语调都忍不住有上扬的喜悦,“请师父赐剑!” 南予双手环胸,背倚在门口,心道这把剑应该就是寒禅了罢?活该君玦没被天枢子赐剑,这么可恶,是该给他长点儿教训,吃点儿闷亏了!看看别人城歌小时候多听话!多懂事啊! 天枢子却没有急着赐剑,他先是凝视着小城歌,郑重问道,“城歌,你恨陌卿吗?” 小城歌有些猝不及防,讪讪地收回手,然后兀自说道,“他父亲,杀了我父皇母后,屠尽我召阳子民,我亲眼看见的,可是他父亲死了,我只能寻他报仇……师父,我不知道我恨不恨他。” “城歌,你与陌卿师出同门,为师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们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天枢子缓缓拉过小城歌的手,满目温柔,“如果有办法要你不会恨他,你愿不愿意接受?” 小城歌第一次看见师父这样对他说话,很温柔,很宽和,就像是在对陌卿说话一样,这样语气说话的师父总是可以包容陌卿所有的傲慢无礼。 “我不想和他吵架,是他每次都很过分,我也想和他好好相处,可他越过分,我就越忘不了他父亲杀了我爹娘的事情。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才三岁,如果没有我保护他,他根本活不到您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可是我没有想要杀他,我还保护他了。是后来、后来才越来越想的。” 小城歌大概想不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坦诚而又真诚地对天枢子说这么多话了。 他见天枢子摇头叹气,便失落地埋下头,等了一会儿,又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天枢子,满眸璀璨,“师父,这是我的错吗?” “不是。”天枢子肯定地回答。 室内一片静谧,小城歌把头埋得很低,就在他以为天枢子已经不打算给他赐剑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一声气流浮动的声音。 他惊喜地抬头看去,天枢子的手中横拿着一把白玉长剑,在灯火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温润静好,而剑身周围浮着一层薄薄的透明气韵,像是暖玉生烟。 “此乃佛门神剑,名为寒禅。”天枢子左手执剑,右手掌心提气,“佩剑之人须得清心寡欲、温润如水,否则恐不能驾驭,一旦佩有此剑,便戒杀戒伐,戒残戒戾,戒躁戒痴,戒嗔戒妄。赐你之后,为师便会设法将它与你心脉相连,从此以后,警你不可动杀欲,不可动戾心,否则……总之,剑之生死,便是你之生死,剑碎人亡。” 第750章 101.城歌(五) “心、心脉相连?”小城歌害怕地缩回手,紧张地看着天枢子,“诡宗的弟子都要这样吗?陌卿也会有这样的剑吗?师父,杀欲如何能控制?如果陌卿惹急了我,我会控制不住想要杀他,我平时或许没那么想杀他,只是惹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我、那我是不是就要死?师父……?” “不会的。”天枢子皱眉,认真道,“师父向你保证,它只是警醒你,助你控制自己的情绪,绝对不会要你的命的。” 小城歌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便不会有什么大碍,师父再偏心陌卿也不会骗他丢掉一条性命罢?更何况,收下这把剑,就可以和陌卿炫耀了,他就压过陌卿一头了,谁让陌卿那么嚣张,气一气他总可以罢? “那好!”小城歌矜持地抿起唇,小心翼翼地笑着伸出双手,“谢师父赐剑!” 天枢子的左手颤了一瞬,右手掌心运起的气流成刀划破小城歌的掌心,血液瞬间涌出,一道气流托住那血珠,将它引入寒禅剑中。那鲜红的血立即被寒禅吸了进去,了无踪迹。 这之后,天枢子的手对准小城歌的心脏处,用气韵结出一个繁冗的印记,覆盖住他的心脏,再将这个印记化出,全部融于寒禅之中。 小城歌的心脏被这道气韵抽得紧紧压了一下,他下意识用手捂住心口,“师父?” 天枢子将寒禅放入他手心,静默了片刻,轻声道,“城歌,如果你和陌卿再起冲突,该当如何?” 小城歌欣喜地接过寒禅,正拿在手里小心抚摸,听到这里,他抬起头认真回道—— “如果是我的错,我必定会向他道歉,只要他不故意找茬,我肯定克制自己的性子,方能不负寒禅的宗旨。”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又气愤地急道,“可如果本来就是他的错!是他先惹我!是他不讲道理!是他故意找茬!我也绝对不会相让!就算我如今杀不了他!总有一天……噗!!” 话没说完,小城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瞬间染红他雪白的领子! 不要说站在门口云里雾里的南予,就连他自己都被这一大口血吓到了,紧接着,他的心脏处倏然传来剧烈疼,他痛得吼了一声,直接将头砸在了地上! 南予吓了一跳,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熟悉!城歌犯头疾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她顿时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个幻境是在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头痛……!心也好……痛!!师父!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小城歌紧紧捂住胸口,原本挺直的腰杆已经颓然弯下,他几乎是趴在地上,用力按住心口的位置,带着浓浓的哭腔惊声吼|叫,“哈……!!!” 下一刻,南予捂住微微发颤的双唇,不可置信地盯紧小城歌的胸口,没有任何伤口的心脏处涌出一大片鲜血! 心脏处的血一渗出来,鼻子和口中的血也猛地涌出,一大片一大片往下流!瞬间将他胸前直至腰间都染得鲜红! “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我流了这么多血?!!”小城歌满脸充斥着恐惧,他用雪白的袖子不断地擦口中、鼻中、心口流出的鲜血,跪在地上一路膝行至天枢子脚下,抱住天枢子的腿,满脸都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害怕,“师父!我会不会死啊?!师父……师父!我不想死!我流了好多血!师父!怎么办!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 他刚刚只是说得起了兴在心中对君玦怨恨了一瞬!只有那么一瞬!! 天枢子深深闭上了眼。 小城歌颓然坐倒,他瞬间明白,这不是在师父预料之外的事情,他早知道会这样的。 师父早知道这把剑会让他这样!早知道得到这把剑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师父不许他对陌卿不利!不许他向陌卿报仇!这辈子都不可以!就连心中有一点儿杀心一点儿怨恨都不许!! 小城歌痛得跪伏在地上,紧紧攥着心口的衣服,青筋全数暴起,他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鲜血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把他涂得满脸狼狈,他放声嚎|啕,用一种凄惨到近乎绝望的声音哭道,“师父!!师父……!!!” 第751章 102.城歌(六) 天枢子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拍他的背安抚道,“城歌,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想,不去想就不痛了。不要想了……不要再去想了……” 南予作为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七、八岁稚龄的小城歌嚎啕大哭。她明白了。 城歌和君玦之间的恩怨已经不仅仅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正是因为寒禅剑的牵扯,这恩怨已延续到他们两人之间。 一旦城歌心中对君玦起了杀意,或者不是杀意,只是单纯的憎恨怨怼,都会被寒禅剑摧残折磨以示警醒。 所以这么多年来,城歌但凡有什么情绪欲念,都装进了脑子里,不敢再藏于心中,免得受噬心之痛。 然而久而久之,用脑子装的东西太多了,脑子里情绪欲念也太多了,就像心脏超出负荷,他的脑袋也承受不了那么多,于是言城歌患上了头疾。 南予多次看见言城歌犯头疾都是把头用力往地上撞,想必是痛得狠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勉强觉得好过些,在他把头往地上撞之前,他脑中会流出大量的血,可他的脑子里除了插了几根像针一样的东西,就没有伤口了。 其实这就像方才那样,明明小城歌的心脏处没有任何伤口,却还是会因为寒禅的缘故涌出鲜血,止都止不住。 这样受苦受难的次数多了,城歌自然就学会收敛情绪了,不仅要在面儿上收敛,骗过别人,他还要在心里收敛,骗过自己,骗过寒禅。 所以很多时候,南予觉得总是猜不透城歌的心思,总觉得他的心思深沉。试问,一个连自己的心都能骗过的人,怎么会骗不过别人呢? 最让南予觉得讽刺的是,寒禅剑警醒城歌不要对君玦动杀欲的方式竟然如此血腥残忍,该如何让人相信这把神剑是佛门之物? “砰——!” 一声巨响,南予身后的门直接被人踹开,肯定是君玦了,且不说这里就他们三人,关键是小城歌痛成这样吼得如此撕心裂肺,怎么可能招不来一向警惕性很高的君玦? 小君玦踹开门后,首先入眼的正是全身血红、如同刚从血水中打捞起来的小城歌,不要说这个模样的言城歌,就是别的人也没带这样过的,委实把他震惊了! 紧接着,小君玦看见了地上的寒禅剑,他听见小城歌撕心裂肺地哭吼道,“师父……师父……!我不要这把剑了!我不要了!你把它取出来!!我好痛!好痛啊师父……!!你是不是骗了我?!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我流了好多血!我身上都是血!师父!你为什么那么偏心?!!师父……师父……啊……!!!” 所谓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象了。小君玦扑到小城歌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难得地在脸上出现了焦心与担忧,“师父!他怎么了?!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失血过多会死的!你、你快把他说的那个什么东西取出来啊!” “晚了。”天枢子摇头,将小城歌抱得更紧了些,“寒禅一旦与人心脉相连,便取不出来了。城歌……你听为师说话,忘了报仇罢,灭国屠城之仇你要如何报?你报不了啊!城歌,忘了就好了……不要再去想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 第752章 103.城歌(七) 景象逐渐模糊,大概是要转换到另一个场景。 周围的景象清晰了不少,是南予在诡宗时来钓鱼的地方,也就是竹屋后的那片湖泊。是一个风清日朗的好天气,有和煦的微风拂面,湖光山色,波光粼粼,一派幽静清雅。 南予注意到,就在自己不远处的湖泊旁边蹲着两个小孩儿,正是小君玦和小城歌。倘若是从前,他们应该也不会如此平静地一起蹲在湖边,多半已经过了那晚赐寒禅剑一事了,小君玦此时也应该知道寒禅与城歌的关联了。 南予走到他们旁边,跟着他们一起蹲下,好方便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小君玦手里拿着一块儿扁平的石子儿,正在往湖泊中打着水漂,一颗石子飞出去,南予的视线跟着在湖上弹了九下,直到湖泊尽头,那石子才被瀑布打下了水,九圈涟漪缓缓蔓延开来。 “诶,城歌,你有什么愿望吗?”小君玦面无表情地投着手里石子儿,虽然依旧没有正眼去看小城歌,但是南予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认真,“这次不是逗你玩儿了,你尽管说,我不会笑你的。” 小城歌低头随手扒着湖边的绿草,同样是面无表情,“我说的一世长安,是真的。不知道你当时在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啊,现在想来……确实不好笑。”毕竟城歌这样子,不得动欲念和杀意,该如何一世长安呢,小君玦手中的石子漏了几颗入水中,不晓得在想什么,好半晌后才道,“你要什么样的一世长安,我帮你罢。” 小城歌把手里的绿草扔进水里,目眺远方,眸底微微潋滟,“我要我父皇口中的一世长安。” 南予抬眸。 如今的城歌,心性已经变了。 皇帝心目中的一世长安,是没有国与国之战争、没有国与国之纠纷、没有国与国之矛盾,一世无虞,长治久安,方为一世长安。 而要做到没有国家之间的战争、纠纷、矛盾,最好的办法,也就是长久之计,是让五国统一,天下臣服,坐拥一方之主已经不能满足,要就要坐拥天下之主。 南予侧目,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君玦能不能明白城歌口中的意思。 “好,我帮你。”小君玦很爽快就答应了,南予还以为他果真没有懂其中含义,谁知他又接着道,“反正我没有什么愿望,我杀了慕知矜以后也没什么事情干,我想征服五国,统一朝天大陆,要所有人都臣服于我,而你想要那个位置,那我们就一起合作罢,最后那个位置给你,一世长安也给你。” 小城歌转头看向依旧在打着水漂的小君玦,伸出一只手,“好。” 小君玦把所有的石子扔进水里,一巴掌拍上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城歌,这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 “你欠我那么多,还我一世长安便还清了么?”小城歌哼了一声,“寒禅之苦又如何说?师父这样偏心你。” 小君玦转头接着扔石子儿,睨了他一眼道,“我不信这世上无人可解,你放心罢,我会找到好的大夫治你心疾的。就算治不好,大不了不让你犯病不就是了?欲念么……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让给你,得到了不就没有欲念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这可是你说的。”小城歌偏头看他,将信将疑,“我想要什么你都让给我?” 小君玦很是干脆,“我说的。” 小城歌用手指搅着湖水,看着中间小旋儿,忽然纠结地问道,“诶,陌卿,你说以后我们要是同时喜欢同一个东西,你不想让,我又想得到,该怎么办?” 小君玦扯了一根草抿在唇间,撇嘴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让我 第753章 104.乍见白毛 此事告终,幻境便消失无踪,南予被拽回树林中,这里是幻境最开始的地方。 其实看幻境看到现在,南予心中也开始烦躁了:这特么是想要没完没了了还? 且她忍不住有一丝疑惑,她来这片树林来了三次,一次是刚从八扇门处跌下来,那时候她还是真实的,第二次是莫名被拉到这儿,遇见君玦,应该也是幻境,第三次则是现在,她不确定真实性,约莫是真的。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树叶沙沙作响声,南予的手下意识提气作防备,“谁?!” 一只白色的、圆滚滚的小团儿迅速扑了下来,栽进草丛里,南予飞身掠去,手臂径直将白色的团儿捞起,定睛一看,居然是白毛儿! “喵呜——” 白毛儿温顺地用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南予的指尖,示意南予轻点抓它,南予把它放到地上,然后蹲下身戳它软乎乎的身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不对,你是怎么从我身边不见的?” 她还记得白毛儿在云岚宗召集了灵兽来救她,然后被九方越一起带回深山中养了四个月,由于深山里宽敞,无拘无束,白毛儿就从一只软乎乎小白团子变成了可大可小的白金猛兽。 后来被南予嫌弃没什么用处,于是拿来当坐骑带出深山去见九方越,再后来就记不清了,不晓得这只白毛儿是怎么从她袖子里逃出去不见了踪影的。 不过,既然白毛儿能找到这里,那想必这里是真实的。 白毛儿用牙齿咬住她的袖子用力扯了扯,然后忽然扭头就跑,“轰”地一声,它跑着跑着体积就越变越大,最后成了白金猛兽的模样,跑得也更快了些。 跑出十步远后,它转头停在原地转头跺了跺足,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南予,像是在邀请她跟上来。 南予便飞身直接骑到它背上,白毛儿便一刻不停地向深林中狂奔。 “嗷呜——!” 有成群的野狼靠近,发出令人惊悚的狼嚎,白毛儿一边朝着它的目的地狂奔,一边凶狠地张口怒吼,“喵呜——!!” 尖利的猫叫声听起来尚且有些滑稽,但是南予听见周围的群狼全数被吓得不再出声,扭头跑远了。 南予心中登时一惊:靠,没看出来还有这技能?! 白毛儿带着南予飞奔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越跑越黑,周围的白雾渐渐变为黑雾,和煦的微风骤冷,白天成了黑夜,白毛儿一个劲儿的撒开四条腿狂奔,整片深林里都回荡着它的足音。 终于,在跃过一条叮铃流淌的溪流过后,南予仿佛看见了远处有一堆火光在闪耀跳跃,白毛儿也发出了呜咽声,就像是胜利的欢呼。 越走越近,那火光也越发明亮清晰,南予仿佛听见了说话声,嘈杂无比,一阵哄乱,她心中没由来地发紧,这里居然有人! 隐隐绰绰间,她用极为模糊的视力看见了六、七个人,其中有一人抬脚将另一人踩在了地上,手里像是拿着一把匕首,又有一人惊呼过后猛地将那把匕首按住,极力制止。 又跑了片刻,南予终于听清了那方传来的声音—— “君玦!你特么就是个疯子!你要是杀了他!就不怕蠢予恨你一辈子吗?!” 第754章 105.舍我救他 震惊犹如潮水般袭来,将南予整个人都淹没了,她无端生出绝顶的窒息之感。 ——君玦为什么在这里?! “滚开!!再不滚开我连你一起杀!!”君玦反手一掌打在九方越心口,饶是后者反应极快运起气韵作挡依旧被他这随手一掌震得倒退三、四步! 君玦一把匕首上缠绕了数十道疾旋飞转的气流,眼看着就要朝秦梓阳的胸口插下去! 南予一惊,飞身冲到他们面前猛扑过去一把握紧了——秦梓阳的手! “蠢予!” 这一猛扑将秦梓阳撞得偏了偏,“扑嗤”一声,君玦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与此同时,他预料中的一掌没有准确袭到君玦身上,掌心中的毒针也没有打进君玦体内! ——而是毫无预兆地刺进了南予掌中! “予儿?!!” “阿予!!” 南予一手握紧腕处,以免剧毒在血液中扩散开来,她抬眸瞪向君玦,惊怒吼道,“君陌卿!你不要老是像个神经病一样行不行?!他做什么惹你不痛快了你要杀他?!” 在这之前君玦想见南予想得都要发疯了!他害怕再也看不到南予!什么理智尊严统统都不要了!他就想杀了秦梓阳!这样南予就不会被带回去、不会离开他! 因此,这个时候看见南予,君玦整个人都高兴上天了,哪里还管自己是不是在被她骂,他急忙点头一脸“你说的都对”的表情,慌忙扑过去把南予抱在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予儿、予儿!!我、我有话和你说!!你先听我说!!!” “我特么不想听!想说什么你憋着!”南予皱紧眉挣扎了两下,拼命用手肘推他,“你放开我!” 秦梓阳不顾肩上的伤,伸手拽住南予的胳膊,抿紧泛白的唇,“阿予,先把毒血和毒针吸出来。” 君玦一怔,瞬间放开了南予,脑中闪过一个片段后立即明白了南予方才为什么上来就握住了秦梓阳的手。 他脾气向来不好,一暴躁就容易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时候整个人戒备就极低。刚刚他一心想杀了秦梓阳,却没有注意到秦梓阳那一掌也已经要打到自己身上了。 趁着君玦放开自己的空隙,南予摸出袖中匕首,利落地在刺进毒针处划开一个口子,低头吸吮毒血,片刻后,她抬头,两齿间轻轻咬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偏头吐出。 而后所有人都是死一样的沉寂。 君玦半跪在地上,低头怔怔地凝视着盘腿坐着的南予,不晓得在想什么。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秦梓阳的手下正一声不吭地为他包扎。 好半晌后,南予听见秦梓阳用很低的声音,温柔地反问,“阿予上次在客栈里,不是说,倘若我和君玦起了冲突,一定会选择帮我的吗?阿予是已经害怕他受伤到完全没有看见他拿匕首要杀我,还是……觉得他这一把刀冲着我心口处插下来,一定没有我把毒针刺进他身体里严重?” 谁也不知道,上次听见南予说这话的三个人,君玦、九方越、秦梓阳,都在想这同一件事情。 “阿予,你以前从来不对我说谎的。”秦梓阳很失落地捂住自己肩口,“你骗我。你没有帮我,甚至没有公平对待我和他。阿予,如果这把刀真的刺进我心脏了,你会难过么?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一丝庆幸,这样就不必和我回去了?” 第755章 106.使小性子 南予低头搓着自己掌心的血。 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她告诉秦梓阳,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有办法躲开吗?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不要说在场亲眼看见那把匕首就离秦梓阳心口几寸距离的其他人了。 南予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约莫还是沉默比较好。 白毛儿缓缓踱了几步来到南予身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然后呜咽着用牙齿咬住她的袖子,把她往那条溪流方向拉。 南予干脆就跟着白毛儿起身,避开尴尬,蹲在溪流边清洗掌心的伤口。 身后有踩着草地走来的脚步声,南予头也没回,愤懑地低头使劲搓着掌心道,“我不想听。” 君玦几步上前走到她旁边蹲下身,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顿了顿,才迟钝地撕下一截自己的里衣袖子,伸手去握她的手,南予却缩回手站了起来。 君玦也跟着她站起来,呆呆的拿着布条冲她走了几步。 事到如今南予也反应过来了,她第二次回到幽静深林的时候,眼前的君玦是真的君玦,不是幻境,一想到自己那么丢脸地占他便宜,凑过去吻他,还说了那些话,还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出言挽留她! 南予真是觉得无比扎心!!他不挽留现在又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她撇过眼,委屈地向后退了一步。 君玦愣了愣,迟钝地往前跟了一步。 南予哼了一声,又向后退了一步。 君玦没有吭声,再小心翼翼地向前跟了一步。 南予咬牙,狠狠跺脚,厌恶地往后退了五步。 君玦茫然地握紧手里的布带,不知所措地向她走了五步。 眼见着南予又要后退,君玦一愣,反应极快地伸出长臂把她捞了回来,搂着腰抱在怀里后,低头傻傻的看着她,满眸期待。 南予别过眼不去看他。 一阵沉默,君玦小心翼翼地拉起南予的手,把一直想给她包扎的布带缠在她的掌心,缠了几圈过后,他突发奇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南予正在闹小脾气,看见这么花哨的东西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冒,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扯开蝴蝶结拽下布带扔在地上。 君玦也没有吭声,耐心极好地又在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子上撕下一截,逮住她的手,给她包扎好,然后打了一个君三岁专用死结。 南予没能扯得下来,愤懑地低头把它撕咬开,依旧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幼稚的动作——跳上去又蹬又踩又跺地来上了好几脚。 君玦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南予使小性子的时候还有这么萌的一面,他几乎是强忍住笑意,低头走过去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然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云岫镯,在南予震惊地眼神下把它轻轻放进她的怀里。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那个人是他!是他抢了她手腕的镯子!是他掐了她两把!他就是来耍她的?! 南予气愤地伸手又掏出来,举起手就要往地上摔,想了想又在手里握紧,最后甩在君玦身上,愤怒吼他,“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你拿去给别的女人!你去娶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过你自己的日子!!你把它留着给你要娶的那个女人罢!!” 君玦蹲下把云岫镯捡起来,在自己身上把泥土擦干净,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塞进南予手里。 南予依旧愤愤地甩在他身上,任其掉落在泥地里,“我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吗?!我不要!” 君玦再次捡起来,在自己身上擦干净,再次塞回她的手里,然后静静地等着她再丢,自己再捡。 第756章 107.我要走了 南予果然一把又丢了云岫镯,这次是货真价实地直接摔在地上。 君玦不厌其烦地勾腰去捡起来,依旧在自己身上擦干净,伸手要塞给南予,可是这回南予没有等他把镯子塞进手中,双手握拳背到了背后。 君玦的手一滞,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凝视着南予,南予也不甘落后地瞪着他。 两相对视了片刻后,君玦忽然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轻轻把云岫镯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然后君玦自己先没忍住,立马偏过头,握拳抵住唇轻笑了一声,“噗。” 南予见他这么一笑心中更是气急,她明明没有在和他闹着玩儿!他看不懂她很生气吗?!他难道不晓得她心里很生气很难受?!他究竟要干什么?!以为他们就这么算是和好了不成?! 南予使劲摇了下头把云岫镯甩了下来,猛地伸手推了还在窃笑的君玦一下,将他推得踉跄了一步后才上火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几个时辰前就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不要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君玦这才敛起了笑,怔怔的凝视她,拉住她的袖子拽了拽,“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在笑话你,我……” 南予甩开他的手,咬牙道,“我要回我自己的地方去了,不会再待在朝天大陆和你纠缠这纠缠那,你也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们就这么一刀两断,我不会留在这儿,更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自己找个女人好好过罢!” 语毕,南予转身就跑。 君玦心中恐慌,眼疾手快地把她捞回来,捞回来后又手足无措,他最后只能强制性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然后把头埋在她颈间,害怕地轻声问她,“……你要我找谁好好过?你愿意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要去哪儿?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哼,不可以,我已经答应梓阳了,我非去不可!”南予张口在他肩上用力咬,闷声道,“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罢,我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不要……你也不要……我们和好了好不好?我不想你走,你不要走……”君玦很难受,他觉得天都塌了,“如果你非要离开,你去哪儿,你带上我好不好?我们不要分开,我、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不喜欢你,说过也是我胡说的,你走了我会心里难受,难受得吃不下饭喝不进水,然后我就死了,对,你要是走了还不带我一起,我就死给你看。” 南予吸了吸鼻子,酸道,“每次我不要你了的时候,你就说好话哄我,其他时候你不高兴了你就吼我,你还凶我,我才不要跟你和好,和好了……你又要凶我,你不准我这个不准我那个……你脾气一点儿都不好,我凭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让自己受气?君陌卿,我不要你了,我对你失望透了,你算计我、算计我的朋友,气得我想捅你一剑。我不 第757章 109.嫁给我罢 南予的左耳,紧贴他的胸膛,听着他急促却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 南予的右耳,紧贴他的双唇,听着他温柔却有力的话语声,“若为情故,虽死不负”。 究竟要不要原谅他呢。 南予心想,他这么可恶,又这么会说花言巧语,随随便便一哄就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五迷三道的,就这么原谅他自己也太好欺负了罢? 可是他这么喜欢自己,又对自己这么好,作为一个天下人见着都要点头哈腰的男人却总是对自己低声下气,如果不原谅他自己也显得太过于小家子气了罢? 如果就这么原谅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和梓阳回去了?明明是答应好梓阳的,真的要为了君玦这个满心算计除了骗她就是算计她的男人食言么? 南予真的不相信君玦会是那种会自杀的人,她走他死,这话他只是这么说而已,万一只是吓一吓她呢?自己走了的话,君玦真的会活不下去? 真的烦死了,所以南予一开始就说了,不想招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不想给自己平添那么多烦恼,她以前那么无忧无虑的不就很好吗?非要逼得她现在为这些琐事翻来覆去的斟酌思虑,烦都烦死了。 换作以前,她真的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为了男女之情纠结成这个模样。 南予被捂在衣服里面,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闷声开口道,“……你别想这么两三句花言巧语就骗到我,你这么会算计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去死?堂堂锦焱国玦王爷飞灵国君卿殿下七重天的主人最后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他就挥剑自杀,传出去让别人笑掉大牙吗?你放开我,你骗我那么多回,这回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不放。”君玦委屈地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他没有料到自己这么真诚地说了这些的结果是南予不信,“这种事情我不会骗你的,予儿,我在乎你甚至胜过在乎我自己。” “我不信。”南予抿紧唇。 “年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在意什么,我做的很多事情都只是一时兴起,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在乎的人。我时常想,等报仇后我要干什么?统一了五国后我要干什么?帮城歌坐上那个位置后我要干什么?就是因为我没有目标,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太轻易就达成了,所以我经常很迷茫。” “迷茫了整整二十一年,你出现后,我才有了目标,我想方设法接近你,有意无意靠近你,千方百计和你有所牵连,不择手段地占你便宜,因为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从来没有不喜欢过,我说不喜欢你才是骗你的,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每天都在喜欢你,每一刻都在喜欢你,我想得到你,我想和你成亲,想和你生儿育女,还想、想和你做很多那种事……就、就是你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 “对,予儿,予儿我们成亲罢,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作聘礼,你嫁给我,我要当你丈夫,我要你天天在我身边醒来,我要你在我身下的时候娇羞的喊我夫君,我要你这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永远不许再看着别的男人,我要把你藏起来,我想要和你有一个家。我们都没有爹娘,以后,我们来做爹娘,你说——”君玦把裹着她的衣服拿下来,低头凝视她,满眸璀璨,“好不好啊?” 第758章 110.我不想嫁 南予的脑子里嗡嗡声一片。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料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埋骨魔陵这种地方,危机还尚未解除的时候,被君玦抱在怀里直言求娶。 她这辈子第一次被求婚,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好神奇,她的心忽然就跳得很快很快了。 虽然在飞灵国君玦第一次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就已经对她说过想把她“聘为发妻、藏在家里”,可那时候他是在剖明心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原来他喜欢自己这上面来了,哪里还管他当时具体是怎么说喜欢她的。 那些想要娶她的话都只是为了告诉她,他喜欢她而已。 可是现在不同,他是真的在求婚,他在说自己想要娶她,想和她生儿育女。 南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牙齿尖利的毒物咬了一口,浑身中毒一样不舒爽,现在该怎么回应他呢? 她在幻境里的时候看见自己心中最渴望的一幕也是和他在一起,然后生儿育女,是不是应该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约莫是对他太过宽恕了一些,难道他害死月娘和师尊的账就这么算了?难道他算计长歌和尘渊的事情就这么过了?难道他气急的时候捏碎她银铃的事实就这么一了百了了?难道他骗自己的那些话就这么既往不咎了? 自己是凭什么要给他骗了这么多回还不长记性?又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终身都托付给别人而不是攥在自己手里?成了亲不就是在她身上上了一道枷锁,让她更加没有自由吗? 更何况,她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一个总是对她身边亲近的人都暗中算计、总是管着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总是凶巴巴地吼她、总是脾气比她还大、总是想要把她锁在身边哪儿都不准去让她完全没有自由的男人? 南予抬眸看了君玦一眼,他的眸子就像是倒映着璀璨银河的潭水,幽深而又明亮,他的期待和喜悦都要从那双眸子里溢出来,就好像她一定会答应他似的,亮得简直夺目。 南予却淡淡地撇开眼,轻声道,“不好。我不想嫁给你。” 她看见君玦的笑意都在一瞬间崩溃得消失无踪,他的脸慢慢绷紧,眸子里的光芒渐渐收敛,一颗为她狂热跳动、激情澎湃的心都沉了下去,从眸底,看到他心底,像是被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心灰意冷地跳动着。 君玦哑着声音问她,“……为什么?你真的打算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我很让你失望?” “没有为什么了。”南予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头解释,“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为什么。” “你一定是被我吓着了?你先不要那么快拒绝我,等你没有觉得被吓着的时候再好好回答我,我、我、我可以等你考虑……你先不要走,你慢慢考虑……我等得起。”君玦强自给她挤出一抹有些涩然的笑,然后把她抱紧,“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来说点别的。嗯……比如,你和我讲讲,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南予险些失笑,这难道不还是变着法儿的讲那个话题么? 第759章 111.予儿妹妹 “喵呜——” 不知何时,白毛儿已经从猛兽变回了小白猫儿,在南予的脚边缩成一团,此时那双发亮的绿眸正盈盈凝望着她,细声轻呼。 南予低头去看,白毛儿便焦急地跑向不远处转了好几圈,跑了几圈后又跑回来咬住南予的白靴,将她往它方才跑的那个方向拖。 南予蹙眉,挣脱开君玦的怀抱,心中疑惑,脚上却一路跟着走到了白毛儿转圈的地方,只见白毛儿在那里又转了几个圈,然后用力在那处跺了跺小短腿儿,口中喷出一点儿火星子烧着了那处的草坪,随即它就一脸期待地望着南予。 君玦走到南予身边蹲下,用手去触碰白毛儿,白毛儿把爪子伸出去,然后蹲进了他的掌心,被君玦用手托起。 南予瞥了一眼,低声喃喃,“吃里扒外,今儿个就把你炖了给大伙儿当夜宵吃。” “喵呜——” 白毛儿一脸恐慌地从君玦手里跳下来,然后讨好地去咬南予的衣角,再舔舔她的手指。 “哼。”南予低头瞥它,揉了揉鼻尖,在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晚了,你去找你君玦哥哥罢。” 君玦眸中带笑,觑她一眼,然后也不晓得哪根筋没有搭对,更不晓得究竟是在和谁说话,他的手薅着白毛儿,软声道,“来找我罢,别去烦予儿妹妹了,她忙着呢。” 南予脸色刷的一红,不再吭声,将匕首径直插在那块儿被烧焦的土壤中,挖了起来。 君玦心知调戏她一定要有分寸,于是赶忙收敛了笑意,接过她手中匕首,“我来挖罢,别把手弄脏了。” “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说我到处招惹男人,反正我身心都不干净了,还在乎什么手脏不脏的。反倒是君玦哥哥,你不是有洁癖么?”南予顺势给他,继而挑眉调侃道。 君玦想都没想,一边挖一边回她,“哪个混账,竟敢这么说我予儿妹妹。洁癖哪有亲妹妹重要。” “方才是谁直言求娶亲妹妹的。”南予撑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 “是我。”君玦径自挖着土壤,唇角缓缓勾起,“我就喜欢禁忌恋,刺激。” 南予觉得,君玦约莫是有一种随时随地都能把天给聊死的能力,总能怼得她找不出话来。 “怎么了,予儿怎么不说话了?”君玦轻声笑了笑,丢开匕首,用手在泥地里抛了起来,一脸地闲情自在、淡定从容,“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么。” 南予忍不住有点儿心疼把整只手都埋进土里的君玦,虽然他的神态看起来依旧挺嚣张从容的,但总觉得这个样子的君玦,太不符合他平日里的尊贵,于是她还是默默伸出手跟他一起翻起了泥土。 翻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 南予见他的指甲缝里都嵌了黑色的泥土,整只手都黑黢黢的了,她万分痛心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她居然就拿来刨土使唤?这么尊贵的一个男人,她居然就拿来挖地使唤? “找到了。” 就在南予发神的时候,君玦已经从土中掏出了一面镜子。 第760章 112.你蠢死了 “一块儿破镜子?”南予满脸扭曲,粗鲁地拎起脚边装无辜的白毛儿,一本正经道,“鼻子没用,割了罢。” 白毛儿吓得从她手中挣脱掉,就地一滚,打滚到君玦身边,然后顺着君玦的衣裳迅速窜上了他的肩膀,然后以一种呆滞的神情望着南予。 最后……它……吐出了……粉色的……小舌头—— “噜噜噜噜噜。” 南予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随即立马捡起匕首抵在它的脖子上,“你还敢跟我吐舌头?!你以为站在他身上小爷就收拾不了你了?!小爷告诉你!他都得听我的!你再敢造反我切了你的舌头!” 白毛儿吓得整个球都僵硬了,站在君玦肩膀上直立了起来,其中一条后腿儿吓得抬起老高,仅靠着另一条后腿支撑着身体,它呆愣愣地望着南予,试探性地把小舌头迅速伸出来了一下,又立即缩了回去。 “喵呜——”白毛儿耀武扬威地用两只小爪子抱紧君玦的脖子,然后喵呜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南予的反应慢,于是它再次吐出舌头,又立马缩回去。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后,它再吐出,南予便耷拉着眸子伸手一把揪住了它的小舌头,“你再给我吐一下试试。” 白毛儿老实了,维持着抱紧君玦这根救命稻草的姿势,望着南予满眼无辜。 “予儿吓着它了。”君玦笑了笑,把它从南予手里救下,然后托在自己掌心里,冲它温柔一笑,风轻云淡道,“你再惹予儿生气,我就把你的皮给扒了。” 白毛儿吓得从他的掌心跳下来,自己团在了草丛里。 君玦回眸看向南予,拉起她的手,蹙了蹙眉,然后伸出袖子努力地给她擦着掌心的泥渍,“都叫予儿别挖了,这么多泥,小花猫。” 明明他自己的手更脏一些,明明他才是那个尊贵到尚且还在被教育的年纪就连衣服都不洗的人,明明他是个有尊严的男人。 南予悄悄抬起眸看他,他的眼神真是像水一样的温柔啊,潋滟生光,眸底清亮一片,他的神情很认真,带着怜惜和心疼。 南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小小的一点泥巴而已,洗了就是了他居然还心疼?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狠狠娇惯。 不知怎么的,南予凝望着他,拿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又低下头,轻声呢喃道,“……好罢,我考虑考虑罢……” 这声音小得不能再小,鬼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偏生君玦耳力就是好,把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然而这句话距离他们方才说的那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而且她就这么突兀地冒出一句,君玦难免脑子没有转过那个弯儿来。 “嗯?”君玦顿住了手里的动作,不禁挑起长眉,有些不解地问她,“予儿说考虑什么?” 考虑什么?还能考虑什么?! 南予瞪大了双眼抬眸看他,他自己刚刚求的婚才过了这么点儿时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君玦见南予瞪他,心底琢磨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想了一圈也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更没有想出她说考虑什么,顿了顿,他抿唇,小心翼翼道,“……予儿你,给我点……提示……” 南予面色刷地一红,使劲踹了他一脚,“我特么还能考虑什么?!我当然是说考虑嫁给你啊!!君玦!你蠢死了!!” 第761章 113.先洞房罢 饶是被狠狠踹了一脚,君玦还是像个傻子一样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他长这么大头一回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咕噜咕噜冒着泡儿,嗡嗡声响作一片,整个人轻飘飘的简直想要飞上天。 南予低下头,又很轻地踹了他一脚,“哑巴了啊?” 君玦怔怔的看了南予片刻,忽然手足无措地屈肘挠了一下头。 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手很脏,于是随意在自己衣服上搓了两把揩泥渍,他一边用力揩手一边低头凝视南予,样子倒是挺呆萌单纯的,最后他猛地伸手捧住南予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君玦挤着南予的脸,让她的嘴唇嘟起来,然后傻兮兮地笑道,“要不然、要不然我、我、我、我们先在这儿把洞房入了,回去再补上婚礼?你看这儿挺好的,山清水秀、轻云薄雾,很适合洞……” “洞你大爷啊洞!”南予瞪大双眼,狠狠踹他一脚,摇头挣脱开他挤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揉住脸皱眉道,“我说的是考虑!你听不懂什么叫考虑吗?!我又没说一定会嫁给你!你怎么就顺着你自己的思路一溜串儿的想到洞房那儿去了?!” 君玦何止是想到了洞房,他在方才蒙圈的一瞬间脑子里不晓得过了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诸如什么稳婆要找全朝天最好的、坐月子给予儿调养身体的大夫一定要是个女的、 他甚至已经给未来的孩子取好了名字。 何止取好了名字,他甚至已经开始纠结是要请一位师父来教子女,还是要和予儿自己教,想了半天他觉得自己教未免太打扰他和予儿相处的时间了,他脾气又不好,一定会被小鬼烦死的。 于是,他决定让天枢子或者枯寂沉来教。 紧接着他的心理活动就是在纠结那到底是让天枢子教还是枯寂沉教?最后他决定让他们两个打一架,谁赢了谁教罢。 如今这么一盆凉水给他浇下来,也已经浇不熄这热情了,在他眼里,南予说的考虑就必须是要嫁给他了,不嫁不行。 “你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看看这镜子是干什么的罢。”南予见他依旧睁着亮蹭蹭的眸子凝视自己,便咬住下唇转移了话题。 君玦满脑子如今都是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还看什么镜子,他就想把南予在这儿先办了再说…… “咳。”九方越握拳抵在唇畔,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轻咳,“听见你们这儿颇为热闹啊,聊什么呢这么久不回来?” “没什么。”南予揉了揉鼻子,“找到了一个东西,暂且不晓得能拿来干什么。” 君玦这才敛起了笑意,侧头看向此时白发紫眸的九方越,满眸冰凉。 云岚宗一役中将他困住的人是他,与城歌合伙带走予儿藏在魔界结界之中的人也是他,让他和予儿产生隔阂的人是他,最后故意让予儿说出那些话来气他的人同样是他。 他和予儿闹成如今这样,一半是言城歌的功劳,还有一半是他的。言城歌那边他姑且把这账拿来抵作自己欠他的,但是九方越…… 君玦忽然轻声问南予,“予儿,半年前,你为何灭了云岚?” 南予低头打量着那面镜子,随口回他,“天道轮回,睚眦必报,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很多年后,南予每每想到这个场景,都觉得,如果自己当时换一种答法,一切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 第762章 114.诡异笑声 九方越走到南予面前的时候,顿了一顿,伸手把南予拉了过去,走到一边蹙起眉,低声反问她,“喂,蠢予,你真的就这么原谅他了?” “没有啊,我没有原谅他,我只是……”南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啧,哎呀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他骗我算计我的事情,只是现在不是在埋骨魔陵里么?我现在不想和他计较而已。” “你现在不和他计较等着出去了就更不会和他计较了,”九方越撅着嘴,感觉深受委屈,被喜欢就是不一样,犯什么错都能这么轻易被原谅,“哼,你这明明就是没有原则,你明明就是在偏袒他,你就是不想和他计较了。” 南予偏头看他,蹙眉狐疑,“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儿吃错药了?我就算没有原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他和你有深仇大怨不成,你非要撺掇我弄死他?” “我……!”九方越一时哑言,总的来说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怨,既没有杀父之仇、杀母之仇,也没有给他使过什么天大的绊子,可他总不好给南予说是因为你喜欢他,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弄死他罢。 恐怕以南予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自己喜欢她,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以前她和君玦不就是么,君玦喜欢她,她就被吓跑了。 九方越揽过她的背,把手架在她的肩上,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然而还没有等他分析出个什么所以然,君玦就已经因为十分看不顺眼他对南予的动作而走了过来。 君玦一把将南予拉到自己身后,面容冷峻,“九方越,你若不知分寸,我便有办法让你长一辈子的记性。” 九方越虽然晓得但凡君玦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是吓唬别人的说法,但他还是冷笑着回呛了一句,“原来如此,所以紫元尊和月娘是忤逆了你什么,又有多不知分寸,才让你出手让他们也长了一辈子的记性?怎么,你是想把蠢予身边的人全都找个理由挨个儿地清理干净么?” 一揭伤疤就揭狠的,直戳要害,要知道君玦就是因为这个才和南予起了矛盾,因此他把南予的手捏紧,冷凝道,“我若真这么想,九方越,你和你的魔界就不会留到现在了。” “哈哈哈哈哈……!!” 一阵诡异的笑声自上空传来,声音苍老嘶哑,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咽喉发出来的那样,莫名给人以窒息之感! 君玦下意识把南予的腰紧紧揽住。 “这是哪里来的小子?不过二十岁出那么点儿头,就敢妄言灭我魔界!好狂妄的口气啊!哈哈哈哈……!!” 君玦挽唇,皮笑肉不笑,“你要不要出来感受一下我究竟有没有在妄言。” 秦梓阳等一干人坐在那方,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匆匆朝着这头跑来,“阿予!发生什么事了?” 南予摇头,警惕望向上空,“你是什么人?!既说是你们魔界,为何见到你家魔君又不出来拜见?故弄玄虚的有什么意思?” “我是谁你们不必知道,反正你们是谁我也不认识,这位新上任没几年的小魔君怕是自己都还没将十二楼里的功法学个通透罢?二十岁的年纪委实年轻了些,明明有大把的时光能把十二楼的功法炼得精通,却非要把前任魔君劝诫视若无物,硬要来闯埋骨魔陵……怕是会成为魔界中最短寿命的魔君了!” 第763章 115.多费工夫 那声音像是笼罩着整片薄雾深林,每说一句话就会有很通透的回响声,仿佛是把他们全都包裹在一颗鸡蛋里,然后在鸡蛋中钻了一个小小的眼子,对着那眼子冲里面的人说话。 九方越凝神细思,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如此清楚地知晓他是何时当上魔君,又是如何能够知晓他有没有把十二楼里的书看完的、修炼了其中多少功法的? 他的确是没有把十二楼中的功法修炼完,大概是仗着自己还年轻,且在十二楼的传记记载中,自己应当是最年轻的一任魔君,可以说是历任魔君中天分修为最高的了。 因此他修炼魔界那些功法的时候从来不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能融会贯通不少东西。 直到几个月前他发现君玦居然突袭入了魔界,卷走了十二楼一大批的经书典籍,这次相见,君玦他居然就已经学会了不少魔界功法!包括方才在幻境中时拿来找南予的召唤阵! 九方越猜想的是,君玦这个人绝对是没那个闲情逸致来学他们魔界的东西的,多半只是都翻看过,从来没有修炼过,只是这回入了埋骨魔陵里要找南予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可以用召唤阵,于是临时把脑子里关于这些书籍的内容翻出来,现场参悟。 说真的,自己也不是没这个天分,曾经九方越在诡宗里进进出出偷学天枢子的藏书之时,也是靠的过目不忘和现学现卖。自己输的,大概是君玦的这份心智罢。 “那小子,你不如说说你都有些什么本事,让我来猜一猜你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见无人应答,那苍老的声音又再次冒了出来,这次是在对君玦说。 南予抬头看了君玦一眼,其实她觉得这个老人似乎对他们这群人都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聊聊天罢了,她见君玦没有那个要开口说这些劳什子的兴趣,就一本正经的帮腔道,“本事太大,说出来怕吓死你。” “哈哈哈哈……!!我本就是个死人,还会怕你把我给吓死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都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个死人,在九方越的认知中,能够开口说话、能行走如常的死人,那就是神魂了,自己当年堕入魔界的时候,不也是神魂堕入的吗? 具体来说,这个神魂就是一种形态罢了。没什么威胁。 九方越便道,“他是蜃楼域的域主,名为君玦。” “蜃楼域?!!哈哈哈哈哈——!!枯寂沉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被人抢走了帝渊剑?!!哈哈哈……他当年还跟我吹他自己一定是蜃楼域最后一任域主!他虽是不死之身,却没有料到这世上还有后浪推前浪的说法!!小子!你能打得过枯寂沉!很有本事啊!你怕是多费了不少工夫罢?!” 君玦一脸闲情逸致,“彼时也就十来岁,年少轻狂,还不晓得什么叫做多费工夫。” 论多费工夫,他活这么大就只觉得南予是当真费工夫。 第764章 116.前任魔君 在站众人包括南予在内皆是一脸哔了狗了的表情,南予更甚,直接与君玦拉开了一米的距离:你特么意思意思随便说两句就这么自带蔑视天下的属性,搞得他们都跟天赋在娘胎里救被狗啃了似的。 “你有必要这么打击别人么。”南予立刻双手环胸接了一句嘴。 君玦立马就面不改色的补了一句,“枯寂沉是我师父,或许当年他早就有意收我为徒,所以我同他抢夺帝渊剑的时候他放了些水罢。” 语毕,他顺势把南予拉回来一些,低头回眸对她微微挽唇一笑,“予儿是唯一配得上我的女人。” 在场众人再是一脸哔了狗了的表情。南予再次更甚,直接低头咳道,“不敢不敢。” “有意思有意思!枯寂沉这老不死的居然还收了你做徒弟?!他当年可是打算死守着自己一身绝学不传给任何人的!你这小子……的确算是个人物!” 南予轻声笑了两下,好奇道,“那依你看,你若是还在世上,能否同他过几招?” 那人似乎是当真想了想,然后如实道,“可以打败。他要是会我魔界十二楼所有功法,那我必然不及他,只是各人有各人的修炼法子,他不走我这条道,自然在我这条道上就赢不了我。小子你别一脸不屑的表情,老夫我驱策魔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这一段话信息量巨大,大家率先看出的一点都是——这个神魂的主人生前,是魔界的魔君! 南予粗略地算了算,君玦今年也就是二十二岁,他说自己掌管魔界的时候君玦还没出生,那不就是说二是二年前他还掌管着魔界?九方越比君玦还小一岁,那时候九方越也没有出生……也就是说,在九方越成为魔君之前,在这位神魂主人成为魔君之后,至少还有一位魔君。 不晓得他已经死了多久了,能够认识活了三百多岁的枯寂沉,笑着说枯寂沉当年如何如何,那该是已经很久了罢。 “你这小女娃也莫要嫉妒,我看你这根骨也是奇佳,未必就输了多少,嘶……只不过,你修炼气韵的时间太短了些,也修炼得太晚了些,这气韵看似浑厚,实则根基十分容易动摇,倘若遇上那种气韵扎实浑厚的高手,饶是阶位不如你,你也很有可能落了下风。” 南予忽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于是抱臂笑道,“你这好为人师的性子也是当年当魔君的时候养成的么?我的气韵不过才修炼了一年而已,打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一年……很不错了。你的体质也很特殊,与你旁边那小子是同一种体质,从来不会缺气韵。”声音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道,“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有一位女子同你一样,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与你是一般年纪。老夫当时还是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神魂,不必拘束于这一方天地,那女子生性狡猾……” “为了从老夫口中得到宝藏的线索,将我困在一方阵法之中威胁我,后来我将线索告诉了她,她却没有遵从承诺解开阵法……我便在这幻字阵中待了二十多年。” “幻字?”南予一惊,“你说的是幻字诀?!那女子该不会……就是幻息颖罢?!” 第765章 117.不如这样 “你……认识她?”那神魂的嘶哑声音顿了一下,语调都有些变了音。 想来他在这儿本来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魔君神魂,完全可以镇压得住这里的魑魅魍魉,如同在埋骨魔陵中称霸一方。 可就因为幻息颖把他困在这个阵法之中二十多年,虽然这对于死后飘荡了那么多年的他来说不过是很小的一段时间,但是境况不同,一切就将完全不同。 曾经驱策一方魑魅魍魉的魔君神魂陡然变成了无法动弹的阶下囚,没有自由也就罢了,还得任由那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小鬼欺负到他的头上来。 那这二十多年该有多煎熬、多寂寞,就算是他有意识的生命中弹指一瞬间的二十多年,也将会过得比过去的一百年还要漫长无期。 所以南予完全可以理解他此时心底的愤恨和狂躁,不要说他还只是在语调上变了个音,他就是想杀人南予都没有意见。 “我不认识,我没见过她。但她是我娘。”南予忽然嗤嗤笑了一声,“二十多年前你在这里见着她,二十多年后在这儿见到她的女儿,可巧啊?有没有一种想要母债女偿却又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九方越机械地转过头,满脸都是“你特么究竟有没有同情心”的表情,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人家都被你娘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南予扭了扭脖子,笑道,“他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你这小女娃!算准了老夫会求你是不是?”那声音已经隐隐出现了激动,“那好,老夫问你,你可学会了你娘的幻字诀?可能放出老夫?” 南予把手上的伤口刮了刮,倒嘶了一口气,万分不好意思地笑道,“她死之前的确用幻字诀把整套幻字诀的心法都封印在我的脑子里,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掌握幻字诀的精髓,如今于这方面的造诣远远不如我娘,而且我又不知道你在哪儿,这就很抱歉了,我帮你了你。” 君玦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声音有些焦急,还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你没有掌握到幻字诀的心法?老夫长这么大还没看走眼过,你天赋奇佳,怎可能连幻字诀都参不透?!” “可我目前就是没有完全参透,难以快速精益。”南予说的是实话。 幻字诀这玩意儿她自己其实没有好好琢磨过,她一直想的是先修炼气韵,当气韵打到了一种境界之后幻字诀也会跟着精益。 可是哪里晓得如今这气韵都到了神兽了,她的幻字诀还是那个毛样儿。 “不如这样罢!”南予忽然一个敲定,开口笑道,“你把告诉我娘的线索也告诉我们,我就试试能不能把你放出来。”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老夫呢!”那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的怒意,上回他就是这样被幻息颖给威胁了,这回她女儿还要用同样的法子摆他一道,“倘若你和你娘一样低劣,老夫倒是为你们指了一条明路,你却没有放老夫出来,该如何说?!” 第766章 118.要不要脸 君玦明显就是一早就看出南予想要干什么了,听到这儿他便忍不住道,“予儿方才不是说了吗?她也没有把握,只能姑且一试,倘若没有把你放出来,那便是我家予儿功力不够,这怨不得她。” 太不要脸了。 南予自己说的时候没觉得,君玦这么一说她就觉得真是太不要脸了,这不是明摆着在欺负一个被人骗过一回的慈祥老人家么。 “咳,我保证,我会尽力的。”南予想了想这么两相僵持下去既浪费时间又没有什么意趣,便道,“我们不如各退一步,你便隐晦地告诉我们一点儿线索,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路我们自己走,我也只是尽力一试,无法保证。” 那声音滞了许久,像是在考虑南予口中说的可能性。 “小女娃,你就不害怕我告诉你的线索是假的?”那声音突兀地诡异了起来,像是扭曲了一下。 南予笑了笑,“那还要劳烦你费心现编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听不出真假的线索出来,也是麻烦。你不如直接说真的,还省去些时间。” 那声音粗了点,似乎是喘了口气,然后徐徐道,“你们挖出来的那面镜子,便是与宝藏有关的东西。很多人,似乎理解错了埋骨魔陵中宝藏的意思,许多人就是因为贪婪无度,才落得丧命魔陵的下场。” “魔陵被修成一座八层塔,越往下一层就越是艰险,基本上到了第三层就无一人生还了。还有些人到了后面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身在哪一层。就像你们一样,倘若按照你们的想法来猜,自己如今身在第几层?” 南予皱眉,从入口处进入黑水池,向下掉了一次,到了八扇门,再从八扇门向下掉了一次,来到幻境,“应该是第三层罢?可是……” 君玦摇头,低眉凝视着南予,“予儿,我们其实还在第一层。” “嗨哟,你这小子是如何知道的?”那声音有些急切,还有些许褒奖。 君玦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话,便低头把玩南予的头发。 直到南予抬眸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扯出来,“问你呢,你怎么知道的?” 君玦笑眯眯道,“因为我救予儿出幻境的时候,开通过一个魔界的阵法,当时是为了找你,那个阵法笼罩的区域内视野极为开阔,彼时,我通过阵法看你的踪迹,发现走过的黑水池、八阵门、幻境这三个地方,其实都在同一层里。” 南予险些吐血,他们废了这么久的劲儿,蒙圈又蒙圈,居然还在第一层!? 顿了顿,南予又狐疑地抓住了关键,“……你什么时候又会了魔界的阵法了?” 君玦一愣,忽然委屈地揽紧她的腰,然后轻声道,“予儿不知道,你不在的那四个月里,我找你都要找疯了,五湖四海我都要找遍了,可是依旧没有你的踪迹,料想五国内找不到你,那你多半是被带到魔界去了,我便去了一趟魔界,在十二楼看了几本书……” “你给我等等!”九方越就觉得听着哪儿怪不顺耳的,比了个停,站出来满脸不可思议地打断道,“你特么把自己找蠢予的事情说得那么惊天动地,那带着一大票人杀入魔界、洗劫我十二楼、烧毁藏书、带走邪术功法的事情就成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去了一趟魔界,在十二楼里看了几本书’?!君陌卿,你要不要脸的你?!” 第767章 119.这位前辈 君玦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低眉信手开始整理袖口,满脸都是一副“那又如何虽然你看不惯我但你也打不过我”的欠揍表情。 “哈哈哈!!小子!你居然在短短的几个月内,连我们魔界功法都学去了!我要是还在这世上,真想和枯寂沉那老不死的抢你当徒弟!!”那声音回回出现都突兀怪异,“诶,那丫头,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你,你说你还考虑个什么劲儿啊?!早点儿嫁了得了!” 南予面色一红,咬牙切齿地炸了毛,“窃听他人对话你无不无耻!?刚才小爷给你的诺言全数收回收回!!你特么神魂俱灭之前别想再出来了!!” “诶别别别!我神魂俱灭那得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刚刚和你开个玩笑嘛!”那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无奈地劝解安抚她道,“你看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识好歹呢!?我这不是看在和你投缘的份儿上帮你指点一下姻缘吗?!” “你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我估摸着这小子在外面不晓得有多少朵桃花儿倒追着,你看他全都掐了就供你一朵,你居然一把打翻了不要?!” 南予的脸从两腮一路红到耳根。 那声音接着道,“你这小女娃的性子一看就是野得很,这种性子越到了以后越嫁不出去的你知不知道?趁着现在还有人要,赶紧嫁给他,稳定一下你的性情,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不能老是这么漂泊流浪罢?以后两个人在一起闯荡江湖,他护着你,你就为他生儿育女……” “你闭嘴!”南予用手肘挡住已经红成熟虾子的脸,炸毛道,“你多大了给别人指点这个你害不害臊?!你特么不是正在讲线索么?!” 南予略一侧头瞥了身边的君玦一眼,只见后者此时脸上端的是一派一本正经,实则嘴角那似笑非笑出来的弧度甚是明显,眸子里的笑意也如同载满一船星光后要溢出来那般。 南予正想要开口骂他一句,只听君玦故意先她一步开口,冲着那声音道,“这位前辈,先接着说线索罢。” 众人再次转头去看他:君玦,君卿殿下,你特么到底要不要脸?开头不还一脸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搭理别人么?不过是帮你劝了几句婚,怎么就变成“这位前辈”了?! “前面我其实都说得差不多了,那破镜子在出埋骨魔陵之前千万别丢就是。”那声音顿了顿,又道,“哦,对了,看在咱们这么投缘的份儿上,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开始和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一堆人手里其实是有魔陵地图的。虽然他们没拿出来过,但是魔陵地图材质特殊,我能看见显现在他们身上的暗光。” 南予略一思忖,说的应该是傅明、程泠泠那几人,他们和秦国皇室沾边儿,得到地图也不奇怪,只是这地图是从何而来?在他们之前真的有人闯完了埋骨魔陵所有层平平安安回去的? “前辈,我还有一个疑问。”九方越顿了顿,“为何你亡故以后,神魂会来到埋骨魔陵……倘若我死了,是不是也会来到这里?” 第768章 120.吸食神魂 “不是,并不是每一任的魔君都像我们这么不听话的,我来闯埋骨魔陵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但还是免不了少年心性,想要闯一闯这个传说中的埋骨魔陵。”他叹了口气,“你要是能活着走出这里,神魂又怎么会留在这里呢?” “你是说,你是因为闯埋骨魔陵才死在这里的?”南予惊奇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对埋骨魔陵这么熟悉?你应该没有闯完这八层罢?你既然知道宝藏的线索,应该很轻易就得到了才对。” 那声音笑了笑,倒是丝毫不介意说出这些来,“老夫在进第三层的时候就死了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老夫死了之后不能再接着闯荡此处啊!死后老夫不过是一缕孤魂,埋骨魔陵里便没有几样东西还能奈何得了我了。” 南予瞬间就想明白了,怪不得他说埋骨魔陵的第三层基本上就无人生还了,多半是看见了第三层以后的魔陵中一具尸体都没有,这说明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到后面的那几层。 神魂可以自由穿梭在世间,自然也可以自由穿梭在埋骨魔陵里面,到处都是鬼魂,不会有凶兽恶鬼来攻击一缕魂魄,那么要闯完八层魔塔根本就不是难事了。 只是他口中说的不是完全没有东西能奈何他,而是没有几样东西能奈何他。 南予低头沉吟,这个意思是,埋骨魔陵里必然还有攻击神魂恶鬼的东西。譬如什么呢? 如果已经是一缕魂魄了,自然不用再害怕神魂俱灭,反正都死了,做不成什么事情,就算是被这么东西再攻击得神魂俱灭,估计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些活人呢?倘若遇上这种攻击神魂的东西,究竟是不会被它理睬,还是会被直接从神魂下手将这个人杀了? “小丫头是不是在疑惑,能够攻击老夫神魂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明显是看出了南予心中所想,声音再次出现,虽然嘶哑苍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可怖,但是却带着一个老人家的慈祥。 南予挑眉点头。 “那个东西老夫也许久未见,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吸食过人的神魂,早已经饿死了,它就在魔塔内的第二层,靠着吸食活人的神魂过活,要是没有活人的,也可以吸食游荡在这一方天地里的恶鬼孤魂。老夫还是死前遇上它的,当时将它打成了重伤,后来如何就不知道了,反正死后我再去第二层已经没有见到它了。” 这位前任魔君委实很够意思,问什么答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 南予心中默念了两句幻字诀的口诀,指尖气流一绕,窜飞上天,众人上空就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幻字,周围围绕着繁杂的银白色花纹。 “小丫头!你还敢骗老夫自己的幻字诀不精通?!虽没有你娘当年的水平,却也是个难得的境界了!至少把老夫放出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声音很是喜悦,然而南予却忽然绷紧了脸,满眸疑惑,“不对……” 第769章 121.岳父岳母 “什么不对?!”那声音赶忙追问,语气中透着急不可耐和担忧焦躁。 南予摇了摇头,蹙眉道,“你所在的这个幻字阵法不对,不是单纯的幻字阵法,可能还压了别的阵法在上面!……我没有办法打开。” “什么?!小丫头!你没有在骗老夫罢?!” 话陡一出口,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这个时候了,南予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根本就没有必要骗他,就算是不遵守诺言为他打开幻字阵法又如何?他完全无力反驳。 南予手中再冒出几股气流,绕着指尖飞旋,最后弹指将几股白光全数挥向上空,十来股白光汇聚成一道,最后冲至上空,“砰”地一声爆开,气流被猛弹回来,直冲着南予而去! 君玦反应极快,看见那白光从上方爆开的一瞬间就揽住南予的腰一个旋身躲开了攻击,随即也有些不解,“这阵法我没有见过。”还带攻击的。 “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这真的不是单纯的幻字阵法,要是强行打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况且……我也没有办法强行解开。”南予如实道。 再说来,幻字诀的确是有攻击性,但是绝对不是这么个攻击的法子,她还记得以前九方沁朝她打了一掌,她用幻字诀挡了回去,那一掌便反弹到了九方沁的身上。 也就是说,幻字诀要攻击别人,必须要别人先攻击她,如果没有人攻击她,是不可能自发攻击的,只能把那个人封印入阵中。 而刚才她并没有攻击上方的阵法,却被猛弹回来的气流袭击……这个,担怕不是幻字诀罢。 南予恍然,“对,我早该想到的,一旦被幻字诀封印,哪儿还能发出什么声音?那就是封闭在另外一个空间,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了,不管是人是鬼,都没有可能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和空气融为一体了。而你……为什么还能和我们讲话?为什么能看到我们的样貌?” 南予如今可以笃定,这个阵法不是幻字诀,也不是幻息颖布下的,二十多年前刚好是幻息颖认识她爹的时候,两个人说不定正甜蜜地过着小日子,怎么可能来这里闯什么埋骨魔陵呢?! “你说那个女子长得和我很相像?你没有看错罢!你说的二十多年前,究竟是二十几?”南予疑惑道,“还有,你是如何确定这是幻字阵法的?” “我绝对没有看错,她当真长得与你极像!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二十二年前的二月份!这是幻字阵法也是她告诉老夫的。”那声音信誓旦旦。 “二十二年前……”南予有些纳闷儿地抓了抓头发,“君玦,你是几月份生的?” 君玦道,“二月份。我出生之前七重天就被毁了,岳父岳母是在七重天被毁之时结识的。所以我出生那年他们应该在忙着对付慕知矜,没空来什么埋骨魔陵。” 南予点头,随即又觉得哪儿不对,抬头一看君玦正凝视着她嘴角勾起邪邪笑着,她不禁面色一红,使劲打了他一下,“什么岳父岳母?!请你不要乱叫好吗?!” “唔。”君玦笑着点头,随口应了,然后又道,“所以可以确定,把你困在这儿的绝对不是我岳母大人,或许有人当时扮作她的模样,用了另一种阵法。不过,我尚且无法推测那人为何要扮作岳母的样子。” 第770章 122.你的宝藏 说了不听,南予也就没再纠正,反正如今也不是计较一个称呼的时候。 “罢了……你们也不必再费神了,反正老夫已死了这么多年,自不自由也没什么区别。”那声音再传出来的时候便没有原先的神采了,“老夫看你们也不像是屑于做这等欺骗之事的人。你们走罢。祝愿你们得到你们的宝藏,莫要贪吝,一路顺风。” 君玦的眉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 南予也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随即又状若无事地朗声道,“那好罢!老爷子我们走了!要是回程的时候还有机会路过这里,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那声音便没有再出来了。 大约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深受打击。 原先的二十年他已经习惯了被困于一方天地,用二十年的时间来适应这种孤寂,不再对出去抱着期望,甚至能够开开心心的,遇上两三个来闯魔陵的人还能揣着逸致闲情与他们闲聊几句。 可是如今他们闯进来,给了他无限希望,以为自己困了二十多年了终于可以得以自由,没有想到却是黄粱一梦,这个梦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颇有一种大起大落之感,完全没有衔接,刚上天就要狠狠地摔下地来。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南予觉得自己或许对君玦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君玦对她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在得知他欺骗自己的时候心里才会伤心难受不想要理他。 话又说话来,方才那声音说的最后一句话真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所说的——‘祝愿你们得到你们的宝藏’。”众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秦梓阳忽然先开口了,“你们的宝藏。这是何意?” “他前面还提示我们或许一直理解错了埋骨魔陵宝藏的含义……我觉得这句话恐怕是在告诉我们,这里的宝藏并不是指的金银财宝。”九方越沉吟片刻后道,“蠢予,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南予点头,又摇头,看向秦梓阳道,“如果没有金银财宝,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梓阳答得毫不犹豫,“我是为了你来的。魔陵是他们的任务。”他说的他们,自然是指的身后的那两个手下。 “如果这个宝藏不是金银财宝,那又会是什么呢?” 君玦抿唇,抓住南予的手抬起来,她的手中赫然捏着一把镜子,“说镜子,你们能想到什么?” “大约就是颜值罢。”南予一本正经,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瞟了几眼君玦完美的下颚线,然后低头看向别处。 秦梓阳冷漠地瞥向一旁的湖水,看着那被皎洁的月亮映得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顿了一顿。 南予想起什么似的,丢开君玦的手就往方才那个地方跑,君玦没有拉得住,却见她只是跑到了不远处,才微微放下心来,下一刻,他见南予蹲下身捡起了云岫镯,然后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随意吧镯子在衣服上擦了擦。 君玦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涩难受。 “诶……你们过来!”南予忽然蹲在那处,歪着脑袋打量那一片湖,再举头望了望月亮,所有所思。 第771章 123.镜花水月 君玦第一个走到她的身边,见她已经迅速将云岫镯收起来了,他便也不拆穿,“怎么了?” 紧接着,九方越和秦梓阳也纷纷走了过来,前者蹲在南予身边,随着她的视线朝那湖面看去,“怎么,饿了想吃鱼?” “镜子。”秦梓阳走到湖边,用手掬了一捧水,随着清凉的水泠泠流淌回湖泊中,秦梓阳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琉璃似的眸子里映出冷辉来,他淡淡地开口,“还差花。” “镜花水月。”南予点头,然后望着君玦,“你方才是不是看到镜子,就想到了镜花水月,所以才问的?” 君玦点头,对她微微笑道,“可是这若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岂不是有点儿太糟糕了?予儿,你觉得什么东西最珍贵?” 南予想了想,抬眸一本正经地闷声道,“我自己的命。” 君玦别有深意地凝视她,然后点头,“嗯,我也觉得最珍贵的是这个。”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搁这儿调情?”九方越凉凉地翻了个白眼,一头银发都要气黑,“咬文嚼字谁不会,要是真有这么简单让你们猜中了谜底,那这魔陵也不过如此。” 君玦却看着南予,解释道,“如果真的就是这么简单,我们却想得更为复杂,为了想象中复杂的事情不停地闯下一层……那便是为了金银钱财送命,此为贪吝。可如果适可而止,把这第一层划为最后一程,便保住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宝藏?” 不知道怎么的,南予抬眸凝视着君玦,觉得君玦的眸子里似乎和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了。以前他的眸中都是源源不断的野心,有年少轻狂的一腔火热,也有玩弄人心的城府算计,但是现在…… 现在他的眸子里少了许多狂热激烈。 唯一不变的就是眸底依旧对她温柔如许。 大概是看出南予心中所想,君玦道,“如果换做没有认识你以前,我就是抱着好奇的心,都会把这八层魔陵扫荡个遍,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我要娶你,所以我要你我都平平安安的,我要你我余生共度,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 南予又听到了这个词。 在带南予回到十多年前诡宗的那一场幻境里,小城歌第一次带着懵懂而又知足说想要一世长安,小君玦却毫不掩饰地笑话他。 小君玦从那个时候起,想要的就是天下臣服,唯我独尊,如何竟对她说,他想要和她一世长安。曾几何时,他最不屑的一世长安。 “予儿,你方才入了好几次幻境,我只将你拖出来一次。”君玦徐徐道,“那一次你把出现在你面前的我当成了幻境,你对我说了好多好多……你一直重复你喜欢我,很喜欢我,还算数么?” 南予别扭地点了点头,“喜欢哪有那么快就……不算数的。” “予儿,我梦了十场幻境,每一场都有你,我看见我们大婚那日,看见我们教养儿女,看见我们一起闯荡江湖,看见好多好多。可是每一场我都毫不犹豫地杀了幻境里的‘你’,因为我想要的是和真正的你一起做这些事情,饶是看见这张脸就不忍心下手,我也忍心了。” “你知道吗,镜花水月不止是一场空的意思,它还指虚幻的东西,灵活而不可捉摸的,也许就指的是幻境,也许它在告诉我们,你见到的每一场幻境才是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你最珍贵的宝藏。那么予儿,你在幻境里,看到的是什么呢?” 第772章 124.情敌争锋 南予脸上一红,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尖,这个时候问出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关键是还是有秦梓阳在场,梓阳作为一个现代人,要是听见她说什么心中最渴望的是给一个男人生儿育女永远在一起这种话,必然是会笑话她的。 不仅会笑话,可能还会鄙视。 但是难为君玦这么深情款款地讲了这些窝心的话,要是骗他说自己没有在幻境里面看见她,不是让他伤心吗? 更何况自己尚且不喜欢君玦欺骗她,如果自己先去欺骗君玦,那又如何说? 所以南予最后低下头,折中了一番后,低声说道,“我拢共也没梦到几场,嗯……也见到了你。主要的还是见到了我以前的少年时光,是没有认识你的时候那一段儿。” 完美避开了尴尬,南予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然而她这厢的赞还没点完,秦梓阳神补刀了一句,“阿予说的是还住在我家里的时候那段时光吗?好巧,我也看见了那时候,看见那时候的阿予,肉呼呼的小粉团子。” 南予第一时间去看君玦的脸,果不其然地瞬间黑了,几乎是瞪着南予咬牙切齿,“你怕不是在诓我的吧?倘若没有看见我,我也不会和你计较,何必说什么最主要的还是见到了自己以前和别的男人的年少时光?” “我干什么诓你?”南予蹙眉,“我就是先看见了自己年少的时候,因为那件事情我一直难以释怀,所以幻境就先替我完成了那个心愿,带我回去看了最后一眼,我杀幻境里的梓阳的时候也没有心思手软啊!我也想着要是永远被困在幻境里了不就见不到……你了么?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就算是没梦到你又怎样?” 君玦自知失言,这也不能怪他,他自己也晓得自己的臭脾气,一吃醋就炸,刚才忍了又忍,还是没有憋住以质问的口吻跟南予说话。 再加上他明明和南予说话说得好好的,秦梓阳忽然用那种语气插一句嘴,纵然他心里晓得秦梓阳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还是忍不住酸死。 张了张口,君玦欲言又止,“那,予儿要不要和我一起现在就回去?我们一起离开埋骨魔陵……然后,然后我们就可以计划成亲了!成亲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我们现在回去了,嗯?” 这么一溜串儿地说下来,南予险些就下意识地点头跟他走了,幸而九方越狠狠拽了她一下,“蠢予!北雪和如晦也进了魔陵,你不去找他们吗?!” 紧接着,秦梓阳轻声道,“阿予,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回去的。你骗我一次,我受了重伤,你还要骗我第二次吗?” 君玦咬紧牙关,认真看着南予,“予儿、予儿……予儿……你听我说,我们就去找到北雪他们,然后就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们回去成亲,你嫁给我,什么都别管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我们一起……不要回什么地方去了,别管那些,你 第773章 125.寻找北雪 南予一个脑袋变成了两个大,这活脱脱就是三个男人一台戏,她一个娇弱不堪的女流之辈要怎么应对?! 小时候没学过啊! 南予挠了挠头,再怎么说北雪洺和萧如晦都是她的朋友,还是她青玄门的人,她绝对不能不管,还有云叶也是她执意要帮的,如今和北雪洺他们一起走散了,当然也要顺道一起捡回来。 至于秦梓阳说的自己答应了他要和他回二十一世纪……南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再食言一次。 南予此时只后悔为什么那天晚上被君玦气哭了以后就耳根子就那么软,被秦梓阳哄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和他回去,现在感觉就都是自己的错了。 思及此,南予只好依旧折中了一下,道,“成亲什么的,等找到北雪和如晦他们再说罢,我还没有决定要嫁给你,万一我心里其实更想要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活呢?等找到人,离开这里了再说。” 秦梓阳听见南予刻意避开了自己的问题不谈,心里一阵发凉,这是不是意味着南予已经给了他答案? 她给君玦的回答是在埋骨魔陵后,要么和他成亲,要么就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两者之中选一个,也就是不管她会不会嫁给君玦,她都不会和他回去的意思吗? 几人各有心思,但是南予都发话了,也就没有谁再有什么意见冒出来。 “梓阳,你先把这件事情的原委从头说来,北雪他们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还有你们进入了魔陵后都遇上了哪些东西?云叶如何?” 听见南予问他,秦梓阳便敛了心中所思,回道,“我们进了金字门,遇见无数只金色蜥蜴和源源不断的死士,但是云叶都一一解决了,后来我们到了一片黑水池,遇见了八头蛇,我用了点儿东西让它沉睡,后来我们就来到了一座神官殿……” “神官殿?”南予看了九方越一眼,“我们在黑水池与八头蛇一役之后见到的是八阵门,然后才来到的幻境。神官殿是什么?” 秦梓阳摇头,“不知道,那里有很多房间,还有一个石像做成的神官坐镇,我们就是从那时候分开的,云叶带着北雪洺和萧如晦进了一个房间,我则是带着我的手下进了另一个,不晓得是不是我运气好,要通过我的那间房十分简单,没多久就出来了,就到了幻境。” 按理说,这是魔陵,哪儿有什么神官会坐镇在那里? 南予的疑惑,也是所有人的疑惑。 君玦推测道,“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官,而是一方阎罗,只不过在此处被神魂恶鬼们供奉为神官,于是就叫神官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能被魑魅魍魉供奉的东西……” “那就是用来专程索人命给那些孤魂野鬼吃的了。”南予接着他的话说完后心中涌起了一些不祥的预感,因为按照君玦的智商和见识来说,他的推测基本上就有八成是真的了,“梓阳,你当真是运气好,不是别的什么?” 秦梓阳想了想,“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房间里的东西都吓不到我,所以没有什么难度。” 第774章 126.闯神官殿 这话陡一出口,君玦就十分不屑地将头转到了另外一边,然后故意冷冷一哼,然后再转过头来睨了秦梓阳一眼,收眼,低头把玩着南予的头发,这个神情仿佛是在说“不晓得方才险些被我一刀捅死的究竟是谁”。 南予心中还是不禁嗤嗤笑了两下,君玦这脾气大约是她小时候才会有的了,幼稚到死。 其实南予晓得秦梓阳那句话绝对是没有夸大的成分,就是实话实说,而且秦梓阳也是真的不会惧怕那些,试想秦梓阳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少主,当初他父亲培养他的时候必然是一切比照着最狠的来,很多历史上不存在的地方,因为现代高科技的发达,他也都是去过的,也算是见识颇广,这些他还真就不怕。 “咳,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怎么去神官殿为好罢?”南予拍了拍九方越,“你试试看这里可不可以用魔界的阵法,把我们送回到进来的地方。” 南予想的是,既然她和九方越进来的时候没有遇到神官殿,那很有可能就是当时进门来的时候没有进同一扇门。 如果现在回到那里,然后他们都走金字门进去,再掉进黑水池,或许就可以进到神官殿。 九方越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在南予说的时候他已经在手心里运起了一层薄薄的气韵,“扑”地一声,他的掌心又冒出了一簇邪火,他将那火铺洒在地上,让它熊熊烧灼着草地。 片刻之后,那邪火自动烧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将他们包裹在内,九方越操控着邪火,缓缓绕着他们在空中流转成魔界的阴咒,最后只听“轰”地一声,南予被震得眨个眼的工夫,周围就换了景象。 南予先快走了有几步,然后旋身不断打量着周围,“这里不是我们进来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啊!” 君玦牵住一直不停转悠的南予,生怕她跑丢了,“这里,可能就是神官殿。予儿,你看你那儿。” 南予顺着君玦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像是十分遥远,但是又像是近在眼前,黑色的阶梯悬浮在空中,呈现出一种极致的危险,黑云笼罩,乌蒙蒙一片,簇拥着最中间一座牢不可摧的宫殿,而那宫殿也是悬浮在半空中。 南予低头往下看去,他们站的地方只是一块悬浮在空中的黑色平地,周围还有许多悬浮于空中的这种小平地。一块儿一块儿的,就像是幼时玩的一种跳石板的游戏。 “这个是神官殿?”南予转头看向秦梓阳,见后者有些不确信,她疑惑地又看了看九方越,“不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吗?怎么在这儿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给邪火的指示就是原来的位置,不晓得怎么就带我们来了这里。”九方越沉吟,“难道是因为只要在魔陵内我身上所有学得的功法就没有那么灵验了,所以带错了地方?” 南予顺着那黑色悬浮在空中的阶梯往上望去,紧紧盯着宫殿后面的黑色异光,“我们先上去再说。” 第775章 127.入则虔敬 几人一前一后踏着黑色的阶梯朝那座散发黑色异光的宫殿走去。 九方越走在最前面,然后便是君玦和南予并排着走在一起,君玦一直牢牢牵住南予的手,南予就是稍微走的动作大了一些他都要再用力握紧一下,生怕她是崴着脚了、被蛇咬了、还是怎么了。 南予很无奈,但是又没有办法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君玦也是一脸寻常,好像牵着她走是本分,是应该的,是家常便饭。 紧接着后面走的是秦梓阳和他身边的手下,秦梓阳走的时候可以将目光瞥向一边,故意不去看前面两人,只是低头打量着脚底一块一块的阶梯。 随着他们踩过,这些阶梯就缓缓掉落下去,坠入黑漆漆一片的万丈深渊里,消失不见,甚至都听不到物体掉落时发出的声音,一点儿都听不见,由此可知这深渊究竟有多深。 这里的阶梯断了,就相当于后路断了,倘若在里面遇见了什么无法抵挡的东西,也没有后路让他们再回到这里了。 那座黑光闪闪的宫殿就在眼前时南予才看清了上面挂着牌匾,写着三个大字“神官殿”,神官殿下还有两行类似于对联的东西。 右边写着……对不起,这几个字有点儿复杂,南予不认识。 于是她很好学地将目光投向了君玦,后者嘴角一勾,信口说来,“右边写的:魑魅魍魉。左边写的:入则虔敬。这是魔界的文字,十二楼的部分书籍中就是用的这种文字,有一本专门译魔界文字的,刚好在我手里。这八个字就是让这些想要仰仗着神官给它们抓活人来吃的孤魂野鬼们一定要对神官虔诚,多孝敬孝敬神官。” 南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直到走进了神官殿内,秦梓阳才敢确信这个地方的确是自己来过的那个神官殿。他和北雪洺等人当时坠入这里的时候并不是从外面进的,当时急于从这里找到出路,自然也没有看过外面,并不晓得神官殿外的景象居然如此天险。 神官殿紧紧关着门,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黑色迷雾,黑雾中隐约可以看见黑色的锁链交叉呈十字型,紧紧扣住大门,南予料想这个应该是魔界用来锁门的东西。 南予手中气韵一起,直接破门。 谁知没有等她手中的气韵打在门上,门板儿就自己“嘎吱”一声开了。 南予收回气韵,看了君玦一眼,后者感觉到南予看过来,便也低头看他,然后冲她勾唇笑了笑,南予脸上一红:小爷看你不是这个意思啦,也不是要你笑啦。 “又是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丫头?” 这个声音刻板浓厚,就像是千年的古木忽然有一天长了一张嘴然后开口说话那样,直直的没有任何语调,但是却莫名令人心悸。 他们这时候还没有踏入神官殿,这声音仿佛就在自己身边,南予愣了一愣,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看向那扇自己打开的门,然后有些疑惑地挑眉,“是你在说话?” 第776章 128.同样洁癖 秦梓阳身后的手下都被南予这突兀的问好吓得懵了一懵,不过进了埋骨魔陵他们也见了不少奇异的东西,这个时候也是见怪不怪了。 “正是我在和你们说话。”那扇门再次发出古老浓醇的声音。 南予先一步踏入了神官殿,君玦紧跟其后,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忽然道,“这道黑色的枷锁并不是用来锁门的,是用来把你锁在门里面的,是不是?” “你能看得出来?”门中人的语调明显惊讶了。 南予心说这个根本不难看出来吧?要是这根锁链真的是来锁门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打开了? 想来这扇门本来就不会拒绝任何来这里的人或鬼。所以每当有人来到门口,就会自动为这些“送死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那顺理成章的,这锁链也就不是用来锁门的了。 门中人的声音又恢复到原来的平平淡淡的语调,“没错,我是被封印在门中的,我已被封印在门中不知道第几百个年头了。这门中还有不少孤魂野鬼,也有不少像我这样的,被封印了许久的人……不,早就不是人了。” 九方越走到前面,那一尊神官的石像面前,指着这个神官问门中人道,“这是哪一尊神佛,或者,鬼佛?” “当然是后者。”那门中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放尊重些罢,别拿你的手指着鬼佛爷,但凡对鬼佛爷不敬之人,都变成了这座宫殿的看门狗了。” 南予惊奇地道,“这门里面的,都是因为得罪了这尊神官石像?是怎么被关的?” “太久远了,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我当时就不知道是怎么被关进来的,总之后来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在门中了,想来进入门中的那一刻,我应该就已经死了罢。” 君玦牵着南予往里走,两人都在打量着周围:这里黑压压一片,只有四方墙角有无数的骷髅头骨,里面正冒着幽蓝和幽绿色的鬼火,上面的火光还滋滋地冒着热气,整间宫殿都只靠着这些骷髅鬼火照明。 正中间是鬼佛爷的石像,狰狞的面貌,和南予想象中的区别不大,唯一令人瞩目一些的就是这鬼佛爷手中拿着的不是什么宝剑、器皿,也不是拂尘、令牌,而是一些手掌长度的钉子。 周围没有什么尸骨残骸,只有头颅,估计是那些孤魂野鬼不喜欢吃头颅,只喜欢吃人的身体。 地上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走起路来甚至有些黏糊糊的粘脚底。 南予下意识看向君玦,在看见君玦的脸黑了的时候,自己不免偷偷笑了一下:这一趟来的真是完美逼死洁癖患者。 随即她又想到其实秦梓阳也是个深度洁癖患者,于是她又转头去看秦梓阳,结果发现秦梓阳的脸色也比寻常更冷硬一些,她却没有那么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只有君玦这个样子像个小朋友一样,讨厌这讨厌那就很好笑,别人这个样子她就觉得不好笑…… 不过没有等她想太多,君玦就因为看不惯她转头去看别的男人,硬生生把她的脸掰了回来,再顺势亲了她的脸一下,“别看,这里我最好看,看我就好。” 第777章 129.斩魂钉尸 这么阴森森黑压压没充满血腥味儿以及死尸腐臭味的地方,某三岁还有闲情逸致跟她调情说着好听话,南予也是服气,墙都不扶就服他的那种服气。 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觉得跟在君玦身边有安全感了。 因为他就是这么傲气凛然,在哪儿都是如此,什么都不畏惧,所以让他身边的人什么都不用怕,觉得出了再大的事情都有他在。 南予默默地想,要是自己真的嫁给他,养一年不到担怕就被他给养废了罢。 “蠢予,我给你穿的那件衣服里有火折子和夜明珠。”九方越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南予“啊”了一声,猛地回神,然后从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裳里掏了掏,摸出了两个火折子和一颗夜明珠。 某三岁的脸再次黑了,一来是因为他们俩对视得好好的再一次被人打断!二来是因为南予身上穿的这件居然是九方越的外衣! 他一开始就闻出来了不对,但是当时忙着哄南予,也就没管这些别的,这会儿陡然被九方越这么一提起,他只想活活撕了九方越! 就在他想这些的空档,南予已经递给秦梓阳了一只火折子,然后又把夜明珠给了九方越,最后把第二只火折子给了他,“喏,你拿着。我来看这些东西。必要的时候我也好用手去摸摸。” 君玦乖乖听话地接过来了。 他自然想得到南予是体谅他的深度洁癖,所以让他拿火折子,她来动手勘察,本来他觉得为了予儿这点儿洁癖其实没有什么,但是突然这么被夫人保护了一下,君玦现在整个人正在上天中。 南予没有管他上不上天,她已经走到了那一尊鬼佛爷石像面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君玦,你说为什么这尊鬼佛爷像的手中要拿着这些钉子?” “钉子……”君玦只沉吟片刻,便道,“我推测的话,是用来钉尸体的罢。我记得十二楼里有一本古书上说过魔界的一些刑法,有一种钉子叫做斩魂钉,专门惩治不听话的孤魂野鬼。” 再一次申明,君玦但凡说“我推测的话”、“我猜”、“我觉得”等不确信的字眼时,那就相当于是说“我有八成把握”、“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绝大多数可能”等占了八成以上几率的词句。 一般来说,君玦能推测出来的东西,都特么是对的;他推测不出来的东西,那也没有别的人能推测出来。这一点让经常推测错且除了赌场上都运气背时的南予深感挫败。 想完这些,南予忽然顿了顿,脸色再次一红。 她还记得在一起当杀手的时候墨千尘那厮跟她讲过,如果男人对一个女人赞不绝口,那就是仰慕这个女人,并有八成可能性是喜欢这个女人。 而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赞不绝口,总觉得那个男人好生厉害、比自己来说怎么就这么厉害、无论做什么都这么厉害,那也是仰慕这个男人,更多的是喜欢这个男人,并有八成可能心里想的是这辈子非他不嫁。 因为这个男人让她产生了依赖感、安全感、归属感等……南予忽然在自己的脑子里打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墨千尘她丫的天天给小爷灌输的就是这些劳什子?! 她以前根本不会想起这些的好不好? 正这么想着,她人已经绕到了石像的后方,不经意间抬眸一看,她吓得惊呼出声,“北雪?!如晦?!” 只见这尊石像背后,竟是一张狰狞恐怖的巨大鬼面,这张鬼面占了石像的大半个身子,而这张鬼面的眼珠处,此刻正被钉子钉上了浑身是血的两个人——正是失踪的北雪洺和萧如晦!! 第778章 130.密集恐惧 君玦就站在南予身旁,抬头就看见了她目之所及,而那方正在查探那些紧紧闭合的房间门的九方越和秦梓阳听见了南予的惊呼声,也迅速赶到她身边,浑然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南予只愣了一瞬间,随即甩开君玦的手飞身就要上去把两人给放下来,她的周身运起气韵作保护,直冲鬼面的鼻梁,在上面站稳后,她一手扣住石像的凹陷处,另一手去拍打他们的脸,急声唤道,“北雪!如晦!你们醒醒!” 离这么近喊,两人都还是没有回应,南予低头看见他们掌心和脚踝处都被斩魂钉穿插刺进,深深钉在那鬼面上,她心中难免一沉。 就在此时,南予扣住石像的手边不远处,那只鬼眼猛地睁开,那一只眼睛足足有南予的整张脸那么大!带着血红色的强光!从那鬼眼睁开的一刻,里面的血水就像累积多了的眼泪一样包不住全都流了出来! 血水朝着南予的双眼处喷溅出来! 也就在此时,君玦飞身上前揽住南予的腰瞬间将她从石像上抱了下来,稳稳落地,手中火折子没有半点熄灭,稳稳地燃着。 北雪洺和萧如晦似乎动了一下,被钉在鬼眼中的掌心也涌出更多的鲜血,南予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那鬼眼里的血是北雪他们的,还是鬼眼中自己流出来的。 “无知小儿,胆敢违抗天命!” 这声音是这鬼面发出来的! 只见鬼面上突然又睁开了无数双眼睛!全都喷涌着源源不断的血水!让它本来就恶心可怖的面庞看起来更加令人作呕! 这些眼睛挤在一起,密密麻麻排列得毫无规律,南予看得不禁满脸扭曲了一下,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一次吐槽下这埋骨魔陵究竟是不是事先得到了消息,知道她有密集恐惧症…… 君玦握紧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一阵抽抽,他低眉看她,好像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予儿怕这个?” 南予总不好意思说以前她更小一点的时候看到一窝蚂蚁都要吐上个半天……于是只能别开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君玦直接就改拉小手为抱小腰,一手揽住南予,他一手化出帝渊剑,“别怕。我在这里。”语毕,南予都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他,余光扫到鬼面处绛紫色的光芒闪烁明灭! “啊啊啊——!!”鬼面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犹如暴风雨般的怒号,“无知小儿!!胆敢伤本尊?!” 南予担心北雪和如晦被波及,赶忙再回头看去的时候,着实吃了一大惊——那些密密麻麻无数只眼睛都变成了一滩血水,全都被粘稠的血浆糊成了一片! 只剩下那北雪洺和萧如晦背后的那两只鬼眼君玦完美避开了。昏死过去的两人半分没有受到波及! 君玦信手收剑,蔑视的神情简直不可一世,“吵死了。” 南予定了定神,转头看了君玦一眼,心道还是先把北雪他们放下来再说罢! “君玦,把你的剑给我。”南予凝神看着北雪两人背后那猩红的鬼眼,朝君玦伸手,然而没有等到那剑落到自己手中,她就看见一道绛紫色的身影飞了上去! 她一愣,紧接着也在掌心凝气紧追着君玦的身影一道飞了上去,与此同时,那鬼面传来一声怒号—— “违天命者!天诛地灭!” 第779章 131.神官贡品 一阵地动山摇,方才被君玦用帝渊剑挑破的眼睛大放血光,猩红的光芒灼目刺眼,逆光之下,那些被血糊成一片的双眼中忽然爆出一阵强劲的气流,气流之中逆光飞出密密麻麻的斩魂钉! “本尊要你们永生永世留在此处!” 那斩魂钉在血光之中疾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周围的气流全都跟着这个旋涡一起强烈旋转,瞬间就将这个旋涡转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众人全都不可抑制地被这道引力极大的屏障吸引过去,站不住脚。 九方越顾不得一头银发乱舞,合上紫眸,双手在胸口处结出一个黑色的印记,脚底踩着奇怪的花纹符咒,那些魔界符咒从他脚下一直扩展到所有人的脚下,巨大的圆形将所有人都包围住,最后化成一个巨型半圆球体。 被这道半圆球体状的结界囊括之后,所有人站稳了脚,却见九方越依旧紧紧皱着眉头用手在胸前结印,不断运用气韵加固,他的嘴角流出一行鲜血,却是无暇顾及。 就在那道屏障之内,南予腾空被气韵托起,双手紧紧握住北雪洺脚踝上的斩魂钉,催动气韵用力拔出,穿骨裂心的刺疼激得北雪洺猛地苏醒,一声惨痛的尖叫,鲜血狂涌! “竟敢私拿本尊贡品!该死!” 南予似乎听到君玦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帝渊剑紫光一闪,准确无误地冲破强劲气流插在了鬼面的口中。 尊贵的君卿殿下蔑眼挑眉,不屑地嘀咕道,“幼稚。” “……” 帝渊剑插在鬼面口中,直接遏制了鬼面再发出声音,只是那屏障的威力丝毫不见减小,但君玦和南予两人就稳稳站在风口,他们周身散发的气韵将自己紧紧包裹住,丝毫不被强劲的气流旋涡所动摇! 不得不说,这是何等为之震颤的气韵,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南予看了君玦一眼,后者点头,前者便紧握住北雪洺腕骨上的斩魂钉,催动气韵将其拔出! “啊——!!”北雪洺的嘴唇疼得发紫,原本全身上下都再无力气,却疼得生生逼出一声惨叫! 也就在斩魂钉被拔出的那一刻,他猛地被那道旋涡屏障吸入风口,君玦则是迅速抬手用气韵将他整个身子托住,再将其拽到九方越划出的那个圆内。 南予飞身到萧如晦那方,依旧用同样的方法和君玦配合着救下他,原本九方越要以一己之力保护那么多人都不被旋涡吸引就十分困难,如今那个阵法圈子里陡然又多出了两人,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那阵法也瞬间变得薄弱起来,因此没有等南予因为救下北雪洺和萧如晦两人而呼出一口气,圈子里又有两人飞了起来直冲着那风口而去! 南予定睛一看,是一直默声跟在秦梓阳身后的那两个人,她咬牙抬手,左右手各挥出一道气韵将那两人都拖住,甩回圈子内,然后翻身用气韵将那道阵法圈加固。 一边儿加固,南予心中一边儿琢磨着鬼面方才说的话,它说——竟敢私拿本尊贡品! 难道说,这些被斩魂钉钉在鬼面上的人,都是被这里的孤魂野鬼拿来供给鬼佛爷的贡品!? 第780章 132.劈个石像 如果说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一旦她救走了两个人之后,鬼佛爷立即就会再找两个人补上被钉在这里的空缺! 开始秦梓阳和北雪他们来的时候可能没有触怒这位鬼佛爷,因此幸免于难,后来他们都走进房间,秦梓阳顺利通过这个地方,直接到了幻境。 而北雪他们则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在房间里遇上了难缠的东西,或许是一堆厉害的孤魂野鬼,被这些鬼魂镇住之后拖到了神官石像面前,最后被鬼佛爷吸进风口,用斩魂钉钉在鬼眼上,当作贡品。 想通了这一切,南予立刻回头看向正在低眸思忖的君玦,“君玦,让九方越他们先离开此处,我和你留下来把这玩意儿解决了再走!” 君玦却摇头,“我猜,如果我们不先把这座鬼佛爷给捣毁,他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他这么一说,南予的也瞬间恍然大悟。 首先,这张鬼面上缺了两个位置,必须要有两个人来补上,鬼面才会罢休。 其次,他们刚刚从外面来的时候踩过来的阶梯全都落入了万丈深渊之中,根本没有办法从门口走回原来的地方,而且这整座神官殿也是悬浮在空中的,如果强行离开,可能会落入深渊万劫不复。 最后一点,这里有无数个房间,如果不从大门离开,那么可以选择从房间离开,回到幻境。可是一旦回到幻境,九方越再次画阵到最初的地方,还是会回到神官殿,这就是无限死循环。更何况房间内的东西不一定就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开这里。 综上所述,还是要先解决这尊鬼佛爷才行!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解决?有没有什么头绪?!”九方越咬牙,“我要撑不住了!” 君玦拔出插在鬼面口中的那把帝渊剑,左手执剑,右手运气,青丝在风中悠扬飞舞,“你们退后,我试试。” 南予蹙眉,“你劈,我站在你旁边,倘若劈的时候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东西,我还能掩护你一下。” 君玦顿了顿,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眸中带着得意和调侃,仿佛是在说“就知道予儿不忍心我受伤”。 南予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劈不劈?!” 君玦笑了笑,“劈。” 话音刚落,他迅速敛起了笑意,右手凝起的气韵先朝着风口袭入,“轰隆”一声整间神官殿都为之震颤! 下一刻,他伸出右手两指搭在帝渊剑上,指尖有浓厚的气流缓缓灌入剑中,他低声道,“渊灵,劈不开你以后别见我了。” 南予一惊:还带威胁的?! “轰——!!!” 一声巨响震得南予险些没有在空中稳住身形!这一剑气势如虹直接将整个神官殿都刮起了一阵妖风!风起沙滚,还带起了漫天的头颅白骨!好几道血光从风口处爆出,直接糊得周围什么都看不清! 南予心中一紧,双手涌起浑厚的气流,翻卷之中朝着那血光处用力打出! “君玦?” 没有人应答。 “君玦?!” 还是没有人应答。 南予心中慌了,她急红了眼,“君玦?!” 下一刻,自己的手被人温柔握住,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我在。劈个石像还能如何了?” 漫天的风沙和血光退却,南予终于看清了就被气韵托住在她身边的君玦,完好无损,甚至连衣角都没乱。 南予气急,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看见我担心你很开心是不是?!” 君玦顿了顿,点头,郑重而又认真地道,“是。” 第781章 133.始料未及 南予也怔了怔,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君玦嘴角抿起一点儿弧度,一脸“这个时候予儿很生气我一定要忍住不笑”的表情,然后拉着她的手缓缓落地。 他方才也就是一时兴起才想要逗一下南予,其实他一直就站在她身旁,这点儿风沙血光根本掩不住他的眼。 他原本在劈完了后就准备去牵南予的小手的,但是他还没牵到南予的小手,就见南予一脸焦急地蹙起眉,然后在掌心运起气韵去轰击鬼佛。 君玦本来想安慰她,告诉她那尊鬼佛爷已经被自己一剑劈开了,平时那些被钉在鬼眼上的人都被鬼佛爷吸干了精气和血液,因此整座石像里面盛满了血光,被自己劈开后就猛地爆开全数溢出来。 可是他看见南予真的很着急地喊他的名字,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除了云岚宗一役紫元尊跳下万丈深渊那次,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予儿为什么事情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私心里高兴死了,所以就站在她旁边自己欣赏了一会儿,直到他看见南予红着眼眶喊他的名字都有点儿颤抖,他才伸出手抓住了她。 君玦不忍心南予为他心疼,但是南予从来没有为他心疼过,所以这次他很高兴。 这个时候南予才抽了个空抬头去看那尊鬼佛爷石像,已经全数变成了废墟,血光与黑气在废墟上疯狂旋转,周围也突然涌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孤魂野鬼。 那屏障已经被一剑击碎,九方越也就不再维持阵法,转而在指尖绕了一圈儿小小的符咒,勾着那些孤魂野鬼全都给他磕了个头行了个礼,便识相地一哄而散。 南予蹲身到北雪洺和萧如晦的身边,蹙了蹙眉,伸手用气韵探了探他们的伤势,“失血过多,还有严重的内伤,必须马上带回去。可是,现在要怎么走呢?” “我大概想明白了。”秦梓阳道,“开始我们从幻境处用阵法说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却无端来到了神官殿。我们都以为是九方越带错了路,阴差阳错。其实……我料想不是这样的。” 君玦见南予看着秦梓阳等待下文,心里不爽,于是接着秦梓阳的话打断道,“九方越没有带错地方,只是他心中想的是回到原来最初的位置,所以我们才来到了这里。这里就是原来最初的那个地方。” 君玦拉起南予的手,将她带到神官殿门口,指着天边的一团黑光,“我们进来的时候,这片黑光就在神官殿后面,现在却在神官殿前面。我们在移动。” “难怪……我明白了。”南予挑眉,“所以说,魔陵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变换位置,位置还是一样的,只是上面坐落的建筑已经不同了。” 君玦点头。 “可不可以直接让九方越试试开启一个阵法,然后指示邪火把我们带回到五行门?不要说位置,就说建筑。” 话音还未落,九方越就已经用邪火布出一个阵法,将所有人包围在里面,熊熊燃烧的邪火几乎要将里面的人全数湮灭,最后那邪火烧成一个火球,将他们包裹在内。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九方越的咒语念完后,周遭传来了“轰隆轰隆”地爆炸声,犹如烈火烹油般激烈炸开,整座神官殿开始剧烈颤抖,那火球没有将他们送离,却烧着了整间摇摇欲坠正在轰塌的神官殿!! 第782章 134.离开神殿 “九方,怎么回事?!”南予的身形跟着剧烈震动的神官殿一阵摇晃,在漫天的火光之中她心中一沉开口喊道。 因为震荡实在是过于凶悍猛烈,不晓得什么材质的砖瓦不断从头顶和身边砸落飞溅,难免被误伤,而烧起来的熊熊大火也将他们湮在中心不得动弹,闷热的火墙之中很多声音都闷住了根本无法听清! 但看九方越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慌乱神情,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才没有操控住邪火!咒语念完后的一瞬间他的功法失灵了! “先用气韵护住自己!我再试试!”九方越只能大声喝道。 “你把邪火引出来!我再招入我手中帮你布阵!”君玦用力拉紧南予的手,顺势将她拽入怀里,迅速凑在她耳边道,“予儿,抱着我。” 南予依言抱住他,然后后脑勺就被君玦用力按在胸膛上,她闷声道,“你看罢,和你在一起总是不用我出手。我都要被你养废了。” 她听见头顶传来君玦的一声轻笑。 随后她听见耳边有“呼呼”的火焰腾腾声,来自于君玦的另一只手——君玦真的在招九方越的邪火!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当真就是因为几个月前去魔陵的时候看了十二楼中几本书吗?! 不晓得为什么,南予心中居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 整座神官殿已经烧毁了一大半,南予的脸上脖颈上都出了汗,淋漓的汗水砸落下去,还没有到地上就已经蒸发,这里的温度已经足以将人烫伤! 幸好还有一层气韵隔住了火焰,否则此时应该已经被这把邪火给烧成灰烬了! 南予忍不住在猛烈的摇晃中抬头去看君玦,“怎么样了?” “没事,别担心。你抱紧我就是了。”君玦低声安抚南予后,单手凝住掌心的一簇邪火,然后以气韵诱导其徐徐燃之,翻手将那一簇邪火释放出来,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将所有人都囊括进去。 周围摇晃得越来越激荡猛烈,就像是乘坐着一只小帆船在海上接二连三地遇见了掀了天的巨浪,因为这种不断的起伏,让所有人的手脚都一阵一阵地发软,整个人在狭小的空间内不停地踉跄。 南予觉得自己还好,抱住君玦简直就像是抱住了一座山,除了因为离邪火最近所以有点儿热以外没什么特别感受。 忽然,“咚”地震响传来,南予终于踉跄了一下,君玦也始料未及,赶忙将南予再搂紧了一些——神官殿的根基已经要塌了!他们正连同着快要坍塌的神官殿迅速朝那万丈深渊中跌去!! 君玦和九方越手中的邪火在地上不停地画出诡异的形状,南予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疾速抖腕的动作,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画画,总之行云流水间不停地加快速度! 因着身体的不停下落,所有人都有一种难以自制的失重感,南予现在只希望这万丈深渊真的有万丈,千万不要还没画好阵法就狠狠摔成肉泥! 下落过程中,神官殿房梁已经全数化为废墟!只有脚下和四壁一片还在熊熊燃烧! 千钧一发的时刻,君玦和九方越念完符咒,后者猛地一掌拍在地上释放气韵开启阵法! “轰——!!!” 就在他们全数消失于神官殿的那一刻,整座神官殿恰好落到深渊之底,轰塌成粉末!! 第783章 135.左右为难 从一直下落的失重感中抽离出来,所有人都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来不及惊诧自己为何直接回到了锦绣楼的客栈内,北雪洺和萧如晦就如同提线布偶般凭空坠落,南予眼疾手快,双手凝起气韵一边一个托在半空,再缓缓放落在木质地板上。 南予长舒一口气,随即瞥见他们脚踝和掌心的伤又有些苦恼,“伤这么重,寻常的大夫怕是治不好罢。只能托人把他们送到北字族去。还有云叶……只能等北雪他们醒过来再问清楚了。” 九方越此时已变回了青丝黑瞳的模样,他走到南予身边蹲下,“要是送回了北字族,说不准北字族的人还要找你算账呢,况且这一来一回又要耽误不少时间。现成的,秦国溧阳城内就有一位名动天下的神医,名叫容锦。” 南予听着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许耳熟,顿了一顿,她霎时间反应过来,容锦,不就是那个在飞灵国的时候和千尘在一起的白衣男子?! 彼时他还拦住自己的去路,说什么她居然不认识名动天下的他云云。 原来就是他……南予点了点头,随即又追问道,“有没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譬如如何如何的人他就不救?” 九方越想了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确实是事实,于是他慢吞吞道,“你让君玦派人去请,谅他也不敢有什么规矩……” 南予一脸恍然大悟,再一次学到了这个技能。 她抬头看向君玦,后者就站在她身后,朝她挑眉一笑,“予儿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九方越已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绕过北雪洺和萧如晦的身体,轻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予站起身,望着九方越的背影,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就改变了,一切不似从前那样单纯,又好似比从前要单纯。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觉得既单纯又复杂? 在整片朝天大陆上,能和她称兄道弟的人,北雪洺、萧如晦、子黍、子离等比比皆是,但是能和她交心的人唯有九方越。 很多时候只有九方越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大约他自己也曾经那么想过,他的性情与自己最为相投,甚至相像,可是如今却似乎又不像,埋骨魔陵后,南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只把他当作好兄弟来看,但是要当作什么她也不清楚。 “阿予。”秦梓阳出声唤她,“我有话要和你说。” 南予猛地回神,她似乎忘了自己还要面对的另一个问题:回去,和秦梓阳一起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秦梓阳说服人的功力实在是太强,那天晚上就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就让她信誓旦旦心甘情愿地离开朝天大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君玦那天晚上把她给伤透了,死心之余觉得这边儿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那天实在是太冲动。 “阿予,我不是要逼你做决定,我是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说。”秦梓阳认真地看着她,眸中浅淡的琉璃微微变深,一片璀璨,“很重要。” 南予预感,他要说出口的,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第784章 136.我喜欢你 锦绣楼的客栈里有一方小院子,院子里有凉亭,汉白玉的石桌上摆着几只白玉杯盏,斟一壶酒就能够在酒中窥见天边月色,明亮皎洁。 南予就站在汉白玉桌前低下眸子偷偷看着杯盏中的月亮,心中沉寂。 秦梓阳坐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杯白玉盏,里面盛满一夜星光,他抬眸凝视着她,眸中的琉璃都变得温润无比,“阿予,你怎么不坐下来?” 南予摇了摇头,心中越发不知所措,她的一双眸子在桌上那杯茶盏里的月亮和他手中的星光中来回穿梭,低声道,“你要说什么,说罢。君玦还等我吃饭呢……” 秦梓阳心中沉了一下,缄默不言。 在埋骨魔陵里面一连待了五天,他也算是看懂了南予的心思,她纵然对君玦有气,但也只是心中有气而已。 她一直在给自己找个借口去原谅君玦,或许就是只要君玦向她认错,或者只是来找她,她就可以什么都不追究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天晚上她哭得那么伤心,明明都说了不要再见到君玦,想要和他一起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但是当君玦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没有逃避,她迎了上去,而且给了作为局外人的他致命一击。 “阿予,你又骗了我。”秦梓阳温柔地说道,嘴角微微一抹略有苦涩的笑意,“你其实是不愿意跟我回去的。你那天晚上只是被他气得狠了才说要跟我走。他一来找你,你就不跟我走了。” 南予顿了一下,轻点了下头,像是对待自己的家长一样难堪,“我也很后悔,我当时以为自己真的想要回去,因为如你所说,我在这边没有亲人,也没有几个朋友,一大堆仇人,没有人护着我,我就要护着自己,还要护着别人,以前我不觉得累,那天晚上你说了之后我觉得真的很累。但是……” “但是现在又不觉得了。”秦梓阳接过她的话,“是因为你觉得君玦在你身边陪着你,以后你可以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孤独害怕了。” 南予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秦梓阳又道,“我是不是像个坏人一样,你这样弄得我像是个坏人。” “不是。”南予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食言了。我如今不想和你回去了。梓阳,我喜欢君玦,我想留在这里。” 我喜欢君玦。 秦梓阳心中一刺,仿佛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无法再开口。 他有勇气和所有人作对,只要南予愿意和他回去,他可以在君玦无法的情况下带走她,还可以和所有阻拦他们的人作对,甚至可以和自己的父亲对抗,可是她一句“我喜欢君玦”,他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一切都是徒劳的。 “可是……”秦梓阳哑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是以后你的君玦不喜欢你了,要是他以后再和你闹别扭,冲你发脾气,对你吼,不准你这样不准你那样……他要是以后对你不好,辜负了你,你又要如何呢?那时候再没有一个我来带走你了。阿予,我只是想要你幸福而已。” 她知道。 她想过。 要是以后君玦不喜欢她了该怎么办? 可是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来君玦会不喜欢她的情形。她觉得君玦总是喜欢她的,他从来没有不喜欢她过。 “不会的。”南予低声道,“我知道不会的。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秦梓阳轻声一笑,这笑意有些冷,下一刻,他忽然丢了手中的白玉盏,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哑声道,“那如果,我 第785章 137.等十四年 南予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响,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紧紧盯住桌上的杯盏,盯住里面晶莹剔透的酒水,和沉浸在酒水中的一轮明月,整个人连呼吸都静止了。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梓阳,无声问道,“你……你说、你说什么?” 反正已经说出来了,秦梓阳便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低头凝视着南予,郑重而严肃地又说了一次,“我说我喜欢你,阿予,我喜欢你。想要把你带回去,永远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南予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再骤然紧缩,她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但是秦梓阳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逃离,他的身体一向都是冰冷的,可是这会儿却无名地热了起来,连带着她的肩膀也热了起来。 南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烧灼着她的肩膀,从那里开始,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烧灼了起来。 “阿予,你听见了吗?!”秦梓阳有些急不可耐地捏紧她,再次强调,“我说我喜欢你!没有骗你!也不会拿这个来骗你!我真的喜欢你!从……你小时候开始……” 南予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头,震惊地望着他,“小时候!?你说小时候?!可是、可是我离开你的时候都才四岁!!秦梓阳,你是不是……”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你的。”秦梓阳打断她,急切地道,“你相信我,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会把你送出去!你坐下来,听我仔细给你说!” 南予一把推开他,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她预感自己要是再听下去一定会听见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决绝地摇头,“我不听了!梓阳,我不想听了!我要去找君玦了!” “是我把你送到组织里去的!你的老大是我父亲的下属!是我自私,因为想要你长大后可以和我在一起,是我想要娶你,我父亲担心我因为你乱了方寸,所以威胁我必须将你送走,否则就杀了你!” 南予听到这一句,脚步猛地一顿,她怔怔的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父亲说要你……配得上我才可以。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你送走,我想让你变成最优秀的杀手,这样你就配得上我了。阿予,你在组织的时候我没有不管你,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你每一次出任务我都知道,你去干什么我全部都知道,我甚至很多时候就在你不远处注视着这你,我很多时候就在你身边。” “我不能出来见你,也不能给你解释,如果我出来了就害怕你会对我养成依赖性,我害怕你看见我了就不会靠自己了,要是这样的话,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成配得上我的人?” “阿予,我等了你十四年,就在你十八岁的那天,我就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我终于等来了可以筹备婚礼的这一天,这么多年,喜欢你的男人我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别的男人,我满怀信心你会嫁给我,可是没有想到……” “你死了,就死在我准备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一切真相的前一天,就死在我准备向你求婚的前一天!阿予!你能不能想象我当时的感受?!我等了十四年……!” 第786章 138.恩断义绝 院子里有穿堂风灌入,凉飕飕地吹得人神思不清,月朗风清,树影婆娑,一切都是那么地静谧美好。 天边有薄雾轻轻笼住哪一轮明月,经久不散。 南予的眼眶渐渐泛红,她也缓缓转过身去看秦梓阳。 “嗤。”她轻声一笑。 “诚然,你等了十四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同样等了你十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组织里过的是什么生活,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却亲手把我送进那种人间炼狱,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却看看这我受苦受难受尽非人的折磨,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却让我一个人孤独地长大。” “你看得见我,可是我看不见你。我刚进组织被人拳打脚踢受尽欺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靠着自己一次次地站起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那个疯子硬生生灌入毒药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每天被那个疯子扔进毒池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第一次杀人吓得手脚都在发抖险些就要逃不出那个地方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锁在监狱里逼着豢养尸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出任务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凭什么喜欢我!?我不要你喜欢我!你凭什么因为自己喜欢我就要我去受这些苦!?你知道那个毒池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吗?!我知道喝下去是什么感受吗!?穿肠烂肺的滋味你自己有受过吗!?为什么我要替你承受你这份喜欢的痛苦到头来还要笑吟吟的嫁给你?!” “你知道才四五岁的我身中剧毒被迫背着几斤重的负荷从山上跑到山下那一座小屋子里找那么一瓶小小的解药最后被人告知解药要自己配的时候有多绝望吗?!你知道我一个人赤足踩在荒山中拿着一把刀杀尽所有同伴只为了他们包袱里的吃食的时候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为了见到你……真的傻傻的去数天上有多少颗星星的时候有多辛酸吗?!”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委屈?你等了我十四年就叫做委屈?那我巴巴的一边受苦一边等了你十四年又算什么!?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是你救了我没错,我生下来就被人遗弃,你把我捡回去,供我吃供我穿,我一个亲人也没有,所以我一直觉得亲人就是很神圣的,我把你当做亲人,我曾经觉得你在我心底就是最神圣的存在。我记忆里最美好的年少时光,是你带给我的,可也是你扼杀的!” 南予忽然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秦梓阳震惊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掌心里划开一道手指长度的伤口,“这一刀,还你救命之恩!” 再在掌心划开一道更长的口子,她不顾掌心的血液横流,咬牙道,“这一刀,还你四年养育之恩!” 再划开一道更深的口子,“这一刀!还你这么多年的爱慕之情!我当不起!也不稀罕!” “秦梓阳,你自己回去罢,我不会和你回去,也不需要你来护,就算以后君玦不要我了,我宁愿自己过活一世,也用不着你来护我!我南予又不是只能靠男人!” 语毕,南予转头就走,再不留恋! 第787章 139.梦醒成灰 这一切都不在秦梓阳的预料之内。 他以为南予的心里自己占了很大的位置。曾经年少时光最深的一抹眷恋,后来一别十四年,痛苦辗转,夜不能寐。曾经南予为了等他跑到天台最高处傻傻的坐着数星星。曾经南予那么笃定自己会回来接她回家,回他们的家。 他以为只要和南予解释清楚了当年为什么会把她送走,解释清楚了自己没有骗她,解释清楚了自己一直在等她,那么一切顺理成章地她就会释怀,继而会答应和他一起回去。 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南予不仅没有释怀,没有原谅他,甚至与他恩断义绝。 明明自己曾经是她的依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是因为她第一次杀人感到无助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她身边?还是因为她被她那个疯子师父丢进毒池忍受毒液浸入四肢百骸,透入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她身边?或者因为她忍受着被人欺凌残虐自己没有站出来帮她,让她一次次地只能自己爬起来坚强走下去? 还是因为,她早已经不再是四岁时天真无邪的她,她的心里不仅仅只有对亲情的渴望,她如今有了喜欢的男子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小姑娘了。 这一切都因为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他不可扫除的障碍,而改变。 她喜欢君玦。 秦梓阳再次想到南予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只觉得如同被万千蚜虫驻肺,痛得不能呼吸,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 君玦在她心目中的重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他早应该有这个觉悟的,在埋骨魔陵的时候,她不就宁可他被君玦插上一刀,也要君玦平平安安的吗? 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从前不,现在不,以后也不了。 秦梓阳忽然觉得天上的明月真是亮得刺眼了,夜里的风真是冷得人骨头都疼了,他遥望着天边的星星,闭上眼睛回想当年的南予是如何傻傻的坐在天台上一颗一颗的数。 真是心疼那时候的她。 不知道她后来得知星星永远也数不清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以前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就会想到南予为了见到他坐在天台上傻傻数它们,继而就会心痛;现在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就会想到南予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地一颗颗去数,依然会心痛。 他的确是该走了,好像这一趟来得毫无意义,只是让他了却了十四年的一个梦,又好像这一趟来得很有意义,让他了却了做了十四年的一个梦呢。 究竟如何也不重要了。 “少主……” 秦梓阳没有睁眼,他害怕自己一睁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就从自己冰凉的脸上滑下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白玉桌前,拿着一杯酒,然后轻声道,“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纵然是闭上双眼的,那滚烫的东西还是从眼角滑了出来,真是烫进他一贯冰凉的心里,烧灼了十四年的梦,成了一地的灰。 第788章 140.受了情伤 南予这一决绝转身便直接跑出了锦绣楼,她的脸上故作淡定,只有微微的蹙眉,但是她的一颗心狂跳不止,难以平息,像是被沸水煮开后腾腾地在锅里冒着泡,浑身发烫,背脊却渗出了冷汗。 已经跑出来了,南予也不晓得自己想要跑到哪儿去,如果现在看见君玦的话,约莫会忍不住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然后痛痛快快哭一场。但是她好像连哭都没那个心思。 外间凉风一吹,扰乱人的神思,南予脑子里一片混乱嘈杂,挨着护城河那条街往下随意走着。月亮上笼罩着的薄雾被悠悠吹散,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清辉。 不经意间,南予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一间酒肆前面,这里比不上酒楼气派高档,但是好在干净整洁,上面简单地搭了个凉棚,下面摆上几张桌子,酒香四溢。 酒摊儿上只有一名普通的小老百姓正在抹桌子收拾,看样子是要打烊了。 她摸了摸身上,还揣着十个铜板,是九方越的衣服里的,应该能买一壶小酒罢! “老板,给我上一壶你们这儿最烈的酒!” 南予三两步走进凉棚,随便寻了一个座位坐下,然后便将十个铜板放在桌上,“老板,我就这么多银子,你看着给我来点儿就成。” 老板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顺手收了,笑道,“好嘞!小兄弟稍等!” 南予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凉棚最里面有人发出了一阵极为难受消极的哀鸣声,“啊……啊……” 没有回头南予都觉得这声音带上了满身的酒气。 “老板……再给爷……给爷上几坛子好酒……爷还没喝够,你收什么摊子……” 南予挑眉,这声音醉醺醺的虽然不容易辨认,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是十分熟悉,甚至乍一听见这声音她心中还叫了一声赶巧,顺势就起身绕到凉棚最角落处,蹲下身,笑吟吟道,“九方越,你不是说自己有事儿要办吗?居然偷跑出来喝酒还不带我?!” 九方越听见这声音,也微微一愣,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南予,然后轻声道,“你是……是蠢予么?你来找我……找我啦?你不放心我……来找我,还是……找我干什么?” 南予心中好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拎起来,舔着嘴角道,“某人以前和我吹嘘自己千杯不倒,今儿个是怎么了?借酒浇愁不成?你说你一个富富贵贵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愁啊?不愁吃不愁穿,还不愁女人,你喝什么伤情酒?” “我伤情啊……我真的伤情……蠢予啊,我受了情伤……”九方越说着说着,语调莫名其妙地就委屈了,他摸着自己的心口,难受巴巴地对她说,“我真的受了情伤……” 九方越此时满脸绯红,眸子里布满血丝,头发也微微凌乱,整个人好似一滩烂泥。 南予叹了口气,放开他的衣领,有些难以捉摸地想:要说谁受了情伤她都信了,可九方越这厮可是万花丛中蹚过来的,他受了情伤? 南予摸了个杯子出来兀自倒茶压惊。 就在此时,那老板也拿着两坛子酒过来了,放在桌上,冲南予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位兄弟在这儿喝了十几坛子的酒了,全是最烈的,一边儿喝一边儿说着什么,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八成真是受了情伤了。” 说完,那老板就摇着头走开,接着去抹桌子去了。 南予低头看向九方越,若有所思。 第789章 141.我保护你 “诶诶诶!打烊了打烊了!你怎么还摆着摊儿呢?!傻大个儿!今天还不交治安管理费!明儿我可就带着兄弟伙来拆摊子了啊!” 就在南予低头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九方越,神思已经飞到天外的时候,突兀的叫骂声直冲她的耳中,她挑眉,撩起眼皮看向刚走进来的那几人。 传说中的治安管理费,说的是保护费罢? 南予心中不禁一笑。 “傻大个儿!你开的这个酒摊儿究竟还想不想要了?!想要的话今天就必须给我交出银子来!要不然的话,哼哼……” 来的大约有七八个人,全都手持长棍,一脸凶神恶煞状,他们的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最为普通的粗布麻衣,听说溧阳城不远处就有一座山,想来这些人就是这附近的山匪,下山专门来干这些勾当的。 南予拿手支起下颚,一派闲适:小爷拿着刀打家劫舍的那会儿你们还不晓得在哪儿吃着奶呢。 “几位大爷,我这是小本儿生意,没赚到几个钱……”那老板哈着腰一脸痛苦。 “没赚几个钱?!”几人的脸上一顿狰狞,其中一人直接走到哪老板面前,一把拎起他的身体将他抬离了地面,另一人迅速摸向他的怀里,掏出了一把散碎银子,“那这是什么?!” “各位大爷行行好,我三岁的儿子最近生了病,那银子是用来给他买药的啊!” 几人一棍子轻轻敲在桌面上,直接将桌面儿震翻,四分五裂。南予心中微微一凝,居然还是个修炼气韵的山匪?! 下一刻,南予一把将脚边的长凳推了出去,“吱——”地一声长鸣,滑在了那几人身前,几人抬头看她,“哪儿来的黄毛小子?!你什么意思?!” 南予偏头,“放下银子赶紧滚。” 那领头的笑了一笑,二话不说身后便拔起了一丈之高的麒麟,“小子,怕了罢?!赶紧滚!” “不错,山野村夫竟是个麒麟修为的,你们秦国果然人杰地灵!”南予点头赞许道。 没见着南予落荒而逃,那几人都面面相觑,纷纷在身后隆起了丈高的麒麟! 南予有些狐疑,这群人不是一般的劫匪! 就在她挑眉疑惑的这一瞬间,斜间儿忽然冲出来一人,直接冲进了气韵的中心,南予定睛一看,居然是几乎要不省人事的九方越! 九方越摇摇晃晃地站在气流涌动的中心,红彤彤的脸映得他十分滑稽,但是他的声音却透着一种稚气的笃定,“蠢、蠢予别怕!有我在!我……我保护你!” 南予一边儿坐回去给自己倒酒一边儿心说我谢了你的爷嘞你先自己醒醒酒再说罢! 然而没有等她开口,九方越直接迎头冲进气墙,生生被那人错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摔下去! 那几人见九方越直接这么冲进来,以为他没有气韵,便直接收了气韵,然后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九方越直接被一脚撂翻在地,待要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天上的月亮,他便又无力地倒了回去,然后眯着醉醺醺的眸子望着天上的月亮,身边的人只愣了一瞬间,便纷纷上前拳打脚踢! 几个拳脚下来九方越被揍得嘴角和身上好几处淤青,却还是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静默地看着月亮,不晓得究竟是醉着,还是醒着。 南予正仰头喝着酒,余光瞥到这一幕她一口酒喷出来,下一刻就飞身上去一脚撂翻了一干山匪! 手中气韵在掌心凝起,天边隐约有青龙被勾出,一声惊雷噼啪,她睨着眼前被踹翻在地的几人,冷声挑眉,“滚!” 第790章 142.一滩烂泥 雷声轰隆,几名山匪战战兢兢地望了望天,隐约看见了青龙在云雾里翻滚,随即吓得屁滚尿流,直接落荒而逃。 “妈呀!走走!快走!快走!” “多谢这位小兄弟!多谢贵人!多谢多谢!”那老板也被吓着了,哆哆嗦嗦地跪下来给南予磕头。 南予敛了气韵摆手说不碍事,然后赶忙去扶活似一摊烂泥的九方越,一只手抄起他的背,另一只手去拍他的脸,“喂喂!九方越,你醒醒啊!” 九方越笑嘻嘻地睁开眼,摸着南予的脸,“蠢予啊……你没受伤罢?” “诶呀我能受什么伤!?你赶快起来!”南予别开脸把他给扶起来,踉跄了一步后勉强站稳,“你自己站好,我摸摸你身上的银子,付钱走人!” 九方越点了点头,抱着凉棚的柱子自己站好,满脸通红,对着正在他怀里摸来摸去的南予咧嘴笑,“蠢予,你摸得我好痒……” 南予默默翻了个白眼,掏出他怀里的一袋子银子,转头问老板道,“他一共喝了多少银子的酒?” 老板抹了抹额上的汗,爬起来道,“一共喝了三百多两。小兄弟就付三百两即可。” 付了钱,这么一搅和,南予也没了在这儿喝酒看星星的兴致,她把九方越拉过来,架起他的手,然后便顺着护城河道一起往客栈走。 “蠢予啊,我受了情伤……怎么办啊……我心里好难受……” 南予架着他走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整个儿蛇形的风骚走位,九方越还一路吵吵闹闹一路痛心疾首,傻了吧唧的。 “唉,你说你一个小侯爷,要钱有钱,要姿色有姿色,什么女人不识好歹那就是瞎了眼,有什么好难过的,女人而已,值得你这样寻死觅活的吗?没了再找呗!”南予随口安慰道。 九方越接着她的肩膀,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抬眼望着月亮,伤心道,“蠢予,你说我究竟哪儿比不上他?我明明和她关系挺好的……明明以她的性子不应该喜欢他的,应该喜欢我才对……她和我在一起明显要开心很多啊……” 南予再次悠悠叹了口气,“感情这件事儿罢,你不能用关系来判断嘛!就像我,我没告诉过你罢?我以前心里还一直觉得君玦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可是我也没想到,以我的性子居然能忍受得了他那个臭脾气,我自己的脾气明明也很冲的,可是偏生就是喜欢他了,我自己也没办法!” 这句话不但没有任何安慰的作用,甚至给了九方越致命一击。 九方越一脸头痛地抚上自己的太阳穴,静默了片刻后,又呆滞地转头看着她,“蠢予,你走累了罢?我抱你走。” “……嗯?”南予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抄起她的膝弯直接将她抬离了地,“喂!九方越!你放我下来!你醉成这个鬼样子抱什么抱啊!?” 九方越笑嘻嘻地道,“你、你、你放心,蠢予!我没醉!我真的没醉!” 本来自己就走不利索,这会儿把南予给抱起来了后东倒西歪地越走越偏,那眼珠子仿佛是长了个邪的,直接冲着护城河去。 “喂喂九方越!!河!那是河!!我擦你大爷!!” “噗通——!!”两人纷纷栽进护城河中,水花四溅! 第791章 143.傻了吧唧 南予栽下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要再给这个衰神来上一脚:mmp的小爷进埋骨魔陵前才下了趟河!!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就着和九方越一起掉下护城河中的姿势修长的腿一伸径直踹得九方越倒插在护城河里! “哈哈哈哈!”南予从水里打了个调转冒出来,拍着水面指着九方越哈哈大笑,“九方越!!你倒是起来啊!!你不是没醉还清醒得很吗!?” 九方越还迷迷瞪瞪的不甚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半晌才从水面冒出来,捂着脸抹水,见南予正在他不远处笑得如此开怀,他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趁着南予没有防备,九方越舔了舔嘴角,邪邪一笑后便重重地拍击了一下水面,“哗啦”一声,河水便全数往南予扑去! “喂!”南予一只手蒙住脑袋,一边笑一边躲开,另一只手还不停地去泼正围着她转的九方越,“九方越!你不要仗着自己喝醉了就无法无天!小爷可是会收拾你的!” 九方越见南予笑得开怀,自己也拍着水面哈哈大笑,以南予为中心在水中荡上荡下地扑腾来扑腾去,水花狂然溅起,全冲着南予而去,他看着南予防备不及被河水淋得头发全湿的样子朗声笑道,“好啊好啊!你来啊!你来收拾我啊!略略略!来啊!” “你他娘是不是酒疯的劲儿上来了?!你等着啊!”南予咬唇笑得狡黠,手掌中凝起一层薄薄的气韵,猛地拍向水中,只听得“轰”的一声,护城河内掀起了几个人那么高的浪花,直接将九方越嘚瑟的表情给泼灭! 九方越今日出来的时候本就穿得少,这个时候被河水这么一泼,已经能够顺着湿透的衣服看见他身上的腹肌和胸肌,优美却不健猛,恰到好处。 南予身上却是有一件外套,除了白皙的脖颈那里没有布料遮住,水珠止不住地顺着往胸衣中流,她的青丝蜿蜒在脖子上,更添几分妖娆。 不过显然二人都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单纯地沉浸在玩儿水的游戏中,天真无邪。 “蠢予!你怎么用气韵!这不公平!你作弊!”九方越抹了一把脸,一头青丝也顺着脸侧贴下来,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把自己仅有的一件上衣脱了下来,然后扑到南予身边,用上衣使劲拍打了水面! 南予没有防备,瞬间被他这一拍再次从头淋下来,她笑着一巴掌拍在水面,再把手划向九方越,掀起一阵水浪,后者不甘示弱,再次围着她转悠起来,一边“唔哦”的大声笑着吆喝起来,一边不断用衣服拍打着水,一刻也不停歇。 静谧的夜晚被天真纯粹而又爽朗无忧的笑声打破,护城河上涟漪阵阵散开,冲荡了平静的水面。 两人玩儿得精疲力竭,南予率先趴在护城河岸,任由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她转头朝向另一边,合上眸子笑道,“九方越,你特么怎么醉了以后是这幅德行?傻了吧唧的。” 九方越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河岸,转头朝着她那边,盯着她的发心笑嘻嘻道,“你说我傻?你在我心目中,才是蠢的要命。” 第792章 144.唉蠢予啊 南予就着趴在自己手臂上闭眼的姿势悠悠舒出一口气,甜甜笑着却没有说话。 九方越忽然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有些迷醉地说道,“啊……月亮啊月亮,我也叫阿月啊……月亮啊,你有这么多星星陪着你,这么多好看的星星陪着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孤独呢……你从来不缺人陪的,为什么还是这么孤独……蠢予,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孤独呢?我从来不缺女人的……今天的月亮好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这么亮……” “蠢予呀,我为什么老是说你蠢呢?因为你真的很蠢啊……我这么闲的一个人,活得自由自在,每天逛逛窑子看看星星,喝点儿小酒,不愁吃不愁穿,为什么要跟你跑出来?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你这么了解我,我像是那种为了朋友付出这么多的人吗?” “我根本就不把你当朋友啊……我喜欢你叫我阿月,我喜欢你喝醉了站在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和我笑眯眯地说‘对不起啊阿月’,我喜欢你说我们出门在外扮成一对儿,我喜欢你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喜欢你只有在我面前才这么率性而为,我喜欢你跟我笑的时候毫无防备,我喜欢你老是问东问西的什么都不晓得……” 九方越望着月亮,学着南予那样笑眯眯地,甜甜道,“蠢予啊,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身边的人没有应答,九方越揉了揉眼睛,低头凑近去看她。 南予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鼻翼微微起伏,睫毛在月光的照映下投出一片阴影。 大概是玩儿得太累罢,这样也能睡着。 九方越醉意迷蒙的眼神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敛起痴痴醉醉的笑,眸中清明一片。 他轻柔地伸手将南予打横抱起来,从水中掠出,没有惊醒她。 水珠啪嗒啪嗒地在他们周身掉落,九方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皎洁的月亮,此时那明月又被轻云遮掩住,像是给它穿了一层轻纱,让它变得毛毛的。 九方越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凝视着怀里正熟睡中的南予。 凝视了不知道有多久,九方越微微张开唇,顿了一下,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了出来,“蠢予。” * 从护城河里爬起来,九方越就这么抱着南予走向客栈,他走得慢慢悠悠的,唯恐走得太快再抬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直到夜风吹拂,他听见南予低声轻轻蹙眉嘤咛了一下,然后缩了缩脖子。 许是太冷了,九方越便无奈地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没有等他走回客栈,路上就遇见了面如寒霜的君玦。 君玦抬眸盯着他,眸中森冷一片,径直走到他面前,却没有说什么,九方越想他大概是怕说话会扰了南予睡觉罢。 君玦抬手,微微挑眉,九方越抿唇,便将南予轻轻移交到他的怀里。 转身的时候,君玦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小侯爷有做这些事情的空,还是多担心担心族人罢。” 九方越的瞳孔猛地紧缩。 第793章 145.睚眦必报 九方越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族人的生死存亡,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九方家的旁支已经被君玦给……以君玦的办事效率这不是没可能做到! 既然君玦直接这么当着他的面儿说出来,那就很大程度地说明了他已经向九方家出手了或者正在出手,根本不在乎他九方越是不是能赶得及回去救援,就算是能赶回去,那也一定死伤大半了! 可是这个地方是秦国,与锦焱国遥遥相对的秦国! 他就算是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赶得及回去!等他回去不晓得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 九方越庆幸君玦说的是族人而不是家人,如果只是族人,那便是九方家的旁支,和他的爹娘、妹妹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阁主!” 夜幕之中,有几个人影忽然从道旁出现,俯首在九方越身前,有些咬牙切齿,“阁主,刚得到的消息,九方家旁支动荡,不过两个时辰,七重天已经血洗三府,如今其余得到消息的旁支都携着亲眷四处逃亡,不少人已经找上了侯爷,求侯爷收留。岳翊阁没能及时救助,请阁主责罚!” 九方越紧紧盯着君玦离去的背影,四肢发寒,如坠冰窖。这个算是给他的警告,他明白。 在埋骨魔陵的时候君玦曾问南予为什么要灭了云岚宗,那时候就是在侧面告诉自己,他要动杀手了。也是在告诉自己,事后没有必要抱怨他为何不冲着自己去却要冲着他的家人去,答案就是南予当时所说的:天道轮回,睚眦必报,人之常情。 直接把他们九方家旁支全都摘个干净,一来是铲除异己,二来就是在报复他九方越——果然心狠手辣才是君玦的一贯作风,云岚宗一役,他就知道君玦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可是他已经在几个月前因为云岚宗之事将闯入魔界杀了他魔界不少人,又将十二楼搅得天翻地覆,带走了那么多功法,还烧毁了那么多藏书,这样都还不够,竟然还盘算起了九方家……! 九方越最比不得君玦的就是自己有家、有亲人,行事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所畏惧。 但是君玦可以完全毫无畏惧,在遇见南予之前,与他沾亲带故的就只有两个师父和言城歌,可是在君玦眼中,那些都不算什么,根本就不能威胁到他,而且这三人都有足够与世间为敌的本事,别人也动不了。 君玦只有南予一个软肋,九方越就算要报复回去,难道还能去伤害南予不成? 而且就算自己能够报复在君玦身上,要是南予知道了也会和自己决裂的罢?毕竟自己又没有君玦在她心目中重要。 所以,想来想去,这口气竟然只有自己独自吞了! 九方越咬紧牙关,眼眶渐渐有些猩红,“不怪你们……是我没有防着他这一手。嗤,也防不了。不必担忧,七重天不会动到爹娘头上的。” 那几人微一沉吟,迟疑道,“……是!” 第794章 147.一起洗澡 南予愣了一愣,气鼓鼓道,“你是要给我现编一个理由吗?你当时怎么想的难道自己会不知道?你紧张什么?你果然当时想的就是不要喜欢……” “我没有!”君玦反应极快,南予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抢着回答了,“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当时是脑子发热才犯起了浑,你知道的,我犯浑的时候完全没有理智,我想做什么别人也都拦不住我……” “当初是谁缠着我要回礼的?你就是这么对待我送你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那是脑子发热犯浑?你犯浑的时候怎么不自己捅自己一剑?你凭什么毁我的东西?!”南予越想越气,早知道就不把云岫镯捡回来了。 君玦被她一句句怼得越发愧疚,只能低声回到,“不是的,我是被气糊涂了,你那时候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让我很难过,我们四个月没见,我每天想方设法地找你,好不容易就要见到了,你却避着不见我,你还和别的男人……就是那个秦梓阳,你还和他在一起,我就很生气……” “我说不要喜欢你了那也都是气话,我毁了银铃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也很后悔,特别后悔,非常非常后悔,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予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予儿难过了之后万一就再也不送我什么了怎么办。” “所以后来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杀了我自己!那天晚上过后我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半夜的时候我也有跑回去找,就在我站的那个地方,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解释一大堆,南予都听烦了,闷声一哼,喃喃道,“每次都是事情过了之后才来说好听话哄我……” “……我没有说好听话哄你,我说的都是诚心的,真心实意的,我真的很后悔,我每次都不是在说好听话,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我们不是和好了吗?我们不是……要一起洗澡的么……” 南予打了他一下,“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会送你什么了。” 君玦愣了愣,随即露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然后又抿紧唇埋头把她抱紧,笃定地道,“不可能。予儿会送我的。” “不会的,我身上最贵重的、最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你毁了,身无分文的我送不了殿下任何东西。”南予想了一下,低声笃定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君玦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反正予儿会嫁给我,嫁给我就是把自己送给我了,然后就可以再送我几个孩子……予儿,我们现在就洞房罢,我不想再等了。” 语毕,君玦已经把她从怀里捞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倾身去吻她,结果被南予一掌蒙住唇拉开了距离,蹙着眉头别开脸,“洞房洞房洞房,你脑子里除了洞房就没别的了吗?君玦,你越来越无耻了!” 君玦顺势起身,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来,然后往浴桶走去,勾唇笑道,“那就更无耻些,走咯,洗澡了。” 第795章 148.笑一笑罢 次日清晨,南予难得醒来得这么早,在塌上翻了个身,顺势张开五指摸了摸,却没有摸到君玦。 她有些疑惑地蹙眉,睁开一条缝隙,想要抬手揉一揉眼睛,然而由于昨天晚上在水里太过于激烈刺激,她已经被折腾得腰酸背痛,全身上下都是鲜红的吻痕,左手掌心有伤口,右手手臂是最酸的,完全没有力气。 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什么能醒来这么早。 脑子放空了片刻,南予猛地一睁眼,想起了一件事——昨天她告诉秦梓阳不会跟他回去了,让他自己回去,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力气,南予用那只发酸发软的手臂撑着身子起来,然后就是一阵疯狂的找衣服,最后只在床角找到了君玦的一件白色里衣,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穿上宽大到直接可以当裙子的衣服,三两下套上靴子就往外飞奔。 南予一边儿飞奔一边儿着急地拉着这里的小二询问,可是一连问了几个跑堂的都不晓得早上有没有人出行,纷纷都说如今才是开店门的时候,他们也才起来。 最后南予只能跑到锦绣楼的柜台那儿问了秦梓阳的住处。一脚踹开房间门,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 “南姑娘。” 就在南予焦躁地挠着后脑勺的时候,一名脸生的黑衣人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在她面前恭敬地颔首道,“不知南姑娘是不是在找那位秦公子?” 南予转身,料想这是君玦的暗卫,便点头道,“你知道在哪儿?” 那名黑衣人颔了颔首,“秦公子正和殿下在客厅内议事,已经议了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那就是一个小时了,他们俩能有什么好说的,南予蹙眉,“带我去。” 听到两人说了半个时辰,南予反而不担心君玦会伤害梓阳了,能聊这么久,还能有个什么鬼的冲突?要杀早杀了出来了。 不出南予所料,客厅内,君玦和秦梓阳各坐一方,表情不激烈,也没有仇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和谐的,只是君玦的眼眶有些红,神色沉重。 见到南予走进来,还是这种穿着,君玦的表情更沉重了。 他站起身走向南予,刚要开口说话,南予就绕过他直接走到了秦梓阳面前,后者缓缓抬头,与她对视。对视的那一刻,他眸中的痛色与沉重也映现了出来。 君玦难得地没有过去将他们岔开。 对视了好半晌,秦梓阳的眸子落在了那件君玦的白色里衣上,又落在了她脖颈处鲜红的吻痕上,紧紧盯住后,轻声开口,“阿予是来送我的么?一定要这样来送我么……这样,我会好伤心啊。” 南予这才反应过来如今面对的不再是作为哥哥的秦梓阳,而是喜欢了自己十四年的秦梓阳,也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君玦的里衣,脖子上是君玦留下的痕迹。 她伸手拉了拉领子遮住那处,然后便陷入一阵尴尬的死寂之中。 似乎是不忍心看到南予这样窘迫而不知所措,秦梓阳先开口道,“手上的伤口,还疼不疼啊?” 南予捏紧左手,昨晚上在浴桶里泡着的时候君玦就给她包扎好了,此时轻轻一捏就捏到了上面的纱布,她摇了摇头,有些难过,垂眸颓然道,“梓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秦梓阳轻声道,“你不愿意回去,不是你的错呀……” 南予一愣,舔了下唇急忙道,“其实、其实我不回去也有很多好处的,老大说过,组织里没了我就少了个毒瘤,少了个随时可能传染疫病的毒源,千尘也说过,我其实不适合做杀手,我不喜欢被别人支配,也不喜欢无条件服从,我天生就是反骨长得彻底,如果我留在这里,我就有自由,要是和你回去,你和你父亲就……” “阿予,”秦梓阳打断她,缓缓扬起唇角,冲她温柔地微笑着,清晨刚起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暖意浸人,“怎么这个表情啊?我说过了,你不愿意回去,不是你的错,你 第796章 149.阿予好乖 南予的喉咙忽然就涩然起来,时隔十四年,她变了,秦梓阳也变了,一切都不再是少年模样,风雪磨砺了他们的心智,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天真无邪。 南予的心境也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她不可能再把秦梓阳真的当成哥哥那样看待,同理的,这一声“梓阳哥哥”也担怕是喊不出口了。 倘若要喊,南予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口吻去喊,喊出了口,又到底会有几分真情?还不如不喊。 秦梓阳就这么用充满希翼的眼神凝视着她,脸上带着的还是那三分暖入人心的微笑,但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流淌,南予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局促,他也就明白了,于是脸上那暖如春风的微笑也渐渐地消失。 终究是什么都不同了。 等不来南予叫他,也等不来南予饱含真心真意的微笑,秦梓阳缓缓垂下眼睑,“我……经常梦见我们小时候,我喂你吃饭的时候,你只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更不喜欢吃饭,每次都要我哄你,亲手把米饭、青菜和肉都挖到一个勺子里喂到嘴边了,才肯张口吃,然后我就会笑着表扬‘阿予好乖’,每次阿予听到这句话,心里就会很高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阿予吃饭的时候还特别喜欢说话,好像不说话这饭就没办法吃一样。” “你小时候说长大了要去当个骗子,可以靠着骗人毫不费力气地白吃白喝,你还说要去养鸡鸭鹅,这样每天都可以吃到肉,你说以后会保护我,就像我那时候保护你一样,你说自己更喜欢雨天,这样就可以窝在家里睡大觉,你说最喜欢的颜色是花青,最喜欢的动物是锦鲤,最喜欢的字是梓,最喜欢的东西是铃铛,最喜欢的人,是我……” “对不起……”南予的嘴唇有些泛白,她用极低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我在组织待了那么多年,每天除了杀人就是训练,所以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秦梓阳的笑意和话语声都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呢喃,“好可惜呀,幸好,我都记着呢。”想了想,他又用更轻的声音加了句,“以后也只有我记着了。” 语毕,室内又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的光线似乎暗了下来,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秦梓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缓缓站起身,低头凝视着南予,轻声道,“阿予,我走了。你要不要……送送我呀?” 南予抬头,然后又轻轻点了下头,“好。” 秦梓阳笑眯眯地抬手,想要揉她的头发,“阿予好乖……”顿了顿,又失落地把手放下了,“现在不能揉了呢。” 他转头向外走去,率先打开了门,“唰唰唰——”的雨声瞬间盈满屋子,秦梓阳侧头,“下雨了,外面冷,风大,阿予,还是不要送了罢。” 南予有些哽咽地望着他的背影,轻点了下头,无声道,“好。” 尽管没有任何声音,秦梓阳还是能够猜到她说了什么。 他依旧温柔地笑了笑,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是她的错,什么都应该归于平静不再起一丝波澜了,好半晌,他才攒足了力气,轻声依旧,“阿予好乖。” 第797章 150.自己待着 秦梓阳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这样凝望着他消失不见的感觉竟和多年前在漫天繁星之下找不到秦梓阳时一模一样,那片缀满星子的天空也和如今乌云密布骤雨不歇的天空两相重叠。 茫然无措。 想要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哽咽在喉头酸涩一片,难受得让人抓狂,但是心里又逼自己千万不要哭出来,因为就算是哭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 君玦拉住南予的手,发现她的身体都是一片如坠冰窖的寒凉,他心疼地拥住她,想要给她一点儿温暖,其余的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他现在也很迷茫,一大早上被秦梓阳找上门来说了一堆让他不可置信的话,那些都是予儿的过往,是予儿不曾让别人知晓的憋屈痛苦,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回忆起来的时光。 秦梓阳描述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于惊心动魄,如若不是他能将予儿当时面对那些时的反应细致说来,他可能真的不会相信。 他知道如今的南予不是从前的南予,可是不知道如今的南予从前吃过那样多的苦,苦到让他觉得碰一下南予都疼。 为了等一个人她可以真的傻到去数天上的星子有多少颗。 为了不被人欺凌,她可以每天和无数个人近身搏斗五个时辰。 为了找一瓶解药解身上的毒她五岁就可以忍着中毒的剧痛背着好几斤重的负荷从山顶跑到山底。 为了一点儿吃食她拿着不过手掌长度的刀杀了所有的同伴。 为了学会分辨毒药成分她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毒池里喂蝎子毒蛇以及剧毒浸骨。 为了炼就百毒不侵她甚至每天都要尝好几种毒药然后看着自己的身体溃烂流脓。 为了痊愈活下去她只能再自己配出解药来。 为了练臂力脚力耐力,她可以从早上一直跑到晚上不晓得自己一共跑了多少路最后沾地就睡。 为了每天新伤旧伤的血和那一身中毒溃烂流出的脓水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沾湿床铺,她竟每晚就睡在地上。 为了拿到单独行动的机会逃出组织,她不停地做任务杀了不知多少个她连认都不认识的人。 为了等待一个人来接她回家,她竟可以在那种炼狱般的地方待十四年。 最后被利用了她十四年的地方毫不留情地杀死,香消玉殒。 他相信借尸还魂一说,只是不敢相信南予这么多年都过的是这种鬼日子。 除了心疼她、心疼她、心疼她到自己都要窒息了以外,君玦能够想到的只有把她护在自己身边,只有自己亲自保护她,才能安心,只有让她的余生他来保护,不要让她再受一丁点儿的苦,才能无虞。 “予儿……求求你,嫁给我罢……求你了……!” 君玦紧紧抱着此时几乎呆滞的南予,抵住她的额,咬牙轻声道。 南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睑入了神。 以为她没有听到,君玦便再说了一次,“予儿……”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君玦,我想自己安静安静,我 第798章 151.我妹妹呢 这一场雨一下,便缠绵了好几天。 南予一直把自己锁在一间房间里,坐在床榻一角,抱着被子团成一团,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总是皱起眉头,又敛了神色,再皱起眉头,又敛了神色,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 整个人陷入一种迷茫和无措之中。 君玦每天一日三餐都要来陪她一起吃,陪着她坐一会儿,尽管南予都不怎么跟他说话,只是坐在那儿自己发呆,心里想的什么也不告诉他,蹙眉的时候有什么疑惑也从来不问出口,但君玦还是一日三餐不知疲倦地过来陪她坐坐,就坐在南予床边凝视着她,或者是坐在茶桌边、小塌上。 有时候坐在床边把南予看得久了,南予也会抬头去看他,然后他就会对她笑笑,问她饿不饿之类的。 这样消沉迷惘了五天之后,南予终于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窗外,这雨好像要停了,下得有些小。她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抬眸望着天青色的天空,然后踩着青石板路走向君玦的房间。 因为南予想要自己安静安静,所以这几天她都是自己重新开了一间。 这会儿快要到午时了,君玦也正准备去找南予,然而还没有起身,他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把长剑插在君玦的书案上,直接将整个桌子插穿,剑身因为那人剧烈的动作晃了几晃,闪烁着无比刺眼的银光,那人怒发冲冠,一掌拍在桌案上,俯身咆哮,“君玦!!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君玦不咸不淡地掸了掸衣袍,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随意浏览,“你妹妹是谁?” “九方沁!!锦焱国郡主九方沁!!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使!挨打挨砍我都认了可这件事关我妹妹何干!?你灭了我那么多族人还不够吗?!” 来人正是九方越,他一身红衣张扬,怒气冲天,那一双眸子已经隐隐有变为紫色的倾向,而他的青丝也已经银白了一半! 君玦不紧不慢地挑起长眉,抬眸看他,“你妹妹死了?” “你要是敢动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听到这句,九方越整个人仿佛被火烧着,他咬紧牙关,眸中隐有火光显现,“我妹妹究竟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君玦有轻声一笑,有些莫名,“你不能因为我刚灭了你族后三府,就觉得是我把你妹妹给藏起来了,我要是绑架别的女人,予儿会不高兴的。” 九方越简直是要仰天哈哈大笑三声,他眼眶被气得猩红,身上的衣服已经有燃起之势,邪火陡然在他周身环绕,“你别装了!我手下的人亲眼看到了三门三宗的人和七重天在我家不远处出现过!三门三宗只有你能号令!不是你难道会是蠢予吗!?” “三门三宗……?”君玦微微眯起眸子沉吟,“你说岳翊阁在锦焱国看见了三门三宗的人?哪一宗?哪一门?” “风华门!碧鸢门!毒仙宗!为了抓我妹妹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九方越拔出长剑,随后一脚踹翻了桌子,“君玦!!你血洗三府灭我族人我都忍了还不够吗?!!云岚宗一役又不是我一手造成的!!是你自己没有来救蠢予难道还能怪我把她给救了!?!就算我告诉她你害死月娘紫元尊的那些阴损事又怎样?!难道不是你做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更卑鄙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吱呀——”一声门响,南予抬腿走进来,径直看向君玦。 君玦的心猛地一沉。 第799章 152.别来烦我 九方越陡然见到南予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真是无比快意!! 君玦不晓得南予站在门外听去了几成,其实不管听去了几成都没有什么分别了,九方越方才最后一段话说得那么怒意盎然,尤其是“血洗三府杀了族人”八个字,格外咬牙切齿的响亮,要说南予没有听见他自己都不信! 原本他就算计好了九方越不会因为族人之死来找他报仇,只能自己咬牙咽了这口气,可是他没有想到突然冒出来九方沁失踪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这就逼得九方越来找他拼命了。 君玦几乎是在南予看向他的那一刻就冲了过去紧紧抓住了她,“予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九方沁在哪儿!我没有找人动过她!也根本没有号令三门三宗去过锦焱国!” “那九方口中的‘血洗三府杀了族人’呢?”南予蹙着眉头,抬眸望着他,神色凝重森冷,“就因为九方越告诉我你杀了月娘、害死师尊、把长歌和尘渊当作傀儡一样囚禁、遣走映荷莲碧、私自调查秦梓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就要报复他?!” 南予推了他一把,朗声质问,“我不是见不得杀人!我也不是善良!你杀尽天下我都没有意见甚至可以和你一起!但是君玦!君陌卿!君卿殿下!你伤害的都是我南予的人!!” “而恰好你害死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养育了我十八年的再生母亲!令一个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有没有听秦梓阳说过我以前的师父是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师尊对我来说有多好!?你知不知道我看见师尊跳下万丈深渊的那一刻哭得肝肠寸断?!以后再没有一个这样好的师尊会笑着喊我‘乖徒儿’了!” “你断了我所有退路让我只能待在你身边你觉得我会高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被囚禁在一个地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被别人束缚!?秦梓阳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自由是用命换来的!?!” “君玦!!你做了这么多伤害我的事!!凭什么我不过是躲了你几个月你就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在那天晚上先一步捏碎我的银铃和我恩断义绝!?!凭什么后来让我还你云岫镯我还了你又冲我发脾气说不要?!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么冰凉刺骨的水里泡了一晚上就是为了找那个破镯子那个你母亲的遗物?!凭什么打掉梓阳亲手做来送给我的蝴蝶簪?!凭什么你来埋骨魔陵找我了就要我必须原谅你?!又凭什么觉得我非要嫁给你不可?!你可不可以不要什么事都那么理直气壮都觉得是应该的?!!” 压抑了这么多天,从君玦做了那些事被她知道、捏碎银铃、北字族内的拌嘴挑衅、湖心亭扔蝴蝶簪、到云岫镯一事、埋骨魔陵内隐瞒身份戏耍她、为他挡住毒针、再到溪边求和求婚、如今灭九方一族,南予终于爆发了。 “君玦,别来烦我。” 南予甩开他的手,狠狠凝了他一眼,不等他说话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跑去,摔门声绝响。 第800章 153.全力补救 君玦,别来烦我。 六个字,直接抽走了君玦全身的气力,他从来没有见过南予发这么大的火,他从来没有见过南予像今天这样生气,他从来没有见过南予对他露出掩藏不住的杀意。 他没有看错,也没有感觉错,南予眸子里流露出的是涛涛的恨意和杀意,周身散发的杀气和戾气都要将他逼得窒息了。 南予虽然睚眦必报,但向来算是个脾气好的,从来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也鲜少有人把她逼到将怒火全都显现在脸上,她的情绪从来都不怎么外漏的。 君玦从来没有这么无所适从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慌乱无措过。 他从前只是猜测予儿讨厌他的时候,都会难受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如今予儿真的讨厌他了,讨厌到想把他给杀了!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君玦猛地掌中运气,转身的同时猝不及防给了九方越一掌,直接将他打在被踢翻的桌子上,然后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捏紧! “咳……!”九方越嗤笑一声,怒瞪着他道,“君玦!因果循环,这是你的报应!看到蠢予那个样子……你真的还敢杀我?!嗤,有本事你就下手啊!!” 君玦的手掌下意识将他捏紧,“你以为我不敢?!!” 手下用力,脑海里浮现出南予方才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君玦紧了又紧后猛地将九方越推开!九方越一个趔趄撞到身下的桌子,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君玦却已经是痛苦地蹲在地上抱住头,额间和脖颈上的青筋全数暴起,就像是称霸深林许久后终于走到一方绝境的野兽,孤绝而悲怆,痛苦而绝望,他将手指头都插在青丝里,用力挤压着胀痛难耐的头,“啊——!!!” 九方越冷笑一声,起身拂袖离去,他知道,这种时候了君玦绝对不会对南予撒谎,因此他刚刚说九方沁的事情和他无关就绝对是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玦忽然睁开了猩红的眸子,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开始叫人,“来人!来人!!都给我滚出来!!” 几名匿身在周围的黑衣人瞬间出现在君玦面前,顾不得惊叹君玦此时满眸的猩红和凌乱的青丝,径直颔首跪下,“殿……” 一句殿下还没喊完,其中两人直接被君玦提起了领子揪了起来,君玦紧紧拽住他们,近乎疯狂地嘶声吼道,“顾紫琛呢?!顾紫琛在哪儿!?!” “回、回禀殿下!顾大人昨日去了烟翠……” “把他给我找过来!!赶紧去把他找回来!!他要是敢不过来就打晕了扛过来!!快点儿去!!!” “是、是是……!!” 几名黑衣人应了,飞身就走,君玦的表情呆愣茫然,眼神里净是慌张无措,似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伸手紧紧抓住了最后两名黑衣人的脖子,急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委屈,“立刻去买下整个溧阳城所有的银铃!!要纯银的最贵的!!去把溧阳所有的暗卫都给我集结到北字族湖心亭去!!” “是、是!!可……可是殿下,集结到北字族干什么……?” “再多问一句我杀了你!!滚!!!” “是……!!” 那两个黑衣人离去的一瞬间,君玦也立即向北字族掠去,他一边夺身冲去,一边不断地带着隐约的哭腔念叨着,“蝴蝶簪……蝴蝶簪……蝴蝶簪……对不起……对不起……!” 第801章 154.找蝴蝶簪 不消多时,君玦已经夺身冲到了北字族,没有人敢拦君玦,更没有人敢惹上一看就正处于激烈高昂情绪中的君玦,有的只是他身后跟的一群族中不明所以的长老和家主。 “殿下!您要干什么?” “殿下!” “殿下……?!” “……” 一群呼号声中,君玦直接冲到了湖心亭处,眼神迅速在石桥上疾扫,最后终于找到了石桥上的拐弯处,他三两步上前,紧紧盯着湖面,随手拎起一人的衣领一把将他薅过来,他急声问道,“有没有找人清理过这片湖?!有没有找人下水去捞起来过什么东西!?!” 被随意抓过去的是一名长老,被君玦这么一惊吓,不自已地结巴了起来,“没、没没殿下!这片湖、湖一直很干净,基本、基本上要半年才得清理一……” 话还没说完,君玦一把又将他抛开,然后随意脱了外衣就往水里跳! “殿、殿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这一举动直接惊呆了围观群众!不明真相的人一波跟着一波将这片湖给围得严严实实,杂七杂八的声音就弹了一片,“殿下!你要做什么我们帮你!这湖水凉别伤着身子啊!” “殿下三思啊!!” “殿下!” “滚!!”君玦烦躁地将围在他身边和挡在他前面的人都给挥开,“来人!!” 一群黑衣人倏的一声就出现在了湖边,“殿下!” 君玦咬了咬牙,红着眼眶怒声喊道,“全都和我一起下水!一刻钟内要是没找到蝴蝶簪都等着人头落地罢!!” 语毕,他甚至没有等着一干人等回应,自己就已经腾身而起毫不犹豫地直接跃入了水中! “殿下?!!” 一群黑衣人傻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要找一根蝴蝶簪!?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七重天的精英人士好么?! 就拿来干这些粗活?! 来不及多想,他们可没忘记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群人跃身跳入水中,“噗通噗通”陆陆续续的声音在水面弹开,一圈圈的涟漪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折的光芒。 所有北字族的人都处于蒙圈之中,不晓得自己这片湖里怎么就藏了个值得君卿殿下来一趟亲自下水去找的蝴蝶簪了?!! 本来君就的人办事效率就高,而且他一来就召集了整个溧阳城的暗卫,虽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没有那么多,但还是多得没法一下子就数清楚! 这么多人一起下水去,这片湖又不大,不消片刻,尚且还在众人疑惑的时候,水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头来,一把高举手中正闪着光亮的银色发饰,“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君玦飞身上岸,自有人给他披上外衣,他便一把夺过那人手里的簪子,长舒一口气,他的记忆力极好,这根簪子就是那天晚上看见的那个!幸好、幸好没有弄坏折断,也没有被人给清理走…… 时间耽误不得,君玦此时心急如焚,眼睛在水里泡过之后更红了,无暇顾及这么多,他拿起簪子飞身就往北字族外面去,一众暗卫穿梭于暗处,全数跟上,带得周围风声呼啸,树叶摇晃。 第802章 155.求求你了 当君玦飞掠回到锦绣楼的时候,顾紫琛已经被一干黑衣人抬到了锦绣楼里,被举空中的顾紫琛满脸无奈,“我说你有什么事儿能不能好生招呼着来?一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我给从烟翠楼的美人塌上抬走……哎哟!”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扔了下来,一把摔在地上,君玦三两步上前将他给提起来,用那双猩红的眸子紧紧锁住他,“顾紫琛……我求你了,你马上去见予儿,你告诉她你没死,你去和予儿说清楚,告诉她是我救了你,告诉她是我把你从万丈深渊捞上来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活了你!是我不顾自己身上有伤从阵中出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救你,是我因为顾念你是予儿敬重的师尊,所以才……” “诶诶诶打住打住!”顾紫琛一把手推着君玦的胸口试图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儿,别开头一脸听不下去的模样,“你这话说得我就不乐意听了,怎么越来越离谱了还?这不对啊君玦,你这不是欺负我是老实人么?你那点儿心思我不知道?” 君玦焦急地抿了下唇,满脸委屈无辜,猩红的眸子里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似的,一双璀璨的眸子仿佛狰狞了起来,鲜活无比。 他的手紧紧拽着顾紫琛的衣领,手腕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他就只是维持着这么一脸“我很难受”的表情,别无他说,就像是在忍耐着自己下一刻就能掉出来且止不住的眼泪,又像是在忍耐着无边的怒意和狂暴。 “你别给我摆出这么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也别给我施美男计啊,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啊?我才不吃你那一套!”顾紫琛被揪着衣领,一脸正儿八经地睨着他,“你、你你先给我放手,两个大男人这么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 君玦摇了摇头,咬紧后槽牙,满脸都是辛酸难熬,眼泪都已经包在眼眶里了,“求求你了……你去告诉予儿,我负伤逃出阵法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要救你,我没有要害死你的心思,我不仅没有我还救了你……” “咳,这瞎话也忒过分了罢?什么自己身上有伤还想着先救我?我特么当时还有一口气儿的时候仰视着你还是活蹦的,你可别瞎说啊!你自己有没有要害死我的心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顾紫琛挑高眉毛,语调真是扬眉吐气。 君玦这个人,就是遇到的挫折太少了,想做什么都信手拈来,直接导致了他干什么事情都势在必得的霸道性子,如今是时候多给他点儿挫折了……然而顾紫琛一向是个容易心软的性子,君玦长成这样儿还老喜欢做些这么撩人的表情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求你了,求求你了……紫元尊,顾紫琛,你就当作是报答我救了你一命,你就当作是为了予儿好,你不是一向最希望她能和我在一起的吗?紫元尊……” 君玦的睫毛……真是长啊。 君玦的眼睛……真是深邃啊。 君玦的鼻梁……真是挺啊。 君玦的嘴唇……真是美啊。 君玦的脸……生得可真俊啊。 你特么,可真会利用美男计啊。 顾紫琛揉了揉鼻子,错开眼神,“咳,好罢,你先给我讲讲发生了些什么罢。” 第803章 156. 乖徒儿啊 会客室内,君玦紧紧捏着蝴蝶簪抱着脑袋用肘弯撑着自己抵住桌案,满头的青丝遮住他的脸,这一场说下来他的喉咙已经酸涩嘶哑,哽咽不止。 顾紫琛坐在他隔桌儿的位置上,撑着桌子边睨着他,睨了好半晌,想要骂他又于心不忍,想要宽慰他又开不了口,只能摇头叹气。 “你说你,报复心怎么就这么强?既然是为了九方越在我乖徒儿面前多说了你几句那件事,我乖徒儿本来不都打算原谅你了么,你还跑去灭了人家三府干什么?要不是你再次挑起事端,让我徒儿不高兴,她能下定决心跟你闹成这样?” 君玦没有回应他说的话,只是兀自低着头,眼神空洞消极,无法聚光。 顾紫琛又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他捏在手中的蝴蝶簪,然后低头琢磨了片刻后,突然道,“君玦,你捏碎的那颗银铃,被你师兄拿走了。” 君玦丝毫不意外,他那天晚上整夜没有睡着,满心满眼里都是后悔,后面半夜三更的时候去原来的地方找过,没找到…… 后来他理智下来的时候想到,按理说晚上不会有人清扫院子,一般都是一大早起来扫的,所以碎掉的银铃一定是被人给拿走了,但是旁人谁没事会去收那颗银铃呢?必然是他认识的人。 再后来君玦从南予的口中无意得知她知道银铃被捏碎的事情,那么,究竟是拿走了碎掉的银铃并还给南予,可想而知。 顾紫琛有些头疼地捏住自己的鼻梁,合眸揉了揉,思忖沉吟了片刻后道,“我去和我乖徒儿见个面,但是她能不能原谅你另说……哦,还有你教我说的那些话我是打死不会说的,这也太特么欺负我这个老实人了!” 语毕,不等君玦说话,顾紫琛便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身上的光芒都放得柔了,他轻声问道,“哪一间?” * 南予又恢复了枯坐在屋子里无所事事的样子,她如今也不晓得自己要干什么了,好像没什么事情可做,好像其实又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她懒得动弹,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塌上望着天花板,一只手的肘腕挡在额头上,她已经想了一整个下午了,这时候是傍晚,天也渐渐泛起青黑,整个屋子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她合上眸子,忽然就想起了北雪洺和萧如晦,继而想到他们应该被君玦安置在哪处疗伤,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就想到了已经让她思虑焦灼了一下午的君玦。 倘若师尊还在就好了,她私心里就可以找个借口,再找个机会把他做的事情的罪名减轻一点点,然后……然后什么呢,南予觉得自己怎么就突然这么的没有志气。 “吱呀——”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南予下意识蹙了蹙眉,心头烦躁,手中却下意识顺势捏紧了床边的匕首,声音透着一股子有气无力,“我不是说了……不要来烦我。” 脚步声却没有停止,一步、两步、三步……离床榻越来越近,南予心中怒火陡然上升,狠狠皱了下眉,“你再往前我就杀……” “乖徒儿。” 第804章 157.师徒重逢 南予的眼睛猛地睁开,再缓缓瞪大,抿紧的红唇也忍不住张开,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嗡鸣不止,顿在那里整个人如同呆滞。 这一顿,就顿了好久。 直到顾紫琛拿手里已经的折扇轻轻拍了一下她岔开的腿,然后抖开折扇倜笑道,“女孩子家家的,你这怎么睡的?” 南予猛地从塌上弹起来,抬眸仰望,脸色惨白,眼眶却瞬间猩红,隐隐是想要喊什么,却没有办法能喊得出口,喉咙里憋着一股子酸意,倘若喊出口,酸意憋不住了眼泪就该流下来了罢…… 眼前的人鲜活鲜活的,一身深蓝色绸衣,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长身玉立,手中是一把题字“拂衣去”的雪白折扇,此时正偏头笑吟吟地看着她,整间晦暗的屋子里都仿佛带上了一层柔光。 “师、师尊……”南予捂住唇,抑制不住地发颤,“师尊……师尊……” “嗯。”折扇“啪”地一收,顾紫琛坐到床边的脚凳上,与她平视,温声说道,“乖徒儿,你先冷静一下,听为师给你讲些事情。” 南予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直接扑到顾紫琛身前双手把住他的手腕,用力捏了捏他的臂膀,捏了捏他的肩,然后和着眼泪一起笑出来,“师尊……!” “是我。”顾紫琛叹了口气,垂头凝视着蹲在自己身前缩成这么小小一团的南予,揉着她的头发低声道,“青玄,云岚宗一役,你受苦了。” 南予把自己蜷缩在顾紫琛的膝下,抬头用盈盈的眸光凝望着他。 顾紫琛觉得自己的心真是被她和君玦搞得柔情泛滥、圣母一片,你们担怕是合起伙来卖萌的罢……这简直是让他这个上了些许年纪的男人觉得自己顿时拥有了母爱光辉。 “好了好了,不难受了啊。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我们能再次重逢是好事……哈,你看为师如今倒是比在云岚宗混得好些,我在云岚可是半个铜板的私房钱都没有,至少现在在君玦手下,他是要给我发工钱的。” 顾紫琛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怎么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上正道了呢? “君玦……”南予抽了下鼻子,红着眼眶还有些怔然,“你为什么在他手下做事?为什么啊?” 顾紫琛咳了一下,把她给扶起来让她坐在榻上,然后平视她道,“云岚宗一役,我跳入万丈深渊,本该无命转圜,好在我有气韵护体,身子没有摔个稀巴烂,只是神魂险些粉碎了个干净,不过在粉碎干净之前,我有幸被君玦拾回神魂,黏补在一起,又被他喂了灵丹妙药,各种上好稀罕的东西将养着,不日就痊愈了。” “一句话说就是——他救了我。” 说完这些,顾紫琛又勉为其难并昧着良心地加了一句,“乖徒儿,他没有想过要害我,我是你的师尊,他怎么可能害我呢?如果真要害我,又何必救我呢?” 第805章 158.下定决心 南予听到这里,眼眶的红色便有些退却了,她低下头,把自己蜷在塌上。 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听不懂师尊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敢情今儿个来还是做君玦的说客的……在云岚宗的时候就帮着君玦,如今还是帮着君玦。 南予撇了撇嘴,瞬间没了和他老人家叙叙旧抒抒情的心思,她把玩着指甲,淡淡道,“师尊,你要是来当说客劝我的,那大可不必了。你没死我很高兴,但是你没死归你没死,他究竟会不会起想要害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个傻子……至于他救了你,我觉得也不止是因为你是我师尊罢。” 顾紫琛表示到时候只能和君玦说我尽力了但是奈何乖徒儿她智商高一眼识破他说的话那么他也没有办法云云。 叹了口气,顾紫琛脑子里浮现出君玦那伤心欲绝的神情,决定再多使把劲儿,“乖徒儿啊,你听为师说,为师心里当然是希望你好的,虽然你看着我明面儿上是在帮君玦,可实际上我不也是在帮你吗?” “帮我?”南予挑起眉毛。 “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究竟喜欢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跑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会不会难过?”顾紫琛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睨着南予说得一本正经,“你仔细想想,如果没有人来劝你们和好,那你独自在这儿想着他,又不想去找他,不是折磨你自己么?师尊这算不算给你一个台阶下?” 南予愣了愣。 师尊说得没错,她坐在这儿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想着君玦的,也隐隐有希望君玦来找她,这确实是自己难为自己,折磨自己,但是…… 南予定了定神,摇头道,“师尊,我喜欢他是没错,但并不代表我会一辈子都喜欢他,如果他真的跟我不合适,我可以去喜欢别人,这不是气话,我现在想着他也没错,但不代表我会惦记他一辈子罢?还不是慢慢的什么都忘了?” 顾紫琛被她这个想法给惊了一惊,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女子会直言自己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又去喜欢另一个人,就算发生,也不会说出来。 然而南予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虽然没有恋爱经验,可是受现代思想文化熏陶,这些对于她来说就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等顾紫琛缓过神来,南予接着说道,“诚然,我现在看不得他去喜欢别的女人,但是我也看不得他就这么欺负我,就算他救了你,那也不能抵消他欺负我骗我算计我的事实。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原谅他,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别白费心思了,他让你来不就是要补救他犯下的过错么?有种让他去护城河把我丢下去的银铃捞回来,捞回来我就原谅他。” 最后一句当然是气话,但是也从侧面说明了南予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轻易被他的这番说辞动摇,更不会因为君玦救了他就抵消任何罪责。 顾紫琛叹了口气,抿了抿唇站起身,拍了拍南予的肩,“别气着自己了,想睡的时候睡一会儿,要是饿了就拿这些银子去叫些菜。” 他摸出腰间的钱袋,正要递给南予,南予瞥了一眼,“不用了师尊,我不饿。”说到底那钱也是君玦的钱。 顾紫琛笑了笑,把钱塞她手里,“拿着罢小穷鬼,为师赌坊里赢的。” 第806章 159.机会渺茫 “吱呀”一声,顾紫琛低头叹气,踏出房门并转身带上,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君玦就站在房间外不远处的杏花树下负手而立。 那么应当的,方才南予说的那些话他都该听到了。 背着走廊上的灯火,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虽然不清晰,却能隔着这么远感受到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颓然。 顾紫琛走过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正思虑着要不要说几句宽慰他,还没开口君玦就冲着门外的方向跑了。 顾紫琛一愣,余光瞥见暗卫穿林拂叶一阵风动纷纷影随而去。 他心中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下一刻他随意移动身形抓了一名暗卫。 “顾大人,怎么了?”那名暗卫略一颔首后便笑着询问道。 顾紫琛本来就是个好动的性子,人既风趣幽默又爱好助人为乐,从来不为难下属,且从来不端着上级的架子,经常同他们手底下这堆人去酒楼吃吃乐乐,因此人缘极好,就算是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大家也愿意同他展颜。 “你拿着我的命令,安排些人隐匿在护城河周围,若是发现可疑人物就直接打死,免得节外生枝。秦国是君玦最后一程了,不能出岔子,更不能让秦国人晓得大名鼎鼎的君卿殿下竟为了个女人傻到跳下护城河找一堆芝麻大小的银铃碎片,免得沦为秦国笑柄。” 顾紫琛手中折扇“啪嗒”一开,惆怅地扇了扇,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再派一名轻功好的留在这里,守着我正对面这间房,要是你们未来主母打算离开锦绣楼,马上去告诉君玦。” 那人谨记后颔首道,“是!” 顾紫琛又想了想,在自己怀里掏出了那根从君玦手里拿过的簪子,“我现在去办点儿别的事情,喏,你把这个蝴蝶簪拿着,一会儿借口送饭的时候拿给你未来主母,她要是不吃你送的饭,你就自个儿吃了罢。” “是!” 语毕,顾紫琛便先行一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不确定自己这一趟能不能帮到君玦,机会渺茫,但是尚可补救一二。 倘若他记得没错的话,映荷、莲碧被遣送走后七重天一直有人关注着她们的动向,至于风姑一直就待在七重天里做事,君玦挖了乖徒儿的墙角是没错,但是从来没有亏待过风姑。 月娘……那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据七重天的人说君玦彼时有心将月娘排入七重天内,他一直以为像月娘这样潜伏于世的人应当也有一二技防身,至少以月娘和幻息颖的交情不至于完全手无缚鸡之力。 君玦当时已经把入七重天的难度一降再降,一众暗卫都觉得这测验跟闹着玩儿似的,放水太严重简直就是开了闸,可是月娘当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没能抵得住考验去了。 可是顾紫琛隐隐觉得月娘是真的想要去了才借着机会了断,根本就没有尽力,或许很多年前月娘就想过要死,可是幻息颖将南予托付给她,她才仅存着信念活了下来。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也没办法验证了。 第807章 160.捞不到的 三更半夜,护城河道上高高挂起的灯笼不停地随风摇曳。 河内有大片的光芒折出水面,亮亮堂堂地照映着整片护城河。 隐匿在河道边儿上的暗卫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唉,也真是苦了殿下和这些下河的兄弟们了。”一名暗卫摇头叹息。 另一个就抱着剑道,“可不是么,你说那玩意儿那么小,都被捏成芝麻大小了,怎么可能捞得到?不早就和泥沙混在一起了吗?” “就算是没和泥沙混一起,这护城河多大?北字族的湖心亭能和这个比么?况且那蝴蝶簪好歹也是那么大个儿的,一眼就能看见……捏碎的银铃,小就不说了,又没什么颜色,根本不打眼。这就是把河水抽干了也找不着儿啊!” “唉,殿下心里其实也知道找不到的罢。” “废话,殿下肯定知道啊!”又是一名暗卫凑过来说,“可咱们殿下这会儿哪儿还管找不找得到?他就是想给南姑娘一个交代,就算是找不到,也得来蹚两下水呗。” “不晓得殿下这趟打算什么时候起来,这么多人拿着夜明珠泡在水里翻上翻下,晚上还好,没什么人,明早可就热闹了,有得我们忙活。” 众人又是一阵叹气。 静默了一会儿,又有人道,“诶,我听几个兄弟说,殿下在下河之前派了好几十个人出去,是干什么啊?” 另一个换了个姿势,抱着剑躺在树干上,无奈地说,“殿下说要找遍全城的银饰店珠宝楼,买下所有的银色铃铛,且一定要最贵的,纯银的。” “我的天。”那名暗卫笑了笑,轻声道,“我怎么总觉得殿下每次在南姑娘面前犯了错就会变得尤其可爱?”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 “就说上次罢,不晓得殿下在帝渊楼里对南姑娘做了些什么,气得南姑娘趁着殿下不在赶紧跑了,留下了一枚银色铃铛,当天晚上殿下就找了无数裁缝在自己所有衣服领子上绣了‘予’字花纹,又在袖子里面做了暗扣,方便扣住那颗铃铛……想一想殿下当时看见那些衣裳的表情还怪可爱的。” “唉,要是我,我就不会喜欢南姑娘那种女人。女人不都应该小鸟依人,顺从一点儿才好么?让做什么做什么,你自己不也省心?而且,咳,我觉得南姑娘有点儿不识好歹,殿下这种男人给她,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还要殿下反过来哄她,要这是我的女人,我早扔她出去了。” “嗤,你懂个屁,女人要都是温柔恭顺的,有什么意思?点儿乐趣都没有。你这是没和南姑娘打过交道罢?南姑娘这个人,有意思着呢,我就觉得挺好的,不似寻常女子矫揉造作。诶还有,少年人,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你知道移天大人怎么没的么?说这些话要是给殿下听见了你还有命活吗?” 那人这才想起来移天的事情,心里好一阵发寒,赶忙呸呸呸了三声。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泛起了鱼肚白,隐匿在树上的人纷纷提高了警惕,水中的人也都纷纷冒了头。 过了好半晌,君玦才从水里冒出头来,满脸寒霜。 “殿下,我们都没找到……天已经亮了,如今还找么?” 第808章 161.如何面对 青丝贴着君玦的俊逸的侧脸垂下,盘绕在他的脖颈处,湿哒哒地掉落水珠,啪嗒弹在河面上,泛起无数道大大小小的涟漪,绕圈儿散开。 他垂眸凝视着河面,有水珠轻轻弹在他的睫毛上,再弹入水中,过了好半晌,他再次一头扎入水里,无声胜有声。 一干暗卫见自家殿下都进去了,只得也再次扎进水里,接着找。 一连找了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君玦的日常就是下河,每天都要下河,那一干暗卫还好,和隐匿在周围的暗卫轮着来,但是君玦却是没有间断过的,就这么睁着眼睛泡在水里三天三夜,熬得血红。 且这护城河虽然不算得顶脏,但也绝对不干净,他这是连从小到大的洁癖都顾不上了。 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诚如君玦心中最深处的那一个声音所说,也诚如那几名暗卫所说,这么小的东西,芝麻大点儿,颜色不打眼,沉在这么大的河里,河底还有石子泥沙,那就是把河水都抽干了也绝对找不到。 君玦再次浮上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双眸猩红,布满血丝,他慢吞吞地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从水里面爬起来,空洞地盯着空中一点,面无表情却又让人觉得戾气深重。 但是他好像怪不得任何人,这一回,只有怪自己。诚如顾紫琛所说,君玦,你会后悔的。 从前但凡让君玦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君玦就想杀人,但是现在不可以了,难受的话要自己忍住,因为杀人不好,予儿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想到南予,君玦本就猩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眼角的湿润不晓得究竟是刚从睫毛上弹下来的河水,还是刚从心底涌出来的眼泪。 找不到了,该怎么办呢。 君玦忽然就没有力气走了,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去,他觉得很累,有一种身心的疲惫感涌上来,他只能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好半晌也不能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暗卫也陆陆续续从水里爬起来,这是三天后的夜晚,周遭一片寂静,君玦没有说话,他们也不知所措,只能隐匿在周围,静静地看着君玦一人蹲在空荡荡的河道上,灯火与月光和他一起落寞。 周遭有一阵风动,紧接着就是“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君玦的眸子瞬间亮了亮,瞬间抬起头来,“予儿?!” 可惜不是。 一名暗卫焦急地跪在君玦面前颔首道,“殿下,南姑娘她……她要离开锦绣楼!” 君玦一晃神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猛地揪起那人的衣领,带着哭腔咬牙,“她现在在哪儿!?” “属下出来的时候南姑娘还被、被两个兄弟拦在房门口,如今不知如何了……” 君玦一把甩开他,全身上下只透着一股子说道不清的激烈,没有方才的空洞颓然,仿佛又来了力气,他飞身掠向锦绣楼,御风疾行。 入了锦绣楼,他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远远地听见了南予呵斥人的声音,才渐渐放下心来,但是听得一声长剑呼啸的铿锵之音,他的一颗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何面对?他该要如何面对予儿呢? 第809章 162.你去哪儿 南予也搞不懂,自己不过是在屋子里闷了太久了,觉得这么消极颓废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要出门走走顺带着去趟赌坊拿师尊的银子多捞点儿回来而已,至于搞这么些人拦着么? 她刚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还只有两个人拦在身前问她要去哪儿,料想是君玦的人也就不愿意多说,谁知道不多说的下场就是下一刻就有一群暗卫不晓得哪儿钻出来挡在面前说什么“南姑娘三思”、“南姑娘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秦国你人生地不熟的很是危险”云云。 南予觉得这时候应该直接用武力解决,可是偏偏这群人还没等她出手就全都跪下来了,直接把她围成一个圈儿圈在里头,“南姑娘若是踏出了这个门,殿下定然不会饶过我们,与其死在殿下手里,那还不如南姑娘你直接杀了我们再出去!” 南予想要飞身跳出这个圈子,他们就也跟着飞身挡回来,接着跪。 南予一个头十个大,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君玦这是要囚禁她不成?! 后来大家都笃定地认为她是要离开这里抛弃君玦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她再解释自己不过是想要去一趟赌坊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南予深吸一口气撩起袖子叉着腰就开始破口大骂,浑然就是正位主母教训手下的模样。 可惜君玦教出来的人都和君玦一样脸皮厚,不管她怎么骂怎么教训,都纷纷保持着一种“这好像不管我的事情没有在骂我我就这么静静听着就好了”的表情。 忍无可忍,南予手中气韵一凝就要开打,然后没等她一掌挥出去,余光就瞥到了从外面冲进来的君玦。 确切的说,是浑身湿漉漉,拖着一身水的君玦。他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青丝都积着水贴在白皙的脖颈上,被水揉成一团,随意耷拉在背后,周身不断地滴着水珠子,滴成了一片阴影,狼狈至极。 而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在月光下瞧着也更加白皙,眸子血红,眼角湿润,被他紧紧抿住的嘴唇隐隐发青。 南予能瞧出来,他的身体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南予手中的气韵渐渐凝得更多,侧眸睨着他,下巴点了点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挑眉冷笑,“殿下,你这是要囚禁我?” 君玦想要靠近她,正缓缓向她走着,听到“殿下”二字他的脚步一顿,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哑声解释道,“没有……” 南予的眸子躲闪了一下,每次都对她露出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表情,她究竟是有多可怕? “没有就好。”南予冷声回他,继而睨向脚边的一群人,“听见了?让开。” 一干暗卫也不知所措,回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君玦。 君玦凝视着南予,满脸委屈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去靠近她,抬起手又落下,局促地抿紧唇,嘶哑的声音带着极力克制到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要去哪儿……?” 第810章 163.是苦肉计 南予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理会他,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被他给欺骗了,不就是声音颤了一下么?谁没颤过啊,都是苦肉计、都是苦肉计!没什么好心疼的,以为跳进护城河里蹚了几天就能得到她的原谅吗?那她未免也太好骗了,谁还没下过河怎么的? 云岫镯落进护城河的时候她不也跳下去过吗?不也是找了一晚上吗? 不是想要补救吗?有本事就把碎了的银铃找回来,那才算是补救。至于师尊,本就是他故意害的,也就该他去救回来,这算的什么补救?有本事把月娘起死回生。 南予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不然就先输了。这祸害不知道又会露出什么表情,惹得她心软不忍,哄得她一愣一愣的,到时候什么事情都再次不了了之。 那也太对不起死去的月娘、对不起被囚当作傀儡囚禁的尘渊和长歌、对不起映荷莲碧她们了。 “予儿……”君玦不敢上前,害怕他一上前她就跑了,但是如果不上前去拉住她,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跟了几步,眼看着南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君玦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把她给拉住了,紧紧抓在手里,“你要去哪儿?” 南予背对着他,不晓得是不耐烦还是无可奈何,她叹了一口气,“赌坊。” “你缺银子?”君玦充满希冀地与她拉近了几步距离,然后摸向自己怀里,摸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带,于是他随意伸手,旁边的暗卫递了他一锭银子,他绕到南予身前,拉起她的手放到她手心,小心翼翼道,“给你。” 南予低眸,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够吗?”君玦立马从暗卫递给他的钱袋子里掏出好几锭银子,全都往南予的怀里塞,最后直接把钱袋倒过来往她手心里倒,大大小小的银色元宝从钱袋子里倒出来,许多都顺着南予的手心滑落在地上,君玦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蹲下身给她捡起来在自己身上擦干净然后又往她的手里塞,“够了吗?不够还有,你要多少都有……” 南予摇了摇头,翻手把银子还给他,也不管掉落在地的那些,“我不要。” 君玦无措地愣了愣,再不管那些银子,一个劲儿地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然后追问道,“那你想要什么?你想去赌坊玩儿是不是?我陪你去,我陪你玩儿……” 南予蹙了蹙眉,想把手从他掌心拽出来,使劲拽了两下没能拽下来,她便冷笑道,“你不去护城河了?” “我……”君玦抿紧唇,心虚地垂下眸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找不到……我真的有很认真的找!可是真的找不到了……可是、可是!予儿,你以后想要多少银铃我都可以给你,最贵的、纯银的,我都买给你,你要是还不解气,你、你就把云岫镯也给捏碎,我们就扯平了,我们扯平之后就和好了好不好?我不想再和你这样了,我害怕……” 第811章 164.消消气罢 果然,一给他说的机会,就跟她装可怜装无辜,故意做出一副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故意一脸难受委屈要人哄的样子,究竟是谁对不起谁!怎么搞得像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南予坚决地摇头,“我不要跟你和好,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废话,明明白白告诉你罢,如今就算是让我捏碎了云岫镯我也不会解气,你欺负我那么多,就凭一个镯子就想要全部抵消,你的如意算盘打得未免太好了,我不会跟你和好,放开我。” 君玦急切地摇头,带着头发上的水珠飞溅,落在南予的脸上,南予想到他是刚从护城河里起来,全身湿漉漉的,又泡了三天三夜,眼睛都血红了,于是道,“你放开我,去把自己收拾收拾。” “不……”君玦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拥住,他的语调难受得仿佛天要塌下来,带着孩子气的哭腔,“我要你陪着我……我不要你走……”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南予觉得很崩溃,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套路!?偏偏每次她都吃这一套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原谅他心疼他可怜他!!可是受委屈的人不应该是她才对吗!?凭什么自己要被他吃得死死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没有那么喜欢他才对!她应该可以当断则断才对! 为什么会越来越被他左右,越来越不像自己的作风?!如果换做是以前,这个时候就应该决绝地把他推开,了不起再打一架,打完架走人才是正确的路数! 对! 应该和他打一架! 不能再被他随意左右了情绪!随意牵着鼻子走了! 南予咬咬牙,手中气韵一凝,一掌打向君玦,君玦完全没有防备,冷不丁被打中了胸口,退了两三步停住后捂着胸口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南予,“予儿……?” 旁边的暗卫纷纷冲上去扶住君玦,却被他抬手挥开,嘴角一丝血渗了出来,他也不擦,凝视着南予,眼眶再次泛红,他一边走向南予一边伸手想要去抱她,充满期待地凝望她,“予儿……你、你消气了吗?” 南予咬牙,“没有!”语毕,她抬手想要再打一掌,手中气流翻涌,君玦却站得笔直等着她打过来,南予看到他嘴角的那一丝鲜红,猛地息了掌转身就往门外走! 饶是被打了一掌,君玦的反应仍是极快,三两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抱入怀中,“予儿要是没有解气,就再打我几掌,打到你解气为止!我不管怎样都可以,只要不气着予儿,予儿打我罢,你打我,快点消气,快点跟我和好……” 别看方才那一掌将他打得流了点血,但其实南予用的力道很小,入了神兽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水平?南予大概就用了两成功力,只不过君玦完全不设防备,也没有用气韵作挡,才渗出一点儿血来。 君玦已经感受出来了,予儿不忍心,他就知道予儿不忍心真的下手狠手!予儿还是在乎他的,没有真的想要杀他! “你想让我打你,好叫我快些消气快些跟你和好?你做梦!我不打你了!我不想跟你和好!不想消气!不想用打你这么低劣的方式抵消你的罪过!你被打几下才受多大点儿苦?你被打几下要不了多久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可是月娘却是永远都回不来了!君玦!月娘的死你要如何才能补偿?!你想让我消气,可是你要我怎么消气?!” 第812章 165.别生气了 语毕,南予猛地推开茫然无措的君玦,不想要等他再开口解释什么,她转身一通疾走,然而没有等她走出院子,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流火穿云之音! 流火穿云之后便是尖利刺耳的“扑嗤”一声,是尖锐物刺进身体的声音!! “殿下——?!!” 南予脚步一顿,猛地回头,“君玦?!!” 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君玦的脸开始泛白,额间冒出冷汗,一层又一层地不断覆盖,他的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极大的痛处让他紧紧咬住牙关,白皙的脖颈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那把附着紫黑色气流的上古神剑帝渊就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插在了左胸口靠肩的位置,下一刻,他自己咬紧牙关猛地将帝渊剑拔出来,鲜血一阵疯狂地涌出!! “殿下?!!” “殿下!!” “殿下……!” 南予疾身掠去,恰好抱住要倒下来的君玦,还没开口泪水就啪嗒啪嗒断了线一样的流出来,滚烫的眼泪掉落在手背上,骇得她自己先一阵惊慌失措,“君、君玦……!!你干什么?!你别吓我!你不准吓我!!你有没有伤到心脏?!你刺偏没有啊?!!你快回答我!!” 周围的暗卫全都慌了神,但只是慌乱了一瞬间,立马有人回过神,“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跟我去把容景弄过来!!” 好不容易南予把他主动抱进怀里,顾不得胸口涌出的鲜血已经将衣襟全数染红,君玦赶忙紧紧搂住她,然后凑在她耳边气若游丝地急急问道,“你消气了没有?……予儿,你消气没有?你有没有消气啊?这样可不可以抵消一点儿我害死月娘的罪过……?可不可以?你先回答我……你说你有没有消气?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和好了……?” “你流了好多血……君玦你流了好多血!你别说话了、你先别说话了!”南予撑住他,想要将他往屋内拖,一旁的暗卫想要上去搭把手,都被君玦挥开,君玦固执地抱紧南予,不要别人碰他,南予也就紧紧抱着他,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衣襟正在被滚烫的鲜血浸湿,南予哭道,“你听话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啊!我们先去躺着,先去躺着,先不要说话……!” 君玦紧紧抱住她,使劲摇头,“不要……我要亲耳听到你说你不生气了,我要听到你说你消气了才可以……如果你没有消气,我还可以……还可以再捅自己一剑……不、不对,你给我一剑,你想怎么刺就怎么刺想要刺哪儿都可以,你可以再给我一剑……然后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南予点头,抽噎道,“我不生你气了……你赢了,君玦,你赢了……我不生气了……” “予儿……我告诉你,映荷莲碧她们……我只是把她们送到了一个好人家去……我都、都安排好了的……尘渊,尘渊和长歌……我已经撤了我的人……我已经把他们给放出来了,以后我再也不动他们了……我保证,我发誓……还有、还有……” 话没有说完,君玦吐出一口血来,视线渐渐开始模糊不清,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泡在水里的疲累,加上刺中要害的这一剑,君玦直接晕了过去。 第813章 166.我喜欢你 一连三天,南予都没有睡觉,不吃不喝地守在君玦床边,她忽然想要让君玦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是自己,忽然想要君玦在睡梦中难受的时候第一个握住的手是自己的手,忽然想要君玦在伤处痛苦的时候第一个晓得的人是自己。 南予大概也能够了解自己以前受伤的时候,君玦守在床边照顾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了。既心疼躺在这里受苦的对方,又傲娇地觉得这还不是你自己没有听话自讨苦吃,既想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对方,又怕对方醒来后得知被悉心照顾会得意忘形。 以前君玦老喜欢在她受伤的时候占她的便宜,大概也是等自己醒来等得太无聊了罢。 就譬如过去的三天里,南予也经常凝视着凝视着就突然俯身上去亲君玦一下,或者是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滑来滑去,就像是在云岚宗的猎剑大会那天早上一样,她骑在他身上,用手指挨个儿的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许皱眉,不许说话…… 其实她应该很早就喜欢君玦了罢,至少不是在和言城歌一起跑出云岚宗后君玦来找她那天晚上喜欢上的,不然在那之前,她为什么要因为月寒明身上和君玦有一样的味道就吃醋呢? 不然为什么被君玦撩拨的时候自己不排斥呢?不然为什么在君玦调戏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会想要揍他后来反而会脸红呢? 不然为什么在逐月山庄的时候见不着君玦就会望着月亮惆怅地想他呢? 不然为什么看见了君玦就觉得好像有了安全感不用再惧怕任何事情了呢? 不然为什么被他占尽了便宜吃尽了豆腐自己只是逃跑而不是和他打一架呢? 不然为什么在晓得他喜欢自己的那天晚上整夜整夜都没有睡着想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而且心中还砰砰砰跳个不停呢? 不然为什么一向不喜欢站在别人身后的自己偏偏就对他的保护很受用呢? 原来自己喜欢他也喜欢得那么早,原来自己不是被他追到手的,原来自己其实很喜欢他啊。 凝视着君玦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南予忍不住在心里想,可是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明明他就知道欺负自己,这个人霸道任性,幼稚顽劣,心眼儿小气量小,经常小孩子气,在她面前撒娇卖萌装委屈,就连第一次跟她表白都是用强的,可是现在想一想……那天晚上的月亮真亮啊,他的眸子真是璀璨无比,他深情的时候真好看,那天晚上第一次被他吻的感觉也轻飘飘的,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脸红,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不准你喜欢别人!!只准你喜欢我!!说你喜欢我!!” “凭什么!?!” “我不管!!!” 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忍俊不禁,还是会笑着说他是幼稚鬼。 “君玦,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不想要留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如今想来,自己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如果不留在他的身边,他会不会相思成疾……不、不对,这一次应该好好想一想,如果不留在他的身边,自己会不会相思成疾呢? 第814章 167.映荷莲碧 “叩叩叩——” 敲门声不疾不徐地传来,南予起先凝视着君玦想得太投入,完全没有反应,敲到第三下的时候,她才回过神,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的是一名黑衣蒙面人,他微微颔首,“南姑娘,顾大人……哦,就是紫元尊,紫元尊回来了。” “师尊?”南予有些讶异,师尊不是六天前就来见过她么,原来他这几天一直都没待在锦绣楼么,“师尊这几天去了哪儿?” “属下不知。” 他的话音刚落,南予就听见黑衣蒙面人身后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和十分熟悉的声音—— “小姐!!” “小姐!!” 南予一愣,欣喜道,“映荷莲碧?!”抬眸便看见身着嫩粉色和碧青色的绸缎锦裳的两个小丫头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看这衣服料子,这分开的一年里过得不错啊! “小姐!!好久没有见到你我们都想死你了!”莲碧的性子跳脱,一把抱上来就兴奋地喋喋不休,“我和映荷听那个什么什么紫元尊说你如今的修为已经是神兽,高兴坏了!我就知道小姐天赋惊人前途不可限量!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跃到了神兽修为!简直就是气韵史上又一巅峰!小姐一定吃了不少苦罢?蜃楼域一战我也听说了,什么兽神什么厄弋的我和映荷两个人听说书的时候都要吓死了!还有还有,我听说云岚宗被小姐给灭了!唉我当时怎么就不在场呢!……哎呀不说这个,反正就是很厉害了!哦对了对了,风姑还夸小姐天资过人一点儿都不输给小姐的母亲,也是个修炼气韵的好苗子!” 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莲碧激动得再把南予紧了紧,被映荷用胳膊肘子碰了碰才想起来要说的还有一件正事儿,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松开南予,笑道,“嗯……小姐,其实罢,殿下他虽然是没告诉你就把我们送走了,但是当时你走了我们也没法儿跟着,还是只有回轻弦阁去,现在轻弦阁没有了,如果不是殿下把我们遣送走,我们也无处安身,那个,就是……殿下把我跟映荷两个人安顿得很好,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映荷点头附和道,“小姐,殿下还是很念及旧情的,我和莲碧照顾你这么多年,他也都晓得,所以对我们很好,还专门派了人保护我们,小姐啊,你就别生气了,跟殿下和好罢,殿下追你追得这么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哦,还有风姑,殿下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风姑也都看在眼里的。” 南予嘴角微微勾了勾,君玦收买人心的本事倒是一点儿都没退步,把人家坑了还让别人念着他的好,这么对比着来,君玦该是有多么诚挚认真地在对待自己,顿了顿,她道,“风姑她还好吗?” “小姐。” 南予正拂开映荷颊边的一缕青丝,听见这声音她赶忙撇下映荷莲碧往前走去,风姑就站在院中的杏花树下,和蔼地微笑着凝望她,树叶被风吹落了一片,轻轻扫过她的身前,将她那一身淡绿色的绸衣衬得无比祥和。 “小姐,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第815章 168.误会解开 南予回头看了一眼君玦的房间,先是唤了人进去守着,免得君玦醒了身边却没有人伺候,又让几名暗卫带着映荷跟莲碧安顿下来,这才拉着风姑坐到院子里的凉亭内,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认真道,“风姑,你在七重天可好?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你都尽管说。” “如今予儿也会心疼人了,知道殿下受了伤还得要派人进去守着才放心。”风姑语调略带调侃,眸中却是慈祥和蔼,融融笑意,“我在七重天很好,怎么说呢,大概我还是更适应这种接单杀人的江湖生活,殿下将我带离轻弦阁,编入他的手下也不全是为了你,但也全是为了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南予疑惑地摇了摇头,这种深奥的说法实在是太过于难为她这种碰上感情的事情脑子就仿佛被狗啃过的人了。 风姑也不急躁,慢慢给她解释道。 “我说不全是为了你,意思是殿下将我编入七重天不全是为了让我和你分隔开,关键时候好拿我做一个筹码,譬如现在,我为了殿下能和你和好,来找你说道这些,这便算是筹码,但不是这样的,他将我编入七重天其实也是为了我,因为我自小就在幻门长大,他知道我更适合什么样的生活,他知道我一旦入了七重天就如鱼得水,能够活得更好。所以我说,他不全是为了你。” “但是为何又说这也全是为了你呢,因为如果不是他喜欢你,心里惦记你,喜欢得不得了,惦记得不得了,就不会为我安排这些,不会想到要给我一个更适合的生活。所以他也全是为了你。他想要你知道过后能够惦念他的好,能够夸他一句想得周到,能够心里感激他。” “这么说的话,你能明白吗?予儿,殿下没有你想的那么孩子气,他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这没错,想要把你占为己有,这也没错,但除此之外,他在你面前还是一个男人,是个爱慕你的男人,没有道理因为孩子气就做出故意伤害你的事情,你们之间有误会。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误会是如何形成的,但是如今已经形成了,你就要学会分辨究竟是自己想的狭隘了,还是事实就是如此。你要是喜欢他,也该学会相信他。” “我听紫元尊说了,你最在意的是月娘和紫元尊被他害死的事情。先说月娘罢,你娘和月娘交好,但我没怎么接触过她,隐约知道一点儿,你没出生之前她本来不在轻弦阁的,你娘把轻弦阁盘下给她经营,后来没想到要入宫救殿下,把你托付给了她,她养你十八年,请人教你琴棋书画,从不逼迫你接客,把你教养得和一般闺中女子无二,这些种种殿下都知道,所以殿下不可能故意去害月娘让你寒心。” “我料想殿下当时猜测月娘原本也是个江湖女子,迫于无奈才开了间最来钱的秦楼楚馆,但是开这种店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殿下或许是想要救她于苦海,如若将她编入七重天,就相当于有他的照应,可是月娘一定不愿意直接接受他的馈赠,才有了入七重天试炼一事,那次试炼我也知道,当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可她还是死了,怪不得殿下。” 第816章 169.嫁给他罢 南予听得入神,风姑也乐意接着和她细细讲来,为她再添上一杯茶,她笑着道,“至于紫元尊,我不清楚殿下当时是不是真的知道云岚宗会把紫元尊推出去当挡箭牌,但是料想以他的谋略,应该是知道的,等他醒过来,你可以问问清楚,究竟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告诉你云岚宗有这个算计。” “风姑是觉得君玦不告诉我这件事,是有别的打算?”南予捧着杯子问道。 风姑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我没有在七重天做事的时候,就觉得殿下这个人工于城府心计,后来在七重天做事了,知道的内幕多了以后,才晓得他何止是工于城府心计……或许你该多了解了解他。怎么说呢,了解得多了以后,你就可以理解他下的每一步棋,布的每一个局,紫元尊那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至少在我看来,殿下目前为止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 “换句话来说,如果他真的想要把紫元尊给杀了,何必还要再救他呢?有人跟你说,他救紫元尊是为了辖制小顾大人,也就是顾休思,我不这么认为,恕我直言,顾休思从来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就算是没有紫元尊,他也没有办法不为殿下办事,顾休思在被殿下纳入七重天之前已经被殿下布的局困得走投无路,把柄在殿下手里,就算杀了紫元尊,也不会如何。” “再来说一说尘渊和长歌的事情。这个无从辩驳,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殿下把他们囚禁起来当成了傀儡。殿下想要统一五国,你介入阳夏国的事情本就让他很苦恼,既不能杀了尘渊和长歌,又不能明着将他们驱逐下位,这是你要保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按兵不动,要如何才能在不伤害他们也不让他们脱离自己掌控的情况下按兵不动?唯有将他们看守起来、囚禁起来,按理说,十多岁的小屁孩儿,又不似殿下小时候那等心智谋略,他杀了就是何必当作傀儡多此一举?还不是为了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尘渊长歌他们和殿下比起来,哪边更重要?殿下重要,对不对?既然殿下重要,那你就该支持他、帮助他统一五国,殿下又不会杀了尘渊他们,不仅不会杀了他们,还会给他们好的生活,不是皆大欢喜?反过来看,如果统一了其他四国,单独留一个弱小的阳夏国在朝天大陆……予儿,你有没有想过,真到了这个情景,阳夏国还能活得下去吗?不会被其他统一的四国排挤吗?尘渊这个皇帝当得还有意思吗?” “予儿,你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尚且懵懂,但是你却能屡次直白地感受到殿下是真的对你很好很好,豁出性命都要把你捧在手心的那种好,我相信你爹娘若是在世,也会为你高兴,有这样一个人护你,当真死而无憾。你娘当年为了你爹,身家性命皆可抛却。如今轮到你了,有殿下在,不用你抛却身家,他把自己的所有身家给你,也不用你抛却性命,他会护你一世周全。予儿,嫁罢。” 第817章 170.有点恐婚 予儿,嫁罢。 听到这句,南予的手情不自禁就是一抖,整个人都傻了,再想要掩饰些情绪的时候已经手忙脚乱,胡乱摸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的茶盏里倒水,发现溢出来了又赶忙止住,最后只能低着头抠自己的指甲。 嫁人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深思熟虑过,这几天她正为要不要留在君玦身边冥思苦想,脑袋都大了,更不要说去考虑嫁给他的事情,那真是很愁人的事儿。 自由是性命换来的,可是自己的性命被君玦救过无数次,是不是相当于用她的性命买下了她的自由呢?这笔账要是这么算的话,又不像是很划算的样子,因为这不就成了以身相许了吗?救几次就要以身相许,二十一世纪可没这种说法的。 南予撇了撇嘴,有些苦恼地道,“风姑,我不想嫁人,如果嫁了人,那不就没有自由了吗?我以后想要去哪儿都不行,想要干什么都有人管,想做自己的事情都总是会被问来问去,嫁了人烦心事儿也多,既要给他洗衣裳做饭,又要伺候他起床睡觉,还要给他管家管银子,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戒,我连看都没看过,哪天他把我休了,我不是很冤枉吗?” 风姑愣了愣,没有料到她竟是这么个思想,稍作一顿,她且认真且好笑地说道,“你摸着良心说,你要是嫁给他,他会舍得你洗衣做饭?会舍得让你伺候他起床睡觉?会舍得你管你这管你那限制你的自由?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如果你想去哪儿,他一定陪,如果你想干什么,他一定帮,如果你想做自己的事情,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支持问都不带问的。” “至于管家管银子,恕我直言,殿下曾说过一句话,他的钱就是拿给你败的,你想要多少有多少,根本用不着你管,他手下能人众多,还缺个管家的不成?三从四德女戒真言对你来说都形同虚无,殿下宠你都要宠上天了,这是我们七重天的兄弟都知道的事情,反过来顺从你依从你还差不多,至于休了你……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这个。这是他该担心的事情。” 好罢,南予摸着良心想了想,确实如此。 可是……她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心里不踏实,不想就这么嫁了人,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君玦那个腹黑,更不想以后都和他睡在一张床天天被他翻来覆去随心所欲地折磨来折磨去……! “予儿,你在怕什么呢?”风姑撑着下巴,有些倜笑,“天下多少女子想要嫁的极品男人竟被你嫌弃至此,我真不知该骂你不识好歹,还是该夸你清高矜持。” 南予的脸隐隐泛红,那抹醉红色一直扩到耳尖,她忽然起身,慢吞吞道,“我让人带你去住下,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到了时间就会有人给你送膳食,我先去看看君玦……如果醒了我会叫人去告诉你的。” 风姑依旧撑着下巴抬眸直白地瞧着她泛红的脸,调侃道,“哎哟,这么快就有当主母的风范了,主母,我是七重天的人,有什么事我会和手下的人说的,就不惊动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吩咐我啊。” 南予这才反应过来,脸更红了一些,却故作无恙,“啊,嗯,好……”语毕,迫不及待地遁了。 第818章 171.答应嫁你 急急忙忙跑回房间,南予“砰”地关上门,站在门口兀自平息着胸腔里涌动的血液,以及脸上尚未褪去的羞涩,直到看见床边伺候的那两名暗卫,她才状若无事地挥手让两人下去。 两名暗卫颔首走了下去,也不多言,只是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南予,恭敬道,“南姑娘,到了换药的时辰了。” 南予微微诧异了一下,挑眉道,“你换啊,前两天不都是你们换的吗?” 一名暗卫有些卡壳地顿了一下,另一个赶忙接着他的话笑道,“顾大人和幻大人到了,我们暗卫都得过去报备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在殿下醒来之前作下一步打算,所以今日劳烦南姑娘为我们殿下换药,要用到的热水、纱布、药酒我们都放在那儿了,还有这瓶药粉。” 南予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那你们下去罢,诶对了,一会儿见完我师尊就去把容景叫过来,他不是说三天之内就能醒过来吗?这都第三天晚上了,还是这个样子,明天早上之前要是没醒来小爷就扒了他的皮。” “啊……哦哦,是!”两人慌忙颔首领命走了出去,还顺手贴心地带上了门。 南予径直走到君玦的床边坐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生疏地伸出手给他脱衣裳,扯开领口却发现不怎么好扒,只能去解腰带。 然而这个腰带当真是个考验她智商的东西,不像女装那样是用系带拴个结就成,男装的腰带是有扣的,如果是寻常老百姓,这种扣就简易不少,可是君玦的衣服讲究的就是低调中的奢华,奢华全都体现在了腰带上,系扣之繁复,似乎有暗巧之处,可惜南予解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也没能解开,急得满头大汗。 她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腰带,心道你每晚睡觉前得是多么废事儿…… 过了片刻,南予伸手摸到腰带旁边的死结处,那本来是个装饰用的结,但是无法,南予只能从这儿突破了。 然而又过了半刻钟,她也没能把那个死结解开,急得她直接骑到君玦的身上,俯身上嘴去咬,咬了好一会儿,终于咬开了。 腰带一解就好办多了,脱下衣裳,南予先是将他原来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用热水浸过的巾帕将伤口周围的药水和血渍擦干净,容景说,这个伤口的位置距离心脏只有寸余…… 可是帝渊剑又不是普通的剑,何况当时他在剑中汇入了气韵,心脏难免被剑气所伤。 南予轻轻把脸贴在君玦的心口处,吻了吻伤口,然后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用苦肉计?偏偏我还回回都中招。你就不怕自己死了,然后我一走了之,以后遇上个对我也很好的人,我就嫁了?” 没有回应,南予便缓缓做起,将君玦也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很轻很轻地为他上药包扎,才又将他扶着躺回去。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你怎么还不醒?”南予坐在床边背对着他自言自语,“以前你等我醒来的时候也这样么?啊,刚刚风姑给你说情了,险些我就入了套信了她的说辞……好在她让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她就是向着你,为你说好话而已,我不好骗,是不是?……但是现在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又觉得,嫁给你也没什么不好……那这样罢……你要是、要是能现在醒过来,那、那我就、就嫁给你了……好不好?” “噗。”一阵闷笑声从身后传来,南予睁大了双眼猛地回头,被人一把捞入怀里贴在胸口,她听到头顶传来君玦微带着嘶哑的声音和倜笑的语调,“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了……” 第819章 173.七月十七 南予从他身上爬过去,直接爬到床边的脚凳上,再从脚凳上爬起来,走到茶桌边儿上一边倒水一边和他说话,“头疼就吃药,我去把容景给你叫过来。” 君玦翻身侧起来,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瞧她喝水的样子,柔声道,“你喂我喝水我就不疼了。” 南予抿着嘴角微微勾起,垂眸遮掩眸子里的笑意,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床边递给他,“呐。” “手疼,抬不起来,拿不住。”君玦耍赖地轻声道。 南予便把杯子凑到他唇边,“啊——张口啊。” “不要,”君玦偏头,面无表情地挑眉,一脸傲娇,“我要你用嘴喂我。” “你怎么这么多事?”南予嘴上嫌弃,但是对上君玦期盼满满的眸子还是没有抵得住,心肠软下来,她便在君玦暗含笑意的注视下执杯喝了一口水。 君玦屈腿坐了起来,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手揽住南予的腰,把她带到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腿坐在床榻上,然后冲着南予挑眉示意。 南予磨磨蹭蹭地伸手勾住君玦的脖子,覆唇倾轧,将口中的水渡给他。 君玦用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托住她的脸,吸吮她口中的茶水,两人正沉醉于此之时,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哎哟我的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噗——!咳咳!咳咳咳!!”南予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瞬间把脸涨得通红,她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又局促地站起来,满脸震惊地看着来人,“千、千尘?!墨千尘!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墨千尘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揉着鼻子绕着南予转了两圈儿,打量道,“先别管我怎么在这儿,倒是你,你呀你,不错嘛,我们这才分别一年,你连谈恋爱都学会了?” 南予挠了挠后脑勺,涨红着脸把眼神放在别处,这才瞥到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容景。 南予瞬间恍然大悟,在飞灵国的时候就是因着千尘她才得见容景,这两个人既然认识,那么在这儿看见千尘也不奇怪。 只是这时机不怎么对…… “你是来看我的?” 墨千尘点头,“我今天下午刚回溧阳城就听容景说堂堂飞灵国的君卿殿下为了一个女人捅了自己一剑,这剑不是别的,竟然是上古神剑帝渊,彼时我心想这女人真是好大的魅力……追问之下才晓得,这个女人居然就是你,啧啧。我就特地过来看看你,顺便参加个喜宴什么的——我没猜错罢?是要嫁了罢?” 前面一大段都是对南予说的,只有最后两个问句,墨千尘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君玦。 在表白那晚之后,君玦也让人去查了这个墨千尘的来历,早就知道她是女子,更何况要不是她当时和予儿有亲密接触引得自己吃醋,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向予儿坦明心意。 于是,君玦也就报以“予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态度微微一笑,“你没猜错,是要嫁了,七月十七,明日我拟了帖子就差人给你送去。” “等等!七月十七?!”南予红着脸,转头怒道,“可是、可是现在已经七月了!哪儿有那么快的?!我还没有!没有准备好!!” 墨千尘捂唇笑了笑,拍着南予的肩,一本正经道,“但其实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已经十三了。” 第820章 174.花嫁(一) “我不要!我拒绝!!我抗议!!!”南予捧着自己的脸满眸都是不情愿,“我还没有准备好!哪有、哪有这么草率就决定了的?!不是应该看看黄历什么的挑个良辰吉日吗?!” 容景坐在君玦的床边给他查看伤势,听到这里不禁插了一句嘴,笑道,“南姑娘,你还要准备什么啊?有什么好准备的,该操心准备的是殿下,你就等着被送上花轿就行了。啊……我知道了,如果你需要那种准备,我这里倒是有几包撩情香,保证你那晚什么意识都没有就过去了,不过我不建议使用,你要是清醒状态下尝试过一次这种男女欢好之事,以后绝对欲罢不能……” “哟,容大神医这么清楚啊?”墨千尘双手环胸调侃道,“你不是在外号称清心寡欲洁身自好的么?” 容景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咳,我其实也没有尝试过,医术上有说……” 南予挑眉,“什么医术还教这个,书壳儿黄色的罢?借来我瞅瞅?” 容景顿时满脸憋屈,居然被她们俩一起合伙怼了,他瞬间看向君玦,“殿下,我是在帮你说话啊!” “予儿。”君玦眉目含笑凝望着她,“不要害怕,我会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嫁给我就好了,容景说的没错,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有我在。你觉得这个时辰定得草率,其实不然,我很早就圈好了良辰吉日,就是为了在你答应我的时候能迅速找出最近的一天和你成亲,我等了很久了,一点也不草率。” 墨千尘拿胳膊肘撞了撞南予,揶揄道,“还想什么?我就是冲着你和他的喜宴来的,我还有别的事儿,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不能再拖,我想看着你成亲,我想参加你的婚宴,就当是为了我,七月十七就七月十七罢,挺好的。” 南予蹲在地上,捧住自己酡红的脸,仿佛入了梦境,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梦境,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埋骨魔陵的时候看见的幻境,不就是和君玦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么?既然这才是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自己答应了和他成亲,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拖时间的?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纠结不情愿的? 她红着脸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转身往门外走,拐弯儿的时候嘴角却抿出一个淡淡的窃笑来,低声喃喃道,“那、那好罢……你随意了……” 语毕,她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心头一阵狂跳不止。 墨千尘笑侃,“诶!别跑啊你!害羞什么啊!?以前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给我讲浑段子眼都不眨一下的吗!?这会儿谈婚论嫁你就脸红了?!” 君玦嘴角浮起笑意,耳尖也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想要镇静,但是面儿上已经压不住内心的喜悦了,他高兴开心喜悦兴奋激动狂躁得都要上天了!他现在只想大吼几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和予儿成亲了!!他要让整个朝天大陆都知道予儿要嫁给他了!!! 对!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来人!!” 第821章 175.花嫁(二) 因为时间并不宽裕,只有三天,而且基本上南予所有重要的人都在这锦绣楼里聚齐了,所以君玦最终决定就和南予在溧阳城成亲。 具体的位置就在溧阳城北面朝山、南面朝水的一处宫殿内。说是宫殿,其实也是一处住人的院落,千金难买。 此殿名为云墨殿。 云墨殿从外观瞧去得十二字为“金碧辉煌、奢华瑰奇、清贵雅致”,既有皇宫的雄奇伟岸,又有小院的清闲安逸,还有富府的金贵奢靡,官宅的高雅大气……既没有落了俗套,也没有简陋不堪,几乎将各色风格囊括在内,但又自成一格,别有韵味。 云墨殿最高一楼为主楼,七层之高,主楼最高一层乃是主卧,整座楼呈梯形塔状,九九八十一根圆楠木直顶最高处,廊、轩、亭、阁环绕辅饰,屋檐上修筑有精巧的龙九子,翘角而飞。倘若站在高处俯视云墨殿,也只如管中窥豹,只可窥见一角,其占地之广。 入了云墨殿内,奇花闪灼、重岩叠嶂,错落有致,可谓移步换景。玉石恰到好处的镶嵌,温养得此处端生出了灵性来。据说殿内拢共四百八十间厢房不止,每一间都新颖别致,风格迥异,各有特色。 厢房外的走廊上系有叮铃铃风吹作响的银铃串儿,循着声音聚集之地走去,是一处宽敞之极的院落,院中设有上千喜座,无一例外地在喜座背后挂上了银铃。因着喜宴,四处挂红,这鲜艳瑰丽的艳红仿佛连天都要遮了去,囍字随处可见,明艳得直晃人眼。 主卧中的红色更是以不同程度、不同物品、不同花样呈现,就连盛放瓜果点心的盘子里都隔着一层红绸,红绸上用金红色的线绣了囍字,用彩漆雕有龙凤呈祥的红烛有婴儿手腕粗细,金色的烛台落在茶桌、窗台、几案上,火红的绸帐,拢共三层,轻纱在外,红缎在内,中间是串满银铃串儿的珠帘,此时用床边的两道钩子钩住,露出宽敞的床榻,绣着鸳鸯戏水的喜被铺在质地柔滑的红绸锦缎制成的床单上,软乎乎的床榻此时还无人休憩,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主卧的隔间便是一间温泉浴池,浴池边一座小小的假山瀑布,被轻云薄雾笼罩萦绕,白雾袅袅间仿佛腾腾仙气自那座山上下凡间来。 云墨殿乃是傍水而建,殿外一片碧水茫茫,倘若是朝晖夕阳,走出主卧至内廊处倚栏远眺之时可见四下波光粼粼,金芒绽绽。远山有轻云出岫,仙鹤回绕,恍若菩提仙境,其境如幻不可揣摩。 * 十七日寅时,天还没亮南予就被墨千尘以及映荷莲碧等人从锦绣楼的房间里揪了起来,这三天她都听君玦的在房间里睡觉,把觉给睡足,别的什么都不管就成,但是熟不知这觉就是越睡越多,越睡越困,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被人抓到梳妆桌前,打了个哈欠,还不晓得要干什么。 不要说干什么,她连自己已经待在房间里过了几天了都不清楚,甚至不晓得要在哪儿成亲、喜宴在哪儿办、成完亲要住哪儿,也不晓得君玦这几天到哪儿去了,更不晓得婚礼置办得如何了,到了哪一步,嫁衣、红妆、凤冠什么的就更是不晓得。 唯一晓得的就是暗卫要发喜帖的时候,君玦专程来询问过她还有没有想要宴请的人……彼时她一心好奇,就从塌上爬起来坐到他怀里把他拟好的名单瞅了几眼——然而根本瞅不完,一页纸简直长得丧心病狂,可怕的是这样的纸一共有十页。 南予现在想来都还心有余悸,那该是请了多少人?至少上千了罢? “你真是快被君玦那厮给宠废了,睡得昏天黑地的什么都不管不顾。”墨千尘猛地一下抬起南予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南予,南大小姐,醒醒罢,清醒过来,劳烦你醒醒神,今天的日常活动不是吃饭睡觉了,南大小姐,睡觉的日子过去了,你今天——成!亲!啦!!” 第822章 176.花嫁(三) 成亲…… 成亲……?? 成亲……!! 南予整个人如同神魂被拉扯着抽离了一瞬间,登时清醒至极! 她抑制不住地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想要炸毛儿又不晓得从何炸起,抓住自己青丝愁眉苦脸地用力扯了扯,被墨千尘按着坐回去之后她才抬眸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站了一群面带和蔼慈祥微笑的嬷嬷丫鬟。 南予一惊,一群人挤在屋子里密集得她头皮发麻,“这么多人……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梳妆了!”莲碧笑着上来就扒南予的寝衣,“小姐!先沐浴罢!水都准备好了!!” “对啊对啊!快沐浴!我昨天看了你的嫁衣,美死我了!赶快沐完浴!给我穿上看看!!”话音落下的时候墨千尘已经扑了过去! “诶诶诶!!我自己来!!” 抗议无效,最后南予被一群人伺候着沐完浴穿上红色绸衣衬底,绞干头发,又被人伺候着开始穿嫁衣、戴凤冠、上红妆。南予的表情全程别扭到底。 霞帔以蹙金绣云霞龙凤纹为主调,乃是两领边各一尺长的金红色缎衫对襟垂下,披于双肩,末尾缀以艳红流苏,上有织金彩色云龙纹。霞帔下艳红的嫁衣乃是交领样式,最内一件紧紧束腰修身,再着一件宽大的深红色褙子,胸前系带,绣有流火纹饰,长袖宽大却而轻盈,绸纱下隐隐透出白皙的手腕,束腰红封上金银交织并绣卷云,烛光之下泛出从金到银的渐变光芒,深红色一指宽的细带与金色两指宽的绸带、玉革带交缠栓在腰封之上,长长垂下,顺着垂带看去可窥见藏于裙底的金绮鞋。 翡翠碧玺串珠绕于脖颈,璎珞项圈轻扣于串珠之上,圈末端两处缀以银铃,腕上银铃珠串、刻龙凤缠飞银镯、云岫镯相互碰撞,轻灵作响。两耳佩戴着一对明月珰,明月下各缀有一颗银铃。 青丝如瀑长长垂至腰间,戴上八宝绘彩金色凤冠,凤冠并不似寻常那般有厚重之感,小巧的冠顶只有一个点心瓷盘大小,八根金色尾翊向八方支出,末端缀以细金链流苏向下压住,寓意八方来彩,成串的皓白璎珞呈帘状遮住面部,青丝后以玉钗、花簪固定住凤冠,珠玉琳琅,庄重而不失娇俏,繁复却又简洁,可见其精巧。 透过璎珞珠帘,可以瞧见南予的面容——白皙的俏脸上两簇娇艳的红云,眉间描有金红色凤戏流云花钿,眉尾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红,妖娆惑人,可那双眸子偏又灵气逼人懵懂无辜得很,瞳清如水,她的嫩唇上抿了朱红色的口脂,融融晕开,与白皙的脸成鲜明对比,又与脸上红霞交相呼应,明艳动人至极。 以墨千尘打头,一众丫鬟嬷嬷纷纷啧啧摇头喟叹,“美!极美!!美极了!!!” 墨千尘轻轻牵过她的手,笑意盈盈地打量了好半晌,“今儿个你就当个端庄的新娘子罢,只要不开口说话,妥妥的大家闺秀!” “不说话我还活什么?”南予一秒破功,一层层撩着身上的衣服,“这也穿得太多了!现在还只是清晨,我都已经要热死了!一会儿正午的时候我坐在花轿上岂不是直接蒸发了?!这么多衣服我这么拖起来都难受,还别说一会儿要穿着这个拜堂!!还有头上这个冠,真金子啊!你们体会过么?!你们知道顶在脑袋上有多重吗?!成个亲这么活受罪!不结了不结了!小爷不结了!!” 第823章 177.花嫁(四) “什么不结了不结了?呸呸呸!”墨千尘一巴掌过去直想拍在她脑门儿上,但看见今儿个这身装扮,还是手一滑拍在她的肩上,“天已经亮了,君玦马上就要来接你了,你现在说不结,他会以为是我撺掇你的晓不晓得?!你给我端端正正地坐好,白瞎了这一身!” 南予撩起眼皮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比我还兴奋?好了好了,我坐好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墨千尘一边打量南予,一边笑吟吟地朝映荷伸出手,“来,喜帕给我。”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北雪洺的轰炸式的拍门声,“诶诶!门主你好了没有啊?!殿下已经到了!!” 南予心下好笑,北雪洺这会儿倒是能蹦跶了,前几天让他去办点儿事就这里也疼那里也疼,什么只能躺着不能走路,只能被人伺候着伺候不了别人,反正是怎么说都走不动道。 “马上好了!让他等着!这就送出来!”墨千尘从映荷手中接过喜帕,深吸一口气,低头凝视着南予,反复暗示道,“你要嫁了,你要嫁了,你要嫁了,别紧张,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南予挑眉,“我觉得你看起来似乎比我更紧张一些?”摸着良心说,南予本来是很紧张的,但是这会儿看见墨千尘这小妞儿这么紧张,她自己就不紧张了。 “胡说!”墨千尘瞪她,随后轻轻给她盖上喜帕,“呐,要把你嫁出去了,你是我带大的人,你要记着我,可别有了男人就把我给忘了,以后你是别人的了,不是我的了,你要自己好好保重啊。我在礼单里送了你一只灵翼,如果君玦欺负你,你就用灵翼传信给我,我来接你,你要让君玦晓得,你不是无亲无故,你也是有娘家的人!还有,我送了你一对九心银铃,你要记得自己戴一个,给君玦一个,以后他去哪里你都能晓得了,九心银铃可以指引你找到他的。予儿,你真的要嫁了,我送你出去了……你别紧张啊。” 南予静默了片刻,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盖头盖着看不清她的脸,墨千尘却晓得她此时心中也是动容,不说话是为了不哭出来,免得弄花了妆。 “门主!青玄!!快点儿啊!!”北雪洺带着一干弟子疯狂拍门,催促声一声压着一声。 墨千尘朗声回道,“来了来了!!映荷莲碧,去开门罢。” 喜帕分有两层,内衬为红绸轻纱,呈现四方形,四角上系有镂空银铃,压下来后长至腰间,外层则是红色锦缎,四角绣有凤飞流云纹样,缀以翡翠碧玺并红色流苏垂下,长至胸前。 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房门,再走出大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杂七杂八的嬉笑声、长短不一的起哄声响成一片!! 南予被这个阵仗搞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什么都没吃,继而想起沐浴的时候莲碧说君玦那厮打算带着她把整个溧阳城都绕完,一直绕到黄昏才去什么什么殿拜堂,再继而想到拜完堂自己要干坐在婚房等到晚上才能摘喜帕吃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抓住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道,“千尘?” 墨千尘也压低声音,“是我,怎么了?” 南予愁眉苦脸,“你帮我去拿点儿吃的出来,我好饿……” “你饿什么饿?!”墨千尘低声咆哮,“南爷!你今儿个成亲!别搞这么多幺蛾子好么?!再说了,你刚才不说饿,现在饿了我就是给你拿出来你也没地方放啊!别给我说藏衣服里!嫁衣是藏吃的的地儿么?等傍晚到了云墨殿我去给你拿,乖。” 南予:不结了不结了。 第824章 178.花嫁(五) 在一片哄闹声中,南予被墨千尘强行扶着跨出了大门。 新娘一出来,周围便是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其中夹杂着无尽艳羡与赞叹,还有鞭炮声噼里啪啦在人群中炸响,街道上堵满了人,可谓水泄不通,秦国皇室一早就接到君玦的消息,派了官兵前来镇压,还是没能维持秩序,一窝蜂地朝着大门口挤,虽然知道喜帕挡着窥不见新娘真颜,可依旧有人为了看新娘子一眼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官道上红妆铺了十里不止,放眼望去一片艳红看不到边际,抬箱的人密密麻麻凑成一条红色的长龙,在街道上蜿蜒扬长,鞭炮轰鸣,锣鼓喧天。据事后墨千尘回忆,那红妆铺满整条街道,生生绕了溧阳城的护城河一整圈!南予此时虽然无法亲眼得见这个盛况,但在婚宴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南予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都能在酒楼茶馆随处听见客人碎嘴此事,说书人每每说起,底下听客无一不是震惊唏嘘,可恨自己生错了地方,没能亲眼得见。 然而此时的南予还在喟叹着“天气怎么这么热不结了不结了”、“衣服怎么这么厚不结了不结了”、“凤冠怎么这么重不结了不结了”云云,乌七八糟的正想着,忽然觉得脚下一个腾空,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周围看客就已经先她一步哄闹了起来,那震惊、羡慕、嫉妒、嬉笑、起哄全都震天地成了一团—— 原来,君玦没有等南予自己被扶着走过来,而是自己走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在站一干女子上至已婚妇女下至垂髫丫头都被苏了个彻底!就你心疼媳妇儿?!就你家媳妇儿顶不得那么重的凤冠走路?!就你家媳妇儿穿不得那么厚的嫁衣走路?!就你家媳妇儿金枝玉叶这么点儿苦都受不得?!丧心病狂! 南予闻到了淡淡的沉木香,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一手搭在君玦的肩上,另一手勾着他的脖子,盖着喜帕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就抬起头隔着喜帕去凝望着他,料想他此时也在看自己,料想……他今日一定也好看极了。 “予儿……”君玦在唤她,嘴角的弧度更深。 “嗯。”南予勉强用鼻腔回了他,顿了顿,她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摸进君玦的衣服里,好一阵摸索,压低了声音道,“君玦,我饿死了,你有没有带吃的给我?” “现在?”君玦有些惊讶地反问,也压低声音道,“没有,我不是让人给你准备了早膳么?你什么都没吃吗?” “我寅时就起来穿衣打扮了,哪儿有时间吃。”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流,“你不是真的打算转到傍晚才去拜堂罢?这不是真的罢……” “站稳,到花轿了。”君玦轻声提醒她,然后将她放了下来,轻笑道,“是真的。怎么,予儿迫不及待要和我拜堂了?” 语毕,君玦的手痒痒了,抱着好奇的态度迟疑了片刻,而后抿唇一边笑一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掀起喜帕一角偏头从下方偷偷去看她今日的妆容! 幸而被南予及时发现伸手蒙住了盖头,只露出了粉嫩的红唇,“你看什么看!” 君玦不管,那一眼已经惊艳了,他眸中笑意满满,凝视着那沾了火红口脂的唇瓣儿,低声道,“我听胭脂楼的掌柜说,这个口脂是杏子味儿的……”话音轻落,也不顾身边人多,凑上去含住南予的唇,不断吸吮轻啃,直把她唇上的口脂给吃了个干净! 南予捂着唇打了他一下,才被身边一直跟着的千尘、映荷、莲碧等人扶进了花轿——靠!有你这样吃新娘子口脂的吗?! 第825章 179.花嫁(六) 花轿一起,锣鼓喇叭便再次震天响,南予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全身紧绷的肌肉,瞥了一眼周围,花轿实在宽敞,她干脆躺倒在花轿里,睡会儿。 “叩叩——” 花轿的车壁传来两声轻响,南予慢吞吞地坐起来,先掀开一角喜帕,再掀开帘子,“怎么了?” 莲碧左手递了一盘糕点进来,右手紧接着又递了一盘,那盘子是金色的云纹刻盘,甚是精致,南予一把掀了盖头,伸手接过,莲碧又转身给她递了一杯茶,“这是殿下吩咐身边的人让我给你送来的,小姐你慢点儿吃,吃完还有。” 南予点头的时候嘴里已经包不下了,她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道,“有没有肉?我想吃肉,那种酱肘子、鸡腿什么的,帮我弄些来。” 墨千尘一把掐过来,“得了罢你就,那些东西油腻腻的,到时候覆了一嘴这妆就全花了!也就君玦宠着你,坐上花轿还给你弄吃的,别的新娘子不都是饿过来的吗?有的吃就不错了!喝水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别沾身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南予摆手,三两下吃完了一盘,又抱着另外一盘吃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千尘,你看看我唇上的口脂还有没有?” 墨千尘看了看,无奈道,“没了,吃得一干二净。我给你再抹上?” “算了罢。”南予几口咬完这一盘,喝了几口水,然后躺倒在花轿上,“我睡会儿,快到的时候记得叫我。” “你小心头发,别弄乱了!”墨千尘叮嘱道。 南予点了点头,顺势翻身改躺为趴。 * 这觉一睡就直接到了傍晚,南予已经从趴在花轿坐塌变成了上半身在花轿地板下半身在坐塌上了,睡得四仰八叉,惊奇的是头发竟然还一点儿没乱,看来这给她绾发的人手艺是真的好。 南予是被墨千尘从花轿窗口外伸手进来揪醒的,睁眼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不晓得今夕何夕,只听着外面锣鼓喧天响,有些云里雾里的,直到墨千尘一掀花轿窗的帘子,“快别睡了,我看见云墨殿的主楼了。” 什么云墨殿?什么主楼? 南予擦了嘴角流出的口水,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好,顿了好一下,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花轿外又传来墨千尘的声音,“喜帕!盖头!” 南予顿了一下,总算是反应过来,随即又慢吞吞地爬到花轿地板上去找喜帕,终于在坐垫下找到了被揉成一团的红盖头,赶忙给自己盖上了。 “新人到——!!” 外面有喜婆朗声喊完,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轰炸式的鞭炮爆竹声,直吵吵得南予耳朵边儿上一阵嗡鸣声。 轿帘被人掀开,南予从喜帕下面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和自己啃出来的手指甲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予儿,我们到了。” 南予能够听出君玦声音中的温柔与笑意,她“嗯”了一声,然后搭着他的手从花轿中走出来,毫不意外地又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原因是——“我的予儿穿这么厚的嫁衣戴这么重的凤冠跨火盆踩碎瓦的时候摔跤了怎么办”。 一干看客:就你家媳妇儿跨不得火盆?!就你家媳妇儿踩不得碎瓦?!就你家媳妇儿不能摔跤?!哪个新娘不是这么过来的?!——丧心病狂!! 第826章 180.花嫁(七) 然而南予是个脸皮厚的,任由旁人再怎么羡慕嫉妒恨,她权当做不晓得,心安理得地窝在君玦的怀里。 “这会儿还饿不饿?”君玦其实很紧张,南予已经从他胸腔里“砰砰砰”跳的心感觉出来了,他这会儿主动和她搭话,料想也是因为紧张。 南予摇了摇头,又点头,“饿的。” 君玦迟疑道,“一会儿拜完堂,还有七层楼要走,才能到主卧。” “……”南予疑惑地望着他:“我现在说‘不结了’还来得及么。” 君玦轻声一笑,把她在手里掂了掂,“都在我手里了,那定是来不及了。你放心,我会把你抱上去的。嗯……到了之后,你就好好坐在那里等着我,我喝完酒就来,会给你带好吃的。” 语毕,人也已经走到了正堂,看热闹的一干街坊百姓都只能站在云墨殿的大门外遥遥观望了。 正堂内摆放着父母灵位,祭奠在天之灵,因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说,灵位下面坐着的便是顾紫琛。但其实这个位置他是并不想坐的、他是抗议的、他是打内心里就拒绝的!!! ——废话!!他是不想活了才要坐在这儿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儿受他们的主子君玦一拜吗?!! “一拜天地——!” 君玦牵着南予的手,引着她向门外方向一拜,拜下去的那一刻,站在门口的人全都迅速散开!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不想死罢了。 “二拜高堂——!!” 君玦牵着南予转身回来,别有深意地看了顾紫琛一眼,然后和南予一起拜了下去。 周围一干看客十分幸灾乐祸地看到,在君玦和南予拜下去的那一刻,我们的顾紫琛顾大人,手和脚都明显一抖,身子发软险些就从座位上滑下来,幸好扶桌角扶得很是及时。 “夫妻对拜——!!!” 这回不需要君玦的指引,南予自己找准了方向。 君玦深深地凝视着南予,想到以后便能以丈夫自称,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虔诚地缓缓躬身拜下,最标准的敬拜,比之前面拜天地、拜高堂不晓得真心实意认真严谨了多少倍,说到底,君玦这个人何惧于天地?又何惧于亡灵?天地、高堂不过是走过程而已,唯有拜南予,他心虔诚,真挚而激烈。 因为以后,南予就是他的妻子了。 然而南予却站在那里迟迟未拜,她也不晓得自己迷糊了一天到了这个时候忽然无比清醒地停住干什么,她还能从喜帕下面窥见君玦躬身在自己面前,不言不语,静静地等着自己。 因为以后,自己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要缓一缓,没得反悔,但是可以缓一缓,把最真的一颗心交给他。 顿了四分之一刻钟,南予才缓缓弯下腰,以这辈子最认真、最诚挚的态度躬身拜下。 这一拜,两人都默契地许久没有起身。姑且,将这一顿当作地老天荒,寓意天长地久,相厮白首。 南予嘴角抿起一个恣意的笑,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认真地道,“夫君,我的余生,请你多多指教。” 第827章 181.花嫁(八) 夫君…… 夫君!!! 君玦一瞬间觉得自己幸福得要窒息了!! 予儿唤他什么?! 夫君…… 夫君!!! 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臆想!这一切都是真的!予儿嫁给他了!他们拜堂成亲了! 她的余生都是他的了,全部都是他的,她整个人也是他的了,再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余生,请他多多指教……那么,也请你多多指教。 君玦也不管着是不是拜堂的场合了,两步上前把南予搂在怀里,掀开喜帕一角只露出她的红唇,凑身吻了上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周围爆发出一阵嬉闹声,紧接着就是拍掌起哄声,那念白的人被君玦这个动作弄得一愣,后知后觉地朗声笑喊,“送入洞房——!” 君玦一把将南予打横抱起来,送她往主卧走去,在一片哄闹声中,他笑意盈盈地低首轻声回应道,“指教么……今晚就好好指教指教……” 南予被这突如其来的流氓搞得措手不及,只能假装周围人多太吵闹自己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走了没有多久,南予忽然感觉君玦的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压了下去。 她还听见墨千尘惊呼了一声,“啊……是你?!” 南予心中倍感疑惑:周围的气氛为何一下就似是凝固了起来?这一路上起哄声嬉闹声可是没停过的,为何连君玦都停住了? 就在她打算掀开盖头自己瞧个究竟的时候,君玦将她紧了紧,然后继续向主楼那方走去,只是绕过什么的时候他轻声对谁道了句,“我们之间的事,今日不议。”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南予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她隐隐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檀香味儿,等走过了一段距离,她才迟疑地开口问君玦道,“刚才,是城歌吗?” 君玦温柔回她,“嗯。没什么,我和他的私事,今日大喜,所以我才与他说不议,你别多想了,明天我会和他处理好的。”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还是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分歧?”南予这个人,让不要多想,那想得就更多了,“我总觉得……他挺恨你的。上次他把捏碎的银铃还给我,如今想来他算不算是在挑拨我们?还是他能料到我会把云岫镯取下来,他就趁机借云岫镯做些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要对你不利?君玦,你是不是抢了他的东西?” 君玦的手把她紧了紧,笃定道,“没有。本来就是我的。也必须是我的。” 周围的哄闹声再次响了起来,簇拥着两人走上主楼,南予也就没再询问,反正今晚能见着,不急在这个时候。 抱着南予径直上了七层楼,君玦脸不红气不喘,气息稳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进到主卧,一干闲杂人等都极有眼力劲儿地退站到了外间,顺手带上了门儿,恭恭敬敬地等候着君玦出来。 君玦将南予抱到喜床上坐好,又蹲下来仰视她,嘴角微微勾起,柔声道,“你乖乖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过来,莲碧、映荷就在门外,要是饿了就吩咐她们先找点儿吃的。” 南予隔着喜帕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她问道,“要是困了,我就先睡了,你一会儿进门来的时候手脚放轻点儿。” “……”你睡了我还洞房什么,君玦伸手,迟疑了片刻,掀起她的盖头,猛地把她扑倒在床塌,“你若要先睡,那咱们就先洞房,洞房完了我再出去跟他们喝酒,你再睡觉……嗯?” 第828章 182.花嫁(九) 南予偏头,侧脸对着他,“那、那我还是等着你回来罢……”虽说今儿个不管怎么样都是逃不掉的,但是南予还是情愿能拖一会儿是拖一会儿。 君玦凝视着她侧脸上的红云,愣了愣,方才在花轿前掀盖头的时候他只是匆匆一瞥,这会儿才完整地见到真容,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南予的下巴,把她转过来,让正脸对着自己。 南予被迫与他对视,抬眸见他含情脉脉地凝视自己,脸上刷的一红,有些别扭地低声道,“看什么看,门外还有人等着你呢……” 君玦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缓缓抚上她的脸,在她眼角处的红霞上摩挲着,他的视线从那抹红霞,移到南予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上,又移到她精巧的鼻子上,再往下移到艳红的朱唇,顺着朱唇向下是白皙的脖颈,再向下…… 他的喉结滚了滚,耳尖有些泛红,迫使自己移开视线,与她对视,嘶声道,“予儿……你真好看……” 南予挑眉,“哦。” 见南予态度冷淡,君玦赶忙道,“比我还好看……” 南予到底没憋住,抿着唇笑了出来,“你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君玦也抿唇一笑,这一笑真是瞬间让整个房间的烛火都黯然失色,南予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的装扮。 原本君玦就常穿红,压得住这种颜色,今日的红要比他寻常穿的绯红要再艳一些,直把他长相中的艳气和魅惑全都勾了出来,一身火红,上绘隆重而精致的金色龙凤云纹,腰带是金红色卷风纹,嵌有金色镂空花纹和深红色珠玉,两根从肩对襟长长垂下的黛蓝色锦带,带尾系着红色流苏和龙纹银铃,迎风而飘。 当然,南予暂时看不见他的穿着,只是瞧着他一头柔顺的青丝被红玉端端正正束起一半绾成冠,很难得见,寻常他都是随意用簪子绾那么几缕别在脑后就算完事,有一种不羁的美感,但是今日这样束起,偏生长得又这么魅惑人心,则有一种堕仙成魔的意思,还是那种妖艳的仙。 他未束起的那一半青丝柔顺地滑在床榻上,与自己的青丝绕在一起,南予撇嘴,“你快起来罢,外面的人都在等你。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 君玦勾唇邪邪一笑,凑到她耳边,咬了咬她的耳垂,“这样就喘不过气了……今晚上怎么办?” 南予挑高眉毛,一本正经道,“我在上面啊!” “……”君玦卡了一卡,也挑了挑眉,随即把手伸向她的衣襟,掀着衣领低头往里面瞧,“我看看怎么就喘不过气了……” 君玦这一掀直接把南予的嫁衣扯开了半边领子,垮到了肘弯,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和锁骨,以及里面的红色肚兜。君玦脸色红了红,伸手要去掀她的肚兜。 “别看!”南予捂都来不及,红着脸伸手推他,“你……”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叩叩叩”三声门响,君玦咬牙:哪个不长眼的怕是活腻了罢! “殿下,九方小侯爷来了,说是来贺喜的,要见你……” 第829章 183.花嫁(十) 南予拢着衣服坐起来,一本正经道,“你快去罢,九方挑这个时候来找你,肯定不是为了贺喜那么简单,你灭他族中三府的事情,总要补偿人家点什么罢?他上次不是说九方沁不见了吗?如果他有什么事情找你帮忙,你……” “嗯,我一定帮他,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君玦嘴角微微勾着,视线向下移到南予胸前一片雪白处示意了一下,邪气一笑,轻声道,“那你乖乖等我。我喝完酒就来。” 南予把衣服再拢了拢,“快走罢你。” 君玦微笑着再吻了她一下,才起身离去。 * 云墨殿的后院里,座无虚席,宾客满堂,哄闹声震耳欲聋,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而在后院两边回廊上的偏殿中,气氛却是无比阴沉压抑,安静得与外间的嬉笑打闹格格不入,仿佛隔绝世外。 顾紫琛支着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你们这……说句话啊!” 君玦坐在正座上,不晓得何时抢了顾紫琛手里的折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翻转把玩,神态姿容都甚是风轻云淡。九方越则是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他,他的手握在身旁茶桌的桌角上,已将上好的花雕木捏出了五指印。 “你们要是相看两生厌,就别坐在一起,既然都坐这儿了,那都吱个声儿呗!”顾紫琛喝了口茶,试图开始调和气氛。 君玦想着下来的时候南予说的话,便退让了一步,先开口道,“不是说来贺我新婚之喜的吗?” 然而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就更是扎心,九方越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都能听出颤音来,到底还是稳着声音尽量平静地开口了,“好一出苦肉计,听闻你捅自己的那一剑插在了离心脏寸余之处……真是有惊无险,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这话里满满的讽刺,君玦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不光听出来了,他还要厚颜无耻地承认,“没错,的确是苦肉计,可那又如何?不是所有人用苦肉计都有用,因为予儿心里有我,所以才会有用。你以为,予儿就反应不过来我是故意刺那一剑的?” 只是因为南予喜欢他,所以就算是反应过来了,也只有心疼他而已,并不想再去计较别的什么了。 这个世上,唯有情字,可以让人装傻得如此彻底。 九方越咬牙,勾起一抹冷笑,“君玦,你对你自己,还真狠……倘若那个位置有一点儿偏差……” “万幸,没有。”君玦打断他,顿了顿,他又抿唇道,“灭你族人的事情我很抱歉,这是真心的。虽然我知道无法挽回,可还是想向你道歉……我非圣贤,总有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时候,你也能看出来,我一旦沾上予儿的事情,怒气上了头就容易做出极端的事。今日我和予儿成亲,你是她的好友,我不想与你争执,更不想和你在婚宴上起冲突。九方越,你妹妹不是我找人劫走的,但我会帮你找,如今我已有一些头绪,婚宴后我会找你详谈。而今晚,你若是来喝酒的,我自当亲自敬你。” 第830章 184.花嫁(十一) 两相僵持了片刻,顾紫琛打圆场道,“咳,这个,九方小侯爷,你也知道,君玦这个人长这么大霸道惯了,今儿个他肯给你道歉,那必然也是心里作了几番建设才能拉下脸来的,我乖徒儿是你至交好友,今儿个她大婚,你也就卖她个面子,咱们出去喝喝酒,一笑泯恩仇,你看怎么样?” 君玦抬眸看向九方越,因着今日心里高兴,难得如此有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窗外知了的叫声和门外宾客嬉闹劝酒的声音混在一起传了进来,整间屋子安静得可怕。 好半晌过后,九方越才垂下眸,颤声道,“你……你要……对她很好很好,比我对她还好,比你师兄对她还好,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对她好。” “以后不要再骗她了,虽然她不好骗,但是你老是骗她的话,总会让她伤心的。蠢予最讨厌别人骗她了,也就是你,她才会原谅。” “她喜欢喝酒,但是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喝,她喜欢别人陪着她喝,她最喜欢的酒是玉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喝过一次玉壶,还喝得酩酊大醉,却很喜欢……” “蠢予最讨厌吃韭菜和秋葵,喜欢吃肉,最喜欢的是酱肘子和鸡腿,因为她说小时候会有人跟她抢这个,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抢不过别人,后来抢得过了,就把它们视如珍宝,还被人笑说俗气。” “蠢予喜欢红色、黄色,最喜欢绯红,大概是因为……你常穿这个颜色罢,她不喜欢粉色、绿色,以前喜欢白色,后来不喜欢了,因为不喜欢诗茵若和月寒明。最喜欢的味道是沉木,不喜欢的味道也是沉木。” “她的脾气其实很好,也可以说是心大罢,虽然别人说她骂她议论她,她肯定会怼回去,怼到别人没有反驳之力,但是她心里都没有一点儿生气,只是故意作出那个样子,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她小时候常常因为身上有毒疮毒瘤被人指指点点,严重点儿的时候整张脸都溃烂了,被人嘲笑无数次,她只能这样保护自己,必要的时候跟人动手。” “她会用毒但其实不喜欢用,因为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她自己说她杀过很多不认识的人,所以晚上睡觉经常做噩梦,很多时候被噩梦惊醒,翻来覆去睡不下,快要天亮了才因为撑不住睡过去,所以她经常睡到午时才起得来。” “她记忆力很好,但是不喜欢看书,更不喜欢背,因为小时候被逼着背了很多毒经,背不出的时候会被她以前的师父打,有时候还会被按在毒池里直到快要窒息。” “她最 第831章 185.花嫁(十二) 君玦静静地听九方越说完这些,就像是秦梓阳走的那天早上,也静静地听他说完那些话一样。 那些他不曾知道的许多,关于予儿的事情。 予儿从来不和他讲这些。 “九方越……多谢你了。”君玦轻声道。 九方越嘴角勾得微微泛苦,“谢谢有什么用呢,你都把她抢走了,对不起和谢谢都没有用,但是却又要逼我接受这个事实,逼我接受你的对不起和谢谢。君玦,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也并不喜欢你。”君玦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先一步走出门,站在门口的时候侧头对他道,“来喝酒罢,一醉解千愁。” * 南予坐在床榻上,一袭火红的嫁衣和一头柔顺的青丝铺了满床,她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抱着酒坛子,喝着喝着便觉得索然无味,凭什么君玦那厮就能出去和大家伙儿一块儿痛痛快快地饮酒,她就要一个人杵这儿无聊地喝闷酒呢? 没道理成亲的时候都是新郎出去潇洒放浪,新娘就要在这儿独守空闺等着新郎回来撒酒疯把自己一通折腾啊? 为什么新娘不能出去一块儿喝呢? 南予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拍了拍手就算是打定了主意,她翻身从塌上下来,几步小跑到衣柜面前,一边儿随手取着头上的凤钗和簪花,一边儿开始翻找衣柜里的衣服。 片刻后,她已经将头上的凤冠并着所有的珠玉首饰都取了下来,随意扔在梳妆台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她又脱了霞帔嫁衣,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的里衣,这似乎是君玦给她准备好的,而后又拿出一件红色的外裳,这个一看就是君玦的了。 虽然外裳大事大了许多,但穿在她身上堪堪就有一种随性卓然而出,松松垮垮地被披穿在身,腰间却紧紧地拿红色的系带随手束了个蜻蜓结,红衫在肩头时不时滑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服,而白色的衣服又很是合身,不会滑下,这样一来既保守又恣意,很有一番不羁二世祖的洒脱意味。 随意在衣柜里抽出一根红色的发带,南予把自己的头发全数高高束起,拂袖出门。 当她出现在正在倒茶的映荷莲碧面前的时候,两人纷纷吐出一口老血—— “小姐!你穿成这样干什么?!”一向矜持地映荷没有忍住,直接惊呼出声。 莲碧更甚,拼死把她的胳膊抱住,“小姐!你莫不是要逃婚罢?!小姐!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啊!今儿这么大的阵仗你要是逃婚了我们怎么和殿下交待啊?!小姐三思啊!” “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逃婚!我就下去喝个酒!”南予一把折扇拍在她们脑门儿上,“放心罢,我就是下去找君玦的,你们继续守在这儿就行了。” “……”小姐,你这样真的好么小姐。 南予拍了拍她们的头,绕过她们径直下了楼。 莲碧愣愣地看着南予离去的背影,对映荷道,“待会儿殿下应该不会找我们算账罢?” 映荷摇头,“……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莲碧点头,“不瞒你说,我也觉得……” 第832章 186.花嫁(十三) 南予昂首阔步以流风回雪之姿弹开折扇往君玦面前那么一站。 君玦正喝着酒,侧眸不经意地一瞥,一口酒险些没有呛出来,下一刻,他扔了酒杯一把拎起南予往回廊那方走去,待看见四下没人在瞧这方了他才把南予这一身好好打量了一番,又好笑又不可思议,他用手摩挲着她脸上没有洗掉的腮红,“你出来做什么?” “我待不住了,就换了你的衣裳出来找你啊,好不好看?”南予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圈,眨眼道,“嗯?我穿你的红衣好不好看?” 君玦勾着唇角,无奈地笑道,“好看,你现在见到我了,快回去,好不好?回去等着我,要不了多久我就过来了。” 他才不会告诉南予是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她今天又这么好看,他不想让她被别人看见。 但是把折扇一弹收起来,敲了敲手心,挑眉道,“我才不,凭什么你在这儿喝酒吃肉,我就要在上面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饿着等你?我也要喝酒吃肉!” “墨千尘不是在上面陪着你吗?还有映荷莲碧她们。”君玦宠溺地给她擦着嘴角的酒渍,“偷喝酒了?” 南予点头,又解释道,“千尘不在上面,多半也是下来喝酒了罢!映荷莲碧她们又不敢进婚房里去陪我,她们俩怕你。” 见君玦蹙着眉头为难的样子,南予撇了撇嘴,又沉吟片刻后随意道,“唉算了,你接着去喝酒罢!我自己去找九方越玩儿,保证不到人多的地方去给他们看见!九方越来贺喜肯定给我带了贺礼!他一向晓得我喜欢什么,我去看看!” 语毕她转身就要走,被君玦硬生生给拎了回来,抬眸就见他满脸地不高兴,“今日是你和我的大婚,你去找别的男人算什么?他能那么懂你、一向晓得你喜欢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和他说过,你什么都和他说,我不懂你、不晓得你喜欢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从来都不跟我说。” “你不也从来没问过么?”南予挑眉,合拢折扇挠了挠后脑勺,低声嘀咕,“这你也要吃醋,小气。” 君玦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但看到她也是满脸的不高兴,随即又败下阵来,揪着她的衣角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别去找他玩儿,我陪你玩儿,我带你喝酒吃肉去,我带你去看贺礼。” “哼。”南予撇嘴。 “那好罢,”君玦讨好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喜宴那方走去,尽量表现出自己很大度的样子,“我带你去找九方越,问他送了你什么。” 南予这才勉强点点头,嗯了一声,任由他拉着往那边走去。 九方越正和别人划拳痛饮,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无意一瞥竟看见君玦带着穿了一身男装的南予走到了他面前,“噗——!!” 他一口酒没憋住全呛了出来,指着南予震惊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你特么真是个奇葩!”顿了顿,他又震惊地指向带着她走出来的君玦,匪夷所思,“……这样也行?!” 第833章 187.花嫁(十四) 君玦不吭声,无奈地看向南予,后者笑眯眯道,“一个人在上头太闷了,下来找你们喝酒。” 九方越满脸扭曲,“还有这种操作?”简直令人窒息。 哪家新娘子在新婚之夜自己掀了盖头换身男装非跟着新郎一块儿出来喝酒的?也就南予这二缺能想得出来,且想一出是一出还要落到实处。 要不是君玦宠着她,换寻常人家,早被一巴掌扇回去了。 幸好桌上的人都算是平常熟识的,还不至于让君玦觉得尴尬。 “诶,你今儿来,不会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带罢?”南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笑说道,“给我带了什么,快点儿拿出来看看。” 方才南予没来之前,九方越都是抱着坛子喝的,这会儿见南予拿了个杯子,便也翻了个酒杯出来满上,然后和她碰了一杯,笑道,“贺礼我自然是带了的,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什么贺礼还有我不敢去看的?”南予把酒杯落下,扬起下巴挑眉,“走啊。” 君玦拉住她,蹙起眉头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南予难得笑着哄他,“乖啊,你就别去了,你不是还要留下来陪着他们喝酒么?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看,我都嫁给你了,还能跑了不成?” 这句话算是哄到君玦的心里去了,他勉为其难地松开手,然后低声嘱咐她道,“那,你早点儿回来。不许跟他玩儿得太晚,也不许出云墨殿。” 南予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了,转头正要走,君玦又握住她的手,挑衅地看了一眼九方越,而后朝南予挑眉道,“你没有吻我,不给走。” “这么多人,不太好罢?我今晚上回来吻,给你吻个够。”南予笑眯眯道。 “今晚要,现在也要。”君玦低头,凑到她的唇畔,“吻我。” 南予侧眸看了看周围的人,竟是全都带着疑惑与震惊的眼神看向了这边,这其中还包括不少熟悉的面孔,譬如她师尊、曲染霜、唐子弈等人,南予经受不住这么多眼神的注视,脸上刷地一红,尽管已经凑到了唇边,只需要她亲上去就行,但她还是一把将君玦推开,羞窘地转身跑了。 九方越嘴角一挑,瞥了君玦一眼,仿佛是在宣告着胜利,随即跟上南予的脚步,也跑了。 君玦咬牙,满脸都是委屈,他凝望着南予和九方越跑的方向,心中一阵火气和醋意上涌,手中的杯子瞬间被捏得粉碎。 旁边的人都不敢出声了,默默低头喝酒假装没看见刚才那幕,心中却不禁为南予捏了一把冷汗,这、这就……今晚就……自求多福罢。 作为感情上的专家,又深知君玦幼稚的脾性,顾紫琛十分心疼自己的乖徒儿,于是他举着酒杯凑到君玦身边,咳了几声后低声嘱咐道,“那个什么,你要是有气明儿个再好生跟我乖徒儿算,但是,你……今晚,咳,还是得悠着点儿,不要下手太重了,毕竟是头夜,要是把我徒弟惹哭了……诶喂喂,你怎么走了啊?生什么气啊?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第834章 188.花嫁(十五) 九方越带着南予一路拐到放贺礼的地方。 因为宾客众多,且基本上都是有权有势有钱之人,一位宾客送的贺礼可能就有好几大箱,君玦也懒得自己清点,直接把礼单交给下面的人,专门在主楼旁边僻出一座楼放置贺礼。 南予表示自己仿佛傍上了大款,这么一整座楼不拿来住人居然都拿来放贺礼?!发达了发达了,这些贺礼怎么着也有她的一半罢?!随便拿出去一件也当是价值不菲! “有钱,真有钱……”南予每上一层楼就一阵摇头感慨。 概因每层楼放眼望去都是一个回环走廊,廊上拢共有十多个房间,且随意打开一扇门就可以看见门后的房间占地面积十分大。 终于,在到了第四层的时候,九方越拽着她的手把她拉进了一间房里,“应该是这里了。”说着他便开始环视四周,一眼看见在墙角靠窗的那地方落着的一个红色箱子。他走上前去单手捏开上面的锁。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南予吸着鼻子,走过去仔细闻了闻,惊喜道,“是玉壶?!” “我这木箱都没打开,里面的酒坛子也都还没解封呢!这也能闻出来,也是了得。”九方越一边笑一边摇头,手上已经翻开了木箱,随意取出一坛子玉壶,用手戳破了递给她。 南予伸手接过,直接跟他一起靠着木箱坐在了地上,笑着仰头饮了一大口,然后问道,“九方,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很不开心啊?” “……”九方越也开了一坛,坐在地上和她并肩,喝了一大口后才喃喃回道,“妹妹尚且不知下落,爹娘已经急疯了。被君玦杀了族亲还要来给他贺新婚之喜。当然不开心了。” “那……”南予挠了挠青丝,道,“我会帮你的,君玦也会帮你的,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要来找我啊。就算是赎你族亲之罪,君玦肯定也会尽全力帮你的。你不要和君玦那个小气鬼计较,他脾气不好,态度自然就不好了,要是他下次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九方越冷不丁被她逗笑,笑了笑又觉得辛酸苦涩,低声道,“真好,你们成亲了,以后他欺负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你告状了……” “唉,”南予又喝了一大口酒,有些犯晕,“其实他也不一定能听我的,有时候他也冲我发脾气的,火大的时候还敢对我大呼小叫,但是你只要脾气比他还大,他就不敢怎么样了。” 九方越嗤地笑了笑,埋头不晓得在想什么,只轻声回她,“你是不是喝醉了,和我说这些。” “我没有啊,我不是在教你么?”南予晕乎乎地把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以后他敢对你大呼小叫,你就对他大呼小叫,一定要理直气壮,这样他就会觉得自己理亏了。” 见她把一通胡扯说得如此正儿八经,就晓得她这是猛灌了两大口玉壶,已经有点儿犯二了,上次喝玉壶喝了三十八杯才醉,这次是抱着坛子喝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分量。 九方越笑着逗她,“他觉得自己理亏了又如何?就算是理亏了,他也能比不理亏的那个更理直气壮。诶,蠢予,那这种时候我能不能打他呀?” “嗯……”南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也打不过他呀?” “对啊,那你不是说要帮我吗?你帮我一起打他啊。”九方越撑着下巴笑道,“我们俩联手,总能让他挂点儿彩的,更何况他又不忍心下手打你,你就刚好可以趁机把他往死里打,为我出气。” 南予愣愣地,抱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然后道,“你说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他是我夫君啊,我为什么要帮你打他?” 九方越也是一愣,沉默着抿紧唇,忍不住挣扎一下,“可我是你最好的兄弟,你刚才还说要帮我的。夫君怎么比得上兄弟呢?” “对啊,夫君比不上,所以我帮你骂他,让他不准欺负你……”南予有些费解,于是又喝了一口玉壶,脑子更晕乎了,但她还是笃定地说道,“可我不能帮你打他啊,他除了是我夫君,还是我喜欢的人,因为喜欢了我才嫁给他的嘛,夫君比不上兄弟,可是兄弟比不上我喜欢的人……” 九方越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玉壶也喝不下去了,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灌玉壶,过了好半晌,南予基本上是烂醉了,笑嘻嘻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九方越静静凝视她,他知道,她很高兴,今天真的很高兴。 “你喝醉了,该走了。”九方越站起来,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哑声道,“去找你夫君罢……你兄弟要自己去喝酒,不和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人待在一块儿了。” 第835章 189.花嫁(十六) 谁知刚走出这扇门,他就听见了楼梯口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心下料想应该是君玦带着人找过来了,便出声道,“在这里。” 走在最前面最为沉稳的脚步声顿了顿,放轻了些,后面的脚步声依旧杂乱无章,过了好半晌,九方越听见有人打着折扇轻声一笑。 “九方小侯爷,哦……不对,应该称呼魔君大人,好久不见啊。” 这个声音……! 九方越心中凛然,竟然是言瑾瑜?君玦怎么会请他来参加喜宴?!……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怎么是你。”九方越把手中的南予紧了紧,“我不记得方才有在喜宴上看见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不能是我,君卿殿下大婚,那可是整个朝天大陆都要为之沸腾的事情,我代表风雨山庄来送贺礼,有什么问题吗?”言瑾瑜的语气中有着不紧不慢的笑意,“只是来得晚了一点儿,所以你没看见我,魔君大人要不要一会儿和我去喝一杯?” 随着言瑾瑜的身影从楼梯口显现出来,九方越清楚地看见他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一群抬贺礼上楼的人,最后一眼,他看见了站在人群末端耷拉着脑袋紧跟其后的——云叶!! “云叶?!” 九方越这一声质问,将就快要睡过去的南予直接吓醒,她在九方越的怀里扳了扳,迷迷糊糊地扬声道,“云叶?云叶在哪儿啊……云叶……?” “南姑娘?她喝醉了?”言瑾瑜怔了怔,这才注意到九方越手里的竟然是南予,他不禁摇头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瓶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走过去递给他,“醒酒的,给她服下罢。” “不用,君玦还不至于连醒酒药都没有。”九方越蹙眉,他其实是担心言瑾瑜有什么阴谋,还是警惕一些为好,“云叶为什么会在你这儿?他为什么完全没有反应?你对他做了什么?” 言瑾瑜回头看了一眼云叶,才道,“你一连问了我三个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或者说,你若想要知道些情报,是不是应该拿点儿什么来换?” 九方越眯了眯眸子,看他的眼神更为不善。言瑾瑜来这里贺喜他可以想得通,毕竟如他所言君玦大婚是整个大陆都为之沸腾的事情,风雨山庄要是不来表示表示,那才是说不过去。 可是……他带着云叶一起来是什么意思? 云叶明明是和北雪他们一起进的埋骨魔陵,后来蠢予只救出来北雪和如晦,云叶却在埋骨魔陵里不知下落,那眼前这个言瑾瑜又是怎么找到云叶的呢?难道他也去了埋骨魔陵? “你想要知道什么?”九方越肃然凝视他。 言瑾瑜微微笑了笑,这副温润的样子,当真是和言城歌有好几分相似,“我想知道,在云岚宗后山的时候,我们屡次拜访的那位面具男子,究竟是不是你?为何当时直接拒绝我们风雨山庄的求访?为何不愿意与我们联手?三个问题,换你的三个问题。很公平。” 第836章 190.花嫁(十七) 就在这个时候,南予的手动了一下,一把揪住了言瑾瑜的袖子,就着被九方越抱在怀里的姿势抬起上半身去瞅一脸懵逼的言瑾瑜,“我认识你……你是、是、是言瑾瑜……是那个在云岚宗拿紫练打我的人……?” 言瑾瑜勾唇笑了笑,“正是在下。南姑娘,你好啊?” “是你就好……来,我们再打过……我要你看看我的厉害……”南予一边儿扳起身子要从九方越身上下来,一边儿喊道,“来!” 九方越把她伸出去的手捞回来,哄她道,“南爷,你可消停会儿,别添乱了。” 言瑾瑜抿了抿唇,敛起笑来,轻声道,“你还是先把南姑娘扶回去再说罢。” 九方越揪着眉头,将南予往上提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绕过言瑾瑜,只在下楼梯的时候开口回了他,“明日一早我会让人来找你,届时我们再好好谈谈。” “一言为定。” 语毕,九方越便抱着依旧嚷嚷要干架的南予下了楼,路过云叶的时候,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绕过了他。 x 君玦正负手站在楼下,他身旁是一棵杏花树,这个时候杏花已经落完了,还有一点儿余香,和飘扬的落叶,不远处就是一个挂满灯笼的回廊,火红的明灯将他那一身嫁衣衬得更加明艳。 抬眸看见九方越把南予抱下来,君玦的脸色瞬间黑了,走过去径直伸手接过,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转身走人。 九方越叹了口气,跟了两步道,“言瑾瑜刚才上去了,他身后跟着云叶。” 君玦头也不回地往主楼走去,只淡淡地回他,“看见了。”要不是君玦同意,言瑾瑜也进不来云墨殿。 “蠢予肯定会想要救云叶的,你最好……” “我要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君玦打断他的话道,“他对我来说没什么威胁,倒是你,倘若这次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恐怕整个风雨山庄就会把你也纳入敌对阵营了。我知道,魔君大人也不是打不过,就是亲属众多,可以拿来威胁你的实在是数都数不清。” 九方越被他一语点醒,脱口而出,“沁儿在他们手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就算不在他们手里,也脱不了大的干系。”君玦见他还要跟着走下去,便顿住了脚步,回头一脸挑衅地睨着他,道,“主楼已到,我要和予儿洞房了,你可以留步了。你的那些杂事,包括你妹妹,明日再议。” 九方越还想要说什么,没开口就见南予眯着眼睛在君玦怀里磨蹭了一下,蹙着眉毛喃喃道,“君玦……” “我在。”君玦转身就抱着她径直上楼,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她,温柔地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听见了……”南予搂住他的脖子,噘起嘴呢喃着,“你说我们要……要洞房了……?” 这个时候君玦已经抱着神志不清的她走到了主卧,门口的映荷莲碧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君玦走进去后她们便一人一边关上了门。 君玦将南予放在床榻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凝视了她片刻后,勾唇邪气一笑,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嗯,很晚了,是该洞房了……予儿紧张么?” 第837章 191.花嫁(十八) 南予虚起眸子仰望他,傻乎乎地摇了摇头,“不紧张。”顿了一下,又心虚地问他,“那,你为什么觉得我要紧张呢……?” 君玦抿唇一笑,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都是她如今很好骗的样子,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哑声道,“因为,我有点儿紧张,所以问问你……” “哦,这样啊,我不紧张……我还好。”南予拖着奶声奶气的鼻音,说完了之后她又好奇地问他,“那,你为什么紧张呢?” 君玦抿紧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凝视她,过了好半晌,被她那双迷茫又水灵的眼睛看得无法了,才哑声道,“害怕。” 南予用双手捂住唇,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儿,没有被手遮住的一部分脸上爬上了红晕,她笑眯眯道,“好吧,我其实也有点儿害怕……你先告诉我你害怕什么,我再告诉你我的。” “我害怕……”君玦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轻轻磨蹭着,稍一偏头就凑在她的耳朵边上,“害怕把你弄疼了……” “嗯……”南予本来因为喝醉了而酡红的脸更红了,她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又听懂了,不自觉就脸红起来,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抱住君玦,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乖啊,别害怕……我保护你……” 虽然有点怪怪的,但是君玦还是温柔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为什么总觉得她这个样子是故意在引/诱他。 没和南予相拥多久,君玦的身体就热了起来,是一种从内向外烧出来的火。 南予撅起嘴嫌弃地把君玦推开一点儿,“你好热。” 君玦依旧压住她,两手撑在她的身侧,一动不动,“嗯。” 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南予就尴尬地自己找话题,小心翼翼地抬眸注视着他,“你、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害怕吗?” 君玦还是专注地看着她,平稳着呼吸,“嗯。”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害怕什么……但是,什么是洞房啊?”南予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君玦完全就当是听着玩儿的,反正这个模样的予儿很好骗的样子。 君玦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就是我和你,一起睡个觉。” “……那好罢,睡罢,我也困了。”说着,南予就当真闭起眼睛准备睡觉,顿了一下她又觉得哪里不对,睁开眼笑眯眯道,“我渴了。” 君玦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伸手把她从床榻上打横抱起来,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让她窝在自己怀里,“你不喊渴我险些忘了,还要喝合卺酒。”说着,君玦已经伸手倒满两杯,递了她一杯。 见她傻傻地什么都不晓得,君玦便自己绕过她的手肘,将酒杯凑到自己唇畔,示意她,南予便也将酒杯凑到自己唇畔,伸出舌头蘸了点酒水,咂了咂嘴觉得味道不错,见君玦正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倾杯喝酒,她也学着这个样子仰头一饮而尽。 君玦松开她的手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先喂进自己嘴里,再凑过去喂给她,喝完后笑道,“还渴不渴?” “不渴了。”南予乖巧地摇了摇头。 君玦凝视着她,眼神意味深长,“现在,我渴了……” 无边月色,薄云缱绻,红绡帐暖,风情旖旎。 第838章 192.红绡帐暖 南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好像五更的梆子声响起的时候,耳边还传来床帐上挂着的银铃摇晃脆响的声音。 当时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恢复,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累得睡过三觉了,三次都是被君玦又生生弄醒。想打他,可是身体却软成一滩烂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没有个着落。 她隐约记得有一次睁眼的时候是在浴桶中,荡漾的水和窗外毛毛的一直模模糊糊的月亮,晃得她意识又开始不清楚了。 不过,每次醒来最明显的感觉就是热意一直在身上火烧火燎地席卷,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停的。 总之最后是完全没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 头疼,像是要炸了一样地疼,应该是被折腾太久,又睡睡醒醒反复多次,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眼睛疼,因为睡太晚熬的,十分干涩。 嘴疼,因为被某腹黑啃的,肿痛难忍。 脖子疼,手臂疼,肩膀疼,腰疼,小腹疼,腿疼,脚疼……因为什么她不想多作赘述。 南予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种撕裂的疼痛席卷全身,酸软无力,手抬不起来,腿也抬不起来,脖子都不想扭一下,翻个身都困难,现下想睁个眼都废了半天劲儿。 睁开眼看见君玦邪气的笑容那一刹那,南予又把废了半天劲儿睁开的眼闭了回去,惹来君玦的一阵倜笑。 好片刻之后,君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还睡不睡,嗯?” “不……”南予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没敢往下说了,只因她这一个字发出的声音无比嘶哑,有气无力的,南予羞窘地抿紧唇,瞪了君玦一眼。 “瞪我做什么?”君玦一只手撑着太阳穴,抵在南予的头侧,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俯视着她,勾唇一笑邪气肆虐,“昨晚是谁说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是谁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是谁叫我陌卿哥哥的?是谁让我抱紧她吻她的?是谁喊着要给我生孩子的?被我伺候舒服了今天予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这么说南予就不同意了,脱口咆哮,“哪儿舒服了?!” 君玦挑起眉,笑吟吟地无声道,“怎么嗓子还给喊哑了?” “你讨厌死了!”南予被调侃得涨红了脸,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提起被子往下一缩就躲进了被窝里,闷声道,“别跟我说话!” 君玦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凝视着她涨红的脸,眉目都含着笑意,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把她抱在怀里,问道,“疼不疼?” “你哑一个试试。”南予低声嘀咕。 君玦就着压在她身上的姿势抬起头来,顿了片刻后,耳尖也微微泛红,他哑声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嗓子,我说的是……” 南予睁大了眼睛,刚消下去一些的红晕又再次爆红,她咬牙狠道,“你被折腾到早上试试!” 君玦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纠正她道,“但其实……”你并不止被折腾到了早上。考虑到这句话说出来可能会被轰炸并且今晚有被踢出去睡的可能性,君玦又面不改色道,“没什么。” 第839章 193.不可理喻 南予把他望着,不满地撅起嘴,眸无波澜,“但其实什么?你说啊。” “嗯……予儿饿不饿?”君玦机智地绕开了这个话题,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想要吃什么?我让人烧鸡腿给你吃好不好?” 南予点点头。 如此说好,君玦便抱着她径直走向主卧旁的温泉池中沐浴。 昨晚两次过后君玦担心南予身体会受不住,便带着她在浴桶里沐浴,准备沐完浴就睡了,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沐浴的时候没有忍住又要了她一次,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这会儿还得再洗一次。 由于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君玦心下对南予十分愧疚,沐浴的时候也就没再动她了。 但两个人一起沐浴总让南予觉得十分羞/耻,尤其是自己身上还留有那么多痕迹被他直勾勾看着的时候。 更羞/耻的是沐完浴被他抱在怀里坐在榻上亲手系肚/兜穿亵裤。 最羞/耻的是后来穿外衣的时候自己腿一软险些瘫倒,被君玦一只手扶着腰站稳,双足踩在他的脚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就着这个姿势,然后他一边抿唇嘲笑她,一边亲自给她穿好了衣裳。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南予穿好衣裳这一趟下来还没怎么动就已经没力气走出这个门了,趴在榻上闷闷道,“你体力好了不起啊。不吃了不吃了!你自己去吃罢!不想和你一起吃了!” 君玦忍住笑意,俯身把她抱起来,“我的错,我不笑了,好予儿,和我一起吃罢。” “叩叩叩——” “殿下,风雨山庄的人和岳翊阁的人打起来了。”门外是暗卫的声音。 南予惊了惊,转头喊了一声,“那九方越呢?他有没有事?” “主母放心,打起来的地方在风雨山庄,如今九方小侯爷和言瑾瑜还在楼下商谈别的事情。” 什么别的事情?昨晚隐约听见了云叶什么的,难道和云叶有关?南予蹙眉,还想再问,君玦已经开口让人下去了。 “我还没问完呢!”南予不满地瞪着他。 君玦也不满地看着她,“新婚当天撇下我,和他躲在小屋子里喝酒聊天,非要看他送的贺礼,喝醉了被他抱着出来还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新婚第二天听说他有点儿什么事就那么关心他。” “那又怎么了?”南予挑高眉毛,“你明知道我和他没什么的。这种飞醋你也吃,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君玦很想告诉她,你和九方越之间一直是你自己以为没什么,但是九方越早就觊觎你很久了,所以他才要防着九方越……可是要是告诉了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而且他也不想南予把九方越当爱慕者看待。 “可是你在陈国的时候还亲口说出门在外要和他扮成一对有个照应。”君玦想起这个就来气,当时他从暗卫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气得直接把书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连书桌都一掌打得粉碎了,心里委屈得不行。 南予也气,她完全不能理解君玦的脑回路,“这种话很明显就是开玩笑的嘛!你那么计较做什么?!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怪不得九方越以前和我说你这个人……” “九方越九方越,又是九方越……”君玦憋屈地咬紧牙,盯着她闷声道,“他和你说什么?你们之间究竟说过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什么都和你说,所以你也什么都能和他说?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那些心里话却偏要找他倾诉?” 南予烦躁地抓了抓头,从他身上要往下爬,“你不可理喻!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去吃饭了!” 君玦一愣,赶忙伸出一只手把她给抓回来,他也不想刚成亲就和她吵架,他明明心里想的是要什么都让着她的,只是吃醋了才这样,思及此,他先服软道,“我错了,是我不可理喻,别吵架,我们去吃饭?” 第840章 194.什么感觉 “哼。”南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算是不和他计较了。 君玦把她抱下楼,径直走进书房,刚坐下便又响起了敲门声,“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顾紫琛,他一本正经地走到书桌前面站直身子,啪嗒一声收了折扇,然后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瓶青花瓷瓶、一盒什锦盒子、一罐陶瓷罐子,最后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了满桌,他轻轻舒出一口气。 南予的脸扭曲了一下,抬眸望着他,“师尊,你在干什么啊?这些是什么?怎么一股子药味儿啊?” 顾紫琛一本正经地教育她道,“这是为师走遍了溧阳城才为你寻到的灵丹妙药。君玦这个人,那肯定是没有节制的,自以为能够控制,但到后面肯定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心疼你,为师却很是心疼,你毕竟是头一夜,自己也要学着心疼你自己……” 君玦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坐在君玦腿上的南予脸上一热,顷刻间,红晕就从两颊延伸到了耳尖,她埋头扣着指甲,“师尊,你在讲什么呢?” “咳,我的意思是,你能用上的药都在这儿了,什么补血丹、化瘀膏、擦伤药,为师都给你准备整齐了,待会儿吃完晚膳回去让君玦给你擦擦……” “等等!”话没有说完,南予狐疑的打断,“晚膳?吃晚膳?现在什么时辰!?” 顾紫琛眨巴了下眼,“申时已过。” “什么?!”南予猛地回头去看君玦,“所以你今天早上……?!” 君玦耳尖微微泛红,别过头咳了一声。 南予气呼呼地转过头,红着脸咬唇:臭流/氓! 顾紫琛仿佛意会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地瞅着君玦,片刻后,他倜笑着问道,“身为你半个岳父,我对你一夜之间从一个乖巧可爱的男孩子蜕变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感到很是欣慰,我能体谅你一发不可收拾是因为尝到了滋味儿觉着甚是美好。来,给岳父讲讲,进去的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君玦冷眸睨他,挑起眉毛皮笑肉不笑,“你很闲吗?七重天的事少了?” “倒也不是很闲……七重天的事儿哪儿少了?”顾紫琛在书桌对面坐下,“我忙得头都大了,百忙之中还抽个空来关心关心你们,居然还一脸嫌弃我管的宽了的样子。乖徒儿,你做了这当家主母,倒是可以深入了解一下七重天,君玦这厮筹谋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下来,环环相扣,心思甚是缜密,心肠甚是歹毒。” 正说着,外面便有人送了膳食进来,又安静地退出去,南予拿起筷子,侧头看向君玦,“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我答应了九方越帮他找妹妹,近日就在忙这个。”君玦沉吟道,“还有云叶一事,没来得及告诉你,昨晚你们不是看见了云叶跟在言瑾瑜身后吗?早在几天前七重天就查到了,不过,风雨山庄的人在云叶身上下了迷魂蛊,怕是要做些别的什么事,我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没有出手相救。” 第841章 195.时局分析 南予拧眉,云叶因为北字族的炼尸法已经伤了心智,余毒尚未清除,如今又被下了迷魂蛊,以后就算是将余毒清了,怕是也不能正常生活了。 顾紫琛却道,“在云岚宗的时候,我们发现群鸟死亡的异象,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入了七重天翻阅资料才晓得,那是风雨山庄的独门秘术,百鸟回巢。想必当时风雨山庄有心笼络魔界,便用这一招逼魔界中人出来。可是言瑾瑜多半火候没到,敌不过九方越。” 原本顾紫琛也不晓得九方越是魔界中人,更不晓得他就是魔君,这些也都是君玦告诉他的。 “为什么风雨山庄想要和魔界联手?据我所知,风雨山庄是锦焱国前朝的旧部,这么多年了矛头都是冲着君玦去的,他们想让君玦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突然就想要联手魔界速战速决?” 南予分析得不错。要是换作十多年前的话,风雨山庄敌对的对象肯定会是锦焱国的皇帝,也就是慕知矜。当时他们觉得慕知矜才是最大的隐患,只要杀了慕知矜,就复国有望。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带领屠城的将军君玉居然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关键是慕知矜居然没有弄死这个儿子,还让他顺顺利利的长大了,风雨山庄觉得,君玦一看就很有前途,必定可以把慕知矜给搞下去。 果然,他们的直觉很准,君玦不光有出息,简直太有出息了,不仅搞垮了慕知矜,还搞垮了其余几国的皇帝,这是要坐拥万里江山统一天下的节奏啊! 那么这样一来,整个朝天大陆就变相地到了君玦手里,刚好君玦的父亲也是风雨山庄的仇人之一,所以风雨山庄就把矛头指向了君玦。 这么一指就指了十多年,眼看着当年败在言瑾瑜手下的八岁小孩儿如今所向披靡,他们心里也急,可是没有办法,弄不死能有什么办法。 这才有了南予的疑问,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想到魔界,为什么如今忽然就想到了呢?是什么让他们突然就想速战速决把君玦快点儿弄死呢? 君玦给南予夹了一块肉喂进她嘴里,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因为他们看见以旷幽谷为首的各国势力接连遭殃,所以开始自危了。想来如今除了秦国的风雨山庄,当真没有什么势力不在我控制范围内了。”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自己能力很强这件事情这么不谦虚地说出来。 “可是风雨山庄和秦国皇室捆绑在一起,如果要根除风雨山庄,是不是就要连着秦国一起拿下?”南予蹙起灵眉,一种难以言喻地担忧涌上心头,“可是,城歌和风雨山庄……” 君玦摇头,“予儿,你就别管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也是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之间的恩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要好好的被我养着就行了。” “吱呀——砰!” 没有敲门声,也没有任何请示,房门猛地被人推开,推门的人带着外面微微变黑的天色,朝他们走来,仿佛是被阴霾笼罩,沉重而压抑。 来人,正是言城歌。 第842章 196.哥哥救我 南予清楚地看见,君玦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转而代替的亦是无尽的阴霾。 但这种阴霾和言城歌比起来,似乎又只是一种怅然和沉重而已。言城歌浑身带着的阴霾,却仿佛压顶的黑云,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一点一点攻克着你的心理防线。 他就这么径直走过来,只字不言。面容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面容,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他的眸子仿佛一潭深幽的古井终于死寂成一滩再也泛不起波澜的死水,可是看向南予的眼神中总有些什么想要极力保留的东西在努力保留,譬如,脉脉温柔。 “城歌?”南予挑起眉,狐疑地望着他。心中思索是不是因为方才他们说的话他听见了,得知自己最好的兄弟要对他父母的旧部风雨山庄动手,才这个样子的? 言城歌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低眸凝视她,片刻之后又将视线移到了君玦的身上,双手已经握紧成拳,指甲紧紧攥进了皮肉之中,不晓得是在抑制什么,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好半晌后才猛地闭了一下双眼,嘶哑着嗓子,轻声低吟,“……我有话要和你说。” 君玦敛眉,稍倾身对南予道,“你先出去……离这里远一些,我一会儿会出来找你的。” 顾紫琛冲她点了点头,南予便点头,从他身上下来,和顾紫琛一起出了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南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言城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种感觉,感觉今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言城歌都不再是现在的言城歌了。 关上房门,整间屋子里一片静谧,沉重、压抑、覆顶。 君玦站起身,隔着一张书桌与他对立,肃然凝视着他。 “我记得……”言城歌的嗓子嘶哑到没有声音,只能依稀从气息判断他说的是什么,苍白而无力,哽咽而酸涩,仿佛真的发出声音来,泪水就会止不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快要死了,奄奄一息的样子,很可怜,那时候我也刚从风雨山庄逃出来,断了的腿才好不久,我没有能力管你,救了你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可就是因为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说……” 君玦垂下眸子,轻声接道,“哥哥,救我,我好痛。” “我想起了我在风雨山庄的时候,因为断了腿,失去了很多权力,随便一个人就敢把我踩在脚下随意践踏,我也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看着路过的言瑾瑜,对他说,哥哥,救我,我好痛。可是他没有救我,顷刻间,一种濒死的绝望将我席卷……我知道,如果我不救你,你也会像我当时那样难受和绝望,你说不定就会死。” “我救了你,和你一起拜师,一起入了诡宗……同时,我也得知了你的名字,得知了你的身世,原来,我无意之中,竟然救了仇人的儿子……”言城歌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他开始捂着隐隐作痛的头,无声道,“是你父亲害得我国破家亡,是你舅舅害得整个风雨山庄避世秦国苟延残喘,也是你们害得我断腿卧床两年失去了一切,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也是你……害得我连杀你的资格都没有!” 第843章 197.你食言了 “是我的错……”君玦的眼睫轻颤,哑声道,“我是真的,一直想要弥补的。” 言城歌却仿佛没有在听他说什么,痛苦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一字一句地哑声道,“从小到大,我处处让着你,处处维护你,几乎什么事情都听你的,饭菜你先吃,澡你先洗,热水你先用,就连你的衣服都是我帮你洗帮你晾帮你叠好放在衣柜……我把你当做亲弟弟一样,可你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唤过我一声哥哥,又什么时候真的把我当哥哥了?” “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师父对你好得不得了,唯恐他自己一身绝学不能对你倾囊相授,唯恐你受一点儿委屈……你从小就霸道专横,矜骄自负,戾气极重,师父无数次对我说,城歌,你要让着他,他比你小,他是你的师弟……我对你岂止是对师弟,君陌卿,我把你当亲弟弟,可是,你可曾喊过我师兄?” 言城歌说到这里的时候,额上青筋已经全数爆了出来,盘错狰狞,鲜红色的血从他的脑中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君玦蹲身想要给他输气韵,却被他一把揪住衣领,一边和着鲜血泪流满面,一边颤抖着唇无声质问,“我说一世长安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笑?当时为什么要笑?你以为很容易做到吗……你以为这个愿望很小吗?” “君陌卿,你多厉害啊,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要天下对你俯首称臣,就能随随便便掌控五国命脉,你想要金山银山,什么手段都能信手拈来,你想要站在气韵巅峰,就能化出太阳烛照,你想要予儿……她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了……可是我呢?我连想要个一世长安都要被你耻笑,我只想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都做不到……” “我想要手刃仇人,一把寒禅就断了我的念想,我想要保护风雨山庄,你却要将它玩弄于股掌,我想要打败你,却永远都望尘莫及,我以前想要的那个平平淡淡的一世长安已经不复存在了,后来想要的那个野心十足的一世长安,你至今都没有给我,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 “你说我以后想要什么都会给我,你说我喜欢的人你会帮我追到手,你说不会再让我头疼心疼,你说会帮我找到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我的心疾,你说你欠我的,都会全部还给我……” “君玦,君陌卿……你食言了,君陌卿,你为什么食言了?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都食言了?”言城歌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整条手臂都颤抖了起来,从蹲变为跪,只余双膝支撑着全身的重量,鲜血从头顺着凌乱的青丝和泪水乱拂的脸流下来,染红雪白的衣襟,卑微到尘埃里,痛苦至心肺中,“君玦,师弟,我只想要予儿,我现在只想要予儿……可是你把她抢走了……你为什么不能把她给我呢?你什么都没有做到,却得到了这么多……” 君玦抬起胳膊扶住他,喉头也莫名哽咽了一下,“师兄,对不起。” 第844章 198.莫知我哀 “我不想听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食言了再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如今再喊我师兄又有什么用?!”鲜血止不住地从脑中流出来,言城歌已经不再管它的疼痛了,心脏处也开始浸出鲜血,他只是咬牙忍受着另一种疼,那一种万千蚜虫蛀入肺腑穿心的疼,“你什么都没有还给我,你食言了……君玦,你食言了……!” 言城歌那一双向来温润的眸子紧紧逼视着君玦,双手紧紧将他的衣领攥紧,仿佛松开手自己就会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如一滩死水,尊严都不剩。 可是逼视了好久之后,他又敛起咄咄逼人的神色,乞求地凝望着君玦,哑声道,“你把予儿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那个野心十足的一世长安,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那个,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不害怕犯头疾心疾,我也不害怕遭人诟病,我知道她和你已经……但是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这个,如果她怀孕了,我会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就像很多年前我把你当作亲生弟弟那样……” 君玦的眸光闪了一下,他的手也捏紧了,一直垂下的眸子猛地抬起,笃定地逼视着言城歌,喉头爬上的酸涩迫使他也放哑了声音,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她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想象不了,她不在我身边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想象不了她要是有了我的孩子还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仅想象不了,我也接受不了。”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地完成你想要的所有,我一直努力地去还我父亲的债,还我的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就变得这么糟糕了。你想要的都没有得到,但我确实一直在争取。你想要的一世长安究竟是什么?究竟是平淡此生,还是野心雄途?你究竟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还是野心勃勃满心算计?” “如果你一开始要的是平淡此生,后来因为我年幼无知的嘲笑而变得野心勃勃,那么我离平定五国天下归一只有一步了,你只要再等一等,就可以坐拥江山。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要这样的一世长安了,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平淡此生……是我当时年幼理解错了,还是你的内心一直最渴望的就是平平淡淡?这是我的错,还是你的?” “不能把你想要的都给你,不能把予儿给你,这是我的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予儿根本不喜欢你,她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她只是把你当作普普通通的朋友。” “尽管我常在她面前吃你的醋,尽管我以前常揣度她是不是喜欢你才对你那么好,但是我晓得她并不喜欢你,她把她不喜欢你这件事在我面前强调了又强调,她害怕我误会,害怕我因为胡乱猜想自己心里难受,害怕我拈酸吃醋,所以她不厌其烦地强调自己不喜欢你。” “师兄,你不也是因为知道她不 第845章 199.不疯魔,不成活 “你曾害我犯过险,害七重天犯过险,害她误会我,离间过我们,我都没有和你计较,因为我知道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我知道你难受的时候承受的痛苦是我不能感同身受的。我知道你不能告诉她你喜欢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知道每次你旁敲侧击地暗示她可是她却不懂你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知道没有别人晓得你有多喜欢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只有我知道,你很早很早就喜欢她了,只有我知道,你看她的目光和看别人的不同,只有我知道,你在锦焱国的时候经常想方设法和她独处,只有我知道,你偷偷为她做了很多事,也只有我知道,你并不比我对她的喜欢少……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和你计较。” “可是,纵然你做了这些,她还是没有喜欢你,她甚至不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些,更不知道你喜欢她。” 君玦的视线落在言城歌的心口,那里正和他的头一样,都在不停地渗出鲜血,一层层地染红了他身上那件白衣,倘若不是痛极,他不至于流这么多血。 君玦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言城歌流血的时候,惶惑到无所适从,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只能紧紧盯着那仿佛血窟窿的地方,浑身发麻。 言城歌痛得冷汗阵阵和着眼泪与鲜血将青丝濡得凌乱不堪,狼狈地贴在他的脸侧,贴在他的脖颈,贴在他血湿的手腕,他一边用一只手抱紧自己的脑袋,青筋全都爆了出来,另一边他撑住地板不让自己倒下去,仰头看向君玦,看着看着,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任由泪水洒落,笑得无比酣畅。 “你说得对……哈哈哈哈……你说得对!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我只敢背地里喊她予儿当面却只敢叫她南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多明智啊,你一早就告诉她你的心意!你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可是我不行!你一定很得意,像你小时候打败了我一样得意!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对!你打败我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打败我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哈哈哈哈……你问的好,我究竟要的是什么?!我的一世长安究竟是平淡此生还是坐拥天下?!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我究竟向来是清心寡欲还是野心勃勃?!我明明什么都不想要!我又什么都想得到!哈哈哈……我知道了……” “君玦!我知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清心寡欲?!我为什么会清心寡欲你不知道吗!?我为什么被逼得什么情绪都不能有你不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成如今这副德行吗!?要不是因为寒禅我会表现得生性单薄什么都不看重吗?!你看看我……哈哈哈!你看看我!看我身上的血……看我脑袋里扎的针!看我心口刺的钉子!你看啊……你不敢看吗?!” 君玦蹙紧眉,“城歌……!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你把予儿抢走了你还要我冷静?!”言城歌一边说一边笑,涕泗横流也不在乎,他扒开自己衣襟,露出从心口处扎进去的一根根四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钉子,“哈哈哈哈……君玦!你说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满心的算计!我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我明明恨你!我明明喜欢予儿!我明明想要报仇!我明明想正大光明地和你抢予儿!可是为什么别人看到的我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去他娘的清心寡欲!!这种人你见过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言城歌猛地吐出一口血,颤抖着双手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几步后便紧跟着往门外退去,“哈哈哈君玦!!你和我从来都不是兄弟!!把你当作弟弟是我的错!!你我生来就该不共戴天!!哈哈哈哈!!!” 仿佛疯魔,言城歌拖着一身的血从屋内跑出去,笑声凄惨而狠戾,越渐越远。 第846章 200.杏子寒禅 南予正站在外院的一棵杏花树下踮着脚折树上的杏子吃,嘴里叼了一个,手里又打下来两个,刚在身上揩了揩,转身就撞上了从内院里踉跄着跑出来的言城歌。 一把被他撞掉了嘴里和手里的杏子,南予蹲下身去捡,一片绿叶拂过她的青丝落到她的肩上,地上的杏子已经被人捡起来握在了手里。 这只手,鲜血淋漓。 南予顺着这只手看上去,她对上了言城歌泪水婆娑的眸子,他的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敛起的不知深意的笑,鲜血和泪水糊了满脸,沾上青丝,看上去狼狈至极。 “城歌……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南予将视线移到他的胸口,再移到他的头上,满脸震惊和慌乱,手足无措地掏了掏自己荷包,又摸进怀里,没有找到巾帕什么的,她就撕下一截袖子,“你赶紧擦擦罢!你是不是头疾又犯了?!可是这次为什么这么严重?!是不是君玦又发什么脾气气着你了?!我要怎么办?要怎么帮你?!这么流下去会死人的!” 言城歌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把杏子在自己身上仅有的雪白衣角处擦了擦,然后紧紧盯住她,小心翼翼地把杏子捧到她面前,无声道,“没、没弄脏……” 南予怔怔地看着他,再扫了一眼杏子,上面没有地上的污渍了,却沾上了他掌中的血。她伸手接过杏子,言城歌便很轻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我……叫……言城歌。”言城歌凝视着她,无声道,“你,南予。” 南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点点头,跟着他说道,“我是南予,你是言城歌。” “你是南予,我是言城歌……”他低头看着地上还落着的两个杏子,“杏子……” “杏子?”南予低头,迅速蹲身将那两个杏子捡了起来,在身上擦干净然后递给他,“你想吃吗?送给你吃。” 言城歌缓缓伸手,接过那两个杏子,宝贵地把它们放进怀里,抬眸认真看着南予,哑声道,“谢谢你送给我,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忽然笑了起来,喉头哽咽了一下,泪水再次滑下来,他一手扶着石桌撑住身体,一手捂住心口,凝望着她,“你上次说,等我送了你东西,你必定好好保存起来,意思是,你忘了我送过你什么了……那你后来,有想起我送过你什么吗?” 南予一怔,他这么说起,她便回想起了生辰之时,他折了一枝杏花相赠,只是当时他说是随手折的,她也就没有在意,后来好像落在客栈里了,她抿了抿唇,有些抱歉地挠头道,“我想起来了,杏枝,你在秋天送了我一枝春天才有的杏花枝。我后来打听到,只有在君山上才会有不分季节生长的花草,你是在君山上折的吗?” 他感觉心口传来一阵撕咬的痛感,仿佛一只困兽在咬噬他的心脏,活要将他啃食殆尽,“那么,那枝君山上折下的杏枝,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南予怔怔地看着他眸中悲怆欲绝的神情,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太疼了,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心口血红的锦裳,泛出渐次的苍白,她看着他痛苦地样子,上前两步想说些什么,喉咙间却似是被人捏紧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他见她迷惘而又无措,只觉得那种困兽在心口不断挣扎撕咬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痛的不禁弯下腰撑住了冰凉的石桌,鲜血拂了满地,终究只是紧紧闭上双眼埋葬了眼底的苦涩和窒息,“你不懂就罢了,我也……”他顿了好久,那种炙热而又冰凉的痛苦让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嘶哑、卑微、颤抖,“我也……说不下去了……” 言城歌的手心化出雪白剔透的寒禅,一只手紧紧抓住南予,把寒禅塞到她的手里,嘶哑的嗓子再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来,只能依靠气息判断他的话,他在说,“你……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寒禅么?我送给你,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我只有这个了……你这次要保管好……不要再随便丢掉……” 语毕,他拖着满身的鲜血踉跄着逃跑,没走出几步,南予猛地喊住他,“城歌!你……”她很想说些别的,她想要安慰他,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你把寒禅给我了,你用什么?” 言城歌笑了一下,“我再也不需要寒禅了……再也不需要了……”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温润如水翩翩似玉也逐渐远去,南予不知道,再见到他时,他已经——翻天覆地。 第847章 201.察觉心意 南予一只手拿着寒禅剑,另一只手还握着沾了血的杏子,望着言城歌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追过去,明明他流了那么多血,如果不追过去,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可是,追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南予知道,言城歌不会再回来了,不会跟着她回来,也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过活。 南予不懂他为什么要强调,他叫言城歌,她叫南予。但是在他强调的那一瞬间,她心中隐隐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把很多难解的疑惑都贯穿,可是她心里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接受。 言城歌,南予。 唯有那一个字说不出口,但是已经从他的眼神中强烈地感受到了。 后来他提起那枝杏枝的时候,她终于大彻大悟,恍然间就明白了。君山,杏木,花枝。 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接受,她更想不到,像言城歌这样温润如玉的、清心寡欲的男子,会喜欢上她。现在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可是又似乎处处都在暗示她。 所以,他从前对她的好,从来都不是因为君玦喜欢她,也不是因为把她当作简单的朋友。 所以,君玦让自己离言城歌远一些,不仅仅是在胡乱吃醋,而是君玦一早就看出来了,一早就知道……那么,城歌的头疾和心疾发作,真的和自己有关系? 像是君玦说的那样,如果自己不靠近他、不接近他,他就能平平安安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予儿。” 南予被君玦唤回神,转头迷惘地看向他,两相凝视,好半晌后她才轻声道,“君玦,我好像知道了些,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 “不想要知道,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君玦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我看见了。我都在。不用担心。” 说是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已经知道了,又人如何能假装自己不明白呢。 其实君玦和南予心里都清楚这点。 “我已经让人跟着他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君玦沉吟道,“不过我料想他应该不会再回七重天了,跟着他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杀了了事。” “他不回七重天,就是和你决裂了的意思?可是他不回七重天,又会去哪儿?”南予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心中沉了沉,“风雨山庄……” 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言城歌心中还记恨着君玦,会不会回到风雨山庄去,毕竟风雨山庄才是他最原本应该待的地方,才算是他的家,里面有许多和他有着血缘的人。但是她也这样问过言城歌,当时言城歌很确信地说不会。他说他和君玦的关系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他说他和君玦从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做对君玦不利的事情。 可是现在一切都翻覆了,城歌是不是宁愿回到风雨山庄,宁愿回到那个他曾经憎恶的地方,也要想尽办法对付君玦? 还有云叶,现在云叶也在风雨山庄手里,还不知道他们想拿云叶干什么。 又为什么会给云叶种迷魂蛊这种东西?蛊毒向来不分家,以前南予在组织的时候也接触过蛊,但是没有毒钻研得那么深,要是给云叶种蛊的人是个用蛊高手,那她也没有自信能够帮云叶解开。 第848章 202.只因为你 南予正思忖着,余光忽然扫到了从走廊拐过来的九方越,她立马出声叫住。 九方越看了一眼把南予抱在怀里的君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才慢吞吞跨着步子走了过去。 “你和言瑾瑜谈得如何了?”南予松开君玦,向走廊那边打望了几眼,“他走了?” 九方越点点头,绕到石桌边坐下来,盯着石桌上的血渍,道,“原本我是冲着云叶的事情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聊着聊着就被他带偏了思路,扯到了风雨山庄,扯到了二十多年前锦焱国更替,又和我打了一出友情牌,譬如说我娘是幻门旧部,幻门门主幻息颖当年也是为了救君玦才死在皇宫,又说幻息颖归咎起来也是慕知矜害死的,和他们风雨山庄本该是同气连枝。说来说去,就是风雨山庄想拉我结盟。” 南予冷笑一声,“那怎么不说你爹还是慕知矜的部下呢?” “对啊,我也就和他说我爹是慕知矜的部下,但是他们跟我说,现在慕知矜被君玦安排的傀儡所取代,我爹肯定恨死君玦了,可巧他们风雨山庄也恨死君玦了,何不联手一起把君玦给弄死了事?”九方越搓着下巴,匪夷所思地道,“我当时就觉得他说的怎么就那么有道理,好像说来说去我其实就应该站在风雨山庄那边和他们一起对付君玦。” 君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踱步到石桌前坐下,兀自倒了一杯茶。 南予也坐下来,幽幽撑起下巴,冷飕飕地挑眉看他,“所以,你就答应了?” 九方越不置可否,接着笑道,“紧接着,他们为表诚意,又告诉我云叶身上中的是迷魂蛊,如果我和他们结盟,他们就会把云叶身上的蛊毒一块儿清干净,然后完完整整地送他离开风雨山庄。还告诉我,我妹妹的确是在风雨山庄,但是如今好吃好喝伺候着,人也不是他们绑的,只不过是帮人看着而已。他又告诉我,以后九方家要是什么难处,他们也必定会鼎力相助。最后,送了我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说得知我族中三府被君玦覆灭,定然很需要钱,这些银子不过是略表诚心。” “难道你还能缺这点儿银子不成?”南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九方越挑眉,把她手里的茶杯抢过去,正要凑到嘴边喝,被君玦不动声色地拦下,紧接着,君玦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态度虽然冷峻,但九方越还是伸手接过喝了,才接着对南予道,“有钱白给谁不要?再加上这么多好处,我当时险些就一拍大腿答应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又愁眉苦脸地叹气道,“但是一想到我要是去对付君玦,蠢予肯定会砍了我的,就算不砍我,也得扒我一层皮,一想起蠢予拿着刀在后面追着我砍的样子,作为兄弟我肯定又不敢还手,那就只能挨着了,几刀下来岂不是血肉模糊,我这么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多半也毁了,啊,吓得我一个茶杯砸过去直接就拒绝了,咬在嘴里的银子也不敢要了,还是小命重要。” 第849章 203.启程之前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没有结盟了。 南予心道仗义,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妹妹怎么办?他们明确告诉了你,九方沁就在他们手里,却又说不是他们抓来的,那肯定有人在背后操作这件事,现在那人是谁、那人的动机尚且都不清楚,想要救回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予儿难道还想不到那个人是谁吗?”君玦将她放在石桌上的寒禅拿起来看了片刻,低声道,“劫走九方沁的时间点就在我灭了九方越族中三府之后不久,九方越当然会来找上我,事实也如此,他不仅来找我算账,还挑明了我灭他族人之事,而你又恰好听见此事……这些都不是巧合。” 原本君玦灭了九方越族中三府的事情,九方越是不打算来找君玦算账的,只能咬咬牙自己把这口气咽了,可是有人偏就不想让他咽下这口气,偏就是要挑起事端,让九方越去找君玦算账。 这么一算账,虽然对峙出来后九方越就晓得这件事不是君玦做的,但是却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九方越能顺道将覆灭三府的账说出来。 重要的是,九方越这么一闹,多半是要惊动南予的,如果南予知道君玦做了这些事情,原本和君玦欠着的以前的账都没算,如今有了一个着火点,直接就能让南予爆发……后果可想而知。 究竟是谁能将人心掌握地如此恰到好处? 不言而喻。 至于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锦焱国的三门三宗势力,言城歌绝对有办法调动,或许是在南予将云岫镯给他,让他还给君玦的那段时期,他没有归还云岫镯,而是在云岫镯到手的时候就将那些势力划分了,直接将一部分人转化为了他的人。 想到这里,南予心中一沉,“君玦,如今三门三宗是不是有些不受你控制了?” 君玦点头,倒是十分从容,“能从我手里拐走人,也是他的本事。”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南予蹙眉,“城歌上次把破风剑给我了,如果有空的话,我们不如回一趟锦焱国,去幻山把结界打开,了却一桩心事。” “在风雨山庄没有动静之前,我也没什么打算。既然你想回锦焱国去,那我们就回去罢。”君玦冲她微微笑道。 九方越清了清嗓子,起身就走,“你们启程的时候,叫我一声。”语毕,他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个时候君玦看上去,似乎和寻常无异,南予也就没有多想,直到入了夜,南予正盘腿坐在榻上和莲碧、映荷讲明天清晨就要回锦焱国的事情,君玦进来就挥手将两人打发了下去。 然后径直走到南予面前,坐在床边将她抱住,低声道,“予儿,我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做过的那些事情,也都没有意义,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全都是枉费心机,活这二十一年,似乎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以前做的那些,要如何收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第850章 204.万丈深渊 这个语气,委屈巴巴的,但又不似是往常那样故意委屈给她看,也不似往常那样眼眶泛红。 此时的君玦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坚韧。 他的语气,不是像小孩子那样软弱,而是一个男人无可奈何的一面。 君玦已经告诉了她,这么些年来他都是在为还清自己父亲的债,还清自己的债而努力,重新组织七重天、收揽江湖势力、挤下五国皇室,做的这些,只因言城歌那一句“一世长安”。 言城歌说君玦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哥哥对待,可是君玦一直都把他当作兄弟,他没有喊出口,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倘若不是因为把他当作兄弟,君玦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他挑拨自己和予儿的关系,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不计较他对予儿的阶跃,又为什么要机关算尽去为他谋取五国? 他说君玦向来都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君玦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从前慕知矜没死的时候,君玦要的就只是杀了慕知矜为父母报仇,为杨伯父和幻息颖报仇,后来慕知矜死了,君玦的目的就是将五国统一,还言城歌一个一世长安。 君玦原本的计划,就是让言城歌得到他想要的一世长安,然后自己和南予隐世而居,悠闲自在。 可是现在言城歌说,自己想要的不是那个一世长安了,他只想要南予,这就相当于否定了君玦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倘若原本他就不想要这天下,那么是为什么要放任君玦运筹帷幄谋取五国十多年? 言城歌是知道的,君玦只想站在天下的巅峰证明自己的能力,但是没有那个兴趣去当皇帝,所以君玦谋取,言城歌坐拥,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现在言城歌不要五国了,他不想坐那个位置了,那要君玦怎么办?要为了言城歌的一世长安努力谋取了十多年的君玦怎么办? 仿佛忽然间失去了目标和动力,以前做的事情都是白费心机。 最关键的是,如今五国中有四国的势力都已经捏在了君玦手里,四国的皇室已经全都是他的人,所有人都等着他一举拿下秦国,然后坐拥天下,最好再封他们这些有功之臣个什么爵位。所有人都等着他,等着统一的这一天,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效忠于君玦?不然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是在干什么? 难道要君玦现在和自己的部下去讲他只是玩笑一场,只是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统一五国,其实并没有兴趣当皇帝吗?难道要君玦说想要当皇帝的那个人现在不想当了,五国统一只是一场玩闹? 君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如何才能给自己的所有属下一个交代? 要如何告诉他们……你们这么十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南予伸手抱住君玦,他又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是人,会累、会迷茫、会难过、会伤心,可惜,这个世上懂得他的人也太少了,从来以为他站在巅峰,被人仰望,却从来不晓得站在巅峰的人,脚下也是万丈深渊。 第851章 206.一生所爱 次日清晨,君玦先醒过来,低头看见南予还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想起昨晚很是对不住她,也就没打扰她。 于是,南予醒来的时候“唔”了一声,睁开眼就看见君玦那张俊颜微微远离,他正勾着唇看她。 梳洗过后,南予如约叫上了九方越和顾紫琛,一起离开秦国。 “风姑会和七重天的暗卫隐匿在身边,映荷莲碧她们,我会派人保护着,暂时就不跟我们一起回锦焱国了。反正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君玦先翻身上马,再单手将南予提上来坐在自己身前,对她道。 南予本来是想自己骑马的,无奈身娇体乏,实在有心无力,只能任由君玦带着自己,“这是我们去云岚的时候骑的那匹会飞的马吗?” “你还记得?”君玦笑了笑,“那还记不记得你当时坐在我前面伸着脖子朝我衣襟里看的事情?” 南予别过脸装作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顾紫琛坐在马上,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打着扇子,“我们抄小路走,路上不要耽搁,这种马不是一般的灵兽,速度奇快,肯定要不了十天就到锦焱国了。” “蠢予,接着!”九方越随意给她甩去一壶酒,利落地翻身上马,又给顾紫琛也甩了一壶,然后笑道,“这是我昨晚在酒楼里喝的,味道不错,带给你尝尝!” 南予扔了壶塞,仰头灌了几口,点头道,“你觉得好喝的向来都是上品,可惜没有小菜。不过话说回来,你近日怎么这么爱喝酒?好像一连着好几天的晚上都在喝酒,你妹妹没找回来就这么令你心烦吗?可是昨天你不是知道她平平安安待在风雨山庄了吗?” 顾紫琛也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插嘴悠悠一叹道,“酒是好酒,却不是什么好墨啊。”语毕,他打马先行。 昨夜九方越在锦绣楼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顾紫琛刚好路过。 彼时锦绣楼里正在举行诗词会,文人骚客聚首,吟诗作对,赏谈风月,九方越当着众人的面撒酒疯,将自己反吊在房梁上,用这酒水作墨,拿上好的宣纸画了一幅南予的画像。 他从房梁上摔下来,把后脑勺磕出血,却不管不顾地抱着画像傻笑了半个时辰,最后酒水干了,南予消失在画纸上,他又抱着画像哭了半个时辰。 顾紫琛看不下去,给他拿了砚台,兑好了墨水,又帮他磨墨,说道,“你拿这个画,就不会消失了。” 九方越一边哭一边笑,接过沾了墨水的毛笔,提笔要画,却执拗地让所有人都转过头去不准看。 众人无奈,顾紫琛给了点钱,大家伙儿就都散了。 不消片刻,偌大的锦绣楼大堂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顾紫琛一个人转过身去,等了好一会儿,实在耐不住了转头一看,九方越已经抱着那张纸躺在地上,无声哭着,如同一滩烂泥。 顾紫琛赶紧把他连人带画抗走,但是考虑到别的地方都太远,干脆就扛上了楼,丢在床榻上,再把画像从他手里抠出来扔到桌子上面,又是给他脱鞋、又是给他擦脸,好一通折腾后,顾紫琛才坐在桌边喝茶。 随手把画像打开,他愣住了。 干却的酒渍还散发着幽幽的酒香,上面并没有墨水新添的南予画像,只避开原来酒水画的南予消失的那一块儿地方,寻了一片空白处寥寥草草写了两行字——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第852章 207.鬼市歹人 一行四人,反正也不是很急的事情,骑着灵兽走走停停,一边儿看风景一边儿赶路,这回走的都是赶往云岚宗时截然不同的道路,南予玩儿得开心,就权当是度蜜月了。 一开始顾紫琛说的要是不出什么意外,十天就能骑着灵兽赶到锦焱国,但是由于几人放慢了行程,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四人还在飞灵国晃悠。 天色渐暗,南予和君玦正牵手走在飞灵国与锦焱国交界之地——鬼市。 而九方越和顾紫琛则是两人一起约好上飞灵国有名的小倌儿楼里喝酒听曲。南予也就没管他们。 上一回南予来的时候在这里遇见了长歌,而且当时是要下雨了,街道上面几乎是没有什么人摆摊儿,但这次不一样,刚好撞上一个不冷不热的天气,似乎是前几天刚下过雨,空气也十分清新,南予能清楚地闻到鬼市深巷里飘散来的药味儿。 四周摆了无数的摊子,说是摊子也不恰当,大家几乎都是随意找了一张深色的布往地上一铺,想要卖什么就卖什么,要卖的东西直接往那布上倒就是了。 几圈逛下来,南予看到的最多的就是所谓的灵丹妙药,奇花仙株什么的,还有贩卖人的四肢百骸,听君玦说是为了拿去喂养灵兽神兽,有些人因为生前的气韵修为相当之高,死后残骸内也就留有不俗的灵力,是灵兽的养料。 因着这里是鬼市,就是贩卖活人都不犯法,更不要说是贩卖死人尸体,南予还看到有些摊子上丢着一些沾着新鲜血液还在跳动的心脏,这算是五脏六腑也拿来卖。 “灵兽这么不挑嘴?”南予好奇地问君玦,“这些玩意儿血淋淋的,它们不恶心么就这么吃进去?” 君玦正看着深巷处一抹影子静静沉思,听到南予问他,才错开了眼神,解释道,“灵兽就像人一样,也分为三六九等,有些灵兽是不屑于吃人的五脏六腑修行的,虽然这种法子修行起来格外的快,但是也格外为它们同类所不耻。而且吃人的遗体残骸多了修行出来的灵兽往往也会丑陋不堪。” 南予点头,“可是蜃楼域中不是有很多神兽都是吃的人吗?” “哪有,”君玦笑了笑,“蜃楼域里的神兽虽然凶残,但是都是不吃人的,它们寻常攻击人,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已,把人给咬死了了事,或者直吞腹中,死了之后再吐出来,基本上不怎么屑于靠着吃遗体残骸修行。因为蜃楼域里有阴灵子,可以为它们吸食人的精气,就不需要吃这些恶心的东西了。” 南予想了想,也是,既然有阴灵子那种可以直接提取人体内神魂精气的东西在,何必还要生吃尸体,让自己变得丑陋不堪呢? 南予正想抬头和君玦说什么,又看见他盯着那条巷子,一脸沉吟的模样,她看了两眼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南予便好奇地问道,“看了老半天了,你究竟在看什么?” 君玦抿唇,蹙眉思忖道,“一个长得……很具有诱/惑性的女子,刚刚从那里拐进去了,可我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南予凉飕飕地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那你追过去啊。” 君玦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往那边去,“走罢。” “诶喂……君玦!”南予满脸不可思议,还没回过神,君玦就拉着她掠到了那个巷口,南予正想要蹙眉说些什么,耳畔却传来一阵女子轻喘哭泣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巷子尽头,几名歹徒正将一名女子压在地上,粗鲁地撕着她的衣服! 第853章 208.阴差阳错 那女子约莫是十五岁的年纪,还算是个少女,可怜兮兮地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那些歹徒约莫是过于兴奋,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全都沉浸在欺负这位少女的乐趣中。 少女的嘴被黑色的布堵上了,只能轻声啜泣,无法求救,而这个巷子又是个死胡同,巷口深,基本上是不会有人经过的。 君玦睨着那一群歹徒和被强制的少女,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少女的衣物被撕的只剩下肚/兜的那一刹那,君玦堪堪错开眼神,低眸微笑询问南予道,“要不要救?” “?”南予有些不解,挑眉狐疑顺带调侃道,“问我?你不顺手救了?不是看人家长得很有诱/惑性吗?” 君玦勾了勾唇角,笑道,“我方才说的那个,不是这一个。” 听见话语声,那几名歹徒立马警觉地转过头,摸起旁边的匕首对准南予和君玦,喝道,“你们两个!这里不关你们的事!有眼色的就赶快滚!别逼老子动手!” 这厢话音一落,那厢一名歹徒又道,“诶诶!兄弟们!我看这两个完全不比这妞儿差啊!尤其是那个白衣服的小白脸儿,跟个女人似的!不晓得尝起来是什么感觉?!倒不如一并抓了抓了!” 南予今日着的正是一身雪白的男装,被认作小白脸儿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和他们玩玩儿干个架而已,但是君玦却听不得这话,尤其还敢用污言秽语轻/薄南予,活腻了。 面色微微冷峻,君玦单手隔空就将方才说话那人提起来,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那人的咽喉,君玦眸子微微一眯,便是“轰”地一声,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就灰飞烟灭!连半点血都不曾溅出来!直接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在空中! “啊啊啊——!!”那几人分明是被这个阵仗给吓着了,腿下一软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美人儿,拔腿就跑,可惜前面是死胡同,几人一看无路可逃,便跪到君玦和南予面前埋头猛磕,“这位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 南予似笑非笑地睨着这几人,“饶你,滚罢。” “多谢!多谢这位爷!”几人匆匆爬过去捡起落在那少女旁边的自己的衣物,屁滚尿流地跑了。 南予这才一阵兴奋地冲君玦比划道,“方才那个!一把就把人捏成青烟的是什么招数?!我也想学!”趁君玦不在的时候,可以拿去装装逼,君玦在的时候就算了,装逼的时候约莫会有些班门弄斧。 “很简单的,今晚上教你。”君玦勾唇一笑,抬手拂开飘在她脸侧的一缕青丝,“那予儿要怎么报答我,嗯?” 这句话很有深意,南予机智地凑近他,一本正经道,“我可以给你做碗面,我从来没给人下过面的!” 君玦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挑起眉看她,“走之前墨千尘特意给我普及了一下你的厨艺。” 南予讪讪地撇嘴,低声道,“她个叛徒。” 这话刚说完,那边的少女便轻声啜泣了起来,一边啜泣一边坚韧地往君玦脚下这儿爬,低声轻吟道,“虽然、虽然奴家知道打断两位贵人说话很无礼,但还是想要当面给两位爷道谢,多谢、多谢两位爷救命之恩,否则方才奴家的清白就……” 语毕,那少女抬起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盈盈望向君玦,这一望,她的面色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起来……怔怔地望着,美眸亮了。 第854章 209.摊上大事 南予颇闲,便低头打量起这个少女来:只见她肤色雪白,五官精致,一双水眸盈盈,黑瞳与白仁分明,小巧的鼻子边有一颗小痣,瞧着便添了几分魅色,青丝披散下来半遮半掩地遮住了只剩下肚/兜和里裤的身体,那头青丝绕在她的脚踝,可以看见她此时正赤着足。 这么盈盈跪着,就眼巴巴地望着你,小鹿似的眼睛还水汪汪的,简直就是在心里挠人痒。 虽说君玦的本意并不是想救她,她委实自作多情了,但是按照结果来说,还是把她给救了,所以这会儿专程道谢也说得过去,只不过…… 南予心道你嘴上说着“多谢两位爷”,然而一直谢的是君玦,究竟为什么一眼都不分给她南予,全程盯着君玦,还面色绯红一脸娇羞? “予儿,我们走罢。”君玦本来就不想管这档子事情,方才问南予要不要救纯属是看南予似乎是醋着了才存心逗逗的,于是他也没看那名少女,牵着南予转身就要走。 然而那少女却没有等他们转身,咬住下唇往前爬了几步,语速极快地匆忙道,“两位爷!奴家名叫江颜!是飞灵国人,原本也是飞灵国世家之女,可惜家族没落,奴家被硬生生拉去给人做了下等奴婢,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遇上了这种事情,奴家如今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一个人孤零零漂泊流浪……方才两位爷救了奴家,奴家无以为报,倘若爷不嫌弃的话,可否带上奴家一起走,赏口饭吃?” 南予舔了舔嘴角,有一种摊上事儿了的感觉,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君玦,君玦也看向她,挑起俊眉,“予儿难道想救她?” 南予还没回答,那名少女赶忙对君玦道,“这位爷!奴家会的很多!因为在别人家里为奴为婢,所以烧饭洗衣奴家都会!奴家方才无意中听见了两位爷的对话……下面奴家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位爷不会,可是奴家会啊!奴家不仅会煮面,但凡寻常人家里说得上来的菜奴家都会做!奴家还能给您洗衣!给您铺床叠被!诗词歌赋奴家也略懂一二,可以陪您吟诗赏花!啊对了,幼时家中有请探灵师测探过奴家的根骨,说奴家是修炼气韵的好苗子!若是爷肯指点,奴家绝不会拖爷的后腿!爷!您就救救奴家罢!奴家给您磕头了!” 南予心道怎么就从“两位爷”到专攻君玦这一位爷了? 说来说去不还是沉迷于君玦这厮的美色非要以身相许么?这种戏码南予简直看得太多了,没和君玦在一起之前,南予表示自己但凡走到一片地儿总是能遇上君玦的狂热追求者,全都和脚下跪着的少女一个款式,非要君玦娶的那种。 南予真的很想昭告天下所有为君玦留守的闺阁少女,被君玦娶了其实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美好,譬如她们有没有想过,像君玦这么六的男人,床/事上面……很吓人? 她都受不住,就她们那个小身板,还是算了罢。 想到此处,南予偏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拍拍少女的肩,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一本正经地微笑道,“对不住啊,你这两位爷都是妥妥的断袖,尤其你中意的这位爷还是断的比较凶的那一个,你要真这么 第855章 210.缠住不放 语毕,南予听得头上传来一声轻笑,她便也自己没绷住笑了出来。 眼前这少女却是泪盈于睫,一副颇受委屈的模样,她绕过南予,膝行至君玦脚边,伸手要去拽君玦的衣服,南予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腕骨移开,勾着嘴角调侃道,“诶诶,这就不对了,你这不是当我不存在嘛?穿这么少他肯定不会低头看你了,任你这一扯岂不是要扑上去?扑上去抱腿也没用,赶快把衣服穿上罢小姑娘,嗯?” 南予说得没错,君玦一直没有低头看这少女的原因,正是因为她身上被歹徒扒得就只剩下一件肚/兜了,方才那些歹徒扒开她最后一件外衣的时候君玦故意错开眼神,就是为了保持眼睛清净。 这应当也算是精神洁癖的一种罢,约莫是怕辣眼睛。 既然如此,这会儿肯定也不会低下头去看她了。既然没有看她,那么南予只能抱歉地说,方才她面红娇羞泪水盈盈的柔弱模样君玦根本就没有看见。这真是令人感到沉痛的一个事实。 “这位爷……奴家真的无处可去,只求能够收留,端茶倒水什么的奴家都不在乎!奴家甘愿伺候爷,就算爷是断袖,就算爷不会喜欢奴家也没有关系,奴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绝对也不敢有那等攀龙附凤之心!奴家定会对爷忠心耿耿没有二心!报答救命之恩!” 南予就着蹲下的姿势,一手拿折扇敲,另一手捏着下巴笑道,“小姑娘,既然你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也愿意端茶倒水洗衣烧饭,只求一个收留之所,那究竟为什么要从原来为奴为婢的地方跑出来?诗词歌赋略懂一二,修炼气韵的根骨上佳,应该很能讨主子的欢心啊,难不成是你主子长得没有他好看?” 少女咬紧下唇,说了这么久也没有说动君玦看她一眼,她瞬间就转变了战略,伸手去拽南予的衣角,虽然依旧是说一句抬头看一眼君玦,“爷有所不知,那家人的少爷患了病不得久活,却要奴家嫁于他做妾,奴家不肯,他们便想用强,无奈之下,奴家只好趁夜逃了……” 这名少女委实是个脸皮厚的,还兼有一点能说会道,几句下来全然把自己的娇弱可怜尽数显露,要是个寻常男人,恻隐心之下也就救了,可惜,南予是个嫌麻烦的人,扯不了的时候就不扯了,瞎哔哔那么多干嘛? 她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君玦挑眉看她,笑意盈盈,“不玩儿了?”南予点头,他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就走,边走边宠溺道,“予儿也是近日闲得慌了。” “好歹也是你的爱慕者,总得容我跟人家闲扯两句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人家还小,你这么冷漠,会留下阴影的。”南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君玦吻了下她的侧脸,“真不是自己醋着了想逗别人玩儿?” “我没有!” “一定是骗我的,骗了我,今晚要加一次。” “谁说今晚和你睡了?!” 少女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听着君玦越来越远的温言软语,原来……他的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对自己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的,既宠溺又深情。 定定地看了片刻,她的眸中闪出异样坚定的光芒,随手捡起被扒落的衣裳穿好,在君玦和南予两人消失于巷口拐角之前,匆忙跟了上去。 第856章 211.神秘女子 南予被君玦抱着走了一会儿,就察觉了身后跟着的人,微微凝神,她抱着君玦的肩膀望过去,只见那少女正紧紧揪着衣裳,怯生生地跟在他们后面,看见南予望过来了后,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埋下头不敢看她,只盈盈地向前走了一步。 南予收眼,她便也接着跟在身后。 “怎么了?”君玦见南予撇了撇嘴,便柔声问道。 南予抱紧他的肩膀,“那个女的还在后面跟着呢。” 君玦点头,毫不迟疑地加快了脚步,“我知道,别管她,懒得和她多扯。” 他这儿一加快脚步,身后的少女也加快了脚步,虽然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不小的距离,但不至于跟丢。 君玦确实是不想多和那少女闲扯,但是更不想任由那少女这么跟着,于是没走一会儿,隐匿在身边的暗卫就很有眼色地站了出来,站在那少女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姑娘,不必再跟了。”暗卫蒙着脸,声音低沉,很有震慑力,“我家主子并不喜欢生人靠近。” “主子……?”身边能有下属跟着的必然不是什么小人物,其实从方才君玦抬手将那歹徒化为青烟的时候少女心中就知道他肯定是个人物,修为定然不俗,这会儿少女只是心中更加笃定君玦不仅修为不俗,家世也定然不俗。 “如果姑娘再跟上来,在下就不会同你客气了。”暗卫说完这句话,便亮出腰间的弯刀。 那少女心中惊慌,眼泪又逼出来几滴,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奴家、奴家知道了……” 暗卫是个不近女色的,翻了个白眼便又消失在了她眼前。 少女咬住下唇,望着君玦和南予消失的那个方向,颓然地抱住自己的身子依靠着墙滑下来,轻声啜泣。 这条深巷还没走完,空荡荡的,黑暗笼罩在少女的身上,仿佛要将她吞噬在这黑夜之中,一种无尽的森寒席卷而来,少女有些害怕地用身上的衣襟将自己裹紧,抱住膝头放声而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空巷之中回响起了妖魅的笑声,悠远而空灵,少女不自觉地抱紧自己,停止了哭泣,只轻轻啜泣着,抬眸打量周围,在看到自己身前多了一双雪白的赤足时她吓得尖叫起来,“啊——!” 顺着这双足看上去,那是一张异域风情十足的脸,仿佛生来就是惑人的,高挺的鼻梁,一张红艳的薄唇正勾着唇角冲她轻笑,长卷的青丝耷拉下来垂至足踝,她的皮肤有一种近乎透明的雪白,一身火红的艳装,上面挂着金色的亮片,正因着她手中提的萤火虫囊而熠熠生光,她的脖颈处挂着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彩色哨子、一个巴掌心大小的锦囊,还有一片白色的羽毛。 最值得注意的是,她那一双瞳,是异色的,左眼碧绿,右眼蔚蓝,奇异非常。 少女渐渐戒备起来,颤声问她,“你、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那女子缓缓蹲身,带动着身上的金片轻灵作响,她捏住少女的下巴,妖娆一笑,“你不用管我是谁……小姑娘,你 第857章 212.改头换面 少女一怔,却又紧紧蹙起眉头,“……你有什么条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图什么?为什么帮我?” “自然是要图点什么的,可不能够白帮你啊……”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酥麻,勾人至极,“我的条件很简单,等你到了他身边,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少女咬紧下唇,迟疑了片刻后,缓缓点头,算是答应了,随即她又立刻抬头,满眸希冀,“那你什么时候把我送到他的身边?” “别急啊。”女子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打量了片刻,然后道,“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不过我可以保证,三天后你就能再见到他。你叫江颜?” 少女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女子一定从方才开始就在这附近窥视了才能晓得她的名字。可是方才那个男人那么厉害,没道理没有察觉这女子就在这附近啊。 “江颜这个名字,以后你就别用了,我会为你取个新名字,啊,对了,你的这张脸,以后也别用了,他已经见过你的这张脸,你要是想去他身边,就得改头换面……你可愿意?”女子那双异色瞳微微潋滟了一下,像极了隐匿在黑夜中蓄势待发的夜猫,利爪就冲着你的脖颈而去,危险至极。 江颜被她捏着下巴,被迫抬头去看她,心中微微颤栗,这个女人天生就有着一种让人感觉窒息的可怕,尤其是笑着的时候,就好像一条温柔顺着你的腿爬上去的毒蛇,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这比一来就凶猛攻上的毒蛇要令人胆颤百倍。 “我、我愿意……”江颜战战兢兢地轻点了下头。 “真是乖巧啊……”女子的手指轻轻滑过江颜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微微敛了起来,“这么乖巧的女孩子,他一定会很喜欢的,你要争气啊,要是不争气,可就白费了我的蛊……” “啊——!!!我的脸——!!啊啊啊——!!” 话音未落,那女子划在江颜脸上的手直接戳破了她的下巴,一条小指大小的虫从女子的手指中破出,钻进了江颜的脸中! 江颜弯腰埋下身子,双手紧紧抱住头,嘶声尖叫,她感觉到那条虫就在她的脸皮中不停地钻,吞噬着她的骨头和肉! “不要!!我的脸!!啊啊——!!我的脸!!” 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吮着自己被虫破开的指头,对江颜细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蛊了,没得你说不……记住,我叫千夙,你是我的人蛊,你可要听话,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我一定听话!!你把它弄出来!!求求你把它弄出来!!”江颜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紧紧拽着千夙的衣角,嘶声哭道。 千夙轻轻一笑,那笑声在黑夜之中只觉森冷无比,透着致命的魅色,她轻轻勾起江颜的下巴,轻声道,“听话就好,你若是一直这么听话,我不仅能将你送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我还可以将你送上他的床……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我听懂了!!”江颜脸上虚汗狂下,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但是相对的,也没有那么疼了,她试着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抬头去看千夙。 千夙将指尖抵在她的下巴上,那条虫子便迅速地从她脸下钻出来,径直钻入她的指中,千夙摩挲着指尖,再次抬起她的下巴,打量道,“这个样子,就有几分南予的神韵了……” 第858章 213.神韵颇似 江颜脸上的冷汗还没有退却,轻轻一瑟缩,汗水就滴下来,浸透了她的衣衫,她望着千夙,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南予?南予……是谁?我为什么要去像她?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小心翼翼中透着无尽的恐惧,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不断地侵袭她的心脏,让她心跳如鼓。 千夙的眸子微微晦暗,嘴角的笑意再次敛了起来,用力捏紧江颜的下巴,她的眼神变得狠辣如刀,“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想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照镜子。” 江颜紧张地点头,一边颤抖着,一边在身上摸索,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千夙随意丢给了她一把匕首,她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反应过来后赶忙捡起地上的匕首拔开,抖着手用刀背照了照自己的面容,“啊——!!” 尖声一叫,她一把丢了匕首,不可置信地摸自己的脸,但又不敢用力,概因方才那虫子钻进去,如今疼痛没有消散,如果不去碰固然没有感觉,一旦去碰了,就是钻心的疼! 这张脸太过陌生,不是她的脸!这不再是她的脸了!究竟是什么邪术,能让她的脸顷刻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千夙微微蹙起眉,“啧”了一声,低眉去看她,“不过是张脸而已,就惊讶成这样?以后你要学的远不止这些。怎么样,这张脸看着是不是很眼熟?” 眼熟吗? 江颜额上的虚汗层层掉落在地,她再次捡起匕首,照着这张脸,打量了好久也不觉得哪里眼熟,但当她抿起唇角的时候,那神韵……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瞬间灵光,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唇,颤声道,“是刚、刚刚那个……那个……” 千夙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她,眸中映着她的面容,“要是让你一眼就像极了她,还怎么去接近君玦?当别人是傻子么,不知道你的接近别有用心?唯有这样,一颦一笑间神韵像极了,才能让君玦对你侧目。” “君……玦?”江颜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抬眸看向千夙,“那个救了我的男子,叫做君玦?那他身旁的那个男子,就是你方才说的南予?是不是?” 千夙妖娆一笑,“是,看来还不算太笨。只是……你哪只眼睛看到那是个男子?你是真没见识,还是为奴为婢太久了闭目塞听?南予两个字,你没听见过?那么你们飞灵国的君卿殿下,你总知道罢?江颜,你真是撞了大运了,以后成了君玦的女人,什么都不愁了。” 君玦……君卿……? 南予…… 江颜的脑子里闪过着三个名字,好片刻之后,她顿时恍然大悟,“君卿殿下?!刚刚救我的人,是君卿殿下?!是那个叱咤五国的君卿殿下君陌卿?!” “现在才反应过来,哼,还当你是认准了人才扑过去的,原来竟不知道他是谁。”千夙冷然一嗤,又垂眸睨着她道,“三日后,我必然会让你再次看到君玦,但在此之前,你须得和我去见另一个人,不过……你如今这个模样,还是戴上面纱再去见他罢。” 第859章 214.异域蛊毒 君玦抱着南予回到飞灵国的客栈时,顾紫琛和九方越也已经回来了,因为是一起出行,他们就没有留宿在秦楼楚馆那等温柔乡中。 九方越正坐在二楼的大堂内和顾紫琛吃着小菜,望见楼梯口咬着一串儿糖葫芦朝这边走过来的南予,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君玦,便翻了两个杯子出来给他们倒酒。 “玩儿到现在才回来,人家客栈都打烊了。”九方越撇嘴,有些不爽。虽然南予已经嫁给君玦了,陪着君玦是理所当然,可是南予以前去哪儿玩儿的时候都是叫上他的!就算是嫁了人也该想着他这个玩伴罢,就这么把他给撇下了,重色轻友! 南予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君玦便和她坐在同一张长凳上,夹菜给她吃,南予一边吃菜,一边开始摆谈,“我们本来是准备早点儿回来的,后来遇上了点事,就耽搁了一会儿。我们在鬼市那边儿看见了一个正被几个大男人轻/薄的女子,算是顺手救了罢。” “哟,我乖徒儿可不喜欢管这种闲事啊。”顾紫琛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究竟怎么回事?” “君玦说他看见了一个长得很有诱/惑性的女人,拉着我追过去看了看,便看见了那么一幕,其中一个男的发现了我们,拿着刀冲上来,又出言侮辱,君玦就把他给灭了,剩下的人吓得腿软,就跑了呗!” 南予如实说完,又觉得不对,疑惑地转头看君玦,“你后来跟我说你那个被几个大男人轻/薄的少女不是你看见的那一个,那你看见的那一个到哪儿去了?” 君玦摇头,也有些匪夷所思,沉吟片刻后道,“那是个死胡同,我追得已经够快了,身边还有暗卫跟着,绝对没有任由她就这么跑了的道理,当时那女子一定就在附近,可是……我竟无法感觉到她的气息。” “什么!?”顾紫琛惊了惊,“连你都不能感觉到她的气息?!那个女人的修为难道还能越过你去?!不可能罢?!” 太阳烛照,谁还能这么变/态地每年把自己的气韵毁了重新修炼? 九方越拿筷子沾了点儿酒,敲了敲桌子,“察觉不到气息,也不一定是气韵修为比君玦高。” “那是什么?” 君玦解释道,“像死士,就是没有气息的,也没有气韵,根本感觉不到存在,只能靠杀气或者它们释放的毒气来感知;还有一些很厉害的散气师,譬如温溪棠这样的,能够利用散气隐藏自己的气息,也很难找到;还有一种,异域的炼蛊师,可以通过蛊毒将自己隐匿起来,我只知道大概的方法是让蛊虫在自己的身体内活动,具体如何不知道,不是很懂原理。” 南予蹙眉,狐疑地偏头,“这个啊……我懂原理,而且以前也被逼着炼过,但是那仅限于我以前百毒不侵的时候才可以做到了,过程有些血腥,你们要听吗?” 三人皆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第860章 215.血蛊隐息 见他们都是一脸好奇的模样,南予便也坐正了姿势,从筷子桶里拿了一根筷子出来,沾了一点儿酒水,然后在饭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人的形状出来。 九方越双手环胸抵在桌上,低头去看她画的东西,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个什么玩意儿,便问道,“你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难不成是个人?” 其余两人也正有问的意思,听他问了后便疑惑地看着南予:求解。 南予看了看他们三个,一本正经道,“是人啊!” 三人都默了。 南予在这个人形外面画了一个圈,娓娓道来,“在炼蛊术之前,必备的条件之一便是自身百毒不侵,因为下蛊是需要蛊虫进入被下蛊之人的身体,下蛊人才能操控,这些虫子很能钻,下蛊人天天与这些蛊虫打交道,如果自身不能百毒不侵,很容易玩着玩着就被虫子钻进身体,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因此,第一步便是炼就百毒不侵。把毒物毒草都研磨成粉,倒入水池中,将水池变成毒池,天天泡着养着就行,不过泡这个年纪一定要小,骨子还软着,那些毒都能渗入骨中。这个相对来说没那么痛苦,尤其是熟悉之后,泡在里面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当然,能顶过那阵的才算数,顶不过的,就只有被毒死。” “一边塑造百毒不侵之体,一边就可以开始养蛊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蛊,养料也基本上不相同,越是凶残的蛊虫,虫卵难得,需要的养料也刁钻,像什么罕见的花草都是小事,有些蛊虫需要养蛊人用自己的血培养,有些喜欢钻到养蛊人体内,在他们身体里过活,吸收养料。” 南予想了想,用筷子在那人形的头上点了点,“有些还专喜欢吃人脑髓,杀伤力不错,就是恶心了些。我以前养过一条血蛊,每天划开一个口子放血给它喝,喝得少的时候就是一小杯,喝得多的时候它会直接从我指尖钻进身体里喝我的血,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藏在我体内,用得到它了,就破开我指尖钻出来,最喜欢吃人的生肉,杀伤力极大,但是因为喝的是我的血,所以一直挺听话的。” “至于能让养蛊人气息全无的法子,就是让无数的血蛊钻到身体里,咬噬身体内的生肉,喝养蛊人的血,再把喝进去的血吐出来,通过蛊虫喝血吐血,把人活着需要的气源源不断地供给,如此一来,养蛊人不需要外界的气,也就不怎么需要呼吸,通过血蛊供给气息,转换体内气的运作就行了。” “当然了,如果不是需要的情况,也没谁会愿意忍受那么多蛊虫在自己体内喝血吐血,平时大家还是要自己呼吸的,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利用血蛊隐匿自己的气息,不需要的时候,那些血蛊只会安安静静待在身体里。” “放血蛊的时候,数量什么的一定要严格控制,如果不是炼蛊高手,轻易不会尝试,因为一旦失败,那些蛊虫就会把养蛊人的血喝干净,再爆体而出,永远不会吐还给你了。我以前被放入过八十多条血蛊,但是刚放进去没多久,就被勒令取出来了,料想是梓阳担心我扛不住罢,这是出人命的玩意儿,死得很快的,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第861章 216.蛊中蜈蚣 顾紫琛摇头叹气,“确实血腥。那么,乖徒儿你可知道,蛊毒怎么解?”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南予也是一脸遗憾,“唉,我以前主攻的是毒,炼蛊只是顺带着玩玩儿而已。关键是还有一些蛊根本就不是毒,没得解法。譬如血蛊罢,给别人钻入身体了,就可以咬噬人的肺腑,直接将那人咬的内脏绞痛致死,没得解,但是可以在血蛊发作前用东西把虫子引出来。” “那什么样的蛊才是毒?”九方越凝神问道。 南予抿唇思考了一瞬,“很多的,不一样的毒可以炼出不一样的蛊,那些被毒养大的蛊虫本身就是剧毒,进入人的体内,不会立刻散发毒性,要看操纵者什么时候想杀这个人,才会让蛊虫散毒。云叶中的迷魂蛊也算是蛊毒,种在云叶体内,让他被养蛊人操纵,可是,我不确定能否帮他解开。” “那你如今可还会养蛊?要是让你养一条没有毒性的蛊虫出来,是不是就不需要百毒不侵之体了?”九方越沉吟道,“养一条蛊虫花费的时间长吗?” 南予摇头,“那要看什么蛊了,有些是从蛊虫尚是虫卵的时候养蛊人自己培养,养到它长大,有些则本来就是成虫,或者是蛇、蝎子什么的,让它们和很多毒物放进同一个器皿中,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蛊。前者花费的时间就是那蛊虫从卵到成虫的时间,后者则只需要一天时间足矣。没有毒性的蛊也有很多,譬如……呃,催/情蛊什么的,但是那种我没接触过就是了。” 就在此时,几个黑衣人从暗处陡然出现,俯首在君玦脚下,“殿下。” “如何?”君玦拾起桌上茶杯抿了口茶。这几人都是这一带的眼线,君玦之所以抱着南予走的那么洒脱,就是等着他们回来给他报备。 然而,那几人中的首领却道,“殿下,我们守在那里等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君玦微微蹙眉,“没有异常?”不可能。 反问的话刚落下,那几人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狰狞着面孔朝君玦冲了上来! 君玦的反应何其之快,在反问“没有异常”的一瞬间,已经全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随手飞出手边的筷子散出,竹筷径直插在几人喉间,锁喉夺命! 黑衣人瞬间倒下,神色都来不及收,狰狞的面容刹那间就变得煞白,脖颈处鲜血飞溅。片刻后,一只细长的蜈蚣从他们的口鼻中钻了出来! 南予蹲身拿了根筷子挑起其中一只蜈蚣,挑眉道,“刚说到蛊,你就来了。” “如此也可以确定了,君玦看到的那个女人,当真是个炼蛊师。”九方越道,“我们还没找他们,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想必这个女人和云叶中的迷魂蛊也脱不了干系。蠢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蛊?” 南予把筷子抬起来给他看,挑眉道,“这还用问,就叫蜈蚣蛊呗。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儿,能迷/惑人的心智,但是迷/惑的时间很短,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意识。只不过要是不除去体内的蜈蚣的话,就能慢慢把人给弄死而已,比之迷魂蛊那等直接让人丧失心智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清楚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第862章 217.美人千夙 南予也好久没有养过蛊,方才说起的时候就想着这些日子倒是可以把以前养蛊的活计拾起来,彼时正愁着没有虫卵,这会儿就给她送了几条现成的蜈蚣来,她一时起了兴,便逮着这几条蜈蚣玩儿了三天。 南予把这几条蜈蚣放到一个陶罐子里,第三天晚上骑马经过一片山林的时候,特意出去逮了几条毒蛇,又逮了些蟾蜍,和了毒药一起扔进陶罐,等着那些毒物自相残杀。 四人围坐在火堆边上,南予就抱着罐子等着看最后的胜负结果。 九方越满脸扭曲,“蠢予,你是不是闲得慌?不是说蛊只会听养蛊人的话吗?这蛊不是那个给暗卫下蛊毒的女人养出来的吗?你这么接着养,就能让它们听命于你?” 南予不以为然,拍了拍陶罐解释道,“蜈蚣蛊很弱的,我没打算用那个女人的蛊,我打算让我丢进去的毒蛇把这些蜈蚣给吃了,让毒蛇变成我的蛊。毕竟喂养蜈蚣蛊还是用了不少药材,我全当是养料喂给毒蛇了。” “真难想象,乖徒儿你小时候玩儿的都是些这种东西?”顾紫琛拨弄了两下火堆,摇头啧叹,“了不得,为师小时候下河摸个螃蟹最多了。” 南予心道我小时候玩儿的可不止这些,更了不得的东西她都能玩儿,且总是玩儿得最欢的那个。 陶罐里传来“砰砰当当”的碰撞声,以及“哈嘶哈嘶”毒蛇吞吐信子的声音,以及蟾蜍“咕呱”声,看来战况很是激|烈。 南予嘴角翘了翘,忍不住将陶罐打开一条缝隙,眯着一只眼睛凑到里面去看,岂料她刚打开了一条缝,便有什么东西找准了那缝隙的光亮,猛地从那处冲了出来,那东西快,南予也快,又完全不惧怕,伸手就是一抓,直接将那东西紧紧捏在了手里。 “蜈蚣?”南予感觉到手心的东西正在迅速扭动,像是要往她体内钻去,她微微挑眉,“蜈蚣居然还没死?” “啧啧啧——” 几人听见鼓掌声和啧叹声,便都就着火光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血色红衣的异域美人正赤足走来,她的脚腕上系着红色丝带,随着夜间的微风吹拂而飞扬,和那一头长及脚踝的青丝交织,那女子身上的衣裙异域风情十足,上衣露出了肚|脐,衣摆下面缀了一圈金色亮片,相互碰撞之间发出轻灵的声响,下身着的是红绸制成的收脚裤,宽松而又拖拉,最后在足踝处收紧裤脚,她的腰上和手腕上都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金色细链,走路时让水浪般浮动,当真美人。 最让人醒目的,当属于她那一双异色的瞳孔! 竟是左眼碧绿,右眼蔚蓝,在月光下泛出泠泠的光芒,她的眉尾上挑,红唇的唇角轻翘,高挺的鼻梁尖尖的顶。 南予相信这个女子绝对有足够蛊惑人心的力量,值得每个男人为其着迷。 而这个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鹅黄色纱衣的女子,微微垂首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知道她的身段极好,纤腰不盈一握,也赤着足,安静地跟着,那一头青丝也被风吹拂得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美感。 君玦的眸子微微一眯,抿紧唇看向这两人。 第863章 218.致命的毒 早在这两个女子靠近的时候,君玦就已经感觉到了气息,不过,他只感觉到了一人的气息,料想就是那个黄衣女子的,而前面身着红衣的女子,多半就是三天前的晚上,他在鬼市巷口匆匆一瞥的那个女人。 也就是君玦那晚口中那个会通过炼蛊来隐匿自己气息的炼蛊师。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南予是无法想象究竟什么样的长相才能让君玦说出“很有诱/惑性”这几个字的,如今打量着这个身着红衣的异域女子,南予才晓得,君玦说这句话并没有半分夸大,而且似乎只有着几个字才能十分贴切地形容她。 如果说是美/艳,未免觉得俗气,可是眼前这个红衣女子明显没有半分俗气,不仅不俗,竟还有一种纯净的剔透和灵秀在里面,让人搞不清她究竟是娇艳,还是清丽。 所以,君玦才会形容说是很有诱/惑性,这种形容在南予看见她的那一刻,直接就构造了一副既让人为之夭折疯狂的绝美,又让人为之心悸萌动的清纯,哪一种都是极致的勾/魂摄魄。 红衣女子缓缓走近他们四人,唇角轻勾,有些惊讶地看着南予,缓声道,“哎呀,想不到我流落这个地方这么久了,还能遇上同行……南予姑娘,竟然还会豢养蛊虫?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有毒。 致命的毒。 这个女人的声音就像是夜间的缠绵着热风的一把冷刀,明明语气如此和缓,却透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危险。 然而这个世界上除了南予外的任何女人在君玦眼中都是一种值得厌恶的存在,尤其是这种看上去挺厉害的女人,君玦最是不屑一顾,比普通到围着他满地打转的女人还要让他觉得不屑一顾。 君玦的眸中闪过一丝嘲弄,勾唇冷笑道,“风雨山庄的刮骨美人千夙,久闻大名,竟说的就是你么?你们庄主让你来干什么,你要说,便赶紧说,不说,便赶紧滚。否则一会儿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既然已经来了,我当然是要说的……”千夙微微勾唇笑道,“殿下这人,怎么如此没有情/趣,真不如九方小侯爷来的洒脱恣意,难怪南予姑娘向来与你不怎么和睦,什么都不愿意同你倾诉,反倒是和九方小侯爷很谈得来。九方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九方越挑眉,看了一眼君玦黑下去的脸,再看了一眼正逮着蜈蚣打量千夙的南予,揉了揉鼻子道,“虽然你这话说得爷很是熨帖,可我今日也是这么一句话,你有什么事,要说便赶紧说,不说便赶紧滚。要是一会儿惹毛了你的爷,可是不管你是不是美人,都会下手揍的。你们风雨山庄前几日还死乞白赖地要我同你们结盟,如今就敢单拎你一个上阵来,也是了得。” 千夙轻轻一笑,倒是满不在意,朝南予伸出手,然后对她笑道,“南予姑娘,这几只蜈蚣都是小女子悉心培养出来的,这么几只毒蛇蟾蜍,根本敌不过它们,既然敌不过,那这些蛊便还是我的蛊,你拿着没有半分用处,还望姑娘你归还。” 第864章 219.不惧君玦 南予睨着她伸过来的那只白皙光滑的手,轻笑一声,“嗤,你说这蜈蚣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叫它一声,看看它答不答应。它要是答应了,我就给你,它要是不答应,我就打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千夙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片刻后又风轻云淡地继续笑开,这么二十多天来听主子提起的南予臭不要脸的事情还少了不成,“南姑娘说的是,既然这蜈蚣在你手上,那便是你的了。不过,就怕南姑娘没法子将它们收归己用,到时候反伤了自己就不好了。好歹是个美人儿,我可是会内疚心疼的。” 说着,她冲南予轻轻眨了下左眼,抛出一溜儿魅色,唇上红艳被月光覆上一层冷调,泛出晶莹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果真是个勾人魂儿的美人,南予低眸,面不改色地将蜈蚣丢回陶罐子里,咬破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 千夙的美眸微微眯起,主子怎么没告诉她,南予也是个炼蛊高手?这几条蜈蚣是她自幼培养的,完全受她操控、听命于她,她刚刚来的时候就诱/导蜈蚣趁势钻进南予的身体里,然而此刻南予毫发无损。 “诶呀,这不是云岚宗的紫元尊么?果真芝兰玉树之姿,俊逸出尘。”千夙嘴角荡漾着,指尖戳到顾紫琛的肩膀,又顺着他的肩向上抚摸,到侧脸,再绕过后颈,然后整个人都贴了过去,揽住顾紫琛的手臂,将自己的下巴点在他的肩上,“啧啧,这身体当真是铁打的不成,坠下云岚边界还能完好无缺……” 顾紫琛显然是个禁不住美色的,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头偏她远了些,“千夙姑娘,我不喜欢比我小太多的,你这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我都可以做你爹了,你勾/引错人了罢?” 南予眉头一蹙,正想出手,君玦就已经起身,单手隔空将千夙拎了起来,随意摔在地上,冷眸漠视她,手心升起一抹绛紫色的气流,呈火焰状,正腾腾烧着,“在场的人你已经挨个儿问候完了,还有什么遗言么?” 一般来说,谁要是被一个实力高出自己很多的人这么对待,且还知道这么对待自己的人是君玦,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跪地求饶了,但是反观之这位千夙姐姐,简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无所畏惧。 不仅无所畏惧,还一派风轻云淡地提唇笑了笑,就着被丢在地上躺着的姿势,伸出手来撑起下巴,抬头盈盈望着他,仿佛自己不是濒死,而是栖在自家床榻上一样。 “殿下,我不过是被庄主派过来问候你们两句的,客客气气温言软语,究竟哪儿惹着你不痛快了,千夙改了还不成么?”她的笑很随意,像是在和君玦聊天,“哦……我想起来了,殿下,你想不想知道,远在秦国的七重天暗卫都是怎么了?为什么今日你的手下向你报备的都是秦国那边没有消息传来?来,千夙悄悄告诉你,其实秦国的那群能人异士,都已经成了我的蛊了呢……啊,本来想给殿下一个惊喜,怎么就给说出来了。都怪殿下这么凶的样子,把人家吓着了,要是不说出来,怎么保命呢,啧。” 第865章 220.玩弄人心 在场几人都是心中暗自一惊,把人做成了蛊?! 君玦在秦国的暗卫都被这个女人做成了蛊?! 换个说法就是,那些人都被风雨山庄控制起来了?! 要知道君玦在秦国的手下可有上千人之多! 这也就算了,寻常那些手下都是会将秦国发生的事情传递给跟随在君玦身边的暗卫,再由暗卫每天上报给君玦,明明昨天晚上那些暗卫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如常进行,什么诡事都没发生,为何今天就全都变成了蛊?! 究竟是要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把他们在短短一天之内都给控制住?! 又是要什么法子才能把他们在短短一天之内都给找出来?! 谁才能够知道君玦的那些暗卫分布在秦国的什么地方呢……? 南予的瞳孔微微睁大,猛地反应过来——言城歌!! 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君玦势力分布的人,自然是言城歌了! 君玦可能也没有想到,言城歌这么快就能拿自己以前告诉他的机密来出卖自己,也没想想到,言城歌真的就这么丝毫不念及兄弟之情去了风雨山庄,更没有想到,他帮着风雨山庄来对付自己的手段一开始就是这么狠。 或许言城歌是要在风雨山庄立威,急于掌握风雨山庄的实权,所以必须做一件大事出来给君玦重重一击,才能让山庄的人信服,也或许是言城歌单纯地想要直接开始报复君玦了,所以一来就挫君玦的锐气。因为君玦这个人,是不允许自己被别人算计的,更不允许自己输别人一筹,秦国的暗卫一天之内全都被控制,对他来说,当真是挑衅。 但是千夙说的是把他们做成了蛊,并不是把他们都杀了,说明这些人还活着。 只是都变成了千夙能够操控的人,也就是风雨山庄的人,就算是活着,也不能留了。 如果君玦现在杀了千夙,那么这些人无疑是完全没得救,养蛊人死了,以养蛊人为中心存活的蛊要不了多久也会死。 然而,要让上千数目的人都直接去死,还是君玦亲手了结的,那君玦在自己属下眼中就成什么了? 那不是十人,不是一百人,不是一千人,而是近万人!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混混,而是身兼不俗气韵的能人异士! 这么多的人、这样的人都能被君玦弃之不用,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相救?! 平心而论,要是**控的人是南予,是顾紫琛,是君玦的亲信,是他看重的人,君玦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千夙吗? 不会。 那么就说明他们这些暗卫的命就不值钱了? 失去军心是最可怕的。 如果真的让这么多人去死,难保君玦其他手下不会怀疑自己为君玦卖命究竟值不值得,难保他们不会觉得既然风雨山庄能够一天之内给君玦这么大个惊喜那么也有能力和君玦对抗,既然为君玦卖命不值得,他们何不为风雨山庄卖命? 言城歌这一招走得实在是阴险,端看君玦是要为了永绝后患杀了千夙这个祸害,还是想要失了军心让更多的人投靠风雨山庄。 顾紫琛说得没错,言城歌当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什么战术都比不过心理战术,而言城歌这种连自己都骗得过的人,人心在他眼里,简直信手把玩。 “殿下,你倒是下手啊,不是想要杀了千夙吗?”很难得地,千夙嘴角勾起一抹沾沾自喜的笑意,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得意。风雨山庄,有多久没有打过胜仗了。 第866章 221.环环相扣 南予心知君玦此时也正在思忖这个女人究竟要不要杀,但是不论杀或不杀,选择哪一种最后的结果都是风雨山庄获利。 那么便只能选择自己损失少的那一方。 既然千夙已经暴/露了自己正在渐渐操控君玦的暗卫势力的事情,经此一番,君玦也定然会让自己的势力全数移动起来,言城歌再想要找就没那么容易了,找不到就不会再出现被偷袭操控的事情,留着千夙暂时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但要是失了军心,只会有更多的机密被自己的人带给风雨山庄,因小失大,不值。 君玦的眸子越发冷凝,他缓缓收了掌心的绛紫色气流,见千夙扭着脖子慢悠悠地站起并且对他露出仿佛胜利的笑容时,君玦的嘴角也扯出一抹冷笑,掌中气韵再次凝起,一掌向她打去,“轰”地一声,千夙被强劲的气流弹出好几步远,“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千夙抹着嘴角的血,口中的腥甜蔓延上来,久久不散,那黄衣女子似是被吓了一跳,小跑过去跪在千夙身边,将她扶起来,千夙一把别开黄衣女子的手,撑着身子咬牙抬头。 “我怎么?”君玦微微挑眉,语气从容了起来,“杀不得还打不得了?言城歌教你这么说只是为了留你一条小命,他就没教过你要怎么办才能不挨打?看来也不怎么把你放在心上,你也不过是一条被人利用的走狗罢了。” 千夙咬紧牙关,瞪了君玦片刻,深吸一口气,又渐渐平息了怒火,她垂眸隐匿了从眼中滑过的一抹痛色,随即抬头,勾起唇畔,用那温柔缱绻的声音缓缓道,“殿下说笑了,千夙本就是我主子的走狗,何来利用之说呢?” 千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拉过身边的黄衣女子,将有些惊恐的黄衣女子推到君玦的面前,掩唇轻声一笑道,“这位身着黄衣的美人儿,可是我们主子精挑细选才为殿下选出来的,但是我们主子深知殿下的脾性,料想殿下也不会直接收了她,所以……就派我来做了一点儿不怎么干净的手脚。” 语毕,千夙的指尖轻轻滑过顾紫琛的衣袖,轻抛了一个媚/眼出去,呵气如兰,故作幽怨地道,“紫元尊,谁让你方才不抱住人家呢?人家都自己扑上来了,你还是无动于衷……啧,作为惩罚,人家在你的身体里下了一点点儿不会痛、不会痒,但是……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的蛊……” 南予一惊,是那时候……!! 就在千夙佯装和他们所有人都打个问候的时候,她不敢碰其他的人,却唯独碰了顾紫琛,先是伸出手指佯装娇/嗔地戳了一下顾紫琛的肩头,再整个人扑过去,揽住他的脖颈。也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顾紫琛的脖颈之时,蛊虫从她的指尖破出,钻入了顾紫琛的体内! 而后她算准了,不,或者是言城歌算准了君玦或者其他人必然会将千夙拉开,多半就是袭击在地,千夙便顺势抹掉了指尖那点儿因为蛊虫破开而渗出的鲜血! 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南予左手随意化出一把剑,直指向千夙,“你给我师尊下了什么蛊?!” 第867章 222.结命为一 “寒禅剑?!!” 南予自己都没有察觉,方才心急之下化出的正是言城歌的寒禅。 自言城歌把寒禅送给她的那日起,竟然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在赠送她寒禅剑之前,言城歌也在南予和君玦吵架的时候从君玦那里拿出了破风剑给她。也就是说,现在南予身边匿着的有两把剑。 南予自己也不怎么去记两把剑是哪个是哪个,这么些天她也一直没有用到剑的地方,所以随手凝气一抓,竟然就抓到了言城歌的寒禅。 而观之千夙的神情,就很值得玩儿味了。 南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涌出眸底。 千夙这个蛇蝎美人,今晚上就是被君玦拎起来丢在地上用气韵对着的时候都没有露出恐惧害怕的神色,而被君玦一掌打得吐血她也只是怒火上涌了短短片刻而已,其余时候都保持着微笑、微笑、再微笑的气定神闲姿态,又嚣张又悠闲,毫无畏惧。 但是此刻,千夙看见寒禅剑,一种难以自抑的激愤和妒火升腾了起来,全都表现在了她的脸上,且经久不散,越来越浓。 南予只是对自己的情事方面不长脑子,对别人喜欢自己这些事迟钝,可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别的男男女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况且千夙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南予又不是个傻子: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千夙对言城歌有着那么一些不寻常的想法。 不光她看出来了,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 不过,千夙并不是个绣花枕头,也不是花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察觉到周围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后,她便很快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仿佛方才失控喊出“寒禅剑”三个字的不是自己。 千夙抿了抿唇,调出方才那抹毫无温度却又温柔缱绻的笑意来,“南姑娘别急着拔剑啊,你如今再讨厌我,也不能杀我,这你是知道的。啊,对了,还有这位身着黄衣的小美人儿,可是,啧啧,你想要杀她,也是不行的啊,除非……” 说到这里,她故意放慢了语调,仿佛刻意要让周围的人紧张似的,“除非,你不想要你的师尊活了。” “结命蛊?!”南予蹙紧眉头,紧紧盯着千夙。 千夙倒是真的吃了一惊,“你竟知道这种蛊?”顿了顿,她又观察了一番南予的神色,笑道,“不过,似是不知道怎么解。这眉头皱得这样紧呢。呼,幸好不会解。” 其余三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结命蛊,但是从字义上,和方才千夙说的话来看,怕是将顾紫琛和这个黄衣女子两个人的命结在一起,倘若其中一个死了,那么另一个也就活不成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顾紫琛忍不了,居然有人拿他来威胁他徒弟,“这个法子,怕也不是你能想出来的。言城歌如今真是狠得下心,就不怕被寒禅反噬吗?!” 千夙的眸色微微凝起,冷笑一声道,“从前他受反噬之苦时你们没有操心过,如今也不劳你们操心了。更何况……他如今不会再受寒禅之苦了,我会治好他。至于我想怎么样……我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个美人儿我可就留给你们了,是死是活,你们自己决定。” 第868章 223.姑且跟着 语毕,千夙的身体竟化作极为细软的黄沙,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凭空消散在风中。 南予微微心惊,倘若她不是个有知识有文化有水平的人,此时应当大喊一句——这特么是个什么妖术?! 君玦的眸光微微敛起,他的视线从飘散的黄沙转移到那名黄衣女子身上,凝神思索着千夙把这个女子留下来的目的。 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只是为了把这个女人推到他们身边来……君玦才不会相信言城歌只是为了丢个女人过来恶心他。 这个女子……君玦微眯着眸子仔细打量她柔美的面容,袅袅烟丝之中,一张脸和这名黄衣女子的脸有几分重合。 南予让顾紫琛坐下,然后蹲在他身边,查探着他的脖颈,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火红色小点,想必是方才蛊虫钻进去留下的痕迹,此时她能够清晰看见一条细长的虫正蜿蜒在顾紫琛的脖颈上。 南予将寒禅剑尖抵住那条红色的蛊虫,想要将它剔除,但是她脑子里的理论知识告诉她结命蛊并不是这么除的,脖颈本来就有无数血管经脉,要是不仅没有除去结命蛊,还不慎割到了经脉……可惜的是她当时看蛊术扫到结命蛊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只隐约记得方法没有这么简单粗/暴,是要用药来引的,具体什么药,她也不知。 思及此,南予将手中的寒禅放下来,隐在气流之中,然后走向那名黄衣女子,伸出两指捏住黄衣女子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倒是个美人儿。我不信千夙那个妖女没有教过你如何解开结命蛊,你要是不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赶快把结命蛊给我师尊解开,我放你一条生路。倘使让我给解开了,你的下场可就没有这么温柔了。” 黄衣女子一双水眸泠泠,泛着担忧害怕的光芒,湿漉漉的仿佛受惊的小鹿,她惊慌失措地朝南予磕头,每一下都直磕到了地上,发出“砰”的声音,“南姑娘饶命!南姑娘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是风雨山庄的人,但从来不参与庄内的事情!我只是庄内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不过是被千夙大人随便抓来的!她就在我的脖子上拍了一下,然后就把我带到了这里来!非让我跟着她,让我听话!千夙大人的话我不敢不听啊!” 九方越有些疑惑地蹙起眉,也走到黄衣女子的面前蹲下身,仔细扫着她的面容,看了一会儿,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她的眸子,又看了眼南予的眸子,然后凑近黄衣女子,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黄衣女子的眸光闪了闪,盈盈地望向顾紫琛,然后这么跪着一路膝行过去,拉着顾紫琛的衣角,“这位爷!你要相信我啊!如今我们的命连在一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就在此时,君玦忽然敛了全身的气流,平和道,“行了。你姑且安安分分地跟着,不会伤你性命。” 第869章 224.可以帮你 君玦都发话了,也就没有人再逼问这个黄衣女子,毕竟倘若人家就是不肯说,你逼问也没有用,而且她和顾紫琛的命已经结在一起也是事实,根本就不能杀她。 为今之计只能让她跟着了,别无他法。 南予看了一眼那黄衣女子,“叫什么名字?” 那黄衣女子怯生生地看向南予,然后有些害怕地低头往君玦那方走了几步,埋着头轻声道,“栖绫儿,我叫栖绫儿……” 君玦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几步,堪堪与栖绫儿即将靠过来的身体错开,然后拉着南予的手走向正在吃草的马,“再走一会儿就到锦焱国边城了,那儿有客栈,休息两天再往幻门去罢。” 刻意休息两天,看来是要布局了,九方越心知君玦这个人睚眦必报,风雨山庄敢先一步动手,他绝没有就这么受着的道理,不让风雨山庄的人也栽个跟头,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栖绫儿望着君玦和南予一起走过去的背影,又看见顾紫琛和九方越都纷纷走向了自己的马,她有些局促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站在原地讪讪地跟了几步,然后握紧手停住了。 九方越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已经绝尘飞驰而去的君玦,然后伸手向栖绫儿,不耐烦地道,“你跟我同乘一匹马,上来,快点。” 栖绫儿有些犹豫地把手伸过去,慢吞吞地握住了九方越的手,后者轻巧一拎,将她抓到自己身后,随口吩咐,“坐稳了。抓紧衣服就是了,别抱我。” “哦……好……”栖绫儿有些窘迫地抓住了九方越腰侧的衣服,低声轻问道,“我听千夙大人方才唤你小侯爷,那……以后我是不是也唤你小侯爷?” 九方越正策马跑着,听及此也随口回了她,“随便你。” 跑了一阵,终于再次看见了君玦和南予他们,九方越稍稍放下心来,这才将速度减慢了些,跟在君玦的马后面。 因为方才的一阵狂奔,栖绫儿的手紧紧抓着九方越的衣服,一度抓出了凌乱的痕迹,手心的汗也沾湿在他的衣服上,栖绫儿看见前面的君玦,抿了抿唇,然后轻声问九方越道,“小侯爷,殿下和南姑娘是怎么认识的?殿下怎么就喜欢南姑娘了呢……?”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九方越心中警惕,语气却颇为漫不经心,“栖绫儿,我警告你,不要搞那些阶跃的小动作,有那个想法也不行,君玦我管不着,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你若是敢让南予有一丁点儿不痛快,我就让你浑身都不痛快。听懂了?” “听、听懂了……”栖绫儿的眼帘微微垂下,又放缓了语气,柔声问道,“其实,小侯爷也喜欢南姑娘罢?我看得出来。嗯……应该所有人都不难看出来,只有南姑娘自己看不出来。” 九方越没有理她,装聋作哑的姿态让栖绫儿有些尴尬,等了片刻,栖绫儿又凑在九方越耳边轻声说道,“小侯爷放心,绫儿不会说出去的。要是小侯爷有需要的话,绫儿也可以帮你。” 第870章 225.果灵姐姐 九方越有些兴味地勾了勾唇,眼尾微微上扬,他偏头撇过栖绫儿凑上来的唇,眯了眯眸子,然后饶有兴趣地道,“哦?你要如何帮我?” 栖绫儿察觉到被九方越避开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偷偷喜欢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但凡有一点儿甜头,就会不断地回忆沉沦,甘之如饴,就算是为了那一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像小侯爷这样的,就更令人心疼了,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还愿意一直追随,心甘情愿地为了那一点儿甜头付出淋漓的鲜血……” 话锋一转,栖绫儿笃定道,“小侯爷,我能够为你挣来很多很多的甜头,虽然我无法将南姑娘送到你的手上,但是我能让你心中好受一些。绫儿在看出小侯爷看南姑娘的眼神不同的时候就很心疼了,小侯爷,也当是痴情之人。” 九方越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她话中的可靠性,他明明想一个字都不信的,他明明想要再次警告她不要兴风作浪的,但是听见她如此笃定地说能够帮他挣来很多很多甜头,听见她将自己的心剖析得如此清楚,明明越是这样能够蛊惑他,越是可疑的,但是,毫无疑问,他很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挣法,这个甜头又是什么,他很想要这个甜头。 于是,他没有出声,就像是默认一样。 明知道很可疑,明知道的,可心底有个声音就是不愿意太过坚决地拒绝她。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栖绫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后,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担忧什么,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一行人骑马跑到锦焱国边城花都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君玦随意进了一家酒楼客栈,却有人恭恭敬敬地接待。 “果真是殿下,方才果灵姐姐来说的时候小的还以为是在逗我们玩儿呢。”一名小二恭敬地朝君玦颔首笑道。 没有料到竟是她来传的话,君玦也轻笑道,“她寻常忙得不可开交,哪儿来的时间逗你。” “我看果灵姐姐悠闲得很,走路都带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说话还是那股子潇洒劲儿,在七重天做事做久了都这么二世祖的吗?”那小二笑了笑,挠头看见了站在君玦身后的南予,愣了愣,然后道,“这位就是……是南公子罢?果然和果灵姐姐说的一样,生得俊俏!” 因着南予是一身白衣男装的打扮,果灵姐姐特意吩咐过要喊南公子,不能喊南姑娘,他也就记着了,恭敬行了一礼。 君玦听见小二描述唐果灵那走路带风的样子,又听及他喊南予为南公子,嘴角便勾了勾,想来也是果灵特意吩咐过的。 南予也冲他点点头,心中思忖着这个被称为果灵姐姐的究竟是谁。 “果灵她可还有留下什么话?”君玦一边随手指了人将顾紫琛他们都带去房间,一边问那小二道。 小二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用力一点头,“有的,果灵姐姐说明天就会来客栈见殿下,今日因为还有一些七重天的事宜没有处理完,须得熬夜处理了,汇总好后明日一大早就给殿下过目。” 君玦轻声一笑,眉眼都带着戏谑调侃,“骗你的罢,她向来不曾熬夜公干,多半是哪儿玩儿去了。” 听到此处,南予不得不抬起眼皮看了君玦一眼,然后又抿紧唇什么都没说。 别的没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听着不舒服,概因这么几句对话下来,君玦已经因着那个果灵姐姐笑了三次了。 第871章 226.年少韵事 一直到上了楼进了房间,南予都匪夷所思,她总觉得君玦和这个女的有点儿什么故事在里头,不然为什么那个小二提起她的时候他会笑? “予儿,你怎么了?”君玦也看出她的不正常,但是一时之间想不到为什么,还以为她是为了顾紫琛结命蛊的事情,于是宽慰她道,“那个栖绫儿我会让人好好照看的,等过了这阵子,回到秦国,容景一定会有办法。” 南予瞬间被他岔开了话题,顺着话道,“说到栖绫儿,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君玦挑眉,而后顿道,“我暂时没什么看法,倘若她真的有问题再说罢,目前为止,我倒是相信她只是风雨山庄里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子罢了。” 南予很惊奇,君玦居然相信栖绫儿?!是他傻了还是自己的戒备心太重了?!可是这个人是千夙那个妖女送过来的,戒备心重一点儿不应该才是正常的么?!绕了这么一大个圈子,就为了把这个女子送到他们身边,这个女子却什么问题都没有……难道言城歌很闲吗? “你觉得她没问题?你为什么觉得她没问题?”南予疑惑地站起身,一边拆着自己头上的发绳,一边走向浴桶开始解着腰带。 君玦看着她宽衣的背影,和豁然散开的一袭青丝,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然后也起身走向她,从身后抱住她,帮她脱衣服,“直觉,我觉得她那张脸似曾相识。” 南予翻了个白眼:这个意思翻译过来是不是说——总觉得看着她的那张脸,就很愿意相信她? 南予心中一气,翻过身一把将君玦推开,自己解着里衣的衣带,隔了片刻,感觉君玦正无辜地看着她,她便又同他闲聊道,“那个果灵姐姐是谁啊?我看那个小二每每提到她的时候,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也挺开心的样子,南予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她叫唐果灵,是七重天的人,比我小一岁,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在醉花阴的拍卖会上被人叫卖,我出价买下她,送了她一坛风华引,她便跟着我了。果灵生性活泼好动,不拘小节,气概洒脱,倒是和你几分像。等你们认识,必然也能合得来,她也喜欢喝酒,喜欢跟人打架,赌术也甚是高超。” 君玦说着说着,嘴角又勾了起来,南予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然后一脚猛力踩进水里,似乎是故意的,那水花被一脚踩起来溅了他一身,而后南予一言不发地坐在浴桶中,趴在桶边闭目冥神。 原来,言城歌带她去醉花阴拍卖的时候,她听见那些客人口中说的和君玦有一段风/流韵事的那名女子,就是唐果灵。 原来,君玦以前还为别的女子一掷千金过,送过别的女子酒,和别的女子传过风/流佳话。想来他当时年少,看着那样楚楚可怜的女子被拉上台拍卖,也是为她心悸过的罢。 吃醋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大了说就是两个人闹掰,小了说就是生个闷气转脸就和好。而吃的什么醋,也可大可小,大了说对方可能是个绝世美人和君玦有过一段欢好情缘,这个暂时没有,小了说就只是倾慕君玦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已,譬如前几天的江颜。 可这个什么唐果灵,介于可大可小之间,更接近于大了说的那一方,南予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又不想说出来,让君玦笑话她。毕竟以前她因为月寒明吃醋的时候,两个人还闹掰过一段时间,事后君玦经常拿这个来笑话她,说她原来也是小心眼。 君玦挑眉,有些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怎么就突然不理他了??? 第872章 227.怪不舒服 君玦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南予的脸蛋儿,在南予睁开眼睛怒目而视的一瞬间轻笑出声道,“怎么不理我了?赶路累着了?” 南予拍开他的手,拨水游向了另外一边,接着趴在桶边闭目冥神。 这个角度,君玦刚好能看见南予在水中露出的雪白的背,还有侧过来后前面微微的起伏,以及背上昨夜留下的痕迹,看得他喉咙和下身一阵发紧,哑声道,“我跟你一起洗。” “不要!”南予睁眼,愤愤说道,“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 话都没有让她说完,君玦已经解开了衣袍坐了进来,贴身在她后背抱住她,然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又吻住她的耳朵在她耳畔道,“怎么了,跟我说说。” 又不听她把话说完,又不听取她的意见!南予闷闷地趴在桶边,感受到君玦浑身泛起的热意,心中升起一股委屈:做做做做做,天天就知道做! 成亲将近一个月,都不带休的!有毛病啊?!都不累的吗?! “不想说!”南予凫水浇了他一身,然后翻过身来推开他,怒道,“你离我远一些!” 君玦脸皮还是很厚的,嘴角勾了勾,他长臂一伸,直接把南予捞进怀里,让她岔开腿坐在自己腿上,“我不要,予儿不开心了,我要哄予儿。” “我不要你哄。”南予皱眉,委屈地把眼睛撇向别处,“哼。” 这个委屈傲娇的小模样,君玦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把手放在她脑后,覆唇吻过去。 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x 次日将近晌午的时候,南予腰酸背痛地爬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心中惊奇居然没有看见君玦的身影。 这二十多天来,每次不管南予起得有多晚,君玦都会睡在她旁边等她睁开眼,然后和她一块儿起床,然而今日委实不正常,为什么君玦没有等她? 南予挠了挠散乱的青丝,自己从床榻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穿好鞋,下床第一步就踩了个空,直直摔了下去,后肘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跤能摔下去,锅还是得君玦来背,要不是昨晚那么疯狂激烈,她能腿酸成这样?她能小腹疼成这样? 明明都说了不要了……老是不听她说话。 “叩叩叩——” 南予揉了揉手肘,撑着床榻从地上爬起来后才道,“进来。” 万万没有想到,门开之后走进来的是端着一盆热水搭着巾帕的栖绫儿。 “南姑娘,绫儿来伺候你梳洗。”她说着,已经放下水盆两三步走上来伸手要帮南予束发,被南予拿手挡住之后,有些局促地捏住衣角,“怎么了吗?” 南予微微眯眸瞧她,“谁让你来的?君玦呢?” 栖绫儿将巾帕递给她,然后如实道,“就是殿下叫我来的,他说反正我也无事,就来伺候南姑娘好了。” 南予心里怪不舒服的,说不上来,只能无奈地道,“你把水放那儿就行了,我自己会来,头发也不用你帮我梳,我自己来。君玦在哪儿?” 栖绫儿笑道,“殿下和果灵姐姐在客栈的茶室里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已经谈了一大早上了。” 第873章 228.灵气逼人 南予结果巾帕的手一顿,“哦”了一声,然后随口问道,“我师尊和九方越呢?” “顾大人好像不在客栈里,一大早我看见他出去了,应该没回来,小侯爷倒是在,正和客栈外面几条流浪的小兽玩儿呢。”栖绫儿如实道。 这年头灵兽都没人捡回去,南予扼腕叹息,难道是因为这是锦焱国的原因,大家都不怎么豢养灵兽,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养灵兽吗? 想来以前在锦焱国的时候,确实没人说起灵兽这一茬儿,正儿八经地接触到灵兽,还是在阳夏国的皇宫里,和百里湮豢养的神兽斗的那一场。 恍然如梦,南予觉得这一切仿佛不过是昨天的事情,细数下来,居然已经过了一年半了。顿了一下,南予又惊觉自己是不是太好追了,才一年就被君玦拿下了…… 南予随手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拿了梳妆台上的折扇便抬腿出门,“茶室在哪儿,你知道吗?” 栖绫儿点头,随即赶忙走在前面带路。 茶室在客栈三楼处,南予刚上了楼,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听见房门里传来女子轻灵活泼的笑声,甚是婉约动听,间或有君玦的说话声,有些小声,听不大清楚,但是那女子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似乎是在扭着君玦要什么奖赏。 南予无奈地用折扇柄挠了挠后脑勺,顿住了脚步,随意一叹道,“算了,我先去吃饭。” “南姑娘不进去吗?”栖绫儿跟在她身后,仿佛看出了什么,然后跟她说,“啊,其实……果灵姐姐人很好的,今早上她还给我尝了带来的春卷。” 南予用舌尖顶着嘴角没说话,转身甩着腰间的玉佩往楼下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上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君玦的声音,“予儿?上都上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南予站住脚,停在楼梯上,回头向上仰望着他道,“我饿了,我先去吃饭。” 语毕,她也顺势看见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君玦身旁探头俯视她的唐果灵,女子一身鲜艳的红衣男装,青丝用红玉绾上,衬得她肌肤如雪,唇红齿白,素颜朝天,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仿佛不谙世事,真是一个极有灵气的美人儿。 唐果灵的腰间坠了一块儿粉白色的玉佩,雕刻成圆润的弯月牙儿状,中间刻得有一个七字,南予晓得那是七重天权力大的人才有的玉佩,概因她师尊也有一块儿,只是师尊那块儿不是这个颜色。 看来她在七重天的地位不俗,甚至越过她师尊去。 “饿了啊?”唐果灵惊喜一笑,“我来的时候带了好多春卷,有些辣,但是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吃?” 这么一笑,简直不要太好看,南予一个女的都觉得心头一动,更不要说男人了,妥妥的裙下臣,人家都盛情邀请了,她也不好拒绝,随即抓了下头发,点头道,“好罢。多谢你了。” 南予转身上楼,缓缓踱步到房间门口,君玦握住她的手把她牵进来,对她笑了笑道,“我记得予儿是 第874章 229.心里难受 南予没有点头,倒是朝里面走了几步,一眼看见茶桌上放着的用油纸包起来的春卷,她坐到茶桌边上,然后指了指油纸包裹,挑眉示意唐果灵。 唐果灵点头,笑吟吟道,“就是那个了,你随便吃,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这句话说完,她又吐了吐舌头,笑道,“反正用的都是殿下的钱!” 话说完的时候,南予已经面无表情地一个接着一个的吃了三个进去了,包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你们不是要谈事情吗?开始谈罢。” 君玦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到了一丝微妙,正想要说些什么,唐果灵已经再次将搁置在书桌上的一张纸展开了,她兴奋道,“殿下,我接着给您说啊,您看这块儿!这是风雨山庄内的藏宝阁,不过那里的地势有些复杂,重兵把守之余,门和窗外还都设得有我从未见过的结界,整座藏宝阁楼就有一层结界,我试着召唤您的帝渊剑砍了三回也没能砍开,还惊动了外面巡逻的人,我险些就被抓住了,所以就没进得去,嘶……这里守卫这么森严,我猜测这里面除了宝物之外,还有风雨山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这儿!这里是整个风雨山庄的泉眼,庄内的活水应该都是靠着这个泉眼才得有的,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个假泉眼的情况,不管是不是假的,这里也藏在结界之内,明显是为了防止有人下毒,我估计这里的把守比之藏兵阁只强不弱,所以也就没敢多留,嘿嘿,不过走的时候我把您今年送我的那坛子烽火眠给倒在千夙那妖女的房间外面引起火了!谁让她当时不在呢!” “还有这里,这是山庄内庄主的住所,不过这个地方在庄内正中心,周围簇拥着四位神兽架起的结界,外围一圈是七个神兽阶位的长老,不太好夜袭……诶对了!殿下,方才咱们还没说完呢,我这次立了大功,您要给我什么奖赏?我可是记着的!” 君玦抿唇,“确实是个不小的功劳,你说罢,想要什么?” “我都想好了!别的我都不要!我想要君山!要住在逐月山庄!那里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繁花盛开,简直太适合我这种经常懒得动弹的人了!反正逐月山庄不是被您收回来了一直空着的吗?您就干脆把那儿给我,七重天没事的时候我就去那里睡!” 唐果灵一说起话来基本上也没个停,越说越兴起,叽叽喳喳的很是闹人,只让人觉得欢闹,却不觉得吵嚷就是了。 只是她这么一打开话匣子,南予一个人坐在边上就十分地百无聊赖,桌上的春卷已经被她吃完了,茶壶里也没有茶,旁边倒是有棋盘,可惜她并不会下棋,只能撑着下巴坐在那儿枯等着他们说完,然后去吃饭。 当听到唐果灵说她潜入风雨山庄藏兵阁,试着召唤帝渊剑出来砍了结界三次的时候,南予心里一阵抽痛,可是好像又不能说什么,当初是自己解开歃血说不要做帝渊剑的女主人的,如今人家去风雨山庄公干,和帝渊剑结个歃血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后听到她说把今年君玦送她的烽火眠倒在千夙的房外引起火,南予心里一阵闷痛,然而着不能说什么,当初是自己吃月寒明的醋从而拒绝了君玦送的烽火眠,如今人家做属下的有本事,君玦每年送坛子酒当犒劳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后来又听到她向君玦提要奖赏,要的是君山逐月山庄,南予心里又是一阵酸痛,但是好像也不能说什么,当初君玦说把那里送给自己的时候,也是自己说不想要懒得打理的,如今人家立了大功,讨要个奖赏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想了想,娘的,如今难受的敢情都是自己作的。 南予深吸一口气,心里难受得肚子也开始泛疼了,反正她被晾在这儿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干脆起身道,“你们先谈着,我等不了了,先去吃饭,顺便在周围逛逛。” 第875章 230.小心眼儿 君玦正看着手里的地图,听见南予说话,他便将手里的地图丢到一边,然后笑着走向她,“不谈了,我们一起吃,我陪你吃。” 南予看了眼跟在君玦身后的唐果灵,瞬间明白了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三个人,本来想说“好”的生生又给憋回去,把玩着手里折扇,道,“不用了,我吃完还要去外面玩玩儿再回来,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么?” “可是殿下总要吃饭的呀!南姑娘你这是什么逻辑?”唐果灵笑着道,“出去玩儿就出去玩儿呗,我们一起吃个饭,然后你出去玩你的就是了,我和殿下回来接着做事,这好像……”她有些琢磨不透,便笑了笑道,“好像不妨碍的嘛!” 君玦愣了愣,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南予没等他开口,就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就这样,晚上见。” 话音落下的时候,南予已经走出了门,有些心虚地飞快下了楼,然后才站定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君玦并没有跟过来,她才舒出一口气,慢悠悠走向酒楼正门。 其间昨夜那个小二凑上来笑着问她,“南公子饿了罢?想吃什么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诶?殿下和果灵姐姐怎么没一起下来?” “他们还有事情要谈。”南予随口回道,然后瞅见了蹲在门口不晓得在做什么的九方越,便道,“你不用管我了,我一会儿有事会叫你的。” 店小二见她已经朝门外走去了,便没多说什么。 直到走到了九方越身边,南予才看清楚他在干什么,随即蹲下身来匪夷所思道,“我起床的时候栖绫儿跟我说你在逗外面几只流浪小兽,如今过去了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逗它们?” “你终于来了,我这不是等你等得无聊么。”九方越拍了拍手,然后起身道,“话说你这半个时辰去哪儿了?都过了午时了,我都快饿死了。” 南予拿折扇敲了敲手心,“我上楼等君玦一起吃饭来着。” “那君玦呢?”九方越瞧了一眼她身后。 南予轻咳了一下,总不能跟九方越讲自己小心眼儿吃醋了就跑下来了罢,顿了顿,她道,“现在不想和他一起吃了,我就先出来了。” 九方越大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 他知道君玦和唐果灵在楼上谈风雨山庄的事情,也知道君玦那些关于七重天的事儿,蠢予从来没接触过,也不爱去管,多半在一旁听着也说不上什么,所以方才蠢予担怕是在楼上被晾了半个时辰罢。 看着南予如今装作若无其事的嘴硬模样,九方越不禁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便道,“我也没吃,诶,蠢予啊,我知道有个好地方,那里的菜色不亚于这间酒楼,走罢,跟我一起去吃!嘶……我记得那儿的老板娘最近好像要成亲了,再不去吃几回说不定那个地方就不开了!我还在那儿藏了几坛子风华引,走走走,哥哥带你去喝酒!” 一边说,九方越就一边带着南予往外走,南予这才笑了出来,“你怎么光爱四处打听老板娘?” 第876章 231.收服人心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九方越带着南予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胡同口,指着前面一家看起来不怎么有档次的小酒楼,“就这儿!你别看它门面小,人家厨子可是大酒楼来的,花钱也买不来,也就只有这里的老板娘,和他有交情才雇的来。” 说着说着拉起南予就进去了,随意靠窗坐了个位置,又让南予自己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 南予随便点了几样菜,便和九方越聊天道,“诶,我问你,你和君玦对手了这么多年,认不认识那个唐果灵?就是今早上来的那个。” “认识啊。”九方越给她倒了一杯酒,“不是很熟,但我晓得她是君玦在醉花阴救下来的,当时君玦有心收了她,还欲擒故纵了一番,最后那女子就跟着君玦做事了。” 南予蹙眉,“什么叫做‘有心收了她’?‘欲擒故纵’又是什么说法?” “我说的‘收了她’当然不是指男女情事了,她以前是个神偷,很有本事的,你让她进什么地方她都能给你进去,当然,那种需要破除结界之类的除外,譬如风雨山庄罢,守卫森严到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以前君玦派过很多人进去,都无功而返,最近才派她去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不仅进去了还给画了张地图带回来。” “因为偷东西偷得出神入化,所以她找东西找人也都很厉害,观察细致入微,善于发现蛛丝马迹,脑子聪明,推测能力也是一流。譬如你看她潜入风雨山庄之后,能够轻易地知道哪些是重要地点,哪些地点无关紧要,哪间屋子住的是什么人。” “有本事罢?君玦就是看中她这点,所以当时设了个局,派人把她给抓了,其中很费了一番工夫,险些把人家手给打断,打成内伤后送到醉花阴去拍卖,然后自己再若无其事地装作路过看她可怜,施以援手救下她,一早调查到她爱喝酒爱钱财,就故意送了她一坛风华引,给了她钱让她自己以后好好生活,行走江湖记得伪装一番免得又被歹人抓到了云云,可把人家姑娘给感动的,啧啧,这辈子没见过君玦这么善良的人,眼见着君玦又生得这么好看,就跟着他做事了呗。” 南予恍然大悟,这个时候菜也上来了,她就夹了一筷子,然后挑眉道,“想来当时那个唐姑娘也就十四岁而已,这么如花似玉聪颖灵气的小姑娘,君玦都算计得去手?又是让人袭击她打成重伤,又是绑她到醉花阴那种黑卖场拍卖,要是以后让她知道了君玦骗她,那怎么办?” 九方越笑了笑,“这有什么,除了你以外君玦谁没算计过,他的良心根本不会受到谴责。而且唐果灵在七重天做了那么久的事,当然渐渐也反应过来了当时君玦是算计她的,但是君玦早就有预料她会知道,所以一开始给她在七重天的地位就不低,君玦每年送她一坛好酒,让她自己以为自己和别的手下有所不同,小伎俩而已,但如此一来,她便被收服了,就算知道君玦当年是算计她的,也释怀了。” 第877章 232.性格不合 南予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用手抓起一个鸡腿,漫不经心地啃着,“谁说君玦没算计过我,他也是算计过的好不好。” 九方越瞧着她那吃相就想笑,生生憋住了,“你是说他背着你害尽了你在乎的人那些事?” “不仅是这些,别的他也算计过我,要么就是对我用苦肉计,要么就是吵架的时候凶我,凶完了又装可怜,这也算是骗我罢,我总觉得他是在跟我装可怜,事发的时候态度那么恶劣,事后又来说自己错了,有时候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哄我骗我,还是出自真心的觉得自己错了。” 南予抓了第二个鸡腿,接着边啃边道,“还有成亲之前,他那一剑刚好避开心脉,找得位置那么准,骗得我那几天眼泪都哭干了,还以为他真的知道对不住我,知道自己错了才刺自己一剑赎罪,其实还不是为了骗我答应跟他成亲。” 南予紧接着又拿了第三个鸡腿,“风姑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信,可是我就是被他骗到手了,因为我喜欢他啊,脑子一抽就答应嫁给他了,看着他脸上毫无血色就无比心疼,觉得他就算是骗我算计我也统统没关系了,想让他开心就行,我嫁给他,他就挺开心的,所以就答应了。但是现在想来……你说得对,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对我也不会。” “蠢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九方越叹了口气,难得有些惆怅地看着她,“我觉得你很喜欢他,又觉得你总是对他很失望。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我一定要说,蠢予,你们俩的性子不适合在一起。” “我今天起床的时候算了算日子,去年初春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君玦,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喜欢上他,到如今也才一年多的时间,我就已经和他成亲。”南予淡淡道,“如此一细算下来,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好追到手。君玦觉得喜欢我很辛苦,让我喜欢上他的过程很艰辛,我只能说,那都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因为他太在乎得失,什么时候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忽然有什么得不到,自然会觉得痛苦。” “他确实对我很好,我也确实很喜欢他,但是你说的对,我们其实不适合在一起的,你见过成亲第二天就吵架的吗?我跟他就是,老是吵架,我还没发火他就先凶我,还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他有什么可委屈的?他要我喜欢他,我喜欢了,要我想着他,我也想了,要我对他好,我也对他好了,要我原谅他,我也原谅他了,要我嫁给他,我也嫁了,可他要我不和别的男人有任何接触,一接触就吃醋,这就过分了罢?那他不还和别的女人接触的吗?可有什么办法,嫁都嫁了,等我过不下去了再说罢。” 语毕,南予已经吃了五个鸡腿了,九方越伸手给她递了一张巾帕,示意她擦擦嘴角,然后在心中盖棺定论:说了这么半天,你敢情是吃醋了啊。 第878章 233.又被骗了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南予还没把嘴角的油渍给擦干净,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听着甚是轻灵悦耳,如同被春水洗涤过的银铃,脆生生的,又不乏温柔,一听就是晌午才见过的唐果灵。 九方越看了唐果灵一眼,然后看向南予,低声问道,“她怎么来了?你和他们约好了下午一起玩儿?” 南予摇头,捏紧手中的巾帕,“唐姑娘有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是殿下在找你,我和殿下分头行动的,先他一步找到你!”唐果灵自顾自地坐下来,拿起桌上一块儿肉放嘴里,边嚼边道,“现在跟我一起回去见殿下罢?这个地方偏僻得连个暗卫都没有,幸好我来过,才能找得到你。” “我不是跟他说了我吃饭去了么?等会儿吃完了玩儿够了自己会回去的,你先走罢。”南予随口道。 唐果灵眨了眨眼,“那可不行,花都地形复杂,你要是一个人在外面玩儿,走丢了怎么办?要是和小侯爷两个人在外面玩儿,那就更不行了。” 九方越笑着插嘴道,“跟我玩儿怎么了?还怕我把她拐跑了不成?就算是拐跑了,那又如何?你主母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你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 “我只是听命于殿下,殿下让我来找南公子的。”唐果灵怼了他一句,然后冲南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吟吟道,“走罢主母,我们回去罢,你想吃什么,回去都有啊!或者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以前我给殿下下过面,殿下都夸好吃,他嘴那么挑的人都这么夸了,可想而知我的手艺,主母要不要也尝尝?” 南予撩起眼皮淡淡地看她,然后微微一笑,“不用,谢谢。麻烦你出去。” 唐果灵自讨了个没趣儿,揉了揉鼻子,拿起一块儿糕点转身就走,“那好罢,我会告诉殿下你在这里,还有你下午要出去玩的事情,你晚上要早点回来啊,我给你煮宵夜。哦对了,殿下说要等你回来再吃午饭,你要是不回来,他应该会一直等着罢。就这样,我走了啊。” 南予垂眸看着盘内的糕点,喃喃骂着,“不吃算了,个神经病……”骂过之后,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内院主母手下管理的小妾无数的感觉。 待到唐果灵走了以后,九方越才问道,“蠢予,你要回去吗?” “唉……”南予惆怅地点点头,她果然还是被君玦吃得死死的,“回去罢。这个糕点好像很好吃的样子,那边没有罢,我带些回去给他尝。” 虽然这个借口找得很烂,九方越也晓得她是真害怕君玦中午就不吃了等她,但是面儿上还是没有戳穿,反而帮她把那些糕点拿油纸包好,然后一同往原来的客栈走。 等到了客栈,南予又一刻不停地回房间找君玦,发现君玦不在,南予又准备上楼去茶室,在楼道口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栖绫儿,后者见到她,微微颔首致意道,“南姑娘回来了,要不要尝尝这碗面?” 南予摇头,顿了顿,又狐疑道,“面?你……送去给君玦的?”他不是不吃了么。娘的,又被骗回来了。 “对啊,果灵姐姐刚回来煮的,让我端上来。” 第879章 234.把他踹了 南予冷笑一声,挑眉逼视她道,“君玦不是说我不回来他就不吃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让人给他煮面?” 骗子!就知道一定又是骗她的!绝食这招儿他都用过两回了自己还要上当!也是蠢得可以! “人、人总是要吃饭的么……”栖绫儿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仿佛南予是什么豺狼虎豹,紧接着她又为唐果灵说好话,抿唇笑道,“果灵姐姐人很好的,煮的东西也好吃,刚刚还让我尝了,南姑娘你……你要不要也尝尝?” 栖绫儿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地抬眸瞥见南予那双凌厉如刀的眸子,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避如蛇蝎。 南予睨着她这个模样,“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怎么说到你果灵姐姐就那么温柔和善,看见我就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我骂你了吗?” 栖绫儿摇摇头,“没……” “我打你了吗?”南予再挑眉。 “没有……”栖绫儿咽了咽口水,然后轻声道,“那,南姑娘要是不吃,我就端上去了?” 南予捏紧手中的油纸,淡淡地睨着她,栖绫儿试探性地走了两步,见南予没有什么动作,便赶忙跑上了楼。 栖绫儿走了后,南予才舔了舔嘴角,转身往门外走。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糕点随意扔在地上。 “嗷呜……”片刻之后,她正凝神望着外边人来人往,忽听见脚边传来一声低吼。 南予低下头看去,正是九方越逗了一大早上的那几只流浪小兽,她又捡起地上的油纸包,从里面抓了几块儿糕点,摊手喂它们,“饿了吗?吃罢……我看看啊,一共有一、二、三、四……八块儿,够你们吃的了啊,不用抢。啧,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幸福,还有人把吃的送到嘴巴边上。” 她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忽然斜边有一只手伸过来,径直伸到她的嘴边,南予低头,是一个酱肘子,她转头就看见一脸笑意盈盈的九方越,也正拿着一只酱肘子,边啃边笑话她道,“现在有人给你送到嘴边了,幸不幸福?” 南予笑了,伸手拍了糕点屑,拿过那只酱肘子,“你从哪儿拿的?” “你师尊回来了,正吃饭呢,我从他手里抠出来的。”他说着,啃了一大口酱肘子,含糊不清道,“你真是和什么都能聊得起来,它们又听不懂人话,上回看你一个人和我的烈酒也聊得很投机,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南予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啃酱肘子。 “你总不能在这儿蹲一下午罢。”九方越虚着眼睛眺望天空,口中还细嚼慢咽着,看起来有那么点儿雅痞的意思,“蠢予,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喜欢上他开始,就越活越窝囊、越活越憋屈了?以前你会让自己受这些气吗?呐,你适合一个自由的男人,没有那么多枷锁的男人,可以陪你疯陪你玩儿不会胡乱吃醋、吃醋了也会告诉你或者不计较的男人。” 南予用手指抛着小兽的脑袋,叹道,“你是在唆使我把他踹了吗?成亲一个月不到,把他踹了,另找真爱?” “是。”九方越啃了一大口,笃定道,“我就是在唆使你,把他踹了。” 南予舔了舔唇上的油渍,望着对面的房顶看了许久,然后一口咬掉肘子上所有的肉,咂嘴道,“我骑烈酒,你雇一匹马,我们现在就去幻山。” 九方越嘴角的笑意扩大,“好!” 第880章 235.气死君玦 这么骑上马一跑,愣是连周围潜伏的暗卫都追不上,烈酒如风,九方越雇来的那匹马又是个灵兽,两个人整个儿私奔的架势,冲着幻山而去。 南予这边一跑,一群暗卫只想抹脖子自刎,没有办法,立刻分成三队人马,一队跟着道去追,一队负责联络下个地点的暗卫阻拦,最后一队……齐刷刷地给君玦跪下了。 “殿下,已经下令派人去追了,料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的。”一看就是那一队暗卫的头领,战战兢兢地铿声道。 君玦抄起一个砚台砸在他脚边,咬牙怒道,“如今你才晓得放人去追?!早干什么去了!?不是让你们盯着九方越吗!?为什么予儿会跟他跑了!?我就不信他们跑之前没有一点预兆!!!” 跑跑跑!!又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君玦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一想到南予每次都能够毫无压力地背着自己跟别的男人跑了,他眼眶就忍不住泛红,事实上已经猩红如血了。从前没有成亲也就罢了,如今成了亲还是说走就走!招呼都不和他打一个!就算是派个人告诉他也好!可是没有!没有!!没有!!! 君玦发火的时候最喜欢杀人,这次这火发的这么大,底下跪着的人全都想着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 “殿下,您先消消气,南姑娘或许只是心情不好,想放任自己一回,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唐果灵给他递了一杯茶,又推着那碗面道,“您先把午饭给吃了罢?” “砰!!”一掌掀了她手中的茶盏和桌上的碗,君玦抬脚就踹翻了面前的书桌,掌心气流运转,“轰”的一声把翻倒在地的书桌连着地板炸出一个洞来!! 一群人看得心惊胆战,刚才那个距离,险些就炸到他们身上来了!!咽了咽口水,一干暗卫纷纷趴在地上,“殿下饶命!!” 顾紫琛难免被这个声响惊动,咬着一个酱肘子推门进来,一脸迷茫,“这又是怎么了?” 后面跟着同样懵圈的栖绫儿,在看见狼藉的场面之后她发出一声惊呼,“殿、殿下……?!” “君玦!你又发了什么疯?!”顾紫琛这才正色起来,随口吐了没吃完的肘子,上前几步拉住君玦,“我徒弟又怎么了?她人呢?” “她人呢?我还想问她跑哪儿去了?!”君玦揪住顾紫琛的衣领,“你看见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她说走就走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每次都是她不要我!!!你说她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作她的夫君?!我究竟怎么惹着她了!?!” 顾紫琛被他揪得险些喘不过气,抓着他的手劝他冷静,“你先等等、先等等!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行不行!?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故意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来气你罢?她跑之前你们就没发生什么口角?她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君玦刚想说没有,顿了顿,又蹙起了眉头,想到她昨晚和今早的神情,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第881章 236.生病了吗 结合着南予当时说的话和幼稚的动作,想了片刻,君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予儿……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紫琛见他冷静下来了,也就放下了心,他一放心,地上跪着的一群人都放下了心,暗道顾大人果然是他们的救星。 “你也不用太过着急地去找她,料想她现在不怎么想听你解释一堆,我的徒儿我知道,气一气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越是逼得紧,她就越是想要挣脱束缚。风雨山庄那边又有些动作,你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那边的事情,好好部署一番,免得被他们杀得措手不及。” 顾紫琛说完这些,又皱眉补充道,“从前我看言城歌就觉得有些难以思猜,总觉得他有时候比你还要可怕些,如今他不再管寒禅之痛,一心与你作对,料想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我最近眼皮子跳得厉害,隐隐有些不安,你记得多派些人暗中保护我徒儿。” 君玦未言,蹙着眉头兀自沉吟。 * 开始的时候南予和九方越还遇到不少阻拦,无一不是讲君玦如何如何担心她劝说她赶紧回去见君玦云云,后来阻拦的人就变为暗中跟随,不再站出来扰他们赶路。 南予最近老是觉得自己容易犯困,明明没骑着马跑一会儿,就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四肢无力,小腹也痛,尤其每次骑完马下来的时候,小腹仿佛抽筋,身体经常发热,且一直发热一整天都是有的,到了晚上又很害怕冷,南予料想自己应该是近期情绪起伏过大生什么病了。 可惜她和九方越走的是小路,没有医馆,只能慢慢走着,等进了召阳城再说,因此,两人明明骑着上好的马,从锦焱国的花都到皇城召阳还是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到了召阳,南予没有从马上下来,而是趴在马上睡着了,九方越一手牵着一匹马,缓缓踱步至一间客栈,把南予给抱了下来,开了间房,让她先睡下。 哪知道刚抱她躺下,南予就醒了过来,有些迷茫地打量了周围一番,然后蹙着眉从床榻上坐起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你饿不饿,我让他们给你煮碗粥?还有你爱吃的肉。”九方越一边询问,一边观察她的脸,此时她的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蠢予,我先去给你找个大夫来。”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三天之后就开始这个样子,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嗜睡,她的身体怎么着也不会是怕冷的那一类型,高热不下,怕是风寒了罢。 “大夫就算了,我现在想睡觉,一会儿大夫来了还得被他吵醒,你直接帮我拿些治风寒的药,我睡到自然醒了把药吃了就好。”南予说着又趴了下来。 九方越也点点头,反正是风寒而已,药吃了应该就没事了,“好,那你睡罢,我回来后先给你煎药,你醒了就来楼下后厨房找我。” 南予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捂着发疼的小腹睡了过去。 第882章 237.进入幻门 南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她爬下床走到桌边,那上面放着还热乎乎的饭菜,料想是九方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人换好热菜,这样自己起来的时候就能吃上。 热菜边还有一碗药,闻着有些苦,也是热好了的,但这个味道委实让她有些反胃。 南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肉吃了,嚼了两下她又把肉给吐出来了,只感觉胸腔内泛起一阵恶心。 由于和千尘待得久了,她也晓得像感冒发烧这种病也会有想吐的感觉,所以她并不担心有什么大碍,端起一边的碗喝了一大口,虽然这个味道闻起来实在是太想吐了,但是南予还是强忍着喝了个干净。 喝了药之后,困意又是一阵上涌,明明刚起床,又想要睡觉,南予果断遵循内心爬上榻。 “吱呀——” 九方越刚好看见南予往榻上爬的动作,惊喜道,“你醒了?诶诶,怎么又睡啊?咦,怎么只喝了药没吃饭?别睡了,快跟我起来,不是说好要去幻门的吗?久病成疴,这么卧着还不如吃去走走,活动一下就没那么困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南予,哄着她起来,可是南予仿佛是黏在了榻上,就是起不来,“九方越,别拉我了……我要睡觉。” “不行,我去抓药的时候专门问了那个大夫,他说你这个应该是比较严重的风寒了,除了吃药以外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出汗好去去病气。”九方越苦口婆心,罗里吧嗦又强势的样子让南予以为自己看到了君玦。 她无奈地爬起来,“好罢好罢,那你帮我端水来,我洗个脸就去幻门。” * 南予拖着病体用气韵拖着自己飞上幻山,中间踩空了两次,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生病不好操控气韵的原因。 破风剑要破开幻门结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两人破开结界之后,心中都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撕开结界的一瞬间,南予看到了残破的房屋建筑,大片大片的蜘蛛网和满天乱飞的灰尘,南予咳了两声,不断地挥手拍开飞在她鼻尖下的灰尘,径直走入了冲着写了“幻门”二字的残垣走去。 两人同时发现了不对劲——二十多年的光景!这里没有活人当然说得过去!但是这里竟然没有一具尸体!! 他们所想的尸体,当然是那种只剩下一堆白骨的尸体,概因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尸体都应该腐朽为白骨了才对。 周围的风呼啸得厉害,天已经全黑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九方越在掌心拖着邪火当作明灯照亮,“蠢予,你靠近我,别走太快。” 南予右手握着破风剑,剑身也微微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她蹙眉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不由地升起一股凉意,“这里阴森森的,有腐臭味,什么活物都没有……” 她口中说的活物,自然是包括了植物、动物和人。可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残垣断壁。 “咔嗤……” 忽然,凉风中传来仿佛野兽啃食骨头般怪异突兀的声音,南予的掌心运起了气流。 第883章 238.腹下见血 南予和九方越的脚步都放得很轻,十分警惕地看着周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声音越来越清晰,“咔嗤咔嗤”,明明是脆生生的,但是偏又听得出那声音中有着不寻常的湿濡,就像是咬在带着血肉的白骨上面所发出的声音。 南予的鼻子很灵,很快就闻到了飘散在腐臭中不易被察觉到的一股子血腥之气,且这种味道越来越浓。 “九方,你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声音?好像不远处有人互相厮杀之声?”南予的耳朵不是很好,但是这个声音间或清晰,她很容易听出差别。 九方越点头“嗯”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可是这里已经被封印了二十多年,粮食和水都吃完了,怎么可能有活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厮杀成一片,恐怕还有待商榷。” “啊啊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 “咔嗤咔嗤!!” 几种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南予一手执剑一手出掌,顺着声源打去,手中气流推出去的一瞬间,呈现出一个横着的弧形,如波涛汹涌的浪花一般散开,那光亮直接把远处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三色气流的光芒之中,一群萎/靡的血肉白骨正拖着残缺的身体朝他们缓缓走来,说走来并不怎么贴切,概因它们的脚残缺不全,血肉模糊成一片,倒像是拖着过来的。 那是一群尸体! 准确的说,朝他们走过来的是一群尚且当着些血肉的白骨!! 这么一大片尸体,南予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幻息颖当年旧友、部下,除了风姑和九方越的娘幻冷然以外,怕是在这儿都齐了罢。 “这些人不算人,也不算鬼,更不算是魔物,我没办法操控!”九方越咬牙,想到自己逃此一劫的娘,忽然有些心酸,“难怪这里没有白骨,没有尸体,二十多年,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她们、她们怕是一直靠着吃死去同伴的尸体过活……只是那种东西怎么能吃,就算是挨过那一时,吃了二十多年,她们自己也早就不是人了!” 这些东西仿佛是认得南予的面容,全都朝她爬来,又像是得知自己被困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得见天日,所以兴奋激动,总之,它们口中一直呜咽着、叫嚣着,整个幻山都回荡着“咔嗤咔嗤”的声音,还有仿佛被认捏着喉咙尖叫出来的残破之音。 此时的他们更像是沉浸在欢呼中暴乱的人,一个劲儿地狂吼乱叫。 “哈哈哈……你们这里竟还有这等宝贝,当真是炼蛊的好材料啊……”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女子清脆而妖魅的笑声,南予和九方越心头一沉——千夙! 一阵红影飘过,两人抬头望去,那轻盈的精灵飞上高门,斜躺在高高的残垣上,睨着他们轻声笑道,“啧,神兽一阶的高手也不过如此嘛,我跟了一路,还顺带着清理了那些暗卫,你们竟然丝毫没有发现我?” 她仰头轻声笑了起来,渐次猖狂,笑着笑着,她忽然眉目一凛,手中不知道飞出什么东西径直朝着九方越而去,九方越旋身侧开,再抬眸的时候,千夙已经一掌打向南予! 南予随意抬手化开,却不想千夙手中再次飞出一丝不知何物的东西,这次是朝着她来! 然而还没碰到南予,那东西便消散在空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南予只觉得后颈一痛,她顿时反应过来,是蛊!根本看不见的蛊! 下一刻,她浑身都溃散无力,千夙嘴角微微一勾,一只手挥掌打向九方越,另一只手挥掌打向南予,九方越随意挥手化去,心以为南予必然也能化去,却不想耳边传来南予“噗”的吐血声! 南予不是不想化去那一掌,只是方才那一瞬间竟然什么力气都没有,挪个步都困难异常,偏偏那一掌还是打中的腹部,一阵强烈的绞痛传来,她双手撑在地上,感觉腹下一阵热意传来…… “血?!!!蠢予!!” 九方越顿时有些惊慌,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手中气流全开朝着千夙打去,强烈的一掌带着狂风直接掀翻了周围的残垣断壁! “哈哈哈……”与此同时,千夙却和南予一同化作黄色的风沙消弭无踪。 第884章 239.她有危险 南予跟着消失后好久,九方越都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那一滩血不知所措,隐隐有什么滞涩的东西滚上喉头,他浑身都开始发颤。 下一刻,一股灌顶的力量冲上大脑,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去风雨山庄是没用的,不能冲动!君玦最近在部署对付风雨山庄的事情,对!先告诉君玦! 腾地飞身而起,他一边往山下的方向疾速掠去,一边低吹着哨声,那群粘连着血肉的白骨已经不见了,料想是千夙那妖女走的时候一起带回去想拿来炼蛊,如此,整座幻山只听得见他的哨声,异常响亮! 不消多时,马蹄声踩着哨声踏来,九方越翻身上马,直接略空飞起,朝花都而去! 难怪蠢予路上的时候受不得颠簸,马速稍微快点儿就腹痛;难怪她一整天都高温不下吹点儿风就怕冷怕成那个样子;难怪她最近莫名其妙地嗜睡;难怪她什么都不想吃没胃口看见吃的就想吐;难怪她行动迟缓连气韵都要使不出来了;难怪她说自己浑身没有力气四肢酸软;难怪……难怪她竟连千夙的一掌都化不去…… 他以为她是生病了!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是生病了!! 他们根本就没往那个方面想!蠢予自己从来不在意这些,这上面少根筋就算了,他为什么也不往这方面想?!因为他还是没有接受蠢予已经嫁给君玦的事实,他不想接受,也不愿意接受,他只当她是从前和他在一起随意玩闹的女孩儿,不介意她和君玦的夫妻之实,所以也刻意不去朝着那方面想! 是因为他的疏忽……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忽略了蠢予这几天的反常,那根本不是风寒!什么生病什么发烧!!她怀孕了……!! 蠢予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多血……!!肚子里的孩子究竟、究竟有没有事啊?!!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月色无边,九方越几乎是用了毕生的气力,仅仅半个晚上就从召阳飞奔到了花都,客栈的夜深人静瞬间被马嘶声打破,他一刻也不停地冲向君玦的房间! 还没进去就被隐匿在周围的暗卫给拦住了,九方越挥手打伤几人,统统掀了,“都给我滚开!!君玦呢!?!” “小侯爷!!夜闯殿下的房间你想干什么?!” 九方越势不可挡,一脚踹开君玦的房门,看见里面空无一人,他牙都咬紧了,一把抓住一名暗卫,“我问你君玦人呢?!!快告诉我!!南予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这么说了一群人哪还敢拦他,“殿下他在茶室和……” 话没说完,九方越已经转头去了,这个时候还在茶室,那必然是在和别人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门口肯定有人把守,九方越手中运起气流,飞奔到楼上看也不看随手挥掌,径直往里面闯! 正要一掌轰开茶室的门,顾紫琛握住他的手将他拦下,“九方越!你干什么?!我徒弟呢?!” 看见顾紫琛的一瞬间,九方越再也忍不住,抑制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红着眼眶猛地反抓紧顾紫琛的衣袖,“她被千夙带走了!!她有危险!!顾大人!快点儿去救她!!!” 第885章 240.她怀孕了 “砰!!” 一声巨响,门被人从里面一掌轰开,君玦冲出来一把掐住九方越的脖子,瞬间血丝布满凤眸,“你说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你为什么不救她!?!带着她跑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你凭什么从我身边把她带走又把她弄丢了?!!!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九方越的!!!!” 顾紫琛使劲扳着君玦的手,生怕他真的把九方越给掐死了,九方越如今也不还手,顾紫琛只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熟悉,“君玦!你冷静一下!!” 君玦猛地放手将九方越丢在地上,猩红的眸子漾着滔天的怒意,“冷他/妈的静!!现在就回秦国!!老子要灭了风雨山庄!!!” 顾紫琛一惊,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君玦骂脏话,但是惊归惊,他还是迅速抓住了君玦,劝道,“你现在去,这几天的部署不就全都白费了吗?!我也担心我徒弟,可你总要保持理智才能救出她来!况且我徒弟可能只是不小心一时中招才被千夙钻了空子带去,她已是神兽阶位,千夙根本敌不过她!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不……不是……”九方越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发青发紫,他红着眼眶,颤声道,“不是……她不是不小心一时中招……!她当时气韵不稳定,上山的时候就踩空了好几次,连千夙随便出的一掌都躲不开!她不是不小心,她是、她是怀孕了……” 一片仿佛被凝固的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君玦的脑海一直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仿佛傻了一样紧紧盯着空中一点! 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君玦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漏了一拍,不知此时应该是喜是悲!! 下一刻,他握紧了双手,猛地扑过去带着气流揍了九方越一拳,猩红的眸子活似发狂,“你明知道她怀孕了还带她跑?!!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她被千夙带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保护她?!!!”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我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带她走的!!!”九方越生生受了这一拳,抹了唇边的血,牙齿都禁不住在打颤,他的眼泪瞬间落下来,极力抑制住哭腔,哑声道,“她、她流了好多血我才知道的……千夙那一掌打中了她的腹部,我看到她、她流了好多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已经……” 君玦凝滞了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怔愣静止,直到不经意间猩红的眼眶中眼泪都流了下来,他才把空洞的视线落在九方越脸上,无意识地无声反问,“你……你说什么……” 他听见自己无声问出的这几个字也不自觉地颤了起来,仿佛被人扼住咽喉,把头都闷在水里,如此窒息痛苦,如此无声哑然。 九方越把手插在一头凌乱的青丝里,他的痛苦不比君玦少,他就算接受不了南予嫁给君玦的事实,但那也是南予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血,也是君玦的亲生骨血,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是这个世上唯一和南予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除了担心南予以外,还有无尽的自责愧疚,折磨心口,“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她是生病了……” 第886章 241.逐渐复苏 风雨山庄 半梦半醒之间,南予好像听见了两个人在她床边的争执声,似乎是千夙和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努力地想要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去仔细听那两人的对话,但意识实在是太涣散了,就算她调动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完整地把对话听下来,只有几个片段。 那个男子似乎很愤怒,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你这么做要是被庄主知道了,你觉得他是会夸你除去了自己仇人的孩子,还是会怒你伤了他喜欢的人?” 千夙似乎也很愤怒,冷笑这说了句,“我们趁着她昏迷,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谁能晓得?她当时流了那么多血,我们就告诉她孩子没了,她自己醒来之后肯定也以为是那个时候就没有了,怪得到我们头上?庄主再如何责怪,我也不过算个无心之失的过错。” 还有一个片段,是这段话很久之后说的了。 那个男子像是很无奈,“你这么擅自行动把她带回来,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不禀告庄主?” “不干什么,只是那天看庄主想她了,就把她给带回来让庄主开心开心。可是她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总不能告诉庄主是我伤了她才让她现在都没醒的罢?那不是找骂么。等她醒了,我自然会禀告庄主。” 南予有些懵,这个对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意识和神魂都有些分离。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久,耳边只传来锅中水开“噗噗”的沸腾声,衬得周围更加安静,想是她这个屋子已经没有人了。鼻尖隐约萦绕着药物的气息,有些好闻。 这么静了片刻,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恢复,恢复意识的一瞬间,首先传来的就是腹部强烈的绞痛,一阵一阵的,激得她额间、颈间、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眼睛却如同有千金之重,怎么使劲都睁不开。 如此忍着痛了半晌,那种痛感终于缓缓抚平,南予也逐渐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红色的帐子,入鼻是药材的甘冽,入耳是沸腾的水声。 她慢吞吞地自己从床榻上爬起来,苍白的脸上被汗水铺了细细一层,青丝在颈边濡得很湿,贴于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 抬眸来回扫视着房间周围的环境,南予缓缓在心里过了一遍幻山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昏迷时听到的对话。然后颤抖着手摸向腹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片刻之后,她想起什么,赶忙摸向自己的脉象,有些混乱地想自己是摸不出来的啊! 按照日子来算,这个孩子在肚子里也只有一个多月大,除非像千尘和容景那样很有经验的神医才能摸出究竟有没有。 南予如今知道自己怀孕了,也知道自己在幻门的时候虽然流了血,但孩子还在,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千夙究竟有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把自己肚子里孩子除去?她的孩子究竟还在不在? 第887章 242.腹痛如绞 现在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南予扶着床框,缓缓支撑自己站了起来,虽然腹部的疼痛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她现在走着路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穿着,青丝随意披散着直到腰下,着的只是一身素白色的绸缎里衣,有些大,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肩膀和锁骨,南予不知道的是,这个里衣它并不是大,而就是这么露半个肩的,一看就是千夙的风格。 床边一双鞋子都没有,无法,南予只好赤足踩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两只脚的脚踝上面都系上了一串银色铃铛,想要摘都摘不下来,用红绳系着,大大小小的银铃参差不齐,轻灵悦耳。 料想这是为了防止她跑了,一动就有声响。 但是这会儿她这么走了几步,竟然也没有惊动外边的人,南予有些疑惑地走到窗口往外看,外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尚且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风雨山庄何处,外面又一个人都没有,说不定是有什么阵法在。 这么想着,南予就已经赤足走出了门,这个时候应该是傍晚罢,夕阳西下,微风徐徐,偶尔还有几只蝴蝶扑着翅膀在她周身绕飞,随便选了一条青石板路,带着一阵轻灵声向前。 也不种地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其实心想风雨山庄既然会有普通人家存在,那么一定是类似于一个镇子,既然有镇有街道,那么一定会有医馆,她现在只想先搞清楚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平安,如此而已。 顺着那条青石板路走了好久,都没有见到所谓的街道,甚至连个普通的人都没有,有的只是见到她会停下来疑惑地看一会儿的丫鬟美婢。 南予随手拦了一个,“小姑娘,你们这儿的大夫在哪儿?” 那丫鬟一脸惊恐,仿佛没有想到会被她拦下来,一个劲儿地摇头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南予瞬间明白了,这里的丫鬟……都是被割了舌才送进来的,风雨山庄不会用自己的人当丫鬟服侍,就从外边买丫鬟来,但又害怕机密泄露,于是把她们的舌头都剜去。 但看她的神色,像是有些害怕,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南予这个人,对她的面容不熟悉,所以很害怕。 南予松开她,她便一溜烟儿地赶忙跑了。 如此便可以确定,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风雨山庄比较核心的位置,原因就是这里一没有普通人家生活,二这里有这么多被拔了舌无法泄露机密的丫鬟,三是因为现在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多半是庄内比较高层的人员都去会见庄主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罢。 绕了许久,直到天都有些黑了,南予才终于听见了说话声,是从以座看起来如同宫殿般华丽的房屋传出来的,正待要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忽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什么人?!” 南予眉目一沉,掌中蓄出气流,翻身腾空,一掌挥出,那群黑衣人便倒了一片,与此同时,腹部也传来一阵绞痛,她心中暗道一声糟,正打算先溜了再说,没成想那殿门忽然打开,一柄长剑飞出,径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南予狠狠蹙眉,随手在掌心化出一把剑,翻剑作挡! 那飞剑的剑尖刺到她手中寒禅的剑背上,“铮——”的一声长音,飞剑生生被寒禅摧断! 南予拿寒禅抵在地上,捂着腹部弯下腰喘气。 一群黑衣人看准时机蓄起气韵,正待要再上,殿门口突然出来一人挥手就将他们身后兽形化去,“都住手!不准伤她!” 第888章 243.面目全非 这个声音是……南予震惊地抬眸看去——言城歌! 可是,他的脸……为什么他的脸成这个样子了……?!! 南予越看眉头就蹙得越紧,眸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和讶然震惊,她确实是被这个模样给吓到了,不是恐惧的那种惊吓,而是不可置信,来自视觉冲突上的惊吓! 这……这已经算是毁容了啊!! 他这一个多月到底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面对南予询问而震惊的眼神,言城歌也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已经毁了,这个模样面对纯净无暇的她……他迅速侧过身,微微埋下头,蹙起那一罥长眉。 他方才是太开心了,能在风雨山庄与她重逢,实在是太开心了,以至于一感受到寒禅剑出,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她! 是她,她还好好地保管着寒禅,这次没有像扔掉杏花枝一样丢弃,她还是在乎他的。尽管很少。 “庄主!”千夙站出一步,俯身在言城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言城歌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尽管南予是站在一定距离之外,只看得到他的侧脸,但也能感受到那种阴沉与狠戾。 不晓得千夙支吾着又说了一句什么,言城歌猛地掐住了千夙纤细白皙的脖子,狠狠将她拎了起来,低声怒斥,“谁让你伤她的?谁让你擅作主张?!” “庄、庄主……城歌!”千夙的脸瞬间发青发紫,恍若窒息,断断续续地求饶,“城歌、城歌……我错了……饶、饶过……” “城歌也是你喊的?”言城歌的手越收越紧,直到他手腕上和千夙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才将她随意扔在地上,蹲下身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然后轻声在她耳边道,“我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让你尝尝被后山那群人蛊轮上的滋味。” 南予的瞳孔微微紧缩。 她不晓得这个时候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到底是为如今的言城歌感到悲哀,还是为他心疼,或者是为他的改变感到害怕、恐惧。 那些动作、神情、话语,都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言城歌啊! 从前的言城歌只有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七重天的下属说,就算是被顶撞,被反驳,也只会微微笑着退而求其次,从不与人争执口舌,也从不打骂手下,甚至是被君玦往死里打,也不会还手。 可是方才他的手狠狠掐住了千夙的脖子,手腕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狰狞狂放,咬牙切齿。 就在她想这些的时候,言城歌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只是微微侧着脸,不敢看她。 南予微微张唇,怔愣地望着他。 这么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是什么东西。 黑色的毒液呈不规则的蜘蛛网状盘踞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仿佛是血管的纹路,占满了他整张脸,如同龟裂干涸的田地,盘根交错间那黑绿色的线纹绞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墨色结点,以结点为中心,黑色毒液如电丝般散开,让他面目全非。 言城歌一直侧着头,不知道是不敢让她看,还是自己不敢看她,或许两者都有。 他低头摸到自己雪白的里衣,扯下一长条布来,然后抬手要去给她蒙上,南予下意识抓住了那布条,不经意间就与他对上了眸子。 他赶忙别过视线,依旧偏着头,好半晌之后,才嘶哑着嗓子说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要让你蒙一会儿了……我没有办法,用现在的这个模样面对你。”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渐微弱,仿佛无声,而又哽咽,“这个样子,很失礼,我很抱歉,所以,让我在你面前……留点,尊严……” 第889章 244.两条道路 南予整个人仿佛被惊雷击中,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盯紧了他脸上的纹路,只觉喉头酸涩,怎么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等待片刻之后,言城歌便缓缓抬起手,兀自垂眸将那根白色的布带给她覆在了眼睛上,动作轻柔和缓,像是怕吓着她。 忽然,言城歌将南予打横抱了起来,感受到南予下意识的挣扎和抵抗,他便温言细语地劝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带你去躺下,再叫大夫来给你诊诊脉。不是怀孕了吗,就不要动这么厉害了。方才见你捂着小腹,怕是自己走不回去的。” 语毕,他丢下那一群原本正在议事的人,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的孩子没事?”南予听了他说的话,便不抵抗了。他说的对,她被千夙打的那一掌还没好,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确定平安否,腹部的绞痛也一阵一阵传来,还是不动为好。 此时她脑子里想的最关键的事情就是,方才言城歌掐住千夙的脖子,问她是谁让她自作主张的。 那么千夙究竟有没有给她用药? 这个话听起来似乎是千夙已经擅作主张给自己服过药了。但也不排除说的是千夙将自己打伤带回来的事情。 “如果有事,予儿会怎样呢?”言城歌避而不谈,反问道。 南予便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言城歌先忍不住,像是怕她生气不理自己了,便笑着开口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你的孩子还在,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好的地方。” 这么说已经很客气了,直白点的话这句的意思就是,恐怕这么一大番折腾下来,胎儿智力、身体都会有损,生下来是个死胎都有可能。 南予不禁蹙起眉。 夕阳落尽,余晖都没有了,倒是把青石板路晒得暖洋洋的,夜风拂面的一瞬间,言城歌恍惚以为回到了诡宗,她受伤坠下断崖,自己照顾她的那段时间。 她眼睛看不见,竹林里练完功后,他每日也是这么抱着她走回去的,一边走一边聊,余晖散尽,夜风拂面。 那真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可惜,她当时走得真快,告辞都无。连着他最开心的时光也走了,同样是告辞都无。 不消片刻,言城歌带着她进了一个房间,把她放在床榻上,然后给她垫好枕头靠着背,才坐到床边,“你饿不饿啊?千夙说你昏迷了五天,只喂了些粥和水给你。” 五天了…… 君玦为什么没有来找她呢? 南予怔怔地想。九方越没有把她不见的事情告诉君玦吗?他们那边到底怎么计划的呢? 如今摆在南予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倘若孩子已经是死胎,那么就等腹痛痊愈便寻机会出去;倘若孩子安好……就只能待在风雨山庄,等着把孩子生下来才能走了。她不能再冒险让腹中胎儿受到什么伤害,这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不饿。”南予轻声道,“你先让大夫来,我要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第890章 245.龙凤双囍 “好。”言城歌说完便转身出去,在门口吩咐了什么,又走了回来,“很快就来了。我们聊聊天罢。” 南予埋着头,想了一会儿后,才小心道,“你的脸,为什么?” 这句话一问出口,屋内便静默了。 好片刻后,言城歌低声问道,“吓着了?” “不敢置信。”谈不上被吓着,这个模样虽然吓人,但是南予也不是没见过毁容毁得更厉害些的,她只是被言城歌竟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吓着了,在她的潜意识里,城歌是一个如玉无暇的人。 “没有吓着就好……我害怕你觉得看着恐怖。”言城歌仿佛舒了一口气,片刻后又突发奇想地轻声问道,“倘若以后你面对的都是这样一张脸,你愿不愿意?” 南予想都没想,“不愿意。”她的意思不是嫌弃言城歌的脸毁了容,她只是不要他这个人而已,因为喜欢的不是他,因为已经嫁给君玦了。 她不愿意每天看到的人是言城歌罢了。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现在应该很着急罢。 可是言城歌却以为她不愿意,是因为这张脸。 良久没有说话,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庄主,是我。”那声音苍老无比。 “进来。” 南予忽然有些紧张。那可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和君玦的骨血,是她唯一的亲人。 “别害怕。”虽然南予蒙着布条,言城歌看不到她眸子里的神情,但是还是感觉得到她的紧张担忧,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千夙并没有那个胆子背着我给你下药。” 他把手牵引到自己的膝上,然后示意那大夫诊脉。 大夫是个不多话的,掐住脉细细地诊了片刻,然后礼貌地拱了拱手,才道,“庄主,这位……姑娘,确实有孕无疑,但……姑娘生来体寒,近日又有颠簸,腹部也受过重创,倘若今后稍有不妥,滑胎的几率……十有六/七。姑娘的身子怕是曾多次受创,但每次都用上品丹药温养,因此体魄健康,只是有些潜藏的病根再如何温养也落下了,从前看不出来,如今姑娘怀孕,正是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那些病根可能会对腹中胎儿造成一定的影响。” 南予蹙了蹙眉,“什么影响?” “生来体弱、先天不足、智力受损……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大夫捻了捻胡子,又笑道,“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姑娘好生将养,进补得宜,想来顺利产下一双龙凤不是难事。” 南予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她又惊了惊,“龙凤?你是说……我……” “没错,姑娘怀有龙凤双喜。”大夫说完,又道,“胎儿强健,这么折腾都平安无事,姑娘真的福星高照,自有神灵庇佑。” 这个马屁拍得,南予抿唇笑了一下,言城歌便也跟着微微笑了笑,“你出去开药,用得上的尽管说。” “是。”大夫缓步出门。 “如今安心了罢?”言城歌握住她的手,“我会好好养着你,让你顺利产下龙凤的。” 南予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谢谢。” 第891章 246.见藏宝阁 南予被将养了十多天,倒是不会再腹痛了,但她觉得自己怕是要废了。 言城歌不愧是和君玦一起长大的,养废一个人的本事当真是一毛一样,要不是南予拦着,她觉得恐怕自己上个厕所言城歌都还想要跟着去给她脱裤子! 这么十多天下来,她除了自己吃饭、自己喝水、自己睡觉、自己走路以外什么都没有干过,就连吃饭喝水和走路这三件事都是她强烈要求才换来的,不然言城歌想的是喂她吃饭喝水,抱她走路。 南予很想要问言城歌有什么值得的,她不喜欢他,就算是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用啊,为什么不放了她呢? 但是想来问了也是不得回音,也就没问。 她心里时常会想,她消失半个月了君玦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又时常会想自己不在,君玦和唐果灵之间是不是更亲密了一些?会想那个栖绫儿是不是在那边作了什么妖?还时常会想,君玦是不是因为她跑了没告诉他这件事生气了,所以就不来找她了? 可是他不来,九方越肯定是会来的,自己的男人总是没有兄弟靠得住。可是兄弟也没有来,那就是有什么计划了。 南予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难受,就算是有计划,不能来给她带个信说一声啊?那个唐果灵不是可以自由出入风雨山庄吗? 当时九方越也看到她下腹出血,应该也知道她是怀孕了才对,可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腹中孩子尚且平安,那他会怎么和君玦说呢?君玦会不会以为孩子已经没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太煎熬了,南予一想到自己还要等八个多月才能离开这里,简直生无可恋。 她在庄内是有自由行动的权力的,但是仅限于自由行动到大门口,不能踏出这个地方,南予也想过硬闯,然而言城歌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虽然不会和她动手,但是他会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他会保护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产的前提条件就是她乖乖地待在风雨山庄,否则他也可以毁了这个孩子,然后再将她软禁起来。 而且要是硬闯的话,她也没有把握一定可以出去,听说风雨山庄高手如云,走到核心的地方,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是神兽,整个山庄被结界笼罩,必须耗费大量精力才能打得开,但是她怀着孩子并没有大量的精力,就算有,打开了结界之后又来了追兵拦路该怎么办?那时候就已经没精力对抗了,就算有,孩子也太危险了。 她现在滑胎的几率可是十分之六七之高,不能冒这个险。只能等着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走,南予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座高楼前,她抬眼望去,这里有一个半球形的结界将高楼笼罩,两边重兵把守,四面八方皆埋伏了守卫,交替轮换,且八个方向皆有守卫手执金色长刀,列队巡逻,如一张天网,甚是严密。 她微微眯眼,只见上书三个字——藏宝阁。 第892章 247.入藏宝楼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唐果灵曾经和君玦说过,风雨山庄内的藏宝阁是重兵把守之地,有着连帝渊剑都打不开的结界。 虽然帝渊剑打不开的原因也可能是唐果灵的气韵修炼不到家,所以没有办法发挥帝渊剑最大的威力,但是总得来说,帝渊剑随意一击已经能摧毁万物,可是这结界却纹丝不动…… 如唐果灵所说,这里面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南予抬眼向上望,这座楼的高度隐隐有超越风雨山庄主楼的趋势,修得这么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正在她苦苦思索不得解时,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没等她转过身,就听到来人轻声问道,“予儿,你在看什么呢?” 来人正是言城歌,他刚与人谈完事,想要回房间找南予,却不想在路上与她相遇了。见她正微微蹙着眉望着藏宝楼,他便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南予状若无事地回头,随意回道,“我只是看到这外面有强悍的结界,又有重兵把守,队伍巡逻,可谓密不透风,一时好奇,便寻思着‘藏宝楼’三字中藏的究竟是什么宝,竟这样大费周折。” “你很想知道吗?”言城歌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我带你上去看,要不要?” 南予的眸子不经意微微一眯,然后挑眉看向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言城歌的手滞在半空,顿了片刻,轻轻握拳收回来,又是展颜一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提防着我呢?我有对你不好吗?有伤害过你吗?纵然我如今与你不再是一方的,我也不曾对你不好啊,你究竟有什么可提防我的,嗯?” “你方才不是说要带我上去看看吗?”南予抬眸望着藏宝楼,“走罢。” 话音未落,南予已经朝着重兵把守之地走去,言城歌在她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要进去看看呢。要是她也能这么为了自己付出就好了。 君玦,你究竟何德何能。 “站住!藏宝楼重地,禁止入内!”门口的士兵第一眼看到南予,便将长刀对准了她,厉声道。 言城歌走上前,淡淡看了他一眼。 “庄主!”几人很有眼色地退后一步,让了道出来。 言城歌迟疑了一下,拉着南予的手,“别反抗,上面机关重重,要是不跟着我,难保会出什么事。” 南予本来想说“你走就是了我在后面跟紧你”,但想了想如今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还怀有身孕,要是有什么危险没来得及躲得过,或者为了躲过威胁动作大了一些,伤到孩子怎么办?便任由他握住了。 走到藏宝阁门口的时候,南予还听见身后的两个士兵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说,“看见了吗?庄主牵的那名女子,啧啧。” “怎么了?那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了,那说不准就是咱们未来的庄主夫人!你没看见她要进藏宝楼庄主都亲自带着进的吗?” 听到这里,南予的脚步顿了一下,面色微微冷凝,侧头瞥了那两人一眼,才接着往里面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言城歌低声问他,“不过是下人间的玩笑,你很介意么?你若是介意,我下令不让他们说就是了。” 第893章 248.温润依旧 怎么不介意? 她当然介意了! 她明明已经嫁人了好不好?她明明肚子里都有种了好不好?什么鬼玩笑,他娘的换做以前早一巴掌给他削地上了! “那就麻烦你了。”南予淡淡道,“我现在养着胎,既不能动气,又不能动武,下回再遇上这种嚼口舌的岂不自己把自己活活憋死。” 还以为言城歌听了这话一定会很生气,却不想他“噗嗤”一笑,温柔细语道,“你说话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你放心罢,今日之后,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敢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南予没有说话。 她一时捉摸不透言城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明明好像已经换了一个人了,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他对那些手下简直就是以一种残戾到变/态的态度对待,明明他不再是从前的言城歌了。 可为什么,他又好像从未变过。 对她依旧温润如玉,脾气好得不得了,不管她怎么样他都和从前一样绝对不会失礼,不会发火,不会凶狠。 仿佛害怕他自己另一面的模样吓着她了。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的眼前才出现了一扇门,上面浮着一层透明的气流,想来便是唐果灵口中那个用帝渊剑也无法打开的结界。 只见那扇门的中间有一颗元宵大小的凹形嵌口,南予猜测这个应该是这扇门的钥匙孔。 正在她思索之际,一只拿着一颗白玉珠子的手往那个钥匙孔移去,她下意识就被那颗白玉珠子给吸引了目光。 那是和寒禅一个材质的,白玉籽珠。 那是她在陈国打擂破阵之后得到的彩头。 那是她亲手送给言城歌的东西。 最后那颗白玉籽珠完美嵌入了凹形嵌口之中,那结界便缓缓消散,最后,朝两边缓缓打开了。 南予忍不住侧头去看言城歌,他的神情很淡定,仿佛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感受到南予的目光,他眸光微微发亮,转头对上了她的眸子,微微一笑,“怎么了?” “为什么要用这颗珠子当钥匙?” “不知道。”言城歌微笑,脸上原本狰狞异常的黑色纹路竟然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原本这里的锁不是这个的,是我回来的时候,庄内的人说这个藏宝楼很重要,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不要把钥匙弄丢了,我就索性换了锁和钥匙,因为我想,这个世上,只有这颗珠子我永远不会弄丢。” 他说的轻柔和缓,就像是与老友一起坐在山涧临风喝酒般随意叙叙,并没有在强调或者暗示什么,他只是说了一个他引以为傲的事实。 南予无声地叹了口气,便将他说的话抛却不想,抬腿向门内走去。 陡一走进门内,她就愣住了。 这里面有一片池。 准确的说,是一片血池。 呈环形围绕着正中间的一方熊熊燃烧着冥火的高台,高台中有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是被挂着的,向上一直引到上方最顶点。 冥火中,焚烧了一半的白骨还在徐徐化为灰烬。 南予蹙眉,“这是什么?” “是个阵法。” 第894章 249.布置诡异 这样的阵法,南予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血腥不说还很诡异。 倘若仔细思索的话,还是能看出这个阵法布阵思路的:血池作为祭奠,也是撑起整个阵法的重要所在,以血池打好了基础,然后用冥火淬炼铁链,作为阵法的核心,至于为何要将铁链高高吊起,应该是为了让整座藏宝楼都与阵法核心相连,让阵法覆盖这座藏宝楼。 “为什么要用冥火焚烧白骨?”南予指着火堆里正在逐渐变为灰烬的白骨,疑惑地问道。 言城歌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别靠那里太近了,冥火伤身。”顿了一下,他解释道,“风雨山庄的巫蛊术,焚烧白骨是其中一个,我不是在山庄内长大的,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烧这个是干什么的。” 南予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追问。 “走罢,我带你去看些漂亮的东西。”言城歌牵起她的手,绕过周围的血池,从侧边上楼。 南予注意着他走的步伐,心中默默记下,也不忘打量这周围的陈设。 越是打量越是疑惑,这里的布局一切都很诡异。 有一些挂在墙上的大大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仅仅长到拳头大小就逝去并被取出的婴儿,或者有一些人的五脏六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蛇虫鼠蚁,泡在血水里。 南予倒是不怕这些,但看着这种颜色和血腥,就想要吐。 她顿下脚步,埋头作呕,言城歌感觉到她不舒服,便将她一把抱起来,“我倒是忘了这个地方挂了这些东西,你如今尚在孕中,看到是会想吐的。” 说完,他就把她往外面抱去,“还是下次有空再带你来看罢。” 南予没说话,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呕他一身。 言城歌见此便笑了出来,“你要是想吐就吐好了,换了便是。” 南予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他生怕她在里面多待一刻就多不舒服一刻,以最快的速度从里面出来了,径直抱到她的房间里。 实际上南予现在住的这间是言城歌的房间,他房间里宽敞透风,最舒适不过,而这段日子里他都睡在偏房里,专门把房间腾给她。 去房间的路上,南予没有可以玩的,便随意瞟着周围,记下路线,无意中瞥到言城歌的脸,她还是忍不住蹙起眉怔愣地紧盯。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从前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为什么就要成了这个模样? 或许是她看得太过于专注,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房间,言城歌轻声问她,“予儿,你是不是真的很在意我这张脸?” 南予一愣,赶忙回神,回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她不是在意他那张脸,不过任谁都会可惜的。从前如同谪仙般的人,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任凭是谁都会忍不住叹惋。 言城歌认真地凝视着她,两相对视了许久,他又问了一遍十多天前他问的问题,“如果,要你以后每天都对着这样一张脸,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但不是因为你的脸,只是……” 还没说完,言城歌便打断她的话,微微笑道,“我知道了。” 语毕,他便转头朝屋外走去。 第895章 250.攻克人心 言城歌弯儿都不带拐的径直走向了千夙的房间,推开门,负手站在门口。 千夙正在炼蛊,猛地被人推开门,她惊了一惊,转头一看竟是言城歌,她又惊了一惊,下一刻,不禁涌上些许喜悦,言城歌可是从来没有来过她的房间主动找过她的,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千夙都格外惊喜,“庄、庄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言城歌缓缓踱步进来,顿了片刻,才抬眸冷凝着眸子看向她道,“我要你马上,把黑水蛊从我心脏里取出来。” “什么?!”千夙震惊地向他走了几步,狠狠蹙起细眉,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庄主!你忍受了四十多次濒死般的折磨!四十多次比之寒禅之痛更痛苦千万倍的折磨!好不容易成功放进去的!!这可是你的命啊!!取出来你就……” “我知道。我都知道。”言城歌淡淡道,“我是庄主,你是听我的,还是不听我的?” 千夙也冷下面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听!” 言城歌蹙起眉,静静地冷凝她。 “我知道你是庄主,我知道你的命令我必须听,但是一旦取出来,庄内的人还会服你吗?还会听你的命令吗?你是庄主没错,但你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要是你就快要死了,他们还会当你是希望吗?还会继续听你的吗?!”千夙咬住牙根,忍不住想哭,但是生生忍住了,憋得眼眶通红。 言城歌知道,千夙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而且这种时候,用硬的手段威胁她已经没有用了,最硬的手段不过就是让她死罢了,可是她死了,谁来给他取蛊呢? 所以,要用软的。 论揣度人心,攻克人心,言城歌向来是最厉害的。 他垂下眸,轻声叙道,“千夙,你坐下来,我们来好好说会儿话罢。” 千夙抿紧唇,好半晌后才将信将疑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言城歌的手摩挲着身边一株室内盆栽的花枝,一双清明的眸子就盯着花枝,缓缓叙叙,“你第一次见到我,我是什么样子的?” 千夙一愣,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没有急忙回答,而是在心底回想着。那时候他着了一身什么样的衣裳呢?是一件雪白的锦裳,银白的暗纹是流云仙鹤绕飞山水,外面罩了一件淡紫色的纱衣,轻飘飘的,衬托得他如谪仙一般。温润如玉的笑意,唇角的似笑非笑,白皙的面容,如瀑的青丝披散在肩上,一支羊脂白玉的簪,中间点了一星子紫色的蕊。 君子翩翩容止似玉。 “她第一次见到我,也差不多这样想了。”言城歌摩挲着花蕊,“我曾在她心中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脾气好得不得了,从不和人发火,也从不会说一个脏字,基本不会动手杀人,打人都不会,我 第896章 251.温柔一杀 千夙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极其认真地听他说着自己的过去。纵然这个过去是他和另一个女子的。 “她认识我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波澜不惊、清心寡欲的言城歌,不为外物所动,什么都不能触动我的心,我平静地仿佛一潭死水。我也不晓得死水为什么要泛涟漪,不晓得让它泛起涟漪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只是见到她我就欢喜,见不到她我就想念,如此而已。” “可是后来随着我想念的次数越来越多,我要的也不仅仅是只见到她就罢,我奢望的也越来越多,我从见到她就好,变成能和她说上两句话,再到后来想要能和她有一些接触,哪怕是不经意间碰到袖子,我毫不夸张的说,我可以开心一个月。但是到了最后,触碰的奢望也变成了想要牵她的手、抱着比我矮好多的她、吻她的脸,以及如今,我想要得到她,占有她。” “我在她心中最美好的样子,大抵是我只盼望着每天能够见到她的那段日子,我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越,也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更没有主动去招惹她,想方设法地创造我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条件。那段日子,我只是穿着一身浅色锦衣,看见她会清浅一笑,与她说话会礼貌谦和的言城歌。” “千夙,我只是想要回到那个样子。”言城歌缓缓回眸,盯住她已有泪光闪动的眸子,“我不是受不得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我只是不想这个样子面对她,大抵她的心中只是觉得惋惜罢了,可是我不想让她觉得惋惜,我想让她觉得,其实一切都没有变,纵然我在所有人面前翻天覆地,但我在她面前,也还是最初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和君玦,究竟谁更喜欢她一些。君玦喜欢得轰轰烈烈,强势而又霸道,我却喜欢得畏畏缩缩,怯懦而又胆小。我唯一能比得上君玦的,大概只剩下最初在她心里的那抹清色,温柔如水,寡淡清浅。倘若我连这个都失去了,我便真的什么都比不上君玦。” “千夙,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言城歌凝视着她,哑声道,“帮我取出黑水蛊,我不怕疼,你也别怕,放蛊的时候再疼我都忍过来了,这么多年寒禅之苦的疼我都忍过来了,纵然我什么都不好,忍疼却是一等一的,我最疼的是不能再穿回那身白衣,站在她面前,清浅一笑间唤她一声南姑娘罢了。千夙,我求你了。” 千夙咬住发颤的下唇,红着眼眶紧紧看着他,拼命地深吸气想要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来,“可是……黑水蛊是……是唯一能够压住寒禅的东西了……我不想、不想让你死啊……!你若取出来,恢复了本来面貌,所有、所有山庄的人都会知道你时日无多……他们都不会再听命于你了……城歌……!我不想!” “刮骨美人难道连骗个人都不会吗?”言城歌轻声道,“你只要告诉他们,我不是被取出了黑水蛊,而是蛊毒已经攻克了寒禅,他们不会怀疑你的,也只有相信你,相信你的说辞才能相信我,不然,他们凭什么斗得过君玦呢?” 时间缓缓流淌,言城歌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千夙被他看得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捂住唇缓缓点头,咬牙哭道,“好……但你要答应我,会再放回去的……” 言城歌的眸底晦暗不明,好片刻之后,他缓缓挽起一个笑,轻声道,“我答应你。” 第897章 252.尽是为你 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她认识的那个言城歌。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千夙觉得,大抵言城歌想要告诉南予的,是这个意思。 千夙站在言城歌面前,帮他解了腰带,敞开上身的衣襟,然后将带着尖利指甲的手指戳在他的心脏处。 可以清晰看见的是,言城歌的心脏口,有无数个血窟窿,虽然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干,但还留着带血意的痂,那些都是以前他被插上钢针留下来的。 为了控制寒禅在他心脉中发挥的作用,只能插上钢针。 后来千夙为他取了出来,她还记得当时那里的血溅了她一身。 如今伤口好不容易结了痂,她又要亲手将他豁开,取出放在里面的黑水蛊。 言城歌的上身也和他的脸一样,盘绕着黑色的纹路,交错成结,最后汇聚到他的心口,那里是浓黑的一团,就像是白纸上浸了墨水一般。 且那浓黑的一团还在不断地蔓延,再过不久可能就会蔓延到他的手臂,他的腿,最后让他的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纹路,如同怪物。 可是千夙心里一点儿都不嫌弃,她不明白为什么南予不愿意天天面对这样的言城歌,言城歌明明对她那么好。 纵然他这个样子没有以前那样恍若谪仙似的人物,可这个样子,能让他免受寒禅之痛,能保住他的性命,能让他拥有无上的权力。 她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指甲用力划开心口的痂,不断向里面撕扯,直将他的皮肉弄得鲜血淋漓,她自己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言城歌紧紧抿住泛白的唇,微微蹙眉凝眸看着院外的一株杏花,恍然出神。 好半晌之后,他听见自己的心口的肉传来“嗤”的一声撕扯,痛得他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然后千夙停住了,指尖不晓得放出了一只什么东西,就着那个口子钻进了言城歌的体内。 “去罢,把它带出来。”千夙低声对那蛊虫说道。 那东西一钻进身体,言城歌就感觉到了心口处传来一阵令人窒息麻木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捏住他的心脏用力挤压,活将血都挤得迸溅出来,还是没有停止,痛到让人想要晕厥过去就此麻木,可是偏偏又痛得无法晕过去,只能感受着那撕心的快/感,让心脏全部绞紧在一处。 不晓得过了多久,千夙的指尖微微一动,那只蛊虫从被划开的血口处爬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挣扎的黑色小虫。 千夙的泪水再次滴落,这次她没有说话,无声地任由泪洒去,然后将指尖伸到他的心口,收回那两只小虫。 言城歌自己缓了大约小个时辰,才从疼痛中缓和过来,他撑着桌子用力喘息,又害怕牵扯到血口让自己钻心的痛,所以小心翼翼地。 这一段时间里,千夙已经为他上了伤药,包扎好了,“蛊虫一出来,黑水就会散去,大概明天早上,你身上的纹路就会全部消失。” 好片刻之后,言城歌启唇,虚弱地轻声道,“不要告诉她……求求你。” 第898章 253.不如打赌 这几日南予都是清晨的时候醒来的,明明应该是嗜睡的日子,但因为在风雨山庄内,她只能随时都警惕着,这么多天晚上睡也不睡不好,早上很早就醒了,晚上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她就会醒,从前雷都打不动,如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生怕风雨山庄里有别的歹人不听言城歌的话,偷偷来暗杀她,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动用气韵,否则伤了腹中孩子,所以她每天晚上都会把匕首放在自己的枕边,要是有什么风动,她第一个摸的就是匕首。 次日也不例外,南予很早就醒了,然后又是漫长的枯等,因为言城歌和人吩咐过,她一般睡觉会睡到晌午才起来,于是让那些婢女都是晌午时候进来伺候她。 她也懒得和言城歌说自己现在其实天不亮就醒了,一方面言城歌和她没什么关系,这么跑去说把他当什么了,另一方面她并不想让言城歌知道自己现在对他们这儿的人已经提防到了这种程度。 于是她每天就很早醒来,然后躺在床榻上想事情。想得最多的就是君玦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和那几个花花草草自己去玩儿了,娘的回去就休了他。 然而今天起来了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很久,就听到了门外的响动,脚步很轻,南予第一反应就是一手摸着床边的匕首掩藏在被子里,然后装作熟睡的模样闭上双眸。 过了片刻,外面的人就推开门进来了。 南予的鼻翼轻轻一动,闻到了一股泠泠的檀香味儿,她才微微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在被中松开匕首,却还是没有睁眼。 言城歌走到她的床边,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俯身凑近她的脸,像在醉花阴对面酒楼里那样去吻她,他的气息喷洒在南予的脸侧,南予猛地睁眼,蹙起眉将他一把推开,自己则是坐了起来,垂眸揪着被子。 “不装了?”言城歌微微一笑,然后直起上身,有些疑惑地微微蹙眉,“这几天都醒这么早的吗?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南予抬眸正想说不是,然而抬眸的一瞬间却倏地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的脸,“你……你的脸为什么……好了?” “是不是这样看着,要好一些?”言城歌抿唇一笑,眸子里也是笑意,“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南予挑眉,“你要送我回去?” 言城歌抿了抿唇,“不是。五个月后我和君玦约了在风雨山庄外会面,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一面。” “五个月?”南予别过眼,“那算什么好消息,五个月的时间,君玦肯定已经来找我了,还用你带我去见他吗?” 言城歌眸中的笑意更甚,“敢不敢和我打赌,五个月之内,他一定不会来找你。” 南予微微眯眸,“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背着我威胁他什么,若是他因为你们的威胁不来找我,那……” “我保证,绝对没有威胁他。”言城歌道,“不过你反正是如何也不会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威胁他的,这么打赌不公平。不如这样,倘若五个月内他没有来找你,我就带你去见他,要是五个月内他来找你了,那我就放你走。不管是哪样,你都不亏。” 第899章 254.攻心之术 南予稍微思忖了片刻,“好,成交。” 这确实是没有对她不利的地方。南予也知道他可能有别的打算,才来与她说这些,但是暂时管不了别的那么多了,左右这件事对她没什么坏处,以后再慢慢琢磨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是南予哪里能揣度到言城歌的心思呢。 她或许可以猜到他的计划,或者猜到他对别人下达的命令,却无法猜得到他的心思。 本来这件事在言城歌的眼里,在她的眼里,都是她获利。但是因为人心这件事情很容易被人掌控或者扭曲,所以,本来她获利的事情,可能就不会获利了。 君玦不会来找她,言城歌确定。 但是风雨山庄没有威胁他,言城歌也说的是真的。 只是南予忽略了一点,这也是她最薄弱的一个地方,那就是对男女情情爱爱的事情永远都少根筋。 她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五个月君玦不会来找她,但是言城歌知道。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南予的小腹上,片刻后又移开。 这很简单,要是君玦闯进风雨山庄来找她,必定会惊动整个风雨山庄,言城歌不会伤害南予,但不代表风雨山庄别的人不会伤害南予,要是君玦闯进来了,别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君玦把南予这个在他们看来是人质的关键人物带走? 就算言城歌发号施令也不管用,庄内别的人是不会听的,他们听言城歌指令仅限于他能带领着风雨山庄打败君玦的情况下,要是他为这些情情爱爱所牵绊,风雨山庄肯定会自己做主,用南予肚子里的孩子或者是用南予这个人威胁君玦。 或者存有侥幸心理,君玦偷偷地见到了南予,没有惊动风雨山庄内任何人,可是见到归见到,能不能带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倘若南予没有怀孕还好说,她可能不用靠君玦来自己都能走出去,但是她现在怀孕了,君玦是绝对不敢来带她走,要是带她走的时候遇上个什么敌对的人,谁也说不清南予会不会滑胎。 风雨山庄没有威胁君玦,他只是下令派人将南予怀有身孕且滑胎的几率十有六七的事情告诉了君玦,顺带告诉了他怀的是一双龙凤。 倘若他来,轻易就是一尸三命。 所以君玦才退而求其次,约他见面,君玦知道他一定会带上南予的,就算是为博南予开心一笑,也会带上她。 但是言城歌却提出时间是五个月后见面。因为五个月后两方所有的布置都完备了,就等着殊死一搏,而五个月的时间,言城歌也有把握让南予体会到越等越失望,越等越绝望的感觉。 他要让南予从对君玦充满信心,到开始疑惑,再到开始怀疑,后来怀疑加重,最后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慢慢失望,以至于五个月后彻底绝望,他要让南予枯等得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以至于五个月后,并不想看见君玦。 论把握人心,言城歌向来不输给谁。 南予现在对君玦抱有多少信心,五个月后对君玦就有多少失望。 第900章 255.无比扎心 秦国·溧阳城 枯寂沉表示自己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了,竟然连个看茶的都没有,要不是看在自己的宝贝徒弟面子上,真想甩袖子走人,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的眼色,如今竟连一杯茶都要亲自喊人倒,关键喊了还没人给倒,他活了三百多年何时受过这种罪?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礼貌! 难道是他两百年都没有出来,外面的人都不认识他了? 这么一想他恍然大悟,自己活了三百年,他还在这个世道上混的时候,这儿的人都没出生,哪个认识他来着? 恐怕也只有自己的宝贝徒弟认识他。 然而自己的宝贝徒弟是个有了女人就忘了师父的,这么久了也就只有回陈国的那一次来顺道看过他,且还是为了南予那个丫头才来的,而后一走就再也没回来瞅过他一眼,当真是无比扎心。 最扎心的还有,他把南予那个丫头追到手了也没有派人来告诉他一声,这就算了,当他是忙着跟那丫头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忙得忘记了,但是……没有最扎心,只有更扎心,他和南予那丫头成亲的时候居然没有邀请他?!!没有邀请他就算了成亲的这个消息他也没有派个人来告诉他?!!! 他究竟有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个风烛残年的师父???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一身修为是谁倾尽毕生所学教的??? 他究竟有没有把这个师父放在心上??? 他是不是有了女人之后就是一个假的君陌卿了??? 更可气的是现在!成完亲了他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搞大了之后姑娘遇到危险了!遇到危险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风烛残年的师父了!!! 什么玩意儿?! 当年就该趁他还小把他给弄死! 不然哪儿来现在这么多事儿?! 都怪自己心太软。 都怪君陌卿当年长得太过于玉雪可爱,傲娇的小性子简直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前面说的那些都可以看在他是自己一手养成的宝贝徒弟的份儿上不计较了,不过你把人喊来了一杯茶都不给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在枯寂沉气得整个人都要升天的时候,终于从内院里出现了一名灵动婉约的美人,正提着茶壶朝他走来,“前辈久等了!殿下把所有人都喊进去吩咐事了,所以一直没顾得上您,也不晓得您已经来了,刚刚有人进去说了殿下才让我来的。” 枯寂沉微微眯眸睨着她,然后挑眉道,“你是……?”他心中感慨自己宝贝徒弟手底下怎么还有这种生得如此水灵的美人儿?南予丫头不醋才怪。 “晚辈名叫唐果灵,是殿下的一名下属。”唐果灵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恭敬地递与他,笑道,“听说前辈喜欢喝茶,那您尝尝这个,是我方才在后厨房刚煮好的。” 枯寂沉执杯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还行。至少会煮。” “嗯?怎么说?”唐果灵将茶壶放在一边,在枯寂沉对面坐了下来。 枯寂沉抿着茶道,“你们主母对此可是一窍不通。”他顿了顿,又别有深意道,“不过没办法,我徒弟就是 第901章 256.两相吃醋 唐果灵顿了顿,大家都是聪明人,她笑了笑,“那是南姑娘的本事。” “咦?你竟叫的是南姑娘,不是主母?你们殿下准你这么叫她?”枯寂沉撑着下巴,把茶杯放到一边,“看来你在君玦那小子面前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幸好南予那丫头怀孕了后就被拐到了风雨山庄,不然岂不被你给气得流了?” 唐果灵微微正色,“晚辈从未惹得主母生气,要仅仅是因为称呼,以后晚辈改口就是了。” 枯寂沉拂了拂黑衣,“有没有我徒弟都和我说了,你真当我徒弟是个傻的?还是你当我是个傻的?南予那丫头就不说了,感情上的事儿她确实是个傻的。” 万万没有想到,枯寂沉竟说是君玦说她惹南予生气?!可是殿下这些日子来并没有对她如何啊!依着殿下的性子,要是他看出自己惹得南予不痛快,怎么可能不阻止她?怎么可能不惩罚她?就是打死她也有可能的啊。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殿下除了对她脸色不好了一些外,没做什么啊。 可他脸色不好难道不是因为南予在风雨山庄的原因吗? 殿下不罚她,难道是因为……殿下对她其实…… “你是不是在想我徒弟是不是对你有点儿意思?”枯寂沉勾着唇角,“那倒没有,也不可能有。我是为了诈你才说你做的那些是我徒弟告诉我的,其实我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就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你气走了那丫头,如今我知道了,你这个反应的意思是……你还当真背地里做了什么膈应那丫头的事儿啊?” 唐果灵脑子抽了一下,抽完了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太可怕了。 要说她当时做了什么膈应南予的事情,其实本心来说她确实没有,但每每说完她自己都能意识到的确很膈应南予,可是她就是隐隐不想去解释清楚。 “你在我徒弟手底下任职,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杀要剐都是我徒弟决定,不过我方才那句话可不是戏言,就算我徒弟当时一心扑在南予那丫头身上什么都没管,事后他必然能反应过来那丫头究竟是怎么了,但我徒弟没处置你,我料想他留着你或许是因为……”枯寂沉故作一顿,然后语重心长地道,“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罢。” 这句话说完,他斜眼扫到从内院走出来的君玦。 唐果灵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个礼,说了告退便走了。 君玦撩了衣摆在他对面坐下,顺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枯寂沉睨着他,“不给我倒茶就算了还抢我的茶给自己倒,板着个脸就算了连师父也不叫。哦,瘦了些。嗯……相思成疾?” “你说得对。”君玦的手摩挲在杯口,答非所问,“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嗤,你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枯寂沉嗤之以鼻,“非把南予气着了你才反应过来她是吃醋?我不是心疼她啊,我是心疼你,现在难受了罢?” 该怎么说呢,君玦当时知道她是吃醋了,只是头一天晚上她被自己作弄得床都下不来,什么醋都没了,第二天早上她又被挑起了醋星子,当时他在茶室里拉着她要和她一起吃饭,就是想在中午的时候跟她解释清楚,但是她借口饿了自己就跑了。 跑了之后他下来看到她跟九方越在一起蹲在门口,那他也醋啊,远远看了一会儿,她竟然直接跟着九方越跑去吃饭了!他气得上了楼,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些,她把九方越当兄弟而已。 于是他又去找她,他知道唐果灵向来是很会找人,所以便和唐果灵一起找到了她,当时他就站在拐角听他们对话,越听越气,南予居然一直是这么想他的。于是他就回去了,但还是放心不下,离开的时候他又让唐果灵出现叫她回去,就告诉她要是找不到她他就不吃饭! 他回去之后翻来覆去地想南予说的那些话,最后他还是害怕南予真的生气了,想着等她回来就把事情给她解释清楚,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她竟然就又和九方越跑了! 第902章 257.事情原委 他当时当然气都气死了! 又是派人去堵去追,结果她竟然和九方越一起出手打伤了他派去找她的暗卫! 当时君玦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灭了九方越! 说动就动,他也不想顾上南予究竟会不会生气了,灭完了再慢慢哄,反正人都是他的了,难道还能为了九方越一个外人跟他决裂不成?那究竟是九方越重要还是他重要?实在不行那就像南予一直认为的那样,和她上演苦肉计,逼得她原谅。 他先是召集了人来部署,但部署的时候他又心里不安,最后斟酌了很久之后还是害怕南予生气,就把那些计划又推翻,转而想了个不会让南予知道是他组织杀的九方越的计划。 这么一部署,又全部推翻,再重新计划部署,时间就很晚了。后来又与下属商议了风雨山庄的事情,时间便到到了三更半夜,直到九方越一个人回来。 他当时听见九方越的声音,想不顾计划直接把他在客栈里给灭了的心都有了。 但偏偏他带来的又是予儿怀孕的消息,还有千夙将她带走的事情。 予儿怀孕了,他要是杀了九方越,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风雨山庄,她岂不是直接就不想回来见他了? 于是,他放弃了杀九方越,更何况九方越是少有的高手,留着他一起对付风雨山庄。 至于唐果灵,她并没有和帝渊剑结歃血,只是把剑借给她用来打开风雨山庄最外的结界而已。他怎么可能让帝渊剑的女主人是别的女人呢? 君山和逐月山庄他也没有送给唐果灵,唐果灵当时只是那么问了,予儿为什么不听完他的回答就跑了?他早就把君山和逐月山庄给了她,虽然她当时不要,可他也是送给了她,怎么会再送给别的女人? 以及那碗面,他根本就不知道唐果灵煮了面给他吃,他当然没吃!他说了等她回来,自然是不会吃任何东西的!一直到九方越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他都什么都没吃!就是以往他也没有吃过唐果灵煮的面,他说好吃就是吃过了吗?不能倒了之后骗唐果灵吗?他要是不使这些小计俩,唐果灵会成如今这副对他忠心耿耿的样子吗? 一个女人亲手做羹汤给一个男人,他要是吃了不成什么了吗?他倒是想让予儿给他煮东西吃,就是再难吃他也一定吃得很香,可是她就是不煮啊!他有什么办法?? 还有每年送给唐果灵一坛烽火眠,这个烽火眠很值钱吗?拿来收买人心罢了。就是每年月寒明都定日定时地送他那么几坛子烽火眠,他又不想要月寒明送的东西,不喝也是浪费,他都不用刻意去记哪一天该给唐果灵送酒了,月寒明一送过来,他便随意吩咐下人拿去给唐果灵。 为什么予儿在这些事上能这么蠢??? 君玦跟枯寂沉说完这些,枯寂沉扭曲着脸睨他,“行了行了,你也别说她了,你自己遇上她的事儿不也一样蠢?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没有?她肯定在风雨山庄等着你去找她,你再怎么也要和她见上一面跟她把这些解释清楚,不然这人呐一旦心里生了疙瘩,又没人给解开,就会一直惦念着的,到了最后可就解不开了。” 第903章 258.分析局势 君玦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他和予儿分开的时候还生了嫌隙,又过了这么久不来找她,她心里肯定还是会想他究竟为什么不来找她的,要是一直没办法见到她,她心里一定越来越难受,转而变成失望。 她身上怀着孩子,还有那么大的会滑胎的几率,所以她自然也知道不能硬闯风雨山庄出来,只能靠他进去找她,这么枯等着实在是太难熬了,他曾等她答应嫁给她,知道等一个人有多辛苦。 君玦倒是不担心言城歌会对她不好,他反而放心言城歌一定会把她伺候得好好的,他只是担心风雨山庄内别的人会对她暗中做什么动作。 料想予儿这一个月来也没有睡过好觉,生怕别人晚上就把她给偷袭了,自己还没有还手之力。 这么多天过去了,君玦从最开始的焦躁疯狂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要是不理智,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的。 后来冷静下来越是分析她的处境,就越是觉得胆寒,他甚至想要直接杀进风雨山庄,把她给救出来。可是静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不行。 他一旦杀入风雨山庄,庄内的人都会把予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做人质,就算是言城歌都没办法阻止得了他们,到时候他们根本不会听言城歌的话。他们听言城歌的话的前提条件是言城歌必须不伤害风雨山庄的利益,保住风雨山庄。 一旦听言城歌的话不伤害予儿,不拿予儿当作人质,任由予儿被他救走,那么风雨山庄简直就是他想杀就杀,想灭就灭,他们一丁点儿筹码都没有了! 所以,君玦不能轻举妄动。 实际上他已经部署完了包围风雨山庄并将其的瓦解的计划,只要把予儿带出来,他知道他们必定完胜。 因此君玦人生中第一次对言城歌低声下气,第一次如此卑躬屈膝地邀请他出来和自己面谈,为的就是将南予带出来。 言城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直接把时间定在五个月后。 君玦也知道他的心思,五个月后,予儿要是五个月都见不到他,他自己都不敢想予儿心里会怎么揣测。他承认,他和予儿彼此不信任,但他再不信任都会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不放,可一旦她不信任了,就会逃开他身边。 言城歌很会把握人心,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说要五个月后面谈。 整整五个月,不晓得言城歌会在予儿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晓得是不是会离间得予儿连见他都不愿意了。 所以绝对不能真的等着五个月之后再去见她!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她,要和她说清楚,要让她等着自己,不要轻易相信言城歌说的话! 最重要的是,要教会她以后要信任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信他,他永远也不会不要她。 “我打算让顾休思帮忙翻找古书中的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通过神识传递的。”君玦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第904章 259.剥离神魂 枯寂沉细细一思索,蹙着眉头看他,“你的意思是,用神识虚境和她见面?” 君玦只是有这个想法,却不晓得具体的能够通过神识传递消息的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打算让顾休思这几日就去查找古籍看看究竟能不能行得通这个法子,此时听他说出“神识虚境”这个词来,他反倒愣了一愣。 “什么是神识虚境?”君玦凝神看着枯寂沉,“师父,你从未给我讲过还有这种东西。你没教过我这个。” 枯寂沉咂了咂嘴,有事的时候就叫师父,没事的时候就抢他的茶喝,什么徒弟,打死算了,“我也只是偶然听说过一次,自己也从来没见识过,要不是你说起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啧!什么叫没教过你这个?!我会的都教给你了好不好?!你这么怀疑我什么意思???不能客气点儿问啊!” 君玦抿唇,“那你说一说你知道的神识虚境,我看看对休思有没有什么帮助。” 枯寂沉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白眼狼,但心里想着他此时定然很着急,抓着一点儿苗头就充满了希冀,也就没和他计较,徐徐道,“所谓神识虚境,就是将人的神魂剥离出来,放到一个容纳空间里,这个空间就是神识虚境。而被剥离的神魂就是人的神识的一部分,相当于意识状态,但是比意识要强大一些,能够相互接触,说话等。” “剥离神魂……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君玦倒不是怕自己受什么伤,只是南予怀着孩子,身体本就虚弱得不堪一击了,要是还要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滑胎倒是次要的,他害怕南予有什么生命危险。 枯寂沉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的话,应该是会对人的精神意识产生些伤害,就像是顾休思每次用神识追踪、或者唐子羿每次用神识御兽后都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一样。要是把神魂剥离出来,必然也需要大量的精力维持这个虚体。” 这个倒是好理解,唐子羿为了能用神识御兽,随时随地都在睡,可见神识是多么耗费人的精力,而顾休思更甚,每次神识追踪或者算命完了之后直接就吐血了,还有那一头白发,都可以预见神魂剥离的后果。 君玦紧蹙着眉头,摇头道,“不行,我要她好好的,不能有任何伤害。” 枯寂沉叹了口气,“又想要用神识,又想要她不受到任何伤害,这怎么可能呢?要不然你试试能不能撑起她剥离神魂所需要的精神力,不过我估计这个很难办到,暂时没人研究出这个路子。” 君玦撑着额头,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师父。你帮我去把风雨山庄灭了罢,蒙着面,谁也不知道你是谁。” “你要是认真的那我今晚就去。”枯寂沉笑看着他,幽幽道,“你媳妇儿死了可不能怪我啊。” “其实我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但是就是害怕予儿事后会和我闹,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君玦睁开眸子,盯紧空中一点,“如果非要在予儿和我的孩子中间选,那我定然会舍弃孩子了。” 第905章 260.虎毒食子 枯寂沉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让她、让她滑胎……?!然后没有后顾之忧地将她救出来???” 可以啊你小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君玦垂眸,低声道,“我知道,这样是狠了一些,我自然是在乎我和予儿的孩子的,那也是我的亲生骨血,可我更在乎予儿。要是以后予儿不想要理我了,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不过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用这个法子。” “我放什么心?反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怎么决定跟我无关!你要是真把南予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我看第一个想要杀了你的人是她才对!到时候她才会不理你,永远不想见到你!到时候别来找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枯寂沉摇头,气得一阵叹气。 君玦幽幽看着他,“怎么就和师父没关系了,师父不想带小孩儿玩儿吗?”他顿了一顿,接着解释道,“我当然知道我要是把孩子给弄没了予儿一定会跟我闹,也知道她到时候肯定会不想理我,所以我也说了,是走投无路才会这么做。和予儿的性命比起来,她不理我算是小事,我会把她哄好的。” 枯寂沉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是不晓得该怎么说他,“你跟她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君玦挑眉,“什么样子?” “就是事前先赌着气,事后她不想理你了,或者是想要离开你了,你再去哄她?”枯寂沉匪夷所思,“你们能在一起这么久,为师很是佩服你,也是了不起的。” 君玦一愣,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他和予儿之间的相处模式真的成了这样一个周期:先是他们互相生气,然后赌气,最后大吵一架,予儿跑了,他就更气,一边气一边追,然后服软哄她。 不管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他都先服软把她哄好了再说。 看上去这个样子似乎自己做的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在她面前低声下气,涎皮赖脸,死缠烂打。可是仔细一想,不就是像予儿当时和九方越说的那样,永远都是吵架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事后要威胁到他了才来哄好她。 所以,自己都是为什么要和她吵架的呢? 大多时候都是因为自己吃醋,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就吃醋,然后就忍不住冲她委屈得发脾气,结果她一听他发了脾气,自己脾气也上来了,两个人就开始吵架。 “为师只是想告诉你,别有事没事就和她认错,认错认多了她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嘛,因为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明显就是在敷衍她,为了挽回她,才认得错。”枯寂沉喝着茶,再抬眸加了一句,“要么一开始就别和她吵,你要想留住她在你身边,你就忍住这一时的气,别和她吵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君玦不解,“师父,我以为你会比较帮着我说话一些的?” 枯寂沉看他,“我是在帮你啊,你自己扪心自问,是忍着不和她发脾气容易,还是事后哄好她容易?肯定是忍着不发脾气容易一些嘛,南予那丫头的性子什么样儿你也是知道的,要把她哄好,你自己得多虐心呐。” 第906章 261.贴心教育 君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枯寂沉见他神情落寞,便接着同他讲道理,“你小时候为师从来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现在还是想同你讲一讲。你俩这个样子一直相处下去是不行的,迟早会出问题。你想想,你们俩到了今天这个境地,是因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你们互相都不信任吗?” “我当然知道。”君玦蹙眉,“我不是不信任她,我其实是知道要和别的男人比起来,她肯定更在意我一些的,只是她每次都和别的男人那么……我就是会情不自禁地吃醋罢了。况且我就算是不信任她,我也肯定不会不要她的,但是她一旦不信任我,就跑开了,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枯寂沉笑了笑,心中暗道这个徒弟收得太有意思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他来烦心这些事情。 想想他小时候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连他这个师父都能杀得,狂妄到天上去,什么道理都不屑听,自己总觉得自己想的都是对的,当然事实证明他小时候想的那些也确实是对的,不需要别人多教导什么。 但是看看现在,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这个师父两个讨论女人问题。娘的,这反差萌是不是有点太萌了些??? 思及此,枯寂沉也把握着难得地教育他的机会,认真同他道,“你觉得自己就算是不信任她,也不会不要她,可是你不信任她的时候不是还冲她发脾气的么?她被你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当然也要冲你发脾气发回来了,结果你还敢和她发脾气,她懒得和你这么不可理喻的人说,当然要跑了。” “说到底,你们俩都太傻了,当然,我也能理解,毕竟你们都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嘛,思想都不成熟,有点儿醋星子就能醋成一片火海也是正常的。你自己想想,要是这次她没有不信任你,是不是就不会被带到风雨山庄?要是你没有不信任她,是不是在她被带到风雨山庄前就把她追回来了?” “要是她不被带到风雨山庄,你现在能有这么些麻烦事儿?你不早就把风雨山庄给灭了吗?还有,如果你们很早之前就能彼此信任,你用得着担心她被言城歌教唆得跟你反目?”枯寂沉说得头头是道。 然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罢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和予儿说道清楚。”君玦想着想着就心神俱疲,揉了揉太阳穴,他低声道。 枯寂沉心道这件事能不能过去还是另说,“那丫头的师尊和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绫的,还有结命蛊在身,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叫人把容景弄过来了,他要是解不开这结命蛊,也真对不起神医的称号。栖绫儿这个人,其实当真只是风雨山庄内的一个普通女子。你还记不记得,我年少的时候自断经脉重塑,随着你去过一次风雨山庄?在那个时候我见过栖绫儿一面,她眉眼没怎么变,所以我记得,也一直敢肯定,她当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第907章 262.我相信她 枯寂沉一边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翻起眼皮看他,“可是她把你的予儿气着了也是真的,你打算放过她?我怎么就不相信你会这么善良,我记得我徒弟是个宁愿滥杀无辜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的。” “我没打算放过她,但也要等结命蛊解开之后。”君玦沉吟道,“不过,她在死之前,还需要帮我引出另外一个人。” 君玦这几天思索了许久,究竟为什么千夙那天晚上要专门来找上他们,又是和他们周旋,又是在顾紫琛身上下结命蛊,还把栖绫儿送到他们身边,最后终于想通了。 栖绫儿不过是个引子而已。当千夙把栖绫儿送到他们身边来的时候,自然所有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怀疑她,然后将她列为重点看守对象,但其实栖绫儿只是一个身份普通,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花,用来混淆视听罢了。 而千夙真正要送给他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而已。当千夙真正要送来的人出现了,或许是以能够解开结命蛊为由,又或许是以萍水相逢一同赶路为由,总之所有人都不会对她起戒备之心。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栖绫儿身上,也不会有人注意真正想要危害到他们的那个人想要做什么。 这才是言城歌最开始的计划,他想用一个人来挑拨自己和予儿的关系。 但是这个环节出了差错,那就是没有等到那个真正能危害到他们的女子出现,予儿就被陡然出现的唐果灵,以及栖绫儿的弄巧成拙气得和九方越跑了,与他分开,并且跑到了幻山,然后被擅作主张的千夙趁机抓了回去。 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那个应该出现的女子还没能上场,而他们一行人都被逼得提前一步到了秦国,一旦到了秦国,找到了容景,那么结命蛊也就没有用了,这样的话,那个女子就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出现在他们面前,该如何博取他们的好感与他们同路。 不过他们不可能让布好的一步棋直接毁掉,必然还会想办法让那名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博取他的好感,或者是做些别的事情,例如暗探?总之,只要留着栖绫儿,那边就一定还会有所动作,也一定会把那个女子送到他面前。 届时他就只需要坐看好戏,等着那个女子亲手把栖绫儿给杀了。 如今最为头疼的都不是这些小事,最为关键的还是要想办法联系上予儿,或者……他应该相信予儿一次,或许予儿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信任他,或许予儿其实一直很信任他,知道他肯定是会来找她的,只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师父……我忽然想……”君玦微微蹙起眉,缓缓道,“你方才说得对。我与其一直想着如何联系予儿,不如试着相信予儿,或许经历了这么多,她根本就不会被言城歌策反。” 枯寂沉顿了顿,“你可要想好,在她面前的人是言城歌,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杂鱼,一个唐果灵都能让她醋得恨不得踹了你,你还指望着她能完全不相信言城歌的话?” 君玦点头,“她知道我很爱她,每一次,都绝对不会弃她。我知道她很爱我,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逃开。” 第908章 263.看谁强迫 南予这几日的生活可以用萎靡消沉四个字来形容。 每天起来头发也不用梳,因为不用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外衣也不用穿,除了言城歌来的时候她会把外衣披上,别的时候她都躺在榻上装死,更不要说换什么好看的衣服,南予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天天换漂亮衣服给言城歌看,尽管言城歌每天都会来看她并给她送很好看的衣服,是真的很好看,据说是他自己描的花样。 除了吃饭睡觉洗澡之外,南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直到后来言城歌让大夫来说她要是不走动,对腹中胎儿不好,她才每天坚持从塌上爬起来出去走走。 而当她出去走的时候,言城歌总是抽空出来陪着她。 而当言城歌陪她的时候,她总是会跟他玩一个名叫“你走这条路,我走那条路,看我们谁先回到原地”的游戏。 言城歌只是微微一笑,“好。”然后笑着问她,“我要是赢了,可有什么奖励?” 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在南予只是怀孕了不是怀傻了,果断摇头道,“没有。” “那这个游戏还有什么好玩儿的?”言城歌眼含笑意地低眸凝视她,“我不玩儿。” “……”南予蹙眉,“那你要什么奖励?” 言城歌盯着她的唇,然后偏一点看向她的侧脸,随即抿了抿唇,与她对视,微笑道,“我要一个颊吻。你吻我,我吻你,都可以。” 南予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被调/戏了。 她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言城歌,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喜欢这样,也不喜欢你。城歌,你不要花心思在我身上了。不要强迫我留在这里,我不喜欢这里,不要强迫我和你一起散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喜欢被强迫。” “你不喜欢被强迫……”言城歌淡笑着道,“君玦从前对你做的那些,就不算强迫?他逼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对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他强吻你的时候,他强行对外宣布你是他的人的时候,你有没有和他说过这句话呢?你说你不喜欢被人强迫,其实也只是不喜欢被我强迫而已。” 南予愣了愣,然后点头,“对,我不喜欢被你强迫而已,他强迫我我乐意,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不反感他强迫我,因为我也喜欢他。” 后来这件事也不晓得是如何不了了之,言城歌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是冲她礼貌地笑了笑,让她有什么事再叫他。 如此过了一个月,言城歌都没有再来找南予一起散步,也忍住了没有来见她。一个月后,南予没有等来君玦,却等来了一个月不见的言城歌。 彼时南予正在脱衣服,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她将衣服往上拉了拉,迅速拔刀攻去,不偏不倚,言城歌被她一刀划破了手臂。 南予一惊,迅速收刀,“没事罢?” 言城歌笑了笑,“没事。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了。” “?”南予看着他。 言城歌径自坐到塌上,“伤在手臂,我自己包不了。血流这么多,我可不想等大夫来。”说完他又微微一笑,眉目温柔。 南予妥协了,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道,“你可以躲开的,我看到你顿了一下,故意没有躲。” 言城歌也道,“我是为了让你看到,才故意顿了一下,否则,我可以不留破绽。我不想骗你,我知道你不 第909章 264.参加宴会 南予手中给他包扎的动作一顿,抬眸冷冷看着他,“你不要得寸进尺。”顿了顿,她松了手中的纱布,“自己包。” 言城歌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把她拉回来,轻笑道,“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你就恼了。不会让你为难的,或许你还会很乐意去。” 南予挣开他的手,抿唇不语。 “好罢。”言城歌有些失落地垂下眸,自己用手拿纱布在伤口上绕了几圈,然后道,“我先告诉你是什么事情,去不去你决定。其实只是个宴会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半个月后庄内的人想聚一聚,我想带着你一起。” 南予见他自己把纱布绕了几圈也没系上去,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伸手给他系了,“你们聚会带着我干什么,不担心说什么机密的时候被我听去了?” “要是你能陪我一起去,听去就听去了。”言城歌抬眸看着她。 南予心里琢磨了一下,反正去了也不会亏,万一真能知道些什么呢,总比就待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的好,她垂眸点了点头,“行。” 言城歌抿唇望着她微微一笑,唇瓣被抿出清浅的淡色,唇珠抿成了一条线,这个神情倒是有几分君玦的模样,不过君玦笑起来比他更邪气一些就是了,言城歌笑起来还是从前那个言城歌的模样,温柔清雅。 南予错开眼神,面无波澜。 x 半个月后,南予心里已有了一番计较,她一早就爬了起来,穿上言城歌让人给她送来的锦裳,任由那些聋哑的丫鬟婢女给她梳妆打扮。 言城歌好像很热衷于让她穿上那种异域风情的衣裳,一连着这半个月送来的都是异域的,往常她都没有穿过随意搁置着。 今日这一身则是宝蓝色的异域装扮,长裙曳地,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上身露出纤细的腰身,但是因着怀孕将近三个月,小腹微显,于是就在如瀑的青丝上披了宝蓝色的绸纱,绕到小腹,裙边与绸纱有细碎的银铃轻响,足踝上也缠着系有银铃的红绳,衬得她足踝更加白皙纤细。 言城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正皱着眉偏头拉肩膀上松松垮垮的衣服的场景,他愣了愣,然后走上去转到她身后,将她背后的绸纱掀起来覆在肩上,“这样就挡住了。” 南予退了两步,抿了下唇,“多谢。” 因着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言城歌的手有些尴尬地落在半空,又毫不在意地收回,在袖中摸出一根银色的链子,向她走近两步,拿起她的手为她戴上,见她要躲,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再轻柔地垂下眸为她戴着。 “这个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挺配这身的。” “我记得这根银链子还是我刚满五岁的时候,亲生姐姐为了打发我别烦她,随意给我拿着玩儿的。她当时有了一个心仪的人,好像是一位将军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她和那人出去私会,竟忘了我的生辰,自然也没有备下生辰礼,看我把她缠得烦了,便随意取下手腕上的这根银链子说是给我的生辰礼。” “我虽然不乐意,也知道她是敷衍,但还是接过来收好了。” 言城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南予低声问他,“你还有一个姐姐?她现在呢?” 言城歌淡淡地笑了笑,“现在……她哪里有什么现在,国破家亡的时候,都是保皇子不保公主的。我生辰没过几个月,国就亡了,她似乎是死在君玉的一个部下手里,听几位长老说,她死前还受了些……难以言喻的奇耻大辱。她那位心仪的将军大概也战死了。” 第910章 265.亡国旧事 南予不晓得他还有这些事,看他说出来的样子已然是风轻云淡,一些经久的伤痕仿佛被岁月全部抚平,但是想来,要是真的抚平了,怎么会还想得起呢,要是真的抚平了,为什么要留着这一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的银链子呢。 “你以前也和君玦说这些的吗?”南予轻声问道。她不禁有些好奇,他和君玦一起长大,应该也常说起这些给君玦听的,可是一想到君玦的父亲就是他的仇人,又觉得他不会将这些讲给君玦听。 言城歌给她戴好了手链,微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君玦从前和我一起长大,我应该会说这些给他听,又觉得他父亲是我的仇人,我应该不会说给他听?” 相处了这么久,南予对于他能一眼窥破自己心思这项技能已经不觉得惊奇了,只是点了点头,“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说给他听过其中一些,不是很详细,他只知道我有个姐姐,知道我有哪些亲人,哪些死于他父亲之手,哪些又死于他父亲的部下之手。”言城歌摇头,“但那是我能操控寒禅之痛以后的事情了,很长一段时间,提起这些我就痛得在地上打滚。” 这是言城歌第一次给别人讲他家里的故事。 想来在国破之前,言城歌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他在家也可以霸道任性,也可以要所有人都依着他,因为他是唯一的皇子,将来能继承一世长安,会有很多女子倾心于他,还会有很多人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巴结他。 如今这么想,竟觉得那些巴结他的人都是可爱的,活在不存在的时空中,分外努力地向上爬。 他的姐姐一定很漂亮,花一样的年纪里喜欢上了一干威风凛凛的将军,憧憬未来,渴慕爱情,一个高贵的公主,穿得漂漂亮亮的,夜深了跑出去与人幽会,回来了被顽皮的弟弟发现,缠着要生辰礼,为了封住他的嘴,就给了他一根没有用处却很好看的银链子。 这个弟弟是个暖心的,还将银链子好好收起来,一直带在身上。 原本的一切都很美好。 如果没有慕知矜的野心,没有君玉的帮衬,言城歌想要的一世长安如今早就到手了。 什么与仇人拜入同一门下、什么偏心、什么寒禅之苦、什么家国仇恨、什么使命,都将不复存在。 “就算你杀了君玦,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呢?”南予蹙眉,“你大概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想要杀他,我并不认为你能完全不顾从前与他的手足之情,你泯灭不了。” 言城歌淡淡地凝视她,眸中冷暖变了几变,忽道,“因为我在你面前,从来不会露出与你从前认识的我不相同的一面。你问我就算杀了君玦,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 言城歌将声音压得很低,缓缓向她靠近,南予蹙起眉,警惕着他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她听到言城歌用一种近乎黑暗的沉重声音,轻声道,“我杀他不是为了报仇,更不是为了什么风雨山庄所谓的使命,我只是利用风雨山庄的仇恨了结我的仇恨,我恨君玦不是因为亡国,是因为你。杀了他之后,我也没有打算留下风雨山庄……我要让风雨山庄也一起覆灭,什么都不剩……我要得到你,只剩下我和你……” 第911章 266.心理战术 南予的瞳孔微微紧缩,怔愣地望着他,一种无形的压力将她笼罩,仿佛穷途末路间什么都湮灭成灰的绝望,她的后背起了一层凉意,细密的鸡皮疙瘩在手臂上层层立起。 她望着他,皱紧眉,“你……要灭了风雨山庄我没什么意见,可对你来说,风雨山庄内的长老都是你父母曾经的旧部,或是与你血脉相连之人,而风雨山庄内生存的别的人,都与你无缘无故,为什么?” 南予想不明白,她并不可怜风雨山庄的人,说到底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很疑惑,言城歌竟然有这么想法,她和君玦一直揣测的是言城歌回到风雨山庄是为了帮庄内的人一起复仇对抗君玦…… 可是如今言城歌却说自己只是为了利用风雨山庄,要君玦和风雨山庄鹬蚌相争,而他自己早已摸清了风雨山庄的内部结构,知道风雨山庄的死穴,掌握了风雨山庄内所有的信息,到时候想要毁了这里简直易如反掌! 他要的不是什么血债血偿睚眦必报,他要的只是单纯的毁灭绝顶!他要的是将所有人置之死地的快感! 南予大概能了解言城歌的想法,通俗一点儿说,就是报复社会。 不管有没有宿仇,有没有情谊,只要是他想要毁灭的,就要去放肆的毁灭一场! 就像是君玦分布在秦国的暗卫,言城歌让千夙用蛊毒操控了那些人,将那些人都变成尸蛊,他心里大概不止是为了报复君玦,更多的怕是他原本就想要毁灭这些人,让他们成为行尸走肉,看着他们成为这个样子,就觉得无比快慰。 南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一阵阵凉意冲上头顶,让她险些没有站稳,幸好言城歌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住了。 言城歌才轻轻一笑,恢复了原本温润儒雅的模样,“吓着了吗?我故意吓唬你玩儿的。站稳了,你这要是摔下去,腹中的一双龙凤可就不保了。” 南予背脊一寒,她猛地望向言城歌,双眸明亮如冰刀。 明明语气还是温柔如水的,可南予偏偏就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别有深意与意味深长来。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在风雨山庄里待了这么久,警惕惯了的原因,心思变得敏|感了些,或者是初为人母,护犊之情油然而生的缘故,但凡嗅到了一点儿不怀好意或者淡淡的危险气息,都会防备如斯。 或许言城歌这句话只是单纯地说了一个事实而已,如果南予没有听他方才那一番言语,根本就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本来她滑胎的几率就大,站不稳摔下去腹中孩儿确实可能不保,但是…… 南予听了言城歌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中无形地紧张起来,莫名地开始渗出冷汗,盯着言城歌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她忽然有些窒息感涌上,腹部就开始疼了起来。 她想到几个月前,君玦对她说过的话,“我从来猜不透城歌在想些什么,固然很多时候能够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永远猜不出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 第912章 267.你想多了 两相对视了片刻,南予的神情越来越冰冷,莫名的腹痛让她的脸色愈显惨白,冷汗从额间滑落,言城歌敛起了淡淡的笑,不顾她反抗,将她一把捞起来打横抱在怀里。 “是你想多了。”言城歌揣度人心何其厉害,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轻轻落下一句,便不再言语,朝着床榻走去,只是眉间有微纠在一起的皱痕。 言城歌将南予放在床榻上,然后坐在她的榻前,低眸看向她的腹部,伸手过去。 南予挡了一下,不愿意他碰,然后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直到白色的锦裳被揪住汗湿的褶皱抓痕,她望着他,“但愿是我想多了。如果你敢做什么伤害我腹中孩子的事情,我……” “一定不会放过你?”言城歌轻笑了笑,忍不住逗她道,“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南予怔了怔,皱紧眉,“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感觉到言城歌先是僵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眸中含着不知名的情愫,深深凝视着自己,伸手迟钝地拂过她额前汗湿的青丝,轻声道,“那也好,你能记住我的话,怎样都好。” 南予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那声音到了门口,戛然而止,南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名婢女模样的人,正对着言城歌打手语。 看不懂,索性就不去看了,南予捂住小腹,蜷腿坐在床榻。 这些天南予老是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和言城歌结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很后悔,早知道有今日,就不应该去招惹他,可是说到底自己从来没有主动招惹他,然而就是莫名其妙把他给招惹了,说到底,究竟是谁招惹得谁呢? 要是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没有认识过言城歌。 同样的,她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君玦。 两个多月了,君玦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那次七重天拍卖连心锁,她为什么会去呢?好像是因为七重天花重金聘请她去跳舞。 本来就不会跳舞,为什么要去。早知道会认识君玦和言城歌,她就不去了。 早知道会招惹他们,她定然敛起锋芒,半点也不显露。 现在想来,她是真的不想认识君玦,不想认识言城歌。尽管她认清了自己,认清自己喜欢君玦,但还是后悔认识他。 要是没有认识他,她就不会沾惹这世上最让人无解的情字。 “还腹痛吗?我们要过去了。”见她愣愣地垂眸沉吟,言城歌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方才腹痛那么厉害,要不要先让大夫来看看再说?” 南予抬眸,点了点头。 不消片刻,大夫就来了,把脉过后叮嘱了几句,没有什么大碍,让她这段时间注意好好休息。 与此同时,言城歌也问出了自己这几天早猜测到的,“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的吗?”顿了顿,他叹了口气,“你……没有必要防备我到如斯地步,这样伤害的只是你自己和你的孩子而已。” 南予从前不是防备他,而是防备他的手下,害怕他们暗中下手,但是今日起,她觉得自己也有必要防一防言城歌了。 “你住的是我的房间,这周围有结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得了的,别人不会伤害到你,我更不会伤害你。予儿,你想多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第913章 268.妄言者死 伤不伤害的这谁说得清楚,南予只是埋头不语,该防的还是得防,纵然他如果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防是防不了的。 可饶是这样,南予还是会下意识提防。大概还是初为人母的缘故,对待周遭的一切都太敏|感细致了。 言城歌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方才那个人是来叫我们去前厅的,大家都在等我们了。” 南予没有反抗他牵过来的手,就这么跟着他走到了前厅。 果然所有人都在等他们。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将视线放在了两人的身上。 南予挣脱开言城歌的手,转头看向别处。 这么一转头,她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云叶! 她的眸子微微睁大,心中有些激愤,从前没有细想的问题,忽然就连成了一线,继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言城歌早就背着君玦和风雨山庄串通了!他并不是在自己和君玦成亲后才跑来风雨山庄的! 因为云叶是和梓阳、北雪他们一起进的埋骨魔陵,但是后来误入神官殿,被扣押在殿中,君玦和自己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北雪洺与萧如晦,并将二人救下,唯有云叶不知所踪。 后来在君玦和自己的婚宴上,言瑾瑜出现了,还带来了云叶,但是那时候自己醉得人事不省,因此什么都不知道,醒酒之后也没有去细想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很好解答,云叶人在埋骨魔陵,却被风雨山庄的人救了,只能说明风雨山庄的人当时也在埋骨魔陵,很有可能一直隐匿在暗处跟踪他们。 但是试想想,风雨山庄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和君玦当时会去埋骨魔陵,继而去跟踪呢? 就算是无意中知道她南予会去埋骨魔陵,也没有必要跟踪她,他们跟踪的是君玦,彼时自己和君玦吵架,在外人看来,君玦理应不会来埋骨魔陵找自己的,唯一能够猜到君玦一定会去埋骨魔陵找自己的,就是言城歌。 言城歌知道君玦去了埋骨魔陵,把这件事告诉风雨山庄,山庄的人为了某种目的跟踪他一起到了埋骨魔陵,才有后来的救下云叶。 原来如此。 难怪君玦一早就在防言城歌,南予还当君玦是小心眼儿,却没想到,言城歌真的一早就背叛了君玦,与他为敌。 云叶如今不知道被什么迷惑了心智,南予猜想,八成又是千夙那个妖女做的好事。 要如何才能救出云叶?南予自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要如何才能救出如今已经成为风雨山庄杀人工具的云叶? 难道要去求言城歌放了云叶吗? 南予做不到。 就在此时,那边怔愣的一群人中忽然有人笑了起来,指着南予问道,“这位就是庄主这几日疼惜的那个美人儿?” 南予眉尖一蹙,眸色微冷,她还没说话,言城歌便冷声道,“‘美人’二字是否用的过于轻|薄了些,这是我的贵客,妄言者死。” 第914章 269.给他种蛊 此话一出,不要说在座各位,就是南予本人都愣了一下,她只是觉得被人这么戏谑地说是言城歌疼惜的人心里很不舒服,倒也不觉得是在轻薄于她。 毕竟是和言城歌共事的下属,今日本就是宴会,调侃一下也无甚。 没有想到言城歌倒是第一个不高兴的人,直接让在场的人不准妄议她。 南予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悲凉。矛盾至极。 “庄主,大家都等候你多时了,我这儿有两个喜讯你要不要听?”正在说话的是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少|妇,她手里捏着两管短小纤细的竹筒,正笑吟吟地望着言城歌。 言城歌先带南予在上位坐下后才转头问道,“你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就说吧。” 那少妇笑吟吟地递出竹筒,示意身边的人呈上去给他看,解释道,“千夙姑娘今日一大早告诉我,那日从幻山上带回来的东西,她都一一掌控了,意外发现,竟比死士用着还要顺手。都是些怨念极强的东西。” 南予的眉再次狠狠一蹙,少妇称之为东西,而不是人鬼魔三类,因为那是幻山上的行尸走肉,人不人、鬼不鬼,也不晓得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千夙的蛊居然将这些东西都掌控了?! 比死士用得还顺手是什么意思?千夙想要拿它们来干什么?或者说言城歌想要利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南予深深闭了闭眸子,转头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言城歌,后者也正转头看她,看了良久,仿佛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等回去,我可以告诉你。” 顿了一下,言城歌将手里的竹筒交给她,又朝她微笑,想让她别那么担心,也别那么芥蒂。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有什么意见,只听那少|妇接着说道,“第二个好消息就是,那个姑娘已经到了君玦的身边,随时可以在他身上种蛊。” 南予心中一刺,下意识冷声脱口,“你说什么?!” 在场的人中有一部分知道南予的真实身份,有一部分不知道,恰好这少妇就是不知道的,听见南予这么问了,又见言城歌只低眸淡淡抿茶没有阻拦,便又说了一遍。 “我说,千夙姑娘安排去的那名女子已经到了君玦身边,君玦也将她留在身边侍奉了,世间男子最难过的便是美人关,他肯让那女子侍奉,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一旦留了那女子近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有机会下手了。” 南予凛眉,“下什么手?”她转头望向身边的言城歌,叱问,“你要让那女子在他身上种蛊?!” 言城歌放下茶盏,认真看向她,“我要是种了的话,你会怎么样?” 她会怎么样?不如问她如今还能怎么样!? 千夙的蛊毒连幻山上那群吃了十多年人|肉到现在没有心智可言的怪物都能操控,还怕操控不了君玦? 或者千夙要给君玦种的不是那种操控他心智的蛊毒,或者比这个更可怕,她要是在君玦身上种一些慢慢将他折磨到死的蛊呢? 纵然君玦修为高深,但是他从未接触过蛊毒这个东西,更不要说解蛊,他可能根本不会察觉有人给他种了蛊,等蛊毒发作的时候就晚了。 第915章 270.再入藏宝 南予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绝望。 更可怕的是她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 一早就知道自己的问法是无解的,言城歌继续跟她说,这次说得很缓慢,很温柔,也很风轻云淡: “你只是想为什么我要去给他下蛊,会下什么蛊,如果我真的给他下了蛊该怎么办,却为何不去想想他,他为什么要把那个女子留在身边呢?” 南予一怔,抬眸看他,他神情严肃认真,眼底还带着一种深感不公平的质问。 事实上,这个问题也让她心中如波涛般澎湃起伏,君玦为什么留下那个女子,想了片刻无解,但确定的是,她暂时不接受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 如果君玦这么容易被勾|引,那未免太过质疑她的眼光。 思及此,南予挑眉道,“如果有女人喜欢你,百般勾|引,你会放弃我吗?” 言城歌想都没想,坚定道,“不会。” 虽然他说的十分温柔,但南予并未有半分心悸的感觉,或许是心之所系不在其身的缘故,她只是便低声道,“既然你都不会,那君玦更不会了。” 整个正厅的气氛都冷凝了,直到有人故意大声说话茶吵嚷,将氛围推起来。 南予起身,绕过他就朝外走,“我不舒服,出去走走,等会儿再回来。” 没有谁敢拦她,更没有人敢跟踪。 南予原本是漫无目的地走出来,但当她望见在一干建筑中十分打眼的藏宝阁时,她抬脚就朝那个方向走去。 这里的守卫还记得她,见她独自一人走过来,迟疑了一下,选择了让她上去。 南予没有想到居然这么顺利,两人既然让了步,她当然要再上去看看。上次她刻意记下了路线和机关的位置,这次准确地将机关绕过了,直接来到那座被画了结界的内殿。 她化出寒禅,将剑柄抵在门上的凹槽处,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却没想到真的开了。果然,只需要材质相同就可以。 上次她还没有仔细地看这里,当时怀胎两月,看见这些血腥的东西容易孕吐,如今怀胎三月,渐渐不那么恶心了。 她跨过血池,走到正中间的冥火堆边,打量那些白骨,按照她以前研究尸体的经验,这些应该都是男人的尸骨,而且都是成年男子,血气方刚。 言城歌说这是一个阵法。 那这里必定是阵法的模型,或许模拟的就是整个风雨山庄。中间的冥火台一定是风雨山庄最核心的位置,也就是如今南予住的那间房间,庄主的地盘,而围绕中间的血池,应该就是围绕风雨山庄的那条河流。 想来,这个阵法必然就是风雨山庄外面那层结界的基底。约莫是从自己来到风雨山庄开始,这层结界就加固了,否则不会谁也进不来。 如果毁了这个阵法…… 是不是就代表可以毁了这层结界? 只要结界没有了,在外面的人如果要将风雨山庄合围然后一举歼灭,也是易如反掌。 而且言城歌的房间被几位长老众星拱月般围在正中,必定有什么关键的命脉,如果毁了这个冥火台,是不是就相当于毁了这个命脉? 第916章 271.种蛊挑事 南予先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自己猜测到的东西搁置在脑中一边,等待着今晚上回到房间再捋清思路,届时顺便也可以探查一番言城歌的这间房子里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顺着上次走的路线,找到楼梯往上走去。 楼梯边的墙壁上依旧挂着上次来时看见的大大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内脏、眼珠、耳朵、嘴唇、鼻子、四肢、还有未成形的幼婴等十分残忍血腥的东西。 上次她没有细看,这次看得很清楚。 南予的眉紧紧蹙起,这些东西很像巫蛊之术,将人的身体分隔后拿来祭奠邪神,祈求某样东西。 她一边朝楼上走去,一边数着脚下的梯数。 走到第二十七格的时候,她便不走了。因为上次言城歌就是抱着她走到了二十七格,她也就只记到了二十七格以前的安全路线,再往上走不知道会不会有机关,届时她可不晓得如何躲避。 为了腹中孩子的安全,她决定不上去了。 原路返回。 就算是要毁了这个阵法,也不是现在,她的孩子还没生下来,一切都不能轻举妄动。 南予刚走出藏宝阁没多远,斜道里忽然走出来一名红衣女子,是千夙。 她紧紧盯着南予的脸,眼光微有毒辣,但整体却带着妖艳冷傲的笑,“南姑娘,我可以知道,你去藏宝阁做什么吗?” “不可以。”南予面不改色地往前走,顺口就答。 在即将错身走过时,千夙伸手迅速逮住了她的手臂,“南姑娘,庄主待你真心诚意,我奉劝你,不要做背叛庄主的事情。若是让我知道你……” “把你的脏手拿开。”南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一来,我不是你家庄主的人,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因此,不管我做了什么,都谈不上背叛。二来,你以什么资格奉劝我?庄主夫人?三来,言城歌待我真心诚意不假,可天下真心诚意的人何其多,不喜欢怎能强求。” 语毕,南予甩手要走,千夙却咬紧下唇抓住她不放。 下一刻,南予的手臂忽然一阵发麻,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幼虫钻入了皮肉中啃噬自己的骨髓,她的头渐渐昏沉起来,微微虚起眸子瞪向千夙,“……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放了些让你别那么嚣张的虫子而已。”千夙微微一勾唇,忽然放开手,南予一个不稳,摇摇晃晃地就要倒地,千夙却又伸手将她的腰揽住,娇笑道,“若是我方才不接住你,你腹中之子可就没那么福大命大了。能让你失去孩子的方法何其之多,若不是庄主保你,你以为自己能在风雨山庄里这么嚣张?” 南予浑身酸软异常,整个人发麻出汗,体弱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脑子里嗡嗡声作响,沉重得快要昏死过去,腹中一股烧开了沸水似的疼意席卷全身,她紧紧揪住千夙的衣领,“你到底给我种了什么蛊……?” 千夙娇笑,“怎么,你不是会玩儿蛊的吗?没见过情蛊?” 第917章 272.只是人为 情蛊她当然玩儿过,但情蛊的种类千千万,她怎么可能知道千夙给她种下的是哪一种? 脑子越来越昏沉,耳朵边传来嗡嗡声,不甚清晰中,南予听见千夙轻声在她耳边,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如果我把情蛊种在君玦的身上,他会不会把身边那位姑娘看成你,然后……” 话没说完,她轻笑了一下,又接着道,“我猜你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君玦会把他身边那个姑娘看成你?” 南予的身子越来越沉,脑子也越来越不灵光,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她听见千夙用那种十分心疼地语气对她说,“你猜对了,那个女子,生得可真是像你……” 扶着晕过去的南予,千夙的眸色微沉,她在想,要不要趁现在把她给杀了?如果杀了她,城歌就不必顾虑什么了,还能治好他的头疾心疾,更重要是,杀了她,不需要他们风雨山庄动手,君玦也就废了。 眸中的杀意腾腾燃起,千夙扶在南予腰上的那只手渐渐松开,另一只手掌心中也腾起气韵,杀气逸散,时间仿佛静止。 就在她松开手,南予无意识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又有一只手迅速而平稳地将她的腰扶住,然后没等千夙手中的气韵打出去,一道掌风反向打来!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快得千夙实在猝不及防,被一击打中心口,猛地扑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她抬眸看去,言城歌已将南予打横抱起,长袖将小小的她团成一团掩在怀里,他甚至没有朝自己这边看一眼,径直转身就走。 千夙咬住下唇,双眸发红,“我是……为你好……” 言城歌顿住脚步,冷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她有什么事,我并不会比君玦好多少。” “呵……”一滴眼泪砸落在手臂上,千夙带着嘲讽的笑意质问,“她真是命好,不管身处如何险境,总会化险为夷,怎么就那么巧,总有人来救她?” 言城歌将南予紧了紧,轻声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多少巧合都不过是人为罢了。” 大概只有在正厅的人和言城歌自己知道,南予出来的那一刻,他也就跟出来了。 没有再过多解释,言城歌道,“你给她种下的是醉蛊吧。多久醒?” 千夙从地上起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半刻钟。” * 果然,把南予抱回房间,刚好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才放下她,她就醒了。 千夙本来就是骗她的,情蛊这种淫|邪的东西,她要是真给南予种了,言城歌肯定杀了她。 之所以称之为醉蛊,言城歌晓得,南予醒了后会像喝醉酒一样迷糊一会儿。 因此他没有放开她,就着抱她的姿势把她扑倒在塌上,他的动作很轻,因为害怕她腹中孩子会被伤到。 言城歌凑近南予,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看着她只睁开了一条缝隙的眼睛,轻声道,“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南予皱着眉头,不满地嘤咛了一声,呢喃无声道,“不行……” 言城歌蹭了下她的额头,温柔地问她,“为什么?你知道我不是君玦?你以前,不是常把我们认错的吗?如今不会认错了?” 南予撅了下唇,歪着头眯眼,“你不是君玦……嗯……味道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言城歌笑了笑,又轻轻拿唇凑近她,还有几寸的距离,他再放轻声音,“我就亲一下,一小下……” “不行……” 第918章 273.豁然开朗 南予疯闹过一阵后就再次睡着了,梦里她感觉有软软的东西在她的额头和脸侧上轻轻拂过,温柔得像是水一样,柔软得像是羽毛一样。 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被子上还有一件白色的衣服。 南予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在被千夙捏红的地方翻找,不消片刻便找到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点。 她摸出匕首,在这个红点处轻轻划了一道,鲜血点点渗出,而后她找来一个空陶瓷罐子,又开了一小坛酒,将酒抹在伤口处。 片刻之后,有一只极其微小的蛊虫从伤口处爬出。 果然是喜酒的醉蛊,南予恍然大悟。 她就觉得昨日自己身体发软,头脑昏沉,像是喝醉了一样,有些上头的感觉,之后又觉得自己发了会儿疯,因此刚刚醒来的时候她就怀疑千夙是骗她的。 把这只蛊虫引出来的目的除了证实千夙是骗她的以外,她还想将这蛊虫养为己用。 这幼小的蛊虫通体呈现水红色,不动的时候就和一个红点没什么区别,便于隐藏。南予将蛊虫丢入空的陶罐之中,然后自己去花丛中逮了两只蛇来,用酒给泡了,再放进陶罐中喂养蛊虫。 看着一个小红点正啃食如此庞然大物,南予忽然就想到了白毛儿。 埋骨魔陵的时候它还在,后来他们到了神官殿就没管白毛了,如今它到什么地方了呢? 南予在庄内这么几天,也曾想过要不要直接召唤神兽来带自己出去,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又觉得还是算了,路上给颠簸着了该怎么办? 还是等胎稳了之后再跑比较保险。 南予坐回床榻,盘腿冥神,她还从来没有试过就这么空想着去指示神兽,但愿能够成功。她想的是让白毛儿去找君玦。 无疑,来找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卵用。一来这里结界复杂,白毛儿不一定能进来,二来,就算它进来了,自己也不能跟白毛儿出去。 但是反过来,白毛儿好歹也是比较厉害的神兽,或许可以帮到君玦什么,就算是不能帮到,保护他也好。 对于千夙所说的,要是君玦把身边那个女子看成是她,然后和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本来昨日听千夙这么说了,南予也觉得心里难过,也很担心君玦是不是真的会着了他们的道儿。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言城歌在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说想要亲自己,自己却果断说不。 由此南予彻底想通了。 自己中了醉蛊都能认出和君玦如此相像的言城歌,他们两人的身形、长相很像,有些习惯性动作都一样,某些方面的兴趣爱好也相同,除了性格以外,没有什么地方不像,关键是对待她也都一样温柔。 没道理和自己做过那么多次、可以说对自己的身体、味道、喜好、脾性都一清二楚的君玦会分不清那个所谓和她很像的女子。 和她再像能像到哪儿去? 因此,南予觉得,君玦要真能傻到连是不是她都认不出来,她回去一定休了他。 第919章 274.捋清思路 冥想过后,南予摸着肚子,坐在榻上沉思。 前一段时间因为和君玦闹矛盾,很多事情没有静下来想,想也是往不好的地方想,这会儿她自己醉了一场反倒理智了不少。 索性来捋一捋思路。 一个月前,言城歌说他自己约了君玦五个月后见面,然后和她打赌,君玦五个月内绝对不会来找她。 当时她听言城歌如此淡定而信心十足地说出这些话,只觉得无比诛心,加上自己离开君玦的时候就是因为有别的女人介入,发生矛盾,所以轻易就被言城歌带去了思路,有些质疑君玦是不是真的不会来找她。 然而如今想来,言城歌说的这一句话,竟有两个漏洞。 第一点,如果君玦真的不会来找她,那么何必答应和言城歌见面? 如果真的是言城歌先约了君玦出来,为何又要约在五个月之后? 言城歌如今是有优势的一方,不过是面谈而已,完全没有必要准备五个月,白白浪费时间让君玦把一切都部署好,然后来攻打他吗? 所以,不是言城歌约君玦出来面谈,而是君玦主动约言城歌出来,要和他面谈。 第二点,如果第一点成立,是君玦先约言城歌出来的,君玦又为何要将见面时间定在五个月后,白白让自己对他产生不信任甚至怀疑? 而且君玦要是真的将时间定在五个月之后,岂不是给她机会和言城歌相处,他那么爱吃醋的一个人,平日里她多看哪个男人一眼都不行,和别的男人多相处五个月就行了? 因此,不是君玦把时间定在五个月后,而是在君玦提出立即面谈后,言城歌把时间推到了五个月后。 言城歌想趁自己和君玦尚有矛盾的时候和自己玩儿心理战术,让她在五个月的时间内对君玦失望。 捋清这一点,南予接着按照时间线走,想到也是一个月前,自己第一次见到藏宝阁,然后遇到言城歌,言城歌主动提出带她上去看看。 当时南予觉得言城歌当真是什么都没有防备她,连这么机密的地方都带她上来看。 但是如今想来,藏宝阁里有什么言城歌会不知道吗?那些血腥到令人作呕的东西,就是普通人看见了也会想吐,更何况她一个孕妇。 可是他还是带她上去看了。 堪堪就停在二十七格楼梯处,然后说她如今有孕,这里这么多血腥的东西,不该带她来的,又赶忙带她下去。 如果再上一格楼梯,是不是就刚好能看到些什么了? 而楼梯下的冥火台和血池,也是恶心至极的东西,当言城歌看到血池的时候,应该也想到了她是孕妇不该带她上来。 可他还是把整个阵法,也就是冥火台和血池的构造给她讲了之后才说要带她下去。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阵法?真的是因为他对自己毫无保留吗? 南予忽然觉得,很有可能言城歌一直在误导她。 之所以说是误导,而不是诓骗,是因为他在藏宝阁内对自己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第920章 275.适得其反 今天她去藏宝阁的时候有过一个念头,她觉得这个阵法就是整个风雨山庄的命脉,如果毁掉这个阵法,风雨山庄的结界就会不攻自破,然后别人想要攻打风雨山庄将易如反掌。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言城歌会告诉她吗? 或者说,自始至终,言城歌只是告诉她这是个阵法,然后给她讲了阵法的结构,从来没有说这就是整个风雨山庄的结界核心,一切都是她自己在猜测。 他要的就是让自己以为这是结界的核心,如果自己想要逃,或者君玦来救自己了,自己一定会毁掉这个冥火台,从而以为毁掉了结界。 也许结果将适得其反。 真正控制结界的地方或许不在冥火台,而是在楼梯上的那一层空间中。 也就是言城歌没有带她去的那一层。 言城歌知道自己后来肯定还会偷着去藏宝阁查探,毕竟他连门钥匙都告诉她了,不去不是她的性格。 但是为了防止自己真的看到什么不能看的,他一开始就告诉自己,藏宝阁内机关众多。 就像今日一样,因为听他的话,觉得藏宝阁机关多,不记得路线还是不要再往上走,她就真的只走到了二十七格,不再往上。 也就是说,上面那一层才是关键,血池和冥火台是个幌子。 这样细想下来,言城歌甚至都没有出言诓骗自己,一切都只是在诱|导自己去误会罢了。 南予的脑子转得极快,想清楚了这两点,不过是片刻之间,紧接着,她又顺着时间线想到了下一件事。 昨天早上言城歌说他想要的是君玦死了后风雨山庄也一起覆灭。 直觉上来说,南予觉得这是真话。 如果这是真话,那么冥火台和血池的真正作用就有待商榷了。 很有可能言城歌除了误导她这就是结界核心所在以外,还想引|诱她去毁掉冥火台,她以为只是毁掉了结界,但有可能会毁掉更多,或许是整个风雨山庄? 不可能。 南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是她自恋,这么久了,她也能感觉到,言城歌绝对不会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毁了冥火台就会毁了风雨山庄的话,她当时也会在风雨山庄里,不是也会死吗? 所以冥火台不是命脉。 是个重要但无关痛痒的东西。冥火台楼上的才是真正的结界核心或者山庄命脉。 至于是什么,南予暂时还没想到。 跟着时间线走,一直到昨日的宴会。 言城歌让她听到了那名少|妇带来的好消息。 一个是千夙操控了幻山上带回来的那群怪物。这个自己没什么想法。 另一个是君玦留下了那名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子,或者说,那名女子成功取得了君玦的信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昨天听到的时候,南予无可否认自己心里刺了一下。 当听到少|妇说,那名女子可以朝君玦下手,种蛊毒给君玦的时候,南予心中的不安和担忧都如同潮水般袭来。 但是现在想来,事情似乎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921章 276.选择相信 首先,君玦为什么会把那个女子留下来? 南予心里想了几种可能性。第一,因为样貌相像;第二,因为于他有用;第三,因为途中帮了他什么事,然后女子顺理成章提出同行。 第一点,如果那个女子真的长得和自己很相像,君玦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不会起疑吗?既然起疑,还将人带在身边,那君玦绝对是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 第二点,要是因为于他有用,那就属于利用的范畴了。所有人都评价君玦是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做什么都必须要有利益可得才行。因此,君玦把她带在身边,是为了利用她,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将计就计,利用这个女子反攻风雨山庄。 第三点,如果因为帮了君玦,顺理成章想要和他们同行……君玦是个有疑心病的男人,什么事情都要怀疑,这一点绝对不成立。 而且南予还记得当时自己吃醋问君玦觉得千夙送来的栖绫儿是什么身份时,君玦说他觉得栖绫儿没有问题。 彼时自己只顾着吃醋,没有注意去想,为什么他那么一个疑心重的人会觉得如此惹人怀疑的栖绫儿没有问题呢? 这样想,君玦当时是有绝对的把握,认为栖绫儿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栖绫儿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第二个出现的女子,也就是被君玦留下的这位女子。 南予在这里与那边隔绝都能猜到,没道理君玦猜不到。 综上所述,君玦绝对是故意把那女子带在身边的。 只要是君玦在控制事件的走向,南予就放心多了,至少那女子没有那么容易下手在他身上种蛊毒。 其次,那女子真的能在君玦身上种蛊毒吗? 答案是不可能。 君玦有洁癖,严重洁癖,南予敢说除了自己好几天不洗澡睡在君玦的床榻上他不会嫌弃以外,别的谁碰他一下他能沐浴百八十遍。 因此,君玦没可能主动碰她。也不大可能让那女子碰到自己。只要不接触,大多数的蛊毒都是种不了的,除非那个女子的蛊术有千夙这么高超,否则她就必须按照传统方式,两相接触才能种蛊。 若是她的蛊毒真的有千夙这么高超,风雨山庄就不会只有一个刮骨美人了。 所以,她种不了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真的让那女子在君玦的身上种了蛊…… 南予记得几个月前,君玦说等到了秦国之后,让容景把师尊身上的蛊毒解了,他说得信誓旦旦,那说明容景是会蛊术的,至少会解蛊。只要会解蛊,也不用怕什么。 南予好久没活动脑子,一活动就灵光了起来,她本来想事情就想得快,如今想完上面这堆事儿不过是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可以总结出来的就是,言城歌一直在她面前玩心理战术,想要把握她的心思,从而离间自己和君玦之间的感情。 在言城歌看来,她和君玦两人都极其不信任对方,有点儿什么事情都会互相怀疑,因此他对症下药,从这些心思上面让自己疏远君玦。 可惜他想错了一点,不信任不代表不 第922章 277.难得信任 如今把这些想得通透了之后,南予觉得一切看起来都明朗多了。 有时候钻牛角尖儿很容易将自己封死在里头,跳出来看才会知道,其实这些都是一叶障目罢了,回顾起来只觉得再简单不过,自己再蠢笨不过。 能窥破言城歌的这些想法,南予心里也放心不少,从前觉得他的城府深不可测,心思难以思猜,因此一直对他有一种无端的惧怕紧张,也就是这种情绪,让她没办法正常思考。 南予抚了抚肚子,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被言城歌钻了这种空子,为什么言城歌总是能将她和君玦的心思把握得这么准确。 终归还是落到了信任二字上面。 君玦不确实不信任自己,但是每次他再如何不信任,再如何吃醋难受,都会死乞白赖地追过来,缠到她烦都不放弃。 譬如在云岚宗他们因为月寒明吵架的那次,因为自己说以前不是没有被别人亲过,他就醋了,她觉得他不可理喻,他同样觉得她不可理喻,觉得她根本就对他的付出无动于衷,觉得她从来都不把他放在心里,不在乎他。 甚至当时他还说出再也不见她、不关心她的事情、不喜欢她的话来。 她当时也说他要是再喜欢她、关心她、来看她就是犯贱。 刚说完,他就拉住自己让她把药上了再走,犯了一次贱;宴会时又主动坐到自己身边,想要先服软求和,犯了第二次贱;她和言城歌跑出云岚宗,他眼巴巴地跟过来找她,犯了第三次贱。 这是印象中君玦和她吵架吵得比较厉害的一次。 还有一次比较厉害的,就是成亲前的那次。分别四个月,他追到客栈屋外,她因师尊和风姑的事情不见他,他气急后捏碎了她的银铃,然后一走了之。 师尊说他当时说自己不是非她不可,他说他没有她想的那么犯贱。 可是后来在北字族相遇,和她冷战吵架,看到她失落离去,后面还跟着秦梓阳时,他也跟了出来,犯了一次贱;后来她去死士殿偷解药,误入他的房间,虽然她睡着了但是后面在他的塌上醒来,自然知道是他把自己抱上去的,也是他给她治了伤,犯了两次贱;再后来河边扔他的云岫镯,两人分道扬镳,她和九方越去埋骨魔陵,他也偷偷跟过来保护她,犯了三次贱。 他吃醋不信任她,可是从来都不离不弃。 可是自己要是不信任他,从他表白开始,她跑了,从飞灵国跑到陈国,在蜃楼域被他亲吻,她跑了,从蜃楼域跑到逐月山庄,在云岚宗被移天质疑,她跑了,跑到后山藏在魔界,后来又和他吵架,她跑了,从云岚宗跑到醉花阴,再后来云岚生变,她跑了,躲了他四个月,最后因为唐果灵的事情,她跑了,到了风雨山庄…… 想来言城歌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决定从她这边下手,让自己因为心里的一点儿芥蒂,不愿意见君玦,从而一直躲着他。 原来自己和君玦两个的日常就是你追我跑……南予轻声一笑,揉了揉肚子。 第923章 278.再见白毛 君玦正在容景的院子里与他商议一些事情。 枯寂沉坐在一边教导北雪洺那几个所谓的把各个术法两相结合,南予曾经把自己的一些心得告诉了他们,他们如今小有所成,只是没有经验老道的人给予指点。 这次机会难得,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枯寂沉的教诲。 忽然,房梁上迅速窜过一只雪白的小猫,囤在房梁一角朝下张望。 正在给几人沏茶的唐果灵第一个发现了它,惊呼出声,笑着问道,“那是谁家的小猫儿,看着好可爱!” 北雪洺几个下意识抬头看向房梁,“还真是,容先生你家养的猫吗?窜那么高!” 一开始唐果灵说话的时候容景就想抬头去看,然而自己正面坐的是君玦,君玦都没抬头,实不相瞒他不怎么敢抬,毕竟最近君玦想要去见南予的急切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整个人每天都绷着一张脸,笑都不笑,瘦了不少。 如今有人指名点姓地喊他,容景当然巴不得抬头去望一眼,然后笑说,“我家不养猫,诶?这猫看着不像是猫啊!” “是蜃楼域里的神兽。”枯寂沉抬头看了一眼,蹙眉凝神道,“难求。讲究缘分。既然遇见了,上去个人把它抓下来吧。” 唐果灵兴冲冲地飞身上去,“我去!” 她刚飞到房梁上,伸手要抱起那团白猫,谁知猫爪子忽然朝她抓过来,狠狠一道血痕! “吼——!” 下一刻,这只小白猫竟然发出了凶禽猛兽才会发出的吼叫! 唐果灵吓了一大跳,手中那条爪痕止不住地冒血,白猫冷凝了她一眼,然后迅速跳下房梁,窜到了君玦的脚边,顺着桌腿爬上桌子,凑近君玦。 君玦原本没打算看这个东西,他专注地在想事情,白猫什么的,他没什么兴趣。 谁知道这猫居然跑到了他的身边,他垂眸看了一眼,怔住了——是予儿的白毛儿! “这是予儿的神兽白毛。”君玦把正在用桌布擦爪子上血迹的白毛给抱了起来,沉吟着看了它片刻,然后欣喜地问,“是不是予儿让你来找我的?” 白毛儿很有灵性,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舔他的手指,表示你说的没错。 两个月来,君玦第一次露出了笑,他揉着白毛的脸,给它顺毛,“那予儿没有怪我没来找她?她相信我?” 白毛儿看着君玦那傻样儿,勉强舔了舔他的手指,表示没错。 那边飞上房梁却被抓了一道血痕的唐果灵又自己飞了下来,她就说为什么看见她就攻击,原来是南予的神兽。 因为是南予的神兽,唐果灵被抓了一道血痕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难道她还能找白毛儿算账不成? 枯寂沉走过去,将白毛儿抓在手里,“小崽子,老子为了你能顺利从蛋壳儿里孵出来,耗费了多少材料,等了两百年,结果你居然跑去投靠了别人,还是个黄毛丫头!” 白毛儿伸出粉色的小|舌朝他吐|舌,略略略略。 第924章 279.是否难过 枯寂沉也朝它龇牙咧嘴,“你还敢朝我吐舌?谁教你的?” 白毛儿怯怯地缩在君玦的怀里,然后温柔地舔着君玦的手指。 “看在你一来就把我着孽徒给逗笑了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枯寂沉“哼”了一声,然后看向君玦,“南予多半是担心你,才让白毛儿追过来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君玦微微抿唇一笑,他那天想的事情成真了。 予儿这一次选择了相信他。 既然相信他,那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了。 “师父,”君玦突然想到,“既然白毛儿能听懂我们说什么,是不是也可以帮我传话给予儿?” 枯寂沉想了想,“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实践上来说……你们这样会不会太幼稚了些?”当自己还小吗? 不要说用一只萌宠传话了,就是对着一只兽类说话看着都挺傻的。 但是今天的君玦格外富有童心,得知真的可以传话,他立马抱着某位萌宠白毛儿进了屋子,进去的路上还低头给它顺着毛,嘴角抿着笑,最后进屋关上了门。 枯寂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叹气。好歹白毛儿的出现解决了君玦这么一个多月来最担心的事情,也解决了君玦最苦恼的问题。 既然有白毛儿在,顾休思那边翻阅古籍的事情就可以停一停了。 * 南予也没有想到自家养的萌宠还带二十一世纪电话这么高端的技能。 彼时她正午睡着,忽然,脑中传来嗡嗡一声,极其温柔的拂过,紧接着就是白毛儿“嗷嗷”的叫声,明明是兽语,她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明白它在讲什么。 与她所料不差,君玦把那女人留在身边果然是有目的的;他没有来救她果然是因为害怕伤害到他们的孩子,也是怕危及她的性命。 嗯,其他比较肉麻的话就不用翻译出来了。 南予很想把风雨山庄的事情告诉君玦,但是君玦并没有办法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能明白白毛儿的话,是因为她是兽神,可是君玦不是,自己传达了意思白毛儿也没法把事情说清楚。 只得作罢,至少君玦现如今看见了白毛就明白她没有生他气了,只要他清楚这个就够了。 南予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来的人是言城歌。 “你醒了?”言城歌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儿?” “不是很饿,想睡觉。”南予望着他,“你来作什么?” 言城歌坐到床边,“不作什么就不能来找你了。想见你,我就来了。”他微微一笑,眉目如玉。 南予看着他这张脸,问出了这两日疑惑的事情,“你的脸好了之后,是不是又要犯头疾和心疾了?” 万万没有想到南予居然会主动关心他,或许这个关心只是因为好奇,但言城歌还是很开心,不过她问的内容不怎么想让她知道。 “我要是犯头疾心疾,你会觉得难过吗?”言城歌看着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会记住我吗?” 第925章 280.割袍断义 南予觉得言城歌和君玦简直是一个德行的,每次她先问的问题不回答,转头就问她一个问题。 而且问的问题还都这么强人所难。 这叫南予怎么回答,她顿了一下,低下头憋出一句,“……我先问的。” 言城歌一愣,原本有些煽情的气氛被她破坏,他忍不住轻笑一声,然后回答她道,“不会犯头疾心疾了,你看我现在有发病过吗?不用担心。” “哦,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她本来想说还以为他是为了她才把脸修复回来,或许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说了一半,南予还是决定不说,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脸大。 她不说,言城歌也就没问,“我回答完你的了,你也要回答我的。” 还是绕到这上面来了,南予心中一叹,想了片刻后真诚地看向他道,“会不会难过我不知道,我曾经把你当作很要好的朋友,虽然不像我和九方越那样要好,因为性子的关系,我和他甚至比和君玦都要无话不说一些,可我确实是把你当作朋友的。” “如果换做以前,你要是出什么事,不说死,就说遇到什么难以摆脱的麻烦或者受了什么伤,我肯定会在意,会想要帮你。就像在云岚宗的时候,你的手骨粉碎,我当时是真的觉得难受,担忧你的手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从前很相信你,你说的话我还没哪句不相信的,直到我将云岫镯给你,让你还给君玦,你没还,我第二次找到你,质问你为什么没还,你说是害怕还了之后君玦会很伤心,我和他会更疏远。这句话开始,我对你有所防备了,后来你说的许多话我都会去思考究竟是真是假。” “城歌,我以前真的把你当作朋友,不管是因为你和君玦要好,还是因为你对我很好,终归我把你当朋友。” 言城歌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一贯在南予面前都要温文尔雅的,他轻轻笑了笑,算是在安抚南予,顿了一下,他才哑着嗓子道,“那……现在呢?” 南予看着他,如果在她想通了这一个多月来的关键之前言城歌问她这个问题,她会毫不迟疑地说自己还是把他当作朋友,不过是需要防备的朋友了。 但如今她想通了这一个多月来他对自己玩弄的心理战术,她真的无法将他这样看待。 “我记得,你救过我一条命,我曾说要把你放在心上,牢记你的恩情。”南予忽然道,“你挑拨过我和君玦,伤害过我和君玦,现在又将我囚禁在此处,与君玦为敌。如今我把你剔下我的心上,恩情一笔勾销,朋友还是别当了,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但当我晓得你对我的好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好后,我又该如何把你当朋友看呢?” 良久,言城歌都没有言语,他喉头有些酸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心痛如绞,却不能表现出来,生生将脸忍得惨白。 好半晌后,他才哑声道,“所以,我要是死了,就是死有余辜,你会和君玦远走天涯,以后仗剑逍遥,再也不记得有一个言城歌,是不是?” 第926章 281.偶遇故人 要是说全然忘记这个人,当然也不可能。只是随着时间的消磨,记忆会越发浅淡,最后归于平静而已,但若是多年后再有人提起,你还是会想起来。 南予摇头,“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是在生命中出现过的,就会留下痕迹,谁又能全然忘记呢?” 言城歌双眸清亮,垂眸直直地盯着南予,似乎眼眶里有星星点点的泪光,他忽然轻笑,无声补充道,“只不过是记忆深浅的问题是吗?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以后没有人提起,你就不会再主动想起。” 语毕,他径直走出门。 外面似是刚下了雨,一片灰蒙蒙,他走得平稳而迟疑,最终把自己埋在这一圈灰暗的世界里,像是永远不再回头,也回不了头。 他的背影无端变得灰黑,线条也不再清晰明朗,整个人像是虚影一般。 这转身的一幕,就像他第一次说出自己名字时的那一幕、杏花树下浑身是血离去的那一幕一样,南予记了一辈子。 她以为时间会消磨,可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时间不想要消磨,它就想要留给你,独自回味,心痛如绞,悔恨伤神。 现在的她还不甚明白这个道理,直到很多年后她遇见了一个江湖术士……当然,这是后话。 如今南予看着言城歌离去,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南予的小腹已经显现出来,四个月大的孩子不怎么容易没了,而且大夫说胎儿身体强健。 南予便琢磨着在风雨山庄内随意逛逛,这次不局限于山庄中间这块儿核心位置。 路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顿,似乎听见了女子痛苦呻|吟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抽噎却不能放声喊出的哭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好奇心之下,南予轻手轻脚的往假山中走去,掌心中还燃着一簇流转的气韵,她半掩映在假山的石头边上,伸出头往里面查探。 这一看,她睁大了双瞳!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娇弱女子正被一名身形粗壮的男子压在身下,那男子一身横肉,虎背熊腰,用力扼住女子的手腕让她无法挣扎,从南予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手腕上有一块儿血印,料想应该是被那名女子给咬出来的。 那名女子的面容南予看不清楚,只看见她的衣服都散落在一边,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她的双脚被两根绳子拉开,绑在两边的石头上,而她的双手也被男子的双手束缚住,根本不得动弹。 南予猜想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无法求救。 随便在地上捡了一块儿石子,南予用气韵将石子包裹住,然后一击命中那名男子的穴位。 “啊……”男子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完就晕死过去。 南予走过去,将那名男子翻开,伸手将女子口中的一团布扯了出来,陡一被解救,女子忽然放声大哭,嚎啕声回响在整个假山山洞之中,她抱住自己的双膝,紧紧缩成一团然后不住抽噎。 南予脱了自己的外衣丢给她,“别哭了,这不是没得逞的吗?我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人,你的身子和我的有多大区别?那个男人我已经杀了,把这事儿忘了,你还是清清白白的,乖。” 那女子的哭声骤然停止,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救她的人,她猛地抬头,然后一把猛扑过去,抱住了南予! 哭得越发厉害! 第927章 282.沦落至此 南予有点儿懵,只好拍着她的背哄她,“行了行了,你就当是衣服被刮破,顺带着遇上了一头猪,不要害怕,你家在哪儿,走走,我带你回去。” 岂料那名女子拼命摇头,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身,嚎啕得更厉害,抽抽噎噎了好半天后才哭道,“南、南予!南予!我是……我是九方沁……我要回家!!” 南予也是猛然一震!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将女子从自己的肩膀上扒下来,然后用力拿大拇指揩她脸上灰黑的污渍以及暗红色的血迹,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九方沁?!” 九方沁用力点头,哭得鼻涕眼泪抹了一脸,然后抱着她的肩膀,整个人瑟缩成一团,“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南予!我想回家!我哥呢?我哥为什么没有找我?我哥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害怕……” 南予皱紧眉,想来九方越也正为了九方沁的事情和君玦在一起思考对策,“……你哥哥暂时没办法进来救你,但他一直在想办法。你为什么会沦落至此?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不……你为什么不用气韵对付方才那个男人?” “呜哇……!”九方沁原本收敛了一些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掉出来,她十分害怕地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紧紧拽着南予的手臂,哭道,“我没有了……我没有气韵了……不知道……我只是睡了一觉起来,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我是一个废人了……” “没有了?!”南予蹙紧眉,“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的气韵为什么没有了?九方沁你……难道你遇上散气师了?!” 九方沁用力摇头,哭喊着道,“不是……我不知道啊,不是散气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气韵变成别人的了……我好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散气师……那会是什么?! 除了散气师以外,还有什么人能够将别人的气韵化为乌有? 南予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解释,而九方沁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像是能说清楚话的,她只好帮她穿好自己的外衣,然后认真道,“你别说话了,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洗干净了再说。” 九方沁一边哭一边点头,紧紧抓着南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南予径直把她带到了自己住地房间,然后吩咐站在外面的两个丫鬟烧水。 那两个丫鬟看见浑身是血的九方沁,相互觑了一眼。南予知道她们定然是想去告诉言城歌,倒也无所谓了,她正好想问问言城歌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九方沁洗好了澡,换上了干净衣服,南予将她拉到榻上,“你现在冷静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要是不在状态,我没办法帮你,所以,想哭也给我憋着。” 九方沁用力点头,平息了片刻,低声道,“我最开始明明是在家里的,有一天晚上忽然有人冲进我的房间,我和那人过了几招,然后又进来了几个人,似是在催促第一个人,我本来想要叫爹娘来救我,还没发出声音就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928章 283.生来尊贵 “是风雨山庄吗?” 九方沁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当时不知道这是哪里,问身边的人也都不回答我,我才发现身边的人都是哑巴,去了舌,不能回答。我便在屋子里发火发怒想要把外边的人引进来,后来进来了一个戴着面罩的黑衣男人,他警告我要是再不消停就让我知道知道厉害。” “我当时不以为然,依旧不消停,一直闹了十多天都没有被他们怎么样,我以为他只是吓唬我的,于是我便偷跑出去,想要自己找路走出山庄,却在一道关卡处被拦了下来,紧接着那个男人又出现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忽然觉得头晕,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什么力气都没有了,紧接着我又发现我使不出气韵了,于是我开始大吵大闹,想让所有人都不安宁,他们许是为了让我长记性,索性将我关到了一间暗室里,他们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说什么我哥是魔君,还说什么魔界的东西,我是真的不知道,可是我说不知道,他们就用打我,虐待我……” 南予记得以前九方越跟她讲过,他是魔君这件事,他连家里人都没告诉,所以他的家人全都以为他真的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已。 “我被他们打得浑身是血,他们似乎是觉得问我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所以就把我关在暗室里什么都不管了。他们或许是觉得留着我还有用,可能是要拿来威胁我哥,所以一直没杀我,但他们废了我的气韵,把我打伤成这样,吊着我一条命,简直生不如死。直到今天,我才找到机会将那个送饭的人打伤,然后偷偷跑出来……” 说到这里,她终于没有忍住泪水,“没有想到会遇到那个男人……我没有气韵,跑了很远的路,也没什么力气,他三两下就把我制住了……我还以为我今日……原本我都想好了,要是真的失了清白,我就去死,我哥一定会帮我报仇血……” “啪!!” 她话还没说完,南予反手给了她一耳光,面无表情甚至是带着冰冷的意味,“你哥为了找你跑去和君玦对峙,白白被君玦打了一顿,你知道他和君玦不对盘,但是如今他为了救你,竟然跑去和君玦联盟,你爹娘都快急疯了,前前后后不晓得派出了多少人来找你。被人污了身子就想一死了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死了,让你爹娘怎么办?让你哥怎么办?” 九方沁没有料到南予竟然直接给了她一巴掌,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南予,听完南予说的话后,她又咬住下唇,“我……我只是说,有过这个想法……” “想也不行。”南予皱眉看着她,“不能有这么怂的想法。九方沁,你是锦焱国的九方郡主,是九方侯爷和幻门左护法幻冷然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是魔君大人九方越最疼爱的亲生妹妹,你记住,你生来尊贵,这么窝囊的想法配不上你骨子里尊贵。” 第929章 284.推心置腹 九方沁愣愣地看着她,顿了好久,然后下意识点了点头。 内室静谧了片刻,九方沁又轻声道,“谢谢……” 南予睨她一眼,“不过是看在和你哥的交情上。” “我知道……但是,也很谢谢你。”九方沁的眼眶渐渐泛红,“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也是被抓来的?他们要用你对付君玦吗?你说我哥是……魔君,真的是他们说的那个魔君吗?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南予叹了一口气,端来桌上的糕点递给她,示意她吃,“我们现在就静等着就是了。你放心,就凭我和你哥的交情,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一定救你出去。九方越没有告诉你们他的身份是害怕给你们招来祸患,没想到宁静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是招来了。” 九方沁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将那碟糕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一块儿一块儿地拿起糕点怯生生地吃起来,“可是我哥他连气韵都捋不清楚,我记得……他的气韵是杂乱无章的,使不出来。” 她确实很饿,她跑了一天才跑出来,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南予一面儿看着她,一面儿给她解释,“你哥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没用,他很厉害,厉害起来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事,实在敌不过他还可以用魔界的阵法逃走。” 九方沁点头,看上去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乖巧得多,“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你在外界的传闻我也是听过的,能一个人灭了整个云岚宗还有那么多江湖高手,你竟然……会被抓到山庄里来?” 这个问题刚问完,九方沁就抱着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看来看去,恰好就看到了她的肚子,然后…… 鬼一样的静谧。 可能是方才情绪太过激动,没有怎么注意。 “啊!”九方沁短促地叫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指着她的腹部,大脑光速运转之后,瞪大双眼,“你、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君玦他……他把你给强|上了不成?!” 南予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 原来这么多人都一早就看出来君玦喜欢自己,连九方沁都看得出来。 九方沁失踪的时候自己和君玦还没成亲,也难怪她会不知道。 “我和君玦已经成亲了。”南予摸着肚子,“就是因为肚子里有孩子,才被抓到这里来的,自从怀孕之后,我的气韵就时有时无。” “那你该如何逃出去?”九方沁担忧地看着南予的肚子,莫名有些哽咽,“是不是要等到把孩子生下来?你没办法走也是因为怀有身孕是不是?南予……我好害怕……如果这里的人也像对待我那样对待你……你的孩子该怎么办?你救了我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想的话,暂时不会出什么事。”南予指了指周围,“我在这儿吃住还不错,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们既然要留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来威胁君玦,就不会对我用刑。” “嘎吱——” 她们正说着话,言城歌来了。 第930章 285.别无二致 看见言城歌的一瞬间,九方沁的眼睛都亮了。 南予微微蹙眉,九方沁在这里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风雨山庄的庄主就是言城歌吗?她难道不知道把她抓来风雨山庄的人就是言城歌的人吗?她难道不知道就是言城歌下令对她严刑逼供的?她难道不知道是言城歌手下的人废了她的气韵让她变成废人的? “是你……”九方沁激动地捏紧了手中的糕点,笑得两眼弯弯,她自然没有想到,居然在风雨山庄看见了言城歌。 南予记得,她喜欢的人是言城歌。 言城歌只看了她一眼,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看向南予,微微一笑,柔声道,“一个人不好玩儿的话,留她陪你也可以。” “你既然要将她留着威胁九方越,又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南予凛眉望着他,“你可知道她今日险些被人……” “如果她不乱跑出来,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言城歌淡声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的声音很温和,甚至温柔,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绝情冷酷,坐在一边的九方沁猛地愣住,好似被人当头浇下一盆水,如此冰冷刺骨。她的头皮经不住开始发麻……原来,是他! 他是知道的。 或者说,那些人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就是他授意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君玦的朋友吗?! 九方沁在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间仿佛恍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或者说,越来越多的谜团,让她困惑不解。 南予直视着言城歌,却对另一人说道,“九方沁,你听到了?你这么几个月来所受的苦都是拜他所赐,你喜欢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人了。” 听到这句话,言城歌的心骤然一痛,他轻声道,“我承认,他喜欢的那个人不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一个,可是你认识的言城歌何时变过?予儿,我一直待你如初。你眼前的言城歌,和以前的明明别无二致。” 至此,三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片刻之后,南予错开了与他的眼神,“别的我不想说,就事论事,正好你是来问关于九方沁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放了她如何?” “你想放了她?”言城歌敛起眸中的晦涩,“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风雨山庄的人不会同意放了她。这是人质,你明白的。” “风雨山庄的人如今都听你的,只要你说放人,他们岂会不听?况且我还在这里,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人质我一个就够了。” 南予很清楚言城歌说的话,风雨山庄的人在这上面确实不会听他的,她也只是试试罢了。 “要是她出去之后给君玦和九方越带去了什么有用的讯息呢?”言城歌轻声一叹,认真地看着南予道,“予儿,别让我为难。如果我放了她,对我们有多少损失你是知道的,你这么聪明,难道不会趁此机会让她带话?你这几日在风雨山庄内所见所闻已经够多了,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把这些有利的条件带出去吗?” 第931章 286.吸食气韵 南予当然知道不会。 她早说了,不过是想试试而已。 言城歌做不了主是次要的,主要的就是他口中所说,如果九方沁能被放回去,无异于将风雨山庄的讯息也一并给带了回去。 言城歌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风雨山庄内的人更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既然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南予也就没有强求,“我要她这几日都跟我睡在一起。” “好。”言城歌点头,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她身上的伤我会找人来治好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很快就好了。” 九方沁垂眸不言。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出去吧。”南予看了一眼九方沁,然后对言城歌说道,“我先给她上些伤药。”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言城歌点头,还是冲她微微笑了笑,这之后才离去。 距离和言城歌说的五个月之约才过了一半,南予决定在这剩下的时日里好好对九方沁教育一番,至少让她知道真的到了五个月之后,两方混战的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只能靠着别人来救。 不过首先还是要把为什么九方沁的气韵会消失给搞清楚。 南予在魔界十二楼的那十天和在深山中受九方越熏陶的那四个月内都看过不少魔界的书籍,有些邪魔歪道看着虽然狠毒,但是对于崇尚气韵的玄幻大陆来说,无疑是增进气韵的快捷途径。 她记得其中有一本是讲如何可以吸食别人的气韵的。 不过当时她也只是翻看了几眼,觉得这种术法太过于恶心,修炼这种术法去吸食别人的气韵未免太掉价了一些,因此就甩到一边儿没再看过。 想来九方越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因此也没有修炼过这个。 而后来她和君玦成亲之后,君玦也曾和她讲过,当时他杀入魔界闯入十二楼带走的书籍中就有一本这样的术法书,可以通过吸食别人的气韵,让别人体内气韵散尽,全部转移到自身。 不过君玦不需要修炼这个,也不屑于修炼这种邪门儿的术法,大约也是觉得修炼这个太过于掉价,他君玦这么六的男人还需要吸食别人的气韵么?他自己本来就是难得一遇的气韵体质,不需要自己修炼就能源源不断地供给气韵。 因此他拿到这本书之后也没看,就直接给了自己的一个手下,让他去修炼。 难道九方沁口中的那个戴着面罩的黑衣人原本就是君玦的手下?后来因为背叛了君玦,跟着言城歌做事,所以一起来到风雨山庄?或者说言城歌当时也看了那本书,然后将那本书拿出来交给了风雨山庄的人,让手下的人去修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南予觉得,自己就危险了。 云岚宗一役后,她无意中得知自己竟然和君玦一样也是气韵体质,源源不断地产生气流。如果这件事让言城歌那位手下知道,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随意在自己身体里吸食气韵,壮大他自己? 第932章 287.再次交易 南予将此事抛开,暂且不去想。毕竟还没有遇上那位拥有吸食别人气韵能力的手下,没有对过招,枯想的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半个月后,南予带着九方沁去找云叶。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打探,南予已经知道云叶住在何处,不过今日还是第一次去看他。 为何选在今日? 因为今日她炼的蛊终于从一个红色的小点儿转成了一只绿豆大小的爬虫,也终于脱离了千夙的掌控,如今彻底成了南予的蛊。 而且这个蛊已经不再是一只醉蛊。 南予觉得,自己在蛊术上面及不上专攻这个的千夙,但是在毒术上面,千夙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因此她将这只醉蛊浸泡在毒水中,与其他毒物争食,吃掉别的毒物,又受尽毒物啃噬,最后成为一只翠绿色的毒王。 这种炼蛊的方式来源于南予那位疯子师父,彼时他也是这么不把南予当人看,每天丢进毒池里,最终炼成南予这样一只全身带毒且百毒不侵的毒物。 但是蛊虫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南予虽然被这么炼成毒物了,但对毒还是喜欢不起来,玩儿得转是一回事,喜欢吃毒喝毒是不可能的。 蛊虫就不一样了,它天天生活在遍地是毒的地方,相当于被毒水养大,每日吃的东西就是这些,习惯之后就会变得嗜毒,因此,喜欢喝酒的醉蛊就变成了喜欢喝毒的毒王。 南予想让这只蛊虫进入云叶的身体里,找到千夙种在他身体内的那只蛊虫,最好是吃了那只蛊虫,顺便再将云叶体内多年未清除的尸毒给吃了。 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成功。 据她这几日打探到的,云叶如今是言瑾瑜身边的贴身护卫,跟在言瑾瑜身边寸步不离,大约除了睡觉更衣以外,云叶都在言瑾瑜身边。 “叩叩叩——” 南予敲响了言瑾瑜的房间门。 不消片刻,门就开了,来开门的人正是云叶。 “云叶!”南予两眼放光,“云叶,你还记得我吗?” 云叶无动于衷,他双目无神,瞳孔呈现灰色,周围的眼白部分却是黑色,眼睛都不眨一下,且还一直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双手放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言瑾瑜听出是南予的声音,0便道,“云叶,让开。” 云叶这才把落在门板上的手拿开,侧身让南予和九方沁进去,然后就静静站在原地,静止不动,如同雕塑。 “南姑娘是来干什么的?”言瑾瑜看起来还挺悠闲,想来是言城歌抢了他的主权之后,他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不干什么,整日里待在庄内,无事可做,都被养胖了,所以四处走走,刚好就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熟人在这儿。”南予兀自在茶桌边坐下来,撑着下巴笑吟吟道,“怎么,没夺权之后你也闲得发烫了?” 言瑾瑜的双眸扫了一眼站在南予身后的九方沁,笑道,“乐得清闲。有事就做,无事我就看看书。城歌竟让你和她住在一起,不怕你们俩密谋什么?那天我见到了九方越,和他谈了一笔交易,刚好说到了南姑娘你和九方小姐。你不若猜一猜,是什么交易?” 第933章 288.你猜对了 没想到来这么一趟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南予挑眉,九方沁则直接看了过来。 “我记得你好几个月前去和他谈过两次交易,一次是在云岚宗后山,说代表风雨山庄与他结盟,第二次是我成亲那晚,你也说代表风雨山庄与他结盟,结果是……都被拒绝了。” 南予挑眉轻笑,有那么些调侃的意思在里头。 言瑾瑜也笑了,倒也没生气,只说道,“没错,拿你的话来说,我与他交易两次,两次都谈崩了。”顿了顿,他的话锋一转,笑意也敛了起来,“不过你焉知,第三次没有成功?” “怎么,开的条件变了?”南予可不认为言瑾瑜是个被拒绝两次后还腆着脸上赶着去自取其辱的人,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言瑾瑜不可能再去找九方越。 言瑾瑜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后又为九方沁倒了一杯,然后摩挲着自己的杯盏道,“不是条件变了,而是目的变了。前两次我与他结盟,代表的是风雨山庄,对付的人是君玦,这一次……我代表的是自己,对付的人,是言城歌。” 南予猛地一愣,下意识蹙眉,“你说……你要对付言城歌?”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南予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简直就是猝不及防。 “为什么?”九方沁也不解,按照这半个月来南予告诉她的,言城歌如今是在帮风雨山庄对付君玦,言瑾瑜不也是风雨山庄内的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予静静地望着言瑾瑜,脑子里飞快地判别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么目的不用说,就是风雨山庄为了套她的信任,防止她这边有什么动作。 但如果是真的,目的是……为了他自己夺回山庄主权?还是单纯地为了对付从小就和他不对盘的言城歌?亦或是为了……即将被言城歌整垮的风雨山庄? “如你所想,为了风雨山庄,也是为了我自己。”言瑾瑜摩挲着杯口,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他轻声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年幼无知时曾设计害城歌断了一条腿,后来他的腿好后就逃出了山庄,彼时我私以为自己果然是大才,如此轻而易举就让对手落败而逃。” “我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山庄的主导权,带领大家谋划复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觉得,自己越来越累,曾经最渴慕的权势变成了我最憎恶的东西,带着族人复仇的责任也成了我最想要逃避的。” “我渐渐发现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有多愚蠢,也渐渐思虑流落在外的城歌过得如何,我曾经最想要的事情都变成了不想要,而曾经最憎恶的人恰恰变成了我最愧疚的对象,所以在城歌回来之后,我心甘情愿地将手里的权力给他。”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我出色很多,我对付了君玦十多年也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让君玦损失惨重,我不嫉妒,相反,很为他高兴。” “但是,越来越多次的胜利,让我发现他的行事方式很奇怪,我慢慢地注意到他所针对的不是君玦这个人,而是你南予所爱慕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不是为了风雨山庄才去对付君玦,他要对付的只是南予喜欢的人,他想要君玦死,不是为了风雨山庄,他报的不是国仇家恨,他报的是他自己的一腔热血,是他自己的私人恩怨。” “原本这样也无可厚非,只要最终对付的是君玦我觉得也没什么。直到有一次与君玦混战,他牺牲了风雨山庄上千人,眼都没眨一下,我才慢慢意识到,他很有可能……只是把风雨山庄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等到用完之后,会弃如敝履,或许,他的原计划中,一切尘埃落定后,风雨山庄和君玦一样,都不能存活于世。” 南予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她愣愣地看着言瑾瑜,任由脊背发麻冷意侵袭,她很想告诉他,你猜对了。 第934章 289.他先救谁 言瑾瑜抿了口差,接着道,“我开始也只是猜测罢了,后来发生了越来越多的事情,都让我确信,城歌他真的没有打算留下风雨山庄。原本我还觉得不可置信,因为这里面有他的亲人,有他父皇的部下,还有那么多老人孩子……他怎么能忍心这么做呢?” “直到我上一次出任务,见到了君玦和九方越,君玦告诉我,城歌又不是在风雨山庄内长大,相反,他在山庄内仅待过的那么一段时间都是痛苦的,他根本对山庄没有任何感情,为什么不能狠下心呢?” 南予叹了口气,“如此,你是为了保护风雨山庄,才与君玦和九方越结盟的?” 言瑾瑜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么解释了你能不能相信。我只希望风雨山庄好好的,而他们希望的是能够救出你和九方姑娘,我们公平交易。” 信倒是信了七分,但是南予想说的是,言瑾瑜怕是忽略了一点,言城歌为达到目的而去利用风雨山庄,又想在事后置风雨山庄于死地,君玦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本质上来说,君玦也是个喜欢利用别人、利用完后直接灭了了事的男人。 南予甚至觉得,言城歌这一点就是学君玦的,因为以前的言城歌并不会如此狠毒。 所以,九方越和言瑾瑜结盟,想必是君玦授意的,君玦想的自然也是先利用言瑾瑜去对付言城歌,至于言瑾瑜说的事后保住风雨山庄……对不起。 君玦就是这种为达目的什么都能瞎几把说的男人,关键也不是他说的,事后他可以说“那是九方越答应你的,不是我答应的。” 如果言瑾瑜要保的不是风雨山庄,而是别的什么,君玦肯定不会耍这种心机,可是他要保的恰好就是一直视君玦为眼中钉的风雨山庄,君玦肯定是明面儿上答应,背地里不一定了。 所以,言瑾瑜究竟明不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言瑾瑜点了点手中的茶盏,“君玦自然不是这种肯与人公平交易的好人。风雨山庄想要他死不假,但并不是庄内所有的人都想他死,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他们只是想找一处安身之地罢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交易?”南予叹了口气,反正他也知道,索性也就说开了,“他诓你的可能性很大。” 言瑾瑜笑了笑,“他诓我的可能性大,可不是还有你吗?他会听你的,只要你不诓我就好。” 南予挑眉,原来他跟自己打的是苦情牌。 思忖了片刻之后,南予点头,“好,你下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就把我搬出来说,成不成看你自己的发挥。” 言瑾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终于笑了出来,抿了口茶,似是想到了什么,便道,“对了,那日见完他后,有一件事我觉得很是有趣。彼时我问九方越,如果两个多月后的混战时条件不允许,只能救一个的话,到底是救他亲妹妹九方姑娘,还是救南姑娘,你猜,他说先救谁?” 第935章 290.不易察觉 九方沁一脸懵逼的看过来,呆呆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猜的,难道不是先救我吗?”看了眼南予,她又撅起唇有些不满道,“你们关系再好能越过我和我哥的血缘不成?” 南予也觉得这没什么好猜的,好兄弟归好兄弟,自然亲妹子更重要了,或者说只要九方越懂她,就应该相信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但是看言瑾瑜有些揶揄的笑意,南予又有些摸不准,难道九方越当真觉得兄弟比亲妹子还重要? 看着两人猜来猜去的表情,言瑾瑜心满意足地笑了,他顿了顿,“想来是因为南姑娘如今的气韵时有时无,又怀有身孕,怎么着也是三条人命,所以才说先救南姑娘的吧,毕竟自己的妹子,他可以自己来救。但是南姑娘的话,他就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亲自来救了。” 这个说法很合理,九方沁点点头接受了。 南予想了想也接受了,但又觉得言瑾瑜最后那一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不在意这些事,也就没管。 转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显示你的诚意,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南予抿紧唇,“我问你,藏宝阁内的冥火台和血池是干什么用的?上面那一层又是干什么的?” 言瑾瑜怔了怔,“你去看过了?” “嗯,去看了两次,都是城歌带我去的,但我至今什么都没想出来。”南予费解地蹙起眉,“第一次他跟我解释了血池和冥火台,然后怕我晕血,就带我下去了,第二次他想要带我上去看,还跟我说什么上面的东西极其恐怖,如果我要是怕的话还是不上去为好,你知道的,我自然不怕这个,但考虑到腹中还有孩子,若是受到什么惊吓,滑胎了该怎么办……所以,最后没上去。” 九方沁微微蹙眉看了南予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就敛了心思,什么都没说。因为南予的这个说辞跟前几天给她说的不一样。 幸好经过南予这些日子的教导,她没那么愚蠢。 南予确实没有说真话,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言瑾瑜,如果就这样贸然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未免也太蠢了,正好,可以借这件事情看看,言瑾瑜究竟是不是真的和九方越结盟了,是不是真的打算和言城歌对着干。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言瑾瑜十分严肃地看着她,认真说道,“南姑娘,你说言城歌告诉了你血池和冥火台的结构?他还想带你上楼去看?” 南予点头,也正襟危坐,“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言瑾瑜十分认真地道,“既然如今与南姑娘算是同一阵营,南姑娘也答应了我会放过风雨山庄,那么我便实话实说,冥火台和血池是藏宝阁的核心,控制的是藏宝阁外的结界,而冥火台上面那一层……正是我风雨山庄外结界阵法的核心,如果在有人进攻山庄的同时毁了上面的阵法,风雨山庄就会陷入绝境。所以,上面的阵法不能碰!” 南予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多谢你了。”语毕,她又看向云叶道,“瑾瑜兄,以后我会借着看望云叶的理由来你这里。” 言瑾瑜也看了云叶一眼,招呼他,“云叶,过来。” 南予垂眸抿茶,嘴角藏匿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936章 291.解密藏宝 云叶十分听话地走近他们,九方沁不习惯云叶身上毒气所散发的味道,有些害怕地躲了一下,南予却伸手拉过了云叶。 不过云叶只会听言瑾瑜的话,被南予触碰的一瞬间就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南予的手,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空中一点。 南予的眸中滑过不易察觉的得逞笑意,她握住云叶的手并不是为了嘘寒问暖,实际上,只需要碰这一下就够了。 “南姑娘不必介意,毕竟云叶现在没有自己的思想,除了我之外,对谁都只知道反抗。”言瑾瑜安慰道。 南予耸了耸肩,随即又操|起一口凉凉的语调问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一致,瑾瑜兄可否解了云叶身上的蛊,他这么受人控制,我有点儿看不下去啊。” 言瑾瑜勾唇笑了笑,缓缓摇头,“南姑娘真是说笑了,你光顾着考验我是否真心结盟,我要如何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结盟的呢?我手里总要握一个把柄辖制你罢?” 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成就算了,南予无所谓地笑笑,“既然如此,那一切就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说吧,届时还请瑾瑜兄不要再把拒绝我的请求。” “一定。”言瑾瑜抿茶,礼貌地回道。 南予起身,带着九方沁离去。 未免被风雨山庄的眼线听了去,九方沁心中纵然有疑惑,也没敢在路上问出口。 一直憋到两人回到房间,散去一众奴仆奴婢,九方沁才低声问道,“南予,你方才为什么要对言瑾瑜撒谎?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指的是哪个?”南予随口回,“我方才对他撒了不止一个谎。” 九方沁愕然地张大嘴,顿了顿,问道,“就是……冥火台和血池,你说你不知道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可是你不是跟我说,你已经猜到冥火台和它楼上的那一层分别是干什么的了吗?” 南予点头,抿唇一笑,“没错,你觉得我猜测的,和他方才说的,哪个才是真的?” “应该……”九方沁思忖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道,“他在骗我们?!” 南予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全是骗我们,他要与我们结盟是真的,但冥火台和它楼上那层的用处是骗我们的。我跟他说自己没有猜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告诉我冥火台的作用,我知道他肯定会撒谎,一旦他撒谎,那冥火台真正的作用便与他说的作用相反。可见我的猜测是对的。” 这很好理解。原本言城歌带她去藏宝阁的时候就故意引导她以为冥火台的阵法是控制整个风雨山庄结界的核心。 如果她真的相信了言城歌,就意味着在君玦来救她的时候,她会去毁掉这个阵法,从而以为阵法毁掉了,风雨山庄的结界就失效了,以为这样就能让君玦轻而易举地攻进来。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那个阵法不是用来控制结界的有无,而是为了控制风雨山庄的对外进攻。 试想,如果自己真的信了言城歌的引导,以为去毁掉阵法就可以帮君玦,等真的毁掉的时候,不就意味着自己亲手打开了对君玦进攻的阀门吗? 言城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当时故意引导自己以为这是结界核心,就是想要她亲手毁掉它,从而亲手打开对付君玦的机关。 南予猜想,这个阵法大概绷着一股可怕的力量,如果毁掉的话,就会释放这股力量,从而攻灭想要进攻山庄的人。 至于冥火台这个阵法楼上那一层,南予猜测,那其实才是整个风雨山庄的结界核心,如果毁掉那一层,就能打开风雨山庄的大门,让君玦轻而易举地进来。 所以言城歌才不带她上楼去,才会走到二十七格的时候就找理由把她带出藏宝阁。因为一旦带她上去过一次,就意味着她知道该怎么躲避机关安全走到楼上,这样的话,她就很容易发现楼上那层阵法的秘密,发现那个阵法才是控制结界的。 原本她只是这么猜想,无法验证,但今日见到言瑾瑜,从言瑾瑜口中得到的信息和言城歌想要误导她的一模一样,这只能说明,言瑾瑜骗了她。而她猜想的才是对的。 也就是说,整个藏宝阁中,冥火台和血池那层操控的是对外进攻的阀门,冥火台楼上那层操控的是风雨山庄的结界开关。 九方沁自己想了一会儿,迷糊地点点头,又不大明白地挠了挠后脑勺。 南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正儿八经地安慰道,“没事儿,这对你来说太烧脑了些,以你的智商来看,你不明白,我不怪你。” “……”九方沁郁卒,哼了一声后便转开话题,“你说你方才骗了他多次,除了冥火台,还有什么?” 南予伸出手指给她看,在她的掌心,有一个翠绿色的点,“方才我借口看云叶,拉他的时候,把我炼的毒蛊放进他的身体了。” 彼时她将毒蛊藏在掌心内,而这个翠绿色的点,就是毒蛊钻出她皮肤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九方沁惊喜地看着她手心的点,“你还会炼蛊?诶,为什么要把这个放进云叶的身体里?” “我假意哀求言瑾瑜为云叶解蛊,其实应当是不需要的,因为有了这个毒王之后,或许可以把云叶体内的蛊吃掉,顺便帮他清理干净身体里残留的瘴气。”南予抹去掌心的绿点,喝了口茶。 九方沁顿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哥哥这么喜欢她,好聪明啊…… 可惜……她的视线下移,看着南予的肚子,默然了片刻后,问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应该早就出去了罢?” 南予摇头,挑眉道,“我也不确定,因为我发现风雨山庄里还有许多我暂时想不到如何应付的牛鬼蛇神。” “是什么?”九方沁急急追问。 南予咬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道,“就是废你气韵的那个人,他应当练习了你哥哥那里的邪术,会吸食他人气韵。我还没想到要如何对付。” 第937章 292.风雨前夕 九方沁心中一凝,想到自己的气韵已经被废,还是忍不住心头伤感,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孩子了,再怎么说,一切都已成定数,再如何哭闹也不能改变现实,能做的只有积极面对。 就像南予一样,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不曾改变初心。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九方沁冷静问道,“我们总得再做些什么。” 南予望着木窗外的一隅碧空,静静思考,手中的糕点也默然放下了,她思忖了良久,道,“等。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什么?”九方沁不解。 “等你哥来救你,等君玦来救我。关于藏宝阁、关于云叶,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唯一能够帮得上他们的,就是在这之前不随意乱走动,生出什么变数,扰乱他们的计划。我们须得在这里平平安安地,等着他们来风雨山庄。” 南予的思路已然无比清晰,见九方沁仍旧不太明白,她便道,“就是说,接下来咱们就好好养精蓄锐,等着他们来就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他们没有来之前,我们会死或者不会死的几率各占一半,他们来之后,我们才能真正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要改变现有的五成几率,安分守己就好。” 这个定律是著名的薛定谔的猫,在打开盖子之前,这只猫是死是活,无从得知,生死的几率各占五成,但其实它在盒子里一定处于一种状态,只是我们不打开盖子就不会知道罢了。 九方沁虽然不大明白她这些话的哲理,但到底要怎么做还是明明白白地,她乖巧地点点头,浑然和第一次见面时娇蛮的模样完全不同。 看到她这般,南予也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些天说累也是根本不累,但怀孕之人渴睡,又加上思虑过多,一沾床就根本不想起来。 然而没有等她睡足半个时辰,言城歌便又来看望她了。 南予不禁思忖着,自己这个小日子过得着实十分悠闲,但如果言城歌能不来找自己,那就更好了。 他一来自己就注定需要同他斗智斗勇。 果不其然的,言城歌坐在床边,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满是如三月春风般何须的笑容,他问道,“听下人说,你去找瑾瑜了?” “是啊。”还是来了,南予就知道,自己去找言瑾瑜的事情肯定瞒不过言城歌,他心思叵测,难以思猜,在他面前必然多说多错,又容易被他设陷阱套了话揣测出全局,着实难以对付。 很明显,言城歌也知道她心里对他是怎么想的,悠悠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蹙着眉看她,“我每日来看你,并不是想与你斗智斗勇,只是想和你聊一聊天罢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摊开心扉真诚地谈天说地呢?我问你瑾瑜的事情,并非想要从你口中探出什么,我只是……为了来见你,找个借口罢了。你不知道,我每每想来见你,都须得费尽心思想出借口来,心里骗自己是顺理成章……”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恕我不能相信。我已经不知道,如今的言城歌,口中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了。”南予望着他,满眸只剩下警惕和防备。 这个世上最让人痛心的事情莫过于此,物是人非,我对你从未变过,你却已不再信任我。 言城歌勉强地勾起唇角笑了下,凝视着她的眼神中已然透着浓浓的伤意,“我未曾骗过你。为何不信?” “你的确未曾骗过我,可这比直接骗我还要可怕。正因为你说的都是真的,才让人难以揣测事实。你说要我坦诚相待,敞开心扉与你谈天说地,可你与我聊天又是否真的半分私心都没有?是否没有从我说的话中揣测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你觉得,我还敢与你交心?” 未等言城歌再开口,南予便先他一步将路都封死,“我希望,在君玦来之前,都可以不必再见你。如果不行的话,也请不要再对我说这般温情蜜意的话,我已经是有妇之夫,言城歌,你自重。” “不必再见我?自重?”言城歌哑声反问,瞬间涌上心口的痛楚让他的胸膛几乎炸裂,可他还是忍不住絮絮着,“我何曾逾越过什么?你若不愿,我可逼迫过你?从来是我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寻借口来看你,而如今我想要这般费尽心机见你一面都不可以了吗?若是没有君玦……” “就算没有君玦,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南予决绝地道,“你清楚为什么的,你的病,就是一大阻碍。” 如果南予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和和气气的见面,或许就不会这般决绝地与他说这些诛心的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言城歌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终成浩劫…… 那个时候她才想起,初相逢时男子对她挽唇一笑,和而今并无区别。 接下来的几个月,言城歌都没有再来,要见到君玦的日子,慢得人心慌,又快得叫人咋舌。 第938章 293.一曲终了 两个多月过去,南予已怀胎七月,上一次见言城歌的时候尚且能上蹿下跳,如今彻底行动不便了起来。 且近日时不时伴有异常腹痛的状况,人总是会在无助的时候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怀疚过往。而她的过往中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倘若真有天命难违、以命抵命之说,她不禁担忧腹中一双稚儿能否平安诞下。 如顾休思曾经为她测算天机时所言,她的过往血雾迷蒙,成千上万的人垒砌出一片片血丘,杀伐之气太重。 若是一报还一报,还在她身上她其实没什么意见,这么多年也未曾惧怕过报应这一说,不过是报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这样的想法终究是在她和君玦相恋之前才有的,如今她觉得还没活够,君玦还在等她,她不愿意就这么死了,也不愿意这些报应应验在自己腹中未出世的一双孩儿身上。 好在这两个月间言城歌虽然没有再来看过她,却将所有她会用到的、吩咐到的、需要的都准备了个齐全,定期还安排了大夫为她诊脉保平安。 如此安稳过了两个多月之后,南予迎来了君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风雨山庄迎来了君玦。 彼时她正坐在窗边翻看魔界十二楼的书。这些书是她自己找庄内的人借来打发时间的,至于庄内的人为何会有这些书,料想还是言城歌从君玦的下属那里弄到手的,一开始他们并不愿意借给她,言城歌听了之后专程下了命令——她想要什么都给她,违者死。 再无人敢有异议,千夙看她眼神也愈发冷冽,冷冽中却又带着彷徨无措与无可奈何。几次见到她,千夙都欲言又止,默默地红了眼眶,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坐在窗边研究魔界的书,九方沁几乎是手脚并用扑进来的,她异常激动地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还没说话眼泪就已夺眶而出,“南予!我哥、我哥!我看见好多人都朝庄外赶去,好多、好多人集结在一起准备出庄!你说是不是我哥来了?!是君玦来了?!是不是来救我们了??!” 南予微怔,手中的书无意识一松,掉在了地上。 九方越来了?那君玦是不是也……竟然这么快,已经……五个月了吗?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下意识抚住自己鼓起的肚子,心中猝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她说过,自己前世血气太重,这辈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双手沾满鲜血,纵是成为地狱修罗,也未曾想过要回头返岸,如今却不想死,不想死…… 近日总是预感上天是想要把她前半生的罪孽悉数还给她,血债血偿。呵,她这样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竟然也忧虑至此。 昨日大夫来时说她的身子本就折腾太过,坏了芯子,刚验出自己怀上时便被警告容易滑胎,她小心翼翼才平安撑到如今,如今虽不可能滑胎,可是……距离五月之约越近,她就愈发觉得腹痛难耐,真害怕再失去血亲一次。 这些忧虑并非是她杞人忧天,而是因为这五月来,她只有寥寥几次真切感受到腹中怀有生命,寻常怀有身孕者常会感觉胎动,她甚少,偶尔几次胎动也让她险些痛死过去,可若是不动,她又害怕腹中稚儿已经……大夫每次让她放心,说一双稚子皆平安无虞,她只能深信不疑。也必须深信不疑。 南予不敢再思,只怕忧思过度也会影响腹中胎儿。她脑中滑过一线灵光,忽然坚定地看向九方沁,“你可学过御兽?” 九方沁不明所以,如实回道,“我?只会一些,但是并不……” “一些就够了。”南予迅速起身,一把将窗户推得大开,迅速道,“我会以兽神之名招来灵兽护你离开此处,你只需要控制它们一直往前不要回头,带你逃出风雨山庄就行了,你哥和君玦都在庄外,见到他们你就安全了。” 九方沁抓住她的手臂,皱紧眉追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南予不和她一起离开,也想问为什么直到现在南予才打算用神兽助她们离开此处,还没问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南予已怀胎七月,几个月前行动方便还能活蹦乱跳的时候尚且担忧神兽逃亡时会动了胎气,如今行动不便,更受不了神兽颠簸狂奔的粗野,她连自己跑都困难,有一点颠簸,便痛不欲生……怎么可能和自己一起走? 而以前没有招来神兽助自己离开这里,是因为外面没有人接应,如果自己逃出去了,必定会被风雨山庄的人追杀,届时免不了与他们一场恶战,自己气韵全无,如何敌得过他们?如今不一样了,哥哥和君玦都在庄外,她若凭借神兽逃出这山庄,就不必再担惊受怕。 可是……南予呢?她怎么办?哥哥要怎么救她?风雨山庄内除了言城歌以外都希望她死,她自己在虎狼窝里要如何才能活着回来?更何况,她的气韵被腹中双子压制,时有时无,腹中孩儿也是拖累,她要怎么办?! “那你呢……你怎么办?”九方沁呢喃着,竟被无端惹红了眼,“我走了的话你要怎么办?” 南予不知自己都还没哭上,她哭什么,叹了口气她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走了我才能按我的计划施行,只看上天对我如何,给我的运气好不好了。你放心,为了我腹中稚子,我必然拼尽全力逃出来。你出去之后便告诉你哥,我会从风雨山庄的鬼眼出来,让他来接应我,只有他知道怎么找到我。” “那君玦……”九方沁眉头一皱,还没说完便被南予打断。 “君玦绝对不能离开那里,只有他在,言城歌才顾不上这边。”南予严肃道,“如今风雨山庄出动了这么多人,想必外面已是一场恶战,暂且顾不上不代表永远顾不上,若是风雨山庄的人到了绝境,只会无视言城歌的命令,拿你和我威胁君玦他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走,趁现在。” 九方沁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哽咽在喉头堵得难受极了。她望着已经闭目冥神召唤灵兽的南予,无声地道了句,“好。” 不能再拖了,南予说得没错,她能帮得上忙得,只有让自己不做个累赘。 待她听见灵兽吼叫的一瞬间,楼外的守卫也被猝然惊动,迷惘一刹过后,幡然清醒——里头被关着的那个,可是蜃楼域里杀出来的兽神! 这些灵兽是谁召来的不言而喻。 不必通报,想来整个风雨山庄都听到了神兽的咆哮声!守卫们的脸狰狞了一瞬,倏地拔出腰间长刀朝南予的房间杀来。 南予也知道神兽来势汹汹必会引得主楼阵法外的守卫注意,可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如果不召唤她们只能等死!有神兽在,这些守卫不会起太大的作用。 神兽狂奔而至,一路狂奔一路咆哮,见到人不是踩就是咬,活生生开出一条血路。 纵使神兽之力野蛮遒劲,但风雨山庄亦是精通各种奇门邪术之人,对待蜃楼域中出来的残暴神兽,自然要攻击。 因此,当诸多神兽破开阵法奔至南予面前时,已然负伤,不停地震怒哀嚎。 南予思虑一刹,单手化出破风剑往九方沁的怀里一塞,焦急地将她推到神兽身旁,“若是有风雨山庄的守卫穷追不舍,你便拿这把剑杀几头灵兽,剖丹喂给你的坐骑和你自己,这把剑能破的阵法奇多,必要的时候拿来防身……记住,你可一定要活着出去!”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很绝望,眼眶微红,咽下喉头的哽咽,一字一顿道,“我和我的骨肉,我们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那样悲伤的神情,九方沁第一次在南予的脸上看见,绝望、悲戚、无助,她竟然有种错觉,南予好似不会与她再相见了一样,她隐隐感觉若是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办法说给她听了,可是她不愿意这样想。 她紧紧咬住唇,直到唇被咬破了流出血,不知是疼的,还是心里难受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一连深吸好几口气才憋回去。 她翻身骑上神兽,紧紧盯着南予,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呜咽道,“南予,你要活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会再……求求你不要让我想的成真,以前不是但凡我想的你都不会让我如意的吗?活着回来,我这次不想如意……我会努力逃出去,我一定!会让我哥来救你……!” 语毕,她将破风剑调转方向,剑鞘在神兽的脖颈上狠狠一拍,神兽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冲了出去,遇到不远处追杀而来的守卫便爆发出强劲的气流,不管不顾地闷头向前冲、一路杀一路冲,头也不回! 从未有过如此坚定地信念,她一定要活着出去,南予想活着,未出世的孩子想活着!她也想! 南予只望了一眼九方沁远去的背影,便不再耽搁,左手幻化出寒禅剑往藏宝楼走去。藏宝楼——整个风雨山庄的核心,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不走是因为她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主楼的房间外面已经是一片狼藉,这一切都在顷刻间改变,谁能想到,她住的这间院子里,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呢。 血光、腥气、狼藉、兽印……甚至是被踩踏和啃咬的守卫们留下的血浆,到处都是,刺鼻到恶心,南予多久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了?又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曾经她以杀戮与鲜血为傲,如今却憎恶至此。 唯一不变的是,两年过去,鲜血依旧是她杀戮的阀门,闻到这个味道,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兴奋,杀人是最好不过了。 她的一颗心跳得如同打鼓,一声催着一声,和她此时平稳的步调完全不同,内心已是一场兵荒马乱。 在前往藏宝楼的这段路途中,她没有看见守卫,但看见了比守卫更难缠的人——言瑾瑜。 他正带着云叶和一路人马往藏宝楼赶来,当然,也看到了已经站在藏宝楼门口的她。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目眦欲裂,即刻猜到了她要干什么! “南予!不要!!”他的神情几乎失态,连轻功都没顾得上使出来,只想狂奔过来阻止她!“不要乱动那里面的东西!你会误伤君玦!!” 南予当然知道言瑾瑜是怎么想的。他以为她要毁掉冥火台,概因他曾经对她说过,冥火台是控制藏宝阁外阵法的核心,他知道她可能不会相信,她会猜测冥火台其实是控制风雨山庄防守的核心,进而去毁掉冥火台,但其实,冥火台和血池是在有敌情出现时对外部进攻的阀门! 所以,言瑾瑜才会说出“你会误伤君玦”这种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要毁掉的并非冥火台,而是冥火台楼上那一层!那才是风雨山庄打开防守的阀门! 上次没走完的楼梯两边,挂着的全都是人和兽的鲜血,还有未出世就夭折的人、兽亡灵,以血祭奠,以亡灵开路,楼上的分明是个鬼阵! 她前几日在魔界的书籍中翻到了有关鬼阵的叙述:只要她毁了这个阵法,就相当于破了鬼眼,可以借鬼眼与魔界相通。 但她知道这周围也设了对应鬼眼的阵法,破了此处只能被送到与鬼眼相通的另一处,不过只要不在这里就好,就算是在风雨山庄附近,也好过在庄内。就算被追杀,也好过被人困住。 南予心跳得愈发快,她握紧寒禅,心中祈祷二十七格阶梯后面千万不要有什么让她命丧于此的机关。 正想着,她的人已经来到了密门,将寒禅的剑柄嵌入门上的凹槽处,南予看着石门的结界消失,缓缓打开,手心已然汗湿。 几乎是冲进去的,她看都不看冥火台一眼,径直往楼上奔去,刚踩上第一道阶梯,身后便有人怒喊,“南予!站住!你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南予站定,转过头来看向他,心中忽生一计,她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云叶,然后缓缓道—— “言公子曾对我说冥火台上面这一楼的阵法乃是整个风雨山庄的关键,却没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个关键法,我虽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你半真半假的话,但我却可以确定,不管这里的作用是什么,它总是个鬼眼。如果毁掉鬼眼,我就能离开这里到达另外一个鬼眼……我说的可对?” 言瑾瑜震惊地看着她,片刻之后皱紧眉摇头,“你不能这么做!这里是整个风雨山庄的命脉,我为求君玦放过风雨山庄才与你们结盟,我背叛了整个风雨山庄!我背叛了他们所有人,将风雨山庄的消息交给了君玦!为的只是留得风雨山庄,我只求他们平安无虞!你若是毁了这里,毁了此处命脉,整个山庄都会坍塌!你要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但求你放过风雨山庄!” 南予猛地一怔,恍然大悟! 片刻之后,她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瞬间醍醐灌顶,随即而来的是震惊与恍惚,原来……是这样! 原来言城歌是这样盘算的!他竟然是这样盘算的!!倘若她今日不遇到言瑾瑜,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言城歌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揣测人心的本事究竟有多厉害!他想到了所有她会想到的东西,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至此……! 南予狠狠一皱眉,咬牙道,“不可能了,言瑾瑜,就算我不走,你也护不住风雨山庄了。我们都错了,不是君玦要风雨山庄亡,是言城歌本就没打算放过风雨山庄!他一早就盘算好了,风雨山庄的人一个都活不成!他是要将山庄置于死地……” 言瑾瑜迷惘不解,摇头间泪水已顺着侧脸滑落,他分明毫无悲痛到想要落泪的感觉,但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了。 南予咬牙,吼道,“你还不明白吗?!是谁带我来藏宝阁的?!言城歌最开始是故意让我以为冥火台是打开山庄大门的核心,让我以为只要毁掉冥火台就能帮助君玦进攻风雨山庄,又让我以为楼上是山庄对外进攻的核心。” “后来我猜到他一定是故意引导我、骗我,想让我毁掉冥火台,我就会以为自己帮助了君玦,所以我就反着猜,猜到楼上才是能帮助君玦的阀门,毁了楼上的阵眼,就能让风雨山庄防守失效,庄门大开。” “可是,你现在又告诉我说楼上其实是毁掉整个风雨山庄的核心,如果毁了这里,不管此战君玦和言城歌究竟是胜是败,风雨山庄都将不复存在!这说明什么?!言城歌他猜到我一定会不相信他的引导、不上他的当,他猜到我一定会反着猜,所以故意引诱我来毁掉楼上的阵法!毁掉整个风雨山庄!!” 南予说到此处,竟哽咽了一下,说不清的情愫,究竟是为了如今变成这样的言城歌,还是为了整个一心复仇、曾经也是忠臣傲骨的风雨山庄。 她继续道,“你觉得,就算我今日不从这里走,不毁掉这个阵,风雨山庄就能平安无事?!言城歌都算计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以为他会留你们一线生机放过你们?!他要的不是君玦死,而是……大家一起死。” 她不得不承认,是因为她。得不到,不如大家就一起死吧。君玦他恨,风雨山庄,他也恨!他都想杀,没有谁对他好…… 南予咬紧牙,不再纠结,手指随意一搅,一个红点便从云叶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径直钻进她的指尖。 言瑾瑜还没反应过来,云叶已经转手拔出匕首挟持住了他! 局势陡转!言瑾瑜瞪大双眼,“何时……!?是……两个多月前那天……?!” 他自己反应过来了,那时南予说是来找他,其实是找云叶! 早在那个时候,南予已经将蛊虫种入了云叶的体内!那蛊虫将他体内的毒素与药蛊吸食干净,所以他早就清醒了! “别动!”云叶周身毒瘴忽起,他将匕首切入几分言瑾瑜的脖颈,看向南予,“姐姐,要怎么做?” 南予抿唇,思忖一瞬后道,“言瑾瑜,带我们上楼。你知道,你若是挣扎,绝对比我死得更快。我已经向你解释了,不是我不遵守约定,而是言城歌不放过风雨山庄,你倒不如和我一起毁了鬼眼一同出去,还能捡回条命。” “你以为你能出去?就算毁了这里的鬼眼,你也只能到风雨山庄外的竹林,那是另一个鬼眼所在之地。可是为了对抗君玦,距离鬼眼十里处一早就埋伏了秦军!你到了那里也不过是被秦军追杀而已!你根本逃不出去!”言瑾瑜咬牙。 “我知道,风雨山庄与秦国早已结盟对抗君玦,所以我已经料到了。”南予满眸血红,咬牙强忍住忽然传来的腹痛,“可是,我不想放过一线生机。我不想、活这么些年,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帮我,我很快就会有骨肉至亲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言瑾瑜怔怔的,泛红的眼眶再次潸然落泪,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向上看,隐忍片刻,终于吐出气息动了恻隐之心。 “阶梯上分了八个竖格,按照二四三六八五的顺序走。”唯恐她不敢相信,言瑾瑜又是闭眼一叹,就着被云叶挟持的姿势往楼梯走去,前面开路。 南予握紧寒禅,跟着他一步步上楼,唇线抿得很紧。 如今的她几乎每走一步都是踩在尖刀上,不知为何,腹部痛得厉害,好似有一把刀在她腹中胡乱搅剪,绞着层层血肉,拨开皮,掏她的五脏六腑一般。 她咬紧牙关,硬撑着跟上言瑾瑜的步伐。 当她平安踩上最后一格楼梯,又站定在鬼阵中心时,她才含着泪笑了出来,手中寒禅一挽,她毫不犹豫,狠狠插在鬼眼处,耗尽了全身上下仅有的气韵! 周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血光!强大的气流很快旋转成涡流状!如黑洞一般搅成漩涡,汇聚无限吸力的同时又迸出冰冷刺骨的寒意! 那冷意就像来自地狱的孤魂野鬼发出的凄厉惨叫!层层包裹着你!渗透你的骨肉皮毛!钻入你的五脏六腑!! 南予心中狂跳不止,她望着鬼阵的变化,听见了不远处楼宇开始坍塌的叫嚣声!那声音缓缓逼近她!压迫、窒息!轰隆隆一阵一阵覆盖着前声,重重叠叠地,活似泵开水炸,源源不断的水流迸发出来,层层包裹着你的耳膜! 只听面前的鬼阵“轰”地一下!! “啊——!”三人几乎同时猛地下坠!失重感猝不及防地席卷全身!但由不得他们将慌乱飙升至心口,失重感就再次消失! 南予最先反应过来是快要落地了,她用力将寒禅下刺,尽量靠着寒禅掀起的气流屏障护住自己稳稳下落,最后一个猛刺,她将长剑刺入地中,撑住了自己!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方才骤然停下时腹中经受的猛烈颠簸,她疼得青筋暴起,额间冷汗淋漓,顷刻间细密地涌出,顺着脸颊向下,浸湿了衣衫。 云叶和言瑾瑜摔落在地,却不如她这个稳稳落地的人来得痛苦,云叶率先翻身爬起来蹲在她身边,皱紧眉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怎么了?很疼吗?” “我……”南予咬紧唇,脸色煞白,唇齿瞬间破出鲜血,与她的脸色相映。她的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遍布,血管爆出,盘绕成电丝般张牙舞爪地,异常可怖。 她痛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是她也记不清的年份,那时候的她也像现在这样,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活下来,她要活下来!就算杀光所有人!就算残废、就算还有一口气,她也要活下来! 她只是想要活命而已,上辈子是,从前是,现在也是!夺人性命非她所愿,可是有什么办法,你们要活,她也要活啊! 生存在上辈子那样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从来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她要挺住。也只能挺住。 言瑾瑜默然凝视着她,怔愣出神,他从未被任何信念动摇过,可现在他承认,他被眼前的女子对生的渴望动摇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见她缓缓站起时,才哑声道,“最多再过一刻钟,你就会被秦军发现,既然他们是对付君玦来的,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也绝对都知道你的模样。” 南予咬紧已然褪去血色的唇,艰难地在云叶的搀扶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她低声喃喃着,“多谢……我会逃出去的,绝对会……” “你……”言瑾瑜的喉头哽咽了一下,也低声喃喃,“……我会帮你的……我帮你拖住他们一个时辰。其他的,便生死由命。” 南予似乎没有听见,她只是低声喃着,“我会再见到君玦,再见到九方越,会活着回去,会平安生下一双龙凤……我知道,我不会死……” 尽管,这次她离死的距离近到无法想象。但是生的希望也在被她无限放大。 第939章 294.大结局 她冥冥之中召唤着神兽,让它们避开秦军,慢些都好,只要不将象征着死亡的人带来。 无尽的等待,漫长的逆旅,云叶就这么甘愿扶着南予向前一步步地走,他知道她快要走不下去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她落泪,可是现在是他余毒未清毒瘴蒙花了眼吗?她的脸上泪痕遍布。 如果不是因为太疼太疼,她为何会落泪? 云叶怔愣地走着,忽然手臂一沉,他回神时南予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半跪在地,想要蜷缩却不能蜷缩,她的指甲嵌进了他的肉里,血意横生。 “姐姐!你、你怎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她,慌乱无措地抱住她想扶她起来,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竹屋,“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个屋子,我们不走了好不好?有人来我就帮你打他们!我们去前面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等你不疼了我们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南予青色的衣裙上只在一瞬间便染出了一大片的水渍,似乎是白色的。 “轰”地一声,他的脑子仿佛炸了一般,明明已经不是活死士了,不是白痴了,可他现在依旧不知道怎么做,还是只能像从前那样慌张无措。 南予也看到了,实际上她是感觉到了,就算没有生过孩子,也听说过一些,虽早有预料不会像别的孕者那样正常出生,但是她实在没想到会是现在…… “姐姐、姐姐!我、我、我要怎么办?”云叶慌乱得就像是即将要失去亲人的孩子,他渴望能帮上点什么,可是南予如今痛苦的模样,他连碰都不敢碰。 南予不断地深吸气,“扶我……去前面的竹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云叶都顾不上点头,想要将她扶起,自己还没起身,就被人拉开了距离,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如何闪身出现在了视线内,一把将南予打横抱了起来。 “蠢予!!”九方越稳着步子朝前面的竹屋走去,他眼眶被泪水催得猩红,紫眸白发,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清贵模样,乱糟糟的,满心满眼里都倒映着南予憔悴到白如薄纸的脸,他的泪水没有止住,声音也嘶哑起来,“蠢予!我来了……我来接你了!你给我撑着,好好撑着!我来了就不害怕了……那群秦军算什么东西我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你只管好好活着,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南予近乎崩溃,终于在见到九方越的一瞬间心理防线全盘瓦解,她抬起手抓紧他的衣襟,含糊不清地哑声絮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才七个月……可是现在羊水破了,我必须生下来……你帮我、帮我……如果我一会儿生的时候晕过去了,一定把我叫醒,不然我的孩子就活不成……他们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也一定要救他们……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们都要好好的!你如果有什么事,君玦一定会杀了我,我怕死,你说好要护着兄弟的……蠢予!我求求你,撑到见他!见到他你就不会有事了,我知道他一定会让你平安的,每次都是,我知道每次都是。”九方越一边说,一边压抑着哭腔,他一脚踹开竹屋的门,将南予平放在床榻,“我现在要怎么做?你教我,我帮你!” 南予咬紧牙,毫无血色的脸上冷汗涔涔,秀发被汗湿,贴在她的脸侧和脖颈,“给我一把刀,用火烤……还有水,热水……” 现在去哪儿找热水!?九方越慌乱地点起一簇火,把身上的匕首烫得滚了递给她,但是热水怎么找??他在竹屋里乱转,这里有柴有灶,他只好现在烧,幸好他身带邪火,要点燃柴不费事…… 他想带她直接用魔界的阵法遁走,但是显然她现在经不起这个折腾,且他们就在鬼眼附近,按理来说鬼眼附近所有阵法都会被压制,能不能起阵还另说……倘若不能起阵,他们就只好杀出一条血路! 正思忖着万全之策,南予忽然一声痛呼,他紧张得冲到床边,南予抓紧他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喊着、嘶吼着,声嘶力竭下哑了嗓子依旧疼得狂喊。 九方越的手臂已经被抓出了十多道血愣子,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南予,仿佛自己痛就能减轻她的痛,那他情愿自己多痛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催着,云叶站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出什么事,他虽然什么都不懂,可也晓得一直这么叫下去人会脱力,精力耗光、声嘶力竭之后便会晕过去,倘若不是晕过去,那便会…… 九方越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将自己的手腕放到南予的嘴边,迫使她张开唇咬住,“别喊了、别喊了……你别喊了……再存点力气,马上就过去了,蠢予,你撑着,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就可以回家了!你撑着……撑着……!” 南予狠狠咬住他的手腕的同时,眼泪也顺着流了下来,没入鬓发,和冷汗混杂在一起,唔唔呀呀地想要把疼都吼出来,但仅存的力气不允许她这么耗费,她要留着保住她的孩子。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九方越的喉结急促地滑动了一下,他看向灶台处,又看向南予,眼神慌张地不知道落到哪里,他觉得过了很久,因为他觉得南予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她明明已经撑了很久了不是吗?可是一锅水烧开仅仅需要一刻钟!也就是说,竟然才过了一刻钟! 他知道南予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快要到极限了,疼成这样,竟然才过了一刻钟,接下来她要怎么撑下去?! 她的孩子固然重要,可是对他来说蠢予才是最重要的啊!! 九方越的脑中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他颤抖着唇,拿开自己的手腕,盯着满头大汗虚弱无力的南予,压抑着喉头的滞涩,哑声道,“蠢予……不生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去见君玦……孩子没有了、可以再有,可是你不能出事啊……!” 他被猝然咬住,手腕骤疼,比之方才她无心的咬住疼了不知多少倍,他抬眸,南予正狠狠地紧盯着他,眸中尽是血丝,青筋暴起,光是眼神像要杀人一般。 他知道蠢予为什么咬他,也知道为什么这么疼。 或许他就是自私吧,若换作君玦在这个地方,想来比他更干脆,根本不会征求南予的意见。他们都是自私的人,不是不爱这两个鲜活的生命,而是……南予比之这两个从未接触过的生命来说更重要。 “蠢予……”九方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他知道南予很痛,知道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是也知道她不想舍弃自己的孩子,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头抵住自己的额,“我不想你出事……你兄弟不想你死,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我们放弃吧好不好?你已经没有力气了……求你了,蠢予!” “啊……!!”尚未反应过来,南予忽然嘶吼一声,几乎是哑着嗓子干吼出声,紧接着,他看见南予拿起了匕首…… 南予咬紧牙关,她知道应该很危险,但是前世她在无数书籍中看到过,也不是没有先例,没有办法了,如九方越所说,她没有力气了……只能用这个办法!她就是不要放弃! 九方越眼睁睁看着她拿着刀半坐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干什么?!”他隐约猜到几分,但不敢确信,只哽咽着道,“不要这样,好、好,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我、我给你找吃的,我陪你等着……不要这样……” 南予第一次看见九方越哭,自己看着他的脸竟也想要嘶声哭出来,可是不行……她连哭都不行……她要留着力气啊! 渐渐地,她松开了匕首,望着竹屋的房顶,九方越站起身,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他必须要找到吃的,有吃的才能撑着南予的力气。 可是,这里又不是自己家,几乎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吃的?! 南予皱紧眉,哑声道,“拔草……我吃过的……可以吃……” 顾不得那么多,九方越冲出门照着她的话做,回来的时候他又给她倒了开水放在旁边等着凉。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看时间,只能反反复复地烧水,在又烧了四次水之后,他看见不远处有灵兽朝他们这边跑来! 九方越喜极而泣,他竟忘了还有神兽!他找到那群灵兽中的一头药兽,剖丹取出,又划下两刀肉后朝屋内狂奔! 还没等他跑进屋内,耳梢一动,他听见了脚步声。是人的脚步声。他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从神兽后方款款走来的人——言城歌!!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周围的杀气:秦军已经将这间竹屋包围了。 可是为什么?言城歌不是应该在山庄外和君玦对峙吗!? 他在这里,那君玦呢? “是不是在想君玦在哪里?”言城歌缓缓朝他走近,视线分明是越过他看向了竹屋,随后他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千夙,待她往竹屋走去,他才淡声道,“君玦现在恐怕脱不开身。这一招你应该很熟,在云岚宗的时候,我们还合作过,不就是你用这一招帮我困住他的吗。” 九方越将内丹放入怀中,挡在竹屋前,冷声道,“你怎么会魔界的阵法?” 一顿,他单掌运气打向千夙,却被言城歌喊住,“慢。再不让她进去,予儿要撑不住了。至于我为何会魔界功法,你让她进去,我便慢慢讲给你听。” 竹屋内传来南予哑声嘶吼的惨叫声,九方越心中一揪,看见言城歌的眉头也是紧紧一蹙。是,再如何,言城歌不会害南予。 九方越将内丹交给千夙,随即侧身看向言城歌。 后者双目看着千夙走进竹屋,才敛了微蹙起的眉,转而淡淡一笑,道,“很简单,你有魔界的功法,君玦杀入十二楼烧杀抢掠后也有了魔界功法,我与他情同手足,拿走几本他也不会说什么。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所以不消多时便参透玄机,我也不差他,为何就不能参透?魔界的阵法果然是奇珍瑰宝,多年前流传入此处的一个鬼阵尚且被风雨山庄尊崇为命脉阵眼,殊不知其他的阵法更是玄妙异常。” “你以为,就凭你对魔界阵法的造诣,能困住帝渊剑在身的君玦多久?”九方越嗤笑。 言城歌不疾不徐,“能困多久是多久。在我完成心愿之前。” 九方越微微眯眸,“你如何找到这里的?” 绝不可能是神兽,神兽不会被言城歌驱策的,就算被发现踪迹跟着神兽来到此处也不可能,神兽也有脑子,不会蠢到给人带路。 难道……他早猜到南予会毁掉鬼阵?从鬼眼另一处出来? “如你所想,我早猜到了。”言城歌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哀伤,他垂下眸,低声道,“她从来不信我,所以一定会与我引导的方向反着来。更何况……” 稍作一顿,他的神色又明朗起来,“她身上还带着我送给她的寒禅,寒禅与我心脉相连,要找到她对我来说,何其容易。” 九方越深深闭目,“言城歌,就算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呢?”想到方才他说的心愿,九方越追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言城歌神色淡淡地,盯着空中一点,好半晌没有移开,画面与时间都仿佛静止了,若不是耳边还传来南予的痛呼,这一切就像是一帧画。无限悲凉的画。 “倘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大概会笑话我。”忽然,言城歌轻声说了一句,随即又冷嘲道,“我想要的,总是被人嘲讽嗤笑。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随性而为。” 像她一样,随性而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他也想像她一样活一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不管顾结果,可以不管顾别人的看法,也可以不管顾天下人对他的评价。恣意而为,随性随心。 他喜欢南予,不就是因为她是这般么。 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她呢,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不能像她这样过活罢。 他有寒禅,有佛门的圣剑寒禅,呵,讽刺得不行。因为有寒禅,有束缚,他便从来都没有这般过活过。所以南予是多么吸引他啊,吸引到他只想和她在一起,连从前的一世长安都不要了,他要和她,他们两个人一世长安。 可是,她不愿意。 他以为最痛的是求之不得,如今才知道,最痛的是求之不得过后,依旧无可奈何。 心脏蓦地传来压迫感,这次一点预兆都没有,他感受到鲜血已经从心脏处流了出来,渗出了衣物,他疼得快要发疯了,却依旧没动,静静地等着。慢慢地想着,想着她,回味这种真切感受自己依旧存在的疼痛。 两人正僵持着,秦军未动,言城歌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竹林中射出了斑驳的影,一道夕阳的光束从缝隙间漏下来,冲满希冀的光芒照耀到竹屋,两人才动了下,紧接着,两声婴儿的啼哭声从竹屋中哇哇传来……洪亮的哭声打在两人心头,震惊、惊喜、激动,跌宕起伏的心绪尚未平息,他们又听见,那婴儿哭声中又掺杂着几声刀风破空之音!“砰”地一声,是瓷碗破碎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两人往竹屋内掠去。 九方越踹开房门,焦急喊道,“蠢予你没事吧?!” 只见南予依旧面无血色,满头大汗,正倚坐在床框边喘息,一只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中,多了一个还在奶声大哭的婴儿,哇哇声响亮得震耳欲聋,那奶娃皱巴巴的,还没穿衣服,只被南予扯下衣裙包裹起来。 而千夙怀中也抱着一个婴儿,一边低头看划在自己手上的刀伤,一边冷笑着看向南予,“南姑娘急什么,我不过是看看就还给你了,怎么这般不记人好,不说你在我风雨山庄里的时候我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就说方才我还帮你接生呢。你毁了山庄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杀人了?” “还给我……”南予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的眼眶蓦地猩红,紧紧盯着躺在千夙怀里的那团小粉球,嗓子哽咽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道,“还给我……”那样子说是恶狠,倒不如说是带着祈求。 九方越手中气韵流转,沉声道,“还给她。” “小侯爷确定要与我动粗?”千夙瑰艳一笑,将手中仍旧在啼哭的婴儿往前挡了挡,“小心伤及无辜。” 站在门边的言城歌缓缓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千夙怀中的婴儿抱进自己怀里。 看得南予和九方越两人同时心里一紧。 九方越趁势攻处一掌朝千夙而去,后者猝不及防,一掌狠劲将她打得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南予放下匕首,缓缓拿起寒禅,指向言城歌的脖颈处,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依旧执着地无声道,“还给我……” “我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很想。”言城歌没有回答她,却自顾自地道,“你还记得我两个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南予咬牙,纵使哽咽,也依旧坚定地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说,每次来找你,我总会想很多借口,一定要顺理成章、冠冕堂皇才可以来找你,不然你不会愿意见我。”言城歌将手放在孩子的头上,朝她走近了两步。 南予恐慌地退了两步,摇头,“不要……!不要伤害他……” “我想说的是……”言城歌的眼中流露出带着痛色的哀伤,头痛,心更痛,他喉咙发酸,忽而就哽咽了,他压抑着哽咽的话腔,轻声道,“我想说,我这次来找你,不是为了伤害你。我只是想看看你初为人母的样子,只是想帮你。你大概不会相信,但是我承诺你的所有,的确都做到了。我说过,我会让他们平安出生,不会伤害他们。” 南予怔怔地,将视线从他怀中的男婴身上,移到了他的脸上。 他冲她扯出一个极其温润的笑,仿佛瞬间将时间拉扯回了初见时。 那个紫衣男子坐在纱幔后面,只能隐约看见他的侧影,与她对坐喝茶时会笑,听她和君玦吵嘴时会笑,听君玦调侃她时会笑,后来只要看见她,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温润至极。 如果这一切真的回到最初多好。 温柔抚琴的那位紫衣公子,我也不想如今与你成了这样。 “还有,我总共送过你五件东西。第一件,是我的名字,我认识你之前,从不与人说自己真名。可是你并不在意这份礼。第二件,是你生辰时我特意去君山上折的杏花枝,我绕了很远很远的路,翻过山、吹了凉风,回去头痛了好久。可是不久之后你就忘记了这份礼。”言城歌苦笑一声,继而垂眸看着她手中那柄指着自己的寒禅,嘴角拈起一个微弯的弧度,哑声道,“幸好你没有把它扔掉。” 他看着南予,徐徐道,“第三件礼,是与我性命攸关的寒禅剑。可是……你如今拿它来指着我。” 纵使他这样说,南予依旧没有放下剑,只是将剑锋偏了些,避开了他的脖颈。他的手里有她的骨肉,她也不想与他这样,可是不得不这样。 言城歌含着泪轻声笑了下,泪水如珠子般弹落,他用手将衣襟扒下来,“第四件礼,是我的真心……是我的真心啊。可是,你从来都……从来都不稀罕。” 话说完,他几乎就要崩溃,眼泪胡乱地流,嘴角却抿着笑,只想把温润的一面给她看,可是泪水也轻贱得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也就在他的话说完的那一刹那,寒禅剑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紧接着,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盘错龟裂,如同花纹一般蔓延开来,碎如渣。 南予震惊地看着顷刻间化为碎屏细渣的寒禅,籽珠不是不会碎的吗?! 寒禅与言城歌的心脉相连,若是寒禅碎了,那他……? 她猛地抬头看向言城歌,却见他仍旧只是凝视着她,落泪与微笑罢了,她不知所措地摇头,“你……” 话音未落,只听天边陡然传来一声巨响,“轰”地一声过后,接踵而至的是神兽的吼叫与咆哮——这些神兽很兴奋! 它们出自蜃楼域,能让它们如此热血沸腾的只有…… 南予脑中反应了一瞬,双眸顿时炯炯发亮,她深吸口气,红着眼呢喃,“君玦……!” 可是她没有力气跑出去,只能紧紧盯着门外,咬紧唇无声呢喃着、重复着:君玦!! 言城歌将怀里的孩子搂得很紧,一只大掌始终放在啼哭的男婴的头上,不知何意。 他转身出门,嘴角抿着一丝阴狠的笑,眸中却漾着别样的神情,他猩红的眼眶如被血色洗过,红得骇人。 面前的人,是君玦。 君玦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孩子,又紧盯着竹屋不说话,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与激动。他只想知道予儿怎么样了。 言城歌窥破他的心思,忽然敛起阴狠的笑意,“她很好,只是精力耗尽。” 话音刚落,竹屋“轰”地被人一掌气韵划破,屋内又起了打斗,殃及鱼池。 也就在竹屋被气韵划破的一瞬间,整个竹屋坍塌,九方越带着南予飞身而出 稳稳落地,睨着吐血扑倒在不远处的千夙。 纵然被打伤至此,千夙依旧没有放开手中一捧寒禅的碎片,她口中吐着血,不停地流,却笑着,却哭着,盯着碎掉的寒禅,泪流不止。 “予儿!!”猩红的眸子猝然漾起水光,君玦不管不顾,一剑将前面拦路的人斩开,掠身过去将南予紧紧抱住,一起抱住的,还有他们的女儿。 她的身上有血、有汗、有泪,还有乳白色的羊水,一片狼藉,就连裙子也被她自己撕得不伦不类,用来包裹住了他们怀里这个小家伙,小家伙还在哭嗷嗷地嚎啕着,睁不开眼睛,皱巴巴的,带着血和脏污。 君玦蓦地红了鼻尖,压不住泪水,也咽不下酸涩,哽咽着,抵住南予的额。 她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再羸弱一些就要能透过光似的,身体也不知为何这般不堪一击,他不过是轻轻搂住想将她拉近一些,她都动弹不得,一边喘着气、一边哑声地哭着。 她这般,究竟是哪儿来的力气生下他们一双麟儿?为什么都到了如此境地,她还坚持要生下他们的孩子?她是有多想要骨血至亲? 君玦的心口巨疼,抚开她汗湿的发丝,吻住她的额,轻声喃喃着,“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回家了,我们四个,一起回家。” “君玦……”南予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无声地呢喃,“我坚信我会活着见到你。如今见到了,却又想到……在我坚信之前,我曾有多害怕,你这次不来……你不来找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还曾梦到……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了,还有、我还有,梦到我们的孩子不能平安地生下来……我当时好害怕,这辈子、上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君玦哽咽着,喉咙酸得发痛,他说不出话,只能陪着她泪流满面。 他知道,在他来之前,她没有这么崩溃地哭过,她一直坚强地等着他来,一直坚强地保护着九方沁、保护着云叶,保护着腹中的孩子。她身边的人她都要护,所以她不能哭,从来不能。可是如今她也忍不住了,在她心里该有多委屈。 他松开她,眼神蓦然变得狠厉,抚着她的脸,坚定地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予儿,等着我,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帝渊剑紫气缭绕,盘绕在君玦的手臂上,他指向言城歌,轻声问,“你今日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言城歌看了他一眼,却无动于衷,他的胸口血色已然烂漫成花,浸出衣襟,他还温润地笑着,抱着南予的孩子,大掌落在孩子的头部,望着南予,一步步朝她走去。全然不顾心口和脑中碎裂般的疼痛。 他也很痛啊,为什么她不能关心几句呢?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焦急,问他要怎么办才能帮他?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为什么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人奢望得越多,越痛苦,当全然得不到自己奢望的东西的时候,就会怀念当初自己仅奢望的。 从前,只要看见她就好了。 言城歌不说话,静默地、无声地落落走向她,过往与她的那些他自己一个人的风花雪月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是一场濒死的走马灯……这么快吗,他也不想死的。但是他既心甘情愿是为了爱南予而死,也心不甘情不愿,是因为寒禅而死。 九方越问他来找南予,到底是想要什么?他想要的是…… 言城歌逐步离南予越来越近,君玦和九方越想攻,却碍于他手中有孩子被辖制,而他的手掌就放在孩子的头上,只需要他用气韵轻轻一捏…… 南予摇头,抱紧怀里的女儿,略带着哭腔哑声求他,“不要……”她说不出话来,焦急无措地像个孩子一样,唯恐他听不见,只能不断摇头重复,“不要、不要、不要……!” 她大概是还没听明白他方才对她说的话。 也是,他说的话,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听得明白呢。 言城歌凄然一笑,站定在她面前。 九方越急了,想要出手,君玦却将他按住,他大概……猜到言城歌想做什么了。喉头哽咽一下,他红着眼道,“师兄……!不要!” 言城歌深情而哀伤地低头看着南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连君玦都明白了,她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他的手微微颤抖,从孩子的头上蒙到了脸上,巴掌大都没有的小脸蛋,被他用手掌隔绝。 南予紧紧盯着他的手,带着哭声疯狂摇头,“不要不要不要!!”下一刻,她也不知手中幻化出了什么,不知是何时带在身上的匕首,身为一个母亲的护犊之情让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将匕首指向言城歌,“不要伤害他!!” “予儿不要!他不是想……”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 却是已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南予震惊地抬头望向他的脸,她明明还没有…… 稍微垂眸看去,言城歌自己朝她又走了两步,那匕首穿过他的胸膛,刺中了他的心脏。 “言城歌……!”南予目眦欲裂,嘶声喊他。 言城歌笑着回应,“是我,我在。予儿,我一直都在。”他垂眸看着心口那把匕首,是天火。 他凄厉一笑,血水从他口中大片大片地涌出,落在他的手背上,与怀里的男婴隔绝开,男婴哭着闹着,滴血未沾。 他缓缓流着泪,道,“第五件礼……是这把匕首天火。可是……可是你却用它来杀我。我说过,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的孩子,你现在……信了吧。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也不要死在控制了我一辈子的寒禅手上,在我因寒禅死之前……我要、我要你亲手杀了我……可是、可是……刚出生的孩子,见不得血光……所以……” 所以,他的手还护在男婴的脸上。 他的眼泪和鲜血越涌越多,怎么都止不住,最后支撑不住身体,朝南予倒去,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亲手杀我、要你,误会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他就这么死去,却支撑着身体将她和君玦的孩子护在他们之间。 局势转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啊……!!!”南予嘶声,嗓子哑了只能无声吼着,脑中一直紧绷着弦猝然断裂,她要崩溃了!! 君玦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将猝然晕倒的南予搂进了怀里。他张开口,无声地深吸两口气,一边落泪一边紧紧盯着已经死去的言城歌,想喊一句“师兄”都喊不出来。太痛了,他的喉咙好似被千钧重的墨石堵住,痛得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多年后,据大陆史书记载:那一年,秦军在君玦统领的四国合围之下大败,叱咤一时的风雨山庄楼宇坍塌不复存在,庄主身死后尸体不知去向,有人说是被彼时包围风雨山庄的神兽啃咬分食,也有人说是被君玦一把大火连着风雨山庄的遗址一起烧毁殆尽,还有人说是被隐世门派鬼门门主、言城歌的师父捡了回去。具体如何不得而知。秦国落败,大陆五分天下的局势瓦解,阳夏国幼帝百里尘渊摇身一变,合并五国一统江山,坐拥大陆天下。 这是三年后七重天里的一段评书。 正值晌午,七重天里人声鼎沸。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骑着一头撒了欢的庞然大物冲了进来,竟闷头就蹦着楼梯跃上三楼。 尽管五国统一之后神兽随处可见,但谁敢光天化日骑着神兽往人家酒楼里冲?见此情形满座依旧一惊,骇然站起,慌慌忙忙地惊呼。 那庞然大物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笑得天真无邪,再后面,跟着一名身着红衣、腰间佩戴长剑的中年妇人,正担忧地呼喊,“云铃,你跑慢点儿!别被白毛儿颠着了!” “风姑阿婆,哥哥在哪一间等我们?”小小的身影骑着庞然大物,停在三楼的梯道口,回眸笑道。 她唇红齿白,眉眼稚气未脱,声音也稚嫩可爱,穿着水红色的薄绡纱裙,柔软的青丝被梳成两个翘翘的小辫子,用一串细碎的银铃系好,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灵的声响,甚是活泼顽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