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我的冷漠公主》


 Chapter 00

    「小、小心！」
    刺眼的车灯使她被迫闭上双眼，急促的喇叭声让周围的气氛瞬间紧绷。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
    命运总是喜欢在最美好的时刻，捉弄人。
    碰！
    接着是数台车的碰撞、煞车声。巨大的声响划破了天际，乱成一片的现场引来的人群的恐慌及尖叫。
    「嘉、嘉静、嘉静！」
    车内的男孩一手摀着额头上的伤口，另一手忍着痛、轻拍着她的身躯。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沁出，并沿的他俊俏的脸庞滑落。即便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令他痛不欲生。
    两人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她清秀的脸蛋上也佈满了擦伤与血跡。
    她吃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焦急的脸孔。
    「该死……」
    好痛。
    只要她稍稍的移动身子，伤口的剧痛就会迫使她停止当下的动作。疼痛和晕眩很快的淹没了她的思绪，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是失去焦距似的。
    在闔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彷彿听到了他的声音回盪在耳边。
    「对不起。」
    在外界的眼中，扭曲的黑色宾士轿车不过是一场悲剧。
    在两人的世界里，也不过是场爱情的结束。
    对她来说，一切只不过回到了原点。
    并没有什么不同。

 Chapter 1: 冷漠的转学生。(1)

    闔着眼，却一夜无眠。直到早晨的阳光洒落在房间的角落，大床上的女孩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该死……她又没有睡好。
    她揉着凌乱的棕色长发，漂亮却空洞的双眸凝视着前方。她瞥了一眼一旁整齐摺好的制服，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厌恶。她起身拿起制服，嘴角露出一抹轻视的笑容。
    叩叩。
    「小姐，上学的时间到了。」门外传来管家年迈的声音。
    她并没有应声，只是随意的将製服套上，并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前额的斜边刘海。她的脸上没有多馀的装饰品，却实足显现出她精緻的五官，和清新脱俗的气质。
    她打开房门，踏着缓慢的步伐走下楼。她面对着华丽却冷清的客厅，独自沉默了良久。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并拿起书包准备出门。在她拉开门的那瞬间，管家的声音打住了她的动作。
    「小姐，不用早餐吗？」
    她沉默了几秒，并答道，「不饿。」
    「那……」管家词穷了几秒，但一看到她即将走出门连忙说道，「要、要不要叫司机送──」
    「不用。」她摇头道，并若有所思的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大门碰了一声被关上。
    「唉……」他无奈的感叹道，「希望这对小姐是一个好的开始。」
    私立悠宇高级学院，位于北市郊区的私立贵族学校。万坪的校地、雄伟的建筑、招摇的名车，在清新的环境下宛如一座城堡，散发出难以亲近的高尚贵气。
    基于悠宇昂贵的学费，里头的学生大多于企业家的第二代、望族及有钱人的子孙，家世不可小覷之者。故悠宇是所从幼稚园到高中的学院，搭配优良的师资和一等的校施，使许多企业家将孩子从小在悠宇栽培能力，同时也成功的吸引了许多富有的外商远渡重洋来就读。
    高中部的校门口聚集了多台名车，各个司机和保鑣在身旁恭候自家的少爷小姐下车。唯独她一人背着书包踏入校园，耳上掛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拥有一头淡棕色的长发、深咖啡色的双瞳，和白皙的皮肤。精緻的五官混合了中国的典美和西方的立体感，浑然天成的冷漠气息窜流再她身旁，使她轻易的便成为了眾人的焦点。
    但她散发出来的气质就宛如一座雄伟的高墙，视同女王般的让人难以亲近。
    「好正……」
    「不知道是哪班的。」
    许多男生们议论纷纷道，却没有人赶上前向她搭訕。
    而对于这些言语，她完全没有理会。她踏着优雅的步伐走离人潮，手里的新生入学单不自觉的被握紧。
    「袁嘉静……」她低喃道，「别再沦陷了。」
    她警告着自己。
    她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在走廊上，然而前方的骚动却使她止步。
    「怎样？你欠揍啊！」一道女生的怒吼回盪在走廊上。只见一名捲发女孩和身旁的两名女生正对着一名一年级的女孩大骂着。
    「对、对不起。」女孩猛点头道歉着，从远处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身体正在颤抖。
    袁嘉静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冷眼旁观远方的一切。
    只见那三名女孩持续辱骂着可怜的女孩，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挺身而出。最后捲发女孩狠瞪了女孩一眼，并转身离去。
    见状，周围的同学连旁将视线撇开、假装做自己的事情，使走廊上瀰漫了一股怪异的寧静。
    唯独她不受影响，美丽的大眼就这么直盯着从她面前走过的三人。
    「你看什么看。」捲发女孩止步，并且不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知不知道我庄寧是谁？」
    「不知道。」
    她的回答让庄寧感到愤怒，尤其是她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样子。相同的，眼前的三人带给袁嘉静一种讨厌的感觉。于是她起身离开靠着的墙，准备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站住。」庄寧粗鲁的拉住她的手臂，「道歉。」
    她冷笑了几声，「凭什么。」
    什么时候规定看人需要道歉了。
    「凭我不爽你。」庄寧高傲的看着她，「我告诉你，我爸是这间学校的董事、石益电子的董事长。我随时可以让你家破產，被赶出学校！」
    她平静的看着庄寧，完全没有受到威胁。
    「还不快点道歉！」
    其中一名女孩伸手用力的推了她一把，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她纤细的身子撞上身后的墙壁。磁砖上的裂痕与她的手臂摩擦，留下一道微微渗血的擦伤。
    随着争吵的声音扩大，走廊上的人纷纷抬起头，却依旧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三位美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一道好听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使她缓缓的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大家的目光瞬间都放在走过来的三位男生身上，而说话的是站在中间的男孩。
    他拥有一头淡棕色的短发，俊俏的脸蛋及高挑的身材。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与眾不同的气息，格外的吸引人。
    「尚源！」庄寧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衝上前抱住他，「你好久没有打给我了。」
    「哈、哈。」柳尚源乾笑了几声，并连忙向一旁的霍宇眨眼求救。
    「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我会让学生会和学校反应并给予你应当的惩处。」霍宇平淡的看着庄寧，说出来的话却特别具有威胁性。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利用一下学生会的头衔。
    只见庄寧不满的小声抱怨道，并回头瞪了袁嘉静一眼。她则是默默的盯着手臂上的擦伤，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一丝痛的表情。
    柳尚源看见她的举动后，并轻推开庄寧朝她的方向走去。
    「你还好吧？要不要带你去保健室。」
    她沉默的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头雾水的他。
    「怪女生。」柳尚源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捡起遗落在地上的新生入学单，「袁嘉静……」他轻声的念出上面的名字，并抬头试着寻找那早已消失无踪的身影。
    「反正同班，等一下再给她吧。」
    他耸了耸肩，并将单子握在手中。

 Chapter 1: 冷漠的转学生。(2)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程瑞谦眨了眨乌黑的大眼，那张娃娃脸缓缓的朝柳尚源逼近。他虽然身为悦丰酒店的二少，却丝毫没有一丝架式，脸上总是掛着亲切的笑容。
    「刚才那个女生掉的东西。」
    拥有四分之一韩国血统的柳尚源，帅气的容貌和迷人的微笑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身旁从来就不缺少主动的女生，然而他似乎也乐在其中。因祖父为韩国誉泰集团的创始人，更是为柳尚源得身价提高了不少。
    霍宇皱眉看向柳尚源，「你的品味变差了。」
    「是她对我有兴趣。」柳尚源耸肩，并连忙澄清道，「我们可没有怎么样喔。」
    「都怪她爸和她哥太宠她了，才会养成她这副目中无人的个性。」霍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并说道，「比她家有钱的多的是。」
    虽然石益电子在亚洲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但是近日的股价是远远不如以前，营业额也衰退了许多。
    「是、是。」柳尚源俏皮了眨了眨眼，并调侃道，「霍副会长。」
    他没理会，只是白了柳尚源一眼。
    霍宇神祕又帅气的模样，以及他一身高贵的气息，既吸引人也让人捉摸不清。随着霍氏集团的版图扩大、迅速站领国际市场，更是让他在学校受到眾人的瞩目。
    虽然他从来就不嚮往这些东西。
    「到了。」停在二年a班教室的门口，程瑞谦笑着拉开门，「还好我期末过了，不然今年就要被分到b班了。」
    原本吵杂的教室在门打开的瞬间，陷入寂静。许多人睁大眼、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
    「天、天阿，是他们！」
    一名短发女孩打破沉默、激动的喊叫着。
    「太、太幸运了！」
    「我要昏倒了！」
    一连串的声音由教室内传出，女生们各个面带笑容，幸福的样子令人羡慕。由于学校的制度是由期末考的成绩来分班，故a班被称为资优班，里头各个都是期末榜上厉害的人物。
    他们先是愣了几秒，并接着对班上的人笑了笑。一找到空位坐下来后，身旁立刻涌上人潮和围观的人，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们打成一片。
    然而随着鐘声响起，原本吵闹的教室也渐渐安静下来。
    一位身穿白色套装、短发的艷丽女子走进教室。
    「各位好，我是你们未来一年的导师，江毓。」女子开口，并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相信新学期，我们跟彼此都应该要有些认识。我的主修是英文，而……」江毓话未说完，便被开门的门声给打断。
    「抱歉，我迷路了。」袁嘉静站在门口，语气不带有一丝歉意。
    翻了翻手中的名册，江毓抬起头问道，「袁嘉静……？」
    「是。」她点头，并关上门走进教室。
    「嗯……」江毓点了点头，并问道，「有带入学表格吗？」
    「掉了。」她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
    教室内瞬间陷入一股寂静，两人无语的望着对方，台下的同学更是满头雾水，不知是否该说什么来打破沉默。
    「老师，她的表格在我这。」
    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只见柳尚源手拿着那张表单举在空中。
    「我捡到的。」也许是瞥见袁嘉静盯着自己的目光，他连忙补上这句话。
    「嗯，很好。」江毓嘴角勾起一抹笑，并上前取下柳尚源手中的单子，「谢谢，柳同学。」
    柳尚源笑了几声，「没什么。」
    见状，同学们便无由的开始拍手，教室再次恢復原本的样子。
    「来。」回到讲台上的江毓朝她比了一个过来的手势，「自我介绍。」
    她睁着大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露出一点挣扎。她不想要认识这个班级，更不想要这班级认识她。瞬间，彷彿整个教室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请多指教。」她缓缓的说出四个字。
    「很好。」江毓拍了拍手，并指向柳尚源旁边的空位。「袁同学，你就坐在那个空位吧。」
    她点了点头，并朝着空位的方向走去。同学们的目光依旧跟随着她，从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大家便感受到她身上独特的气质。只不过从她的言行来看，她似乎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
    关于她的讨论声在教室里小声的响起，不过她完全没有理会，只是快速的走到位置上。
    「嗨。」一见她坐下来，柳尚源便向她打招呼。
    原本他还想再多说什么，但是她早已趴在桌上，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真是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个怪女生。
    江毓继续讲解刚才没说完的，包括课程、学校制度，和对大家的期望。过了许久，第一堂课终于接近尾声。随着鐘声响起，江毓很快的为了这堂课做了一个总结，并宣布下课。
    「尚源，我们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可、可以给我们你们的手机号码吗？」
    「霍宇，我、我觉得你超帅的！」
    「程同学，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短短几秒，他们的座位周围便挤满了女生。声音不断，教室内宛如市场般的吵杂。由于过度的推挤，一名女孩撞到袁嘉静的桌脚，也吵醒了熟睡中的她。
    「……无聊。」
    她冷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并起身离开这吵杂了地方。
    「寧静真好。」
    趴在顶楼的栏杆上，她享受着夏日的微风，并俯瞰着悠宇偌大的校园。然而过了几分鐘，顶楼的门再次被打开，并且传出男女的嘻笑声。
    她离开栏走向顶楼的另一端一探究竟。只见一对男女靠在墙壁上亲吻着，女方的双手环绕在男生的颈脖，而男孩的手则放在女孩的腰际间。
    女孩勾起一抹微笑，抬头看了男孩一眼后，并伸手揪住他制服的衣领，手不安分的想解开他的扣子，但男孩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继续。
    他只想接吻，并不想做其他的事。
    袁嘉静远处观望着两人，不禁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几声。她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并拿出手机。她对准了想人的背影，并按下拍照的按钮。
    喀嚓。
    一个声响让两人停止动作，男孩转头。只见站在栏杆旁的袁嘉静手中拿着白色iphone，一脸平静的望着手机萤幕。他停止了原本的动作，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制服，并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同学。」
    看清楚她的脸后，他明显的停顿了几秒。
    「偷拍是很不当的行为喔。」他嘴角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袁嘉静两道柳眉深锁，视线则放在他胸前所绣的班级姓名。
    2a，柳尚源。
    是刚才坐在她旁边的人吗？
    「你的行为也没有多高尚。」她耸了耸肩。
    其实她并没有打算利用那张照片做什么，她只是不高兴他们打扰了她的寧静罢了。
    她随即转身准备离去。柳尚源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她并顺势将她扣在怀中，令她不得动弹。然而他却刚好处碰到她今天早上的擦伤，一阵刺痛使她蹙眉。
    「抱歉。」见她的表情，他连忙道歉，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两人脸的距离很近，不到三公分。
    「删掉。」他皱眉，在她耳边低语道。
    「别碰我。」她表情很冷静，一双大眼豪不畏惧的直视着他。
    如此近的距离，使柳尚源仔细的打量着她的五官。虽然他的女性朋友很多，但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却很少见。
    「放开我。」
    见柳尚源不为所动，她奋力的推开他，并往他的重要部位狠狠一踢。
    「fuck！」疼痛让他回神，俊美的脸上露出惨痛的表情，「站住！」看着她快速挣脱、逃离的背影，他大声的喊道。
    但她早已消失无踪了。
    「尚源，我们继续吧。」嗲嗲的女声由身后传来，一双手不安分的在他的结实的胸前游走。
    他默默的移开女孩的手，并朝了门口离去。一路上他不忘咒骂，完全忽略被他遗忘在身后、一头雾水的女孩。
    「袁嘉静，去你的。」
    他低声的咒骂道。

 Chapter 1: 冷漠的转学生。(3)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由2a的教室内传出，程瑞谦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在不小心看了柳尚源一眼后又再次笑出声。
    他边笑边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真的太好笑了啦。」
    「你可以闭嘴吗？」柳尚源白了他一眼，满脸不悦的说道。
    「唉呦，可、可是真的很好笑啊。」程瑞谦努力的忍住笑意，「她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踢──」
    「喂！小声一点啦。这里是教室，大家都在看。」柳尚源急忙制止他，并他耳边低语道，「被大家知道的话，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不管是谁，受到这种屈辱被人知道，都会很没有面子吧。
    「对、对不起啦。」程瑞谦连忙摀住嘴巴，并谨慎的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
    他瞥了一眼袁嘉静的座位，小声的问道，「话说，她呢？」
    从第一堂课之后，她的位置就是空的。
    「我不知道。」柳尚源摇头，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跟你说，她死定了。」
    「呃……」程瑞谦只是无奈的点头应声，「嗯。」
    柳尚源向他眨了眨眼，并说道，「所以今天放学去玩吧。」
    程瑞谦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什么？」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啊……
    下午一点半。
    袁嘉静悄悄的打开大门，望向大的可怕、却空无一人的客厅，整幢房子安静的彷彿连一滴水声都可以清楚听到。管家和女佣们皆不见踪影，只留下寧静瀰漫着整间屋子。
    她重重的甩上大门，并上楼回房。
    阳光至阳台的玻璃门照射到房内，米白的色调、广阔的空间、乾净的摆设形成一幅清新的画面。一进门，她便随意将手机扔到床头的木桌上，并躺上kingsize的大床。
    她感到有些累，第一堂课后头痛得让她无法专心、思考。在保健室躺了一个上午后，保健室阿姨建议她提早回家。刚好她也不怎么想上课，连书包都不想拿就走了。
    她讨厌学校、讨厌人潮，讨厌所有的一切。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点也没有变。
    「！」放在床头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同时也惊醒了睡梦中的她。她抹去额前的冷汗、抓了抓长发，并拿起手机。
    看完了简讯后，她嘴角闪过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
    她起身，换下令她厌恶的制服，并换上她平常的穿着。白色的zara上衣、紧身深蓝色牛仔裤、配上腰间的淡咖啡色皮带，好看不华丽，也确切的凸显出她纤细的身材。
    抓起皮夹和手机，她踏出家门。
    0degree，一间位于北市热闹区的有名夜店。外观富有时尚设计感，里面的装潢和设备更是奢华又气派，价格虽然偏贵，却依旧身受爱玩年轻人的喜爱。
    「欢迎光临！」门口的服务生笑容满面的说道，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便往里头走去。
    里头人山人海的模样令她头疼，台上dj拨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所有的人却都乐在其中。女生穿着火辣、在舞池上跳着热舞，男生则喝着酒，并不忘向身旁的女性搭訕。
    有些不跳舞的人则选择做在靠墙的独立圆形沙发上，喝酒聊天。
    她讨厌这里的气氛。
    她讨厌热闹的地方。
    「嘉静！」她抬头，便立刻看见唐悦在吧檯内兴奋地朝她挥着手，「这边这边！」
    她点头，并往唐悦的方向走去。
    「怎么还在这种地方打工啊？」她皱着眉头问道，周围的音乐却大到几乎要覆盖过她的声音。
    这里一点都不适合她。
    「就……无聊啊。」唐悦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家……大归大，却连一个能让我兴奋的东西都没有。顺便赚点零用钱来花花也不错，哈哈。」
    唐悦是天悦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她们也是因为父母才认识的。
    袁嘉静无奈的望着她，一脸不解。
    唐悦根本就不需要赚钱，她可以住在华丽的豪宅里当眾人羡慕的大小姐，但她却想要拋弃这种身分来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寻找快乐、挑战。真的是疯了。
    「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唐悦眨了眨眼，并递给她一杯水，「新学校还好吧？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转学的……」
    「还好。」她平淡的答道。
    「听别人说，他最近很消沉耶。」
    唐悦带着有趣的笑容望着她，似乎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喔。」她敷衍的回应道，并转移话题，看向一旁，「她们在吵什么？」
    一阵女生的群体尖叫声让她皱起眉头，一手摀上耳朵，冷漠的看向噪音的来源。
    「吶。」唐悦手指着前方，「他们。」
    她朝唐悦指的方向转头一看，顿时睁大眼睛。
    ……怎么会是他们？
    圆形沙发上，柳尚源坐在中间，似乎很享受周围的气氛。他身旁坐着另外两个朋友，霍宇一脸不耐烦，只是安静的喝着手中的饮料，完全不理会身旁的女孩们。程瑞谦虽然看似开心的跟女孩们聊天，但脸上明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们周围环绕着许多女生，每个看起来都巴不得立刻扑上他们的模样。
    「怎么，认识啊？」看见袁嘉静的反应，唐悦打趣道，「我觉得中间那个满帅的。嗯、其实三个都不错，不过一看就还是未成年，真可惜。」她耸了耸肩。
    「不认识。」她转回头，「那个……」
    原本还想再多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吵架声给中断，注意力也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在吧檯的另一端，一名女子带着哭腔的望着她眼前的男子，「你、你……」
    男子手中拿着酒杯，样子看起来已经醉了。
    「天啊，你这女人真有够烦的！」那男人嫌恶的说，「像你这种货色，满街都是！也不照照镜子，还敢在这哭闹，真有够丢人现眼。」他的眼神充满鄙视，语气更是不屑。
    「可是你、你当时明明说、说……」
    「说什么？说你很美、很吸引人？别笑死人了！这种夜店把妹的话你还真的信啊？真是个蠢女人。」他轻视的笑了笑，并凶狠的瞪着女子。「滚开，老子今天是来玩的！」
    女子早已泣不成声，转头就跑走。男子不但没有露出惋惜的表情，反而还自顾自的笑了几声，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
    「夜店烂人。」唐悦耸肩，小声的向袁嘉静说道。
    在她在这里工作的几个月看来，这样的烂人她已经见多了。
    「不知羞耻。」袁嘉静冷笑了几声，看了那人一眼不屑的说道。
    然而男子却恰巧转过头与她对到眼。他自认为帅的笑了几声，并朝着袁嘉静的身影走去。
    「美女，你好啊。」他扬起一抹笑容，手不规矩的放到她的腰上。
    她瞪了他一眼，「拿开你的手。」
    「呦，要吸引哥哥注意也不是这样。」他邪笑两声，并准备靠近她。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抓起男子的手，并举起右脚朝男子的膝盖用力的踢下去。男子跌坐在地上，一脸傻样的望着她几秒。她从容的拿起一旁的水，准确的朝男子的脸上泼去。
    「你、你，fuck！」他愤怒的抹去脸上的水，「疯、疯女人你这是干什么！」
    她不屑的笑了几声。「滚。」
    「你、你凭什么叫我滚啊！」男子大吼道，「我告诉你！老子我爸可是律师，信不信我可以把你告到死！」
    她冷笑了几声，完全没有在意男子的话。
    同时，唐悦早已call了夜店保全。只见两名保全很快的从外面跑进来，唐悦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两名保全便粗鲁的将地上的男子拉起来，往外拖。
    「喂、喂！是她打我耶，为什么不抓她反抓我？」男子双手被架起来，语气愤恨的喊着。
    「闭上你的狗嘴。」其中一名保全说，眼神兇狠的瞪了男子一眼。保全们皆为高大、面貌兇恶，男子似乎被吓到，识相的闭嘴，没再说什么。只见保全用力的把男子扔出夜店，并重重的关上大门。
    「干麻这么激动。」唐悦望着她，脸上有些无奈，「那种人，就让他等等出去被车撞死就好了，别弄脏了自己的手。」
    她耸肩，「是他来找我麻烦。」
    「以后别这样了。」唐悦一脸无奈的望着她。
    「对不起。」
    虽然她一点都不感到抱歉。

 Chapter 2: 惹上麻烦。(1)

    这堂是微积分，老师是一名年近四十、带着黑色粗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子。
    她望着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只能说他真的很认真教学。白板上佈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麦克风没有一秒停息过。只可惜现在的她根本无心思考，没有一字一句进入到她的脑中。
    她看了一旁的柳尚源一眼，只见他脸上带着一丝烦燥，三不五时的搔着棕发，显然没有在专心听课。
    无聊。
    「下课。」过不久，老师终于放下手中的白板笔，并宣布下课。
    同学们如释重负，放下手中的原子笔，并伸了个懒腰。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瞬间恢復活力。因为微积分是最后一堂课，因此许多同学已经开始整理书包，并拿出手机离开教室。
    ──烦。
    由于她上次头痛而提早回家，也因此错过了开学测验的考试。基本上，学校要测验学生对去年的教材是否还熟悉，并且确认你是否有资格留在现在的班级。
    今天早上江毓在走廊上把她拦住，叫她放学的时后来补考。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浪费生命。
    考卷的内容对她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根本不需花费脑力、心思。虽然内容简单，考试卷却非常长，所以当她写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七点了。
    「嗯……嗯，很好。」江毓翻了翻考卷，并抬起头，「赶快回家吧，天快黑了，晚上一个女孩子很危险的。」
    「嗯。」她说，并礼貌性的挥手道别。江毓也朝她挥了挥手，并用唇语说着goodbye，附带一个俏皮的眨眼。
    真是个可爱的老师。
    和她完全不同。
    她沿着以往的路线回家，不同的是，今天的天空似乎暗的特别早。虽然现在才七点多，天空却已经灰濛濛的，让人有种莫名的孤寂感。路边的路灯也已点亮，与天空溶成一幅昏暗的景色。
    拐进一条小巷，她看到前方似乎有些骚动。
    「不、不要碰我。」一名女孩胆怯的说，试图拨开男子的手。
    三位男子看似混混，头上染着怪异的发色、一副屌儿啷噹的样子，正调戏着一名女孩。女孩身靠着墙，脸上尽是害怕，而三名男子正露出猥褻的笑容靠近她。
    「唉呦，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中间染着金色头发的男子笑了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我、我、我身上没有钱，你们强暴我也没有用。」女孩提高音量，假装不害怕，但语气明显的颤抖着。
    「喂喂喂！别把我们讲的那么下流好不好！」左边挑染红色的男子说道，「还有，能读这种学校的，家里年薪至少上百万吧。你没钱，当我们白痴啊？」指着女孩身上所穿的悠宇制服，他有些激动的吼道。
    如果说要绕另外一条路，那对她来说很麻烦。于是，袁嘉静依旧往巷子内前进，彷彿一切事不关己。经过那群人时，被包围的女孩对她投了一个救命的眼神。
    关她什么事。
    她可不想被牵扯进去。
    「无耻。」经过他们时，她嘴里不自觉的说出心里的不屑。
    「喂，别当老子是聋子。」染着红发的男子转头，并抓住她的肩膀，「你有种在说一遍。」
    「无耻。」她咬字清晰的重复道，脸上带着鄙视。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喂老大，这女的超正的！」男子转头，对着另外两个伙伴喊着。
    「什么？」被称做老大的金发男子转过头来，「哇，真是个标緻的小妞！」他朝着袁嘉静的方向走过来，脸上带着一抹淫荡的笑容。
    另外一名男子也过来一探究竟，瞬间危险转移到她的身上。原本被包围的女孩，见三名男子都离开了，飞快的拾起地上的书包，准备离开。离开前女孩对袁嘉静拋了一个担心的眼神，似乎犹豫着该不该走。
    她对女孩使了一个不要担心我的眼色，并暗示她赶快离开。女孩朝袁嘉静点了点头，便趁着男子们都不注意之下，快速的跑离巷子。
    「啊！」女孩冒失的跑出巷子，在拐角的地方一不小心撞上了因学生会的事情耽搁，而留校的霍宇。「霍、霍同学，对对对不起！」
    「呃，同学你没事吧。」霍宇见女孩的状态有些诡异，并开口问。
    「我、我没事，她有！」女孩结巴的说，眼神尽是恐惧。她手指了指着巷内的袁嘉静，并快速的跑离现场。
    「嗯……咦？」霍宇看着女孩跑开的背影，有点不解。抓了抓头发，他往巷子内一看，「那不是转学生吗？」
    她似乎面临着困难。
    「她那天在吧檯把那个男的打得快半死，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她吧。」那天藉由上厕所避开时，恰巧目睹她修理那个男子的经过。他是个怕麻烦的人，除非事情有牵扯到自己他才会插手。
    霍宇这么想着，便决定绕另外一条巷子回家。
    一个声响却把他的视线拉了回去。
    啪！
    「死女人，我们老大看重你，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红发男子破口大骂，一旁的金发男子则是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袁嘉静，「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她依旧保持沉默，没有回应。双拳紧握，白皙的脸颊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她倔强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们，愤怒在心里蔓延着。
    「我如果现在不去帮忙，是不是太差劲了。」霍宇小声的说道，脸上有些无奈。
    「你还真……」男子说着说着，突然一个东西往他的后脑杓飞过来。「干！」他抱着头，望着掉落在地上装满水的宝特瓶。
    「哪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出来！」他愤怒的吼着。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生才不要脸吧。」霍宇从容的说，脸上带着笑意。
    「呦，小白脸，很有种吗。怎样，你现在是想英雄救美？」他走上前，用手推了一下霍宇。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霍宇不悦的看了一下男子，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嘖、嘖，现在高中生都这么跩啊？」话一落下，男子便一拳朝着霍宇袭来。
    霍宇敏捷的闪过，并且俐落的抓住男子扬在空中的手，熟练的将他从肩膀上摔过。男子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揉着疼痛的屁股。
    「你、你、你……」男子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霍宇。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你你你还好吧？」
    另外两名小弟见自家的老大跌坐在地上，赶忙跑过来搀扶。霍宇见此刻袁嘉静身旁没人，便飞快的跑过去，抓起她的手往巷子的另一端逃。
    「欸欸欸欸，人跑了！人跑了！」地上的男子指着他们逃跑的背影。
    「追、给我追！」他喊叫着。
    霍宇一路拉着袁嘉静的手往前跑，不时的转头查看身后是否有人追来。良久，霍宇见身后已无人，并拉着她、拐进一条巷子。
    「你、你还好吧？」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霍宇望着眼前的她。袁嘉静膝盖微微弯曲，急促的喘息声不断，额头上的汗水沿着她的发丝滑落。「你喘的很厉害。」
    「你的手在流血。」霍宇瞥见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残留着血跡的伤痕。
    袁嘉静这时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什么时后弄到的？
    她轻碰了一下伤口，一阵刺痛的感觉使她眉头一皱，美丽的脸上有些懊恼。
    「别碰。」他制止她，「我家在附近，带你去擦药。」不等她答应，霍宇拉起袁嘉静的手，往前走。
    正常来说，她会甩开他的手，并对他做出对柳尚源相同的事。
    可是这回，她只是安静的跟着他走。
    因为他带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Chapter 2: 惹上麻烦。(2)

    两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最终停在一座独栋得豪宅前。霍宇熟悉的在铁门上按下几个数字，华丽的铁门便自动打开，映入眼帘是一条长长的车道，通往上头的大房子。
    霍宇迈开步伐朝豪宅走去，袁嘉静则尾随在后。他在豪宅的门上解开密码锁，并邀请她进入家中。
    大厅的摆设非常华丽，周围摆设着许多看似昂贵的骨董，上头则是掛着华丽的水晶灯，宛如皇宫一般。
    霍宇朝客厅地方向走去，并喊道，「刘管家！」
    「少爷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刘叔我啊，今天特别燉了一锅香浓的……」一名年约六十的老人由厨房内奔波而出，手里端着一锅冒着白烟的汤。「呃……」
    他出来的时候，表情明显的被所看到的景象吓到。
    少爷身后站着的是……女生？
    「咳咳。」他放下手中的锅子，并且换上专业的态度问道，「少爷，请问您身后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同学。」霍宇无奈的看了一下眼前的老活宝，「那个，等等帮我把医药箱拿到我房间。」
    「呃，没问题。」他连忙点头。
    霍宇向他一笑，并拉着她往二楼地方向走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刘叔和蔼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少爷今天很不一样。
    霍宇带着袁嘉静进到他的房间，一打开门，一阵淡淡的男性香味扑鼻而来。
    她看了看四周，宽阔的空间、米白的色调、看似昂贵的摆设与装潢，十足的显现出高尚的贵气。但高贵中却带着某种舒适、放松的感觉。而房间内没有一丝脏乱，各个物品都摆设的非常整齐。
    「抱歉，我家的管家就是这么三八。」霍宇抓了抓头发，语气有点无奈，「随便坐吧，他应该很快就会把医药箱拿来了。」他说，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似乎犹豫着是否该坐下。
    「不用不好意思。」看见她的举动，他笑着说道。
    叩叩。
    「少爷，您要的医药箱来了。」刘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霍宇连忙打开房门，并接过刘叔手中的医药箱。
    「谢谢。」他笑着说，「喂，别偷看！」见刘叔想趁机往房内偷看，霍宇赶忙用身体挡住刘叔的视线，并且开玩笑似的说道。
    「好啦。」刘叔缩回脖子，脸上有些失望，「记得下来吃饭！」
    「嗯。」他点点头，并站在门口看着刘叔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看到他走下楼了，霍宇才关上房门。
    「终于走了。」他松了一口气，并意示她坐到大床上，比较方便。
    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她的脸颊似乎还是有些泛红。
    翻了翻医药箱内，他拿出一个冰袋，「先敷一下脸吧。」
    「……谢谢。」她僵硬的接过他手中的冰袋，「你……和你的管家感情似乎很好。」
    其实她有些羡慕。
    霍宇似乎对她主动跟他说话的举动有些吃惊，但他并没有反应出来，只是笑了笑。
    「我爸长期在国外处理总公司的事情，而我妈也跟着我爸在他旁边帮忙。刘叔从小看我长大，对我就像对亲生子孙般的疼爱，我跟他的感情大概比跟我的亲生父母还要好吧。」
    「手给我一下。」他说，并拉过她的手。
    「伤口有点深，大概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到了。」看了一下伤口，霍宇抬起头看着她，「我先帮你消毒，在用纱布贴起来。」
    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出声。
    霍宇从药箱内拿出一瓶碘酒，将深红色的液体挤在棉花棒上，并细心的擦拭在伤口的周围。
    「所以说女生不应该那么晚还一个人回家。」他边弄边说，「遇到那种人就应该闪的远远的，而不是去挑衅他们。」
    「我没有。」
    是那些人故意要找她麻烦。
    她根本不想跟那种人有一点接触。
    碘酒碰触到伤口產生了一股强烈的刺痛，不禁使她蹙眉。
    「呃，对不起，很痛吗？」见状，他抬起头有些抱歉的说。
    她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霍宇放下手中的棉花棒，并从箱内拿出一罐药膏。他把药膏轻涂在伤口上，并用白色的纱布在手臂上缠绕了几圈，最后用透气胶带将它固定。
    「好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绕了一圈的手臂，并轻声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我去放一下东西，你等我一下。」
    她点头，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见门碰了一声被关上，她有些劳累的弯下身，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她感到疲倦，而自己今天也很反常。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连忙甩了甩头，想要挥开脑海中的画面。
    为什么会想到「他」……
    她今天果然很反常。
    突然一阵闷感涌入胸内，她艰难的摀着胸口，呼吸变的有些急促。
    「该、该死……」
    原本清楚的视线突然变的有些模糊，呼吸似乎也变的困难。她奋力的环顾着四周，目光最终停在门口的书包上。如此近的距离，却像是被拉长般的。而身体像是被巨石压住似的，连一步都有些困难。
    她美丽的脸上染着痛苦，急促的咳嗽着。
    －
    同一时间。
    「少爷少爷。」一看见霍宇走下楼，刘叔迫不及待的问，「女朋友吗？」
    「不是。」霍宇无奈的对着管家笑了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是同学、同学、同学。」
    「喔……」刘叔脸上有些失望，却又有些质疑，「可是你从来不带女生回家。」
    「那是因为她刚刚遇上麻烦。」霍宇走到橱柜前，并把医药箱放进去。
    「什么样的麻烦？」
    「她……」霍宇顿了顿，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被流氓打……」句子未说完，便被刘叔激动的反应给打断。
    「什、什么？」刘叔的脸上有些震惊，随即染上愤怒，「现在的治安真的太、太糟糕了！」
    「嗯。」霍宇瞥了一眼墙上的纯银时鐘，惊讶的发现时间已经超过傍晚九点了。
    「你先上去确认一下她的状况，再看看要怎么送她回家吧。」刘叔有些担心的说。
    「呃、好。」霍宇无奈的点点头，为了不让刘叔有多馀的担心，他只好快速的上楼回房。
    途中他感到有些纳闷，能够支付悠宇昂贵学费之者，大多都拥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因此，父母对自己的小孩都格外保护，怎么会让一个女生在晚上自己回家？
    不过，其实这也不关他的事。
    「那个……」霍宇打开房门的同时，正准备开口问，却被眼前的景像吓到了。「你、你怎么了！」
    她脸上透露出明显的痛苦，左手用力的压着胸口，呼吸非常急促。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般，她的手指着门口的书包。
    「药……」她吃力的说出这个字。
    「喔、喔！」他赶忙抓起一旁的书包，翻了翻里面，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药剂罐摆在书包的内袋中。他快速的拾起，并且赶紧递给她。
    她抓起他手中的支气管扩张剂，并且用它平息自己的呼吸。他拍着她的背，脸上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对不起，刚才不应该拉着你跑的，难怪你刚才那么喘。」他有些抱歉的说。
    虽然状况已经被药剂压下，不像刚才一样的痛苦，她的呼吸仍然有些急促。
    「不关你的事。」她说，并摇着头，天生的病能怪谁。她用着冰冷的右手摀着额头，试图平息药剂带来的后遗症，头痛。
    「你先休息一下吧。」他有些担心的说，怕她一个不小心又会发作。「我叫管家……」
    她只是迷糊的点着头，看着他模糊的脸孔，和一张一合的嘴巴。
    但其实他在说什么她根本没听到。
    她好累。

 Chapter 2: 惹上麻烦。(3)

    刺眼的车灯逼近，急促的喇叭声不断，两台车相撞的巨响画破天际──
    「对不起。」
    不要、不要说对不起……
    「！」
    她从梦中惊醒，并大口的喘着气。模糊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周围，她似乎反应不太过来。
    「这里是哪里……」
    她有些纳闷。烦躁的揉着长发、双眸紧闭，努力的回想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透露出懊恼，浅意识下她认为自己一定做了什么愚蠢的事。
    「呃……你醒了？」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睁开美眸，只见霍宇一脸惺忪样的走入房内。他身上已经穿着学校的制服，高挺的身材让制服在他身上格外的好看。
    他走向书桌，并且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英文小说。而她则有些防备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着警戒。
    「你昨天气喘发作后，就突然昏睡过去。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你，也没有你家的电话地址……所以只好让你先睡在这里了。」他抓了抓微翘的头发，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劳累，看来昨晚他没有睡好。
    她当下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有些丢脸，并刻意避开他的眼睛。低下头，却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而非自己的衣服。她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眼神散发出种种的质疑。
    「呃，衣服是我请女佣帮你换的。你的制服拿去清洗了，等等我会请人帮你送过来。」看见她疑惑的神情，霍宇有些尷尬的说道，「至于衣服……是我的。抱歉，我家找不到适合的女生衣服。」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表面上还是有些防备。
    「那……房间先给你用，弄好之后下来找我。」拿着书，他悄悄的退出房内，并轻声的关上门。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看见门碰的一声被关上，她懊恼的摀着脸，为自己的昨天的举止感到羞耻。
    「真该死……」居然在一个完全不熟的人面前，做出这样的蠢事。
    叩、叩。
    「袁小姐，您的制服已经清洗好了。」
    声音传入耳中，她赶忙下床迎门。一位矮小、身材有些肥胖的妇人，脸上掛着和蔼的笑容将手中堆叠整齐的制服递给她。
    「谢谢……」她伸手接过并礼貌性的向妇人说了声谢谢，随即有些尷尬的将房门关上。「真是个灿烂的笑容。」她小声的说，并拿着制服走进房内的浴室。
    里头的面积异常的大，装潢更是颇有格调，可说是媲美高级饭店的规模。不仅有隔离式的淋浴间，还包含了按摩浴缸，既高调又享受。
    她在镜子前整理着凌乱的长发，并梳洗自己。
    窗外的艷阳不时的照入室内，像是在提醒她时间不早了。随意的套上制服后，她便走出房门。途中，一旁打扫的佣人纷纷向她投射羡慕的眼光。多双眼睛的注视，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只好加快脚步，快速的往楼下走。
    霍宇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阅读着方才拿的书。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你准备好了？」
    「……嗯。」她彆扭的点点头，眼神有些刻意避开他。
    他起身、拿起书包，并转头看像一旁等候多时的男子，「李叔，我们可以走了。」
    「是，少爷。」一旁面貌老实的中年男子回应，手里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黑色宾士轿车。
    她心头一怔，脑袋像是暂停了一会儿，双眼畏惧的看向外头的车。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同时间脑海中有许多画面朝她袭来。
    『对不起……到头来，我只能对你说这句话。』
    她的手摀住额头，双眼紧闭着。
    『对不起，嘉静……妈妈先走了……』
    她猛然的睁开眼睛，只见霍宇一脸担心的望着她。
    「你没事吧。」见她脸色不是很好，霍宇皱眉问道，「不舒服吗？」
    她僵硬的摇了摇头，但眼神却充满排斥的望着外面。
    「……我自己走路去。」
    「别闹了，会迟到的……况且你也不知道路。」他皱眉有些无奈，「学校在这方面很爱小题大作。」
    他拉起她的手腕，并朝着外面走去。
    「放开我。」
    「走了。」他语气平淡，并且强拉她到外面。
    儘管她试图挣脱他的手，女生终究敌不过男生。
    「李叔，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并且硬是把她推入车内，自己则迅速的由另一扇门进到车中。
    「开车吧。」
    两人一路上保持沉默，寧静的气氛瀰漫着车内。她似乎很不自在，紧闭的双眼，神情有些紧绷。她双拳紧握并放在大腿上，柳眉一直皱着没有放松过。明明身处在有冷气的车内，她的额上却有少许的汗珠。
    她放松似的向后靠，手摀着头。
    「……你没事吧？」观察到她的异状，霍宇有些担心的问。
    她摇头。
    突然一阵煞车，使两人的身子都向前倾。她反射性的抓住车内的手把，力道大到青筋可见，手臂有些微微的颤抖。她像个被吓呆的小孩，睁着大眼凝视着前方。
    「现在人都不知道怎么开车的，真是的。」握着方向盘的李叔嘴里碎碎念着，不悦看着前方呼啸而过的跑车。「少爷，学校到了。」
    「嗯。」霍宇吭声，并有些担心的看的旁边的她。「下……」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飞快的打开车门、衝下车，连书包都忘了拿。
    「喂、喂，你的书包。」他朝着她的背影喊着，不过她似乎没有听到，「呃，那个、李叔，谢谢。下午见。」他含糊的对李叔说了声谢谢，并迅速的追上前。
    「你的书包。」在追上她的脚步后，他将书包递给她。
    而她像是终于回过神似的，有些尷尬的看着他，「呃，谢、谢谢。」
    「走吧，快迟到了。」
    两人并肩走入校园，两张精緻的脸蛋散发出异常的吸引力。许多同学在远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的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养眼的画面。
    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她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光是想着自己一再违反自己的原则就让她心烦。更扯的是，今天不时有人对她投射怪异的眼光，对着她指指点点的，让她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就是她、就是她，她今天跟霍宇一起来上学，还从同一部车上下来！」
    「而且听说别人还看到霍宇帮她拿书包！」
    「真的还假的啊……我还以为他对女生没有兴趣。」
    「我记得去年好几个女生跟他告白，都被他拒绝了。」
    「谁知道啊，她有够可疑的。」
    无聊。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大家都兴冲冲往餐厅的方向去，教室内很快便空无一人。不过她却没有食慾，胃今天似乎想要与她作对，彷彿一进食便会全部吐出来般的。她趴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同学、同学。」一隻手拍着她的背，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你、你还好吧？」
    她猛然的坐起，冰冷的双眸紧盯着眼前有些被吓到的女孩。
    「有事吗？」她问，语气有些不耐烦。
    女孩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直发披肩搭配斜瀏海，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体型偏娇小，但也不至于矮。女孩睁着大眼，清澈的双瞳反射出一丝害怕，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似的。
    「嗯？」她有些不解的看着迟迟不说话的女孩。
    「我、我叫潘榆蓁！」她像是鼓起很大勇气般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又有些疑惑的看着袁嘉静，「你不记得我吗？」她有些胆怯的问。
    袁嘉静狐疑的看着她，并不记得自己曾与眼前的女孩交谈过。事实上，在这所学校她谁也不认识，应该说谁都不想认识。
    「不记得。」
    「你昨天救了我啊！」女孩说，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
    她则是一脸纳闷的望着女孩。
    她什么时候救过人了。

 Chapter 2: 惹上麻烦。(4)

    女孩兴奋的说道，「就昨天啊，你不记得了吗？我被几个坏人包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你就像英雄般的出现了！」她扬起一抹微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很可爱。
    「喔……」袁嘉静敷衍的回应，表情有点僵硬的点着头。
    原来昨天那个女生就是她啊。不过她似乎过度夸饰了，不过是路过骂人、不幸被听到，才会遭遇到那么多的衰事。别把她说得那么热心、神圣。
    她不是那种人。
    「你昨天后来还好吧？」潘榆蓁语气带着担心，上下打量着她，「那些人应该……天阿！你的手臂──」目光刚好看到她包着纱布的手臂，潘榆蓁惊呼道。
    袁嘉静似乎被她激动的反应给吓着，身体反射性的颤抖了一下。随即，她连忙用手将袖子往下拉，试图掩盖她的伤口，「不关你的事。」
    她冷漠的瞥了潘榆蓁一眼，这让她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是、是昨天的那些……」她有些胆怯的开口，却很快的被打断。
    「不是。」
    ……
    几秒的尷尬瀰漫在空旷的教室内，她双眸反射出的黯淡，让潘榆蓁感到有些害怕。两人沉默的看着对方，潘榆蓁的表情有些难形容。像是想要说话，却被内心的恐惧给压抑住似的，欲言又止。
    「你、呃……」她顿了顿，并用着期待的眼神望着袁嘉静，「要不要去吃饭？」
    袁嘉静皱眉，为难的看着她。她讨厌别人用那种眼神看她，当期待转为失落时的那种表情，她没办法接受。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人。
    「我没……」正当她打算开口拒绝时，潘榆蓁早已拉着她的手，兴奋的说着，「走啦走啦，我们学校的东西很好吃的！」并强拉她出教室。
    她沉默的任她拉着，这不像平常的她。
    儘管她想要拒绝，不过体内某种分泌却压抑着她的举动。凝视着走在前方的她的侧脸，明明嘴角上掛的是笑容，底下却似乎掩盖着更深层的情绪。
    其实，她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学校的餐厅非常豪华，可以媲美高级餐厅的水准。里头的设计如同百货公司的美食街般，有各式各样的店家，来自不同国家的食物。装潢美轮美奐，给人一种时尚高雅却从中带着休间的感觉，让每人在用餐时依旧能够享受。
    「天啊……」潘榆蓁小声的惊呼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午餐就只吃这样？会饿死吧……」
    最后一句她说得特别小声，在刚才见识过那双冰冷的双瞳所散发出的寒意，她可无法再招架一遍。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端的牛肉麵和红茶，再抬头望了望袁嘉静玩弄于掌间的苹果，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吃太多了。
    袁嘉静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走向一个空桌。
    「欸、欸，等我一下啦。」见状，她有些着急的说着。她赶忙付清手中的食物的钱，并坐到袁嘉静的对面。
    两人久久都没有说话，夹杂在她们之间的只有餐厅内的吵闹声。
    潘榆蓁安静的吃着碗中的麵，眼睛不时的看向她在做什么。而她似乎没有要吃那颗苹果的意思，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它，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让人捉摸不清。
    「你的耳环好漂亮喔。」
    这句话使袁嘉静停止了她的动作，并带着尷尬抬起头。她用手将头发拨到前面，盖住自己的耳朵。她不习惯这种对话。
    「你在哪里买的？」她眼里散发出女孩对饰品的好奇。
    「别人送的。」她低头。
    「喔……是喔。」潘榆蓁可惜的叹道，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那个，今天……」
    不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然的拍桌给打断。
    两人纷纷带着惊吓的抬起头，看到的是庄寧用着鄙视的目光瞪着潘榆蓁。
    「呦，这不是我们的潘大小姐吗？」她用轻视的口吻说着，眼里尽是不屑，「你怎么还敢来学校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转学了呢。」
    「我、我为什么不能来？」她试图捍卫自己，不过语气明显得有些颤抖，脸上也显示出内心的害怕。
    「因为我讨厌你啊。」庄寧脸上掛着一抹鄙视的微笑，理所当然的答道。「因为我讨厌你，所以你就应该要离开这里。」
    「我、我……」潘榆蓁完全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只好将目光转移到袁嘉静身上，求救。
    拜託，别再对她投射那种眼神了。
    袁嘉静没有说话，不过乌黑的双瞳却直盯着庄寧的背影。恰巧庄寧转过头，两眼刚好对上她冰冷的视线，让她有些吓到，「你、你看什么看啊！」
    「咦……？」庄寧瞇着眼凑近她，随即带着惊讶大声的说，「是你！」
    「我不认识你。」
    这种人不配认识她。
    「你还真差劲啊！开学当天抢我风头、害我丢脸，现在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庄寧咬牙切齿的说着，并转头恶劣的看着潘榆蓁，「交到朋友啦？还真是物以类聚啊！卑鄙的人。」
    「你到底想要怎样？」潘榆蓁有些激动的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我、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我想要怎样？好，我现在就要告诉大家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她转头面向大家，并大声的拍着手，「各位，这位恶──」
    不料她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入某样东西。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的袁嘉静，而她则是一脸从容的凑近庄寧的耳边，低声的用着迷人嗓音说，「送你一颗苹果。」
    语毕，她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出餐厅。
    留下身后一脸吓傻的潘榆蓁、咬着苹果怒骂的庄寧，还有两百多人吵杂的笑声。
    沿着以往的路线回家，天空呈现灰色，飘残着濛濛的细雨。这样的景色让她感到有些孤单，心内不时泛着不祥的预感，彷彿什么事情在等着她似的。
    而当她打开家门，看见两排整齐的佣人，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一切便揭晓了。
    父亲。
    他依旧是那个样子，跟她上次见到他时一样。
    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跡，年过四十却仍然像个刚满三十岁男子般的挺拔，而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和窜流在他周围的尊贵气息与威严，似乎更加的强烈了。
    他抬起头，用那深邃、冷酷的双眼看着她。「昨天去哪了。」
    原来他昨天就回来了啊。
    连自己的爸爸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知道，真是讽刺。
    「同学家。」她冷冷道。
    她并没有和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他也不会在乎。
    「同学？」他语气中有些质疑，「男的还是女的。」
    她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旁的佣人纷纷向她投射担心的眼光，有的挤眉弄眼的暗示她快点回答，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她深呼吸，缓缓道，「男的。」
    闻言，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他会大发脾气，但是他并没有，也没有问为什么。
    果然，他根本不在乎。
    「为什么不让司机载你去学校？」他从沙发上起身，眸中的严厉让她反射性的将视线避开，「听说你坚持走路上学？」
    她不语。
    转过头扫视了一旁的佣人们一眼，每个都把头低下，没人敢看她的眼睛。管家则带着有些抱歉的眼神望向她，似乎在说着他也是有苦衷的。
    「如果你不需要司机，那我明天就请陈叔回家，不用再来了。」他语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彷彿辞掉为家里工作多年的老司机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此话一出口，她看见站在角落的陈叔微微的颤抖着。
    她怎么可能让他回家。
    全部的人都知道陈叔的家境困难，家中有老婆和孩子要照顾。这份薪水等于他们家的经济支柱，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只怕他们全家要面向沦落街头的命运。
    她眼中多了一丝愤怒。
    「佑钧再两个礼拜就要回来了。」他逼人的目光令她喘不过气。「他不需要忍受你的脾气。」
    原来他要回来了啊……
    的确，他是不需要忍受她讨人厌的个性。
    「……」她沉默了一会，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对不起。」
    他没有回应，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并绕过她以及佣人们上楼，而他的离去则让她多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她拎起书包，往二楼走去。
    她粗鲁的打开房门，并且用力的甩上门、反锁。将身上的东西往一旁扔，她扑向大床，并把自己埋在厚重的被子下。
    他没有资格教训她。

 Chapter 3: 颳风下雨的夜晚。(1)

    「嘉静、嘉静。」
    一双手轻拍着她的肩膀，袁嘉静缓缓的将埋在双臂下的头抬起来。她双颊泛红，汗水沿着她的发丝滑落，空气中微微可以听到她的喘息声。
    「可以陪我去一下厕所吗？」潘榆蓁双手合十，一脸哀求的望着她，「拜託。」
    这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年轻教练。也许是没有所谓的代沟问题，他很快的便和班上打成一片。可惜老师认为跑操场是锻鍊身体的最佳运动，所以每堂体育课都一定要跑四圈操场。
    她不能做激烈的运动，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喘了，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舒服。老师见她状况不是很好，便特许她到树荫下休息。
    「我……」原本想要拒绝，看到潘榆蓁脸上的恳求后，她妥协了。「好……」
    她从草地上起身，并拍了拍衣服上的杂草。
    她转头望向棒球场，班上的人都聚集在那。一半的人带着棒球手套分散在场上，另一半的人则是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聊天、等候着上场的顺序。
    「下一棒。」老师朝里面喊了一声，柳尚源从容的离开长椅，朝老师挥了挥手。
    「唉呀，你不要打不到我的球啊。」担任投手的程瑞谦笑嘻嘻的看着柳尚源，语气带点调侃的开着玩笑。
    柳尚源拾起地上的球棒，并对他拋了一个微笑，「你想太多了。」
    他站上本垒，并做好预备的动作。程瑞谦见他准备好了，并扬起手，一气呵成的将手里的球用力的朝他投出去。
    柳尚源的眼睛紧盯着球，当球逼近、快要落下之际，他挥出手中的球棒，精准的将球击了出去。下一秒，他扔下手里的球棒，往第一垒跑去，途中不忘对程瑞谦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哇，我看可能是个全垒打喔。」老师的目光跟随着球，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点着头。随着球即将要飞出棒球场外，他原本的笑脸突然转为惊慌。
    「同学，快闪──」他朝着远方大喊。
    可惜，太迟了。
    碰！
    上一秒还在倾听潘榆蓁诉苦的她，下一秒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头。掉落的棒球在地上弹跳的几下，并往一旁的树丛滚去。
    「嘉、嘉静！」潘榆蓁愣了几秒，连忙蹲下来查看，「你还好吧？」她着急的问，手忙脚乱的拍着她的背。
    跑到一半被中断的柳尚源望见这一幕，不禁在内心狠狠咒骂了一声，并快速的朝她的身影跑去。
    「你、你还好吧？」停在她身旁，柳尚源喘着气，看着迟迟没有反应的她，「头很痛吗？」
    他蹲下来与她平行，但她的脸被埋在双臂下，让他没有办法看到她的表情。
    一阵剧痛蔓延在她的后脑杓，彷彿有几百根针不停的在刺她的神经似的。她吃力的抬起头，四周的景物像是不停的在旋转般的，令她头昏脑胀。
    「你……」一张模糊的脸不停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眼睛像是失去焦距般的，她像个失魂的娃娃，空洞的望着前方。突然一阵晕眩，她感到眼前一片黑。
    她不记得之后怎么了，不过周围交杂着许多噪音。
    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床上的她缓缓的睁开双眸。印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以及刺鼻的药水味。这不禁使她皱眉，她讨厌这个味道。
    属于医院的味道。
    她烦躁的揉着长发，一股刺痛由后脑勺传来。
    「好痛……」
    低下头，她发现自己得手上居然打着点滴。如果她没有记错，自己不过是被一个东西打到头，有严重到要送医院吗？
    她紧闭着眼睛，感到有些懊恼，浑然没有发现病房的沙发上坐着另外一个人。而原本睡着的那个人，似乎被她刚才的声响给吵醒了。
    柳尚源揉了揉惺忪的大眼，「你醒啦？头还好吗？」他望向床上的她，嘴角掛着一个抱歉的微笑。
    听到男生的声音，她显然被吓到了。她睁开双眼，并带着防备的转过头。柳尚源正一脸从容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眼神带着警戒，语气里充满着不安和质疑。
    「呃……」柳尚源停顿了一会儿，并用着诚恳和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对不起，我击出去的球打到了你的头。」
    她皱眉，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在怀疑。她不禁感到无奈，最近的衰事怎么一直围绕着她。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更压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随便的人所说的话，甚至跟她道歉。
    「这是在报復吧……」她低喃着，眼神黯淡的看向他，「放心，你那噁心的照片我早就删掉了。」
    对于她的回应，他感到有点错愕，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想到那么远。原本嘴角掛着的好看微笑逐渐消失，他一脸正经的看着她，告诉她，他没有在开玩笑。
    「我不可能会为了那种小事伤害别人……」他的眼睛里反射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原本迷人的双瞳突然变的有些低调，「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道歉。」他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看向她，像是在寻求她的原谅似的。
    「对不起。」他又再说了一次。
    她没有说出原谅的话，但也没有怀疑或者质问什么。几秒的沉默回绕在寧静的病房内，她只是低头望着一旁的点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打破沉默，她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后来昏倒了，保健室的阿姨说你血糖过低、却乏营养，甚至还有轻微的发烧。体育课过后，你躺了一个下午都没有醒来，阿姨说为了保险起见才建议到医院检查一下……」讲到着，他停顿了几秒，「你……是不是都没有正常吃饭？」
    她心一怔，略带惊讶的抬起头。那双充满担心的眼睛正望着她，她赶忙低下头，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不关你的事。」
    尷尬再次落在病房内，柳尚源有点无奈的抓了抓头发，像是突然又想要什么似的，赶忙开口道。
    「对了，下午你的司机已经把你的东西拿回家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点谨慎的继续说着，「学校有帮你连络你的家人，不过你爸好像还在公司……」他越讲越小声，内心有种感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她并没有露出任何失落的表情，她当然知道他不会来看她。她也不想要他来。
    她再次用了沉默回应柳尚源，只是撇过头看着窗外。
    天空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病房似乎位于较高的楼层，路边的灯所发出的橘光像是在黑夜闪烁了一个小点。外头下着雨，雨水无情的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回响在病房内。
    她讨厌这种天气……
    转回头，柳尚源俊美的脸瞬间在她眼前放大好几倍，让她有些被吓到，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做、做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并用着一种关心的眼神看着她，「你应该没事了吧？」
    「我……」正当她要开口时，外头巨大的雷响打断了她。
    轰隆！
    她快速的摀住自己的耳朵，并紧闭着双眸。她的身体不停得在颤抖，她咬着下唇试图放松自己，可是她办不到。
    柳尚源背对着她走向床头的木桌，并拿起上头的钱包和手机。
    「很晚了，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囉……你应该不会想要我待在这里吧。」
    轰隆！
    又是一阵打雷，她惊恐的抬起头，并抓住他的手腕。
    「陪我……」
    她眼里的无助，和她平时傲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Chapter 3: 颳风下雨的夜晚。(2)

    又梦见了。
    『对不起，嘉静……妈妈先走了……』
    大雨滂沱的夜晚，女子站在长廊的另一端，掩面啜泣着。
    她朝女子的身影跑去，尽全力的想要阻止一切。然而明明看似几步路的距离，却像是突然被拉常似的，永无止境的远。
    『不、不要──』
    她看见的是扭曲的黑色宾士轿车，被直升机从山谷里钓起来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她猛然的坐起，双手紧抓着身上的棉被，力道大到青筋可见。她大口的喘着气，并粗鲁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她闭起双眼，给自己一个冷静的空间。
    ──又是那该死的梦。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出现在她的梦中！既然当时她完全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决定了断自己的生命，那么，就别再冥冥之中打扰她了！
    她真的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袁嘉静深呼了一口气，并缓缓的睁开美眸。她左右看了看，目光停留再趴在床边那头漂亮的淡色棕发。
    「──」她倒抽了一口气，「天啊……」她小声的惊呼道。
    昨天的场景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右手懊恼的摀着额头，为自己昨天的样子感到羞愧。
    柳尚源趴在床边侧睡，双臂间露出半个脸，熟睡的样子彷彿一切事不关己。袁嘉静伸手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但他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并加强力道拍了拍他的背。
    「走开……」柳尚源低喃了一串她听不懂的韩文，并将脸埋在双臂之下，一动也不动。
    她沉默了许久，正思考着该如何叫醒他时，柳尚源却猛然的坐起身，吓了她一跳。
    「哈、哈哈。」他乾笑了几声，并揉了揉惺忪的大眼，「早安啊。」他抓了抓微翘的棕发，并扭了扭脖子。
    袁嘉静的心中不禁感到不好意思，如果她昨天没有留住他，他就可以回家睡他舒适着床了。
    「抱歉。」她皱起眉头看像他。
    柳尚源听到这句话后，讶异着睁大双眼。他没有想到她会跟他道歉，也不懂她为什么要道歉。
    「干嘛道歉？」他不解的看着她，并笑着说道，「是我打到你的头，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吧。」
    她抬起头不知该回应什么，柳尚源则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名錶，连忙站起身。
    「已经九点多啦。」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并指向门口，「我去帮你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想今天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还是确认一下吧。」语毕，他便快步的走出病房。
    袁嘉静深吐了一口气，并懊恼的闭上眼睛。
    她最近怎么一再的做出一些蠢事啊……
    不停的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只会让人更瞧不起自己啊。
    她到底怎么了。
    突然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视线反射性的移向门口。
    走进来的人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梁、梁医生？」
    女子手里拿着医院的病歷簿，乌黑的长发与身上的白袍形成对比，显得格外飘逸。她可是在医学界颇有名气、年龄不到三十就靠着高超的医术和敏锐的判断能力成为主治医生的女医生，梁葳。
    见她那讶异的表情，梁葳不禁笑出声。
    「噗、小鬼，你不会连住进自己家的医院都不知道吧。」梁葳语气带点调侃的说道，并用手遮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她愣了一会儿，并将头转向另一旁。果然，在枕头套和棉被上皆印着四个大大的字，沅野医院。
    天啊……
    「我刚刚在柜台翻了一下病人的名单，没想到居然看到你的名字。我想说会不会是同名同姓，所以就顺道来看看了。」梁葳笑了笑。
    「护士跟我说……你其实是因为营养不良昏倒才会住院。」梁葳凑进她的脸，像是准备审判她似的。
    这个厉害的女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对不起。」
    梁葳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不要到时后又……」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阵敲门声给打断。而走进来的人又令袁嘉静大吃一惊。
    是霍宇和程瑞谦。
    「呃……不好意思，我们打扰到你们了吗？」两位女性皆用着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们，让霍宇感到有些尷尬。
    「没有、没有！我正好要走了，还有病房要巡诊呢。你们聊、你们聊。」梁葳连忙开口，并对她投射了一个曖昧的眼神，「嘉静，记得要来回诊喔。」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门碰的一声被关上，病房内瞬间陷入一阵沉默。三人对望着对方，却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而她则感到纳闷。
    「我、我们担心柳尚源那小子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想说过来看一下。」程瑞谦率先打破沉默，说出两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咦……柳尚源呢？」病房内似乎只有他们三人，并没有柳尚源的身影。
    「他……去柜台了。」
    「喔……」程瑞谦小声道，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吧？我叫程瑞谦，也是跟你同班的。」他脸上掛着一个微笑的看着她。
    「我……」
    她最不擅长这种场合了。
    「喔、我已经听他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了……对吧？」他用手肘顶了一下霍宇，语气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霍宇白了他一眼，并走向袁嘉静，「你还好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关心和溺宠，但霍宇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嗯。」
    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的对在一起。这不禁让她想起他那天救她的场景，自己好像还欠他一个道谢。
    「那天……」她开口，并停顿了几秒，「谢谢你。」
    对于这句突如其来的谢谢，霍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骚了骚头，并轻声的说道，「呃，没什么啦……况且，我还害你气喘发作。」
    她只是轻摇着头，那不是他的错。
    被冷落在一旁的程瑞谦，就像个旁观者似的，看着两人的对话和动作。早在霍宇昨晚打给他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霍宇平常一切事不关己的样子，居然会想要去探望一个刚转过来的转学生，真的有够诡异的。
    虽然说担心柳尚源这点是情有可原的，但是霍宇的举动还是异于平常。
    所以现在状况让他更确定了一件事……
    霍宇跟这个女生之间肯定有什么。

 Chapter 4: 秋季晚宴。(1)

    回到家了，真是一种讨厌的感觉。
    躺在大床上，她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中的遥控器。掛在墙上的大萤幕画面一个接着一个，却没有一个吸引到她。
    直到转到了一个节目，一旁斗大的标题吸引了她。
    带领台湾走向国际──沅野集团。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视的笑容。
    「沅野集团可说是目前全亚洲最有权势的世界级集团，旗下所生產的高科技和电子產品也在世界各地掀起一股热潮，也因此闻名国际间，是本世纪不可或缺的大集团。」
    主持人滔滔不绝的说着，身后的大萤幕出现了一张公司大楼的照片。雄伟的建筑、华丽的设计，从外观便带给大家一种震撼的感觉。
    「不过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它优秀的领导者，袁政！」主持人大声道，镜头也转向另一个方向，「袁总裁，您好啊！非常荣幸您能够光临本节目，来跟我们分享您的经验。」
    「您过奖了。」他谦虚的摇头，平淡的说道，「我和一般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身上散发出的魄力和领导者风范，即使透过电视萤幕，依旧能让人强烈的感受到。
    主持人大笑了几声，「千万别这么说啊，全世界有上亿人口都依赖着您的產品呢，您可是比一般人重要很多的！」
    他点头微笑，「公司所生產的產品能够受到大家的喜爱，功劳不只归于我一人，还有和我一起奋斗多年的朋友们、以及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员工。如果没有他们，沅野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哇，相信您的员工听到这番话，一定很感动。」主持人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对您的家庭非常感兴趣，不如先为我们解说一下j.e百货的由来吧。」
    袁政停顿了几秒，才开口缓缓的说道。
    「j.e百货……是我送给儿女的一个礼物。j.e是他们英文名字的缩写，justineandeugene。」
    主持人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背后的银幕立刻出现了百货公司的图片。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主持人问。
    「没有原因。」他平静的答道，那双深邃的双眸却显得黯淡，「想要送他们一个礼物。」
    她不禁笑了几声。
    礼物？他可是从来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甚至，从小到大他不曾给过她任何关係。所有父亲该尽到的责任，他都没有做到。
    与其说是礼物，她寧可相信那是父亲赚钱的工具。
    「真是一个好大的礼物啊，像我们这种一般人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到。」主持人夸饰道，并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一旁的来宾则很附和的大笑道，唯独坐在沙发上的袁政一人没有反应。
    不过大家也没有觉得怪异。
    他在商场上是以冷漠出了名的鬼才。
    主持人停顿了几秒，问道，「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很忌讳的话题，但我想大眾都很好奇您的婚──」
    扣、扣。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注意力，并顺手关掉电视机的银幕。
    「小姐，总裁请你到他的书房。」管家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她走下床，并粗鲁的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管家显然被吓到了的后退一步，她瞥了一眼管家，并往书房的方向走。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找我？」打开书房的门，她问。
    男子带着眼镜，神情专注于手里的公文，对于她的问题丝毫没有理会。过了许久，他才放下手中的文案，抬头正眼看着她。
    「我要你明天跟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不要。」
    「没有你拒绝的馀地。」威严的嗓音令人畏惧，房内瀰漫着一股尷尬的气氛，「明天下午王秘书会带你去挑衣服，别给我偷跑。」
    她紧握着双拳，咬着下唇，忍住心里的怒气。
    好，她会让他后悔的。

 Chapter 4: 秋季晚宴。(2)

    傍晚。
    一台白色的加长型轿车停在袁家大宅的门前。
    「总裁、小姐，请上车。」司机有礼貌的拉开车门，手比着请的姿势。
    她踏着不情愿的步伐跟随着父亲上车，两人中间隔了一个空位，沉默在车内扩散。她望了一眼身旁的他，一袭昂贵的黑色西装衬托出他身上的贵气，也为他增加了更多威严与魅力。
    她瞥过头，并望向窗外。今天的他算是有良心的，象徵着高尚、庄严的黑色宾士安稳的停在仓库的最里面的角落。自从种种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发现自己对黑色宾士有种莫名的排斥。
    那种回忆朝她袭来、头疼的感觉，她讨厌。
    黑色宾士对她来说就像是乌鸦，是种不吉利的象徵。
    离的越远越好。
    「今晚是个非常重要的场合，许多企业家和政治家都会参与。」他一手拿着iphone似乎在查看着什么，一边说道，「不要做出太超过的事情。」他瞥了一眼窗外，并将手机放入西装的口袋中。
    车子拐了一个弯，并开上了一条独立的道路，往位于不远之处的华丽大楼前进。停在大楼的正门前，一旁的石柱上刻着悦丰酒店四个字。穿着正式的服务人员上前拉开轿车的门，并礼貌性的道好。
    他跨出车门，而她则尾随在后。
    今晚的她一袭chanel秋季限量黑色小礼服，完美的剪裁让她看起来玲瓏有緻。大胆的设计露出了她雪白的背，虽然被棕色的长发给盖去，却还是吸引着许多人。脸上画着淡妆、脚上踩着黑色镶鑽的高跟鞋、搭配着一个银色的晚宴包，十足的显现出她高雅的风范。
    一进入大厅，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华丽的喷水池。搭配着头顶的水晶灯，喷水池的水显得更加闪烁，形成一幅精緻的画面。大厅的装潢美轮美奐，给人一种富有时尚感的设计，令人叹为观止。
    他走向位于里处的电梯，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感应卡，并对着电梯旁的机器嗶了一声。电梯的门自动打开，而里头的按钮只有一个，37楼，所谓的vip厅。位于饭店的顶楼，平常只以高价租借给大型企业的晚宴使用。
    她踏进电梯内，电梯的门并自动关上，看着头顶的楼层银幕快速的升上37楼，心中有股不太自在的感觉。电梯的门打开，金碧辉煌的晚宴厅映入眼帘。
    一群穿着艷丽的妇女们聚集在晚宴的门口，互相称讚着对方的衣服和饰品，同时也讨论自家老公的事情，藉机炫耀。其中一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子见到袁政的身影，脸上的表情转换为惊讶。
    「唉呀，这不是我们的袁总裁吗？」她艷美的一笑，并打趣道，「今晚是什么风把您吹来这的啊？」身后的姊妹们纷纷一笑，并好奇的望着这位闻名业界，拥有势力、财力，却又带点神祕的男人。
    他温和的一笑，「程夫人，您真爱说笑。」
    「袁总今晚独自前来吗？」
    「……」他愣了几秒，有点不解的望着她，「什么意思。」他转头，赫然的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袁嘉静早已不知去向。
    女子也有点不解的看着他的反应和举动，睁着美眸好奇的看着他。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的开口道，「其实……今晚我是跟小女一起来的。」
    「嘉、嘉静？」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带着惊讶，并往他的身后看去。
    袁政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看来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走了。」
    「唉呀，原来我们的小公主也迈入叛逆期了。」她抿着唇，轻笑了几声。
    他叹了一口气，「她从小就是这么的叛逆，完全搞不懂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古怪的孩子。」
    闻言，女子的脸色黯淡下来，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她望着他，并缓缓的开口，「袁政，工作固然重要，但也别忘了更重要的亲情。」顿了几秒后，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别让当年的悲剧重蹈覆辙。」
    他选择沉默，不正面回应她的话。
    「进场吧，今晚您也是主角之一，别坏了这股气氛。」他低声的说道，并整理了一下西装，缓缓的步入会场。
    没错，她开溜了。
    她讨厌那种场合，明明看着对方不顺眼却要保持微笑，令她作噁。从小就不时的有一群人围绕在她身旁，为了父亲的订单而讨好她。只可惜，对他而言，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场晚宴中肯定暗藏着更多的目的，并非只有单单一个重要场合的那样单纯。他心里肯定有其他目的，不然平常他根本不参加晚宴这种东西，更不可能要求她同行。
    联姻？不可能吧，都什么年代了。
    站在饭店厕所的镜子前，她皱着眉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她讨厌这种打扮，把自己弄得不像自己，对她来说太虚偽了。
    停留在厕所许久，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想必他现在心中一定气死了，明明一再的交代别偷跑，她还是违反了。本来她就没有义务要听他的话，他以为他是谁啊。
    她踏出厕所，对于脚上的高跟鞋感到不适应。当她正打算停下来将鞋子脱掉时，一阵碰撞让她身子一晃，高跟鞋让她无法平衡，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一道好听的男声传入耳中，她缓缓的抬起头，并将长发往后头拨。蹲在眼前的是位年轻男子，一双大眼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担心。
    「总、总监……跑慢、慢一点，我快不、不行了。」身后一名男子气喘如牛的追上来，看到地上的两个人，并惊呼着，「总监！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不小心撞倒了这位小姐，你先去仓库帮我拿佈置舞台的东西。」他朝着男子一笑，并望了一眼手中的錶，「快点，晚宴在过十分鐘就要开始了。」
    男子听到这句话，脸色一瞬间刷白。虽然在心里哭闹着，但他还是快速的朝仓库的方向跑去。
    她撑着地板，打算起身。见状，男子牵起她的手腕，并将她拉起。这股强大的力道令她有一瞬间差点站不稳，男子赶忙稳住她的肩膀。
    「对不起，刚才急着拿东西而没有注意看前面才会撞到你，对此我深感抱歉。」他深深的一鞠躬，附带一个歉意的微笑，并像个小男孩般的骚了骚头发。
    「没关係。」她浅浅的一笑，接受了他的道歉，「请问你知道会场的路怎么去吗？」刚才为了躲避父亲而一昧的乱跑，没注意到楼层的面积居然这么大。
    老实说，她根本不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她是个标准的路痴。
    「小姐也是今晚的客人吗？」他嘴角换上一抹微笑，并道，「您好，我是今晚宴会的负责人，我叫程又维。我带你去会场吧，这层楼的路还真的有点复杂。」
    她点头，「谢谢。」
    她跟在程又维的身后，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又回到晚宴入口的地方。正打算跟他道谢时，前方出现了三个眼熟的身影。
    「弟！」程又维高兴的喊了一声，并朝着程瑞谦的方向走去，「咦，霍宇和尚源！好久没看到你们了。」
    「又维哥好。」两人同时道，并摆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就说不要加一个哥字。」他开玩笑似的假装责骂他们，「我也才比你们大几岁而已。」
    三人都身穿黑色的西装，完美的剪裁让西装在他们身上看起来格外合身，不但为他们增加了一分成熟的气息，更是突显了他们原本就拥有的贵气。
    「哥。」他露出笑容，并上前抱住程又维，「好久不见……咦，袁、袁嘉静？」看到程又维后头的袁嘉静，他愣住了。
    「你们认识啊？」程又维对于他的反应感到惊讶，并又有点抱歉的说道，「我刚才不小心撞倒她了，你们是同学？」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三人。
    「对啊，我们跟她是同班同学。」他点头。
    程又维摆了一个放心的动作，「那麻烦你们帮我带她进去，我还有事情要办。」语毕，他对他们挥了挥手，望了一眼手中的錶，并快步的跑开。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袁嘉静皱起眉头问道。
    她现在这身打扮，真的不想要让任何人看到。
    「这是我家的酒店，晚宴的主办人是我爸，刚刚那个是我哥。」程瑞谦开口道，眼神却是直盯着她的打扮，「宇跟尚源的父亲都是受邀者，不过我们三个是一起来的。」
    「走吧，我们该进场了。」霍宇开口道，并走到袁嘉静的身旁，「你今晚很漂亮。」他小声的说，身上的男性香味瀰漫在两人之间。
    「别闹了。」她翻了一个白眼，直认为他是在调侃她。
    柳尚源望着她穿着，不禁被她依旧散发出的冷艳气息给吓到。平常在学校冷言冷语的她、那天在医院里的她、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她，每个都不一样。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
    「你挑的衣服？」柳尚源皱眉，突然冒出这句话。
    「怎么可能……」她小声的回应，都怪那该死的王秘书。请她随便挑选一个适合的衣服，她居然给她选了这件暴露的礼服，下回绝对不能再相信她的眼光。
    「别再弄她了。」程瑞谦看出这两个人都被她的打扮给吸引，虽然他不否认自己也有被吸引到，但总不能这样一直问她问题吧。况且，晚宴即将开始了。
    「我们该进去了。」
    四人并列走入会场，处于三人之中的袁嘉静更是让在场的女孩们羡慕。不过她心里可是感到极度彆扭，恨不得大家都不要注意到她。
    「欢迎各位光临悦丰饭店所举办的秋末晚宴，希望大家能够拋开一切，尽情的享受我们所准备的节目与甜点。」台上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大声的道，「希望大家玩的愉快！」
    晚宴，开始了。

 Chapter 4: 秋季晚宴。(3)

    晚宴会场的装潢美轮美奐，头顶上掛着数盏华丽的水晶吊灯，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緻的小点心。外头则是一个豪华的室外游泳池，搭配夜晚的星空，别有一番风味。
    她手里拿着一个水晶酒杯，沉默的望着晚宴的动静。
    平时的她就已经非常吸引人了，今晚的她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礼服贴身的剪裁凸显出她苗条的曲线，棕色的长发显得飘逸。脸上掛了一贯沉默的表情，却有种异常的吸引力。
    「我爸叫我，我先过去囉。」程瑞谦说道，并走向位于晚宴中央，向一名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点了点头。
    她将手里的杯子交给路过的服务生，并且试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父亲的身影。在远处的角落，她看到父亲正与几名大企业家说笑着，脸上不时的露出微笑。
    他果然很适合这种场合。
    她撇过头，并没有打算要过去。
    瞥了一眼左边的柳尚源，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开心。他皱着眉头，一脸沉默的望着前方。她不禁感到好奇，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老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脸上掛着一道严肃的表情，丝毫没有老人家该有的和蔼气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霸气，和一股强烈的威严，令人畏惧三分。
    他走到柳尚源的身旁，并用着韩文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柳尚源的表情明显的表示出一种排斥，但老人似乎没有因此让步，反而豪迈的离去。她听见柳尚源用韩文低声咒骂了几句，并跟上老人的脚步，走向晚宴的中央。
    她的眼神跟随着他，只见他一手拉着柳尚源，另一手牵着一名年轻的女孩，并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她注意到老人离开时向柳尚源拋了一个眼神，像是一种警告。
    「亚帆金控的千金。」
    她愣了几秒，并看向一旁从容的霍宇，「什么？」
    「那个女孩。」他指向柳尚源身旁的女孩。
    女孩身穿一件黑色小礼服，微卷的咖啡色长发延着肩膀落下，颇有气质的大家闺秀。
    「嗯。」她简短的应声，并且沉默了几秒，「刚才那位老先生是……」
    「尚源的外公。」霍宇说着，彷彿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她瞠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
    霍宇看着她讶异的样子，抿着唇轻笑了几声，「你的表情好像很惊讶。」
    「韩、韩国人？」
    「尚源的外公是韩国人，外婆是台湾人。」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解释着，「誉泰集团，应该有听过吧？」
    她点头。
    誉泰集团是韩国有名的大企业，在全球的知名度与影响力也是位于前十大企业之一。主攻电子產业，旗下所生產的產品在亚洲的影响力崇高，在全世界更是拥有上亿名的爱好者。由于它的產品设计轻巧方便，品质也非常的好，使它销售量年年大涨，其知名度也跟着变广。
    「那是他外公一手创立的公司，在韩国可是倍受尊敬、拥有极大权威的大企业。」霍宇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并将空的酒杯交给一旁的服务生。「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会长喔。」
    她沉默了几秒，试图将刚才他所说的话吸收到脑里。
    「那为什么他会在台湾？」她皱着眉头，表露出自己心中的不解。
    「誉泰集团的总公司在韩国，由他的外公亲手管理。而在台湾的分公司，管理人是尚源的父亲。」他顿了顿，并且放眼望去一片人海，「他们今晚都有来。」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并且环顾了一下四周。
    每个人都有说有笑，似乎非常享受晚宴的气氛。周围不停的可以听到男人豪迈的笑声，大家都互相称讚对方的事业，也藉此炫耀自己的光荣事蹟。
    她很讨厌这股气氛。
    「你知道这场晚宴的目的吗？」他开口问，双眼直视着她。
    她摇了摇头，「不清楚。」
    霍宇搂过她的肩膀，拉进她与自己的距离。对于他突来的动作，她愣了几秒，并一脸讶异的望着他。他弯低身子使两人的身高平行，身上的男性香水味瀰漫在两人之间。
    「你仔细看。」他轻声的说着，并且将她转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每个企业家的身旁都跟自己的妻子，并且和其他的企业家们有说有笑着。」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并且纳闷的望着他。
    「商场上没有所谓的朋友，只有对自己有利的人。」他语气带点无奈，双眸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寂寞，「那些笑容，不过是用来隐藏自己的企图心罢了。」
    「嗯。」她简短的回应，对于这些事实，她不能多说什么。
    商场上很险恶，她知道。
    只有阴险的人，才能存活下来。
    「这场晚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受邀的人都是大企业家、身价上亿的人。」霍宇继续说着，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完美的交易场所。」
    她想这就是为什么父亲这么重视这场晚宴的原因吧。
    「而每个企业家都希望能够扩展公司的版图，凑合自己的孩子们与其他大企业联姻，是最有效的办法。」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并且朝柳尚源的方向望去。
    「联姻……？」她瞠大双眼，讶异的望着他。
    不会吧。
    霍宇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里的人都有一定的家世背景，许多企业家夫妇会藉这个机会来帮自己的孩子物色未来的伴侣。」
    「你也是吗？」
    他轻笑了几声，并且摇了摇头，「我爸妈还在国外忙总公司的事情，没有办法在时间内赶回来。我今天只是顺道和他们两个一起来看看罢了。」
    他停顿了几秒。
    「但尚源就不一样了。他的外公是很传统的韩国人，对于选媳妇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视，尤其他是长孙，以后公司的继承权和股份都会传到他手上，责任很重大的。」
    她朝柳尚源的方向望去，他正和刚才的女孩说着话，脸上掛着一贯的迷人微笑。女孩的脸上则掛着一抹大方的笑容，非常有气质。
    她对于柳尚源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只觉得他是一个拥有帅气面貌的花花公子。对于这种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掌间的男生，她不喜欢。
    但背负着极大的期许和压力，以及如此严格的家庭，也许这不过是他享受自由的方法罢了。
    ──在被束缚之前。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和柳尚源的生活满相似的。
    「你的父母呢？」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好奇的看向她。
    她眉头深锁，在茫茫人海中，她找不到父亲的身影。
    「不知道……」她小声的说，并且看向霍宇，「我去厕所一下，顺便找我爸。」
    离开也太久了，再不回去找他，只怕他到时候回家又要找她麻烦。
    「嗯。」他从容的点点头，并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找不到。
    整个晚宴会场内都没有父亲的踪影，但其实他的不存在，反而让她感到放松。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室外，外面不但风景棒，也有许多精緻的点心和食物。
    位于中央是一座豪华的游泳池，池水湛蓝清澈，里头却一个人也没有。也许是因为最近天气转凉，而且今晚的场合似乎也不适合玩耍，游泳池较显得像个一个装饰品。
    她走向游泳池，并望着没有起伏、平静的游泳池。
    一阵寒风朝她袭来，她连忙用双手环抱着自己，并准备往室内走去。不料肩膀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抓住，令她错愕的转过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庄寧一脸不悦的望着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刺鼻。
    这关她什么事？
    怎么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个女生。
    庄寧一身设计大胆的红色小礼服，脸上画着浓妆，将棕色的捲发拨到右边。单看姿色的话，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只可惜缺少了那分气质与恬静。
    「这可是上流社会的晚宴，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庄寧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并用着一种高傲的口吻说道。
    袁嘉静翻了一个白眼，「很抱歉，我就是『上流社会』的人。」她平淡的回应，并且特别加强了上流社会四个字。她转身准备往前走，但庄寧又再次拉住她。
    「为什么你会跟他们一起来。」庄寧瞥过头，但依旧可以看到她脸上不甘愿的表情。
    「跟你无关。」她缓缓的说出四个字，对于庄寧一再拦下她的动作，她感到极度不高兴。尤其是为了这么无聊的问题，在如此寒冷的天气。
    「你、你太过分了。」庄寧认为她的语气是在羞辱自己，她咬着下唇，愤怒的说出这句话。
    「疯女人。」她小声呢喃着，望了一眼距离只有几步的游泳池，并准备往室内走去。
    庄寧一看到她准备往里面走，急忙踩着高跟鞋朝她的方向跑去，并从背后用力的推了她一下。
    室外的地板并非平滑的地板，而是有缝隙的石砖。庄寧突如其来的一推让她失去平衡，而脚上的高跟鞋更是让她无法站稳，身子直往游泳池的方向倒去。而在掉下去的那瞬间，她抓住了庄寧的手腕。
    下一秒，水花四溅，并很快的引起了骚动。
    一旁的人惊慌的看向游泳池，只见一阵阵起伏的水花，却迟迟不见两人浮上来的身影。
    「呼──」她浮出水面，并且大口的喘着气，「真是个疯女人。」她不悦的呢喃道，并将湿的头发拨到后面，才不会挡到眼睛的视线。
    她往岸边游去，但身后传来的求救声使她犹豫了一下。
    「救、救……我、我不会……游、游泳……」庄寧胡乱的拍打着水，不清不楚的说着。周围的人纷纷用着担心的眼神望着她，却都没有人愿意下水帮忙。
    她脸上多了一丝无奈，低声咒骂了几句，并朝庄寧的方向游去。她用手臂靠住庄寧的脖子，并且拉着她游向岸边。上头的人纷纷拉着庄寧，而她则敏捷的爬上岸，并甩了甩身上的水。
    一阵寒风吹来，她感到一股寒意蔓延在身上。她用手环抱着自己，但是身体依旧微微的颤抖着。
    突然，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披上她的肩。
    「你在干什么啊。」霍宇拧着眉头，语气带着不解和责备。
    她眼神看向一旁的庄寧，「你怎么不去问她。」
    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霍宇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笑。他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而她则是瞠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这样会冷。」
    他在她耳边低语道。

 Chapter 5: 心中的秘密。(1)

    週末过后，又恢復了每天上学的生活。
    原本以为父亲会对她在晚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小题大作，没想到他却什么也没说，反应平淡得很不寻常。不过正好，她也不想提。
    潘榆蓁被降班了，听说是因为开学测验的分数不理想，所以被降到c班去了。
    这样也好，终于可以回復以前寧静的生活了。
    她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
    「袁嘉静！」
    她抬起头，并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庄寧站在教室的门口，并且朝她比了一个出来的手势。
    「怎么又是她啊……」她呢喃着，并缓缓的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外头只有庄寧一个人，平常总爱跟在她身后的跟班们今天不见踪影。她脸上的妆也没有平时的浓，看起来顺眼多了。
    「嗯？」
    庄寧沉默了几秒，脸上带着一丝压抑，欲言又止。
    「没事的话我要进……」
    「对不起！」
    庄寧大声的说出这句话，并且感到有些彆扭的低下头，「还有……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原本以为她八成又是要来找麻烦的，结果却出乎意料。脸上没有虚偽的浓妆、没有身后的跟班、没有气势逼人的态度。
    总觉得……她今天没有那么讨人厌。
    「喔。」她应声，并且转身走回教室，「我原谅你。」
    隐隐约约听到庄寧在外头的咒骂声，嘴角闪过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微笑。
    很淡、很淡。
    化学课。
    老师是一位今年刚新进的女教师，人虽然很亲和，但是教学非常认真，几乎每堂课都要做实验，并总是要求学生们写实验报告。
    实验时是两人一组，而柳尚源是她的实验伙伴，因为两人的座位相邻。
    「尚源、嘉静，你们可能要加快速度喔。」老师看了看墙上的时鐘，并望向角落几乎还没开始的两人。
    柳尚源深呼了一口气，并虚弱的应声道，「嗯……」
    她咳嗽了几声，并且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一定是因为晚宴那天身上溼了又吹风的关係，所以现在有点感冒了。
    感觉真不舒服。
    她拿起一旁的钳子，并将化学液体放到玻璃试管内，同时将设备架好。转开瓦斯，红色的火焰瞬间燃起。
    「把试管a的东西放进来。」她轻声的说道。
    闻言，柳尚源吃力的睁开双眼，并抹去额上的冷汗。他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非于平时的朗爽，反而有些痛苦。他一手环抱着腹部，另一手则拿起桌上的钳子，将一旁的试管夹起来。
    但他的手却抖得很厉害。
    「你还好吧？」她小声的问道，带点担心的看着他。
    柳尚源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将他的不适展露得一览无遗。他将试管放到中间的玻璃量杯中，整个人像松懈般的坐回长板凳上。
    他右手撑着头，左手则用力的摀着腹部。
    她平静的望着化学液体混合所產生的反应。随便的在纸上写下几项作用和记录，并将瓦斯关掉。现在的她，根本无心在化学上。
    结束后，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拿起玻璃量杯，并将里面已產生作用的化学液体倒进水槽内。正当她要开始清洗用具时，一双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来吧。」他拧着眉头，额上有少许的冷汗，脸色看起来糟糕透了。
    她皱眉，并撇开身子，打算拒绝他的好意。
    他的状况看起来真的很差。
    「我自己……」她话还没说完，柳尚源便硬是拿过她手中的用具。
    他动作很俐落，不到几分鐘实验台便恢復了原本乾净的模样，用具也整齐的排列在旁。他拿起空白的实验记录，将它们随意的放到桌上，并走向一旁的老师。
    「老师，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去保健室吗？」
    老师一脸担忧的望着他苍白的脸蛋，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下次不舒服要早点说，不要勉强自己。」
    「嗯……」他敷衍的应声，并快速的离开教室。
    程瑞谦望着柳尚源离去的背影，并一脸担心的转向身旁的霍宇，「他的毛病又犯了……」
    「八成又是在勉强自己。」
    霍宇无奈的说道。
    下半堂的化学课，她几乎都没有注意在听。头昏沉沉的，不时的有股睡意朝她袭来。
    「放学囉。」老师对台下的学生一笑，并拿起一叠讲义走向她，「嘉静，可以麻烦你帮老师把今天的讲义给尚源吗？」
    她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随即又接过老师手中纸张，「嗯……」她点头。
    「谢谢。」老师朝她一笑，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明天会有随堂抽考。」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并步出教室。
    放学了，教室的人潮渐渐疏散。很快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坐位上。
    旁边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真麻烦……」她小声呢喃道。
    今天和明天都有化学课，代表她今天一定要把资料给他。与其在这里苦等柳尚源，不如直接去找他简单许多。
    她拎起书包，并起身朝保健室的方向走去。
    平时都在保健室的阿姨不在，不知是翘班还是下班了。里头瀰漫着一股专属保健室的味道，而且安静的有些诡异。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躺在保健室的床上，她笔直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柳尚源右手放在额头上，样子不像刚才一般痛苦，脸上的表情感觉舒缓许多。但他依旧皱着眉头，好看的脸蛋上残留着一丝不适。
    床头旁边摆着一罐胃药，盖子是打开的。
    她走向柳尚源的身旁，他正熟睡着，丝毫没有被她所发出的声响给吵醒。她直视着他许久，犹豫着是否该叫醒他。
    「算了……」她摇头，脸上掛着一抹无奈。
    感觉叫醒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似乎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转身准备离去，然而一隻强而有力的手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惊愕的回头，只见柳尚源的表情变得比刚才痛苦许多。
    「熙妍……」
    他昏睡的脸蛋呢喃道。

 Chapter 5: 心中的秘密。(2)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人。
    佔有一个特别的位置。
    手抽动了一下，柳尚源缓缓的睁开双眼，原本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唯独两旁的路灯点亮着街道，留下一股寧静环绕在周围。
    「该死……睡太久了……」他再次闭上眼睛，发出一道懊恼的声音。
    儘管胃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疼痛，但是现在天色已晚，到时候该如何和爷爷解释才好。想到这里，他用单手撑起身子，抹去额上残留的冷汗，并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倒抽了一口气，现在他可完全清醒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袁嘉静正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肩上依旧背着书包。棕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蛋，但从她安静不动的姿势来看，应该是睡着了。
    柳尚源骚了骚蓬松的短发，并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萤幕上显示着六点五十八分，距离下课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了。
    他轻声的下床，并走到她的面前。
    她果然是睡着了。
    柳尚源不禁感到纳闷，她对他的态度明显的就是排斥，应该不可能是来找他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拿起一旁的物品，打算悄悄的离开。
    也许是被他所发出的声响给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大眼，并且沉默的望着他的举动。
    「醒了？」她出声问道。
    他先是愣了几秒，并点头，「嗯，醒了。」
    她把身后的书包拿到前头，并从里面拿出下午老师交给她的讲义。
    「老师叫我拿给你的。」
    「谢、谢谢。」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并迟疑的接过，「……就为了这个？」
    他抬头，语气带着不解和讶异。
    她翻了一个白眼，「不然呢？」
    她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并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他叫住她，并说道，「一起吃晚餐吧，我请客。」
    也许是因为她不想回家的关係，她居然答应了他的邀约。两人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夜晚的寒风不停的朝她袭来，只穿着单薄制服的她，不时的摩擦着手掌，但依旧有股寒意围绕着她不散。
    「对不起啦，我不知道你等了那么久。」柳尚源一脸无奈的对着手机另一头的人说着，「不然你明天放假好了。」
    「少爷你真的很奸诈耶，明知道老爷在我不可能放假还说这种话……」一道埋怨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我忘了，那不然……」柳尚源似乎想不到该如何接下去，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老爷刚才还一直问我为什么没有接到你，我随便跟他说了一个理由，不过他好像不是很相信……」
    「随便啦……」柳尚源无奈的回应，但对方却不肯善罢甘休，似乎感到更加好奇，不停的追问着他。
    「所以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耽搁了，是不是你──」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音调也跟着上扬，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不是！」他立刻打断对方未说完的话，并含糊的带过，「呃……就一些学校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老爷他……」
    「帮我跟爷爷解释一下，随便编一个理由说我今天会比较晚回家。谢谢你囉，掰！」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柳尚源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并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跟他说你不舒服的事。」她皱着眉头，不解的望着他。
    「他喜欢大惊小怪。」他耸了耸肩，「而且我不想让我爷爷知道。」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选择不语。
    对于别人家的私事，她并不想过问。
    柳尚源沉默的望着她的举动，并将身上的深灰色外套脱了下来。
    「借你吧，反正我不冷。」
    她愣了几秒，脸上带着一股犹豫的望着他腾在半空中的手。
    之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对他有排斥的样子，甚至还对他动手。总觉得如果现在接受了他的好意，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原则。
    见她的表情，柳尚源不禁笑出声。「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不是吗？」并硬是将外套塞给她。
    「谢、谢谢。」她尷尬的接过外套，并批上。一阵淡淡的男性香水味扑鼻，似乎没有刚才冷了。
    「走吧，餐厅就在前面了。」
    两人停在一家装潢朴实的餐厅前面，上头的招牌掛着几个看不懂的韩文字。柳尚源拉开餐厅的玻璃门，里头瀰漫着一股韩国料理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唉呀，尚源！你好久没有来了！」一位身材肥胖、看似和蔼的中年妇人一见到他，并惊讶的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抱歉，最近比较忙。」柳尚源语气带点抱歉的回应。
    妇人的目光扫视到站在他身后的她，「这位是……」妇人嘴角勾起一抹曖昧不明的微笑，一脸好奇的望着柳尚源。
    「同学。」他简单的回应妇人，而为了要避免她继续追问下去，他摆了一个很俏皮的表情，「饿了。」
    「好好好。」妇人露出和蔼的笑容，并指向餐厅里面，「你们先坐吧，我去拿menu给这位小姐。」
    两人走向餐厅里面的座位，妇人很快的将菜单递上。她随便的翻了翻，点了一个和他一样的韩式烤肉饭，并将菜单交还给妇人。
    「马上为你们上菜。」妇人笑着说道，并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家店的客人不算非常多，但也不至于冷清。店内不时瀰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里头简单的装潢也带给人一种朴实的感觉，很舒服。
    食物很快的便上桌了，柳尚源拿起筷子作势开动，但他的样子却好像没有很饿。反倒她觉得这里的东西很对她的胃口，一口接着一口的送入嘴中。
    「你不饿？」
    他抬头，「嗯……没有很饿。」
    然而，见她好像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吃而感到有些尷尬，他连忙拿起筷子夹起碗内的食物，放入口中。
    「为什么会胃痛？」她皱眉，感觉他的样子没有很好。
    「……可能压力太大加上昨天没有吃饭的关係吧。」他耸了耸肩。「我爷爷回台湾探查公司的状态，每天都一直对我训话，还有安排一堆事情……烦死了。」
    「那你今天这么晚回家，他不会生气？」她有点纳闷，管很严的话还这么晚归，不好吧。
    他无奈的摇头，「随便。」
    她点点头，并且继续品尝这里的食物，沉默的气氛维持了一阵子。她不禁抬起头，并发现柳尚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令她感到有些怪异。
    「……干麻。」
    「你是混血儿吗？」
    柳尚源忍不住问道。其实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很好奇了。虽然她的五官整体依旧偏向亚洲人的长相，但却感觉不完全只有亚洲人的血统。
    ──她真的很漂亮。
    而这个问题令袁嘉静心头一怔，不知是否该回答他。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并拿起一旁的饮料啜了一口。
    「四分之一。」她徐徐的答道。
    「喔、喔……难怪。」柳尚源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道，「妈妈是混血？」
    她点头。
    「那想必你妈妈一定很漂亮吧。」他不经意的讚美道，却没有发现她脸上闪过的黯淡，和瞳孔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不知道。」她平淡的回应，并拿起筷子，夹起碗中的食物。
    「我已经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

 Chapter 5: 心中的秘密。(3)

    中午的艷阳高掛在天上，她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入校园内。
    她将棕色的长发束成马尾，增添了几分清爽的气味。校园内空无一人，除了少数几个正在打扫的工友，偌大的校园显得空旷。
    「真麻烦。」她小声的抱怨道，并走入图书馆内的电梯，按下五楼的按钮。「居然睡过头了……」
    她闭目养神了几秒，思绪不自觉得回到了昨天的场景。
    也许是柳尚源神经太大条，或者是他对这类的事情没有很敏感。听到那句话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这正好合她的意，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种话。
    有些时候情绪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电梯的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廊，两侧有许多房间。
    「真是个骗子。」她停在一间房间的前面，上头的招牌标明着学生会办公室六字，「还说什么迟到是很严重的事情……」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敲了门并进去。
    里面的空调很低，与今天外头的大太阳正好形成对比。房间的设计很宽广，墙上一排排的玻璃书架内摆着资料夹与书本。中间有四张大型桌书，上头各架着一台笔电。
    没有一般学生会该有的忙碌样子，反而每张桌子上都趴着一个人，就这么任由资料散落在一旁。
    她悄悄的关上门，并朝着那头熟悉的黑发走去。
    「欸。」她出声，但霍宇却没有理会，反而撇开头，用双臂将整张脸埋住。
    「起来。」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霍宇沉默的几秒之后，才缓缓的抬起头。他揉了揉惺忪的大眼，并用右手撑着头，一脸好奇的望着她。
    「嗯？」他扬起一抹笑，「怎么了。」
    「我迟到了。」
    「喔。」
    他简短的应付了一声，并朝着后头仰去，伸了一个懒腰。
    「就这样？」她挑眉，脸上的表情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却好奇他会如何回答她的质疑。
    霍宇耸了耸肩，「不然呢？」
    「某人跟我说迟到是很严重的事情。」
    「谁说的。」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试图忍住嘴角的笑意，「这所学校所有的琐事都交给学生会处理，但学生会的人除了睡觉，什么也不会。」
    对于他的回答，她的表情明显的一愣。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每张桌子上都趴着一个人，唯独其中一张桌子是空的。
    「我以为你很尽责。」之前看他一副颇有威严的样子，还以为他是真的很在乎学校的制度。
    「我？」他一脸惊讶的指着自己，并笑出声，「别闹了。」
    「霍宇你真吵……」一道无奈的声音从对面传出，只见原本趴着的男孩正沉默的望着两人。他揉了揉睡眼，并再次闭起眼睛养神。
    「就是说啊。」霍宇右边的男孩也醒了过来，并一脸不高兴的望着他，「你真吵。」
    「真是不好意思。」他从容的说道，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抱歉。
    男孩忽略了霍宇的回应，一双大眼好奇的望着尷尬的袁嘉静。
    「咳咳。」他转向霍宇，「这位漂亮的同学是？」
    「这所学校的学生。」霍宇望着脸部表情稍微垮了一些的男孩，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窃笑。
    男孩白了霍宇一眼，并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
    「同学你好。」他脸上掛着一到灿烂的笑容，「我是学生会的公关，杨祐析。」
    霍宇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彷彿杨祐析的举动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别理他。」霍宇转向她，「走吧，上课。」
    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并朝着杨祐析挥了挥手。在关上门的剎那间，他隐隐约约的听见杨祐析破口大骂的声音。
    走在走廊上，她脑中闪过方才没有开口的男孩。那张脸的轮廓，不知在哪里看到过，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
    「刚才那个人是谁？」她转向一旁的霍宇问道。
    「会长。」霍宇停顿了几秒，「庄杰，庄寧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她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庄寧在学校那么嚣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原来是有一个会长哥哥和有钱的老爸在她背后替她撑腰。
    她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这女的真欠打。
    霍宇见她的表情，不禁轻笑了几声。她虽然看似一个难懂的女生，却不懂的掩饰心中的想法，真是个难懂又易懂的人。
    「干麻。」她眉头微皱，不解他在笑什么。
    「没事。」他从容的说道，「别把庄杰跟庄寧想成一样的人，他可是学生会里面唯一尽责的人。」
    她耸了耸肩。
    她从来不轻易评断一个人。
    由于她下午才到学校，上了几堂课之后便放学了。
    「袁嘉静！」
    她一踏出教室门外，便被一道声音给叫住。只见庄寧正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一见她走出来，立刻兴奋的朝她走来。
    她沉默的望着庄寧，心里的感觉有点矛盾。
    庄寧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最近她常常出现在她的周围。明明上礼拜还是敌人，现在也没有多熟，两人的互动却和之前全然不同。
    真是莫名其妙。
    「嗯。」她简单的应声。
    庄寧给她的感觉和之前很不同。以前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女生不知去向，脸上的妆也没有之前的浓，端正的五官也因此展现了出来。原本那头骄傲的捲发不知何时变回了直发，现在的她就像个正常的女生，多了几分俏皮的感觉。
    「一起走吧。」
    她点头，并踏回原本的步伐。
    「你刚才翘课？」她问道，毕竟庄寧一下课就出现在她教室前面。
    a班和c班的位于不同楼层，她应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况且她一副沉闷的样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是啊。」庄寧耸了耸肩。「班上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她沉默了几秒，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脸。
    「潘……榆蓁？」
    这不过是个猜测，但看庄寧一副愣住的样子，应该是猜对了。
    「你怎么会知道？」
    她翻了一个白眼。「你之前找她麻烦。」
    对于她如此直接的回答，庄寧不禁笑出声。
    「我是不喜欢她啊。」庄寧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感觉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她拧眉，「为什么。」
    自己会问这个问题，袁嘉静也感到惊讶，因为平常的她对于别人的隐私完全没有兴趣，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氛，令她不自觉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爸是黎山医院的院长，外界都称他为医学界的鬼才。」庄寧缓缓的说道，脸上多了一抹哀伤和愤怒。「……这样的人，却对我妈见死不救。」
    闻言，她心一怔。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庄寧，就如同她不想要别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她一样，所以她选择沉默。
    「……」
    她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心里却五味杂陈。

 Chapter 5: 惊喜。(4)

    「……管家？」
    她茫然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客厅，四周的窗帘都被拉了起来，一丝光线也没有。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她柳眉不禁皱了起来，诡异的气氛使她寒毛竖立。
    她轻声的关上门，并试图在黑暗中寻找灯的开关。
    突然一隻手无声的覆上她的左肩，她身体反射性的一震，心里的害怕使她心跳瞬间加速。
    「谁。」她保持冷静的口吻问道，但身后的人却没有回答，反而将双手轻轻地环绕住她的颈脖。
    「guesswho？」他俏皮的说道，「好久不见，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代的则是嘴角的微笑。她挣脱了他的双手，并且转身从正面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少爷回来！」
    客厅的大灯瞬间开啟，突来的灯光令她感到刺眼。她望着眼前的男孩，那张与她有几分神似的脸孔。
    真的好久不见了。
    管家与佣人们从客厅的两侧走了出来，脸上纷纷掛着一抹笑，似乎很高兴他这次的回来。气氛与平常冷清的样子全然不同。
    「袁佑钧。」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管家和佣人们，「你联合他们吓我？」
    男孩耸了耸肩，「你看起来又没有被吓到。」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并扬起手作势要打他。袁佑钧敏捷的撇开身子，并且快速的躲到管家身旁，朝管家拋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小姐，少爷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并没有──」
    「我没有生气。」
    她一脸平静的说着，不过双眼却直盯着他。管家的表情则是一愣，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
    「我就知道你度量没有那么小。」他笑了几声，并顺势将手搭上管家的肩，「我就跟你说吧。」他小声的对管家说道。
    「你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管家点头，并拍了拍他的背，「行李也帮你拿上去了。」
    「你要住下来？」她语气略带些惊讶，一双大眼带着些怀疑的望着他。
    他抿了抿唇，回了她一个模糊的答案，「maybe……」
    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一些，她要的是一个确定的答案。袁佑钧望见她表情的变化，不禁笑出声。他上前拉起她的手，并往楼上走去。
    「上去再说吧。」
    望着两人上楼的背影，管家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表情。这对姐弟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但两人还是一样要好。
    「欸欸欸……你要干嘛。」管家瞥见一旁拿着吸尘器准备上楼的女佣，连忙出手拦住她。
    女佣一脸纳闷的望的管家，「上面的房间还没整理好……」
    「今天先算了。」管家朝她挥了挥手说道，「让他们有些私人空间吧。」
    一打开房间的门，一阵淡香扑鼻，有种清爽乾净的气味。里头的空间很宽阔，摆设虽然很简单，却非常有格调与设计感。靠墙的书柜上摆着一排排的英文书，旁边的架上则放着许多音乐专辑。
    「东西位置都一样耶。」他走向书柜，并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停留在放置角落的行李箱，看来他要住下的事情并非玩笑。
    她耸了耸肩，「平常没有人进来，东西当然都一样。」
    「上次回来是去年暑假吧……」他将书本放回原位，并闭起眼回想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快一年半了。
    「什么时后回来的？」她开口问道。
    父亲和她说的两个礼拜，似乎和现实的日期有些差距。而最近的生活实在让她感到烦，害她几乎忘了他要回来的事情。
    「……」他沉默了几秒，「两个礼拜前。」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几秒，她瞇起眼，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办法，老爸在家。」袁佑钧做了一个苦脸，「到时候又要对我训话。」
    「他现在不在家？」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出差了。」
    「什么时候……哪里？」
    「东京。」他将房间玻璃门的窗帘拉开，窗外的景色已经暗下来了，「今天早上的班机，应该已经到了。」
    她皱眉，脸上带些不解，「为什么？」
    「不清楚。」他比了一个不知道的手势，「好样是日本的分公司出了什么事……」
    她不禁在内心感到一丝高兴，终于可以不用看到他了。他的存在总是让她喘不过气，行为举止也彷彿受到拘束似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你怎么回来了？」她放松了片刻，随即不禁感到怪异，「现在应该没有放假吧。」
    「是没有啊。」他点了点头，「我被退学了。」
    他一脸从容的望着她，正等着她和管家做出一样激动的反应。然而她的反应却异常冷静，但眉宇间的皱褶加深了些。
    「为什么？」
    见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他不禁感到佩服。
    果然还是她，一点也没变。
    「我骇进学校的系统，把成绩改了。」他的语气彷彿这只是件芝麻小事，「后来学校查出是我就把我退学了。」一点反省或失落的样子也没有。
    「你成绩不是很好吗？」
    他轻笑了几声，「我是帮我同学改，又不是改我自己的。」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果然还是这种玩世不恭的个性。
    「所以你被爷爷赶回来？」她瞇起眼笑了笑，和她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截然不同。
    「算是吧……」他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老爸硬叫我回来的。」
    她瞠大双眼，有些惊讶，「爷爷怎么可能答应。」
    谁不知道爷爷对父亲简直是厌恶至极，根本是仇人。也因为如此才会将年幼的他带回美国生活，不希望他受到父亲的影响。
    「他好像对我满失望的。」他耸肩笑着回答，「他很无奈的跟我说，『eugene，你回去吧。』」他学着爷爷当时的模样，滑稽的样子不禁让她笑出声。
    「然后呢？」
    「然后？」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就走啦……反正老爸机票都寄来了。」
    「喔……」她拉长音的喔了一声，并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父亲这么急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想要多一个可以帮助他事业的工具？
    她望着眼前的袁佑钧，他的轮廓和她有几分相似，不过更多了些外国人的气味。一头天生的淡棕色突显出他的不同，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阳光、爱玩的气息。
    「打算住多久？」
    「满久的吧。」他瞥了一眼角落的行李，大包小包的加起来大约有十件，「这些行李可不只几个月的份呢。」
    她会心一笑，并望向他身后的玻璃门。外头的天空已呈现一片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风呼啸的声音。唯独月亮点缀着天空，为黑夜带来一丝光采。
    「welcomeback。」
    她起身抱住袁佑钧，并在他耳边低语道。

 Chapter 6: 意外的相处。(1)

    早上她才得知父亲已经将他办好入学手续了。两人一同走入校园，周围的人不禁好奇的望向他们，对于他这个新脸孔感到好奇。
    「一年级应该……在那。」她一脸不确定的指向对面的大楼，虽然她转来这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她对这里一点也不熟。
    他耸了耸肩，「嗯，我应该知道在哪。」
    「那……掰。」袁嘉静朝他挥了挥手，并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人潮。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教室位于不同大楼，因为学校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两人在学校碰面的机会应该不多。不过她没有差，反正学校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今天一年级来了一个超帅的学弟！」
    「我也有看到，还是混血儿耶！」
    「我还特别跑到一年级的大楼去……」
    一整天都可以听到周围的女生讨论着袁佑钧，她不禁翻了一个白眼，不懂为何大家对于异性都那么感兴趣。而且不时有人向她投射质疑的眼光，不过一律被她瞪了回去。
    下午的课她几乎都没有在听，整个人趴在桌上，没有睡着但也没有清醒。
    「欸，我在音乐教室等你喔。」
    「嗯……我弄完事情就过去找你。」
    隐隐约约听到柳尚源和霍宇的对话，以及周围吵杂的声音后，她才发觉已经放学了。等到教室的人潮逐渐疏散后，她才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天色呈现灰濛濛的一片，有种倾盆大雨的前兆。
    「嗯？」经过二楼时，楼梯旁边的隐密走廊传来一道女生的质疑声。
    她放慢脚步，轻声的走到走廊转角一探究竟。四个女生正围着一个女孩，站在中间的女生手里拿着棒球棍，一脸逼视的瞪着女孩。当她瞥见女孩的脸孔时，她整个人十足的吓了一跳。
    被包围的人，是庄寧。
    「庄大小姐，你说话啊。」站在中间的女孩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并用着手中的棒球棍敲着地板，发出叩叩叩的碰撞声。
    袁嘉静瞇着眼远观，其中的两位女孩似乎是平时跟在庄寧身后的跟班，尤其是拿着棒球棍的女孩，她很确定是。
    「干嘛啦……」她一脸不悦的呢喃道，并揉了揉烫直的长发。
    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以为你把捲发烫直就可以变成好学生啊？」
    「干你屁事……」庄寧翻了一个白眼，「让开，我要回家。」
    见庄寧完全不害怕的样子，四个女生互看了一下，并朝对方使了一个眼色。
    「你今天早上和艾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挑眉，双眼直视着一旁绑着马尾的女孩，「王艾媛，你怎么不自己和她们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们受不了你的个性、不理你，你就开始在我们背后说我们的坏话？」站在最左边的短发女孩抢先开口，语气有些激动。
    「你在说你们自己吧。」庄寧不屑的笑了几声，并拾起地上的书包，「让开。」
    「庄寧，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个性大概持续不了多久了。」女孩用棒球棍挡住庄寧的去路，并讽刺性的笑了几声，「石益电子的股票每天跌停板，我看你再过几个月还能不能嚣张下去。」
    庄寧笑了笑，「就算跌停板，也比你家那连上市都没有的小公司好。」
    「你这种骄傲的态度真讨人厌。」短发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你家很有钱和你哥的关係，我们才懒的和你做朋友。」
    「喔？」她一脸好笑的望着她们，「可是我家还是很有钱，我哥还是我哥，你们有意见吗？」
    「有！」女孩用棒球棍大力的敲了一下地板，脸早因为怒火而泛红，「你那骄纵的大小姐脾气我受够了！告诉你，我们寧愿去跟那个潘、潘榆蓁当朋友，也不想要再忍受你的个性。」
    闻言，庄寧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那你就去跟她当朋友，挡在这里做什么。」
    「就是看不惯你对潘榆蓁的态度。」一旁迟迟没有说话、留着长发的女孩说道，双手交叉在胸前，「上次那个a班的转学生在餐厅让你出糗的样子，唉呀，真是太经典了。」
    「你跟那转学生一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了就不爽。」短发女孩开口，并且小声嘀咕了几句，「她还整天跟霍宇和柳尚源在一起……」
    躲在转角偷听的袁嘉静，听见自己被别人提到，整个感到莫名其妙。原本她打算离开，却又被接下来的对话给打住了。
    「怎么？没有别人的美貌所以在这里怨天尤人？」
    短发女孩瞪大双眼，「你──」
    「还有，你学我画的妆可以卸了，因为那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做作。」
    「你太过分了！」女孩成功的被激怒，一股怒气使她不经思考的大吼道，「没有妈妈的小孩就是这样！」
    庄寧的脸色一瞬间变调，不同于刚才无所谓的态度。短发女孩有些畏惧的望着她，一手遮着嘴巴，彷彿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
    庄寧和袁嘉静几乎是同时说出口，大家纷纷回头看着她，连庄寧对她的出现也感到有些意外。
    「喔，才刚提到你，你就出现啦。」长发女孩笑了几声，并望了身旁的姐妹们一眼。
    庄寧的脸色跨了些，心里多了一分担心，她听出女孩的话中之意，这些人绝对不怀好意。袁嘉静倒是一脸平静的走到庄寧身旁，并拉起她的手准备离开。
    「站住！」
    她回头，「干嘛？」
    那双眼睛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胁力。
    「既然你自投罗网，那我们就连你一起解决。」长发女孩朝着身旁的她们使了一个眼色。
    她顿时感到一股不详的预感，只见女孩们拿起棒球棍和走廊角落的扫把朝她们的方向追来。
    「快跑！」庄寧拉着她朝走廊的另一头跑去，「你往左边，我往右边。」
    她点了点头，并在走廊尽头的地方转向左边。她隐约听到身后急促的跑步声，和女孩怒吼的声音。她快速的跑上阶梯到四楼，并拐入一条她从来没有来过的走廊。
    沿路每个教室的灯都是关着的，门把也锁着，完全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躲起来。
    「艾媛，我看她往音乐教室的方向跑去了！」
    她隐约听到她们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该死……」她低声呢喃道，并回头瞥了一眼后方的情况。
    她可不想被打啊。
    就在接近走廊尾端的地方，她听见一道悦耳的小提琴声从前方的教室传出。她连忙朝着教室的方向跑去，并不顾一切的闯入教室中。
    她大力的将门关上，并闭起眼靠在门上大口的喘着气。
    「袁、袁嘉静？」
    听到别人喊她的名字，她才睁开双眼。
    只见柳尚源将小提琴放到大钢琴上，一脸纳闷的望着她。她抹去额上的汗水，并再次闭起眼，懊恼的摀着脸。
    她今天真的衰透了。

 Chapter 6: 意外的相处。(2)

    「……你怎么了？」
    她莫名其妙的闯进来，又一副很喘的样子，彷彿被人追杀似的。柳尚源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鐘，指针已经指向五点整，离放学早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应该也没有社团活动才对。
    「我……」胸口突来的闷感使她蹙眉，她微微的喘着气，身子无力的靠在门上，试图平息急促的呼吸。
    刚才不应该跑的。
    「你没事吧？」望见她突来的举动，柳尚源皱眉带着关心问道，并朝着她的身影走去。
    袁嘉静摇了摇头，并且立直身体。他眼里带着几分担心，然而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闭起双眼让自己平静下来。教室内瀰漫着一股寧静的气氛。
    良久，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女生的对话。
    「你确定她往这里跑吗？」
    「嗯，而且刚才这里有一道大力的关门声，她应该是躲起来了。」
    「那我们一间一间看。」
    两人的对话回盪在空旷的走廊上，让在教室内的两人听的一清二楚。
    她感到有些头痛，并无奈的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虽然没有正对着走廊的窗户，但是灯光还是能藉由门缝透到外面，而且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很容易被发现。
    她没有怕那些人，只是不想要惹上麻烦。
    「嘘。」她将食指摆在唇前，表情诚恳的看向他，「一下就好。」
    柳尚源看着她的表情，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毕竟他从来都没想过她会有拜託他的一天，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他耸了耸肩点头，反正他原本就没有要多说什么。
    原本平静的外面，开始传出女孩们用力的敲门声。
    见状，她连忙将门锁起来。但也许是门把老旧的原因，使她左右扭转了好几次，门把才发出上锁的声音。她伸手将教室的电源关掉，眼前的景象瞬间暗了下来，只能依赖从对面窗户照进来的微光。
    她将他拉到门旁，并靠在墙上。
    不到几分鐘，教室的门上传来大力的敲门声和女孩的愤怒的声音。他们没有发出声音，而门外的她们似乎因为久久等不到回应，而感到恼羞成怒。
    「你不是说她往这里跑吗？」
    「我是看到她往这里跑啊。」
    「那人呢？这是最后一间教室，而且每一间都是锁着的。」
    「我怎么会知道啊，也许她躲在教室里面把门锁起来也说不定啊。」
    听到这柳尚源不禁稍稍笑出声，而一旁的袁嘉静见状连忙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并瞪了他一眼。被她这么一瞪，他连忙止住笑声，但还是藏不了嘴角的笑意。
    「所以现在是怎样，在这里守株待兔？」
    「我不知道啦！」
    「算了，今天好像会有颱风……反正又不是在学校遇不到，改天再找她算帐。」
    「嗯，还是先找到庄寧比较重要。」
    女孩达成共识后便转身离开，走廊上的对话与脚步声也逐渐疏远，最后终于恢復了原本寧静的样子。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并且将电灯打开。
    「你做了什么事啊？」柳尚源嘴角掛了一抹笑意，脸上带着些好奇问道。
    他从来没有这类的经验，没想到校园追杀的戏码还真的存在，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遇到疯子。」她翻了一个白眼，嘴里不满的说着。
    真是自找麻烦啊她。
    柳尚源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禁笑了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并走回大钢琴旁边，将摆在上头的小提琴小心翼翼的放回琴盒中。
    「要下雨了……」他望了一眼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他将小提琴放回琴柜上，并朝她的方向走去。袁嘉静正靠在墙壁上，双眼轻闔着，似乎正在休息。
    「走吧。」他轻拍了拍她的肩，「今天好像会有颱风。」
    她睁开双眼，并点了点头，「嗯。」
    她手覆上门把，并打算将锁转开，但她转了很多次，锁就是无动于衷，最后花了好一阵子才成功的将锁转开。然而在她准备将门拉开的那瞬间，身后的柳尚源却碰的一声将门关上。他突来的举动使她愣了几秒，并纳闷的回头看着他。
    「……你干嘛。」
    他一脸困惑，低声的说道，「有人。」
    在她还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之前，柳尚源快速的锁上门并将电源关掉，让教室再次陷入灰暗的一片。过了好几秒都没有动静，这不禁使她更加纳闷，脸上满是不解。
    「你……」
    「来了。」
    柳尚源低语，并且意示她不要说话。
    「尚源，你在哪里？」不到几秒鐘，外头便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柳尚源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无奈，连一个声音也不敢发出，就怕外头的女生发现他的踪影。
    「咦……明明听说他在这里的啊……」
    女孩的声音回盪在走廊上，见久久都没有人回应，她只能满脸不悦的转身离去。外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柳尚源长手一伸将电灯打开，并松了一大口气。
    他走回位于中央的大钢琴，并拿起遗忘在上的乐谱。
    回头瞥了袁嘉静一眼，她正用着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你干嘛那样看我。」他疑惑的打量了自己一番，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东西之后才感到不解的望向她。
    「……沾花惹草。」
    「是她们来找我的，又不是我主动。」柳尚源耸了耸肩，并拿起钢琴上的琴谱。
    听见他这番话，她冷笑了几声，并转身准备开门离去。柳尚源撞见这幕，便轻拉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转向自己。
    「你那是什么不屑的笑声啊。」柳尚源笑了笑，语气带点玩笑的意味。
    她故意将头撇向一旁，「我有吗？」
    「有一点。」他点头。
    「我只是觉得你做人很不诚恳。」
    「还好吧。」他耸了耸肩，表情黯淡了下来，「她们接近我也不过是看上我的家世背景，对于真正的我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无法反驳。而且他说出这番话时，表情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哀伤，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
    她瞥了一眼他拉着她的手，并抬头看了柳尚源一眼暗示着。柳尚源这回才意识到自己依旧拉着她，并且连忙放开。
    「抱歉。」
    外头忽然下起大雨，雨的声响回盪在空旷的教室内。他转头望了一眼窗外，脸上浮现出一抹懊恼。
    「走吧，下雨了。」
    她点头，「嗯。」
    柳尚源手握上门把，正准备将锁转开，然而他才轻转了一下，锁却整个掉落到地上并发出碰的一声。两人同时瞠大眼，表情明显的愣了几秒。
    在反应过来后，他缓缓的蹲下身将地上断掉了锁捡了起来。袁嘉静则是用力的转了转门把，想要打开门，然而门却还是锁着的。
    原本锁的位置，现在则是一个尷尬的空位。
    「怎么可能锁就这么掉下来。」她语气充满怀疑，并一把拿起他手里的锁，试着将它插回原本的位置，但却徒劳无功。
    「这间教室的设备本来就很老旧。」他缓缓的说道，并无奈的搔了搔头发，「大概锁本来就有问题，然后刚才又转太大力的吧……」
    在经过数次的失败后，袁嘉静的举动明显放弃了，将锁玩弄在掌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怎么办。」她保持冷静的问道，目光飘向窗外，雨势似乎比刚才更大了。
    「……不知道。」
    他们面面相覷了。

 Chapter 6: 意外的相处。(3)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学校……」
    柳尚源看向大雨滂沱的窗外，期望虽然不高，但试试也无妨。他手伸进口袋里想拿出手机打给朋友，却发现口袋里除了钱包，什么也没有。他皱起双眉，连忙查看外套的口袋及钢琴四周。
    「奇怪……」他喃喃自语道，并试着回想自己是否有带手机出教室，「怎么会没有。」
    上课的时候，他都习惯将手机放在抽屉里。他明明记得放学时还特别将手机拿出来，就怕练习中途需要连络人，应该在身上才对啊。
    「……怎么了？」见他一副在寻找东西的样子，袁嘉静像被传染似的，心里突然多了一分紧张。
    柳尚源停下了寻找手机的动作，将希望转到她的身上。
    「你有带手机吗？」
    「有。」她点头，并从灰色的外套口袋中拿出白色的手机。
    她开啟手机萤幕、正打算输入密码时，脸部的表情却稍微垮了一些。柳尚源注意到她的表情转变，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谨慎的开口，「……怎么了？」
    「没电了。」她平静的回应道，并默默的将手机放回口袋。
    对于她冷静的反应，柳尚源感到有些意外。普通女生至少都该露出焦急的表情，但她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而他现在心里的担忧，还比她还更像女生。
    「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吧。」她看了一下四周。
    不过就是一扇门坏了，依学校的规模，只要用教室里的电话连络上办公室里的人来帮忙，应该就可以解决了吧。
    柳尚源瞥了一眼窗外，雨水正毫不留情的拍打在窗户上，清晰的声音回盪在空旷的教室内。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当下脑袋里面一个可行的方法都没有。
    「有。」他用眼神意示窗外，打趣道，「下面是树林……应该不会怎么样。」
    她笑了两声，「你在开玩笑吧。」
    这里是四楼，跳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是啊。」他从容的点头，并耸了耸肩，「可是的确是唯一的方法。」
    袁嘉静见他一副同时正经却又随性的样子，实在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她心里还是坚信一定有其他方法，不可能因为一扇门坏了，就必须自生自灭吧。
    「警卫呢？不是通常都会来巡教室。」
    「这里的警卫才不做这种事呢。」柳尚源无奈的搔了搔棕发，「况且，学校这么大……要巡也不会巡到这里。」
    她美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忧虑，取代了刚才平静的态度。
    但是就算没有警卫、没有老师，教室里总该有电话可以连络人吧。她视线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但却没有看到电话。
    「没有电话？」她语气中带着纳闷，疑惑的转向一旁的柳尚源寻求答案。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电话。」
    「正常的教室都会有电话。」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并说出一个她进到教室后都没有发现到的事情。
    「这里是练习室。」他停顿了几秒，「除了钢琴，什么也没有。」
    袁嘉静这时才发现，这间教室虽然很空旷，却没有桌椅、黑板，及任何教学的跡象。除了摆在中央引人注目的黑色大钢琴，其馀的什么也没有。
    「可、可是刚刚那群人明明说这里是音乐教室。」
    「这里，统称音乐教室。」他用手比了一个大圆圈，泛指整个四楼的面积，「可是这间，是练习室。」
    听到这番话，她恍然大悟，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意识。她手覆上门把用力的转了转，希望门能够奇蹟似的打开，却无效。
    她皱眉，「……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他的样子并没有比较乐观，只是盯着手錶。看着不停转动的时针，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再次摸了摸口袋，心里不禁有些懊悔及不满。
    要是霍宇没有放他鸽子就好了。
    明明说好今天放学要一起练年底舞会要表演的双重奏，但是他都已经练完他的部分了，却迟迟不见霍宇的踪影。他懂霍宇怕麻烦的个性，对于被放鸽子一事也已经习以为常，但他今天真的惨了。
    他家还有一个老头赖在台湾不走，要是这次晚归又被发现的话，不知道又要被训话多久。
    「天啊……」柳尚源的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发火的样子，连忙甩了甩头，试着将画面拋开。
    上礼拜跟爷爷大吵了一架后，因为压力过大又整天没有吃饭的缘故，他那该死的胃痛毛病又犯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毕竟跟那个老顽固吵架，他是绝对吵不赢的。
    「我来。」
    他也不想被困在这里。
    柳尚源先是重覆了她刚才的动作，心想男生的力气应该比较大，但是门始终没有要开的意思。他甚至用身子撞向门，希望能把门撞开，但门却坚固的如同铁一般，毫发无伤。
    在试尽各种办法之后，柳尚源不禁低声咒骂了几声，似乎决定放弃了。
    「……没有办法吗？」
    见他松懈般的靠在门上、空洞盯着前方的样子，她不禁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沉默了几秒，「我在思考。」
    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他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她轻叹了一口气，并试着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同时为自己今天所遇到的事情感到不满。好不容易父亲出国到日本、佑钧从美国回来，她却还没能享受到这股自由，就被困在这里了。
    感觉每件事总是要刻意与她作对，做什么都不顺，不管转到什么地方都一样。
    正当她在思考同时，柳尚源立直了身体，一脸正经的看着她。
    「我想不到办法。」他诚实的说道，因为现在他脑海里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事后该跟爷爷解释这荒唐的遭遇。
    窗外的雨声搭配稀疏的雷声也一直让他无法专心。天空和刚才不一样，已经快要进入夜晚了。周围的温度也降低了许多，但由于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教室的暖气也已经停了。
    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并将外套的拉鍊拉了起来。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实在讲不出什么有帮助的话。
    一股寂静笼罩着两人，直到外头的天空出现一道闪电，在黑夜的空中显得更加刺眼。她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一双大眼直盯着前方的他，僵硬的样子彷彿就在等着下一秒的雷声。
    轰隆！
    果然，一道雷声接着闪电出现，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
    袁嘉静呆滞般的愣在原地。她双拳紧握，神情有些紧绷，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柳尚源似乎也被突来的雷声给吓到，身体反射性的震了一下，心跳有一瞬间加快。
    「你……」柳尚源见她僵硬的表情，正打算开口问她是否没事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也打断了他的话。
    闪电藉由窗户射进教室内，蓝色的闪光与教室漆黑的灯光形成对比，显得格外刺眼，令人寒毛竖立。然而，在雷声落下前，她反射性的一把抱住柳尚源。他显然被她突来的举动给吓到，身子僵在原地，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轰隆！
    巨大的雷声从天空劈下，轰动了整栋大楼，彷彿近在直尺。
    她身体反射性的一怔，环绕着他的手不自觉得抱紧了些。柳尚源可以感受到她的害怕，她瘦弱的身躯正微微的颤抖着，和她平时那副平淡冷漠的样子全然不同。
    但他的人却像是当机似的，一双手腾在半空中，不知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过了好几秒，他才放松身子，并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
    「别怕。」
    他好听的嗓音响起，与周围的雨声一同传入她的耳里。

 Chapter 6: 意外的相处。(4)

    「没事吧？」
    在雷声消逝后，柳尚源松开环抱着她的双臂，关心的问道。
    袁嘉静并没有回应，双手依旧紧抱着他的腰际，身体僵在原地像颗石头似的。棕色的长发将她的脸蛋遮住，使柳尚源无法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她到底怎么了。
    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闪电再次划破黑夜，震耳欲聋的雷声接着响起。
    轰隆！
    雷声使她的心狠狠一抽，手的力道一瞬间增强许多。她咬着下唇，试着稳住脑海中凌乱的思绪，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不停的颤抖着。
    柳尚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将她搂进怀中，但这次他拋开了原本的顾虑，将她紧紧的抱住。
    「别怕了。」
    他轻声的说道，并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袁嘉静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虽然隔着外套，但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暖，以及他身上那股男生专属的香味。而他将她紧拥在怀里的动作，似乎让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了许多。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随性又不可靠，现在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松开手，「抱歉……」
    柳尚源放开双臂，满脸担心的望着她。「你还好吧？」
    她现在这个样子，任谁都无法不担心她。
    袁嘉静紧握着的双拳沁出冷汗，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在胸口蔓延。
    她摇头。她很不好。
    下雨天那种阴沉的气氛，彷彿永远酝酿着一场悲剧，如同那天的场景一样。如果当时她有拉住母亲、阻止她踏出家门，也许那场意外不会发生，她的生活也会跟现在截然不同。
    但，她什么也没做。
    那场意外……她是否也有责任？
    她深呼了一口气，并且试着平顺自己的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上升，额头上也浮现出少许的冷汗。她双拳紧握，指甲狠狠的掐进手掌，希望能够藉疼痛而使自己分心。
    柳尚源沉默的看着她的举动，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他溺宠的摸了摸她的头，并且向她拋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
    「别怕了。」他温柔的说道，「打雷不会伤到你的。」
    她低下头，「我没有怕。」
    她怕得不是打雷，而世她埋在心底的回忆。打雷彷彿就像是一道指令，下令将她心底的那些画面全部释放出来。
    她孤单的童年、冷清的大房子，以及别人向她投射同情与嘲讽的眼光。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不被爱的人。
    「坐下来吧。」柳尚源皱起眉头看向她，「你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并坐了下来。她将脸埋在双臂和膝盖之间，并闭起双眼让自己沉思了好几分鐘。
    ──她不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学会克服。
    良久，在心跳逐渐恢復正常之后，她缓缓的抬起头。柳尚源不知何时也在离她几公分之处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
    她的视线看向前方中央的钢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家中的那台白色三角钢琴。
    已经很久没弹了。
    她转头看向他，「你是真的喜欢拉小提琴吗？」
    小时候，父亲让她学了各种乐器、请了许多名师，但始终无法勾起她的兴致。虽然老师们口口声声说她很有天分，但她却对乐器没有太多的热忱。
    活到十六岁，她似乎还没有找到能让她疯狂的东西。
    而她突来的问题使柳尚源身体一怔，表情也转回原来的样子。
    「应该是吧。」柳尚源手撑在膝盖上扶着头，思考了几秒并说道：「我爷爷是个疯狂喜爱小提琴的人，起初是为了满足他的期许才学琴的，但久而久之反而变成了一种兴趣。」
    袁嘉静似懂非懂的点头，「你爷爷听起来很霸道。」
    「何止霸道。」他笑了几声，「他根本什么都管，所有的事情都要照他的意思来，从不给别人反驳的机会。他除了古板的个性符合他的年龄，除此之外他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年过七十的人。」
    听着他的叙述，她不禁想起上次在悦丰酒店的情形。他的爷爷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和不容许别人反抗的威严，完全颠覆刻板印象中和蔼可亲的老人。
    「你不会讨厌这样吗？」
    「会。」他无奈的答道，「但我爸说，他也是在这样的管教下长大的，所以我想逃也逃不掉。」
    她点头。
    「你呢？」他脸上带着好奇问道，「你爷爷应该不会这样吧？」
    她摇头。「我爷爷住在美国，从小到大我只看过他两次，根本就不熟。」
    第一次是她三岁时，母亲带着她和佑钧回到旧金山的别墅渡假。当时爷爷奶奶很高兴的抱着他们，还带他们去了许多地方游玩。第二次，是丧礼的时候。她唯一记得的，是爷爷悲愤对着父亲哭吼的场景。
    「喔……其实我也不跟我爷爷住，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韩国，这次是为了公司的一些事情回来的。」他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上次晚宴你应该看过他吧？」
    她点头，「嗯。」
    她甚至记得霍宇所说的联姻，以及柳尚源被他爷爷拉到一位女孩旁边的事情。
    柳尚源打趣道，「很没有亲切感，对吧？」
    袁嘉静犹豫了半晌，还是点头了，毕竟那正是他给她的第一印象。他见她一副迟疑许久后点头的样子，不禁笑了几声。
    「我爷爷思想真的满古板的。」他无奈的搔了搔棕发，「上次晚宴他居然莫名其妙把我拉到一个女生旁边，还叫我好好跟她认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耸了耸肩，「你看起来又没有不愿意。」
    「在女生面前公然拒绝很失礼耶。」他从容的说道，「当朋友我不介意，可是我不想要我的未来被人掌控。」
    「是啊……」她侧着头，轻声的说道。
    其实晚宴那天，她很惊讶父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有关联姻或是认识别人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提。原本以为其中一定有阴谋，但到头来她还是搞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懂他，也不想懂。
    「你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柳尚源突来的问题令她感到不解，他连忙解释道，「因为这个学校大部分的人都是直升上来的，通常高中以后转来的都是从国外回来的。」
    她摇头。「不是。」
    「那你以前读哪里？」这不禁勾起他的好奇心。
    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答道，「御华。」
    「御、御华！」柳尚源惊呼道，「那是很好的名校耶！」
    她点头，脸上却闪过一丝黯淡。
    原本柳尚源还想再问下去，但瞥见她沉默的样子，他止住了接下来的话。下一秒，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两人吓了一大跳。
    「里面有人吗？」门外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奇怪……难道真的是人老了幻听吗……」
    「有、有人！」柳尚源连忙起身，朝着门外的人说道，「呃，这扇门有点坏掉了，可以的话请帮我们开门。」
    对方迟疑了几秒，「你们……是学生吗？」
    「是。」袁嘉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中带着肯定。
    「好好，等我一下。」走廊上传出了一道翻口袋的声音，钥匙的碰撞声回盪在走廊上，不禁让两人有种紧张的感觉。
    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传出，只见门把转了转后并发出一道大力的撞门声。柳尚源反射性的搂住她的肩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戒的看着门被推开。
    「啊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穿着警卫服的老先生，他用手电筒上下照了两人一番，有些责备的问道。
    「门坏掉了。」她没好气的说道，并挑眉看向一旁愣住的柳尚源。
    「我发誓。」柳尚举起右手，眉头微皱，「平常绝对没有警卫会巡楼。」
    他看了眼前的老先生一眼……他真的是警卫吗？
    「是，我们平常不巡楼的！」老先生将钥匙放回口袋中，并说道，「我是为了拿明天的典礼要佈置的东西，刚好路过听到这里有声音才来看看的。」
    「看吧。」他看了袁嘉静一眼，并向警卫点头致谢，「真的很谢谢你，不然我们可能要被困在这里一整晚了。」
    警卫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坏掉的门锁，「唉，这烂门早该换了……好了没事就好，赶快回家吧，免得让父母担心了！」
    他点头，并连忙拉着袁嘉静离开。天空早就黑了，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下楼的道路，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不慎跌倒或者撞到东西。
    「惨了……」在终于走到一楼时，柳尚源懊恼的说道，「我们没有手机。」
    「所以呢？」
    他拧眉，「雨下这么大，难道你要淋雨回家？」
    袁嘉静看着屋簷外倾盆大雨的景象，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只见柳尚源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从角落的伞桶中抽出一把雨伞，并走回她身旁。
    「……只有一把。」他无奈的说道，「大概因为下雨，所以都被借走了。」
    「那……你用吧。」语毕，她迈出步伐，却被柳尚源给拉住。
    「别闹了……我怎么可能让女生独自淋雨回家。」
    他单手撑开雨伞，并将伞移到两人上头。
    「一起走吧。」

 Chapter 7: 副会长的邀约。(1)

    袁嘉静双耳戴着耳机，踏着轻盈的步伐独自走入校园中。
    昨天她没有来学校，原因是柳尚源送她回家后的那个晚上，她完全没有办法入眠，几乎到了隔天早上才睡着。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的脑袋没办法在时间内完全消化。
    袁佑钧则因为是新生的关係，需要填写资料和熟悉环境而被要求提早到校。所以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完全没有时间来催她起床。
    反正她不来上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嗨。」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使她回头。只见霍宇正缓缓的朝她走来，面带微笑的向她打了一声招呼，「早安。」
    他的右肩上背着一个装小提琴用的布製琴盒，身后则背着平常用的黑色jansport书包。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没有睡好似的。
    她摘下耳机，并回应道，「早。」
    「你昨天怎么没有来学校？」
    「喔……」她停顿了几秒，「头痛。」
    每当她失眠时，头总是会异常的疼痛，痛到她完全没有办法做其他的事情。从很久以前这个毛病就跟着她了，只不过在那场意外之后，似乎更严重了。
    霍宇拧起眉头，关心的问道，「还好吧？」
    她点头，「很好。」
    「没事就好。」霍宇微微仰起嘴角，从容的说道，「不过你错过了昨天的典礼。」
    她耸了耸肩，「很重要吗？」
    她对学校的事情一概不感太大的兴趣，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
    「其实也……」他打住了原本要说的话，脸上多了一分玩笑的意味，点头说道，「非常重要。」
    见他一副看似正经的样子，袁嘉静停下脚步，略带怀疑的看着他。
    他正色道，「你知道下礼拜有什么活动吗？」
    她摇头。
    霍宇正要开口向她解释时，第一堂课的预备铃却同时响起。周围的学生们脸上纷纷闪过一丝烦躁，小小的抱怨声回盪在校园内，并开始加快脚步。
    「你不走吗？」她看向面前无动于衷的他，不禁纳闷的问道。
    霍宇站在原地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抹笑。
    「我们翘课吧。」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什么？」
    「现在走到四楼也来不及了。」霍宇看了一眼手錶，耸肩道，「反正第一堂是家政课。」
    这句话让她犹豫了，因为她打从心底不喜欢家政课。从小到大她没有做过家事，对于手工艺和烹飪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而然的也就讨厌了这门课。
    霍宇早已迈开步伐往前走，并回过头提醒道，「再不走，被教官看到就不能翘囉。」
    「……」
    她没有回应，但脚步却意识下的跟上了他的背影。
    －
    两人走在一条较隐密的道路上，途中穿越了操场和一年级的大楼。虽然说她一直都知道学校的面积很大，但是在真正走过一次之后，心中才有了那种领悟。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在绿色的草坪上，而不是水泥道路。
    霍宇停下脚步，将肩上的书包和琴盒往旁边一扔，并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不禁感到不可思议。
    她眼前的是一片偌大的草地，而她所处身的周围长满了大树和草丛，宛如树林一般。迎面而来的微风显得清新凉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你不怕琴坏掉？」她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并瞥了一眼被他冷落在一旁的琴盒。
    他耸了耸肩，「那只是普通的练习琴，没有关係。」
    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他还是把琴盒移到书包的旁边摆好。
    「要翘课干嘛不去学生会？」
    他瞇起眼指向天空，慵懒的答道，「今天天气很好。」
    她抬头，晴朗无云的天空和那天倾盆大雨的景象形成对比。虽然气候依旧偏凉，但是在初冬还能够晴朗无云，已经算是件难得的事情了。
    「而且，这里明年就要盖新大楼了。」他眼神黯淡的凝视着前方，徐徐的说道。
    她点头。
    其实她并不意外，像悠宇这类型的贵族学校，雄伟的建筑等于是向外界炫耀自己的财富，扩展学校面积一定的事情。
    「所以……下礼拜到底有什么重要活动？」
    她想起了刚才在校门口的对话，他还没有机会解释关于下礼拜的重要活动，鐘声就响了。
    「我都差点忘了。」霍宇搔了搔黑发，从容的开口道，「下礼拜是t.s.c运动大会，今年我们学校主办足球，会有各个学校的球队来比赛，所以记得来帮我们的校队加油。」
    「喔。」她点头，并纳闷的问道，「这……很重要？」
    霍宇闻言，笑着摇头，「没有。」
    「那干嘛骗我。」她沉下脸，不解的问道。
    之前关于迟到的事情也是一样，难道她看起来很好骗？
    「只是想看你反应会不会很大而已。」霍宇耸肩，嘴角的笑意不减，「没想到我约你翘课，你的反应反而比较激动。」
    「很正常吧……」她喃喃道，「你不是应该是学生的榜样吗？」
    「我又不是出自于意愿参加学生会的。」霍宇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是庄杰接下会长头衔之后，硬逼我参加的。」
    他虽然不是坏学生，但是和那种标准的乖乖牌资优生还有些差距。
    她皱眉，「然后你就真的参加了？」
    「对啊，反正这对以后申请大学都有加分，而且在学校里面也有一些特权，没有坏处。」他耸肩，「不然我是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袁嘉静小声的调侃道，「你有对任何事情有兴趣吗……」
    「有啊。」他歪头看向她，手肘搭在膝盖上扶着脸。
    「你。」

 Chapter 7: 副会长的邀约。(2)

    对于霍宇的这番话，袁嘉静完全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她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因为他嘴角强忍的那抹笑，早就已经洩漏了一切。
    「好啦。」
    见她一副冷静的样子，霍宇笑出声，摆明放弃了。
    「我喜欢音乐。」他接着说道，并瞥了一眼旁边的琴盒，「喜欢小提琴。」
    她的样子稍感惊讶，并没有料到他会真的回答她。况且，他刚才那副对自己的琴毫不在乎的样子，与他现在认真的神情相比，实在很难联想在一起。
    不过提到小提琴，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天和柳尚源的对话……
    「和柳尚源一样……」
    她不经思考的将心里的话说的出来，而在她意识到自己的语病之后，她连忙止住接下来的话，并谨慎的看向一旁霍宇的反应。
    「嗯。」他先是很自然的点头，下一秒却感到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他一直以为两人不是很合，毕竟在顶楼撞见那件事之后，感觉上她对柳尚源產生了一些误会。不过看来他翘课翘得太频繁，事情早已有所变化了。
    他霍然的一笑，「看来你们把误会解开了。」
    「误会？」她拧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什么误会。」
    「就……你在顶楼和尚源的事情啊。」霍宇双手撑着草地，眼神认真的看着她，「他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那样是怎么样？不是那样又是怎么样……
    她并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前方。
    「面对真正喜欢的人，他可是很专情的。」霍宇补上了一句，并开玩笑般的笑了几声。
    他的样子，实在让人很难分辨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是吗……」她喃喃道，任由微风吹着自己的发丝。「认识很久了吗？」
    霍宇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嗯？」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她深呼了一口气，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嗯，从小就认识了。」他点头，「我们两家一直都有在合作，父母亲也是好朋友。小的时候，我、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常在一起玩。而来到这所学校之后，我们就一直同班到现在。」
    他手扶着脸、表情显得有些无奈，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似的。
    「另外一个女孩？」袁嘉静讶异的问道。
    她一直以为程瑞谦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虽然他们没有夸张到无时无刻都黏在一起，但是从三人的互动来看，感觉上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
    「嗯，是啊。」他凝视着前方，徐徐的说道，「不过她已经在去年毕业了。现在……应该在韩国的某个地方，上大学、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表情若有所思，像是在怀念、感叹着什么似的。不过这个反应只维持的几秒，就被他原本的笑容给取代。
    霍宇搔了搔黑发，「国中的时候，瑞谦从美国回来转到我们班上，之后就变成了我们三人行，直到现在。」
    他似乎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有点尷尬，只是快速的做了一个结尾，并乾笑了两声。
    「大致上就是这样。」他耸肩，并说道。
    袁嘉静点了点头，「喔……我懂了。」
    在刚才霍宇所说的话之中，有一部份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她试着在脑海中寻找一个画面，但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算了，大概是她自己头昏了。
    她撇过头，只见霍宇拿起一旁的书包摆在身后几步路的位置，并躺下身，将书包当成枕头。
    「你很累？」
    「好累。」他闔上双眼，手臂搭在额头上，「昨天几乎没有睡。」
    她微微的皱眉，「为什么？」
    「练琴、报告、筹备年底舞会……」他无奈的列出最近在忙的事情，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的坐起身，「年底的舞会，你会来吧？」
    霍宇乌黑的大眼直视着她，眼里带着各种期待。
    「不会。」她连想都没有，便摇头。
    她讨厌那种场合。她不可能会去的。
    「为什么！」霍宇失望的说道，并试着说服她，「全年级的人都会去，你怎么可以不来！而且这次的舞会会比以往更华丽、更精彩。舞会上也会有许多活动，相信我，你不会想要错过的！」
    他滔滔不绝的说道，但她的兴致却始终没有被勾起，表情维持一贯的平静。
    「我不会去的。」她深吐了一口气，语气坚定的说道。
    那种人多的场合，她非常不喜欢。况且上次和父亲去的那场悦丰饭店的晚宴，她不但没有享受到一丝快乐，反而惹了一身麻烦。也让她更加确定，她讨厌那种场合。
    「就算……」他双眼笔直的看着她，身体向她逼近，「有人约你，你也会拒绝吗？」
    她心头微微的一怔，眉头拧了起来。她撇过头，选择用沉默回应。
    「好好的想一想吧。」霍宇轻拍了拍她的背，并躺回原本的位置，「会很好玩的，相信我。」
    她相信，对于其他人，舞会一定会很好玩的。只不过，她是一个缺乏热忱的人。
    她扯着下唇，并抬起头、默默的仰望的蔚蓝的天空。
    运动、舞会、热忱……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蛋。
    ──只不过当时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见到他。

 Chapter 8: 好久不见的他。(1)

    tsc运动大会的当天，学校内外皆佈满了车辆和人潮。由于受邀的学校都是属于台湾顶尖的私立贵族学校，停在校门外的车辆无疑都是名贵的轿车和跑车。
    场面既浩大，又高调。
    「……」袁嘉静沉默的望着眼前的骚动，不禁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该死的运动大会。
    其实她今天大可不用来的。也许她真的被霍宇那天无意义的话给洗脑了。
    她踏着缓慢的步伐穿梭在走廊上，脸上的表情比平常更加冷漠。走廊上聚集了各个学校的选手们，有的只是单单的想参观一下学校，其馀的则是和朋友们聊着天，等比赛开始。
    因此，她花了比平常多两倍的时间，才走到教室门前。
    教室里面空无一人，和走廊上杂乱吵闹的样子形成对比。里面的桌椅有些凌乱，书包也被随意的扔在桌上。她走向自己的座位，将书包放到桌上，并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
    人呢……
    正当她感到疑惑的同时，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朝门口一看，只见庄寧站在教室的门旁，两眼直看着她。她的头发比平常捲了一些，并且拨到一旁用发圈绑了起来。她单肩背着书包，表情有些劳累。
    「你怎么会在这？」袁嘉静拧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庄寧揉了揉眼睛，并朝她的方向走来，「来找你的。」
    「找我？」
    「嗯。」庄寧点头，并拉起她的手腕，「走吧，比赛再过一下就要开始了。这几天只要有比赛的话，课都可以不用上。你的同学应该早就去足球场那边抢位置了，毕竟今天开场，人一定会爆满。」
    袁嘉静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庄寧拉出教室，并且听着她讲解着大会的行程。
    在经过c班教室的时候，庄寧松开手，并快步的走进教室。只见她随意的将书包放在桌上，不到几秒鐘便走出教室。
    「走吧。」庄寧扬起一抹笑，并踏着轻盈的步伐朝足球场的方向走去。
    学校的足球场和其他的大楼是分开的，如同体育馆，足球场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途中她们看见了许多别校的选手，穿着足球衣、肩上背着球袋，和周围的朋友有说有笑的朝球场的方向走去。女同学们的目光纷纷停留在他们的身上，脸上也换上一抹兴奋的表情。
    「你知道女生对于这种运动比赛最期待的是什么吗？」庄寧打趣的说道，「看帅哥。」
    「喔。」她耸肩，「没兴趣。」
    庄寧笑了几声，并摇头喃喃道，「你真的很奇怪。」
    袁嘉静并没有多加理会庄寧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其实她对于这类的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感觉，让她无法止步折返。
    「欸。」庄寧突然出声唤住她，「那天之后……那群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她皱起眉头，略带担心的问道。
    袁嘉静停下脚步。「哪天。」
    「就那天啊！」庄寧翻了一个白眼，「那群女生追我们的那天。你后来没有怎么样吧？」
    「我看起来像有被怎么样吗？」她徐徐的说道，并瞥了庄寧一眼，「担心你自己就好了。」
    庄寧耸了耸肩，「她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庄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之前那股骄傲、什么都不怕的气息，又回到了她身上了。但是她没有散发出以前那种讨人厌的感觉，反而单单像个从容、豁达的女孩。
    袁嘉静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当初转到这所学校，只是单纯的想要避开那件事之后的尷尬，还有他。只不过，转到这所学校之后，事情似乎没有照她原本构思的剧本走。
    感觉她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
    碰！
    一道气枪的声音画破天际，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加快脚步。
    「走快一点吧。」庄寧抓住她的手，并开使用小跑步往足球场跑去，「开场典礼已经开始了。」
    两人快步的来到足球场内，只见球场里面全都是人，而开场典礼正进行着。各校的选手们分散在球场的周围，而围观的学生们则坐在包围着整个球场、隆起的长椅上。
    规模浩大、人朝眾多、设备华丽，气势完全不输给外面正式的比赛。
    她和庄寧在拥挤的人潮中，勉强的找到了一个座位。
    「终于。」庄寧小声的说道，并像是松懈般的坐了下来。
    袁嘉静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不禁停在坐在离自己几公尺之处的潘榆蓁身上。潘榆蓁的两侧坐了几名女孩，样子格外熟悉，似乎和那天追着她和庄寧的是同一批人。
    潘榆蓁刚好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在一起。潘榆蓁先是露出一抹兴奋的表情，但笑容却只维持了几秒便消逝。她默默的回过头，继续和身旁的人交谈。
    是因为看到庄寧吗？还是……
    「欸，你知道吗。」一旁的庄寧缓缓的开口，「我一直很想跟你道歉。」
    她纳闷的转过头，讶异的看着庄寧，「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因为周围吵杂的声音而听错了。
    「就开学的时候、还有上次晚宴我所说的话……」庄寧自顾自的说道，手指玩弄着发丝，「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你是沅野集团的千金。」
    袁嘉静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棕色的双瞳不带任何火花，语气冷漠的问道。
    庄寧扯着下唇，小声的吐出了几个字，「我调查了你的资料……」
    「干嘛调查我。」她拧眉，表情显得不自在。
    她讨厌别人知道她的家世。
    「因为你很不同。」庄寧默默的凝视着前方，继续说道，「从来没有人敢用你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每个人看我爸有钱、我哥是学生会会长，就对我百依百顺。」
    袁嘉静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承认一开始我很讨厌你。」她叹了一口气，「但也许在领悟到我那些所谓的『朋友』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对你產生了兴趣。」
    「总之，只是单纯对你很好奇，并没有要做什么。」庄寧双手撑着身子，耸了耸肩，「所以──」但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围人的拍手声给覆盖过去。
    「2012年，tsc运动大会，正式开始！」
    台上的校长用麦克风大声的说道，并和两旁的人员们一同剪断红色的彩带。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欢呼，大家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即将上场的球员们上。
    球员分成两排，蓝色的球衣和白色的球衣，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学校。
    「现在这场是哪两所学校在比啊？」
    「好像是御华跟实范。」
    身后的谈话声传入了她的耳中，那两个字听得格外清楚。
    御华。
    「欸欸欸欸，你看！」庄寧激动了拉着她的手臂，手指向正在上场的球员身上，「那个3号超帅的！」庄寧的脸上洋溢着兴奋。
    她顺着庄寧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却愣住了。
    ……
    是他。
    是他。

 Chapter 8: 好久不见的他。(2)

    她的脑袋停止运转了好几秒，漂亮的脸蛋上尽是错愕。
    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不可能的。
    经过那场车祸之后……
    ──不可能的！
    袁嘉静面色凝重的直盯着前方，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杂音没有一丝传入她的耳中。当她真正回过神的时候，比赛早就已经开始了。
    刚才的那一瞬间，是幻觉吗？
    她拧起眉头，试着在混乱的球场上寻找他的身影。
    ──并不是幻觉。
    从以前到现在，他永远都是球场上最闪亮的那颗星。不管是他柔顺的黑色短发、高瘦的身材，或是他那张好看的脸蛋。
    他还是那么的耀眼。
    「天啊，他超厉害的。」庄寧捧着脸，嘴里喃喃的说道。
    只见他敏捷的从敌队抄过球，并传给自己队上没有被防守的队员。他朝球门跑去，队员也很理所当然的将球传给他。只见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勾起右脚，准确的将球射入球门。
    一阵欢呼声在场上响起，看板上的分数也变成一比零。
    身穿白色球衣的队员纷纷向他击掌，并高兴的将他抱起转了好几圈。
    『你的膝盖严重受创，情况很不乐观。』
    当时梁医师的那番话，顿时回响在她的耳边。
    当时他那张错愕、愣住的表情，也一併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的情形。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在最美好的时候捉弄人。
    那场车祸带给他们的改变太大了。对于当时只有十五岁的他们，不管是身体上的伤口，或是心理上的痛，都太沉重了。
    感情这种事情，太复杂、也太累了。
    「欸，你还好吧？」庄寧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比赛现在正精采呢。」
    「……啊、喔。」她猛然的回过神，并胡乱点了点头、敷衍道，「没有……我在看比赛。」
    她在看他。
    他不停的进球，而同队的球员也像是被激起似的，积极的抢球和进球，使两队的比数越拉越大。但他的体能状况似乎不是很好，时常停下来喘气，眉头也一直拧在一起。
    御华的教练不停和他用眼神交流，但他只是摇头，完全不理会教练的意思。
    而且他不时的抬起头、用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观眾席。每当他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她的心就会漏跳一拍。
    ──她没有想过，两人见面的时间居然这么快。
    袁嘉静的皱着眉头、扯着下唇，战战兢兢的看着球场上的他。她的心跳很快、越来越快，合十的双手也沁出冷汗，心情紧张无比。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紧张。
    也许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吧。
    他正踢着球朝球门前进，然而敌队的人却积极的想要抢走球，近距离的跟在他旁边。只见对方试着用右脚将球踢开，却因此而绊倒了他。
    他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腾空翻了一圈并摔落在地上。对方也因为来不及闪躲而跟着跌倒，球则是不受控制的往一旁滚去。
    他闷哼了一声，随即缓缓的坐起身。他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痛苦的神情却无法掩盖。
    「叶……」袁嘉静撞见这一幕，整个人激动的向前倾，即将喊出的名字卡在喉咙。她默默的抽回身子，但目光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两方的教练和裁判也正沟通着，情况不是很欢乐。
    最后裁判做出结论，实范犯归，球归御华。
    他被同队的伙伴扶起身，但脚步却明显得有些不稳。他皱眉弯着腰，右手压着右膝盖，样子不是很好。但他只是站回自己的位置，等着比赛的开始。
    「暂停、暂停一下。」
    御华的教练向裁判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并上场将他拉了下来。教练让一名候补球员上场递补他的位置，并向裁判点头，表示比赛可以继续。
    「教练，我──」他看着比赛的开始，急忙想要向教练争辩。
    他很好。
    而且，他不想要错失这个可以找到她的机会。他知道她就在这茫茫人海里。
    教练只是不停的摇头，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双眸却增加了些黯淡。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并踏着不稳的步伐、慢慢的朝球场外走去。
    ──失败了吗？
    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不管是梦想、还是爱情……
    「搞什么鬼啊，实范的人也太过份了吧！居然害他受伤，不能上──」庄寧怒骂着，手反射性拍向袁嘉静的肩，却扑了一个空，「场……」
    没人。
    庄寧看着一旁的空位，表情显然愣住了。
    在哪里。
    他到底在哪里！
    袁嘉静着急的徘徊在走廊上，试着寻找他的身影。
    由于比赛已经开始，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在足球场上，因此走廊上空无一人，和早上的情况形成对比。
    为什么找不到他！
    刚才明明就看到他往这个方向走啊。
    他一下场，她就隐约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那股衝动，于是她也跟着跑出足球场。
    她要找到他。
    袁嘉静拧着眉头，踏着疑惑的步伐向前走。她拐过了转角，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空旷的长廊，以及他熟悉的背影。
    他修长的身子、代表着御华的白色球衣、以及他最喜欢的数字3……
    她的心彷彿漏跳了一拍，话卡在喉咙，想要大喊却喊不出来。
    ──叶宸。
    ──叶宸！
    眼看他就快要走到走廊的尽头了……
    「叶宸！」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大喊道。
    叶宸身体一怔，停下脚步并慢慢的回过头。
    「嘉静……」他的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丝不确定。原本错愕、讶异的表情，也被微微上扬的嘴角给取代。
    他的样子完全没有变。
    一样的脸蛋、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感觉……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太熟悉了。

 Chapter 8: 感情这种事。(3)

    「我喜欢你。」
    空旷的长廊上，站着两道身影。
    女孩身上穿着代表着悠宇的蓝色球衣，衣服背后绣着江裴，和号码5号。她将黑色的长发束成马尾，两耳戴着纯银的耳环，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朗爽、阳光的气质。
    悠宇里面的女孩大多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每天不是比美貌、比穿着，就是比男友。因此此刻散发出阳光气息的她，和其他的女孩相比，显得特别、顺眼许多。
    但男孩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告白而感到喜悦，反而皱起眉头，默不作声。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江裴的表情从柔和逐渐转为愤怒。
    「柳尚源！」
    她怒喊着他的名字，原本的清新的形象在一瞬间破灭。
    「说话啊。」
    儘管她这样说，柳尚源却依旧保持沉默。
    他高瘦的身子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眼神默默的凝视着一旁。他棕色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制服的外面套了一件a&f的灰色外套，一切在他身上都格外的合身，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也显得更加浓烈。
    柳尚源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名錶，表情凝重的看向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赛早就已经开始了。
    江裴见他默不作声，便一个箭步上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并垫起脚尖，主动向他攻势。就在两人的唇快要碰到的那瞬间，柳尚源却微微的将头撇开。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一股彷彿受到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用力将手抽回，并大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她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尖锐的声音回盪在走廊上。她不甘愿的咬着下唇，像是受尽委屈似的，一定要柳尚源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尚源无奈的搔了搔棕发，「这是我要问你的吧。」
    把他拉到这里的人可是她啊。
    他只不过之前去足球队找人的时候，稍微和她讲了几句话。当时足球队的人都说她是一年级的新星，又是amt总裁的千金，因此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但没想到真正的她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说吧。」柳尚源轻叹了一口气，「你找我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裴沉默了几秒后，并说道，「当我舞会的男伴。」
    她的话一说出口，柳尚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关于舞会。他早该料到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并缓缓的说道，「抱歉，我目前并没有要打算要约任何人。」
    柳尚源的答案让江裴皱起眉头，但她却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我不管。」她任性的说道，「我是哪里不够好？我漂亮、成绩好、家里又有钱，誉泰和amt长期以来也一直都有在合作。为什么？我是哪里不符合你的标准！」
    她话越讲越激动，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高昂又逼人的语气让柳尚源无法招架。
    明明就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偏偏个性却如此娇纵又任性。
    「我没有什么标准。」过了许久，他才勉强的吐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定他一定有什么标准？难到他就不能拒绝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吗？
    「那是为什么？」江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连忙放轻语气，深情款款的看向柳尚源，「我都说了，我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柳尚源平静的说道，眼神也暗淡了下来，「你只是想找一个男伴，好让自己在舞会当天能够风光一点。」
    她们的心态他会不知道吗？
    现在每个女生都处心积虑的想要找到男伴，为了就是要在朋友面前抬得起头，在舞会当天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她瞬间瞠大双眼，并连忙想要否认，「我没──」
    「对不起。」他默默的撇过头，并离开原本靠着的墙壁，「我并不想当任何人炫耀的工具。」语毕，他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江裴。
    其实原本他很期待今天的比赛，但现在他的那股兴致全消失了。柳尚源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并逐渐停下脚步、靠在一旁的栏杆上。
    他轻轻的闭上双眸，试着让身子放松一点，但心里却五味杂陈。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特别心烦。
    ──该死的舞会。
    从以前到现在，他真正想要约去舞会的人，就只有「她」。
    然而，她却践踏了他的真心。
    「为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iphone，默默的看着手机相簿里的那张照片、那个她。那张照片是很久以前出去玩的时候拍的，而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开朗大方的模样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
    他真的想不通。
    原本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认识了十年，她却选择别人，而且连最原始的友情都不愿意施捨给他。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人，居然会是最后伤他最深的。
    感情这种事，还是别太认真好。

 Chapter 8: 好久不见的他。(4)

    叶宸。
    她生命中第一个爱过的人。
    「好久不见。」
    面对叶宸的这句问候，她的脑袋当下一片空白，话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口。过了许久，等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有勇气抬头直视那张俊俏的脸蛋。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真的完全没有变。
    一点都没有。
    「足球……」他止住了接下来的话，并改口道，「来找你的。」
    其实足球比赛不过是个藉口，他是赌着能够见到她的机会而来的。但再次踏入足球队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突破，至少他夺回了一个他遗失的东西。
    毕竟那种怀疑自己能力的感觉，很差。
    「找我？」她眉头微皱，并小声的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说了吧……」
    他的双瞳则黯淡了下来，「为什么要转学？」
    当时她请了好几个月假的时后，他就感到很奇怪，却也无法做些什么。然而当她转学的讯息传到他耳里的时候，他整个人消沉了好几个月。就连他都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管朋友们再怎么想要讨他开心，都没有用。而学校的女生知道他恢復单身后，开始向他表达爱意时，他也都全数拒绝。
    后悔。
    那种感觉缠了他好几个月。
    「跟你无关吧。」袁嘉静刻意的看向一旁，平静的说道，「叶宸，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以朋友的立场，也不行吗？」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的开口道，「我爸的决定。」
    这不是谎话。
    转学是父亲的决定，而她只不过没有拒绝罢了。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她没有反抗父亲的决定。但其实父亲的原因和动机，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他和叶宸的父亲也闹翻了吧。
    叶宸的父亲，叶华，是闻名国际的大律师，在业界也享有不败王者的称号。凡是他接手的案子，就不会有败诉这个词的出现。
    他的失败纪录，是零。
    也因为如此，许多大企业家都将重要的案子委託给叶华。儘管他每起案子都是上百万几跳，也无所谓。
    叶华和袁政的关係也是如此。
    沅野集团所有的大小纠纷全都是叶华一手包办的，所以今天沅野能够有如此好的成绩，叶华也有很大的功劳。就连母亲的那场案子，官司也是叶华打的。
    因此，她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叶宸了，但真正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御华同班的时期。
    ──他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嘉静……」叶宸眼里反映出的情绪，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他能够说什么？
    当初可是他决定放手的。
    正当他试图忽略脑海中复杂情绪的同时，膝盖突然传来的一阵剧痛却使他蹙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试着忽略膝盖的痛楚，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法掩饰。
    「你没事吧？」察觉到叶宸的不对劲，袁嘉静有些着急的问道。
    她的视线反射性的看向他的右腿。他膝盖的部位套着一个黑色的护膝，腿部则贴着许多治疗运动拉伤的贴布。这时她才猛然得想起他刚才在球场上的事情，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心。
    但叶宸只是摇头，并弯下身子调整着自己的护膝。
    「你的膝盖……」她秉住了呼吸，「还好吧。」
    他抬头，并露出一抹淡笑，「我爸找了名医，復健之后恢復得很好。」
    对于叶宸的轻描淡写，袁嘉静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不该露出这种笑容的。
    在车祸过后，当叶宸得知膝盖受伤的消息时，那抹错愕呆滞的表情清楚的烙印在她的脑海中。面对林叔的离去，这个消息等于是雪上加霜。
    她讨厌回到学校后，他总是趴在栏杆上，从四楼俯瞰足球队练习的模样。更讨厌他总是摇头说没事，把话都埋在心里的样子。
    就连分手的时候，他也把错都归到自己的头上。
    「你担心我吗？」叶宸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使袁嘉静的心一怔。
    他那双迷人的双眸认真的看着她，而她则瞠大双眼，愣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的目地不只是问你转学的原因。」
    叶宸不顾膝盖的痛楚，一个箭步上前，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imissyou……」
    他迷人的嗓音回盪在她的耳边。
    「回到我身边，好吗？」

 Chapter 8: 好久不见的他。(5)

    自从叶宸的出现，她整个礼拜没去学校了。
    ──她这个该死的胆小鬼。
    唐悦和她约在一家位于北市热闹区的咖啡馆里。外观可以说是走简单风格，里面的设备却意外的舒适，体整让人感觉很舒服。
    袁嘉静将棕色的长发绑成马尾，凸显出她立体又漂亮的五官。她的穿着并没有特别华丽，灰色的针织外套配上深色的紧身牛仔裤，脖子则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却有种特别的气质环绕着她。
    她拉开咖啡馆的门，并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终停在坐在角落的唐悦身上。
    唐悦手里拿着iphone，似乎在查看着什么，因此没有注意到她的道来。袁嘉静朝唐悦的方向走去，并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嗨，你来啦。」唐悦抬起头朝她一笑，并顺势将手机放回包包里，「要喝点什么吗？」
    她摇头，「不用了。」
    虽然袁嘉静这么说，唐悦还是擅自帮她向服务生点了一杯热红茶。在服务生离去之后，唐悦看了看店里四周，并笑了几声。
    「你可以不要每次出现都这么引人注目吗？」唐悦压低声音说道，「好多人都在看这边。」
    她拧眉，并转过头看了一下。的确有很多人朝她们的方向看来，但一见到袁嘉静也在看这边，连忙转移目光，假装做自己的事情。
    她耸了耸肩，并看向唐悦，「跟我无关吧。」
    唐悦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给人的感觉很活泼乐观，一头漂亮的黑发拨到右侧，整张清秀的脸完全呈现出来。她脸上画着淡妆，身上发出成熟的气息和大家闺秀的气质。
    天悦集团是化妆品界的龙头，而身为集团董事长独生女的唐悦，因为非常符合集团的形象，而为集团的商品代言过许多次。
    唐悦从小就就读御华，也是御华的毕业生。当时她因为代言集团商品常出现在大萤幕上，而成为了校园的偶像。
    大家都说她以后一定会进入演艺圈，但事实是，唐悦古怪的个性谁也捉不清。
    唐悦朗爽的笑了几声，而服务生也恰巧将饮料送了上来。她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并担心的看向对饮料无动于衷的袁嘉静。
    「……你还好吧。」唐悦放下杯子，并切入主题，「你脸色很差。」
    袁嘉静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要不是因为袁佑钧和管家的死缠烂打，她大概连饭都没有要吃的意思。她原本就不是健康活泼的女孩，经过这几天，脸更是缺乏血色。
    但她只是抿了抿唇，并摇头。
    ──她不想提这几天的事。
    「别骗我了，佑钧都和我说了。」唐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连学校都不去，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唐悦露出一抹担心的表情。
    袁嘉静垂下美顏，并拿起红茶啜了一口。她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才缓缓的开口。
    「我看到叶宸了。」
    唐悦完全没有料到她的答案，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什、什么？」唐悦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几天。」
    唐悦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足球比赛，地点刚好在悠宇。」
    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却让她用一句话轻描淡写的说去。
    「足球……」唐悦抓到了重点，嘴里喃喃道，并犹豫着是否该继续问下去。「他的膝盖……不是车祸的时候受伤得很严重吗？」
    她还是问了。该死的好奇心。
    「他说他爸帮他找了名医，所以復健的很成功。」
    从头到尾，袁嘉静的表情都始终如一，平静的彷彿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明明她心里的情绪很乱，她却没有办法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好讨厌。
    ──其实她真的很想要将烦恼发洩出来。
    ──明明眼前的是唐悦，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
    「那……」唐悦嚥了嚥口水，谨慎的问道，「他还有说什么吗？」
    这句话使袁嘉静的身体一怔，但她表面却假装镇定。只可惜如此细小的举动，全都看在唐悦的眼里。唐悦美眸直盯着她，彷彿一定要她说出来似的。
    「他……」袁嘉静欲言又止。
    「他……？」唐悦秉住呼吸，反覆道。
    「他说，他很想我。」袁嘉静深呼了一口气，并望着唐悦逐渐瞠大双眸。「希望我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果然，唐悦傻在原地、张着嘴，久久才发出一道愣住的声音
    「……啊？」
    袁嘉静则是平静的看着唐悦的反应，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喝着杯子里的红茶。
    「他……」唐悦甩了甩头，改口道，「你答应了吗？」
    袁嘉静沉默了。过了好几秒，她才慢慢的摇头。
    「没有。」她顿了顿，「我跑开了。」
    她这该死的胆小鬼。
    「为什么。」唐悦一脸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你不想要和他重新开始吗？」
    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都认为袁嘉静和叶宸是完美的一对，虽然在别人眼中，这个组合可能有些奇怪。
    袁嘉静是学校有名的冷漠公主，沉默寡言，人难亲近，却非常漂亮，而且又是沅野集团的千金。叶宸是足球队的主将，也是女孩心目中的王子，长得帅、成绩好，家里有钱，学校一半的女生几乎都暗恋过他。
    不过这些背景条件都不是重点。
    袁嘉静和叶宸在一起期间改变很大，常常露出笑容。
    那个时候的她，大概是唐悦从小到大看过她最快乐的时期。
    只可惜，那场该死的车祸改变了一切。
    「……我不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太复杂也太累了。」袁嘉静低下头，黯淡的说道，「我早该从我爸妈的婚姻里学到教训，爱情里面最后的伤者都是自己。」
    对于爱情，她还只是初学者，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那种心痛的感觉。
    「嘉静……」唐悦欲言又止，安慰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她懂袁嘉静的心情。
    和叶宸分手后，袁嘉静整个变了一个人，变得比和叶宸在一起之前更冷漠。儘管她从来不向人哭诉，什么话也没说，但她压抑着的伤痛在唐悦的眼里却是一目了然。
    唐悦深呼了一口气，问道，「你……心里还有他吗？」
    她先是一愣，随后点头，「有。」
    他一直都佔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但不管怎么样，我不可能回去御华的。」她默默的说道。
    唐悦深吐了一口气，并沉默了许久。
    「嘉静，我没有办法帮你做任何选择，但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够对自己好一点。」唐悦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伤。」
    她则是纳闷的点头，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唐悦如此正经的样子。
    「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还有另外一个目地。」
    袁嘉静的心一怔，眼睛睁大直盯着唐悦。
    「你还记得chris吧？」唐悦问道，而她只是谨慎的点头。「他去年回美国了。」
    chris是唐悦的男朋友，中美混血，高中的时候因父亲工作的关係搬到台湾、转进御华，并对唐悦一见钟情。两人也不负眾所期望，很快的便开始交往。
    他一毕业就申请上了加州的大学，并回美国读大学。而唐悦则留选择留在台湾，继续思考自己所想要追求的东西。但他们并没有分手，感情依旧很稳定。
    「我……」
    ──不。
    ──别说。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我申请上了ucla。」
    ──住口。
    ──别再说下去了。
    「今年年底我就会出发去美国。」
    袁嘉静彷彿感觉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脑海一片空。
    又一个人要离她而去了。

 Chapter 8: 好久不见的他。(6)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一进家门，管家就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并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则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慢的走回房间里，并重重的将门甩上。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头好痛。
    ──痛到快爆炸了。
    她走向书桌，并拿起上头积满灰尘的相框，相片里是国中时期的她和叶宸。自从他们分手之后，她就将相框面向桌面，却捨不得丢掉。
    照片上的她在笑，叶宸则搂着她的腰，背景是学校的草坪。照片大概是叶宸的某个朋友拍的吧，她也忘了，毕竟相片和相框都是叶宸给她的。
    『干麻给我照片？』
    她还记得当时叶宸拿给她的时候，她一脸不解问他的样子。
    『因为你这张笑得很漂亮。』
    他是这么回答她的。
    她紧紧的闭起双眼，并将相框大力的放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她一手用力的摀着额头，另一手则放在书桌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头好痛。
    甚至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微微着睁开双眼，并打算走回床旁，手却不小心挥到了相框使它掉落在地上。她连忙蹲下身子将相框捡起，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除了这张漂亮的脸之外，根本一无所有。』
    『根本没有人喜欢你，更没有人想要跟你做朋友。』
    『不过就是用沅野集团的名义当靠山的废物！』
    『真不懂叶宸为什么会看上你这种人，最后还不是被你害得伤痕累累……』
    『你怎么还敢来学校？』
    一堆杂乱的声音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中，她紧闭的双眸、双手摀着耳朵，并将脸埋入膝盖之间。
    「闭嘴──」
    她大喊道，却换来无声的回应。
    「别说了……」
    她没有哭，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哽咽了。
    自从小时候目睹父亲和母亲的事情之后，她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抱过希望。她一直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才不会伤害自己。
    叶宸拯救了她，之后却又将她推回了原点。
    一切都还是一样。
    她还是那个冷漠、孤单、目中无人的袁嘉静。
    在那场车祸之中，他们彼此都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很多事情是无法挽回的。相似的，就算回的去，心里的伤痕抹不掉，很多人事物也已经变了。
    当初的那种感觉，似乎也流失了。
    『我喜欢你。』
    国中时期青涩的告白，让她的世界多了一丝色彩。高中时期的意外，却让她的人生再次回到原点。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
    「管家……」
    句子还没说完，她便感到头一阵晕眩，接着眼前一片黑，身体无力的往一旁倒去。她彷彿听到了人群的讨论声，下课的鐘声，树上的鸟叫声。
    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一个地方。
    以及，那天的噩梦。

 Chapter 9: 令人窒息的回忆。(1)

    两年了。
    她和叶宸从国二就在一起了，到现在高一已经两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视感情为空气的她，居然可以和一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也许，她真的对爱情改观了。
    「嗨，抱歉让你久等了。」叶宸出现在教室的门口，身上穿着足球队的球衣，肩上则背着一个nike的黑色球袋。「教练今天心情不好，念了好久才放我们走。」他无奈的笑着说道。
    袁嘉静耸了耸肩，「没关係。」
    她将耳机摘掉，并揹起书包起身，朝叶宸的身影走去。
    「走吧。」
    他点头，并淡笑，「嗯。」
    放学的时候，叶宸时常有足球队的练习。她则一个人留在教室，等他练习结束后一起回家。虽然她和叶宸在交往，但她的个性还是一样，冷漠又高傲，因此许多人依旧不敢接近她。
    除了叶宸。
    有些时候她会想，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他真的太好了。
    等他一起放学已经成为一个习惯，甚至有些时候她自己回家时，心里居然会有一股孤单的感觉。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如此依赖一个人。
    真不像她。
    不过她也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今天星期五，我们一起吃饭吧？」叶宸说道，语气彷彿早就有了规划，「我订了一间餐厅，是我爸朋友新开的。」
    餐厅都已经定了，她能拒绝吗？
    她无奈的轻笑了几声，并点头说道，「好。」
    一走出御华的校门，并立刻看到一台黑色的宾士轿车停在校门口。由于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又是星期五的关係，人潮已经逐渐散去，轿车旁那道年迈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寂。
    「抱歉林叔，让你久等了。」叶宸连忙加快脚步走去，抱歉的说道。
    林叔摇头，并和蔼一笑，「没事的。」
    林叔是叶宸家里的司机，年龄已经迈入六十。他远在叶宸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叶家服务，至今已经超过三十年。林叔将叶宸当成是自己的孙子一般疼爱，由于叶华常因工作的关係而不在家，林叔在叶宸的生命中扮演着家人的角色。
    不管是上课、下课、学校活动、约会等大小事，都是林叔载叶宸去的。
    林叔对叶宸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上车吧。」林叔说道，「你餐厅不是订六点吗？假日人潮会比较多，又是新开张的店，到时候晚到了搞不好预约就会被取消囉。」
    「对吼。」叶宸抓了抓黑发，并连忙拉着袁嘉静上车。林叔则在为他们关上车门后，快速的往目的地开去。
    她和叶宸在一起的期间，其中一个大改变就是她对车子──尤其是黑色宾士，不会在有莫名的害怕。在她心里，她总觉得车子是一个危险的东西。黑色的宾士更是不吉利的象徵。
    但最原始的那股害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因为母亲的关係吧。
    ──她就是那样死的。
    不过只要有叶宸在身边，心里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安心。
    她喜欢这种安心的感觉。
    不久，黑色的宾士轿车停在一家外观华丽高调的法氏餐厅前面。
    「餐厅到了。」驾驶座上的林叔转过头来，露出一抹年迈的微笑说道，「吃完的时候再打给我，我再来接你们。」
    「林叔，辛苦你了。」叶宸对他笑了笑，并拉着袁嘉静下车，「走吧。」
    她就这样被叶宸拉下车，关上车门前她向林叔点头道，「谢谢。」
    林叔只是笑着说了句应该的，那副和蔼可亲又稳重的模样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林叔真的是一个很亲和的人，就算对她也是一样。
    有些时候，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身边也能够拥有一个值得信任的长辈。
    她的家庭里没有一个真正在意她的人。不管是永远都在工作的父亲，远在美国久久回来一次的弟弟，还是家里的管家和佣人，她都很少接触到。
    她总是一个人。
    她真的很羡慕叶宸。
    因此事发后再回首，她依旧想不通。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
    法氏餐厅的料理非常精緻，餐点分量也刚好，对于食量不大的她来说很合胃口。听叶宸说，他父亲之前帮这间餐厅的老闆打了一场非常重要的官司，所以来这里用餐都可以不用钱。
    叶宸和结帐柜檯讲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走出餐厅。林叔和车子早已在外面等候了，一见到两人出来，他连忙下车并作势要为两人拉开车门。
    「不用了啦。」叶宸连忙阻止他，「这种小事我们自己会做。」
    但林叔还是坚持把门打了开。固执又敬业的司机。
    在踏进车里前，袁嘉静的视线停留在林叔脸上许久。总觉得他全身透露出一股疲惫不适的感觉，彷彿一瞬间老了许多，和之前健朗的模样有些差距。
    「林叔……你还好吧。」她忍不住问道，脸上露出一抹担心的表情。
    林叔摆了摆手，笑答，「没什么，小感冒而已，赶快上车吧。」
    袁嘉静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快速的上车。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很寧静，林叔平静的行驶着车子，样子看起来有些劳累。
    叶宸似乎因为下午的练习而感到疲惫。由其在刚才餐厅那种高级又舒适的情况下，他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他虽然睁着眼睛没有睡着，但也没有体力多说什么。
    她则是凝视着前方，保持沉默。
    天空早已全黑，虽然路的两旁还是有一些商店和民眾，却依旧给人一种夜晚寧静的感觉。车子以正常的速度行驶在马路上，然而正当车子里的气氛安静无比时，一辆超速的车子却笔直的朝他们衝来。
    「小、小心！」
    她瞠大双眼，焦急的大喊道。
    林叔也瞬间瞪大双眼。她听到了林叔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以及他扭转着方向盘、用力踩下煞车的声音。原本昏昏欲睡的叶宸也猛然的醒来，反射性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往右边闪！」
    刺眼的车灯使她睁不开双眼，急促的喇叭声让周围的气氛瞬间紧绷。
    碰！
    下一秒，车子的碰撞和煞车声划破夜晚的寧静，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人群的恐慌及尖叫。两台车相撞的样子惨不人赌，黑色宾士轿车呈现扭曲的状态，随后来不及煞车的车子也跟着撞上。
    人行道上的民眾有些遮住双眸不敢看，其他的则连忙掏出手机拨叫救护车。
    场面混乱不已。
    「嘉、嘉静、嘉静！」
    叶宸一手摀着额头上的伤口，另一手忍着痛、轻拍着她的身躯。他感觉到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沿着脸庞滑落到衣服上。即便是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令他痛不欲生。
    袁嘉静的头因猛烈的煞车而撞向一旁的玻璃，清秀的脸蛋上佈满了擦伤和血跡。她吃力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全身剧痛，痛到她快没有知觉了。
    「该死……」她咬紧牙关骂道。
    她试着移动自己的身子，但伤口的剧痛却迫使她停下当下的动作。疼痛和晕眩很快的淹没了她的思绪，眼前一片模糊，像是失去焦距似的，接着是一片黑。
    在闔上眼睛的那瞬间，她彷彿听到叶宸的声音回盪在耳边。
    「对不起。」
    不要、不要说对不起……

 Chapter 9: 令人窒息的回忆。(2)

    她在昏迷吗？
    还是其实她已经死了。
    为何……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
    『离婚吧。』
    那是家里的走廊。她看见年幼的自己独自站在走廊上，默默的聆听着父母的对话。外头正下着大雨，巨大的雷声轰动着整幢房子。
    『为、为什么……』
    她听见母亲颤抖的声音。
    『没有原因。』父亲低沉冷静的声音穿过门，回盪在走廊上，『签字吧。』
    之后两人的对话一句都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她默默的站在走廊上，双眼空洞的凝视的前方，直到房门猛然的被打开，母亲泪流满面的跑了出来。
    『对不起，嘉静……妈妈先走了……』
    她本能的伸出手，但却抓了一个空。
    母亲往楼下跑去。接着，她听到车库门被开啟的声音。矮小的她冷静的走到走廊的窗边，目睹那台黑色宾士快速的开离大宅。
    那是她最后一眼看到母亲。
    母亲在精神状况不好之下开着车子、沿着弯曲的道路上山。人好像心情差的时候，都会想要到高处散心。她真的不懂这样的行为。
    那天刚好下着雨，天雨路滑加上车外视线不好的关係，母亲的车在转弯处翻下了山谷。当救难人员赶到时，她早已回天乏术。
    她的妈妈死了。
    但当时，她却连母亲的长相都没有好好记住。
    从那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很怪异。
    沅野集团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公司的版图扩展到亚洲各地，家里的财富更是跃上亚洲富豪的排行榜。但是父亲总是在工作，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不喜欢父亲。
    虽然她知道母亲是死于意外，但心里的某处总认为，母亲的死有一半是父亲的错。如果父亲没有在那天提出离婚，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爷爷奶奶不会在丧礼当天痛哭失声，佑钧不会被爷爷强制带回美国，大家都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痛苦。从小她就一直觉得，周围的人都在一一的离她而去。终究只剩她一个人。
    一个人。
    ……
    ……
    「──」
    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米色的天花板。她轻轻的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全身痠痛，彷彿骨头全散开了一般。
    她一手撑着病床，慢慢的起身。
    「这是哪里……」她拧眉闭起双眼，嘴里低声的呢喃道。
    她处身在一间很华丽的病房。病房的装潢设计很漂亮，家具採取咖啡色系列的色调，给人一股很温暖的感觉。她正坐在一张很舒适的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厚棉被，手臂上则打着点滴。
    这是医院。
    她家开的医院。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深呼了一口气，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使她蹙眉，右手则反射性的揪紧了身上的棉被，「该死……」她低声咒骂道。
    真有够该死的痛！
    她到底怎么了！
    她试着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头却痛得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正当她打算下床一探究竟时，病房的门却被打了开，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白袍的漂亮女子。
    女子一见到她，先是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接着微笑道，「醒啦？」
    「……这是哪里。」袁嘉静痛苦的闭起双眼，低声呢喃道，「为什么……头这么痛……」
    「医院。」女子轻轻的关上门，并朝她的方向走来，「你出了车祸，头因为猛烈撞击的关係，脑震盪级数约二级。左手臂和左腿骨折，但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有大碍。」
    她边说边检查点滴，并在病歷簿上纪录了几行字。
    车祸……
    她再次闭起双眼，试着回想那天的场景。然而，脑海中思绪却非常混乱，根本完全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记忆。
    「别想了。」袁嘉静感觉到一隻手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睁开眼，只见女子柔和的看着她，轻声的说道，「脑震盪二级会有头痛和意识混乱的后遗症，所以不要刻意去想那天的情况。」
    她用沉默回应。
    她现在只要一个动作，全身就会抽痛，哪怕只是叹一口气，也会拉扯到伤口。她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但活了十五年，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不舒服。
    女子检查了一下她的头部，以及她身上其他处的伤口。
    她看着袁嘉静的脸，并开口道，「你算幸运。通常像这种大型车祸，伤者不是毁容就是变成残废。你的脸部虽然有受伤，但都只是擦伤，以后并不会留下疤痕。」她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留下痕跡那多可惜啊……」
    女子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的拍了一下手。
    「都说了这么多话，我还没自我介绍吧。」她笑了笑，「我是梁葳，你的主治医生。」
    听见她这么一说，袁嘉静才缓缓的抬起头正视梁葳。
    梁葳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秀丽的黑发拨到右侧用发圈绑了起来，身上穿着专属医生的白袍，整体散发出一股充满自信、精明能干的气息。她的年龄看起来很轻，实在很难想像她是一位医生。
    「你好……」面对梁葳突来的自我介绍，袁嘉静顿时感到有些尷尬。除了这两个字，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梁葳则露出一抹微笑，并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先休息吧，依你现在的状况还不能乱动，我晚一点会再过来看你的。」语毕，梁葳并转身打算离开，但手腕却被一道力量给拉了住。
    梁葳转过头，只见袁嘉静正拉着她的手腕，瞳孔中的镇定加杂着紧张。
    「……叶宸呢？」她语气听起来有些颤抖。
    梁葳微微的勾起嘴角，像是在安抚小孩似的看着她。
    「在隔壁的病房。」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鐘，徐徐的说道，「他受的伤比你重，手术完之后虽然已经脱离险境，但目前还没有醒过来。等他醒来后，你再过去看他吧……他行动可能会有点不方便。」最后那句梁葳用含糊的语气带了过去，彷彿是刻意不让袁嘉静听清楚似的。
    袁嘉静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整个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胸腔传来的剧痛又使她蹙眉，不过她还是感到安心。刚才她在心里做了最坏的假设，幸好现实世界里并没有发生。
    袁嘉静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问道，「那……林叔还好吧。」
    她都差点忘了。当时在驾驶座上的林叔可能受的伤比她和叶宸都来的重，况且他已经年过六十，身体一定比年轻人脆弱，也许根本经不起车祸的撞击。
    一想到这里，一股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梁葳思考了片刻，「你是指和你们同辆车的老伤患吗？」
    袁嘉静点头，眉头不禁微微的拧了起来。
    「死了。」梁葳并没有想刻意隐瞒，毕竟早晚都会知道的。
    只见袁嘉静呆愣在原地，眼里尽是错愕，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车祸当晚送到医院时，就已经重伤不治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一击，久久都喘不过气来。

 Chapter 9: 令人窒息的回忆。(3)

    死了。
    那个总是笑容可掬又令人尊敬的长辈，结束了六十二岁的生命。
    肇事者是一位酒驾的年轻人，家里似乎小有财富，在手术醒来过后得知一切时，居然连一丝抱歉的样子都没有，只是不停的为自己骨折的手臂哀嚎。
    她抬头看着灵堂上林叔的遗照，她实在想不通。人总说，好人都短命。但善良的林叔居然因为这种可恶的人而丧命，这世界果然没有天理。
    「林叔在我的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从我小的时候就陪伴在我的身边，到我儿子出世，至今已经……」叶华站在台前用麦克风前说道，脸上的表情尽是哀伤。
    今天是林叔的丧礼。
    在她和叶宸出院后，叶华为林叔办了一场盛大的丧礼，感谢他三十几年来将自己奉献给叶家。林叔的老婆、儿女甚至刚出生的孙子都来到了现场，全都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他们都没有想过，林叔会这么突然的离开他们。
    「叶宸……」袁嘉静看向一旁的叶宸，不禁为他感到担心，小声问道，「你还好吧。」
    叶宸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腿上的石膏还没有拆，头上也依旧贴着胶布。车祸至今已经过了三个礼拜，袁嘉静身上的伤大多好了，但叶宸的状况似乎比她严重许多。
    叶宸不语，只是摇头。
    她也不在多说什么。叶宸醒来得知林叔去世消息时彻底崩溃的样子，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对于林叔的死感到既伤心又自责。这些事情，对于只有十五岁的他们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丧礼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像母亲丧礼那天的一样。那种沉重又悲伤的气氛，像一颗石头般的压着她的胸口。她感觉自己的气喘好像要发作了。
    「我先出去一下……」语毕，她便悄悄的走出丧礼会场。
    一踏到会场外，她不禁大口的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
    她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此刻她真的很想大哭一场。明明那天就该像平常一样，和叶宸约会完之后平安的回家。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会在一夜之间改变这么大。
    林叔的死，她是否也有责任？就像母亲的死一样。如果当时她有阻止母亲衝出家门，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相似的，如果那天她拒绝叶宸的邀约，也许车祸就不会发生。
    她闭上眼睛，试着平息自己凌乱的心跳。忽然，她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隻手的重量。她身体猛然的一怔并连忙睁开双眼，接着却被那隻手的主人给吓了一跳。
    是父亲。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淡的问道，「你什么时后来的。」
    她原本应该和父亲一起来的，但却因为父亲突然有事，而变成她一个人前来。在独自踏进丧礼会场时，全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令她好不自在。
    「刚才。」袁政回答道，并瞥了一眼手錶，「抱歉，公司突然出了状况所以耽搁了。」
    她不语。
    她不懂为什么父亲要和她道歉。当年母亲丧礼完毕之后，他一句话抱歉的话都没有对她说，甚至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给她。母亲的离去，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没有答案的谜。
    「丧礼结束了？」他皱起眉头问道。
    「没。」她刻意将头瞥向一旁，说道，「出来透气。」
    自从家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她和父亲之间多了一道距离。因此像现在一样正常的和父亲对话，她心里不禁感到莫名的彆扭。
    袁政看着她的侧脸，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别难过了。」他轻拍了拍她的背，「命运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林先生的死并不是你或是叶宸的错，所以不用感到自责。」他的眼神中多了分悲伤与无奈，彷彿在诉说着什么似的。
    父亲低沉的嗓音回盪在耳旁，她彷彿觉得心情真的放松了一些。然而，父亲的话却又勾起了她另一段不美好的回忆，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她转过头，双眼直看着父亲的眼睛，「那妈妈的死呢？为什么……为什么那天要向她提出离婚？为什么当时不阻止她……」她哽咽了。
    袁政的神情黯淡的下来，一阵沉默笼罩着两人许久。
    「你不用知道。」
    他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独自朝会场里走去。
    在丧礼结束前，她都没有回到会场里面。虽然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有礼貌的举动，但是她实在无法若无其事的回到会场里。那种悲伤的气氛，她真的承受不来。
    在丧礼结束后，来参加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她靠在会场外的一颗大树上，静静的目睹着一切。只见袁政和叶华一同步出丧礼会场，原本两人准备往左边转去，袁政却突然止步，并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张支票交给叶华。
    「给家属的。」袁政低声的说道，「让他们好好过个年吧。」
    叶华接过支票，并瞥了一眼上头的数目。
    一千万。
    「他们不会收的。」叶华将支票还给袁政，「拿回去吧。」
    袁政并没有要拿回支票的意思。
    「这是我唯一能做得。」他说道，并硬是将支票塞给叶华。
    叶华无奈的看了袁政一眼，并点头将支票放入口袋中。接着，两人并一同朝会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好像在谈论着什么事情似的。
    袁嘉静看见叶宸从会场里默默的走了出来。他的右腿还打着石膏，走路一拐一拐的，表情呆滞的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她快速的朝叶宸的方向走去，并拦住他。
    「叶宸……」她轻唤着他的名字，并拧起眉头担心的望着他，「你还好吧……」
    叶宸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跟着滑落。他摇头，并难过的一把将袁嘉静抱住。
    「林叔走了……」他的头轻靠在她的肩上，哽咽的说道，「再也不会回来了……」叶宸哭泣的声音回盪在她的耳边，眼泪则滴在她的肩上并沿着胸前滑落。
    那是她第二次看见叶宸哭。

 Chapter 9: 令人窒息的回忆。(4)

    在丧礼结束后的那个礼拜，她和叶宸回到了学校。
    已经快要一个月没有上学了，在踏入校园的那刻，她不禁有股陌生的感觉。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听说了他们发生车祸的事情，但没有人知道其中那令人悲痛的消息。
    回到学校后，她发现叶宸变了。
    虽然表面上他还是以前随和爱笑的叶宸，但是总觉得他是在勉强自己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在笑。他整个人变得沉静许多，跟平时开朗阳光、爱和同学玩闹的他有些不同。
    她和叶宸的关係似乎也在变调。
    叶宸不再像以往一样每次下课都来找她聊天，甚至有时她和他讲话时，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在独自烦恼什么似的。
    不过每当她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却又只是摇头说没事。
    她明白，他们正在疏远。
    虽然她知道林叔的离去对叶宸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但没有想到他的变化会这么大。然而，原本她以为叶宸的改变是因为林叔，直到一个月后医院回诊的那天，她才终于知道了事实。
    回诊的那天，梁葳和她谈完话之后，便面色凝重的将叶宸叫进了办公室里。
    袁嘉静并马上没有离开。
    她悄悄的站在办公室的门旁，并隐约的从门缝中看见梁葳拿出一张x光照。
    梁葳手拿着影像图，并指着图上膝盖关节的部位，解释道，「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你的膝盖骨因为车祸粉碎得很严重。虽然復健成功的话对日常生活不会有大碍，但像足球这类的激烈运动可能不能再碰了。」
    站在门外的袁嘉静整个人愣住了。
    什、什么……？
    叶宸瞠大了双眼，脸上尽是错愕。他愣了好几秒都没反应，在回过神之后尷尬的笑了两声，「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梁葳见叶宸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虽然身为医生，她对许多患者宣布过比这更不好的消息。但是他才十五岁啊！而且在住院的这段期间，梁葳了解到他对足球的爱好，也知道他很有这方面的天分。
    她看了真不忍心。
    「偶尔玩玩还是可以的啦……」梁葳起身绕出办公桌，并上前轻抱住叶宸，「也许復健之后情况会好转也说不定。」她安慰道，并硬是勾起一抹微笑。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没有一句进到袁嘉静的耳里。
    她默默的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叶宸从办公室内走出来。他走出来时的表情异常冷静，彷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平静的开口，「是真的吗？梁医师所说的话。」
    叶宸止步，看了她一眼，并点头。「嗯。」
    他就用一个字带过，什么也没多说。
    隔天，叶宸退出足球队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学校。
    在御华，足球是最强的校队，所以足球队的队员全都享尽了全校师生的崇拜。叶宸是足球队的主将之一，更是未来队长的最佳人选。因此对于他退出的消息，没有一个人是不惊讶的。甚至，许多足球队的队员都愤怒的来找叶宸理论，但他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至于其他来询问他的同学，他都一律笑笑并轻描淡写的带过。
    在叶宸退出的消息传开之后，袁嘉静隐隐约约感觉到许多人，尤其是女生，看她的眼神似乎比以前更加不友善。那种眼神已经不是以前忌妒或羡慕的眼神，是讨厌，彷彿叶宸退出足球队全是她的错。
    「你确定你的选择是对的吗？」
    某天放学，当教室里的人都已经散去后，她默默的走到趴在四楼栏杆上、俯瞰球场的叶宸身旁，平静的问道。
    自从他退出之后，他常常放学独自趴在这里看足球队的练习，脸上的表情尽是失落。
    对于现在的叶宸，她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自从车祸发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包括他们的感情。像现在这样和叶宸单独相处，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叶宸无奈的笑了笑，「我没有选择啊……」
    他轻叹了一口气。
    「我好累……」他将身子从栏杆上抽离，并转头正面的看着她。「林叔的死我已经释怀了，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但是足球……」他欲言又止，「失去梦想的感觉还真差。」
    叶宸的这番话顿时让她感到心情好沉重。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会在短时间之内变化这么大。
    命运这个玩笑，是否开得太大了。
    「嘉静……」
    他轻唤道她的名字，没有迟疑的说出下一句惊人的话。
    「我们分手吧。」
    ……
    ……
    什么？
    她瞠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对不起。」叶宸垂下俊顏，表情尽是忧伤与无奈，「这两个月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原本的生活突然被打乱，原本拥有的东西也突然消失了，一切都变得好混乱……」
    他深呼了一口气。
    「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办法调适好，更没有办法好好经营一段感情……」说到这里，叶宸的声音不禁哽咽了起来。他上前轻抱住袁嘉静，并低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到头来，我只能对你说这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叶宸，甚至自己回到家里。
    她只知道回到家里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并且第一次放任自己大哭了一场。她把门反锁了起来，并用东西挡在门前，谁也不准进来。
    分手了。
    她和叶宸分手了。
    结束了。
    她以前就曾假设过这个时刻，但是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的伤心。
    叶宸对她来说是拯救她的人，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可是现在什么都结束了。
    一切又回到原点了。
    「哈哈……」她轻笑了几声。
    这一切虽然来得突然，却又好像是早就注定好了。从以前到现在，她就是一个不被爱的人。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所有的人都在离她而去，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原地打转。
    她无法止住泪水，只能拼命的用棉被粗鲁的将泪水抹去。
    她好不舒服。
    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痛苦。

 Chapter 10: 被过去所纠缠。(1)

    好痛苦。
    那种感觉真的好不舒服。有种喘不过气、快要窒息的感觉……
    「！」
    她猛然的睁开美眸，双手反射性的揪紧了身上的棉被，并大口的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早晨的阳光隐约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房内，外头的鸟叫声也传入她的耳中。袁嘉静烦躁的摀着额头，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方才的梦境，好真实。
    「哈……」她不禁轻笑了一声。
    那场梦，根本是将她人生的悲剧全集中在一起的噩梦。
    父亲、母亲、叶宸……
    袁嘉静单手撑起身子，但在起身的同时，她却感到头一阵晕眩，过了好几秒才有办法抬起头。然而，她下一秒却被床旁那头漂亮的淡棕发给吓了一跳。
    「佑钧……」
    她微微的皱起眉头，脸上尽是纳闷。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并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鐘。
    早上七点。
    她咳了一声，并轻推了推袁佑钧的肩膀。袁佑钧似乎没有睡得很熟。她才轻轻的一碰，他就立刻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大眼，沉默的看了袁嘉静一眼后，并将手贴到她的额头上。
    她微愣，「做、做什么。」
    「看你还有没有发烧啊。」袁佑钧拧起眉头，俊俏的脸蛋上露出一丝无奈，「你该不会连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吧。」
    她摇头。
    「林管家上来叫你吃饭时发现你昏倒在地上，连忙请家庭医生来，说是发高烧了。」他边说边整理着自己微翘的头发，并打趣道，「你睡了两天，我都怕你醒不过来了。」
    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并无奈的闭上双眼。
    「我去跟林管家说你已经醒了，然后顺便准备上学的东西。」袁佑起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并说道，「你今天还是先待在家里休息吧。」
    「不了。」她摇头，并起身，「上学等我吧，我们一起走。」
    袁佑钧先是担心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则换上一抹微笑，并点头。「嗯。」
    袁嘉静看着他走出房间后，并走进浴室里的分隔式淋浴间，用热水彻底的将身子衝了一遍。洗完澡之后她感到全身舒畅许多，原本苍白的脸蛋也多了几分血色。她梳妆整理完毕之后并下楼，而袁佑钧早已在客厅等她了。
    「小姐，你确定今天要去学校吗？」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嗯。」
    「好吧……」管家无奈的喃喃道，「那至少让陈司机送你们去学校吧，毕竟进入冬天气候较凉，坐车比较方便也比较快。」
    袁佑钧耸肩表示没意见，并看了她一眼。她皱眉思考了片刻，最终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内心依旧认为车子是危险的东西，但是她总不能永远这样排斥，甚至因为个人因素连累到其他人。上次陈叔差点因为她被父亲解聘，现在佑钧回来了，就像父亲说的一样，他没理由要忍受她古怪的个性。
    车子快速的行驶在大马路上，果然不用十分鐘就到达了学校门口。两人向陈叔说了声谢谢后便下车，并一同走入校园。没想到，如此微不足道的动作却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waitwaitwait！」就在袁嘉静要走向二年级的大楼时，袁佑钧连忙出声叫住她，并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药，「医生开得药，记得中午饭后要吃喔。」
    她接过药，并点头收入书包。
    「那……掰囉。」袁佑钧一笑，并挥手准备离开。
    然而，袁嘉静却默默的伸手抓住他的外套衣角。袁佑钧歪头、纳闷的看着她，但她却迟迟不说话，也没有要将手放开的意思。
    他笑了两声，问道，「怎么了。」
    「不要回美国了……好吗？」她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那双漂亮却带些忧鬱的双瞳笔直的看着袁佑钧帅气的脸庞，「留在台湾陪我。」
    现在她身边唯一的人，就只有他了。她不希望佑钧也像其他人一样离她而去。
    「当然。」袁佑钧露出一抹浅笑，并点头保证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眼里里多了丝孤寂。
    他喃喃道，「不回美国了……」
    他不会回去的。
    重男轻女的爷爷在母亲过世后便强行的将他带回美国抚养，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保护他不受父亲的影响，但他心知肚明，爷爷并不喜欢他。
    所以他该感到高兴吧？因为被学校退学，而换来了回台湾的机会。
    他不回美国……一点也不想回去……
    袁嘉静听见他的回答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嗯。」
    ──那是对亲人才有的笑容。
    她向他挥了挥手后，并转身朝二年级的大楼走去。
    她不该高估自己的身体的。
    虽然早上的课她勉强听得进去，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但是从第三堂课开始，她便感到头痛，身体也开始发冷。儘管她将身上的外套拉鍊拉了起来，情况也没有好转。
    她整堂课都趴在桌子上，将上课用的笔电挡住自己的脸，并拉上外套的帽子盖住头。然而，她额上的冷汗却不停的冒出，身体不舒服的感觉也完全没有减少。
    好痛苦的感觉。
    甚至当老师说下课时，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摀的额头，过了许久才勉强的站起身。她从书包拿出袁佑钧早上交给她的药放进口袋，并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她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用热水洗了洗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并抽了几张纸巾将脸擦乾。
    「……」她默默的盯着手中的药丸，脸上似乎有些挣扎。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药。不过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馀地。
    她拆开包装将药丸倒到手中，将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后并走出厕所。
    不料，她才刚走出厕所便被人用力的推了一把，整个人一瞬间失去重心往一旁倒去。虽然她反应快的稳住了身子，但手中的药丸却洒落在地上。
    「唉呀，怎么没有跌倒呢。」
    一道尖锐的女声传入耳中，袁嘉静缓缓的抬起头，说话的是一名长头发的女孩，旁边还站了其他三名女生。那些人的面孔有些眼熟，似乎和那天追她和庄寧的人是同一批。
    「无聊。」
    语毕，她转身打算离开，却被另外两个女生挡住去路。
    她瞪了她们一眼，「让开。」
    然而，她们不但没有退开，嘴角反而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那天你算幸运，让你和庄寧跑掉了。」站在一旁的长发女孩说道，并笑了笑，「但今天你可跑不掉囉。」她边说边玩弄着自己的假指甲，彷彿在预备着什么似的。
    袁嘉静皱起眉头，并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来她刚才在厕所待太久了，因为从走廊上空无一人的样子来看，似乎早就已经上课了。
    「庄寧那贱人背后有爸爸和会长当靠山，所以比较难解决。不过，你，相较之下就好解决多了。」长发女孩笑着指向她，那笑中却带着威胁，「我告诉你，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从袁嘉静转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她就很不爽这个转学生了。
    开学的第一天，当庄寧找袁嘉静麻烦时，女孩正是跟在庄寧身后推了袁嘉静一把的人。但当时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居然会为袁嘉静带来柳尚源的注意。
    甚至，她和他们三人越走越近。
    女孩一想到这里就不甘心。
    凭什么？这个才刚转来的女孩凭什么得到他们的注意！
    「呵……」袁嘉静冷笑的几声，并瞇起眼看着长发女孩，「所以呢？」
    她们能对她怎样？
    袁嘉静不畏惧的样子使女孩们不是很满意，尤其是长发女孩。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接着，另一名短发女孩便站了出来。
    「你那什么态度？」短发女孩挑眉，「怎么，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你觉得因为你这张脸，你就有资格接近他们？」
    他们？谁啊……
    霍宇、柳尚源、程瑞谦？
    「不，这样说也不对。听说你家还满有钱的嘛，沅野集团的千金？」短发女孩摇头，并叹了一口气，「嘖，还真的把家里当成靠山了。」
    袁嘉静摀住嘴巴咳了几声，头突来的一阵剧痛令她感到有些昏沉。她用力的眨了眨大眼，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抬头看了眼前的女孩们一眼，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画面。
    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
    『你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根本一无所有。』
    『不过就是用沅野集团的名义当靠山的废物。』
    「哈哈……」她不禁低声笑了两声。
    原来，不管她转到哪所学校，所扮演的角色都一样。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总是有人喜欢找她麻烦。她不懂，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还是别人真的就这么讨厌她。
    「你、你笑屁啊。」
    袁嘉静没理会女孩的话，只是推开其中一人，「滚开，无知的人。」
    「你、你说什么！」长发女孩听见她的话，彷彿是受极大屈辱似的，脸一瞬间胀红，紧握着的拳头再也压抑不住，「没对你动手，你还真的以为我们不敢啊！」
    长发女孩愤怒的说道，并扬起手瞄准她的左脸挥去。然而，袁嘉静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女孩的巴掌便挥了一个空。
    女孩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她。「你这个──」
    「喂……」一道男声从她们的背后传出，打断了女孩的话，「你们在做什么啊……」
    闻言，女孩们心一怔，并惊恐的转过头。只见柳尚源正站在离开她们几步路之处，皱着眉头、一脸纳闷的看着她们。
    「尚、尚源……」长发女孩惊讶的喊出声，并连忙将双手藏到背后，「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现、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他懊恼的闭起双眼，「已经上课啦……」
    他上一堂课的时候一直觉得胃痛，所以下课时他便到厕所洗把脸，希望情况能够好转，因为他实在不想去保健室。看来他在厕所待太久了，连已经上课了都不知道。
    「……你们不用上课？」柳尚源露出一抹疑惑的表情看着她们。
    「当、当然要啊！」长发女孩说道，并伸手拉了旁边的姐妹拔腿就跑。其馀的女孩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柳尚源纳闷的看着她们逃跑的背影，并无奈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转回头，却赫然发现袁嘉静居然站在离他几步处的地方，而且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袁嘉静？」柳尚源朝她的身影走去，并停在她面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那些女生围成了一个圈圈，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难不成，刚才那些人是在找她麻烦？
    袁嘉静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身体虚弱的靠在墙壁上。她侧过头看着那些早就消失在走廊上的身影，不禁低下头，不屑的笑了几声。
    「……遇到疯子。」
    柳尚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脸色有点差。」
    她手摀上热得发烫的额头，并摇了摇头。
    她勉强的挺直身子，并离开原本靠着的墙壁。然而，她才刚跨出一步，头却猛然的感到一阵晕眩，手连忙扶住墙稳住身体。
    「该死……」头怎么这么痛！
    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却突然一片黑。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Chapter 10: 被过去所纠缠。(2)

    保健室的设计既朴实又典雅。宽阔的空间、咖啡色系的家具，以及柔和的灯光，让人一进来便有股温暖舒适的感觉。保健室的后半部分是一排的病床，用着一排白色的帘子隔着。
    柳尚源皱着眉头，一手用力的压着腹部，另一手则熟悉的打开保健室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罐胃药。同时，保健室病床的白帘被拉开，保健室阿姨手上拿着体温计走了出来。
    他拧起眉头，开口问道，「她还好吧。」
    「三十九度。」保健室阿姨给他看了一眼温度计上的数字，「我给她退烧药了，可是她还睡着，没办法吃。」她无奈的说道，「只能先让她睡冰枕了。」
    柳尚源将橱柜的门关上，并担心的望向那排白帘。
    这次的状况不禁让他想起上次体育课的意外。那是第一次有女生在他面前昏倒，没有想到第二次仍旧是她。
    他该不会是她的剋星之类的吧……
    柳尚源轻叹了一口气。他只希望她这次的情况不会像上次一样严重。平时看她冷漠寡言，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没有想到会是个身体这么差的女生。
    保健室阿姨看着他手上拿的罐子，「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胃药。」他缓缓的说道，「今天有点胃痛。」
    其实他原本并没有打算要来保健室的。不过既然都来了，没理由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又胃痛啊！」保健室阿姨惊呼道，并开玩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天生体质就容易胃痛，还是压力太大了？。」
    他耸肩，「我也不知道。」
    也许两者都是吧。
    等后天爷爷回韩国之后，他应该就可以放松一点了。
    保健室阿姨轻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二年级的课业挺重的，别对自己太严苛了。」
    「嗯。」他点头，并问道，「可以给我一瓶水吗？」
    「喔、当然，等我一下。」保健室阿姨连忙点头，并将手中的温度计放到办公桌上面，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
    柳尚源打开胃药的瓶盖，并倒了几颗药丸在手上。然而，胃突然的一阵抽痛不禁使他蹙眉，连罐子都差点没拿稳。他拧紧眉头，并快速的将罐子放回橱柜中。
    「呐。」保健室阿姨朝他走来，并将一杯热水递给他，「喝热水对胃比较好。」
    他点头，并接过杯子，「谢谢。」
    柳尚源喝了几口热水，并将药丸吞了下去。果然，胃感觉舒畅了许多，整个人也渐渐暖活了起来，平时好看的微笑也重回他的脸上。
    当他正打算将空杯子还给保健室阿姨时，却看见保健室阿姨坐在办公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嘴角还掛着一道莫名的窃笑。
    「怎么了……」
    「我说，你真是个护花使者啊。」保健室阿姨手肘靠在椅子的手把上，歪着头对他笑了笑，「每次都送美女来保健室。」
    「每次？」柳尚源拧起眉头，「只有她吧。」
    他可不记得自己还有送过别的女生来保健室。
    「什么！」保健室阿姨睁大眼，反驳道，「你以前不是常陪一个学姐来吗？明明是国中部的学生，却硬是要陪人家来高中部的保健室，连阿姨我看了都好感动啊！」
    闻言，柳尚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我记得……那个学姐比你大两届，所以应该已经毕业了。」保健室阿姨没注意到柳尚源的异样，反而越讲越起劲，「哇，那学姐长得真是漂亮！她是韩国人对吧？中文讲得可真顺，一点口音都没有。」
    柳尚源嘴角的微笑早已消失，取代的则是淡漠。
    「阿姨，我们早就分手了。」
    「啊？真的还假的！」保健室阿姨愣了几秒，随即喃喃道，「难怪之后就没看过你们一起来了……」
    保健室阿姨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不自在，反而对于分手一事更感兴趣了。
    「为什么？她出国念书了吗？」
    「嗯。」
    看来保健室阿姨误以为他们是因为距离而分手的。
    就让她这么以为吧，反正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现在光是想到有关她的事情，他就感到不舒服。
    原本保健室阿姨还想再问下去，但看到柳尚源沉默的模样，才发现自己似乎问太多了，连忙想化解现在尷尬的气氛。
    「唉呀……天涯何处无芳草，而且你条件这么好，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生的！」她试着说些安慰的话，「不过说真的，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男孩。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然后没遇到我老公，我一定会喜欢上你的。」说完，她便自己笑了几声。
    柳尚源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却什么话也没说。他低着头、无神的看着前方，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
    「天啊！」保健室阿姨突然惊呼道，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我十一点半有个会议，必须离开二十分鐘。」她抓起桌上的一叠资料，并说道，「你不舒服的话就在里面躺一下吧。啊，顺便帮我看看那位女生醒了没。」语毕，她快速的衝出保健室。
    柳尚源望着空无一人的保健室，虽然感到放松了许多，但心情却很沉闷。而且，原本吃完药后已经没有那么不舒服的胃，现在又开始痛了。
    好不舒服。
    「林熙妍……」他低喃道，并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都已经离开台湾、回到韩国展开新的生活了，为什么他的生活中依旧有她的影子不散。
    『我真心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男孩。』
    刚才保健室阿姨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他不禁低头轻笑了几声。
    不。
    他想他绝对不是。

 Chapter 10: 被过去所纠缠。(3)

    柳尚源从橱柜里面拿出一个乾净的空杯子，并走向饮水机将杯子装满热水。他朝着那排白色的帘子走去，并轻声的拉开帘子。
    袁嘉静已经醒了。
    她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保健室阿姨给她的冰枕被她扔到一旁，身上的黑色a&f外套和周围的白色色调形成对比。
    她两眼默默的凝视着前方，表情若有所思。一听到帘子被拉开的声音，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柳尚源逐渐逼近的身影。
    「你醒啦？」他将热水放在病床旁的小桌子上，并看着她缺乏血色的脸蛋说道，「保健室阿姨有事出去一下，把药吃了然后休息吧。」
    她点头，却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副在想着什么事情的样子。原本打算离开的柳尚源，看见她的模样，不禁感到疑惑，甚至有点担心。
    「……怎么了？」
    「谢谢你。」
    她抬起头、缓缓的说道，那双漂亮的大眼正好对上他的双眸。
    面对她突来的道谢，柳尚源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他表情带着一丝诧异，眼神离不开她那双淡漠又深邃的双眸，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回过神之后，柳尚源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该死！他刚才是怎么了……
    他眨了眨大眼，并微微的撇过头，懊恼的抓了抓棕发。
    袁嘉静缓缓的拿起杯子，啜了几口热水，并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药丸。过了好几秒她才下定决心拆开药的包装，并一鼓作气的将药吞下。
    柳尚源看着她吃药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连忙将嘴角恢復原样，并为自己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他心里的担忧是放下了不少。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处于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放眼望去是整排无人的病床。毕竟现在依旧是上课时间，整个保健室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人。
    「你先休息吧。」他说道，并打算离开，「我先走了。」
    虽然胃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他并不想待在保健室里。况且，他想她会想要一些寧静。
    不料，他才刚跨出一步，手腕便被一道微弱的力量给拉住。
    他略带诧异的回过头，「……怎么了。」
    他的语气虽然带点纳闷，却也含有关心的元素。只见袁嘉静低着头，沉默的凝视着前方，拧紧的眉头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似的，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先是一愣，接着点头。
    「你交过很多女朋友吧。」她抬头。
    闻言，柳尚源心一怔，表情有了些变化，但是变化不大，而且很快的便被他原本的模样给取代。袁嘉静见他似乎被她的问题给吓到，顿时感到失礼，连忙想为自己莫名的问题道歉。
    「抱……」
    她的话未说完，柳尚源便开口。
    「女朋友是交过几个。」他耸了耸肩，虽然故作轻松，但眼里的黯淡藏不住，「可是真正心动的……只有一个。」
    他从小就喜欢着一个人，但偏偏越是付出的感情，最后所留下的伤痛也就更深。原本以为自己的愿望终于成真，没想到最后却换得了爱情和友情两场空。
    袁嘉静微微的睁大眼，瞳中反映出一丝诧异，原本无神的脸蛋也多了些精神。她有些惊讶，却不知是因为柳尚源的回答，还是他眼里流露出的那股情绪。
    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和平时在班上和其他人相处的样子不同。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就像是他平时看似随性，有时却又特别可靠一样。
    她静静地看着他。
    柳尚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抱歉。」良久，她才低声的说道，并垂下美顏，「对不起，当我没有问吧。」
    「没关係，你问啊。」柳尚源先是拧眉，接着浅笑。
    他装做一副没事的模样，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情绪被她看透。
    袁嘉静沉默的看着他，轻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挣扎。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的开口，双眸中闪烁着一丝徬徨与无助。「如果你的前女友要你回到她的身边……你会答应吗？」
    「不会。」柳尚源几乎没有思考、反射性的答道，「绝对不会。」
    她心一怔，手反射性的纠紧了棉被，「为、为什么？」
    「回去了又怎能怎样……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重来，当初的那股感觉也早已消失了。」他深吐了一口气，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脑海中记得的，也只有不好的回忆……何必对自己这么坎坷。」
    柳尚源话说出口，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正经、太过情绪化了。
    「呃、我……随便说说的，当然还是看当事人本身啦。」柳尚源抓了抓棕发，并尷尬的笑了两声，试图化解这沉重的气氛。「这就是你的问题吗？」
    她没答会，但脸色和刚才相比却显得更差。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问题很不像她的风格。
    她摇头，「没什么。」
    既然她不愿意说，柳尚源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他不喜欢挖别人的隐私，就像他自己也在隐瞒一些他不愿意提的事情一样。
    「那没事的话，你休息吧。」他微笑，「我先走了。」
    这次袁嘉静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她目睹着柳尚源远离自己，拉开白帘走出病床间并将白帘拉上。她聆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声音消失为止。
    她轻闭上美眸，眉宇间的皱痕深了些。
    『回去了又怎能怎样……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重来，当初的那股感觉也早已消失了。』
    是啊，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重来。林叔死了是事实、分手了是事实、感情淡了是事实、受伤了是事实，这些都千真万确的发生过了。
    「叶宸……」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吧。
    柳尚源缓缓的步出保健室，脚步却在踏出保健室之后停下。他无力的靠在保健室外的墙壁上，疲惫的闔上双眸，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的前女友要你回到她的身边……你会答应吗？』
    不会。
    绝对不会。
    有多少方式可以和平分手，偏偏她选择了最差劲的方式。最后就连认识了十年的缘分，也随着这段感情的结束，一併画上了句点。
    也许一开始错的就是他。
    他不该跨越青梅竹马这条线的。
    「林熙妍……」他对她好失望。
    从小到大，他一直对爱情抱有某种的期盼，也许是看贯了长辈们在自己面前恩爱，让他以为爱情真的就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可惜事实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自国三开始，他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玩。
    和女生。
    他不拒绝和自己告白的女生，只要看起来顺眼就好。可是对于这些女生，他却又无法对她们付出真心。每次才刚认识不到几天，就急着想要解开他的釦子。
    他感到厌恶。
    家世、背景、长相，她们喜欢的是拥有这些东西的他，而非真正的他。
    『我真心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男孩。』
    他想他一定不是。
    否则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找不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
    倏地，他脑海中闪过袁嘉静刚才失落、无助的模样。
    「就连面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时，都快分不出那到底是不是心动了……」
    他快看不清自己了。

 Chapter 11: 她所不知道的事。(1)

    她的家位于清新优雅的北市郊区，是近年来抢手的高级住宅区。基于区域寧静又高尚的生活品质和人山人海的市区大为不同，因此吸引了许多追求安寧的大企业家的喜爱。
    家里的设计是独栋豪宅，必须通过一扇铁门、开上私人道路，才能抵达豪宅的门口。虽然有些复杂，却是保护隐私最好的方式。门口的左边是私人车库，右边则是通往庭园的捷径。
    近日来，袁嘉静放学都和袁佑钧一起走回家。
    学校离家里步行约二十分鐘，虽然司机有意放学要接两人，但却被两人拒绝了。
    今日，两人正走在通往家里的私人坡道上，不料还未到达门口，铁门便再次被人啟动，一台黑色的bmw轿车快速的从两人旁边开去，并熟练的停在豪宅门前的车道上。
    「爸回来了。」袁佑钧低喃道，视线看向前方停在家门前的轿车。
    袁政解开安全带，将钥匙抽出，并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管家和几名佣人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以及车门关上的声响，全都快速的跑了出来，一副要迎接贵宾的样子。
    袁政将钥匙放回西装口袋中，并看了管家一眼，「帮我把行李拿到房间。」
    语毕，他便绕过车子朝大门的方向走去。然而，他眼角的馀光却瞥见站在几公尺之处的袁嘉静与袁佑钧，脚步也反射性的停了下来，视线笔直的看向两人。
    「爸……」袁佑钧率先开口，并微笑问后道，「好久不见了。」
    他是真的很久没有看到父亲了。
    上次回来的时候是上一年的暑假，当时不过待了短短了几个礼拜，和父亲相处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因为他总是在忙公司的事情，连一次好好的谈话都没有。
    这次回到台湾，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住在之前用爷爷给的钱买的豪宅里，等父亲出差后才回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尷尬、彆扭、陌生……
    有关父亲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四岁，母亲还在世、一切还和谐的时候……
    不过现在真正见到父亲时，一切反而比他想像的还要平静与和谐，原本所顾忌的事情，似乎都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和正常。
    「嗯。」袁政平淡的回应道，那双深邃又淡漠的眼睛看着袁佑钧的脸庞，眼里少了平时那丝冷酷和严厉。「还习惯吗？」
    面对父亲看似关心的问候，袁佑钧有些受宠若惊，但他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
    他点头，「嗯。」
    一旁袁嘉静则保持沉默，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父亲。
    他的脸色比起上次看到他的时候，显得有些疲惫与憔悴。虽然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尊贵气息不变，西装笔挺的模样凸显出领导者的典雅与风范，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同。
    上次父亲看到她时，大骂了她一场。
    今天的他似乎显得温和了许多，没有以往的那股威严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好像很久以前，她和父亲曾经正常的沟通过。虽然当时父亲和她的关係已经很疏离了，但她依稀记得那天父亲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跟现在有点相似。
    有股，熟悉的感觉……
    「今天晚上七点有场私人饭局，地点在悦丰酒店。」袁政缓缓的开口，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的声音，「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去。」
    语毕，袁政便朝屋内走去。
    不给两人的答覆的机会。
    如果是平常的她，一定会拒绝今晚的饭局。但也许是因为父亲今天给她的感觉有所不同，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默默的答应了。
    她和袁佑钧站在华丽的客厅，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迟迟不见父亲下楼的身影。
    以经六点半了。
    「……连陈叔也没看到。」袁佑钧喃喃道，并拧起眉头、环顾的一下周围。
    通常要出门时，陈叔都会在离开前的一个小时就外头待命，并且提醒他们离开的时间。但今天不但没有看到陈叔的身影，外头也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马上请我的秘书将修改过的企划案寄给您。」
    一听见父亲的声音，两人纷纷抬头，只见袁政正从楼梯上缓缓的走了下来，一手拿着手机，面色凝重的模样不禁让人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身上穿着一套和下午不同的黑色西装，设计虽然简单，但剪裁却很合身，一看便知道是出自于名师之手。
    「嗯。」袁政对着手机另一头说道，「没问题。」
    他掛掉电话后，并在iphone上快速的打下几行文字。接着他又拨了一通电话给王秘书，交代她把企划案寄给方才电话另一头的人。
    等一切都确定没事之后，他才将手机收回西装口套内，并朝两人的身影走来。
    「走吧。」
    「陈叔不在。」她平淡的说道。
    「我知道，我叫他回去的。」袁政从口袋内拿出车钥匙，并朝门口走去，「坐我的车。」
    他的话不禁使两人纷纷吃了一惊，但他们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的跟随着父亲走出门外，并坐上今天下午停在门口的那台黑色bmw轿车。
    她没有坐过父亲的车子。
    车子里面的空间很宽阔，而且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高档车皮的香味。装备很高科技，不但有大银幕的gps，音响设备也很高档，但除了车子原本配製的装备外，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
    非常乾净、整齐、单调。
    袁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踩下油门快速的往悦丰酒店的方向开去。整个车程三人几乎都保持沉默，她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看着外头的不停变换的景色。
    她不知道父亲的开车技术这么好。
    好到……她完全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
    袁政熟悉的拐上一条独立的道路，那栋令人叹为观止的漂亮大楼映入眼帘。袁政将车子停在悦丰酒店的正门前，一旁的服务人员连忙上前为他们开门。
    袁政将车子熄火，整个人像是松懈般的靠在驾驶座上，过了好几秒之后才跨出车门。
    他向一旁的服务人员使了一个眼色之后，服务人员便恭敬的点头，并跨上黑色的bmw轿车，将车子往停车场的方向开去。
    「今天是和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及他的家人吃饭，你们不要做出太超过的事情。」他看了两人一眼，眼里却少了平时的那丝锐利和威严。
    这句话好耳熟。
    明明上次晚宴的时候，父亲也对她说过相同的话，但这次却没有上次那般刺耳。
    「嗯。」他们点头。
    袁政整里的一下仪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名錶后，并往大厅的方向走去。服务人员见状，连忙将玻璃的大门拉开，三人便一同踏入金碧辉煌的大厅。
    当人处在像悦丰酒店这种高级场所时，身价都会莫名的提高许多。
    袁政身上的名牌黑色西装突显出他身上的尊贵的气息，却同时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他没有刻意高调的打扮，但是天生的那股领导者风范令人想不注意也难。
    在业界也是一样，他绝对是个不可小覷的竞争对手。
    袁嘉静一袭黑色的洋装，棕色的长发拨到左侧，脚色的高跟鞋让她的腿看起来格外修长。今晚的打扮使她那股冷艷的气息更加强烈，精緻的脸蛋虽然迷人，却也同时让人有种距离感。
    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打扮，但是为了符合悦丰酒店的形象，正式的穿着是不可避免的。
    袁佑钧则和袁政一样，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他将天生的褐色短发抓着很有型，高瘦得身材让西装在他身上格外好看，嘴角掛着的一贯微笑更是让人着迷。
    虽然他和袁嘉静一样都拥有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但是袁嘉静拥有中国女性的典美，他则偏向西方人的朗爽。
    三人一同步入大厅的模样，不知不觉得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咦……」袁嘉静发出一道纳闷的声音，脚步反射性的停下，两眼看着前方几公尺之处，一男一女的背影。「他感觉好像……」
    那个男生的背影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看过一样。
    「怎么了？」见她停下来的动作，袁佑钧一脸纳闷的回头，并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有什么东西吗？」
    她摇头。
    「没，是我看错了。」
    她揉了揉长发，并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当时她并不知道，今晚的这场饭局，将会揭晓许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Chapter 11: 青梅竹马。(2)

    「如果我说我听歌会想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
    闻言，原本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霍宇微微的睁开双眸，瞥了一旁发问的柳尚源一眼，并再次闭上眼，点头道，「有一点。」
    听见霍宇的回答，柳尚源不禁笑出声。
    「我也这样觉得。」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他将头上的beats耳机掛到脖子上，修长的手指在iphone的萤幕上来回滑动，看着itunes里面的歌曲，最终却还是将画面转回到现在正在拨放的歌曲上。
    theateam。
    最近他爱上了这首歌。
    歌的旋律虽然轻快，歌词却是在叙述女孩因为没有钱而走上妓女这条路，最终则因毒品而丧命，反映出现在社会的残酷，mv的拍摄和内容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andtheysay,she'sintheclassateam,stuckinherdaydream,beenthiswaysince18,butlately,herfaceseems……」
    他忍不住唱了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到霍宇正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我改变想法了。」霍宇摘下头上的白色beats耳机，里头微微的传出maroon5的歌曲。他手肘靠在沙发上、捧着右脸，眨了眨大眼，「看你唱得这么有感情，我突然觉得好帅。」
    柳尚源笑了几声，手撑着左脸、无辜的看向霍宇，「怎么办？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耶。」
    「怎么这样。」霍宇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但嘴角强忍着的笑意却清晰可见，「我可是发自内心的在称讚你耶。」
    柳尚源无奈的摇头，并将目光转回萤幕上。
    倏地，耳机里的音乐被中断，萤幕上跳出一封新的简讯。他顺势按下检阅的按钮，并慢条斯理的读着那封长篇大论的简讯，嘴角不禁微微的上扬。
    「上飞机了。」他整个人像松懈般的靠在大沙发的椅背上，「我自由了。」
    霍宇看着柳尚源的侧脸，眉头微皱，有些担心的说道，「你爷爷回韩国，你不去送机反而跑来我家鬼混，确定没有关係吗？」
    「哪有鬼混啊。」柳尚源不满的反驳道，并瞥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小提琴，「我们刚才不是练了两个小时的合奏了吗？手都快痛死了。」
    今天到霍宇家来，主要目的是为了练习年底晚宴要表演的双重奏，同时，也是为了找个藉口不去为爷爷送机。爷爷每次回国都搞得盛大隆重，不但要好几台黑头车接送，许多记者甚至会到机场跟拍，使他每次去送机都很不自在。
    反正爷爷看到他也只会斥责他正事不务、只会吃喝玩乐。在爷爷的眼里，拿第一名、到公司观摩、和他安排的千金小姐交往才是听话、合格的乖孩子。
    因此，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个不够争气的长孙。
    他如果去送机搞不好又会和爷爷吵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还是算了吧。
    「刘叔呢？」柳尚源瞥了一眼手机萤幕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他疑惑的看向霍宇。
    平时刘叔都会不时的上楼问他们有没有需要的东西，和督促家里的佣人工作，然而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整幢大房子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身体不好，回南部去了。」霍宇平淡的说道，俊俏的脸蛋上却露出一丝担忧。
    柳尚源有些讶异，连忙问道，「怎么了？生病了？」
    刘叔对他而言，是位亲切又可靠的长辈。
    小时候他常想像爷爷能够和刘叔一样和蔼可亲，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明明上次看到刘叔的时候，他身子还很硬朗，甚至还要他和霍宇陪他去打高尔夫球。
    怎么才过不到两个月，他就已经一声不响的回到南部去了。
    他只希望刘叔没事。
    他不想失去一个可靠的长辈。
    「不清楚，可能是年纪大了，做不来这些工作吧。」霍宇摇头，无奈的说道。「先让他回南部休养一阵子，之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回来吧。」
    刘叔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他身子挺不住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勉强刘叔回来的。毕竟他也已经高二了，马上就要步入成年人的阶段，照顾自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柳尚源拧眉，「那佣人呢？」
    「请回去了。」霍宇耸肩，「反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打扫阿姨一个礼拜来一次就够了。」
    「你爸妈知道吗？」
    霍宇点头，「嗯，打过电话了。」
    由于霍氏集团的总公司位于美国，霍宇的父母为了要重心放在事业上，所以几年前决定定居在美国，不再两地奔波。但两人将霍宇留在台湾，希望他继续接受悠宇提供的上等教育。
    柳尚源懂了似的点头，接着一个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身子不禁兴奋的朝霍宇靠去。
    「今天住你家，怎么样？」
    他已经好久没有住在霍宇家了。
    小时候，假日时在对方家过夜几乎是他们每个礼拜必要的行程。
    「随便。」霍宇眨了眨眼打趣道，「但家里只有泡麵喔，要叫外卖你付钱。」
    柳尚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就吃泡麵吧。」
    两人互看了一眼，并同时笑了出声。
    「要不要叫瑞谦一起来？」霍宇提议，并瞥了一眼时鐘，「反正他家离这里那么近。」
    「他今天晚上好像有事，好像他爸和朋友有约，要他出席之类的。」柳尚源靠着沙发的椅背，并撇过头对霍宇露出一抹微笑，俏皮的说道，「今天就只有你和我喔。」
    霍宇翻了一个白眼，并将耳机放回头上。
    「我累了，再让我睡一下。」他闭上眼睛，缓缓的说道，「昨天为了赶那该死的歷史报告，昨天根本没睡，快死了。」
    柳尚源原本想说些什么，但霍宇话说完便立刻进入睡眠状态。他看着霍宇熟睡的侧脸，不禁小声的叹了一口气。他将耳机带回头上，并换了另一首歌。
    原本他也想像霍宇一样小睡片刻，然而他却没有一丝劳累的感觉，不管怎么变动姿势都睡不着。他最终决定放弃，摘下耳机扔到一旁，并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并熟悉的走向一旁的书柜，打算拿一本英文书来打发时间。
    「thehungergames,thekiterunner,lifeofpi,divergent…」他沿着霍宇书柜里的书籍一本一本的看过去，不禁抿了抿唇，低喃道，「都看过了。」
    霍宇房间里的书柜很大，而且很整齐。不但所有的英文书都照着开头字母来排，而且每本都保存得很好，就像刚买回来的新书一样。
    柳尚源将目光转向另一个柜子，上层摆着许多歌曲专辑，大多都是英文歌。
    柳尚源目光往下看，注意力却被书柜尾端的一排相簿给抓住。上次来霍宇家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一排相簿，大概是近期内才搬过来的。
    他不禁感到有些好奇，并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
    2008年tsc运动大会。
    相簿的第一页用着功整的字跡註明着。
    里头每一张照片都是用单眼相机所照出来的高画质照片，而且都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损坏或泛黄。他想这些照片应该是霍宇的父母拍的。
    tsc大会是每年眾所期待的大型活动之一。那年悠宇所主办的似乎是排球，因为相簿里有许多比赛场地的照片，以及和球员及同学的合照。
    柳尚源继续往下翻，映入眼帘的下一张照片却使他愣了好几秒。
    那张照片是他、霍宇和她──林熙妍的合照。
    『喂！我们排球队拿了金牌，你们两个居然才说声恭喜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照片里，她身穿7号球衣，脖子上掛着得奖的金牌。她站在中间，脸上掛着灿烂的笑容，一手勾着柳尚源，另一手则勾着霍宇，硬是要求要拍张照片留念。
    当时他们心中虽然有点无奈，却依旧发自内心的对镜头露出微笑。
    那年他们国二，她高一。
    他们是青梅竹马，一切还未变调。

 Chapter 11: 她所不知道的事。(3)

    聚餐的地点位于悦丰饭店八楼，是一家米其林三星的法氏餐厅。
    餐厅几乎佔据了半层楼，因此餐厅的里面很空旷，每个餐桌都相隔好几公尺，一点拥挤的感觉都没有，不但能够让人放松心情，更能不受干扰的享用美食。
    餐厅的装潢美轮美奐。
    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照耀着餐厅的每个角落。餐厅的中央有个池子，池子的中间则是一个舞台，上头摆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每天都有不同的演奏者来表演。
    池子后面的墙壁则是玻璃隔着的瀑布设计。
    餐厅分为里面和外面。在外面用餐的客人可以享受大自然的微风和被星星点缀的夜空，在里面用餐的客人则可以选择靠窗的沙发式座位，眺望台北的夜景。
    然而，不管是奢华的装潢或是昂贵的美食，都只象徵着一样东西。
    地位。
    这里无疑，是只有社会金字塔最顶端的人才会来的地方。
    「袁总裁，欢迎您！」
    一见到袁政走进餐厅的身影，餐厅的女经理换上专业的笑容走上前，并有礼的向他点头致敬。其馀的服务生则整齐的站成一排，全都好奇却又胆怯的看着这位知名的大企业家。
    在商场上，袁政绝对是个不可小覷的人物。不管是他毫不犹豫就收购其他公司的冷酷手段，或是他神秘有效的经营手法，都让他成为眾所畏惧的敌手，却也是大家都想合作的伙伴。
    另外，他那张俊酷的脸孔和上亿的身价也让许多上流名媛为他着迷，即使他结过婚也有小孩。不过感情方面他从来就没有任何表露，公司的事情对他而言似乎重要多了。
    「嗯。」袁政礼貌性的向女经理点头，「六人。」
    他环顾的一下餐厅四周，并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名錶。
    「位置已经帮您准备好了。」女经理一笑，并在手中的ipad上输入了一些东西，「程总裁目前还没有到，我先帮您带位。」
    「……嗯。」袁政思考了几秒，才缓缓的点头。
    女经理一笑，用手势比向位置的方向并带路，袁政则跟上她的步伐。然而才走了几步路，他却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连忙转身看向身后。
    无人。
    袁嘉静和袁佑钧并没有跟上。
    「等等。」袁政连忙出声叫住女经理，「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语毕，他转身走出餐厅外，并左右看了看走廊两端。他拧起眉头，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几个数字，然而正要按下拨打的那瞬间，他眼角的馀光瞥见从转角拐出的两人。
    「怎么这么慢。」
    虽然语气不带责备，但那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和冷酷的模样更是令人畏惧三分。
    「……电梯出来的时候转错边了。」袁嘉静平静的说道。
    她方向感不好。
    袁政视线直直的看向两人，却什么话也没说。
    「哈哈……这层楼太大了，所以刚才才会走错边。没有想到台湾的饭店居然这么高级，sanfrancisco那边的饭店根本就不能跟这里比！」
    见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尷尬，袁佑钧连忙跳出来随口说了些话，并试着用高昂的语气来化解这沉默的气氛。
    「嗯。」袁政简单的应声，表情似乎柔和了些，「进去吧。」
    两人跟上了袁政的脚步，然而就当袁嘉静要踏入餐厅的那瞬间，身后传来的对话声拉走了她的注意力。她停下的脚步，并回过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男一女正朝餐厅的方向走来。男孩身穿黑色西装，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悦的看着身旁的女孩，手里则拿着一瓶价值非凡的红酒。
    「白痴，连自己家开的酒店都会迷路，真是丢人现眼。」
    「我怎么会知道电梯有分！」男孩反驳道，「而且你自己也没有发现啊……」
    「那是因为我刚才在用手机，根本没有在看路啊。」
    「所以不全是我的错啊。」
    女孩无奈的摇头，「吵死了。」
    男孩皱起眉头，并转过头看向前方，却被站在餐厅门口的袁嘉静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反射性的退后了一步。
    「袁、袁嘉静？」
    他瞠大双眼、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到她的父亲就是老爸所说的重要朋友──以前在stanford的学弟、现在则是闻名国际的大企业家？天啊，这真的是太惊人了！
    袁嘉静的反应相较之下，显得冷静多了。
    她眨了眨美丽的大眼，并看着男孩的身影好几秒，才带点疑惑的开口……
    「程……瑞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宏亮的笑声回盪在餐厅内，只见一名年约五十、西装笔挺的男子正拍着手大笑。这个举动显然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但并非嫌恶的眼神，反而是崇拜的目光。
    「太巧了、太巧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同班同学！也对，我都忘了悠宇是以成绩来分班。你这么聪明，难怪孩子们也都遗传到你的好脑袋！」男子大力的拍了拍袁政的背，「这就是物以类聚，精英和精英！哈哈！」
    今晚聚餐的对象，就是亚洲的酒店经营之神──悦丰酒店的总裁，程丰。
    程瑞谦，悦丰酒店的二少……
    「没有想到你的父亲就是我爸口中的『重要朋友』。」程瑞谦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并搔了搔棕发，「真的好巧。」
    其实他依旧处在惊讶之中！
    平时在学校他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和袁嘉静有交集，儘管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让许多男生都对她有兴趣，但她总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令许多人害怕。
    光是她一个冷漠的眼神就足以打消他想认识她的念头。
    唉，他实在没有像他那两位好友一样的勇气！
    「嗯。」袁嘉静应声，并瞥了一眼一旁正在程丰谈话的父亲。
    其实她也觉得很巧，没有想到父亲会是和程瑞谦的父亲认识多年的好友。
    「喔，对了！」程瑞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拉过身旁的女孩，「这是我妹，程翎。」
    程翎一身白色洋装，棕色的长发往后绑成一个竖立的包头，露出整个清秀的脸蛋。她的耳朵上带着纯银的单颗耳环，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清新优雅的气质。
    「别碰我啦，笨哥哥！」程翎甩开程瑞谦的手，并向袁嘉静一笑，「我是程翎，很高兴认识你！」接着又看向袁佑钧，说道，「嗨，佑钧。」
    「嗨！程……」袁佑钧露出迷人的微笑，并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刚才才出现过的名字，「crap……」他小声咒骂道。
    「翎。」程翎帮他接了下一个字，并笑着重复道，「程翎。」
    「程翎。」袁佑钧小心翼翼的跟着念了一遍，并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对不起，班上人的名字我还是记不太起来，不过脸我倒是认得。」
    程翎。
    他知道她。
    在女生群中，她人缘很好，下课的时候总是有许多女生围绕在她的身旁。在男生群中，她也因为那张清新脱俗的脸蛋和不做作的个性，让许多男生都对她有好感。
    他同意不做作这点。
    至少她不是每天下课缠着他的女生之一。
    「没关係。」程翎笑着耸了耸肩，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打趣道，「对了，你年底舞会该不会真的要跟江裴一起去吧？」
    袁佑钧摇头，「没有。」
    江裴是最近一直缠着他的一个女生。听说是amt总裁的千金，脸蛋是还不错，只可惜个性实在太烦人了。明明已经委婉的拒绝她了，她却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他最受不了这种人了。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程翎无奈的说道，并指向一旁的程瑞谦，「江裴啊，被他的朋友拒绝之后就一直发大小姐脾气，别太在意了。」
    听到他的朋友这四个字，程瑞谦纳闷的抬起头，疑惑的看向程翎。「谁啊？」
    「柳尚源啊！」程翎理所当然的说道，并一脸怀疑的看向程瑞谦，「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一听到柳尚源的名字，袁嘉静身体一怔，视线反射性的看向程翎。
    「他又没说……」程瑞谦小声的抱怨道，下一秒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你那个同学该不会是要尚源陪她去舞会吧！」
    「是啊。」程翎点头，并俏皮的眨了眨眼，「听说她还想要抢吻他，结果被拒绝，超丢脸的！」说完，她毫不做作的笑了几声。
    「天啊……」程瑞谦懊恼的摀着额头，并拧起眉头，「奇怪，一年级的人是都没有耳闻吗？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被拒绝是一定的，他会不会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时间？
    难道这个时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什么意思？」程翎皱起眉头，一脸纳闷的看向程瑞谦。
    「就是──」
    正当程瑞谦要开口解释的时候，一道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只见袁政和程丰已经入座，因此他们四人也只好快速的拉开椅子坐下。
    menu上只有英文和法文，但是对于他们的理解能力来说都不是问题。快速的点完餐后，程丰将方才程瑞谦拿在手中的红酒递给服务生。
    「麻烦帮我们开瓶。」程丰说道，并露出一抹很有魅力的微笑，「谢谢。」
    服务生点头，并拿着红酒离去。
    「这瓶酒可是我珍藏的喔。」程丰看向袁政，并眨了眨眼，「为了你我特别割爱，很够意思吧！」说完，他又大笑了几声。
    袁政眉头微皱，「您不用这样。」
    「都老朋友了，干嘛这么客气！」程丰大笑了几声，并拍了拍袁政的肩，「你一定又故意开车来的对吧！放心，我会叫我的司机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袁政闻言，只能无奈的点头。
    除了那领导者的特质之外，程丰和袁政两人所散发出的气质几乎是对比。从程丰的谈吐和举止看来，他是一个豁达开放的人，非常亲和而且一点架子也没有。
    不到几分鐘，服务生便拿回开好瓶的红酒，并专业的倒入每人的水晶酒杯里。
    「品华最近身体不好，医生建议她最好少出门，所以今天没办法出席。」程丰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些担忧，「不过她特别叮嚀我要代她向你问好！她说上次秋季晚宴只有进场时跟你说了短短的几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看到你了。」
    闻言，袁政的双瞳黯淡了下来。
    当时程夫人所说的那句话他还记得。
    「也代我向夫人问好，并祝她早日康復。」袁政有礼的说道。
    「哈哈，好！我会的。」程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并说道，「对了，让我介绍一下我骄傲的儿女吧！」他指向旁边的两人，「这是我的二儿子瑞谦，和小女儿程翎。我的大儿子又维前几天到法国出差了，所以今晚没办法出席。」他笑了笑，「那孩子啊，简直是遗传到我父亲的性格，毫无疑问的是个工作狂。」
    袁政点了点头，「您很幸运。」
    「你也不差吧。」程丰看了看袁嘉静和袁佑钧，「不向我介绍一下吗？上次看到他们的时候还只是小孩子呢，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袁政先是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
    「嘉静、佑钧。」他简短的介绍道，并用手势比向两人。
    在父亲说出自己名字的那瞬间，袁嘉静的心反射性的一怔。
    她不记得父亲有叫过她的名字。
    他们的关係一直都是这么的疏离，名字在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程丰似乎对袁政简短的介绍非常不满意，因此决定自己来研究一下两人。他先是仔细的看着袁嘉静，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袁佑钧。他自顾自的点头，最后终于做出一句评论。
    「和anne长得真像。」

 Chapter 11: 她所不知道的事。(4)

    程丰说完之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完全没有注意到三人表情微妙的变化。
    袁嘉静的心方才漏跳了一拍，美眸里依旧是错愕。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有东西卡在喉咙似的，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呼吸瞬间变得有些困难。
    她知道程丰的那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彷彿像是在回忆另一个人似的，有点复杂又有点感叹，却被他表面上的那张笑脸隐藏得很好。
    她没有想过，那个十年没人提起过的名字，听起来居然会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anne.
    林安。
    她的母亲。
    那个她连长相都快要记不起来的女人。
    「跟我第一次见到anne的时候好像。」程丰不禁又惊叹道，并转向袁政，开始回忆起往事，「就stanford那场演讲啊！你还记得吗？」
    袁政点头，「当然。」
    就是因为那场演讲，他才有机会认识程丰，更因为认识了这个人，而改变了他的一生。
    当时程丰不过三十出头，却因为成功的将悦丰酒店搬上国际舞台，而被stanford以杰出校友的身分邀请回美国，为当时的学生演讲。而袁政就是当时的学生之一。
    「当时你跟anne坐在前排，简直就是俊男美女的组合，害我在台上演讲都差点分心。」程丰大笑了几声，并继续说道，「当时台下有好几百个人，但我眼里就只看得到两个！」
    袁嘉静双眸直看着程丰，仔细的聆听着他的一言一语。
    原来，父亲和母亲大学时就在一起了。
    父亲从来没有提过任何关于母亲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她的长相、她的脾气、她的为人、他们的故事，有关于母亲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在母亲过世之后，她的名字就不曾再出现过了。
    彷彿她从不存在。
    因此，在时间的冲刷下，母亲在她心中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
    几乎……快要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袁政平淡的回应，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柔和许多，「所以演讲完之后，你才会主动来和我说话。」
    程丰豪爽的笑了几声。
    「会来找你讲话当然是因为看见你有成功者的特质和野心！」程丰喝了一口红酒，讚颂道，「看看现在的你！多成功、多有钱、多有影响力！你说，我看人的眼光准不准！」
    闻言，袁政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黯淡。
    「我的成功，有一半都是您的功劳，不是吗？」袁政那双深邃的双眸直看着程丰，并缓缓的说道，「如果当初没有您的帮助，我今天根本没有机会坐在这里。」
    十年了。
    如果当年程丰没有对他伸出援手、帮助他度过危机，他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被社会遗弃的人、破產的企业家、平凡的上班族……
    也许，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说这什么话！」程丰不满的反驳道，并环顾了一下四周，「你的成功是眾所皆知的！我只不过是个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你一把的小角色罢了。」
    袁政正想说些什么，服务生却恰巧将前餐送上。
    只见服务生专业的将上头摆着餐点的大托盘放在木架上，并一一的为大伙献上精製的前餐和汤品。加上周围高雅放松的环境，完全就是一种享受。
    「这家餐厅在法国非常受欢迎，连英国女王去法国时都指定要去的喔。希望你们会喜欢这里的菜色。」程丰朝袁佑钧和袁嘉静拋了一个关爱的微笑，并转向袁政，「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应该不会不给我面子，不让我请客吧。」
    「这怎么好意思。」袁政拧起眉头，样子显得有些为难。「而且说好这餐我请的。」
    「哈哈！千万别这么说，反而我应该要谢谢你才对！」程丰将酒杯里剩馀的红酒一饮而尽。「你看看，当初沅野集团出现危机时，你用股票抵押给我换现金。当时沅野的股票一股不过几十块，现在呢？照现在的趋势，我看离一千块的目标不远了。」程丰讚叹道，并频频摇头，「翻了几乎快一百倍！我──」
    倏地，一道刀叉和盘子相碰的声音打断了程丰的话。
    所有的人瞬间全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袁嘉静拧着眉头，右手维持着松开的僵硬姿势。在她回过神之后，她连忙拾起滑落的刀子，并抬头看向大家。
    「……抱歉。」她冷静的说道。
    她继续切着盘中的食物，彷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她的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程丰，专注力也全都放在那，清楚的聆听着两人对话中的一字一句。
    危机。
    帮助。
    股票。
    现金。
    从两人刚才的对话中，就一直反覆出现这些词，但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集团以前发生过危机？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就一直在工作，几乎每天都看不到他的身影，甚至有时出差好几个月都不会回家。她知道父亲的事业很成功，但除此之外，对于公司的事情她一点都不了解。
    父亲什么都不提。她也从来都不问。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关係，他们两人才会这么疏离。
    集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从两人的对话中看来，当初发生的事情似乎很严重，但她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你也知道，品华对你还是存在着些偏见，毕竟anne生前是她的好朋友。」程丰轻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换上原本的笑顏。「所以我常开玩笑说『我的财產有一半的来源都是因为袁政，你要感谢他！』当然，这是实话。兄弟，你是我这辈子做过利润最高的case了！」
    程丰边说边拿起一旁的刀叉，并开始切起盘中的食物。
    「我很荣幸。」
    袁政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的回应着，但心里却因为程丰的前一句话而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不是有关于利润的那句，而是前者。提到她的那一句。
    这几年来，他已经试着不再回忆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但每当有人提到她的时候，那天的场景、包括那晚的悲剧就会在他脑海中重演。
    头会很痛。
    就像现在一样。
    「而且，我们都知道anne出事是意外，不是你的错。」程丰突然说道，语调不像刚才一样有活力，笑顏也收敛了许多，瞳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命运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闻言，袁政拿着刀叉的手僵在空中。
    『年轻人，命运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一道年迈的声音回盪在他的耳边，属于那个拥有一面之缘老人的声音。他只记得的地点是在某个孤儿院外头，一个坐在长椅上的老人对他说的话。
    他不懂老人为什么要和他说这句话，但他却怎么忘也忘不了。
    也许命运不是人类能掌控的。
    但她的死，的确是他的错。
    无庸置疑。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1)

    「……」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似乎带着些犹豫。光是站在外头，里面的音乐和人群的欢呼声就已经让她的心跳跟着舞曲的节拍振动，一股不自在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在她犹豫的同时，前面的人已经陆续步入店里了。
    「……烦死了。」她低声咒骂道。
    她从皮包里拿出名牌钱包，并秀给管理人员里头的证件。管理人员先是看了证件一眼，接着面带怀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见管理人员一副不信的模样，冷冷的问道，「好了吗？」
    管理人员似乎被她冷漠的口吻给吓到，连忙点头并在她的手上盖章。
    她将钱包收回包包里，并深呼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走入店里。
    0degree是目前北市热闹区最受欢迎的夜店。
    由于它的装潢和设备都比其他夜店来的奢华和高档，因此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即使它的价格比其他夜店高出许多，人们也会为了在夜晚尽情的狂欢，而对这点金钱在所不惜。
    这里，被称为年轻人的天堂。
    袁嘉静才刚踏入夜店里，就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给吓着。台上的dj拨放着震耳欲聋的舞曲，舞池上男女身体贴着对方，随着音乐的节奏尽情的摆动。有些人则选择在一旁靠墙的原型沙发上喝酒聊天，享受现场狂热的气氛。
    袁嘉静皱起眉头，并朝着吧台的位置走去，脸上尽是不自在。她环顾了一下吧台内的的几名服务生，却不见她要寻找的那抹身影。
    「请问……」她向一位女服务生开口，但微弱的声音却被周围的音乐给覆盖过去，使她必须放大音量，「请问唐悦在吗？」
    「不在喔。」女服务生停下手中调酒的动作，并向她一笑，「她上礼拜就已经离职了。」
    对于女服务生的回答，袁嘉静先是有点讶异，接着拧起眉头，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谢谢。」她礼貌性的朝女服务生点头。
    女服务生则俏皮的眨了眨眼，「noproblem!」
    她转身离开吧檯，却在走不到几步路后停了下来，独自站在吧檯旁边。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并为自己缺乏思考的行为感到懊悔。
    「早知道就该先打给她的……」
    她两眼无神的凝视着前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周围吵杂的噪音没有一丝传入她的耳中，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全成了无声模式。
    其实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自从昨晚从悦丰酒店回来之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父亲和程丰的对话。
    一字一句。
    她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她却没有一句听得懂。
    她知道昨晚父亲有刻意回避有关母亲的话题，而程丰也懂得察言观色，两人之后的对话几乎都放在事业上面。然而，程丰在谈到母亲时眼中的惋惜，她看得一清二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勇气问父亲。
    她记得林叔葬礼的那天，她曾经问过父亲有关母亲的事情，而他只说了句「你不用知道」，并且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彷彿她的问题从来不存在过。
    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了。
    多到……她开始害怕真相。
    唐悦是她从小到大唯一能够说话的人，所以她大概是想从唐悦这里得到一些意见吧。
    毕竟这些事情堆积在她心中，沉重的让她快要喘不过气。再者，唐悦的父亲和父亲是旧识，也许唐悦曾从她父母亲那听说过什么也不一定。
    「……」
    她深吐了一口气，却完全被周围吵杂的声音给盖过。
    她抬头看着前方的舞池，上头的男男女女尽情的跟着音乐摆动，全都乐在其中。一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穿破她的耳膜，令她感到头痛。
    「一杯vodkalime，谢谢。」
    原本她正打算要离开，但身边却传出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使她止步。
    她转过头，只见柳尚源修长的身影就在离自己几步之处。
    他一身休间打扮，白色的上衣搭配卡其色长裤，腰间系着深咖啡色的皮带，高瘦的身材让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身，打扮低调却又不失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反之，他俊俏的脸蛋及身上那股青少年的清新气息，使在场许多穿着火辣的女生都死盯着他不放。
    柳尚源手肘靠在吧檯上抱着头，眉头深锁的样子似乎有些不适。他旁边摆着一个空的酒杯，看来他已经在夜店待有一段时间了。
    袁嘉静先是感到讶异，接着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柳尚源看起来就像是个爱玩的男孩，假日出现在夜店里一点也不奇怪。
    反之，她出现在这里才是格格不入。
    她这么一想，连忙转身想趁柳尚源发现她前赶紧离开。不料，一旁原本正在吧檯上尽情饮酒的男子突然醉倒，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倒去，并撞上她纤细的身子。
    她踩了个踉蹌，整个人不稳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并吃痛的摀着被男子撞上的右手臂。
    「该死……」她低声咒骂道，并看着倒地不醒的男子。
    一旁的女生们似乎也被这突来的状况给吓着，一阵小小的骚动瞬间在吧檯旁引起。柳尚源也因为身旁的骚动而抬头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映入眼帘的却是那抹熟悉的背影。
    ……袁嘉静？
    柳尚源揉了揉大眼，并瞇起眼盯着那抹背影。
    「不太可能吧……」他喃喃道，并无奈的笑了笑。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虽然说悠宇的学生如果来夜店，通常都会挑这家价钱最贵的，因此在这里遇见熟人一点也不奇怪。
    但她不同。
    他也说不上原因，只是感觉上她不像是那种人。
    大概是他头昏了。
    他今天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头从一踏进这里开始就在痛。大概是因为爷爷在台湾时把他管得太严，害他好几个月没踏进这里，所以开始感到陌生了。
    倏地，前方的背影转过头，她那双漂亮的双眸笔直的对上柳尚源的双瞳。
    「……袁嘉静？」柳尚源一愣，有些诧异的睁大双眼。
    她拧着眉头，一手摀着疼痛的右手臂。而在看见柳尚源惊讶的脸庞后，她不禁在心中狠狠的咒骂了一声。
    「嗨……」她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漫长的夜晚，从这一刻起开始计时。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2)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柳尚源讶异的笑了笑，并朝她的方向走去，略带些疑惑的看了看她的左右，再看向她，「你……自己一个人吗？」
    她的穿着一点也不像是来夜店的打扮。
    深色牛仔裤、深红色的羊毛衣，颈间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她的穿搭虽然简单，却和她那冷艳的气质格外匹配，整体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清高气息。
    而且，和周围那些穿着暴露、浓妆艳抹、举止嫵媚的女生相较之下，他更喜欢她的样子。她那种天生的美和与生俱来的特殊气质，是化妆品无法达到的境界。
    「……我是来找人的。」她缓缓的说道，并望了一眼吧檯内，「不过她不在。」
    说到这，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悦再两个多礼拜就要出国了。
    唐悦是个开朗又漂亮的女孩，在现实中拥有很多朋友，生活也多彩多姿、充满冒险。她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不管走到哪里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其实她一直想不通，像唐悦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要接近像她这种孤僻无趣的人。
    去美国对唐悦无疑是好的开始。
    自始自终都不过是她不想面对又有一个人要离开她的事实罢了。
    「喔……」柳尚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并说道，「那既然──」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袁嘉静身后的小骚动给打断。
    只见方才跌落在地板上的酒醉男子抓住的吧檯前的椅子，缓缓的爬了起来。他满脸通红，嘴里咕噥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话，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并对着不知情的袁嘉静伸出右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猥褻的笑容。
    柳尚源见状，连忙一把将袁嘉静拉了过来，并单手顺势将她扣入怀中。
    「！」
    对于他突来的举动，她吓了一跳，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她稍稍的抬起头，只见柳尚源拧着眉头看着前方的男子，搂着她的力道意识下的加深了些。
    酒醉男子一见到柳尚源的举动，连忙收回右手，嘴角那抹下流的笑容也立刻消逝。他摇摇晃晃的从两人身旁经过，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酒味，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见男子走远之后，柳尚源才松开搂着她的手臂。
    「刚才那个人有点不正常。」他搔了搔棕发，并回头看向那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说道，「这里假日人多的时后满危险的，小心点。」
    她愣了愣，「喔……」
    她微微的低下头，前额的瀏海和长发盖住了她的表情。
    「先生。」吧檯内传出女调酒师的声音，「您的vodkalime好了。」
    「谢谢。」柳尚源上前拿起摆在吧檯上的酒杯，并转向一旁的袁嘉静，微笑问道，「你要不要喝什么？我请你。」
    她摇头，「我不喝酒。」
    应该说，她不太会喝酒。
    她不像其他企业家的孩子一样，需要和父母亲一起应酬或是时常出席大型晚宴。父亲似乎无意要将她栽培成那样的人，因此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接触酒类。
    她想她大概也不适合吧。
    她望了柳尚源一眼，说道，「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里的气氛不适合她。
    不过，她其实没有很想回家。甚至，她完全不想要看到父亲。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心里就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作祟。
    是害怕吗？
    有关母亲的死、她所不知道的事……
    她不知道。
    「等等。」一见她转身准备要离开，柳尚源连忙叫住她，「既然都来了，要不要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他指向远方的圆型沙发，「还有几个朋友在那。」
    她拧起眉头，脸上多了些犹豫。
    「霍宇也在喔。」他补充道，但话一出口他便立刻后悔了。
    这句话不管怎么听起来都有问题，好像他在试探什么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几乎是意识下脱口而出。
    柳尚源用力的眨了眨大眼，并啜了一口酒杯里的饮品，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喔。」她只是平淡的应声，瞳中和刚才一样，没有半丝火花。
    然而，对于她的回应，柳尚源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走嘛走嘛。」柳尚源笑笑道，并耸了耸肩，「我们也只是单纯喝个东西和聊天，就当认识新朋友啊，反正明天也不用上课。」他停顿了几秒，「……还是说你有门禁？」
    她意识下的摇头，而柳尚源便擅自假设她是答应了。
    他拉起她的手腕，朝夜店的另一头走去。她当下反应不过来，就只是愣着跟着他走，而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圆形沙发前，面对着几张讶异的脸孔。
    「……袁嘉静？」
    和柳尚源一模一样的反应，只不过这次是来自霍宇。
    霍宇坐在圆形沙发的尾端，手里正拿着一杯和柳尚源手中相同的饮品，脸上满满是惊讶。
    圆形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名女生和两名男生，男生的面孔似乎有些熟悉，但袁嘉静当下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他们。
    霍宇将酒杯放到圆形沙发中间的圆形玻璃桌上，并起身朝她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眉头微皱，并问道，「一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些责备与关心，使袁嘉静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只是睁着美眸直视着他。一旁的柳尚源见状，连忙出声解释事情的经过。
    「她来找朋友。」柳尚源看了一眼袁嘉静，再看向霍宇，说道，「然后我刚好在吧檯那边遇到她，就想说邀她过来和我们坐一坐。」
    「喔……」霍宇点了点头，并对她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为自己刚才的反应做解释，「抱歉，只是有点讶异会在这里看到你……」
    她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呦、那边三位你们在说些什么啊？」突然，圆形沙发那传来一道男生的声音，几乎是用喊得才没有被周围的音乐给盖去，「有美女还不快点介绍一下！」
    「白痴。」霍宇回头白了他一眼，而柳尚源则是在一旁从容的笑了笑。
    同时，台上的dj将歌曲换成lmfao的sexyandiknowit，全场气氛瞬间高涨，音乐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舞池上的男男女女随着节奏尽情的摆动，完全投入在狂欢之中。
    她有预感。
    今晚将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3)

    沙发中央的圆桌上摆着许多空酒瓶，以及装着饮料的酒杯，场面乱中有序。现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呼声令她头疼，瞥见沙发上那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她更是感到不自在。
    她疯了。
    她怎么会跟着柳尚源走到这里来。
    袁嘉静撇过头看向一旁的柳尚源，他只是神色自若地喝着杯中的饮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感受到她的目视之后，柳尚源才从容的笑了笑，并走向她和霍宇。
    「看起来有人很想认识你。」柳尚源出声，嘴角的笑意遮不住。
    他和霍宇互看了对方一眼，并很有默契地将袁嘉静拉到沙发旁，并分别做在她的两侧。
    「美女你好，我是杨祐析。」方才开口的男孩微笑，并绅士的伸出右手，搭訕的步骤一如往常的熟练，「我们在哪里见过吧？」
    望着他腾空的右手，袁嘉静并没有要回应的打算。
    「白痴。」一旁的庄杰平静的说道，「漂亮的女生你每个都在哪见过。」
    杨祐析不满的瞇起大眼，鼓起双颊，像个小女孩般的假装生气地打了一下庄杰的背。然而庄杰却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连看都没有看杨祐析一眼，从头到尾都维持一个表情。
    看着两人的互动，霍宇和柳尚源不禁隔着中间的袁嘉静互看一眼，并同时笑出声。
    「其实应该是见过没错。」霍宇顿了顿，并看向她，「上次你迟到来学生会的时候他们也在……记得吗？」
    她先是愣了愣，接着点头。
    闻言，杨祐析立刻摆出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看向庄杰，不过他则是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安静的喝着杯中的饮料。
    「他是庄杰。」霍宇介绍道，并忍笑夸饰着，「学生会里最尽责的会长大人！」接着开玩笑的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个爱惹麻烦的妹妹。」
    庄寧。
    她想起来了。
    庄杰身穿白色上衣和黑裤，黑色的短发往后抓得很有型，让他俊俏立体的脸蛋一览无遗。他沉默少话的个性让他周围窜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却不减他那天生领导者的魄力。
    庄杰礼貌地点了点头，并开口，「我妹找你麻烦，我代她向你道歉。」
    对于开学日那天的骚动，他一直都有耳闻，也让他对这个女生產生好奇。
    毕竟庄寧的坏脾气大家都知道，惹到她绝对没好事，所以有人敢反抗庄寧是头一次。他记得前一阵子庄寧非常讨厌她，但之后似乎就没再听庄寧提过了。
    如今见到袁嘉静本人，他似乎懂为什么庄寧那么生气了。
    完全是出自于女性的忌妒心啊……
    「没关係。」她根本没有在意过庄寧的事。
    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成为大家讨厌的对象，尤其是女生。
    她早已习以为常。
    「hi，我是夏涵。」坐在庄杰和杨祐析中间的女孩开口，脸上掛着一抹亲切的微笑，「目前担任学生会的秘书，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夏涵拥有一张小巧清秀的脸蛋，棕色长发披肩，并且刚好盖住因衣服设计而露出的右肩。她气质脱俗，姿态高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你好……」袁嘉静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柳尚源无奈的摇头，调侃道，「看看这些学生会的资优生，其实假日都跑夜店的。」
    「欸，我们三个可都成年囉。」夏涵笑着反驳，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哪像你们这些小鬼，是拿fakeid蒙骗进来的。」并瞇起美眸看向他们，「还喝酒！」
    「又不会醉。」柳尚源耸了耸肩。
    庄杰看了一眼杨祐析，「他醉了。」
    杨祐析闻言，又再次露出不满的表情。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的确显得红润，不过却因此让他多了一丝活泼的感觉。
    正当杨祐析要开口反驳时，florida的whistle却刚好响起。
    「我超喜欢这首歌的！」杨祐析兴奋的说道，并起身、很自然的拉起夏涵的右手，歪头看向舞池，笑了笑，「走？顺便买个drink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喝vodka。」
    夏涵嘴角上扬，点头，并起身打算和杨祐析离去。
    然而，她的左手却被另一道力量给拉住。
    她先是一愣，接着歪头、一脸无辜的看向拉着自己的庄杰，「怎么了？」
    对于自己的举动，庄杰似乎也感到讶异。看着夏涵的笑顏，他一瞬间居然答不出话。
    「……小心点。」庄杰松开手，平静的说道。
    夏涵不禁笑出声，并点头，「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寧！」
    语毕，夏涵和杨祐析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庄杰默默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淡漠的黑瞳下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十二年了。
    打从当年在医院遇见她之后，她就彻底的走入了他的生命。
    但徘徊在他和杨祐析之间，夏涵的目光却总是偏向如阳光般灿烂的他。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不懂他的心。
    他根本不想只和她当朋友。
    随着夏涵和杨祐析的离去，圆型沙发上的瞬间腾出了许多空间。
    「你们今天怎么会来这？」庄杰开口问道，并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回圆桌上，「刚才看到你们的时后还真的有点讶异。」
    霍宇不语，眼神却默默的看向柳尚源。
    「心情有点差。」柳尚源耸了耸肩，并从容的笑笑道，「霍宇是被我拉来的。」
    闻言，一旁沉默以久的袁嘉静意识下的转头看向柳尚源。
    他表面上虽然一副平淡从容的模样，却感觉像是在佯装什么。她默默的回过头，却发现霍宇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表情若有所思。
    庄杰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个底。
    「今年的年底舞会，你会来吧？」
    闻言，柳尚源的心脏彷彿漏跳了一拍，身体明显的一怔。他嘴角原本掛着的微笑逐渐消失，取代的是脸上的错愕，以及从心底涌出那掩盖不住的失落感。
    柳尚源表情有些淡漠，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也许吧……」
    袁嘉静感受到了现场尷尬的气氛，那是一种不属于夜店该有的沉默。
    『奇怪，一年级的人是都没有耳闻吗？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被拒绝是一定的，他会不会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倏地，昨晚在悦丰饭店的程瑞谦的话快速地闪过她的脑海。
    她转过头，美眸正好对上柳尚源那黯淡的双瞳，眼底藏着她所不知道的情绪。
    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像平时在学校的他，但她却觉得熟悉。
    和那天，他在保健室回答她的问题时，感觉好相似。
    「你还没参加过舞会吧？」庄杰明知故问。
    「嗯……」柳尚源点头应声，并无奈的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接着，他脑中闪过一幕幕他不愿想起的回忆，一股噁心的感觉在胃里燃烧，并不是因为他今天晚上喝了太多酒，而是因为那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痛。
    「今年舞会是学生会筹办的，场面会比往年都盛大，找个女伴，好好的玩一场吧。」庄杰平静的说道，眼里却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有些时候，面对是最好忘记过去的办法。」
    柳尚源不语，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他右手烦懊的摀上额头，眉宇间的皱痕加深了些，脑海中凌乱的画面令他头疼。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会特别糟。
    「是啊……」
    一旁沉默许久的霍宇默默的点头道，淡漠的双眸看向柳尚源。
    「她已经毕业了。」霍宇的声音和背景的噪音融为一体。
    而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看见了。
    ──柳尚源瞳中那前所未有的悲伤与失落。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4)

    「我去一下洗手间。」
    语毕，袁嘉静抓起皮包，并快步地逃离那气氛尷尬的现场。
    她待不下去了。
    不管是庄杰的话中有话、霍宇的淡漠，或是柳尚源的悲伤，那都是她不知道、也不该知道的事。
    ──她讨厌那种气氛。
    袁嘉静两手撑在洗手台上，烦懊的闭起美眸。
    『小的时候，我、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常在一起玩。』
    『不过她已经在去年毕业了。现在……应该在韩国的某个地方，上大学、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女朋友是有交过几个，可是真正心动的……只有一个』
    『回去了又怎能怎样……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重来，当初的那股感觉也早已消失了。』
    倏地，许多凌乱的回忆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中。
    她一手烦躁的摀着脸，另一手则重重的捶向洗手台，一阵疼痛下一秒在关节蔓延。她拳头紧握，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挥去。
    头痛死了！
    这关她什么事！
    她一点都不想要知道他们的事情！
    而且，她讨厌柳尚源刚才的表情。
    「该死……」她低声咒骂道。
    她想她是真的疯了。
    这一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已经超出她可以负荷的极限。
    「天啊，刚那男的真的是有够没品味的……」忽地，一阵女生们的谈话声响起。只见三名看似高中的女生走入手洗间，脸上画着妆、穿着更是暴露。
    袁嘉静见状，连忙将手从洗手台上抽离，并朝出口走去。
    然而经过那三名女生时，其中一名女孩却猛盯着她。
    「呦。」女孩出声，并拍了拍身旁的伙伴，「你们看，这不是沅野集团的废物吗？」
    闻言，袁嘉静止步，并错愕的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三张陌生的脸孔。
    「还真的是耶！」女孩讽刺的笑了笑，并拍手，「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检点的女生。叶宸把你甩了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闻言，旁边的两名女生不禁偷笑。
    叶宸。
    听到他的名字，她心反射性的一怔。
    警戒心也跟着开啟。
    她拧眉，「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是谁？」女孩露出鄙夷的表情，讥笑道，「嘖，我上次带了一批人去赌你，结果你事后不到一个月就转学了，我还以为你肯定忘不了呢。」
    闻言，她瞳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除了这张漂亮的脸之外，根本一无所有。』
    『根本没有人喜欢你，更没有人想要跟你做朋友。』
    『不过就是用沅野集团的名义当靠山的废物！』
    『真不懂叶宸为什么会看上你这种人，最后还不是被你害得伤痕累累……』
    『你怎么还敢来学校？』
    是她。
    那个赌她的女孩。
    在她和叶宸分手之后，她请了好几个礼拜的假。
    也许她自己没有发现，但当时她的情绪一点也不稳定。所以当那群人围着她，带头的女生和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便彻底崩溃了。
    她感觉到当初那股噁心作呕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作祟。
    「我不认识你。」
    她冷冷的看了女孩一眼，并头也不回的快速走出洗手间。
    「站住！」一出洗手间，她便听见女孩尖锐刺耳的声音，然而她还不及反应，身体便被用力的推向身后的墙壁，「我听说了，tsc大赛的时后叶宸有去找你。」
    女孩的脸朝袁嘉静逼近，脸上的浓妆让她看起来更是狰狞。
    「我警告你，你别──」
    不料，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她便被身后的一道力量给拉开。袁嘉静则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被霍宇一把拉入怀中。
    「你谁──」女孩大吼道，剩馀的话却在看见霍宇那张俊美的脸蛋后止住了。
    「你又是谁。」霍宇拧起眉头看向女孩，并瞥了一眼怀中的袁嘉静。
    袁嘉静瞪着大眼，一手抓住霍宇的手臂，语气有些颤抖，「我……不认识她。」
    看见她的模样，霍宇加深搂着她的手的力道。
    「呿，原来你勾搭上新的男人了啊。」女孩不屑的说道，并甩了甩凌乱的长发，「你果然是个妖女，靠家里又靠男人的废物！」
    她紧闭起双眸，试图忽略那道声音。
    「喂，你──」霍宇听不下去，正想开口反驳，却被袁嘉静制止。
    「怎样！」女孩昂首，两眼很狠的盯着袁嘉静，「袁嘉静，我──」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从洗手间里匆匆赶出来的另外两名女生给止住。
    那两名女生向女孩说了些话，并用眼神暗示道。
    「别让我再看到你！」
    最后，女孩丢下这句话，并和另外两名女生消失在人海中。
    「你……还好吗？」看着她们离去，霍宇不禁看向怀中的她，脸上多了一丝担心。
    她摇头。
    她糟透了。
    她一点也不想要自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霍宇拧眉。
    他不过是来趟洗手间，却碰到这样的场景，而当下他只想要保护她，其馀什么也没多想。
    他到现在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她将自己从他怀中抽离。
    她觉得一切发生的莫名其妙。
    她似乎很容易遇上讨厌她的人，明明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对于那个女生，她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偏偏那些话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也许她其实默认了那些话吧。
    「……我先回去了。」她抿了抿唇，「刚才的事……对不起。」语毕，她便转身离去。
    霍宇站在原地，看着她被人群淹没的背影。
    他抓了抓黑发，无奈的笑了几声，「该说谢谢才对吧……」
    袁嘉静原本打算直接回家，途中却还是经过了圆型沙发。只见沙发上只剩柳尚源及几名不认识的主动女生，但柳尚源的表情似乎不是很自在，对那些女生爱理不理。
    难道是因为刚才霍宇的那句话？
    她朝柳尚源的方向走去，而原本那些积极的女生一见到她走来，全都立刻离开。
    「你……没事吧。」柳尚源拧眉，放下手中的酒杯，「你脸色很差。」
    她摇头。
    她可以想像自己现在恐怖的模样。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终停在桌上的酒杯上。她拿过一旁的酒往酒杯里倒，并一饮而尽。浓浓的酒精味和呛辣的口感不禁使她蹙眉，但她却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她将酒杯倒满酒，然而在拿起杯子的瞬间，手腕却让柳尚源给抓住。
    「你疯了？这酒不是这样喝得。」他拧眉，「而且你不是不喝酒？」
    「别管我。」她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她只是想让自己清醒点。
    不过，她想她是真得不适合喝酒。
    她忘了自己喝了几杯，只知道头好晕，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不清。
    接着一片黑。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5)

    ──不。
    外头巨大的雷声轰动了整幢房子，雨滴大力的拍打在房子上，与周围的寂静形成了一股诡譎的旋律。
    直到那道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的夜晚的寧静。
    ──又来了。
    『喂，请问是林安小姐的家属吗？这里是北区分局，刚才……』
    ──噩梦又要重演了。
    『你这该死的混帐！当初你明明说会好好照顾anne的，现在这又算什么！』
    『……我很抱歉。』
    ──该停止了吧。
    地板开始出现裂痕、房子正在摇晃、外头的暴风雨比刚才更加的激烈──她的世界正在崩塌。
    然而，周围却是一片黑暗，一个人也没有。
    她想要放声大喊，但文字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痛苦得蹲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盖着头，在黑暗中无助的颤抖着。
    所有的人都离她而去了。
    最终只剩她一个人在原地打转。
    一直以来都是。
    直到……
    计程车里瀰漫着微妙的气氛，除了跳錶和引擎的声音，没有人出声。
    随着车子逐渐开离市区，街道上的人潮也逐渐减少，周围安静的令人发麻。
    「到了。」计程车司机转过头说道，并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眼前豪华的大房子，摇头喃喃道，「富家子弟啊……命可真好……」
    霍宇缓缓的睁开双眸，视线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他一手覆上隐隐作痛的额头，再次闭上双眸等疼痛散去，才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些。
    「……她怎么办？」霍宇顿了顿，并看向坐在中间、熟睡中的袁嘉静，
    「顺路。」柳尚源耸肩，「刚才她家的佣人传简讯过来，地址刚好和我家是同一个方向。」
    不过其实早在上次音乐教室事件的那天，他就发现她家离他家并不远。
    「喔……」霍宇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犹豫。
    看见霍宇的反应，柳尚源先是尷尬一愣，但随即被笑容给取代。
    「放心，我会把她安全送到家的。」柳尚源俏皮的眨了眨眼，摆了一个放心的表情，笑笑道，「赶快回去吧，我知道你平常都九点睡觉的。」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亏你还记得。」霍宇笑了笑、假装责备道。「那……」
    霍宇瞥了一眼跳錶上的价钱，并准备从口袋中拿出皮夹，却被柳尚源制止。
    「我付就好了。」柳尚源无奈的笑道，「赶快下车吧。」
    「谢了。」霍宇浅笑，并下车。
    然而，因为方才喝了太多酒已经有点微醉，霍宇扶着车门良久才顺利站稳。他向柳尚源挥了挥手，并望了一眼依旧熟睡的袁嘉静，最后才将车门关上。
    随着车子开离豪宅，车内也恢復了原本的寧静。
    柳尚源默默的凝视着窗外无人的街道，表情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刚才和霍宇对话时那般轻松，反而有些黯淡与失落。
    他的脑海中不停的重播霍宇刚才的表情。
    ──那股犹豫和不信任。
    自国三开始，他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他变得很爱玩。
    对于很多事情也都用随便的态度面对。尤其是感情。
    他想学校的人，尤其是女生，大概都是这么看他的吧──随便、从容。不过也因为如此，和他告白的女生才会不减反增，在学校也比以前更受欢迎。
    女生都喜欢这样的吧。
    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霍宇不同。
    他和霍宇几乎是出生时就认识了。从小一起长大，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他和霍宇相处的时间，甚至远远超过他和他父母在一起的时间。
    「……」
    现在连霍宇也这么看他了吗？还是……他回过头，看向袁嘉静。
    会是他想得那样吗？
    她棕色的长发遮住了她漂亮的脸蛋，人似乎还在熟睡中。看着她的模样，柳尚源不禁无奈的一笑。
    她今晚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晚到底怎么了？不管是一出现时她黯淡的模样，或是她从厕所回来后奇怪的反应，都和平时冷静稳重的她不同。
    「真的完全搞不懂你。」柳尚源低声呢喃道。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在意起她了？
    突然，他感觉到旁边的那道身影正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他狞起眉头，并凑近她的身影。他轻轻地拨开她前额的瀏海，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彷彿被噩梦缠着的不安脸蛋。
    「袁嘉静？」他轻声的喊道她的名字，但她却没有回应。
    「别……」她眉头深锁，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他瞬间多了一丝担心，连忙摇了摇她的肩膀，但她还是没有反应。
    反之，她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呼吸声和喘息声也跟着变得急促，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让她发不出声音似的。
    她抽动了一下左手，动作彷彿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看见她的举动，他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便反射性地伸手紧握住她纤细的手。
    在握住她手的那剎那，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手正在颤抖，彷彿她心中的恐惧正藉由这样的接触传达到他的心中。
    但在他握住她的手之后，她的情况便稳定了些。
    表情不像刚才那般不安、身体也不再不由自主的颤抖。
    「！」倏地，袁嘉静猛然得睁开双眸，并反射性的握紧了柳尚源的手。
    她大口得喘着气，棕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眼前。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快，头也痛到快要爆炸，但挥散在她脑海中不去的，是那她不愿想起的噩梦。
    「你还好吗？」他着急的问道。
    闻言，袁嘉静转头看向柳尚源。
    以及两人紧扣着的双手。
    然而，她还未能开口，一阵寒意和恐惧便占据了她的心头。
    她惊恐的睁大双眼，笔直的看向车子前座的挡风玻璃，以及眼前快速更换的场景。计程车司机全力的踩着油门飆车在无人的街道上。
    她感觉方才梦中的那股恐惧又回来了。
    她觉得全身都好痛。就像车祸那天一样。
    『碰！』
    『对不起……到头来我只能对你说这句话……』
    她闭上双眸，另一手紧抓住柳尚源的手臂，并试图保持冷静的开口。
    「请放、放慢……」她吃力的开口，抓着他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深。
    「可以开慢一点吗？谢谢。」柳尚源帮她接了下面的话，但司机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却多了一分紧张，「司机先生，麻烦请你开慢一点！」
    「啊，嘿！拍谢啦！」闻言，司机连忙放慢速度，并对照后镜摆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是想说清晨街上没人可以开快一点啦。」
    在司机放慢车速之后，袁嘉静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你……还好吗？」柳尚源望着她的侧脸，拧眉再次问道。
    闻言，她缓缓的回过头，那双漂亮的双眸直视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而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那张美丽的脸蛋……
    以及她那双藏着许多复杂情绪的深邃双瞳。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6)

    直到计程车停在她家的豪宅铁门前，她才松开了他的手。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快速下车，但在下车的同时，她却发现柳尚源也同样的从另一个门下车。在他将车门关上后，计程车便快速的消失在无人冷清的街道上。
    「……你不回家？」她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我想用走的。」他摇头，并耸肩，「反正家里没有人，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真的，刚才夜店里面浓重的烟味让他闻了不是很舒服。
    这是不管他去夜店多少次都无法克服的一点。
    「晚安。」他浅笑，「学校见。」
    他原本打算等她进门后再离开，不过她只是站在原地，脸上多了一丝犹豫和挣扎。她抬头看了一眼位于坡上的豪宅，又低下头，完全陷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她不想回家。
    她不想回到这个不像家的家。
    「……你不进去吗？」柳尚源皱起眉头，纳闷的问道。
    她摇头。
    她不想看到父亲。
    「那……」他顿了顿，「就别进去吧。」
    凌晨的街道非常冷清，两侧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着道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四周安静到令人发麻，但空气相较之下却显得格外清爽，也让吸了一整晚菸酒味的他们感到舒爽许多。
    柳尚源和袁嘉静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一前一后，中间隔了几步路的距离。
    在拐了一个弯之后，他们走进了一个中型公园。由于这个区是高级住宅区，因此管理格外森严，就连公园也比一般的公园严谨。
    公园里所有的设备都很新，四周也见不到一丝脏乱，完全符合了公园该有的休间和放松的气氛。
    「……」
    倏地，走在前方的她逐渐放慢脚步，最后在路中间停了下来。
    她一手摀上额头，并痛苦的闭上眼睛，等待那股强烈的疼痛和晕眩退去。
    「该死。」她低声咒骂道。
    她的头快爆炸了！
    她吃力的睁开双眸，却感到头昏脑胀，眼前的景象不但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开始摇晃。她甩了甩头，并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但手腕却被一道力量给握住。
    她错愕的回过头，只见柳尚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的身旁，并且无声地将她拉到一旁的长椅上。
    「你还记得刚才在0degree做了什么吗？」他在她旁边坐下，歪着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她闭起双眸努力地回想在夜店所发生的事情，但脑海里全是方才的恶梦，其馀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摇头。「不记得。」
    「你把半瓶vodka喝完了。」他说道，嘴角的笑意清晰，「而且是纯vodka……没有人这样喝的。」
    她懊恼的闭起双眼，并深吐了一口气。
    酒怎么喝什么的她根本毫无头绪。
    「头痛、晕眩这些是很正常的反应。」他耸了耸肩，笑笑道，「vodka的酒精浓度虽然没有非常高，但是像你那样的喝法，不醉也满困难的。」
    柳尚源边说头顺势仰望天空。今天的天空很空旷，月亮高掛在空中，虽然台北的夜空看不见星星，但清爽无云的景象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比起被星星点缀的天空，他更喜欢黑夜和月亮之间的简单和谐。
    「头很不舒服……」他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袁嘉静两手抱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瞠着美眸直盯着前方。
    「这里没有便利商店，先闭眼休息一下吧。」他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微笑，并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已经很厉害了，至少你还是醒着的。」
    如果是杨祐析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倒在庄杰身上了吧。
    「……再也不会踏进那里了。」她深吐了一口气，嘴里低声喃喃道。
    她今天一定是疯了才会没有立刻离开。
    柳尚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你今天怎么会去那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维持同一个抱头的动作，棕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蛋，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柳尚源见她的反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也许是私事吧。他并不想过问。
    两人之间瀰漫着一股寧静，公园里面没有任何吵杂的声音，唯独草丛里的虫鸣声显得清晰。
    柳尚源呼吸着公园里清新朗爽的空气，不禁闭上双眼，享受着这股属于夜晚的寧静。他感觉整颗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原本脑海中凌乱的思绪也一併暂时消失。
    他一直认为夜店是最好的放松场所，因为没有人在意所谓的道德和原则，所以他也可以不顾一切的放纵自己，享受那短暂的自由。
    但，也许这里才是他真正该来的地方。
    「我很害怕。」倏地，一道声音从旁边传了出来。
    闻言，柳尚源睁开双眸。
    只见袁嘉静早已起身，棕色的长发因风吹而显得有些凌乱，却乱中带有一种忧鬱憔悴的美感。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瞳中闪烁着黯淡，语气似乎有些颤抖。
    「我所不知道的事……」
    她避开视线。
    「和我以为我知道的事。」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7)

    「……」
    柳尚源的表情明显地愣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他听不懂她的话。他不明白她话中更深的含意。就像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一样，底下藏着许多让人看不清的秘密。
    「嗯。」良久，他才简短的应声。
    天啊，他这是什么烂反应啊……柳尚源不禁懊恼的闭上双眼。
    「抱歉。」她垂首，嘴角多了一抹讽刺的微笑，低声说道，「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酒精果然让她变得不太正常。
    袁嘉静将遮住视线的长发拨开，并起身准备离开。不料，她才刚站起来，手腕便被一道力量给拉住，整个人瞬间跌回长椅上。
    「先坐着吧。」柳尚源松开手，平静地说道，「你的酒还没醒。」
    她不禁拧起眉头，瞳中闪烁着纳闷与错愕。
    「你知道吗……」柳尚源悠悠地开口，并转过头，棕色大眼认真地看着袁嘉静，「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会舒服很多。」
    闻言，她心一怔，并反射性的撇过头，默默的盯着地下的小石子，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她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心里两端的情绪正和在体内翻滚对抗，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轻闔上双眸，完全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良久，她才缓缓地开口。
    「我讨厌我爸。」她两手放在长椅上，微风轻拂过她的脸庞，「非常讨厌。」
    他表情明显地一愣，良久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
    「他毁了这个家。」她的语气平淡到令人发麻。
    倏地，柳尚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场景，是之前他和她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那时他提到了她的母亲，而她当时的反应就如同现在一样平静。
    平静到令人害怕。
    那时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默默的点头，因为她的平静在他眼里像是在佯装，彷彿一戳破她的面具，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和你母亲有关吗？」然而，他心中的疑问却不小心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失礼，并连忙想要收回刚才的话。
    「抱歉──」
    「她死了。」她轻笑了一声，并低下头，「我五岁那年就因为车祸死掉了。」
    闻言，柳尚源的心猛然地一怔。虽然之前他就已经隐约猜到此事，但真正从她的口中听到却又是另一种感触。
    『我已经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
    那天她所说的话回盪在他的耳边。
    他眼中闪烁着疼惜，反射性地伸出手想安慰她，却停在半空中，接着又缓缓地收回。本来即将脱口的词句卡在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在安慰那些他连名字都不记清楚的「女朋友」。
    他不想这样对她。
    袁嘉静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嘴角掛着一抹浅笑，却显得讽刺又寂寞。
    「所以我很讨厌我爸。」她平淡的说道，「出事的那晚他向我妈提出了离婚，告别式那天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顿了顿，「他根本不爱她。」
    父亲根本不爱任何人。
    包括自己。
    「但让我更讨厌的，是他从来都不提这件事。」袁嘉静深吐了一口气，低声的说道，「彷彿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久而久之，她似乎也被洗脑了。
    在时间的冲刷下，母亲的脸已经逐渐成了一个模糊的幻影。
    真可悲。
    「也许……」柳尚源开口，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也许你爸只是希望你忘掉不好的回忆，所以才会从来不提。」
    就像霍宇从来不提任何有关林熙妍的事情一样。
    「不可能。」她果断地回应道，并冷笑了一声，「他只在乎他的事业，对于家里、我的一切，他根本漠不关心。」
    有太多例子可以证明了。
    车祸、气喘发作、生病。
    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到现场，不然就是从头到尾都不现身。
    「从以前到现在，大家认为我拥有了一切，却很不知足。」她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但事实是，我什么都没有。房子太大、人太少……」
    引人注目的，只是那虚无的华丽空壳。
    「我不快乐。」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8)

    「……」
    闻言，柳尚源心一怔，双眸对上她那双看似激动却又异常平静的眼睛。
    他俯身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一手顺势轻扶上她的长发，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她先是一怔，但在感受到他紧抱着自己的力道后，她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肩膀放松，头轻靠柳尚源的肩膀上，感受着从他外套上传来的清香。
    「对不起……」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沙哑。「我不该问的，抱歉。」
    柳尚源加强了双臂的力道，紧紧的抱住她瘦弱的身躯。
    他不懂她，更不知道她的过去。他只看见表面上冷漠华丽的她，却看不透她底下藏着的复杂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疼惜一个女孩。
    「我相信你爸是在乎你的。」良久，他才低语道。
    他将自己抽离，双手轻抓着她的肩头，眼神肯定的看着她。
    「他──」
    「我从小就觉得我爷爷很讨厌我。」他抢先说道，并深吐了一口气。「我们平时几乎不讲话的，关心问候什么的当然也没有。」
    他无奈地笑了笑。
    「他的要求很高，从来不说好听的话，难得见面只会不停的责备我的缺点。就算我的成绩再好、练琴的时间再长，也永远得不到他的喜欢和讚美。」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和失落。「所以我常想，也许我真的不够好。不够好当他的孙子。」
    他沉默了片刻。
    「我爷爷是工作狂……身体不好也要工作，年纪大了还是要工作。」他浅笑，无奈中多了一丝欣慰和感动。「即使他从没说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工作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是为了大家。」
    她一愣，淡漠的双瞳看向他。
    「他不会关心人，也不会说好话，也许是他太自负，总是高高在上，所以拉不下这个脸。他唯一会的就是工作、赚钱，让家族里的每个人都可以过好生活，并将集团发扬光大。」他停顿几秒，「也许只是物质上的关心，但那就是他表达在乎的方式。」
    他不喜欢爷爷的严厉，却清楚的明白爷爷的严厉完全是为了自己。
    其实和爷爷吵架时有一半是在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无法达到爷爷理想中的模范。
    「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传达他的在乎。我爷爷就是那样的人……」柳尚源侧过头，「也许你爸也是。」
    「他不是。」她皱眉，语气冰冷的重复道，「他绝对不是。」
    面对她如此坚定的否认，柳尚源欲言又止。
    他棕色的大眼凝视着她那张冷静的美丽脸蛋，但是她那双因激动而微微闪烁的瞳孔却将她心中的挣扎表现得一览无遗。
    她眉头微皱，双拳紧握，一双大眼直盯着他彷彿是在诉说着她的坚定。
    「……也许，他有他的原因。」他眼神真挚的看着她。「我相信他是在乎你的……那是家人的天性，想改都改不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撇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不想。
    柳尚源无奈的笑了笑，并伸手溺宠地摸了摸她的头。
    「快乐点。」他温柔的嗓音平抚了她内心復杂的情绪。他淡笑，「人快乐的时候才会笑……你真心笑起来的话一定很好看。」
    从第一天看到她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看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她的嘴角上扬总是带有一丝淡漠或嘲讽，底下藏着更深的情绪。
    她并不是因为想笑而笑。
    闻言，袁嘉静不禁轻笑出声。
    「你对每个女生都这样吗……」她垂首，眼中的淡漠似乎少了一些。「说些好听的话哄人。」
    「没。」他摇头，带有一丝调皮玩笑的说道，「你是第一个。」
    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过了几秒，她才低语道，「谢谢你。」
    她不道自己今晚怎么这么多话，把些她从来不提的东西都说出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有感到舒畅一些。
    就一些而已。
    「不过，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说这些安慰话的人。」她无奈的微笑道。
    他平时在学校的作风总让人觉得他是个爱沾花惹草的人，既轻浮又随便，却是学校女生最喜欢的类型。偏偏他给她的感觉每次都有些不同。
    很令人安心又很可靠。
    听见她的话，柳尚源瞬间失笑，脸上闪过一抹她没注意到的尷尬和暗淡。
    他懂他的意思。他依旧记得自己给她糟糕透顶的第一印象。
    他不介意被别人贴上标籤，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他有他的感情生活之道。即使他没有从中得到他想要的快乐，但至少他也没有再尝受过那种他不需要的痛。
    「那……」他眨了眨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觉得我像什么样的人。」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9)

    「差劲又随便的人……」
    柳尚源耸肩笑了笑，没作声。其实这个答案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刚开始是这样觉得的。」她接着说道，声音在寧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现在……我不知道。」
    闻言，原本表面上看似从容的柳尚源瞬间愣住，眼中多了些错愕。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反问，并抬头看向他，将他脸上的错愕和诧异尽收眼底。
    「……差劲又随便的人。」他耸肩重复道她的话，玩笑中却似乎有几分认真的气息，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像你在学校看到的那样。」
    其实他根本答不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了解自己了。
    「是吗……」她轻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清楚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眉头微皱，双拳紧握，原本压抑住的情绪、想说又不想说的话，却因为她这句看似无心的喃喃声，再次在体内起了大风大浪。
    刚才在0degree的对话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她。
    ──舞会。
    讲出来，会舒服一点吗？
    「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一个问题……」良久，他缓缓地开口，「关于女朋友和復和的问题。」
    她微愣，并点头。「嗯。」
    「其实一开始听到你的问题时，我吓到了。」他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一点也不适合他那张好看的脸，「因为我曾多次假设过那个画面。当然，最后都没有发生。」
    袁嘉静平淡的瞳中多了一丝诧异。
    难怪当时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霍宇以及另外一个女孩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的眼中有怀念，也有淡漠，「她叫林熙妍，比我们大两岁，去年毕业回韩国了。」
    林熙妍。
    她的心一怔。她想起来了。
    之前他在保健室不舒服时口中呢喃的就是这个名字。
    也许，刚才夜店那股尷尬的气氛也和这个名字有关係。
    「她祖父是陪我爷爷打天下的人，也是誉泰的大股东。当台湾的分公司成立时，她父亲更是陪着我爸移民台湾，成为我爸事业上的好伙伴。」他回忆道，「所以我们从出生就认识了。」
    柳尚源停顿了一会，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前方，任由沉默垄罩着两人。
    「我从小就暗恋她。」
    一句话让一切感觉又回到好久以前了。
    回到那段真心喜欢着她的时光。
    他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其实说起来也很彆扭，明明都已经是像家人一样的关係了……」
    袁嘉静凝视着他立体的侧脸，眉头微皱。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低落淡然的气息，嘴角上扬的有些勉强，一点也不适合他。
    「她就是你说的，唯一真心喜欢过的女朋友？」她开口问道，丝毫不拐弯抹角。
    那是当时在保健室时，他给她的答案。
    「嗯。」他先是一愣，接着点头。「国二的时候我和她告白了，交往了快一年。」
    柳尚源向她笑了笑，似乎想要在这里停住，不再说下去，将故事定格在那他以为是最幸福的时刻。
    他怕如果再说下去、如果掀开了那些他死命忘掉的回忆，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当时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的问题却像榔头，不偏不倚的敲开了埋封记忆的盒子。
    他想假装沉默，嘴巴却不听使唤，回忆如同兇浪袭来，词句自动的从口中溜出。
    「年底舞会对我来说是一场恶梦。」他好听的嗓音回盪在她耳边，语气却听起来有些颤抖，「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是。」
    闻言，袁嘉静心一怔，双眼错愕的看向他。
    『你那个同学该不会是要尚源陪她去舞会吧！』
    『奇怪，一年级的人是都没有耳闻吗？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被拒绝是一定的，他会不会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去年本来要去的，可是途中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已经毕业了。』
    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重播，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照惯例男伴要接自己的女伴去舞会，可是那天出现在她家门口的人不只我一个。」他冷静的异常，却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他内心压抑住的激动。「那天她当着我的面甩开了我的手，抱了那个人，上了他的车，就像这样──」
    柳尚源抓起她的手，五指紧扣，并在她还未能反应过来前猛然地松开。
    「只说了声对不起。」他低声咒骂道，「有够该死的对不起。」
    一股感伤瞬间涌上心头，彷彿当下的那种痛与错愕又回来了。他握紧拳头、闭起双眼，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
    当时林熙妍踏上那个人的车、以及那台黑色宾士在他眼前呼啸而去的场景依旧歷歷在目。
    他忘不了当时站在原地愣住的模样，在反应过来之后才了解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可笑。
    一直以来，她喜欢的都是别人。
    十年多的情谊，她选择了别人，用最差劲的方式将友谊和爱情一併画上句点。
    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懂，当时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接受他的告白，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感受毁掉他对她这么久以来的喜欢。
    原本的美梦不过是一场空。
    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在自导自演罢了。

 Chapter 12: 漫长的夜晚。(10)

    转过身对上她那双睁大错愕的美丽双眼，柳尚源顿时愣住。
    ──该死。
    ──太激动了。
    上一秒他还很冷静的倾听着她说话，下一秒两人的立场便交换了。
    「呃……抱歉。」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只是懊恼的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并起身，僵硬的笑了笑，「回家吧。我想我可能也有点醉了。这么晚在外面实在不好。」
    他不等她回应，便自顾自的快步走离长椅。
    见状，袁嘉静连忙跟上前，但未退去的宿醉让她在起身一瞬间感到晕眩，过了几秒视线才清楚的对焦。
    「抱歉，我不知道有发生这种事。」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从没料到霍宇之前所提到的青梅竹马，和柳尚源口中的林熙妍，三人会是这样的关係。
    回想起来，她刚才的问题的确太直接了，简直是在他的伤口上洒盐，硬逼他出声。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柳尚源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身影，他轻叹了一口气，并停下脚步等她跟上，「反正之后我们就分手了。她和那个人交往，我也交了新的女朋友……一切都很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似乎有些犹豫和心虚。
    其实一开始他会接受其他女生的告白，有一部分是很幼稚的想要表示，告诉林熙妍他很好，但主要还是为了忘掉过去。
    只不过这样的行为维持了一段时间，反而成了一个习惯。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些感情中他却从来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也无法认真的对待对方。
    不过也许正因为这样，每一次的分手，他都不痛。
    因此，就算是坏习惯，他也不想改。
    就这样下去吧。
    「所以刚才在0degree庄杰才会提舞会的事情，去年……」他欲言又止，并转移话题，「我送你回家吧，凌晨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走出公园外，并照着刚才来的记忆往回走。
    袁嘉静走在他的后头，视线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他，接着看向方才被他抓住又松开的手。
    刚才他松开手的那瞬间，她整个心彷彿在下坠，跌入无止尽的黑洞。
    感觉快要窒息了。
    那种感觉很差，就好像她身旁的人都接二连三的放开她的手，全都一一离她而去一样。当初叶宸放手的时候，她也是感觉整个人被抽乾了似的。
    喜欢了那么久的女生突然松手，她无法想像他当时的感受。
    她默默的凝视着前方那抹背影，眉头不禁微皱。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会说好话，也不会像他一样用不同的角度看事情。
    她觉得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你是好人。」话一说出口她自己也一愣。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闻言，柳尚源心一怔，脚步止住。他愣着回过头，两眼对上她那双闪烁着真挚和坚定的美丽眼眸。「……什么？」
    她深呼了一口气，一股作气的说完下面的话，「不像表面上一样随便又差劲。」
    「我不是。」他眉宇间的皱痕了些，双拳则反射性的紧握。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一股情绪莫名的在心里燃烧、在和自己作对。
    「我花了一辈子喜欢的女生选择了别人，之后的女朋友也──」不是真心喜欢他。
    剩馀的话卡在喉咙。
    他拧起眉头，回答换了另一个方向。「只要是顺眼的女生，我都可以接受，就像你第一眼看到的那样，我就是那种人。所以别说我是好人这种话，我不是。」
    他一点都不想当好人。
    林熙妍交往时他是好人，所以分手时他很痛。和其他人交往时他是烂人，所以一点也没感觉。他不喜欢痛，所以他选择改变自己。
    这是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建立起的面具。
    拜託别用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戳破他……
    「柳尚源……」她第一次喊道他的全名，看着离自己几步路的他。
    他眼中同时参杂着太多种情绪，让脑袋依旧昏沉的她无法看清，唯一清晰的，只有他脸上的感伤和害怕。
    「我是认真的。」她抿了抿唇。
    其实她对他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转变，只不过第一天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所以让她一直有些犹豫。
    不过她想，也许一直以来他只是在假装罢了。
    「我──」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柳尚源便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手顺势压住她的后脑杓，并吻上她的唇。
    她瞬间瞠大美眸，剩馀的话吞回肚里，眼神错愕的看着那张离自己不到一公分的俊美脸蛋，以及那双没有闭起的棕眼，瞳中反射出自己呆愣的模样。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她根本动弹不得。而从他搂着自己的姿势，她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他微微颤抖着的身子。
    良久，他离开她的唇，两眼看着她原本苍白的脸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别说那样的话。」他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眼中闪烁着一丝恳求，双手紧握着她的肩头，垂首低喃道，「拜託……」
    他不想当好人。
    一点也不想……
    「抱歉……」他抬起头。「就像刚才那样，我很差劲。」
    他想要证明这点，用了一个很差劲的方式。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像第一次在顶楼见到她时再被她狠狠踢一次，或是接受她那冷漠窒息的眼神。
    不过她却久久都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愤怒。
    在如此的近距离下，他唯一能看见的就只有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以及从她那明亮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
    她真的很漂亮。
    深邃的双眼、立体的五官、完美的比例，没有多馀的脂粉在脸上遮掩。
    就只有她。最真实的她。
    倏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悸动滑过心头。
    「真的……」他深吐了一口气，「很差劲。」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醉的体质，但也许他错了。
    他真的搞不清自己了。
    语毕，他捧住她冰冷的双颊，俯身再次覆上她的唇，并闔上双眸，加深了这个吻。
    她有点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地将眼睛闭上，任凭他吻着自己，感受着唇上的温度，以及回盪在自己耳际边的心跳。
    其实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只是一直都还差两步。
    他差一个人用力的拉他一把，还有林熙妍的一个解释。
    只不过当时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见到她。
    ──因为一个如此意外又悲痛的原因。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1)

    又一辆了。
    打从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开始，就已经有好几辆车子超车到他们的前面了。
    她轻闭上双眸，感受着车子里的寧静，以及引擎的声音回盪在她的耳边。
    她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再像以前一样快到她无法呼吸，恐惧也不再占领着她的思绪，身体也不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但她还是会紧张，深怕一个不小心噩梦又会重蹈覆辙。
    「小姐，医院到了。」
    陈叔的声音传来，她睁开美眸，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医院的门口了。
    「谢谢。」她点头，并解开安全带，下车，「好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她站在高大的建筑物前，望着大门上头的四个大字：沅野医院。
    她缓缓的走进医院大厅，一股淡淡的药水味扑鼻，处处可见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以及忙着进出的病患家属。
    她不喜欢医院。
    从小到大她进过医院很多次，但父亲总是最后一个出现，不然就是完全不现身。
    就像今天一样。
    医院本身就不是一个欢乐的地方。
    自己一个人来更是可悲。
    「hi，嘉静。」一打开办公室的门，梁葳好听的嗓音便响起。
    梁葳那头乌黑的长发依旧绑着马尾，身上穿着主治医生的白袍，精明能干的气息丝毫不减。办公室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同于外头的药水味。
    袁嘉静礼貌性的点头，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近来可好？」梁葳捧着脸看着她，并笑笑道，「越来越漂亮囉。」
    她沉默了几秒，「还可以。」
    应该……还可以吧。
    「那就好。」梁葳温和的一笑，「之前看你总是一副忧鬱黯淡的模样，不过今天感觉脸色还满不错的，让我放心多了。」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并点头。
    「今天只是做些很基本的检查。」梁葳领着她走出办公室，朝医院走廊的另一端走去，拍了拍她的肩，「很快就会好了。」
    而确实是很基本的检查。
    她只是做些简单的x光照和测验，看看车祸受伤的部位是否復原的正常以及没有后遗症，和以往的检查比起来精简多了。
    也没有让她感到那么害怕。
    「从照片看来车祸受伤的地方都已经完全康復了。」梁葳看了看照片，微笑说道，「恭喜你，以后除非有不舒服症状，不然你再也不用踏进这里了。」
    她点头。
    「当然，除非你很想我。」梁葳打趣道，「啊对了，出自医生的良心建议，你真的要多吃一点。」她皱眉，「你真的太瘦了！」
    袁嘉静只是露出一抹浅笑，并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检查完毕后，她走出了梁葳的办公室，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过医院的长廊，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对于周遭的人事都毫无感觉。
    结束了。
    每次的检查都会让她想起那场车祸，和那段时间所发生了事情。
    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踏进医院了。
    她不喜欢想起那些事情，太沉重也太痛苦了。即使车祸至今已经过了一年了，那天的事情始终歷歷在目，想忘也忘不了。
    现在，算是一种结束吧？
    倏地，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的右腿。
    「啊！」
    一道稚嫩叫声将她拉回现实，只见一个小男孩身穿医院病服，娇小的身躯跌坐在走廊的地板上。
    「大姐姐，对不起。」他抬起头，咬字清晰的说道。
    小男孩双手扶向一旁的墙壁，试图让自己站起。见状，袁嘉静蹲下身子，并伸手轻轻地将小男孩拉了起来。
    「没关係。」她轻声的说道。
    小男孩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双清澈的大眼直直地看着她。
    「谢谢漂亮的大姐姐。」他说道，小脸瞬间泛红，并快速地跑离她身边。
    袁嘉静缓缓的站起身子，并回头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微笑。
    她低头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给司机。
    然而，在抬起头的同时，她的视线却正好对上前方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
    而他似乎也在同时发现她的存在，眼中顿时多了一丝讶异。
    「叶宸……」她反射性的喊出他的名字。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
    「hi……嘉静。」他扯出一抹微笑，并朝她的方向走来。
    然而，那瞬间，袁嘉静似乎从他身上捕捉到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叶宸走路的脚步似乎不是很稳，反而一拐一拐的。
    「你今天……是来做检查的吗？」他问道，并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记错的话，梁医师的办公室好像在前面。」
    她恍神了几秒，接着连忙点头，「嗯。」
    「刚才看到你和那个小男孩的互动了，只不过你低着头所以第一眼没认出来。」他嘴角掛上那抹她熟悉的好看微笑，「你很多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别人都只看到她冷漠高傲的表面，但他清楚的知道她有一颗细腻的心。就像其他普通的女孩一样，只不过她总是不愿轻易露出那面。
    闻言，她不禁轻声笑了笑。
    ──发自内心的笑。
    叶宸的穿着打扮很简单，上衣外头套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搭配卡其色的长裤，肩上背着一个黑色书包，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与其说是来看病的病人，反而更像是来探病的家属。
    她的目光，却自动的停在他的右膝上。
    「喔，我今天是来看骨科的。」叶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膝盖，开口解释道，「还记得吗？上次我说我爸帮我找了一个名医。」他微笑。「他是这家医院骨科的权威，也是我爸曾经帮忙打官司的对象。」
    「喔……」她点了点头，并关心道，「还好吗？你的膝盖……」
    其实自从tsc大赛遇到他之后，她脑海中时常塞满他的影子。
    也许是因为那天她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甚至连道别都没有，所以才会不停的回想那天。但她不可否定的是，她很关心也很担心他，如同以前一样。
    面对她的关心，叶宸的脸上闪过一抹她没注意到的诧异。
    和一丝开心。
    「嗯，復健后恢復的很好。」他欣慰的一笑。「而且足球季结束了，所以这阵子正好有时间让膝盖好好休养。」
    「嗯。」她点头，并浅浅一笑。
    心中的担心也放下了不少。
    接着，一阵沉默笼罩着两人，没有人说话，只剩医院里吵杂的声音回盪在耳边。
    「……你等一下有空吗？」叶宸打破了沉默。「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她愣了愣。「去哪里？」
    「看一个人。」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2)

    「抱歉。」看着公车逐渐逼近，叶宸露出一抹抱歉的微笑，「我爸今天从新加坡回来，司机去机场接机了，所以只能坐公车。如果──」
    「没关係。」她打断他的话，「我不赶时间。」
    「嗯。」叶宸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并露出一抹很欣慰的微笑。
    一上公车，叶宸便找了一个两个人的空位坐下。由于今天是非假日，两人都是向学校请假来看诊，又非颠峰时期，所以公车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叶宸一路上很沉默，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许久她才发现，原来他早就沉沉地睡着了。
    她无奈的笑了笑，并带上耳机、闔上双眼，沉浸在音乐中。
    「嘉静。」
    她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猛然的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的头居然靠在叶宸的肩膀上，而叶宸则一脸好笑的模样看着她。
    「快到了。」他看向窗外，说道。
    「嗯。」她眨了眨眼，并摘下耳机，「抱歉。」
    她没有料到自己会睡着，还靠在叶宸的身上。
    她以为在车上睡着这种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了。
    「没关係，你很轻。」叶宸眨了眨眼打趣道，并起身，「走吧，到站了。」
    一下公车，映入眼帘一座小山坡的入口。望着山脚下入口石碑上刻的字，她瞬间懂了叶宸口中的人是谁了。
    她看向叶宸的侧脸，依旧是同样立体的五官和线条，全身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哀伤和思念，不同于刚才在公车上开玩笑的模样。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回忆起来还是一种不可免去的痛。
    叶宸和那个人的关係太亲了，就算没有血缘关係，却是比血缘关係更亲的牵绊。
    她想，不管过了多少年，回首，她还是会想不通。
    为什么上帝要开这种玩笑。
    「我们走吧。」她在叶宸开口前先说道。
    「嗯。」叶宸点头，并扯出一抹微笑，迈开步伐朝山坡道路走去，「走吧。」
    山坡道路很宽阔，两侧是浓密的树林，放眼望去是绿树和晴朗的蓝空，加上回盪在耳边的虫鸣声，给人一种在大自然里散步的清爽感觉。
    很放松。
    叶宸一路上很沉默，也许因为是山坡路，他的步伐也显得缓慢，表情若有所思，眼神有点空洞的凝视着前方。
    「新学校还好吗？」叶宸缓缓地开口，好听的嗓音与周围的虫鸣声融为一体，并回头朝她笑了笑，「上次忘了问你。」
    他瞳中的波浪很平静，不同于之前tsc大赛时的激动。
    而在他清澈如水的瞳中，她看见了自己呆滞的模样。
    「呃……」她愣了愣，并点头，「嗯，还可以。」
    「那就好。」他欣慰地笑了笑，沉默了良久，才又缓缓地说道，「其实有关tsc大赛那天的事情，我一直都想和你说声抱歉。那天是我太衝动了。」
    其实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挽救不回来，包括自己带给她的伤痛，只是固执的不肯承认罢了。
    那天他提出复合时，他就知道她不可能会答应。
    他太了解她了。
    闻言，袁嘉静愣了愣，眸中多了丝错愕，张口却没有出声。
    「那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他脸上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认真表情，并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可惜时间不能倒带，是吧？」
    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重来，而他们之间有太多回不去的事情了。
    她拧起眉头，「叶宸……」
    上次在学校见到他时，他给她的是震撼，因此她只能逃避。然而，这次一切平静如水，她却依旧不知该怎么办。
    叶宸给了她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并转身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分鐘之后，眼前的景象便不再是道路，放眼望去是一片漂亮的青绿色大地和蓝空，以及佈满整个山坡的墓碑，却不显凌乱，反而很有规矩。
    这里是墓园，可是却没有一丝刻板印象的阴森感，反而就像个普通的郊外山坡，融合了大自然的平静，让人心不再烦躁。
    就像一个公园一样。
    他们踩着草地往坡上爬，叶宸走在前面，对于这里的一切似乎很熟悉。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从来没有机会问叶宸林叔的墓在哪里。
    前方的叶宸忽然停下脚步，面前是一个看起来依旧很新的石碑，上头印着林叔的名字和生死日期，以及一张带有他那和蔼笑容的照片。
    叶宸看着石碑许久，并卸下身后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束花朵，放在石碑前。
    他闔上双眼，任由微风轻拂过他的脸庞，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沉默了良久才出声。
    「林叔，今天在医院遇到嘉静，所以我就把她拖来了。」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静静的说道。「医生说只要好好復健和休养，我就可以重新做回足球队的正式成员，参加所有的比赛了。」
    tsc大赛是他硬跟教练拜託，教练才勉强让他上场，毕竟他还没完全復原。所以那天他一摔，教练便立刻将他拉下场，让候补球员顶替。
    「林叔……」一旁的袁嘉静轻声道，「好久不见。」
    剩馀的话，她说在心里了。
    叶宸对着林叔的墓说了些话，并轻轻地闭上双眸，强忍眼中的泪水。
    望见这幕，她的心感觉被人揪起来一样，很难受。就如同车祸发生后、叶宸在她面前崩溃的时候一样。
    她手覆上叶宸的背，希望能够给他一丝平抚。
    「我爷爷奶奶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爸每天都在辩护，我妈很早就和我爸离婚，所以从小我就很寂寞，而林叔就像是我的爷爷、我的亲人，在我的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人。」
    良久，他轻声的说道，周围的风继续吹着。
    「因此当时发生那些事情时，我的生活步调完全被打乱，整个人一片混乱。」他苦笑，并看向她。「而当一切都调理好的时候，却已经过了快要一年。你也不在了。」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些，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很自私。」他转身，毫无预警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当初决定放手的是我，现在想要你回来的也是我。」
    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想要缓和自己的情绪。
    「明知道你其实是个脆弱的人，也知道你很受伤，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明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却不想认清，一直以来都只想到自己，对不起……」
    叶宸闭上激动的双眸，并加强了抱紧她的力道。
    她腾在半空中的手落在他厚实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他似的。
    「没事的……」她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感受着他颤抖的身子，「没事的，叶宸。」
    虽然她试图保持冷静，但一股鼻酸却使她眼眶湿润，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
    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事情了，美好过，也痛过。
    时间不能倒带，发生过的事情改变不了，受伤的痛楚无法收回，破碎的感情隔了太久也没办法缝补。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好听的嗓音回盪在她耳边。「一直以来都是。」
    她是个特别的女孩，也是他深刻的初恋。
    他们有太多回不去的事情，但也许可以各自朝新的未来走去。
    「你也是。」她轻声的说道。「永远都会是。」
    叶宸改变了她，虽然之后又将她推回了原点，但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
    爱情本来就有得有失，他们的感情也一样。
    她很庆幸叶宸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良久，他松开手臂，并侧过头抹去脸上残馀的泪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当情人，至少还是朋友吧？」他微笑。
    「嗯。」她点头。「一辈子的朋友。」
    叶宸，第一个走进袁嘉静心里的人。
    ──谢谢你。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3)

    她请了好几天的假。
    第一天是为了要帮唐悦送机，原本预计是月底才要出发，但她却决定提前离开，好在到美国的时候有时间先打理一切。
    送机那天她们没有所谓悲伤感性的离别。
    她不适合那套。
    「对自己好一点。」唐悦略带玩笑意味的说道，并眨了眨眼，「也对别人好一点。」
    目送唐悦走进那扇门后，她以为自己绝对不会有感觉，没想到她还是感到了小小的失落和悲伤。看来，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厉害。
    不过，唐悦会回来的。她是这么说的。
    之后她则请了几天没有原因的假。
    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安静、能让人思考的空间，让她好好沉淀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和叶宸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式，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至少她没有伤心或是难过，更没有像之前一样崩溃，反而有种欣慰和放松的感觉。
    她很高兴生命中出现了叶宸的影子。
    即使他们不再是恋人，至少他们还是朋友。
    朋友。这对她来说依旧是个陌生的名词。
    活了快要十七年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从来都没有想要和任何人亲近。然而现在，也许一切要开始改变了。
    至于柳尚源，她没有结论。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有点醉了。或是……
    她不知道。
    在踏入教室的那瞬间，她便感受到里头的气氛有些不寻常。
    她缓缓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并很自然地看向一旁的位置，但却没有看见柳尚源的身影，而他的座位上连书包都没有，很明显的是还没来学校。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鐘，在过几分鐘就要开始第一堂课了。
    照a班平时的习惯来看，这时大家都该在座位上等待老师走进教室来。然而，今早教室里却聚集了好几个小圈圈，每个人都交头接耳的在议论事情。
    「你们有看新闻吗……」
    「有啊，而且还是头版！好像是连环车祸，伤者几乎都死亡，除了……」
    「听说她生前做了很多善事，又是韩国第一集团的夫人，所以现在整个国家都……」
    「他今天真的没有来学校耶……」一名女生小心翼翼的回头，视线停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接着又转回头，「难到是回韩国了？」
    「不知道……」另一名女生回道。「今天早上我看到新闻时想到他，还差点哭出来……」
    「要是我的话一定会崩溃……」
    大部分的人边说，眼神便会偷瞄一眼她旁边的空位，接着又快速的转回去，和身旁的人继续讨论。更夸张的是，连教室外面都有一些假装路过的学生在偷看。
    也许这个景象很常有，但不同于往常的是，她很确定那些人并非是抱着爱慕之意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回头往霍宇的方向看去，霍宇并没有加入任何的小圈圈，只是独自坐在座位上。然而，他手中却拿着iphone，眉头深锁、面有难色的盯着手机萤幕。
    他旁边的程瑞谦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
    「goodmorning，各位同学。」
    第一堂课的鐘声响起的同时，老师也走进教室，同学们也在几秒之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才混乱的场面彷彿是她自己幻想出来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没有人的空位。
    ──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午餐时间，同学们都成群的往餐厅的方向走去，教室内不到几分鐘便寥寥无人。
    在她起身的同时，她馀光瞥见正朝教室外走去的修长身影。见状，她连忙跟着走出教室。
    然而，他的脚步却似乎刻意的比平常更快，使跟在后头的她只好也加快脚步。在跟上他之后，袁嘉静毫无预警的拉住他的右手。
    他身体猛然的一怔，脚步反射性的停下。
    霍宇深深叹了一口气，口气和平时相比较差的说道，「我说了，我不知──」
    然而，在他转过身、看见她那张纳闷的脸的同时，剩馀的话硬是吞回了肚里。
    她松开抓着他的手，并说道，「抱歉。」
    「没事。」霍宇摇头，扯出一抹无奈的微笑，「今天被太多人缠着问问题，所以感到有点烦了，抱歉。」
    闻言，袁嘉静拧起眉头。
    果然，今天奇怪的气氛并不是她的错觉。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脸上掛着一丝不解，说道，「今天……感觉很奇怪。」
    霍宇黑瞳中似乎有些讶异，「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她摇头。
    「和……」她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柳尚源有关吗？」
    「……嗯。」霍宇僵硬的点了点头，眸中带着一丝她不了解的悲伤。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
    「他爷爷奶奶昨天晚上在出席產品发表会的路上，遇上了连环车祸。」他闔上双眸，忍住情绪。「他爷爷伤势很严重，目前还在加护病房……奶奶……」
    他深呼吸。
    「送医不治。」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4)

    韩国首尔
    告别式的会场挤满了陆续的人潮，全都是韩国的知名大企业家，誉太集团总部的员工，以及亲戚好友。甚至，南韩总统和知名政治人物也亲自面临现场。
    告别式的场面庄严又隆重，两侧摆满了花篮和立牌，上头印着密麻的韩文字和中文字。走廊上全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脸上尽是惋惜与悲伤。
    会场外停满了黑色宾士轿车，许多媒体也在外头等着现场连线。
    柳尚源身穿笔挺合身的黑色西装，颈间系着黑色领带，全身上下散发出难有的严肃与庄严。
    他两眼直盯着灵堂上的照片，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他连忙用衣服袖子的抹去泪水，却发现眼泪如下雨般的根本止不住。
    「怎么可能……」他哽咽的喃喃道，「奶奶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
    升上高中之后因为课业繁忙，除了长假之外他几乎没有时间回来韩国。然而，他从来没想过再次回到韩国会是为了如此心痛的原因。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也太不真实了。
    「妈──」
    「姐姐！你怎么可以走得这么突然啊！姐姐──」
    「柳夫人──」
    震耳欲聋的哭声就像棍棒一像重击着他的心，让他非常难受，痛苦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排除激动的人群，会场里其馀的人也都掩面啜泣着。
    他闭上双眸，双拳紧握，试图想要过滤掉眾人的哭嚎声，但整个人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他觉得头好痛，痛到快要爆炸了。
    「尚源……」倏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
    柳尚源缓缓地睁开双眸，模糊的视线中倒映出母亲温柔却憔悴的脸蛋。
    她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你还好吧。」
    母亲温柔的嗓音让他整个人放松许多。
    他摇了摇头，并俯身将头轻靠在母亲的肩上，任由泪水浸湿她肩膀的衣襟。
    「乖，别哭了。」她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奶奶不喜欢你哭，你忘了吗？」
    他摇头。他没忘。
    可是现在奶奶不在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她轻叹了一口气，并伸手温柔的逝去他脸上的泪水。她溺宠的摸了摸他的头，并露出一抹无奈又疲惫的淡笑。
    「去厕所擦擦眼泪吧。」她温和的说道，眼神担忧地看向站在灵堂旁的失落身影。「我去看看你爸。他的状况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我怕他……」
    「我没事。」他摇头。
    「确定？」她皱眉，并仔细的端详着他。「离告别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然我请……」
    「我真的没事。」他硬是扯出一抹大概不怎么好看的微笑。「你去找爸吧。」
    她点头，并再次抱了抱他，接着转身朝前方那道修长的身影走去。
    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柳尚源深呼吸了一口气，并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他走出告别式的会场，走廊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潮和记者，稀疏的声响在他耳里听起来格外地刺耳。
    誉泰集团是韩国最大的集团，在台湾和亚洲各地也设有分公司，今天的场面盛大是必定的。
    奶奶身为韩国第一集团的会长夫人，因为流利的语文能力、亲和的社交技巧和一颗善于助人的心，而受到上下员工和大眾的喜爱。近年来她更是投身于公益活动，名下有接近快一百个慈善团体，是受人敬爱的公眾人物。
    因此，如今她走的如此突然，曾受她帮助的人也全都在今天现身。
    报章杂志每天都在讨论那天的连环车祸，绝大部分的焦点都放在奶奶，以及前天刚转进普通病房、今天勉强出院的爷爷身上。
    走廊上的来宾走过他时，眼神都不禁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像是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欲言又止。他则必须忍住心中的情绪，停下脚步向他们点头致敬。
    他觉得好虚偽，明明他一个人也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不可小覷的大人物，所以身为柳家的人，他必须要逼自己表现出礼貌的一面。
    他想，他现在的模样一定糟透了。
    柳尚源低下头，并加快脚步的往会场的底端走去，瞥见转角楼梯间的门，他顺手推开门，并快速的走入楼梯间，碰的一声将门关上。
    「……」他深吐了一口气。
    终于安静了。
    他修长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并沿着墙壁滑落坐地，身上的黑色衣服和纯白的墙壁形成强烈的对比。他轻闭上双眸，双手合十撑着脸，试图平息自己凌乱的心跳。
    和爷爷的严厉相比，奶奶的脸上总是掛着温柔和蔼的笑容。
    小时后如果爷爷骂他，他就会躲到奶奶身后，而奶奶只要露出她平时的微笑，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爷爷的怒火。
    她就是一个拥有这样魔力的人。
    「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
    像奶奶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去世。
    而且，是以如此难以令人接受的方式。
    倏地，楼梯间的门被碰的一声打开。柳尚源快速抹去脸上的泪水，并起身将背面对门，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然而，打开门的人却迟迟不出声。
    是母亲吧。
    「妈……」他深呼吸，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我说了我没──」
    「尚源。」
    一道陌生又极为熟悉的女声回盪在空旷的楼梯间里。
    他心猛然地一怔，并缓缓的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门旁，那身穿黑色洋装、美丽、却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林熙妍。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5)

    「……你还好吗？」
    她那双美丽的棕色眸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带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关心。
    林熙妍轻声的将楼梯间的门关上，外头稀疏的声音瞬间被隔离，楼梯间恢復了原本的一片死寂。然而，现在这寧静又沉重的气氛却反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怔在原地，眸中带有一丝恐惧和防备的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路的她，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奶奶的事情占据了他整个脑海，让他完全忘了林熙妍人在韩国，以及她的家族一定会出席今天告别式一事。
    他从没想过，过了两年，两人久违的对话会是在如此意外又悲痛的场合下。
    林熙妍一身素雅高贵的黑色洋装，高中时的黑色直发现在发尾烫捲，沿着右侧用发圈绑了起来。她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是那张立体精緻的脸蛋，但似乎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好熟悉，却又好陌生。
    「刚才在走廊上看到你，感觉样子不是很好，有点担心所以就跟过来了。」林熙妍顿了顿，柔和的语气让他感到一抹稍纵即逝的平抚。
    「我不好。」柳尚源冷漠的说道，「但如果你要担心我，那就不必了。」
    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她了。
    「尚源……」她眉头微皱，表情有些无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柳奶奶的事情……我很抱歉。」
    然而，仅仅是一句话却让他感到一阵鼻酸，轻一眨眼，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便沿着脸颊滑落至西装上。
    他连忙撇过头抹去泪水，并佯装镇定。
    「告别式快开始了。」语毕，他便快步地朝门的方向走去。
    他真的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然而，就当他的手即将覆上门把的那剎那，一道温柔的力道轻抱住他的腰。他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脚步反射性地停下，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收回。
    林熙妍将头轻靠在他厚实的背上，环绕着他腰际的力道加深，一股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过去的那些回忆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了。
    小时候每当他伤心或难过的时候，这是她安慰他最好的方式。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高从比她矮一颗头，到一样高，现在则比她高出一颗头。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小时候这方法对你有用，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她无奈地笑了笑，柔和的嗓音平抚了他内心的激动。「尚源……我们认识了一辈子，你真的不用在我面前逞强。」
    闻言，他心一怔。
    他深呼吸，双拳紧握，仰头看向天花板，硬是不让眼泪流下。
    他真的不想在她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那是他最后所剩的尊严。
    从小到大他总是想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偏偏小时候他是三人中最矮小也是最爱哭的，完全成了被保护和安慰的对象。而她安慰自己时，从来不说那些多馀的好听话，只是静静地从身后抱住他，就像现在一样。
    因为这样，她才看不见他哭丧脸的脆弱模样。
    那个他不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一直以来，他喜欢上的就是她的温柔体贴，以及她那由内散发出来的自信与魅力。只不过到了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终究不够了解她。
    然而，当她双手环抱上他的腰际时，一股情绪却在他的心里蔓延。
    那瞬间，他忘记了林熙妍是怎么伤害他的，忘记了这几年他是怎么告诉自己别再被她给欺骗，忘记了她是造成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主因。
    「想哭就哭吧。」
    他没有回应，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
    而她只是静静地抱着他，感受着他那随着抽泣而颤抖着身子，以及泪水掉落在她手背上的触感，同时压抑着自己内心昂烈的悲痛。
    良久，柳尚源轻轻地拨开她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并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
    ——柳尚源，别再被她骗了。
    「告别式要开始了。」
    语毕，他深呼吸，并打开楼梯间的门离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6)

    奶奶的告别式结束后，全场的人几乎都哭成了泪人，哭嚎声和抽泣声震耳欲聋，彷彿在为奶奶的善良又风光的一生诉说不捨与惋惜。
    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灵堂上照片中那掛着美丽微笑的女人，眸中带着旁人不懂的复杂情绪。
    ──爷爷。
    奶奶生前便对大海情有独钟。
    她说，如果有一天她过世了，她希望她的骨灰能够随着大海漂流至全世界，而不是被永远封锁在一个小罈子里，一动也不动的摆在原地。
    他想，奶奶喜欢大海的原因，其中一个是因为她和爷爷便是在海边认识的。
    当年他们才二十出头，一个是脑中有想法和抱负的研究生，另一个则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到韩国游学的台湾大学生。
    然而，一段异国恋曲却在那片美丽的沙滩上展开。
    告别式结束后，他们坐上了加长型轿车，往当年爷爷和奶奶认识的那片大海开去。到达目的地后，游艇早已在港口待命。
    那艘游艇是爷爷送给奶奶结婚三十周年的礼物，是一艘专门为奶奶量身订製的游艇，上面印着奶奶的英文名字，janet。
    游艇面积很大，平时奶奶会邀请她的好友们一起出海游玩，但今天却只载着七个人，相较之下显得安静和简单许多。
    游艇快速的开离海岸边，并在一片汪洋中停下。眾人并排站在游艇的栏杆旁，无语眺望着无边际的海洋，任由海风拍打着自己的脸庞。
    身为长子的父亲打开骨灰罈的盖子，并伸手抓了一把骨灰，顺着海风洒向辽阔的大海。同样的，母亲、姑姑、姑丈也都做着同样的动作。
    「oppa.」柳尚源感受到一道微薄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西装裤管，低头一看是一脸不解的小表妹。「????????????？??????？（他们在做什么？奶奶呢？）」
    「世华，乖。」他蹲下身子，溺宠的摸了摸她的头，「???????……????????????.（奶奶去旅游了……去世界各地游玩了。）」
    江世华依旧是歪头一副不懂的表情，深邃的大眼眨了眨，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毫无头绪。柳尚源无奈的扯出一抹笑，并再次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姑姑见状，连忙走过来将她抱起。
    「尚源，辛苦你了。」姑姑拍了拍他的肩。「奶奶的事大家都很难接受，尤其你们又长期住在台湾，难得回韩国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苦笑。「但不管怎样，还是要让奶奶没有遗憾的离开，是吧？」
    虽然她嘴巴上这样说，但他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压抑。因为奶奶的事情，姑姑原本年轻美丽的脸庞，近日显得黯淡和憔悴许多。
    「嗯。」他点头，「我知道。」
    「世华我事后会和她解释的，她还太小，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他点头。
    其实，他也好希望自己什么都搞不清楚。
    望着姑姑走回栏杆旁的背影，他深吐了一口气。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发现自从上了游艇之后，他都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就连现在大家在洒骨灰的时候，他也不见人影。
    柳尚源拧起眉头，并朝游艇的另一端走去，最终在游艇前端的甲板上发现了爷爷身穿黑色西装、年迈、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爷爷静静地凝视着前方蔚蓝的海洋，表情是怀念、回忆、或是悲伤，他无法判断。
    「????.（爷爷。）」他轻声的喊道，并朝爷爷的方向走去，在他身旁停下。
    闻言，爷爷回过神，并转头看向他。
    原本他以为会看见爷爷泪流满面的悲痛模样，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是爷爷平静的神情，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骨灰洒完了？）」他问道，那双富有威严的双眸看向柳尚源。
    「……」柳尚源愣了愣，并摇头，「??.（还没。）」
    柳尚源的视线停留在那张年迈的脸上，试图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丝未乾的泪痕或是哭过的痕跡，但却徒劳无功。
    什么也没有。
    「??????????????????.（骨灰洒完后就请崔船长开回去吧。）」他眸中平静的如同周围的海水，语气中没有一丝哽咽。
    语毕，他转身离开甲板。看着他的背影，柳尚源不禁双拳紧握。
    「……为什么你都不哭？」他尽量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语气却莫名的哽咽。「奶奶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不论是告别式或是现在，爷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落下一滴泪。
    他不懂。
    最爱的女人就这样突然离去了，爷爷难道都没有一丝悲伤或痛吗？奶奶是用尽了生命在爱爷爷，难道这样的她不值得他流下眼泪吗？
    除非……
    「你不爱她吗？」
    爷爷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停下脚步，接着转身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以为爷爷朝他走过来是要对他训话，毕竟自己刚才的言行早已违反了爷爷最注重的礼貌，但他错了。
    「尚源。」他黑眸中没了以往的严厉，年迈的脸上反而多了一丝柔和与慈祥。「眼泪不能代表什么，真正的爱与痛……」他指向自己的胸口，「是在这里。」
    在心里。
    「很多事情不一定要表现出来才代表有感觉……」他拍了拍柳尚源的肩膀，嘴角扬起稀少的浅笑。「其实自己内心知道，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简短的几句话，却解释了一切。
    「爷爷……」他垂首，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对不起。」
    「别哭了，尚源。」这是爷爷第一次对他说出安慰的话。「奶奶小时候不是对你说过，她不喜欢爱哭的孩子吗？」
    他知道。
    偏偏他始终是个不争气的长孙，永远做不到爷爷说的话，现在连奶奶的期许都无法达成。他的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我一生只爱你奶奶一个人。」他闭起双眸。「很爱，很爱。」
    「我知道。」他一直以来都知道。
    刚才他不过是瞬间遗失了自己，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爷爷和奶奶之间坚固的感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然他们已经脱离了每天黏在一起的热爱期，但他们总是在生活上彼此扶持，心也从来没有变过。
    「她走了，我也很难过。」他低沉的嗓音反映着他人生所经歷过的风波与沧桑。「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命运、人生。」
    他伸手摸了摸柳尚源的头，并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懂得接受，才是我们能做的。」
    爷爷朝甲板的方向走去，双眸凝视着前方蔚蓝的海洋，以及无边际的蓝空
    「虽然她已经不在了……」爷爷轻声的说道，嘴角微微上扬，「但她就像这片大海一样，永远也不会消失。」他转过头，「知道了吗？」
    柳尚源大力点头。
    「所以别哭了。」爷爷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奶奶看到会伤心的。」
    可是他还是哭了。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7)

    从船上回到车上后，他便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他已经躺在那张久舒适的大床上，人已经回到了爷爷奶奶所居住的大房子里。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
    回到韩国已经接近快两个礼拜了，他从未仔细观察过这间房间。前一个礼拜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医院，其馀的时间则被悲伤淹没，完全想不起来做了什么事情。
    房间的摆设和装潢与他上次来的时候大同小异。
    一样设备齐全，一样豪华奢侈。
    房间很大，平时他一向不喜欢拥挤的地方，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却觉得这个房间大到让他觉得好寂寞，甚至有点害怕。
    「……」他手摀上额头，并深吐了一口气。
    他觉得头好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点气力都没有。
    他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得是一件宽松的roots灰色毛衣，而不是原本的黑色西装。
    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机，并按下开机的按钮。自从下飞机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呈现关机状态，除了亲人，和朋友及台湾的一切完全断了联系。
    由于房间里灯光灰暗，因此手机萤幕亮起的瞬间，亮光不禁刺得他闭上眼。
    「我居然睡了一整天……」他望着萤幕上的日期，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瞬间，待机画面涌入了一堆讯息显示，密密麻麻的图案和文字让他眼花撩乱。
    「三千多个讯息……」他愣了愣，并解锁进入主画面。
    五百多通未接来电，一千多封未读简讯，两千多个line和whatsapp讯息，e-mail和社群网站也全部都被挤爆。
    「也太夸张了吧……」他无奈的笑了笑。
    然而，他的第一个动作并非检视那些未读的讯息，而是开啟了一个新的简讯，收件者名字则打上霍宇和程瑞谦的名字，并快速的打下几个字：
    我没事。
    奶奶的告别式在前天完美落幕，爷爷的伤势也在痊癒中。
    目前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台湾，因为奶奶的事情，家里现在一团乱。
    等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就会回去了。
    按下传送之后，他才开始检视那些未读的讯息。
    大部分的讯息都是来自于学校的同学，不过有一大部分其实他根本不确定是谁，只是一串号码，没有名称。大部分都是一些关心和问候，他没有一封一封打开来看内容，只是快速的滑过，看了大概。
    然而，一串陌生号码简讯的开头却抓住了他的注意力。他点入讯息，而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我是袁嘉静。你还好吗？
    他心猛然的一怔，双眸直盯着手机萤幕，良久才回过神。
    奶奶的事情占据了他整个脑海，回到韩国之后，他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然而，一看到她的名字，她那张美丽的脸蛋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以及那天在公园的事情。
    他点下回覆的框框，眉头微皱，似乎不太确定该回些什么，打了又删，最终只是回了同样简短的一句话：
    嗯，我很好。
    「……」按下传送后，他深吐了一口气。
    随意的将手机往大床旁边一扔，他起身朝房间的浴室走去。
    他想他可能真的睡太久了，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走进豪华的浴室中，两手撑在大理石製的洗手台上，并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看来告别式那天，他真的哭得太严重了。
    原本深邃的双眼皮，现在快要成了内双，两眼肿得很厉害，脸色也显得苍白。
    「……」他闭上双眸。
    因为刚才袁嘉静那封简讯，让他现在脑海中全是那天公园的事情──她佯装平静时令人心疼的模样、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很讨厌我爸。』
    『出事的那晚他向我妈提出了离婚，告别式那天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他根本不爱她。』
    柳尚源打开水龙头，用热水洗了一把脸，并随手抽了一条毛巾，擦乾脸上剩馀的水珠。
    「果然都会那样想的吧……」他低喃道，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就像那天当他看见爷爷在告别式和游艇上没有哭时，脑中不自觉的浮现这样的想法一样。倏地，耳边不禁回盪着爷爷所说的话。
    『眼泪不能代表什么，真正的爱与痛……是在这里。』
    『很多事情不一定要表现出来才代表有感觉……』
    『其实自己内心知道，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眼泪又代表什么，哭不过是一种抒发情绪的方式，真正的爱与痛是在心里，差别只在于要不要表现出来罢了。
    当时，爷爷黑眸中所藏着的复杂情绪，早已不是眼泪能代表的。
    他从没有看过爷爷哭，但他想比起爷爷哭泣，奶奶会更希望爷爷露出微笑──就像那天在游艇上，爷爷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别哭一样。
    「……」他深呼吸。
    ──袁嘉静，你爸是在乎你的。
    也许回台湾之后，他会很肯定的这样告诉她。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8)

    在冲完澡、梳洗完毕之后，柳尚源感觉清爽放松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蛋多了一丝血色，整个人也不像刚才一样有气无力。
    换上一套乾净的衣服后，他便走出房间。
    由于奶奶很喜欢收集艺术品，长廊两侧的墙上掛满了形形色色的画，一路上也可以看见许多昂贵的古董。家里的装潢也走欧式风格，不论是装潢、设计、或是摆设，都无时无刻散发出浓厚的欧洲风味。
    另外，家具也全都是从英国进口的古董，给人一种典雅的高尚感。
    下楼后，柳尚源朝饭厅的方向走去。
    现在大约早上八点，他想大家应该在用早餐。
    「少爷，早安。」
    闻声，柳尚源回头一看，只见在爷爷家工作超过三十年的金管家从一旁的厨房里走出来，手上则端着厨师刚做好的早餐。
    「金管家……」柳尚源愣了愣，看了一眼无人的四周。「我爸妈呢？」
    客厅的水晶吊灯虽然是亮着的，柔和的黄色灯光照耀着整个饭厅，但却一个人也没有。
    「先生和夫人一早陪老爷去医院做检查了。」金管家将早餐放到饭桌上，「您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一定很饿了，先用早餐吧。」金管家顿了顿，关心道，「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柳尚源愣了愣，一脸不解的抬头看向他。
    金管家年迈的脸上多了一丝和蔼的微笑，解释道，「您前天回到家时有点发烧，估计是冬天天冷，海风又吹多了的关係，不过看来已经没事了。」
    他点头，浅笑道，「嗯，没事了。」
    金管家将空玻璃杯里倒入柳橙汁后，便转身离去。偌大的饭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柳尚源望着面前丰盛的早餐，有蛋、培根、松饼、水果，但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反而，一股鼻酸再次涌上心头。
    好怀念奶奶做的早餐……
    以前每次他放长假回韩国时，奶奶总是会亲自下厨做丰盛的料理给他吃。奶奶的手艺虽然不能媲美五星级厨师，却有她独特的风味，是别人学不来的。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长餐桌，以及豪华的饭厅，总觉得一个人在这用餐有些尷尬。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便决定搬到台湾定居，以方便掌管台湾的分公司，而姑姑也在和身为亚韩金控接班人的姑丈结婚后，搬出了这栋房子。
    因此，这幢接近三百坪的大房子，一直以来都只有爷爷和奶奶居住。
    现在奶奶走了，这里只剩爷爷一个人。
    吃饭、睡觉、运动……爷爷全都要自己一人。
    「太寂寞了……」他喃喃道，心中泛起一抹不捨。
    他深吐了一口气，并拿起一旁的刀叉，品嚐盘中的食物。然而，他才吃不到几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话声便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少爷才刚起床，目前还在用餐中……」
    「没关係，我等他。」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但当下他却想不起来那人的面貌。
    「尚源！」
    他抬头一看，脸上瞬间被错愕埋没，手中的刀叉不自觉的滑落，和盘子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快速的拾起掉落的刀叉，并故作正定。
    「金管家。」他看向随后跟上的金管家，视线故意避开旁边的她，语气冷漠的说道，「以后请不要让外人随便进出家里。」
    「……啊？」金管家一愣，「可是熙妍小姐……」
    熙妍小姐不算是外人吧？
    毕竟她是林董事的孙女，和少爷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以前他们常在一起玩，虽然这几年都没有看到两人一起出现，但也不至于是外人吧。
    「????.（没事的。）」林熙妍向金管家笑了笑，并用眼神暗示他先暂时离开饭厅，给两人一个私人空间。
    在金管家离去后，她朝柳尚源的方向走来，并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昨天我有来找你，不过听说你发烧一直没有醒来，???？（你还好吧？）」林熙妍大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他则不自在的避开她的视线。
    听见她在句尾莫名冒出的一句韩文，他眉头不禁微皱。「????.（我没事。）」
    虽然两人都拥有韩国血统，但由于都是在台湾长大的，因此平时都是用中文沟通。然而，林熙妍是两种语言都很流利，他则是韩文需要加强。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很优秀。
    高中毕业后，她爷爷希望她能够回韩国读大学，而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轻而易举的就申请上韩国最高学府──首尔大学。
    其实有些时后在她旁边，他会感到自卑。
    「没事就好。」她笑了笑，并拿掉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惊呼道，「天啊，你家暖气好强……跟外面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林熙妍今天身穿一件黑色毛衣和羽绒外套，搭配一条紧身牛仔裤，完全展现出她那双修长的美腿。
    由于冬天的韩国气温很低，她脖子上围了一条厚重的深红色围巾。另外，不同于告别式那天绑起的长发，今天她将长发放下，为她增添了一分成熟的女人味。
    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没有重要的事情……」
    「我们出去玩吧！」她在他句子未说完前抢先说道，并眨了眨大眼，一脸兴奋地看向他。「就当转移一下心情，况且你也很久没回来了。」
    「不要。」他想都没想便摇头。「林熙妍，别太过分了。」
    她明知道他不会想要跟她独处。
    「怎么会过分！我可是为了你，打算翘掉今天的课耶。」林熙妍睁大美眸，夸饰道，「那教授超恐怖的，翘课被发现的话肯定会被当掉的。」
    「那请你去上课。」他深呼吸，并起身准备上楼，「我……」
    「不要。」林熙妍耸了耸肩，并上前一把拖住他的手，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走啦走啦。」
    接着，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林熙妍推出家门，上了早就在外面等候的黑色的轿车，并看着车子快速的开离豪宅、林熙妍一脸笑瞇瞇的告诉司机要去哪里。
    「我最近发现一家很棒的店，等一下带你去。」她朝他一笑。
    柳尚源故意撇过头假装在看窗外，没有回答她的话。林熙妍则是耸肩从容地笑了笑，并带上耳机，闭上眼沉浸在音乐中。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小时候的种种。
    ──当一切还未变调前。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9)

    林熙妍……
    欸，林熙妍……
    林熙妍，快点起来，后面快要因为你而塞车了……
    「！」她猛然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柳尚源俊俏却无奈的脸蛋，耳机里依旧播放着thescript的音乐。
    她一愣，下一秒连忙立直身子，快速地拔掉耳机，并看向窗外放眼望去的青山。回头一看，果然许多台车子在后面等候，喇叭声不耐烦的响起。
    「??????????.（小姐，目的地到了。）」一看她醒了，司机回过头说道。
    「?.（是。）」她点头，并向司机说道，「?????.（谢谢。）」
    语毕，她连忙打开车门下车，并很自然的伸手拉住柳尚源的手腕。下车后，她不忘向后面的车子鞠躬表示歉意。
    在后面的车子顺利开过，宽阔的路恢復原本的平静，柳尚源不禁感到心情放松了许多。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美景，视线无奈地看向她拉着自己的手。
    「可以放开我了吗？」他深吐了一口气，并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原本他以为林熙妍会带他去首尔市区，可是现在两人却处身于高山上的路中央，周围被一座座的绿山给环绕，搭配蔚蓝的天空，给人一种放松舒爽的感觉。
    林熙妍很乾脆的放开手，并艷美一笑，理所当然地答道，「爬山。」
    「……爬山？」柳尚源一愣，不禁皱起眉头。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熙妍的打扮，虽然她上身穿得很时尚，但脚上却穿着一双黑色的keds。
    然而，这样的打扮却完全不显突兀，反而让她多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倏地，一阵寒风颳起，处身于高山上又是冬天因此显得更是刺骨。他反射性用双手环抱自己，并将外套拉鍊拉上，但身子依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很冷。」他叹了一口气，而气则变成了一团白雾。「我要回去了。」
    刚才出门很急，他只随便抓了一件外套，根本无法应付高山的低温。
    「这样啊……」林熙妍低头喃喃道，陷入沉思。下一秒，她扯下脖子上的酒红色围巾，并很自然地围上柳尚源的颈肩。「这样就暖一点了吧。」
    「……」他瞬间哑口无言，一阵暖流由脖子传输至整个身子。
    她的围巾上传来一股熟悉的淡香，在记忆中，她身上总会有一股清新的香气，和刺鼻的香水味完全不同。
    「……嗯。」他的答案不禁脱口而出。
    也许她的围巾真的很厚，或是围巾上原本就残留着她的体温，他好像真的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那……走吧。」林熙妍将黑色毛衣外套的帽子拉上，双手插在口袋中，深邃的大眼因微笑而瞇成了月牙湾的形状。「上面有一家很棒的店，等一下带你去。」
    他沉默了片刻。「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爬山了。」
    在他的记忆里，她害怕高的地方。爬山应该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接触的运动。
    「尚源，我们当了两年的陌生人，很多事情已经和以前不同了。」林熙妍轻笑了笑，并转身迈开步伐朝马路的上坡走去，似乎没有要为那番话做更多的解释。
    不过，柳尚源却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瘦长的背影。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魅力从没消失过。从小到大，她那落落大方又不做作的个性让她总是轻而易举的和大家打成一片。
    「……」见他没跟上，林熙妍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怎么了？」
    然而，他卡在喉咙的问题却问不出口……

 Chapter 13: 为过去画上句点。(10)

    「……没事。」
    她的泰若自然的模样让他开不了口。
    她那天晚上的举动造成了他们友谊的分裂，也许怎么样也无法挽回。
    其实他曾经想过很多原因，也许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所以她才会选择别人，但他始终没想通。
    然而，她现在却什么都不说，除了刚才稍纵即逝的淡漠与无奈，她从头到尾似乎没有展现出一丝尷尬或愧疚。
    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林熙妍，你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和我说话……
    「嗯。」她浅笑，嘴角两旁的梨窝若隐若现，「走吧。」
    语毕，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他凝视着她的背影片刻，便迈开步伐跟上。
    林熙妍的速度很快，面对这样的山坡道路和寒冷的天气，她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完全没有累或是不适的模样。
    她从小运动神经就很发达，高中时更是女子排球队的主将，这点运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然而，在后头的柳尚源却快要跟不上她的步伐，也许是因为体力还没完全恢復，两人的距离越差越远，最后她瘦长的身影几乎消失了。
    他爬上一层层的石梯，周围被密密麻麻的树林给环绕，虫鸣声震耳欲聋，但呼吸进肺里的是寒冷却清新的空气，之中带点芬多精的香气。
    「……」他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过去的两个礼拜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不论是生活或是心里都是闷与黑暗的。然而，现在山上清爽宜人的气氛让他紧绷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身上所背负的伤痛终于卸下了些。
    好舒服。
    即使爷爷的豪宅空间再大、设备再豪华、东西再齐全，也比不上大自然的清新感。
    出来走一走，也许真的能够放松一下心情，忘记悲伤。
    他深呼吸，并继续爬上阶梯，而阶梯最后则连结到一片美丽无人的大草原。林熙妍坐在草原上的一颗大石头上，闭着眼享受着冬天的太阳照射在自己身上。
    听见他的脚步声，林熙妍睁开双眸，「你来啦？」
    「辛苦了。」她笑了笑，并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感觉不错吧。」
    然而，柳尚源却迟移了好几秒，才伸手接过矿泉水。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上坡和阶梯，他真的累了。然而，运动过后的感觉真的很好，即使山上的气温很低，他整个人却在冒汗，身子也没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我是高二的时候喜欢上爬山的。」倏地，林熙妍缓缓地开口，并抬头看向柳尚源，「在和你分手之后。」
    闻言，柳尚源停止了喝水的动作，表情微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继续听她说下去。
    「那时的我很不知所措。」她垂首，自顾自的说道，「你拼命的躲我，霍宇也刻意和我疏远，我想要将一切恢復成像以前一样，你们却完全不给我机会。」她无奈的一笑，「我们三个认识了一辈子，现在却形同陌生人，我很抱歉。」
    他默不作声。
    她的抱歉是对于毁了三人的友谊而说的，并不是对他。然而，迟了这么久的一句对不起，对于破裂已久的友情，根本于事无补。
    「第一次爬山是程誉带我来的。」她说道，而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柳尚源的脸色垮了些。
    程誉──林熙妍选择的那个人。
    他从以前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更是运动健将，不论是篮球、排球、足球都有他的份，也因为这样，柳尚源升上高中后决定不参加任何球队。
    「我很讨厌高的地方，应该说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离平地越远，我就越没有安全感。」她抬头望向无云的天空。「他却说，高处能够让人远离人潮，而当周围没有多馀的人时，人才能够真正的放松心情、忘掉烦恼。」她的微笑中多了一丝甜蜜，「之后我也发现，有他在身边，我就感到很安心。」
    「这就是你选择他的原因吗？」他内心的话脱口而出，「因为他给你安全感，而我没有。」
    林熙妍美眸直盯着他，却保持沉默，良久，才缓缓地开口。
    「尚源，你喜欢我什么？」她突来的问题使柳尚源一愣。
    他喜欢她什么？
    他喜欢她美丽又不做作的个性，对所有人都一样大方友善，总是轻而易举的和大家打成一片。
    他喜欢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在他需要依靠的时候，会借给他一个肩膀，却又不会戳破他故做坚强的假面具。
    他更喜欢她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魅力，耀眼到让人崇拜且离不开目光。
    她融合了女性该有的柔和美，却也同时拥有许多女生缺乏的自信和主见。
    他喜欢她的全部。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她的一切，然而，直到她毫无预警的松开他的手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
    「嗯？」她歪头。
    「……」他深呼吸，撇过头，「我不想说。」
    在发生过那些事情后，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也对。」她耸了耸肩，并无奈一笑，「都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接着一阵沉默笼罩着两人，没有人说话，唯一清晰的，只有风吹的声音。
    「……你知道我爷爷最常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吗？」她开口说道，「???????????,?????????????.（一个人如果不自私，就会什么都没有。）」她深邃的双眸看向他，「不论在商场上、生活上，或是感情上都一样。」
    他心一怔，表情却愣住。
    「什么意……」
    「人都是自私的。」林熙妍的眸中多了一丝淡漠。「我也是。」
    柳尚源感觉心脏彷彿被人揪紧了一般，有种难以喘息的感觉。
    「我从国中开始就对程誉有好感，只可惜我和他之间一直都只有曖昧，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的感情。所以那天晚上当他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当下脑中只想着，如果我不抓紧他，属于我的幸福也许就会这样一去不赴。」她咬住下唇，「所以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自私了一回。」
    听见她的这番话，柳尚源完全呆住，眸中尽是错愕。他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宝特瓶，塑胶被挤压所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大草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他深呼吸，语气却有些微微颤抖，「你要的幸福，我也可以给你。」
    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誉泰集团是韩国最大的集团，在国际间也是家户喻晓的大品牌，而他是长孙，继承权理所当然的会传到他的手上。不论是长相、家世、以及对她的喜欢，他相信自己都不会输给程誉。
    他不懂，到底什么东西是程誉给的起，而他却没有办法的。
    她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尚源，感情不是比赛，更没有输赢，你不用比程誉好。」她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但我喜欢的人是程誉。对我来说，爱一个人所给我的真实感就是幸福。」
    他深吐了一口气，试图平息快速的心跳，耳边却回盪着她刚才的那番话。
    「如果你心里一直都有他，为什么当初还要接受我的告白……」
    「因为我分不清楚我们之间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深呼吸，「尚源，我很喜欢你，但就像我也很喜欢霍宇一样，并不是情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伸手握住柳尚源的手。
    「尚源，你没有比程誉差，更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彷彿会读心一样，用一句话回答了埋在他心中已久的疑问，「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完全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她从大石头上起身，并将他拥入怀中，就像姐姐在安慰弟弟一样。
    「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她温柔地摸着他柔顺的棕发，「你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你知道的。」
    他没有回应她，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感受着这令他怀念的怀抱。她的拥抱总是能够平抚他的心，即使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依旧没有变。
    刚才心中的那股激动已经消失，取带的是莫名的平静。
    是因为她的解释、她的道歉、她的拥抱，还是因为山上实在太过寧静，他搞不清楚。
    良久，他深呼吸，并问道，「你曾经为你那天晚上的选择后悔过吗？」
    「……没有。」她平静的答道，「我很幸福。」
    她和程誉交往已经迈入第三年，即使程誉在高中毕业后赴美读书，她则选择回韩国读大学，两人的感情始终没有变调。只要一有假期，他就会飞来韩国找她。平时，他们也会透过skype了解彼此的近况。
    「果然很像你的作风……」他无奈的扬起一抹微笑。
    她拥有许多女性没有的果断和直率，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此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那晚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程誉。
    她的解释让他难以接受，但却很像她会做的事。
    「所以我也希望你快乐。」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按着他的肩头，认真的看着他，「别再玩弄感情、跟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
    他撇过头，刻意的避开她的眼睛，「我没有。」
    林熙妍见他的反应，并没有打算和他争辩，只是笑了笑。
    「悠宇一年一度的舞会快到了吧。」她脑中忽然想到这件事情。
    闻言，柳尚源心一怔。
    他都差点忘了……
    「我知道我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她抿了抿红唇，并笑了笑，「但坏的回忆总是可以被好的回忆抹去，对吧？今年找个你喜欢的女生，一起参加舞会吧。」
    他喜欢的女生……
    他愣了愣。以前如果提到喜欢这个词，他脑中总是一片空白。
    然而，现在他的脑中却闪过一张美丽的脸孔，以及她那佯装平静令人心疼的模样。
    自国三开始，他便觉得感情这种事根本不必认真，但对于她，他却又不想用平时对待其他女生肤浅随便的方式来对待。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她的确和其他女生不同……
    可是奶奶的告别式才刚告一段落，家里目前也依旧一团乱，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在时间内赶回台湾，甚至参加舞会。
    应该没有希望了吧。
    「尚源，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林熙妍重覆道，「所以别再躲我了，好吗？」
    他应该要说不，然后狠下心来和她撕破脸，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也许，他根本没有自己想像中的讨厌她。
    既然林熙妍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那和她认识了一辈子的他，又能多说什么。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永远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她可是他的初恋啊……
    「你知道吗……」他叹了一口气，「我寧可你跟我说是我爷爷拿钱给你，叫你别跟我交往……」
    比起林熙妍的解释，他寧可听到电视剧里的老梗。
    他一直把林熙妍想成一个无私的人，但其实她就和世界上的每个人一样，都是自私的，而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了解她。
    闻言，林熙妍先是一愣，接着大笑。「我像是那种人吗？拜託，我家也很有钱耶……」
    他扬起一抹无奈的微笑。
    「林熙妍，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女人……」
    他喜欢上的，是她的全部。
    所以他想，当初他连同她的自私一起爱了。

 Chapter 14: 舞会上的心跳。(1)

    今晚是悠宇学院高中部一年一度的盛大舞会，举办地点在悦丰酒店37楼的vip厅。平时悦丰饭店以天价将此厅租借给大型企业晚宴使用，而悠宇今年很幸运的争取到使用场地的机会，也因此吸引了更多学生的参与，舞会的一切更是比往年都盛大和华丽。
    年底舞会对于悠宇的学生来说，是每个升上高中部的学生期待的事情，更是结束忙碌的一年最好的方式，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教师都会参加。
    当然，接近舞会的那段时间，学校里也燃起了一股舞会表白风潮。男生和女生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邀请自己喜欢的人做舞伴。
    ──她觉得好烦。
    在踏出电梯后，饭店37楼人山人海的热闹模样让袁嘉静愣了愣。
    女生各个浓妆艳抹、身穿名牌礼服，和姊妹们聊着天、拍照。男生则穿着笔挺的西装，有些挽着自己的女伴进入会场，其馀的则和自己的兄弟们聚在一起。
    「……」她感到头好痛。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种人多又复杂的场合？
    她深吐了一口气，并回头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吵杂的场合。然而，她才刚转身，整个人却撞上一道刚从电梯里出来的身影。
    「抱歉。」她眨了眨眼，手反射性的摀上撞到的额头。
    「没关係。」那个人答道，声音听起来却有些耳熟。
    袁嘉静抬起头，只见霍宇正整理着自己的西装外套，而他在看清楚撞到他的人之后，表情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惊讶的笑了笑。
    他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我以为你绝对不会来的。」
    霍宇今晚一袭笔挺的昂贵黑色西装，完美的剪裁穿在他高瘦挺拔的身上显得格外和身。他脖子上系了一条蓝色领带，黑白蓝的搭配为他增添了一丝沉稳的贵气。
    「我是没有打算要来的……」她小声咕噥道。
    然而，她却在昨天得知才原来父亲是舞会的赞助商，因此她和袁佑钧都各有一张免费的入场卷，而袁佑钧也藉着这个理由，硬是强拉着她来参加舞会。
    她叹了一口气，回神，她发现霍宇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头，浅浅的一笑，「你的礼服很好看。」
    袁嘉静今晚的一袭黑色小礼服，礼服的设计很特别，右手的袖子到手肘，左手则是无袖，露出她白皙的肩膀。富有质感的贴身布料搭配精緻的剪裁，完美的将她纤细的身材展现出来，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更是突显出她细长的双腿。
    她脸上只画着淡妆，棕色长发直放，没有做多馀的造型，全身却充满了淡雅高尚的气质，黑色系的打扮更是突显出她的冷艳。
    虽然她没有像其他的女生一样花费心思的打扮自己，礼服和其他人比起来也简单许多，但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和气质轻而易举的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谢谢……」她抿了抿唇。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习惯王秘书挑衣服的品味吧。
    虽然这次的礼服比以往都简单许多，但对她来说还是太开放了。她不习惯。
    「不管怎么样，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好好的玩一玩吧。」
    霍宇眨了眨眼，并用手势朝会场入口比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一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她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挤到入口前了。
    「把入场卷给我就好了。」他微笑，并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入场卷，并指向入口长桌旁忙碌的学生会成员们，「待会见，我还要帮忙。」
    她看着霍宇高瘦的身影快速的远离她而去，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入会场。
    舞会里面的布置美轮美奐，头上掛着数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沿着会场四周则是一排排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有热食也有精美的点心，甚至还有酒店的五星级厨师亲自为学生们服务。
    会场的前方是一个大舞台，当舞会正式开始之后，表演者们便会陆续上台表演。
    舞台的前方则是舞池，也就是大家跳舞的地方，学校所请来的之名dj也早已开始在会场里播放轻快的音乐。
    同时，会场里外都有许多照相的棚子，有的是请知名摄影师专门为大家照相，其馀的则是类似照大头贴的机器，让学生们自行使用。
    剩馀的场地则是摆着一个个的圆桌，也就是学生们吃饭聊天的地方。vip厅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它的会场包括室外的天台，不但有一个豪华的游泳池，同时也让想要享受浪漫的学生们可以从高处眺望台北的夜景。
    舞会和当时悦丰饭店所举办的秋季晚宴地点虽然相同，然而，两者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秋季晚宴是以商业利益为目的的活动，虚假又充满心机，而舞会却单纯是学生狂欢享受的机会，从踏入这里之后感受到的只有眾人的欢乐。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场合，她都不适合。
    「各位女士们、男士们，大家晚安。」
    瞬间，会场原本就昏暗的灯光更暗了些，聚光灯打在前方的舞台上。庄杰身穿一袭昂贵好看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麦克风，踏着稳重的步伐走上舞台。
    他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领袖的风范，原本吵杂的会场也在他走上台之后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快速地聚集在舞池的周围，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他。
    「悠宇学院一年一度的年底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庄杰沉稳好听的声音由麦克风里传出。
    「今年的舞会是由学生会二十多名成员一起努力筹办的，希望大家能够对今晚的一切感到满意。同时，也谢谢赞助我们的厂商，让我们有荣幸能够使用这么豪华的场地和设备。」
    语毕，台下响起一阵响亮的鼓掌声。
    「照悠宇歷年来的舞会传统来看，身为会长的我应要为舞会做开场。」他眼神望向舞台下的夏涵与杨祐析，以及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硬扬起一抹笑，「可惜我昨天扭伤了脚，因此今年的开场舞将由副会长，霍宇代替。」
    闻言，台下不禁引起了一丝小骚动，女生们各个兴奋的看向对方，眸中闪烁着期待，稀疏的讨论声立刻响起。
    聚光灯瞬间聚焦在站在舞台旁边的霍宇身上，他猛然的一愣，眸中尽是诧异和错愕，彷彿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他拧起眉头，双眼看向庄杰。
    庄杰则回了他一个「对不起，拜託你了」的眼神。
    「……」霍宇轻叹了一口气，并拿起一旁的麦克风，不自在的笑了笑，「希望大家不会介意。」
    语毕，他将麦克风交给旁边的学生会成员。
    瞬间，全场所有的女生都秉注呼吸，并摆出自己认为最美丽的笑容。
    霍宇的西装外套胸前并没有别花，而这代表着他今晚并没有女伴，因此他必须要在眾多人群中，挑选一个要和他跳开场舞的女生。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并起步踏上空无一人的大舞池。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舞池周围挤满了女生，却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最终，他在接近会场门口、远离人潮的地方，看到了那抹美丽的身影。
    他朝会场的门口走去，而围在舞池四周的人也很识相的让出一条路，好方便他通过。
    「……」
    望着霍宇逐渐逼近自己的身影，袁嘉静的美眸中多了一丝纳闷。
    最后，霍宇停在她的面前，背对着所有的人。他眼神中闪烁着拜託和诚恳，低声的向她说道，「拜託你了。」
    而她还未反应过来，霍宇便牵起她的右手，笑了笑。
    「请问我有荣幸，邀你跳一支舞吗？」

 Chapter 14: 舞会上的心跳。(2)

    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瞠大双眼看着两人，有些人甚至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搞什么……」她眉头不禁拧了起来，眼神瞥了一眼前方舞池周围注视着他们的人潮，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会跳舞，我拒绝。」
    她是不可能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做这种事的。
    由于两人的位置靠近会场入口，而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在前方的舞池四周，霍宇高瘦的背影又挡住了眾人的视线，因此谁也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和对话。
    见两人迟迟没有动静，眾人脸上不禁都多了丝纳闷和不解。
    「放开。」她美眸看向他，语气很冷静。
    然而，霍宇似乎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没有关係，不需要真的跳舞。我也不会跳舞。」他轻叹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眸中多了一丝困扰和恳求，压低声音向她说道，「拜託你了……这是舞会的传统，而且现在只有我能帮庄杰这个忙，原因等一下再跟你解释，好吗？」
    她愣了愣，「我……」
    「拜託。」
    不知是因为霍宇眼中的困扰还是恳求，她居然迟疑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看这里，似乎在等她做出回应。她咬着下唇，眸中有些为难的看向霍宇，却说不出口拒绝的词句。
    察见她的迟疑，霍宇温和一笑。
    「谢谢你。」
    不等她反应过来，霍宇回过身对舞池周围的大眾笑了笑，并牵起袁嘉静的手朝舞池走去。状见这幕，一阵拍手和欢呼声回盪在会场里。
    当然，也有许多女生失望和不悦的声音。
    台上的dj开始播放柔和的慢歌，聚光灯打在舞池上，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放心，只有一分多鐘而已，很快就没了。」霍宇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霍宇将手轻放在她的腰际，而袁嘉静则秉住呼吸，缓缓地将手环绕在他的颈间，身子僵硬的随着音乐摆动。
    她紧咬着下唇，视线直盯着霍宇的黑色西装外套，完全不敢看周围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百双眼睛的注视就像火一样燃烧着她的肌肤。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在场的人看光似的，好不自在。
    一分多鐘的时间就像一世纪，音乐彷彿没有休止符似的。
    而当音乐停止的那刻，全场瞬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霍宇的声音回盪在会场里，她还未回过神，他便拉着她的手腕，快速的走离舞台，到较少人的舞台后方。
    「很抱歉，把你拖下水。」霍宇搔了搔黑发，并露出一抹抱歉的微笑，「由主办单位的代表为舞会做开场是悠宇舞会歷年来的传统。今年的代表应当是庄杰，可是他没有办法为舞会做开场。」
    见周围已经没了刚才的人潮，袁嘉静心情已经瞬间平抚了许多。
    她将棕发拨到耳后，点头，「我知道，他脚受伤。」
    「不是因为那个原因。」霍宇摇头。「还记得夏涵和杨祐析吗？上次在0degree遇到的人。」
    她思考了片刻，并点头。
    「庄杰和夏涵有一段很深的过去，而杨祐析则是他们在升上国中后结交的好朋友。」霍宇眉头微皱，「庄杰喜欢夏涵很久了，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夏涵自己。原本他打算在最后一年的舞会上向夏涵告白，藉由开场舞的机会，可是……」
    霍宇顿了顿。
    「杨祐析却抢在庄杰前面向夏涵告白了。」他眸中多了丝淡漠，「所以他才会说自己脚受伤。其实今天有关开场舞的事情，他也没有事先跟我说……」
    他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刚才那样很尷尬吧。」他无奈的一笑，「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袁嘉静摇头，「没什么……」
    她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都已经发生了。
    刚才的那股不自在已经逐渐散去，取代的是她一贯的冷静。
    不过，她没有想要庄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需要由霍宇代替。感情这种事情，果然谁也说不准。
    「那……我等一下还有表演，需要准备和彩排，先离开了。」他微笑，「记得好好玩喔。」
    她点头。
    霍宇离开后，袁嘉静漫无目标的在会场里徘徊。
    大部分的人不是和自己的朋友吃饭聊天、拍照、跳舞，就是和自己的舞伴在舞池上随着慢节奏的音乐摆动。每个人都享受着舞会所带来的欢乐气氛，但她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停下脚步，放眼望去会场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人。
    「……」她试着忽略耳边吵杂的声音，却徒劳无功。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袁佑钧。
    虽然她是被袁佑钧给硬拉来舞会，但是一从车上下来后，袁佑钧就莫名其妙的从她身后消失了。至于他去哪里，她毫无头绪。出门前袁佑钧也只是对她笑了笑，说他今晚没有舞伴，来舞会只是单纯的不想要浪费入场卷。
    其实想一想，虽然他们是姐弟，但她对袁佑钧实在没有太多的了解，像是他的好朋友、他的班级生活、他在美国的事情，她一概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掛着微笑，所以她自然的假设他一切都很好。
    不过，有时她却觉得他似乎有很多事情，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她……
    倏地，一阵调整麦克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起头，只见几名学生会的成员正在舞台上调整麦克风、椅子，和谱架。
    舞会的第一个表演似乎要开始了。
    「大家晚安。」
    接着，一道沉稳的声音由麦克风里传出，会场里瞬间安静下来，一阵鼓掌声整齐的回盪在会场内。
    霍宇一手拿着小提琴，另一手则拿着麦克风，缓缓的步上舞台。他的身后陆续跟上三名拿着大提琴的同学，纷纷坐在他后方的一排椅子上。
    「今晚我们所要表演的曲目是handel-halvorsenpassacaglia。」
    霍宇开口说道，眼神却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不停的左右环顾着会场内。
    「我们将原曲改编成两台小提琴的双重奏，并搭配大提琴的伴奏……」他止住了接下来的话，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怎么还没来。
    同时，台下也引起了一阵小小骚动。
    节目表上面写的是小提琴双重奏，然而，台上却只有霍宇一人是拉小提琴，节目表上另一个名字的主人似乎还没出现。
    霍宇回过头望了一眼在坐的大提琴手们，似乎在用眼神和对方交流。他们三人互看了一眼，并向霍宇点头，表示知道了，并做好了预备的动作。
    「希望大家会喜欢。」他将麦克风放回架子上。
    其实他没有把握能够独自驾驭这首曲子，毕竟这是一首长达六分多鐘的双重奏，而且改编过后，光是开场的solo就不是他负责的范围。
    「……」他深吐了一口气。
    然而，他还未做好准备的动作，一道俐落悦耳的琴声却在会场内响起。
    瞬间，全场的人都回过头，往入口的方向看去……

 Chapter 14: 舞会上的心跳。(3)

    柳尚源身穿一袭出自于名设计师之手的黑色西装，俐落的剪裁让西装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身，脖子间的蓝色蝴蝶结让他整体正式中带点轻松的气息，却又不失他那浑然天成的贵气。
    聚光灯瞬间打在他身上，黑色的西装及棕色的短发都同时反射出灯光，整个人彷彿在闪烁似的，非常耀眼。
    他修长的手指在颈肩处的小提琴上移动，眸中尽是认真和投入，俐落清响的琴声回盪在偌大的会场内，使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在第二个八拍结束后，他高瘦的身影缓缓地朝舞台的方向走去，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走动而干扰到拉琴，聚光灯则跟着他的步调移动。
    他通过舞池，并走上舞台。同时，曲子开场的solo也落下最后一个音。
    倏地，全场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抱歉，飞机delay，刚才又碰上塞车……」柳尚源低声向霍宇说道，并浅笑，眨了眨眼，「应该算刚好赶上吧？」
    霍宇松了一口气，并微笑点头，「嗯。」
    语毕，霍宇将小提琴放至于颈肩的位置，眼神和柳尚源互看一眼，并转头向身后的三名大提琴手轻轻地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1、2、3……
    优美的琴声整齐地响起，开场便立即震撼了现场所有的人。
    柳尚源及霍宇的手指飞快的在琴弦上移动，技巧熟练又顺畅。他们完全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演奏完全没有一丝让人喘息的空隙，每一分每一秒都惊艷着全场。
    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剎那，全场都秉住呼吸、瞠大双眸盯着舞台上的他们。接着，一阵整齐响亮的鼓掌声回盪在会场内，有些人甚至起立欢呼。
    柳尚源和霍宇喘了口气，接着放下小提琴，很有默契的同时看向对方，并露出好看的微笑。坐在后排的大提琴手们也起立走到前排，拿着自己的乐器，一起向观眾鞠躬。
    ──鼓掌声从没停下。
    在下了舞台之后，霍宇将柳尚源拉到较少人的角落。
    「看来我们的默契还是挺好的。」柳尚源用手肘顶了一下霍宇，眨眼打趣道，「最后一次练习是在我离开前，没想到演奏还能这么成功。」
    「是啊。」霍宇点头，并大松了口气，「而且还好你赶上了。开场的solo说真的，我没什么把握。」
    「还好我在路上就在车子里试好音了，想说这样就可以节省准备的时间。」柳尚源笑了笑，「我时间抓得还满准的吧。」
    「嗯。」霍宇点头。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尚源。他已经快要三个礼拜没有看到他了。
    虽然外表上柳尚源并没有很明显的改变，但冥冥中散发出的气息却和他离开台湾前有些不同。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好像比之前成熟了些。
    「那个……」霍宇小心翼翼的问道，「一切都还好吧。」
    「很好啊。」柳尚源点头，眸中带些思念，「奶奶的告别式完美落幕，在韩国的期间，也发生了许多事情……」他顿了顿，「我见到熙妍了。」
    闻言，霍宇睁大双眸，表情有些诧异和错愕。
    他拧起眉头，「那她有……」
    「我们把话讲开了。」柳尚源抢先在霍宇前面说道，并扬起一抹浅笑，彷彿是在告诉霍宇不要担心的意思。「她说她很抱歉，对于很多事情……」
    柳尚源将那天和林熙妍的对话娓娓道来，霍宇则静静地聆听着，表情从原本的拧眉转为放松，最后轻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微笑。
    「林熙妍……」霍宇轻喃道，「变了，又好像没变。也许我跟你一样，认识了她一辈子，却也从没真正认识过她……」
    「是啊……」柳尚源无奈一笑。
    喜欢了她这么久，究竟是福是祸，他不知道。
    然而，他也不在乎了。
    自从和林熙妍把话讲开了之后，他心里感受舒坦许多。
    之后待在韩国的期间，林熙妍也很积极的想要恢復两人的友谊，而面对她时，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尷尬又排斥。
    他想，和林熙妍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他放眼望去会场里的一片人海。
    然而，却没有看到他所在寻找的那抹美丽身影……

 Chapter 14: 舞会上的心跳。(4)

    ……
    里面好热闹。
    即使处身在室外的天台，里面的声音依旧透过墙壁、玻璃窗和门传入她的耳中。原本她是想在外头找到一丝寧静，逃离里头令人窒息的欢乐，但似乎是徒劳无功。
    袁嘉静将双手靠在天台的石砖墙上，静静地俯视台北的夜景。
    灯火通明的街道、忙碌的车辆及人潮，从高处眺望都成了一个小点，渺小的彷彿什么也不是。
    「……」她轻叹了口气。
    天台的场地很大也很空旷，却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尽情的享受着里面豪华的食物和设备，加上冬天的气温偏寒冷，因此根本没有人想要到外头来活动。
    除了她。
    她觉得自己和里面格格不入。
    其实想一想，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舞会做什么。大部分的人都跟着自己的小团体活动，但她没有朋友，来这里简直就是来展现自己的孤僻。
    不过也许是因为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了，所以她也觉得无所谓。比起里面狂欢的气氛，外头简单无人的感觉似乎更适合她。
    「原来你在这里啊。」
    倏地，身后传来的好听嗓音令她身子猛然的一怔。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好几个礼拜不见的俊俏脸孔。
    「嗨……」她有些尷尬的微笑。「好久不见。」
    她没有想到会见到他，毕竟她以为不会有人来外面。不过，他刚才讲的那句话的意思，好像他是特别来找她似的……
    柳尚源则有些失神了。
    在她转过身的那瞬间，他想他沦陷在她那双美丽的瞳孔下了。
    虽然平时毫无胭脂的她就已经非常吸引人，但画了淡妆的她，却多了一丝嫵媚和成熟。她的双颊因为低温的关係，显得有些泛红，并与她白皙的皮肤成对比。
    她今晚的打扮不花俏，却完全凸显出她那独特的冷艳气息。
    离开台湾三个礼拜，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还想要见到她。
    「嗯。」他浅笑。「好久不见。」
    她抿了抿唇，棕色的眸子静静地观察着他。他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整个人似乎瘦了一些。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和以前有些不同。
    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不过，好像比以前成熟些，还有，多了一丝真诚。
    柳尚源环顾了一下无人的天台，并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不喜欢人多又热闹的地方……」
    倏地，外头高处的一阵寒风不禁让柳尚源打了一个冷颤。同时，袁嘉静也感受到这股低温，双手反射性的环抱住双臂，试图让自己温暖一些。
    见状，柳尚源看着她没有穿外套或是披肩保暖的单薄打扮，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并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将外套披上她的肩膀。
    她愣了愣，棕色的瞳孔对上那双离自己几公分之处的深邃眸子。
    她眨了眨大眼，「谢谢……」
    外套依旧残留着他的体温，随着布料与肌肤的接触，一阵暖流瞬间传输至身体每个角落。同时，一阵淡淡的男性香水味扑鼻。
    这不禁让她想起之前，他也曾借过她一次外套。
    那时她为了拿讲义给身体不舒服在保健室的他，在等他时不小心睡着而待到天黑，所以他请她吃了一顿晚饭。
    一模一样的味道……
    很好闻，一点也不刺鼻。
    柳尚源忍住嘴角的笑意，说道，「舞会的重点就是人多又热闹。他们刻意把里面佈置的那么豪华，该有的都有，你却选择来什么都没有的外面。」
    她耸了耸肩。「我本来就很孤僻。」
    「应该说……你很不同。」柳尚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接着笑了笑，「不过安静一点也好，里面的确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外头果真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几张桌椅，放眼望去是空旷偌大的一片。也许正是因为外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大家都选择待在里面享受完善的一切。
    刚才在找她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就走到外头来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过找到她之后要说些什么。他只是莫名的很想看到她。
    「我有看到你们的表演。」她表达出稀有的讚赏，「很精彩。」
    柳尚源搔了搔棕发，点头道，「谢谢。」
    「但我觉得你的出场有点做作。」她忍住笑意，开玩笑道。
    「没办法，我是今天晚上的班机到台湾，不但延误之后又遇上塞车，几乎是最后一秒才赶上的。」柳尚源无奈的微笑，并且不甘示弱的打趣道，「不过大家都说还满帅的。」
    闻言，袁嘉静不禁轻笑一声，嘴角浮现出难得的微笑。
    她视线停留在那张掛着微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好看脸庞上，内心则有些挣扎，埋在心里那些关心的话不知是否该说出口。
    「……」她抿了抿红脣，并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柳尚源先是愣了愣，接着点头，「嗯，很好……」
    语毕，他便上前轻轻地将她抱住，并将头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只是有点累。」他在她耳边低语道，并闔上双眸，「如果可以的话，肩膀借我靠一下吧。」
    对于他突来的举动，袁嘉静微微睁大美眸，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望着那头在月光下微微闪烁的棕发，眸中闪过一丝不曾出现过的柔和。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那股好闻的味道，以及左肩上那股重量的真实感。
    「嗯。」她应声道。
    原本腾在半空中的手，则落在他厚实的背上。

 Chapter 14: 舞会上的心跳。(5)

    一切都好寧静。
    他唯一能听到的，只有他那比平时快一些的心跳。原本他还在犹豫是否要避开今晚的场合，因为他知道他躲不了大家的目光和同情。
    然而，他并不讨厌现在这种感觉。
    只有她和他。
    他望去无人的天台，并感受着她发丝随着风吹所散发出的淡香，以及她手掌的冰冷温度透过布料所传来的真实感。
    良久，他才缓缓的将自己从她身旁抽离。
    「你没事吧。」她皱眉，抿了抿唇，「抱歉，我不……」
    ──我不是很会安慰人。
    彷彿早猜到她会说什么，他只是笑着摇头。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懂得接受才是我们能做的。」他看向前方无边际的夜空，「如果一直放不下的话，天上的人也会难过的。」
    那天在游艇上，爷爷是这么和他说的。
    即使爷爷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但他对奶奶的感情是豪无疑问的。
    一想到这，那天和爷爷的对话回盪在他的耳边，并与那晚和袁嘉静在公园的场景重叠。同时，这也让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柳尚源直视着她的双眸，并缓缓的说道，「离开台湾的这几个礼拜，我一直在想那晚在公园你和我说的……有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他伸手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长发，轻声道，「对不起。」
    她沉默地望着他，久久才开口，「为什么要道歉。」
    柳尚源沉默了几秒，静静地看着她的变化。一提到那天的事情，她方才的柔和逐渐消失，取代的是她那一贯冰冷的语气。
    果然，她对于家庭这个话题很敏感。
    可是早在几个礼拜前还在韩国时，他就决定了一定要把这些话对她说。
    「在这次的意外前，我从来没有经歷过家人的死亡或离开。所以那晚当你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时，我其实无法想像你的心情，根本没资格和你说那些话。」他停顿了几秒，眼中的柔和中带着一丝悲伤。
    「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以来所面对的会是如此痛苦的回忆。」
    尤其当那天他看见爷爷没有落泪时，他的想法几乎和她的重叠了。
    那时，他才真正感同身受。
    「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想我真正懂你的感受了。」他深呼吸，「袁嘉静，你爸绝对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的话。
    「别说了。」她美眸错愕的看着他，「我不想听……」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给予过她依靠或是关心的人，她一个字都不想要听到。
    她扯下肩上的外套并一把塞回他的怀中，接着头也不回的快步朝会场内走去。
    见状，柳尚源懊恼的闭眼，并在内心默默地咒骂了一声。他转身快速的追上去，并拉住她的右手，一把将她从后面抱住。
    「你爸绝对是在乎你的。」
    不管一切后果，他说完刚才被打断的话。
    他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在乎她的人，绝对比她认为的多。
    闻言，她的身体猛然的一怔。不仅仅是他的那句话令她震惊，他现在的举动也令她错乱。他两手牢牢地将她扣在怀中，两人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深呼吸，试图忽略掉脑中的混乱，保持沉默良久之后，才平静的开口。
    「放开。」
    然而，他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加重了双臂的力道。
    他一点都不想要放开她。
    在韩国的这段时间，他真正的想通了。对于过去的不愉快，他已经释怀。至于未来，他不想要再以随便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感情。
    他想要把握这个现在。
    「你知道吗？」他好听的嗓音低声在她耳边响起，「离开台湾的这段时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她微愣，「你在说什么……」
    即使她表面上佯装冷静，但其实心跳早已不受控制的加快。明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照她一贯的作风早已狠狠的推开他了，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只知道自己的脑袋现在一片空白。
    「你很特别，和其他女生都不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视线就已经离不开你了。」柳尚源缓缓地说道，「当同学对你不友善时，我想要保护你。当你身体不舒服时，我想要照顾你。当你和我说你的事情时，我想要更了解你。」
    他轻笑，无奈的低喃道，「袁嘉静，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他一直以为，这种令人心动的疯狂感觉，他已经忘了。
    可是遇上她，一切又都不同。
    他松开双手，并将她瘦弱的身子转向自己。看着她那双深邃的棕色眸子，那张美丽的脸蛋上愣住的表情，以及她那微微泛红的双颊，他深呼吸。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Chapter 15: 找回遗失的部分。(1)

    今天她比平时早起。
    站在浴室的大理石洗手台前，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棕色的长发还未整理，凌乱中带有美感的散落在胸前。棕色的瞳孔顏色比一般人亚洲人淡一些，却不显得突兀。白皙的皮肤缺乏一些血色，却很符合她所散发出的冷艷气息。立体的五官中带有西方的气味，但整体却是一张精緻的亚洲人脸蛋。
    从小到大，她的这张脸为她带来了许多她不嚮往的羡慕眼神，同时也为她引来了许多不必要的争议。
    大家都将她的性格归于她的长相，认为她自己美丽便放高姿态。但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对于这些表面上的一切感到高兴。她想要的，只是关心和依靠。
    她闭上双眸，深呼吸。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那天舞会柳尚源所说的话，再次回盪在她耳边。他那双真挚认真的双眸，低沉的嗓音，以及他温暖又令人感到安心的怀抱，全都清楚的呈现在她眼前。
    但，这些是属于她的吗？
    她一点也不可爱，个性不温柔，不平易近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一般女生该有的东西，她都没有。
    像她这样的人，柳尚源为什么会喜欢她？
    他是眾人的焦点，是女生们喜欢的对象，是男生们的好兄弟。相反的，她沉默寡言，在学校总是一个人，同学们和她没有太多交集，女生们对她更是没有好感。
    回想起来，他和柳尚源的关係也不是建立在好的基础上。
    第一次在学校见面时，她对他的好心视若无睹，而之后在顶楼所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都对彼此留下一个不好的形象。
    她不懂。
    学校随便一个暗恋柳尚源的女生都比她更值得他的喜欢。
    望着镜中的倒影，她脸色黯淡了下来。
    ──她发现除了这张脸，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和别人比较的地方了。
    「……」她轻笑了一声，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悲。
    她拿起梳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并换上学校的制服。走出浴室后，她将摆在桌上的书本随意的塞进书包里面。
    就当她准备离开房间时，她的视线却停留在书桌的抽屉上。
    沉默了几秒，她缓缓的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那已经积了一层灰尘的相框，里面装着的是她和叶宸交往时的青涩照片。
    然而，不同于以前看到这张照片时的压迫感，她感到非常的平静。
    没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更没有那些她不愿想起的痛苦画面朝她汹涌而来。
    自从上次和叶宸把话讲开之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转变。她能够更自在的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活得没有像以前一样那么有负担。
    而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他们，她发现叶宸和柳尚源有些相似。
    他们都很温柔、笑容很温暖、拥抱令人很有安全感。他们都是和她相反存在，明明都能够找到更好的女生，却对冷漠又不亲切的她说喜欢。
    然而，在结束和叶宸的感情之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毫无担忧的再开始另一段感情。也许爱情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不适合拥有的东西。
    『当同学对你不友善时，我想要保护你。当你身体不舒服时，我想要照顾你。当你和我说你的事情时，我想要更了解你。』
    可是，当那天晚上他对她说出那番话时……
    她却心动了。

 Chapter 15: 找回遗失的部分。(2)

    一下楼，她便看见坐在餐厅长桌旁的父亲。
    他一身笔挺的黑色昂贵西装，脸上带着他平时看文件时才会戴上的黑色镜框眼镜，手中拿着ipad阅读着昨晚公司传来的档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直到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时，他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林管家。」
    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向厨房里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见状，管家连忙点头应声，并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做好的早餐，放到她的面前。
    「谢谢。」她向管家点头。
    看着前方的父亲，她瞬间感到有些莫名的尷尬。
    最近不知道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她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看到父亲回家了。因此现在看到他，简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然而，他似乎被其他事情烦住，对于她的存在没有反应，只是拧着眉头盯着ipad。他拿出手机，面有难色的拨打出一串号码，但却似乎没有接通对方。
    她抿了抿唇，低头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餐盘，上头的食物似乎完全没有被动过，而平时他那一定装着黑咖啡的杯子，今天里头装的却是牛奶。
    她微微皱起眉头。
    几天不见，她感觉父亲的脸色比她上次见到他时差很多。
    ……发生了什么事吗？
    然而，一意识到自己关心的念头，她连忙眨了眨眼，甩开了脑中的想法。
    拿起纯银叉子，她缓缓地吃起盘中的食物。
    过了许久，袁政才暂时将视线离开ipad。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里头的牛奶，却因为不习惯而将杯子放下，并且，从她坐下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看了她。
    「学校……」他缓缓地开口，停顿了片刻，「还好吧？」
    闻言，她一愣。
    这是她转学之后，他第一次问了她有关于学校的事情。对于这陌生的关心，她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嗯。」她低头。
    「佑钧呢？」他皱眉，朝二楼看去，「怎么没看到他人。」
    虽然他的语气如同往常一样不带太大的起伏，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责备，也没有平时的压迫感。对于这样的对话，她反而无法向平时一样默不做声。
    「跟学校的roboticsteam出国比赛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问道，「在哪里？」
    「美国。」她顿了顿。「旧金山……」
    爷爷奶奶居住的地方。
    她想他会参加这次的比赛，也是想要藉机回去看爷爷奶奶。毕竟和爷爷奶奶住了将近一辈子的他，即使因为学校的事情而回到台湾，心里也是很想念他们的。
    不像她。
    她几乎没有和爷爷奶奶相处的记忆。
    「……」一听到她的回答，他表情明显的黯淡了下来，只是点头。
    她低头吃了几口盘中的食物后，便看向墙壁上的时鐘。她拿起一旁的书包，并起身准备离开。见状，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走路吗？」他问道。
    她迟疑了片刻，并点头。
    「天冷了，让陈司机送你去学校吧。」他低头看着ipad，平静的说道。
    他的语气平淡到让人不知道究竟是关心还是普通的对话，但她却依旧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心跳莫名的加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之间极少有互动，就算有的话，也不是好的互动。她不记得上一次父亲和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又或者，他根本从来没有说过。
    沉默了良久，她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好。」
    随着陈叔去开车到大门外传来车子引擎，她都处于一个愣住的状态。他则是全神专注于手中的ipad萤幕上，眉间的皱痕没有放松过。
    他们之间没有再多的对话，就连陈叔进门请她上车时，他也没有抬起头。
    走出大门前，她往父亲的方向看去，耳边则响起了那天晚上，柳尚源在她耳边低语的话。
    『你爸绝对是在乎你的。』
    她可以相信吗？

 Chapter 15: 找回遗失的部分。(3)

    面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柳尚源，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面前放着一个刚从餐厅里买来的拉麵，她的面前则是摆着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红茶。然而，两人似乎都没有要开动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你不用陪霍宇或是程瑞谦吗？」
    平时午餐时间他都是和他们在一起，但今天却出现在她面前。她虽然感到意外，却不排斥。一直以来，午餐时间她都是一个人。
    现在有人和她一起，感觉似乎没有她想像中的差。
    他摇头，并露出一抹好看的浅笑。「霍宇有学生会的会议，瑞谦和一年级的学妹在一起。」
    「喔……」她点头。
    餐厅里陆续经过他们的学生都不经意的朝他们的方向看来，许多人则是在旁小声的对他们议论纷纷着。
    如果是平时，她一点也不会在意这些言论，但今天她却感到莫名的不自在。
    她轻轻的闭上美眸，试图忽略周围的一切。
    同时，柳尚源也感受到身边的注视和讨论。注意到她不自在的模样，他顿时感到有些懊恼。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的开口。
    「走吧。」
    闻言，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柳尚源那张笑脸。
    「……」她皱眉。「去哪里？」
    他只是微笑，并拉着她的手走出餐厅。
    推开顶楼的大门，一阵微风轻拂过他们的脸庞。
    虽然今年的冬天属于寒冬，但今天的天气却很晴朗，放眼望去是一片无云的蓝空，温暖的太阳照射着大地，彷彿春天已经来临一般。
    少了刚才餐厅的注视和谈论，她顿时感到放松许多。
    走向顶楼的围墙，她趴在栏杆上，俯瞰着中午空旷无人的校园。
    自从开学的那次在这里和柳尚源所发生的意外之后，她便没有再来过顶楼。没想到，她这次再度踏进这里，还是和他。
    「不觉得很好笑吗？」
    不知何时，柳尚源走到她的身旁，棕色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
    「你在这里对我做的事情，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开玩笑道。
    她轻轻的闭上美眸。
    的确。
    如果当时的她知道日后两人的关係会变得像现在一样，她一定会觉得很可笑。
    她沉默，低声道，「开学那天的事……对不起。」
    回想起来，她从来没有为那天的事情道歉。
    「……」柳尚源先是一愣，接着摇头。「是我活该。」
    闻言，她转过头。从他那张俊秀的脸上，她捕捉到之前的那抹黯淡。
    「我根本不认识开学那天和我在这里的那个女孩。甚至，连她是谁我都不记得。」他无奈的笑了笑。「和林熙妍分手之后，我变成了那样的人。」
    他深呼吸。
    「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好像找回了以前那种心动的感觉。」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望向她，瞳中反射出的是诚恳。「不是因为你是沅野集团的千金，更不是因为你这张脸，而是因为你很特别……很真实。」
    闻言，她心猛然的一怔。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包覆在围巾下的颈子开始发热。
    望着他那张已经深入她脑海中的脸蛋，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柳尚源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负面。如同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每一次的相处，都让她更加了解真正的他，也改变她对他的看法。
    「舞会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他眼神没有一丝闪躲的直视着她。「我知道我过去给人的印象很差劲，但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他炯炯的目光让她反射性的移开视线，藏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拳不自觉的紧握。
    她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像平时一样保持平淡冷静的模样看着他，因为她的内心现在就像一扇玻璃窗一样，只要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
    「……」她深呼吸。
    对于爱情，她不是行家。在上一段感情中，她尝到了甜蜜的滋味，却也经歷了痛苦的分离。因此，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她很害怕，事情会重蹈覆辙。她不想在走一次同样的路。
    尤其，柳尚源和叶宸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相似。
    「我……」
    她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面对一个愿意接受这样不讨人喜欢的自己，她不知道她究竟还要要求什么。
    ──她真的是一个该死的女人。
    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柳尚源一手轻扶上她白皙的脸颊，并俯身朝她缓缓的逼近。她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只是立直着身子，看着那张好看的脸蛋逐渐着自己放大，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淡香和温暖气息。
    望着她那双没有闭起的深邃眸子，柳尚源勾起一抹浅笑。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到时，他微微的侧过头，并一把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
    「嘉静。」他好听的嗓音低声在她耳边响起。「你不用现在回应我的告白，也不用强迫你自己喜欢上我……」
    被他揽在那温暖的怀抱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然而，她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真诚，感受到了安心。
    「你只要知道，当你需要一个人的时后，我永远都会在这里。」
    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她听见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Chapter 16: 大雨过后的坦诚。(1)

    化学课。
    今天柳尚源没有来学校，刚好课程又是要做实验，所以她加入了霍宇的组。
    霍宇做事的速度很快，明明看似没有在认真听课，笔记也是完全空白，但是真正要做实验时，他却对所有的步骤瞭若指掌，实验记录也将重点全写了下来。
    他们将所有的器材用具整理完毕时，别组的实验依旧还没做完。
    霍宇坐在实验时的高脚椅上，一手撑着头，并闭眼开始休息。然而，他才睡不到几分鐘，化学老师便走到他的身旁，摇了摇他的肩。
    「霍宇，你这样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化学老师开玩笑道。
    「抱歉。」霍宇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乖，在十分鐘就下课了。」化学老师温和一笑。「最近校长每堂课都在巡逻，万一他看到你睡着的话，你跟我都要去校长室的。」
    霍宇点头。
    化学老师离开后，袁嘉静看着他那张疲累的脸蛋，不禁皱眉。
    「你还好吧？」
    他点头，并浅浅一笑。「最近学生会的事情有点多，所以睡的时间比较少。」
    自从夏涵和杨祐析在一起后，学生会的气氛一直很诡异。庄杰能避开他们就避开，而他则是夹在中间，很多事情必须通过他，才能达到最后的协议。
    「喔。」她应声。
    看着她的侧脸，霍宇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顿了顿。「你和尚源在一起了吗？」
    对于他突来的问题，她有些愣住。霍宇是柳尚源最好的朋友，因此由他提出这个问题，她居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彆扭。
    「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所以我才问的。」见她的反应，他连忙笑了笑，解释着自己问题的动机。
    她垂首，低声道，「没有……」
    闻言，霍宇点头，并沉思了片刻。
    「我和尚源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霍宇开口说道，「面对真正喜欢的人，他是很专情的。」
    他瞳中多了一丝拜託。
    「所以如果你对他也有感觉的话，就接受他吧。」
    然后，下课的鐘声响了。
    自从上次父亲请陈叔载她去学校以后，她便开始搭车子上下学。刚好最近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低于十度的气温也不适合走路，所以她也没有排斥。
    基于当年发生的那件事，陈叔开车一直都非常的小心。
    她上车一贯的作风就是将眼睛闭上，让自己陷入无意识的世界，只是单纯的感受着车子里的寧静，彷彿自己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样，忘掉自己其实是在车子里的事实。
    然而，今天的手机传来的震动却将她拉回现实。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父亲身旁的得力助手──王秘书。
    她微微的皱眉，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疑惑。平时除非是父亲有託付有关于她的事情给王秘书，她才会打电话给她，而且通常，父亲也会事前告知她。
    上一次王秘书打给她，是为了帮她挑选悦丰酒店礼服。
    她不记得最近父亲有和她提任何事情。
    「……喂。」她略带迟疑的按下接听按钮。
    然而，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一阵吵杂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场面似乎很混乱，有混乱急促的对话声、物品的碰撞声，以及救护车所发出的刺耳鸣声。
    顿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凉了一半。
    「王秘书。」她故作正定，说道，「你在吗？」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应。正当她打算掛掉电话再重拨时，电话的另一头传出了声音。
    「喂、喂……」王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魂未定。「嘉静，听得到吗？喂？」
    「嗯。」她应声。
    她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开始紧张。
    「嘉静，听我说……」王秘书深呼吸，讲话的语气不同于以前和她通话时的正经和自信，反而有些颤抖。「我现在……现在在沅野医院的急诊室……」
    她心一怔，一股不安在体内燃烧，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她不敢再听下去。她害怕王秘书即将说出来的事情。
    「总裁、你爸他……他在公司昏倒了。」她的声音像是快要哭了似的。「他十分鐘后会进手术室，你现在赶快来医院……快点。」
    闻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彷彿停止跳动了。
    她听不见王秘书之后所说的话，也听不见电话另一头背景所传来的噪音。她脑中一片空白，王秘书所说的话就这样回盪在她耳边，却没有被处理。
    她感觉到恐惧症在侵蚀自己，就像当年得知母亲去世时一样。
    「陈叔……」她开口，声音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去沅野医院，现在。」
    「医院？」陈叔似乎突然之间反应不过来，脸上掛着疑惑。「小姐……」
    「快！」她用了连她自己都吓到的音量大声道。
    那瞬间，她发现自己对于车子的恐惧似乎完全消失了。
    她只知道自己像发了疯似的，叫陈叔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开去。

 Chapter 16: 大雨过后的坦诚。(2)

    电梯的门一打开，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体力，往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气喘快要发作，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奔跑，而是因为她不停的想要压抑自己内心的害怕，却反而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拐过转角，她看见长廊尾端的几个人，以及那亮着手术中的刺眼红灯。
    她大口的呼吸着气，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一些，并放慢步伐，缓缓的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明明只有几十公尺的距离，对她来说却彷彿永无止境一般的长。
    走廊另一端所传来的对话声，和周围的寧静相比，显得格外刺耳。
    「喂，刘经理，请你马上连络英国zwell的ceo，取消明天的线上会议。」
    「张理事，医院门口已经挤满了记者，请你去处理一下。」
    「林特助，请你协助张理事，连络医院的保全，不要让记者进来。」
    「……」
    「……」
    「……嘉静！」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王秘书的面前。
    王秘书年龄约三十出头，留着一头俏丽乾净的黑色短发，是一个清秀的佳人，也是父亲身旁唯一的女性员工。她是美国长春藤名校布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毕业便进入沅野集团工作，成为了父亲身边的帮手。
    「！」
    然而，一看到王秘书，她的身体猛然一震，并反射性的倒退了一步。
    她盯着王秘书胸前那片触目心惊的深红色血渍，与她身上的白色套装成刺眼的对比，恐惧瞬间在她体内蔓延。不同于王秘书平时给人的精明干练形象，她现在看起来花容失色，好像对于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必须要顾全大局。
    「王秘书……」她眸中尽是错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清楚。」王秘书的语气有些无助，眉头紧皱。「最近总裁因为英国zwell的案子，每天几乎都工作到很晚，甚至都直接待在公司……」她顿了几秒，「从两个礼拜前开始总裁有出现胃部剧痛的症状，可是他只是请我帮他从药房买药，说不用去医院，我也以为已经没事了。」
    她的模样几乎快要哭了。
    「今天下午我拿企划案去给总裁时，发现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王秘书深呼吸，语气微微的颤抖，「正打算去医院时，他才一站起来，便开始口吐鲜血，接着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为、为什么会这样？」她表面上佯装冷静，但其实她连正常呼吸都有困难。
    她微微的低着头，视线刻意的看向一旁的米色地板。
    她不敢正视王秘书白色套装上的血跡。
    「医生说是胃穿孔，原因大概是过度劳累、压力、饮食和睡眠失调所照成的，但是因为症状已经持续了两个礼拜而且又有服用其他药物，所以胃壁损伤的很严重，有许多破洞和溃烂的地方，甚至可能会导致败血症，必须要赶快动手术。」王秘书顿了顿，谨慎道，「还有，检查报告写说，总裁长期服用大量的安眠药，可能也是造成病痛的原因之一。」
    闻言，她心猛然的一怔。
    王秘书所说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一样的陌生。
    她和父亲的关係一直以来都很疏远，公司的事情他也从来都没有提过，当然，有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更是隻字不提。
    她不知道父亲一直以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安眠药……
    「医生没有说手术时间究竟要多长，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了。」王秘书自责的闭上双眸，一手摀着脸。「对不起，都是我的疏失，这么长的时间我居然都没有发现，我真是该死。」
    她没有回应。
    转过望向手术室上方依旧亮着的红灯，她顿时感到寒毛竖立。
    外头正在下着大雨，就和母亲离开的那晚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彷彿正在重蹈覆辙。大雨拍打着走廊两侧窗户的声音回盪在她耳边，与她不规律的心跳声形成了诡异的节奏。
    「嘉静，你知道佑钧在哪里吗？」王秘书皱眉。「我打他的电话都打不通。」
    「……」她握紧双拳，缓缓道，「他还在美国。」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事实。
    发生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

 Chapter 16: 大雨过后的坦诚。(3)

    独自坐在手术房外的椅子上，她双手抱着头，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秘书去处理外头记者的问题，因此手术室外只有她一个人。
    刚才护士小姐过来请她填资料，可笑的是，她发现自己对于上面所询问的病人资讯她都不知道。见状，护士小姐只好问她妈妈什么时候要来。
    「她死了。」
    闻言，护士小姐尷尬的看了她一眼，并说了声抱歉，接着匆匆离去。
    她其实不是刻意要让护士小姐有罪恶感，只是她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解释为什么她的母亲，不管等多久，都不会出现的事实。
    由指间的缝隙朝手术房看去，距离她来到这里时和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但是手术房上方的红灯依旧是亮的。
    其实她寧可灯继续亮着。
    因为假如灯熄了，医生走出来时所说的是她不想要听到的噩耗，她想她真的会彻底崩溃。
    她发现，即使她再怎么不喜欢父亲，她也不想要失去他。
    她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需要得到答案。
    还有太多来自家人的关爱，需要从他那里得到……
    外头的大雨似乎越下越大，雨水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回盪在空旷的走廊上，在她耳里听来，更是格外的刺耳的噪音。
    忽然，一道蓝色的闪光将黑色的夜空劈成两半，她反射性的摀住双耳、闭上眼睛，身体僵硬的等待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
    巨大的声响穿破了她的耳膜，身子则反射性的一震。
    她咬着下唇，试图忽略脑中凌乱的思绪，但却反而让她清楚的感受到内心的恐惧。她双手抱着头，想要停止身子的颤抖，却徒劳无功。
    顿时，她好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一个人。
    只要一个就好。
    她手伸进外套口袋，并拿出手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但是手却不受控制的点下那个人的名字，按下拨出的键。
    电话中传出嘟嘟嘟的声音，但是响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人接起。
    ──拜託接起来。
    「喂。」电话另一端传出柳尚源好听的嗓音。
    他的背景有些吵杂，不时的传出人群的对话声，东西碰撞着地面的声响，以及广播的声音。
    「嘉静？」见她没有应声，柳尚源的声音中多了些纳闷和担心。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他的声音不是很清楚，「这礼拜六是我爷爷七十六岁生日，我姑姑和姑丈帮他办了一个寿宴，所以我们等一下八点的班机要飞首尔。」
    她咬着下唇，压抑住自己想要哭的心情。
    「你怎么了。」感觉到她的异状，他语气瞬间变得正经许多，问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沅野医院。」她深呼吸，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爸病倒了，现在在手术房，我……很害怕。」
    柳尚源沉默了几秒，并说道，「等我。」
    在他掛掉电话之后，她感觉比刚才安心了一些。她双手摀着耳朵，手肘撑着膝盖，并闔上眼睛，让自己遗忘周围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模糊的意识中，似乎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回盪在走廊上。然而，她却全身无力，完全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嘉静。」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嘉静！」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并有些吃力的微微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柳尚源焦急的脸蛋。
    他棕色的短发微湿，雨水沿着他俊秀的脸庞滑落至地板上。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外套，被大雨淋湿的部分则呈现了深灰色。从他大口喘气的模样来看，他似乎是用尽了全力跑来的。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应，只是一把将他抱住，就像在汪洋大海中抓紧浮木一样，紧紧的抱住他。对她而言，他现在的出现就像是浮木，是一种依靠。
    一个她一直以来都缺乏的东西。
    「……」柳尚源先是一愣，接着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道，「没事的。你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真的很害怕。」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明明一直以来就很讨厌他，可是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会离我而去，我居然害怕得要死。我真的希望他能够没事，就算他是一个失职的爸爸也没关係……」
    「他会没事的。」柳尚源将她拉离自己，并握住她的手，两眼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袁嘉静，你爸会没事的，相信我。」
    看着他眸中的真挚，她点头。
    倏地，写着手术中的红灯熄掉，手术房的门并接着打开，一位身穿蓝色的医生走了出来。见状，她的心脏几乎要停了。
    「袁政先生的家属？」
    「在这里！」她连忙起身。
    「手术很成功，等麻醉退了之后就会转到普通病房。」
    顿时，她感觉到心中的石头终于被提起。
    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则不受控制的滑落。

 Chapter 16: 大雨过后的坦诚。(4)

    『你到底怎么了？』
    『divorce?你在开玩笑吧……』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签的。别忘了现在不是只有你和我，还有嘉静和佑钧。』
    『我对你很失望。』
    袁政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不是2009年cj案子中少赚的三亿元利润，不是在十八岁时放弃mit的四年全额奖学金选择stanford，不是在二十岁时谈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恋爱，更不是在二十四岁事业正要起步时结婚生子。
    他后悔的，是在那个晚上没有对anne说出实情。
    甚至过了十年，还是没有说出口。
    袁政缓缓的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以及一股刺鼻的药水味。他侧过头，看见自己右手臂上打的点滴，和穿在身上的白色医院衣服。
    ……他怎么会在医院？
    倏地，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之中的连结。他只记得自己过去的两个礼拜都因为案子的事情而待在公司，但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现在会出现在医院。
    甚至，他连今天的日期都不晓得。
    「！」
    一想到这，袁政连忙想要从病床上起身。
    然而，他才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子，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痛便直衝脑神经，使他不禁闷哼了一声。他深呼吸，并忍着痛楚，左手撑着床铺起身。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发现自己处在一间比平常医院病房华丽的房间。低头一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印着斗大的四个字──沅野医院，他不禁冷笑了一声。
    原来，他在他自己开的医院里。
    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和笔电并不在身旁，而这令他格外的不顺心。他的思绪比刚才清醒多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他失去意识前每天都在忙的zwell案子。
    他掀开棉被，并伸手拔掉右手臂上的点滴。
    然而，正当他打算下床时，他发现了一道他刚才没有注意到的身影。
    她的模样似乎睡着了，一动也不动的静静靠在沙发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她身上盖着一个灰色外套，棕色的长发遮盖住了她的侧脸。
    那瞬间，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anne……」这个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人打开，走进来的是身穿黑色裤装的王秘书。她的动作很轻，就好像怕吵醒任何人似的。
    然而，一看到坐在床上清醒的他，她不禁诧异的大喊道，「总裁！」
    而这一喊，也吓醒了原本在睡梦中的袁嘉静。她猛然睁开的美眸，并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他，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解脱。
    对上她棕色的眸子，袁政回到现实，眸中多了一层黯淡。
    她不是anne。
    她是嘉静，他的女儿。
    anne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他应该是最清楚的才是。
    对于刚才自己的行为，他感到既可笑又讽刺，但他却不能否认，随着时间的流逝，嘉静真的越来越像anne，尤其是他记忆中那永远29岁的她。
    「总裁，您终于醒了！」王秘书的模样似乎快要哭了。「真是谢天谢地。」
    袁政并没有露出和她一样的喜悦表情，反而皱起眉头。
    「王秘书，今天几月几号？」他闭上眼，腹部不时传来剧痛让他感到不舒服，「我怎么会在医院？」
    「一月二十号。」王秘书立刻恢復专业的模样，答道，「您三天前在办公室昏倒了，医生诊断说是胃穿孔，但因为拖了太久，所以胃壁受损的很严重。您的麻醉药退去后已经昏迷了两天，医生还以为是哪里出错了……真是万幸。」
    「一月二十号……」他眉头深锁，「那不是已经错过和mr.johnson的会议了？」
    「关于zwell的案子，我已经请刘经理连络mr.johnson和他解释您的状况，并将会议的日期延后至明天早上九点。」
    在王秘书说话的同时，袁嘉静也悄悄的走到病床旁。
    她的视线一直都盯着病床上的他，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说任何一句话，甚至，一眼都没有看她。
    他沉默了片刻，「我的手机跟笔电呢？」
    「手机在我这里，是您昏倒那天带在身上的。」王秘书连忙打开手上的包包，从里面拿出黑色iphone，「笔电应该在办公室里。」
    「帮我接通zwell英国总部，找mr.johnson.」他的语气有些急迫。
    「是。」
    然而，正当王秘书要按下拨出时，手机却被袁嘉静一把抢去。
    「……」袁政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并保持平静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我要问你的吧。」袁嘉静讽刺一笑，「都发生这样的事了，你唯一关心的还是只有你那该死的案子吗？」
    她的语气不再是她一贯的冷淡和平静，而是愤怒。她右手紧紧的握住手机，试图压抑心中的怒火。
    「把手机给我。」他蹙眉，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严厉，「你知道这个案子对公司来说有多重要吗？如果少了这个案子，有多少员工会失去工作，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冷笑，「我只知道你为了这个案子差点死了。」
    「……」他不语。
    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望着他的沉默，她过去三天所累积的压力，以及埋在心里十多年从未说过的话，突然间再也无法压抑了。
    她完全失去了她的冷静。
    「你怎么可以这么差劲……」她感到一阵鼻酸，一眨眼，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滑落。「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或是佑钧该怎么办吗？难道真的只有公司的事情才值得你在意吗？在你眼里，我们到底算什么！」
    那是她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哭了。

 Chapter 16: 大雨过后的坦诚。(5)

    对于她突来的崩溃，袁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虽然他不了解这个女儿，但他知道她的性格一向冷淡，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同时，一旁的王秘书则是瞪大美眸，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王秘书。」他转头看向她，低声道，「请你帮我办出院手续。」
    「……」王秘书先是一愣，但在看到袁政的眼神暗示后，她连忙点头，「是。」
    在王秘书离开后，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撇过头，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的模样，但是抽泣的声音却在空旷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大声。
    「嘉静。」良久，他才低声道，「……别哭了。」
    闻言，她回眸瞪了他一眼，并粗鲁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根本不想要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开始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同时，她也学会了不让别人看透自己的内心。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她快要疯了。
    「我知道我没有给予你一个父亲该有的关爱，尤其是在你妈离开之后。」他缓缓的开口，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一种陌生的柔和，「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和你解释有关于你妈的事情。」
    他沉默。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起身走向病房的窗户旁，背对着她。
    病房似乎位于较高的楼层，由窗户看出去，底下的事物都成了一个小点。窗户上依旧留着未乾的雨滴，大马路的顏色也比平时暗沉，大雨结束似乎才刚过不久。
    「你们从来就不在我的人生规划当中。」
    闻言，她的心脏彷彿漏掉了一拍，并停止了哭泣。
    父亲所谓的「你们」是指谁？
    她？佑钧？母亲？还是全部？
    望着父亲的背影，她顿时觉得好陌生。
    小时后，她总是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其他爸爸带着小孩离开的背影，自己心知肚明她的父亲永远都不会出现。
    父亲的背影不像她小时候以为的那样壮硕，而是高瘦型的，可是肩膀的宽度却给人一种稳重的安全感，只可惜那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我的爸妈，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在我十四岁时便因为一场空难过世了。」他闭上眼，回想起那段他几乎已经完全遗忘的回忆，「当时我还是学生，对于这个噩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投靠在一个远亲的家中。」
    他平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愤怒。
    「可是那个亲戚却因为生意上的失败，骗走了在那场意外后保险公司和航空公司所赔偿的庞大金额，然后和他的家人远走高飞。」他说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变得无法相信任何人。我唯一的目标，就是靠自己成功。」
    他停顿了几秒。
    「爱情、亲情……那些从来就不在我的规划里。」
    他低头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然后我在stanford念书时，遇到了你妈。」他苦涩的笑了。
    如果没有遇到她，那就好了。

 Chapter 16: 大雨过后的坦诚。(6)

    「美丽、开朗、stanford的高材生，父母又都是harvard毕业的医生……」他缓缓说道，「你妈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和我完全不同。」
    他望着窗户上倒映出自己。
    回忆起多年以前的事情，他发现时光真的过的好快。
    二十岁那年，他认识了anne。
    三十岁那年，他失去了她。
    现在四十岁，他已经不年轻了。
    他拥有了财富以及当初他所追寻的成功，可是他错过了更可贵的亲情。
    「一直以来我都想不通，像她那样的焦点人物，怎么会想要接近我这种人。孤僻、冷漠、没钱，而且还是孤儿。」他苦笑，「你爷爷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他认为我配不上他的女儿。回想起来，你爷爷是对的。」
    他低喃道，「如果你妈没有遇见我，那就好了……」
    每当他想起anne时，他就会感到喘不过气来。
    不仅仅是因为那永远都不会淡去的后悔，还有那失去她的悲痛。
    「你妈的死，是我的错。」他的语气平淡的令人发麻，可是背对着她的脸上，却掛着一抹没有人看过的悲伤表情。
    闻言，袁嘉静的心狠狠一怔。
    「为什么要离婚……」她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袁政转过身，并走到她的身旁。
    他眸中的黯淡与后悔，她看的一清二楚。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父亲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而不是他平时表现出的冷酷和无情。
    「因为公司要倒了。」他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剧痛，但远不及他内心的难受，「当时公司不但亏损的很严重，经理又捲款而逃，我几乎要破產了。」
    他深吐了一口气。
    「所以我向你妈提出了离婚，那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他说道，「她本来就不该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如果是别人，肯定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
    听到这，袁嘉静眸中尽是错愕。
    这是第一次父亲回答她有关离婚的事情，而事情的真相、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让她久久反应不过来。
    回想起和程瑞谦家人聚餐那天的对话，当时程丰所提到的危机、股票、帮助，一切似乎都连贯了。
    所以，离婚背后的原因其实是为了他们？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跟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那天晚上和你妈说实话。」他轻叹了一口气，「我太自负，而且我知道你妈如果知道实情，她一定不会答应。」
    接着，他沉默不语。
    医院里的空调让袁嘉静感到寒冷，病房内的寂静更让她发麻。
    她似乎可以猜到父亲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只是我没有想过她会出事。」他那一贯的平静，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她是个理性的人，我不知道那件事会对她的打击那么大。」
    每当他想起当年的事情，第一个浮现的总是anne失望的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心灰意冷的模样。
    回想起来，也许早在他提出离婚前，她就已经知道公司的事情了。她是个精明细腻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
    她失望的，是他不信任和隐瞒。
    「我一生只爱过你妈一个人。」他苦涩的说道，「葬礼那天，我就像个死人一般，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但其实失去她，我比谁都痛苦。」
    回想起丧礼那天的场景，她清楚的记得父亲没有哭。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眼神空洞的凝视着灵堂上母亲的照片，没有表情。
    当时从美国回来的爷爷对父亲破口大骂的场景，她依旧记得，而当时年幼的她，自然而然的把父亲淡漠的反应，解读成他对于母亲一点也不在乎。
    回想起来，也许父亲只是痛苦到已经麻痺，所以流不出眼泪来。
    她好像可以理解了。
    「你妈的离开让我不知所措，可是当时我决定先顾虑公司。只有把公司管理好，我才能够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他低头，「彷彿你妈在冥冥之中帮助我似的，程丰的出现让危机成了转机，公司成长的速度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
    他嘴角多了一抹讽刺的微笑。
    「当时你还小，我并没有想要对你多做解释，毕竟那对你的打击很大。但当我在为公司打拼的同时，你已经长大，而我们的关係则是疏远的让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尤其错在于我。」
    袁政伸手抹去袁嘉静脸上未乾的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做出父亲关爱的举动，动作显得有些生疏，却没有一丝虚假。
    「对不起，嘉静。」他声音中的柔和和他平时的冷酷和严厉判若两人，「我从来就不是当爸爸的料，那一向都是你妈在扮演的角色。我唯一会的是工作和赚钱，而我能给你的，就是一个不愁吃穿的富裕生活。」
    「我一点都不想要什么富裕的生活……」她哽咽道，「那些物质上的弥补，我一点都不需要，你懂吗？我想要的，只是……」一点关心罢了。
    她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再度落泪。
    那样的脆弱的表态不像她的作风。
    「我知道。」他点头，并闭上沉重的双眼，「有些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你和佑钧一起去了美国就好了。比起佑钧，我更对不起你。他至少得到了爷爷奶奶的关心和爱护，而我则是什么都没有给你。」
    他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尤其在家庭上。从小被家人拋弃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因此一直以来anne都代替他给了孩子们双倍的关心。
    然而，anne的离开使这个责任成了他的，但他却没有办法像她一样，如此自然的表达出关心与爱。因此，他用了他会的方式来弥补他的孩子们。
    他拼命工作，目的就是希望能够留给他们一些什么。
    即使那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可是那是他唯一会的方法。
    「我不是一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他认真的看着她，「但我是在乎你的，嘉静。你是我的女儿，是anne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
    瞬间，她感到一阵鼻酸，眼泪则不由自主的滑落。
    她没有想过，原来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些话是这样的感觉。他那低沉的嗓音中所流露出的真诚，就是她最想要得到的答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大掌摸了摸她的头，「只要你和佑钧还在，我就不会有事的。」
    这是他对anne的承诺。他会照顾他们的。
    「一直以来我都不干涉你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他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给你你想要的。」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和这个女儿之间有一面墙。
    偏偏他们两人的性格在某方面上是如此的相似，对于感情都格外不擅长，因此没有人愿意先踏出这一步。
    可是，今天她的崩溃打醒了他。他真的欠她太多了。
    在说出他多年来隐藏在心里的话之后，他想他也许可以试着更了解她。
    也许，在工作之馀，他可以给她更多的……关心。
    「别哭了，嘉静。」他拍了拍她的背，温柔道，「你妈看到会很难过的。」
    可是她却完全止不住泪水。
    五岁那年，母亲葬礼结束后，她跑到家里的后院偷偷哭泣。
    ──没人看到。
    十岁那年，班上的同学在楼梯间推了她一把，伤口痛的她忍不住掉泪。
    ──没人看到。
    十五岁那年，叶宸向她提出分手后，她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没人看到。
    十六岁这年，她从父亲口中听到了她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事情，她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在别人面前放声大哭。

 Chapter 17: 她说 (1)

    自从和父亲把话讲开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关係逐渐开始有了转变。
    上个周末，她和父亲飞去了美国旧金山，探望母亲所长眠的墓园。同时，她也得知原来父亲每年都会抽空来旧金山看母亲，只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
    她不知道、佑钧不知道、爷爷奶奶不知道。
    其实父亲比大家以为的更在乎母亲。
    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她终于想起了母亲的脸孔。照片中母亲笑的很靦腆，完全是个外国人的样子，充满着加州女孩拥有的阳光气息。
    照片中的她似乎只有二十几岁。
    现实中，她是永远的二十九岁。
    「其实，你和你妈真的长得很像。」父亲将花束放到墓碑前时，平静的说道，「虽然性格完全不同。」
    「我知道我个性很差。」她同样平静的回应道，但语气中多了一丝赌气。
    他只是轻笑。
    她想，他们之间的关係绝对有在开始好转。
    绝对。
    「谢谢你。」放学走出校园的路上，她轻声的对柳尚源说道。
    自从父亲出院后，她也回到了学校。
    柳尚源给她的关心完全不少，而其实她也不讨厌这样。父亲手术那天，他为了她从机场赶到医院，还拋下了爷爷的生日宴会，她真的很感动。
    她发现，她不排斥他。
    在他身边，她可以拥有十足的安全感。
    柳尚源则是浅笑，并摇头，「没什么。」
    「你没去你爷爷的寿宴，没事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知道他爷爷是一个严肃而且严格的人。他为了她的事情而没有出席寿宴，她想他爷爷肯定很不开心。
    「还好啦。」柳尚源耸肩，打趣道，「就……被训了好几个小时，惩罚是春假要到韩国公司实习，还有不能去夜店。」
    他装出一副好像很可惜的模样，而这不禁让她笑出声。
    「对不起。」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的。」柳尚源笑了笑，并凑近她，「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那就……」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校门口传来的一阵稚嫩的声音给打断。
    「oppa！」
    他朝声音的来源一看，只见校门口停了一台名贵的白色宾士轿车，而后座的窗户被摇了下来，小女孩则探出头，兴奋的朝他挥着小手。
    「……世华？」他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
    他还未反应过来，小女孩便打开车门，朝他的方向快速跑过来，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她的这番举动，也引来了许多同学的注目。
    「oppa，你好慢喔。」她用着略带口音的中文埋怨道，「我和妈妈还有司机叔叔都等到快要睡着了。」
    闻言，柳尚源抬头一看，一位穿着时尚白色洋装的短发女子从后座下车。她向柳尚源露出一抹微笑，并朝他的方向走来。
    「姑姑……」他有些诧异的说道，「你们怎么会在台湾？」
    上次看到他们时，是因为奶奶的葬礼。平时姑姑和她的家人定居在首尔，通常只有长假的时候才会偶尔来台湾探望他们。
    「世华吵着说要来台湾看你，我也刚好有些话要对你爸说，所以就趁世华这个礼拜学校放假，来台湾晃一晃，今天早上才到的。」她无奈的一笑，「这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你，所以只好拜託司机让我们搭便车了。」
    「喔……」柳尚源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他蹲下身子，让自己和小表妹的身高成平行，并溺宠的摸了摸她的头。
    「?????,???,??????????.（抱歉，世华，让你久等了。）」他知道从小在韩国长大的江世华中文不好，因此用韩文回道。
    江世华则是假装赌气的嘟起小嘴，模样可爱极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并起身。
    「???????？（她是谁啊？）」江世华望向柳尚源身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袁嘉静，并瞇起眼问道，「???????？（你女朋友吗？）」
    闻言，柳尚源不禁笑出声，并回头看了袁嘉静一眼。
    见状，袁嘉静微微皱起眉头。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他们的对话当中，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目前还不是。）」他朝江世华眨了眨眼。
    她偷笑了几声，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并点头。
    姑姑看见两人的互动，不禁微笑，并补充道，「你妈说她今天会早一点从公司回家，要你也别在外面逗留到太晚。」
    「喔，我知道了。」他点头，并牵起表妹，微笑，「回家吧。」
    柳尚源转头打算向袁嘉静道别并说声抱歉，其实他今天本来有其他计画的。姑姑和表妹的出现是在他意料之外，但如此难得的聚会，他也没有办法缺席。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小表妹便挣脱他的手，走到袁嘉静面前。
    「姐姐，你要不要一起来？」
    她眨了眨大眼，天真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Chapter 17: 她说 (2)

    结果她就真的莫名其妙的坐上了柳尚源家的轿车。
    「你确定这样好吗？」她小声问道，「你们等一下应该会有家庭聚会吧。」
    「没问题的。」他则是点头，并偷偷给了小表妹一个讚赏的眼神。
    这小鬼实在太聪明了。
    「别辜负小孩子的期望。」他望着袁嘉静，忍笑打趣道。
    袁嘉静则是瞇起眼，有些怀疑的看向他。她总觉得，刚才他们那番韩文对话中有些不寻常。柳尚源则是耸肩，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嗯。」她只能无奈一笑，并点头。
    很快的，白色轿车便转入一条私人车道上，最终停在一栋华丽的独栋豪宅面前。进到屋内后，姑姑怀中抱着刚才在车程中睡着的江世华，朝二楼走去。
    「我先带世华回房间了，这孩子啊，一整天都太兴奋了，结果居然睡着了。」她无奈一笑，并看向袁嘉静，「真不好意思，这孩子硬是要你来，结果……」
    「没关係。」她摇头，并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其实她一点也不介意。说真的，她觉得柳尚源这个小表妹还满可爱的。
    等姑姑上楼之后，柳尚源转头看向她，低声道，「抱歉。」
    她摇头，「真的没关係。」
    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发现柳尚源家真的很大，而且设计和摆设都非常有格调。
    客厅的周围被玻璃门窗围绕，外头是一个长方形的游泳池，旁边则摆着几张晒太阳的长椅，以及阳伞和桌子方便喝下午茶。
    另外一头似乎是花园。光是从屋里便可以看见许多五顏六色的花草及绿地。
    「不过既然都来了，要不要参观一下我家？」注意到她正在观察四周，柳尚源开口问道。
    迟疑了片刻，她点头，「好啊。」
    其实，她对他的事情越来越好奇了。
    柳尚源带着她走了一圈这幢约两百坪的大房子。
    听他说，他母亲是建筑系毕业的，而这栋房子正是她亲手设计的。
    然而，在和他父亲结婚之后，他母亲便决定学商，为了就是能够在公司的產品设计上以及事业上都能够帮上忙。
    一楼的客厅除了沙发和大萤幕电视外，还有一台白色的三角钢琴。饭厅则是另一个独立的空间，但是周围同样是玻璃门窗，随时都可以看外头的风景。天气好的时候，也可以选择到外头的阳台用餐，不用侷限于室内。
    另外，一楼还有一个小型吧檯，而地下室的酒窖里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酒。
    二楼包含了他练习的琴室、母亲的画室、以及父母亲的工作室和会议室。走廊上的两侧掛着许多出自名画家之手的作品，增添了一种典雅的艺术气息。
    「你妈真的很厉害。」她讚美道。
    不论是房子的构造、装潢、以及摆设，都非常时尚高雅。
    他耸肩，「这个家的确是她的得意之作。」
    然而，他还来不及带她参观户外以及剩馀的房间，大门口便响起密码解锁的声音，还有随后开门及关门的声音。
    而刚好下楼的两人，则和进来的女子撞个正着。
    「邱秘书，请你帮我跟陈总监说，明天一定要把公司今年度主打產品的广告企划案交给我。」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完全专注的在和电话另一头的人通话，「还有，总裁明天跟kc集团总经理的会议帮他取消。我们决定换合作厂商了。」
    在掛上电话后，女子摘下脸上的太阳眼镜并拖下脚上的黑色高跟鞋。
    「……」
    在看见自己儿子以及他身旁的陌生女孩之后，女子愣了愣。
    「……」
    柳尚源也是一愣，只是意识下抓住袁嘉静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接着朝女子笑了笑，「妈，你回来啦？」
    听见他对女子的称呼，袁嘉静眸中也多了一丝讶异。
    眼前的女子留着一头干练的棕色短发，美丽的脸上画着淡妆，年龄大约四十出头，但保养的非常好，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跡。
    她身穿一套名牌白色裤装，一手提着黑色皮包，另一手则拿笔电，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和魅力，是个知性美人。
    「嗯……」女子点头，表情有些疑惑的朝两人走来，「尚源。」
    「是。」他回答。
    「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女子看了袁嘉静一眼，而她则反射性的避开视线。
    「同学。」他假装从容的说道。
    「喔……同学啊。」女子尾音上扬，嘴角勾起一抹窃笑，并瞇起眼看向他，「她该不会就是你拋下爷爷的寿宴去见的那个女生吧？」
    闻言，柳尚源假装看别处，不作答。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母亲就不停的追问他那个女生究竟是谁，可是他都没有说。如今主角就在旁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天啊，真的是她吗？」她惊呼道，并将手中的笔电放到一旁的鞋柜上，朝袁嘉静走来，扬起一抹美艷的微笑，「你好，我是尚源的妈妈，你是？」
    「我叫袁嘉静。」她回答道，内心却感到有些莫名的尷尬。「打扰了。」
    「怎么会！随时欢迎你来玩。」她凑近袁嘉静，「所以你和我们家尚源是──」
    「妈，别闹了。」柳尚源拉住好奇心旺的母亲，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女子挑眉，开玩笑道，「这么快就开始护着她啦？」
    柳尚源的表情尽是无奈，而女子则忍住笑意，点头表示不再闹他们了。
    「你姑姑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她和世华不是去接你放学吗，怎么没看见他们人。」
    「应该在客房。世华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柳尚源看向二楼。
    「喔，原来如此。」她看了一眼手錶，并说道，「晚上我要带你姑姑还有世华去看一场国际时装秀，朋友送了我三张票，我想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我就带她们去了。」
    「嗯。」他点头，并问道，「爸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你爸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她无奈的摇头，「最近公司因为新產品发表会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开会，晚上应该还要继续加班。」
    「喔……」柳尚源应声。
    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失望与黯淡，而站在一旁的袁嘉静则捕捉了这一切。
    原来，他们都有同样的烦恼。
    「那我先上去放东西，顺便看一下你姑姑他们。」她朝二楼的方向走去，但才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对了，嘉静。」
    闻言，袁嘉静抬起头。
    「今天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Chapter 17: 她说 (3)

    晚餐是由柳尚源的母亲亲自下厨。
    她做了一整桌的好菜，而且全部都自己来，完全没有靠厨师或是佣人帮忙。事实上，从一踏进门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佣人的身影。
    「你家这么大，没有佣人吗？」她忍不住问道。
    「以前我爸请了很多佣人，可是后来我妈认为家里只有三个人没有必要这么浪费，所以就把他们全部辞退了。」他徐徐的说道，「现家里在只有一个管家，可是他最近在休假，还有打扫阿姨和煮饭阿姨下午会来。」
    「喔……」她点头。
    说真的，柳尚源的母亲真的完全出乎她意料。
    她不但不是单纯享受富裕生活的贵妇，反而是一个智慧与美貌兼具的女人。她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很强大的知性魅力，干练俐落的造型也让人感到乾净清爽。
    然而，她又不至于严肃或拘谨，反而很友善风趣。
    而且，她完全不缺少母亲该有的和蔼。
    「来。」柳尚源的母亲手中端着一锅汤从厨房走出来放到桌上，并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可以开饭了。」
    她已经换下刚才从公司回家时的那套裤装，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上衣及黑色长裤，跟刚才的模样比起来居家许多，却又不失时尚的气息。
    「大家多吃点喔。」她单手撑着下巴，并微笑说道，「我虽然有段时间没下厨了，但手艺还是挺有自信的喔。」她看向袁嘉静，「嘉静，你也多吃点喔。」
    袁嘉静点头，并浅浅一笑。
    「我妈很爱面子的。」柳尚源转头看向袁嘉静，小声打趣道，「你如果不称讚她的手艺的话，她心里很会不开心的。」
    「喂，小鬼。」柳尚源的母亲听见这番话，好笑的瞪了他一眼，「你可别乱扯我后腿。」
    柳尚源则忍不住笑出声，并从容的耸肩，拿筷子开动。柳尚源的母亲则是无奈的摇头，嘴边微微的笑意却遮不住。
    望着这少人却热闹的饭桌，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她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晚餐结束后，姑姑和小表妹上楼准备等会儿的时装秀，柳尚源则被他母亲叫到厨房去清理刚才晚餐使用的碗盘及餐具。
    其实她有些讶异，那个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少爷，居然会做家事。
    他到底要她对他改观几次才足够。
    随着大伙忙于自己手边的事情，她独自处于一楼客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也许她应该回家了。
    然而，她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客厅充满格调的设计。
    客厅的面积很大，圆形的白色沙发中央是一张透明矮桌，前方则是大萤幕电视机，而上方墙壁上则掛着一幅全家福。靠玻璃门窗的位置则是一台白色三角钢琴，纯白的家具系列散发出一股清新优雅的气息。
    她发现电视机后面的墙壁设计很特别，是类似原木製成的书柜，分成许多层级和格子，里头摆着许多书籍、相框，以及相簿。
    她朝书柜的方向走去，并默默的看着相框中的照片。
    书柜上摆着许多家庭的合照，有他们家三人出游的合照，也有和其他亲戚的团体照，更多则是柳尚源的照片。
    有的相框是一系列的照片，从柳尚源幼稚园到高中的大头照，全都摆在一起。
    看着他小时候的照片，袁嘉静不禁浅笑。
    他小时候真的长得很可爱，五官端正，一双有神的大眼，肥肥的脸颊和他现在线条完美的脸颊骨架有些不同，充满着小孩子的天真气息。
    其馀的照片则很生活化，有他小提琴演奏的照片，也有他和朋友一起的合照。
    「……」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正面朝下蓝色相框上，上头积了许多灰尘。
    她手不受控制的伸向相框，小心翼翼的将它微微翻起。
    相框里的照片中有三个人，背景是一片青绿色的草地以及蔚蓝的天空。照片中她认得霍宇和柳尚源。这似乎是他们国中时的照片，脸上的稚气遮不住。
    然而，站在两人中间的陌生女孩她却是第一次看见。
    照片中的她拥有一张美丽的脸蛋，飘逸的黑色直发随意的散落在胸前，大眼因为笑的关係而微微瞇了起来，嘴角旁的梨涡更为她增添了一分甜美的气息，而她整体所散发出的感觉，明显的比柳尚源和霍宇都还要成熟。
    袁嘉静心一怔。
    她是……
    「林熙妍。」她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回头一看，柳尚源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旁。
    「尚源的青梅竹马。」她将相框摆正，并朝袁嘉静柔和一笑。
    「我想你应该知道她吧？」

 Chapter 17: 她说 (4)

    面对女人突来的问题，袁嘉静当下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睁着大眼与她对望，过了几秒才略带尷尬的缓缓点头。
    「嗯……」
    见状，柳尚源的母亲微微瞠大眼睛，瞳孔中反射出一丝诧异，彷彿刚才的从容不过是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她的回应。
    「看来尚源是认真的……」她低声喃喃道，并问，「告白了吗？」
    对于她如此直接的问题，袁嘉静有些愣住，美眸直盯着她。她感觉到一阵热流在脸颊上蔓延，心中的尷尬全显示脸上。
    「看来是告白了。」见她的反应，女子轻笑了一声。「不喜欢他吗？」
    「不……」她欲言又止。
    她想否认，但一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她却感到一丝退缩。
    女子看着袁嘉静的反应，只是浅浅一笑。她伸手拿起方才的蓝色相框，并随手抽了一张卫生纸，将相框上方的灰尘轻轻拭去。
    「尚源这孩子也真是小心眼，分手后就把人家的照片盖住。」柳尚源的母亲无奈的摇头低笑，并抬头看向她，「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才这么说的。」
    她将相框摆正，放回原位。
    「熙妍是尚源的青梅竹马，也是他从小喜欢的女生，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她眸中流露出属于母亲的慈祥与关爱，「尚源一旦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的喜欢着她，所以最后他受的伤也会比对方重……」
    她顿了顿。
    「就像他和熙妍一样。」她耸肩笑了笑，「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是吧？」
    袁嘉静点头，聆听着。
    「其实今天一看到你，我就猜到了你是尚源喜欢的女生。」她眨了眨眼，「因为你是除了熙妍以外，尚源第一个带回家里的女生。」
    闻言，袁嘉静感到有些吃惊。
    她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是除了他青梅竹马外，第一个来过他家的女生。
    「而且，如果尚源连熙妍的事情都愿意和你说，那代表他真的很在乎你。」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表面上却维持冷静的模样，不想被看穿。
    「尚源从小到大，我和他爸都因为工作的缘故，而在很多重要的时间没有办法给予他最大的关心。」她缓缓说道，双眼真诚的看着她，「但也因为如此，我不想要再看到他因为感情而受伤了。」
    女子双手扶上她的肩膀。袁嘉静从她和蔼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嘉静，感情不能勉强。」她温和道，「但如果喜欢的话，就不要错过。」
    回想起来，她想当初给她勇气的也许就是这句话吧。
    傍晚，柳尚源的母亲、姑姑，以及表妹便出发前往时装秀。在目送她们离开之后，大房子里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人。
    袁嘉静由落地窗望向外头，天已经黑了。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柳尚源，脑中不禁浮现出刚才和他母亲的对话。
    她抿了抿唇，并深呼吸。果然，她还是太胆小了。
    「我想我该回去了。」她开口，语气却莫名的有些僵硬，彷彿在抗议她违背自己的心意，「在你家打扰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你要回去啦？」柳尚源的脸上明显的表示出一丝失落。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錶，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
    「你有门禁吗？」话脱口而出后，他感觉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她摇头。
    柳尚源则是沉思了片刻，内心有些挣扎是否该挽留她。他不想要表现得太积极，却又不想要错失这个两人独处的机会。
    「今天下午我妈突然回来，我也有点不知所措。」他搔了搔棕发，内心感到莫名的害臊，「下午带你参观我家时，其实还有一个房间我想要带你去看。」
    他连忙补充，「当然，如果你赶时间……」
    「我不赶时间。」
    看他有些慌乱的模样，她不禁浅浅一笑。
    其实她对他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

 Chapter 17: 她说 (5) The End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面积非常大的房间，而迎面而来的那阵淡淡的男性香味，和平时柳尚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好闻味道是一样的。
    房间的设计和摆设很有格调。中间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台macbookpro以及学校相关书本，角落的空间放着一张咖啡色的l字形沙发，沙发的左侧则是一个原木製的书柜，上头摆着许多英文书籍和音乐专辑。
    大床的旁边是一扇落地窗，门似乎可以通往外头的阳台。地上的音乐架上摆着他的小提琴，看来，音乐真的是他的兴趣。
    然而，抓住她注意力的，却是那架落地窗房的观星望远镜。
    「你喜欢观星？」
    他摇头。
    「那是十岁时我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一样他喜欢的东西送我，但我不太会用，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当装饰品。」
    他语气中有些无奈，却被他用轻松的样子带过。
    「喔。」她点头。
    她继续观察了一下四周。整体来说，这里很乾净舒适，气氛也很让人放松。
    放松到她都忘了，她现在在他的房间。
    「说到观星，其实外面的阳台看夜景满不错的。」柳尚源走上前，将落地门旁的窗帘拉开，并打开门，微笑，「要看看吗？」
    她没有拒绝。
    一踏出房间，夜晚的微风便将她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
    他的房间位于二楼，往下看是漂亮的庭院，由于房子建于郊区，前方则是一片树林，因此空气特别清新。
    今晚的夜空没有云层遮掩，放眼望去，月亮和星星都特别显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市区则成了点缀这美景的背景。
    然而，进入晚上温度不禁有些寒冷。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试图让自己暖活些。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不见柳尚源的身影。
    正当她感到纳闷时，她的肩上多了一件黑色外套。
    「别着凉了。」柳尚源微笑，「你每次衣服都穿很薄，难怪你常生病。」
    她愣了愣，「谢谢??」
    她将他的外套套上，衣服上传来的是与房间内气味相同的好闻味道。她感觉到一阵暖流在体内蔓延，但真正令她感到温暖的，是他的贴心。
    「所以??」她手肘撑在阳台的大理石墙上，侧着头看向他，语气中故意带些疑惑，挑眉，「你说想要带我来看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不知怎么的，她有点想要闹他。
    「嗯。」柳尚源搔了搔棕发，缓缓的说道，「有一次我和霍宇在聊天的时候，他提到你曾经去过他家，还睡在他的房间??」
    袁嘉静回想着，并点头，「嗯，对啊。」
    「那个时候听到，我整个人快要气疯了，就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当下我真的想好好揍他一顿，虽然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露出一抹她从未见过的不好意思表情，眼神反射性的避开她。
    「??所以我想带你来我的房间，因为我不想输给霍宇。」
    闻言，袁嘉静先是一愣，接着大笑出声。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一面的他。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止住笑声，但是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柳尚源则是静静的看着她，眸中儘是柔和，良久，他才轻声开口道，「你笑起来果然很好看。」
    「??」她眨了眨清澈的眸子。
    他的这番话，使她的心跳瞬间开始加快。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像一个冷漠的公主，周围彷彿有一道高墙，将所有的人拒绝于外。」他说道，「所以我常在想，你发自内心大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语。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可以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发现，他似乎在很多重要时刻，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一直都注视着她。
    她笑，是因为他啊??
    然而，她却保持沉默。良久，她才开口。
    「像我这种不可爱、个性差、人又难搞的女生，到底哪里好了？」
    她这种不讨人喜欢的女生，居然可以让他和自己的兄弟吃醋，让他对于她如此微小的事情，这么的在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
    柳尚源感到有些好笑。「我没有要找做作、没有脾气、简单上鉤的女生啊。」
    「我的意思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柳尚源看着她拧着眉头、有些烦恼的模样，不禁微微勾起嘴角。他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拨到耳后，并凑近她。
    「你好像真的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语毕，他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并吻上她的唇。他的动作很轻，而她唇上所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就如同电流一样在她体内蔓延。
    她虽然感到意外，但却没有反抗，只是闭上双眸。
    良久，他才缓缓离开。而在睁开眼看到他的那霎那，她忍不住脸红了。
    「和其他可爱、个性好、人好相处的女生相比，你比她们真实多了。」他两眼直视着她，好听的嗓音回盪在她耳边，「你不玩心机、不做作、不会刻意讨好别人，像你这样的女生，我真的没有办法不被你吸引。」
    听着他的这番告白，她清澈的眸子闪烁着的，是感动。
    「你知道，我这个人说不出好听的话。」
    然而，她低下头，硬是又说了一个自己的缺点。
    「我不需要听好话。」柳尚源耸肩，「只要是实话就好了。」
    霎时，袁嘉静的心跳开始疯狂加快，藏在外套口袋内的手掌开始冒汗。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她认为花心但现在却如此真诚看待自己的男孩，她不想再纠结了。
    『嘉静，感情不能勉强，但如果喜欢的话，就不要错过。』
    他，能够接受她所有的缺点。
    他，真的喜欢她。
    她，也喜欢他。
    「你知道，我这个人很不坦率。」
    「我——」
    柳尚源打算开口，但她却没有给他空隙。
    「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有过一次不好的经验，我就会很怕再承受一次相同的痛。所以就像你说的一样，我的周围有一道墙。我喜欢一个人，因为只有我才不会伤害我自己。」
    她一鼓作气地说道，彷彿深怕这次如果没有讲出来，她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其实，我想我从很久以前就对你有感觉了。」她停顿了几秒，深呼吸，「可是我就是一个这么胆小、这么不坦率的女生，所以我说不出口。」
    她抬头，双眸深情地看向他，没有一丝畏惧。
    「柳尚源。」她说道，「我们在一起吧。」
    这次，换柳尚源瞠大双眸了。
    他和她两人互看着对方，眼睛对着眼睛，但他却讶异的说不出话来。
    接着，他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并且笑了，笑的很灿烂。
    「嗯。」他在她耳边答覆道，「好。」
    他将自己从她身边抽离，深邃的双眸和她对看。
    他双手捧住她泛红的脸颊，俯身再次吻上她的唇，并且闭上了眼睛，任凭感觉加深了这个吻。
    她则同样轻轻闔上眼眸，双手环上他的腰际，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回盪在她耳际边那为他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在离开她的唇之后，柳尚源再次抱住她。
    她的头则刚好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她发现，他的心跳和她一样，很快。
    「我也有很多缺点。」他开玩笑道，「希望你别后悔。」
    闻言，袁嘉静不禁笑出声。
    「彼此囉。」她眨眼。
    柳尚源低头看向怀中的她，眸中尽是深情。
    「我爱你。」他笑的很迷人，「我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就算你不需要我，我也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他嘴角好看的弧度，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我会宠你一辈子的，我的冷漠公主。」
    然后，他听到了公主的回答。
    「我也爱你。」
    《全文完》

 后记

    finally.
    从2011年十月到2014年七月，从最初的台湾论坛到现在的popo原创，从原本的高一生到现在准大学生，我终于帮《独宠》打上全文完这三个字了！
    《独宠》是我的第一篇故事。回想起来，当初会动笔也只是突发奇想，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人，觉得将幻想写成文字特别有感觉，好像跟现实比较贴近，而我很幸运的能够将这些想法分享给你们，谢谢你们将它看完。
    在写这篇故事时，我想我遇到最大的瓶颈就是咱们霍宇实在太受欢迎了！从开书瞬间开始，霍宇就是压倒式的大胜柳尚源，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也很两难，究竟是该尊重读者的喜爱，还是满足自己的私心。没错，我比较爱我自己！（误）在最最最初我就决定让尚源当男一，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尊重这个设定。
    总之，完结了！暑假过后，我就要上大学了，估计写文的时间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多，所以能够在那之前完结我也很开心。三年的时间，我成熟了很多，偶尔翻到前面的章节，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下篇文章一定要在短期内完结，才不会回去读的时候心灵反差那么大（虽然现在跟以前一样不切实际）。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我很谢谢一路以来不离不弃的读者们。我是个龟速作者，也暂更过很多次，所以真的很感谢追文的读者。而且，不得不骄傲的提一下，谢谢你们帮我让《独宠》登上编推、珍珠收藏破百、人气破万。真的很开心，有种好像什么都有了的感觉！
    虽然正文完结了，但是还有番外篇，是关于一些我很喜欢却没有机会让他们表现的配角们。当然，也少不了主角的戏份。
    然后，我废话就不多说了。
    我们隔壁新文见吧！
    7/23/2014雨菓于美国家中留

 【番外1】球场上迷人的你

    「射门！」
    随着教练在场边的吶喊声响起，叶宸勾起他的左腿，给了一个漂亮的射门，儘管敌队的守门员朝球的方向扑了过去，但始终还是让球进了球门。
    「yes!」教练的开心的握拳，大喊道，「太棒了，叶宸！」
    在进球的瞬间，队友们全都朝他蜂拥而来，对他又是亲又是吻的，庆祝着这个即将代表他们胜利的进球。叶宸则是露出笑容，和队友一同庆祝着。
    果然，这场比赛御华以一比零击败了实范学院，晋级到半决赛。
    「辛苦了。」下场候，教练拍了拍叶宸的肩膀，「下午的比赛你就休息吧。」
    「??」叶宸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黯淡，「嗯。」
    那场车祸，在他的右膝盖留下了很严重的伤。
    重新回到足球队，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是对他而言，教练和朋友们现在对待他的小心态度和刻意照顾，才是他心最需要适应的。
    教练不会让他上场太久，深怕他的旧伤会发作。队友们不小心弄伤他时，总会很着急的看他有没有事，脸上的表情永远是罪恶，明明犯规是足球无法避免的。
    他不想要大家这样对待他。
    他想要回到以前，没有顾虑踢足球的时候。
    有可能吗？
    下午的比赛，他不用出席。
    比赛的地点在私立实范学院。他在校园里晃了晃，并随便找了一个树阴下的草地躺下，闭起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及周围清新的空气。
    有些时候，他不禁想，他上辈子应该是个罪人吧？
    父母从小异离、如同亲人般的林叔死了、热爱的足球成了一个挑战、心爱的女人也失去了。
    他的人生，好像一团乱，很多事情都无法挽回了。
    该怎么办??
    「叶宸。」
    倏地，一道好听的女声传入耳中。睁开眼，只见足球队的经理孙莹站在自己面前。她纤细的身子挡住了光线，而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担心。
    「??」他愣了愣，接着连忙坐起身，「你怎么会在这？」
    「这是我要问你的吧。」孙莹皱起眉头，感到有些好笑。「半决赛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悠间的睡午觉。」
    「我不用出赛。」他让自己的嘴角上扬，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
    孙莹看着他，先是沉默，接着却在他身边坐下，耸肩开玩笑道，「这样啊??那我想我们可能只能拿第四名了。」
    闻言，叶宸不禁笑出声。
    其实他有些讶异孙莹会主动和他搭话，甚至像现在一样，坐在他旁边。
    孙莹是学校有名的才女。
    她拥有一张清秀脱俗的脸蛋，家族歷代来都是有名的医生，而她除了成绩突出，在音乐方面也很有天分，钢琴、小提琴样样都行。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文书气息，让许多男生都会为她着迷。然而，这样的女生，没有加入弦乐团或是学生会，反而是成了他们足球队的经理，让许多人都跌破眼镜。
    虽然她给人的感觉是文静型的，但她其实很外向活泼，对于足球队里的大小事，她都打理的很好，让队员都非常信赖她。
    不过，他总是觉得孙莹似乎不喜欢他。
    因为她能够和其他的队员击掌拥抱，但遇见他时，她却总是有些保留。
    看现在这样，也许是他多心了。
    「对了??」孙莹想是想到什么似的，从外套口袋内拿出药膏和贴布，「我帮你包扎一下吧。上一场比赛实范的人一直犯规，我看你的腿上都是伤，我怕你感染。」
    听她这么说，叶宸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除了跌倒所沾到的草和泥巴外，腿上有许多伤口，甚至还有血。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一下场到现在，他只是沦陷在自己的负面情绪中，根本没有多馀的心思，来注意自己身上那些小伤口。
    可是，孙莹却注意到了。
    「你该不会是特别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吧？」他开玩笑道。
    「不然呢。」孙莹正拿着消毒水帮他清理伤口，因此没有思考便将心中的话理所当然的说出口，意识到后连忙补了一句，「这是我的工作啊。」
    叶宸想了想，也对。
    孙莹用棉花棒小心翼翼的将他的伤口消毒后，并涂上药膏，然后用贴布熟练的盖住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他不禁浅笑。
    在她包扎完后，叶宸微笑，「谢谢你。」
    见状，孙莹却反射性的瞥开视线，语气有些结巴，「不、不客气。」
    叶宸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坐在草坪上，无目标地看着前方。
    「你不回去看比赛吗？」
    叶宸摇头，脸上多了丝淡漠，「我想静一静。」
    又是这个表情。
    自从那场车祸后，她已经看过他露出这个表情太多次了。
    这个他以前从来不会露出的黯淡表情。
    「??」看着他的侧脸，她抿了抿红唇，内心有些纠结和压抑，双拳握紧，最后才缓缓开口，「叶宸，你真的很厉害。」
    闻言，叶宸微微瞠大双眸，回过头看向她。
    「不管是以前热爱足球的你，或者是现在重新找回热情的你，在足球场上永远都是那么的亮眼。」她的声音很温柔，眼神看着前方，「你有种魔力，会让人看你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孙莹浅笑，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要加入足球队？你又不会踢足球，也不是运动型的女生。』大家都觉得我是疯子，学了十几年的钢琴和小提琴，不加入弦乐团，不参加学生会，反而跑去当足球队的经理，真的很莫名奇妙。」
    她手肘靠在膝盖上，撑着脸侧看他。
    「你知道吗？我选择当足球队的经理，是因为一个人。我在一场比赛中看见了他，然后就深深迷上了。」
    「??」叶宸眨了眨眼，嘴巴出卖了他，「谁？」
    「你。」
    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直望着他。
    霎时，叶宸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漏掉了一拍。
    「你的好兄弟苏楠常问我是不是讨厌你，因为跟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我都刻意保持距离，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我。」她摇头，「其实正好相反。你太亮眼，我怕自己跟你太亲近，我会沦陷的太深。」
    她在高一的时候加入了足球队。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离开足球队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快疯了。」她低头，「像你这样的人就这样离开球场，真的太可惜了，而且我很害怕，那个让我着迷的叶宸会就这样消失。」
    她手轻放在叶宸的肩上。
    「我知道你经歷了很多事情，一定很难受，可是别忘了，你的周围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很多时候教练的决定和同学们的过度关心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坦，但是那是因为我们真的都很在乎你。」她的笑容有治癒的能力，「所以别再露出刚才那样失落的表情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一直以为她不喜欢他，但是其实她比谁都还要注意他的一切。
    「嗯。」他扬起一抹她熟悉的微笑。
    跟当初她在他比赛时所看的笑容，是一样的。
    「谢谢你。」他好听的嗓音回盪在空旷的草坪上，「孙莹。」
    然而，听见叶宸喊道自己的名字，她的脸颊瞬间涨红，刚才的那股勇气不知道去哪了，心跳疯狂的开始加快。
    「呃??」她起身，手忙脚乱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我该走了。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如果教练发现我不见了，等会又要骂我了。」
    她转身就想跑，但叶宸却将她叫住。
    「等等。」他起身，走到她旁边，「我也想看比赛。」
    他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可以选择，未来的路他要怎么走。
    《番外1?完》

 【番外2】这回主角是我

    升上国中那年，他从美国搬回台湾。
    那年，他认识了两个朋友。当时他连中文都讲不好，而他们两人的英文却比他还要流利，不但教他中文，还带他熟悉环境、认识新朋友。
    当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这两个一辈子的知己。
    可是随着时光流逝，他却开始觉得??
    很不爽。
    「欸，程瑞谦，霍宇的手机号码几号？」
    「0915……」他都背下来了。
    「你知道霍宇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长发、性感、至少要会三种语言，还要会打鼓。」他随便乱掰的。
    「你觉得柳尚源会接受我的告白吗？」
    「??他有女朋友了。」他翻了一个白眼。
    烦死了。
    好歹他也是亚洲顶尖国际悦丰酒店的二少，身高一百八，长相俊秀乾净，精通中英法三国语言、四种乐器，就算他脾气好，但是长期回答这些没有脑袋的问题，他感觉自己也快变成白痴了。
    更可恶的是，当他被这些麻烦女人缠着时，她们口中的人一个在和女朋友约会，另外一个不知道上哪翘课去了，从早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
    「我有事，先走了。」
    程瑞谦从椅子上起身，随便讲了一个理由，便快步走出教室。
    他走到校园里一个隐秘的草坪，并在树阴下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打算补回昨天赶报告所少睡的时间，顺便翘掉下午的课。
    「和我交往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男生的声音模糊的传入耳中，将他从睡梦中叫醒。
    「以前就觉得你满漂亮的，只是性格差到不行，有事没事就爱找人麻烦，所以不太想和你扯上关係。」男生说道，「可是你最近好像变好了。反正你前科那么重，应该也没有人敢追你，不如就和我交往吧？」
    听到这，程瑞谦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告白用的句子吗？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我拒绝。」女生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声音很平静，「我还没惨到要你这种人来同情我。」
    「??」男生沉默了片刻，接着骂道，「干，还以为你变好了，没想到人格还是一样差劲。算我眼瞎，真他妈的有够不爽。」
    临走前，男生又丢了一句话。「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要不是有老爸和老哥在你背后撑腰，你还真以为你是公主啊？」
    然后，周围再次回到寧静。
    「??」
    程瑞谦单手撑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本来以为人都已经走了，但其实女生还留在原地，而且一动也不动，好像失了魂似的。
    「??」他眨了眨眼，有些愣住，「庄寧？」
    那个女生的侧脸和模样，应该是庄寧没有错。
    他从草地上起身，并朝她的方向走去。
    「嗨。」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微笑向她挥手。
    庄寧则猛然的一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附近，回头一看是程瑞谦，才有些僵硬的吐出一个字，「嗨??」
    「不错嘛，有人向你告白。」他整理了一下因睡觉而微翘的头发，轻松道，「虽然是个asshole（混蛋）。」
    「你听到啦？」她露出一抹他从来没有看过的暗淡表情，「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我本来就性格差劲，有事没事就爱找人麻烦，最后也都是我哥出面把事情压下去。」
    程瑞谦并没有注意到庄寧的表情，反而觉得从她口中听到她承认关于自己的事实，还满好笑的，毕竟她可是是庄寧，那个泼辣又衝动的女孩。
    「也是，你以前真的满吓人的。」他耸肩，不以为意道，「每次在走廊上看到你，都会有种想要闪远一点的感觉。你现在这样??」
    他自顾自的说道，并回过头看庄寧。
    然而，只见她抿了抿红唇，接着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一颗一颗的滑落。
    「你、你怎么哭了？」瞬间，程瑞谦变得有些手忙脚乱。「对不起啦，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别理我！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
    然而，庄寧却越哭越严重，整个人蹲在草地上，将脸埋在双臂间。
    「我知道我以前很差劲，可是我真的很努力想要改变。」她哽咽道，「为什么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还是一样，连那种废物都要讽刺我。他又知道我什么！难道一个人做错事，就没有悔改的机会吗？」
    听着，程瑞谦陷入沉默。
    的确，很少人懂庄寧。
    他和庄寧称不上熟，但是透过庄杰，他知道了很多她的事情。
    庄寧在三岁那年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则从她母亲离开的起，性格大转变，每天都在工作，对于家里的事情几乎不管也不在乎。她和庄杰都是由保姆带大的，但是庄寧没有庄杰来的成熟稳重，在一个缺乏关爱的家庭里长大，也使她的性格有些偏激。
    庄寧是个可怜的孩子——每次她犯错要庄杰处理时，他总是这么说的。
    他手轻轻的覆上她的背，温柔道，「我有看到你的改变。」
    某天，庄寧把她那头招人注目的捲发烫回了天生的直发，发色也染回了黑色。
    她不再跟她那群不友善女生朋友混在一起，很多时间都自己一个人，走廊上也不会再看到她找别人麻烦，那个角色现在似乎变成了她以前那群朋友的专利。很多时候，他甚至看到庄寧出声阻止那群女生，不过当然换来的是她们的冷嘲热讽。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画浓妆。改成淡妆后，他才发现原来她拥有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蛋，根本不需要化妆品来修饰，就足以抓住男生的目光。
    她很努力跟人打好关係，像是主动和同学示好，甚至连她最讨厌的潘榆蓁，她都拉下脸来跟她道歉。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庄寧那么讨厌潘榆蓁，但他知道。
    当年，庄寧的母亲因车祸凌晨被送到黎山医院时，能够动手术的医生不够，而潘榆蓁的父亲，也就是现在黎山医院的院长，选择救肇事者，只因为那人是立委的儿子，而他正面临院长选举。
    「??」闻言，庄寧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头，眼神正好对上程瑞谦那双会笑的眼睛。
    以前她的视线总是追着柳尚源跑，所以她才没有发现，原来眼前这个男孩的笑容，是这么的真诚和温暖。
    「不是每个人都像刚才那个asshole一样，眼睛瞎了。」他套用刚才那个人丢下的话，嘴角的弧度加深，「要承认自己的缺点，真的很难。你真的很厉害。」
    他上前，将脸上满是泪水的她拥入怀中。
    「每个人都有改变自己的权利。」他说道，「但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
    然后，庄寧又哭了。
    她十六年的人生中，做尽了所有的事情来得到她所缺乏的注意和关爱，可是她从来不让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其他人。
    直到，这一刻。
    他也许只是别人故事中的配角。
    可是这回，他是主角。
    《番外2?完》

 【番外3】你存在的意义

    凌晨四点。
    不知道是这礼拜第几次，他又失眠了。
    庄杰在床上翻来覆去，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但却完全没有一丝睡意，反而寂静无人的时候，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出那刺眼的画面。
    「??」
    明明累的要死，为什么却睡不着。
    「该死。」他咒骂道，并坐起身。
    他如果没有睡着，不管闭着眼或睁着眼，都会想到杨佑析和夏涵的事情。每当他一想到他们两个在他面前恩爱，而他还必须假装祝福的蠢样，他就恨不得自己消失。
    他下床走出房间，并打开客厅的灯，原本漆黑的大房子瞬间灯火通明。他家是大厦，而这一整层都是他们家的，但是这百坪的房子，却总是只有他和庄寧两个人。
    看了一眼餐厅桌上的盘子，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又不收脏盘子??」他拿起餐盘，并放到洗碗机里。
    庄寧总是这样。
    下午的时候帮佣会来家里，把事情都打理好，饭也煮好。庄寧如果晚上自己吃饭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将空盘放到洗碗机里。
    虽然他和庄寧讲了很多遍，但她就是记不住，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习惯。
    她是个调皮的孩子，很莽撞、很衝动、总是给他添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从来不会骂她，只是帮她把事情处理好，因为他知道，她只是想要大家的关心和注意。
    他的母亲在他四岁时就离开了，因为一场车祸。
    虽然当时赶到医院的时候，她还有生命跡象，但是黎山医院的人却选择先急救车祸的肇事者，只因为他是立委的儿子。也因为如此，当时在就读医学院的父亲对医生彻底失去信心，毅然的休学。
    之后，父亲创业了石益电子，成为台湾最快致富的成功人士。
    然而，他的生活却也从母亲离开的瞬间，变调。
    即使房子从原本破烂的公寓变成现在百坪的豪宅，但屋子里却一丝温暖也没有。父亲的性格也从母亲离开时变了。
    父亲不相信任何人，就连对他也是冷漠，一点关爱也没有。
    「??」庄杰闭上眼。
    一想到这，他又想起了夏涵。
    当年母亲离开时，他在医院遇见了夏涵，那个如同天使般的女孩对陌生的他伸出了双手，将泣不成声的他拥入怀中，告诉他，「我在这里，别哭了。」
    在那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夏涵的母亲得了乳癌，生命剩不到三个月。
    从那天开始，他和夏涵便有了一种特殊的牵绊。对他而言，久而久之成了爱情。
    本来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因为她。
    然而，现在她属于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在上课鐘声响起的瞬间，庄杰推开顶楼的门，享受无人的大空间。他从口袋拿出打火机，并点了一根菸，趴在围墙上，静静的凝视着前方蔚蓝的天空。
    他不爱抽烟，平时只有和同学去夜店时偶尔会应景抽个一根，但最近的生活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让他真的想要好好放松一下。
    就像现在一样。
    他根本连课都不想上，学生会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想。
    「这不是会长大人吗？」
    倏地，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回头一看，是他班上的同学，苏霏。
    「你怎么会在这？」他淡淡的问道。
    她耸肩，「跟你一样。」
    她视线瞥见他手中拿着的烟蒂，不禁笑出声，「我就知道你不是好学生。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像你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完美学生，那真的太虚偽了。」
    他不以为意道，「你在讽刺我吗？」
    「没。」她耸肩，并走到他身旁，「只是觉得你好累。」
    「??」闻言，庄杰不禁愣住。
    他和苏霏称不上熟，顶多就是同班同学。她是高中时才转来的，在这个学校算特别，因为大部份的人都是从小到大就在这里就读。
    苏霏的祖母是法国人，因此她的五官比起其他人显得更加立体，但同时也保有了中国人含蓄古典美的感觉。她留着一头淡棕色的长发，眼睛虽然深邃，但是却缺乏了一些热情。
    听说她在法国长大，高中时因为父亲工作的关係，才搬回台湾。
    她在班上一直以来都独来独往，没有一个小团体，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夏涵在她转来时曾经对她示好，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就像她对所有人一样。
    「夏涵和杨佑析在一起，你很伤心？」她看向他，打趣道，「全能的完美模范生庄杰不但翘课，还在顶楼抽烟，你是在??消愁吗？」
    他看着前方，嘴里吐出一缕白烟，「连你都看出来我喜欢夏涵？」
    他不禁感到好笑。
    就连苏霏都看得出来，但夏涵本人却从来没有发现。甚至，她在接受杨佑析告白时，还兴奋的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说希望他是第一个知道这个好消息的人。
    殊不知，他寧愿自己永远不知道。
    「很明显吧。」苏霏耸了耸肩。
    她嘴里吃着口香糖，并且很随性的吹了一个泡泡，从侧面看她鼓着双颊的模样很淘气又有点可爱，但只维持了几秒，泡泡便啵的一声消失了。
    「是吗？」他苦笑。
    「嗯哼。」苏霏点头，「看不出来的人大概只有夏涵吧。」
    「你应该觉得我很可笑吧。」他黑眸中尽是淡漠，自嘲道，「我喜欢她十几年，结果连告白都没有就被宣告出局。」
    「??」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喜欢一个人，不是错。」
    闻言，庄杰回过头，视线正好对上苏霏那双深邃的棕瞳。
    「我长得像亚洲人，因此小时候在法国时常被同学欺负，常哭着回家，而我外婆总是告诉我，别让其他人来决定你存在的价值。」她淡淡道，「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她不喜欢你，不代表你很可笑，你的价值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她趴在栏杆上，脸埋在双臂里测看着他，棕眸中多了丝温柔，「从女生的角度来看，真心喜欢一个人的你一点也不可笑，反而??很迷人。」
    听她这么说，庄杰不禁微微瞠大双眸。
    同时，他的心跳也有些加快。
    他从来没有想过，苏霏会是安慰自己的那个人。甚至，她对他露出了她在班上从来没有出现的表情。也许，她不是平时那个冷淡的女孩。
    「好了，我要回去上课了。国文课对我来讲很重要。」她走下栏杆凸起的台阶，又说道，「对了，中国不是有个名句叫什么??芳草的??」
    她闭上眼，表情很努力的思考着。她来台湾不过三年，中文程度还有待加强。
    「天涯何处无芳草。」庄杰帮她接了下面的话。
    「对，就那句。」她点头，眨了眨眼，「你中文比我好，不用我来解释了吧。」
    看她有些俏皮的模样，庄杰不禁笑出声。
    真的反差好大。
    苏霏往门的方向走去，但在手覆上门把的霎那，她却又回过头。
    「庄杰。」这回，她没有喊他会长。「比起平常当全能优等生的你，我更喜欢现在拿着菸、把心里的话都讲出来的你??」
    她微笑。
    那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悸动在心里蔓延。
    「因为这样的你，更真实??」她的眼睛彷彿会笑，「更像个人。」
    他一直以来都只看着夏涵，所以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眼前的女孩笑起来的模样，甚至比夏涵还要令人心动。
    好迷人。
    一直以来，他的存在都是为了别人，所以他活得好累。
    现在，他会为了他自己，活出属于他的人生。
    《番外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