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 第1章 [仙侠魔幻] 《渡我九重天》作者:丹青手【完结】 文案 夭枝是个盆栽,修千年成仙,破格收为仙官,掌命簿,统凡人命格。 下凡看管凡人命数,却不料新官上任三把火,全烧自己身上。 所监管的凡人不止聪明到棘手,还分外好看。 仙官中有句话,他们所管凡人最好相貌平平,智商一般、性格扭曲,如此便狠得下心顺应命簿,推入黄泉交差。 可她运道不甚好,此人三项全不占,不止好看,且还聪慧良善……貌似良善…… 她才下凡便被发现了踪迹。 “唔……”夭枝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看着他的美貌急中生智,“我……求色罢,……行吗公子?” 他:“……不太行,姑娘。” 正经版文案 她逆天改命,蛰伏数年,是为一剑荡平九重天!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天作之合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夭枝宋听檐 一句话简介:我一剑破云霄 立意:命由己造 上卷 三更雨 第1章 我为求色而来。 她能从盆栽这样的观赏物修炼成仙,就说明了在犟种这两个字上面有多深的造诣。 今日是她成仙以来头一次差事,上头开会就开了三日整,放凡间来说就是整整三年,反复来去全是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我们他们……诸如此类的车轱辘子话。 三日的话浓缩成一句便是下凡别犯事,否则便就叫他们知晓什么叫脑袋掉得很有节奏感。 好在她这种观赏物比较耐得住性子,愣是一个瞌睡没打,全听完了。 “诸位仙官谨记,万不可以权谋私助凡人避劫。” 声音从上空传来,威严空旷,穿透云层四处皆闻。 夭枝低头,看着手掌浮现出一道泛光金印,这是仙官的枷锁,凡间办事若有差错,此印便为惩戒。 她头一次办差,难免生疏,“如今下凡办差这般严格?” 身旁的仙官压低声音,“自是严格的,你前面那位在办差中对凡人动了情,替凡人避开了死劫悲苦劫,扰乱生死犯了大忌,已被诛灭,那凡人倒是无事,投胎转生如常,将这位女仙官忘得干净,真乃惨绝人寰。” 她叹了口气,摇头感叹,“干我们这行的,还需得看运道,若是运道不好,遇到面皮生得巧,命运多舛的凡人,少不得会生怜悯之心,爱美之心人皆有,凡间数年这一不小心可不就走偏了。”她说着看过来,“我瞧你什么都不知晓,你来时可曾去拜过?” 夭枝如梦初醒般,“我们是神仙,还需要拜拜?” “自然要,我们司命殿下凡办差讲究一个风水,都得去殿前祈求所管凡人相貌简陋,智商残缺、性格扭曲,最好处处不讨喜,这般我们办事也端正些。” “为何?”夭枝不解,“此差事与凡人有干系?” 女仙官一脸高深莫测,“你必是没养过什么小玩意儿罢,就拿那幼猫儿来做比较,脸盘子生得圆润好看的,难免多得宠爱,价也偏高,你若想要教训,只怕也是狠不下心的,它若再委屈巴巴看你,只怕是金山银山都要捧给它了,前头不就是出了这样的问题吗?” 夭枝瞬间明白了,她也是观赏物,但终究是个盆栽摆设,自然也喜欢那软绵绵的讨喜玩意儿。 说话间,便轮到夭枝收取命簿。 命簿在她身前缓缓浮现而出,金色的光晕慢慢拂过命簿,仙气满溢。 她接过命簿,翻开来看。 她今次所监管的凡人名唤宋听檐,因其母不受宠爱且早亡,自幼便备受欺凌,他这一生谋求终不得,机关算尽皆成空,被亲近之人背叛,最后死在最为看重的人手上。 这等经历,性格扭曲必然是跑不了了。 想来她运道不错,头一件差事就达到些许要求。 仙官看见她手中的命簿,“不错不错,看经历此人必定性格扭曲,其父其貌不扬乃悦美色之人,其母不受宠必定不是国色之姿,负负得巨负,此人必定相貌平平无奇,自幼受尽欺凌性格必然扭曲残缺,你这趟差事稳妥了,必不会步人后尘。” 夭枝心中庆幸,握住命簿,“这差事倒也不难,我如此惜命,岂会有帮了别人,丢了自己性命的道理?” 她从盆栽这一类观赏物修炼成仙,心肠可不是一般的硬,脑袋不是一般的铁。 她千年来,习学素来只学两件事,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同归于尽。 舍身取义于她来说过于深奥了…… … 数道星痕从厚深云层间散落而下,其中一道星光直直坠落雨雾中。 夭枝从九重天一跃而下,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身处一片暴雨雷鸣中,浑身瞬间湿透。 她轻然落地,一道雷正好劈在前头树上,拦腰折断的大树轰然一声倒在她面前,地面都震了震。 她迎着雨抬脚就踩进水坑,隐约闻到雨中很淡的血腥味。 她低头看去,一道闪电划过一地的血,混着雨水蜿蜒而去,在雨下林中更添诡异。 不远处传来刀剑声,有两人跑在前方,几道黑影掠过截杀,黑夜之中莫名可怖。 仙官下凡都会直接投送到所监管凡人处,所以这二人里必定有宋听檐。 夭枝看着前面跑着的两人,前面人身着华服长相平平,后面人着寻常下人衣衫,身形修长,并未看清脸便觉面皮不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宋听檐此人不可能缺钱财,那么必定是前面那华服之人。 按命数来说,这天下本就不会有双全的命格。 有绝色面皮之人必没有大财之命,有大财之命者必不会有绝色之姿。 若这两者都有……,那……那算她没说…… 但她研究命数百年,便知道凡人终其一生,大抵都是有缺憾的,他们总会相求自己没有的,万变不离其宗。 夭枝思索之时,那华服男子已经跑向远处。 她慢慢跟上,却见男子已然倒在血泊之中,黑衣人杀后退去无踪。 她心下一慌,这差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当即快步上前,扶起只有一口气的华服男子,“你可不能死!你还有很多苦没吃完,怎能随随便便死了了事?!” 男子:“……” 那男子身受重伤,出气多进气少,只喃喃道,“救公子,快……快走……” 公子? 夭枝微微一顿,此人不是宋听檐? 她转瞬一想,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必是换了衣衫,“你家公子是不是那个好看的?” 那男子当即抓住她的衣袖,雨声之中只听到他坚定道,“快……快救公子!” 夭枝心下一凉,看来她运道不是很好,那身形仪态好像不是面目可憎的配套设施啊。 说话间,这男子便断了气。 夭枝当即回头去寻,刀剑声渐近,避月乌云散开,一道修长身形在林中穿过,似乎受了伤,瓢泼大雨碍了他的步伐。 她悄然上树,命簿所记,这虽是追杀,宋听檐却是却被红颜知己所救,此次没有危险,乃是艳遇…… 夭枝坐在树上看着,雨声中夹杂着刀剑而去的声响,林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宋听檐修长身形停下。 黑衣人迎面提刀,头一抬便看见远处树上看见了她。 黑衣人:“?!” 夭枝:“……” 诚然,夜半三更见到一白衣黑发女子挂在树上确实会有些许奇怪。 她虽是个仙,但也知道月黑风高围观杀人现场的,在他们凡间统称为变态。 而被追杀的那人面对这般危险依旧不减风度,他顺着黑衣人的视线看来,没有发出任何惊慌求救的声音,甚至没有如这些黑衣人一般,有骤然看到变态的惊讶感。 这些黑衣人可都是习惯在刀尖上过活的人,见到她也是惊了一惊。 此人竟不为所动,若不是吓着了,那就说明他是变态中的变态,她这样的,在他这里只是大巫见小巫。 耳旁只有缠绵雨声,所触之处皆湿漉漉,显得此处分外安静。 她看向黑衣人,斟酌语句,“我说只是路过,你们信否?” 举刀的黑衣人当没听见般开口,“都杀了。” 话音未落,一把刀便飞到她这处,擦过她耳旁,插进她身旁的树干上。 夭枝感觉发丝都被带走了几缕,这些杀手果然是吃这碗饭的,颇有些激进在身上。 这事能多干就多干,人能多杀就多杀的做派,到哪里会愁没饭吃啊? 她微微抬手拂袖而去,三个黑衣人同时脚下一滑,往一旁的土坡摔了下去。 时机正好够她带人跑。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看向那人,“跟我走。”她说完便冒着大雨往前跑,才几步便发现他并没有跟上。 她转头看去,他站在黑夜中看不清模样,看她片刻,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与他那红颜知己来时的方向可是完全相反,还如何碰得着? 夭枝当即回身追上,伸手拉着他,“人,往西南方向跑才对,那边有人救你。” 他闻言步伐未顿,声音微有凉意,“放手。”此人声音清润如玉珠相碰般好听,雨声遮盖之中更显清和温润,却莫名听出一丝冷意。 果然不太听话。 她放柔声音,和善开口,“这位公子,我不会害你,你不也听到了,他们方才一样要杀我。” 听到这话,他停下脚步,“你是何人?” 林中一片漆黑,夭枝也不知他究竟信了没有? 她正要继续劝说,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带起凛冽的风劲。 夭枝心中一紧,当即手快拽过人挡在自己面前。 下一刻,利箭没入肉里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挡在前面的人闷哼一声倒了过来。 夭枝被压了个踉跄,才反应过来,她竟顺手把差事拉来挡箭! 漫天的雨落下,身上的重量和他身上清淡檀香传来,都在告诉她,她仙途危矣。 夭枝连忙扶着住他,雨水顺着树叶接连不断地落下,一道闪电划破云层,隐约闪过细碎的光。 一瞬之间,她看清了他的面容。 此人生得竟这般好看,青山碧水、泉拂玉石都不及眼前人潋滟半分,乃有烟雨朦胧氤染之色,云雾揉碎之感。 夭枝有一瞬间的停滞,黑衣人很快追近,她顾不了许多,伸手遮住他的眼,一挥衣袖,仙法而去,前面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林子诡异得恐怖。 此人被她遮住眼,却很安静,既没有动也不说话,听见动静,只眉间微不可见折出细微痕迹,很快便消失无痕。 夭枝只感他安静得过分,若不是他的长睫在她手心带出细微的痒意,她还以为他已然晕厥。 夭枝收回手,他才抬眼看来,便生生吐了一口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她连忙扶他靠在树旁,林中云雾随风走过,雨势渐小,月光落下似簿水。 夭枝看了眼他的伤口,血被雨水渗透,浸湿了大半衣袍,很是严重。 他闭着眼靠着树眉间微敛,只余虚弱的呼吸。 夭枝看着他这般,不由低声问,非常愧疚,“这位公子,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吗?”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愧疚过,毕竟这种东西,她这样的观赏类生物是不具备的。 宋听檐睁眼看来,似乎疼得微微敛眉,他摇头,温润的声音被雨珠砸得有些轻,“我不信。” 这…… 不对,这不是书上的标准回答…… 凡人不都是有人情世故那一套吗? 她这般问,他应当会说些客气话,比如‘无事,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不必放在心上。’ 又比如,‘我相信姑娘。’诸如此类的话。 这就相当于半生不熟的人见面问一句,‘用过饭了吗?’一样客套,都是常规问答语句。 他这样,她实在接不上…… 她这数千年的盆栽生涯,读了许多书,譬如《教你如何高情商说话》、《差事中说话的魅力》、《学会这几句话,叫你走遍六界全是贵人》…… 但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 夭枝有些尴尬,尴尬时就很忙,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这人的手有些凉意,大抵是淋了雨的缘故,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摸着如玉般温润冰凉极为舒服。 她这种木头类的生物对这类玉骨般的触感是无法抗拒的,一时间摩挲起来。 他薄唇微微抿起,衣袍上的血越晕越深,垂眼看来,“姑娘在做什么?” 夭枝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坦诚开口,“对不住公子,我一时没忍住,摸了你。” “……” 他看着她许久,良久的静默后,他将手慢慢拢进衣袖。 夭枝自觉冒犯,体贴开口,“我帮你把箭拔了罢。” 他微微摇头,声音平静,“不必,在下怕疼。” 夭枝看着箭上沾着他的血,被落下的雨水冲刷了些许,一滴滴血浸湿衣袍没入草地。 她树生皮糙肉厚,很少怕疼,自然是不明白,“怎生这般娇气?”夭枝嘀咕完,打量了眼他。 雨珠砸得人睁不开眼,偶尔一丝月光透过被雨珠砸得上下晃动的树叶缝隙照过来,露出他清隽的面容,似山间浅雾幽深,随风缭绕,如玉般纯净剔透,周身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养法能养出来的。 这般好像是会娇气些。 她往日也不是没见过别的观赏物,像那些昂贵的花都是颇为娇贵脆弱的,太阳晒不得,雨也淋不得,轻易就会落了花瓣。 此人应当亦是如此。 他闻言看过来,忽然开口问,“姑娘,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夭枝心神一顿,她明明遮住了他的眼,他不可能看见! 她抿了抿唇,笑着随口掩饰,“自然是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迷晕了。” “这些是专门为了杀人培养出来的死士,对于迷药自然擅长躲避,这么远的距离,姑娘只是一挥衣袖,不知是怎么迷晕他们,而我们又为何无事?”他有些虚弱,平和的声音都被雨声砸得七零八落,有些听不真切。 夭枝一滞,竟然不知该怎么蒙混过去。 黑夜中只有一丝月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落在他的眉眼处,以此人在凡间的出身,这心机城府必然是一样不落。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相信。 她索性不再解释,“我救了公子性命便好,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是不重要。”他似乎也并不在意答案,“姑娘不好奇我为何会遭到这么多人追杀?”他略一停顿,温润的声音被雨珠砸得有些轻,“不知姑娘何处派来,夜半鬼祟跟着我做甚?” 夭枝呼吸都不自觉停顿,已然分不清自己额间的是雨水还是汗珠。 她会不会是第一个被凡人知道底细的神仙? 倘若是叫他知道这世间有神仙、命簿、地府诸如此类的,那可就全都露馅了,她离摘脑袋也不远了…… 夭枝思索片刻,盯着他的脸,认真开口,“我其实……是为求色……” 叶间的雨珠滴滴答答掉落下来,莫名安静。 他闻言一顿,不知有没有听清。 夭枝视线落在他玉面上,她作为观赏物由衷羡慕,“你生得这般好看,就该知道是会招人惦记的,更何况这大半夜出来晃荡,如此不守男德,怎么不招人惦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小女子半夜采药材,瞧见了自然是会贪图美色的。 我不忍心你这般貌美如花之人死了,便想用药将他们毒死,想截了你去,哪知这些人着实凶残,我总归不能为了色而抛了性命罢?”夭枝将往日话本子里看到的采花贼一词细细想来,如今学起来也是惟妙惟肖。 果然,他听后看着她半天无言,似乎难得不知说什么。 且她隐隐约约觉得他面上的温润表情有一丝丝裂开。 第2章 行吗公子? 他一言未发。 夭枝干巴巴看着他,这般僵着着实也有些奇怪,雨渐渐小了,他那姻缘也快出现了。 她沉默几许,礼貌开口继续话题,“……行吗公子?” 他慢慢抬眼看来,温和却断然,“不太行,姑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哦。”夭枝应了声,她只觉尴尬,斟酌几许,看了眼他,“那……那我先走了?” “……” 他默了几许,笑了笑,话间轻浅,“姑娘真是风趣,你忘了你方才做了什么……” 夭枝:“……” 她一时还真忘了…… 她满脑子都是他长得好看,笑得好看,摸着好滑,她想抢来养。 这归根到底也不能怪她,她这种观赏物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好看的玩意儿,想偷偷收藏也不为过的。 怪道下凡前,她身旁的仙官说了那番话,果然卖相好看的猫儿狗儿是招人喜爱的,人也不例外…… 她看向他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好是危险。 她蹙着眉,“人,你会死吗?” 他闻言未语,慢慢抬眼,视线看向远处月光,本是乌云蔽日,可几息之间风便将乌云吹散开,露出皎洁月光,映得林中似粼粼光亮。 他话间浅浅,既无恐惧,也无慌张,平静似谈论山间月色如何好一般,“会,人都会死的,今次死了倒也是好事……”他向来温和,眼中却似乎闪过一丝凛冽之意,好似他死了,于别人来说才是好事。 夭枝一顿,这不对罢? 她满脸不解,从怀里掏出命簿一边翻着,一边匪夷所思,“不对呀,你是会说这样台词的人吗,应当不是这个设定啊?” 她命簿翻得飞快,哗啦啦的翻页声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明显。 他被吸引了注意,垂眼看向她手中翻着的书页,一片空白。 每一页都是空白,而她翻得飞快,临近赶考一般皱眉快速看过,好似上面有字一般,且书页越翻越快。 他:“……” 他闭了闭眼,似头疼不想多看。 夭枝研究了半晌,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周围安静了许多…… 安静了?! 她恍然惊觉,抬眼一看,果然人快断气了!!! 他的眼睫垂下,慢慢的,呼吸都渐浅了,似乎快要睡过去。 “你不会真的要死了罢?”夭枝重新蹲下,见他这般瞬间紧张,“你可得忍住别死,你一会儿便有美人相救,你们凡间这些公子书生,可不都喜欢此等艳遇?” 她这话一出,他慢慢闭上眼,似乎累极。 他眉目清隽如画,雨珠落下在他鼻梁处蓄起一湾水,月色笼罩下显得那么好看。 可这都没能激起他的求生之意,他莫不是不行? 夭枝有些急了,她虽没有经验,但见过濒临死亡的小鱼精怪,也是这样出气多,进气少,没多久就翻了肚皮,再也没醒来。 她临时抱佛脚,继续拿起命簿快速翻着,“不可能啊,按理说阎王殿不会收你的!” 但也有出差错的时候,她突然想到方才多出来的那一箭,心瞬间悬起,“难道是因为我?” 夭枝沉默坐了一阵,只感觉雨声越来越小,雨水一滴滴落下,像是她的催命符。 她抬手放在嘴边,轻咬着拇指关节,蹙眉盯着他,见他彻底失去意识,只能咬牙拿出一颗包了好几层布的续魂丹。 她做盆栽时就穷得很,修仙也清贫,如今也还没开始领俸禄,这颗续魂丹还是她赊来的,贵得令人咋舌,才下来就给了凡人吃,着实肉疼至极! 夭枝掰开他的嘴,喂他吃下,等了片刻,看着他苍白的唇瓣微微泛红,才缓缓放下心。 她站起身看了眼天色,便不再逗留,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她怕再晚一步,自己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药从人嘴里抠回来。 那药当真是极为昂贵,比她这盆栽不知贵多少…… 她离开林中,看了眼手掌的印戒,好在这些黑衣人也是今夜要死,她出手并没有改变命簿,倒不影响。 只是如今她不能呆在这儿了,她踱步来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山门。 山门在凡间,她是从凡间修炼而上的仙,因短短千年便修成仙,被天界破格收为仙官。 她做上仙官前是棵盆栽,常年栽种在山门前,能修成仙全赖他们山门掌门人。 掌门是个在凡间修行的半仙老头,年岁有多大他自己也记不清,就像夭枝记不得自己为何年纪轻轻就死了。 掌门是她的救命恩人,据说当初她倒在血泊中浑身伤痕累累,是个将死之人。 掌门不能改命,只能移花接木,将她寄生于树木中,这般也不算是改了她的命,因为她做人确实已然死了,如今是棵盆栽。 至于为何是枯枝盆栽,而不是名贵花木,是因为他们山门穷得冒烟,平日里又颠三倒四,基本靠拾荒求生,这种文人雅士口中的观赏物是绝对种不起的。 他们山门在凡间只擅长两门生意,一是许人姻缘,二是筹办白事。 那时他们这些师兄弟穷到快揭不开锅了,掌门才想起在山前头开座姻缘庙,山脚下卖卖坟头地,赚得一点碎银子。 姻缘庙来求取姻缘的公子小姐们年纪少,多有不如意的,总有那么几个任性不怕死的从山上跳下来。 她的大师兄滁皆山就是这么来的,跳下去时还剩半口气,掌门说他阳寿未尽,问他愿不愿意入山门修行,据说师兄当时是愿意的。 所以掌门花了点银子买了村口那只阳寿快尽的小黄,把师兄按在了小黄身上。 小黄是隔壁村的老狗,还瘸了条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随后好好的少爷就变成了狗…… 对于师兄这样的人,夭枝是佩服的,毕竟有勇气真去做狗,自古以来也就他这一个。 旁人最多是说说,再不济发个毒誓,惩罚就是条狗,而她的师兄滁皆山,是真正的勇士! 有狗他是真愿意做。 如此壮烈的事迹自然是同门师兄弟讨论的首桩八卦,他也当之无愧成了大师兄,毕竟这魄力无人能比。 不过据滁皆山自己所说,当初并不是要跳崖,只是想看看风景释怀烦闷的心情,没成想一脚踩空,整个人生都给释怀了…… 他也并不是很愿意跟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走,可这老头偏偏耳背,救了他还按成了一条狗。 但好歹是救命之恩,师兄还是感激的,以至于师兄对掌门的感情很复杂。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师兄对于掌门都是爱恨交织,咬牙切齿,就像人间唱的戏。 世间最复杂的感情就是因爱生恨,因恨生爱,又爱又恨,纠缠个没完。 所以在修炼期间,姻缘庙前常会看到一只忧郁的土狗,瞧着很是可怜。 当然这也不是她一棵快枯萎的盆栽能思考的东西,她每日养头发已经很累了,哪有精力去思考什么爱恨文学? 她也很可怜,师兄至少行动自如,跑得还快,而她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氛围感道具! 山门穷到缺道具,尤其是他们这种做百家生意的地方。 掌门时常会用障眼法把她变大些当氛围道具,白日里摆在姻缘庙前当一棵祈求姻缘的许愿树,她的树枝上挂满善男信女求姻缘的红布条,很是喜气。 而到了山脚下的坟头地,她就是一颗挂满白布的歪脖子树,风一吹阴气森森。 于是在姻缘庙前,所有人都说她是赐福的灵树,而到了山脚下,所有人都说她长得歪,颇为晦气。 搞得她那段时间很是分裂。 掌门说这是那些凡人没有透过表面看本质,晦气福气与否,和她这棵树并没有多大关系。 她已然是一棵伟大的树,人一生大喜大悲都在她这包办了,对她来说是一件功德,对于树生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夭枝也不知是不是被这老头忽悠了,这纯粹摆件玩意儿的活硬生生做了千年。 以至于到后头,她对于悲喜这两件事一直有很深的觉悟,从而领悟了人生不是大喜就是大悲,然而所有的开始都会以消亡作为终点,所以痛苦才是永恒的。 而他们山门修行宗旨就是痛苦,他们要去尝他们这些本体的痛苦。 有些东西也是命定的,就比如她,比如师兄……不过她比师兄好些,至少她要做好盆栽,只需要站在原地修炼,只要不动就行了。 师兄可就难了,他要做好一只狗,不仅要努力修炼,还要跟隔壁村几只村霸狗打架斗殴,争斗不休。 她也不知师兄有没有抢过屎吃,因为凡间总有句话说,狗爱吃屎…… 她一直记在心中没敢问,因为她觉得应当是有的,毕竟师兄这么努力…… 掌门教导过,是什么东西就要当自己是什么,要活得真实,才能心领神会,感悟那些无法形容的痛苦。 所有同门师兄弟都以此为修仙必成之道,奉为金句,视为门规。 不过掌门记性不好,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便忘了,后来他说他没说过这话,他觉得蠢货才会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话,这苦逼的世道活得真实不是自讨苦吃吗?以发癫的状态活着才叫真正活着。 这般颠三倒四,时常让他们觉得他们脑子上出过问题,亦或者是掌门精神上出了问题。 但第二个他们都不敢想,毕竟若真是掌门精神上出了问题,那他们这个修行的山门,岂不是个大型的疯子院? 不过对于夭枝这种犟种来说,掌门在她心中还是最靠谱的,哪怕他老人家总拿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 夭枝趁着天还未亮,摸黑回到山门,山前庙大了许多,香火钱应该多了不少。 山门仙气盛,滋养生灵,一路上来许多小精怪,吵吵闹闹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这些精怪还没学会说话,夭枝一路进去,此起彼伏全是,“你谁呀?你谁呀?你谁呀?” 吵得夭枝脑瓜子生疼,她双手堵着耳朵,翻身从墙上下来,一脚踩上毛茸茸的草地。 毛茸茸? “汪!!!” 一声凄厉的狗叫,夭枝心头一颤,人下意识往旁边一斜,差点摔倒,她低头一看,竟是师兄。 变回狗形的师兄。 滁皆山被踩得呲牙咧嘴,表情很是浮夸,“你不会走正门啊,这一脚差点没给我踩归西!” 夭枝看着他原地打转,手摸不着后背,着实不好意思,“师兄……怎么会在这里,今日没差事吗?” 滁皆山白了她一眼,“自然有,只是我下来办差,顺道来提醒你句,不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举来。” 九重天上的官可没这么好做,尤其是司命殿的仙官,虽说是个铁饭碗,下凡出差有福利,比别处待遇都要好,但管着凡人命册哪有什么轻松? 命数一事千丝万缕,倘若哪个人命数不对了,那影响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人,天生是个操心的差事。 可惜师兄说晚了些,她已经捅了娄子…… 夭枝往后靠着墙,忧心忡忡,“我只怕是交不了差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滁皆山闻言瞳孔微张,“你这下来没一个时辰就把事办岔了?!” 夭枝看了眼自己的手,颇有些苦恼,“我顺手拿那凡人挡了箭,虽已经喂了仙药,不知这般会不会影响他的寿数?” 若是他坚持不到命簿中所有的事,她便完了。 因为他这般的出身,关乎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倘若中间出了差池,不知要有多少人的命数一道更改。 就像她前面那位动了情的仙官,见所监管的凡人帝王可怜,凡有所求皆是应答。 这凡人帝王发财的法子无非就是意外之财。 她让那帝王坐拥矿山无数,巨型王墓宝藏,惹得邻国眼馋,几国一合计统一征讨,顷刻间国灭。 那一回惹得黄泉路差点挤塌,奈何桥更不必说,直接成了摆设。 过桥的人多如蝼蚁,都是懒得排队直接游过去喝汤的,孟婆熬的汤都得掺水才堪堪够分,场面如市集上的白菜,争抢不休,惹得阎王爷屡屡上书修路造桥,要将黄泉路奈何桥皆扩大些,很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那一国命数全乱套了,那仙官以玩忽职守为罪,诛魂散魄。 所以莫要以为成了仙就万无一失了,做神仙也是有风险的,动辄就得要命。 滁皆山听得吸了一口凉气,满眼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担心你没有道德,才急忙下来堪堪与你交代一番!没成想你这树杈子还是搞砸了!” 夭枝答不上话,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没有道德这种事也不用喊得这么大声,不好听的嘛~ 第3章 这话说的,她看起来不像正经人吗? 夭枝也跟着叹了口气,一人一狗在黑夜里颇为惆怅。 片刻的惆怅过后,她转了转脚腕,缓解刚刚的扭疼,忍不住开口问,“师兄为何还变回原形,难道是在怀念做狗的往昔?” “你住口,你说的话我怎就这么不爱听呢?!”滁皆山气得咬牙切齿。 夭枝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的耳朵和她的话不配套罢? 毕竟她也是学过说话的,已经是观赏物中说话最中听的了。 说到原形,滁皆山狗脸狰狞,“也不知哪个倒霉悲催的,送我下凡时不曾投准位置,将我扔去了火山口,我这一身衣衫全撩没了,眉毛也烧了半截,好在反应快,趁着天黑跑回来,不然不知要丢多少脸面。” 夭枝低头看了眼在她脚旁的师兄,一身黄毛,尾巴短了半截。 你如今这般也没有多少脸面在呀师兄…… 仙官办事都要记录在案的,这般变成狗来回跑,还窝在犄角旮旯处装死,往后公开入录时,只怕会想再跳一次火山。 夭枝到底还是良善,没有将这事说出来,“师兄不准备穿衣服了吗?” 是习惯了裸奔吗? 滁皆山听到此话,似想起了什么,迈爪往前走去,“山门里没我的衣衫,掌门说亲手给我做一身,也不知做好了没有。” 院子里静悄悄,师兄弟们估计都睡了,只有掌门屋里亮着油灯。 他们走近,微敞的屋门映出掌门的身影,老头正在穿针引线。 夭枝看着颇为感动,“掌门对师兄真好。” 滁皆山热泪盈眶,“他老人家一贯慈爱,虽说平时总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滁皆山四条腿比她跑得快,几步上前,尾巴轻揺,“掌门,衣衫可做好了?”他看见掌门手里巴掌大的衣衫微微一顿,眼露疑惑,他开口试探,“这……是在做小袜吗?我暂时不需要啊掌门……” 掌门见他过来,手中的线一咬,递过来小衣裳,慈祥道,“来,小黄穿上试试看。” 滁皆山瞬间石化在原地,尾巴也摇不动了。 夭枝上前接过小衣裳,打开了一看,还挺花哨,红的绿的黄的花,五彩斑斓,“掌门是在做狗衣裳?” 掌门一脸疑惑,“不是要狗衣裳吗?” 滁皆山狗脸发青,“掌门!我是要去做事!你觉得我作为天界仙官变成一只狗来回跑合适吗?!!!” 掌门陷入了沉思,看他老人家表情,必定是觉着没什么不妥。 夭枝见场面有些僵,低头看向滁皆山,“师兄要不还是先穿上罢,掌门做了这么久,总不能不领他老人家心意。” “呸!”滁皆山怒得呸了她一口,上牙下牙一咬,表情都有些扭曲,“你怎么不穿!” 夭枝一脸无辜,她也穿不了啊,她原形就一树杈子,哪来的衣裳穿,也是习惯裸奔的。 她见师兄这样,只能遗憾地把花衣裳折好放下了,师兄有牙,往日咬过人,咬树自然不在话下,她还是不劝了。 掌门见滁皆山这般毛炸起,想来也是不愿意穿的。 他老人家摸了摸花白长须,无奈开口,“既如此,就去我衣柜子里拿件衣衫穿去罢。” 场面一度凝滞。 显然师兄大半日的做狗是徒劳。 滁皆山火冒三丈,气得直在原地追着尾巴打圈转,“掌门!您有衣衫为何不说!” 掌门起身去拿了身衣衫过来,很是遗憾,“老夫以为你想穿狗衣衫。” 滁皆山气到翻白眼,一字不想多言,猛地上前一口咬上衣衫,凶残到差点咬坏衣衫。 他头也不回飞奔出屋,他就该知道这死老头惯来不做人! 夭枝避开发怒而出的师兄,晚一步都要被撞飞。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见师兄出去,她当即上前“扑通”一跪。 掌门被她跪得胡子一抖,看向她,“小树杈子怎么了,你又闯什么祸了?” 夭枝满心担忧,“掌门,您救救我罢,我想辞官回来做摆设,您老人家能否帮我去走个后门,让人把我提前裁了去……” 掌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低头看来,“你才刚做仙官一日,怎能临阵脱逃?” 她一下来就拿人抵了一箭,还废了太上老君一颗续魂仙丹。 老君那仙丹可是极贵的,她做了仙官,不止没赚银钱,还亏银钱,这差事要来做甚? 往后再欠下巨债,差事还乱了,那不更丢脸面? 她不太想和师兄一起去跳火山的。 “掌门,我实在不是办差的料,我只想当个摆设玩意儿,又轻松又安全。” 掌门虽在凡间,但掐指一算什么都能算出来,自然知道她做了什么破事。 他老人家摸着长须,一脸高深莫测,思考许久,突然开口问,“可有对外提起我的名讳?” 夭枝一愣,怎突然问到这处,流程不对呀。 掌门每每总说,你们做了什么事都不要对外提起我的名讳,我救你们,教你们的事都不必放在心上。 众师兄弟感动得痛哭流涕,纷纷跪倒,非要认师,说以后逢人必传扬师父的美名。 掌门却是脸一黑,吹胡子瞪眼拍桌子,“都是混账丧心东西,谁教你们这群兔崽子恩将仇报的?!” 后来,他们只得听从掌门的意思,唤他掌门或是唤他老头,毕竟掌门的心思太过琢磨不透了。 不过夭枝大体是懂的,掌门应当是实在没把握,他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夭枝当即摇头,坦然道,“没有。”她还没来得及…… 掌门像是松了一口气,慈祥笑道,“那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去堂里跪着罢,烧香拜拜,必然会有回应。” 夭枝闻言有些不解,但掌门说了,她便去了。 这般一跪,天也快亮了。 她和师兄还跪着上香。 远处林间一声鸟鸣清脆悦耳,衬得这处香堂更加安静,堂里袅袅烟雾,是每日点剩下的残留余香。 夭枝诚心诚意跪了许久,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睛,“师兄,我们在干什么?” 滁皆山闭着眼,吊儿郎当道,“求神仙保佑你那凡人寿命不改,你犯的事别殃及池鱼,比如勤勤恳恳的师兄我。” “那我们是什么?” “神仙啊。”滁皆山无语这种低智问题,不加思索回答后,周围陷入了寂静。 滁皆山反应过来,慢慢睁开眼看来。 夭枝颇为沉默。 好一个自己求自己啊。 掌门果然是擅长矛盾的思想家,来来回回都主打一个无用功。 这般没有答案着实不行,这可是关乎她性命的事! 夭枝没有半分犹豫,扭头又去找掌门。 山间天光大亮,掌门已然早起给那些草木精怪浇水,那些灵怪们依旧只会那一句,“你谁呀?你谁呀?你谁呀?” 不止不识字,连记性也不好,在这种玩意儿面前说秘密是不需要担心的,毕竟它们根本记不住。 夭枝拿过水瓢浇花,“掌门,我当真不想做官了。” 掌门慢悠悠道, “这不是还没有出事吗,何需担心?” 夭枝手上的水瓢“砰”得一声掉落在地,她顾不得许久,扑通跪下,“掌门,等出事就晚了,我如今当真不知道他的寿命是涨了还是跌了,地府那处涉密单位我又进不去,这事若是解决不了,我怕是要拖累山门灭门了。” 掌门:“…………” 良久的安静过后,掌门抚须开口,“你暂且把差事做好,现下解决不了就留到往后解决,何必慌张?” 夭枝颇为不解,“若是我往后也解决不了呢?” 掌门看向天空,一脸高深莫测,“往后也解决不了就注定解决不了,又何需现下去愁烦?” 夭枝听完以后,恍然大悟。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她资质尚浅,还是有些琢磨不透。 她总觉得这话听了,好像没听一样…… 她想不出如何办这破差事,只能呆在庙门口发呆。 可是思索了一日还是没能明白这是哪家的思想,这和摆烂又有什么区别? 庙门口香客不断,夭枝在这处是师姐,她变回原身就是摆设中的鼻祖,等闲不敢与她争抢。 这才小半日,她身上便挂了不少许愿牌。 她出神之际,隐约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到了?” 那男声清润好听,她听过,记得极深。 夭枝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来处看去,那人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武生,二人年纪相仿,一看便是贵人做派,旁人皆不敢靠近。 那武生到了这处,先上前询问门外弟子,“请问符老先生在吗?” 弟子闻言看了眼一旁做树状摆设的夭枝,毕竟是师姐,多少也得看她的想法做事。 夭枝当即摇了摇树枝,催促他赶紧让人进去,她现下只想装死。 门外弟子当即进去通报。 武生见人进去通报,转头回来,“公子稍等片刻,应当是去请老先生了。” 他闻言点头,就站在她这处树下遮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这娇贵玩意儿,是一点太阳都晒不得? 夭枝忍不住悄悄打开枝叶,露出好大一条缝隙,刺眼的阳光正好落在他面上。 他见状微微抬头,看了眼奇怪岔开的树枝。 她有些心虚,又悄悄合回去。 他面上的阳光慢慢遮去,他一时微微抬眼,视线望来。 夭枝整棵树都有些僵硬,倘若此人不是凡胎□□,她都要怀疑他看出什么来了。 武生见着墙边木桌上摆着许愿牌,恭敬开口,“山人以树为神,听说此处的祈愿树极为灵验,所求必应,公子若有所求,可以写下心愿,不日或可灵应。” 他闻言没拒绝,伸手接过笔和竹木牌,“多谢小贺公子。” 他提笔,不过寥寥几笔就写完了心愿。 只几笔就写完了? 果然男人不太行,就比较清心寡欲些,愿望都没几个。 夭枝不住张望,却武生挡住。 武生在一旁看见,有些动容,“公子心之所向,必然能成。” “只这一个心愿,若是能达成,也算上天庇佑。”他很轻地回道,似是期盼。 武生沉默下来。 看来这个愿望不好达成啊。 夭枝更加好奇,什么心愿这般为难,说出来让她开心开心。 她正着急,他抬头看来,抬手挂在她的树枝上。 阳光落在他的眉眼处,颇为耀眼夺目,他身姿清瘦修长,微微一抬手便能挂到高处,不费吹飞之力。 不得不说,这面皮着实好看,不过就是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几个来祈愿的姑娘家羞红了脸,来回路过好几遭。 夭枝低头去看那许愿牌,一阵风恰好刮过,翻转着竹牌摇晃起来,让她来不及看清上面的字。 弟子很快出来,“二位公子里面请。” 他伸手作揖,有礼有节,“叨扰童子。” 三人越过门槛进去。 夭枝见没人注意,伸出树枝拿过摇晃的竹牌看。 上面的字清雅俊逸,颇有几番正气,一看字迹就觉是心术极正的人所写。 只竹排上只有四个字。 ‘祖母安康。’ 夭枝颇有些复杂,他这般出身却只是这般简单的心愿,也不知是真是假。 下一刻,夭枝拿着的竹牌被下头一个姑娘拿过去看,见贵家公子这般孝道,一时更加心动。 夭枝在女儿家的讨论声中,只觉春风轻轻拂来,似有春花土壤清新之气。 夭枝正出神,便听下头小师弟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叫她,“师姐,掌门说你先头的事有了答案,要你现下去听。” 夭枝有些犹豫,着实是这凡人也在,昨夜那采花贼的形象只怕根深蒂固,如今出现恐怕有辱门风…… 不过转念一想,丢脸的也是掌门的脸,她一棵树要什么脸? 她趁人不注变回人形,快步去了前头堂屋。 掌门端坐在座位上,老神哉哉喝茶,一旁坐着那人,年轻武生就站在他身后。 掌门没有睁开眼,却仿佛算到她在门口,她才到,掌门便睁开眼冲她招手,“小树杈子进来罢。” 掌门记性不好,记不全名字,她叫小树杈,后面的小树杈们就是加编号了,她师兄独特点,叫山脚下的小黄狗。 掌门说这样好记,诚然她觉得记数字比记名字更难,因为他们山门满打满算九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个弟子…… 以后还只会多,不会少。 掌门每次授课业都是先签到,一节课都在报数字,等叫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基本就到饭点了。 所以他们山门会这么穷,成日里基本上吃了睡,睡了吃的,能不穷吗? 他闻声看来,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便慢慢收了回去。 不知有没有认出她? 夭枝一脸乖巧状走进去,“掌门。” 掌门没有半点避人的意思,放下茶盏看去,“公子千里迢迢而来,老朽自然是要帮这个忙,只是您也看到了,咳咳咳!”他说着猛烈咳嗽,连带着身上骨头都咯吱响。 “咳咳……您也看到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连下山都是问题,更何况是去乌古族寻药,那处地势凶险,我恐怕是去不了,不如由我这小徒代为前往,我毕生所学皆在这小徒身上,早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她必定辅助您办成此事。” 夭枝闻言顿住,乌古族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乌古族丛林密野,地势凶险,其族人寿长、不死、食人,巫师喜炼人实验,万物异形,唤鸟驱蛇,以山南北方向为神明,其射击捕猎皆不能以南北为攻击点,神神叨叨得很。 夭枝下来前可看了眼此人的命簿,他差点就死在这凶险之地。 她脸上乖巧瞬间消失,扑通一声跪下,抓住掌门的衣摆颤声质问,“掌门!您不是说我们是你活得太久,闲来无事捡来养着逗趣的玩意儿吗,怎么送死的时候又说我们是徒弟了?” 掌门抓住衣摆往回扯,“胡说,怎么会是送死!此乃莫大荣光,你莫要张狂,收收你的性子,好好想想怎么补救之前的漏洞。” “可您昨日不是说这问题解决不了就不解决了吗?” 老头仿若失忆,“胡言乱语什么,老夫何时教过你摆烂,摆烂那不是等死吗?”他老人家叹了口气,“小杈啊,不是掌门不想帮你,你也不想想咱们这么穷,你又天资聪慧被上头破格录取,如今想要走人,我们去哪认识上头的人,打点关系哪处不得花银钱啊,我们有钱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夭枝:“……” 夭枝瘫坐在地,看来掌门是指望不上了。 也不知她一个神仙若是被那里面的人当菜吃了,会不会被笑话。 这往后说起来都是废物一个,她脸皮再厚也是要脸皮的,这般丢脸着实难为啊。 夭枝颓萎至极,面前落松青玉色衣摆映入眼帘,她顺着衣摆往上看去。 他不知何时起身走来,伸手而来,似要扶她,“原来姑娘是正经的修行之人……” 这话说的,她看起来不像正经人吗? 第4章 竟对公子无礼。 来时如风,去时也如风,像没来过…… 年轻武生不由皱眉,“放肆,竟对公子无礼!” 宋听檐眼神不许。 年轻武生当即止了声。 掌门乐呵呵捋了捋长须,“公子不必在意,我这些弟子本事不小,自也是有些小性子的,不大通礼数,一路同行还请公子海涵。” 年轻武生听闻此言,一时生急,“老先生门下就没有旁的弟子了吗?派一个女儿家去这般极险之地,我们还得着人护着她。” “不必不必~”掌门站起身双手摆起,表示双重否定,“小树杈土生土长的,最好养活,她是我们山门做事最认真的了,你若是让她大师兄去,动辄就要闹一闹脾气,咬一咬人的,你们一路而去还得哄着,岂不劳神?” 年轻武生:“……………” 年轻武生看这掌门双手摆起的做派,只觉难言,他看向公子,他们这莫不是被这些三流的门派骗了罢? 这千里迢迢而来,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简直一言难尽。 宋听檐倒不在意,“既是老先生所言,在下自然相信,那便辛苦姑娘一路同行。” … 夭枝自然不知已经板上钉钉,她借着收拾包袱的机会,就准备遁走。 命簿里是有这一段,宋听檐请得道高人与他一道去乌古族求长生药,在离开乌古族之后,这老先生就成了宋听檐的老师,可以说这位老先生是宋听檐命数里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命簿里此人极为高深莫测,也没有名字,不过从头到尾都当得先生二字,宋听檐连名讳提及都觉得不尊重,所以这位老师也算此人命中大劫。 她先头就知道会有这个人,只是没想到这人可能会是掌门。 掌门乃属地仙,所接触的凡人都是将死之人,凡间之人至多不过一面之缘,早已脱出世俗之外。 最重要的一点,老头子信奉颠三倒四之道,朝令夕改的性格岂能做人先生啊!他若是挪到凡间做事,只怕会三天换次皇帝,五天搞次暴动,三十天喜提人间炼狱…… 她这般想着又觉着不可能是掌门,若真是掌门在命簿里出现,他们都可以收拾收拾重新投胎了。 她才收拾好包袱,便见小师弟拿着信趴着门框奶声奶气唤她,“师姐,掌门给你的信,要你看了信再出来。” 夭枝面露疑惑,山门这口水都吐得到的地方,何至于写信沟通? 她转身去拿信,顺手拍了拍小师弟的脑袋,胖乎乎的小蘑菇化了形果然可爱。 小师弟当即捂着脑袋,哭着撒腿跑了。 这小师弟往日种在山间,脑袋上都是孢子,如今习惯成自然,很是小心脑袋,生怕长大以后孢子没了,蘑菇族到他这处断代。 她笑眯眯看着小玩意儿哭着跑远,才慢吞吞翻开信,信上不过寥寥几笔,掌门似乎写得比较急,字迹凌乱, ‘小杈啊,此凡人是你的差事,务必看紧,命数短了就续续救命药,命数长了也不必怕,下点毒药缩一缩,控制住量便好。’ 夭枝瞬间恍然大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可从来没想到这处。 这不就跟他们盆栽修剪枝丫一样,长了歪了皆剪了,修到满意为止? 她颇为庆幸,往外走去,才到山院里就听到掌门出门云游的消息。 可掌门还接了几桩活没交代清楚,是以师兄弟急得满山遍野四处找,终是不见掌门踪影,便直嚷嚷道,“掌门怎又跑了,今次山门里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夭枝闻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昨日也没听说云游一事,今日便走了,怎么像是避祸跑路? 话本里这般急匆匆离开的,通常都是避债的。 掌门虽说生意做得不怎么样,等尚能维持温饱,倒不至于欠债罢? 夭枝想不明白,背着包袱出了山门,外头已有人等着她。 滁皆山特地来送行,说话间满目严肃,“你此行可要小心,做事一定要有点道德观念。” 夭枝沉默下来,这说得着实有些过分了。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旁的要求随便提,这个完全怎么可能做到?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虚虚开口,“我知晓了,师兄。” 滁皆山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因为她没有发誓。 他们这种树木类的玩意儿,哪怕是她这一个盆栽,也是怕发誓的,甚至怕旁人在边上发誓。 因为他们的誓言结尾,总是若有违背便天打雷劈。这累劈下来的时候,他们这类物种自然首当其冲,所以对发誓颇为避讳。 夭枝自然也是如此天性。 滁皆山将早就准备好的道德经拿出递来,有了些许大师兄的样子,“多多翻看,你自来没有道德,办差时多习学,莫叫我们山门惹了祸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夭枝接过道德经,不明白师兄为何对她有这般深的误解…… 他为何觉得自己能学进去? 她默不作声垂头将道德经收起,收起是一回事,放着积灰自又是另一回事。 她将书装进包袱里,突然想起多年未问的问题,经此一别,凡间数年,再不问她可能会憋死,“师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滁皆山见她满眼认真,难得有求知心,一时面色和蔼,“你问。” 夭枝满眼诚恳,“师兄当年可吃过热乎的?” 滁皆山皱眉疑惑,“什么热乎的?” “不是说狗喜食屎吗……” “滚!”夭枝话未说完,滁皆山衣袖一甩,手指头都快戳到她的脑门。 夭枝利落地滚了,留下滁皆山气急败坏怒骂。 她一边下山,一边忍不住替师兄惋惜,这般恼怒恐怕是被说中了心中之痛,师兄应当是吃了,像他这么钻研学问的人,必然是通过掌门说的吃得苦中苦,才修成的神仙。 毕竟越接近真相,越让人激动。 她终究还是不够良善,没忍住揭了师兄的伤疤。 夭枝出了山门,山边青苔漫漫,石砖路上马车已等候多时,有数十人跟着,一看武功都不低。 和宋听檐一道下来的武生虽然年少,一柄重刀悬在腰间,若是没几分力气,只怕连提都提不动,更不必提背着行走自如,想来武学造诣颇高。 夭枝倒不担心此行会扰乱命簿,她只是司命,并不算在凡间的簿子中,凡间的种种她再多的也不过就是匆匆一笔的过客,没有面目。 武生见她过来,便握着刀柄往她这处走来,“传闻符老先生神机妙算,卦卦皆准,不知是否属实?” 夭枝如实开口,“你若是有想问的可以问我,我亦卦卦皆准。” 此话虽然属实,在旁人耳里却是狂妄至极。 贺浮愣住,片刻后开口,“那最好是如符老先生所说,姑娘造诣更甚,毕竟这乌古族实在凶险。” 夭枝看向他,“你不信我吗?” 贺浮自幼习武,从来直来直往,拼的都是真本事,“怨不得我不信,姑娘瞧着年岁不大,更没有什么事让我们瞧见,自然是疑惑的,姑娘若是真如自己所说,不如展示一番。” “那倒也是。”夭枝颇为理解,她随手摘下一根草,“那便遇事再说罢,如今我懒得展示。” 贺浮见她这般,越发不信任其能力,一时忧心忡忡。 夭枝看向马车那微微拂起的车帘子,只见一抹衣袍,上面绣着精细的同色纹路,细看才能觉出巧夺天工,此人太过好看,才让人忽略身上穿的衣衫何其贵重难见。 她靠近贺浮,低声开口,“救你家公子的女子呢,怎不见人?” 贺浮微微一顿,神色一变,“你怎知晓此事?” 夭枝满眼坦然,“自然是算出来的,你就说有没有女子救你家公子?” 贺浮眼含惊讶,喃喃回道,“有……她一闺中小姐私自出府,公子已着人送她回家去了。” “送回去了,娇滴滴的美人就这么送回去了?”夭枝大为不解,这不止和命簿发展不同,和戏文里写的也不同。 戏文里写的书生公子,可都是难过美人关的,但凡过得了这关的,都是有难言之隐的,不是断袖,就是有隐疾…… 命簿里可没有写他有心悦的男子,他自然不可能是断袖,那么……是不行? 他那日说不行,她就该猜到的,她看过许多戏文,知道这是男子的尊严,稍微有点行的,都不会说不行。 他既说了不行,那真的就是一点都不行…… 夭枝点了点下巴,颇为感叹,“你家公子这隐疾未曾治吗?” 贺浮一愣,“什么?” 夭枝以为他不明白,低声解释,“就是不能人道。” 贺浮片刻面露惊愕,颇有些花容失色,他睁大眼,“……你胡说什么?” 夭枝见他不信,加大力度,“怎是胡说,算命乃我山门基本功,怎么可能说错,只是此事你可不要说出去,免得伤人自尊。” 贺浮一时竟无法反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你简直胡说……” 夭枝看向他,叹了口气,显然他并不懂透过事物看本质的道理,“人,你太单纯了。” 贺浮:“……” 贺浮:“?” “小贺公子。” 温和清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贺浮乍一听到声音,惊了一下,神情颇为复杂,当即行至马车旁,“公子……公子有何吩咐?” “山路难行,扶夭姑娘上马车一道同行。” 贺浮闻言看了夭枝一眼,颇有几分心虚,“是……” 夭枝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十分坦然走到马车旁,将包袱先扔了进去。 她拉着一张脸,不是很欢喜,既有马车便该早早驶上来,下山都走了大半路,平白折腾树。 … 马车缓缓往前,偶有春风吹起帘子,一角山峦映入眼帘。 夭枝坐在宋听檐对面,看见风拂起他身后的车帘子,接连拂过他的发丝,隐约间一缕檀香,颇为雅致,让马车内的安静有了一丝流动。 他安安静静看书,便是坐在面前,也是自来疏离,叫人不敢亲近。 夭枝看了眼他胸口,也不见伤口如何,那药应当让他恢复得很好,都没歇息多久便来了这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人,你的伤如何了?” 马车里静默一瞬,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似含轻惑,不过并未开口问,他温和答道,颇为平易近人,“已经无碍,只是……”他说着视线落在她面上,话间浅浅,“府医说此箭直穿心门,应当必死无疑,却不想如皮外之伤一般,竟无大碍,叫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姑娘可能解答?” 夭枝脸都听白了,哪还有什么心思解答?竟然是射中心口,难怪他当时气息渐弱,好在有老君的续魂丹,果然有些银钱是不能省的。 她摇摇头,茫然状,“我亦不知呢,许是公子异于常人。” 他看着她许久,并未再开口,视线回落书上。 车轮压过山间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远处山野间一阵清风拂面,带有草木清新气息。 “姑娘昨日何故离开?”他视线未曾移开书页,似闲来无事只问了句。 夭枝沉默,总不能说是为了防止自己抠药罢? 她想了想,开口颇为坦诚,“我怕你有事便先走了,万一你死了我可无处说理。” 他翻书的手停住,抬眼看来,眼神似春风拂玉湖,他面若冠玉,比之那深夜之间模糊所视,容色更甚,“我看姑娘并不像怕事之人。”他以手合书,慢条斯理,“毕竟没有哪个姑娘能当面说出求色之意。” 她对上他的视线,他模样看着如沐春风般,眼神亦温和有度,却像是能看透人,似乎早就看出她说的是谎话。 夭枝当即面色沉重,“我算出了你有难言之隐。”她说着,视线下移暗示道,“再留下去,你岂不难堪?” 他身姿修长,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是长腿窄腰,玉带束腰显得腿越发修长。 他察觉她的视线,被这般看着,竟依旧八风不动平静,闲适开口问,轻哦一声,“何以难堪?” 他竟还要问,她即便是颗盆栽,也知道这事颇为伤人自尊,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说的! 师兄叫她良善些,她自也是个会体谅人的。 她很善解人意地避开这个话题,“伤自尊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不如我替你算上一卦,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什么想要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听檐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随手放下手中的书,“我无所求,倒是想要知道姑娘所说的难言之隐是什么?” 此人不好糊弄啊,罢了,反正是他的尊严,又不是她的。 凡人有七情六欲,她往日好歹也是在姻缘庙前修炼过的,自然不可能一窍不通。 她拉住他的衣摆,示意他靠近些。 此人倒没有拒绝,颇为和善,微微俯身过来。 她压低声音,“我能替公子治不举之症,我们掌门私底下有卖一种药,此药男子才能吃。” 这事可不算破坏凡人命数,她只是治疗了他的不举之症,命簿写他六亲无缘,他命里是不会有子嗣的,对于命数没有任何问题。 宋听檐动作一顿,马车外的贺浮一脸呆滞,他骑着马离远了些,唯恐被波及。 马车里,良久的静默之后,他微微直起身,看着她慢慢道,“何人告诉你……” 他似乎难得有些说不出来话,显然往日并不会在嘴上吃亏。 他敛眉几许,未言半字。 夭枝拽着他的衣摆,非常明白他的处境,“我知道此事不宜宣扬,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公子可以放心我的为人,很多人都找我们掌门买,不熟的人可不卖。” 宋听檐看过来久久没有说话,神情颇有几分高深莫测,忽然他笑了,更像是气笑了,“你们山门不是修行为紧吗,怎还卖起了壮阳药?” 夭枝本还藏着掖着,没想到他竟这般坦荡讲出来。 倒是她有些拘谨了。 她摆了摆手,倒没什么不好意思,反正丢的是掌门的脸,“修行那也要吃饭不是,这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不做点偏门生意怎么赚银钱?” 其实他们掌门什么药都可以炼出来,只是长生续命这种药是不敢在凡间卖的,那是扰乱生死的大罪。 “你若是想要,我自然可以帮你走走后门,毕竟我们相识一场。” 宋听檐听闻此言,看她片刻,平静道了一字,“好。” 夭枝见他的眼神,说不出那感觉。 怎的好像并没有特别欢喜,这等病症若是能得到医治,不应该欢天喜地吗? 唉,凡人还是有点难琢磨呀。 第5章 她性子纯真,自不会是那般意思。 阳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眉眼间晃,她微微睁开眼,隐约间听到外头人声。 应是正午,缝隙间日头微晃,马车内依旧闲适,忽听身旁人缓声道,“先在此处歇息,休整之后启程去乌古族。” 夭枝伸展了身子,抱着包袱掀开马车帘子,一跃而下。 郊外的客栈来来往往皆是贩夫走卒,显得时辰更加匆忙。 “簿辞哥哥。”忽听不远处一女声传来,若空谷莺啼。 夭枝抬眼看去,女子年纪不大,一身劲装,马尾高束,皮相却偏柔美。 夭枝一眼就知道,此人便是昨夜命定救宋听檐的女子,洛疏姣。 她从客栈里出来,显然是等了许久,往马车这边快步跑来,看见夭枝跳下马车有些疑惑,不过注意力很快就到了宋听檐身上,“簿辞哥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宋听檐从马车上下来,扶他下马车的贺浮看见女子先皱了眉,“不是说了让你先行回京都,怎又回来了,我们此行凶险,没法带着你。” 洛疏姣连忙摇头,“并不是故意回来,是我们路上遇到了贼人,所幸有个异族人救了我们,才脱了险。”她说着,抬手指向身后跟着出来的年轻男子,与他们中原的着装完全不同,身上皆是银饰,额头还系着额饰,是苗疆一族。 她说着又低声开口,“簿辞哥哥,小贺哥哥,他正好也要去乌古族,可以与我们此行同去,路上凶险他也可以帮我们。” 贺浮根本不信,“他怎知我们要去乌古族,又怎会平白无故帮我们?” 此言一出,那男子顿住脚步。 宋听檐看向年轻男子片刻,缓而开口,已算是拒绝,“救命之恩应当相谢,此行并未带其他,不知答谢千金,阁下可愿收下?” 贺浮当即明白,去马车后头拉下一个箱子,打开来果然金锭无数。 洛疏姣见他们这般,忙开口,“我不曾说漏什么,是他自己说什么要回乌古族,说那是他向往之处,我多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与我们是同行的。” 宋听檐闻言看向那男子,并未阻止其解释。 年轻男子见状往这边走近,双手抱拳,做了一个中原人的礼,他看向宋听檐,显然看出来谁才是他们这一行人中的决策人。 “贵人放心,我对你们绝无恶意,我自幼跟着母亲对于乌古族的事皆有所知,你们外行人若要去乌古族,这途中虫蛇蛊蚁皆是凶险,稍有不慎就能送了性命。” 贺浮闻言停下动作,微微皱眉,显然知道其中厉害。 宋听檐闻言却是开口婉拒,一看便是替人着想的君子,“此行山高路远,路途凶险,若是带上你,恐怕会害了你的性命,我们自然不能做这恶事。” 贺浮也当即开口,“我们备了雄黄粉,还有许多驱毒虫的药粉,这位兄台不必担心。”他说着将一箱金子合上,推到男子面前,“兄台救了我们的世家妹妹,我家公子万分感谢,若还有什么需要,皆可与我说。” “可是他……”洛疏姣还要说什么,贺浮已然看去,眼神严厉,她自不敢再多言。 宋听檐对年轻男子微微颔首,往里面走去。 洛疏姣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表示感谢。 年轻男子站在箱子旁却完全不在意钱财,反而一笑上前,显然执意要与他们同行,“乌古族以山养蛊,以水蓄毒,喜用活人祭祀。苗疆擅蛊,乌古族又是苗疆一带最神秘危险的种族,其养的蛊虫更是凶残无比,区区雄黄粉恐怕没有办法驱逐一二。” 先不论那些巫蛊之术有多么吓人,就是这活人祭祀,也是摆明了鬼门关一日游。 几人停下脚步,宋听檐转头看向他,贺浮闻言在一旁低声道,“公子,这些异族人极为奸诈狡猾,我兄长久居边塞,还会常常着了这些人的道……” 宋听檐却微微抬手,似乎才堪堪转变了主意,“我知晓,只是此行凶险,又岂能不顾全你们的性命? 贺浮闻言动容,再如何说,他们公子身份何其尊贵,能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中,岂能叫人不感动。 宋听檐回转走近年轻男子,“不知阁下有何办法?” “乌古族神秘无人敢进,就是因为其地势易守难攻成碗状,周围皆是高山环绕,路势蜿蜒曲折又有毒障迷雾,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便越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领你们去,比起你们自己找的路要快上十数日,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夭枝听在耳里,便知此人鬼话连篇,必有所谋。 因为命薄中有写这条路。 乌古族唯一的近路便是横穿整个丛林,里头什么东西都有,就是个大型的养蛊之地,便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是沾了剧毒,咬一小口便得问问黄泉鬼差几时来接?这分明是去地府的近道。 夭枝欲言又止,最终没开口,她是仙官,既定命数未偏离,不能出手。 贺浮显然很担心,“公子,此人忽然出现,并不知底细。” 宋听檐微微摇头,却不在乎,“能快上十数日,对于祖母只有益处没有害处,更何况哪条路都有凶险,倒不如走近的。” 贺浮闻言不敢再阻止。 夭枝不由感慨,此人胆子真是比天还大,看着斯斯文文却这般不怕死,难怪夜半在林中被刺杀都面不改色。 他必定是常在阎王殿外忽闪忽闪的人,连阎王都脸熟这厮。 年轻男子笑起来,显然很高兴他们能同意,似乎为了避免他们不信又开口解释,“贵人放心,我绝无恶意,我名唤世贝,此行只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乌古族,若能见到最神秘的蛊术也是此生无憾,但我一人着实害怕,他们很欢迎中原人,我跟着你们也不会惹他们讨厌……” 宋听檐却笑起,和善开口阻止了他的交代,“我等既与你同去,便是全然信你,绝不会有半分怀疑。” 夭枝闻言看着宋听檐心中莫名疑惑,以其这般出身的人,当真会如此平易近人吗? 世贝一顿便又笑言,“中原果然出君子,那便多谢贵人体谅。” 夭枝听得差不多了,便先行进了客栈,她只觉这苗疆男子笑起来叫人不太安心,总觉颇为阴森。 一行人进了客栈,贺浮先行去了厨房,他们刚刚遇到刺杀,如今衣食住行,都需一一过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小二将他们请到雅间,此处依山伴水,窗外绿竹青山,风光极盛。 宋听檐在位置上坐下,洛疏姣就坐在窗边,看见夭枝才后知后觉问道,“这位姑娘是?” 宋听檐拿过一旁护卫端上来的茶壶斟茶,那茶显然价值千金,茶壶茶盏皆是名品,“此去无相门请神算子,只是老先生身子虚弱,便派着他门中弟子前来,这位夭枝姑娘便是。” 夭枝听了有些新奇,没成想她去九重天的那一阵子,掌门还在民间混了个神算子的名号。 洛疏姣看向她,有些新奇,“原来是无相门的人,那你也会算命吗?” “我算姻缘最是拿手。”夭枝在空位坐下。 洛疏姣瞬间来了兴趣,正要开口问,看了眼宋听檐,面上一片薄红,不好意思问,只能推脱说了一句,“竟这般厉害,还能算出姻缘。” 宋听檐将茶斟满递给他们。 世贝接过茶道了谢却没有喝,显然不是能轻易相信人的人。 夭枝端着手里的茶,她喝茶树的头发难免有些怪怪的…… 他们山门后头有一群茶树灵怪,平日里也不着重修炼,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头发摘下来待客。 且是初生的那批头发最是贵重娇嫩。 夭枝每日风吹雨打,总怕自己秃完了,而他们却有种不薅秃自己不善罢甘休的做派,那头发摘下是晒了又晒,炒了又炒,很是能折腾。 她每每问起,他们总说她粗鄙不堪,合该当个摆设玩意儿,这般附庸风雅的文雅事儿与她总是没有相关的。 夭枝自然不懂这等风雅,只旁的不说,那茶香味确实醉人。 她往日没心情这般附庸风雅,如今闲着便生好奇,只能咬牙一口干了茶,表情颇为古怪。 其余三人要么不喝,要么慢条斯理的品茶,见她一口干了,一时间皆看向她。 这般绝顶的茶叶,如牛豪饮,着实糟蹋。 夭枝见他们看过来,不疑有他,“怎么了,想要我给你们算算姻缘?” 夭枝说着便看向了洛疏姣,凡人姑娘家年纪少,面皮自然也薄。 洛疏姣不好意思让她算自己的,她看了一眼宋听檐,“不若算算簿辞哥哥的。” 夭枝从善如流看向宋听檐,“你可要算一算?” 宋听檐指腹轻碰茶盏,修长的手指抚过杯盏,“不必,我对此并不好奇。” 夭枝有些感叹,她非常能体谅,那方面都没治好,如何有心思去想姻缘,愁都要愁死了罢? 她提到这些问题,简直是伤口上撒盐,她要道德些。 她当即诚恳认真地看向宋听檐,视线在他身上瞟过去,若在他们观赏物这行也堪称极品,不行确实可惜,她明示道,“人放心,你那事包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身旁两人皆看着他们,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宋听檐显然听明白她的意思,他抬眼看来对上她的视线,沉默片刻,放下手中茶盏,抬手将自己的衣领拢了拢,似防着什么。 夭枝见他这般有些疑惑,也不冷啊,拢这么严实做甚? 世贝倒有些感兴趣,“不若姑娘给我算上一算我未来的娘子有几个?” 夭枝心中想着壮阳药的事,闻言诚恳开口,“你不必算,冲你这句话,你这辈子和离三十次。” 世贝的笑容僵在脸上,洛疏姣惊讶过后忍不住笑出来。 饭过后,便是准备东西,换了路线,多了人自然要多做准备,在客栈怎么也得待上一日。 世贝倒是充分发挥了他的作用,毕竟这段路程他熟悉,也知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贺浮也多少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有这么一个苗疆人在身旁,自然是比他们中原人多熟悉这处,用到的地方必然也多。 只是那夭枝,他着实是不解,他不理解这个人,更不理解那个无相门…… “公子,我觉得夭姑娘有些奇怪。” 客栈后院视野宽阔,山间郁郁葱葱,檐下清风拂面,却有一只散养的犬儿,如斗鸡般活跃,叫唤不停。 “汪汪汪!” 宋听檐看了一眼,并未在意,“何以见得?” 贺浮细想好像又说不出,“她总是人啊人的叫我们,好似并没有把我们当人看。”他看向一旁的狗,伸手指去,“就好似叫狗一般随意。” 换而言之,就是看他们如看狗一般。 贺浮名门望族出身,走到哪处都是礼遇,哪受得了这般? 一旁犬鸣不止。 宋听檐闻言一笑,平和安抚道,“莫要多想,久居山野之人难免不同于世,夭姑娘性子纯真,自不会是这般意思。” 贺浮自觉失言,闻言便也放下疑惑。 罢了,确实不同,她叫什么便是什么罢。 他才应声,夭枝便从客栈里出来,她茶足饭饱伸了个懒腰,看了眼他们未开口,显然不是来找他们的。 她伸完懒腰,看向那边不停吠叫的狗,挥了挥衣袖,懒洋洋指挥道,“狗,上一边儿去叫唤,吵得我脑仁生疼。” 宋听檐:“……” 贺浮:“…………” 第6章 不准再叫人。 夭枝转头看向他们,见他们一脸无言,便知晓恐怕是自己打扰了他们说话。 她便笑了笑,她虽是盆栽,可眼力见儿在观赏物中还是数一数二的,她挥了挥衣袖,驱使狗一般,“人,继续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 贺浮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无话可说,便又欲言又止…… 宋听檐闻言不住一笑,显然是气笑了。 夭枝见他们这般一脸疑惑,抬头见信鸽飞来,当即转身进了客栈,没多耽误径直上了楼。 她进了准备好的房间推开窗户,果然师兄的信鸽已然飞回。 她在马车上与宋听檐说完此事,便传信回山门,做生意怎么也得积极些。 尤其是宋听檐这样的大客人,手指缝漏出来的东西,都够他们山门吃上两三年。 信鸽从半空中慢慢落下,停在了窗沿上。 信鸽的爪上绑着一个小药瓶,她刚拿下,信鸽便开口说话,传来的是师兄的声音。 一开口就报了个大价格,这一瓶药是准备翻倍卖她了。 滁皆山作为一个唯一,她看着他从人到狗,又从狗到人的师兄,他是真的狗啊。 同门的钱也要赚。 夭枝听着他在那头拨弄算盘,“师兄,我们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妹,你何至于算得这般清楚?” 滁皆山那处的算盘声停下,“怎么,我有钱吗?你有钱吗?有吗,有吗,有吗?” 三连质问叫夭枝回答不出来,她没有,一个枯木摆设能有什么钱,头上能长几片叶儿都是富余了。 凡间到处都要花银钱,他们是可以变出银钱,但若是花出去,这多出来的银钱就可能引起大乱子,扰乱命数便完了,他们需得谨慎小心。 滁皆山在那处喋喋不休,“我们山门出来的哪一个不穷,你知不知道下凡办差是要自己垫付银钱的,若是开支太大,以司命殿那抠门程度,很可能不报销,我不算清楚点,怎么维持生计? 山门穷得叮当响,掌门有点银钱就捣鼓在修整大门上,日子过得是吃两顿饿十顿,你快把欠条签了,多赚点银钱回来才是正经。” 夭枝听到这话内心感慨,好在他们原身并不值钱,否则掌门恐怕早早就把他们卖了换银钱。 夭枝拿着药瓶出门,往楼下去,迎面就看见步上楼梯的宋听檐。 “人!东西到了!” 她快步下去,兴冲冲在楼梯拐角处迎上他。 宋听檐站在原地,闲适看向她跑近,慢条斯理平静道,“不准再叫人。” 夭枝止住脚,闻言疑惑。 贺浮当即咬牙切齿开口,“叫我家公子叫公子!叫我可叫小贺,岂能如此人狗乱叫啊!” 夭枝一脸茫茫然,她何时叫他们狗了? 她细细思索,应当没有,她作为树还是很有礼貌的啊。 宋听檐自不再此话题久留,看向她手中的小瓷瓶,“何物?” 夭枝当即回转神来,拿着药瓶递去,悄悄道,“此药便是我山门的招牌,男人梦寐以求的灵药。” “哦,这般快便有了?”宋听檐微一扬眉,修长皙白的手接过药瓶,垂眼端详。 “师兄托信鸽送来~”夭枝视线下意识落在他脸上,此人是当真好看,这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长得清隽惑人,可惜不是真男人…… 宋听檐看过之后,将药往一旁递去,“小贺公子看看。” 贺浮本做壁上观,闻言愣了一愣,接过药瓶虽有些不解怎么看,但以他的理解自然是打开瓶盖去闻。 这一闻,那刺鼻的味道便直冲天灵盖,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他当即扑向旁边的木梯栏干呕起来,他呕到面目扭曲,颇为难言,“公子?” 宋听檐缓步上前,抬手盖起药瓶,“只是让你看看,怎打开去闻?” 贺浮虽有些委屈,可公子当真只是让他看看,是他自己鲁莽了,“是我未领悟公子的意思,这味道着实是难闻……” 他世家出身,自是没吃过这般苦,这难以形容的味道能让他三日都吃不下饭。 他站在旁边又是扣栏杆,又是深呼吸,颇有些上窜下跳的意味。 宋听檐抬眼看来,“药这般呛人,不知有何药材?” 夭枝笑着开口,“此乃秘方,不可告知公子,否则我们山门怎么做生意?” 宋听檐闻言了然,不再开口。 身后贺浮恢复几许,伸手摸向钱袋,才想起来腰间空空,“夭姑娘,这买药的银钱一会儿让下人给您送去。” “客气了,银钱本就无所谓,只要公子好便好。”夭枝自然知道凡人那些人情世故,这番推脱之词,她是学的融会贯通。 毕竟往日在山间当摆设时,此话听得最多,往往掌门这般说了,给的银钱便更多。 她心满意足离开。 宋听檐看向贺浮手中的药瓶,“去查查这无相门是怎么一回事?” 名门正派是不可能去卖这些东西的,只有行骗的江湖术士才会卖。 而正派但凡有些本事的都不好意思沾染这些,唯恐玷污了名声。 这无相门只怕有所不同。 他抬手按向胸前伤口,自不相信这般重的伤却能一夜之间便好全…… 贺浮当即应声,他小心拿着药瓶,犹豫片刻,上前低声问,“公子,这药您真的不试试,万一有效?” 他这话音刚落,宋听檐的视线微抬,落在他脸上,“小贺公子如今分外活泼?” 贺浮眉心一跳,莫名害怕公子慢声叫他小贺公子,他当机立断,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公子!我立刻着人就去查!” - 休整之后,准备妥当,一行人便要出发去乌古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世贝已然换了中原人的行头,将特制的药粉递给他们,嘱咐他们撒满全身。 他如今言行举止与原来判若两人,活脱脱一个中原人,话中警惕,“各位,我替你们带路,可不要将我是苗疆人的事说出来,他们厌恶非同族的苗疆人,恐会因此拖累你们。” 宋听檐微微颔首,“世兄放心,我等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世贝显然很是满意他温和好说话,“那我们就启程罢。”他看了眼后面两个侍从抬着极大的箱子,里面必然是奇珍异宝。 宋听檐见他看着,平和开口解释,“这是给乌古族族长的见面礼,我们要去求药,自然要礼物相赠。” “贵人考虑周全。”世贝闻言点头表示理解,他看见夭枝出来,又看向宋听檐,“此行路途凶险,确定要带女子这样的累赘?” 夭枝不爱听这话,虽说他们山门出废物,但那是对于神仙来说,对于凡人,他们可都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她闻言白了一眼,懒得理会。 世贝看她竟这般态度,脸色瞬间阴沉几分,“你不能去,若是带着你这个累赘必会害死我们。” 夭枝本不想理会,见他喋喋不休,“你既这般怕死就不必去。” 世贝扯嘴一笑,傲慢不屑,“此去乌古族千山万险,便是芝麻大的虫子都能要了人的命,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谁死可不一定,你与我的寿数相比,乃是短寿。”夭枝懒洋洋一句,惹得世贝越发阴沉。 原是清秀一张脸,下一秒满眼阴翳,“你胆敢咒我……!” 夭枝一脸茫茫然,她说的是实话啊,她一棵树,年岁极长,谁能比她活的久? 可惜凡人总不爱听实话。 “二位莫要动气。”宋听檐走近来开口劝之,“世贝兄,此乃我特地去请的高人,如遇危险,自能相帮。” 世贝听宋听檐开口,也不好再说,转而笑脸,“贵人开口我自然听从,只盼这女子别丢了性命,不然还要连累我们找地方埋她。” 夭枝闻言越觉此人古怪阴森,像山门里头的变色龙,一会儿变个色,最是能说会道,只怕对宋听檐所说的,从头到尾没一句真话。宋听檐听世贝所言,却是一笑,半点不担心,看向她开口夸道,“世兄不必担心,夭姑娘最会保全自己。” 夭枝到嘴的话卡在喉头,总感觉这不像在夸她? 她再瞅去,宋听檐已然往前走去,像是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夭枝便也不再多想,上前与他们一同骑马前行,他们山门本就在苗疆边上,也有苗疆人来往此处,掌门名声在外,是以宋听檐才会找到他们这一处。 此处离乌古族其实不远,但乌古族环山绕水,山峰极其险峻,根本无法攀登,若要绕路必要行至数十日,还不加路途难行,容易迷路等外因。 世贝带他们走的这条路,乃是雨林环绕,其中树木皆是苍天大树,最高可至六十余米长,常年不见天日,进入其中便是黑夜,什么毒物都有,是以从来不敢有人走这条捷径。 毕竟走这条捷径确实会快很多,比常人要到阎王殿的速度快上数十倍左右罢…… 他们快马加鞭,半日功夫便到了雨林外,此处林深路窄,想要进去必须弃马。 夭枝依依不舍下了马,这么长的路得靠自己走,着实累树。 贺浮下了马看向里面,如此青天白日,这林子却见不到底,入目之处皆是墨色,再到深处,更如浓到发紫的墨汁,能轻易吞噬所有人。 他虽年纪少,但战场也上过,武功又高,胆子奇大无比,但如此险地还未曾进过,一时只觉危险不妥,“公子,此路……此路着实不妥……” 世贝也下了马,“贵人可要想好,此路九死一生,我虽然必定能护你们周全,但不会勉强你们,免得到了半路,你们又临阵退缩。”他走到雨林前,已然能感到里面阴冷的湿意,潮湿至极,“反正无论你们去不去,这条路我是必然要走的。” 宋听檐从马上下来,缓步上前,见这里头情形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带路罢,此去生死无忧,况且别的路也未必绝对安全。” 贺浮闻言也不敢再开口阻止。 世贝显然很满意他的决定,开口说道:“进去以后不要带火把,会引来不该引来的毒物,里面的任何水都不要碰,碰到虫蛇蚁兽,即便是小如蚂蚁也一定要避开。” 贺浮和两个侍从瞬间面色肃然,如临大敌。 只有宋听檐没有太多表情,看起来如游山玩水般闲适,不知是自幼到大养尊处优,对于这般近在眼前的危险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他心思藏得深,根本生死无惧。 夭枝倒是有些新奇里头的物种,往日虽说没有呆过这样的环境,但也差不离多少,什么牛鬼蛇神的玩意儿她可都是见过的,沾毒的也不少。 只可惜都命短,她不动都能熬死所有对手,诚然论比寿命,是很少有玩意儿能比得过树的,唯一一只王八都被她熬死了。 他们一行人往里走去,才几步周围便暗了下来,身旁树木藤草肆意交缠,环绕如同蛛网,往上缠绕而去只为争得一丝日光,极为扭曲诡异。树高到望不到头,把底下的日光全部挡去,如同夜深未近天明,厚蓝间染上一层雾霾。 他们每走一步都有粘腻水意,满地都是雨林沼泽的腥臭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林中安静至极,忽然身后传来一丝细微声响。 贺浮当即拔刀一跃而去,接着就传来一女声尖叫,极为耳熟。 他们往那处走去,竟是洛疏姣,她竟一个人偷偷跟过来。 贺浮见到她,气怒至极,“你跟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自己回京都!” 洛疏姣一身短打,身后背了一柄剑,“此去京都太过遥远,万一路上又碰到坏人怎么办,还不如与你们一道,我们一同来一同回,岂不安全?” 贺浮气得拿刀拍了一旁的树干,竟只听刀的动静,不见树的声响,极端诡异。 他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此路有多凶险,若是出了事如何与你家中长辈交代,你现在就出去!” “我也会武功,不需要你们护着!”洛疏姣倔强开口。 世贝神情不耐至极,奈何洛疏姣他最先结识,自不好说什么。 贺浮气恼非常,转头看向宋听檐,“公子,这如何是好!” 洛疏姣上前看向宋听檐,“簿辞哥哥,就让我跟着你们罢,刚头这一路走来,再让我回去,我已不认得路。” 宋听檐闻言神色依旧平和,万事临于面前皆是平静温和,“如今你自己回去,迷路难免危险,小贺公子,你护着她便是。” “可是公子你呢……”贺浮急道。 “我无妨。”宋听檐言简意赅,显然不打算在此地多逗留,他转身看向世贝,“世贝兄,请带路罢。” 世贝看了眼洛疏姣,眼里不解,只觉找死的还不少,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前带路。 贺浮一时左右为难,他此行职责便是保护公子,怎能护着世家妹妹,而置公子安危不顾? 可是不顾世家妹妹,他又于心不忍,一时纠结万分。 洛疏姣得了同行的允许,心情极好,在她看来如今才有冒险的刺激,她看向贺浮,“小贺哥哥,我不用你护着,你跟着簿辞哥哥便好,这才是你的职责。” “你还敢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贺浮怒然呵斥,但宋听檐他们已经往前走去,他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上。 不知不觉,洛疏姣便落后和夭枝一道,身后两个侍从提着箱子垫后,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提着这么重的箱子竟然如履平地,呼吸都不见重。 黑暗中往前走,忽而听见几声清脆蛙叫,虫鸣窸窣声传来,在幽静的林子中格外诡异。 带头的世贝本是疾快前行,如今却慢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极为紧张。 贺浮握紧手中的刀,微微往前挡着横出的草枝,一步步慢慢前行。 宋听檐一如既往的从容平静,仿佛如今步于山水间。 夭枝前面的洛疏姣握紧手中剑柄,下意识伸手去扶旁边的树干。 那树干有一个极隐秘的小树洞,里面很轻微的毒蚁虫啃咬声响,凡人根本听不见。 夭枝本不打算管闲事,只是见这姑娘细皮嫩肉,便微微抬手隔开了她要扶树的手,从她身旁经过,像是无意。 洛疏姣紧张至极,看了眼便收回手,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宋听檐看了这处一眼,视线落在树干上,本来干净的树干忽然爬出一只极小的鲜红蚂蚁,动作极快,眨眼便不见了,若是咬到人,只怕都察觉不出何处受伤便断息。 他看了眼夭枝若有所思,片刻后收回视线,如若未曾察觉。 前面虫子的窸窣声越来越响,世贝当即压低声音,俯下身,“不要动。” 众人顿住脚步,安静得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世贝伸手拉下腰带上挂着的红釉小瓶,打开红色布塞,快速俯下身,将手中的药瓶口朝向外出地面。 很快,一个裹得密密麻麻的球滚了出来,下一刻,落叶之上竟是无数只纤细的蛊虫叠加在一起。 快速散开,密密麻麻,无限叠生数万只。 蛊虫四处攀爬,很快传来虫子的啃咬之声,那四面八方的蛙叫虫鸣都没了。 世贝站起身,竟没了方才的如临大敌,“走。” “是什么东西?”贺浮忍不住低声问。 “毒蚁。”世贝一边辨认方向,一边往前走,他少年声音因为压得极低,显得格外诡异,“虽然细小,却最是恐怖,无孔不入,若是叫他接触到的人,顷刻之间就能变成一堆渣,连骨头都给吃得不剩。” 贺浮闻言禁声,面色凝重,洛疏姣当即伸手抖了抖衣裳,生怕不小心沾上。 他们继续往前,果然几步后就看到了半人高的蚁窝,一半在土里,一半露在外头,毒蚁已经被蛊虫洗劫一空,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孔叫人毛骨悚然。 洛疏姣忍不住往她这边靠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夭枝轻咦了一声,若是原形也就随便捏,可如今化成人形,就这么一点薄薄的皮,捏过来着实是有些疼啊。 洛疏姣意识到自己不妥,连忙收回手,“对不住。” “无事,你若是害怕,便跟紧他们。” 洛疏姣闻言点头警惕,快步跟上。 世贝砍掉前面缠绕的藤蔓,“快走罢,此处不宜久留。” 夭枝看着洛疏姣跟着宋听檐,二人倒也是极为登对,命薄上写着他们二人乃是青梅竹马,只是后头的磨难极多,这洛疏姣就是宋听檐到死都求而不得的人。 只是如今竟看不出二人半分情愫。 夭枝看了眼宋听檐,忍不住摇头,果然还是得先把他不能人道一事治好罢,不然这般如何发展情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夭枝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疼叫,紧接着是箱子砸落在地的声响,是身后的两个侍从。 她转头看去,一个侍从已然扶着腿,倒地翻滚,疼得额间青筋暴起。 众人正要上前,世贝大喝一声,“不要动!”他说着连忙上前俯下身,一把撕开他的裤脚,小腿之上竟然贴着一只透明血色的虫正在蠕动,似乎要往肉里钻去。 宋听檐上前一看,面露肃然。 一旁的侍从连忙开口解释,“公子,老莫方才一脚踩到水里,没过了小腿。” 宋听檐闻言敛眉,贺浮一听急得不行,“你们怎么不早说,明知这处如此危险!” 常坻面色一白,显然没有想到这般严重。 贺浮话音刚落,世贝已经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快速挥下,顷刻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侍卫的半条腿便被砍了下来。 老莫抱着腿,疼得连惨叫都几近失声。 如此场面惹得洛疏姣后退一步,差点没站住脚。 贺浮当即上前,拽过世贝的衣领,“你干什么!” “贺浮。”宋听檐开口,贺浮才松了手。 世贝拿衣袖擦干净带血的匕首,显然没觉得有问题,“这虫一旦钻进肉里,如蛆附骨啃食筋骨,如果强行拨出,虫身的毒沾了皮肉,顷刻间就能毙命,拖得越久,砍的地方越多,如今只是砍到小腿,再晚一点连半身都保不住。” 一时间,众人寂静。 这般情形谁人不怕,因为一只小小的虫子竟然要失去一条腿。 洛疏姣也没了冒险的刺激兴奋,面色苍白得吓人。 如今其中一个侍从少了一条腿,自然没有办法赶路。 常坻替他包扎,老莫疼过之后看向宋听檐,“公子先行,不必管属下。” 众人皆是安静下来,林中的寂静如一只无形的手,悬在脖颈之上,令人头皮发麻。 留他一人在此,必是等死。 可乌古族不能不去。 宋听檐看向老莫,“这处暂时安全,你留在此地等着。”他说着看向常坻,“你留下来照应。” “公子不可!”二人双双开口,本来缺了一个他就已然是大忌,如今把他们两个都留下,相当于少了两个帮手,前路更难。 “不必多言。”宋听檐一口回绝,看向世贝。 都是聪明人,世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从衣袖中拿出两个小药瓶,扔给常坻,“留在原地不要乱动,若是有什么东西来了,只管把这药瓶往地上一砸便是,还有这条血腿最好扔到远处的水里,免得招来什么东西,白色这瓶药止血,可以掩盖血气。” 少了两个帮手,那一箱东西自然也带不了。 一行人只能舍弃,继续前行,他们更加小心,便是叶上的露水都要躲避,行路极慢极难。 才到前处,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极其复杂的树棚,似巨型巢,像是故意搭建起来休憩的。 “这里有人来过吗?”洛疏姣有些好奇,想要往前看。 世贝瞳孔微收,当即伸手拦住,声音低到只有他们听得见,“别去!慢慢往后退,万不要发出声响!” 他如此慌乱的声音,显然是如临大敌,众人闻言慢慢后退。 他们一边后退,一边往前看去,那树棚深处隐隐约约在抖动。 定睛一看,无数只鲜艳小蛇在其中挪动。 竟是一个巨型蛇窝! 第7章 退吾身后! 难怪世贝如此惊慌。 众人轻轻往后退,不知谁不小心踩到了枯树枝,“啪嗒”一声,树枝折断。 周围一阵死寂。 声音在幽静的雨林里极为明显,蛇窝那处明显静了一瞬。 世贝呼吸一窒,贺浮瞳孔骤缩。 黑暗中洛疏姣声音明显发颤,极度恐惧,“我不是故意的。” “该死!”世贝满眼阴翳,看向洛疏姣低声怒道,“坏事的女人!” 洛疏姣见此人忽然变了个人般,难免被吓到,眼眶泛红一动不敢动。 宋听檐抬手让洛疏姣退至身后,隔开世贝的视线,平和开口,“既到此处,生死由天。” 洛疏姣松了口气,连忙退到后头,用力咬唇,自责到了极点。 世贝对上宋听檐,只能恨恨地收回视线。 蛇窝那处安静过后,微微一动传来嘶嘶吐舌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下一刻,那蛇窝里就钻出了一条小蛇,蛇身倒三角,通身鲜艳赤红繁复纹路,黑眼珠子盯着他们这一处,乃是剧毒之物。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顿住脚步。 片刻后,那条小蛇又钻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蛇窝猛然动了一下,几乎是转息之间,所有的蛇都从蛇窝里钻了出来,密密麻麻而出,恐怖至极。 “离我近点!”世贝厉声说完,直接从包袱中掏出一个巨大的布袋,往地上撒了一圈褐色粉末,将所有人都围在这个圈内。 做完这些事以后,他将布袋里的药粉往上一扬,下落间洒满他们全身。 前面的蛇窝像泉水源头一样,源源不断的小蛇从里面钻出来。 往他们这处挪动爬来,如流水一般从他们脚边爬过,连树枝上头都挂满了蛇,冲着他们丝丝吐气,腥味极重,若不是有药粉,蛇群早已将他们淹没。 洛疏姣看着头顶挂下来密密麻麻的鲜艳小蛇,险些就要吐出来,她猛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不敢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夭枝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蛇爬过,嘶嘶吐舌声此起彼伏,树枝上挂下靠近的蛇,吐着舌头传来腥臭之味,着实难闻。 她抬眼看了眼旁边快要扭曲贴近的蛇,那小蛇被威压了一瞬,微微一顿颇有些委屈地退回去。 诚然她一个树仙站在这处,闻着它们半辈子不洗澡的腥臭味,没有胖揍这些小长虫已经是很给面了。 她修行数千年,什么玩意儿没见过,此情此景只是恶心了点,但对凡人来说,着实是胆寒。 贺浮面色惨白,握刀的手都用力到泛白。 可反观宋听檐这个全无武力傍身之人,竟也是面不改色,神情平静看着前面的蛇流。 蛇群快速爬过,微微带起的风劲轻轻拂过他的衣摆,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恐惧和慌乱。 夭枝觉得他这般是有些不对劲的,哪有寻常人是这样的,便是连世贝这般阴森阴鸷之人,面对此情此景都如临大敌,凝重紧绷,他却镇定自若,视生死如无物,似乎在他眼里,如此情形亦是司空见惯。 这情绪淡薄得太过了,便是神仙也少有做到这般的。 夭枝竟一时形容不出是何感觉,只觉若是连生死都撼动不了他的一丝情绪,那岂不是没有能让他害怕的东西? 蛇流来得快,去得也快,顷刻间便没了蛇的踪影,仿佛刚头这么多蛇并没有存在过一般。 空气中只有残留的阵阵腥味和粘腻闷热湿意,隐约还能听到嘶嘶声。 众人本还以为是听多了蛇群声,蛇群骤然消失,有些幻听,可仔细一觉,那声音分明离得很近! 他们转头一看,最近的大树上盘旋着一条如成年男子腰身一般粗的蛇,不似那些小蛇色彩鲜艳,它身上一圈圈深红色圈,蛇头形状长得很是奇怪,如岩石堆积般丑陋,吐着殷红的蛇信,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他们才看向它,蛇头便猛然往他们面前袭来。 世贝当即往旁边一躲,拿起匕首刺向蛇身,却刺了个空。 此蛇像是有了灵性,既不怕药粉,身形又快得看不清。 贺浮背脊都冒了一身冷汗,抽刀就冲了上去,几个来回险些被蛇缠绕住。 他们才出了药粉画的圈,那些消失的小蛇又忽然钻出来,竟是假意离去,这林子太是古怪,蛇竟也会使计诱饵。 药粉旁边全是小蛇,像是不要命般一层叠一层,碰到了药粉再换下一批,似乎想要将这些药粉挪开一个缺口。 洛疏姣颤抖着手,当即拿起手中剑,只要靠近的全都劈开钉死,一时间蛇尸堆成了小山。 夭枝这处却没有一只小蛇敢靠近,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动手,天规森严,人命蛇命皆不可由她扰乱。 宋听檐站在圈中看着远处那条盘旋树上的大蛇,依旧平静。 倒叫她越发好奇此人害怕时,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怎会有人永远可以平静温和,没有一丝情绪? 宋听檐安静看了片刻,缓声开口,“此蛇一直盘旋树上,必是地上有它不能沾染之物。” 确实,那条大蛇从始至终都没有下来过树,蛇头失重落下时,都极谨慎没有沾过地。 宋听檐快速扫了一眼地面,“试那片紫色野草。” 那树下面一片紫色的草,颜色极其罕见,地上全是紫色的汁,渗入水中,连泥土里都变成了暗紫色,蛇群皆避开此处。 贺浮听闻当即用刀切下一株草,一挑便甩到了蛇身上。 大蛇敏捷躲开,果然惧怕。 世贝当即抓住机会,快速撕下一角衣摆,往渗入紫色草汁水坑里一浸,抓起干净一角准确扔到了大蛇身上。 大蛇避无可避,沾染了不少水,片刻间,蛇身竟然冒了白烟,深深灼烧出几个大坑。 大蛇猛烈嘶吼,攻击越发生猛,直叫人全身发寒紧绷。 宋听檐言简意赅开口,“刀沾水不离水坑左右攻之蛇头,一人攻七寸。” 此蛇明显就是领头,必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截杀,否则他们只能葬身蛇腹。 蛇断七寸必死,为保此林中蛇古怪,断七寸还能反扑,保证斩入水坑之中连反咬一口的机会都不能给。 二人闻言一左一右利用偏地紫草水坑护着自己,分开进攻吸引蛇的注意力,另一人去攻七寸。 突然地面猛烈震动,摇晃起来。 几人险些没有站稳,洛疏姣一个重心不稳,摔向蛇山。 夭枝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一把拽了回来,下一刻便觉周围气息不对。 她思绪一顿,瞬间蹙眉。 他们匆忙之间,周围气息骤然一静,蛇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速离去,似乎怕惊怒什么…… 连那条难缠的大蛇慢慢收回蛇头,下一刻猛然往后退去,眨眼之间松开树干,匆忙逃窜,只来得及看见蛇尖尾巴快速没入林中。 夭枝左右看去,忽觉头顶上空微微风动。 下一刻,他们同时察觉抬头看去,那数十人才能环抱住的苍天大树上竟然盘踞了一条可遮天蔽日的巨蛇。 此蛇头如巨石般大,连外表都像岩石,像是沉寂了许久,微微睁开的琥珀色眼珠如湖一般,明明一眼就能望到底,却是深不见底,诡异神秘。 蟒蛇根本不可能长到这么大,这是开化了的魔物,是要成蛟了! 夭枝心中一紧,魔界的魔物怎会蛰伏在凡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这雨林对凡人来说是没有边际的大,但对于此等魔物来说,实在是连缩脚都费力。 夭枝呼吸猛然沉底,刚头那些小玩意儿和眼前这巨型魔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此魔物若是发狂,几个神仙恐怕都按不住! 魔蛇看着地上的草七零八落,似乎自己心爱的玩具被破坏了一般,愤怒到了极点,蛇身微微一紧,盘旋着的大树都隐隐开裂。 它猛然向天发出嘶嘶声,周围的参天大树都开始摇晃,回荡着嘶嘶声,震耳欲聋。 世贝看着巨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下一刻,他瞳孔骤缩,当即转身便往外跃去,不管不顾地逃命。 巨蛇身子微收,接着猛然向他们这边攻来,带着凛冽的风劲。 贺浮张目欲裂,手脚发软间想要举着手中的刀都费劲,抵抗根本是以卵击石。 凡人之力岂能胜蛟!自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蛇吞噬。 洛疏姣惊惧到失声,手中的剑都落了地。 宋听檐伸手拉过洛疏姣,将她往后一甩,看向夭枝,“跟着世贝,速离此处。” 夭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要以身为饵,保住同行女子一丝生机。 可她岂能留他在此处做魔蛇口粮,她这天上官按九重天时辰,都还没做满半个时辰就上去了,她脸面还要不要? “退吾身后!”夭枝接过洛疏姣,伸手将二人拦到身后,一把拽过前面立着的贺浮在地,避开一旁倒下的苍天大树。 眨眼间,巨蛇已往这边袭来,周遭树木都被它撞击砸落而下,巨大的风劲带起他们的衣摆,纷纷飘起乱了眼。 她手在衣袖下不着痕迹凝诀,蛇头俯视而来,带起一阵巨大风劲。 她猛地抬头对上蛇的巨眼,仙者威压而出平地狂风四起,眼神寒戾至极,心声而起,‘尔等魔物,敢于仙前放肆!’ 巨蛇生生顿住,微微后移,似乎眼露恐惧。 众人皆是一僵,不知此巨蛇为何生生止住。 宋听檐观之,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夭枝身上。 夭枝衣裙被风凌乱,腰间玉牌露出,此为仙官证件,自带仙气,六界生灵皆认得。 巨蛇看见这仙牌似乎不敢相信,看了眼仙牌,又挪动巨眸看向她,片刻后不知是不是受不住仙气镇压,不敢再纠缠。 它慢慢后退,接着果断转过头,从树下游下,往林中深处快速离去。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巨大的蛇尾已经悄然无声消失在蜿蜒的丛林中。 杀身之祸转瞬即逝,众人都像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所有人都关注在巨蛇上,自然想不到巨蛇为何匆忙离去。 贺浮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手中的刀似乎都拿不住,只能刀尖插落在地以支撑自己。 他虽上过战场,也见过战场残酷,可如何见过这般场面,这般苍天巨物! 一时面色苍白至极。 世贝没跑多远,见巨蛇离开,直接坐在地上,满头的汗珠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洛疏姣腿软到抓着夭枝的胳膊瘫坐在地,吓得眼泪落下都不知道。 夭枝由她靠着,她是不怕这些的,虽然修炼至今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蛟,但总归是个仙官,总不可能被蛟吃了。 只是这蛟显然岁数比她还大上许多,不知为何不能化龙? 凌乱的丛林恢复安静,周围静悄悄一片,显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恐惧。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看向众人或坐或立,懒洋洋道,“走罢,入了夜更危险。” 贺浮面色苍白点点头,神情木讷,显然还未脱离出来,他双手抱刀,还算勉强稳得住,“多谢姑娘救我。”否则那巨树压下,非死即残。 夭枝看向宋听檐,他站在那处似乎脸色都未曾变过一点,这简直非人哉! 她故意凑上去,仰着头看着他,仔细观察一番,“公子可还安好?” 宋听檐垂眼看来,由着她看,微微颔首,平静浅道,“不甚好,我有些怕。” 夭枝:“……= =” 这玩意儿还会骗树乎? 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这害怕二字和他通身这番自若做派完全不搭边。 分明就是生死无惧,旁人都腿软脸白,他根本半点不见慌乱无措。 恐惧一词,在他这处形如无物。 她扭过头不再瞅他,好在自己生来栽种在土里,站了半辈子都是硬着,否则刚头腿软俯地,这胆量岂不是连凡人都比不过? 宋听檐在身后未曾开口,只是视线落在她身上,似有所思。 第8章 怎这般娇气? 方才危险临头,他自顾先逃无可厚非,毕竟生死面前,谁也做不到坦然自若,宋听檐此人除外,这厮太过可怕了,简直不是人…… 更何况他只需要逃得比他们快,就可以有一线生机,但总归是不可能再多信任他,贺浮留了几分警惕,走在他身旁,对他多有防备。 世贝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没了先头进入雨林的自在从容,一时间草木皆兵,紧绷至极。经过方才,他离宋听檐极近,真正有了几分合作的意思,毕竟刚头那般危险的时候,此人还能面不改色,平静观察破绽,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夭枝见世贝如惊弓之鸟,神经兮兮的,生生忍住了想抽他的心,这般走一步,风一吹,便突然一惊,突然一乍的,头跟打了旋的陀螺一般上下左右地转,着实让树有些眼发昏,她往日修行时就不能动弹,自不喜跳蚤这类玩意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什么没有恨什么,树之常情…… 好在巨蛇离开后,一路竟再没遇到旁的,里头的玩意儿们像是被巨蛇吓到一般,躲得厉害。 他们走了大半日,终于在筋疲力尽时出了这片雨林,久违的日光照下,再没有那些阴冷可怖的毒物,众人难免都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前面就是乌古族边界,茂密的雨林外是一望无际的沙地,远处极宽溪流,沙地尽头是重峦叠嶂的山峰。 如此壮阔之景,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地面忽然震动,似有重物踏落在地,往这边跑来。 他们寻声望去,却忽而听闻象鸣,如滚滚闷雷,声音之大,响彻旷野。 竟是群象游走,它们像是被激怒了,横冲直撞看到他们,竟直直往他们这边冲来。 如同座座巨山一般压来,震慑力十足,叫人反应不及。 “快跑!”世贝根本没从巨蛇的冲击中缓过来,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往树上爬去,在横出树枝间攀跃逃离,留下他们几人正对着冲来的大象。 暴怒的象群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眼前,象身足有四五米之高,一足就能将他们碾碎。 贺浮和洛疏姣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小姐,见此情形惊愕至极。 贺浮还算反应及时,护着他们往后,大惊喝道,“你们先走!” 宋听檐面容依旧平静,他微微敛眉,一边后退,一边迅速开口,“分散进丛林,绕树而行。” 贺浮应声,伸手却不知道要护谁? 洛疏姣已然吓得乱了阵脚,留她在原地必然是死。 可护了洛疏姣,宋听檐如何办? 公子并不会武! 电光火石间,贺浮竟不知如何是好,夭枝已然上前抓过宋听檐,快速往后退去,“走!” 贺浮瞬间反应过来,拉过洛疏姣往另一个方向跑。 夭枝拉着宋听檐一会跑左,一会跑右,借着苍天大树躲避象的视线。 群象被树挡住路越发愤怒,撞树而行,减慢了速度,与他们隔开了距离,但也算近在咫尺。 他们一边快速离开,一边躲避着被大象撞倒的大树,凶险异常,只要一次失误这些凡人就得死。 夭枝还在想法子如何瞒着此人施法,却不防她一个闪身树后,宋听檐被她拉着撞了上来。 夭枝被他压了个正着,一个吃痛,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觉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抬头,他还好整以暇开口,“太快了,我有些累。” 夭枝抬眼看去,果然见他容色微微苍白。 她脚步生生一顿,一时情急没有太注意,以凡人之躯,是没有可能一转眼跑这么远的,诚然被神仙这样左右拉着跑,五脏六腑都得移个位,一个上下不接气,就能骤亡。 夭枝见他还笑着,已是厉害,只是她糙惯了,往日见的又都是能漫山跑的师兄这类狂狗,便还是忍不住开口,“怎得这般娇气,那不跑又如何是好,等死不成?” 宋听檐转头看向象群,呼吸未缓便开口对不远处贺浮说道,“象群以雌象为首,喜嬉水,用小象引雌象去水源处。” “是!”贺浮闻言疾步往前而去,在几棵树间翻跃而去,越过象群,直奔象群后的小象,逗着那小象往水源去。 小象顽皮,很快调转方向叫着跟上贺浮,转眼间就扑到了水里往对岸去。 雌象听到动静,当即吼叫着转头去追小象。 其余的象见状也纷纷跟去,一群象踩过溪水,炎热躁动瞬间平息下来,它们开始嬉水,也没有再回来的意图。 夭枝见此才放下心,一时只觉她若是不拉着宋听檐跑,好似也不需跑这么远的路,毕竟他已有对策,只是她速度太快,没给他开口的时间。 夭枝看向他颇有些小愧疚,正要说话,便觉她手里抓着的微微一动,她低头看去,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还是十指相扣。 他的手皙白修长比她大出许多,这般一比竟显得她的手格外纤细小巧,他掌间的温热都慢慢透过来,有些烫人。 夭枝当即松开了手,只觉有些烫。 宋听檐见她松开手,才抬起手看了看,颇为认真,“再晚一些,只怕指骨要断。” 夭枝闻言匪夷所思抬起头,“你也不是纸糊的,哪有这般娇贵?” 宋听檐闻言看来,笑着开口,“虽不是纸糊的,但箭能射穿。” 夭枝:“= =” 夭枝只觉话被噎住,还以为此人是个软和的,却不想一摸一手的刺,颇会意有所指。 贺浮潜入水中,顺着河流往下,离它们很远才出了水面,借树掩护往这边飞奔而来,他们亦往回走。 洛疏姣腿脚发软,向他们行来已脸色苍白,无力说话。 他们这处安全了,世贝才从树上下来,看向宋听檐,“贵人如此危险之地还能临危不乱,又对这象群有所研究,只怕南疆这一带没有贵人不知晓的罢,着实叫鄙人佩服。” 宋听檐看向远去的象群,平和笑言,全不在意他一人而逃,“世贝兄过誉了,不过是闲来无事,书上偶有涉猎罢了,南疆我未曾来过,所见所闻皆是新鲜。” 世贝闻言一笑,丝毫没觉得舍下他们先跑有什么问题,他看过来,打量她片刻,“夭姑娘这身手好是厉害,是我先前眼拙了。” 夭枝闻言点头,开口认真点评,“是有些拙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世贝闻言脸色又是一沉。 夭枝见他脸色变得这般快,不由想起往日在山门之中的变色龙,那精怪最是会变脸,心情不好就开始五颜六色的变,跟个彩色灯笼似的,此人若是往后过不了生死劫,她或可带去请掌门移魂,她好抽着玩。 贺浮往这边走来,想起世贝方才的举动,对他没有好气,只冷睨了他一眼。 他看向夭枝,有些意想不到,“你竟也会武?”倒不是他稀奇女子会武,只是他武功不低,夭枝这速度竟比他快上几倍。 夭枝摆了摆手,“你这都一来一回了,够得上我们走回来这会儿功夫了。” 贺浮闻言瞬间接受,他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过奖。” 夭枝退后做壁上观,却对上了宋听檐看过来的视线。 他们这一行人中只有他不会武功,还能这般冷静领着众人避开危险,也确实有本事。 这凡人恐怕不好糊弄…… 世贝显然不想在这里多留,转身往外走,“我们往这处方向出去,避开群象。” 他往前走去,贺浮却不想跟,他走到宋听檐身旁,低声道,“公子,此人不可信,他既是熟悉这处之人,怎可能没见过大象,又怎会不知如何避开象群,必是有所保留,更何况之前砍掉老莫的腿,手法狠辣,顺着筋骨肌理,不是屠夫,就是常年杀人之人。” 宋听檐却平和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公子!”贺浮有些急了,公子为人温善,可与这等歹人合作,无异与虎谋皮,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啊! 宋听檐却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言,跟上世贝。 贺浮着实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一步不离跟上。 他们一行人往外走去,周围树木乱倒,等出了这处林子确实没了象群的踪影,且莫名安静至极。 他们才走出几步,看见眼前光景皆顿住了脚步。 没有雨林遮挡,日光照下显得空气格外灼热,满地的沙石被晒得泛白滚烫,踩着都能感觉烫脚。 溪水外是一排大象,围得这处水泄不通,刚头的群象竟是有人领头,如今这些象群乃是归了队。 每只象上都坐着一个人,前头一排衣着异域,手中举着弓箭指着他们这处。 最前面的是首象,象牙极长极大,巨大威严,上面坐着一个红色衣袍的异域女人,通身上下都是异族的纹路,银饰缀满全身,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大半身子,只露出一张美艳的脸,红唇浅眸,那眼神看来,就如丛林中的野兽危险而神秘。 这阵仗,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成为筛子。 世贝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他们身后,这处的风很大,吹着他们衣摆猎猎作响。 贺浮护在他们面前,拿着手上的刀严阵以待。 宋听檐却伸手将他的刀按回去,越过他走上前。 “公子。”贺浮有些慌了神,盯着那些弓箭,生怕那些箭射到宋听檐身上。 宋听檐走出一步,衣袍风中起伏,长身玉立,端的是天人之姿。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弓箭是不是对准他们,他伸手作礼,不卑不亢开口,“诸位见谅,我们乃是中原人士,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拜访乌古族长。” 片刻的安静过后,前面的大象微微一卷鼻子,红衣女子似乎对他们能闯过雨林的事很意外,盯着他们眼神如兽类盯着猎物,“拜访族长做什么?” “此行奉家中长者之令,为求族中长生药,救我家中祖母,在下知晓族中对中原医术好奇,我熟知医书数册,可请族中族长一道研学。” 女人看向他们,上下打量后才开口,直接做了主意,“既然贵客来访,我们自然相迎,与我们来罢。” 她话音刚落,前面几个赤脚男子便拉着大象往他们这处走来,光脚踩在尖利滚烫的石头上竟丝毫不觉不适,他们很快便到了这处,“请诸位骑象跟着我们一起回族中。” 宋听檐闻言颔首,如此不过一个来回,他便猜出那红衣女人是何身份,却道了二字,“多谢。” 世贝站在贺浮身后,忽然低声说了句,“可惜林中那两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贺浮才历经险境,闻言瞬间想起,急切喊道,“不知你们可否帮我们救两个人……?” 他话音未落,宋听檐抬手按住他,示意不可再说。 贺浮闻言一顿,不明其意。 世贝却突然大声开口替贺浮把话说下去,“诸位,我们还有两个同行之人受了伤,困在林中,还望族中能派人相救,我们必然感激万分,我们公子还带了礼物来,只是此行路途凶险,人和礼物都留在了原地。”他说的快,几乎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像是真的很希望能够救那两个人。 “还有两个人?”红衣女人看向宋听檐,显然看出他是他们这一行人中的主心骨。 贺浮看向世贝,知道他肯定没有这么好心,他自然不笨,一瞬间也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 这些乌古族人若如传闻中的凶残神秘,自然不喜外族人,又怎么可能替他们救人,说不准还会只拿财物,而杀了老莫和常坻…… 贺浮压低声音,面色大变,“公子,这如何是好?” 宋听檐却不急,依旧平静,“既然话已经说了,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惹人疑心反倒不好。” 他上前一步,扬声道,他声音太过好听悦耳,又有磊落之风,自然叫人信服,“我们带了中原难得一见的千年药材,只是保存之法只有我那两个侍卫知晓,这林中有巨蛇毒虫,凶险至极,自不想族中为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聪明人就是这样,利益永远排在前头,百试百灵,若是单纯去救两个人,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但若是千年的药材,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难得之物,自然接来的是要活人。 红衣女人闻言便下了决定,“我自有方法派人前去,你们放心来做客便是。” 既是这里的族人,依着雨林而居,自然有方法。 其余人闻言想到那巨蛇,皆是心有余悸,一时间都好奇他们究竟有什么办法? 转眼间,几头大象来到他们面前,极为乖顺俯下身,被训化得服服帖帖。 世贝率先骑上大象,其他人随后而上。 夭枝正准备上前,宋听檐却开口叫她,“夭姑娘。” 她回头却对上了宋听檐伸过来的手,他的手很好看,节骨分明,白皙修长。 他指间挂着一块云纹玉佩,手衬得玉佩格外华贵。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身旁,仙牌果然不见了! 她当即伸手拿回,心有余悸,这丢了可要赔不少钱,她已经欠了很多债了! “怎么会在你这儿?” 宋听檐收回空空如也的手指,神情柔和,嘴角似有一抹平淡的笑,“我看着掉的。” 怎么可能,她系得死结。 夭枝拿过仙牌,看向系绳,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 上面还有一抹很淡的湿意,是蛇咬的? 她略一低头,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小蛇,似乎被象踩扁。 她有些疑惑,宋听檐果然了然,笑起来,“是小蛇咬的。” 夭枝微微错愕,这些玩意儿果然奸诈,竟然敢偷她仙牌。 她慢慢抬眼,直觉锐利看向不远处的丛林之中,果然对上了那一抹巨大的琥珀色,似湖般大。 那巨蛇对上她的视线有些畏缩,当即转头悄无声息游去,虽被雨林遮住了大概身形,但那特别大的蛇尾,离去时不可避免地摇晃着周围树木杂草。 宋听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 他回转视线看过来,眼中还是带着温和之意,“这些蛇似乎很喜欢你的玉佩,不知有何特殊之处?” 夭枝闻言语滞,用处倒也不大,但用来吓吓这些玩意儿当个护身符倒是没问题的。 她将仙牌重新系回去,快速打了五个死结,半真半假开口,“是我山门的护身符,我自幼就带着。” 宋听檐闻言一笑,“原是如此,想来是多亏了姑娘此符,我们才安然出来。” 夭枝一时语滞,总觉他话里有话,也不知道他这话是指雨林中遇到的小蛇,还是刚头藏在丛林深处窥视他们的巨蛇…… 第9章 他不行啊! 横冲直撞的象群在他们这处温顺听话,由乌古族人领着向前行,身后一排的大象跟着,驮着血淋淋的猎物,鹿羊虎兔,皆是死相惨状。 他们此行是为狩猎,意外遇到了他们这些外族人,好在弓箭没有射到他们身上,否则他们也必然成了挂在上面的猎物。 象群行慢,日头照射下来,前头溪地之中任何事物一览无余。 突然间,骑在象群上的健壮男子们猛然站起身,嘴中发出诡异的叫声,似丛林之中,动物遇到猎物的兴奋。 下面步行的男子们拿起手中的矛,身上带着的银饰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只是和他们这般叫声配合起来,显得颇为诡异。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远处有一只豹子,且是母豹,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孕中。 那母豹见他们挑衅,匍匐在地,呈攻击状,呲牙低吼。 下一刻,象群跪倒在地,象背上的男子们快速从象背上滑下,拿过下面人递来的矛,以及半人高巨大龟壳做盾。 一群人接连发出咕噜咕噜诡异的叫声,围了上去。 那豹子微微后退,又猛地往前一伸爪子,攻击而上,却被硬利的龟壳挡了个正着。 下一刻,当前那人便掷出了手中的矛,极为准确地扎在了豹子的后腿上。 豹子一声低吼,当即往后退去,却已然没了逃命的时机。 这群人显然极为擅长捕猎,便是这种凶猛的丛林猎者也不在话下。 他们拿着盾包围而去,手中的矛一个个接连投去,皆准确无疑扎在母豹身上。 母豹挣扎倒地,发出凄惨叫声,兽眸似含泪光。 洛疏姣不忍再看下去,偏过头闭上眼。 豹子身上已经被扎了数支矛,奄奄一息。 他们当即拿起手中的矛高高举起,欢呼雀跃。 下一刻,他们手中人拿刀上前,极为凶残一刀捅入母豹肚中,在母豹的痛苦叫声中将里头已经成型的豹仔一一拽出,随后又将那母豹的皮生生剥下,露出里面隐隐跳动的肉。 这番举动做之前,那母豹都还是活着,做完之后,母豹便死去,乃是生生疼死,且看着自己的幼崽被生生拽出。 如此残忍的虐杀,显然不是一两回,且他们非常沉浸在虐杀的快乐之中。 这乌古族最出名的就是蛊,可他们却连蛊虫都用不到,几根矛便能杀了凶猛的猎豹。 可见这乌古族,有多强悍的实力。 他们将豹皮在空中甩起,溪地之上全是他们听不懂的欢呼声。 高坐在前头巨象上的红袍女子见状露出满意的笑来,“猜得不错,果然有六只小豹子,头一个猎到的便是我们族中的勇者,勇者可以挑选他想要的任何事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洛疏姣闻言已经脸色惨白,原来他们刚头说的他们听不懂的话,是在猜这母豹怀了几只崽? 贺浮见此情形,亦是不寒而栗,便是见过战场的残忍,也不同于这般场景。 再是以猎为生的猎人,也知生灵有灵,皆会放过孕育子嗣的猎物,可他们不但没有放过,且第一步就是剖开肚子,看里头有几只,且以此为赌注。 夭枝看完此情形,视线慢慢上移,看向巨象坐着的美艳女子,她虽从头到尾都笑盈盈的,可眼神就像冷血动物一般,深不见底的可怖。 果然命簿不欺她,这乌古族是险地中的险地,此女子能凌驾于这么多凶残男子之上,其凶残危险程度必更甚之数十倍,绝不好相与,恐怕不是一般级别的变态。 乃是变态中的变态…… 这番景象过后,洛疏姣和贺浮皆是不作声,而世贝显然不在意这凶残,更或者说他习惯于这些凶残。 她看向宋听檐的背影,只觉自己压力极大,前有猛虎,后有恶狼,这厮倒是八风不动得很。 大半个时辰后才到了谷中,如此险峻的地理优势,难怪传闻都是如此神秘诡异,毕竟能进来的人可没有几个。 花草溪流,入目皆是,如桃源仙境。这处的花草果木与外头截然不同,是从没见过的鲜艳,鲜艳中透着诡异,连随风扑面而来的花香都透着一股药味。 这地方确实美丽,却又太过古怪。 他们从大象上下来,便由着人领到了住处,这处茅草屋与中原完全不同,下头木柱架空,长长的楼梯直通往上,一看就颇为凉爽。 红衣女人没有再出现,族中女子领着他们到了草屋中便要退下,半句话不多说,只备下茶点果实,像是对待客人,他们也得会中原话,只是不同拗口的语调,让原本寻常的话语带出一丝诡异,“各位客人请在此处休息,明日日出之时,我们族长会请诸位相见。” 宋听檐温和道,“劳烦姑娘。” “客人自便。”族中女子看着他,手掌贴在肩头施以一礼,才带着人离开。 世贝透过窗子环顾四周,视线很快不着痕迹锁定在一处茅草屋上,他伸手指过去,“我便住这罢,我觉轻,只能一人住,旁的你们自行安排,来此太过凶险,我需得养养神。” 他说着便自顾自出去,往那处草屋而去,几步便上了台阶,“砰”得一声关上门,完全不是在商量的意思。 贺浮见状眉头紧皱,显然非常不喜此人。 夭枝看着世贝离开时总觉不妥,此人阴狠毒辣,心计颇深,这处这般危险,若是他生了什么心计,恐叫人防不胜防。 宋听檐倒是随遇而安得很,在桌前坐下,拿过乌古族人端上来的花茶看了眼其中古怪的花,便准备饮下。 夭枝心中发出尖锐爆鸣,无状竖子拿命当筛子玩,再多的寿数都要漏完,造孽啊。 她上前一步,猛地抢过他手中的茶,“公子未免太胆大,这花茶是什么花都未可知,竟就喝下了?” 她动作太急太快,抢过茶盏的时候,杯中的茶水溅起,剔透水珠落在他清隽的面容上,越发赏心悦目。 洛疏姣惊疑她这般举动,“你怎对簿辞哥哥这般无礼,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夭枝自然知晓,闻言看向她,直白道,“若是中蛊我可不会解。” 洛疏姣瞬间明白过来,一时愁苦,她也渴了,他们一路而来,这般凶险,已经不吃不喝一整日了。 宋听檐抬手擦去水珠,似乎有些无辜,“可是路途跋涉,我渴了。” “那便渴着罢。”夭枝低头去看杯盏中的花,浅粉色花瓣形状古怪,在水中微微舒展开,近闻竟有一丝清甜气息。 宋听檐平和笑言,“可在此处总不能不吃不喝,这般我们一样要死。” 夭枝一顿,她忘了。 凡人是会饿死的,不同于他们这些树啊木啊,便是站在原地渴半个月晒半个月都毫发无损。 他们不吃不喝,是熬不过几天的。 两害取其轻,夭枝只能放下手中的茶盏,“人真是难养活,罢了,大不了再想别的法子。” 洛疏姣、贺浮听不懂她的话,也着实渴了,见他们二人说能喝,便当即上前喝了个痛快。 宋听檐将桌上的茶盏递给她,温和安慰道,“夭姑娘不必忧心,在此处若是他们真要下蛊,不吃不喝我们也防备不住。” 这是在安慰吗? 这闹心玩意儿还不如不安慰,这张嘴她真恨不得撕了去。 越劝越让人忧心…… 夭枝初次做仙官,压力山大,接过他手中的茶盏,忍下想要甩包袱罢工的心看向外头,这乌古族虽然命簿之中写到极少,但只是寥寥几笔也勾勒得残忍诡异,绝不是这么平和温馨的气氛。 也不知这里会不会让她去地府一日游? 贺浮见没了外人,不解开口,“公子,刚头为何不能让他们去救人,可是这些人有那处不对劲?” 洛疏姣也疑惑,毕竟那林中这么危险,没人去救,恐怕也难保性命…… 宋听檐端起茶盏微抿,“乌古族最著名的一个传说就是活人祭祀,这个活人从来不是本族人。” 不是本族人,那不显而易见就是外族人了? 他们就是外族人! “什么!”洛疏姣本还坐着,闻言瞬间惊色站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贺浮脸白了一瞬,下意识握紧腰间的刀。 宋听檐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不远处有族人种花种草、缝衣织布,皆是忙碌,犹如桃源之地,却处处诡异。 他们种的花模样奇怪,种的草颜色鲜艳,缝的是血淋淋的兽皮。 他复而开口,“我若是乌古族人,又有这样的仪式,虽然不喜外来人,但若用来祭祀自然可以。” 贺浮如梦初醒,“所以公子才说只有他们才知道药材的保存之法,就是为了帮他们保命。”说着,他又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简直愚不可及,“所以我想要救他们,其实是在给他们上催命符!” 他说着忽然想到世贝,“那……那世贝为何帮我们开口,他肯定知道活人祭祀的事,必然是故意的……” 宋听檐抬手放在窗檐上,看向不远处世贝屋门紧闭的茅草屋,“能在雨林中穿梭自如,又精通蛊药,自然知道这些,人都利己,雨林中有巨蛇盘踞,乌古族人想要进去取药,不可能派能力低下之人,必然会派左右手,此去九死一生,必然除掉不少人,至于我们的人,不过是一个诱饵罢了,况且我们的人太多,与他也未必有利,一石二鸟皆可以除掉。” “他竟然!”贺浮愤怒至极,更多的却是后怕,毕竟是一路上的引路人,转头就咬他们一口,如何不叫人心惊? 再加之这处诡异,一时心中越发惴惴不安,“此人竟然这般心计深沉,着实可怕,我还以为他良心未泯起了愧疚之心才求乌古族人来救我们的人,没想到竟全是利用!” 洛疏姣经过此一遭,也看出来世贝绝不是当初那般救她的热心肠,她颇为害怕,“他当初说乌古族是他心向往之地,他醉心乌古族医术,想要习学一二救苦难之人,不会也是假的罢……” 怎会是真?进这虎狼之地,不顾性命只为习学医术治病救人,那乃是圣人,世贝此人显然不是。 宋听檐显然早已知晓,收回视线一派闲散之态,他看向草屋内摆着的字画,“人心从来不难看透,通过其行为便能看到目的,早晚之事。” 夭枝抬眼看向宋听檐,她原道他天真纯善,并不知此人如此危险,才颇为信赖,却不知早看得透彻,只是不知他既然已看明白,为何一路上还能与世贝以礼相待,并无半分芥蒂? 不过他自来就是这样,往日她拿他挡箭,他见了她依旧如沐春风,不见半点责问,恐怕性子就是如此温和无害罢。 贺浮闻言思索许久,连忙点头,却越想越自责,“公子,那如今这般还能不能保全老莫和常坻……” “他们猎杀动物的手法极为残忍,又擅医,只能赌他们没见过那些药材,没有见过便不敢杀人,若是见过且知道……”宋听檐闻言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天空,日头已经渐渐落下来,黄昏笼罩之下,一切都过于静。 他缓声开口,话间叹息,“万般皆是命,便看他们造化。” … 一夜安然无恙过去。 早间,他们被女族人叫醒的,女族人穿着草鞋,身上银饰格外精美炫目,见他们出来,抬手放在自己肩上,微微俯身问好,“各位贵客,昨日所托之事已经达成,族长邀你们前去殿中。” 贺浮与洛疏姣相视一眼,眼中惊然,因为常坻和老莫并没有回来…… 不过这速度颇为意料之外,一夜之间能在那样凶险的丛林中取物,这乌古族本事当真不小。 他们随着女族人离开这处山谷,七弯八拐行了许久,才到殿中,之处领地极大,比他们来时所见所行还要大。 乌古族的堂室到处垂挂着精美刺绣布料,图案繁复,整个堂中皆是一种诡异的美。 昨日的红袍女人坐在正上方,身着苗疆衣饰,带着繁杂的配饰却不减身上半分气势,她摸着绕在手上的长蛇,看着他们进来。 盘踞她手中的蛇通身翠青色,乃是剧毒,见他们进来吐着鲜红的蛇信子,虎视眈眈似盯猎物。 洛疏姣一进来便被她手上的蛇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一大步,先头在林中所受的惊吓叫她看见蛇便害怕不已。 贺浮盯着蛇,亦是如临大敌。 他们一行人随着女族人进去,前面正中摆着极为眼熟的大箱子,是他们留在常坻老莫那处的,可惜上面染了血迹。 箱子有,人却没有看见,答案显然易见。 昨日女人笑吟吟开口,“几位贵客带来的礼物我们找到了,只是人却没有看到,实在可惜。” 这已然算是很客气了,还给了他们一个理由,虽然略显敷衍,可他们又能怎么办? 世贝看见女人身后的两个老婆子毫发无损,微不可见抿唇。 贺浮看着箱子上的血迹,愤怒异常,却也知道不能说什么,只能强压着怒气。 洛疏姣则是面色发青,自从她知道这处活人祭祀之后,昨日夜里根本没有睡着,不像身旁的夭枝那般心大,竟然吃饱喝好,倒头就睡。 她见此越发悬着心,会武功的又只有贺浮和她,世贝又似敌非友,只怕无法保全。 宋听檐闻言温和开口,“无妨,想来是他们自行离开了,怪不得族长。” 嫪婼见他如此轻易便认出她是族长,还这般平静,显然早已知晓。 她颇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似乎并不惊讶我就是乌古族的族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宋听檐平和坦然笑言,“一山不能容二虎,似族长这般自不可能甘于人下,不是一族之长又是什么?” 嫪婼听到这话仰头笑起,笑声娇媚却不似她这个年纪,她极为愉悦,“中原人果然聪明又有趣。”她说完,美目看向洛疏姣和夭枝,“这两名女子是你的侍妾吗?” 洛疏姣闻言脸微微一红,夭枝本是在旁边当个摆设,没想到还被点到了名,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能配合现在的情形,颇有些僵硬。 宋听檐坦然开口,“此二人乃是我家中姊妹,牵挂祖母身体,才与我同行而来。” “原来如此,中原人脸生嫩得很,如今看来确实年岁少。”嫪婼视线落在她们两人面上,又看向她们身后二人,随意问道,“他们呢?” 这次还不等宋听檐开口,世贝已经率先一步走出来,伸手抱拳,中原人的礼节学得有模有样,“见过族长,我二人乃是公子的侍从,此行路途漫长,需得护送一二。” 嫪婼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似乎没有太在意,她看向了中间的箱子,“你们远道而来,准备的礼物确实颇为用心,只是这医书……” 她摸了摸蛇头,伸手指向桌上叠着的一整排古书,“只是这些医书损坏极多,太让人心疼。” 宋听檐闻言缓步上前,拿过桌上的医书细看。雨林中太过潮湿,书上的墨迹已然晕开,这些医书又是古籍,本就极难保存,损坏颇多,能看清的寥寥无几。 宋听檐翻看了几页,便合上书放回原处,“族长不必痛心,这些书籍在下自小便看,皆能背下,临摹一番不是难事。” 这话倒让嫪婼有些意料之外,“一字不落?” “一字不落。”宋听檐肯定道,没有半分犹豫,“只求族长能赐我一药,救我的祖母。” 嫪婼身后的老婆子看不出年岁多大,虽是女人,开口声音却极为粗粝似男子,“你便是写错了,我们又如何知晓,安知你会不会为了我们的圣药乱写一通?” 宋听檐笑着微微摇头,唇枪舌剑在他这处根本不值一提,更无需花心思,他温和道,“旁的书或许可以乱写,只这医术皆有所通,一验便知,若是乱写,族中擅医者又怎会验不出来?” 那老人闻言不再开口,显然觉得此法可行。 嫪婼显然满意这个答案,蔻丹轻抬指向宋听檐,妖媚开口,“几日可成?” “三日便可。”宋听檐将时间缩得极短。 身后四人皆是面色一变,前者是着急,世贝却是恼怒不敢言,这显然时日太短,不符合他的想法。 只有夭枝惊讶过后,颇觉头疼,这宋听檐胆子当真是比天还大。 这与虎谋皮怎能不小心,要个十天半月才是稳妥,至少出了什么事,他们有更多时间缓冲。 他竟只要三天! 果然,嫪婼闻言也笑起来,鲜红如血的唇衬得面容极为妖冶,“如此便给你三日,还望中原的公子莫要让我失望。” 夭枝看着嫪婼这般一直觉得很熟悉,诡异妖冶而危险,下一刻,她才想起来熟悉在哪里了。 她太像蛇了,虎视眈眈盘旋在自己的领地,吐着蛇信盯着宋听檐,似盯可心的猎物。 夭枝有些不放心,这嫪婼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又是最恐怖种族的族长,与她对上显然是麻烦。 况且,美艳的嫪婼若是看上了宋听檐,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宋听檐他不行啊! 这方面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是她信不过自家山门的药,而是药也要有疗程,这才刚吃呢! 此女子看上贺浮世贝都行,甚至看上她俩也勉强行。 看上宋听檐可怎么是好,此人又金贵得很,必吃不了伺候人的苦头。 且这宋听檐长身玉立太招人,生得这般惑人,宽肩窄腰腿又长,站在那处便是一派出尘好风度,只是空有这一副好皮囊,实则不太行…… 这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嫪婼若是知晓那不得恼羞成怒把他们全都剥皮晒干了事? 她一个司命所管凡人若是因为这种不体面的原因被杀,那她可真是丢脸丢到老树桩家。 第10章 姑娘心里想的除了这些,还有旁的吗? 贺浮闻言当即拿着手中的刀往前一横,拦住了世贝,“休要放肆!” 世贝看到这刀眼中阴翳,片刻才收敛些许。 宋听檐拦下贺浮,似早有打算,“三日已经很长了,不过是默写医经,也不做旁的事,早些写完,早些取药交医书岂不两全其美。” 世贝听他这话猛地一皱眉,似听不得早些二字,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克制几许才没发起脾气,直嘲讽道,“中原人就是天真单纯,还真以为她会给你们药?”他说完,便一甩衣袖满目阴沉回屋。 “胆敢放肆!站住!”贺浮当即便要追上教训。 宋听檐却伸手拦住了他,波澜不惊平和开口,“身处异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贺浮只能停住脚步,本就看不惯世贝,见状更是厌烦,“公子,此人只怕另有图谋,这样的地方呆三日竟还嫌少?” 宋听檐闻言一笑未语,显然并不在意。 回到住处,女族人就送来了中原人用惯的笔墨纸砚,考虑得极为周到。 只是三日时间确实太短,洛疏姣也免不了担心,如此整整几册的医经,真能一五一十在三日内默写出来,不需细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宋听檐不急不躁品了一盏茶,才在书案前坐下,拿起送来的毛笔随意端详。 是中原用惯的毛笔,不过已是十数年前紫毫笔,如今中原多用长锋笔,笔锋长且含墨多。 想来乌古族这十数年前并未再与中原接触。 洛疏姣研着墨,忍不住开口问,“簿辞哥哥,为何不多要些时日,三日太紧了。” 宋听檐端详完才提笔书写,一字一句似乎都无需斟酌,乃是过目不忘,“三日足矣,多了会没耐心。” 那倒也是,那女族长显然就不像好脾气有耐心的人,可她却不知宋听檐说的人并不是指旁人。 洛疏姣闻言放松了些,他相信簿辞哥哥,他说足够,那就真的足够。 夭枝却觉得不可能,先不说这一册子书乃是医理,词句生涩难懂,便是读通都已是极难,更何况是默写,万一想不出来那段,总不能瞎编罢? 命簿里没有这一出,毕竟命簿里医经是安然无恙到了这处,而且宋听檐在乌古族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况且还有命簿中那位老者帮忙周旋,自然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只是这老者如今没出现,照理说应该是一道进来的,难不成如今是在族中? 夭枝看了一眼宋听檐,如今最大的的威胁恐怕就是乌古族这位女族长想要让宋听檐当男宠了。 她在姻缘庙待得久,这点眼力见儿还是能养出来的,他这般长相,在哪处不招蜂引蝶? 夭枝自是管不了这些事,她走去屋外,这山谷之中风景更甚,遍地开满的野草花,远处高山峡谷,迎面杨柳风。 乌古族人若不是这般凶残,那此处绝对桃源仙境。 夭枝走到院中的摇椅前坐下,闭眼慢悠悠地晃着,阳光落在身上颇为闲适。 虽说如此险境,但以她看来,宋听檐此人应该会有些分寸的,她也无需如此生急,让他自己好好折腾罢。 总不至于有人非急着去阎王殿报道罢? 她这慢悠悠摇着,忽觉身旁的摇椅坐下一人,也颇为闲适地摇着。 她一时疑惑,洛疏姣在里头研墨,贺浮紧绷着一根弦,自不是坐这摇椅的性子,世贝就更不可能了,他只会待在阴暗的角落诅咒人。 那这人只能是…… 她心中顿了几瞬,当即睁眼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果然是宋听檐这厮啊! 他颇为闲适靠坐在摇椅上,闭眼轻晃颇为悠闲,如同完全没有这三日之约一般。 夭枝当即惊坐而起,“你怎还不去写?!”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半点不急,轻浅道,“我累了。” 又累了! 一天天的,不是累了就是疼了! 如此娇气难伺候! 比她山门里的那些娇花还要难养! 夭枝勉强压住自己生急的心,“你这般不写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宋听檐闻言依旧靠在躺椅之上,闭上眼慢慢摇着,似在思索,“是啊,我还嫌死得不够快。” 夭枝:“……………” 这世间真还有人急着送死?! 她这树生真是造孽,她每日就是喝喝水,晒晒太阳才长这么大,手上连条蚂蚁命都没有,何以让她遇到这样的混账玩意儿! 天生行事胆大妄为,嫌事不够大,嫌命不够短! 夭枝面如槁木,她茫然绝望,当即从怀里掏出了命簿,开始飞快地翻起来,强压怒火找寻答案。 宋听檐见书页翻飞的声音极快,睁眼看向她又在翻空白书,难得轻惑,“姑娘为何总是翻这无字书?” 夭枝面色青白,咬牙道,“我在翻我的未来,我看看究竟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宋听檐闻言有些意外,虽不理解,但可以给她答案,他笑起来,慢声道,“横竖都是一死,何需做无用功?” 夭枝:“……” 夭枝忍无可忍,如同被踩着尾巴一般,咬牙切齿,“住口,你这张嘴说的话我不甚爱听!” 宋听檐闻言眉眼弯起,似忍不住笑起。 … 夭枝翻了一夜命簿,也没分析出宋听檐到底是个什么人,如此设定怎不叫她抓狂乎? 事情也果然不出她所料,翌日嫪婼便派人来请宋听檐过去一叙。 宋听檐昨日写了几页纸送去,而后便不再写,与他们一样清闲,像是这三日之约没有一般。 嫪婼邀他过去,虽然不仅仅是为了这几页纸,但也算个由头,找宋听檐过去的契机罢了。 贺浮跟着宋听檐一道过去。 夭枝便起身迈出了门。 “你要去哪里?”洛疏姣见她似要离开,连忙叫住她。 夭枝像是在自家,“我四处看看。” “你可别到处乱走,这样的地方若是找不到你了,这些乌古族人一句不知晓,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洛疏姣想起老莫和常坻的生死未卜,心中便是绷紧着弦,异常紧张,“如今也不知他们叫簿辞哥哥去干什么?” 夭枝倒不担心这点,“乌古族痴心医术是有传闻的,他一刻没有写完,就一刻不会有危险。” 但写完之后会如何,就不一定了,所以她得四处看看,弄清楚出乌古族的路,或者寻到那个老者。 洛疏姣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她忽然起身,“那我们一道去看看罢,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们。” 夭枝倒不在意去哪,她本也就是闲逛,便点了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洛疏姣没想到她愿意去,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她能看出这位山门中人并不想过多参与他们的事。 只是如今他们一道进来,想要事不关己,恐怕也不容易。 夭枝是土生土长的树仙,再复杂的地势对她来说也不过多走几步,很容易便带着洛疏姣避开乌古族人找到嫪婼见宋听檐的地方。 洛疏姣见她这般熟悉乌古族,一时疑惑非常,频频看她,打量几番,眉心紧皱。 夭枝带着洛疏姣在高处岩石旁蹲着,这处是山谷,一旁溪流缓缓而下,两旁高耸的山岩石,岩石形状诡异,刚好可藏人。 山谷之中一座木凉亭掩在花丛里,偶有蝴蝶在花间翩然起舞,景色极盛。 嫪婼躺在凉亭之下,两旁挂下的轻纱,遮掩亭中一二,偶有风起,才能看见亭中情形,古琴焚香,墨画高挂,屏风轻掩,竟似中原做派。 宋听檐在亭中,贺浮站在其后。 嫪婼身后两个老者站着,显然是形影不离。 嫪婼一身红纱层叠,越显肤白艳美,手撑着额,芊芊玉手拿着几页纸垂眼看,片刻后才放下,看向前面长身玉立的宋听檐,“敢问公子,何以只有这么几页?” “文章繁长,还容在下细细写来。”宋听檐四两拨千斤,若清风朗月,叫人无可反驳。 嫪婼视线在他玉面上落了几瞬,“公子为何不坐下一叙?” 宋听檐依旧平和,“三日之期尚短,时间不许在下久坐。” “原是如此,时间本就尚短,公子若觉得不妥,我可以等,不必如此生急。” 宋听檐依旧有礼有节,轻轻松松推了回去,“多谢族长,只是在下祖母等不得。” 嫪婼闻言慢慢起身,赤足落于地上,脚踝处刻着繁复花纹,红纱裙往上而开,没入大腿之上,修长纤细的腿行走间,忽隐忽现,叫人观之心神荡漾。 贺浮见状当即别开视线,面色微红,颇有些不敢多看。 嫪婼美目盯着宋听檐,缓步往宋听檐身旁走去,在他身旁慢慢绕了一圈,视线落在他身上,窄腰长腿玉面,上下皆是一一观察。 她唇角微勾,眼神如同一个钩子,话间皆是勾引,“中原公子都似你这般长身玉立,容色惑人?” 她说着抬手鲜红指甲的手如灵蛇游动,正要抚上他的胸膛。 宋听檐却平静一笑,随手挡过嫪婼欲抚上来的手,仿佛枝上落叶掉落衣上,他随手拂去一般不在意,“中原人杰地灵,似我这般自是繁多。” 如此绝色美人,他却没有半点动容,那勾引之意是丝毫没放在眼里。 夭枝忍不住啧了声,眉头皱得可深。 身旁洛疏姣猛地抓过脚下生出来的杂草,恼火至极,正欲低声叫骂,却听身旁夭枝啧啧啧了几声,似难言至极。 她转头看向夭枝,却发现她神情比她还要急,她一时愤慨,“你……你难不成也要喜欢我簿辞哥哥?!” 夭枝看了她一眼,疑惑,“很多人喜欢他?” 洛疏姣面上一红,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她轻咳一声,“那是自然,似簿辞哥哥这般人中龙凤能有几人?” 夭枝闻言只觉叹息,她极为认真地观察宋听檐,见这般半点不近女色,太过离谱,直摇头,“看来药不够猛。” 洛疏姣没听明白,松了手中的杂草,“什么药?” 夭枝闻言未语,自然是要替宋听檐保密,做这行她还是知道规矩的,她看着嫪婼,“这女子可是宋公子喜欢的风格吗?” 洛疏姣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忿忿不平看去,“怎么可能!簿辞哥哥常年礼佛,品行端正,怎会喜欢这样扭来扭去的人!” 常年礼佛……那不是常年清心寡欲吗? 夭枝陷入沉思,只怕是不好治啊。 那边嫪婼第一次有男子这般拒绝她,瞬间没了好心情,她转身回到矮榻上躺下,看了他半响,笑起来眼里却有冷意,“公子可别忘了三日之约,三日后若交不出来,这诓骗之罪你们可未必能承受。” 这以上对下的威胁于宋听檐这般出身的贵子自是从来没有过,更何况是这荒僻一处的所谓族长。 宋听檐唇角微弯,面上依旧分辨不出情绪,“第三日必然能给族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嫪婼见他这般肯定便也不再为难,她伸手指向前面桌上摆着的琴,“你们中原人附庸风雅,公子这般气度应当也会弹琴,可否弹上几曲与我听听?”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拿人当乐子了。 洛疏姣听见这话气得不轻,“什么蛮荒之地的女子,竟敢将簿辞哥哥作乐人看待!” 夭枝在一旁摸了摸下巴,这事应该没关系罢,虽说此人娇贵了些,但弹弹琴也不会少根指头。 她开口没太在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她要听,随意弹弹就好啦,我们到底是有求于人。” 洛疏姣猛地转头看向她,“这是折辱,簿辞哥哥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么东西让簿辞哥哥弹琴!” 夭枝见她激动,开口提醒,“你再大声点,我们可以一道下去跳舞。” 洛疏姣当即哑声,忍不住哭腔,“此等蛮荒小族怎能如此折辱?” 夭枝看了眼亭中,站起身安慰道,“既如此,我们先回去罢,不看你簿辞哥哥被折辱的场面就不算折辱了。” 洛疏姣闻言生生一噎,硬是接不上半句话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这是人话吗?天下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活久见,且还让她碰见了。 夭枝转身离开,却听宋听檐依旧平和开口,“中原世家子弟不通弹琴取乐之举,家中皆有乐师。” “是吗,那公子会什么?”嫪婼显然不高兴了,美艳的脸上笑意全无。 “取乐之事,一概不会。”宋听檐平静回道。 这胆子是真大,这回答在这种吃人族里真真是不要命的。 “呵。”嫪婼冷笑出声,已然知晓此人是骨头又硬又傲气,不过到了她这,怎样的傲气,怎样的硬骨头,最后都得乖乖跪下求饶,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驯服的过程。 她忽然又笑,盈盈开口,“公子回去写医经罢,早些写出来,我也早些给你药。” 这话说的倒是合乎情理,只是这般语气可不像是真的要给药。 宋听檐似乎还信了,道了句“多谢”便要转身离开。 他才走出亭子,嫪婼忽然开口,“等等。” 宋听檐转头看去。 嫪婼若有所思地开口问,“听说你们中原人只给知己弹琴?” “自然,我们中原常道高山流水遇知音,遇到知己是人生一大幸事。”宋听檐抬眼看向亭中柱子上挂着的水墨画,“就像画师,最能画出他心爱之人的神韵。” 嫪婼闻言看向画,久久没有再开口,放在靠榻上的手却慢慢收紧,指节用力到发白,似想起什么往事,眼里尽是恨意。 … 宋听檐一路回来,速度不快,似在闲逛。 身后跟着的男族人开口提醒,“贵客,离三日之期只有一日了。” 宋听檐却未答,他饶有兴致开口,“你们族中风光甚好,族长画术可谓一流,只是学了太多中原的画技,难免失了你们族中原来的东西。” 男族人眼眸一转,知晓他说的是屋子里挂着的那些水墨画,不过他嘴严,并没有透露太多,直不屑开口,“我们族长从不做画,也没有兴趣学你们中原人的画,无病呻吟。”极易察觉的傲慢,显然并不喜欢中原人。 贺浮一时气急,正要上前,宋听檐却伸手示意不许。 贺浮这才忍下,等到了屋里,待那男族人离开才忿忿开口,“蛮荒小地拿了旁人的文化还要说三道四,当真可恶!” 宋听檐却半点不气,他端起茶盏吹过浮起的花瓣,听闻此言摇头笑了笑,低头浅尝。 贺浮想到方才那女族长的话就觉不舒服,“公子,这女子不是善类,恐怕不会给药,她会不会对我们……?” “不会,在我写完医书之前都不敢。”宋听檐放下茶盏,“在此之前不必理会。” 贺浮闻言顿住,那……那之后呢? 可只有一日了! 那女人拿到了医书,又反悔如何办? 龙游浅滩遭虾戏,他们完全没有制约住他们的办法,岂不是任人鱼肉? 贺浮只觉这嫪婼身为族长,做派却妖里妖气,看着也不像是言出必行之人,反而是极为难缠。 宋听檐起身走到屋中的一面墙前,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水墨几笔,烟雨之意朦胧而来。 贺浮不知他为何还有心情赏画,一时心中着急,“公子,这般可来得及吗?” 宋听檐背手看着画,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足够了。 夭枝和洛疏姣这时才到。 贺浮才想起回来没有见到她们,疑惑道,“你们去哪了?” 夭枝自然不好和他交代,否则不就折辱宋听檐了吗,便也未答。 洛疏姣看了眼事不关己的夭枝,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们闲着没事随处逛了逛。” 贺浮闻言当即皱眉,“此处危险,你们不要到处乱逛,还当是在外面吗,这处地方连官府都管不到!” 洛疏姣闻言低下头,回不了一句。 贺浮见她这般气得起身往外走去,好看看外头有没有人监视。 洛疏姣见他出去,急忙上前,“簿辞哥哥,那……那个女族长是不是对你……”她有些说不出口,自幼世家长大,再怎么活泼自由,有些话也是说不出的。 “无事。”宋听檐收回视线,行至书桌前坐下,提笔慢悠悠写,似在玩乐。 洛疏姣满心担心,“簿辞哥哥,若是他们反悔,若是……我们永远离不开这里怎么办?” 宋听檐笑着开口安抚,“不必忧心,总会有人比我们着急。” 洛疏姣不明其意,也不明白谁会着急? 夭枝虽不知他有什么打算,但还是开口问了句,“公子可需要我帮什么忙?” 宋听檐轻哦一声,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来,见她难得主动开口,似颇感兴趣,“不知夭姑娘能帮我什么?” 夭枝凑近,认真端详他的脸,何其好看,此计甚佳,她压低声音,郑重其事,“我能帮的也不多,但若是公子想施美男计,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场面莫名安静地一瞬,洛疏姣闻言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宋听檐视线慢慢落在她面上,默了许久,“姑娘心里想的除了这些,还有旁的吗?” 夭枝闻言想了想,摇头,坦然道,“没有的。” 许是她实在太过坦然,叫场面完全静了下来。 宋听檐竟是沉默得彻底,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11章 不牺牲色相,长这张脸又有何用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宋听檐若好好用这张脸,说话再温柔些,自然不会激怒嫪婼那样的美人蛇,她必然也轻松不少,毕竟那老者还未找到,拖延些时日也是好事。 那老者天文地理皆是精通,且算无遗策,对蛊虫也是颇有涉猎,乌古族的蛊术难不倒他,带着他们出去是轻而易举,无需她费心。 她到了这本就不爽利,她一棵树天敌便是虫儿,最不喜此玩意儿,更别提蛊虫。 洛疏姣反应过来,气得双颊生红,“你……你不要脸,你竟要簿辞哥哥去做这种事,分明就是侮辱!” “疏姣。”宋听檐开口制止。 洛疏姣气得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宋听檐抬眼看向夭枝,白净生嫩的脸上写满了你不牺牲色相,长这张脸又有何用乎? 他看着她,未置可否,只反问道,“呆在这样的地方,夭姑娘似乎并不害怕,也没有半分着急?焉知我若没有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们这一行人性命难保。” 夭枝随口安慰道,“我卜过卦,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出去的。” 洛疏姣闻言不可置信,气得不轻直伸手指来,“你真是荒谬,我们真出了事,卦象还能救我们一命不成?”洛疏姣只觉此人太不可靠,这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她不尝试自救,竟还相信卜卦之说,这不是等死? 夭枝慢悠悠开口,“虽说不会救命,但结果总归八九不离十,你们若是不信,等以后就知道了。”夭枝见宋听檐无心此计,顿觉无事可做,只得转身往外走去,散漫道,“我们山门最信命数一说,命这东西是改不了的。” 洛疏姣看着夭枝出了门,想起方才的事心中颇为不安,走到桌案前,“簿辞哥哥,此人不对劲。” 宋听檐提笔缓缓书写,闻言开口问,“疏姣为何如此觉得?” 洛疏姣看向外面,确定人已经出去,才开口继续说,“方才她带我去找你们,路上竟然都不需要问路,就能在这迷宫一般的地方找到你们,回来的时候更是轻车熟路,就像……就像在她自己家一样……” 宋听檐手中的笔微顿,抬眼看去,“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本还以为自己想多了,可她竟连哪条路有人守着都知道,带我走的全是没有人迹的小路,这等小路外族人进去必会迷路,她却轻而易举走出来。”洛疏姣想到这处,越发后怕,“簿辞哥哥,倘若她亦知晓这里,却与我们一道,只怕是另有图谋……”她想到世贝那番做派,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一时对夭枝也不大信任。 宋听檐垂下眼睫,眼眸神色难辨,片刻后,他却没有说什么,只道,“夭姑娘为人直爽,又是我亲自去无相门请来的,自不会有什么错处。” 他说着看向她,开口安抚,“疏姣,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待我把医经写出来,我们自然就能拿到药回去了。” “可……!”洛疏姣闻言心中急切,簿辞哥哥到底还是身份尊贵,从未遇到恶人,处事太是天真,这防人之心岂能无之? 更何况夭枝此人太过古怪,她明明这般年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净女儿家,可面对丛林中那样的巨蛇却没有一丝惧意,还镇定自若救下小贺哥哥,实在匪夷所思。 她实在弄不明白此人,乃至此人的想法,她嘴里的话要么荒唐,要么荒唐至极,这样的人实在不知她会做什么来? … 天际一抹暗色缓缓蔓延而来,夜色将近,偶一阵风拂来,满面清甜花香。 许久未曾出屋的世贝打开屋门,看了眼这处,便径直往这边走来。 此处屋虽高且靠山而建,但屋外环廊且相通,来回走动很是方便。 世贝看了眼在屋外摘花的夭枝,身处如此境地竟还有心思弄花拂柳,他眼中微沉,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到了宋听檐屋前,招呼也不打便迈了进去,一进去就见书案前的宋听檐。 他面露不屑,“还在默写医经?” 宋听檐将一页纸放在桌面上,开口温良坦诚,“世贝兄不必担心,我已然想到了让族长满意的法子,今日写的乃是女子永葆青春之方,族长试了必有成效,届时我们便可安然拿药离开。” 世贝听闻此言冷笑出声,显然觉得他颇为天真,却没有说出口。 他眼眸微转,复而看向桌面上的方子,细细端详之后露出阴翳一笑,“这些可没有用。” 他走近,直接斜坐在书桌上,极其无礼,“你不会真的以为三日之后把医经交上去,那个女人就会按照她所说的将药给你?” 宋听檐微微抬眼,似不解他此言,“一族之长应当不至于骗我,更何况我已然表达了我的诚意。” 世贝冷哼出声,“呵,你怕是不知道乌古族的习俗,这里可不讲你们中原的礼节。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带的东西就自然是他们的东西,人自然也算是他们的了,想要拿着药安然离开,可没有这么简单。” 宋听檐闻言似开始慌乱,显然没有一点办法,“这……这该如何?” 世贝很满意他的慌乱,拿起他写下的一张纸,上面的墨迹未干,他伸手一碰,指腹沾染上了黑色墨迹,他手指相磨,擦去墨迹,“我不懂中原的医术,但苗疆医术我却是知晓,你这确实是个好方子,只是……” 他欲言又止,宋听檐听闻此言,似乎因为急切已经有些等不及,“世贝兄但说无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世贝笑了笑,将药方放下,伸手指向其中一行,“这些药都没有问题,只是乌古族擅长蛊术,常年与这些蛊虫药草为伍,许多药对于族人是没有用处的,只怕你这方子不会有很大的效果,反倒叫那族长不欢喜。” 宋听檐微微敛眉,似是为难至极,“那可如何是好,我只记得这一个方子……” 世贝当即笑着开口,“公子不必担心,你我一路同行共历生死,此事我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好在你这方子没有问题,只需在这药材里头加几味引药,便可让这药效发挥作用。” “何药?” “荆芥,川芎,羌活,独活,藁本。” 宋听檐长睫微垂,似是疑惑,“这几味药皆是寻常,当真有用?” 世贝一锤定音,“自然有用,在你们中原这些药材是寻常,但在我们这处可是千金难求,没有用过的药加入其中,自然会有大功效,你只管听我的,必然能为你祖母求得药,放心,如此境地,我岂会害你们,你们若是出事,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是孤立无援。” “世贝兄言重,我自然相信你。”宋听檐起身伸手作揖,有礼有节,“还多谢世贝兄相告,否则我们此番怕是要为难。” “贵人客气了。”世贝见他如此,只觉拿捏了他,手放在桌上敲了敲,“那女人今日叫你过去说了什么?” 宋听檐面含笑意慢慢抬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画上,“族长与我聊了中原的画还有琴,她应当是有思念之人。” 世贝面色阴沉,冷哼一声,依旧没有说太多,继续问,“族中这么多画想来必不是寻常之人,她可有说弹琴作画之人在哪里?”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视线落在世贝面上,片刻后,他将笔放在桌上,平和开口,“死了。” 世贝瞳孔微张,猛地站起身,“不可能,她说的?!” “只有死人才会被怀念。”宋听檐依旧波澜不惊,他重新坐下,“作画之人是前任族长罢?” 世贝看着他,一时怔住,但不否认就是默认。 宋听檐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因为他已经猜得差不离,“乌古族不喜外来人,更不会喜欢外来事物,这里却到处挂着中原的画,连亭台楼阁都参照中原,说明喜欢这些的人必然是族中最有权利的人,除了一族之长,谁也办不到。 如今的族长不通音律,知琴却不知其意,琴于之如同摆设,那喜欢中原做派的便只有前任族长。”他抬手指向那幅画,“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权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前一位留下的痕迹,一是权势不稳,二是来回比较,但如果前一位已经死了,那么这些东西留着也无伤大雅,还能让她在族中博得一个好名声,得老臣的忠心,留着自然无妨。” 他靠在椅上,颇为闲适,“我们中原人有句古话,一山不可容二虎,无论男女,女子为尊本就极难,想来这位族长的手段应当是极其狠辣决绝,所以前任族长必然没有活着的可能。” 世贝听到这话,脸色由阴沉转为苍白。 宋听檐却如同没看见,看着屋中挂着的画,若有所思继续缓道,“既然留了这些东西,那拥护前者的下属必然已除干净,后患已除,此权已不能分。” 世贝听完后,沉默许久,“那么说,即便有族令也无用了?” “族令?”宋听檐似乎第一次听,虽有所疑惑,却笑言,“在中原皇室传位的圣旨都能篡改,一个没有思想的令牌能做什么?” “那不一样,我们乌古族的族令是信仰的象征,这代表我们的信念,我们世代祭祀朝拜,信奉神明,也只听神明的话。” “你不知道你们乌古族的起源吗?” 世贝本还信誓旦旦,听闻此言瞬间顿住,“起源不就是我们祖先修炼成仙,登天之日指点我们乌古族,我们族中之人往后皆可成仙登天,族令便是神仙赐给我们的象征,谁拿到了这个族令,谁就是乌古族的王,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宋听檐缓缓摇头,“非也,此言皆是美化,你们乌古族往日四分五裂,势力极多,这不过是你们族中巫师为了巩固族权而传出来的话,为的就是收拢民心。” 世贝闻言当即反驳,“不可能!”可宋听檐实在有理有据,这话叫他都不自觉信了。 宋听檐看着他似乎不解,“世贝兄当真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世贝后退了一步,他自然是不相信,但他希望乌古族人相信,这样他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现在的乌古族人真的会像以前一样视族令为神谕吗? 宋听檐将桌上干了的药方重新加上方才所说的几味药,像是闲谈逗趣般,“一代势力的更换,新上任的王自然会把对自己不利的规矩通通改一遍,世贝兄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一问,如今他们乌古族是认族令这么个物件,还是认现任族长这个人?” 族中忠心掌权的老人都已经洗过一遍,怎么可能还有人会认?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世贝脸色越发难看,未置一词,满目阴沉,转身快步出了草屋。 宋听檐见他突然离开,也不疑惑,他看着世贝又回到他自己屋中,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缓步出去。 远处高山延绵,他们所看见的乌古族,不过是管中窥豹,高山延绵而去的山石皆被挖平,整个雨林之内都是他们的。 乌古族以山为食,自给自足,之所以神秘而又让人向往,是因为还有一个传闻,就是乌古族内有通天宝藏,那是早年天神降下的宝藏,特地赐予他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而实则乃是往日乌古族吞并周遭所有部落,所得不义之财。 百年之前这些部落民风淳朴,时常与中原往来交易,以物换银,其乐融融,如今早已变了。 贺浮见公子出来,从远处回转而来,看到眼前壮阔山景忍不住感叹,“传闻乌古族有累世宝藏,不知是否为真?” 宋听檐看着远山,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依山伴水之处,再是自给自足也断做不到这般奢靡,更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留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是人就会权衡利弊,选择更好的。 山间清贫,那自然会往热闹处走,谋得更好的生活,如若不然,那便是这里有更大的好处。 哪有人会舍弃挖出金矿的宝地? 贺浮瞬间明白过来,看来传说是真啊,难怪他们带来价值连城的礼物他们并不在意,反倒对医书颇为看重,好在公子有两手准备,否则真不知拿什么当作筹码交易? 他们才走出没多远,便有女族人往这边过来,身上的银饰随着走动叮叮当当,极为悦耳,她们走近,将手放在肩前问好,“各位贵客,再往前是我们的祭司台,不可踏入。” 宋听檐看向前面一望无际的大圆石台,似山劈平,摆放皆有门路,一看就是祭祀之处。 贺浮闻言惊奇,“你们的祭司这般大?” “我们要向天神献祭,自然不能轻视。” “你们这处山清水秀,我们闷在屋中着实无趣,便想近处看看,只不知你们还有哪处是不能去的,我们必然会遵守。”宋听檐温和缓声道。 女族人看向他,显然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温柔公子,她面上微红,“除了不能进山,别处你们都可以去,最好与我们族人说,他们自然会带你们去走走。” 女族人说着神情虔诚,“我们山间是禁处,因为有神明,你们万不可靠近。”她看向贺浮腰间的刀,“而且你们的武器万不能对准山,会得罪神明,降下天罚。” 他们族中使用箭弩也从来不敢对着山丘射箭,毕竟那是他们神明的象征。 “姑娘放心,我等自然会做到。” 女族人临走前又特地嘱咐,“明日是我们的祭祀大典,我们全都要去,可能照顾不周,还请各位见谅,也请诸位不要出门,若是触怒神灵,我们也救不了你们。” 女族人说完便领着人匆忙离开,显然要准备祭祀。 贺浮见状,想起传闻,“公子,他们祭祀当真会用活人吗,那常坻和老莫会不会还在?” “明日去看看便知晓了。”他收回视线,往屋里走去,“你让她们二人明日在屋里待着,免得横生枝节。” “是,公子。”贺浮连忙跟上,“公子,那我们呢?” 宋听檐拿起桌上摆着乌古族独有标志的摆件,“传说乌古族人寿长可达数百岁,不老不死,喜吃人,这可都是惹人好奇的事。” 贺浮闻言瞬间明白公子的意思,明日想来是要闯一闯那神山了。 第12章 他一介凡人,你让他这样过去了?! 夭枝看着眼前这些花,越看越奇怪,她抬手摘了一朵对着阳光细看。 此花果然格外诡异,花瓣呈齿状,花瓣里头遍布红色纹路,似人体血脉流动。 她转动花瓣的指间微微一顿,顺着这些开的花一路往前开得最茂盛处走去,沿途的乌古族人纷纷看向她,不解其意,却也没有拦阻,只是时不时看向她,显然很少见过活的外族人。 夭枝在她们的注视下越走越远,果然看到了这些花朵生长的路径。 此花生长如同藤蔓,却是从土中蜿蜒而出,而这些土可大有来头,寻常土壤养不出这些花。 她看着花下泛黑的土壤若有所思。 “姑娘。” 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来人语调森然,青天白日之下听着都莫名让人觉出毛骨悚然。 夭枝抬头看去,面前站着一老婆子,便是先头站在那女族长身后的其中一个,她看着她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姑娘既到了这处,便来坐一坐。” 夭枝闻言看了眼周围,果然这处离自己住的屋子已然很远,她不知不觉跟着□□走了这般远的路。 她慢慢抬眼看去,那嫪婼就坐在山谷之中逗蛇,这处山谷横劈而下,下面是巨大深渊,尽头是流水瀑布,倾泻而下,水汽翻腾,格外寒冷潮湿,偶有繁花垂落,随风而起,满天腐烂的甜香。 此香寻常人闻了必要作呕,只是乌古族人常年居住此地,自然已经习惯。 夭枝也早已习惯。 嫪婼就坐在花丛中,她脚下的蛇伺机而动,猛然一口咬住丛中的活物,身子快速扭曲,眨眼间将猎物绞死。 嫪婼兴致盎然看着龙争虎斗,见她过来抬眼目光幽幽盯着她。 夭枝拿着手中的花,坦然迎着她的目光走去,“不知族长邀我何事?” 嫪婼歪着身子坐着,一袭红艳衣袍衬得肌肤凝滑如脂,入目一派妖媚,“你倒是胆大,如此柔弱好看的姑娘家敢一个人在陌生之地乱走,也不害怕?” 夭枝自不知晓自己胆子大小否,只知道她往日在山脚下做摆设的时候,什么玩意儿都见过,自也习以为常。 凡人所怕,无非是看不着,摸不到的。 而她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听见。做白事摆件儿的时候,见过的枉死之人自也不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那些鬼魂怨气极深,成日里都在顾影自怜,咿咿呀呀,自没有多少心思梳妆打扮,更甚至有些喜欢吓唬人。 只是这一类大多都是皮痒的,会被鬼差追着胖揍,再逮回地府罚款,罚个几次之后便也就不敢了,毕竟大家都挺穷的。 尤其是这些鬼魂,居无定所,住处都是破旧的瓶瓶罐罐,很是拮据。 夭枝也很拮据,它们偶尔会找她借银钱,想要去妖市消费一通。 奈何妖市价高,货币值不对等,一妖钱等于一千钱。 她哪有这么多钱,她有钱至于在这当摆设吗?她也是个穷鬼,大家都在一个地方,那自然都是穷到一块的。 他们自也是相互嫌弃。 它们指责夭枝皮糙肉厚,不够名贵,是摆设中最便宜的玩意儿。 而夭枝骂它们皮都没有,外头空,里头也空,脑子也空,整个一空空如也。 它们便恼火而起,每每成奇形怪状在她周围飘。 是以夭枝每每瞧见的稀奇古怪自也不是少数,她看着花丛里的花,随口道,“往日见多了,自也不怕了。” 嫪婼阴阴笑起,如同这些腐甜的花,有嗜血之态,她看向她手中拿着的花,“你可知你拿着的花是什么花吗?” 夭枝闻言看了眼手上的花,她抬起手,“族长说此花,它还有名字?” 嫪婼满意她开口问,一字一句慢慢引来,似饶有兴致等着她面上变化,“此花唤作抚尸花,你可知是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开出这样的花?” “我知道。”夭枝坦然道。 嫪婼面上的笑微微一顿。 夭枝将手中的花放在阳光下,看着开口,“此花在我们那处叫死人花,尸体慢慢干去留下的液体浸泡过土壤,数十日之后,由土壤之上开出的花便是此花,死的人越多,土壤浸泡得越深,花开得越盛。” 嫪婼面上的笑彻底消失,眼中尽是森然,“你打听过我们乌古族?” 夭枝对上她的视线,“千里迢迢而来的外族人,若不多加了解此地才要担心他们的用意罢?” 嫪婼复而笑起,但看她就如同看那被蛇缠死的猎物,“既知来历,你不害怕吗?” “此有何惧,我见过的死人远比活人多。”夭枝不知她想她怕什么,只是此女子城府颇深,必然是不好对付,如此变态嗜血自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恐怕她就地变成一棵树,也吓不到她半分,还只会叫她更加兴奋,欲收之。 夭枝自也是见过这样的,极为难缠阴森,相处下来可比这花的来历更叫人毛骨悚然。 夭枝若有所思,指间微微转动手中的花,“我观之你们族中老者不多,这两日以来,我看见的老者便只有族长身后这两位,再无其他,不知为何一个偌大的种族,却没有老者,只有青年?” 嫪婼笑得如同一条嘶嘶吐信的蛇,“你敢问我这样的问题,不怕死吗?” 夭枝神情自若,如同闲话家常一般,“族长,我与我家哥哥感情甚笃,若是我死了,叫我家哥哥伤心,那医书必然是写不出来了,我们中原的医术博大精深,若是此番族中错过,难免可惜。” 乌古族醉心医术,对医术何其看重,自不可能因小失大。 嫪婼闻言眼中只余蛇蝎之意,“我倒是小看了你们这些中原女子,不想胆量竟这般大,你回去罢,莫叫你家哥哥担忧。” 夭枝俯身将手中的花放到嫪婼面前的矮几上,“那便告辞了。” 夭枝转身慢悠悠回去,似散步而来,又似散步而去。 嫪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忽然又开口,“如今中原的女子都似你这般胆大?” 夭枝回头看去,山谷边忽然大作的风传来她的声音,却并没有丝毫被弱化,“并非只是中原女子,而是天下女子如我这般本就不计其数,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族长何故觉得女子只能柔软不堪一击,我观族长也并非柔弱胆小的女子,不是吗?” 嫪婼闻言看着她,眼中难得露出几分欣赏之意,可惜是中原人。 她最厌恶的就是中原人。 夭枝走后,身后的老婆子上前,“族长,此人知道抚尸花的来历,回去会不会乱说,若是让他们生了恐慌,叫他们逃……” “他们逃得了吗?”嫪婼无事一般开口,“既来了这里就没有能出去的人,可惜这些外族女子并不吃素,吃素的瘦弱女子,肉才最是好吃。” 老婆子闻言笑起来,每条纹路都布满了阴鸷之意。 夭枝独自往外走去,脚下越走越快。 此处只怕是难脱身! 如今这般境地,她若施仙法干预,便是扰乱人间,冒犯天规。 可这般,又如何才能做到不施仙法,不违背天规,将这些凡人毫发无伤地带出去。 显然根本不可能,此女子能成为这般凶恶之地的一族之长,可见其手段阴私残忍,蛊虫毒蛇族中无处不见,便是拂面而来的花香都弥漫着死亡气息。 她有心找同僚商量,却是根本无法,他们这差事,自然是每个凡人都有司命跟着,有些经验老道的司命可以一人负责数个凡人,也不致出错。 可他们是见不到面的,凡所负责凡人若有联系,他们这些司命便会被分配到不同平行空间纬度。 换而言之,旁的司命所在的凡间,亦不会有其他司命。 而她和师兄之所以能见面,是因为师兄所负责的人和她所负责的人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相识,这辈子也没有接触的机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可惜她如今亦联系不到师兄。 这处既没有老人,那便不可能找到老者。 也就是说,最后还是得她想办法将这些人带出去,且不能乱了任何人的命数。 夭枝一时间愁眉不展,只觉忐忑不安。 她仿佛守着娇花的人,生怕手中娇花被风摧残,可走的地方又是狂风暴雨,不摧残死是不可能的。 夭枝黛眉紧蹙,抬眼便见娇花慢条斯理走在山谷之中,与乌古族人攀谈,似在看这周围的山。 夭枝心中一沉,面色都有些发白。 这娇花莫不是还要到处跑?! - 天还未亮,敲鼓号角声响便远远传来,在山间回荡,旋律诡异神秘,偶有尖利刺耳声响划过,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乌古族人穿着最隆重的衣裙,头戴银饰,手上脚上皆是银环,在晨雾之中跳着祭祀舞,叮叮当当诡异而又神秘。 远处的火苗生生不息,风猛然一阵飘过,竟是不灭,片刻后越发旺盛。 石台上巨大木柱前挂着两个长形布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像巨大的蚕蛹。 宋听檐从山间过,缓步往前,站在小山崖边往下看去。 山崖不高,不过有草木遮掩,下头看不见上面,上面却一览无余。 这是乌古族最神圣的祭祀,他们全身心关注,自然不可能关注别处。 贺浮看向那挂着的两个长布袋,“公子,里头不会真是人罢?” 这一句话随着,崖上的风吹过,都有了几分阴森冷意,底下的舞蹈越发诡异。 一阵风拂过,吹起宋听檐的衣摆,他望着下面神色未明。 鼓声越来越密集,如冬日冰雹砸落而下,四处皆有声响。 下一刻,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蚕蛹忽然裂开,里面吊着的东西抖落出来。 竟真是两个人,上面满是白色油蜡,低垂的头,被绑着双手吊起,随着风摇晃,分辨不出是生是死。 贺浮瞳孔微张,上前一步仔细辨认,才确认不是常坻和老莫。 他一阵缓神之后,背脊都是冷汗,只觉恶寒。 这蛮荒之地,竟然真的是用人去祭祀! 太是恐怖残忍! 贺浮不知那两人是死是活,不忍再看。 宋听檐看了片刻,转身离开,“走罢。” 贺浮最后看了眼远处吊着的两个人,终是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转身离开。 宋听檐顺着山崖一路往上走,往西南方向便是乌古族人所说的神山。 一路往上走,天边泛起亮光,清晨的第一缕光照下来,凛冽的风才微微有了些许温度。 可一路走来除了风光无限,路边杂草丛生,好似也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宋听檐缓步往前,闲庭漫步,仿佛欣赏风景。 贺浮越走越疑惑,这也不过就是寻常,怎么就叫神山了? 到了前面尽头便是断崖,前头是一望无际的丛林,断崖前有一块更高的圆形山体,极高极陡,没有可以走的路。 贺浮上前探出头看了眼断崖下,几乎是深不见底,“公子,这无路可去了……” 宋听檐站在崖边,安静看了片刻,抬手指向前面,“在此处。” 贺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那前面高起的山石山壁上一个个铁环,确实像是可以一步一步踏上,铁环被长出的杂草遮掩,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而这杂草丛生,也就证明没有人攀爬过。 宋听檐看着这一路而去的痕迹,“此路或许能弄清楚他们长寿不死的秘密。” “公子,我去探探。”贺浮应身上前,第一次有了犹豫。 他往前站在悬崖边上,看向那石壁上突出的铁环,经过风吹雨淋,已经隐有锈迹。 怎敢走这样的路,这石壁光滑,上面只有一条锈迹斑斑的绳索可以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风一吹都能轻易荡下去,若是脚下铁环稍有一个松了,下面就是粉身碎骨。 贺浮往下看去是深渊,迎面而上的风呼啸而过,满身寒意,心中的恐惧无限附加,他怎么也迈不出腿踏上第一个铁环。 他骁勇善战,没有怕过的东西,虽不怕高,但这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如何不叫人头皮发麻? 他脸色发白,咬牙硬要迈腿,可腿竟然软了,他一时往后瘫坐在地,“公子……,我……我缓一缓……”他磕磕绊绊,额间已满是汗珠。 宋听檐闻言理过衣袖,“无妨,你在此处等我。” 贺浮吓得连忙上前拦住,“公子不可,你万金之躯,岂能入这般险地。” “不必担心,若不探清乌古族,回去家中问责亦是难事。” 贺浮闻言生生一顿,不敢再拦。 宋听檐拉过衣摆,当下便踩上第一个铁环。 贺浮往下看了一眼,冷汗直冒,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不敢。 越到边缘风便越大,吹得宋听檐衣袍纷飞,风大的能将人吹下去。 他步上下一个铁环,下一刻,后面踩着的铁环松动,往下一歪,带着他整个人失重,生生往下一落,悬在半空之中。 “公子!”贺浮惊声而出。 宋听檐已然借力,踩上弯掉的铁环,步上下一个铁环,后面失重的铁环掉落而下,久久听不到掉落崖底的声响。 贺浮呼吸急促,连牙都上下打颤,紧张到双脚发软,不敢再出一声,只紧紧盯着宋听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宋听檐抓着绳索,垂眼看向底下万丈深渊,如此高度,坠下便是粉身碎骨,他眼中却没有分毫惧意,似如履平地。 贺浮屏住呼吸看着他走,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柄,连剑柄都汗湿一片。 等宋听檐慢慢走到山壁另一侧,消失在视线里,他便越发坐立不安,却不敢出声,生怕扰乱了公子。 一时急得团团打转,扭身便要上前,脚却不受控制地发抖发软,站都站不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贺浮?” 一道清雅女声从身后响起,“你在这做什么?” 贺浮正茫然无助,回头看见夭枝站在不远处,清晨的露珠落在叶上,轻轻落下剔透水珠,淡淡的光晕下似有灵气,而此女子气韵比之更甚。 他如抓住稻草一般,“夭枝姑娘,你可有办法让我过去?” 夭枝早间起来不见宋听檐,想起他昨日看的方向,便来一寻,果然他们在神山这处。 她上前去看,此处无路可去,竟不见宋听檐。 她心中瞬间打鼓,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断崖,“他下去了?” 贺浮一时也顾不得她有没有用处,伸手指向那边,将恐惧之事说出来,“公子……公子,他去了那头!” “那头?”夭枝有些疑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根本没有路,可再细看,竟只有一个个铁环! “他走过去的!”夭枝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惊惧,这竖子瞧着斯斯文文的温润公子,做派真是一日比一日吓人,越发地胆大包天,是生怕地府不收他吗! “他一介凡人,你让他这样过去了?!” 贺浮心中已然焦急万分,自然没心思细分夭枝为何说的是凡人,“我不敢去,连站都站不稳,公子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不知怎么样了?!” 夭枝当即拉起裙摆,“我去看看。” 她上前一步,从山崖下刮上来的风声将她的衣裙猛然吹起,风声震耳欲聋,几乎听不到旁的声音。 贺浮一把拉住她,生怕她被风吹下,“你你……你也要去?” “自然,他若是出了事,可是我遭罪,你眼睛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要保着差事的呢!” “……什么?”贺浮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当真是她的命啊,甚苦! 夭枝挣开他的手,抬脚就迈了上去,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很稳妥。 贺浮看着她过去,眼睛瞬间瞪大,几乎不敢置信,这般高的险地,一个姑娘家竟然不怕,他一时慌张轻声开口,生怕惊着她,“小……小心些。” 夭枝抓着铁链往前,很快消失在他视线里,此处山壁从蛋状弯曲,越到边缘,越是凶险。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往下看,底下深不见底,岩石树立,植被满盖,若她不是神仙,是绝对不会冒险走这样的路。 这人真是破天的胆子,万般的不省心。 她亦不知他是过去了,还是下去了…… 铁环直通前面的断崖,她见四下无人,也不在此处拖延,当即飞身而去,轻巧落在断崖之上。 此处乃山间凸出的一小块平台,一眼就望到了头,前面没有路,也没有人。 不会真的掉下去了罢,这掉下去必死无疑! 夭枝心中一紧,当即探出身子看向外面,细细辨认,崖上的风越发的大,吹得她的裙摆飞扬,遮住了视线。 她正准备飞身下去一探究竟,身后却传来了温和的声音,“夭姑娘。” 夭枝一怔,当即转头看去,正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她心绪瞬间惊乱,他刚头明明不在,这是突然从何处出来?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字未语。 不好! 她刚头凭空飞来,莫不会被他看见了罢? 第13章 又是调戏,又是威胁。 他走近来,感觉他的衣角拂过她的,他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温和镇定,倒是消了人几分忐忑,“姑娘,让我在前罢,此处伸手不见五指,难免危险。” 夭枝修炼多年,自然夜能视物,不可能让他在前面,“你不通武,自然不能在前面,你小心跟着我,莫要摔着。”她看了眼宋听檐,他依旧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害怕和忐忑。 这般平静清心,哪是凡人会有的,便是他们神仙都有喜怒哀乐,他一个凡人反倒看不出情绪。 简直是打她的脸。 夭枝当即端正神色,颇为严肃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这台阶很是狭窄,一脚踩下去,只有后半脚掌能落地,前半脚掌乃是悬空,稍有踩空就可能失衡滚落而下。 “小心……些!”她话音刚落,踩下去一脚,竟踩塌一个台阶,直接往后仰去。 她反应极快,条件反射当即随手拽去,连带着走在身后的人一道倒去。 夭枝自不可能让自己伤到,亦没感觉到疼,只感觉身下一片坚硬温热,触碰到他衣襟的鼻间,男子清冽干净气息还带着浅淡的檀香。 她确实是不疼的,因为她有人肉垫子。 只这人肉垫子有些娇贵,不知压死了没? 她颇有些着急,伸手顺着他的衣领往上,摸到了他的脸,“没死罢?” 她本想去探他的鼻息,手的动作比她思绪快,不察觉往上便摸到了他唇瓣,温热柔软。 她心紧了下,莫名感觉被烫了下,快速收回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抓住,拉离了他,他声音微低,显然是摔着了,“再不起来,应当会死。” 夭枝惊讶出声,连忙往旁边一移,坐在他身旁。 宋听檐半坐起来,似乎还没缓过劲,显然是摔得不轻,这处台阶又陡又斜,边角做的又锋利,这般两个人的重量倒下去,没断几根骨头已经算是运气好。 夭枝难免愧疚,“宋公子,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台阶塌了,你会信吗?” 宋听檐在黑暗中闻声看来,揶揄道,“这么说,夭姑娘还曾有过故意的时候?” 夭枝一噎,不管是人还是仙,护着自己总是本能,更何况她这么惜命。 她故作听不见,避重就轻含糊道,“自然都不是故意的。” 她伸手扶他,感觉他的体温好像透过衣衫传到了她的指间,莫名有些烫人,她微微松手,只感觉太过近,连彼此间的呼吸都听得那般清楚,黑暗之间仿佛就在耳旁。 她不知该扶哪处,伸手拿过他的手,下意识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摸,果然还是玉骨,摸着温凉且滑,树很喜欢,爱不释手,“宋公子,你哪处疼,我替你揉揉罢?” 如此行径,形同无赖调戏,趁机占取便宜。 宋听檐感觉她温软的手在他手背蹭来蹭去,很是流连忘返。 他慢慢抬眼看去,黑暗之中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窝在他旁边占便宜,那日雨夜的情形似又重现。 这些日子,她没露出过马脚,他倒忽略了头一回见她,她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 夭枝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在黑暗之中转头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似说不出话。 夭枝见他无言,她心中一惊,当即凑近去看他,担心至极,“怎么了,你要死不成?” 如此言辞,形同无赖占了便宜,还要嘴上反问威胁,着实猖狂。 宋听檐微一扬眉,看向她。 夭枝凑近之后,只觉得他身上的男子清冽气息传来,竟似雪山上雾凇干净之感,叫人神往。 她这样的盆栽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气息,她往日修行之时,其实一直很羡慕小花精怪,他们身上皆有香气。 且那清香,清冽雅致,闻之心旷神怡,叫树分外喜欢,但宋听檐好似不是这种,他似乎是身上自带的男子清冽气息,不同女子,闻之只觉干净清爽想靠近。 她看着宋听檐,不由由衷感慨道,“你身上好香,怎么来的,是体香?” 宋听檐:“……” 这又是调戏,又是威胁的,难得叫一进退有度,温和有礼的贵家公子不知说什么。 他抽回手,拉过衣袖,平静道,“夭姑娘安分一阵罢,我也好多活一阵。” 夭枝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总感觉他话里话外都有些许不经意的毒舌,和他这般温润如玉的做派着实不搭。 她见他不答,隐隐有些失望,就像她问小花精怪,能不能将它们的花瓣碾成汁,做成香涂在自己身上,惹得那些小花精怪骂了她三个月,还找掌门告了状,说她一棵树竟丧心病狂至此,毫无道德感可言。 夭枝不明其意。 掌门慢慢悠悠告诉她,做树也要有礼数,这般直接问是有失礼数的,太冒犯它们了。 后来,她便明白了,那就不问直接取,这样就不冒犯了。 再后来,小花精怪哭得有些惨,她才在师兄的科普下,知晓花朵乃是它们的生殖器官,是进行结合繁殖的地方。 她……确实太冒犯了…… 也不知现下宋听檐为何避而不谈,她也冒犯到他了? 台阶许久未曾有人走动,石质已然松散,塌了一处之后,乱石滚落下去,一会儿便没了动静,这密道应当并不长。 宋听檐站起身,正色道,“走罢,应当快到了。” 夭枝有些疑惑站起身跟着他往下走去,这一回他们走得小心,台阶未曾再塌陷,走了没一阵,果然便到了台阶尽头。 前面是一道石门,依旧是那古怪的图案。 宋听檐伸手过去,碰到了前面的石门,眼前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前面是什么?” 夭枝都忘了凡人在此处,恐怕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开口道,“是一道石门,上面图案和外面的石门一模一样。” 宋听檐闻言触上石门,在西北、东南位置微微摸索,很快摸到西北方位的木头,将其拉出一节,又按下东南凸起石子,石子陷落石门。 石门片刻之后出现声响,微微转动。 夭枝顿住,如果不是他去摸这石头,她还以为这只是一颗石子,且这样的装饰石子到处都是,“你如何知道是这一块?” 宋听檐温和解释道,“我幼时在书上略看过些机关术,这里的机关极为浅显,并不需要细思,石门上面图案取自星辰,古书有记,北斗九星,七见二隐。 这图案上有天枢、天璇、天玑三颗星,分别为天,为地,为人,此乃暗指三才之道。 古有神话,共工触山,使其天向西北倾斜,东南地面坍塌,江河水流去,只留中间土地供人生存。 古人常道天命不能改,便改地改人,以此逆天改命。所以西北高升,按下东南的石子,便是进入机关的关键所在,如若旁人不知弄错了,此处应当还有杀人机关。”他坦然自若开口,在这般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皆是未知危险,也依旧似如白日一般从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夭枝闻言看了一眼周围,果然墙上有密密麻麻的箭孔,里头的箭蓄势待发。 她一时额间起了汗意,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娇花当真是妄为…… 做完之后才告诉她,险些就被射成筛子。 她看着石门慢慢打开,缝隙里头阴凉的风拂来,减少了这处闷热之意,不由感叹,乌古族倒是会藏,此机关需通关者广为涉猎,如若不知这传说,这门边的石子按错一个,如此狭窄之地,就只能等死,逃都来不及。 石门慢慢开启。 入目竟是一片刺眼金色,夭枝微微闭了闭眼,适应之后再看去,里面到处都是金子,夜明珠散落在地上,镶嵌在墙壁上,照得整个洞穴明如白昼。 巨大的洞穴由金银珠宝堆积而成,便是地上都铺满了金块,惹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宋听檐迈步进去,看着金山银山乃至那箱子里溢出来的珍宝,眼里没有一丝渴望,只有一片了然。 仿佛这金山银山在他眼里如寻常山水一般,看过便罢。 夭枝没有惊讶于此处宝藏,她为神仙自然未卜先知,可宋听檐不是,他这模样分明是早就猜到门后是无尽宝藏。 “你早就知道这山里面有宝藏?” 宋听檐一边看过各处箱子里的珍宝,闻言看了过来,“不是显而易见吗? 乌古族有宝藏之说流传已久,他们经历过洪涝却还能奢靡至此,说明他们必有宝藏,且不在低处。 他们族人如今敬畏山神,不敢进来,必然是有当权之人知道宝藏所在,创造出山神禁忌,不让人靠近,装神弄鬼皆是人为,以活人祭祀不过是震慑族人之举。” 夭枝听他此言,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命簿之中的虽然也写着宋听檐早慧聪明,但必然不是这般事事皆能料准,万事皆在掌控。 此等看一丝细微之处便可观后面数十步乃至数百步的人,如何叫人不害怕? 她都不自觉在心中想起往日种种细节,不知有没有何处露了马脚,更不知有没有瞒过他。 夭枝心中阵阵发寒,“公子好是聪慧,只不知此行是为了宝藏,还是为了祖母?” 宋听檐拿起箱子里摆放在最上面的玉如意,通身白玉,隐有寒气,里头隐有水光流动,是极其难见的种。 这种宝物,一件就是价值连城,更何况这里是数之不尽。 宋听檐拿起玉如意,像是拿着土胚茶盏一般随意观之,“祖母于我,乃是血脉恩情,岂是这些宝藏可比?” 他这般说,可夭枝却不太信,她不相信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能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 蛛网尚且是一丝一丝慢慢搭成,他这自幼到大,只怕是千思万绪,管中窥豹。 夭枝颇有些凝重,只觉自己这差事恐怕不易做,他这样的人真的会安稳按照既定命数而行吗? 此处洞穴极大,一路金山银山,踩在地上都能碰到金子宝石,相互碰撞的声响着实悦耳动听,很难让人不起贪婪之心。 夭枝若不是仙,恐怕也是要对这些玩意儿流连几番。 她看了几眼闪亮亮的宝石,着实好看,他们山门穷得叮当响,若是拿上一块,就能抵债。 可惜不能,动一块又焉知这一块会不会改变什么? 她咬牙放弃,“还要再往下走吗?” 宋听檐闻言扬眉,笑着看过,“怕了?” 她怎会怕这些,她怕的是乌纱帽会掉,娇花会亡,“你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我也会怕的。”宋听檐安静片刻,忽而轻轻开口,再加之他这般好模样,听起来格外叫人怜惜。 他似乎真的很害怕。 夭枝见状顿生怜悯之心,他也不容易,翩翩君子历的却是这样众叛亲离的劫,如今没有武艺傍身,又身处如此险地冒险,怎能不怕? 他害怕是情理之中,不害怕才是奇怪。 夭枝绞尽脑汁,正想开口安慰,有她在,必然不会让他置于危险之中。 可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一句仙人怜惜,“有我在,你不必怕。” “还是怕的。”宋听檐看过来,缓声开口慢慢道,“我怕你又拉我去挡什么。” 夭枝:“…………” 夭枝觉得自己的感情浪费了,她本就不多的良善也快消失了。 她一时情急,“方才只是不小心,都是情急之中!” 夭枝越说越立不住脚,这般危险的地方岂不到处都在情急之中? 她确实理亏。 她语塞半响,微微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忘了吗?” 宋听檐闻言看过来,言辞认真,“本来已经忘了,可看见你总想起来了。” 夭枝:“……” 这跟一直记得的有劳什子区别,她还能去死不成? 唉,这官难做矣! 做这保姆官更是难如登天矣!!! 第14章 很疼。 他们走了许久,满目金碧辉煌才到尽头,远处石墙有一人高的门洞,里面似有更大的洞穴,凉风吹来,还没走近就一股草药腐烂的味道带着阴森寒气传来。 宋听檐拿起夜明珠进去,夭枝跟在后面,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夜明珠虽有亮光,可只能照脚下的路。 而夭枝能看见整个洞穴,他们才进来便在山壁的最高处,门洞右边是悬空的台阶,而洞穴之中是一个个巨大铁囚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囚笼里关着的…… 夭枝顿住脚步,神色凝重拉住宋听檐。 他停下脚步,“怎么了?” 夭枝眉间慢慢收紧,低声形容看到的东西,“下面有很多牢笼,关着的不知是不是人……” 不是她判断不出,而是这些笼子里的明明就是人,可有些却长着细长的尾巴,有些有两个头,甚至有四只手,脖子有两个头长。 像人却又奇形怪状至极,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宋听檐看不见下头的情形,闻言未置可否,“下去看看罢。”他顺着悬空的木台阶往下走去。 台阶应是许久没人走过,上面隐约有灰尘碎石落下,在黑暗中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囚笼里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里头一个叠一个,应是没有几个活着的了。 饶是夭枝见惯了世面,什么妖仙魔她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渗人。 宋听檐到了下头,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向周围,面上竟然没有一丝变化。 他看了眼笼子里的怪人,又往前走去,停在石台前,上面全是瓶瓶罐罐,整个洞穴全是巨大成排而去的药柜,抽屉半开半合,里面有晒干的蛊虫、草药,还有丹炉火灶,远处极多小缸摆得整整齐齐,里头全是蛊虫。 夭枝只觉得这边怨气极重,往日就算是在山脚下当摆件儿,也没感觉这般阴森,此地只怕地府的鬼差来了都觉得寒凉。 她上前看向笼子里,实在难以分辨,“是人?” 宋听檐闻言坦然,“是人。” 夭枝倒吸一口凉气,不太敢相信,“可这……”她不是没有见过畸胎,但不可能是这样。 宋听檐看向她,“这应当是乌古族的实验品。” 夭枝眨了眨眼,没明白。 “乌古族寿长,不老不死,有神药,有仙蛊,恐怕都是骗人的,只有无数次在人身上实验,才能得到更为准确的药效,所以这些人应当是实验之后产生的异变。”宋听檐抬手指向另一边寒冰石台,“那一处应该是用来切割解剖,他们之所以医术精进,想来是通过实验得来。” 夭枝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看见那处石台上有暗红色的血,血迹渗在里面格外诡异。 夭枝微微皱眉,此乃逆天折寿之举。 都说六界之中凡人最是薄弱,既无法力,也无长寿。 但其心却如此可怖,她甚至没见过妖魔鬼怪有这般残杀同类的手段。 宋听檐拿起长台上的小药瓶,端详上面的字,这样的场面,他竟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仿佛这里只是一个寻常至极的药馆。 夭枝做不到他这般淡然,亦不想待下去了,这种地方多待一刻都觉得有变数,“我们走罢,时辰不早了,免得被乌古族人发现。” 宋听檐不置可否,不过没有任何意见,他放下手中的药瓶。 夭枝跟上他就要走,忽而感觉耳旁一阵阴风袭来,她当即伸手击去,掌心击中冰冷却柔软的物体。 下一刻,那物体瞬间被击飞出去,“扑通”一声闷响落在不远处,声音在空荡的山洞中格外响。 她定睛看去,竟是笼子里的人,还是活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些变异人就从四面八方袭来。 许是她刚头那一击惹得他们忌惮,几个虚晃之后,全部攻击宋听檐。 其中一只正面袭去,宋听檐不会武功,往后一退,险些落入变异人口中。 夭枝当即伸手拉回他,“公子可要撑住,死在这处我可就惹人笑话了。” “惹谁笑话?”眼前的危险他似乎没放在心上,还有心思问这有的没的。 夭枝看着眼前数量成批增多的变异人,琢磨着要不要先打晕了他,再施仙法解决。 “需要我闭眼吗?”宋听檐忽然开口。 夭枝顿了一下,莫名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败露了,“什……什么?” “姑娘上次放迷药就不想让我看见,这次应当也不想。” 夭枝瞬间放下心来,是她想得太过容易,毕竟他是凡人,又怎会轻而易举想到神仙一说,更何况他这般出身,本就是至高处,又怎会相信天下有比其更高的存在? 夭枝分了心,身后的变异人猛然一跃而起,突然扑杀而来,宋听檐眼疾手快拉过她,后背被重重一击,闷哼出声。 她眉心一跳,当即一挥衣袖,前面围着的怪异人被突然的风劲掀翻而去。 她连忙看向宋听檐,他受了伤,闭着眼睛,显然已无法关注她如何出手。 凡人弱不禁风,这般一击已然站不住,直接靠在了她身上。 她心中一凉,焦急开口,“你没事罢?” 宋听檐似乎很难受,声音都轻了些,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很疼。” 很疼? 顶着这么一张高深莫测的脸说很疼,是不是有些浪费? 那些变异人被这般一击,丝毫不怕,越发凶猛起来,瞪起的眼珠盯着他们,在黑暗中泛着绿光。 夭枝扶着他,变异人嘴里传来嘶吼之声,像是在对话,“他们想干嘛?” “饿了自然要吃饭。”他声音有些轻,显然是受伤颇重,只这温润的声音虽好听,但话里的意思在这怪异的洞穴之中却显得格外瘆人。 夭枝莫名汗毛倒竖,这些人再是怪异也是人,人吃人,听在耳里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她抬头看向周围,准备原路返回,宋听檐忽然开口,“悬崖峭壁逃跑难如登天,此处有风不止,前面必然有路。” 夭枝当即明白过来,上前拉倒药柜,药柜砸落在地,里头的药粉浮起,惹得他们惊恐万分。 她趁这时间,拉着他往风来处方向跑去。 变异人紧随其后,他们不止能在地上行动自如,更多的是攀在墙上,悬在顶上倒着爬行而来。 这场面,她若是个凡人,都能被吓死。 黑暗之中,全是变异人的嘶吼声,地上碎石碍路,宋听檐被她拉着一路跑,竟也能在黑暗中准确无疑跟上。 夭枝拉着他一边跑一边躲避,很快前面便出现了一丝光亮,是石壁上裂开一条缝隙,恰容一个人经过。 夭枝听着头顶攀爬的动静越来越近,当即将宋听檐甩进去,“快。” 宋听檐被她推了进来,反应极快,当即伸手过来,攀爬山已近在咫尺,夭枝连忙握上他的手,他当即拉过她的手,一手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揽抱进来。 速度太快,夭枝顺着他的力道,一道跌进石缝里。 下一刻,一只手猛然从石壁间伸进来,堪堪够到夭枝的手臂,她当即一脚踹过去,踢晕了钻进来的变异人。 那变异人晕在石缝处,正好卡住入口,堵住了后面,狰狞古怪的脸对着她,多出来的几只手还在微微颤动,便是看着都头皮发麻。 夭枝在窄小的空间里起身,看向宋听檐,“没事罢。” 宋听檐靠坐在石壁旁,一旁还有尖利的石头,此时已染鲜红血迹,方才这般他必然是撞上了。 他气息微定,本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家公子,如此境地竟还风度依旧,不显狼狈。 外头的嘶吼声越发激烈,显然那些变异人闻到了血气,开始撕扯卡在石缝处的变异人,只听肢体拉扯断裂的声音。 照这动静,他们很快就能进来。 宋听檐开口,“先离开此地,这些人没有这么聪明,必会拥堵入口。” 夭枝闻言当即扶起宋听檐侧着身往前走,这石壁间距离极窄,只能容人侧身经过。 嘶吼声渐行渐远,越往外去,狭窄的空间就越安静,只能听到宋听檐轻浅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檀木清香。 夭枝随着他一步步往外移,“这般出去,只怕也会被乌古族人抓了当成祭品献祭。” 宋听檐似乎在来时就等着这样的结果,否则他不会选择青天白日,他闻言平静开口,“总比被人分而食之的好。” 夭枝沉默片刻,“既然亦猜到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执意探寻此处?” 宋听檐默了片刻,低声开口,言辞中略含几分落寞,“乌古族恐怕不会轻易给药。” 若是不给药,他那祖母如何是好? 夭枝闻言不再开口,她知晓命簿所记,一切皆是命数,但愿他不后悔便好。 他们走了许久,窄道慢慢变宽,可容一人正身而行。 走到这处,前面依旧一道石门,但已然能感觉到外头鸟语花香,清脆的鸟鸣声由近到远,欢快悦耳,而洞穴里的血腥味和糜烂药草会在阳光的压制下消失殆尽,仿佛两个世界。 夭枝伸手如宋听檐之前一般摸到开关位置,石门缓缓开启,外头阳光照进来才有了一丝温度。 夭枝扶着宋听檐出来,石门慢慢关起,才发现他肩膀上竟然染了大半的血,他竟一声不吭,“你可还好?” 宋听檐闻言唇角似含笑意,面色有些苍白,“不算很好。” 夭枝只能先扶着他出去,还未走出几步,便觉前面树林遮掩之处格外安静。 她停下来,心中暗道麻烦。 果然那树林之中无数拿着弓箭的乌古族人走出来,将他们的前路挡住。 嫪婼站在最前方,似乎已经等他们很久了,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脸,嫣红的唇微启,“贵客怎会擅闯我族中神明禁地?”她似乎完全不知道里面关着被实验过后的人一般,“如此行径,可不能怪我们不懂待客之道了。” 宋听檐抬手作揖,话里有话,“确实是我们不该擅闯禁地,惊惹了不该惊惹的,不过神明应当不会怪罪我们,毕竟我们给族中带来了回春之方。” 嫪婼看过来的眼神瞬间认真,“那方子真的有用?” “是真是假,族长一验便知。” 嫪婼思索片刻,“好,那我便试一试,倘若有一分假……”她停顿片刻,看过来依旧笑盈盈,“那我们祭祀的新祭品便有着落了。” 这一句话颇有女子的天真烂漫,却让人瞬间毛骨悚然。 夭枝微微蹙眉,这般处境,要想全须全尾离开是不可能了。 嫪婼派人将他们押了回去,这一回四处都有乌古族人看守,除了屋子,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走。 贺浮也很快被带回来,看见他们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可看到外面的情形,神情瞬间严肃,“我回来的时候,那些族人在窃窃私语,说是药方若是不对,就要将我们煮了祭祀。” 洛疏姣听到这话面上血色尽失,因为她确实看到了那巨大的铁锅,炖几个人绰绰有余。 夭枝很是头疼,“倘若没有被发现,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她想着,忽然只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抓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一切都太快了,像是特意有人加了一味猛药,欲要推进所有事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夭枝看了眼宋听檐,又起身走到窗旁,看着外头的看管有些犯愁,她自然能轻而易举离开,可是带凡胎□□的他们,还不能暴露自己仙法,简直难如登天。 他们一行五个人,只有那世贝从头到尾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到处走。 这世贝虽然心思阴沉,但确有实力,对此处必然比他们了解,只那性子不太可能成为她的帮手。 窗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支起,世贝站在外面颇为恼怒看向宋听檐,他愤怒起来便带了几分乌古族人的语调,再不是中原话那般字正腔圆,“你为什么要去他们的禁地,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寸步难行!” 宋听檐似乎有些愧疚和无能为力,“我只想为我的祖母寻救命之药。” “你以为你这样乱闯就能拿到药吗?这样只会惹得他们愤怒,你应该安安分分等他们给你药!”世贝气急败坏恼道。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他们不会自愿给药,不行动就只有等死。” 夭枝闻言看向宋听檐,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这样行事会破坏我的计划!”世贝愤而开口,一双眼瞪着他,仿佛要撕碎了他。 “放肆!”贺浮怒起,刀指向世贝,“你这般言辞和公子说话,放在中原死千次万次都不足矣,我们公子宽善,容你一二,休要得寸进尺!” 世贝眼中愤怒不减,看着贺浮手里的刀阴翳非常。 宋听檐起身走近窗旁看向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话中威胁,只是平和开口,“我不知世贝兄是什么计划,但无论是什么计划,都应当提前了。” 世贝一顿,眼含怀疑看向他,“什么意思?” 宋听檐看着他慢条斯理平静道,“族长似乎对你异常好奇,也看出你不是中原人。” 世贝瞳孔瞬间收缩,“什么!” 宋听檐缓声开口,“世贝兄是否从来没有吃过他们族中的食物? 我听闻擅长蛊术之人,从来不吃外人给的任何东西,甚至是一口水,唯恐旁人在其中下蛊。” 世贝一时没回答出来,他确实没有吃,但食物他处理得很干净,不可能被发现,他自然聪明,疑心有诈,笑着开口,“你想多了,他们拿过来的吃食,我都吃过。” 宋听檐像是知道他的想法,眼中带了担心,“就是因为都吃过才惹人生疑,我们中原人五味之中,以甜为美,此处以辛辣鲜腥为食,是以我们这几日吃得并不习惯,许多菜我们都是并未动过,而世贝兄却每每都尝遍,岂不叫他们怀疑?” 世贝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要做得自然,怕惹人生疑,是以每一样都会吃几口。 可人吃东西总会有自己的偏好,不可能连吃食都雨露均沾。 世贝听闻此言,手瞬间握紧,他看向左右,谨慎之中又带着紧张,话中却还是掩饰,“那女族长还与你说了什么?” 宋听檐微微摇头,似乎也知之甚少,“她并没有多说,只是说她在等一些故人,或许世贝兄会知道她在等什么人?” 夭枝闻言心中疑惑,宋听檐与嫪婼不过见了两面,何曾与他说过这样的话? 更何况,嫪婼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以她的心思深,也不可能将这事告诉宋听檐。 宋听檐这话一落,世贝眼中出现了惊恐,整个背都有些弓起,似乎极为紧张。 宋听檐却是完全没有看出他的紧张一样,“世贝兄,我亦害怕这里的人,我在他们的神明禁地看到了许多变异人,乌古族药术通天,在中原有起死回生之名,想来这些人都是试药得来,你想找的人若是活着,只怕也没有意识了。 若是死了应当也没有尸骨可收,因为洞穴之中没有食物,变异人只能吃人,他们长得也奇怪,有些两条尾巴,有些四只手,更甚者生出三个头。” 洛疏姣听闻此言惊呼出声,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砸落在地,屋内无端诡异安静。 吃人魔窟怎叫人不毛骨悚然? 世贝瞳孔瞬间放大,猛地探身进来抓住他的衣领,“你说的是真的?!” 贺浮见状当即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马上放手!” 宋听檐却抬手拦住他,由着世贝抓着,神情怜悯,“我们亲眼所见,骗你又有什么意义,我亦是惶恐不安,呆在这里多一日,多一个时辰,都叫我心生惧意。” 世贝神情阴戾,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世贝兄,我想我们这些人应该都出不去了,而你与我们同行而来,到如今竟还能行动自如,你觉得是为什么,当真是那族长相信你是中原人?” 世贝脸瞬间一白,表情都有一瞬间怔松。 自然不可能,说明嫪婼这个老巫婆,早就看出来他和他们不是同行人,她自然想要看看他混进来要做什么? “世贝兄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想办法去那所谓的禁地看一眼,这里的神明必然不会怪罪你。” 夭枝心中那不对的感觉越发升起来,她怎么感觉宋听檐并不害怕如今处境。 他这般和世贝说又是何目的? 世贝会因为此救他们吗?显然不可能,这样的人自保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顾及他们? 世贝缓缓松了手,脸色苍白,六神无主,整个人瞬间没了生气。 贺浮站到窗边,神情警惕看着世贝。 洛疏姣当即拿了金创药过来递上去,拦在宋听檐和世贝之间,“簿辞哥哥,你先上药罢,你流了好多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世贝沉默许久,突然抬头看过来,语气带着指使,“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夭枝倒无所谓,毕竟他是唯一熟悉这里的人,有点脾气也无所谓。 夭枝往外走去,下意识转头看向宋听檐,他因为出血,面容微微苍白,显出几分透明,他接过洛疏姣手中的金疮药,衣衫的血如红梅点落,衬得面容分外清隽,俨然一副病弱尊贵公子对这处处境毫无办法的模样。 他应该也在赌,赌能不能找到救他祖母的药。 夭枝瞬间觉得自己方才想多了,他凡胎□□,一介弱势公子,还能闹翻了天去? 她如今还是想办法保住他的命才是,毕竟他们这些凡人在这种蛮荒之地,简直如蚂蚁一般容易丢命。 夭枝出来,世贝已经自行回到他的屋里,显然不打算让其他人听。 夭枝步上木台阶,走进屋里,他这屋从来门窗关闭,如今坐在里面,即便门是敞开的,也显得屋里格外阴森,如他这个人一样。 他坐在桌前,似乎在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说的是真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阴郁。 夭枝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如此。 世贝不是蠢人,见她神情自然,瞬间就明白宋听檐说的都是真的,他放在膝上的手都在发颤,勉强用力按住膝盖才止住颤抖。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他说着抬头看过来,整个人隐在阴暗里,“你若不帮我,你们也不可能活着出去,那老巫婆最是残忍,有的是手段折磨人,呆在这里越久,就越是死路一条。” 夭枝当然不会拒绝,借他的手把他们弄出去,那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双手交叉于胸前,靠着门颇为闲散看着他,算是默认了,只好奇道,“为何要选我,我连话都不曾讲过几句,不是应该选择宋听檐吗,他明明会更配合你?” “你会相信一个在危险之中依旧平静的人吗?”他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声音却轻到森然,“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情绪,我观他,面上从来没有不悦之色,待人永远如沐春风,这完全不可能,要么他真是如此,要么就是心思深不见底,旁人看不出一二,前者便也罢了,若是后者……” 若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一个连情绪都没有的人,他会有软肋吗?他会有弱点吗? 他无所畏惧,更没有害怕恐惧的情绪,万物于他如游戏,怎叫人不怕? 万一哪天,他玩得是旁人的性命呢? 夭枝听到他这话,抬起手指尖在自己额间轻点,整理有些凌乱的思绪。 这般细细想来,他们所有人一路而来所遇的危险都有各样的情绪,担心,害怕,恐惧,忧愁,愤怒,只有宋听檐没有,他没有任何情绪,从头到尾都像是游山玩水的贵家公子。 便是她屡次三番拿他挡些凶险之处,他也已然待她温和有礼。 这样的人,要么生性如此,要么城府极深,一丝不露。 夭枝想到他在洞穴之中护过自己,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家子,在这处也只怕是无能为力得多,又是那般出身,若是再如他们一般诸多情绪,那岂不是都乱套了? 到底他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更不能轻易乱了。 世贝疑心多思,难免是不会轻易相信人的,有所怀疑很正常。 她抬眼看向世贝,“你要我做什么?” 世贝站起身往这边走,清秀的面容终于在黑暗中露出来,“我知道你可以驱蛇,你必然懂兽语,那头巨蛇是你赶走的,它看得懂你的动作,更甚至它顺服于你。” 夭枝眉间一敛,竟不知那样危险恐怖的境地,他能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倒也是不容小觑。 夭枝看着他不说话,一时间只觉出这乌古族也得脱层皮,毕竟前有嫪婼豺狼,后又有此人虎豹盯着。 世贝显然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也不管她承认不承认,“我不需要你做很多事,只需要你将那蛇引来,只要制造出骚乱吓住他们,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离开。”他说到这里闭上眼睛,话里隐约带了颤音,显然是极度悲愤。 他必然不止是这个目的…… 夭枝沉默片刻,想到那魔物,“如此太过冒险。” “你知不知道如今我们的性命全都悬于一线,若不先发制人,我们必死无疑!”世贝话锋一转,又看向她,“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能离开这里?” 她思索片刻,命簿中关于乌古族的后来都有所记,此事过程如何,都与她无关,只要结果对得上即可。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玉佩,颇为闲散地开口,“蛇引得过来,可未必会听话,到时我可不能保证你们都能全身而退。” 世贝见她玩着身上玉佩,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如今死到临头,竟还这般闲散,如此境地仿佛开玩笑一般。 他到如今也只能道一句,真是所见太少,不知死活。 他不再看她,“你只需将它引来便是,我自有办法。” 夭枝看了一眼外面,“看着的人这么多,我如何出去?” “一会儿这里就会乱了,这些看守不会永远呆在这里。”他说着似乎又怕她不信,“届时老巫婆就会来寻你们,你放心,蛇一来,这里一乱我们都能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夭枝不信他的话,但也无所谓,她一介仙人,还怕他玩出什么花样? 至于那魔物,她亦按得住。 “什么时候?” 世贝看向外面,话里隐显恨意,“天色一黑便行动,呆得越久,我们的胜算就越低。” 第15章 你靠近些来。 山野花开,舒展自然的花叶随着风微微摇晃。 少女嫪婼明艳动人,靠近眼前的男子,眼波流转间尽是爱意。 而男子却只是在弹古琴,对她置若未闻。 嫪婼见他沉迷其中,看着琴心生不满,“奈若,你如今是乌古族的族长,总是沉迷于中原人的琴棋书画,会叫族人心中不满。” 嫪奈若像是没听见,他视线落在空中一点,仿佛想到了在外面游玩的日子,“我们在这里生活,从来不知外头的广阔天空,中原人不是洪水猛兽,他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友善。” 嫪婼听得黛眉微蹙,心中不满,“中原人最是狡猾,你必然是被骗了,早知道就不该劝族长伯伯让你出去游历,如今你也受了那些外族人的蛊惑。” 嫪奈若听闻此言似打定主意,转头看向她,“嫪婼,我想娶妻,她是中原女子。” 嫪婼闻言有一瞬间顿住,见他不似玩笑,猛地站起身,“你要与外族通婚?!” 嫪奈若伸手拉住她的手,“你不知道她有多好,她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姑娘,你若是见到她,也会喜欢她。” 嫪婼的愤怒已然无法言说,她看着眼前男人,满目期盼却不是为她,“那我呢,你要娶外族人,却将我置于何地,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嫪奈若伸手摸向她的头,像是对待妹妹一般,“我见了她才知道,我一直是拿你当妹妹看待,虽然父亲一直要我与你结为夫妻,但我并无此意。自从见到她之后,我才知是不一样的,我们应当是兄妹,不该做夫妻。” 嫪婼抬手打开了他的手,怒不可遏,“你别忘了,你这个族长是怎么当上的,若不是我让你,你以为你的蛊术能比过我?!” 乌古族本就男子为尊,嫪奈若自然听不得这番话,“她已为我生了孩子,我不能负她,如今我只是与你说清楚,你若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便自行出族,我自不会拦你!”他说着拿起古琴径直离去,不再理会。 “你要赶我出族,为了一个半道出来的女人,不顾我们昔日的情谊?!”嫪婼不敢置信,她红了眼眶,眼中露出怨毒凶意,“我们乌古族人世代不能与外族通婚,你若是执意如此,会付出代价的!” 嫪奈若闻言并没有在意,只当她是孩子话,却不知这话已是自己性命的倒计时…… 嫪婼躺在软榻上思索往昔,想起那个背叛她的男人,放在琴弦上的玉手慢慢收紧,掌心勒出红痕,却犹不觉疼。 她眼中的恨意不减反增,叫人看了都心生惧意。 满头银发的老妇拿着手中制出来的乌黑药饼,恭恭敬敬递上来,“族长,这是按那中原人的方子制出的药。” 嫪婼看了一眼药饼,美目中暗含深意,她没有伸手碰,“找个人试试。” 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身旁人当即将人群中的一个女人拉了出来。 那女族人害怕容颜被毁,颤抖着声音,“族长,我……我不敢。” 老婆子低头看来,沙哑的声音略含阴鸷,“族长的恩赐,你怎敢推拒?” 嫪婼抬手欣赏自己鲜红艳丽的指甲,“中原的回春之术是还你美貌的法宝,你难道不想试试吗?机会可只有一次……” 女族人听到这话,心中明显动摇,更何况族长的话,他们皆是奉若神明,自然不可能不信。 她当即回过神来,脱掉自己所有的衣裳,手压向肩膀行礼,“多谢族长恩赐,安巴娣心甘情愿。” 嫪婼满意点头,老婆子将手中的药抹在安巴娣的脸上乃至全身。 半个时辰之后,安巴娣洗尽全身的药,出来时竟然如同换了一个人。 脸上的皱纹,黝黑的皮肤全都不见了,一看竟然肤若凝脂,细纹消失殆尽,连头上的乱发都衬得格外好看,肤白便衬三分颜色,俨然一个美人。 众人发出惊叹,皆不敢相信竟有这般好的效果。 嫪婼默然无声地看着,似乎并不奇怪为何会有这般立竿见影的回春之术。 片刻后,她才站起身,赤脚步下台阶,伸手摸向安巴娣的脸,如剥皮的鸡蛋般光滑,她鲜红的唇弯起,语调妖娆,话中似有几分兴奋,又仿佛说给众人听一般,“我来试试。” 老婆子连忙恭敬上前,将她的手背和脸上全部涂满,黑色的药饼在脸上显得极为古怪。 嫪婼躺下安静等着半个时辰,可下一刻,脸上却似传来剧痛,似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往皮里头咬一般。 “啊!!!” 她伸手摸向脸,一声凄厉尖叫,殿内瞬间乱了。 … 天渐渐黑沉下来,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 世贝依旧闭门不出,宋听檐却没有半点着急,甚至不问世贝找她说了什么。 夭枝看向坐在窗边的宋听檐,他因为背后的伤,容色苍白到透明,乌发微垂,竟更加惑人,此男色着实害人。 她琢磨着若是旁的仙官下来,只怕会痛不欲生地办差,天界爱美之心是出了名的,不同于地府那极致恶心古怪的建筑风格,也不同于魔界五颜六色地堆砌,他们求的就是艺术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宋听檐在他们这处,简直是无可挑剔的珍品,仙界都找不出几个,凡间竟能有。 虽作为男人有些瑕疵,但无可厚非,毕竟天下是没有完美一说的,不能人道也不是他的错。 洛疏姣实在按耐不住,看了眼世贝紧闭的屋门,到如今也察觉出此人必然不对劲,已无法将他当成救命恩人对待,她转而问夭枝,“白日里,他找你说了什么?” 夭枝坐上屋外木栏杆,“他说夜里要带我们出去。” “如何带,这围得密不透风,我们还能凭空飞出去不成?”贺浮抱着怀里的刀,一整日都是严阵以待。 “不知晓,总归是有法子罢?”夭枝看向对面,世贝这般一直不出来,倒是让人好奇他要怎么行事扰乱这处? 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有人由远及近跑来,和看守的人说了几句,瞬间造成了骚动。 原本看守的男族人们很快往这边来,到了屋外厉声吩咐,“全部捆起来!” 贺浮上前拦住他们,“你们要做什么,这难道就是你们乌古族的待客之道?” 为首的男族人凶神恶煞,“我们族长用了你们的回春方子中了蛊,我们当你们是贵客,你们却如此待我们?” “中蛊?”宋听檐站起来往这边走来,似满面不解,“阁下觉得你们这样的擅蛊之族的一族之长,却中了我们这些对蛊一窍不通的中原人下的蛊?” 男族人一顿,“焉知你们是不是擅蛊之人?” “那里没人!”在世贝屋里的族人原途折返,“长老,那屋子里的人不见了!” 男族人闻言大惊,人能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自然不敢置信,“再仔细搜搜!” 宋听檐看向男族人,“我们四个都是中原人,既然觉得我们会下蛊,总要有蛊虫,我们可以随你去族长那处细看,看看我们身上究竟有没有携带蛊虫?” “你们四个?”男族人看向他们,抬手指向对面的屋子,“那个人不是中原人,他是苗疆人?!” 宋听檐闻言却平和道,“他是与我们同行的朋友。” 贺浮就知道世贝必然有问题,“他才不是中原人!” 夭枝闻言隐约觉得哪处不对,他明明早就应该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透露给乌古族信息……? 男族人见这般说,瞬间知道世贝是苗疆人,他当即转身出去,吩咐道,“带他们去族长那,其他人去搜,务必要找到那个苗疆人!” 他们一行人很快被捆住双臂,夭枝趁这些乌古族人惊慌失措看向世贝屋子,一个翻身快速跃下屋子,隐入黑暗中,眨眼间消失在人群里。 等到押送的人发现时,夭枝已经凭空消失,一时皆慌了神,“人呢,那中原女子呢?!” 男族人一看果真少了人,脸色极不好看,人在眼皮底子下不见了,他自然不好交代,“找不到,你们就去山神那处谢罪。” 其余族人听见皆是慌了神,当即四处去寻。 贺浮也是不可思议,这一眨眼人怎么就不见了,连他都不曾察觉,“这……夭姑娘怎的就凭空消失了?” 这一个两个都是平地消失,洛疏姣脸色难免有些苍白,想起那皇城中的鬼故事,“他们不会不是人罢?” 她语调已经尽量控制,可由于惊恐,此话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可怕。 贺浮打了个寒战,看向她,“不准胡说。” 洛疏姣当即噤了声,不敢落后半步。 宋听檐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如此险地能走也是一件幸事。” 贺浮和洛疏姣想到他们自己如今的处境,一时间也无暇再想其他,如今惹上大祸,只怕他们都要深埋这处。 夭枝离开他们视线之后,当即断了捆住双手的绳索,一跃而起,翩然飞身往外去,片刻间便到了雨林之上。 那魔物虽大,但雨林也不是小地方,想要找也不是容易之事。 她突然想到那些紫色的草,那魔物似乎很珍视那些草,上一次凋落了还很愤怒,想来是它自己养来玩的,如此只要找到那些草,就能找到那魔物。 她悬在半空之中,缓缓落下踩在树梢上,身形随着树叶上下起伏,月色透过飘起的裙摆,照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像清晨的一缕烟轻盈。 她伸出手,几缕白色烟雾从她手中而出,片刻后飞快没入雨林之中。 白雾才刚刚下去,前方密集的树叶微微抖动,似有什么东西在底下顶起。 夭枝下意识往后飞离,前方苍天大树延展而开的树叶瞬间被巨物顶开,那魔物从树中钻了出来,只露出一个硕大的头看着她,目光殷切。 它没有靠近,似乎惧怕她身上的仙牌,只是看着她,竟莫名像一只巨型犬类。 夭枝见状垂下手,用衣袖盖住仙牌,试图和它说话,“魔物,本仙官有事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帮?” 它听到这话歪了歪脑袋,看着她,不知有没有听懂? 夭枝正准备再说,却见它竟点了点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夭枝见状心中满意,自然不可能让它白干活,“放心,本仙官下凡办差还是有些权利的,你喜欢的那些杂草,我可以帮你翻倍生长。” 那魔物听完竟然没有半分欣喜之色,耷拉着脑袋落下去,闷闷不乐往她指的方向游走去。 夭枝看着它闷闷不乐过去,撞翻了好几棵苍天大树,一时无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这蛟明明快要化成龙了,却好像没有心思修炼,不过性子也还算是乖巧,应当是魔界养的宠物,瞧着着实懒散,窝在这一处竟也不知修炼,叫它去活动活动筋骨还爱搭不理。 比她这棵盆栽还懒…… … 祭台那处灯火通明,凡乌古族出现大事,祭台必然彻夜长明,以示警戒。 嫪婼躺在祭台里,整个祭台边缘都是搭起的幔帐,垂下的纱帘看不清她的身影,那里围着巫医,台上摆着祭品,似乎要进行某种仪式,有种无端的诡异之感。 前面站着的老妇见宋听檐一行人被带过来,当即伸手指责,“我们族长用了你的方子便中了蛊毒,必然是你们这些可恨的中原人动了手脚。” 宋听檐看向飘起的白纱帘,层层叠叠看不清里面情形,他不慌不忙开口,“我给的是回春之方,方子有没有问题巫医一看便知,若有蛊虫,那也应该是制作之时下蛊,谁经过手一看便知。” 老婆子不想他一句道明真相,竟一时回不出话来。 那层层叠叠的帘下传来哀吟声。 老婆子当即转身进去,似乎也来不及管他们这处,冲着台上的人吩咐,“族长撑不住了,速速按古法驱蛊。” 另一个老妇无暇顾及他们,苍老的声音格外阴翳,“把这些祭品关起来!” 洛疏姣到底是个姑娘家,听到这话直接瘫坐在地,她见过那个大锅,他们将人看作活鸡一般,随意一丢便煮了,直叫人毛骨悚然。 几个乌古族人当即上前,推他们进了一旁巨大的笼子中。 贺浮正想拼杀夺出一条活路,宋听檐却伸手拦住他,“寡不敌众,别凭白送了性命。” “可是公子,这样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宋听檐却微微摇头,“这才到哪里,戏台子也才堪堪搭起来。” 贺浮不明白他的话,宋听檐已经率先一步走进木笼。 贺浮也只能静观其变,先护着洛疏姣一道进去。 乌古族人锁了木笼,便无暇再顾及他们,一心担心的皆是他们的族长。 忽一阵风过,吹起了前方繁复纹路的旗帜,嫪婼被连人带榻抬起,外面人盘坐在祭台之上,围成圈唱起古老曲调的神秘歌谣。 白纱连中传来嫪婼的哀叫声,似有什么东西要被引出来。 忽而,短暂急促的竹笛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曲调,连那鼎中燃着的香也被一阵风吹散了。 帐中忽然传来嫪婼声声哀嚎声,似乎被竹笛声牵引。 不过片刻功夫,便再也没有了嫪婼的哀叫声,有人悲戚喊道,“族长,您醒一醒!” 接着,里头气息渐尽,有长老说了一句已无力回天,幔帐之中传来压抑的哭声。 有人低声提醒,“明日安葬族长之后,就要选出新任族长,否则族中必乱。” 祭台之上气氛极为压抑,老婆子察觉到方才的竹笛声不对,当即掀开帘子出来,一眼便看见远处石崖上站着的人,她眼睛眯成一条缝,暗藏凶狠,“何人暗害我族族长?!” 世贝站在高处,看着祭台上的嫪婼,目露恨意,“老妖婆死透了吗?” 乌古族人纷纷拿起箭弩对向世贝,只等一声令下。 世贝却毫无惧意,看向那面露凶光的老婆子,眼中含泪,“婆婆,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老婆子闻言一顿,似隐约想起什么,却不敢确认,“你是……” 世贝当即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细微易容,他易容术极好,只改了几处地方效果便极好,褪去易容之后明显不同往日,眉眼越发深邃极像异域人,“是我,嫪贳,往日是婆婆您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护着我,我那时个头还不及您的半身高。” 老婆子似终于看出来,脸上的凶狠之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震惊,进而转变成惊喜,“少主,是您,当真是您,是您回来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跌跌撞撞往前,却忽略了祭台之高,跌下了祭台,摔了个正着。 贺浮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抬头看向远处的世贝,满目惊疑,“他竟是乌古族人!” 洛疏姣满目不敢置信,“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是杀了现在的乌古族长吗?” 宋听檐见如今这般情形,却并未有半分惊讶,只是看着幔帐之中未置一词。 身后的老妇见前面银发老妇跌倒在地,连忙出来扶她,“姐姐!” 老婆子却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惊喜激动道,“是少主啊,是我们自幼奶大嫪奈若的孩子啊,我那时以为他们都死了!” 老婆子话里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极为激动,“前族长去了,现族长如今也去了,上天便降下一个新任族长,这是天神对我们乌古族的庇佑啊!”她说着看向嫪贳,满目含泪,“我的少主啊,如今已经这般大,必然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的,族长夫人呢,可有一道回来?” 嫪贳从山崖小路上下来,到了老婆子面前已是垂泪两行,“婆婆!” 老婆子当即抱住他,哭的不能自已,“少主你在外面受苦了,怎么如今才回,前族长病逝之后,我们寻了你这么久,却怎么也寻不到,你那娘亲呢,族长夫人她……她可还好?” 这般场面,贺浮已然看呆,“这……这世贝是乌古族的少主?”他虽有疑问,心中却是喜悦,若真是少主,那他们必然不至于落到当祭品的地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洛疏姣已然满脸喜意,“这样是不是就能将我们放出去了?” 他们二人雀跃,只有宋听檐神情平淡,他微微敛眉看着前面这一副相认场面,显然并不满意这般场面。 嫪婼和嫪贳,这两个人,无论谁是族长,他们都是一样的结果,而嫪贳心思阴狠,只会更甚。 那处嫪贳听到这话,话里哽咽,“婆婆,娘她……她带我出族的那年就没了,我如今再没其他亲人了,只有你一个了。”他说着,心中恨意直起,指着里头已死的嫪婼,“都是因为她,这贱妇,她挑拨离间娘亲和爹爹,她对娘亲下了蛊,才会导致娘亲早亡,我几次三番想要进来告知你们真相,却终是年少能力不足! 爹爹就是被她所害,她的蛊术你们只要一查便知,这个老妖婆就是罪魁祸首!”他义愤填膺,全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却完全没有发现眼前的老妇在听到他娘亲已死之后已然松开了手,眼中已没有一丝慈祥之意。 嫪贳到底是聪明之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婆婆的反应不对,周围族人的反应也完全没在他想象之中。 气氛诡异安静,只有祭台上的火把呲呲燃烧的声音。 他往后一退,神情极为警惕。 他才往后退去,便听幔帐之中传来女子娇笑声。 是嫪婼的笑声,她没死…… 嫪贳不敢置信看向前面的老婆子。 老婆子却冲他一笑,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那慈祥都显得格外诡异,“孩子,你真不该回来。” 那话间尽是威胁阴森。 嫪贳眼中难以置信,他看向老婆子,“你……是你背叛了我父亲,可老族长救过你的命,若不是他老人家,你和你的儿子早就已经被逐出族等死了,你竟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若不是你父亲非要出族去中原,我的儿子也不会几次三番不顾病体跟他一同去,他如此忠心耿耿,却病死中原,连尸骨都没法收回来! 而我却还要堆着笑,忍着恨,对老族长说没关系,可这一切都是他儿子造成的,怎会与他无关! 他该死!你也该死,都是你们的错,你还指望我将你当成亲生孙儿疼爱,真是可笑!”老妇一字一句如泣了血,眼中恨意滔天。 嫪贳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早已倒戈相向,他当即往后退去,却已经无路可回。 乌古族人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显然就是铲除他。 嫪婼从幔帐中走出来,依旧赤着足,面色红润没有一点死气,她看着嫪贳,露出嗤笑,“野种果然是野种,长得真像你娘那个贱人。” 嫪贳瞬间暴怒,握紧手中的短竹笛,“住口!你这老妖妇也敢提我母亲,你不配!” “哼。”嫪婼听到他这称呼,显然极为不喜,脸色都阴沉了一分,可下一刻,她又满是得意的笑,话间都是苦毒,“那贱人该庆幸她早早就死了,只可惜死得这般容易,真是叫我好是失望,没能亲手把她那张脸划烂!” 嫪贳咬牙看着她,眼中恨意滔天,脚下一点点往后退,显然在拖延。 嫪婼看着他如同在看垂死挣扎的蝼蚁,甚是开心,笑声似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你是嫪奈若的儿子,他怎么说也是与我一同长大的竹马,我应该让你看看他。”她说着看过来,天真无邪般问道,“你想见他吗?” 嫪贳瞬间停下脚步,显然很想。 嫪婼见他这样期盼,笑得越发开心,话间却全是诛心之词,“可惜了,我吃了他的肉,他的骨头都已被我磨成粉吞下,他与我永远都不会分开,你见到我就如同见到他,不如你跪我呀,我替你父亲看看你。”她话间语调越发阴森,笑声越发尖利。 嫪贳闻言勃然大怒,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老妖婆,我要把你的皮肉一层层活扒,喂天上的秃鹰!” “哈哈哈,野种真是不自量力……”嫪婼听他这话直笑得直不起腰,她赤脚踩在祭台上走出帘子,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手鼓,轻轻一摇。 手敲在鼓上,发出一声声敲击声。 嫪贳瞬间感觉到肚子传来一下剧烈的疼痛,他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不过一瞬之间,他肚子里似有东西因为鼓声一阵阵剧烈疼痛,鼓声越密,他的疼就越重,他面色苍白,满脸虚汗,“你什么时候下的蛊!” “你真的以为只有你和你娘知道你那间屋子里有密道吗?”嫪婼反问,话间狠辣,“我早就知道有密道,我留到如今就是等你们母子来! 我将你安排在那里,就是想让你来去自由,本想看看那个贱人什么时候来,却不想老天待我不薄,那贱人早早便死了哈哈哈……”她笑声妖冶中含着尖利,听在耳里只觉诡异。 洛疏姣只觉毛骨悚然,如今嫪婼占上风,他们出去的希望渺茫。 宋听檐看着嫪婼,开口淡道,“倒是叫我小瞧了这些乌古族人,确有几分小聪明。” 贺浮见这般情形,连忙低声问道,“公子,这嫪贳若是被抓了,只怕也就轮到我们了,我们应该如何办?” 这嫪贳虽然古怪,但比起嫪婼,勉强可以算是他们的同盟,应当不至于要杀他们。 宋听檐根本没有置于险地的生死之忧,他看着外面,如同坐看斗兽一般,“不急,一个满心想要报仇的人不会只做这些。” 贺浮却是担忧至极,被捆着的手慢慢发青,背脊直冒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他做不到公子这般坦然,毕竟这刀子已经快要落到脖子根了。 远处祭台上,嫪婼手中的手鼓快速摇动。 嫪贳倒地哀吟,不住蜷缩起身子翻滚。 嫪婼欣赏他这般垂死挣扎的模样,笑得越发开怀,“把他带下来,我要好好折磨这个野种,叫那个贱人后悔留下自己的种!” 男族人纷纷上前欲要擒拿嫪贳,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族……族长,她怎么了?” 众人看向嫪婼,皆是惊愕。 嫪婼身旁的老婆子,也是慌了神,“族长,您……您……” 嫪婼见他们不听命令,勃然大怒,伸手指向他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可一抬手,她便发现自己的手上布满了皱纹。 下一刻,她感觉身上肌肤一阵阵刺痛,她抬手细看却全是松弛皱纹,吹弹可破的肌肤变得干枯瘦弱,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她心中惊恐,当即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松软下垂的皮肤,而她垂落下来的乌发也掺了白。 她一下子从明艳的美人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妇。 她当即去挡自己的脸,惊慌失措至极,“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青春永驻,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下头的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天罚瞬间乱了,两个老婆子分别上前扶住嫪婼,“族长莫急!” 混乱之中,却听一阵大笑声,她们低头看去,就见嫪贳捂着肚子一边痛苦,一边还要笑,“老妖婆,你以为我会蠢到只下一次蛊吗? 我这几年来,在乌古族外来回了多少趟,便是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真庆幸你对自己这张脸分外看重,才让我有了机会,你们采取炼回春之蛊的虫类和草药,我早早就在上头做了手脚,我每次只下一点点,为的就是今天!”他勉强直起身子,强忍着疼痛,阴森笑道,“你体内的蛊虫很快就会蚕食你的气血,吸干你的精气,你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丑陋不堪的干尸,真是可怜!” “住口!”嫪婼开口呵斥,却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苍老了数倍,连吼叫都颇为吃力。 她慌乱至极,推搡着身旁的老妇,“去!去拿蛊来,快去!” 老婆子吓得连忙跌跌撞撞去取。 嫪贳眼中阴厉,转头看向围着他的乌古族人,“她身上的蛊是前乌古族长炼出来的蛊王,没有解法,此等罪人只会全身溃烂而死! 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新任族长!” 众乌古族人闻言瞬间鸦雀无声,见如今这局势也不敢动手。 嫪婼也不开口阻止,她的愤怒平息下来,听到嫪贳的话瞬间镇定过来,站在祭台之上俯视他,声音难以压制的苍老,却格外威严吓人,“正好,我也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临阵背主?” 这话间,威胁之意极重,所有乌古族人不自觉胆战,自然想到嫪婼的手段。 片刻的安静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一个男族人一脚跃出了人群,伸手就要去抓嫪贳,“族长之令,何人敢不听!” 男族人一开口,所有人也不敢再犹豫不决,纷纷站出来,欲要诛杀嫪贳。 嫪婼见此情形才松懈下来,只是到如今她已是强弩之末,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快速变老,她本就年过半百,若不是炼制了回春蛊,根本维持不了这样的容貌。 现如今心中也无法控制的恐惧,她的怒意更甚,看向嫪贳和关在笼中的那些中原人,也不敢再留威胁,她满眼阴狠,“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话一落,台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波人上前按住嫪贳,另一拨人直冲这里而来。 他们手中拿着长矛,一人一支,显然是要将他们扎死在笼子里。 “啊!”死到临头,且还是这样吓人的死法,洛疏姣吓得面色惨白,惊慌失措至极。 贺浮当即挣脱了手中绳索,快速替洛疏姣解去绳子,“快,护着公子。” 洛疏姣这才清醒一些,她如今便是再害怕也知道其中厉害,他们谁都可以出事,但宋听檐身份尊贵,绝不能出一点事,否则他们家族谁都逃不了干系! 洛疏姣当即镇定下来,连忙去解捆着宋听檐的绳子。 宋听檐微抬手由着洛疏姣解手腕上的绳子,视线却关注着外头,“如此甚好。” 洛疏姣惊慌之中没听清,慌忙问,“簿辞哥哥你说什么?” 宋听檐摇头,平静回,“没什么。”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显然没将眼前的凶险放在心上。 贺浮撞向前面的笼门,这笼子的木栏有男人手臂般粗,根本不可能撞开。 那些手持长矛的男族人很快到了木笼面前,下一刻,便用力将手中的长矛往笼子里捅来。 贺浮看准时机,上前一胳膊揽过刺进来的一堆长矛,长吼一声,用身子一压用力折断长矛。 他另一只手抓住几根,一把夺来,手一翻转,对着外面靠近的男族人,一扎一个准。 论武功,他属上乘,这些乌古族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时间无法靠近。 “公子小心!”贺浮护着宋听檐往后退,所幸笼子够大,对于这般失控的场景能暂时稳住,但他们被关在笼中,时间一长就是坐以待毙。 贺浮全神贯注对敌,却听到嘶嘶蛇声,他低头一看,地上已经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的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不止地上!连山壁上都挂满了蛇,场面极为可怖! 巨蛇既然到了这处,蛇群自然也会跟来。 “有蛇群来袭,快撒雄黄!”乌古族人惊慌大喊,四处躲避,手中的武器却止不住越来越多的蛇。 蛇群密密麻麻,却有剧毒,一口足以让人毙命。 “妖婆害我爹娘,我便要整个乌古族为他们陪葬!”嫪贳露出满意的笑,猩红了眼,忍着剧痛趁乱吹动手中的竹笛。 竹笛一声声急促,引得蛇群躁动不安,攻击性越发强,那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几乎盖住了所有声音。 乌古族人皆是善蛊者,亦有驱蛇自保的法子,他们将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砸向地面,不过片刻之间,黄土地上便全是蛊虫。 密密麻麻的蛊虫从土地里钻进钻出,无孔不入,倾刻间扰乱蛇群。 这般凶险,他们这处显然也不可避免,蛇群很快爬近木笼,好在进雨林时,他们习惯了随身带雄黄粉。 贺浮当即把所有雄黄粉都撒在了笼子外面,可起不了太大作用,也挡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蛇群。 洛疏姣惊恐至极,笼子无法阻挡四处挂下来的蛇,触及到皮肤都带来可怕的冰冷凉意,令人不寒而栗。 贺浮折断手中的长矛,连砍前面的锁数下,才硬生生将锁砍断。 外面蛇蛊横行,贺浮转头看向洛疏姣,“疏姣,你护着公子离开,我断后。”他说完,脚边的蛇越来越多,他当即便推开门,直接杀了出去。 洛疏姣当即应声,拿起地上的长矛,配合着贺浮劈开拦路的蛇群。 蛇群如流水一般无穷无尽,蛊虫早晚有用完的时候,乌古族人已经乱了阵脚。 嫪婼看着如今场面,眼中愈发阴郁,她忽而拿起手鼓高举,手指在手鼓上快速敲打,发出一连串诡异而古老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取蛊药回来的两个老婆子听见这动静,大惊失色,连忙冲上来拦住嫪婼,“族长不可啊!那些东西放出来,大家都得死!” “族长,回春蛊已经拿来,您万不可如此啊,这是灭族大祸啊!” 嫪婼见二人拉扯着她,连带她身上的骨头都响起声音,她如今老得都要散架了。 回春蛊再是厉害,也不是仙药,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她还顾及什么乌古族! 她怒火滔天,她如今这般已无力回天,那所有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滚开!”她猛然将拦着的两个老婆子踢倒,两个老婆子没有防备最亲近的族长会这般,一下倒地,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惨叫着被涌来的蛇群缠绕吞食。 嫪婼手指在高举的鼓上飞快敲打,诡异而又古怪的乐声穿透耳膜,响彻整个山谷,遥遥传至半空。 下一刻,山谷中竟然传来诡异的嘶吼声。 宋听檐抬眼看去,见远处的山林中出现了很多“人”。 那些诡异的变异人,顺着鼓声而来,混合着蛇群的嘶嘶声,一时间宛如仙境的山谷如人间炼狱。 变异人见人见蛇都疯狂啃咬,如撕肉干一般,极为凶残。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他们的皮肤发灰死白,而牙齿也不似常人,异常尖利,配上满嘴的血及其可怖。 乌古族人失声惊叫,或冲入厮杀,或四下逃窜,混乱之中,满地的血缓缓渗进黄色的泥土里,惨叫声、嘶吼声、哭嚎声不绝于耳,连天边都像是染上了血红。 一切都慢慢无法控制。 他看着远处,眸色深远,这些变异人,他自然见过,而嫪婼这样的人果然没让他失望,她死自也不会让旁人活。 嫪贳看着这些变异人,眼中满是恐惧,他不由望着林中深处,变异人不痛不痒,不怕蛇毒,蛇群攻击根本无用,他一时惊之,连身上的蛊痛都失了感觉。 嫪婼疯了! 她招来变异人相互残杀,连族人都不打算放过,她想要同归于尽! 变异人常年居于黑暗之中,能吃的东西也无非就是蛇蚁虫,遇到人自是美味。 厮杀越来越惨烈,断肢残骸无数,入目之处血流成河。 忽而一声啸声破空而起,震得山间地面都为之一颤,令人头皮发麻。 厮杀的场面有一瞬间的静滞,在这一声长啸之下,那变异人的嘶吼声都显得那么渺小。 嫪婼鼓声一顿,看着远处慢慢隆起的“高山”,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这一处,再定睛细看,竟是一条无比巨大的蛇。 巨大的蛇眸如深渊湖水,深不见底,盯着他们这处,如看死物。 余下的乌古族人见此情形,惊声尖叫,变异人虽然可怕,但不至于让他们胆寒。 但这般巨蛇,如何不叫人吓得肝胆俱裂! 一时间,乌古族人四下逃窜,彻底乱了阵型,不管不顾地逃命。 “啊,山神震怒了!” “山神要灭我们族了!” 而变异人还是四下撕人啃咬,完全是没有灵魂的杀人傀儡,甚至还要撕咬巨蛇。 巨蛇头一低,张嘴就吞下了一群变异人,巨大的尾巴一扫又是一群。 嫪婼见状面色发白,拿着鼓的手也不自觉颤抖,根本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唯恐引得这巨蛇而来。 她慌乱失措后退,连手中的鼓都掉落在地,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大的蛇,“山……山神显灵……” 嫪贳见此情形面上笑意癫狂,他这处本就乌古族人围着多,受到变异人的攻击,反而成了护着他的屏障,他必须趁着混乱逃离,否则必死无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虽然体内的蛊虫也能让他死,但他不愿死在这里,不愿和这老妖婆死在一起! 他扭头正要跑,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的宋听檐,他不但不见惊慌,还笑起,启唇用口型无声道,“做得好。” 他显然很满意他的所为,只是这种满意更像是以上对下,是上位人对于手中棋子的夸奖。 嫪贳莫名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这实在不像温和不理事的公子,更让他觉得自己被当做棋子用了一遭。 不过他实在无暇多想,如今的凶险加身上的蛊虫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他必然得先逃命。 他匆匆逃离,夭枝才姗姗来迟。 她好不容易将那委屈的魔物赶过来,到了这处,入目尽是满眼的血腥。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手擦了擦眼。 她才离开这么短短时间,这嫪贳就给她闯下弥天大祸! 这是人间,还是炼狱? 乌古族人逃的逃,死的死,变异人也死伤大半,祭台早已血流成河。 乌古族灭族,血流成河,到时地府那处必然挤破了脑袋,阎王爷又要上奏修路! 贺浮见这动静,夺回的剑险些没有握紧,他和洛疏姣一左一右护着宋听檐往后退,远避巨蛇,“公子快走。” 周围的变异人发现他们的动静,当即手脚着地往他们这处飞快扑来。 他们一边挡杀,一边往回跑,却看见林中慢悠悠走来一个人。 洛疏姣拿矛指去,等看清了眼前的人,面露惊讶,“夭枝,你……你怎么在这儿?” 夭枝看了一眼远处,话间感慨,“我再不来,天都要塌了。” 贺浮、洛疏姣只觉她疯了,此人自不量力到了极点,这样的血腥之地比战场还要恐怖,岂是一个姑娘家能力挽狂澜的? 他们无暇顾及她,眼下也没有太多时间让洛疏姣反驳,她慌慌张张挑掉靠近这处的蛇。 宋听檐闻言平静反问,“姑娘对这般罪恶之地也有施救之心?” 夭枝见满地血腥,脸色不是很好,听闻他这般平静做派更觉离谱,这人是不是从小到大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这满地的残骸断肢,“人”吃人的场景,他怎还能做到谈笑风生? 他是人吗? 夭枝匪夷所思,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变异人从侧边猛然窜出,往他们这处扑来。 贺浮提剑砍去变异人双脚,不想此物凶悍还能动,直往前扑去,他神情惊惧,“公子小心!” 夭枝当即伸手而去,一把抓住变异人的脖颈,拧断了脖子。 嘶吼声瞬间停滞。 身旁本还惊慌的贺浮、洛疏姣瞬间顿住,看着她皆是不敢置信。 她出手太过轻松和随意,甚至都没有看向变异人,随手一伸,便将这极端快速强悍的变异人杀之。 夭枝将变异人随手丢到一旁,远处的魔物已然将剩下的变异人扫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正看着台上的嫪婼,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吃掉? “咳咳。”夭枝假意咳嗽了两声。 那魔物听见瞧了她一眼,倒是聪明,见她暗示,也听话的不吃活人,转身慢悠悠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林中。 不过就是尾巴左摇右摆,走得有些地动山摇,两旁参天大树跟割草一般倒得七零八落,它走了,蛇群自然不敢逗留,也随着它离去,跟伺候主子似的。 这魔物也算乖巧,就是懒散了些,性子又怂又任性,方才她担心这些凡人,不过催促它快些,就闹起了脾气不肯走,怎么哄都没用。 她撩起衣袖准备揍它的时候,它倒是飞快地走起来,是个颇有眼色的玩意儿。 她若不是个仙官,还真想要养着玩。 巨蛇突然自己离开,蛇群也如潮水般退去,洛疏姣只觉劫后余生,却又有些不解,“它就这样走了?” 怎么像是替他们解决变异人的? 贺浮冷汗直冒,见没了危险,才脱力以剑撑地暂缓心神。 夭枝闻言回道,“走了不好吗?” 洛疏姣见她方才举动,已是刮目相看,“我只是觉得奇怪,方才这庞然大物还这样发狂,你来了,它突然就走了……” 越说越接近真相了,夭枝有些小小心虚,琢磨着该如何遮掩过去。 “自然是吃饱了。”宋听檐轻描淡写带过,如同稀疏平常的事。 洛疏姣恍然大悟,“原是如此,还好我们没被吃掉。” 夭枝看向宋听檐,只觉他的反应太不像死里逃生的人,他这答案不知是不是他心中所想? 还是说,他察觉出什么来? 夭枝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见远处哀吟。 嫪婼倒在祭台上,嫪贳已经趁乱逃离,嫪婼在乌古族人舍命保护下还活着,不过蛊虫反噬太深,已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嫪婼看着祭台下满目疮痍,再看向自己垂老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她忽然大笑起来,“竟然还是斗不过这个贱人……” 她笑着笑着竟流出了血泪,话间凄然,“嫪奈若,明明是我先遇到你,为何你要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我帮你做上族长之位,我这么喜欢你,却敌不过别人的一面之缘?” 她仰天一字一句哭道,似疯癫一般,“你明明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为什么一转眼就全变了?!” 宋听檐上前拿过火架上的火把,往前走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公子!”贺浮连忙上前拦。 “不必担心,你们留在此地等。”宋听檐将手中的火把往前一丢,火把落在地上,火粘到枯草瞬间蔓延,片刻间,便闻到了蛇虫尸体烧焦的味道。 宋听檐走过火烧干净的路,到了嫪婼面前,“如今这般局面,非我等所愿,族长节哀。” 嫪婼停了哭喊,血红的眼看向宋听檐,苍老枯槁的脸上透着阴森,阴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像是河边的水鬼要拖人下水一道死。 宋听檐见她如此,竟没有害怕,只是平静开口,“如今已是无法挽回,但族长若能给我灵药,我可以帮族长了却心愿,以报前任族长辜负之仇。” 嫪婼闻言神情一顿,眼中愤恨转而怀疑,语调阴寒,“你怎么知道我和奈若的事?” “世间男女之事,无外乎于此。”他语气太过平淡,淡到轻易就能听出他觉得此事无关紧要。 嫪婼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她混浊的眼眸微转,瞬间想明白,“那个野种不敢做到这一步,他只想夺回族长之位,不可能做到这般绝,是你对不对? 你一个中原人敢单枪匹马闯蛊族,必然是早早算好了,你利用那贱种对付我们对不对?” 宋听檐却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坦言道,“族长多虑了,嫪贳为父报仇心切,才会惹出这般大祸,家中祖母于我为天,我来此只为祖母求药,其余之事别无所求。” 嫪婼定定看着眼前人许久,竟在他脸上分辨不出真假。 宋听檐确实是为了求药而来,但若是乌古族不给,还要对他不恭,那便就不是求药这么简单了。 中原高门显贵之上培养出来的贵子,岂能叫人玩弄股掌之间? 嫪婼看了他许久瞬间明白了,片刻后,她忽然大笑,笑声中满是嘲弄,“可笑,真是可笑,我苦心孤诣数十年坐上这族中之长,竟被一个后生弄到这般田地。” 她止不住地笑,气血催动着蛊毒越发深重,她却不停,还是在笑。 她笑得重咳几声之后,连精神气都有些涣散了,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笑,明明那般苍老,红唇却依旧那么鲜艳,显得格外诡异,“那贱种自诩聪明绝顶,若是知道自己被人玩弄鼓掌之中,场面一定会很有趣……” 她说着抬手招呼宋听檐,“你靠近些来。” 贺浮走近护着,见嫪婼这般说,担心开口,“公子,危险。” 宋听檐却已然走上祭台,神情平静地看着嫪婼,仿佛眼前的将死之人不过是块木头。 贺浮心中着急,连忙跟紧。 洛疏姣颇为担心,连忙拿过火把,燎着满地的虫蛇走近。 嫪婼看向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你们这些男人皮囊好看,却最是害姑娘家。” 她说着,哑着声开口,“扶我起来。” 宋听檐闻言平和俯身将她扶起。 嫪婼靠在他手臂上,轻声问,“我不好看吗?”她脸上明明布满皱纹,乌发掺白,可满眼全是少女的期许,她执着于一个答案,一个她回忆里永远没有办法给她答案的人。 宋听檐像是站在岸边看着溺水的人挣扎,他知道溺水的人最想被救。他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开口,“皮相如何皆是虚幻,不过水中月,镜中花,转眼便会消失,所求如此,难免彷徨。” 嫪婼难得蓄了泪,眼中泛起水雾,“你和他一样都很好看,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般好看招人欢喜,可惜他爱上了她,他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我真恨,为什么她得到他全部的爱……!” “或许,你应该再等等,色衰爱弛,人之常性。”宋听檐话间平静通透,却无端凉薄。 嫪婼闻言眼皮微颤,她眨了眨眼,似乎想通了。 对啊,她当时该再等等的,她何需这般着急,嫪奈若既能舍弃自己,爱上她;也能舍弃她,爱上别人! 那样,她总归没有输得太惨,也不会这么不甘罢…… 嫪婼看了他许久,她自知如今景象已无力回天,从衣袖中拿出仅剩的两瓶药瓶,方才这般混乱缠斗,她周身再无其他蛊虫。 她布满皱纹的手拿着一黑一白的药瓶,她声音苍老,语调却依旧妖娆,“我本想要杀你的,可你真是聪明,知道我更恨嫪贳…… 白色瓶子里是母蛊,嫪贳身上种的是子蛊,母蛊生,子蛊生;母蛊死,子蛊死,此蛊种下,便永远不能解除。 你不杀他,他就能永远为你所用,他永远是你的奴隶,打骂折辱皆由你,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不会放掉这么好用的奴才罢?” 宋听檐闻言未置可否,他看着她手中的药,显然极为善解人心,“有这样能舍命为我做事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 “哈哈哈!”嫪婼闻言笑起来,显然很满意她听到的,她指着黑色的药瓶开口,“这是我们的圣药,救你祖母的,只要服下,不管是何顽疾,保她长命百岁,无病无痛。” 宋听檐依旧无喜无悲,平静回道,“多谢族长赠药,我会替你达成心愿。” 嫪婼闻言满意笑起,她要的就是那个野种被折磨,要的就是他永远为别人的奴才。 她要那对狗男女在天上看着,他们的儿子性命永远拿捏在别人手上,终生为奴,永失自由,多么痛苦!多么可怜! 她看着满目疮痍,“我死后,放火把这里烧干净,我一点也不想留给旁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好。”宋听檐平静答应,完全没有见人死去的怜悯之意,他像是看花落花枯一般,生死在他眼里不过是平常。 血腥味伴着土腥味慢慢充斥着整个山谷,偶尔一阵清风拂过,空气便清新了片刻,似闻到花香。 嫪婼像是回到了以前,眼神带笑缓缓闭上眼,呼吸慢慢间断,直至了无声息。 那初见时二八年华的少女模样仿若昙花一梦,梦醒之后便是无尽漫长的苦毒,今日终于有了了结。 洛疏姣见她这般,顿生几分怜悯,“原是为情所困,好生可怜。” “这便是为情所困的可怜?”夭枝坐在后头木架上,闻言疑惑开口问。 洛疏姣转头看向她,“自然,你不觉得她可怜吗?她为了所爱之人落到这般田地,难道还不叫人可惜吗?” 夭枝没有开口,因为这事在凡人看来,确实可惜。 他们一生何其之短,难免执着于此。 但在她这样的仙官看来,不过是凡人必然要吃的苦头,到了地府,孟婆汤一喝便什么都忘了。 哪还有什么苦不苦的,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这戏的学问,她是知晓的,势必要跌宕起伏才有看头,若是这戏中顺顺遂遂的,那看客还有什么看头? 再说了,要论可惜,比起这乌古族长,宋听檐的人生更可惜,只是他如今不知道罢了。 夭枝正想着,忽觉这处有修为溢出,不由看了眼远处的山,才察觉这山确有修行,只是灵识难全,不像精怪修为纯净容易修仙,所以才会常年需要乌古族人的献祭。 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吸收这些无辜人魂,修了千万年,终是修成了歪门邪道。 夭枝眼中神色渐凝,如今恐怕才是大头。 她察觉到山的躁动不安,用心声传去镇压之,‘本仙下凡行差,山妖屏退其后。’ 那躁动不安不仅没有压下,反而越发剧烈。 下一刻,山体忽然震动起来。 那山妖做惯了大王,闻言自是不理,地龙接连而来,显然不打算让他们全身而退。 地面震动连连,宋听檐看向远处山脉,显然觉出几分不对。 贺浮惊道,“竟是地龙,我们快跑!” 贺浮匆忙拉过洛疏姣,护着宋听檐就要走。 夭枝见这情形心中一凛,她可以轻而易举离开,可他们根本走不了! 她伸手将贺浮一把拽回,疾声开口,“不要乱走,地龙大开大合如深渊裂口,你以为以区区人力能逃得了吗!” 贺浮面色一片惨白,洛疏姣直接站不住脚,瘫软在地。 宋听檐神色极沉,显然知晓不可能逃离,地龙凶险,便是有平地登空之能,也未必能轻易离开此处! 第16章 姑娘眼里只有我这张脸? 顷刻间地动山摇,他们皆是站立不住。 贺浮也终于明白这般凶险,是根本跑不出去的,可脚下震动越发剧烈,不过几息之间便头晕脑胀,几欲作呕。 他张目望去,却无一落脚之地,慌张至极,“这可如何是好!” 夭枝微微蹙眉,察觉到空气中气息越发繁杂,不对,必然不只是地龙这么简单! 她慢慢抬眼看去,不知不觉远处林中竟围满了“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垂涎欲滴,如看人间美味。 竟还有这么多变异人!这乌古族究竟做了多少实验,竟是这般成千上万。 这些人行尸走肉,明明死了却又活着,地府收不到亡魂,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笔烂账。 夭枝见这么多活死人,心中难免打鼓,照常理来说,他们这些新手司命是不可能见到这么大的人命官司,他们至多就是看着凡人过完一生,便是生死劫也不过是一两次,寿数未到也是可以避开的。 寻常凡人哪有这般生死劫,且还是看着必死的劫。 她不由看了一眼宋听檐,便是他的命簿里也不曾写到这般凶险,那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难道是其他二人,可贺浮和洛疏姣也不应该有这般凶险的生死劫。 这么多人命牵扯进去,不知道搅乱多少命数。 变异人团团围来,贺浮勉力稳住脚下,强撑着因为地龙晕眩作呕的难受,上前挡在他们面前,因为害怕胸口起伏极大。 洛疏姣在其已后面如死灰,这样的场面,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前头快速爬来的变异人直接扑向贺浮,准备咬他。 其余的变异人则是齐齐扑向了他们这里。 “退后!” 夭枝抬脚挑起地上的剑,剑跃至身前,她伸手抓过剑柄,一剑便砍掉了靠近宋听檐这处变异人的头。 地龙猛烈震动,大开大合,地面凭空裂出深渊,像是吃人的怪物,不将他们吞入腹中不罢休。 左右夹击,还要顾着脚下,自然防不胜防。 此山妖果然狡诈。 她抓过宋听檐的手,快速在脚下巨大深渊开裂之前避走,一边沉声嘱咐道,“贺浮,你们务必快速跟上我。” 贺浮闻言瞬间明白,当即拉过洛疏姣,二人当起全神贯注跟上她的脚步。 地龙就像有眼睛一般,夭枝站在哪处,哪处便裂开一道深渊。 这般下去不行。 夭枝左右观望一番,瞬间分辨出山妖心门所在,便是那巨大祭台,此妖再是周身分裂,也断断不可能分裂其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夭枝当即开口,“速去祭台!” 她拉着宋听檐左右躲避,地龙越发剧烈,她以凡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快速前往祭台,将宋听檐拽上去。 不过转瞬之间,那些变异人便横扑上来,贺浮带着洛疏姣专心致志跟着她,自无暇分心,一时便被团团围住。 她上前一手抓住贺浮的肩,借着巧劲将他们二人直接从变异人中拽了出来,甩到身后。 “上祭台!” 洛疏姣连忙上祭台,还来不及反应,宋听檐已经抓住双脚着地,连连后退的贺浮上祭台,便是这般凶险场面,他依旧八风不动的冷静。 一抬眼,夭枝已经一剑解决了三个变异人,一看就是用剑的高手,一时间竟没有变异人敢靠近他们这里。 夭枝一手执剑,一手拿出符纸,指尖触碰剑上的血,在纸上快速画符。 耳旁传来山林之间的狂风呼啸,仿佛嘶吼嚎叫。 ‘仙人饶命,我知仙人有要事要办,只是可否不将此处之事告知九重天,饶我一回?’ 夭枝一手执剑,一手拿符,“原来不是个哑巴?” 众人听到这话,皆有些疑惑。贺浮左右看了一眼,却是除了他们四人,再无其他活人,难道是和这些怪物对话? ‘仙人就不怕出不了我这仙山?’山妖继续威胁,“我辛苦修仙这数千年,若要竭尽全力拦住仙人,也不是难事。” 夭枝听到这话只觉可笑,心中已然开口截断了他的话,‘旁门左道的东西也配称仙,我今次便顺手送你去地府,叫你千年道行一朝散。’ 顷刻间地动山摇,山石摇晃似在怒吼,所有人都站不住脚。 倘若不是乌古族的巨石祭台够大,早早便掉落地缝之间。 他们在祭台上左右摇晃,几乎站不住脚。 那些变异人不知被什么刺激,通通扑向夭枝,脚下数条地缝开裂而来,一旦坍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夭枝只能远离祭台,连连后退,她距离越来越远,可处境却越发凶险。 夭枝画符无暇顾及扑过来的变异人,在变异人扑来的那一瞬间,终于画好手上符纸。 忽然一个变异人从上往下扑来,尖利的指甲往前一勾,距离如薄纸般近,险些划破她的眼珠。 宋听檐眸色微沉。 洛疏姣眼眸骤缩,惊得说不出话,贺浮吓得魂不顾体,二人脱口而出,“小心!” “太上以引,天地聚炁,心神明净,辩吾人间道!”夭枝一字一句低声念,字字句句没入风中,周遭却是越发混乱。 忽而,狂风大作,地面震动越发剧烈,山石滚落,整个天地似乎都要被毁尽。 风中一股猛烈卷去的风自上而下卷入,围绕着夭枝的衣裙翻飞,风自上而下卷着似连接天地。 风带着满地风沙而起,叫周围人根本睁不开眼,只能闭目遮挡。 风太过大,地势又震动不停,贺浮连忙抱住往一边去倒去的洛疏姣,又拉住宋听檐,周遭耳旁风声极大,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公子小心!” 夭枝写完最后一道,手中符纸闪现刺目金光,下一刻她默念施术,随着连接天上的风而下,将符纸拍在开合的裂缝之中。 顷刻之间,一股气劲在狂风大作之中猛然将变异人尽是击飞出去,浩瀚气流如海啸波浪般荡漾而去,荡向周围丛林,所过之处皆是扫荡。 风中一股风啸声高高扬起,其中尖利似人的吼声,极为痛苦。 声音冲击的人耳中极疼,洛疏姣当即伸手捂住耳朵。 可等到气流扫荡过去后,啸声慢慢变小,瞬间万籁俱静,地龙骤停,周围除了他们,似乎再没有多余的活物。 变异人倒了一片,再也没了动静,此忽然而起的狂风刺清理了所有,连猛烈震动的地龙频率都慢慢变小,直至再无震荡。 洛疏姣再是站立不住,滑坐在地,头顶上失了三魂,脚底下走了六魄。 贺浮睁开眼看见这般场景,瞬间傻了眼,入目地面已是碎石层叠,裂痕林立,地面拉开一道道深渊,山谷的地貌已经完全不见。 这般可怕,而他们竟然能活下来。 宋听檐以手遮眼,等风止后放下手,看见眼前场景,缓缓抬眼看向夭枝,眼中微沉。 夭枝站在原处静等片刻,那山妖已然毫无动静,彻底真真正正变成了一座山。 好在她即便是个小神仙,对付这还未修出人形的山妖,不算难事。 她安静等了片刻,踩着时高时低的层叠地面,往回走去。 洛疏姣还没有从方才的场面中出来,看见她一时连话都说不明白,“你……你方才在别处没事吗,地龙这般可怕……?” 贺浮也是一脸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些怪物……是你做了什么将他们全部杀死?” “无需我做什么,地龙如此他们怎么躲得过? 我只要寻到躲避地龙的位置,让他们不靠近你们祭台这处便好。好在我们掌门教过遇到地龙的躲避之法,如今正巧遇到地龙,可以用上一二。”夭枝早已想好说辞,至于用符纸施展,他们自然不会怀疑,凡间大旱求雨,亦有凡人施展,他们这般身份的自不少见,倒不至于怀疑。 贺浮紧握着手中的剑,感觉到重量,真实感才慢慢回来,“原是这般,你们门派教的还真都是保命之法,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吃那些苦头去山中修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确实很苦,好在关键之时能救命。”夭枝看了眼宋听檐,他只字未言,只是看着她。 见她看来,他笑起,“此番多亏了夭姑娘,否则我等必要葬身地龙。” “公子客气,你托了我们山门办事,我们自然要办得周到。”夭枝连忙敷衍过去,扔了剑擦去手上的血,“走罢,现下也没人会拦着我们了。”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满目苍夷的荒凉感。 远处的嫪婼早已不知掉落哪处地缝,这山间尸横遍野、地裂山塌的模样,很难想象刚来时是那般桃源仙境般鲜活。 贺浮跳下祭台,将腿软的洛疏姣抱下,伸手扶着宋听檐下来。 这般贵家公子,自来养尊处优,显然极少遇这般接连而来的历险,玉面眉间渐染疲意,却依旧不失风度。 “且等片刻。”宋听檐缓声开口,从衣袖中取出火折子,打开之后低头轻轻一吹,骤然而起的火光照亮他的眉眼,清隽之中更显惊艳,让这般荒凉之处平生一丝暖意。 他拿着火折子微微倾斜,点燃了横落在一旁祭台上的旗帜,火越烧越大,火舌吞噬旗帜上诡异的纹路,慢慢顺着木杆往下点燃了整个祭台,火越烧越大,照亮了整个黑夜,山间恍若白昼。 夭枝看着大火之中缓缓升起星星点点的魂魄,这一遭头痛的应该是阎王了,不知黄泉路是不是又要翻修? 夭枝安静站在不远处,贺浮和洛疏姣这般惊险过后,时不时看她,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有此探究之心乃是常事。 只有宋听檐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奇之心,她看向他点燃大火的背影,长身玉立,如此险地依旧风度绝佳,果然也只有那样高的人家才能培养出来。 他放了火,转身往这处走来,背后火光大起,映着他面容如玉,眉目惊艳。 他对上她的视线,眼中神色未明,见她神色如此凝重,片刻后,他笑起,“夭姑娘何故这般看我?” 夭枝爽快开口,“我瞧着你好看,便多看几眼呗。”摆设看好看的摆设,天性罢了。 宋听檐显然并不在意此,虽说旁人没有夭枝这般直白,但也差不离多少,他笑而缓声开口,“难道,姑娘眼里只有我这张脸?” 夭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疑惑,“不然呢?” 她看了眼一旁的两人,避开他们,压低声音,认真问,“你里头不是不行吗?” 宋听檐:“?” 宋听檐:“……” 他垂眼看着她凑近过来,一脸认真坦然的样子,慢慢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与往日如沐春风不太一样…… 夭枝莫名有些小心虚,她觉得他好像是气笑了。 第17章 我都垂涎欲滴。 大火烧了整整三日,一切都化为灰烬,叫人闻风丧胆的乌古族从此消失在世间,往后真的就只是个传说了。 他们这一行而来,竟让乌古族提前族灭,着实唏嘘。 他们一行人穿过雨林,回到原先的客栈,竟比来时容易许多,路上再没有碰到奇怪难缠的玩意儿。 想来应是那只魔物做的,倒是有眼力见儿得很 ,比山妖不知机敏多少倍。 他们才出了雨林,便有两个侍从迎了上来,竟是那日滞留林中的常坻。 他一直守在这处,见他们出来,欣喜上前猛然跪下,“公子安好,我等无能,未能护送左右。” 贺浮、洛疏姣皆是惊喜,“你们没事?老莫呢?那些乌古族人未曾为难你们?” “老莫无事,我已送他回去治伤。”常坻闻言当即交代当日情形,“那日确实有一波人来寻,不过是要杀我们,老莫受伤,我们唯恐沾染林中毒物,只能退避,未曾与他们碰上。” 贺浮二人一听瞬间放下心来。 宋听檐伸手扶起他,“不必自责,我们几人如今能留得性命已是幸事。” 贺浮二人闻言皆是感慨,回想起乌古族的凶险一时心有余悸,只有夭枝没有,她凡间一介过客,自然没有劫后余生之感,只有差事要掉之感。 只这两个侍从叫她有些意外,不止避过了乌古族人的劫杀,还能在雨林那样的地方闯出去,想来武功比贺浮还要厉害,必然不是寻常护卫,这倒不像是宋听檐这般温和平静的公子能养出来的人。 一日休整下来,众人才脱去疲惫。 夭枝坐在客栈窗旁,这客栈偏僻,少有人经过,青山竹林倒显出几分雅致。 许是乌古族的经历太过惊险,常坻带着人一直守着,院里院外皆是护卫。 洛疏姣坐在对面打量她,一脸若有所思。 她手托着腮,余光瞧见宋听檐从楼梯上下来,“簿辞哥哥。” 夭枝转头看去,宋听檐已然走近,小二连忙过来斟茶。 宋听檐温和开口,“我们自己来。” “好嘞,客官。”小二忙点头,去后厨端茶后糕点。 宋听檐在桌前坐下,端起茶壶斟茶,话却是对她说,“出门在外难免简陋,等到了京都,我请姑娘品一品上好的碧上春,尝之带有桃香清甜。” 还有这种? 它们茶树如今已经癫成这样了吗,摘下头发还要喷香水? 夭枝不解,看着宋听檐倒茶的姿势,姿态雅致,他换了装束,玉簪束乌发,素色长袍玉带,简单到只有乌发和衣袍相间二色,却越显清隽,长腿窄腰,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夭枝伸手去摸茶盏上的青瓷纹路,暗暗思索。 照命簿来说,那老者此时早就已经出现,并且与宋听檐一道去京都,可现下却连影都没见到,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宋听檐的命数。 她心中疑惑,不知她应该去寻老者,还是留在宋听檐身旁。 毕竟这次若是她不在,只怕是要出了大乱。 那些变异人倘若出了乌古族,那可真会造成天下大乱,她可担不了这么大的责。 夭枝一时颇有些左右为难。 宋听檐放下手中的茶壶,看向她,“此次取药,若非姑娘,我们一行人必然走不脱,此事是必然要向姑娘道谢的,只是如今我们身无一物,道不了谢,倒不如请姑娘去京都做客,也好让我尊了礼数道谢。” 道谢? 凡间道谢会给银钱的罢? 既如此,那她自然要去,毕竟宋听檐寿数如何还未可知。 那老者行踪不定,脾气古怪,自然不能以常人性格探寻,说不准那老者已在京都。 她可不全为了银钱,还有万分之一是为正事要紧。 她端起面前的茶,爽快道,“既如此,那就全听公子安排。” “有夭姑娘相伴,我们此行一路必然不会闷。”宋听檐端起茶盏浅抿,一派温和。 “如此甚好!”洛疏姣自从见识到夭枝压制地龙之后,对她既好奇又尊敬,见她愿意同行自是欣喜万分。 转眼间,小二便端来了小食糕点。 洛疏姣拿起玉筷看了看桌上的小食,同在苗疆,自然菜系皆是相同,她看着与乌古族相似的吃食,不由想起嫪婼,“那嫪婼明明双十年华,怎么一下子就垂垂老矣?” 宋听檐接过侍从递来的玉筷,慢声道,“并非变老,而是他们回春有术,乌古族早有记载其有回春之蛊,只是炼制繁琐,坚持的时间也不长,要时时种下蛊虫,才能维持容颜不老。” 洛疏姣瞬间想到,“所以簿辞哥哥你早已想到这些,才送上回春之方,用来换取乌古族的药。”她一时恍然大悟,“乌古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无缺少之物,只有回春一术在嫪婼这才能算交换条件。” 宋听檐闻言垂眼,面上一抹极淡的笑,似是默认。 夭枝拿筷子的手却微微一顿,这不对…… 若是有把握以回春之方作为交换条件,宋听檐不可能去闯禁地,也不可能毫不在意嫪婼发现此事。 更何况,他是把方子从头到尾交出去,显然根本就不担心嫪婼拿到方子,反悔不给药,说明这个方子根本就不重要。 那他给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乌古族中只是四处走走,却还那般坦然平静,没有一丝害怕。 夭枝想不明白,看向宋听檐,视线在他面容上流转。 他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才回避,她总觉得他过于平静温和,叫人琢磨不透。 正如嫪贳所言,他便是连情绪都没有,又如何叫人安心? 贺浮从后院出来,看见夭枝,终是问出了盘旋于心的问题, “夭姑娘的招式是从何学来,怎会与我一模一样,难道是师出同门?” 洛疏姣闻言满眼疑惑,“可你师父并不曾收关门弟子?” 贺浮世家出身,请的师父并不是寻常人,乃是一顶一的武家宗师,若是收徒,哪怕是关门弟子,也会天下尽知,不可能毫无风声。 夭枝一时回答不出,总不能坦白自己是个神仙,只是照着他们凡人的样式出招,借以施展仙法罢? “怎会是同门,夭姑娘是我们一道去请来的。”宋听檐端起茶盏轻抿,抬眼看去,似乎也疑惑这个问题。 再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看一眼便学得如火纯青,叫人如何不好奇。 此话落后,桌上瞬间安静。 连不拘小节的贺浮都安静下来,既不可能是同门,那招式必然是看他施展后学会的,这武功路数没个十年半载可学不会。 她只看了一次便能学会,那是何等天赋? 再来,她不使本家武功,而特地去使别人的招式,那便是有所隐藏。 藏得这般深,又怎是朋友? 气氛莫名安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青鸟,带来连声清脆的鸟啼。 夭枝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是她只能沉默。 是敌是友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事,她一介过客,也不需要在凡间结交朋友。 贺浮按耐着心用完一顿饭,等只剩下他和宋听檐时才开口,“公子,先前派去调查那无相门已有了进展,夭姑娘确实是这山门的人,这山门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卜卦算命卦卦皆准,这无相门存在已久,门中弟子多以算命卜卦为生,无相门也是因此出名,再有就是两桩生意,一是姻缘庙,二是筹办丧事,只是喜好收养猫啊狗啊并些小玩意儿,所以入不敷出,便又寻了一些偏门的小生意,例如……”他说到这,停顿片刻,“卖些壮阳药,倒是没有什么不轨之处。” 宋听檐听着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面容平静,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贺浮便又继续开口,“夭枝此人乃是山门中收养的孤儿,自幼在山门中长大,平素隐居山中不接触外人,连他们镇上的人都未曾见过她几次,这底子倒是干净,只是……她对我们诸多隐瞒,此人……” “既是常年隐居世外难免会有防备,要遮掩一二也无妨。”宋听檐开口打断他的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这倒也是,这久居凡尘外的人难免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防备。 贺浮瞬间明白,他虽考虑公子身份特殊,事事担心防备,便也不再疑心夭枝,毕竟也是共历过生死,她再怎么说也救过他们,如何会有问题? 休整过后便要尽快回京都,楼上楼下都在收拾。 宋听檐走到窗旁,看着楼下客栈外的侍卫,自从来时遭遇行刺之后,现下全都是贺浮从贺家调来的心腹,知根知底,回京路线自然不会再暴露。 夭枝轻装从简,也无心整理行李,反而专心致志在采路边野草。 宋听檐看着她俯身抓草,全神贯注,弄得白玉细笋般的手漆黑,他下意识微微敛了眉,自来喜净,不喜多看满是落尘之物。 贵家公子一行一物不惹尘埃,自然无法直视,便收回了眼。 常坻上前跪下,“公子,老莫腿如今变成这样,往后无法跟随公子左右,他无脸面见公子,托我来请罪。” 宋听檐闻言伸手将他扶起,“不必请罪,他已然做得很好,无需自责,他既已娶妻,家中妻小也一律安排好,若还有不妥之处可以来告诉我。” 常坻被扶起,眼眶微红,当即跪下谢恩,“属下替老莫谢过公子。” 宋听檐看向窗外,轻声低叹,眉目平静,面容却慈悲,“起来罢,这是你们应得的,此行乌古族没害了你们的性命,已是万幸。” 常坻闻言起身,看向窗外,便见下面的夭枝,心中颇为顾虑,“公子,乌古族宝藏此女子也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她会不会传扬出去,要不要……”他说着微微抬手,在脖子上不着痕迹比了一下。 宋听檐看着夭枝拿着一堆野草,满眼欣喜往客栈里走来,平静开口,“夭姑娘是我们的朋友,此话不要再讲。” 常坻不敢再多言,当即噤声去收拾行李。 宋听檐收回视线,靠在矮塌上稍作休息,连日来的奔波也难免让他清隽的面容微染倦意。 片刻功夫后,忽然有人轻轻叩门。 常坻上前开门,一开门就见夭枝端着碗,里头盛着的似乎是汤药。 宋听檐闻声看去,夭枝已经端着手里的药,迈过门槛进来了。 夭枝见他半靠在榻上,以手撑额,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颇有几分浮生尽好的闲适味道。 她端着药站定在宋听檐面前,压低声音,“公子,我正巧在路边看见了一味药,可以治你那病。” 常坻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药,就算那路边的杂草是治伤的药,也不可能短短几步路就煎好了药。 只怕是这杂草在烧开的水中滚了一遍便端上来了…… 自家公子何其金贵,于吃食之上更是挑剔万分,怎么可能喝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何况还是路边随便一把杂草,简直荒唐。 他见此玩意儿,眼中惊吓万分,仿佛夭枝手中端着的是炮仗,想要上前端走,却又怕惊了这山中人。 宋听檐坐起身,温和拒绝,“多谢姑娘,我身上的伤快好了。” 夭枝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说的可不是皮外伤。 她微微俯下身,将手中的碗递上前一些,低声说,“这药不是治伤的,是治……”她停顿片刻,不知该怎么形容,先前在乌古族中,她觉着是自己说的不行太过直白,难免伤了他的自尊,一时便也斟酌着开口,“你那不举之症需得留心治着,我给你的药没有效果吗?你每日早间起来,可有什么变化?”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常坻无法遏制睁大了眼,连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整理行李。 夭枝虽说于这些并无太多治疗经验,但这是他们山门是重点研究的赚钱之道,她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一二。 宋听檐闻言似乎想起什么,看向她手里端着的药,陷入了沉默。 夭枝自然知道这事是不好声张的,毕竟洛疏姣也在客栈之中,若是听见了,岂不是坏了他的姻缘? 她以手挡在唇旁,轻声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到处说的。” 宋听檐看着夭枝很久都没有说话,“姑娘的意思是,这路边杂草也能治?” 夭枝明白他不信任,毕竟这病自古以来就不好治,她伸手在腿边比了个高度,打了保票,“你放心,我从这么高的时候就博览此类医书,这种草药常人不知晓,我自然知晓,必然是能治你这病的。” 若不是在乌古族太过匆忙,那钱袋不知掉到了何处,她也不至于如此着急。 虽说与他们同行,她无需担忧衣食住行,但师兄那里的帐是利滚利的,她光想就肉疼,只能走些偏门了…… 宋听檐看着她比划到膝盖,轻抬眼帘,视线缓缓落在她面上,“这般高度只有婴孩,姑娘是说刚出生时便能看书识字了吗?” 夭枝微微一窒,露馅了。 她比划的是做盆栽时的高度,那个高度她已经修行几百年了,什么书看不懂? 常坻见状当即上前,将她拦下,“姑娘,我家公子可万万没有你说的这种病,这药也是断然不可能喝的,您还是快些回去整理行李罢,我们马上便要启程,莫要耽误了时辰。” 夭枝手中的药被推了回来,碗里的药汁险些摇晃出来,她堪堪稳住,有些疑惑他怎会不愿意治了? 她有些难过,见他不言语,显然是不愿意喝药,此事勉强太过,自然也赚不到银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在凡间做买卖,是最急不得的。 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出了屋,若有所思离开了。 夭枝离开之后,屋里莫名有些安静。 常坻回头看向自家公子,公子看着门那处默不作声,他一时不敢多言半个字,心中竟有几分可怜。 乌古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位姑娘亲自端了药来,非说要治。 他家公子风光霁月,一表人才,怎么就看出来不能人道了? “公子,要不要我去与夭姑娘解释解释,她似乎有些误会……” 窗外偶尔一阵清风拂过,连丝丝缕缕的阳光都仿佛染着了草木清香,闻之清心静气。 屋里安静的过分。 宋听檐闻之也平静下来,不多理会,“罢了,是我未与她说清楚,不必多此一举。” 常坻有些疑惑…… 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 什么情况下会有这样的误会? 难道公子与此女子在乌古族耳鬓厮磨过……? 那他家公子真的……不行?! … 夭枝没能做成买卖,也没打算放弃,她自来执拗,认死理,否则也不可能从盆栽修成神仙。 翌日早间准备妥当,便要启程。 宋听檐从客栈里出来,轻撩衣摆步上马凳,正要进马车。 夭枝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快得连身旁人都没察觉她从何处来的。 她素白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手掌心是颗药丸,“你若是不肯喝药也没有关系,我制成了药丸,没事的时候嚼一嚼便有劲了。” 有……劲了? 饶是宋听檐再知男女有别,也没办法不说明白,“夭枝姑娘,我生来便无恙,不必吃此药。” 夭枝生来就是一棵树,也就得说是木头,木头和石头差不多,石头硬,木头木,修了千年的木头比石头还犟。 她只知道话本子上说的,绝对不可能没有依据。 哪有英雄不愿过美人关?如果不愿意,那就是英雄不行! “那是……半路伤到了?”夭枝看着他的脸色,琢磨片刻,细细揣测,“你不必强撑,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先不说洛疏姣这娇俏美人,便是那乌古族长,这般妖媚动人,诱惑非常,连我都垂涎欲滴,便是我师兄那狗一样的性子,遇到这样的美人也会收敛几分,你却还是坐怀不乱……” 夭枝神情凝重,“你这问题很是严重,拖不得,你总不想往后遇到美娇娘,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罢?” 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围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宋听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显然是真的气着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脸上颇有几分高深莫测。 常坻连忙吩咐身后的侍女,“快,快送姑娘上后面马车!” 他吩咐完,战战兢兢看向自家公子。 片刻的安静后,他家公子闭了闭眼,显然是真的气坏了,感慨之,“要不还是把她杀了罢……” 常坻一时不敢言语,他自然知道公子说的是气话,此人知道宝藏都还留着,必然是个能人,公子自然要留着,只是气也是真的气着。 自家公子自来心平气和,且万事于公子都在掌控之中,从来没见过被谁气着,如今竟被气得都说了气话。 不过这姑娘也真不是一般的本事,他家公子自幼吃斋礼佛,性子极静,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可是头一遭。 夭枝被人拉上马车。 洛疏姣一脸好奇看着两个侍女把她架上来,“你说的什么有力没力,簿辞哥哥怎么了?” 凡人的人情世故夭枝还是很懂的,“是公子身上的皮外伤,治好了才有劲。” “原是如此,先头簿辞哥哥就遇到过刺杀,身上便中了一箭,如今新伤叠旧伤自是严重,不知那害人的歹人死了没,竟下这般狠手拿簿辞哥哥挡箭,简直毫无道德可言。” 夭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毕竟毫无道德的就在她面前坐着。 如此说来,他不愿意治,倒也有几分这原因? 她想着便有些发愁,此事应当是男子极为在意,可他竟不打算治,还一再推脱,想来是不信她。 如此倒也说通了他为何抗拒,他若不信她,那便真的没有法子赚银钱了,毕竟他若是真如自己所说真无恙,也没有关系,她把他弄伤了再治也一样赚钱的。 万变不离其宗嘛。 只可惜他是有恙在身却不信她,那么从此处赚银钱,必然是不行了…… 夭枝很遗憾,她总是错失赚银钱的机会,这些机会稍纵即逝,太难抓住了。 所以师兄总说她这样没有道德的玩意儿,最好不要做生意,丧尽天良之法是赚不到钱的。 夭枝自不太认可师兄说的话,机会太难得了,她制造机会还不行吗? 她都这么勤奋努力了,为何还不适合做生意? 连掌门都说,勤奋的人知道机会在于自己创造,而不是一味去等。 她理解的很到位啊。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一旁山林间突然有人窜出,一跃而上直奔马车前室。 一旁骑马护送的常坻当即拔出腰间的刀,准备扑杀而上。 “让他进来。”马车里传来清润温和声音,似乎知道来人是谁。 周围人皆是一顿,贺浮原本骑着马在前面带路,见状正要拉转马头往回,听到这话知道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再抬头,便看见马车前室站着的苗疆男子,瞬间愣住,放下的心瞬间提起,紧张万分。 嫪贳直接掀开车帘进了马车,马车里传出宋听檐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继续行路。” 贺浮虽不放心嫪贳,但公子的话不敢不听,且公子必有成算,他料想这么多人,嫪贳应当也不敢做什么,便也绕转马头,靠近马车护着继续去。 嫪贳进到马车里,便见宋听檐颇为闲适靠在车内的茶几上看佛经。 矮几上摆着两杯清茶,都是斟好的,一旁天青色茶壶还煨着火,而茶盏中的茶已经没了热气,显然是早就知道会来人,提前倒茶迎客。 他抬眼看向嫪贳,眼含平和,“嫪贳兄可还安好?” … 夭枝坐在马车内被洛疏姣缠着问了许多问题,根本无暇顾及外头发生了什么。 洛疏姣问了许多,才最终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你真有奇术,那可否帮我算一算姻缘?” 这何需算,那命簿里都写的明明白白,那可是爱而不得的苦。 做神仙便是有这不好,一眼就能看到头,没甚惊喜。 宋听檐这一生便是悲苦,洛疏姣与其两情相悦,自然也逃不脱。 夭枝沉默片刻,当作不知道命簿所写结局,就目前情况来判断,叹息道,“有些许艰难。” 洛疏姣瞬间愁眉不展,“如何艰难?” 这不举都不愿意治,怎么会不艰难? 夭枝不好多言,摆了摆手,“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不得。” 洛疏姣闻言只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一时看向她的眼神越发虔诚,却不想夭枝是怕说多了,得罪买主永远错失赚银钱的机会。 她还得想办法谋取宋听檐的信任。 洛疏姣叹了口气,微微垂头,有些丧气,“簿辞哥哥这样的人中龙凤,原就不该我能肖想的。” ‘肖想一番也无妨,反正结局都是注定的。 宋听檐这般温玉出尘的人,万里都挑不出一个又能如何,也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 夭枝心中想着,却不好说出来,她撩开车帘看向外头随着马车行驶,慢慢后移的延绵青山,春日正盛,满目深翠浓绿,等到冬日便褪了干净,终究一个无字。 马车行了半日路,在岸边停下,前面码头来往船只无数。 回京路途漫长,走水路最快。 夭枝一下马车就看到嫪贳从马车里出来。 她一顿,疑惑万分,身后的洛疏姣看见嫪贳,伸手捂住嘴,吃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逃走了吗?” 嫪贳下了马车,面色黑沉,跟着宋听檐进了客栈。 夭枝看着未语。 洛疏姣当即上前,追上正要跟进去的贺浮,“此人怎么会在这儿?” 贺浮也微微皱眉,“这人无处可去,说要在公子这处谋一份差事。” “可他先前那般作为,实在不是个好人选,簿辞哥哥不会答应罢?”洛疏姣十分不解,此人太过阴险狡诈,险些害得他们葬身乌古族,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做事,往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反手插他们一刀也说不准。 可不想贺浮却答,“公子答应了。” 洛疏姣大惊,“什么?!这不是引狼入室!” 贺浮叹了口气,“公子常年随着那位礼佛,自来心善,此人既求了来,又这般可怜相,公子自然不会不答应。” 二人一时忧心重重。 夭枝却觉得不对,嫪贳刚头可不是一脸可怜相,乃是怒极之相。 且嫪贳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危险,此人心狠手辣,心计极深,连乌古族都被他搅得底朝天,心气又极高,怎会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且还是顺从温润如玉的公子? 毒蛇岂会屈居娇花之下? 夭枝隐约觉出几分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关键所在。 第18章 公子好像有些误会。 夜色尽沉,明日便要登船,所有人即便无法,似乎也接受了嫪贳又出现在他们中间。 夜里只有夭枝未曾歇下,她站在窗边看着客栈周围的变化。 方才所有人都有准备行囊,包括船上所需的吃食。贵家子弟出行从来都是按照贵人的口味来准备吃食,又熟悉世故常情,便是无关紧要的人,吃食都一一准备。 唯独没有苗疆人喜爱吃的东西,那就说明嫪贳不会与他们同行。 果然天一亮,并未见到嫪贳的踪影,夭枝心有疑惑,跟着他们上了船。 船缓缓驶离码头,一路离山近水,视线渐渐开阔,水至深变蓝,湛蓝,深蓝,一望极远。 夭枝站在船头看风景,她自幼便栽在山上,好不容易修成仙,又直接上了九重天上,从未见过海。 盆栽本就喜水,一见便也离不开眼。 她作为盆栽往日最大的梦想,就是栽在岸边,渴了喝水,不渴也喝水,没完没了的喝。 师兄听了总说她没甚出息,她也不懂她这种装饰性的物件儿需要什么出息,但总归是比不了师兄的。 论出息,他们山门自是谁也比不过师兄,他从人到狗,从狗到仙,每一步都走的这么出人意料,令人佩服…… “夭姑娘也喜欢海上风光?” 夭枝闻声暼见身旁一抹浅色衣角,巧工细琢的玉带下垂着一块素玉,天然未雕,却温润透亮,行走间身姿越显赏心悦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尚可。”夭枝应了声,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刻意掩盖一二喜好。 细小海浪层层叠叠,水面碰撞声响悦耳。 宋听檐闻言安静几许,忽然开口,“姑娘今日似有心事?” 夭枝扶上船栏,心中微微发沉,“确实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倒也不是心事。” 宋听檐温和开口,如友人般闲谈,“何事不明?” 夭枝见他坦诚开口,便看向他,话中直指,“在乌古族这样吃人之地,真的会有人半分不恐惧进去,甚至还敢擅闯禁地?” 宋听檐看着远处海面,依旧平静,“生死当头怎会不怕,只是我自幼便被家中长辈训诫心静神静,喜怒哀乐不可有太多表现。” 他这般说,却根本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怕意。 夭枝沉默片刻,话里有话,“嫪贳这样的人你也要帮他吗,难道不怕腹背受敌?” 宋听檐闻言坦然,“我们一行人在乌古族中历经生死,他如今有难,庇佑一番也无妨,更何况……”他话间平和,“若没有他,我必然拿不到药。” 夭枝没有想到他竟然自己说出,“你早就知道拿不到药?” 宋听檐坦然开口,“我不止知晓拿不到药,也知晓那般境地,我们走不了。” 夭枝放在栏上的手微微收紧,终于将心中的想法问出来,“所以你故意激怒嫪贳,告知他生父已然成了变异人,就是想激他对付嫪婼?” 宋听檐并没有因为她这般猜测而生恼,依旧是温润贵家子风度,“豺狼虎豹之地想要谋得胜算,只有将水搅浑这一种办法。” 夭枝不解,“倘若他做不到呢,他敌不过嫪婼落入下风,你又要怎么办?” 宋听檐转头看来,言辞轻浅,似谈论山水般闲适,“不是还有变异人吗,这些人可认不得乌古族人。” 夭枝心中一惊,却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打算,他告诉嫪贳有变异人的存在,就是在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招。 嫪贳那样的性子,真的被逼到死地,那必然是会和嫪婼一样走同归于尽的路子。 嫪贳、嫪婼皆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变异人必然是最后一步棋,这般情形,乌古族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困住他们。 可……可变异人不认人,自然也不可能认他们,不都是死路一条? 宋听檐见她疑惑,平静开口解答她的疑惑,“我可以死在乌古族,但不能在此地受辱,既然乌古族长不愿我们离去,那她也永远不必出去。” 夭枝听着他平和的语气,心中却是惊愕,她慢慢抬眼看向他。 难怪他当时没有半分慌乱,原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般平静温润的贵家子,在乌古族中与他们同吃同住,闲散玩笑间已经想好了如何同归于尽? 那女族长若是知道当时欲困他做男宠,会有这一遭,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夭枝却还是疑惑,他来此明明是为取药,难道不应该想尽办法取药? 他仅仅从族中细枝末节中就能试探到嫪贳和乌古族的关系,以这样心思之人,怎么可能毫无打算就跟着陌生人进乌古族? 他如此周全的心思,那进入乌古族之前就必然能想到会有如此困境。 倘若乌古族灭族就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若是他开始就一手主导,将还是陌生的嫪贳奉为座上宾,进乌古族之前就想好了破局之法呢? 若这是宋听檐设局,而不是他费尽千辛自保,乃是刻意为之。 那他凡人之躯,衣不沾血便悄无声息灭了一个古族,这心思之深,怎不叫人胆寒? 宋听檐可不是寻常子弟,稍有不慎就可能乱了天下命数。 神仙在凡间办差可是受制颇多,若是被抓住了把柄,难保不会让她反噬其身。 夭枝想着手心莫名冒了一层薄汗,倘若他真的如此城府,那如何不叫人心惊? 这般看来,必然是要从第一次见到嫪贳就开始谋划,以身入险境,又顺势设下这样的局,没有破天的胆子和心计是不可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又怎么可能第一次见到嫪贳就猜到他的身世? 夭枝总觉得自己猜想太过,这些应当只会是巧合,凡人岂能做到这般料事如神? 可偏偏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夭姑娘觉得我做的不对?” 夭枝想得入神,闻言惊了一下,收回放在栏杆上的手,笑着开口附和,“公子也是为了我们能安全离开,不这样做我们也会被折磨至死,岂有不对之理?” 宋听檐唇角微弯,眼里有笑意,却不明显。 他生得好看,却不知是怎么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连笑都是收敛克制。 海上的天色变幻莫测,不过转眼便乌云密布,远处乌云如山层峦叠嶂,遮挡天光,雨水倾泻而下,顺着阳光如金光般洒落而下,仿佛天空破开了口子。 “这怕是要暴雨,两位客人快进船舱避一避。”远处船夫正在往船舱里收东西,看见他们二人急忙开口唤道。 “多谢提醒。”宋听檐开口回道。 夭枝当即收回视线,“快进去罢。”她也不再停留,转身快步往船舱走去。 风越刮越大,船身在水面上摇晃得厉害,斗大的雨珠眨眼间便落下来,砸落在船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干燥的船板很快晕满点点湿意。 突然一个浪拍了过来,船身巨大摇晃,夭枝心中一紧,虽然她在凡间修行已久,但到底只是做做观赏物,做这种欣赏类的摆件儿,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磕着碰着,否则可就影响美观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做摆件的习惯瞬间涌上心头,她唯恐乱倒压坏了枝丫,连忙护着手往旁边倒去,匆忙间,听到玉珠掉落在地的声响。 她没有预想中的痛感,反而触及到一片温热坚硬,她抬头看去,却是撞到了身旁走着的他,将人撞到了船舱门上。 两个人加上船的偏移,这一撞自然不轻,他微微敛眉,显然是撞得伤处。 她当即退开,“对不住,你可还好?” 宋听檐按着伤处,温和调侃,“无妨,我已然习惯。” 夭枝有些小心虚,她低头便瞧见掉落在地的玉佛珠串。 温润洁白的玉珠,里面有水光流动,是上好的玉,颗颗透亮,必是时常拿在手中。 “你的珠子掉了。”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佛珠,伸手递还给他,却因为船只摇晃,连带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带着温凉之意,如同那白玉,节骨分明的硬朗,手指皙白修长,她的手与之相比小上许多,也软上许多,看着竟生出几分奇异暧昧之感。 夭枝微微一顿,当即收回了手,抬眼看去,入目是他长睫微垂,清隽温和。 宋听檐见她看来,露出一个很轻很浅的笑,依旧平静到毫无波澜。 诚然,他生得好看,这般盯着他看的姑娘数不胜数,早已习以为常。 他拿过佛珠,温凉的珠子挂在他手间,微微摇晃,叫人莫名心跳,“多谢夭姑娘。” 夭枝闻言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方才竟是看他看入神了。 “宋公子客气了。”她连忙起身,匆忙推开船舱门进了屋,也顾不得宋听檐怎么回去。 屋里洛疏姣还倒在床上歇息,到底是千金小姐,自幼在京中长大,连远门都很少出,这般一整日都蜷缩在船上,晕船在所难免。 她见夭枝匆忙走进来,忍住晕船的难受,“你怎么了?” “没什么。”夭枝在自己床上坐下,下意识擦了擦手背。 珠子温润的凉意似还在手心,连带宋听檐手的温热触感都那么明显,似乎残留在手上抹不去。 “簿辞哥哥可还好吗?” 夭枝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接开口,“他不曾晕船。” “那就好。”洛疏姣有气无力,重新躺回去,将手上的帕子盖在额头,一副要了命的样子。 夭枝见她如此,开口试探,“宋公子身上带着佛珠,想来是有礼佛悟道,不知可曾杀生?” 洛疏姣听她此言也顾不得难受,当即坐起身,“怎么可能?!簿辞哥哥最是良善温和,他家中……”她说到这顿了一顿,才重新措辞,“他家中兄弟个个品性古怪,唯有他最是温和,你一路行来也应当知晓的,他待你也是极好的。” 夭枝沉默下来。 那命簿可不曾写得这般细,她也无法知晓宋听檐心中如何想,况且命簿里乌古族灭族乃是后来的事,还是那位老者着手做的。 如今却完全不同,这变数如此之大,叫她如何安心? 况且这宋听檐生得这般好颜色,已然是犯了他们司命的大忌,若是再加上如此城府,那么下一个被绕进去的仙官恐怕就是她了…… 宋听檐看着夭枝离开,才往前而去,进了船舱,随手将佛珠放在桌上,他一路回来,衣上落了雨,雨水陡然而落浸湿乌发,越显眉眼殊色。 常坻端了水进来,递上净帕,“公子,到了京都,夭姑娘若是要跟洛小姐,去她家中住可如何是好?” 宋听檐拿过净帕擦去面上雨珠,转而擦去手上的水,“不会,疏姣独自离府,如今回去自顾不暇,如何留人做客?” “可……若是夭姑娘不愿住在公子这处?”常坻有些担心。 “她不会说。”宋听檐将净帕放在一旁桌上。 常坻闻言疑惑万分,他不明白为何公子这般相信一个女子,且这女子不过刚刚相识,他有些担心,“可她若是生了贪念,想要独占宝藏……” “世间女子皆被教养以夫为天,父纲夫纲皆是拘束,永远困于内宅是生不出丝毫野心的,金山银山即便摆在眼前也不敢拿。 夭姑娘虽脱离世俗之外,但天下皆是这般所为,又有何处能完全逃脱世俗思想的钳制?况且她是修行之人,未必愿意沾染铜臭,自不必担心于此。”宋听檐言辞间依旧平静,既知如此可叹世情也并无惋惜之意,平静淡漠听不出一丝温情,如同桌上的白玉,即使已做成佛珠,却依旧冰冷。 常坻略微一停顿,有些不敢多言。 他觉得自家公子对夭姑娘好像有些误会…… 公子自幼到大从不经手银钱,自然从不在意这些,且公子好似也没看过夭姑娘拿钱时那两眼发光的场面…… … 暴雨倾盆,风大行船不易,只能暂时靠岸避雨。 洛疏姣当即上岸透气,夭枝便一个人呆在船舱里无所事事,不过她很习惯无所事事,因为摆件属性,即便无聊,她也不情愿动一动。 她打了个瞌睡,一抬眼就瞧见出现在她屋里嗑瓜子的滁皆山。 她眼光骤亮,“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船舱外头,见无人才转头看向还在嗑瓜子的滁皆山,“师兄怎会过来,你近日不用当差?” 滁皆山将嗑完的瓜子皮扔到桌上,“自然还有差事,只是正巧在附近便游过来看看你,你头一次办差,我需得来看看,免得你做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不至于罢。 何苦这般提防她? 她不就是打过虎,揍过熊,拔过鸡毛,撵过狗吗? 哦,好像还因为想数那山下偷鸡吃的鳄鱼究竟有多少颗牙,给人下巴拗脱臼了。 人使出死亡翻滚,她一时没控制住,就把牙拔下来数了。 这么一想,事情好像越回忆越多了…… 她抬手咬一咬食指指节,若有所思,后避而不言。 她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十分不安拽住滁皆山的衣衫,“师兄,我这些时日颇为惊险,这差事恐怕难办。” 滁皆山显然不知她这番做派是真是假,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拽开,免得他昂贵刺绣的衣衫被弄皱,“莫要慌张,是人就会有变数,你只要恪守本分做好分内的事,一定会受嘉赏的。 再说了,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上头日理万机的,也记不着你这小官。” 夭枝想起在乌古族遇到的事,只觉此差事并不同其他同僚说的那样,只要按照命簿来走,就极为顺利简单。 平常凡人哪会遇到这些,又是快要化龙的蛟,又是吃人的族类,皆是动辄要命的,这般命数着实不像常人。 似她这样初上任的仙官断断是拿不到这般命簿,难道是她运道不好,得了个极难的? 夭枝百思不得其解,滁皆山已然开始说正事,“你这次做得可有些不妥当。” 夭枝闻言抬头。 滁皆山看过来,“乌古族灭族之期应该还未到时候,你如今提前将这些人弄到地府去,下头人手根本不够用,好在上回闯下灭国之祸的司命替你先出了这事,他们扩张了规模,防住这等突发事件,孟婆汤也不至于掺水,不然阎王闹到九重天上,必要参你一本。” 夭枝当即拽住滁皆山的刺绣衣摆,颤着声道,“你是不知那局面混乱不已,乌古族少主嫪贳和族长嫪婼皆是心狠手辣,竟是直接与族人同归于尽! 我如今都还直觉不对,那宋听檐似乎不如我想象的那般温和清润,他手中虽挂着佛珠,可言行总觉颇有深意,我又察觉不出问题,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我如今有些后怕,不知这乌古族灭族究竟是不是由他一手主导,倘若是,那这等心计我如何够用,说不离他没多久就能猜到我是个神仙,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滁皆山听闻此言愣神片刻,“为何有此感觉,可是发现到了什么不对?” 夭枝摇了摇头,想到宋听檐的话,倒也没问题,“那倒没有,我也只是感觉,旁的再没有了。” 滁皆山站起身在屋里来回渡步,片刻后,他看过来,“命数一事千丝万缕,与命簿有些偏差也不足为奇,至于乌古族的事,也只是差了些时辰,结果并没有改变,倒不至于会如何,只是你往后需得谨慎,再有……” 他低头略一思索,“东海有一奇物,名唤听心镯,对人用之,可知其心中所想。” “真有此物?”夭枝欣喜,可下一刻却又想到什么,“用法器窥探凡人心思,可会被上面责罚?” 滁皆山自然也想到此,他微微摇头,“只要小心不被上面发现,用些法器不会查得这么严。” 夭枝瞬间放下心来,若是知道宋听檐此人心中所想,这事就容易许多。 “我现在便去东海一趟,那东海龙王自来聚集宝物,很是抠门,恐怕得费些时日游说,你小心些。”滁皆山很是凝重。 夭枝瞬间安心不少,就是不知道东海龙王会不会收租金…… 若是要收,以他们山门的实力倒也不用太担心,吃食之类上街乞讨也能解决一二的。 夭枝如此想着,看着滁皆山变成狗,从船舱一跃而下,“扑通”一声快速游走。 她只觉滁皆山在她心中,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帅过。 她师兄何其有本领,何其有见识,竟知道东海的听心镯,解她燃眉之急。 师兄如此稳重妥当,又比她早早进山门,比她早早修成仙,必然是听掌门说的吃得苦中苦,才修得如此厉害。 她一时有些羡慕,虽然师兄吃过屎,但修为见识着实高。 要是换作她与狗互换,她也能吃…… “……” 罢了,她吃不了…… 第19章 可以把身子留给我吗? 船行数日终于到了京都,还未靠近码头,便听岸上人声鼎沸,长街上人来人往,运河长桥上贩夫走卒,商队来往,商铺茶馆间都挤满了人,楼上唱戏听曲儿,街上吆喝买卖,乃是别处看不见的繁荣。 宋听檐回来,宫里自然知道消息。 洛疏姣和贺浮皆是世家子弟,亦有家中人来迎,是以船还没靠岸,岸上便站满了人。 他们才刚上岸,便见官兵前立着一身穿官袍的青年男子,眉目俊雅,仪表堂堂。 夭枝看见这男子一时有些愣神。 男子见宋听檐下船来,俯身便要跪,“见过殿下,下官迎接来迟,望请恕罪。” 宋听檐伸手轻扶他的胳膊,拦了他的跪礼,“在外一切从简,礼节可免。” “谨遵殿下吩咐。”男子依旧恭敬有礼,他微微起身看过来,视线落到她这处,也是一顿。 洛疏姣见酆惕这般看着夭枝,开口揶揄,“哪有酆惕哥哥这般盯着姑娘家瞧的,知不知羞?” 宋听檐顺着他的视线看来,见他们二人对视,似是相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疏姣。”贺浮只觉不妥,开口提醒。 酆惕看向洛疏姣,如兄长一般开口,“不可乱说,此话与我无妨,对姑娘家可是坏了名声。” 洛疏姣才意识到如今已在京都,不是荒野之地那般自由自在,随口一句话可能就会长脚一般吹遍整个京都世家,她当即低下头,“我知晓了,以后不敢了。” 夭枝看着酆惕若有所思,完全没有意识地往前走去。 “夭姑娘,这边请。”常坻手往前伸,请她上马车。 常坻开口打断了夭枝的出神,宋听檐闻言看了一眼她和酆惕,便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洛疏姣偷跑出去,自然也无法去别处,由着家中强硬接回,临走前特地来马车前拉着她的手,“夭枝,我过些时日再来找你,你替我算算,说不准我那坎坷的情路改了呢?” 这若是能改,那她这司命也做到头了。 夭枝不置可否,将凡间的推脱之词学了个透彻,“好,改日再说罢。” 洛疏姣依依不舍松开她的手,被侍女请上了马车。 宋听檐看向外头站着的贺浮,“小贺公子,我送你一程。” 贺浮武将世族出来的公子,自然没那么多讲究,闻言径直过来,“多谢殿下。” 他上来马车,极为恭敬坐在宋听檐身旁,回到了京都,好像一切都变了,连洛疏姣离去时也是极为恭敬地行礼,天家眼下不似在外那般自在,一言一行都有了规矩。 只有夭枝不是这皇权制度下的人,自不在意这些,她顺着对面车窗帘子看向外面,对上了酆惕的视线。 他站在原地,目送这处,颇有几分仙气。 夭枝打量他一番,视线落在他腰间挂着的玉牌上,那玉乃是司命的官牌,虽然样式个个不同,但不是凡间之物,她一眼就能认出,师兄有,她也有,凡是在凡间办差的神仙都有。 她再抬头看去,酆惕已对上她的视线有礼一笑。 难道他便是她在凡间的共事之人,九重天新上任的仙官都会配一个共事人,以保万全。 她记得她下凡前被嘱咐过,她这共事之人来头不小,可是蓬莱仙岛最为看重的独苗苗,此仙人带着记忆下凡,既可以为司命,也同时要历劫,他族中仙长担心他没了记忆,被这凡间疾苦带累,生了执念乱了修行,是以才到处托关系给他谋了个司命的职位,便可以胎生入凡间,又有仙家记忆,又可历劫,可谓是万无一失。 夭枝想到此,有了几分安心,这共事之人既然有做神仙时的记忆,那必然是极为可靠。 夭枝心满意足收回视线,突然想到此人若真是她同僚,也挺惨。 她至少是半途下来,而这人自出生便知道自己的使命,在人间苦熬了十几年,还得参加科举,瞧他现在这架势,只怕是被磨了不少棱角。 果然,差事没有不累人的。 “你这般直白的看着翰林学士,莫不是你们二人真的见过?”贺浮忍不住开口问。 夭枝回神见贺浮看着自己,眼含疑惑。 宋听檐安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手中握着玉佛珠,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是风度绝佳。 他听闻贺浮有此一问,缓缓睁开眼看了过来,又顺着掀挂起的车窗帘子看向外面的酆惕,似有所想。 夭枝见他看去,心头莫名慌跳一下,当即回道,“不曾见过。” 下一刻,马车外有人走近,“殿下可要先进宫请安?”酆惕走近这处,站在马车外躬身问。 宋听檐吩咐,“我回府正过衣冠再进宫,你可先回去。” “是,下官告退。”酆惕抬手作揖,顺道看了她这处一眼才转身离开。 贺浮见他这般,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数。 他与酆惕自幼相识,从没见过他这般盯着姑娘家瞧,如今看着他们二人这般你来我往,想是彼此有谊,这媒人他也是乐意做的。 他想着便开口说道,“夭枝,你可想结交我朝这最年轻的翰林院学士? 若是真想结交酆大人,不若住我府上,我与他有旧,可以为你引见。” 夭枝当然愿意,她正愁没机会和此人交谈。 她想着便开口,“自然想,我也当真能认识这位公子?” 贺浮也没想到她这般坦率,一时有些愣住,他原本以为她会有女子娇羞,推拒一二,却不想这般跃跃欲试? 夭枝到底是个盆栽,即便熟读人间话本,也终究不太懂世间人情。 女子若这般直白地想要认识男子,那便是当真喜欢得紧了。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手中白玉佛珠轻转。 贺浮反应过来,当即大笑起,“夭枝姑娘非世家女子,当真直白得可爱,不若今日你便来我府上罢,我让家中给你准备客房。” 夭枝正要应下,宋听檐却开了口,“你家中祖母替你相看数家女郎,早已传遍京都,回府必会被催促定亲,若是此次带女儿家回府,又置夭姑娘于何地?” “对呀,我竟忘了这事!”贺浮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传出去可不知会说出多少闲话,与姑娘家名声可无益。 夭枝本还想开口要贺浮不必在意,她一个神仙需要什么名声? 此行在凡间本就是过客,那些繁文缛节与她无忧。 宋听檐却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开口温和道,“夭姑娘也请见谅,非是我不应允,实在是小贺公子家中如今已在相看,若是平白带女子回府,只怕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许他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贺浮听到这话也才反应过来,娶妻不是小事,自然不能由着他胡来。 他世家出身,又是少年将军,是京都中炙手可热的贵婿人选,出去一趟回来带了女子家去,不知得传成什么样,只怕都不好听,此事确实需要斟酌。 夭枝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殿下考虑周全,是我没想到。” 宋听檐留意到她眼中的失落,笑言,“要与酆大人相识不急于一时,姑娘在乌古族中帮了我们诸多,随我一道进宫见过皇祖母,自然会有赏赐,再见酆大人便也名正言顺些。” 殿下果然周到,贺浮心中佩服万分。 这倒是周全了,取药一事立了功,皇上太后不可能不赏,若能分得厚赏在京都扬了名,比这名不正言不顺地结识夫家要好得多。 只是他有些疑惑,夭枝要先进宫,那怎么也得先进殿下府邸,虽然世家之中不敢妄论殿下,但殿下玉人之姿也不可能不被关注。 这身旁平白无故跟了个女子,且殿下正值青年,好像也会引来诸多流言罢? 一路马车到了贺浮府邸,将军府邸自然气派,马车外头已站了许多下人迎着,贺浮终究没机会问出口,一谢再谢殿下,才下了马车。 宋听檐不是声张的性子,也没有下马车进府一叙的想法,否则这偌大的将军府也得齐齐出来拜送。 贺浮乐得自在,心中越发偏向宋听檐一些,即便他如今太子另有其人。 他爱结交朋友,却从来不敢结交天家子弟,如今因为陛下的旨意与殿下一道同行同往,既没有站队的风险,也不会引起太子不满,他何乐而不为?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宋听檐的府邸离将军府并没有多远,所有世家都在天子脚下,自然也就近了。 夭枝从来没见过这般热闹的街市,便是她那处也没有这般广阔繁荣的长街,一时间马车走了一路,她便看了一路。 可惜离府邸越近,这热闹便越发少了,街上慢慢连行人都没有几个,越发肃静。 果然片刻功夫,马车在一处府邸前停下。 常坻拉起车帘,“殿下,到了。” 宋听檐看向她,伸手有礼道,“夭姑娘先请。” “多谢。”夭枝起身出了马车,便见眼前庄重肃穆的府门,门匾上金字在阳光下颇为耀眼,仿佛要跃匾而出。 夭枝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转头看向从马凳而下的宋听檐,“我也要进宫见你祖母吗?” “取药并非我一人之力,姑娘亦有功,自然要请赏。” 夭枝非常欢喜,宋听檐果然不止长得好看,办事也颇有章法。 她对皇宫也颇有些兴趣,这皇宫可是话本子里常常出现的吃人之地,她已然向往许久。 往日师兄总问她若是修成人形想要去何处游玩,她总会答皇宫,因为那里美人多,却宫中人吃人,总红颜薄命。 她没见过,抱着想要收藏珍品的想法瞧一瞧。 她自来就喜欢收藏些美好的玩意儿,比如后山那些茶树精拔下来的嫩‘头发’,还有池塘那些荷花精自己挖出来的莲子心,以及那些没事折了自己枝干,只为了往上长高些的树精们…… 如今碰到一些短命的美貌凡人,想要收藏他们的皮囊,留作纪念应当也没什么。 况且凡人不都是拿那些虎啊熊啊的尸首做成标本观赏,她拿凡人做标本又要什么问题? 师兄听闻此言,弹簧一般跳起,怒斥她心理变态至极。 她不知道她一个收藏家哪处变态了,问师兄却总是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 他总说要她积点德,莫拿别人的痛苦当乐子瞧,这样心理着实太扭曲。 夭枝不明白师兄为何这样看待她,她并不是个将别人的痛苦当乐子看的盆栽。 毕竟她听说师兄要学狗,吃狗爱吃的那热乎玩意儿时,也是很痛苦的。 她呕了整整三日,几乎感同身受。 可她满心体贴问师兄味道如何时,他面容扭曲到了极点,硬要把她劈成一百段当烧柴,好在师兄弟们拦着了。 她那日可受了些惊吓,依她看来,师兄也挺变态的,因为只有变态才懂变态是怎么想的。 她跟着宋听檐走了几步,却听他似有疑惑,“夭姑娘似乎并不惊讶我出生皇家。”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不提寻常百姓,便是修行之人对皇家也必然有敬畏之心,不可能不惊讶害怕。 夭枝太过平常,自然惹人生疑,她不是凡人,自然想不到这出。 她反应过来,自己知道的太早,自表现不出来意外,她当即开口,“掌门早就猜到殿下并非寻常人家的公子,特地嘱咐过我,况且公子一举一动皆是天家做派,我再不济也应该想到一二,如今与我往日猜得并无出入。” 宋听檐闻言微微笑起,话间温和,“不想姑娘这般观察入微,我以为你只专心致志钻研不举之症。” 夭枝噎了一噎,倒也没有专心致志去钻研…… 且她总觉得这话哪处不对,这似乎是夸奖她认真专注,但好像又不是…… 她只能一笑,谦虚之,“殿下真是了解我。” 场面莫名静了一静。 宋听檐闻言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抬手拢了拢微敞的衣领。 … 夭枝进府便由侍女领着去了厢房梳妆洗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府中人送来的衣裳竟是与她身上的样式一般无二,布料却名贵许多,做工无一处不精雅,虽和她身上的衣裳样子差不离,但又完全不同。 她洗漱过后换上衣裳,为首的嬷嬷上前恭敬替她梳发,其间多一句话都没有。 这偌大的屋中,这么多人做事,却安静地像是无人一般。 她见她们这般规矩,“我进宫可有什么礼节需要注意?” 那嬷嬷一看就是规矩森严之人,替她梳着发,听她问才开口,“殿下说了,姑娘世外之人不必拘于礼节,随性自在便好,至于旁的,有殿下在,自不会出差错。” 夭枝倒是不知道,宋听檐连这些都交代了。 她看着桌上摆着的白玉簪,和她头上簪着的木头簪子一模一样,显然是照着一道雕出来。 用料如此,自然名贵雅致,一看便有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意境。 这心好是细致,一模一样的样式,既不会让人穿不惯、别扭不自在,也不至于太过简单,进宫见驾失了礼数。 夭枝心中微微有些沉,这衣裳做工精细,短时间完成不了,只怕是进乌古族前就已然吩咐人做下,那时她可还没有答应要与他们一同回京都,更没有要进宫见太后,他便早早就安排了…… 这样的心思,叫她如何能安心? 她拿起玉簪若有所思,“你们殿下好生周全。” 嬷嬷闻言依旧安静替她簪发,手上手艺显然是替宫里娘娘做惯的,极为稳当庄重,“贤王殿下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养得温和慈悲,从未行差就错,周全于殿下来说,不过万中之一的优点。” 夭枝看着镜中嬷嬷替她簪好的发,竟有一瞬间恍惚,这般梳洗打扮之后,竟有山间玉石之姿,比她在天上做神仙时还要像神仙。 “殿下对姑娘看重,这些物件都是提前备下,就等姑娘来。” 夭枝听着越发沉默下来,收拾妥帖后起身往外走去。 这处园子很大,一步一景皆是雅致,步出垂花门步下台阶,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夭枝看见宋听檐愣了一瞬,他在外头一切从简,便是那样简单的衣衫穿在他身上都不减清贵,如今这般金尊玉贵竟有几分叫人不敢直视。 他走近前,端详她几许,“很适合姑娘。” 夭枝对上他看来的视线,一时心口快了几分,当即收敛了心神,“多谢殿下,这般熟悉的打扮倒叫我自在了。” 他清隽眉眼间皆是温和之意,“姑娘客气了。” 夭枝有些恍惚,终于意识到那些同僚为何说他们所管的凡人,若是挑到个相貌平平的便是运气极好的事了。 毕竟面皮此物确实是会迷惑人眼的。 这样事物不收藏太可惜了,她可以制作标本,永远保存他的美貌。 她想到此,看向他郑重其事开口,“宋公子,若是你往后对这具身子没有了管辖权,可愿意留给我?” 宋听檐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没太明白,又似乎听太明白了。 他疑惑开口,“姑娘是指我死了之后,你想要我的身子?” 真聪明,太上道了,一说就明白! 聪明人就是这般好沟通,这么容易就明白她的意图。 夭枝连连点头,满心期盼,只觉他是树生难得的知己,“你甚了解我!你这样好看,活着倒也罢了,若是死了还不能属于我,岂不可惜?”她满眼认真望着他,若不是这世外高人的名头顶着,只怕当场就把她当变态擒拿了。 宋听檐闻言眼微微一眯,眉间轻敛,片刻后又重敛,似从来没有这般艰难地委婉道,“我不了解你,也不太愿意。” 这算是婉拒了? 好可惜啊,这么好看的面皮…… 夭枝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看着他颇有些求而不得的悲愤。 宋听檐:“……” 第20章 这是在沐浴? 皇宫宫门高,宫墙深,层层叠叠往外看去只能看到一处天,比九重天压抑多了,怪道那些话本子里都喜爱写皇宫。 毕竟只有痛苦才能常写常新,长久的压抑就会有数不清的念头,难怪那些学文习书的,癫了也常常有之。 掌门常常说,天才和疯子在一念之间,但天才难免孤独,疯子难免悲凉,所以最好微微癫,时癫时不癫来回跳转,就是最完美的状态。 夭枝表示疑惑,其时癫时不癫地跳来跳去,就已经很癫了,真的有正常可言吗? 她到如今都想不明白,不知宋听檐可否解答,他的脑子看起来特别好用。 深宫之中,步步台阶而上,庄重气派,步入太后殿内古朴素雅,香火气却极重,比她往日在庙前闻得都要浓重许多。 里头的嬷嬷当即迎出来,瞧着就十分不好相与,其上前行礼后轻声开口,“殿下稍后,太后娘娘午间才刚歇下,容奴才去唤。” “不必,等皇祖母睡醒便是。”宋听檐拒道,开口询问,言辞关切,“皇祖母近日身子可好?” 嬷嬷闻言便没有进去的打算,“太后娘娘如今养着,倒已好了许多,今日听到殿下平安回来,便更是欢喜,今日饭都多用了些。” 宋听檐笑起来,他的笑依旧收敛,和他的性子一样皆是克制,连欢喜也一样,“那便好,等皇祖母服了乌古族的药便会好起来,我已将药递到太医院,让他们查验,没有问题便可送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老嬷嬷连连应是,很是喜悦,对宋听檐自是极好,却依旧给人深不见底的感觉。 夭枝站在宋听檐身后,安静听着。 这天家的祖孙和寻常祖孙可真是不一样,若是寻常人家的孙儿来看祖母,恐怕祖母早早就已经起身盼着了,哪还有心思午觉,且还这般多的规矩…… 宋听檐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安静等着。 半柱香功夫过去,夭枝都有些等累了,才见殿里有了动静。 嬷嬷扶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慢慢走出来,太后头发掺白,墨底金线绣祥云纹常服,腕上挂着佛珠,满面慈祥,后头宫女们亦趋亦步伺候着。 “簿辞回来啦。”太后看见他,伸手过来。 宋听檐上前扶住太后的手,将她搀扶到位子上坐下,“孙儿打扰皇祖母休息了。” “怎会?”太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颇为慈爱,转头便看向嬷嬷,责备道,“怎让他在外面等了好些时候,不是说了,簿辞一来便要叫醒我吗?” “二殿下离开之后,您就没睡好,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怎好去叫?”老嬷嬷一脸为难,忙解释道。 宋听檐笑着开口,“皇祖母莫怪,是我不让嬷嬷叫你。”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你啊就是性子太温和了,可有等累着了?” “孙儿等祖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会累?” 太后闻言笑起来,开口关切道,“在乌古族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是遇到些小麻烦,幸有高人相助。”宋听檐自然报喜不报忧,说着笑看向夭枝。 夭枝:“?” 谁,高人谁? 不会是她罢? 太后抬眼看过来,“这位是?” 夭枝上前照着他们的样式行了个礼,“民女夭枝见过太后。” 太后看着她竟不疑惑是个年少女子,只颇为慈祥和蔼道,“这便是听你父皇所言,去无相门请来的高人罢?” 宋听檐颔首,“孙儿此去先拜访了无相门,这位姑娘乃是门中师姐,乌古族取药我们险些没能出来,全是这位夭枝姑娘帮了我们。”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原来是修行之人,如此年少便能成为大师姐,且还是女子,想来必有真本事,才能护着簿辞从乌古族出来罢。” 夭枝不知说什么,便照着往日看过的高情商对话如出一辙照搬,“太后谬赞,殿下过誉了,民女也不过是在旁跟着,是太后教导的殿下出色,我们才会屡次化险为夷。” 太后闻言笑起来,面上满是慈祥,“当真是个巧嘴儿,这修行之人与我想的倒有些不同。”她笑看向宋听檐,“应该让太子见见她,他自幼便喜欢这些修行之人,往日还想去山间修行一回,好在被他母后拦回来。” 夭枝闻言抬眼看向宋听檐。 宋听檐闻言笑起,“皇祖母说的是。” “不如让她住到太子那处罢,若有个不舒服的地方,也请能人看看。” 夭枝微微一顿,若是去了太子那,必定要与太子相处,太子之位何其贵重,牵连太多命数,她可不敢同吃同住。 她当即俯身行礼,“太后娘娘,民女在山野之中放肆惯了,去了太子那处恐怕多有叨扰,我与殿下已然相熟,便暂时住在殿下府中,太子殿下若有任何事,我过去也绝不耽误时候。” 太后闻言眼中笑意顿消,不过倒也没有勉强,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抓住眼前富贵的。 太后本就疲乏,一时没了兴致,摆了摆手,温和道,“哀家有些乏了,你们退下罢。” 宋听檐闻言站起身,温声行礼告退,“皇祖母好生休息,孙儿明日再来看祖母。” “好。”太后笑应了,眼睛将闭不闭,颇有些疲乏的样子。 夭枝跟着宋听檐出来,步下台阶,太后宫中的人相送而出。 她想了想开口道,“殿下,我可有说错话?” 宋听檐转头看来,“夭姑娘何出此言?” 她看向他,试探道,“我拒了太后前往太子府一事,她老人家似乎便不想再多说话。” 宋听檐不疑有他,“祖母年事已高,自然会有疲惫。” 当真是孝敬他祖母,他这祖母话里话外可都是为太子打点,她不信他这般聪明却听不出来。 不过天家这事与她没什么干系,她便也不再多言。 她默默跟着他往宫门外走,忽而想起什么,“听说殿下这次千里迢迢去苗疆,其实还要找一位老先生?” 宋听檐缓步往前,话中似有遗憾,“是要找一位精通策论的老先生,只是可惜并未寻到。” 夭枝也着急,这老头不知藏在何处,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可还有什么线索,说不准我能问问我们山门?” 宋听檐似乎不执着于此,“也不必非要找到,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姑娘亦有神通,若是能留在京都,必然展露头角。” 这是……要让她留下来做事? 按照命簿来说,他一个闲散王爷应当并不需要召集幕僚做事。 宋听檐继续道,“姑娘不必急着答复我,此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夭枝看向他,若有所思。 出了宫门,迎面而来一青年男子,是酆惕。 夭枝停住脚步。 酆惕径直往这处走来,弯腰作揖,“微臣见过殿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不必多礼。”宋听檐微微抬手扶他。 酆惕恭敬起身,视线落在夭枝身上,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这般瞧着竟有几分碰见心仪姑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意思。 宋听檐倒不在意,颇为和善,“酆大人可是有话要与夭姑娘说?” 此言正合夭枝心意,酆惕当即开口,“殿下莫怪,这位夭姑娘长得很像我自幼见过的远方表妹,虽知没有关系,但还是想私下来问一问。” 宋听檐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如此,便问罢。”他随和开口,眼中似有所想,含笑缓步离开。 夭枝看着宋听檐离开,才看向酆惕,“这玉佩是你从小就带着的?” “你没有认错人。”酆惕直截了当开口,冲她作揖,行了一礼,“在下往日于蓬莱岛修行,亦是刚任司命。” 夭枝提着的劲瞬间松下,“我是新官上任。” “我知晓,新官上任非同小可,只派一位司命恐会失了公正偏帮历劫之人,况且……”他沉默片刻,斟酌道,“我如今亦是历劫,有很多事并不方便做。” 换而言之,他便是一个监督夭枝公正的同僚,只能提醒,不好从中做事。 夭枝知道他身份不同,抬手止住他的话,“事我做,你只需帮我出出主意,若有不妥之处帮衬我一些便好。” 酆惕点点头,难免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夭枝仙子。”他看了一眼左右,便将现下的局势交代清楚,“我与你平日不好相见,我是太子一党,可太子如今不满其弟去往乌古族的功劳,便有些不喜宋听檐,所以我这处也得保持距离,我这般众目睽睽下找你才不会引太子猜疑。 你万事小心,按照命簿上来说,宋听檐便是天家的牺牲品,你我需要做的就是无论好坏,都得按照命簿的发展而行,他不能早死,亦不能晚死。” 夭枝明白他的担心,她亦担心,但更担心的是宋听檐,她实在看不透他。 她不知他是真的喜山乐水之人,还是有韬光养晦之心。 另外便是那太子,听酆惕这般说来,只怕也不好相与。 她看远处已经没有宋听檐的身影,“你在京中多年,可知我们这桩差事容易否?” 酆惕闻言竟沉默下来,他斟酌片刻,终是开口,“你小心些。” 夭枝见他面露难色,心中一惊,什么意思,很难吗? 她这才上任,脑袋就要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许是夭枝的表情太过震惊,酆惕又连忙开口,“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凡人历劫无非是七苦八难,我们有命簿在手,如同未卜先知,旁人再是聪慧,也绕不出这既定命格,我们只要小心,就不会徒生事端。” 这一番话算是很明白了 夭枝在此处做差事应当是极难了,而她唯一的臂助酆惕,也因为自己的历劫之路变得处处受制。 夭枝心事重重别过酆惕,往外走去,步伐颇有些重,等出了宫门,便看见不远处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人,长身玉立,清隽温雅。 日头极盛,洋洋洒洒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竟比不上他半分容色。 夭枝走近,他转身看来,眉眼微弯,浅含笑意,连笑意都习惯克制三分,在阳光下才有了几分明显,他伸手过来,“夭姑娘先请。” “多谢殿下。”夭枝搭着他的手,踩着马凳往马车上走去。 进了马车,车帘放下,隔绝了外头的艳阳天。 马车行驶后,车帘微微摇晃,隐约露出一丝光线,落在宋听檐身上,越显殊容,“姑娘与酆大人可曾见过?” 夭枝心中突然警惕,不过她和酆惕并没有交集,便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想了想便随口道,“不曾见过,但酆大人是个和善人,我们一见如故罢了。” 宋听檐闻言眉眼清浅,他看着随风微拂的车窗帘子,“原来还有这般相交之意。” 夭枝见他似乎只是和人闲谈一般的闲适,一时间也放松了些许警惕,“殿下不信?” 宋听檐看着外头热闹街市,闻言视线慢慢移到她面上,薄唇轻启,言辞温和,“我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他温雅平和,又常年礼佛,这话并不像他这样的人会说出来的,听着总归是有些冷意。 很少与人一见如故和从不与人一见如故,那可是两个意思。 便是性子再冷淡的人,他若愿意也总能遇到想要交好的人。 而他这般温和,却从不与人一见如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不愿,另一种是他不屑。 不愿,难免凉薄;不屑,难免狂悖。 他这样温润而泽的人又是哪种? 还是,两种兼得? 夭枝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她看向他,话间直白,“我也不过就是一个江湖术士,至多只会算算命治治病罢了,殿下为何留我?” 宋听檐依旧闲适,仿佛与友人花前品茶一般轻巧,随意便将问题抛还了她,“姑娘当真只会算命?” 夭枝面色一僵,脑中有些空白,难道是那次在乌古族悬崖边上飞过,他看见了? 他若是真的猜到她是神仙,又如何能有安稳应劫? 夭枝稳下心神,当即正襟危坐,“自然,我会的也就那些,难道殿下还会比我更了解我吗?” 宋听檐闻言不置可否,看向外面热闹的街市,随口说道,“或许罢,人有时候最不了解的往往就是自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夭枝细察他的神情,竟没有一丝端倪,便也只能憋在心里,一时间颇为提心吊胆。 她只能祈求师兄快些将听心镯讨来,有了这镯子就好办了。 她有听心镯在手,又有命簿在手,就不信还弄不明白这凡人心中所想。 夭枝在宋听檐府邸住下,日子忽然悠闲起来,与之相比,乌古族那几日危机四伏,想起来竟仿若隔世。 她住下后就不曾再见过宋听檐,他身为天家子弟,千里迢迢回来,自然要忙碌几许,皇帝自然要召见他。 这没有乌古族危险,夭枝自然也懒得跟着。 她闲来无事在府里闲逛,宋听檐这府邸极大,若要认认真真逛,没个几天几夜是走不完的。 她一边闲逛,一边盼着听心镯。 果然便盼到了滁皆山的消息,不过这消息有些矮。 她低头看去,陷入沉默。 墙角根下传来窸窣声响,似有爪子在扒土,果然是一只狗在往这里钻。 她上前低头看着卡在狗洞里的滁皆山,“师兄,怎这般突然到访,也不吱个声,我好把洞提前挖大点?” 滁皆山见了她,瞬间恼道,“住口!还不快拉我出来?” 夭枝蹲下身子抓着他的前爪,将他硬生生拖进来,趁他不注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狗头,“师兄,你为何这般过来?” 滁皆山从狗洞里爬出来,瞬间变成人形,将怀里的包裹取出来,“这王爷府邸可真不好进,我登门拜访,说是没有拜帖便不让进;我递了拜贴,等了几日都没消息便只能出此下策。” 夭枝思绪渐顿,“你既然进不来见我,那我会不会也出不去?”这么一来,宋听檐岂不是要限制她的自由? “人既没有对你做什么,应当是没有事。”滁皆山怕被人发现,快速打开裹得严实的布,拿出一只玉镯,玉上泛着仙气,“用的时候小心一些,东海龙王那厮着实坐地起价,好说歹说都不肯少些银钱,我生生磨得没了脾气。” 夭枝接过玉镯,玉镯通体温润,里头似有水流动,玉质透亮,与人间玉镯没有两样,根本看不出是法器,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见滁皆山没有下文,疑惑开口,“那你怎么拿的?” 滁皆山上下唇瓣动了动,硬是没说出一个字,“你别管了。” 他这扭捏之姿……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着实不敢多想,“你不会……不会是出卖了色相罢?” 滁皆山瞳孔骤缩,似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变态的想法,为难的脸色瞬间怒起,咬牙切齿,“你若是想死,可以直说!” 夭枝当即住口,拿人手短,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热泪盈眶,“师兄,我一定会记这份恩情一辈子,也免得你白白牺牲。” “我没有牺牲色相!”滁皆山截道,片刻便反应过来不得声张,直压低声音咬牙道,“那东海龙王常年呆在海里,未曾见过毛茸茸又干燥的稀奇物种,便让我化为原形在海底展览几日,我险些就因为太过稀有,被留在他们那处不得回来。” 夭枝顿了一顿,倒也是有些道理,他们住在海里确实有些可怜,猫儿啊狗儿啊这些毛茸小玩意儿,在他们那处实属是珍稀物种。 这要是她这种盆栽仙去求玉镯,只怕是没门。 “这可是花了大价钱借来的,你要小心着用,到时还得还回去,若是磕着碰着就是把山门掏空,我们也赔不起,且此法器你只能对一人使用,若用的人多了,九重天必会知晓。” 滁皆山交代完看了眼周围,“这处看守森严,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他说着没有半分停留,抬脚将狗洞踹大了些,直接变回原形,飞快钻了狗洞离开。 夭枝拿着玉镯,瞬间觉得烫手。 滁皆山往日当人的时候,是个富贵公子,花银钱那叫一个出手阔绰,他如今都说贵,那应当是真的很贵了。 她一个盆栽修成仙,本来就没什么积蓄,也不像那些龙啊凤啊,身上的鳞片毛发都分外值钱。 她那树杈丫子折下来当柴烧都嫌磕碜,这么昂贵的法器竟是玉镯本体,这般易碎,若有碰着只怕是把她削成牙签都赔不起。 她不值钱,师兄也不值钱,他们整个山门都不值钱,穷的牙签都得反复使,这般昂贵的东西让她用,真是战战兢兢。 夭枝小心翼翼捧着听心镯回了屋里,对着镯子施术轻轻念,“天家次子宋听檐,字簿辞,须究其心,探其意,为吾所知,为吾所用。” 放在桌上的听心镯在她说出名字后,微微泛起光亮,紧接着光亮慢慢消失。 紧接着,她脑中便听到了声音,是水声。 他如今应当在府中,怎么会有水声? 夭枝微微歪头,拿起玉镯靠近了些仔细听。 下一刻,果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竟是一片安静,许久过后,才听到五个字。 ‘水有些凉了。’ 夭枝疑惑,片刻后,就听到水声变大。 他似乎从水中站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充斥着她的大脑。 他……他在沐浴吗?! 夭枝当即断掉听心镯,面上瞬间通红一片。 此事不会被记录在册罢? 若是计入在册,会不会变成仙官夭枝,色欲熏心,特寻东海法器窥探凡人洗澡之。 那她的脸还要不要? 第21章 晚间我沐浴时,屋外人是你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夭枝慌忙收起玉镯,九重天知晓便也罢了,但她绝对不能让宋听檐知晓,不然她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这般一来,她也不好再胡乱探听,特地等了大半日,又出了院子打听一二,得知宋听檐用过饭后去了书房,她才又重新拿起听心镯,脑中却听到了清心经。 他在默念清心,以至于思绪波澜不惊,极为平静。 怎念起了清心经,他不是自幼礼佛吗?礼佛之人从来耐得住性子,又何须清心静心? 夭枝有些疑惑,等了大半个时辰,他似乎又看起了书,那些书在他眼中看过,直哐哐往她脑里钻。 全是之乎者也,玄而又玄,她听着听着就困了,眼睛一闭,等再醒来已彻底没了声音。 夭枝万分庆幸,总算消停了,他这一整日不是礼佛参学,就是国策民生,竟是一点不累,她折腾大半日,是一无所获,还硬生平白学了一堆于树毫无用处的学问。 她倒也不是不爱习学,但她从来感兴趣的学问就是如何修剪盆栽,养护盆栽,驱虫打药之类维护自身健康的学问。 夭枝闲来无事胡思乱想,不知他在干什么,长久的安静后,她终于听到了他温润的声音。 ‘清茶团子……’ ‘是什么?’ 清茶团子? 他在看食谱吗,他竟没吃过清茶团子吗? 这种乡野间的寻常小吃,滁皆山往日在村里与狗厮打的时候,偶尔会叼过来给她看看,然后当着她的面自己吃掉。 所以这软软糯糯的玩意儿,她也没吃过。 这可是甜食,他瞧着这般稳重,竟也会想吃甜食? 夭枝有些意外,又连着听了几日他的心声,竟发现宋听檐真的是闲散做派。 他每日早间起来便先礼佛,诵读经文,然后会去宫里给太后请安,极重孝道,偶尔也会外出会友,其余时间便是在府里。 他在府里也过得极为平静,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家公子。 她这时不时观察,旁的没发现,倒发现他除了清心寡欲之外,于衣食住行上可谓是极为贵重奢侈。 就拿吃食来说,咸的嫌太咸,淡的是嫌太淡,甜的嫌太甜,酸的嫌太酸,难伺候到了极点。 能让他愿意吃且喜欢吃的少之又少,都是极贵极难得的玩意儿。 比如喝的那茶,那茶叶只取一棵茶树茶心唯一一片最嫩的,几座山的茶园收集起来也就那么一小罐,喝两三次便没了。 那泡茶的水,要用雪山顶松叶上一抹净雪,极为难取,更难保存。 吃食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是菜叶也只吃菜心,鱼只吃最嫩的那一块。 更不要提他每日里玩的玉器古玩,那名琴便是万里挑一的稀有,名贵到可以买他们山门所有人的命。 她的命,与之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这般金尊玉贵,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起的,好在他生在帝王家,否则谁家能养得起这么个昂贵玩意儿。 夭枝越听越觉得她若只是个盆栽,恐怕是放在他府里当柴烧都嫌磕碜,毕竟他们用的柴都极为名贵。 夭枝若有所思,靠在对面美人靠上,手撑着腮看着宋听檐喂鱼。 他在府中衣着清简,越显容色出尘,这般站在栏前喂鱼,叫人不知是赏鱼,还是赏他。 他每日里最为固定的事,便是来这处喂一趟鱼。 且喂鱼都还有极严格的要求,那便是每条鱼都要平均分布吃食,哪条鱼吃多了他便不会再喂。 夭枝不知他怎么记的,但几日观察下来,当真是这个章法。 这回廊成方形,下头是湖水,连通到外面的湖。 这处回廊高高立起,上头通天,下头通湖,是一个极好的观赏台。 湖中锦鲤极多,百来条都有了,一看成色就知名贵,每一条都养得胖嘟嘟。 不得不说,他很会养鱼。 夭枝看着他喂完一条,开始喂下面一条。 这么多鱼,他是真的记得清清楚楚,而她若不是神仙,只怕早就看花了眼,哪还看得出门道? 他喂鱼时,喜欢扔了鱼食到远处引鱼,再接着喂近处的鱼,弄得那些鱼晕头转向,也分不清他是在公平地喂食,还是在逗弄鱼。 夭枝看了许久,抬眼看向对面的宋听檐,“殿下高大瘦长,养的鱼倒是很圆润胖乎。”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夭姑娘这几日都来看我喂鱼,不知是有何事不解?” 夭枝沉默下来,本是想观察他的心思,可没想到他的心思竟这般简单,还真就是一个不得圣心的闲散皇子。 这就让她有些想不明白,他既这般闲散,那便是无心于帝位,那便不需要帮手,又为何留她下来? 夭枝心不在焉,“府中太闷,闲着无趣便来看看,并没有什么事。” 宋听檐抬手将手中的鱼食碗微微托起,“夭枝姑娘可想喂喂鱼?” 夭枝自也没有推拒,起身往回廊对岸走去,到了他这处,便去接他手里的玉碗。 夭枝接过玉碗,触之便感觉玉质地温润有凉意,日头正盛,这碗放在手中倒有了几分凉爽之意,这府里伺候的人果然是有巧思的。 夭枝看着这个玉碗,突然生出几分惆怅,她便是神仙,也没过过这般奢侈的日子。 她往日便是睡觉的花盆,都是裂开的,何其潦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她看着碗里的斗大鱼食,颗颗圆润精致,她难得妒忌此等伙食,“这鱼食很贵罢?” “不知晓。”宋听檐看着下头争破脑袋的鱼儿们,语气近乎于随意。 说来也是,宋听檐这样的身份必然是不管这些事的,他无需开口吩咐,送上来的自然是最好,最昂贵的。 夭枝往下倒鱼食,开口感慨,“寻常人家必定是养不起殿下。” 宋听檐是头一次听人这般说,他转头看来,神情微惑,“何出此言?” 看来他没有这份自觉,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难养。 人啊,就不应当牵扯到你吃多少银钱的粮,我吃多少银钱的粮,本来大家各吃各的,如今一听,你吃的都能买我的命,那还不如吃我算了。 夭枝看着下头的鱼吃得欢,开口试探,“殿下留我下来是为何,你整日悠闲自在,似乎没什么想要的,难不成是要我留下来替你喂喂鱼?这如何使得,毕竟无功不受禄,我不好意思的。” 宋听檐看着她倒鱼食,闻言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拿赏赐的时候好像不是这套说辞,他缓声开口,“喂鱼也好,留在府中也好,姑娘自在便好。” 下一刻,他的心声果然缓缓传来,“宝藏一事不可泄露……” 那心声到此,竟莫名停顿下来,无端生出几分可怕意外。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 倘若是她,也会起杀意。 夭枝心头一惊,当即开口,“乌古族的宝藏,我不会说出去。” 她这话音刚落,周围瞬间静下来,耳畔只有鱼儿争抢鱼食发出的水声,显得他们这处更加安静。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来,眉间微不可见轻折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自己竟说出他心中所想。 夭枝呼吸微顿,她不该这般着急,虽然说一介凡人不可能知道世间有听心镯这样的法器。 可宋听檐这般聪明,着实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宋听檐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而来,似要端玉碗。 夭枝端着碗的手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触碰,本就防备,一时间反应极快,猛然收回手。 “啪嗒”一声清脆声响,手中的玉碗摔落在地。 剔透的玉碗碎成几瓣,落在地上微微摇晃,鱼食也落了满地,些许玉碗碎片砸落湖中,惊走一片池中鱼。 气氛微微凝住。 宋听檐看着她,缓缓收回拿碗的手。 夭枝下意识后退一步。 “夭姑娘怎么突然提起乌古族?” 可不是你心中所想,我才提起吗? 夭枝如今才明白,她早应该想到他留自己下来,是因为乌古族的宝藏。 这世间只有三人知道乌古族的宝藏。 一个是嫪贳,他知道变异人的所在,那必然也能探到宝藏。 一个便是她,嫪贳他如何安排,她不知晓,与她也无关,但她自己这处就不好说了。 夭枝收回视线,解释道,“我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思来想去,殿下留我无非便是宝藏之事,殿下其实完全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宋听檐看着她没有回答,心中却在想,‘现下猜到了,倒不算笨。’ 夭枝:“……?” 夭枝有些恼了,什么叫现下猜到了倒不算笨,她并不是猜的,是听到他心里说的,相当于给了她谜题的答案。 岂不是实打实的笨吗? 夭枝颇有些憋屈,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人也没当面说她笨。 她气势汹汹看着他,宋听檐见她眼神变化,垂眼看来对上她的视线,“夭姑娘说的,我知晓了,只是……”他眼中有些疑惑,言辞温和,“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自然是想看看殿下都在想什么?” 此话一出,周遭空气都静了一瞬。 夭枝瞬间想到他到底是天家子弟,这样揣测他心意的话可不能随口说。 果然,宋听檐并未开口,心中却慢慢想道,‘为何想知道我心中所想,她有何意图?’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头皮一麻,莫名害怕被他看穿了去。 “殿下,这碗我改日再赔给你,我有些累,先行回去歇息了。”她当即转身匆忙出了回廊,颇有些小心虚。 好在他如今凡胎□□,根本不可能相信有听心镯这样的法器,也绝对想不到旁人能听见他的心声。 夭枝平和了几分心绪,快步回到院中,在院子里的秋千旁坐下,他府中的人颇会揣测人意,观察入微,这秋千是在她来之后才搭上的,显然是知晓她这般性子的人,不会喜欢呆在屋里。 夭枝只觉其下头管事厉害,她要是有这本事,何需花这么多银钱租法器? 她想着垂首端详手中的镯子,碧玉水色在阳光下极为清透,像一汪清泉戴在手腕上,灵动温润。 可惜还差一点,她总觉得听到的这些,都不算是了解宋听檐,或许她应该夜里去。 她虽没有做凡人的经验,但她知道人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面对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是她听那些在坟头边上推牌九的孤魂野鬼们说的,它们总是白日里睡觉,夜里思考,且越思考越厌世,恨不能到处吓人。 鬼魂从人而来,那习性应当是一样的,总归是夜里想的多些。 夭枝特地待到夜静天黑,她避开府中侍卫,推开窗户一跃而上,悄无声息在屋顶走过,很快就找到宋听檐的主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主院如同宋听檐一样雅致金贵,石林花木皆是贵雅,那里头的花草树木,出身不知比她好多少倍。 她若是摆在这处,最多也就是地上杂草。 夭枝悄悄踩过瓦片,轻轻俯身在屋顶之上,背后是无尽的夜色。 屋里燃着灯,他这府里书房极多,连着他卧房这处也有一间书房,看的书也是极杂。 夭枝也细细看过,无非都是一些闲书,最多的也就是分门别类养鱼种花的书册,再有就是佛经典籍。 喜好看这些的人,应当不会有过深的谋算。 如若不是他先头在乌古族所行,她也不至于怀疑到这般地步。 她才趴好就听到下头常坻的说话声,“殿下,先前连着几日那自称夭姑娘的师兄都频繁而来,说要见夭姑娘,可这几日却又没了踪迹。” 夭枝心中一顿,竟正好说到了她。 她轻轻移开一片瓦片,透过缝隙看到下头。 宋听檐就坐在书桌前,听闻此言伸手轻按眉间,“若是再来,不必拦着。” 常坻闻言有些顾虑,“可是殿下,这夭姑娘到底是知道宝藏所在,若是让她与外人接触,恐怕会泄露出去,如今这般关着她还好些……” 宋听檐闭目缓道,“这关不住她,她想走,你们也拦不住。” 夭枝心中咯噔一声,却不想宋听檐的心声与他如今说的话,别无二致。 常坻不太明白殿下为何这般认为,他们府中的护卫绝不会弱,区区一个弱女子,不可能拦不住。 不过殿下所想从来比他们远得多,是以想不通的也不必问,因为想要弄懂,也未必容易。 “殿下,朝廷里已经有人提起乌古族的宝藏传说,夭姑娘知晓宝藏所在,若是拦不住,岂不是后患无穷?” 夭枝听到此言,屏气凝神听着宋听檐的心声,果然听见他的心中想法,依旧平淡如斯。 ‘皇家本就步步难行,又何惧后患?’ 夭枝听到这话倒有些意外,他心中虽平静,但这话听上去却有几分狂悖。 片刻的沉默之后,宋听檐开了口,“你觉得能人异士遍地可寻吗?” 常坻闻言愣住,当即双手抱拳,俯身开口,“属下觉得不好找,圣上想要找的那位老者,治国策论皆为顶尖,却是无影无踪。” 宋听檐平和道,“父皇对此人看重,想要其辅佐太子监国,可整个朝廷派了这么多人,却一点踪迹都没有寻到,足可见真正的能人何其难寻,如今有了一个,又何必赶走?” 夭枝听着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就说的不会是她罢? 她有些受宠若惊,盆栽身价可着实比不上乌古族宝藏中的一块金子。 毕竟一铜板就能将她连树带盆买了去,若不是她辛苦兼职当摆件儿,只怕掌门会负担不起生计,将她卖了作罢…… 掌门颠三倒四,此事也不止做了一次,师兄就被他卖了两三回,好在师兄有腿认路能跑回来,她可不行,非枯萎在半路不可。 “殿下是指夭姑娘……”常坻闻言有些疑惑,“可夭姑娘不是只会算算命,治治那不举之症……”他说到此处,才觉得自己提到不该提的,声音越发低下去。 宋听檐却无心于此,“无相门总归不是随随便便传出名声的。”他并未多说,只开口吩咐道,“她若是要出去,你跟着便是,只暂时不要让她见到酆惕。” “是。”常坻闻言应声,随后有些疑惑,那酆惕乃是翰林院学士,为官之人为何会与夭姑娘相识相见,难不成……他也不举了……? 宋听檐伸手指尖拂过笔架上的毛笔,随意拿起一只,执笔在纸上书写,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不止酆惕,凡生得好看的都防着些,此女重色,保不齐见色起意,说些不该说的。” 常坻:“?!” 这……竟重色到这般地步,难怪总缠着殿下说些有的没的,想来是肖想殿下。 此女真是色胆包天至极! 夭枝:“?” 夭枝:“……………”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重色这回事?! 她往日是看过凡人压箱底的话本,可那是偶尔瞧见,她修仙千年之久,早已淡得跟尼姑一样,没有一点邪念。 她到底是怎么在宋听檐心中有这么一个形象? 她记得没有怎么过他罢?! 她咬牙切齿想着,下头常坻告退关门出去,显然还有些不可置信嘀咕道,“此女竟如此好色,看来得小心些,以后见她得穿厚些。” 夭枝:“……!” 夭枝颇有些怒火冲天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完全是玷污盆栽清白! 她有口不能言,只能暗自猛猛翻了个白眼,按耐着恼火在屋顶等了许久,才等到宋听檐吹灭了灯,似要就寝。 她等的就是这时候,凡人睡前总会有所思所想,这个时候谋划一二自是必然,总是瞒不过人。 夭枝安静等着,便听着下头衣衫窸窣声响,他应当是在脱衣。 夭枝闲着没事做,下意识往屋里看去。 夜色朦胧,月光透过窗纸透进来,温润如水。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萤火之光透过外罩薄纱亮着,微弱光亮笼在宋听檐的面容上,在他玉面渡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入目皆是潋滟惑人。 他抬手解衣,解下腰间玉带越显长腿窄腰,衣衫一件一件脱下,放置一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夭枝不知为何莫名紧张,她耐心等着,正准备换个姿势,脚下却是一滑,发出了些许声响。 她全身一僵,瞬间蹙眉,几乎是同时身旁声响传来,屋顶周围瞬间出现了几个护卫拿着剑指着她。 夭枝看见剑尖直指她眉心,下意识往后一退,却平空失了重心,直接从屋顶上掉下,连带着几块瓦片一同落下屋檐,摔得结结实实。 去而复返的常坻看着她神情严肃,本还以为是刺客,可一走近借着夜色看清脸之后,满目震惊,“你……你你,在屋顶做甚!” 夭枝当即摆手,“误会误会!” 常坻岂会信她,伸手指着她,不敢置信,“竟然深夜来此偷窥,莫不是想玷污殿下!” 玷污…… 她虽修行千年,但在仙中可是妙龄女子,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了! 夭枝摔得身疼,捂着手肘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回话。 房门已然打开,屋里的人迈过门槛,垂眼看来。 他只着单薄的白色里衣,月光照在他身上,如水朦胧,格外秀色可餐,显得她来“玷污”的举动如此合理。 她还未开始扭转他的想法,就已经给坐实了一般。 夭枝沉默许久,对上他的视线极为认真地开口,“殿下,如果我说这是意外,你信吗?” 宋听檐抬头看了眼漏光的屋檐,又看向她,薄唇微启,似有所思,“夭姑娘的意思是你意外来到我房梁上,意外掀开瓦片偷看,又意外被侍卫抓到,从我屋檐上摔下来?” 夭枝:“……” 夭枝微微低下头,声音小小,“应当是这样的……” 宋听檐视线看向地上碎落的瓦片,神色温和,“既姑娘这样说,我自相信姑娘。” 常坻面露惊愕,“殿下!她太无耻了,分明是睁眼说瞎话,这万万不能姑息啊,若是在您沐浴的时候来,那岂不是就把您从上到下看光了……” 周遭侍卫倒吸一口凉气,视线落在夭枝身上,长得这般白净乖巧又清雅的姑娘家,竟这般如狼似虎? 常坻嚎到此处也觉污了自家殿下的清誉,也不敢再细说,只愤愤道,“这分明就是觊觎您,您若是为了惜才,这般牺牲也太大了!” 常坻习武之人嗓门颇大,整个院都能听到他的回音。 夭枝忍不住看向常坻。 混说什么呢,这不穿着衣衫吗?哪有从上到下看光了?! 简直胡说八道! 她做人清清白白的,他家殿下都这样相信她的为人,怎还在这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嚎得到处都听见,叫她还怎么做人? 夭枝有些不服,下一刻,耳旁便听到了宋听檐的心声,与表面不太一样。 他似乎颇为深刻地思考了下,缓缓想道,‘是有些怕了,此女恐怕是淫魔托生。’ 他想着微微抬手,不着痕迹合拢衣衫。 夭枝:“- -” 淫魔托生未免太言重了点…… 夭枝猛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裳,“我睡不着,来看看殿下,不行吗,谁说夜里不能来做客了?” 宋听檐默了一默。 周围侍卫皆是一片寂静,惊讶之。 常坻看着她,心道,何其色胆包天之人,夜里睡不着去做客的可都是采花贼,竟也说的出口! 夭枝看向宋听檐,颇为坦然。 宋听檐闻言一笑,“可我要睡了,夭姑娘若是觉得府中无趣,明日来寻我,我带你外出游玩。” “如此甚好。”夭枝飞快地回道,便转身飞快想要离开。 才走几步,便听见宋听檐的心声缓缓传来。 她不会已经看过我沐浴罢? 夭枝脚步硬生生顿住,再也坦然不下去,身子都有些僵硬。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他知晓,她窥探他沐浴一事! 否则,她这张脸真的可以不要了。 “夭姑娘。”果不其然,宋听檐开口叫住她,夭枝站住脚,面上颇为严肃没转头。 宋听檐见她停住,话间温和,“夭姑娘,晚间我沐浴的时候,察觉屋外有人,也是你罢?” 胡说八道,真是什么水都往她身上泼! 岂有此理! 夭枝猛然转头看去,“胡说,你不是都午间洗的吗?!” 宋听檐:“…………” 夭枝:“…………”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宋听檐默了许久,看着她微微启唇,终是未开口说出话来。 该死,真该死啊! 还能诈树的吗?! 这怎么防得住?!! 第22章 我在夭姑娘面前,仿佛形同赤裸。 夭枝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她头一次无言以对,竟是这般情形下,颇有一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之感。 周围侍卫已经形同石化,这什么意思? 不止看了他们家殿下一回? 此女子真真是看不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是…… 宋听檐看了她许久,依旧未言,心中竟也是漫长的静默。 想来他也无言以对得很。 他视线落在她面上,随后缓步步下台阶,看了一眼院子,片刻后,他缓声开口吩咐,“把院里的墙砌高三尺。” “是,殿下。”常坻连忙开口应声。 夭枝:“……” 何必呢? 就是砌高三十尺,也拦不住她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她总觉得他这话并不是为了砌墙,分明是对她说的,颇有些话里有话地点她。 只是如今局面太是没脸,夭枝也不好说什么。 她在原地踌躇片刻,“咳咳,鄙人就先回去了。” 宋听檐闻言笑起,“好,夭姑娘好生休息,夜深了,我便不送了。” 夭枝心中安慰了几番,想来他并没有太过误会她的为人。 可她心中才这般想,下一刻便听到了他的心声,‘夜深难免危险。’ 危险? 怎会危险,在这府中还能有什么危险? 不会……是指她罢? 夭枝默站了片刻,对上宋听檐看来的视线,心下沉了又沉,难免有些伤心,只能扭头慢慢往回走去。 她恐怕是没办法在他那不举之处赚银钱了,他对她的信任已经崩塌到了极点…… 夭枝被送回院子之后,身边便加派了侍女,常坻说是为了她方便。 只不知到底是为了她方便,还是不方便? 一夜过去,夭枝睡得极沉,实在是昨夜上房揭瓦,太是劳累。 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她醒来后,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玉镯,好在昨日夜里摔下去时没磕着。 否则她只能去东海以死谢罪了。 她慢慢悠悠起来,便见外头圆乎小脸的侍女立着,见她醒了,笑着恭敬行了一礼,“姑娘醒了,殿下已在堂中等你。” 夭枝这才想起来,他昨日说今日可以带她出去游玩,原本她以为昨日他只是随口一说客气罢了,没想到说到做到。 夭枝多少有些欢喜,想她修行多少年,就做了多少年摆件,做了仙官又马上被派下来办差,根本没有游玩的时候。 一时间也颇为期待,说话间,侍女已经让人将菜送上来,不得不说不愧是王府的人,做事真是极为周到。 她什么时候睡醒都有温热的饭菜,永远不需要等。 且每日的菜都不重样,味道也极好,还专门给她配了个大厨,什么天南地北的菜都会做,当真是富贵惹人眼。 原来有银钱的日子竟是这般舒服,她往日在山门过的都是什么牛马日子…… … 春色明媚,清风几许。 宋听檐一身清雅常服,袖揽清风,白玉镶珠玉佩坠于腰间,走动间轻晃,越显长身玉立,长腿窄腰。 他缓步步出堂中,在湖旁坐下,看着湖里头的鱼游动乞食,却没有半分不忍心要喂的意思。 因为喂鱼的时辰未到,便是站于湖边这般近,也不会喂。 常坻立在旁边候着,看了一眼远处,偌大广阔的园子自然是看不见夭枝的屋子,只是半响都等不到人来,自然是要看着的。 “殿下,此女子简直太是张狂,昨日殿下便与她说了,今日带她出去游玩,她竟睡到日头高升还不起,白累得殿下早起等她。” 宋听檐以手撑额靠于围栏上,颇为闲适,并不在意此,“无妨,平日也是早起,并无不同。” 常坻想到昨日便有些担心,趁着人还没来,忙开口,“殿下,夭姑娘这般毫无章法的做派,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万一……哪一日没看住,叫她溜进殿下屋里,岂不……”他说到此,斟酌了下用词,“殿下,此女子这般行径,倘若哪日叫她得逞,难免殿下委屈;又或者是殿下无力,她没法得逞,其会不会恼羞成怒伤了殿下?”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向他,“老莫不在,你倒是活泼了许多。” 常坻当即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言语半个字,他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个夭姑娘着实太不按常理出牌,叫他都昏了头去。 说话间,夭枝已然往园子里走来,她显然没有到过这处,左右看了一眼。 嗯,大得离谱。 她从来就没有机会在山门的园子里绕过弯,可这处园子甚至可以骑马绕弯,她心中也平白生出了几丝想在这里做摆件的念头。 很多东西本身并不贵,但摆在了贵的地方那也就贵了,毕竟她是个摆设出身,想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价也无可厚非。 夭枝走到宋听檐这处,“殿下,你要带我去何处玩?” 宋听檐见她走近,起身与她并肩而行,“如今春日景色极盛,最适合游湖泛舟,京都湖上风光不同别处,你必定会喜欢。” 这一听便觉舒服闲适,树很喜欢。 夭枝点点头,因为昨日的误会难免多了几许矜持,和宋听檐也保持了几分距离走着,毕竟淫魔那名头不甚好听,树不喜欢。 出了府,马车已在府外候着,夭枝跟着他上了马车。 一路安静,宋听檐看了她一眼,“夭姑娘今日怎如此话少?” 夭枝矜矜持持,眼风都不往他那处扫,唯恐叫他误会,“掌门教导过女儿家不能冒犯人。”其实是不能冒犯花,娇花自然也算其中一种。 “哦?”宋听檐轻轻一声,似乎非常意外,原来无相门还有这样的交代? 他饶有兴致看了她一眼,并未再开口问,因为他不太信。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在一处热闹前停下。 他们下了马车,沿街缓步而去。 这里地处繁华,长街自是热闹无比,搭台唱戏的杂耍的自也不少,两处酒楼食馆来往皆是客人,琵琶声缓缓而出,如听玉珠落玉盘,动听悦耳至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这处长街而去,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湖,湖上风光无限,远处岸边停着数座画舫,一弯石桥长长而去,连接湖岸,画舫之中有唱曲儿声而出,婉转绕梁如山间流水缓缓绕着山石顺延而下,拂面而来的春风颇有几分凉爽之意。 湖中心荷叶而立,极远处层叠高山如水墨几笔淡雅,数叶扁舟,零零散散,如同仰卧天地间,上头皆是游玩赏景之人。 夭枝跟着宋听檐走到岸边,已经有人候在这处,此处一叶轻舟,精致古朴,舟上矮几摆着吃食和茶盏,一旁备着茶具,温着炉子,应有尽有,准备周到。 “此处行舟而游才有畅然天地之感,姑娘先请。”宋听檐伸手而去,让她先上。 夭枝正要上去,身后的常坻当即一脸担忧。 此舟容三人便可,需有一人摇着,然常坻并不会划舟,他自然是跟不了。 他一时颇为忧心忡忡,当即开口,“殿下,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和她呆一块儿。” 夭枝上了轻舟,闻言当即别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是这样不正经的人吗? 凡人都是这样当面蛐蛐人吗,她人还站在面前,就讲这话,半点不矜持。 “无妨。”宋听檐并未在意,开口回道。 夭枝分外满意,这才对嘛,怎能防她跟防贼一般? 她想着施法催动听心镯,准备一会儿听其心。 下一刻,便听到他的心声慢悠悠传来,‘光天化日之下,倒不至于动手动脚。’ 夭枝:“- -” 合着一叶扁舟是为了防她呗? 宋听檐步上行舟而来,见她不坐,看来,温和开口,“夭姑娘小心坐好。” 夭枝幽幽怨怨在位子上坐下。 船夫见他们二人坐好,微微晃动,船很快便从湖旁慢悠悠摇出。 轻舟推动湖面清波缕缕,迎面杨柳清风,倒有几分浮生尽好的意味。 此处湖中荷叶连天,既可赏花,又可听曲儿,闲来一卧便可观天地,确实是个好去处。 宋听檐抬手替她斟了茶,将茶盏放在她面前,“此茶清甜,女儿家最是喜欢。” 夭枝如今对于喝茶树的头发已经很是习惯,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果然入口温润,回味甘甜。 她看了眼对面的宋听檐,清隽出尘,观之比这处景色还要舒心。 她见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常坻盯她如盯贼一般,终是开口,“殿下,我当真没有偷看你洗澡,亦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话一落,一旁的船夫摇桨的手滑了一下,似乎险些没站住。 夭枝看了船尾那处一眼,船夫连忙端正身子,似没听见任何话。 她收回视线,看向宋听檐,他依旧平静温和如往常,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浅品。 她便看着宋听檐,等着他回答。 宋听檐也不负她期望,品过茶之后,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浅道了二字,“当真?” “自然是真的!”夭枝连忙点头,迫不及待摆脱好色此等名声。 “那你如何知晓我是午间沐浴?” “旁人说的,我碰巧听见。”夭枝一口笃定。 “不是问的吗?”宋听檐慢条斯理反问,“我听管事说,你特地向他问了我每日什么时辰沐浴,不知为何只问我沐浴的时间?” 夭枝:“……” “唔……”夭枝支支吾吾,恍恍惚惚,凄凄惨惨。 她真是清白反被清白误,她实在是不想撞上他沐浴的时候才多问了一嘴,却不想管事转头就告诉了他…… 她现下感觉便是这一池湖水,都洗不净她那名声了。 宋听檐慢慢垂下眼睫,浅声叹息道,“不许再偷看了。” 夭枝一时生急,苦于有嘴无用。 宋听檐指腹抚过茶盏杯面青花纹路,慢慢抬眼看来,声音微浅,颇有几分可怜,“这般弄得我在夭姑娘面前,即便穿着衣衫都感觉形同赤裸,衣衫都忍不住多穿了几件。” 夭枝:“?” 夭枝:“…………- -” 大可不必冷嘲热讽于她! 夭枝端起茶盏猛地干了一口,气得两眼冒光,脑壳生疼。 见他看着自己笑,一时生恼,“赏荷赏荷,嘴里没一句我爱听的!” 宋听檐轻笑出声,从善如流看向远处荷叶。 远处一声幽笛传来,伴着轻快的琵琶声,平添几许清愁。 荷叶随风而动,夭枝便瞧见里头一朵荷花早开,未到暑夏便冒了头。 “这荷花开得真美。”她忍不住感慨。 宋听檐看着湖中荷花片刻,“是美,只是到了寒冬便枯谢而去,只留残荷,终其一生都不过为人所用。” 他的心声慢慢传来,只留几许凉意,‘如人终其一生困于此地,至死方休。’ 夭枝一脸茫然。 怎么了这是? 荷花活着惹到他了? 就这般叫他心中不悦吗? 夭枝看了一眼远处荷花,一脸坦然,“扯来不就完了。”她站起身,二话不说便跳进了湖中。 宋听檐不防她突然一跳,伸出手竟来不及拉住,只触碰到了她的衣裙,一时惊起,“夭姑娘!” 夭枝没入水中,眨眼之间便不见踪影。 他当即站起身,眉间一敛,“去!” 一旁船夫当即应声,“是,殿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侍卫水性自然极佳,当即一跃入水,四处捞寻。 宋听檐看着湖面慢慢归于平缓,却没有半点动静,他一时神情凝重,他并不会水,竟难得无法。 他慢慢坐下,看着湖面心下渐沉。 下一刻,舟旁湖面突然有了动静,一人一探而出,温玉小手扒着舟边。 宋听檐当即看去。 夭枝从水面中钻出来,眉眼沾染水意,叫她有些睁不开眼,乌发被水浸湿越显唇红齿白,眉眼灵气。 她将手中摘来的荷花给他看,声音都是沾染了水意,格外清灵悦耳,“你看!” 宋听檐一怔,竟是没反应过来,看着她递到眼前的荷花,“这是何意?” 夭枝满脸天真,“你既怕花亡,就早早弄死,长痛不如短痛,这般以后都不用愁烦啦。” 宋听檐:“……” 是他含糊了,原道阎王就在身旁搁着。 夭枝将手中折来的荷花放在他身旁,忍不住学起方才听到的怜惜之词,“这般好看的脸怎能愁眉不展,你想要什么和我说便是,美人多笑笑才好,我喜欢看你笑。” 宋听檐:“……” 宋听檐见她无事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递来的花,说的话,又是一阵无言。 怎觉这话方才路过画舫时听过,那是男子调戏妓子的话。 宋听檐看着在他这处认真摆弄荷花的夭枝,淡哼一声,学得倒快。 常坻在岸上瞧着,忍不住捂住脸,只觉这姑娘来了以后,他们家殿下情绪都生动了许多。 往日这般大惊之色,可从没在殿下面上见过的。 第23章 你本就不行,着凉了会更不行的。 夭枝将荷花摆好,绕舟半圈,却发现不知该怎么上去。 水中皆是下去容易,上来难,且她如今并不敢多用仙术,唯恐天界察觉。 夭枝只能用自己爬,那水的重量拖着她的衣裳,叫她根本使不上劲。 夭枝手抓着舟旁,颇费了力气往上,她自来犟,自是不信她爬不上去。 她正暗自用劲,眼前却一道阴影笼罩下,宋听檐俯身而来,伸手到她胳肢窝下,似抱小孩一般,“抬脚。” 他半截衣袖浸入水中,靠得特别近。 夭枝见他骤然这么近,轻易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檀木清香,一时间有些恍惚,听着他的话,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手上,用力抬起自己的脚,勾上舟檐。 宋听檐用力将她往上抱起,夭枝下一刻便被他抱到了舟上。 水里上来自是难为,宋听檐抱着她需得缓缓。 夭枝脱力靠着他,感觉到他的气息,一时松了劲,还真有些累,她应当将衣裳脱光再下去游,这般上下也都轻松。 夭枝衣裳尽湿,连带他身上的衣衫也染湿,越显身姿修长,她看向宋听檐,“殿下,你力气倒是不小,瞧着不像不行的人。” 宋听檐闻言看来,见她这般靠着,白色衣裳浸了水颇有些薄,春衫颇薄将身姿勾勒几分平日隐于衣下的弧度。 他不着痕迹移开视线,缓声淡而开口,“起来。” 夭枝慢悠悠起来,不知他怎又不悦了,花不都给他摘了? 一旁下去寻找的侍卫见夭枝回来,便也往这处游来。 夭枝自来天生地养,往日盆栽时早已习惯了赤裸立于天地间,自不在意一身湿衣。 宋听檐看了她一眼,还歪歪斜斜倚着,起身解开玉带,脱去外衣。 夭枝看着他这般做派,正不解,眼神却没移开,她只觉他脱衣衫都很是赏心悦目,总觉与旁人不同,那日在屋檐上她就觉着了,才会一直看着。 她好心提醒道,“你也要下去戏水吗?这般水凉会伤身子,你本就不行,着凉了会更不行的。” 宋听檐似懒得理她,抬手扔来衣衫,从头到脚盖住了她,似不想看见她的脸。 夭枝将盖住脸的衣衫揭下,宋听檐已然坐下喝茶,见她看来,慢悠悠开口,“住口。” 夭枝想说的话硬生生拦在嘴里,反正他也知道了轻重,不打算下水了,倒也不会加重病情的。 这般回去自然也是狼狈。 且宋听檐还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连腰带都松去。 众侍卫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看向了常坻。 皆用眼神示意他,怎得这般不小心,叫殿下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夭枝看着他们眼神来去,一时间只觉这误会只怕是更深了…… … 宋听檐的主院很快新立起了院墙,常坻做事倒快,一日里还时常来此看着她,似乎生怕她跑去偷窥他家殿下沐浴。 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好歹也是九重天下来的仙官,自是秉公办事,怎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她叹息着收起桌上记录着宋听檐每日沐浴的时辰点,有些难过。 她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却没用了…… 本是想着这被冤了,就不能白白被冤,还不如去看看,却不想防得这般严实。 不过这几日观察下来,夭枝倒是轻松了些,毕竟宋听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深沉复杂。 每日里抚琴品茗、对弈听雨、焚香侯月,皆是修身养性的事,这样的人又能城府深到哪里去?倒不至出什么大岔子。 就是他心中这个淫魔托生的印象,让她如鲠在喉,她实在受不了那些侍卫看见她就一脸惊恐,将衣袍裹了一层又一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好似她偷看不了宋听檐沐浴,就要偷看他们沐浴似的,当真是荒谬至极! 沐浴有什么好看的,搞得她没洗过澡一般…… 日头正盛,夭枝睁眼便已是午间,她用过饭后,特意出了府。 街上集市人声鼎沸,她早就想出来逛逛,如若不是解除了宋听檐这个危机,她还真没有心思出来。 夭枝一路逛一路买花盆,什么好看的、气派的花盆都买,好在宋听檐于钱财上向来大方,一应花销从不需她担忧,常坻跟着便是个付钱的活儿。 外加……防着她看美男…… 常坻在后头跟着颇为谨慎,显然担心她与外人接触过多。 他是当真听宋听檐的话,一路上瞪了不少男子,但凡长得全乎些的,他都要拿剑隔开,看着她一脸防备。 夭枝:“- -” 罢了,她懒得和他计较。 她七弯八拐,最终停在街口的小铺前头。 铺子前头四五个蒸笼冒着热烟,清甜的茶香扑面而来。 全是清茶团子。 她特地一路打听,竟还真让她找着了,京都买这东西的人不多,甚至连知道的都少之又少。世家贵族又都有专门的厨子,做惯了名菜,这等乡间小食即便会做,口味也未必正宗。 夭枝买了两屉,便直接提着回去。 “姑娘若是喜欢吃,让下面人来买便是,不必亲自过来。”常坻看向左右,又拿眼瞪开了一个路过的青年男子。 男子:“?” 夭枝懒得管他,“既是送,当然要亲自买才显得有诚心。” 常坻脚下一顿,有些惊慌,“姑娘一直在府中也没有接触外人,这是要送给谁?” “等摆上桌,你自然就知晓了。”夭枝提着两屉清茶团,上了马车。 常坻当即冲车夫挥手,返回府里。 夭枝进了府中,常坻才放松下来,但还是和一旁侍女一步不离。 夭枝一路越过回廊,直接往主院走去,她走到一半,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殿下没外出罢?” “没有。”常坻这才明白过来,“姑娘是要送给殿下?可我们殿下并不会吃这些。” “那是你不了解你们殿下。”她说着就往书房门口走去。 常坻连忙上前拦,“姑娘留步,我进去通传。” “不必了,你家殿下这个时辰应当正在品茶,这清茶团正好可以配他的茶,一道尝更显美味。”夭枝直接推开门进去。 常坻顿住了脚,有些意外她竟然记得这般清楚,可见此女子觊觎之心越发深重,他务必得严防死守! 夭枝进去以后,书房里没有人,这处书房极大,两边皆是成排的门,另一侧门通湖。 湖面上的风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日光照下,湖水越蓝。 夭枝出来就见宋听檐坐在湖中心的廊下,廊下竹帘高高悬起,阳光通透,入目软榻矮几,一旁高几上摆着玉青色碧瓷,远处长桌摆着一幅字画半干,显然是刚写的。 远处湖对岸花树斜垂水面,偶尔清风拂来,闻之草木清香。 夭枝由远走近,便看见宋听檐坐在桌前品茗,颇有闲情雅致。 偶有一阵风拂来,微微拂起他的衣摆,如入画中,赏心悦目。 夭枝将手中的帕子对折交叠,蒙上眼睛。 身后常坻不太放心地跟着,“殿下,夭枝姑娘要见您。” 宋听檐闻言转头看来,见夭枝蒙着眼睛,神情微惑却没有开口问,而是如常道,“不知夭姑娘何事寻我?” 夭枝抬脚走进水榭,淡色绣花鞋踩下极轻,这目不视物行走,于她来说小菜一碟,“今日出外逛逛,看见一小食,特地送来给殿下尝尝。” 她平稳走近,准确停在桌子前,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上桌。 常坻见状有些紧张,毕竟夭枝有夜间偷窥的前科,难保会不会下点什么见不得光的药? 他正要上前去拿夭枝的食盒。 宋听檐已然放下手中茶盏,示意他退下。 常坻退下后,宋听檐并没有出声说话,夭枝却能感觉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果然,片刻后,他开了口,“夭姑娘为何蒙着眼?” 自然是为了洗白淫魔之称! 她可以没有道德,但不能没有脸面!这淫魔之称若是传到山门,村口的那些狗都要笑掉大牙! 夭枝微微平和了心境,面含微笑解释,“自然是让殿下放心,我并非冒犯之人,殿下可千万不要误会。”她特意重音咬在冒犯二字上,很是强调一番。 宋听檐似默了一默。 总感觉她是来强调她要冒犯他了。 宋听檐自没有太放在心上,“我自然相信姑娘。” 这分明就是安抚之言,他心里根本不这样想! 夭枝恼得将食盒打开,却因为太过用力,没拿稳盒盖,直接飞落出去。 盒盖“啪嗒”一声掉到另一边,她当即凭着声音掉落的地方,准确摸到盒盖,却不想和俯身来拿的宋听檐同时拿起,她当即起身便一头撞进人怀里。 他衣上淡淡的檀木清香,许是在此处坐得久了,身上还染上了清甜的茶香气息,颇为惑人。 她蒙着眼,其他感觉便更加强烈,他身上不同于她,颇有些坚硬,体温透过衣衫透来,近得让人呼吸停滞。 周围很静,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夭枝松开盒盖,退后一步,“可有撞疼了殿下?” “未曾。”宋听檐视线落在她的帕子上片刻,倒没有说什么,将盒盖放回桌上。 周遭颇有些安静,只有湖面上偶尔掠过一声清脆鸟鸣,打破了这处古怪的氛围。 食盒里头的清甜茶香顺着热气往上腾去,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她凭着刚头的方向,将食盒轻轻推到他面前,清茶团子一团团圆乎摆在其中,显得格外可口。 宋听檐视线落在清茶团子上微微一顿,片刻后,他心中似有意外。 ‘清茶团子?’ 夭枝听到他的心声,自然知道他心中起了疑惑。 可夭枝不怕,凡人是绝对不会想到会有听心镯此等法器。 “我今日在街上逛着,无意间发现这乡间小食,小铺子生意极好,想来味道也地道,便特意买来给殿下尝一尝。” 宋听檐闻言没有说话,心中却道,‘好巧。’ 夭枝闻言也不担心,反正他这等理智之人,应当是做梦都不可能猜到她能听见他的心声。 果然,片刻的安静之后,宋听檐温和开口,“多谢夭姑娘记挂我。” 夭枝听见瞬间高兴起来,总归是扭转了些印象。 “殿下快尝尝。”她伸手去拿食盒里的清茶团子,却抓到了他的手指,指间传来温润凉意。 是他正要伸手拿。 她下意识一顿,当即收回了手。 宋听檐见状便也收回。 她当即又伸手摸向旁边的茶壶,笑着开口,“我替殿下斟茶……”可同时又碰到了他的手。 这一回是抓得结结实实,掌心触上他的手,感觉到他节骨分明的手,她下意识一摸,连带衣袖上的纹路都分外清晰。 原来是他也想斟茶,只不过是想着替她斟茶。 宋听檐的手顿在原地。 夭枝当即收回手,却打落放在一旁的盒盖。 盒盖“啪嗒”一声再次落在地上,显得格外安静拘束。 这一而再,再而三,连她都要怀疑自己是来故意占人便宜的。 果然片刻的安静后,宋听檐笑言,“姑娘还是摘了帕子罢,免得总摸来摸去。” 什么摸来摸去! 用辞太污蔑了! 夭枝觉得他话里有话,他必然是意有所指! 她恼得当即摘了手帕,却不想他就坐在一旁,这般直对上了他的面容。 他眉眼微染温和笑意,容色惑人至极,似晨间一缕雾气萦绕山间,似水光雾色流转于碧玉中般清透,竟是比这盛日下湖面波动的耀眼水光更显潋滟。 她一时看失了神,回神后当即退后一些,“殿下莫要误会,只是蒙着眼一时没了准头,并不是故意要摸你。” 宋听檐闻言温和笑起,拿过茶盏替她斟茶。 夭枝下意识落在他倒茶的手上,果真是很好看,也难免惹人觊觎,他这般养尊处优,想来是没有一处不好看的。 古话说得好,窗户纸捅破了就显得过于直白,就像是她费尽心思造就巧合一般。 宋听檐唇角微微一弯,似含笑非笑,将茶盏摆到她面前,“夭姑娘坐下说话。” 他显然没信。 夭枝欲哭无泪,这下是洗脱不了重色之名了。 宋听檐微微抬眼,似乎才注意到她手上戴着的镯子,“这新戴的玉镯很是好看,是那日酆大人送的吗?” 夭枝摇头,随口胡诌,“是我自己买的。” 宋听檐似眼含轻惑,“可在乌古族时,我们所有的东西全被搜出来烧了,一路同行也未曾见姑娘买过东西?” 夭枝没想到他这般心细,她从来都是以衣袖遮掩,未曾露出。 她下意识伸手遮掩腕中的玉镯,可反应过来才想到只是一个玉镯,他又怎么可能想到什么。 她思索片刻,竟是找不到可以说买这玉镯的时机,毕竟她今日才自行出府。 说是酆惕送的,最是好说辞,却不防他先问出来,阻了这说辞,只能含糊道,“是方才在街上等常坻数花盆时瞧见的,见好看便就自己买下了。” 宋听檐并没有说话,可下一刻,夭枝却听到了他心中慢悠悠的心声。 ‘一个玉镯她为何不说实话?明明几日前就戴着了。 又是何人给她的,她明明未曾接触过旁人。’ 夭枝闻言心中一凛,不曾想他竟这般心思缜密,连一个无关紧要的玉镯都早早注意到。 她动作莫名有些僵硬,只觉防不胜防,他连随口一问都是试探,叫她如何不紧张? 她下意识慌了神,可宋听檐偏偏没有开口再问,她也无法开口解释。 她暗自等了半响,他竟是真的不开口问,而是拿起食盒中的清茶团子,薄唇微启咬下,笑着温和夸赞,“这小食做得很好吃,多谢夭姑娘记挂我。” 他这竟是揭过不提了。 夭枝突然觉着,听见他心中所想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知道他起疑,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宋听檐吃过之后,心中便欲饮茶。 “渴了罢?”夭枝便拿起茶壶,替他斟茶,“殿下,我们相识这般久,你还这般客气,倒像是我与殿下未曾交心。”她说着将手中的茶盏递去。 宋听檐看着她手中的茶盏,他视线转而落在她面上,眼中笑问,“若是不交心,你又怎知我如今正需解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顿,她收回视线颇有几分心虚,“殿下过誉了,我只是觉得这等小食要配茶才美味。” 宋听檐看着她,‘是吗?’ 他这般说,心中却疑虑迭起,‘自幼到大,从没有人能这般清楚地应对我心中所想。’ 便是长久跟在他身边的常坻、老莫二人,都不曾这般清楚他心中所想。 他心中自然还有疑问,况且天家自来只出聪明人,最不喜被人揣摩心意,这心中所思所想都被人揣度到,自然是会生不喜。 不过夭枝并不在意,他便是疑惑也猜不到玉镯的用处。 他疑惑,她也不会少块肉,让他分点心也好,就不至于觉着她很是好色,再背那淫魔之称。 如今叫他心头不喜也算好事,这般他每次见着自己,便不至于想起些淫魔托生,好色之徒,动手动脚,摸来摸去之词…… 树很满意。 她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很是欢喜,“殿下慢用,我便先回去了,我还有很多花盆要洗,很忙。” 宋听檐:“……花盆?” 什么花盆,要这么急着回去洗? 说到这个,夭枝很是兴奋,她买了很多套屋子,洗干净以后在山门可以换着住,如何不兴奋? “我今日逛着市集,有一骆驼商队经过,是专门卖花盆的,我挑了许多好看的,还没来得及一一欣赏,如今也还蒙尘,等我洗完了,便邀请你来参观。” 宋听檐默了一默,看着她欢喜的样子难得无言。 寻常姑娘出门闲逛,买的都是绫罗绸缎,步钗胭脂,哪有女子专门买花盆,买花瓶倒也说得过去,花盆就…… 真的不怪人殿下匪夷所思,哪家好人出门能只买花盆的。 宋听檐瞧她这般忙碌,便也不再留她,笑应了她的邀约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开,依旧温和有礼。 只是看着夭枝出去后,笑才慢慢淡下,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夭枝匆忙回了院子,果然买的花盆已经送到她院子里,摆了满院。 她心满意足,当即准备着手洗花盆。 这差事到如今,她算是颇为满意,毕竟衣食住行皆是按天家标配,还能肆无忌惮买花盆,比起司命殿的同僚们,她算是待遇极好了。 很多司命下凡办差,都是风餐露宿,疲惫不堪,没有报销。 夭枝将手腕上的玉镯先行摘下,免得洗花盆时磕着碰着。 虽然宋听檐如今有了些许疑惑,但好歹能确定他温和无害。 夭枝想着便埋头洗起花盆,等她一一洗完,已经天色渐晚。 她正要去邀请宋听檐来参观她新买的屋子,却见常坻急匆匆迎面而来。 她迈出去的步子有些疑惑,“着急忙慌做甚,我又没有要去偷看你们殿下沐浴。” 常坻却是面色凝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可有办法救殿下?” 夭枝神情微怔,“发生了何事,白日里不是还好好的?” “殿下白日里突然被传召入宫,一直没有回来,再传来消息,竟是已经关押于诏狱。” 这般突然,让夭枝都有些愣神,“是何罪名?” 常坻面色发白,“乌古族的药有毒,太医院未曾查出问题,导致太后服下些许便昏迷不醒,陛下盛怒,一干太医全被收监,且以殿下办事不力责问。” 夭枝垂下眼,直接开口,“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命簿所写,太后与皇帝非亲生母子,从来不是同一阵营。若是太后没被毒死,皇帝震怒还比较合理。 “情况究竟如何我探知不到,只是如今事情闹大,殿下已在诏狱,还不知究竟要如何处置,这一遭若真是毒药,陛下必不会顾及殿下的性命。” 常坻说到这处,不安至极,“夭姑娘,你不知道诏狱是个什么地方,我家殿下从来不曾吃过这般苦头,多在里面呆一日就多有一日的危险。 姑娘,你能从乌古族中护着殿下出来,必是能人,请姑娘想想办法救殿下。殿下生母早已不在,亦没有母族依靠,太后又昏迷不醒,殿下不是太子,亦不是嫡长,自是孤立无援,事出突然,我根本无法听殿下交代,如今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夭枝闻言陷入沉默,这话倒是对的,宋听檐这般金尊玉贵的难养玩意儿,在诏狱中只怕难以存活。 太后垂帘听政太久,到如今都手握母族兵权,皇帝铁血手腕,虽然揽回皇位,但兵权难收,疑心又极重,对于亲近的儿子都未必有多看重,更何况是宋听檐这般不受宠的儿子,这无妄之灾恐怕是难以消除…… 第24章 姑娘绝非常人,怎敢不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宫中大殿正中一鼎金龙香炉,三足龙头向上,顶盖金纹缠绕,龙涎香缓缓从中浮起,在空中慢慢上腾。 殿内安静,静到压抑。 皇帝端坐其上,看向殿中跪着的宋听檐,“知道朕为何让你在偏殿待上这半日?” 宋听檐俯身并未抬头,闻言回话,“儿臣不明。” “那蛊药是你从乌古族带出来?” “是乌古族长临死之前交给儿臣,儿臣拿到后,一路而来并未假手于人。” 皇帝再次开口,“不曾假手于人?” 宋听檐直言,“不曾。” 皇帝却又不再问,而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在乌古族中,可还见到其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除了族人,旁的不曾看见。” 皇帝闻言审视他许久,面上更显威严,“听闻乌古族金山银矿无数,足以富可敌国,你既进去了,就没有看到一点吗?” 宋听檐平静回道,“族中凶险,儿臣不敢多看。” “天家子弟竟怕这些宵小之辈,你比太子不知差了多少。” 宋听檐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慌乱,“皇兄储君之重,关乎社稷,儿臣自愧不如。” 皇帝脸瞬间沉下,额间眼角的褶皱纹路皆是威慑,话里有话,“那可未必,朕还在呢,他这储君做得好便做,做不好也是能换人的。” 宋听檐闻言恭敬俯身,却没有作答。 片刻的静默后,皇帝复而又问,“朕再问你,当真在那蛮荒之地,不曾看到宝藏?” “不曾。”宋听檐依旧俯身,也依旧坦然回答。 良久的静谧过后,皇帝开口,话里是不起波澜的冷意,“下去罢,在偏殿候着。” 若是寻常子弟,这般来回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天威难测,上位人一字一句都叫人琢磨,越琢磨便越害怕。 “是,父皇,儿臣告退。”宋听檐起身恭敬行礼,面朝着皇帝往后退去几步,才转身出殿。 礼数做得极为周到,虽敬他,却不怕他。 宋听檐走后,一白须老臣从外头进来,“陛下,殿下可有说出宝藏位置?” “他即便知道也不会说,自小便被太后带大,心早就偏向着慈宁宫,只有慈宁宫问,他才会说。”皇帝自然知道结果,沉声而出,“这蛊药如何?” “中原不擅用蛊,还得再找苗疆人看上一看。” “此事不急,把备好的药送到慈宁宫,蛊药用之不慎,总会出岔子。”皇帝话里有话。 老者自然明白该送去的不能是贤王殿下从乌古族带回来的药,他声音压低,“已送去了,经手此事的全都已经开不了口了。” 这人说的隐晦,这天下开不了口的,自然只能是死人。 “好,药的事早早揭出来,免得叫慈宁宫那头拿住了把柄。” 那老者微按白了的胡子,闻言俯身,“那殿下……?” 此问不言而喻,太后中毒,自然要追究,总要给一个‘罪魁祸首’。 皇帝转着手中扳指,仿若谈论晚膳如何般平淡,“押到诏狱去,看慈宁宫那处管不管。” 若要管,便看太后愿意牺牲什么了。 若是不管,那这个儿子便当没了,反正此子心也没有向着他,除掉也没什么。 太后那处若是不保,这下了天牢,也可以用刑逼上一逼,诏狱的手段岂是常人能忍,他若是知道宝藏的下落,便不可能不说。 可若是不知道,那便可惜了他千里而去取药的那份孝心。 … 夭枝这厢弄清了前因后果,还在思索这是到了命簿的哪一处,毕竟命簿里宋听檐此时应当并无牢狱之灾。 外头有人通传,洛疏姣和贺浮一道而来,点名要寻她。 夭枝倒没想到他们也来寻自己,便随着常坻到了堂中。 贺浮、洛疏姣二人早已站立不安,见她过来,贺浮当即上前来,急道,“殿下下了诏狱,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且太后似醒过一阵,却不见动静,你可能算到后头会有如何发展?” 乌古族一事,已经让他们对于夭枝术士身份极为相信,六神无主之下也只能来寻她。 夭枝却没有作答,慢悠悠在椅子上坐下,不慌不忙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如今风尖浪口,你们二人跑来,也不怕受牵连?” 洛疏姣眼中只有着急,根本没想到这些。 贺浮却是面色凝重,“药是我们和殿下一同取的,出了事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洛疏姣闻言亦开口,“我们与簿辞哥哥同生共死过,如今这般事情发生,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夭枝见他们似是早已想明白,开口问,“这么说,你们已经想到了办法?” 贺浮略一沉默,“既然药是我们从乌古族里一道拿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毒药,必是用药不当,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去作证。” 夭枝懒洋洋问,“倘若这药只能是毒药呢?” 贺浮闻言面色一变,不敢顺着她的话细想,“什么意思?” 夭枝放下糕点,味道极好,连小糕点都做到这般美味难寻的地步,只怕宋听檐这养尊处优的,在诏狱里是要吃苦头啊。 她拿过帕子擦了手,“你们皇帝又不是太后亲生的,她垂帘听政多年才不甘不愿将皇权交还给皇帝,既然愿意交还,自然是还有能力揽权。”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寂静,见她这般不敬,众人皆是惊惧,完全没想到她竟这般狂妄大胆,连这天下最尊贵的人都敢这般随意称呼,还敢妄论朝堂。 夭枝见他们哑了似的,反问道,“既非亲生母子,又有皇权纠葛,太后中了毒,皇帝高兴都来不及,又为何拉着自己的儿子急匆匆出来定罪?” 堂中安静了许久,似乎都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常坻声音很轻,“姑娘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早就中毒,但并非蛊药导致,只是那位将蛊药顺水推舟说是毒药,而我们殿下成了办事不力的替罪羔羊?” 夭枝看向常坻,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一点就通。”她却还是一派轻松,与旁边两人如丧考妣简直天壤之别,“只是你还没看清局势,和皇帝的目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你们这朝形势复杂,能坐上你们这朝的皇帝可不简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皇后又是太后侄女,诞下长子的便是太子,太后养在膝下的皇子也要封王揽权,母家兄弟又手揽兵权,太后一族可是皇帝心头的刺。 外戚干政,皇帝做梦都想分解太后背后的势力,去乌古族取药是太后的主张,是太后想要拉拢势力,所以吩咐了你贺家陪殿下同去,便是叫诸侯看看声名在外的贺家将都和太后一族走得近,这动向也就变了。 皇帝不能表现出不替太后取药的心,因为孝道把持,只能眼睁睁把这出戏唱下去,不过皇帝很聪明,知道顺应其道,将计就计。 他早早就设下局,乌古族这救命之药必须是假药,更甚至是毒药,你们朝廷奉行百行孝为先,太后尊贵之体稍有疏忽便是大罪,所以他要赐罪自己亲生的儿子,那同行之人必然也要牵连。 你此番过去做证,就正好进了这个圈套,皇帝的儿子都设罪了,你一个同行左右的少年将军不设罪? 你们族中只你是一代嫡传,且是族中最年少杰出的男丁,你族中势必会花一切代价将你救出,那必然是以最重要的兵权做筹码。 你去了诏狱待罪之身,贺家的兵权便要分割,你其实早已代表了你们贺家,如此动荡,诸侯看见必然起到震慑,皆知晓你们家是因为接触了太后被分割兵权。 皇帝步步隐忍,步步退让,就是为了下一盘棋,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太后的性命,要的是你们贺家手里的兵权。” 贺浮闻言面色惧白,往后一退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洛疏姣更是脸色惨白地不能看,这么说来,他们洛家并不在此局之中,只是她自去了,也就是说如今亦在其中,顺带的事罢了。 难怪……难怪族中长辈与父亲连日来愁眉不展,得知她外出同去乌古族如此震怒,原是早早便察觉圣意! 贺氏一族无法抗旨不尊,而他们洛氏一族,可是真真正正被她的莽撞所害,陷入如此境地。 这何止是殿下有事,这般他们两家都逃脱不了干系。 若真是天子谋划,那他们两家乃至九族都得陪着一起落下。 贺浮和洛疏姣皆是又惊又惧,喉间发颤,一字不敢言。 贺浮握紧椅子把手,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所以我今日过来,陛下必然会怀疑我整个家族的忠心!” 夭枝闻言笑出来,安抚道,“你如今来与不来并没有区别,从你族中答应去乌古族那天起,皇帝就已然将你们当成了太后一党。” 如此处境,贺浮愤怒至极,“可我们若是抗旨不遵,太后一样会施压,对付我们家族,我们为臣子只能听从,又能如何!” 夭枝依旧坦然,“所以皇权争斗里,世家大族从来就没有中立的可能,树大如何不招风?你们两派皆不从,便注定要被分割掠夺。” 此言一出,贺浮面如死灰。 夭枝慢悠悠叹气,“唉,朝堂有两只老狐狸相斗,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想要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 洛疏姣已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你与我们说了这些,难道不怕这些话传出去牵连了你吗?” 夭枝笑起来,懒散而又直白,“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世外之人想去哪里都能去,你们皇帝可抓不到我。 倒是你们,我刚头说的话若有第五个人知道,那你们乃至你们族中必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贺浮闻言慢慢闭上眼,满面绝望,“那么此局已然无法可解?” 天子设局,他们臣子如何能逃之? 这天下之大,不都是帝王权利所在,他们世族已不可能全身而退。 夭枝闻言看向他,玩笑般开口,“谁说的,我不是在吗?” 贺浮猛地睁眼,闻言一时满眼期盼, 可见她一姑娘家,便是能力出众的术士又如何,无权无势无世族又能做什么? 这里可不是乌古族那些武力便可以压制的虫蛇活死人,这是天子脚下,一句话便能压死一族人。 他贺家三代簪缨,百年屹立,几代朝堂不倒,长者皆是人精中的人精,但终究只是人臣。 天子要将帽子扣在头上,臣子如何摘,又如何能摘? 众人看向她皆是不语,显然不信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觉她山中之人,久居世外,恐怕未知皇权深浅可怕。 夭枝见他们这般,笑起来,“你们来寻我,不就是相信我有救你们的能力吗,否则何须加我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山中之人去宫中作证?” 所有人闻言皆是一顿,看着她瞬间都僵硬起来。 自然,任是谁都无法做到这般坦然妄论朝堂之事。 明明是一个不管闲事的山中术士,却将朝堂局势乃至圣心都摸了个底朝天,本来以为她不过武力胜人一筹,可如今这局势看得这般明了清晰,此女子绝非常人,怎敢不敬? 常坻当即开口,“姑娘有什么办法?” 夭枝并未作答,半点不慌,“现下还轮不到我们出手,宫中都还没有消息呢,不必做这无用功。” 洛疏姣回过神来,瞬间明白过来,“太后娘娘既然能醒,便一定会想方设法救簿辞哥哥,毕竟簿辞哥哥是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 宋听檐若无事,那他们也不会有事,众人虽有担心,且皆是满心期盼,毕竟宋听檐是在太后膝下长大,又是为了太后前往乌古族九死一生取药,这祖孙情深,自然不可能不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他们这般想,夭枝却只是顺应命簿走向,“那就看太后愿不愿意牺牲一些东西了……”倘若不愿意,那可是难说了…… 堂中安静非常。 大家都明白,如果太后不出手,那皇帝必然不可能放过殿下,要震慑诸侯,又要打压太后一党,这个责罚只会重不会轻,只怕诏狱是出不来了。 毕竟轻飘飘一板子就能要了人的命,在里头受点责罚,身子不济没了的也不是没有。 常坻当即跪下,“姑娘能在乌古族脱生,必非常人,无论如何,请一定救我们殿下!” 夭枝没有接话,“祖孙情深,还轮不到我做什么,如今就看太后如何做,你们殿下也必定希望祖母护他,而不是外人。” 贺浮心神不宁开口,“三日之后便要提审,也就是这三日了。” 夭枝直接截道,“要不了三日,天亮之前,太后若没有动作,往后都不会再有动作。” 第25章 我真的害怕。 偌大的宫殿中点了数盏灯,照得夜如白昼,殿中安静,没有伺候的人。 老嬷嬷端着手中的小木盒,上前跪下,“殿下带回来的药已然调换来,已经让人验过,确为灵药,只是皇帝下令灭口,我们藏在里头这么久的人也没保住。” “皇帝心狠,自己的人都要杀尽。”太后看着半开的木盒,里面的药丸漆黑,如同寻常药丸一般,却是众人难求的灵药,“也好,至少换了药来,也算死得其所。” 太后满面慈祥,“你亲自送到皇后那里,太子身子不好,前一阵又得了风寒,有这灵药自然可以养好身子。” 老嬷嬷闻言抬头看向太后,眼中含着担忧,“可您的身子……” “哀家不打紧,太子身子才是紧要。”太后说着忽而咳起,“皇帝那处可有什么动作?” 老嬷嬷恭敬回道,“陛下杀了所有知情之人,这毒药好在是娘娘发现的早,没吃下太多,否则恐伤凤体。” 太后闭目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皇帝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下毒的人抓住了吗?” 嬷嬷当即跪拜在地请罪,“那处做得太干净,皆是等人死透才离开,我们的人没找到活口,不过陛下着人调换的毒药,药引却是找到了,中间与陛下的人有关。” 太后手中转着佛珠,闻言唇角微扬,慈眉善目至极,“这是意料之中,他做事向来如此不留余地,否则也不需要斗上这么多年,哀家兜了这么大的圈子,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总算抓住他的把柄。” 老嬷嬷恭敬应是,沉默片刻后开口,“娘娘,陛下今日将殿下下了诏狱,罪名是取药不利,伤了您的凤体。” 太后依旧闭着眼,手中慢慢转着佛珠,并未应声。 老嬷嬷犹豫片刻继续道,“可要保住殿下?” 皇帝若要怪罪,必然不会轻轻放下,诏狱不放人,只恐怕凶多吉少。 太后闻言睁开眼,“如今便是比谁先没了耐心,等到簿辞的事情越发大,惹怒了朝臣,再将这投毒嫁祸之事抖落出来,他这个皇帝便也做到头了,该给太子让位了。”太后将佛珠挂在手中,双手合十拜着前面菩萨,嘴里说的话却让人心寒至极,“若是没有人死,又怎么能凸显出皇帝专断独行?又怎会让朝臣害怕这样的君王? 簿辞自幼便抱来我膝下养,养到这般大,已然是他的造化。” 老嬷嬷当即应是,不再多言,因为太后的意思已然很明显了…… - 天边露出鱼肚白,天色由浓转淡,越近清晨,风越含凉意。 夭枝站在门旁,看着外头黑沉的天慢慢转亮。 贺浮和洛疏姣默不作声,他们三人整整等了一夜,去了宫外头等着的常坻还没有消息传来。 夭枝自然是要等的,她一个办差的是半点马虎不得。 她靠着门打了个瞌睡,倒不是因为困,只是因为实在无趣。 这处不比山门庙前,也没有什么灵怪唠嗑吵架总有热闹瞧,即便是偶有飞过屋檐的鸟,也没有灵识。 人气太多的地方灵怪是不敢呆的,着实也是担心一不小心被拔了抓了,弄去炖汤做药之类的。 夭枝无所事事看着外头的盆栽,她若是这里的盆栽,只怕过个千百年都修不成仙,毕竟实在伺候得太好了,那浇的水,种的土都是贵中之贵,过着这般骄奢淫逸的生活,哪还有什么心思上进? 远处脚步声传来,常坻急忙奔来。 贺浮、洛疏姣也连忙起身过来,然而常坻走近,却是满面愁容,不用开口都知道,结果恐怕是不好。 果不其然,常坻摇了摇头。 洛疏姣瞬间惨白了脸,“怎么会?殿下是在太后娘娘膝下长大的,这般亲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过问,会不会是娘娘还未醒透?” 贺浮满面严肃,“若是太后娘娘一整夜都没有醒,这后宫和朝堂也早就乱了,皇后不可能安坐后宫,太后母族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而殿下……”他停顿片刻,似乎并不想将这么残酷的事情说出来,只隐晦道,“殿下也不只是呆在诏狱这么简单了。” 洛疏姣闻言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散了。 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天色显得拂面而来的风都极凉,凉到骨子里。 “可簿辞哥哥是为太后娘娘去求的药啊?” 是啊。 他为祖母以身犯险地,九死一生拿来了药,如今又因为祖母而身陷牢狱,却换不来一句过问,这如何叫人不心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夭枝靠在门旁看着慢慢亮起的天色,叹了口气。 凡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了,树不理解。 时辰慢慢过去,再等下去也于事无补。 外头忽然有下人通传,有客寻来,寻得还是她。 夭枝一顿,她在京都并没有相识的人,若要寻她,也只有师兄了。 可等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是酆惕。 夭枝看着他疾步走来,“你现下来这处,不怕太子责怪?” “如今局势很乱,太后一出事,朝堂上恐会有大动作,太子不会有闲心注意我这处。”酆惕早已想好,“即便往后他知道了,如今这般局势也不会计较,我来此倒显出他几分仁心。” 夭枝闻言笑出声,“这太子倒也是个聪明人。” 酆惕露出苦笑,“那是自然。” 若是不聪明,也不至于叫他如临大敌般对待,朝堂之上两只老狐狸,大殿之下小狐狸,太子城府若是不深,这太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酆惕显然知道局势,太后对权势绝对不会放手,早就想要太子继位,好重新把持朝政,所以太后绝对不会救宋听檐。 他看向夭枝,也不担心后面三人听见,也不觉得他们能听懂,“你打算怎么办?”他这话问出来,身后三人皆是一愣。 这语气显然是二人相熟,而且酆惕似乎很清楚夭枝的能力,不然一个朝廷命官问一个江湖术士办法,怎么样都让人无法相信。 夭枝沉默思索片刻,“如今也只有一个法子了,你帮我做一件事,两日内,关于蛊药用法不当会变为毒药的说法传满整个京都,还有就是善药之人已经从乌古族一同出来,就住在此处。” 酆惕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如此一来,你便被推到明面上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改动些许。” 夭枝并不在意,“你我二人皆不能动棋局,如今这局面,要保住殿下也只能如此,至于后头,我自然有办法避开。” 确实没有别的方法,那要人性命的可是皇帝。 “好,如此便听你的。”时间紧迫,酆惕没时间再多言,快步转身离开,常坻自也跟着而去,此事他也能出力。 这不过几句话之间,弄得身后三人皆是疑惑连连,只是眼前局面,实在无暇顾及夭枝、酆惕二人是什么关系,直道他们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酆惕和他们皆是自幼一起长大,想要救殿下无可厚非。 如今殿下已经在诏狱里呆了一日,圣心难测,要是即时降罪,连救都没机会救。 洛疏姣看向夭枝,“你真的有把握救簿辞哥哥?” 贺浮听到现在,也猜到她的办法,这是要将这毒药变成真药? 可既然已经关押殿下,那药自然就只能是毒药,又怎么可能变成救命之药? “你要怎么做?这事稍有差池,不止你的性命,包括你门中之人的性命都得丢。” 夭枝还是一派散漫,走到椅子前坐下,“这不能和你们说,说了就不好使了。我自有我的方法,你们不必担心。” 二人闻言皆是忧心忡忡,就算真有办法掩人耳目换了药,那救人灵药又去何处寻? 若是这么容易就有,他们何须千里迢迢奔赴乌古族,九死一生拿药? 更何况,陛下若有此意,那太后那处剩余的药必然是重兵把守,又如何进入宫中换药?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夭枝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她看着天边慢慢升起的朝阳,阳光揉碎在云里,却依旧显得灰暗。 也不知宋听檐那厮会是什么心情,她想起他往日在树下许下的愿,祈求祖母安康。 如今却是这番境地。 他再是有孝心,在他祖母心中也不过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他这般聪明,这事恐怕也瞒不住他,自然也知道天亮之前太后没有救他,那便是要他死的意思。 真是可惜,这样如珠如玉的人却拿了如此命簿,与之相比,那位太子的命数不知有多好,上头再是斗得厉害,也皆是他的亲人,谁赢他都能登基做皇帝…… 宋听檐倒像是下来渡劫似的,拿得什么人嫌狗弃的命格,这般歹命,还极其金贵难养,在诏狱里那些吃食,只怕他吃不下几口。 得抓紧,不然此人养不活。 夭枝叹息一声坐下,拿出袖中小荷包,还好出山门时带了乾坤小袋,装了些备用书籍带来,可以临场习学一番。 可惜他们山门穷的只剩下书和药,叫她这乾坤袋英雄无用武之地。 掌门实在高瞻远瞩,先头给她准备的毒药和灵丹本是要用在宋听檐寿数上,如今正派上了用场,不过也确实用在了宋听檐身上,只是方式不同。 贺浮与洛疏姣二人站在门口,看着外头忧心忡忡,如今都还不知解决办法,如何不担心? 一时间皆愁眉不展,洛疏姣更是红了眼眶,她早哭过几场,眼睛都是红肿。 如此局面如何叫人不害怕,连贺浮都怕得想哭了。 下一刻,却听到堂中响起嗑瓜子的清脆声响。 他们二人一愣,只觉自己怕是没睡出现了幻听,这般情况下,谁还能磕得下去瓜子? 他们顺着声音转头看去,便见那人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书,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颇为悠闲,像是没事人一般。 洛疏姣:“……?” 贺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洛疏姣一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今这般你怎还看得下去书?” 夭枝闻言抬头看向她,“总要临时抱下佛脚,那般场面自然要有应对之法,对你们皇帝说话必然是要客气些才对罢?”她说着继续嗑瓜子看书,颇为认真,似乎赶时间紧急背诵。 她桌旁还放着几本古籍,泛黄陈旧,显然是看过多遍,极为有用。 只不知她从何处掏出来,方才这些书也并不曾看见。 贺浮闻言虽疑惑,却是惊喜更多。 他就说山中之人怎么可能对朝堂局势如此了解,这些权势斗争不是身在其中,自不能轻易看清,必然是往日多有研究其中门道。 这些山中术士说不准还真有什么权术奇书可以帮忙解惑,若是有用,他也可以借来自己好好琢磨。 世间之事一通百通,恐怕这世上难题的解决方法都在其书中。 他当即上前拿过夭枝摆在桌案上的书,《三个时辰速成高情商》、《教你如何如人精般说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凡间通俗语录记》…… 贺浮:“……………” 他看向夭枝,她手中拿着的果不其然《说话的艺术》…… “…………” 他一时静默无言,他此生显少有无语的时候,如今竟是这般深刻体会,就是一种有很多话想说,却真是太多了而表达不出,导致整个人都很空寂。 他是真不明白了,这大祸临头了,竟还在看这些没用的,真的有用吗? 他果然不该对她心存幻想,往日在乌古族时就该记住那些教训。 洛疏姣见她看的这些书,一时表情都有些僵硬,通红的眼眶显得更肿了,她不知是无言还是害怕,又或者兼而有之,一时带起哭腔,“夭枝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了,我真的害怕。” 这般也不知是害怕她,还是害怕这局面。 夭枝看着她凄凄惨惨的样子,好心劝道,“别哭了,以后你还有的哭的时候,眼泪省着点用罢。” 洛疏姣:“?!” 她一惊,红肿的眼睛睁得极大,似觉得她话里有话,难道家族要被她连累了? 贺浮连忙上前安抚洛疏姣,一脸责备看向她,“她也是害怕家族出事,你怎能如此吓她?” “我说的是实话,她不过只是情路坎坷,你,更完蛋,是到处都坎坷。” 贺浮闻言瞳孔骤缩,面色一白,手上的书掉落在地,颤着声道,“当真?” “自然假的,唬唬你们还真的信了。”夭枝嘻嘻笑起,坦然回道,觉着他们颇为好玩,她看着手中的书,连连赞叹,又多了几分研究,“这书上说的还真是对,人果然喜欢听自己未来如何,高情商可从这处入手。” 洛疏姣忍不住气哭了。 贺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他觉得很寂寞,寂寞到想要吟诗。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他吟到这处,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只觉自己也疯了,这个时候他念什么诗啊! 他就不应该接她的话,他俯身将地上的书捡起,递到她手里,郑重嘱咐道,“夭姑娘,你说话很有艺术,但是见陛下的时候万不可如此艺术。” 夭枝闻言点头,此子一点就通,不像师兄说这般死记硬背太过死板,还不如多和人混混,学明白些。 她不明白怎么死板了,她看了这么多书,什么场合都有对应的话,怎能不算明白呢,且皇帝说话必然官方,不会不按常理出牌的,何必专门去学这些玩意儿,浪费树生。 她哄小孩一般道,“放心罢,我已学会人的双标,你们不是皇帝,这套书自还用不上。” 二人闻言气得真的是有点受不了。 这门子高情商的书看了是真的有用吗? 没得见了陛下,几句话就聊崩了,砍他们如砍菜一般快。 - 灰暗的天慢慢亮起,诏狱不见天日,只有高墙处的小窗能透进一道光线。 牢里很是安静,细听便能听到虫蚁爬过的声响。 宋听檐天家子自然分得一间颇为干净的牢房,连那席上的稻草都是新换过的,一尘不染。 他被剥去外袍,只着白色衣袍,手中拿着佛珠,却全然没有下了诏狱的窘迫,反而有于山水之间的闲适平静之意。 他长身玉立站在小窗下,修长的手指转动手中的佛珠,佛珠串着的流苏垂下微微晃动。 他站了许久,看着天色慢慢变亮,手中的佛珠也依旧慢慢转着,他面上平静,没有太多表情。 安静的牢房没有一丝声音,等到朝阳升起,一缕光线透过厚厚的云层而来,天彻底亮了,他手中的佛珠忽然停下,下头的流苏也停止了晃动。 牢中灰蒙蒙的夜色也被尽数清去,只留一室冷清。 他静默许久,忽然笑了下,很轻很浅,似有几分苦涩之意。 第26章 这混账玩意儿如此金贵难养。 神秘诡异的乌古族名头太吸引人,况且传说中他们还寿长不死,如何不叫人好奇? 各大茶馆酒楼的说书人将乌古族蛊药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如今世道一药千金,一医难求,谁不想要这华佗之术再现,是以都不需要多几日,夭枝想要的话便在京都世家流传起来。 此事事关太后与天家子弟,朝堂自然也少不了讨论,毕竟是乌古族的医术,此族在苗疆都极为神秘,医术诡异些,自然也是可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既然有人懂蛊药用法,那自然便有耿直老臣提出将人找来,看看如何用药? 夭枝静等上两日,便有了上朝堂的机会。 皇帝自然心中清楚,毒药又如何能改变,再来一人坐实更是好事,他亦知道这是有人特意散播谣言,洛家贺家如何敢这般冒险,其背后更有人指点,正好顺藤摸瓜全挖出来一网打尽。 他下旨将验药之事摆在了朝堂上。 这旨意一下,贺浮、洛疏姣彻底慌了神,他们如何能想到会有验药一遭,若陛下有此目的,那药便只能毒药。 这已然是欺君,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将毒药变成救命良药? 夭枝这是送死,且更加确认了药乃毒药,他们谁都逃不了。 他们虽是乔装一番坐在茶馆里,但面色依旧灰败,六神无主。 “旨意已下,你不去也得去,这药可怎么办?我家中人已经知晓你,皆是大怒,不允我与你见面,我再三言明,你在乌古族就非常人,必能帮我们,才勉力将他们按下,嘱咐我来问你,究竟要如何办?” 夭枝却是半点不慌,“不必担心。” 贺浮坐立不安至极,他虽打了保票,但到底年少,家族性命皆交在外人身上,如何不怕? 且他们贺家这一次真的是没有后路可退,皇帝摆明要卸掉他们,百年世家一朝无势,后头万般难处自不能与外人道之。 “陛下要在朝堂之上验药,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这药便只能是毒药,你究竟能怎么办?”他本是以为夭枝散播此等消息,就是要让所有朝臣都知道,好让陛下有所顾忌,毕竟太后一族不是好相与的。 却不想陛下反将一军,要坐实此毒药之事,往后便是有人再说药有问题,也无人会信。 这等将计就计的深谋,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如此局面,分明就是一个死字啊! “是啊。”洛疏姣形容憔悴,显然担惊受怕至极,“我家中长辈皆不让我见你,他们说此局已定,无力回天,天子设局,只能认命,我若再与你接触,只怕会更害了全族,将所有人都拖下水去。” 夭枝开口问,“你要认命吗?” 洛疏姣双目含泪,却是满脸倔强,她比之往日在乌古族不知坚强了多少,也不过就这几日光景而已,便叫她一夕之间长大不少。 诚然,天子是天,天谋局,谁不怕? 那可是一句话便能叫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一朝灭亡的人。 夭枝慢悠悠笑道,“你自不认命,否则怎还敢瞒着家中来见我?” 洛疏姣一时落下泪来,她怎能认命,这终究是她害的,如此风波自然会波及他们,父亲已经准备辞官,族中为官者亦是左右打算,忐忑不安,皆是害怕天威,毕竟天威不可测,也不知他们会到何种境地? 她怎能不怕,她只是一时任性,却害了洛氏一族的满门荣耀。 夭枝见他们二人这般魂不守舍,拍下沾在手上的瓜子壳,漫不经心开口,话间却一字一句地坚定,“回去告诉你们族中,皇帝要这药是毒药,而我,必要这药是良药。” 她话间直白,却分明狂妄。 颇有一番,皇帝是天,她便与天斗,丝毫不惧,丝毫不怕。 贺浮、洛疏姣二人皆是一怔,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惧意。 此女子当真是和他们一路同行而来的人吗,修行之人当真都这般事事笃定,万事临于眼前亦不变声色? 二人惊叹之余,听从了夭枝的话。 贺浮不敢声张,便也如常上早朝。 洛疏姣自回去将夭枝这些话,告知家中长辈。 夭枝领旨进宫,才进宫门便被宫女搜身,全身饰物连根簪子都不能留。 她不在意,毕竟凡人如何防得住神仙? 大殿中数根巨大金柱屹立,金龙跃然而上,绕柱而行,威严庄重。 文官武官各立一边,整整齐齐,衣冠皆是一丝不乱。 夭枝迈步进去,所有朝臣的视线皆在她身上,大殿里明明站了这么多人,却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肃然的气氛着实压人。 夭枝一进来便看见了百官中的贺浮、酆惕,贺家洛家为官之人皆在,但皆是人精中的人精,面上丝毫不显半分忐忑之意。 唯有贺浮脸色不好看,那架势像是准备就死一般。 酆惕神色如常,看见夭枝微微点头。 夭枝收回视线,低头俯身随着太监往前走,在众人注视下走到殿前,上前跪下,“民女夭枝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皇帝坐于殿中玉阶之上,隔得极远,闻言微微抬手让她起来,“起来罢。” “谢陛下。”夭枝站起身。 皇帝看着她,自不想其人如此年轻且是女子,但他没有半分显露,而是开口道,“坊间传言,乌古族用药与我朝不同,如若运用不当便为害人毒药,你可能验证?” 夭枝坦然开口,“乌古族乃是苗疆的炼蛊大族,喜以各种毒虫汇聚一团相斗相蚀,最终胜出来的便是蛊王。 用蛊王炼制的药皆带三分毒性,但亦是能救人的良药,只要用对了方法,枯木回春不是难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枯木回春这样的医术从来只在戏台上听见,这世间又没有神仙,哪有这么多起死回生之法? 百官听到这话,自然是震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太医听到此言,眉间倒竖,“此言荒谬,你一个姑娘家竟敢说这样的话,难道我们这些医药世家还看不出来这是毒药吗? 你竟敢将毒药说成起死回生之药,夸大功效糊弄陛下!” 最前头一位老臣轻按长须,开口止道,“圣上即是令了人来,便是让人验药,何故咆哮朝堂?” 此老者显然官位不低,此话一出,满朝堂俱静。 夭枝本就是来狸猫换太子的,争辩无益,“大人所言甚是,鄙人本居山外,不通礼节,所言若有错处无需震怒,说的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这般坦然无惧倒让皇帝起了几分好奇,“你便是无相门的修行之人。” 夭枝闻言应声,“回陛下,民女确是。” 朝臣闻言皆上下打量她,鹄峙鸾停,亦有林下风气,观之却非俗人,可实在也看不出这样一个素衣青丝的弱女子能有什么能耐? 虽然无相门名声极大,那山中的山人也颇有几分本事,但一个黄毛丫头着实叫人无法信服。 皇帝开口问,自是一语中的,“既是修行之人,又怎么会懂乌古族的蛊术?” 夭枝微微俯身,不卑不亢,“回陛下,鄙人自幼被山人收养,五行道法,岐黄之术,星象八卦皆有涉猎,我们所处之地与苗疆相近,蛊药自然也不在话下。” 为首的太医早花白了胡子,听闻此言,鄙夷不耻,他指着盒上未用尽的半颗药丸,“这药明明就是毒药,里面掺杂了博落回的剧毒汁液,药人立死,你还要诡辩! 我看你分明就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如今竟敢欺到圣上面前,当真是无知无畏!” “大人有所不知,博落回生于江南山谷,苗疆寒冷时长达数月大雪纷飞,不似江南气候,不可能有此草药,即便带去乌古族也种不出来,此药植只是相似,但并不是博落回。” “既如此嘴硬,便让你亲眼看着!”老太医闻言当即上前,用木签挖了一点到鼠笼前。 那数只白鼠在笼中极为活泼,看见有吃食当即来吃,食后不过片刻,便忽而挣扎起来,最后僵硬倒地,没了动静。 可见其毒性有多强烈,这药分明是剧毒无疑。 事实摆在眼前,又怎能睁着眼睛将这毒药说成是良药? 老太医拿起笼子给她看,“只取其一点喂鼠,鼠尽亡,更何况是人,你敢说这不是毒药!” 夭枝上前仔细看了一眼,“这确实是毒,且是剧毒无比。” 事实就在眼前,众朝臣皆是看她如神棍,知她必然性命不保。 洛家父和贺家父皆是神情一变,相视一眼,眼中含叹。 贺浮观之有些站不住脚,好在酆惕扶了他一把,暗示他不可殿前失仪。 他才勉强打起精神。 她这么直白承认,老太医有些不太明白她的路数。朝臣也是一愣,皆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皆觉得此女子在糊弄人。 皇帝高居其位之上看着她,不动声色。 有人开口质问,夭枝却又开口说,“是药三分毒,凡是药都有毒性,更何况是乌古族的药。 乌古族医术不同于中原,他们的蛊虫是万毒所在,倘若用药方法不对,这良药自然便是毒药,但只要方法用对了,毒药顷刻间就可以变成良药。” 老太医闻言勃然大怒,“虽有药引一说,但这炼出来是剧毒,这毒性自始至终就在,又能用什么方法改变?” 夭枝神色平常,“容我一试,便能向大家证明。” 皇帝端坐在上,闻言神色不变,“既然争执不下,那就让这女子试试罢。” 既然皇帝都发话了,太医们自然不敢多说一句,“陛下所言甚是。” 朝臣们皆看向这处,自然也是万分好奇。 “陛下,民女需要十支蜡烛,一只铁炉并架子,一双银筷便可。” “这般简单?”皇帝看着她已如看死人,似也好奇她要玩出什么花样。 旁边的大太监当即着人去取,不过转眼间,所需物件便放在了夭枝面前。 夭枝上前拿过蜡烛,将蜡烛点燃,放置在铁炉之下,用筷子将蛊药夹在铁炉之上。 烛火不过是微微加热上头的药,药并没有变化。 老太医嗤之以鼻,“你这是做什么?” 夭枝微微眨眼,火光突然往上冲去,火舌卷过药丸,惹得百官纷纷后退,“小心!” 夭枝见火烧得差不多,在火慢慢降低之后,一挥衣袖灭了火。 上面的毒药已然换了他们山门中的补药。 仙法既不能多用,便用障眼法。 这种障眼戏法于她来说已经是登峰造极,她往日在山门中无所事事就到处骗精怪,那些精怪嗜赌成性,输了她不少银钱,便拿自己的树叶子花瓣子抵债,奈何都很穷,轻易便倾家荡产,且它们赌性极大,时常连命都要押上,惹得她被山门勒令不得到处带坏精怪。 反正她这障眼法那些成了精的灵怪都认不出来,更枉论是凡胎肉眼。 此补药她弄的与乌古族蛊药模样无异,对于精怪来说补气养身,颇具效用,往日里就当吃个补品罢了。但对于凡人来说却不同,那不仅仅是补品,而是灵丹妙药,虽不能立刻将凡人踏入鬼门关的半只脚拉回来,但却能强健体魄,所病皆能医之。 她收回衣袖,转而看向老太医,信口胡邹,“这便是乌古族的起药之法,他们用各种蛊虫放在一起炼成的药,喜凉惧热,只要把握火烤时辰,便能发挥功效,大人若是不信,便请一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老太医闭着眼睛等着,根本不屑多看她,闻言睁开眼嗤笑出声,只觉得她不可理喻,吹胡子瞪眼上前,如之前一般将药放在新一笼的白鼠前。 白鼠当即上前吃,这一次吃下之后却依旧活蹦乱跳。 朝堂间瞬间静默下来,众人皆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处。 贺浮本是满面虚汗,瞧见这一幕苍白的脸色才有了几分缓和,他看向夭枝满眼不可置信。 老太医不信邪,盯着许久,眼神中慢慢透露出几分惊疑。 许久,鼠皆是活蹦乱跳,此药无毒。 身后的太医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满面惊疑。 老太医满目不敢相信。 洛家和贺家的人皆是神色一振,不敢置信。 皇帝看着这一处变化,却始终没有说话。 夭枝坦然开口,“若是还不相信,可以找人试药,只是这颗药乃是良药,乌古族只给了一颗,且它如今灭族,再无第二颗药,若是试了,药便就没了。” 如今谁还想这般多,更何况也不可能拿太后的凤体试药。 若真要试药,也自然不能是畜牲,他们不能轻易决定,老太医看向座上的皇帝。 皇帝微微抬手,“寻个久病之人试试。” 想要找个久病之人,自然不难,不过略等片刻,侍卫便抬进来一个人,面色枯槁,确乃病入膏肓。 众太医一一上前把脉,皆道无药可治其顽症。 夭枝看着他们一个个将病症说的清清楚楚,开口问,“你们可确定了此人病入膏肓?” 众太医瞬间吹胡子瞪眼,“我们行医数十载,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夭枝也不多话,“既如此,那便是最好。” 太监将药喂到那人嘴里,那人连吞药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太医们费了些功夫才让他把半颗药咽下去。 不过须臾之间,此人的面色竟然慢慢转红,连气息都稳了许多。 众人看着不可思议,惊呼出声。 皇帝静观半响,从龙椅上站起身,步下台阶近看。 百官小心跟上。 不消半刻,那男子竟然能坐起来了。 他坐起来看着周围,似乎还没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何处?”他开口说话,声音竟比寻常这般年纪的人都要洪亮不少,俨然是身体康健、毫无病症。 老太医面露惊愕,当即上前把脉。 这脉竟然是康健至极,这顽疾是不可能治好的,更何况是这般转眼间就治好。 老太医一时不敢相信,身后的太医们纷纷上前把脉,皆是震惊不已。 朝臣们不住窃窃私语。 皇帝身子微微前倾观之,威压更重,“怎么样?” 众太医当即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臣等才疏学浅,这人的病确实是治好了,这乌古族的药确实是良药。” 此言一出,百官中发出惊叹之声,皆是匪夷所思。 “这乌古族药竟如此神奇。” “可惜此族已灭,此药方已然失传。” “可惜可惜……” 事到如今,局面顷刻间扭转,洛家和贺家二家之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此局险过,后头如何也是后头之事。 贺浮喜怒形于色,见之满面喜悦,如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天子跟前,早已冲上前来拉住夭枝的手跪谢高人。 众人神色各异,只有酆惕看着皇帝的神情,心中越发凝重。 众人又惊又叹,只有皇帝没有如何表情,他从头到尾都在观察夭枝,显然如今才开始真正地审视其人。 老太医颤颤巍巍开口,“微臣罪该万死,半生医术竟不知还有这般神药?” 夭枝见他这般,开口点明,“大人何须妄自菲薄,这世上无奇不有,乌古族此药并非医术,乃是炼蛊之效,剑走偏锋难免会有不同,其后如何还未可知。 术业皆有专攻,眼见未必为实,大人是行医之人,并不是炼蛊之人,状元都分文武,医蛊又岂会相同,大人不必介怀。” 皇帝听闻此言看向夭枝,许久才开口,“此言有理,你们起来罢,朕不责怪。” “谢陛下。”老太医颤颤巍巍起身,看向夭枝。 夭枝见老太医看来含笑点头,示意他想开些,都是小事儿。 老太医不想一个小姑娘家竟有如此见解,心胸开阔如此叫他倍感惭愧,“多谢姑娘直言,是老朽偏颇了。” 夭枝抬手摆了摆,颇为随意,“小……大人言重啦。”她还好及时住口,险些脱口而出小子二字。 毕竟这老太医虽然年过半百,但在她这般千年老树仙的眼里就是一个小辈,习惯难改。 … 常坻在诏狱外来回等着,见自家殿下出来,当即迎上去,“殿下!” 宋听檐出了牢门,外头耀眼刺目的光落在他面上,许久不曾见日光,叫他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他闭眼片刻睁开眼,声音也因为许久未曾进食,有了几分哑意。 这比他预料的时间要早,分明不该这么早。 他只道了二字,“怎是今日?” “殿下,夭姑娘说怕你饿死在牢里,得赶紧把你捞出来。”常坻连忙上前,将这几日的事一一交代,“今日夭姑娘在朝堂之上展示了蛊药的正确用法,那药便真成了起死回生之药,叫那久病之人大病尽愈,药没有问题,陛下便下旨放您出来了!”他说话间满是感慨,似是觉得分外惊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众目睽睽之下成良药?”宋听檐即便身在牢狱之中,自然不可能猜不出各中之事,那朝堂之上的药只会是毒药。 不是毒药,满盘皆废。 父皇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常坻闻言当即绘声绘色表述朝堂之上的事,仿佛亲眼看见一般,“那夭姑娘根本不怕朝臣责问,亦不惧怕陛下,据小贺公子所言,夭姑娘并未将众朝臣当人看待,仿佛依旧如……”如看狗儿猫儿一般。 常坻不好形容,只知道小贺公子开心疯了,他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也在朝臣之中,自己也被当做……嗯…… 宋听檐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不再开口,撩过衣摆往马车上走去,淡声吩咐,“回府。” … 京都本就盛行半仙之说,前有旱灾祈雨,后有进香求长生,像夭枝这般修行之人于他们来说已然是半仙,颇受欢迎。 如今她不过才出朝堂,此事便已在京中传开。 夭枝不知这些,她只知道皇帝必定不是简单之人,却没有想到这般不简单,试药之时,他神情竟然没有一丝变化。 他明明知道是毒药,亲眼看着变成良药,竟然能稳坐在上,果然是能做帝王的人,其城府深不可测,再加上佛口笑面的太后,宋听檐的处境着实凶险,二虎相斗,只怕连性命都未必能撑到历劫结束。 不过到底是皇帝,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动作。 背地里虽会有,但她亦不需要怕,神仙怎会怕凡人呢?哪怕这是人皇。 夭枝由着人送回贤王府,常坻已等在门口,一旁备着马车,似还要出去。 她径直走过去,“殿下回来了吗?” “回来了。”常坻靠近来,二人说话便也不怕被人听见,“太后方才下了懿旨,要接殿下进宫,说难过殿下吃了苦头,殿下便言要先回府沐浴更衣才好进宫拜见。” 夭枝拉着裙摆步上台阶,闻言点头赞叹,“果然是太后,这顺水人情真是好快。” 局势一明朗,太后一定会有所表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前脚才在朝堂上证明药无异,后脚就要接走宋听檐。 想来连她这个无名之人的踪迹都有人关注了。 常坻不敢妄言太后,将手中的纸条递来,“姑娘,这是酆大人要我交给你的。” 夭枝闻言拿过纸条,翻开看了,“你此举恐也得罪了太后,往后行事,务必小心。” 纸条上的字寥寥几笔,显然是匆忙之间得知了太后要先接走人的消息,当下便通知她。 常坻见她面色正经,实在少见至极,“姑娘,可是有事……?” 夭枝将纸条折好,“现下是不会有事的,往后可就不一定了。”她这一次可是毁了两只老狐狸的盘算。 皇帝那边本就准备用毒药做文章,如今被破坏了自然是不喜,而太后那处想来恐怕也是有谋算的。 她或许还是将太后想得太简单了些,把持朝政数年的女子又岂是池中物? 这谋算只怕还和宋听檐有关,她迟迟不出手,想来就是等着拿皇帝的把柄。 她想到这处,无端生出几分感慨,不知宋听檐若是知晓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一心为着祖母求药,若是知晓祖母如此,也不知会不会哭? 她想到这处莫名就有一股子兴奋,当真不是她不道德,着实是此人嘴甚毒,太让人想看看他流眼泪是什么样子了? 她想到此,忽然想到刚头常坻说宋听檐在牢里吃了苦头,“你们殿下吃了什么苦头,牢中有人为难于他?” “殿下天家子,谁敢为难殿下?”常坻一脸谁敢,他就剥谁的皮,转而又叹息道,“是殿下不喜牢中的吃食,两日来滴水未尽,如今很是虚弱。” 夭枝:“……- -” 既然是殿下,又还未降罪,那牢中自然不可能亏待他的吃食,不至于不能下咽罢? 再不济,水总是能喝的罢?水又无需如何精细! 真不想她在外头苦背高情商语录,做了这诸多准备,生怕他有个性命之忧。 他竟还在里面挑剔不喜,硬生生把自己饿到虚弱不已…… 这混账玩意儿如此金贵难养,怎么养得活? 他这样难伺候真的能扛到命簿结尾吗,没得几下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 分明就是拿她的脑袋当皮球拍着玩! 第27章 我知你是正经人,可否等我穿好衣衫再聊。 夭枝出离愤怒,此人必定是专门来克她的,她树生从未如此担惊受怕。 她进了府中,径直往主院而去。 碰到侍卫开口便疾问,“殿下如今在何处?” 侍卫见她急匆匆颇有些支支吾吾,另一个侍卫似不多想,伸手指向主院,颇为恭敬,不敢吱声。 夭枝知晓他们心中还觉着她是个采花贼,才会连话都不敢说,她一时更气,见他们指了去,便当即往前而去。 侍卫见她疾步而去,当即开口道,“殿下如今正……这怎能让她进去,若是糟蹋了殿下清白……?” 另一个侍卫嘴巴比脑子快,疑惑道,“不是糟蹋过了吗?”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静,他们也是疯了竟敢编排殿下的事! 嘴巴快的侍卫清咳一声,“殿下若是不允,自不可能让她近身,既让她近身糟蹋,那便说明殿下不排斥,我等又怎能拦着,反惹殿下不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另一侍卫恍然大悟,看着他颇为赞赏,“此言有理,还是你聪明!” 嘴巴快的侍卫颇为不好意思,“我们离远些守着罢,免得听到些不该听的。” “言之甚有理!”二人连忙往外去。 外头在马车旁候着的常坻见夭枝急匆匆进去,一时不解怎么了? 他正准备吩咐马车停在府门口,殿下一会儿进宫时便可用。 可想到殿下,突然想到他家殿下如今正在沐浴啊! 夭姑娘岂能随意闯入! 他吓得脸色惧变,连忙转头便往府里头追去,“夭姑娘,不可乱来啊!” 夭枝速度又岂是常人,她进了屋,一脚踹开一门,又一脚踹开一门。 只觉宋听檐这处门着实有些多,像防着什么似的。 她走到后面,开门开得习惯了,又一脚踢开了挡在前面的屏风。 她踹得脚疼,凡人就是麻烦,屋里还关这么多排门。 像她往日修行都是席地而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岂会像凡人这般……不穿衣衫……? 屏风轰然一声倒下,雾气弥漫而来,带着温热水意。 里头的场景映入眼帘。 宋听檐正在浴池之中,看着她这般撞门而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久久未言。 夭枝:“……” 夭枝凝固在原地,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见他半身赤裸没在水中,一时间有些恍恍惚惚,脑壳有些乱。 身后常坻急匆匆跑来,“夭姑娘,你不能硬闯,殿下他……” 他越跑越近,到了这处看着一处处被踢开的门和倒下的屏风,就知此人何其心急。 他知道晚了,一边停下脚步,一边喃喃道,“殿下在沐浴……” 夭枝忙扭头看向他,涨红着一张脸,“为何不早早言之啊!” 树的名声啊,尽毁啊! 她慢慢转头看向宋听檐,非常正经对上他的视线,眼睛不敢往他胸膛上移一丝一毫。 她上前去扶屏风,“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殿下继续。” “姑娘是说,你撞开了几扇门,踢开了池前屏风,就为了和在沐浴的我说误会二字?” 宋听檐说着这话,心中叹息,‘这般以后便是穿了衣衫,早晚在她眼中都如未穿一般。’ 夭枝扶到一半的屏风忍不住扔下,她着实是受不了这等污蔑! 她如此清白一棵树,忍不得半点冤枉,“我并没看见多少,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还给你!” 她说着就往身上宽衣解带,“我现下就给你看,我看你,你看我,我们就抵消了!” 如此景象怎么看都像是采花贼恼羞成怒,准备把人就地正法! 常坻吓得脸色苍白,他连忙上前抓住她扒衣领的手,惊愕至极,“夭姑娘!这外人都还在呢,你怎能如此猖狂,我家殿下岂是你能随意玷污的人!” 夭枝:“…………” 夭枝懒得分辨,只能甩开他的手,“你出去,我今日必让他看回来,免得他总觉得我是不正经的人!” 常坻自然不能让她我行我素,连忙上前来拦。 “夭姑娘。”宋听檐开口叫住她,神情认真看来,“夭姑娘,我知你是正经人,但可否等我穿好衣衫再聊。” 夭枝闻言看向他,他这般分明就不觉得她是正经人。 哪家正经人会在沐浴的时候聊天?!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名声清白之路漫长,她长叹了一口气,扭身就出去,来一阵风,去也一阵风。 留下宋听檐久久未言,“我们府中的门好像不太牢靠。” 常坻连忙跪下,“殿下,我这就命人换成铁门!” … 夭枝出了屋,到了院中廊下,这处廊下很是舒适,竹帘半落,一旁苍天茂树,阳光落下,悠闲舒静。 常坻在远处一刻不离守着她,似乎非常害怕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冲去和殿下聊天。 夭枝非常难言。 她真的不是要趁宋听檐脱光的时候和他聊天,这都是意外。 可这话又不好放在明面上解释,越解释,常坻此人只怕越想越惊乱。 她只得坐下看书,平静一二。 片刻后,桌上便摆上了热腾腾的吃食。 夭枝正认真看着,身旁缓步而来一人坐下。 夭枝目不斜视,安安静静翻着书。 宋听檐难得见她这般认真,“夭姑娘很爱看书习学?” 夭枝一脸正色,“那是自然,与人相处,我还需得多学学。” 宋听檐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看向她手中的书,《人情世故几多愁,话中高低见神通》 宋听檐:“……” 也不知道学到些什么。 闯浴室倒是快得很,叫他都反应不过来。 好是害怕。 宋听檐坐在桌案前,拿起玉筷。 几日的诏狱似乎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改变,面容清隽如玉,依旧从画里走出来。 “此间事当真是多谢姑娘。” 夭枝听他这意思是真要谢她,她一时间有些期待。 她靠近去看他,直勾勾对上他的眼,眼神真挚,话里有话,暗示非常,“殿下若真觉得感激,倒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宋听檐看着她凑近来,想起方才,片刻后,温和开口,“夭姑娘想要什么?” “自然是殿下有的,殿下应该能猜到罢?”夭枝还是蛮懂凡间世故,凡间很多事都不好明说,说得太明白可就俗了,倒像是要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宋听檐话间微顿,静默了片刻看过来,神色温和却有些言外之意,“不如夭姑娘何意,可否明说?” 夭枝当即摆手,客气道,“这明说不好听,那不是强迫你了吗?这事还得你心甘情愿。” 宋听檐难得默了一默,拒了,“此事不可。” 夭枝急了,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不行?这对你来说,不过洒洒水罢了。” 宋听檐难得静默,看过来,“我非随性之人,还是送旁的于你,必定叫你欢喜。” 这和随性有什么关系? 夭枝有些难过了,她只想要酬谢的银钱多一些。 她欠东海一大笔钱,又欠师兄一大笔钱,负债累累,除了送银钱还有什么能让她欢喜? 但话都到这了,便也罢了,他不愿意送银钱,她也不能强买强卖。 夭枝瞅着他,满眼遗憾着,求而不得,悲愤欲绝。 宋听檐看着她久久未言,和方才看着她闯进浴池的神情一样。 夭枝直觉难过,继续翻书,突然便听见他心声缓缓传来,‘往后还是多再上几道门罢。’ 门? 夭枝一顿,怎么突然跳到门这处了? 心疼门了? 她暼了他一眼,不会要她赔罢? 好害怕啊。 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正色道,“殿下刚受了牢狱之灾,还是要多多休息,多吃些东西,旁的事情莫要思虑太过。”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总算没了心里话,他颇为认同,“确实受了些苦。” 夭枝一时语塞,就他在牢中住的那几日,那常坻可是变着法的让诏狱做些好的吃食,竟还觉得苦了。 再说了这苦不是他自己硬吃吗?竟娇气到连水都不喝一口。 据常坻所说,殿下金尊玉贵,要喝的水需得是初雪春融,远山微甜的山泉水,那诏狱里哪有这玩意儿? 夭枝叹了口气,微微转动玉镯,闲来无事准备探听探听他的心声,却是只字片语也无。 她抬眼看向他,他手中挂着白玉佛珠,一身月白长袍,腰束玉带越显长腿窄腰。 倒是个心口如一的,嘴上话少,心里话也少,这镯子在他这处根本没什么用,奈何她欠了东海这么大一笔账,竟拿来放手上当摆设,摆设用摆设,根本多此一举。 夭枝不知宋听檐究竟有没有猜到皇帝换药意图,试探问道,“殿下可知蛊药之事?” 宋听檐闻言越发温和,“我知晓,若不是姑娘在朝堂上表明蛊药用法错误,我便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看来常坻并没有与他说她认为皇帝将药换成毒药的说法。 也是,他们自幼在京都长大,自然慎重,她所言在他们看来终究只是推测,事关天子,自然谨言慎行,不说也好,宋听檐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夭枝想到此,却有些疑惑,“殿下为何这般相信乌古族族长,倘若嫪婼给的是毒药呢?” 宋听檐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佛珠,竟分不清是因为玉珠剔透价值连城,还是因为他的手过于好看,而显得此珠世间难求。 他坦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答应族长替她困住嫪贳,她自然也会真心实意地帮我。” 夭枝听到他这话,竟没听到他心声。 他真这般想的,竟如此相信人心? 那嫪婼擅蛊药,性子也绝对不是纯良之人,她那性格报复性极重,临死都会拉上垫背的,怎会愿意做好人? 她既知晓宋听檐看重祖母,必定会拿其命门,害他想救之人。 而命簿中给的蛊药也确实是毒药,且还是明面上根本查不出来的毒药。 然这些都是不可言之事,既顺应命簿,她便不能透露。 她一时间只觉自己往日太过惊弓之鸟,他这般吃斋念佛的性子,心思这般温纯,还怎么可能反将她一军? 只是这般纯良,她便会有些累,毕竟朝堂上两只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轻易就能害了他的命。 她忍不住感慨,“殿下未免将人心看得太过纯良。” 宋听檐听闻此言抬眼看向来,依旧是满目平静,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反驳,指尖的佛珠慢慢转着,玉白佛珠下的朱红色流苏轻轻晃动,他唇边弯起一道弧度,几不可见地笑了笑,只是他神情太过平静,这笑便不像在笑,倒比这拂过竹卷帘的清风还要浅淡,轻易便消散无痕,莫名显出几分讽意。 他心声亦很平很淡,‘是吗?若真是如此也好。’ 这是何意? 夭枝有些不解,想要细听,他心里却没了半点动静,就只这平平淡淡一句话,叫她摸不着头脑。 他又不再说话,便也不知从何问起。 她便也只能提醒道,“殿下往后还是小心些,你们人心难测,这次下了诏狱无妄之灾,往后也要多防备才是。” “防备不了一二,父皇又岂会这般轻易揭过?”宋听檐摇了摇头,浅淡笑言。 夭枝一顿,“何意,你知道自己这次为何下诏狱?” “皇祖母与父皇不和已久,如今局面,神仙难为。”宋听檐看向院中停在树上偶尔一声清脆鸟鸣的鸟儿,“诏狱只是第一步。” 夭枝一时浑身绷起,他自然也知道皇帝还有后手,只是暂时猜测不到。 但看宋听檐这般说,他想来已有判断,“那依殿下看来,陛下下一步要如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宋听檐早已了然,“前几日禹州水灾,浊河水漫,如今已经淹了很多地方。皇兄感染风寒,身子不适,此事自然会由我去,我与姑娘恐怕要久见了,旨意一到,我便要启程去赈灾。” 夭枝闻言却知道不可能,笃定道,“不会是你去禹州赈灾。” 宋听檐闻言显然神情微惑,视线落在她面上,“为何不会?” 夭枝当即止住了口,随口遮掩过去,“我只是觉得你刚出诏狱,便要奔波于治水赈灾,着实有些辛苦,陛下应当不会,且水患这般危险……” “父皇会想要给我些许历练的。”他轻轻慢慢开口,心中毫无波澜,“禹州地大,灾民成群,此去需得数年。” 何止是数年,这一去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禹州水患难治,先不论治水之事何其艰难,便是里头的官员成群结党就头疼不已。 这个差事是必然会因为办事不力而面临皇帝的责问,朝廷的责问。 命簿中确有禹州水灾,可去的人不是宋听檐,而是太子。 命簿中,太子没能治住这水势官势,且治水决策上发生了重大错误,导致难民无数,山匪成群,甚至有人趁乱起兵。 皇帝听之勃然大怒,险些废了太子,好在与宋听檐相识的那位老者陪同太子而去,及时出手稳住局势,才免太子被废。 这是太子的命数安排,非是宋听檐,所以她并不担心此,“你才出了诏狱,且又从乌古族这般凶险之地回来,皇帝自然不可能再安排你去禹州,否则岂不太过偏颇。” 宋听檐显然清楚如今局面,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如何称呼当今圣上。 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并没有开口说话,夭枝却听到了他的心声缓缓而来。 ‘总归我这个人,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这个他们是指皇帝和朝臣,还是包括了太后? 可无论是谁,他心中却只这么一句,没有忧心生死,亦没有旁的怨言,似早已习惯,却无端让她心中难言滋味。 夭枝思绪一顿,不由开口安慰,“殿下莫要伤怀。” 风吹过竹卷帘,忽而摇晃来回,阳光落下一闪而过。 宋听檐眉间微微一敛,他慢慢睁开眼,视线落在她面上,看着她如同看罕见之物一般。 心中同时而起的想法快速袭来,‘为何她总猜到我心思如何,难道我如今已经这般容易被人看穿?’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正襟危坐。 有这听心镯也未必是好事,她一时忘了,便会下意识去回答他心中的话。 就像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下意识会应一般。 她当即收回视线,不再与他对视,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颇有些僵硬,她摸了摸脸,看回去,“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想明白了,同意我想要的?”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颇有几分探寻,下一刻,他笑着微微摇头,“你想要的恐怕是不行……” 夭枝虽有些遗憾,不过见转移了他注意力便也松懈下来,还准备听他心中如何想,却见他不再有动筷的打算,一时忧心忡忡,“你不吃了吗,这般滴水不进,总要多吃些。” “这些不合胃口,我如今亦不想吃甜食。”宋听檐缓声开口,心中却想的是,‘也不知清茶团子是何处买来?今日忽然有些想吃。’ 怎的突然想到了清茶团子? 且清茶团子,不就是甜食? 怎的想法一会一个样,叫人琢磨不透? 夭枝一时不解,又觉他心思一下子跳的太远,方才还在疑惑,如今便想到了清茶团子。 叫她都有些跟不上,不过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他有想吃的自也是好,否则饿坏了,还是得她愁烦。 宋听檐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 夭枝便等着他开口问自己,却不想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开口问。 见他不问,便只能暗自记下。 夭枝不再打扰,离了这处便寻了小厮,嘱咐其去往日的铺子上买清茶团子,趁热送到宋听檐这处。 宋听檐若是想吃,便得抓紧送到他面前去。 否则以这玩意儿这般难养的程度,过会儿子又说自己没兴致吃。 鬼知道吃饭需要什么兴致?难伺候得很。 … 一缕阳光透过竹帘照下来,斑驳的光影在地上轻晃。 后院的石凳上坐着一人,似在品茶。 这时辰好,太早难免平添凉意,到了正午又极热,这般不早不晚,凉爽春风吹过,倒有几分悠然闲散之意。 “殿下。”常坻提着食盒快步走近,“管事去买了吃食,您多少吃一些,免得一会儿进宫见太后娘娘,没功夫用膳。” 宋听檐放下杯盏,看向食盒,“是什么?” “清茶团子。” 宋听檐闻言视线微抬。 常坻说话间已经打开食盒,果然一个个清茶团子摆在上头,还泛着热气,“管事说了,是夭姑娘吩咐小厮去先前的铺子买,那家最是正宗,殿下应当爱吃,管事便连忙去买了送来。” 宋听檐看着食盒,眼中神色难辨,面上依旧是清和平静,完全没有刚从诏狱出来的不安和忐忑。 周围颇为安静。 常坻有些疑惑,“殿下可是不喜欢?我见夭姑娘特地吩咐人去买,还以为是殿下问姑娘要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宋听檐微微垂下眼眸,平和温润,“进宫在即,我如今已没有胃口,去库里拿一份备好的礼送给夭姑娘。” “是,属下这就去。”常坻闻言自连忙下去。 人离去。 宋听檐看着食盒若有所思,并未有过多动作。 第28章 我们这样被人看到不好罢? 慈宁宫里很静,浓重的燃香随着风吹散,在殿内蔓延。 太后看着对面安静用膳的宋听檐满目慈祥,“饭菜可还合胃口?” 宋听檐自幼秉承的就是食不言寝不语,闻言放下筷子,规矩极好,“皇祖母宫里的膳食自是最好,孙儿往日在府里都吃不着,甚是想念。” 太后闻言手中的佛珠转动,笑容满面开口,“往后若是念着了,便来宫里哀家让人做给你吃。”她见他离得远,难免愧疚,“簿辞这次可怪了祖母?” 宋听檐闻言起身到了太后,半蹲下身,伸手握住太后布着皱纹的手,“皇祖母,孙儿不怪你,我知道父皇若要让我出来,必是要让舅祖父交出部分兵权,这般整个朝堂都会失衡,孙儿明白这个道理。” 太后满眼叹息看向他,“你明白这个道理,可心中还是难受,对不对?” 宋听檐闻言未语,他垂眼并未开口,如同儿时一般话少。 太后满心愧疚,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是哀家无用,竟给了人可乘之机,险些毁了你。” 宋听檐抬眼,“祖母莫要如此想,您身体康健,孙儿便欢喜,旁的事孙儿自己能挡。” 太后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端详着他,“起来罢,这几日在牢中吃了苦罢,瞧着都瘦了些,皇帝如今是越发不讲道理,自己的儿子都忍心关了去。” 宋听檐起身,在一旁坐下,闻言垂眼,“父皇恐有难言之隐。” 太后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是我带大的,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如今皇帝必不会放过你,他又要你去禹州治水,你一个毫无经验的王爷,去了又能如何,分明就是要拿你错处!”她说完看向宋听檐,颇为严厉,“他可有为了乌古族宝藏传言,为难于你?” 宋听檐抬眼如实回答,“父皇确实问过我。”他说到此处却没有再说下去。 太后闻言自然明白,他必然见到宝藏也定然是没有给皇帝满意的答复,才被下了诏狱。 太后看着他,片刻后慈祥道,“传闻乌古族宝藏富可敌国,也难怪你父皇会生气,如今国库空虚,兵力难继,这宝藏到了皇帝手里也不知会怎么用。”太后满面愁容,“毕竟你父皇不是我亲生的孩子,难免隔着一层,往后只怕艰难,这是偌大的家族又该怎么办?我这个老太婆去了自然一了百了,留下你们总是要吃苦头。”太后说到此停顿片刻,叹道,“祖母不会逼你,你若是不知道便就算了,反正我这身子,说不准哪日就要下去见老皇帝了。” 宋听檐闻言满眼触动,看向太后,“若是为了保全祖母,孙儿自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缓声轻道,“孙儿确实找到宝藏所在,富可敌国绝不是虚话,只是路途凶险,雨林中危机四伏,即便手有地图,也恐难拿到此宝藏,孙儿迟迟不说,就是怕此去凶险,皇祖母派去的人会全军覆没。” 太后闻言喜上眉梢,自然没有把他说的凶险放在心上,“皇祖母果然没有白疼你,往后定然为你好好筹谋,不叫你为难。” 宋听檐闻言笑起,“孙儿别无所求,只求皇祖母安康万岁。” 太后又问,“你是一人看见,还是其他人……” 宋听檐笃定道,“只有孙儿一人。” 太后连连点头,“如此便好,毕竟宝藏事大,不可让外人知晓。”她忽而似又想起什么,“那位夭姑娘,你可知底细?” 宋听檐微微颔首,显然是一五一十绝不会隐瞒自己祖母,“夭姑娘性子天真,师门所传,擅长用药,儿臣请她回来,便是想着祖母往日若有身子不适,可让她看着,必不会出大问题。” 太后闻言点头,“原是如此,那此人倒是很有用。说来也巧,今日若不是这术士知道怎么用乌古族的药,恐怕皇祖母也没有办法这么容易将你接出来。” “让皇祖母担心,是孙儿不是。”他说着,似有些担心,“皇祖母,父皇那处若是查起宝藏下落,儿臣怕瞒不住……” “放心,祖母自有办法瞒住。” 宋听檐闻言平顺颔首,当即便在慈宁宫将去乌古族的地图一五一十全都画得清清楚楚,再三交代雨林危险,不能掉以轻心。 太后等他出了宫,便将手里的地图交给嬷嬷,“你找人将这图送到太子那处,让太子去寻他舅祖父,哥哥自然有办法避开皇帝眼线派人去。” “是,奴婢这就去。”嬷嬷当即接过地图。 太后又开口吩咐,“你告诉太子,此事切勿被任何人知道,他自小聪慧,自然知道这笔宝藏有何用。” 富可敌国的财富,用得好了,皇位都可以换人。 嬷嬷当即点头,“太后良苦用心,太子必然明白。” “我宓家唯一的血脉,自然是明白哀家的。”太后满脸慈祥,如今脸上才有真正祖母的慈祥。 - 夭枝在府中来回踱步,思索后头的事该如何如命簿一般发展,却等到了皇帝的传召,她一时有些发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这皇帝不是寻常之辈,即便她并不是凡人,无惧生死,可见到如此城府的人皇,还是会心生难意。 更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殿上的药就是毒药,如此结果,他不可能不寻自己。 夭枝进宫跪地行礼,却迟迟不见皇帝让她起身。 内殿无人,只有一个老太监立在一旁,殿中气氛压抑至极。 她虽然不清楚宫中的规矩,但熟读话本,知晓皇帝若没有叫起身,必然不能自行起身,这是规矩。 夭枝心中略微打鼓,却也安静等着。 许久的静默过后,座上的皇帝才开口,“你们无相门可会炼制灵丹妙药?” 夭枝见皇帝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便低着头开口,“门中并没有炼制灵丹妙药的能力,至多是平日卖些滋补身子的药方赚得一点口粮钱。”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颇有些莫测,“难道你们宗门没有将毒药变成灵丹妙药的法子吗?” 夭枝当即跪伏在地,“陛下明鉴,世上岂能有将毒药变成灵药的法子。只有乌古族的蛊药确实不同寻常,但也是因为其炼制的方法不同,所以民女才斗胆根据古籍一试。” 她还未说完,身旁的老太监便知皇帝心意,厉喝出声,“大胆,陛下问话还敢诓骗?” 夭枝佯装害怕,“民女不敢,民女说的句句属实,确有此古法。” 老太监看向皇帝,皇帝看着她,审视之间眸光如刀,“我倒不知何处古籍有这般记载,你倒是与朕说来是什么古籍?” 夭枝当即报上一医术典籍。 皇帝吩咐人去藏书阁取,看着她满眼威压,“取来之书若是不曾有如此记载,你便是欺君之罪。” 夭枝身子越发低下去,似万分惊吓,“民女万万不敢。” 她在殿中跪着,跪得双腿发麻,才等到小太监拿着古籍匆匆而来。 皇帝翻阅古籍,果然在蛊虫读解中查到了此方,确实有以火炼药去除毒性的法子,且此法适用于蛊药。 皇帝看见这行字,想其换药时为保万全,是将蛊药内里混入毒药,做得天衣无缝才好叫慈宁宫不起疑虑。 难道此蛊药真有如此神奇疗效,混了剧毒都能解之? 皇帝心疑,抬头看来。 夭枝依旧跪俯平顺,似完全不知,“陛下,此古法往日民女试过,山门中的师兄弟被蛊虫咬了,皆是由火灸逼毒,所以民女才想起用这法子。” 殿中安静,皇帝居高临下的审视于她。 夭枝心中有些许忐忑,就在腿彻底跪麻之后,皇帝才开了口让她回去。 她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早早知晓有此古法,皇帝若是去查也能查到,便也有了如此行事的依据。 反正此事,她只能咬死自己不知其为毒药,否则皇帝必不留她。 再来,皇帝也不可能承认是他命人将药变成毒药。 至于他心中究竟信不信,她不知晓,但皇帝到底不通医术,太医院那处的太医自然也不敢断言,蛊药已无,根本无法验证此法。 这一关算是过去,只看皇帝后头要如何处置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忧心也于事无补。 夭枝由着宫里人送出宫,便见不远处街上的酆惕,显然是在等她。 夭枝看见他倒也不意外,毕竟皇帝召见她,他必然会知晓。 酆惕走近来,急问,“如何了?” “勉强过了此关,只是后头如何不知。” 酆惕闻言凝重,“务必要小心,你如今进了宫中视线,也不知他们心中如何打算,你小心为上,莫着了人道。” “我会的。”夭枝倒是不怕,亦没有他这般凝重,“你怎这般忧心之相?” 酆惕敛眉开口,“陛下下了旨,要殿下前往禹州治水。” 夭枝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竟真的要他去往禹州! 她记得禹州水患如今还只是先兆,后头会越来越严重,各处都不对,各处都有阻碍,最后甚至发展成人吃人的境地。 如今那位定局的老者不见踪影,这简直是天崩开局。 这水又岂是如此好治的,禹州水灾是天灾,官员结党营私是人祸,禹州富庶之地就是变相的一个小朝廷,小天下,其中盘根错节何其复杂,谁奉命前去,都是死路一条。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必定要办砸的事。 皇帝这是要逼死宋听檐! 夭枝突然有种牛马无力感,她不是办差,就是在办差的路上。 她突然又油然而生辞官的念头…… 这破差事根本没有当摆件舒坦,她往日连动弹都少,现下担心这担心那的,着实费脑子。 酆惕等周围人少了才开口,“殿下此去赈灾,恐吉凶难料。” 夭枝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无法摆烂,“那老者你可有踪迹,此次赈灾他可是关键。” 酆惕摇头,似也为难,“我这些日子也在寻找,没有半点踪迹,不知是为何还不出现?” 夭枝思索片刻,“当务之急是先寻人,我想办法阻止殿下前去。” “圣旨已下,又有何办法阻止?” “若是病个十天半个月起不了身呢?”夭枝假设,“再不济我跟着便是,不必担心,我们手握命簿,总归是不会叫凡人弄出乱子来。” “也好。”酆惕闻言点了点头,面容竟有些憔悴,“你须得记住,万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会受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我知晓,前车之鉴早便看过,我总归不会害了自己。”夭枝说着,看了他一眼,微微疑惑,“我怎觉着你被吸干了精气似的,照理说活都是我在干,你不至于这般罢?” 酆惕被说得一阵面热,确实都是她在做事,他也帮不了什么忙,这差事着实做得便宜。 话到这处,他也将自己的窘境说出,“我在此历劫,毕竟是凡人之身,家中非要为我寻妻纳妾,开枝散叶,我实在烦不胜烦。” 这倒也是,他一个神仙,虽说下凡历劫,但是记忆并未消散,再怎么样也做不出在这里娶妻生子的事。 蓬莱仙岛可极为看重这根独苗苗,唯恐在凡间昏了头误了仙途,这才走后门给他谋了个司命的差事,并着一道把人间劫给轻轻松松历了。 这般留着记忆自不至于渡不过什么劫? 夭枝抬手摸了摸下巴,本着同僚之间相互帮助的原则,“我倒是有个法子,你可一劳永逸。” 酆惕闻言抬眼看来,眼露期待,“夭卿请讲。” “我往日在山上修炼,会有些妇人来找掌门求药。”夭枝说来有些惭愧,“我们山门日子过得颇为拮据,所以难免做些偏门生意,那些妇人来,皆是为她们家老爷求药,生怕庶出子嗣过多,抢夺家财,便求了些不能人道的药,我耳濡目染也是会的。 我可以开个方子给你,喝上几日你便断子绝孙了,那宫里的太监都不如你断的干净。” 酆惕很快沉默下来,仿佛热水冷却。 总归是蓬莱仙岛修了万年的神仙,教养良好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半天才道了一句,“我谢谢你。” 夭枝摆手,“酆卿客气了。” 酆惕闻言又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夭枝觉着他,应该是太过感动而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侍卫守在王府门口,见酆惕送夭枝回来,一时间皆是惊讶。 他们已被常哥教训过,殿下的清白未失,他们如此乃是失职。 如今见了夭枝和酆惕回来,不由疑惑,“这夭姑娘莫不是又喜欢上酆大人?” 嘴巴快的侍卫开口,“那是必然,咱们殿下虽说玉面貌美,但只能看着,那如何能长久留住人?再说了酆大人也英俊非常,夭姑娘要跑也不是不可能。” 二人说着齐齐叹了一口气。 宋听檐早已离宫回来,步出府门便听到这些话,看了一眼二人。 二人惊觉周围气氛不对,转头一看,便见自家殿下就站在一旁。 身后常坻气极,“你们二人是闲出个蛋不成,竟敢议论殿下,还不下去?” 二人当即作鸟兽散。 常坻颇为恨铁不成钢,趁他们走的功夫,拿起手中的刀柄,将二人无声捶了一顿赶走了事。 简直是胡说八道,殿下何需凭美貌赢过旁人,这酆惕如何能是对手? 再说了,就是光凭美貌,这酆惕小儿又如何比得上殿下风姿一二? 常坻上前看着酆惕,颇有几分察觉不到的敌视,“殿下,夭姑娘似乎和酆大人颇为相熟,夭姑娘让他安排的,酆大人都一一照办。” 宋听檐闻言见二人有说有笑,确实十分熟悉。 酆惕打眼看见宋听檐,当即往这里走近,向宋听檐俯身行礼,“下官见过殿下。” “不必拘礼。”宋听檐视线落在酆惕与她身上,他温和开口,“酆大人难得与女儿家颇为交好,府中正好备了茶,不如进来一叙?” “他的茶很好喝。”夭枝颇有些随意推荐。 酆惕却是听出宋听檐话里的几分揶揄之意,一时有些面红,他恭敬行礼,“下官万万不敢。殿下,下官还有事务在身,只得先行告退。” 宋听檐微微颔首。 夭枝见他匆匆离去,疑惑非常,她药方都还没给? 一时冲他问道,“那方子不要了吗?” 酆惕被当面一问,脑子空白了一瞬,词不达意,匆匆避走,“谢谢,谢谢。” 她看着酆惕离开,十分疑惑之。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什么方子?” 夭枝看向他,话里有话,“和你相反的方子。” 宋听檐闻言难得疑惑,和他相反的? 常坻见夭枝还看着酆惕离开的方向,当即拿着礼物递上来,“夭姑娘,这是我家殿下给你挑的礼物,你快看看。” 夭枝闻言面上大喜,当即接过精雅的盒子打开,里头是镇纸玉,上雕对花纹路,通体晶莹剔透,里头隐有水光流动,一看便价值不菲。 镇纸这玩意儿都用这么贵的玉石,当真是奢侈至极,都够买她的命。 夭枝看向宋听檐,瞬间想到禹州一事,“殿下果然出手阔绰,我有一妙计可献于殿下,让殿下可以不必前往禹州去那等疾苦之地。” 宋听檐见她知晓此事,也不意外,他笑而摇头,“我等子弟如何能避开百姓之苦,不是我去也总会有旁人去,又何必推脱于人。” 夭枝颇有些心急,知道他做了决定不会更改,多说无用。 不过她还有办法,根本不必白费口舌。 只要治水之事按照命簿发展,旁的她可管不了这么多。 夭枝看着他出了府门,心中暗下计划。 … 夜里,月黑风高。 夭枝开了一排门,又开了一排门…… “……” 她对宋听檐是真的无言以对,他不知为何要装这么多门啊,好生累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他们山门连大门都装不了一扇,对比真是天差地别…… 夭枝避开侍卫,偷开了最后一道门才得以进去,一转头,便看见一旁窗子半掩着,一时有些气到。 她就不应该遵守人的礼节,走什么正门,这窗子一翻不是轻轻松松? 夭枝借着月色,径直往里头走去,她没有进过宋听檐的屋子,但先前在屋檐之上看过,自然是轻车熟路。 她疾步走到珠帘旁,借着月色看向床榻之上,宋听檐正睡着,月光落在他玉面上,越显面容惑人。 这厮即便睡着了也如此端正,竟不曾乱动。 夭枝从衣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针包,打开之后,一排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尖锐。 她挑了一根最长最粗的捏在手中,撩开珠帘往里头走去。 她几步走到床榻前,看准了位置,便要下针。 手才刚刚下去,宋听檐便被轻轻带过的风惊醒,当即睁开眼,还未清醒之前就抓住了她靠近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 夭枝猝不及防往前一扑,一个天旋地转,竟被他直接按倒床榻。 转瞬之间,他抓着她的手往上一按,床榻之上竟有东西弹跳而出,生生困住了她整只手,叫她动弹不得。 她有些意外,他不仅觉轻,这睡时竟还有防备? 宋听檐如此一番之后,才趁着夜色发现是她。 他到枕下拿匕首的手一松,慢条斯理收回,看向她捏在手里的银针,若有所思,“夭姑娘这是做什么?” 夭枝拿着手中的针,呵呵笑起,随意找了个借口,“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宋听檐视线转而到她面上,居高临下看来,“我已然送了答谢之礼,难道你还要我做谢礼?” 夭枝听得一脸懵圈,“说什么呢,我何时要你来做谢礼,我是这样的人吗?” 宋听檐看着她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夭枝瞬间恼了,树也有正经树的好吗? 夭枝猛地挣扎几番,却不想绑得这般紧,困住这一只手,她连身子都起不来,只能冷静下来坦白道,“我希望你明日感染风寒卧病不起,这般便不必去禹州冒险。” 宋听檐听到这回答似一顿,长睫微垂,“为何护我周全?” “我不是说了与殿下一见如故,自然是要护着你的。”夭枝笑起,这些场面话,她已经是运用的炉火纯青,挑不出半分毛病。 宋听檐闻言静了许久,慢慢坐起身。 许是方才动作太大了,他上衣大敞到腰腹,轻易便能看到里头的光景,皙白肌理颇觉坚硬,与她软绵绵的肚皮完全不同。 如此月色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暧昧。 夭枝捆在他身旁的手,微微勾动指头,将他的衣衫往上撩,却没什么效果,反而像是挑逗。 宋听檐见状低头看向她的小动作,“怎么了?” 夭枝颇有些不好多看,“你衣衫开了,有点春光乍泄。” “这般开与不开又有什么区别?”宋听檐话里有话。 夭枝一时无言,她看向捆住整只手的,竟是数道软铁带,一看就是刀劈不断的那种。 她捏着针支支吾吾,微微支起头,“殿下,能先放开我吗?捆得太紧了,且这般场面叫人看见了不太好……” 宋听檐闻言俯身而来,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眼眸微眯,居高临下看来,面含笑意再加之这衣衫大开竟不似往常,颇有风流之意,“恐怕是不好了,这机关需得唤人进来解。” 夭枝看着他晃了晃神,半响才将他的话听进耳中,瞬间崩溃之。 他衣衫不整,她这般绑着,如此光景叫人看见,名声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她一时躺平,罢了罢了,有些事强求不得。 掌门说过,活着不必太计较细节,凑合着活就行了,反正认真活也差不离多少的,何必强求? 第29章 何必呢,住下罢。 夭枝被解开,甩了甩麻了的手,这机关可真是精妙,想来是一击便要捆死人的。 叫她在宋听檐床榻上被围观了许久,常坻在床榻前头一边解着机关,一边拿眼瞅她,仿佛在感慨,还真是防不住她一点。 夭枝:“- -” 夭枝在众侍卫的注视下起身,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宋听檐,咳了一声道,“殿下好生休息,鄙人便先回去了。” 宋听檐放下手中茶盏,好整以暇开口,“何必呢,住下罢,免得半夜又来。” 夭枝:“……” 这厮甚是嘴毒,话里有话得很。 她正色道,“殿下好好歇着罢,如今夜半我也困了,不来了。” 你等着! 夭枝心中狠狠下了决心,如今人多不好行事,待她找到人少之时,必扎他个百八十针,叫他床榻都起不来。 她径直往外走去,已经如同这家屋一般,颇为熟练。 宋听檐看着她离开,开口,“夭姑娘在府中好吃好睡,若遇事不决,可问酆大人。” 夭枝转头看向他,他冲她一笑,已然起身,看向侍卫似要交代其他。 夭枝不解,如此一番折腾她着实也累了,打着瞌睡回了自个院子,倒头便睡,准备明早起来叫宋听檐好瞧。 可等她一觉醒来,府中竟是空了不少,常坻也不见踪影。 她当即拉来个管事问,“你们殿下呢?” “夭姑娘,殿下早间便已然启程前往禹州了,陛下旨意,如何能等之,自然是要早早启程去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夭枝懵住,怪道他昨日那般说话,原是早早便准备了第二日就出发,竟不与她说! 这竖子何其嫌命大! 禹州这处可不同乌古族,怎一个乱字可形容?! 夭枝恼火非常,在府中匆匆收拾行李,专挑值钱的,却不想宫里来了一道圣旨,命她前往宗学。 她一时疑惑,本以为坏了皇帝的计划,后头必是步步艰难,却不想皇帝竟命她往宗学做教书先生,教皇子们星象之学。 这叫她一时也摸不清皇帝究竟是什么路数。 夭枝行李已经收拾妥帖,倒也简单,当日便被太监领去宗学。 宗学先生众多,所教的学科也多,但像她这样教星象的却少之又少,皇子学来自然也无用。 皇帝给她这样一个虚职,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女子为宗学先生,这可是头一遭,是以引了不少人好奇。 若是旁人这般容易入宗学,自是欢喜,非要卯足了劲将自己所学所知全部交出来才是。 可夭枝非凡尘之人,自然没有此念头,这么一个闲职,她也不用正儿八经教,毕竟也不会有皇子真的在意这门学科。 她干脆便教起了往日在山上修行之时的吐息打坐之法。 好在这些天家子弟倒也听话,说什么便做什么,个别年幼玩闹的,夭枝是半点不理,由着他们打闹,闭目养神当没听见,这般波澜不惊反倒有了世外高人的模样,生生唬住了不少人。 一堂课毕,夭枝便起身离开,也不管皇子们如何,自顾自便出了学殿,才出来便见一常服青年男子不小的阵仗,身后跟着几个太监,皆端着书。 皇帝的皇子们她刚头都见过,只有太子不曾见过,这人应当就是太子。 这太子倒不是她想象中的阴沉模样,反倒阳光明朗,只是一步三咳,一点风寒都没法好全。 不过既是太子,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上面可是压了两座大山,一个皇帝,一个太后,他这个太子不好做。若是太强会被皇帝忌惮,若是太弱便会被太后舍弃,太子之位进一寸也难,退一步更难。 这中庸之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还做得如此好,需得何其缜密的心思和城府才能安稳坐在太子之位上这么多年? 宋衷君应当早就听闻她在朝堂上验药的事,他那日身体有恙,没有上朝,如今见了夭枝,自然多打量几眼,见她是女子,也没有表现出轻视,上前来问,“这位女先生便是先前带孤那不成器的弟弟离开乌古族的人?” 夭枝笑着回道,不想与皇权中心之人过多交集,“太子殿下言重,民女也不过就是会些山野之人的求生法子罢了,贤王身为殿下的弟弟,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宋衷君显然听多了这样的讨巧说辞,闻言也没了多言的兴致,只点点头,惯于以上对下,“先生慢行。” “殿下,民女告辞。”夭枝闻这逐客令心满意足,欠身待其先离开。 宋衷君进了内殿,身后跟着的世家出身男子见她这般礼节,不满开口,“此女子着实没有礼数,也不知陛下为何要其来宗学教书?” 宋衷君闻言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翻开眼前的竹简,准备太傅吩咐的功课,“江湖术士不通礼节乃是寻常,无相门乃世外宗门,又擅药,古籍有记世间有长生不老之术,这种宗门怎可能不研究一二,父皇让这女子进来,必然也是看中她有几分本事。” 男子闻言低声问,“殿下,此人乃是无相门的人,却和贤王殿下走得特别近,是否要防着?” 宋衷君皱眉看向他,开口不怒自威,“簿辞终究是我弟弟。” 男子闻言当即跪下,“是我该死,不该多嘴饶舌,望殿下恕罪。” 宋衷君没有让他起来,他原本确实防备着这个皇弟,应该说他是防着所有兄弟。 但这次,他已经把宝藏的事告诉太后,那就说明他有投诚之意。 他若有夺位的野心和胆量,暗自会谋下这宝藏,毕竟这富可敌国的宝藏可以做很多事。 可惜他没这个胆子,规规矩矩上交皇祖母,祖母一人便压制于他,自也不配让他多看一眼。 夭枝目送太子离开,便察觉身边多了许多监视之人,想来都是宫里派来看着她的。 她微微垂眼思索,显然不能再做个闲散人,必须要证明自己有些用处,否则以皇帝的疑心,只怕越想越不会留她。 宋听檐已经前往禹州,她如今有先生一职,不好直接跟去,皇帝必然也不会轻易允许她离开京都。 她只能迂回按照章程告假,说要回山门看望掌门,以皇帝如今对无相门好奇,绝对不会拒绝。 等她离了京都,山高路远的再去别处,皇帝自然也不会怪罪。 果然,她的告假轻易便被准允,夭枝离开京都,径直进了山路,改道前往禹州。 禹州路途遥远,她抄小路连赶了多日路,终于看到了零零散散往别处迁徙的难民,想来费不了多少时日便能赶上宋听檐。 只是马连日赶路着实有些累了,夭枝便也停下,在路一旁喂马。 漫无边际的枯败芦苇地倒了一片,偶有风吹过如掀波浪,满目枯萎之意。 一辆马车从远处小路驶来,缓缓停在她面前,一身红衣劲装,马尾高束,容貌姣好的女子掀开马车帘看来,“敢问这位姑娘,去禹州走哪条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夭枝停下喂马的手,她有命簿在手,沿途又可以问问管理土地的小仙们,自然不可能迷路。 她伸手指向前面天尽头分岔路口,便继续拿草喂马,“走左边那条道,只是去路复杂,你且小心,到了再问人。” 前面的车夫看着前面,不由心里打鼓,嘀咕了句,“这一路而来越来越荒僻,也不知前面有没有人可以问路,姑娘一定要去吗?前头可是有水难,麻烦不少。” 黎槐玉看着那条荒僻的路,满心坚定,“就是因为有水难我才要去,我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哪处有难便去哪处。” 夭枝听闻此言喂马的手一顿,重新抬眼看向此女子,果然生得极为明媚张扬,颇有几分侠气,她脖子上挂着一枚小玉,玉上刻着槐字。 这可不就巧了吗? 这不就是命簿里宋听檐的未来娘子吗? 这位是朱砂痣,洛疏姣是白月光,一个长相厮守,一个求而不得,两厢都全了。 按着命簿的时间来算,这个时候黎槐玉确实已经出现了,只是宋听檐来了这处治水,那她出现的地点自然也有了变化。 这倒是让她差事好办了,她必然不能让他们错过,这可是宋听檐的情劫。 “姑娘可是去禹州救济,我此行也是要去禹州,不如一道同行,我熟悉路,可以在前带路。” 夭枝这话一出,黎槐玉喜出望外,“如此甚好,那可真要谢谢姑娘了,你我一起还能有个伴!” 夭枝点了点头,也不耽误,直接上马往前头带路,“你们跟着我便是。” 马车夫听到这话,不由摇头叹息,一边驱马车向前,一边抱怨,“真不知你们这些女儿家想什么,世道如此凶险,还非要往凶险之地去,若不是为了银钱我才不会陪着来。” 这路确实不太平,一路往前走,难民越来越多,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零零散散一家几口人。 且他们的穿戴也已格外不同,水难先头离开的必然是家中有积蓄,能投奔远亲,是以早早便准备了离去的行囊,衣衫倒也整洁,赶路亦有章法。 而到了这里已经完全不同,他们衣衫褴褛,成群结队,漫无目的。 看向她们的眼神极为冷漠,这么多人却凑不出一件行囊,显然已经饿了许久。 黎槐玉见他们这般可怜,她来时车上又备了不少粮食,一路而来也是救济,得了不少人感激,有的人甚至拿了干粮便跪下来连连磕头,感激涕零,如今见到了自然是一定要相帮。 她叫车夫停下马车,准备将车上的粮食拿出来,路边的难民已经不由自主往这边靠近。 像盯着食物的狼群,眼神叫人莫名不寒而栗。 人吃人可不是传说。 夭枝暗道不好,骑马靠近马车,压低声音,“快走。” 那车夫自也不是寻常车夫,久在江湖上行走,见了这情形如何还能不知道个中可怕,闻言当即便扔下了马鞭,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逃了。 那群难民本还犹豫,见健壮的男丁逃了,只留下两个弱女子,自然便有了动作。 他们往马车这处围来,很快就将她们前后的路都堵死了,显然这事不少做。 黎槐玉见状也察觉到不对,当即开口表态,“你们不必这般,我本就是要给你们分粮的。” 那群人听完这话不但没有感激之情,反而越发靠近,眼神分外吓人,显然不止要粮。 夭枝当即驱马靠近马车前头,“上马!” 黎槐玉见他们这可怕眼神,难免心上犯怵,当即拿起马车来的剑和行囊,出了马车一跃而上,跨坐夭枝身后。 夭枝说话同时拿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吹,几下便有了火光,她抬手扔到马车里,施法引风烧着整个马车。 火势瞬间大起,引得周围难民往后退了些。 她拔过黎槐玉手中的剑,一剑劈开马车和马之间的套索,往马屁股上猛地一拍,马长啸一声,当即横冲直撞往前跑去。 难民慌了神当即避让,马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路。 “马车里的粮食,先到先得!”夭枝话音落下,把剑扔回给黎槐玉,也不顾前面的难民上前来拦,便驱马直接往前冲去。 围着她们的人群见这火光皆乱了阵脚,前排的人一拥而上灭火,一时间很是混乱,挡着的人群很快有了大缺口。 没有缰绳的马横冲直撞往前,眼见便能带着他们冲出人群,却被人不要命地上前拽住缰绳,硬生生拦了下来。 夭枝眉心一折,这显然是个刺头,她只能继续驾马往前冲,此时机慢一步便满盘皆输。 可饶是她这般冲出去,还是有人敢挡在马前,竟一步不躲,赌得就是她不敢拿马撞人。 夭枝微微蹙眉,这些可不是乌古族的蛇虫蚁兽,活死人,这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她不能动手。 她若是在人间害了人命官司,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难民并不是乌古族那些活死人,已经是定了的死路,她那时出手并不会扰乱任何命数。 而这些难民,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寿数几何,另外又能活到什么时候,活着又能做出什么事,倘若是少了其中一节,生了千丝万缕的干系,也会引起命数大乱,所以她这个司命绝不能出手,否则她就是罪魁祸首。 人间的因果只有凡人能种,他们神仙绝对不能干涉,否则必引天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的黎槐玉见人不要命地拦着,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裳,显然不敢再看。 夭枝见状面无表情,没有半点要停马的意思,若被拦下,她不能动手,只黎槐玉一人,是绝对敌不过这么多难民。 她的命数也不能被改。 她只能赌,她不信人不怕死,亦不信此人有这般胆量。 夭枝不管不顾冲上去,到了最后关头,马都没有停下的架势,黎槐玉见她不停马,便是闭上眼心中也能预料到要撞死人。 她忍不住睁开眼,见马越发靠近人,一时忍不住惊叫出声。 如此惊叫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中平生几分惊惧之意,引得人心慌慌。 前面挡着的男子听这惊叫,见前面这女子如此心狠,似真要撞死他,终究是怕了,惨白着脸在马越发靠近时,快速躲到了一边。 夭枝心中一松,直接驾马出去,却不想突然前面有人猛地推了一个老妇出来。 黎槐玉下意识惊叫,“有老妇!” 老妇吓得惨白了脸,被硬生生推出来扑倒在地,又因为饥饿过度叫不出声来,连尖叫都是沙哑。 一旁男子大声叫道,“娘,我的老娘!” 身旁的难民纷纷吼叫道,“马要撞死人了,要杀人了!” 黎槐玉见越发近了,紧紧抓住她的衣裳,喉头发紧,“怎么办!” 她自然知道,如此情形,不撞老妇,她们就得死,可……可如何忍心?! 夭枝见状眼中闪过怒意,看了那推老妇出来的男子,就是先前拦马之人,他眼中得意之色浮现,显然这等法子不是第一次用,她一时心中无端起了杀意。 可惜作为仙官的理智暂时压着她,她不能取了此人性命,因为他命数未尽。 前头老妇印堂发黑,已是强弩之末,寿数只怕也没有多少,亦不会牵扯到旁人命格变动。 如今让老妇转世投胎倒也算免了她后面的苦头。 夭枝这想法于司命来说,才是最妥当的做法,他们不是凡人,无需遵循人情,只要是符合规矩就没有问题。 牺牲了老妇,她可以向上头写明缘由,解释缘由,但若护不住黎槐玉,让她死在这处,这千丝万缕的命格牵连起来,必然是成倍的麻烦。 她想着便也没停下马来,身后的黎槐玉见她这般,知道她的用意后也是惊到,她想不到这般面善的女子竟要这样做。 她一时全身僵硬,“姑……姑娘……” 可她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因为她知晓,停下来她们会面临怎样可怕的事。 那得意的凶狠男子见她这般,一时也不曾想到,倒不是惋惜老妇的性命,而是可惜没能拦下这两个女人。 夭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纵马向前,离得那老妇越发近。 老妇眼中满是惊恐,因为年老,这般一摔便在地上挣扎不起,一旁老儿子也不敢上前,到了最后,她浑浊的眼里满是惊惧泪意。 夭枝看见她的眼睛,苍老的面容,花白乱遭的头发,挣扎无力的可怜样子,终究是摇了摇头,无法狠心,临近前一把拉紧缰绳,在马撞上老妇之前硬生生停下了下来。 停马太急,她们二人便是有准备,也皆被甩下马背,滚落在地。 马一停下,难民立刻围了上来,黎槐玉当即拔出手中的剑,往前一挥,逼退围过来的难民。 可就算黎槐玉武功高强,这么多人她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她武功并不高,比之常坻贺浮正门所学,乃是三脚猫儿! 第30章 你夜里可小心些罢。(二更合一) 夭枝摔倒在地,起身同时伸手拉着黎槐玉,“你找机会先逃。” 黎槐玉闻言顿住,不曾想她竟让她先走,如此局面,后头如何轻易便能想到,又有哪个女子敢这样说? 夭枝抬头扫了眼周围,远远看见另一条被芦苇遮掩的路,正有马车驶过,前后全是卫兵。 她当即拉过黎槐玉越过芦苇往那条路上跑去,难民则在后头紧追不舍。 芦苇地难行,她们快跑近马车,乱民便追上了她们,伸手抓住黎槐玉的衣裳,这一停顿便被围住了去路。 黎槐玉挥剑斩断衣角,难民中发出惨叫,见了血,她推了她一把,“你快走!” 远处卫兵察觉到这处动静,往这处来,却被一众难民拦住,一时间混乱至极。 夭枝抓起一个就近扑来的男子,往后甩去直接压到一片,可饶是如此,也只打出一些空地,她们走不脱,人太多了,前仆后继,好生费力气。 夭枝被乱民步步紧逼,推搡之间,黎槐玉快被难民缠住。 若是缠住,便只能杀人才能救她,万不可到那般境地。 夭枝一个翻身跃起,踹飞几个拉过黎槐玉,将她直直甩向马车。 黎槐玉被一下甩上马车,身子往后仰去,马车帘子从她面上拂过,眼前也从光亮变为了马车里的昏暗。 她似撞到了什么,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姑娘小心。” 她睁眼便见一如玉公子端坐马车,面容气度皆是不凡,她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赏心悦目之人,一时晃了神。 夭枝一跃而上马车,却被扑上来的难民一推,直接倒进马车里面。 她似乎撞到身后上来的人,有人伸手扶住她。 鼻间一抹温润檀香的气息,只觉分外熟悉,她抬头看去,直对上清隽好看的眉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竟是宋听檐,这般巧,她一时惊讶,“你在这?” 宋听檐看见她似乎也有一瞬间的疑惑,不过很快便转为平静,似乎天生没有太过惊讶的情绪。 他扶稳她,声音似能静人心,“进里面。” 外头的难民越来越多,在外面纷纷叫嚷,有人似乎想要爬上马车,那凶狠的架势,再等一刻,马车就能被拆散。 宋听檐拉开马车帘看向外头,远处的难民都围了过来,人多势众,成群结队,必会出事。 宋听檐淡声交代了句,“不可杀人。”马车周围的侍卫当即一拥而上。 夭枝也不知晓他这句交代是不是因为良善慈悲,还是因为清楚现下这种情形,所有人都已经饿疯了,早已灭绝人性,自然没有对死亡的惧怕,此时若是杀鸡儆猴,只会引起更大的反扑,若是群情激愤,他们人单势孤,想要全身而退绝对不容易。 不过片刻功夫,前面侍卫便将带头的一群人打服按下,混乱也慢慢平静下来。 难民却依旧越围越多,显然已经饿急了眼,死也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带头被打的便是推老妇出来的阴毒男子,他很会看形势,看这些侍卫以一敌百,便知晓马车里的必是贵人,他当即开口谈和,“我说,马车里的公子爷,你还是好好想想,我们人这么多,你们走不脱的。 我们也不必相互为难,我和兄弟们可以让你们这些人离开,但你们要留下粮食和这两个女人。” 黎槐玉闻言满目惊慌,生怕马车上的温润公子答应了这般条件。 若是他答应了,她和这位姑娘必是万劫不复。 可如此形势,便是谁都会选择自保罢? 黎槐玉心底绝望油然而生,面容惨白至极。 宋听檐端坐马车,闻言步下马车,平静开口,“粮食可以留给你们,并且不只是这些。 朝廷下旨赈灾,圣上有令,人力所需,不仅有粮食可以分吃,还有地方可以住,只需要你们出力赈灾便好,这般安排比你们如今饿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不知有多好。 再有,这一路往南,富硕之地绝不会收容你们,往北近秋苦寒,再走下去便是死路一条。这般打家劫舍,若是遇到刀剑相待,你们只会害了性命。” 他声音清润,即便温和也是字字诛心,简单几句便把要害分明,便是头脑不清楚的,心中也有了计较。 难民们闻言慢慢安静下来。 那阴毒男子显然是个刺头,这一群人听他的,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自然不肯放过,“不可能!朝廷一定在骗人,这灾祸这么多,哪有这么多粮食分给我们!” 众人闻言皆开始犹豫纠结。 宋听檐闻言笑而开口,“我若真骗你们,何必用这般容易揭穿的谎言,粮食能否拿出,不是片刻便一目了然的事? 这两位女子不知与你们有何仇怨,要这般步步紧逼,还是说并无仇怨,只是因为旁人的一己之私,却要害得你们连往后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众难民闻言瞬间松动,跟着男子为虎作伥的数人闻言皆是回过神来,对啊,粮食才是最关键的,何必费劲抓这两个女子? 他们如今是要活下去才对! 他们相视一眼,眼中皆是对粮的渴望。 为首那男子见他们这般,当即大声斥责,“你们这些蠢货,恶事我们都做了,一路劫杀了这么多人,官府岂会饶了你们,等到了地方,他必会告知官府,将你们全部治罪,你们必然全部被坑杀! 那些官员中饱私囊,早早便将我们驱逐出来自生自灭,岂会考虑我们的死活!你们若是听了他的,便等死罢!” 难民一时踌躇不前。 宋听檐温润如玉,温和如谦谦君子,“此去荒山野岭,山高路远,山中猛兽出没,露气深重,如入寒凉之地,你们众人饥寒交迫,决计没有力气走出这深山,再往下去也不过是让野兽裹腹。 如今你们可分得粮食,还会有人安置你们,我若是你们,便赌上一赌,再不济也能饱餐一顿,更甚者还能救了自己一条性命,也免得沿路等死,拿自己的性命做旁人一路的垫脚石。”他说着,看着领头男子意有所指。 难民之中虽有许多不识字的,但也知晓这样走下去性命确实堪忧。 更何况领头之人总把老妇推出去,仿佛山大王一般,谁都要听他的,言之便被毒打,少不得往后会推他们去死? 宋听檐不待众难民思索,便开口吩咐,“将粮食都分了。” 侍卫当即上前分发粮食,那些难民瞬间不再犹豫,纷纷上前争夺粮食。 侍卫刀狠敲地面,直指抢的最凶一人厉喝,“不可争抢,若再有争抢者皆退至最后,老弱妇孺上前先领!” 宋听檐身边跟着的侍卫自不是等闲人,身上杀气颇重,争夺之人见刀对着自己瞬间吓白了脸。 男子带头的几人还在叫嚣,却已然不成气候,侍卫直接压下。 宋听檐看向他们叫骂,淡声开口,“既亲口承认自己杀人,便该为此罪伏法。” 说话间,侍卫当即将数人提到了一边,手起刀落,芦苇地里便没了声响。 如此一来,众难民瞬间安静。 却见温润而泽的公子似谈笑风月般轻浅,“罪魁祸首已伏法,尔等皆是良民。” 一时间,众难民皆松了一口气,这一紧一松、一赏一罚之间,再没了反抗顾虑,安静等着领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方才这一群穷凶极恶作乱的难民,竟乖顺如羔羊一般。 夭枝只觉他处事果然能耐,那领头数人确实不能留,若留着必会在里头搅乱人心,平添麻烦。 领头男子既要用那罪行将所有人捆绑在一起,那他就将罪行一并剥干净,如此乱世,法不责众。 他抓大放小,几句话便轻易分明局势,着实能耐到可怕。 … 宋听檐着人将难民迁回禹州,他们则坐马车继续走小路。 等到了落脚地,已有官员前来迎接,此处不知清净多少,显然已经暗自处理了不少难民,比一路而来满目苍夷看上去好上许多。 朝廷赈灾的款项下落未明,只怕也有不少花在这打点之上。 夭枝完全没想到宋听檐会走小路,而不走官道。 黎槐玉还心有余悸,见那些官员恭恭敬敬,也知晓他身份必然尊贵,上前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倘若没有公子出现,我们二人只怕……” 这后头的事便是想想都知道有多腌臜,这些乱民多数为男子,为何要两个年少貌美的女子留下,原因自然好想。 黎槐玉只是想到这般后果都觉得不寒而栗,看着宋听檐往茶盏中倒入茶水,面若冠玉的侧脸看上去分外清隽惑人,自然也不好将太过腌臜的事,在这风清朗月的贵家公子面前说出来。 世间之人最怕的就是对比,这珠玉之物本就稀少,更何况是在这些污石衬托之下。 况且珠玉之人还出手救了她们,如何不叫人倾其心? “姑娘不必客气,我与夭姑娘相识已久,遇见岂能袖手旁观?”宋听檐说着看了过来。 夭枝还靠在一旁假山上闭目养神,情劫此事是无需她操心的。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话本子上都写腻了的故事,还能有什么变数? 更何况黎槐玉要胆识有胆识,要武功有胆识。 在追求心上人上必然也是大胆,大胆配大胆,很是相配,树很满意。 且命簿上说过,宋听檐与黎槐玉兴趣相投,有许多话可以聊,乃是水到渠成。 黎槐玉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认识,难怪一路而来,你们瞧着似是友人。” 夭枝睁开眼点点头,露出一个笑来,“也是赶巧碰到公子,否则我们就完了……”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话中揶揄,“会吗?” 夭枝一时被话赶话,卡了嗓子眼。 确实也不会,至多就是她费点力气,一个一个打服罢了。 且打的时候还得温柔些,确保其起不来,又没有性命之忧,这是有些难的。她于温柔之事也没有分寸,若是真烦起来,只怕也毫无道德可言。 黎槐玉自来善解人意,看出他们有话要说,便也不多留,“对了,一路漫长着实疲惫,二位慢聊,我先去歇歇脚。” 黎槐玉离开之后,宋听檐看过来,明显是要她坐下的意思。 夭枝走到石桌前坐下,宋听檐看着她,才开口,“夭姑娘如今是我们的先生了。” 夭枝摆手,“虚职罢了,也不知皇帝要我做什么?” 宋听檐闻言垂下眼睫,叹道,“想来是我连累了你。” “殿下不必放在心上,事情都已然过去了,况且,你刚头不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他一笑,似有惋惜,“可惜错过了你第一堂课。” 夭枝几日不见他,她便有些生疏,但客套之言她还是会的,毕竟背了十万条凡人语录呢,“我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戏法儿,只怕殿下听了要笑话。” 宋听檐听她这般客气言辞,微微抬眼看向她,“怎会来此?” 夭枝早便想好了借口,就等着他问,“往日我们门中也有参与治水赈灾,如今这般灾祸,掌门特传信,让我跟着殿下来此,若是有能帮上的就帮一些。” 宋听檐面色温和,“劳烦掌门记挂。” 他心中疑惑解了,她倒是有些疑惑,“殿下比我早出发好几日,却为何与我同时到达?” 宋听檐端起茶盏浅尝,“我私下去了禹州河堤处查看,耽误了几日。” 夭枝没想到他久居深宫,一朝遇到这般大的差事,竟没有半点慌乱,若是旁人只怕是一丝头绪都没有,又何曾会想到先去看河堤。 “殿下可查到了什么?” “大堤屡次修建,朝廷拨银无数,却不想有人暗自偷工减料,用秸秆烂泥之物修建堤坝。” 夭枝闻言微微睁大眼,想过离谱的,却没有想过这般离谱,这等关乎性命之事竟然敢这般偷工减料。 宋听檐却是言辞平静,似乎并没有觉得此事有什么值得气恼的。 毕竟此事但凡是人知晓,只怕都得气厥过去。 而宋听檐就像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没有多余的情绪,就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书中的寥寥几字罢了,比她这个局外的看客还要看客。 夭枝看着他放在石桌上的佛珠,虽有莫名违和之感,但想到听心镯屡次试探,他皆是表里如一,便也没有再多想,更何况他这佛珠不离身,必然是常年诵经礼佛,想来必定虔诚,否则怎敢日日面对神明? 夭枝只觉禹州事宜分外棘手,“不知殿下要如何应对,我来时已听闻有几处地方出现易子而食的场面,再任其发展下去,必要生大乱。” 宋听檐神色平静,将手中的茶盏重新盖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今自然是何处拿了,何处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这话容易,但做到却难,这已经吃进去的银子,如何能再重新拿出来,那些官员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拿出来? 只怕都得伤筋动骨,脱上一层皮才能勉强拿出一二来。 夭枝不知他有什么方法,只觉后头是一派硬仗。 他如今为了召回难民,身边只留一个侍卫跟随,赈灾这么个大难题,他竟然敢单枪匹马而来。 “常坻没有来吗?殿下身旁只留了一个人,难道不怕有危险?” “他另有要事要办,赈灾之事我自己便够了。” “殿下真是胆大,当初也不过几个人就敢闯那乌古族,如今来到这灾祸之地,竟依旧如此,先头那么多难民,倘若他们不愿意,也不听从,殿下又当如何?” “他们不可能不愿。”宋听檐伸手将一旁茶壶端起,修长的食指按在茶盖上,将泡茶的第一壶水倒掉,重新加水,才往她茶盏里倒,“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知道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就能驱使他们做任何事。 倘若今日没有灾祸,那么弄清他们每个人真正想要的东西确要时间,可如今天灾人祸,性命堪忧,他们所求之物无非就是衣食二字,只要给他们想要的,就能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听话。” “可殿下应允了他们大量的粮食,这又去何处取,若是你满足不了他们,岂不会闹出更大的事?” “我答应了,便要我给吗?”宋听檐看过来,直白开口。 夭枝闻言微微一顿,有些没想到他会这般抵赖了。 宋听檐手扶过杯盏,指腹在杯底微微抚过,“这些人以为将难民赶去别处,让所有人一起处理这个难题便万事大吉了,可天下岂有这般拿了钱财还清闲的道理?” 夭枝正想问,外头便有人匆忙往这处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然到了。 “贤王殿下恕罪,臣等接驾来迟。”不远处几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疾步行到这处,在宋听檐面前一一跪下。 他们的官袍或多或少都沾上了泥土,鞋上更满是泥泞,看起来为了赈灾颇为劳心劳力。 带头的中年男子满目精明,诚惶诚恐请罪,“还请殿下恕罪,臣等也是才听到消息,才从河堤处匆忙奔来,迟了迎接殿下之礼,万死难言其咎。” 宋听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笑而起身将带头的人扶起,“各位大人为了赈灾治水万般辛苦,诸多功劳,怎需请罪? 本王一路而来所见皆是安好,一没有百姓流离失所,难民成堆;二没有尸横遍野,匪乱四起。你们做得极好,各位大人劳苦功高,待本王回到朝廷,必然将此事报于父皇,也免得辱没诸多人才。” 前面的大人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喜怒不形于色,只诚惶诚恐开口,“臣等惶恐,这都是下官们分内之事,殿下谬赞。” 宋听檐依旧和颜悦色,侃侃而谈,“怎会是谬赞,本王这一路所见可皆是安泰。 父皇本意,是让我看看有无渎职之人,好一并严加责罚,毕竟灾祸当前,总会有人浑水摸鱼,却不想各位大人能在水患之下将种种事宜治理得井井有条,着实不易,让本王颇感欣慰。” 诸位大人闻言纷纷要笑不敢笑,紧张担忧之余又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夭枝见宋听檐只字不提一路上所见难民诸多,瞬间明白他的用意,他必然猜到若是走官路,那些官员肯定会把这条路安排得明明白白,届时他必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是故意走小路,就算没有遇到她们二人,他也会将大量难民引回来,为的就是让官员自己想办法安置这些难民。 禹州本是富硕之地,再加之朝廷拨款赈灾,应当是绰绰有余,却不想越来越乱。 升官或许这些吃得盆满钵满的老油子不感兴趣,但降罪砍脑袋,可没几个人会不怕。 宋听檐佯装不知,还对他们多加赞赏,又言明自己是为监督巡视而来,这些官员自然会怕难民闹事,被宋听檐知晓,必然会想方设法好生处理安置,这银钱自然也得重新掏出来。 河堤失守归根结底是偷工减料,这银钱从哪里没的,就要从哪里变出来。 这些官员没了银钱自然会往下剥削,往日官商勾结,为祸乡间、占尽便宜的富贾豪绅自然也逃不了拿钱出来赈灾,以恶制恶比正儿八经强行让这些人出钱救治灾民容易不知多少倍。 宋听檐知晓所有,却佯装不知,拿捏的就是这些人心,他这一遭派去这么多侍卫隐姓埋名而去,只怕是连着几个方向散去的难民都召回来了,这一会必然要将这些油条子扒得个底朝天。 让夭枝不得不深思,他这一来就牢牢按住了两个最大的根本问题,一个是贪污粮款,一个难民去留。 贪污之事乃是其祸根,让他们狗咬狗最是方便;而难民若流离失所,无法谋存生计就只能偷杀抢掠,或与山寇流匪为伍,届时必然会祸乱四起,天灾人祸并起,那可是朝廷担责,劳民伤财何其之重。 他一来将这后祸压制干净,便可以腾出空来专心治水,毕竟水灾之后,如若处理不当那便是瘟疫横行,尸横遍野,照样得大乱。 夭枝这般想来,心中暗暗一惊,若是旁人来,只怕头一遭与这些官员周旋就是头痛至极,寸步难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说不准还得被这些人精玩弄得团团转。 宋听檐处理起来竟这般周全容易,方方面面皆想得明白,这一招借力打力,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可谓是将人心算得明明白白,难民、官员,甚至是他们后头的每一步,都替他们安排明白了。 朝廷若是派别人来,自然是循规蹈矩,但对于这般复杂的情况绝对无用,亦万不可能用这般险招,他胆子是真大。 皇帝也是真狠心,派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来处理这样的事,摆明了是绝宋听檐后路。 这里的事,皇帝又怎么不知难办,宋听檐若是办事不力,他后头必然会派其他经验老道的大臣来,只是这个皇子无能已显,以后绝对与皇位无缘。 可宋听檐显然并不无能,相反,这一遭不出意外,他必能在朝堂上获得朝臣赞许,而百姓也必然会记住他这个贤王。 夭枝看着官员们离开,没有再发一言,她也不敢说话,这般善用人心之能,不是天生做皇帝的料吗?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他绝对做不成皇帝…… 夭枝若有所思,看向他,“殿下,我有些累了,茶我便不喝了,殿下早些休息,治水可是件辛苦事。” 宋听檐闻言平和回道,“夭先生关切,你也好好歇息。” 夭枝总觉得他叫自己先生,颇有那么几分揶揄之意,可见他这般温润平和,又不像。 她不是吃亏的性子,便忍不住一步三回头,颇有些“恋战”。 她硬生生压住,见他这般嘴毒忍不住威胁之,“你夜里可小心些罢。” 她往日做摆设习惯昼伏夜出,约架自也是夜里,夜黑风高的,逮她也难。 宋听檐见她这般离开微有疑惑,片刻后,他似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衣领,果然一路而来,衣领口微敞。 他微微一顿,伸手拢好衣衫,略一沉思她方才的话,陷入了一片沉默。 第31章 夭先生,往后可要为人师表。 夭枝这两日皆是一觉到天明,着实生累,若不是凡间不可滥用仙法,她也不必如此辛苦。 她起身去了堂中,打眼便看到宋听檐,他正一边用膳,一边看呈上来的灾情情况。 他一来便颇为忙碌,还着人统计了难民人数,搞得那些官员不敢再搞任何驱赶难民的小动作。 夭枝慢悠悠走近,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才看向宋听檐,“殿下好生早。”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来,笑言,“夭先生倒是睡得好。” 夭枝倒也习惯他叫先生了,罢了,还能把他嘴撕了不成? 夭枝玩着衣带,在位置上坐下,会有些无聊,“此地又无处游玩,自然只能多睡觉。” 宋听檐闻言垂下眼,一边看手中册子,一边轻浅道,“倒是心大。” 夭枝动作一顿,看向他的嘴,还不如撕了算了。 她暗戳戳想,端起一旁侍卫送来的清粥喝了一口,正开心。 宋听檐已然用完膳起身,显然还有事忙。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俯身而来,道了句,“夭先生,往后为人师表,可莫要胡乱占嘴上便宜。” 夭枝一顿没听明白,她记得她和他最后一句,便是让他夜里等着瞧,那时确实是口嗨了下,是以她转头便忘了。 她哪是那样的人? 如今灾情紧急,她自然是不能夜里摸去,此事等回京都再说罢。 她还是有些分寸的。 慢着,她放下手中的粥,看向宋听檐往院子外走去的背影。 莫不是因她这句话,他夜里才没能睡好? - 东宫烛火摇晃,殿中静寂。 “他没有处置那些官员?”太子冷然开口。 “是。”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立在殿中,恭敬低头回道,“贤王殿下不但没有处置官员,还对那些官员赞赏有加,但他派人把各处被赶出来的灾民通通遣到禹州附近,那处官员已然忙得脚底生烟。” 宋衷君听完静默许久,他不是愚人,相反他自幼聪明,从来都是举一反三,如今一听自然很清楚宋听檐此举为何。 这群官员久在富庶之地,差事却办成这般,自然是烂了一窝,倘若直接将他们所做之事一一说出来,不但起不了震慑,还会影响到禹州的百姓。 若是明明白白叫他们救治灾民,只会三请四推,叫苦连连称他们没有银钱,诸多推辞。 如今视而不见,以祸诱之,将事情全都交给这些熟悉此地、知晓情况的官员自行处理,比之自己亲为要快上许多,所谓为君之道便是要让臣子们这脑袋将掉不掉,又有赏赐升官在后,事情才会办得漂亮。 而如今这为君之道,可不只是他一个人会,他这皇弟也用得炉火纯青。 … 几日来,宋听檐都在河堤巡视,他前脚刚走,太子后脚就到了。 宋衷君来此并没有太过声张,这禹州水患皇帝很是关注,他自然不可能把这个立大功的机会给宋听檐。 不过宋衷君既然来了,她倒是可以松一口气。 毕竟这和命簿里说得相差无二,太子既然已经到了,那老者也必然会出现。 宋听檐不在,便由她和剩下的官员迎接宋衷君。 她原本以为宋衷君会因为一路所见大怒斥责官员,将宋听檐的计划功亏一篑,或者他即便是知道这样做更为容易,也不愿失了面子按照宋听檐的做法,反而反其道行。 却没想到他不但没有说出,反而顺着施压开口,“皇弟夸奖你们处事极为周到,父皇这一次最为担心的便是受灾百姓能否得到妥善安置,如今所见,确实如簿辞所说,你们做得极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这一句又加大了官员们办事的压力,这兄弟二人一来一回,这难民安置,这些人绝对不敢办不好。 夭枝有些意外,这宋衷君倒是个做太子的好苗子,他作为太子并没有因为自己万人之上的位置而刚愎自用,确实有做皇帝的潜质,亦有能耐,不为情绪所导,明白什么是最优选择。 宋衷君坐了片刻,看了过来,“夭先生如今不是应当在无相门?” 夭枝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毕竟也不过是在书院有过一面之缘。 她早便想好,笑回道,“太子殿下,我来此乃是事发突然,那日听闻我门中师弟师妹在禹州游历,却没了消息,我便匆忙寻来,缘由我已在折子上一一写明,递去京都,上报陛下。” 宋衷君不置可否,只忽然道了一句,“做事倒是有头有尾,否则这千里迢迢而来,倒叫我以为你与簿辞有生死之交的情谊,便是这般凶险的灾祸也特地前来相帮相助。” 夭枝下意识抬眼,见宋衷君面色虽有虚弱,却端正坐着,可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暗指宋听檐有结党营私之嫌。 虽她先生一职为虚,但到底也是官职,她背后可是无相门,掌门再怎么颠三倒四,但壮阳药卖得极好,门中弟子算命又卦卦皆准,在凡间也是传出了几分名头的。 毕竟能在这些事上有成就的门派可不多。 倘若宋衷君真的有心,使些法子将这事做实了,以皇帝的疑心程度,宋听檐必然活不到命簿尾声。 她心中一紧,瞬间想到谨言慎行的道理,这些天家子弟,当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后头的两日,夭枝便呆在官员府里,哪处都没有去,一是为了避免宋衷君多心,二是因为她这两日也没有必要看顾宋听檐的安全。 因为之后的暴雨才是这次水患的关键,而宋衷君一来便全全接管事宜,安排宋听檐去做些事务清闲的,重要的事情绝不会交给他,是以他不可能会有危险。 这两日来,她一直在等那位老者,却始终没有等到。 命簿所言,今日寅时会有一场暴雨,引得北岸决堤,那时才是这次灾祸的硬茬。 而老者随着宋听檐回朝早已封官,此行恰恰随行宋衷君来禹州治水,他是这次水患的关键。 老者生于水乡沿岸,雨季极多,他自有治水经验,已到了看一眼便能轻而易举判断出决堤之处,可在出现决口之前,撤离了所有的百姓。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太子险些被废,老者站队太子一党,太子在老者的安排下治水有功,龙心甚悦,宋衷君彻底坐稳太子之位。 可是时间越来越近,这位老者连影子都没有。他若是不出现,这大雨之后水面决堤,出现的大面积死伤,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责任她也担不起。 夭枝思来想去起身出府,去寻太子。 “夭枝姑娘。”才出府门,便听身后有人唤她。 夭枝回头,黎槐玉刚练完剑,见她出去,连忙往她这处走近,颇为担心,“你这是要去何处?外头水患,可乱着呢。” “我有要事,要去堤坝处一趟。”夭枝一边说,一边步下台阶,颇为匆忙。 黎槐玉自然不明白她有什么事,她到如今才明白赈灾一事,并不是发几个馒头、发些干粮就能解决,这里头盘根错节,她一个江湖人没有半点办法。 可见她执意要去,她便也开口,“不如与你一道去罢,若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倒也是可以,她去的话,也能见到宋听檐,宋听檐如今这般忙碌,与黎槐玉不过点头之交,根本不熟,得让他们二人多接触,利于命簿发展。 夭枝应声,带着黎槐玉一道去了堤坝处,宋衷君与所行官员正在棚里商讨治水事宜。 夭枝进了临时搭的棚之后,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宋听檐的踪影,随手抓了人问,“贤王殿下呢?” “太子殿下让殿下去了北岸巡查。” 那处暴雨不及,是安全的地方,这般倒也不用担心他了。 她看向身后的黎槐玉,“你等一等,过会儿我们便去北岸那处走走。” 黎槐玉闻言面色微红,她来此确实也有见见宋公子的心思,不想这般容易便被夭枝姑娘看出来,多少有些女儿家的娇羞,不过她乃江湖儿女,亦不怕心思表露,她虽面热但也坦然笑应,“多谢夭枝姑娘。” 夭枝进棚没有阻碍,毕竟这治水之事没什么不能听的。 宋衷君和余下官员在禹州地势图前商量着如何治水。 这处河道极宽,蜿蜒而去,过了四五州,想要治水绝对不是容易之事。 宋衷君在偌大的地图上标出了三个位置,分为上中下三游。 其余官员久居此处,自然对此处地形熟悉,也将沿途的堤坝还有周围所有的事物人员良田一一说明。 这些官员虽贪财滥权,但能在富庶之地长久为官,绝对不是酒囊饭袋之辈,先前跟着宋听檐做事,便被其带得颇有章法,如今出口倒是皆言要害。 “太子殿下,这水患成灾,极有可能引起山洪,我们若不一一提防,只怕往后会有无穷无尽的祸端。” “说的是如此,只是这水无形却势大要如何提防,我们禹州以水为生,依水而建,总不能处处修建堤坝。” 众人皆是沉默,根本毫无头绪。 宋衷君再是聪明,可对于治水此事并没有经验,两日了,到如今也没想出对策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夭枝安静听着,不着痕迹在棚中搜寻了一遍,只有宋衷君和侍从,还有数个中年官员,并无老者踪迹。 与宋衷君一同前来的朝廷官员突然掀开帘子闯进来,急声禀道,“太子殿下,钦天监已经测出明日午时会有一场暴雨,这暴雨极大,要是下来,水位必然上涨,此事不能再等了,今日必须要撤离沿岸百姓!” 夭枝闻言愣了神,她黛眉微蹙,一言未发。 消息如此突然,众人闻言瞬间慌了神,“这这这……” “不是说这一个月都不会再有暴雨吗?” “这可如何是好,长河宽广,哪一处没有百姓,这么多人,短时间如何来得及撤离?” 一时间气氛凝重,皆是慌乱之中窃窃私语。 宋衷君拿着纸地图的指棍敲了桌案两下。 太子不言,威仪慑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棚子里鸦雀无声。 宋衷君这才开口问,“钦天监可算出了落雨的大概位置?” 朝廷的官员闻言似乎也不能太确定钦天监算的是否准确,毕竟能算到落雨的大概时候已然不容易,更何况是具体位置,“说是偏南方位。” 禹州何其地大,偏南方位有五座水库,便是全都泄洪放水,那岸边的百姓也是数不胜数,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撤离。 这已然没有办法,只能赌。 宋衷君盯着地图,思索良久,终究是伸出木棍指向河流上游,“既然偏南方位要落雨,那么这一处必然是先排水泄洪,且必须要加固堤坝。今日先遣散上游的百姓,全部迁往西岸。” 夭枝听到此言,心中一提。 宋衷君没有治水的经验,凭借的是往日史书上的治水知识。 可是连病症尚且都无法如同书中所写的一模一样,更何况是这无法控制的流水流沙,地质雨量,稍微有一个变故,便会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 更何况那场暴雨根本不在明日,而是在今日! 且位置在西岸口! 真若是任由他们将百姓迁到那一处,届时下暴雨会天下大乱的,那可真真正正是大祸临头。 夭枝不过思索之间,便有人按太子吩咐前去办事。 夭枝听着都着急,照凡间的说法,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头上这颗脑袋摘十次都不够这渎职之罪。 夭枝当即上前拦住官员,“等等。” 匆忙而走的官员被她拉住,一时意外,众人皆是惊讶不解,黎槐玉也没想到她竟这般大胆,这太子殿下在前,她竟胆大至此,敢上前阻碍。 宋衷君如今已是焦头烂额,见她这般难免语气不好,“先生若无事便该回府呆着,而不是在这妨碍公务。” 夭枝正色看向宋衷君,“太子殿下可否听我一言? 我近日观测天象,近日确实有暴雨,但乃是在今日寅时,且就在西岸口。 此雨乃倾盆而下,水量上涨极快,半个时辰就能下到一座湖的水量,届时必然造成洪涝,最先撤离的应当是西岸下游的百姓,而非南岸。” 宋衷君素来不喜女子言政,更何况在他眼里女子皆在内宅,又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自幼以来的偏见让他瞬间不耐烦,本也只是因为父皇才容她来去自由,如今这些小门小道又曾在这天灾面前说话? 难道一个人的预测还能比钦天监的预测更为准确? 在场官员当即呵斥,“简直荒谬,南岸阴云密布,西岸晴空万里,便是睁眼看也知晓西岸绝对不可能下雨,你一个女儿家竟还敢在此信口雌黄?” 宋衷君本就因如此严峻形势而头疼,没有耐心与她废话,“将她拖出去。” 夭枝不理其他人的质疑,见他下令,当即避开侍从,疾步走到地图前看向他,“殿下若选择听我的,便能救百姓性命!若不听我的,等到寅时下起暴雨,深夜视物视路皆是困难,想要遣散百姓更是难上加难,到时横尸遍野,难民成群,瘟疫横行,你的头会更疼!” 黎槐玉一时也被夭枝的话惊到,她本以为夭枝只是来观摩一二,却不想她语出惊人。 宋衷君见她这般无礼,当即皱眉,如此天灾面前,这样的话确实不中听,他一时盛怒而起,猛拍桌子,“你们都是废物,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人拖下去!” 众人闻言皆吓得不轻,侍从当即上前就要拿下夭枝。 夭枝也急了,时间本就不多,所有人都听太子的,若是太子不信她,执意如此造成人间大祸便真的完了! 届时所有人的命簿瞬间消散,不止牵扯到了黄泉地府,这些人里又是谁的父,谁的妻,谁的子? 此乃秩序,稍有一节断了,联系便也断了,人间命格那便如同大厦倾塌,凡间必然大乱。 她顾不得许多,一个翻身而起越过桌案,避开来抓她的人,到了宋衷君面前,“太子殿下,我所言绝无一句假话,若能采纳我的意见,可免死伤无数,可免后祸无穷,这可都是一条条人命!” 宋衷君居高临下看着她,多一个字都不屑给,只扬声道,“来人,给孤拖下去杖责二十!” 太子久居高位,积威已久,这一声怒喝吓得周围人肝胆俱碎,静若蝉鸣。 夭枝当真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拽,抓过身旁前来侍卫的刀一把抽出,避开围上来的人,“谁敢上前来?!” 众人皆是惊呼出声,惊惧非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黎槐玉亦是吓得美目微睁,拿着手中的剑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快快快!护驾!” 夭枝拽着宋衷君看向周围,言辞威胁,“谁再敢靠近半步,我可未必拿得稳手中的刀!” 宋衷君却是面色不改,虽有隐怒,却不浮现,“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拿刀对着孤?” 周围官员纷纷想要上来护驾,却碍于夭枝威胁纷纷止步,一时皆怒斥,“你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不快快放开太子殿下!” “大胆罪臣,你一个女子为官已是蒙了圣恩,如今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夭枝充耳不闻这些训斥,只看向宋衷君,“殿下,我如今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与你做皇权争斗,我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太子之位又坐得稳或不稳,我如今说的是人命关天! 这治水不及,后祸而起,浮尸数万这责任你担得起吗,禹州地大何其重要,此处若是大乱,必然牵动其他几州,届时瘟疫横行,民不聊生,内祸战乱而起,你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钦天监只能说出大致的时辰,虚无缥缈的位置,而我身出无相门,卜卦算命观天象乃是看家本领,区区落雨之时,落雨之地,皆能准确而言,你有何缘由不听! 这场大雨会致西岸决口,西岸城中地形如碗,雨下到天明,河水漫城,若是此时不把百姓撤离,便是神仙都救不了! 我若不是真知晓,怎敢这般斩钉截铁,倘若你疑心有人利用我害你,这么多人证面前,你也能脱了干系!再不济,你当真以为这天下有什么人,会有这样的胆子敢用满州百姓的性命来扳倒你一个小小的凡间太子? 你知不知道这一朝若是做错了,不止你的太子之位保不住,整个天下都要动荡!” 宋衷君被她这一连串的厉问,都忘了她如今拽着自己的衣领。 他自幼便被立为太子,从来擅长隐藏本心,几乎不曾被人看出心中想法,如今却被一个女子将心中所想,看得明明白白,一时紧绷着身子审视于她。 她这般斩钉截铁,言之有物,当真不像假话。 再者,她若不是如此确定,何必这般气急? 可这天下哪有人能预料灾祸发生,这天灾时辰地点又如何能提前推算到? 这根本不可能! 他看着夭枝,神色凝重,似还不信,“……你究竟是何人?” 夭枝看着他,郑重其事道,“我是何人,太子不应当最是知晓吗,太子若是信我这一言,必不会叫你失望。可若是因你一人之见,惹了这无数百姓成了冤魂,你害死的可不只是自己!” 还有她! 她可不想她这第一桩差事,成了她此生最后一桩! 夭枝颇有些咬牙切齿,不想这样一份差事竟会危险到她的命,这简直等同于上一位司命被诛杀的罪过。 一样是要造成黄泉路堵,若是再把黄泉路压塌了,阎王只怕打滚着上九重天告状。 而他们司命殿所有的命簿全部要推翻重新演练,这工作量,她会成为千古罪仙的! 太子见她面色越来越白,似乎越想越后怕,当真不像说假话。 他低头看向地图上夭枝说的西岸,拧眉不语,似有动摇。 - 北岸堤坝上人来人往,宋听檐在这处算是清闲,只需安置别处过来的百姓便好。 常坻背着包袱,风尘仆仆,虽然是千里迢迢赶回来。 他下马到了宋听檐身旁,低声说道,“殿下,属下幸不辱命,已按殿下吩咐将事情安排妥当,嫪贳那厮虽脾气不好,但也一五一十照做着。” 这显然在宋听檐意料之中,他平静开口,“他自然不敢不配合。” 前面人来人往,修建堤坝的人匆忙而过。 常坻看了眼左右,“殿下,属下来时听闻太子那处闹出了事,说是夭姑娘与太子起了争执。” 这倒是宋听檐没想到的,毕竟夭枝这些时日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嗑瓜子,从不管事,他看向常坻,“何事争执?” 常坻将打听来的一一说出,“太子想要将南岸的百姓撤到西岸,可夭姑娘执意要将西岸的百姓迁到南岸,她说西岸寅时必定要下暴雨,河口必然决堤。” 宋听檐闻言微微敛眉,他长身玉立于岸边,抬头看向天际,此处离西岸虽远,可遥远天际,一眼便能望到头,天边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乌云,根本不像要落雨。 这雨会不会下,又会不会下暴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她为何说必定会下暴雨? 第32章 天下竟有这奇事! 宋听檐看着天色未言。 常坻显然不觉得这事是真的,“这晴空万里的,显然不可能下雨,夭枝姑娘太是胆大,还对太子动手,恐怕是难救其性命……” 他话还未完,却听宋听檐开口吩咐道,“让所有人去西岸遣散百姓。” 常坻满面惊愕,若是殿下派人去,这人命关天的事倘若出了差错,担责的可是他们殿下。 如今这般处境其实对他们殿下是最好的,虽然无法有功,但也不用担责,无功亦无过。 若是太子决策失误,造成百姓死伤,反而更有利于殿下。 但殿下若是违反太子的意思行事,那出了事太子必然会将所有罪责推向殿下,置殿下于死地。 如此情形他都知晓,殿下不可能不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常坻有些意外,“殿下,夭姑娘此言未必属实啊,倘若她说错了呢,这般对您来说太不利了。” 宋听檐长睫微垂,依旧平静,开口却是坚决,“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去通知西岸的官员疏散人群。” 常坻闻言自然不敢再逗留,当即转身调动在场所有人去西岸遣散百姓。 等他们匆忙赶到西岸城中,衙役已经在疏散百姓,只是极为混乱。 有人与官兵推搡,不肯离去,“下雨怎么了,我们禹州靠水为生,还怕这区区雨水,你们朝廷当真是没事找事,我们这几日光景不做生计罢了,全由你们来回折腾饿死不成?” “就是,凭何听你们的,这样走了鸡还喂不喂,鸭还养不养,你们只知道赶人,这晴空万里的怎么有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有人根本不信,直接推开官兵,硬气倒地,“下雨就下雨罢,死了我们也认,何须你们官府来多管?!” 有人虽同意离开,却连锅碗瓢盆一应家当,一五一十都要带上,磨磨蹭蹭大半日都不曾离开,叫人着急不已。 一时间争吵不休,乱成一团,这还只是一处情况,更别提别处,这处地大,东西南北全都是人,这般情况根本迁不走人。 禹州下方的小官员会干实事,但如今这般情况也是焦头烂额,见宋听檐过来当即上前,一脸顾虑,“殿下,真的会下暴雨吗?这般大动作,若是弄错了,我们这些小官吏可就……” “不必担心,是我让你们遣退百姓,若有罪责我一律承担。”宋听檐开口安抚,眼前显然这般混乱并没有干扰到他,“如今遣退了多少人?” 季尧安想起方才报来的人数,满面焦急,“此地富庶,百姓太多,堪堪不过劝散了十分之一,这一家一户劝只怕来不及,更有甚者根本不听安排!” 这速度确实不可能,即便是极为配合,时间也只是堪堪够用,更何况很多百姓不配合。 这么多百姓,必然会有固执不离开的,有收拾家当一丝一毫不舍放下的,便是有同意离开,也是慢慢吞吞不着急,有些人不信,索性闭门不出。 宋听檐看着眼前混乱,开口问道,“此地最大的家族在何处,百口上下大户人家又有多少?” 季尧安明显不同此地其他官员,是个办实事的,这些记得清清楚楚,开口便答,“大家族是白氏,在城东路街口,上百口的大户人家有整整一百一十户。” 宋听檐闻言很快开口,“散户从众,你先派人去这一百一十户人家中,命他们尽数遣散,告诉他们此地最大的家族已然迁离,同意的正大光明走,不同意的便以妨碍朝廷官员公务直接绑了走。你着人统一说辞,告知所有百姓,朝廷安排酉时开闸泄洪,如若不走,滞留此地人尽数活淹;再派数人沿最热闹的街口散布几大家族已然逃命离开的消息,人皆从众,走的人多了,就没人敢留。 过后必要派衙役组织多条路线,标明位置疏散,万不可拥挤过甚造成踩踏,期间必然有不舍家当,收拾耽误时辰的,告知财物牛羊损失官府会贴补,还有不听劝告之人,便强硬押走,万不可因心软耽误了其他人离开的时辰。”他交代清楚,看向季尧安,“可记下了,时间越紧,越不能乱。” 季尧安听到他短短时间便这般棘手的事情安排清晰明了,该注意的不该注意的,甚至未发生的结果,都给了预防之法,一时间茅塞顿开,方才还万般头绪理不清,转眼之间便分外清晰于眼前。 他愣神片刻,连连点头,“下官明白,下官立刻就去办。”季尧安说着想到一事,着实又急又气,“只是……只是那白氏一族是打定主意不走,那大族家长往年极受尊崇,跟随他的人极多,可却极为顽固不化,脾气又臭又硬,跟石头似的,非要守着族中祠堂生死不离,年近八十,扬言要和历代祖先同生死,倘若不是他这般固执,也不至于如此多的人不配合!” 他想着急得跳脚,又满脸思虑开口,“殿下,这白氏一族在这处颇为受人尊敬,若是不走,其他大户人家必然也不肯走。” 宋听檐不急不躁,自是八风不动,闻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和煦开口,“不必担心,白氏族长引我亲自言说。” 季尧安闻言如释重负,当即按照他的吩咐去各处安排人员,又唤另一位大人带宋听檐到城东白家处。 可到了这处,白家大门紧闭,门口连站着的下人都没有,显然是不肯理会。 带路的大人见状双手一拍大腿,大为恼火,“殿下您看,这顽固不化的老古板,竟是半点不听,还大门紧闭躲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这躲着不见的人不可能找到。 即便有法子强行进去了,这富硕之地的大家族,府中极大,一间间找人,也要找上两三日,更何况诚心想要避而不见,根本不可能找到。 时间有限,容不得白家如此。 宋听檐看着大门紧闭,开口问道,“白家祠堂在何处?” 那大人当即伸手指向另一边,“白家祠堂极大,就在这处后方,片刻功夫便能到。” 宋听檐闻言看向他,平和笑而开口,“劳烦大人与我做一出戏。” … 日头极盛,万里无云,阳光直射而下,照出地面都有几分干枯之像。 大白日里,祠堂也是烛火通明,极为安静庄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老远就听见喧闹声由远及近,一群人往这边赶来。 长衫老者拄着拐杖,由身边的人扶着,急匆匆往这边走,声如洪钟怒而大骂,“何人胆敢烧我白家祠堂,如此蛮横无理之举,就不怕遭累世报应吗!” 宋听檐负手站在祠堂的牌位前,显然将上头都白家祖宗一一都看了遍,听闻声响,转身看去。 老者拄着拐杖,几步上了台阶,食指杵着他叫骂,所有人气势汹汹,余下家丁皆是手拿棍棒。 宋听檐八风不动,上前作礼,“白老太爷安好。” 白老太爷走进堂中,见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安好无恙,如何不知道这是一出戏,当即用力一拄拐杖,怒斥道,“你是何人,竟然戏弄我这半截身子入了棺材的人!” 季尧安那处安排好事宜匆匆赶来,听到这声当即疾步上了台阶,生怕老太爷怠慢殿下,正面色焦急开口向老太爷介绍,却被宋听檐伸手阻止。 宋听檐冲着老太爷伸手作揖,“老先生有礼,我乃宋家子弟,排行第二,字簿辞。” 这江山姓宋,如此说来,谁还不知晓,更何况是富庶之地的名门望族。 白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拄着拐杖,显然是谁的话他都不会听,风骨依旧,“二殿下来此,我等有失远迎,只是若劝说我等抛下列祖列宗,离开此地逃命是万万不可能的。” 扶着老太爷的中年男子显然便是其长子,“皇权再高,也不能叫我们抛弃了自己的祖宗离开,更何况这晴空万里,日头正好,怎么可能会有暴雨?” 身后人纷纷附和,“就是这个理,这不是平白折腾我们吗,不过一句话,便叫我们举族来回迁移,这是什么道理?” 老太爷拄着拐杖闭目老神在在,由着后面的人说完才睁开眼,“二殿下也看见了,我们是不会离开的,烦请您和季大人不必再劝,我们已经做了决定,是生是死,都不需要朝廷操心。” 季尧安听到这话,急得怒声大骂,“你这顽固不化的老头,殿下亲自来劝你们,怎还不识好歹,难道非要等到死字临头不成?” 这一番话说来,两者便就要对吵起来。 宋听檐看向白老太爷,“老先生想留在此处守着列祖列宗,是为大孝,其下子孙皆不留私心,亦是孝义当头,我朝推行百善孝为先,白老太爷家风极正,便是皇祖母见了也会赞赏有加。” 这一番话说的白家人安静下来,颇为受用,面上也有了些许和气。 “只是……”宋听檐说到此处,却又转了话风,“老先生不走,白家上下整个家族也不会走,与白家交好,乃至于以白家为先的几大家族都不会走。此地大家族不走,那么百姓自然也不会走,届时大雨倾盆,岸口决堤,死伤又该算在谁头上? 洪水之后,浮尸百万,瘟疫横行,祸乱四起,盗贼成群,山匪占山为王,百姓民不聊生,又该算在谁头上? 老先生家中先辈早年跟着我曾祖父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年老时回归故里,颐养天年,是在马背上挣出了无数百姓的命,如今却要视百姓安危不顾吗?” 白老太爷一听这声,气极,“你……!” 宋听檐并未理睬,继续言明,“族中子孙敬先生为天,家中奴仆听先生吩咐,老先生却只守自己百年,不顾子孙后辈的性命,死守愚孝,视为不仁。 漠视朝廷官员安排,不尊不信闭门不见,视为不忠。 如今老先生还要将这么多百姓乃至子孙后代的性命抛之脑后,断了根本,岂不是将往日长者拿命挣下的恩债变成仇债。此举又如何不视为不忠不孝不义? 失忠失孝,失仁失义,老先生伏筑于此,岂非辜负了往日先辈造福故里的决心?” 老太爷被这一番说辞,气得发上指冠,“你……你竟然这般……!”他一时间找不出错处反驳,也不敢对天家子弟如何,他用力一拄手中的拐杖,指向祠堂外头的日头,怒斥之,“你看看这日头当空,是怎生看出了要下暴雨,你们朝廷拿权欺人,无端端折腾我们这些老人家做甚! 你一句要下雨,便让我们弃了所有举族搬迁,若是没有下雨呢,这责任何人来当?!” 老太爷终究是见惯了这些场面,气势汹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全是责问,这般情形,与他对立,寻常人早早被他带偏了思路,若是认认真真一番解释反倒成了自己无理取闹。 宋听檐上前一步,声亦音提起,“老先生只道不可能下雨,但若是下了暴雨呢,这么多百姓又有谁去救?! 雨不下来,空走一遭又如何?如今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们也赌不得,此乃人命关天!倘若这暴雨真的夜半下来,决堤之时,那些百姓如何办,老先生一族之长,自有人拼死相救,那些奔走在外的贩夫走卒又有何人来救!那些年老妇孺又有何人来救! 还是说他们的性命不过草芥,比起让你老先生举家迁走一番的辛苦来说不值一提?!” 白老太爷拄着拐杖下意识退了一步,被反问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其后子孙亦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宋听檐看着老太爷,一字一句开口,“老先生,我想您也并非不顾及百姓性命之人,而是怕这一遭带头离开,倘若无雨空跑一趟,会面子里子皆失,引得其他家族嘲笑白家毫无己见,随人摆弄,以后在众家族中说话的重量也不复往日。可你们白家名门望族,一族之长,百家之首,往日有多大的权力,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老先生有责,我亦有责,难道此举失利,对我就没有影响了? 我非皇兄,也不过是一闲散皇子,此举失利,我永失圣心,必惹朝臣嘲笑,可即便如此又如何比得上这么多百姓性命重要? 退一万步讲,若有万一,老先生难道就忍心白家子子孙孙因为先生的一念之差断送了性命吗?” 老太爷闻言似有动容,沉默下来,眉头紧锁。 身后的儿子们扶住老太爷,闻言皆安静下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妻儿考虑,他们全族总不可能真的在这处等死。 这暴雨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抱侥幸心理。 其中一个中年人忍不住开口,“爹,我们还得为家中孩子们考虑,襦儿登科及第,他还年轻啊……” 扶着老太爷的长子年长许多,听闻此言呵斥道,“住口,你怎帮旁人说话?” 次子双手张开,瞬间激动,“可倘若是真的呢,这可是性命攸关,若是真的下了暴雨,这么多人夜半如何行路,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死在这处吗?这来回迁移一趟也不至于如何,总比万一丢了性命的好?!” 他说着,当即冲白老太爷跪下,“爹,孩儿不怕死,怕的是咱们这些后生,他们才多大年纪,若真如殿下所说,我们白家人多,必难逃灭顶之灾!” 一时间祠堂变得乱糟糟,什么声音都有,妇孺低声抽噎,争执声迭起。 一妇孺着实害怕,开口呼喊,“求老太爷替我们子孙后辈着想啊!” 祠堂一时间分成两派闹哄哄,有些跪倒在老太爷面前,有些人斥责跪倒者贪生怕死,各说各的。 老太爷沉默许久,拐杖用力连拄数下,怒道,“通通给我起来!” 满堂瞬间鸦雀无声,跪着的当即都站了起来。 老太爷看着宋听檐,久久不语。 宋听檐开口依旧平静,话间温和直白,“此间所有皆为晚生承担,若老先生有顾虑,可全全推责于我身,若有人问起,便说天家子弟以权相压,逼白家离开此处。” 老太爷闻言脸上瞬间动容,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 这言辞直白坦诚,乃是真心换真心,如何不叫人动容? 身旁长子正要开口,老太爷却抬手阻止,语气也软了下来,向来苛刻的眼里平添欣赏,“你这般年纪少却看得如此明白,真是极好。 ……这宋家江山能人辈出,老朽确实短视了,殿下能有此德此行,这雨下或不下,殿下这般年轻人都不怕,老朽半截入土又岂能怕之,此行自无需推责于殿下,我等家中老小愿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这一番话显然是松了口,同意举家而走。 季尧安长松了一口气,额间直冒虚汗,这块顽石总算是说动了。 若不是有殿下在,只怕这城中人是迁不走半点了。 宋听檐有礼有节笑回,“老先生宽善,晚生替城中百姓谢过老先生。”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声匆匆忙忙而来,“殿下!” 众人回头,常坻从外头跑来,语气又惊又骇,“殿下,真的下雨了!” 他说话间,堂中人皆才感觉到周遭空气颇为湿润。 宋听檐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疾步走到祠堂外,伸手而出,果然感觉到了细细雨丝。 烈阳当头竟飘起了丝丝密密的雨丝,不消多时便将青石板地,屋檐青瓦晕染尽湿。 这一遭雨落下,惹得祠堂里的众人皆是惊慌不已。 这烈阳当头,其人都能算到下雨,又怎么可能还会有错?这分明已然是性命攸关之时! 常坻疾步走近,满眼惊惧,“殿下,我来时,河岸边已然落起雨滴,夭姑娘恐怕真能算到未来,这是拿准了真会下雨啊!” 宋听檐看着掌心微微湿润,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眼睫微垂,轻声喃道,“天下竟有这奇事……” 不过片刻,他收回被浸湿的手,转头看向白家人,依旧平静有礼,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些,莫名觉察紧迫,“请诸位速速起行。” 第33章 让你亲回来。(二更合一)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本来照宋衷君吩咐离去的官员,匆忙跑回来,进了棚里惊声叫嚷,神情急切,“太子殿下,有人来报,西岸城中已然飘起雨丝,本是艳阳高照,眨眼间天却突然暗下,当真是要下雨了!” 这话音刚落,棚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那处的乌云密布已然到了他们这里。 所有人都看向夭枝,如同看妖怪一般,不敢置信她所言这般准。 夭枝闻言心中一凛,瞬间凝重,“不对,不可能现下天就暗下来,按理说没这么快,如今应当还是晴空万里,除非……”她说到这里,心忽然高高提起,“暴雨提前了!” 她当即上前几步掀开棚子帘,抬头看向天边,观测天象,片刻之后,她面色苍白如纸,“提前到申时一刻了……” 众人听到此言皆是面色惨白,这差事若是砸了,他们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 “这下完了,这可怎么来得及!” “夭大人这可怎么办,这堪堪就要到末时了,我们哪还有时间撤离城中百姓?” 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住口!”宋衷君被吵得头疼,怒喝出声,手上的指棍敲在桌上都折成了两段。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4章 棚内骤然一顿,鸦默雀静。 宋衷君如今是彻底信了,他看向夭枝,不曾想竟是真的,如今听她这般说亦是心急如焚,他们如今在东岸上游,离西岸极远,鞭长莫及,赶过去必然为时已晚。 宋衷君略一思索越发心惊,他看向回来的官员,凝重道,“西岸城中有多少衙役,人手可够,可有能行事的官员在?” 短时间遣散大量百姓可不是容易的事,人多事杂,还不一定有人听从,稍微有一处错乱便会大乱,若没有靠谱且极有能力的官员在那力挽狂澜,恐怕此劫难逃。 这些官员虽从上到下烂得彻底,但处事极为精明圆滑,不可能蠢笨,对这些也了如指掌。 官员闻言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城中百姓数十万,便是派上那处所有府衙人手也必然不够用,那处城中有留守两个官员,一年轻后生和一年纪稍大的,二人是干实事的,可这般场面从未遇过,恐怕……恐怕处理不了……” 此言一出太子唇色尽失,往后一退,险些没站稳。 如今这个时候,便是将最近的北岸和南岸的人全派过去也要时间,根本回天无力。 夭枝短短时间已在脑中想了无数个对策,皆被一一推翻。 她若行法术将无根之水倒回,那一样是逆天之举,犯了天道,她得死。 若以公差之名要龙王来此治水,那数万百姓皆是有眼的,看见龙在天上飞,还不得登时吓晕过去。 若是让百姓知道这世间有神仙,人间有龙王,她一样得死。 若顺应此重大失误出现,更不用说死字当头。 仙官在凡间束缚太多,这左右来去都是死局,根本无解。 夭枝头痛欲裂,只觉自己命快送了。 她是何其惜命的摆设啊,往日掌门忘了给她浇水,她干枯在际,也就凭一点雨水硬生生挺了好几年,凭其顽强之态,硬是为了活得长久点而修成了仙。 如今竟然办个差事就要夭折了,那不是和她开玩笑吗? 所有人见夭枝这般眼神发直,都是人精,瞬间清楚必然是回天无力,一时都快要哭出来。 宋衷君已然坐不住,他当即便要冲出去,前往西岸,无论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全部与我一道赶去!” 他扬声吩咐,快步出去,官员也连忙跟上,到了棚门口,有人掀了帘子冲进来,险些与他们撞了正着。 来人神情急切,显然是匆忙赶来,浑身汗湿,“太子殿下,二殿下急请殿下速速备好干粮净水,药物火折子,被褥衣物,加派人手送往西岸戊牢山。” 宋衷君脚步一顿,“什么意思,他在西岸那处?” 侍卫当即开口将情况一五一十说清,“二殿下在北岸听闻西岸要下暴雨,当即便安排所有人动身前往,如今应当早已到了,二殿下动身之前命奴才到这处告知殿下所需事物。 殿下说戊牢山在城外,地势高阔,如遇洪涝可避之。所以二殿下准备将西岸城中所有百姓皆迁移戊牢山,若是真的暴雨如注,发生洪涝,避祸人数众多,物资必然急缺,还请太子殿下筹集人手速速安排。 宋衷君闻言顿住,不想方才还是心头大患,转眼间便解决了,一时喃喃道,“他去了……” 照这般说来,他这个弟弟必然是初来禹州就已对此地地势了解透彻,且在转眼之间便安排所有对策,这等心思可不是寻常之辈…… 侍卫连连点头, “二殿下起身得早,如今应当已经到了,若是无恙,城中百姓正按部就班疏散。” 夭枝听到此言本还松了一口气,可听到宋听檐也去了西岸,当即越出众官员,“他去了西岸?!” 侍卫见她如此激动,有些不解,“是,二殿下早便去了。” “完了!”夭枝一时只觉自己操碎了心。 她原本以为宋听檐会安安分分呆在北岸,那处中游,离下游还有距离,不会有暴雨洪涝,可谓是安全至极。 如今他去西岸,西岸那场大雨,半个时辰就可以淹整座城,河面决堤,那是危险中的危险,稍有不慎,宋听檐就可能没了! 夭枝顾不得许多,当即起身出去,她必须赶在大雨倾盆倒下之前找到宋听檐,否则宋听檐的命簿就断了。 众人见她头也不回冲出去,一时间皆错愕在原地。 夭枝走远,棚中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精力,有人忍不住极轻议论。 “好在贤王殿下去了,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雨竟还真给这女子料中,不过听来雨势并不大,会不会有问题?若是江湖神棍,我们会不会白折腾一番?”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大家方才的着急全都忘了吗?若不是贤王殿下过去了,我们如今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她既说了,我们就听着,可别又再来一波惊吓,我可受不住。 如今事态稳住,有人在外头顶着,他们也安下了心,开口都不急不躁了, “她既能算出落雨之地就已然不是常人,连钦天监都没有算出来,怎可能是神棍,难不成她还能掌控雨势?” 众人闻言皆安静下来,自然是都信了,皆等待太子殿下吩咐,毕竟准备物资也不是小事。 突然,外头又有人匆忙闯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殿下,西岸暴雨如注,已致决堤,水势太大,不过顷刻间便漫了城!” 宋衷君手中的半截指棒“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图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5章 有人听闻此言,吓得脚一软坐在了地上,惊恐地双目圆睁,“方才她说的什么时辰,如今又是什么时辰?” 众人皆是心惊,不知何人看了时辰,惊魂未定地回道,“申时一刻,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不过这简单一句话,棚中瞬间静下来。 宋衷君难得恍惚,颇为心有余悸。 不过片刻功夫,天气受西岸那处暴雨影响,这处也落了雨,斗大雨珠噼里啪啦砸落棚上,声响极大。 良久的静默过后,不知谁低声开口,“我的八辈祖宗哟,今日是真见神人了。” 此言一出,棚中寂静。 … 西岸大雨倾盆而下,雨太密集连视线都是模糊,肉眼可见的水位上涨,堤坝已隐隐有被冲开的趋势。 雨越下越大,耳旁是震耳欲聋的雨声,磅礴的雨帘之中即便有人也看不清。 夭枝马不停蹄赶到地方,这处已经是一座水城,百姓已然悉数撤离完,地方这么大,却不知宋听檐在何处。 她上前抓了一个衙役,“殿下呢?” 衙役骤然见到还有人逗留,本来准备呵斥她速速离开这处,听闻她问的是殿下,才反应过来应是官员,“殿下去了白家,带着白家以及几个大族往外迁走,现下已到戊牢山,你与我们一道,沿着这条路走,便能追上殿下。” 白家?那不是这次水患中的老顽固吗? 命簿中当时宋衷君见他们不听劝告,便强行以命令相压,不想这白家不惧皇权,以即便是朝廷也不能强迫他人离开故里,抛却祖宗为由,反而和宋衷君杠上,惹得其他几大家族见白家不走,他们也不走,城中百姓皆看几大家族为标杆行事,见他们不打算离开,便以为没事磨蹭不离,险些酿成大祸,也便是因为此,太子以权相压被白家状告到了京都,皇帝大怒,勘查过后发现太子处事不当,欲废太子。 好在是那命簿中的老者在,费了不少心思才劝动白家老头离开,且还耽误了不少时间,若不是老者往日与白家有几分交情,认的薄面,白家老头才既往不咎,否则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们抛开一切顾虑跟随离开的。 也不知宋听檐是怎生说动,这老头可是块硬石头。 夭枝当即上了衙役的船,船转头就往戊牢山去,这雨大到一定程度,城中洪水已经漫了大片,到处都是汪洋。 情形危机,她坐在衙役的船上四处寻看,出了城许久才看到极远处山上一大群人往上走。 洪水蔓延,堪堪到山脚下,极为凶险。 她到了近处,当即下船上山,才到山脚便看见宋听檐站在不远处山石边上。 这处雨势稍小,不过伞已无用,他们都是浑身湿透。 宋听檐就站在山路边缘,看着山间的路,与当地山民商量哪条路最安全,可最快上山。 夭枝看他站在那个位置,心瞬间提起来。 山路本就狭窄,他还站在最外边,里头皆是人不断往上走,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被撞出去。 这路旁下方便是宽长湍急的洪水,深不见底。 而他站的那块地方,下面的石土已被湍急而过的流水带走许多,看上去危险至极。 夭枝心急如焚,仿佛看到自己头顶的乌纱帽摇摇欲坠! 她颇为急怒,只觉他十分不省心,尽往危险的地方跑,让她倍感焦心! 她当即踩过湿滑的碎石台阶,往他那边而去,“殿下!你怎能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想砸了我的铁饭碗吗!” 她这一声怒问,有序前进的人群皆往她这看来,满脸惊讶。 宋听檐见她过来,视线落在她面上,缓声和煦开口,“夭先生怎会来此?” 还怎会来此,这金贵的祖宗胆子但凡小些,她都不至于在此冒险。 她眼见那处摇摇欲坠,火急火燎上前,却不想刚到他跟前,脚下一块土直接松动掉落,她瞬间踩空,猛地往湍急的河水中栽去。 她一个小盆栽最怕的就是摔摔打打,瞬间心中一惊,当即随手抓过旁边唯一能抓住的事物。 宋听檐看着她又急又怒地跑近,又看着她脚下一滑,飞出半个身子,接着又伸来拽住他衣衫的手。 眨眼间,岸上便没了两个人。 岸上有一瞬间的寂静。 片刻的静谧过后,常坻瞳孔瞬间放大,扑到岸边,看着下面湍急的河水,里头已瞬间没了两人的身影,他惊惧到声音都喊劈了,“殿下!!!” 这一声惊呼,瞬间惊醒周围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头眨眼间发生了什么! 常坻当即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水去,却瞬间被水流冲走。 所有人见殿下摔进河里全都慌了神,白老太爷拄着拐杖,急道,“快快快,救人啊!” 场面有些混乱,北岸一道跟来的随行官员见状瘫倒坐地,有人直接双眼一翻晕过去,有人惊慌失措大叫,场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我的苍天老爷啊!” 方才还在跟宋听檐讲话的官员慌乱至极,奈何不会凫水,“快快快,水性好的赶紧随我去下游救人!!” 夭枝栽进水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往下沉去,毕竟是盆栽,虽然平时喜欢被浇浇水,但并不喜欢被水淹了。 她反应过来方才所为,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拽着宋听檐。 她心中一惊,他一介凡人,如何经得起这般水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6章 她当即死死拉着他,往上游去,在水中沉浮了几遭,顺着水流推送向斜侧方岸边而去。 到了岸边,她当即抱住横出的树干,将他推到岸上。 水流湍急,不过眨眼间他们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这周围全是湍急而过的洪水,竟没有一个人。 水流已经把这处围成了岛,周围也没有路,只有后面可以通往的树林,而水位还在上涨。 夭枝低头看向躺在一旁的宋听檐。 他双目紧闭,浑身湿透,尽湿的乌发,身姿修长如玉,乌发贴在他的额间显得面容格外白皙,眉眼越加惑人。 夭枝有些慌了神,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倒还有。 她想了想,当即学着往日书里曾看到过的呼吸之法,俯身贴上他的唇渡气,唇瓣碰到他温软微凉的薄唇时竟有些顿住,原来唇瓣相贴这般柔软,难怪凡人喜欢吃嘴子。 夭枝渡气时,感觉到他温热清列的气息,虽感觉有些奇怪,但作为精怪成仙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只觉得有些柔软,习惯使然又蹭了蹭他的唇,颇有些温软,隐约间感觉他的薄唇微动,眉间轻敛了敛。 他微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似要动。 夭枝抓住他的手固定住,含糊不清道,“别乱动。” 他似乎想要说话,微微启唇,夭枝的舌尖下意识碰到了他的。 她一时间像是被烫到,连忙收了回来,惊慌之余,见他似乎又晕了过去,才当即替他擦了擦唇,没让他察觉,毕竟往日摸摸手都是不行的。 夭枝他们这些精怪仙与凡人不同,嘴对嘴和握手没什么不同。 她重新伸手探他的气息,好在稳妥了许多。 这般折腾也不过一瞬之间,他唇色红润的已不像是溺了水。 天越发黑沉,这场雨不会轻易停,只会越来越大。 夭枝起身看了一眼四周,已然没有了别的路,只能往林中去。 宋听檐着实有些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他到了附近一处破庙,这处地势高,水位再怎么涨,也漫不到这里。 夭枝找到一堆稻草叠好,才将宋听檐扶着躺到稻草上,等一切弄好,才发现他的手连带身子都一片冰凉。 凡人体弱,不似神仙,这般穿了湿衣自然是要受凉的。 夭枝在破庙里找来些干草和柴木点了火,火堆燃起,冰冷黑暗的破庙瞬间有了暖意,火苗往上窜去,轻轻晃动着,显得外头雨声格外清晰。 她上前将他衣衫扒下,用火堆烤干,才又重新给他穿上。 这一遍事情做完,她才又继续脱了自己的衣裳烤干。 她不敢在凡间诸多动用仙法,唯恐惹了天界禁忌,只能像一个凡人似的忙忙碌碌。 好在她努力修成仙,做凡人着实麻烦,睡觉都得穿衣裳,她往日总是变回原身就是觉得穿衣麻烦,可惜凡人束缚极多,称不穿衣为裸奔,裸奔不太礼貌。 她琢磨着大家其实都长得一样,何必藏着,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样? 像他们树木皆是没有遮掩的,最喜欢的就是赤身淋雨,种在地里吸收营养。 师兄也是,做狗的时候从来不穿衣裳,反倒修成人形,每日都想着裁衣,大半银钱都花在了衣衫上,着实耗材。 她虽是这样想,但若是要她如今不穿衣裳恐怕也是无法,被宋听檐看见,只怕会被他当成色鬼投胎罢? 这便是环境使然,在什么环境下就会受环境里的思想束缚,她自来爱惫懒,善于适应,既脱离不了环境便顺应。 毕竟当初掌门颠三倒四,每日便是吃饭报数,她便只能自学成才,她毕竟是树木类,脑袋有些木,只能在书籍上学人间知识,好在她命长,学得极久,几乎所有事宜都能照搬。 是以她敢说,她的思想和凡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绝对是非常融入。 夭枝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拿着木棍拨动着柴火,隐约听到身后低咳声起。 她当即转头看去,“你醒了?” 宋听檐已经睁开眼,看了眼破旧的屋顶,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何处? 夭枝当即扔下手中的木棍,起身往他那边走去,“你没事罢,可有哪处不舒服?” 他慢慢坐起身,看了眼周围,才意识到是一处破庙,他伸手摸向头,似乎有些疼。 夭枝眼神有些飘忽,在水里的时候,不小心叫他脑袋被水中树木砸了几下。 他衣衫松散,她不知怎么穿,便随意套起,如今瞧着颇有些落魄,可怜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被她折腾成这样。 夭枝没有一点心虚是假的,她在他面前蹲下,抬头看向他,声音轻缓,非常乖顺温和,“殿下,你可是有哪处不舒服,这般不小心落了水,不知有没有呛到?” 宋听檐似乎被她这般乖顺意外到,他视线落在自己凌乱的衣衫上,腰带不见踪影,衣衫也是半解。 他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额间太阳穴,双目微阖显然回忆起先头的事,“我怎么记得是你拽我下去的?” 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 夭枝当即开口解释,准备献下殷勤揭过此事,“殿下,我当时是心中慌张,实在担心您的危险,你站的那个位置,下头山石被水冲走了大半,眼看就要悬空了,我瞧着着实危险便急了,想着必要拉你回来,着实是好心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7章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过来,话间轻浅,完全在陈述事实,“是吗?我怎么觉得比其旁的,你更危险。” 这说的什么话! 看人这么准的吗? 夭枝颇有些小意外,照这么细细算来,他好像每一次在她身边都挺危险,反倒离了她都还能好好的。 夭枝叹了口气,只觉差事难办,她这样的明明应该做屠夫,哪适合做什么监督的仙官? 可惜九重天不像凡间,不需要刽子手这个职务。 连师兄都屡屡叹息,似她这般不擅长道德规范的人,若有这个职位,她必定是热门人选。 宋听檐显然是乏了,他靠向身后石柱,声音也有些倦意,“他们人呢?” 夭枝喃喃说明情况,“我们落水之后被水冲出老远,如今水位涨得极高,已然没了路,他们要找到我们,只怕是要费些时候。”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也一样没路出去,只能暂困在这处。 好在宋听檐是个平稳性子,听闻此言也没有太大反应。 他清隽面容难得浮现些许倦意,他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慢慢睁眼,视线落在她唇瓣上,忽然开口,“夭枝,为何我衣衫不整?” 夭枝微微一顿,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她的名字,虽温和却莫名有些严肃。 他莫不是想起岸边她蹭他的唇了? 真是冤枉,她这可不是占便宜,只是天性使然,就像小猫儿毛茸茸地相互蹭,区别是她喜欢蹭柔软光滑的。 夭枝莫名有些虚,她指向身后的火堆,“我堆了火,替你将衣衫解开烤干,我怕你湿衣穿着要受风寒。” “只是解开?”他垂眼看向她松散的系带上。 夭枝也是头发披散,衣裳松垮,连系带都是半系不系,是她方才脱得光溜溜在火堆旁烤干身子衣裳,穿衣觉得麻烦,便懒得穿得齐整。 可男女衣冠不整这般景象,再放在这荒郊野外,真是有些说不清。 夭枝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将自己的衣裳系好,开口解释道,“我可没有做不规矩的事,我只是替你脱去上衣烤干了!” 宋听檐本就是安静的性子,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平静道了一字,“好。” 可他面上这般说,心声却明明白白传来,‘她既这样说便当这样罢,总归我是男子,真有什么事也不该这般寻根究底,惹得人抬不起头……’ 什么叫既这样说便当这样罢? 怎么就抬不起头了? 她可没有做什么羞耻到抬不起头的事! 夭枝又气又恼,她再是个摆设,也是有几分要脸的。 先头以为她偷窥他洗澡,已然是没得脸面,如今又…… 夭枝噌得一下站起身,正声道,“你若是觉得被占了便宜,大不了我让你脱光溜溜,亲回来也可以,这般我们不就扯平了!” 宋听檐:“……?” 宋听檐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看过来见她这般义正言辞,一时忘了说什么。 可叹天家次子才思敏捷,口若悬河,口舌之毒哪一次落了下风,如今竟被一女流氓当面调戏弄了个哑然。 夭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客气,当即上前将自己的系带递到他手上,“来罢,先亲还是先脱?” 宋听檐闻言当即推回来,仪态优雅,直接拒绝,“不必如此。” 夭枝又将系带急急递回去,直直递到他脸上,她自不喜欢欠人情,“来来来,不要客气,来来来!” 宋听檐忍无可忍,抓住她的系带生生打了两个死结,把她险些勒断气。 他抬头看来,脸上似乎还有她系带贴上来的触感,以及身上淡淡的女子清甜幽香,想起她在岸边,用温软的唇瓣摩挲于他的,一时间思绪迭起。 宋听檐难得显露天家威仪,“还不走开。” 夭枝见他如此,气得扭身冲出了庙,此人真真是不依不饶啊,她都说让他扒回来了还是不肯! 那究竟要她如何做嘛,太为难树了,凡人礼节当真是难以融入,太复杂哉! 第34章 她……她不玩捆绑的啊! 宋听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庙门前,竟难得松了一口气。 片刻的安静后,他似第一次见这荒唐场面,不由摇头笑起,难得有了几许少年意气的笑模样。 倾盆大雨落下后,外头全都被水淹了似的,旁的东西是寻不到一点。 夭枝一边消气,一边溜达,倒真叫她捞到条活鱼。 夭枝寻了根树枝拎着鱼回去,却听见庙里有人低声讨论,“这火堆还是热的,人必然是刚走。” 一大汉声音粗犷带着凶意,“到处都被水淹了,跑不了多远,四处搜搜,说不定能搜刮些东西来。” 夭枝一顿,竟不想这里还有其他人,她往一处隐蔽的草丛里躲去,里头果然出来几个人,手中拿着刀,凶神恶煞。 唯独没有看见宋听檐。 夭枝蹲在原地,听他们方才的话,宋听檐应当早就察觉离开了。 只是她心头莫名有些空落落,好歹相识这么久了,既知有歹人,竟也不告知她就自己跑了…… 她虽一言一行皆照着书里,有些东西不曾体会过,也未必能领会清楚,可这种不欢喜还是能轻而易举地领会到的。 掌门说了哲学便是人性,这世间所有皆发生于人,而这世上,唯人心不可直视,因其太过复杂多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8章 掌门说了若是不懂其行为,便用人性去推,十有八九都会有答案。 宋听檐为何不来寻自己? 他是天家子弟,从来尊贵,自然惜命,可他既脱了身却没有来找同伴,也没有告知同伴有歹人。 他知道同伴必然会回到破庙,也必然会碰到这些歹人,那么一个女子遇到四个劫匪后果是如何,他这般聪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找不到她,二是用她这个人的牺牲可以去拖延这些歹人,而他能增加逃脱的可能。 这地方和复杂的乌古族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对他来说,找到她易如反掌。 那便只剩第二个可能。 虽说凡间有古话,夫妻大难临头也是要各自飞的,更何况他们二人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人之本性罢了,护着自己性命也没有什么错,常人必然也是这般选择,无可厚非。 夭枝想到此心口闷闷的,树不太高兴,他们相识已久,她又这般费心费力于他,虽说是因为差事,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如今这般境地,又如何不失望? 很快有人往她这处草丛走来,若是夜间还好些,可这青天白日,再走近些就能看见她。 这群人不是善类,处理起来难免有些麻烦。 她又不能取他们性命,若是下手重了,她不好交代;若是下手轻了,她便交代在这了。 夭枝正左右为难,忽听远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 那分散的四人听到声音,当即相视一眼,往那处追去。 夭枝心中瞬间一紧,难不成那边是宋听檐? 她当即起身,却被身后人靠近捂住了嘴。 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反击,可下一刻便感觉到他身上清冽的檀香萦绕而来,才瞬间反应过来是谁。 后面的人见她没有出声,手上才松开,她转头看去,果然是他,惊讶道,“你没先走?” 宋听檐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低声,他观察着前面开口,“此处危地,怎会留你姑娘家一人?” 夭枝心中突然有些复杂,又有些欢喜,至少宋听檐不是她想的那样。 “山林荒僻必然会有零散猎户,这处离城中远,这些人刀上血迹未干,只怕是趁着灾情无人看管,趁机烧杀抢掠而来。”宋听檐见那些人消失在视线里才站起身。 这样的话,这伙人可不好对付,只怕是不死不休,可她又不能真杀了他们。 夭枝与他一道起身,神情凝重,“你引他们去了何处?” “我观察过,周围有猎户做的陷阱,特地丢了石子引他们过去,如今应当已经落入陷阱。”宋听檐说着往那处走去。 夭枝跟上去,“他们可是四个人,总不可能都落入陷阱?” 宋听檐看过来笑言,“我觉得他们不可能避开。” 夭枝有些疑惑,本还打算拉着他先避开,可如今心中却生起了好奇。 他为何这般胆大,他并没有武功啊?那几个劫匪可是实打实得凶残。 猎户的陷阱便是做得再好,生禽也难抓住四个,更何况如今是四个成年男子。 她随着宋听檐一道往前走,到了前面林间,竟真听到哀嚎声。 此处被水淹过,大雨过后水位退去,草地泥土皆是浸湿。 才走近便看见一人被绳索绑住脚高高吊起,两人倒地,身旁几块巨大的石头,显然是被砸晕。 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应当就是那猎户挖的陷阱。 夭枝跟着宋听檐上前看下去,两人高的深坑,里面是用木头削成尖利的刺立着,其中一个人便是掉进这里,被扎的全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 夭枝环顾四周,却不得其解,“他们四人必是有先有后,为何三人中了近处陷阱,而最后一人却中了远处陷阱,按理说最后一人若是看到他们三人这般,必然是先施救,又或是先原路返回?” “非也。”宋听檐摇头,声如清林泉水般干净剔透,清冷之中带着温和,“这最后一人才是先入陷阱之人,其余三人乃是为后,发现当先一人落入深坑陷阱,不敢轻举妄动向别处走,必然选择原路返还,因为原路对他们来说最安全,只可惜这原路返回,才是真正的不安全。” 夭枝闻言低头看去,见他们在泥土上的挣扎痕迹,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是原路返回了。 也就是说,他们在原路返回之时才中了陷阱? 夭枝十分不解,“可他们先前走过的时候并没有机关陷阱,为何原路返回,反倒中了机关?” “我用其深坑改了陷阱,面上类似于一个跷板,下面悬空一侧加重,另一侧以绳固定,他们来时必是分散寻人,逃跑必然前仆后继,多于两人以上,翘板便会自动翘起,随着重量拉下树上的石块,以惯性砸落回来,此间人首当其冲。” 这莫不就是机关术中的倒置机关,利用细微重量来布置机关? 他会机关术? 夭枝看着前面半人高的小陷阱,上面确实有块木板,如今都还翘着,“所以他们只要原路返还就绝对逃不了,可他们偏偏不原路返回呢,殿下做的机关岂不都白费了?” “不会,人性使然,谁都会不加思索按自己认知中正确的路走,做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逃命。”宋听檐眉眼微抬,面露微讽,却极为细微,没叫人看出来一丝一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9章 他言辞了然,显然对于这些了如指掌。 “那若是有人凑巧跑的慢些,没踩着这机关呢?” 宋听檐微微抬眼,看向吊起的土匪,“除非他站在原地不动,否则没有例外。” 夭枝瞬间明白,她看向被吊起一条腿的土匪,早已被大石块砸晕,这个必然是中了下一个机关。 她想到的,宋听檐这个显然精通机关术的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必然是十步为一关,步步皆为局。 夭枝细细观察,这处果然是一个小型的连环机关。 此处是有大深坑,但只对于野兽,周围必定还分布着其他小陷阱,宋听檐必然是一一找到。 猎户挖的坑自然不是这般精密的机关陷阱,这不仅要精通机关术,还要清楚人性,甚至连角度高度都要根据人精准把握。 可以说是短短时间内,就为他们量身定制的陷阱,算准了有人被吊起之后,其他人一定会先抽刀,砍断绳索,砍绳索之后瞬间牵动重量,便引动绑在树上的几块大石头,准确地砸向他们的头。 这一步步可没这么容易。 可宋听檐在发现这里有第一个陷阱之后,便稍加利用,轻而易举解决这四个带刀土匪。 夭枝不禁惊叹于他设置机关的精准,更何况是短短时间内,他只用眼前所需的东西搭建。 命簿可没有写过,他会机关术,且这不是略通皮毛,而是精通。 此处法可不简单呢,退可守,进可攻,可是借力打力的绝顶杀人利器。 她看向宋听檐,话间试探,“殿下真是深藏不露,不知何处学的机关术?” 宋听檐闻言坦然开口,“我自幼便被关在宫中,宫中藏经阁大半书籍都是前朝皇室留下,大抵是前朝皇帝兴趣使然,里头有许多关于机关术的闲书,我闲来无事并琢磨一二,如今也略通皮毛。” 他这略通皮毛可着实是谦虚了,这只怕都比她这个受制层层的仙官还要自在。 她这个仙官在凡间不敢使用仙法,也不过是灵活些,若是对上他,只怕也是难逃。 “殿下太过自谦。”夭枝说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在宋听檐皙白如玉的面容上,“所以殿下当初才敢单枪匹马闯乌古族,因为以你的机关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宋听檐闻言平静且理智,他视线落在前面流血不止的土匪身上,“机关术没有几个人能避开。” 夭枝闻言一顿,想到一些可能心中莫名一惊。 今日所见只是短时间随意而为,若是再多给他些时间,那机关的威力岂不是更可怕…… 这短短时间,他就弄了这么一个杀人机关,倘若是在乌古族,那么长的时间,便是她不引来那魔物,他的机关术也一样能引来活死人,将整个族覆灭…… 夭枝越想越心惊,见眼前这般情景也无暇多想,只能压下心中想法。 她想着便上前手脚麻利抽了晕着二人的腰带,剩下没腰带的她便随手扒了上衣,拧成绳结合腰带将他们一一绑好,动作十分灵敏迅速,比那采花贼还要熟练万分,仿佛从她身边经过就会瞬间丢失所有衣衫…… 宋听檐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带,陷入了沉默。 等夭枝一个个结结实实将人绑好之后,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正对上宋听檐的视线,她一顿,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看着自己,眼里有些复杂。 下一刻,果然便听宋听檐心中缓缓所想,‘捆绑好是熟练……’ 夭枝:“……” 捆绑为什么用熟练这样的形容? 这熟练一般都是和玩绑定在一起的罢? 夭枝有些卡壳地想,下一刻想到了有的没的。 她……她不玩捆绑的啊! 夭枝低头看看自己绑得通红的手,再看看三个叠在一起的成年男人。 她觉得她在宋听檐心中已经算不上色中饿鬼了。 此话题多说无益,夭枝想起自己抓的鱼,当即将鱼提到他面前,转移话题,“殿下,你一定饿了,我抓了鱼,回去烤给你吃。” 宋听檐眼前的鱼,沉默片刻,他显然不太喜欢。 他很有涵养地开口,“可以不饿吗?” “不行哦。”夭枝礼貌回道,她伺候这祖宗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名声还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在这处,她给什么,他就得吃什么! 回到破庙,夭枝花了些功夫把火堆重新烧起。 宋听檐很安静,嘴巴乖得有些过分,竟不毒了。 夭枝转头看去,才发现他坐在稻草上,靠着石柱阖眼而憩,睡相颇为安静无害,长睫垂下,投出一道阴影,容色皙白惑人,平添几分破碎之意,让这般破旧的场景都显得古朴庄重,如一幅古画。 他这些日子确实辛苦,来了禹州就来回奔波,如今又是这般折腾,都没曾好好休息过,没病着已然很好了。 她知道凡人很是脆弱,不及他们这些灵怪神仙,小小一个风寒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她直接将鱼串到木棍上,放在火上烤着,火直冲而上,噼啪作响。 宋听檐听见声音瞬间转醒。 夭枝见他醒来有些意外,这般累了竟还一点声响就醒,还真是警惕。 难不成…… 难不成是防着她捆绑他? 夭枝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将鱼随便烤烤递过去,“吃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0章 宋听檐看着递过来的鱼,漆黑的鱼身,他默然片刻,“下毒了吗?” 夭枝小脸瞬间拉长,就知道他看着鱼半天不吃,绝对说不出什么良善话。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这样的人吗?”她忍不住站起身,扬声质问。 宋听檐抬眼看过来,“不是吗?” 夭枝默了一默,好像是…… “你不吃我吃。”夭枝气得嗷呜一口咬在鱼上。 才一口,她就莫名觉得是不是真下毒了…… 怎会这般难吃,下点毒说不定还好吃些…… 夭枝思考片刻还是不能浪费,这好不容易烤的鱼,往日在山门修行的时候,他们可都是穷得受不了,师兄每每狗嘴里夺食,而她和其他草木类弟子,每日就是等着下雨才敢大口大口喝水,还有些师兄弟喝水喝不饱,每日只能去街上乞讨为生,口粮上是一向紧缺的。 她本着节省的门规,看了眼手里的鱼,虽比不上宋听檐府里厨子的手艺,但好歹也把鱼烤熟了,勉强能入口。 夭枝做了半天心里准备,低头继续吃鱼。 宋听檐见她这般,“喜欢吃鱼?” 夭枝有点不上不下,总觉得他意有所指,暗示她别吃了,再吃要吐了。 她咬咬牙,瞥了他一眼,“自然喜欢,我最喜欢吃鱼!” 宋听檐听闻此言倒没有旁的反应,他靠着石柱微微笑起,颇有些闲适,“等回去,可带你去尝尝禹州的糖醋鱼,那是此间一绝。” 原是要带她去吃鱼? 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夭枝听到糖醋鱼,瞬间觉得手里鱼没滋没味,她本也不需填饱肚子,“殿下当真不吃?” “我不饿。”宋听檐微微摇头,“你吃罢。” 夭枝有些疑惑,凡人应当是要按时吃饭的,否则必然会饿,又不像神仙那般可以辟谷,怎会不饿。 夭枝本想着要按时给他喂食,却没想到他竟不饿。 他这般安静坐着,额发微垂,竟有了几分无害模样。 夭枝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他,“殿下为何会来西岸,难道只是因为我这样一句话?” 宋听檐闻言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你既说了便应当是真的。” 夭枝越发好奇,她不知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毕竟连太子这个未来的人皇都不敢贸然行动,“为何,我只是一句话,并无实据,殿下便信了? 倘若……是假的呢,你这一去可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 “不会有假。”宋听檐坦然开口,“在乌古族中,我便相信先生。” 夭枝微微怔住。 这和夭枝在命簿里看见的宋听檐完全不一样,那只是只字片语寥寥几个字,可如今他是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似乎有些明白先头那犯错的女仙官为何出错…… 宋听檐看着她,忽而开口,“如若换作是你,可会信我?” 夭枝闻言一顿。 她……不会。 毕竟方才土匪来时,她便不信他…… 她树生漫长,不似凡人,在乌古族那些经历于她来说很短,如晨间一场短梦,更甚之,凡人的一生与神仙的寿长相比,都不过眨眼之间,她又如何有这般信任? 她本就不是凡人。 她没有开口肯定,是因为不想说违心之言。 她是神仙,何必欺骗凡人? 宋听檐见她未开口,自然心中已明白,他垂下眼,不再开口。 庙中安静,难免不如方才松快。 夭枝有些许愧疚,但事实如此,她无需哄骗人。 她和宋听檐不会是朋友,他只是她的差事,她清楚自己需得牢记于此,才能保住性命,不出差错。 第35章 男女授受不亲。 宫中烛火长明,便是夜里也如白昼。 皇帝端坐内殿,听完来人禀报,沉声问,“此女子当真这般说太子?” 来人半弯着腰,恭恭敬敬将传来的消息回道,“回陛下,不止如此说,还动了刀子,太子殿下若是真不遣散西岸百姓,只怕她真会动手打骂。” 殿里火烛燃烧滋滋声响,气氛莫名压抑。 跪着的人不敢声响,满目害怕,身子越来越低。 片刻后,书案前的皇帝忽然大笑出声,“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奏折,“朕这个太子虽有本事和决断,但也刚愎自用,难得有个人敢教教他,清醒些也好,叫他知道太子也不是这么容易做的。” 皇帝说着又道,“此女当真是准确判断出暴雨的时辰和位置?” 来人连忙回道,“回陛下,一字不差,连那决堤之时的时辰都算得毫无偏差,在场之人皆亲耳听到,震惊非常。” 皇帝默然几许,忽然起身踱步来回,片刻似也没想到,他是天子,自然不信灾祸可准确算之,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如何不信,“这般紧要关头敢担全责,想来是真的料准,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便是女子也无碍。” 来人闻言明白皇帝的意思,如皇帝肚里蛔虫一般说道,“夭先生只与二殿下交好,与太子殿下并无过多交集。” “太子仁厚聪慧,善为君之道,往后她自会知道该和谁交好。”皇帝暗自思索,转而问道,“老二现下如何了?” 来人毫不偏颇将事情言说清楚,“二殿下意外落水,如今已然找到,此次若不是二殿下派人安排百姓疏散,恐怕已然酿成大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1章 皇帝默然听着,未动声色,亦未表态。片刻,只问了一句,“太后那处可有动静?” “太后娘娘的私兵全不见踪影,奴才们确定已都不在京都内。” 这事已然很明白,太后母族的私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京都护着太后,压制天子其他势力,如今全都离开京都,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而能让他们离开的,只有那传说中乌古族的宝藏。 皇帝面色沉下良久,冷声道,“看罢,朕这个好儿子再是有决断又如何,还不是看不清局势,他必定是告诉了慈宁宫许多朕不知道的事。” “陛下,可要派人先去乌古族?” “不可打草惊蛇。”皇帝闭上眼,慢慢开口,“慈宁宫这么久没有动静,必然是还没有寻到乌古族的宝藏,想来去路不容易,贸然而去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等老二回来罢,时间总是够用的,朕有的是耐心……” … 翌日天光亮起,雨过之后,天空万里无云,草木被水浸过,空气中都透着湿意。 一缕阳光透过破落的屋顶,丝丝缕缕的光线落下来,光线中隐约有细碎的尘埃飞舞,忽而一声清脆的鸟鸣,飞跃而过,由远及近。 夭枝睁开眼,前面的火堆早已灭了,外面水位也已彻底退去。 她看向一旁,宋听檐敛着眉睡在稻草上,却依旧好看,果然是天家子弟,便是睡着了也仪态万方。 昨日那般无言之后,他们自也有些疏离,她已是生疏。 “殿下,只怕他们是找不见我们了,我们出去寻他们罢。” 这一声询问,宋听檐却没有回应。 夭枝看着他的长睫微微一颤,却没有睁开眼,一颗心瞬间悬起。 她当即起身过去,伸手摸上他的额间,触之果然一片滚烫。 这般连着折腾,又滴水不进,自然是要病的。 许是夭枝的手有些凉,冰醒了他,他慢慢睁开眼看来。 夭枝看着他,分外担忧,“你病了。” 他自然有所感,慢慢坐起身,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温和,“无碍。” “如今这般,再不吃东西可不行。”夭枝当即起身,“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先找人罢。”宋听檐简短回道,倦意极盛。 夭枝闻言看了他一眼,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什么,以他往日对吃食上的挑剔,显然是这些东西根本不合他的胃口,他才会说自己不饿罢? 她一时着急,竟忽略了这可是个金贵的玩意儿,不同于她这般皮糙肉厚养大。 她在话本见过,凡是金尊玉贵的玩意儿,都非常难伺候,非常费银钱,还得费心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养折了。 她踌躇蹲下身,“可是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不如你说说想要吃什么,我一定给你弄来。” 宋听檐垂着眼,显然知道如今的情形,他微微摇头,“此处荒僻,夭先生不必费心如此。” 夭枝微微一顿,不知如何回,只觉他们又回到了最初,他身处天家,必然警惕,友人不愿相交,便自然会有所距离。 这处虽然荒僻,但能吃饱的自然有,只是符合他吃的,她是烧不出来。 况且往日他哪怕是品茶,用的水都是雪山露水,是极为难得费时之物。 她如今去哪里给他找这些? 夭枝无计可施。 这庙里阴暗潮湿,阳光照不到,越觉寒凉。 夭枝伸手扶他,只觉他身子极烫,“我扶你去外头,有日头照着也暖和些。”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随着她起身,夭枝连忙拿过他的手搭在肩上,撑起他只觉生重。 她咬牙扶着他出了庙,走了许久,他忽然压了下来。 夭枝险些被他压倒,抬头一看,他已经意识模糊。 她心下大慌,她连忙扶他在树旁坐下,他面色有几许苍白,连气息都弱了些。 夭枝伸手到他额间一探,只觉烫手。 倒是能忍,竟一声不吭跟她走这么多路,便是难受也不说,硬生生把自己挨晕,是有几分本事的。 而且竟能挑剔到将自己饿病,也是够倔的。这般难养,好在不是她供养这祖宗,否则这金山银山在手,她也是供不起的。 夭枝心中庆幸,抬眼便见远处一偏僻的木屋,看上去很破落。 夭枝当即上前进了木屋,木屋里空空荡荡,荒废已久,都有些落了灰。 她转了一圈,只看见一个米缸摆在角落。 夭枝上前打开米缸,里头竟然还有米,不过缸底都已经见了,只怕一碗饭都凑不齐。 夭枝伸手将米全捞出来,分量虽少,但勉强能熬碗白粥。 她去寻了山泉净水,取了屋里的锅,生火将粥熬好端回来。 宋听檐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殿下,粥好了,你先吃一些。”夭枝端着锅走近,见他没反应,便蹲下身小心舀了一勺粥往他唇边递,好在这米没多少,全是汤水,倒也不至于难入口。 她小心翼翼分开他的薄唇往里倒,他喝到粥无意识敛了敛眉。 夭枝连忙开口,“可别吐出来,这已然是我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宋听檐下意识偏头,勺子便歪了准头,米汤倒出,染湿他的薄唇,顺着嘴角流向脖颈。 夭枝当即伸手去擦他的脖颈,米汤没入衣领,她生怕米汤弄湿衣衫,连忙探入他衣领擦拭干净,触之皆是滚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2章 夭枝擦得仔细,触之每一寸肌肤都觉得坚硬生烫,她心中莫名有几许发紧,下一刻手腕却被握住,将她的手拿离了他的衣领内。 他如今虚弱,握住她的手腕都很轻,掌心的温度毫无征兆传到她的手腕,感觉极为明显。 夭枝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怎了?” 他话间很轻带着低哑,抗拒却是无力,“别……摸了。” 这日头晒得他浑身都有些烫,衣衫上都是暖意,有阳光和草木的清香气息。 这瞧着可真像是欲拒还迎,难怪那些纨绔子弟总调戏女子,被吊起来打都乐此不疲,往日叫她很是疑惑。 如今见他这般无力,竟也有些想欺负的心思,这这这……着实可怕。 果然是美色误树。 夭枝有几分心虚甩甩脑袋,甩掉这不上道的想法,等反应过来他刚头说了什么。 她当即收回被他抓住的手,“什么摸,我何时这样轻薄过你?” 宋听檐微微抬眼看来,他当真生得清隽好看至极,唇红齿白,眉目清隽,便是如此落魄也依旧好看。 他有些虚弱,看着她没说话。 夭枝只觉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她举起自己的手指,“我方才是在替你擦拭。” 他看过来,“你不该帮我擦。” 夭枝愣住,“为何?” “我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 夭枝瞬间明白过来,她虽说没在凡间生活过,但也知道这些风月之事。 只是那都是才子佳人,公子小姐的故事,可不是古树和后生的故事,她比他大了整整千把岁啊,她这着实是联系不起来…… 她认真解释,“在我眼里,只有殿下的性命安危,没有男女之别?” 宋听檐看着她说完,才慢慢开口,“我不信。” 还真是够不信的,连门面子功夫都不做。 夭枝恼得当即伸手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欺瞒你!” 宋听檐倒没有再在意,见她这般认真,忽而话里有话道,“你先前替我渡气,我是有感觉的,你做了什么忘了吗?” 夭枝脑袋瞬间空白,不想他忽然提起此事。 她那草木类精怪的习惯,在凡人眼里确实是实打实的轻薄。 夭枝瞬间底气全无,难免有些心虚。 她捏了捏自己的唇,有些想把嘴剁了赔他算了,本来这嘴长着也解释不清什么玩意儿,如今还忍不住轻薄他…… 她这不是正经人的形象只怕是根深蒂固。 姑娘家的唇瓣本就柔软,这般捏来捏去,很快就红红的,倒似是被摩挲出来得红。 宋听檐看了片刻,眼眸微暗,伸手打了过去。 夭枝猝不及防被打落了手,抬眼看向他,有些不解。 宋听檐神色淡淡,赶小狗似的,“走开。” 夭枝闻言恼得不轻,他使得力气可不小,她手背都红了一片呢,化为人形可不比原身皮厚,她能不疼? 她捂着手,全没了剁嘴赔偿的心情,一时恶向胆边生,“你这嘴亲亲怎么了,嘴不就是用来亲磨的吗?偏你是金子做得,碰不得一点?若是真不打算用,我替你剁了也行。”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言,他随意靠坐,许是太累了,便少了许多温和之意,气质莫名偏冷,也偏侵略肆意感…… 他一字未言,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如有实质,叫人忽略不去,她莫名心口发紧,只觉他眼中颇有些意味深长。 白日的暖风叫人心头燥热,便是连风拂过都觉出几分暧昧。 夭枝心口发慌得紧,难免本能觉出几分危险,只觉他现下不像他,下意识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她收回视线,嘴巴安分了些,才觉落在身上的视线不再叫人那么紧张。 她悄悄看去,他已然慢慢闭上眼睛,面容染上几分倦意,似要休息。 夭枝瞬间松了口气,只觉脸被他传染了一般,烫得厉害,她不由恶狠狠盯了他一会儿,越看越入神,这眉眼面皮…… 看着看着,她忘记自己为什么盯着他了,连愤怒的情绪都消得一干二净。 她瞬间恍然大悟,同僚诚不欺她,果然所管凡人不能太过美貌,美色不只误人,还误神仙,太影响判断了! 夭枝强行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环顾四周,这里视野宽阔,衙役很容易就找到他们,再等一会儿,那些人便也找过来了,倒不急于一时。 夭枝安静坐在旁边等着,不过等了小半日,常坻便带着人找来。 他们其实离得并不远,只是水漫了这处,隔绝地像个小岛,洪水翻涌时也过不来。 常坻连同官员一道往这边来,看见了他们,急声道,“找到了,在这里!” 一行人连忙往这处跑来,见宋听檐靠着树闭目休息,一时间皆松了口气,常坻不敢大声,只低声询问,“殿下可有大碍?” 夭枝摇了摇头,“病着了,先回去罢,这不吃不喝自然是虚弱的。” 常坻当然知道为何不吃不喝,他当即吩咐人去备膳,又连忙上前扶宋听檐,低头时看了眼地上的锅,像是白粥,其实就水里兑了几粒米,实在不堪入目。 他顿住脚步,“这是夭姑娘你吃的罢?” 夭枝没放在心上,“给你们殿下吃的,只他没吃几口,着实可惜了,我熬了许久。” 常坻当即瞪大了眼,仿佛天塌了一般,“你竟让殿下吃这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3章 夭枝:“……” 夭枝的良心不痛,她的脑壳痛,她慢悠悠问,“不过一碗粥还能熬出什么花样,不都是淡而无味的吗?” 可惜她确实高估了自己的想象力,在宋听檐的府中一碗粥确实可以变出花样来,且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错。 “殿下何其金贵,膳房那米都得是一粒一粒挑出来的,太瘦的不行,太窄的不行,太扁的不行,需得粒粒圆润,那熬粥的汤必须是天山雪莲煮出来的水,这般浓而不厚,淡而不薄,才算是粥啊,你这……可是委屈了咱们殿下!” “…………” 穷鬼的命也是命,说这话能否考虑一下她这种两袖清风类生物的心理健康? 简直毫无分寸感可言。 第36章 他硬生生磨了她一宿。(二更合一) 慈宁宫殿内高香燃着,烟缥缥缈缈随风萦绕而上。 太后跪在佛堂前,闻言转身抓过身后嬷嬷的手,“全都死了?” 老嬷嬷满目凝重,郑重点头,“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次所有派去乌古族寻宝的人都死了,全是这么多年用心培养宓家私兵死士,个个以一敌百,可谓是难逢敌手,可如今竟…… 太后娘娘这次可谓是折腿断臂,元气大伤,最要紧的是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没见到宝藏的踪迹,所有人连二殿下说的乌古族都没到,便都死在可怕的雨林之中。 太后不敢置信,“那雨林之中究竟有什么?” 老嬷嬷面色凝重,微微俯下身,低声说道,“有领头之人逃出来,只是交代了几句便命丧黄泉,二殿下所说的皆是真的,那里头确有数十丈高的巨蛇守着,一口可吞数十人,极为可怕。” 这些人可都是武功极高的能人暗士,已为他们做了不少事,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如今却全军覆没。 如此结果,老嬷嬷已不敢不信,她一时心中生起畏惧,“娘娘,二殿下恐无虚言,他早劝过我们不该去,这乌古族的宝藏传闻已久却不显世,必然是有难关所在。” “荒谬,世间怎会有此物?他们自己无能,竟还敢找借口!”太后骤然起身,竟有些站不住。 老嬷嬷连忙伸手扶她,“娘娘可要保重身子。” “若是这些得力的都死了,那暗处能用的人就没了……”此去宝藏乃是重中之重,自是派去无数得力能人,这网罗起来几十年,如今却一朝散干净。 太后眼中神情凝重非常,往日保养极好的声音都有了几分粗粝苍老,“此事万不可让皇帝察觉……” 太后凝重说道,无法克制地剧烈咳嗽,连带着拿在手中的佛珠都摇晃起来。 “娘娘。”老嬷嬷还想劝着,低头见太后咳出了血,一时惊呼出声,“娘娘!” “快!!!快来人啊……宣太医!” - 雨停之后,河流混着泥沙,树木栽倒,入目皆是凌乱景象。 夭枝看着宋听檐被扶上船,也跟着一道上了船,这处本都是路,如今成了汪洋大海,只能乘船。 宋听檐在船上坐下,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勉强回神,“如今情形如何,人可都安置妥当?” 常坻连忙回禀,“所有都照殿下的吩咐安置妥当了,别处的船只皆调转过来,那几大家族都同意殿下的说法,他们在别处都有些空置的宅子,皆愿意容纳老弱妇孺,其他百姓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在几处山间搭了简易的棚子暂时安置,等待接应。 城内的所有禽类,衙役也在雨停之后,已一一去捞寻烧尽,防止天热暑气生了瘟疫,另外,太子殿下也正好带了殿下所要的物资抵达,如今各方都衔接的很好,只是……”常坻说到这里,看了眼夭枝,似乎有些话不能在她面前说,他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轻声道,“太子殿下让您好好休息,此间事宜让您受累了,其余的事情不必管了,他会安排妥当。” 常坻说着颇有些怨气,这分明就是来抢功的,殿下早已前前后后都安排妥当,还需他太子殿下安排什么? 最难的,最麻烦的全都已经解决了,太子如今过来只需要坐着拿功劳便是,真真好是轻松。 宋听檐闻言却没有太多表情,只开口平静道,“如此也好,皇兄自会安排妥当。” 常坻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应是。 夭枝听得清楚,一时颇有几分心惊,如此紧急情况,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考虑到这般事无巨细。 就光拿安置百姓的场地来说,这个中就有不少难题,水位会高到什么程度,又能容纳多少人,又是否有这么大平缓山林,地势、气候、御寒、食物、疾病等都需要考虑,无论是哪个问题,只要是面对这么多人就是一个大问题。 便是行事老道的官员都未必敢短时间内下这么大的决定,毕竟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出问题。 更不要说那几大家族逃命都自顾不暇,要说服他们带走老弱妇孺简直难于登天。 她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做到,但她清楚,这样的大事只要有一处没有考虑到,都不可能进行得这般顺利。 如此看来,宋听檐这般掌控全局的魄力和能力显然与命簿那老者不相上下,那老者可是官拜宰相之才,便是皇帝也颇为敬重,这么的人可是能在国家倾覆之时,力挽狂澜的,若为臣子是国家之幸…… 可若是储君相争……那便是战争的开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4章 夭枝心中颇为不安,因为老者迟迟没有出现,她有些担心后面的事不会按照命簿发展。 夭枝陷入沉思,见船往远处去,起身看向前面方向,“我们如今去何处?” 常坻闻言回道,“水灾泛滥,白家老太爷在别处有户庄院,那处水灾不及,可暂时落脚。” 夭枝闻言自然没有异议,宋听檐在越安全的地方越好,她甚至巴不得他可以安分待在屋里。 不过如今他病了,也确实只能如此,正合她意。 夭枝低头看向闭目养神的宋听檐,颇有几分满意。 常坻见她盯着自家殿下一眼不错,想到其前科累累,一时颇有些防备,悄悄上前些挡住她的视线。 夭枝见常坻这般有些疑惑,不过见宋听檐被挡住,也就不看了。 常坻见她果然收回虎视眈眈的视线,一时更加心惊,此人竟现在还贼心不死地觊觎自家殿下。 好是执着可怕! 他转头看了一眼,躺下闭目养神的殿下虽衣领微敞,但殿下自来不喜人近身,必然是没叫此女子得逞一二。 船行过水路,便到了别院,白老太爷的几个儿子早已在院门外等着,见宋听檐安然无事,纷纷迎上来,“殿下大安,我等所盼!” 白老爷快步上前,“好在是找到了殿下,否则我们可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殿下出事,我等难辞其咎! 家父因为此事担心了一整宿,先才听到好消息才放心下来,本想起来迎接,奈何这般奔波,他老人家身子骨熬不住,竟是支撑不起来,他特特让我向殿下告罪,待他身子好些便来向殿下请罪。” 宋听檐提起几分精神,开口虽虚弱但温和,“老先生何罪之有,我如今借住乃是叨扰,老先生太过客气,如何还能让老先生来看我,待我好些便去拜望老先生。” 白老爷连连摆手,“不不不,怎会叨扰,殿下能来此,实令我等寒舍蓬荜生辉,更何况若不是为我们禹州百姓,殿下也不至于陷入这般危险境地,殿下快快里面请,厢房早已着人备下了。” 宋听檐被几人簇拥着请进去,白家到底是禹州大族,处事极为周到,不仅早已备好吃食衣物,连大夫都备着。 夭枝瞬间放下心,坐在院子里赏景,闲来无事吃起了糕点。 白老爷等大夫看完之后,跟着大夫一道出来,细细了解便吩咐人去抓药,一时间到处忙活。 白老爷看向常坻,“这里多时不住,到处都还是乱的,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见谅,过会子我便派几个下人过来,照看殿下。” 常坻摆手,“白老爷不必客气,我家殿下说了,府中人多,人手必不够用,你们且顾自己便好,不必劳神这处,我们自己有人。” “多谢殿下体恤。”白老爷连忙道谢,正要开口说什么,便有小厮过来唤,说是西苑的房屋年久失修,不得住人,不知道如何安排,已有人争吵起来。 常坻见状开口道,“白老爷自行去忙罢,殿下这处不必担心,自有我们看着。” “好好好,那我便先去了,大人留步。”白老爷只得抱歉点头,匆匆离去,他也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是琐事连连。 常坻看着白老爷离去,见夭枝还在,特地开口告知,“夭姑娘,殿下无事,只是太累才病倒了。” 常坻说着这话时,看着她颇有几分幽怨,好似在说,原先殿下都还好好的,只让她照看了一天一夜就变成这样,着实是吃了苦头。 夭枝难免有些愧疚,虽说她的初衷是好的,但到底是她拉着宋听檐下了水。 如今自然是要将功补过。 她起身,“此事确实因我而起,接下来就由我来好好照顾你们殿下,我必定衣不解带好好守着。” 常坻闻言连连摇头,“殿下吩咐了,说是夭姑娘不许踏进他房门。” 夭枝:“……” 夭枝面无表情,“为何?” 常坻轻咳了一下,一脸你自己知道的表情,“就是殿下吩咐,没有为何。” 夭枝伤透了心,“为何如此防备?我们相识已久,怎还防贼似的,难道还信不过我的为人?” 常坻:“……” 能否不要这般言辞凿凿问这样的问题? 他着实回答不出来。 常坻一介武夫,是个不会委婉的,他就这样看着她,默然无声,显然是颇为认同她的为人。 夭枝有些恼了,但也不得不佩服宋听檐,病得都意识不清,还能强撑着交代这事,当真对她很是看重。 当然这话对她必然是没有用的,她这个人恰恰是有些反骨的,不让她做的,她偏要做。 更何况凡人如此脆弱,若不多看着点,万一不小心断气了怎么办? 她不放心的。 夭枝想做便做,特地等到天黑,便顺着院墙翻进来。 白家果然是禹州大户人家,这乡下别院弄得格外雅致,景色宜人,假山流水绕园而建,精致古朴,野草花肆意生长,平添雅趣。 夭枝不用灯笼,轻而易举就摸到窗旁,屋里头很安静,也没有点灯,应当是睡着了。 她轻轻打开窗户,轻手轻脚跨过窗沿,半个身子才探进来就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 他穿着白色里衣,站在桌旁,显然是夜里渴了起身喝水,却亲眼看见某人从窗外爬进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5章 夭枝有些尴尬,与他对视片刻,便也理所应当跨进来。 她上前拿起桌上的茶壶,用手一探还是温热的,显然是盯着时辰换的,白家果然伺候周到,比她周到多了。 夭枝拿起茶盏,替他倒了水,十分温柔体贴,“这事怎么能让你自己做,唤旁人来不就好了,你应该好好躺着养病。” 宋听檐虽有些虚弱,但还是有力气反驳几句的,“不唤人半夜也会有人来的。”他说着看过来,视线落在她面上。 很明显,说的便是她。 夭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是打算悄无声息来探探他的鼻息,若无事,她再悄无声息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倒被抓了个正着。 “你还病着,这黑灯瞎火,不声不响的,旁边也没个人,常坻总归不如女子心细,我着实不放心。”她将茶盏放到他面前,坦白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我如今在这看着,才能放心。” 宋听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轻轻慢慢回道,“你在,我不放心。” 夭枝话赶话生生卡住,静默无声看了看他,月白里衣着身越显清隽惑人,即便坐着也气度不凡,薄唇因为喝水沾染水泽,乌发垂于身后,倒显出几分虚弱破碎之意,“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对不住你,我应当有些界限感,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谁叫你嘴巴竟这么柔软,这也不能怪我,这是我的天性,天性如何控制?” 宋听檐手中的茶盏生生顿在半空,显然是平生头一次见到这般坦然言说天性的女辈流氓。 夭枝见他不说话,也有些为难,知道自己在他这里前科累累,恐怕怎么解释恐怕都是无用。 可她这话说的并没有错,精怪之后亲亲贴贴也很寻常,她已然是保守的精怪了,那些小猫小犬精怪更越界,它们那些毛茸茸的可喜欢舔来舔去,还拿身板蹭来蹭去,比她可出格不少。 宋听檐将手中茶盏放下,话间揶揄,“如此,倒是我的错了?” 夭枝自然没那个意思,她认真替自己辩白,“怎么会,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是我的错,我应当有些分寸,怎么说也是教导你们的先生,还是要懂得先生和弟子之间的礼节。” 宋听檐闻言轻笑出声,不知是不是被气笑,不过倒也算是勉强接受她这般说法,“我如今要歇下了,不知先生想要做什么?” 夭枝见他松了口,当即在桌前坐下,“你如今还病着,我便在这处守着你罢,若是难受也可以照看伺候你。” 她好歹也是仙官,这嘴上话还是会一些的,伺候什么的也就是说起来好听,论到底,宋听檐这处也没什么需要她伺候的,至多就是倒倒水。 她琢磨着如今他这般虚弱,半夜再探探鼻息,谨慎点总是好的。 宋听檐显然还身子不适,瞧着是要休息了。 夭枝开口劝道,“放心罢,我心中有分寸,再说了,你又不能人道,我能对你做得了什么?” 宋听檐:“……” 他默了一默,“倘若我能,你岂不是连我病中都不会放过?” 夭枝是个现实的人,不,应该是个现实的树。 她从来不做假设,因为假设根本没有意义。 夭枝认真看着他,眼神示意你懂我也懂,“事实如此,何苦假设,自己哄骗自己?” 宋听檐:“……”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默然看了她许久,好似有些气堵。 片刻后,他起身拿了一柄折扇递来,看着她和善平静道,“屋中闷热,还需先生替我执扇。” 夭枝接过他递来的折扇,有些纳闷,“你不是感染风寒吗,还能扇风?” “无妨,我现下热极,还要劳烦先生一二。”宋听檐缓步回到床榻旁,掀开薄被躺下,俨然一副要休息的架势。 这祖宗终究还是要伺候啊,早知道她就说自己和常坻一道在外头守夜了,何苦说要照看他? 夭枝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只能搬着凳子到床榻旁坐下,打开折扇,借着窗外月光看了一眼折扇。 折扇上的题字风流写意,此字画绝非凡品,应该供起来收藏,拿来凉快着实奢侈。 她想着便收起折扇,却又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他靠在枕榻上,乌发垂落而下,月光洒落在他面容,朦胧的氤染,似清晨薄雾在透玉中流转,剔透纯净,格外惑人。 他见她不动,伸手而来握住她的手。 夭枝一顿,只觉烫着,下意识收回手,他却不放,温热的掌心握着她的手背,替她打开了折扇,话间轻慢,似在逗玩,“夭先生不会?” 夭枝听着他耳旁低语,显得屋中太过安静,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扇着折扇,那一缕缕风扇到他面上,连带着她这处,也不知是不是太近,竟觉得他身上的檀香清冽气息似被他体温暖过,不着痕迹萦绕而来,“这般教你可会了?” 夭枝莫名觉得有些生热,下意识收回了手,“知晓了。” 他闻言由她而去,还在病中一派文弱,温和看着她,似就等着她的风。 夭枝只能认命替他扇起风来,只是莫名生出一种坐立不住的错觉。 … 翌日天蒙蒙亮,夭枝没阖过眼,手中的折扇亦没停过。 常坻一进来见她在宋听檐屋里,眼睛险些瞪出来,“你你你……怎么在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6章 常坻看看她,又看看侧身靠卧床榻亦醒着的宋听檐,手指着她,气到结巴,“夭……夭姑娘当真要这般折腾我家殿下,他还病着呢,你怎能……!”他似乎说不出口,一路结巴到底。 夭枝看了眼靠在榻上的宋听檐,他面容苍白到几许透明,看起来尤为虚弱,闻言看向她,也不言语,温和无害好似被欺负了一般。 夭枝揉着手腕,忿忿不平地想,究竟谁折腾谁啊,她可是扇了一夜的风! 她扔下折扇,“伺候你家殿下还有错不成?” 她觉着自己是疯了,才会觉得宋听檐温和无害。 这厮真是难伺候到了极点,一夜扇子不能停,他竟也不睡,扇得太快,他嫌风急;扇得太慢,嫌风缓;扇得力气大,他嫌风大;扇得力气小,他嫌风小。 不急不缓,不大不小,又着实需要费点心神去拿捏着。 夭枝每每以为他睡着了,便想放下折扇去休息,却不想这祖宗闭着眼,虽然很疲倦却悠悠开口,“先生累了吗?” 她正要开口说累,他便先一步睁眼看来,叹声开口,“若是累了便算了,总归这世上也少有热死的人,有一两个也不是奇事。” 夭枝见他这般羸弱,着实也有些不忍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间,也确实烫得厉害,应当是热极,便也只能继续给他扇风,这一扇便扇到了天亮。 “你!”常坻见她这般有恃无恐,硬是回不出半句话,他看向宋听檐,又担心又忧愁,“殿下,你怎能随着此女胡来,你还病着呢,怎能吹风,如今也不知多时才能好全。” 宋听檐显然也很疲倦虚弱,他伸手按了按额间,“确实是胡来了。” 常坻闻言越发悲愤看向她。 夭枝也很悲愤,他躺着可是舒服,哪里就是胡来了? 天知道,她是一个摆件儿成仙的。摆件这类玩意儿是很懒的,通常都是四肢不勤,头脑发达,所以她才对哲学这方面的造诣非常深。 她能安分地做一棵树,从树修成仙,那都是有缘由的,缘由就是她非常懒,懒得无药可救! 换而言之,她没有懒得活着,已经是极为勤奋了。 如今真是把她修行时所有的活加起来都不及昨夜的劳累,这下手生生累得提不起来,可是成了真正的摆设。 可不想,就是这般照顾着,宋听檐竟还病得更重了。 夭枝隐约有些怀疑宋听檐只是想折腾她,而硬生生陪着她磨了一宿。 夭枝想到此,忍不住摇摇头。 这般熬鹰式的连自己都不放过,着实毫无人性,应当不可能。 况且,昨夜他们都解释清楚了,且相处得很好,她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必然是她的错觉。 … 雨灾过后,天空极净,却有几分阳春三月的好时候。 夭枝站在白家园子中,借着花草掩饰身形,看着园子正中的两人,微微颔首。 宋听檐一身月白长袍,坐在石桌旁提笔书写,长卷的纸张旁放着一只玉碗,里头还盛着药。 也不知是不是他生得太过好看,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光,越显眉眼如画,如今连带他身旁的事物都显得格外昂贵雅致。 这白玉碗雕工精巧,一看就价值不菲,这白家果然还是有几分底子,便是到了乡间别院,都能拿出这般精致名贵的玉碗给宋听檐盛药。 这厮真是天生命贵。 黎槐玉站在桌对面,提着手中食盒放在石桌上,里头是亲手做的点心。 她本也是来这处帮忙,可她一介女流,那城中赈灾打捞、修建堤坝之事,着实用不着她,得知宋听檐和夭枝落了水,便过来看望他们。 如此正合夭枝心意,毕竟依照命簿来说,他们二人是有姻缘的,黎槐玉可是他未来的妻,二人感情乃是相濡以沫、细水长流。 黎槐玉既然是宋听檐的朱砂痣,那面皮必然也是得宋听檐喜欢的,想来这姻缘劫是不需要她担心的,一定能顺顺利利进行下去。 夭枝看着他们二人在同一个画面里,只觉分外欣慰,这多日来的劳累,总算是消磨了些。 她揉了揉手腕,才抹了药膏,腕上的清凉才消了些许酸疼。 夭枝看着宋听檐忍不住摇头,这厮好在是有副好模样,否则这奢侈难养程度,姻缘岂不浅薄? 常坻在远处观察着,见夭枝盯着他们家殿下看,一会儿满意笑之,一会儿恨恨摇头,一时间遍体生寒。 他当即上前,俯身禀告宋听檐,“殿下,夭先生她这些日子一直盯着你看,恨不得将你吞了似的,着实……”着实是有些慎得慌。 宋听檐闻言抬头看向那处花丛中,白家的院子久没有打理,那野草花长得极高,春日里各种颜色的花交织缠绕而上,竟有分外凌乱之美。 夭枝隐在花丛中,裙摆身影皆被花遮挡,若不细看,觉察不出。 宋听檐收回视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语调平和,“不必担心,她说过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常坻闻言只觉崩溃之,他家殿下着实太过良善,这惯犯说的话,他竟也信了,“殿下,你如何能相信夭先生的话,连你病中她都没放过……”常坻欲言又止,“保不齐哪一日,属下没拦住……” 黎槐玉只依稀听到几个夭字,不由开口,“你们在说何人,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常坻一脸不敢言,毕竟他家殿下还是要脸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7章 “无事。”宋听檐手中的笔未放,抬眼看去,“黎姑娘不必这般辛苦下厨房做这些答谢于我,我当时也不过是凑巧路过,换作旁人我也一样会救,姑娘无需记挂心上。” 黎槐玉闻言难得面露羞涩,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她自来也是直来直往,如今面对宋听檐竟难掩娇羞,“殿下客气了,这救命之恩我是万万不能忘的,我也不会做旁的东西,听夭枝姑娘说你喜欢吃些乡间小食。 我思来想去也只会做这酥饼,便想着做了送与殿下,略表谢意。”她说着,便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桃酥饼。 宋听檐闻言看了眼远处的草丛间,一抹淡色裙摆还在。 他面色和煦,看向酥饼,垂眼继续书写,“夭先生说的?” 黎槐玉早已知晓夭枝是教导皇子的先生,如今听他这般叫夭枝也不奇怪,她点头,“是,夭枝姑娘说的,她说殿下在吃食上颇为作……” 宋听檐手中微顿,笔下一偏,划出一道长长墨痕。 第37章 在先生心中,我总归不是男人。 黎槐玉说到这处才意识到险些将夭枝原封不动的话说出来,硬生生止住,面皮子又羞又红,“……颇为讲究,若我有拿手小食,可以一试。” 宋听檐看着划出的墨痕,放下了手中笔,含笑看向黎槐玉,温和开口,“多谢黎姑娘,我过一会儿便尝。” 常坻当即上前接过。 黎槐玉见他依旧优雅温润,只觉夭姑娘可能对殿下有些误会,这样光风霁月的贵家公子吃食上自然不可能寻常。 她见宋听檐有事在身,便也知情识趣不再久留,“那殿下请忙,我便先去练剑了。” 宋听檐微微颔首,目送黎槐玉离去,颇为有礼有节。 只是这一幕在夭枝看来,却没有一点眉目传情的意思。 她双手交叠于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抬眼便看见宋听檐看过来,微微抬手招呼她过去。 原是看见她了,夭枝倒不意外,绕过花丛径直过去,到了宋听檐面前,有些警惕,“又有何事?” 她如今着实是对宋听檐有些防备,此人简直是丧心病狂,硬挨着高烧不退,也要让她扇一宿的风,让她到如今看到折扇、扇子类的玩意儿,都恨不得撕碎咬烂。 宋听檐抬眼看来,“黎姑娘做的桃花酥,先生尝尝。” “那是人家姑娘给你做的,我如何能吃?” 宋听檐缓缓开口,“为何不能?” “这……,那……。”夭枝这那半天说不出来,她怕说了,惹了这厮逆反心理,作起来能把自己姻缘都给生生作没。 夭枝双手相握于身前,看向别处嘀咕道,“不知道,与你这爱夜里折腾人的说不清楚。” 常坻习武之人听力自然极好,听得一清二楚,瞬间瞪大眼睛。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来,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爱吃甜的罢了。”夭枝摇摇头,指了他桌上的玉碗,“殿下快喝药罢,这药都凉了,没得又发起热来。” “不是有先生在?”宋听檐轻飘回道,颇为意有所指。 夭枝双目发直,她树生摆烂从不许愿,如今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全凡间再找不出一把扇子。 宋听檐看着她双眼发直,不由笑着端起玉碗喝药,很是和善无害模样。 夭枝见他喝了药,便连忙上前端起来桃花酥递过去,“殿下,这药太苦,配上黎姑娘特地为你做的桃花酥,可解苦意。” 宋听檐缓缓开口,眼皮都未抬,“不必了,我喜欢吃苦。” 夭枝:“……” 这厮也不知为何张口就来,夭枝被噎了一下,微微咬牙切齿,“这是人特地为你做的,姑娘心意岂能浪费?” 宋听檐抬眼看来,“姑娘心意确实不能浪费,你既让别人做,便该你吃。” 夭枝放下桃花酥,“我吃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在先生心里,我也不是男人。” 夭枝双眼微睁,心中瞬间惊讶,看向他,长腿窄腰,面容身姿不沾半分女气,清隽君子也,“你怎么不是男人了,你看着就是啊!” 宋听檐看过来,言辞极为温和反问,“不是应该算宫中太监?” 夭枝见他这般坦然,突然心生怜悯,靠近低声道,“我不是有药吗,你这可以治。” 宋听檐轻描淡写,“不治了。” “………………- -” 夭枝急了,她十分深刻地体会到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受,她看了眼他手腕上的佛珠,这遁入空门的样子,难不成姻缘线真的要作没? 她一时着急,直起身声音都大了些许,“你不治如何娶妻!” “原是要我娶妻,还是要娶黎姑娘?”宋听檐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地问,“先生算到了我的姻缘吗?” 夭枝瞬间陷入了沉默,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啊…… 夭枝一时语塞,她对上宋听檐的视线只觉慌乱,她真是对他放松了警惕,竟三言两语便被套出了话。这一时突然,她也只能苍白应付,“倒也不是,只是觉着你们般配罢了。” 好在宋听檐心中没有别的想法,显然不过随口一问便继续喝药。 夭枝心中慌乱缓解了些,看着他若有所思。 宋听檐事办得太好,宋衷君对他有了几分忌惮,但他落水之后,一直养病,没再接手任何事,倒也让宋衷君安心了些许,也会出于表面上的关怀,着人来看看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8章 至于夭枝,他自然也有了改观,虽然本人没有来询问过她事宜,但下面的官员每每做事总会来问一句,后头天象如何如何,可否如此行之类的? 这些官员不可能无视太子,若没有太子的授意,他们也不敢。 夭枝也就一一说了,反正后头亦没有极端天象。 按照命簿里所写,太子在禹州必须要立功,那老者不出现也没有办法,如今只要不改变事态发展,就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而她现下紧要的事务就是看着宋听檐,因为他很快就要面临万般难局…… 夭枝看着喝药的宋听檐颇为忧心,皇权之下,她要保住他的性命,不知得花多少精力,着实是累人的差事。 宋听檐见她盯着自己许久,放下手中玉碗,“先生已然盯了我三日,不知为何缘由?” 夭枝随口道,“没什么缘由,就是看看,和赏花没什么区别。” 她说的是实话,这般盯着看,在他们观赏类精怪中再寻常不过,他们这些花花草草,时常被凡人欣赏,偶尔还会有人作诗几首赞赏它们的美貌。 夭枝时常会暗自羡慕,因为很少有人对着盆栽作诗…… 宋听檐闻言思绪渐停,显然第一次被人当花赏。 他看向一旁开着娇艳欲滴的花,若有所思。 夭枝却是心中沉重,照时间来说,宫中应当要传来消息了。 “殿下这般悠闲,难道都不担心往后吗?这般情况,水患的功劳可就全都算在太子殿下身上了,陛下未必知道殿下做了什么?” 宋听檐闻言眼睫慢慢垂下,看不清眼里神情,却极为温和纯良,“我自幼时便被抱到皇祖母那处,养到如今已是不易,与父皇并不亲厚,我自然也盼父皇记得我,哪怕记得我一两分的好,我亦欢喜,但这般生疏情形,父皇知道与不知道,此间事宜也都是一样的。” 夭枝疑惑开口,“既如此,殿下为何不与太后保持些许距离,你也可以学太子左右权衡?” 宋听檐抬眼看来,话间认真,“皇兄身份何其贵重,皇后娘娘与父皇乃是青梅竹马,鹣鲽情深,皇兄自幼便是父皇亲自教导,我如何能比之。 再者,若是因为如此保持距离,岂不叫祖母心寒,往日种种皆记于我心,我只盼着她老人家长命长寿,颐养天年。” 夭枝想到乌古族的宝藏,又想到接下来的困局,“殿下心思良善,只是若有人辜负了殿下心意,以其关切之心设局又该如何?” “旁人与我无碍,只要不是皇祖母便好。” 可偏偏此人就是他皇祖母啊。 夭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唏嘘。 世事总是如此,所求终究会有出入,事与愿违才是常态。 所以不求便不苦,求得多执念便多,执念此物不易多呀。 “殿下!”外头有侍卫匆匆来到垂花门前,气都没喘匀似有要事。 常坻当即过去倾耳听,闻言面色瞬间凝重,疾步回来焦急低声开口,“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重,已然卧床不起,您再不回去,恐怕……恐怕是……”难见最后一面。 院中一瞬静谧,宋听檐闻言手中的玉勺掉落碗中。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夭枝都能感觉到他心中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来不及想什么。 下一刻,他已然起身往外去,步履匆匆间疾声问,“怎会如此,太医不是说皇祖母身体已然康健吗,究竟是何问题?” 夭枝见他这般着急,只觉分外不妥,现下不是命簿那般,命簿里他本该在京都,太后病倒,他自然第一个知道,倒也还好。可如今他在禹州,骤然听此消息自是更加心急。 她当即上前拉了他一把,提醒道,“殿下,此去可要冷静,莫要失了分寸,那可是宫中。” 宋听檐脚下一顿,看了过来,声音不见温和,只觉清冷,“你知道了什么,还是算到了什么?” 夭枝心中一顿,当即摇头,笑起来,“我岂有如此神通,只是听闻殿下说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应当不至于突然病重,这宫中危险,步步需得谨慎,我蒙你一句先生,应该提醒一二。”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忽而平静问道,“若是皇兄,先生也会提醒吗?” 夭枝思绪滞住,她回答不出来。 他这一问,便是问她是要做所有皇子的先生,还是偏向于他的先生。 宫中步步危险,也确实要步步谨慎,他如此聪明,又怎么不知要谨慎小心,她如今是以朋友提醒他,还是以皇子们的先生提醒他,这二者区别太大了。 毕竟这几日太子那边问什么,她也是如实相告,太子赈灾的功劳,自然也多蒙她提点,他如何不知晓? 她若一视同仁,他们便注定不能成为朋友,因为太子并不喜他,早晚也会对付他。 夭枝回答不出,因为她不可能入局,也不可能帮宋听檐,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他的人生会如命簿一样所写,如同定下来一般,一笔都不要更改。 如此,她的差事才能办得圆满。 太子、太后乃至皇帝都有司命看管其命格,她自然不可能扰乱其他人的命数,给同僚添麻烦,这是九重天的规矩,谁都不可能偏颇。 夭枝沉默下来,看着他未语。 宋听檐何其聪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微微笑起,开口已是疏离,“多谢先生提醒,只是时间紧急,我已无暇耽误,桌上写的东西还烦请先生替我交给皇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9章 夭枝看着他匆匆离开,叹了口气,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宋听檐知晓乌古族宝藏,却只告知太后,皇帝又岂会善罢甘休? 宋听檐直接命人备马而去,走得极为匆忙,连宋衷君都不知晓。 宋衷君既是这处的主事人,自然是不能轻易走的。 夭枝看着厚厚一叠纸,却不想里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灾后事宜。 水漫过后,还有许多事要善后,百姓的安置,吃食,堤坝重建,排水疏通,房屋重建,拨款赈灾,以及被淹的家禽牲畜,若不及时处理,必会惹出瘟疫。 无论从哪一步都考虑地极为周到,此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闲散皇子的做派。 她拿着手中一叠纸,想到命簿中的禹州定局。 果然,这命数一事是半点不由人,这功劳怎么样都会落在太子身上。 即便那老者不在也是一样。 夭枝吩咐人将这些给宋衷君送去,又在此处呆了两日观察,这般一来,这处的事就不需要担心了,宋衷君也不是蠢人,这里的事必能处理周到,而她自然也要赶到京都。 宋听檐是凡人,赶路总归不如她快。 她翻几座高山走小路捷径,追上宋听檐绰绰有余,自不必着急。 酆惕远在京都自然早早知道消息,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难事,他传信一封来此。 夭枝打开一看,一张纸条言简意赅,只写着一句话, ‘未寻到老者,盼速归。’ 夭枝沉默下来,他们二人两个神仙,竟寻不到一个凡间老头,真是奇哉。 黎槐玉练完剑出来,便见夭枝站在院子中,盯着一张纸条看,她走上前去,“夭枝姑娘,你的脸色如此凝重,可是又有何大事?” 凝重? 夭枝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思考时竟如此凝重,她郑重开口,“我在想方子,有些记不清了。” “方子?”黎槐玉有些不解,她自对医术一窍不通。 夭枝想着便提笔在石桌的纸张上,写下方才凝神想出来的方子,卷成小条塞进信鸽爪上的木塞里,算是迟来的见面礼。 先前实在太过匆忙,她忘了这出,秉着共事之人相互友爱的原则,自然要急人所急。 他寻老者如此辛苦,必然要多关切一二,断子绝孙一事刻不容缓。 她从来最是讲礼数,毕竟她这样的盆栽,历来都是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自己就是个礼,自然最知道送礼应该送到心坎上这一道理。 夭枝看着鸽子往上飞远,看向一旁的黎槐玉,才想到这二人的姻缘可还没有发展起来。 黎槐玉见她一旁备好的行李,她收剑入鞘,与她一道往府外走,“你也要走了吗?” “我要回京都办事,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京都?”夭枝思索片刻,先前如此,总归是时间还未对上,黎槐玉若是到了京都,自然也能对上姻缘。 不想黎槐玉却摇了摇头,爽朗笑言,“我便不去了,我还要留在这处救许多人,这是我来此地的意义,往后大抵还会去云游江湖,此一别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夭枝听闻此言心中一顿,总感觉哪里不对。 在这命簿里,黎槐玉这颗朱砂痣在宋听檐心中可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既然已经出现了,是万万不可能没有结果的。 可看着如今的架势,竟是没有丝毫交集的意思? 几步到了府外,侍卫早早已备好马,黎槐玉也不耽误她,退了一步台阶,冲她双手抱拳,“夭姑娘,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江湖路远,就此别过,望珍重。” 夭枝闻言突然想到命簿里,黎槐玉这个时候确实与宋听檐还没有感情,他们如今这般结识是对的。按理说,感情发生时,应当是洛疏姣被家族勒令不得再见宋听檐,她为了族中性命只能听之,族中也开始为她挑选夫婿。 白月光终是无缘,而宋听檐又得罪皇帝,落难受困之时,黎槐玉一直陪伴,这才有了感情。 如今宋听檐还没有得罪皇帝,姻缘自然也没有发展的可能。 但命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即在局中,就由不得你。 过程或许不同,但结果都一样,就如这禹州赈灾结果,功劳必定是太子的。 黎槐玉往后也终究还是会和宋听檐见面的,只是如今时辰未到罢了。 夭枝想着瞬间了然,步下台阶,拉过马绳,一跃上马,阳光下衣裙似花开花落,她拉着缰绳,坦然笑言,“那么黎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黎槐玉看着夭枝纵马离去,衣裙乌发飘扬,如水墨画般寥寥几笔便勾出神韵清灵的女子,却何其张扬自由,又想起她与太子对峙,连太子都敢教训一二的本事和底气,心中忽然有了几分感慨。 她原道这世道不公,男子为官,而女子只能在内宅讨生活,却不想竟也能入朝为官,指点江山。 她心中郁闷一时也散了干净,只觉豁然开朗,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该去京都看一看,这不同于别处的天。 第38章 你不怕死吗? 宫墙山雨欲来,酆惕守在宫门口许久,见宋听檐策马而来,当即上前拦马,“殿下,可否听下官一言!” “过后再言。”宋听檐下马,越过他疾步往前。 “殿下!”酆惕连忙追上去,“殿下,听我一言,进宫可以,如若见不到太后娘娘,也请殿下冷静一二,不可冲撞圣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0章 宋听檐看向他,见他阻拦,敛眉道,“自不是你的祖母,亦不是你的祖母和父亲不死不休,你自然冷静。” 酆惕闻言急切,“殿下,你我自幼相识,我如何不知你的处境艰难,只是皇权高深,没有血脉亲缘可言!你需得保重自己,太后娘娘此时应当不会出事。” 宋听檐停下脚步,“你怎知道不会,你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吗?” 酆惕一时哑然。 “你不知,我亦不知,不知道就不能武断无事。”宋听檐越过他,酆惕还要拦,宋听檐却冷声开口,“不必再拦我,今日我必然要见到皇祖母!” 酆惕看着他进宫,伸出的手徒然垂下,眼中担忧至极。 … 夭枝追了数日,堪堪赶在宋听檐进宫的前后脚追上。 才到宫门外,就见早在此处等着的酆惕。 他自然也知晓宋听檐这次进宫有多危险,皇帝一直疑心宋听檐知宝藏瞒而不告,再加上他偏向太后一党,稍有不对就有可能起杀心。 没有母族的皇子便是突然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夭枝匆忙下马,酆惕神色凝重迎了上来,“殿下刚进去。” 夭枝知道他的难处,他既历劫,便要考虑家中世族,自不能贸然闯进去,她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我知道,我一个人去。” 酆惕闻言有些愧疚,他一介官身诸多不便,若随着宋听檐强行进宫,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浪。 他跟着她一路疾步往前走,他只能在外面自是无尽担忧,“你千万小心,陛下这一次必然会逼问殿下乌古族宝藏的事,太后未必不知道,这是一个套就等着殿下回来,殿下对其祖母既然看重,若有威胁其性命,必然会失分寸,你千万劝住殿下冷静,不要让他和陛下起冲突,这是天子,手握生杀大权。” 他说着又压低声音,“如今谁也不准进宫,谁也见不到太后,不知究竟如何情形?我昨日替你递了折子,找了借口要拜见皇后,你只要进了宫便好,其余之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知晓。”夭枝连忙点头,快步上前,别了酆惕进宫,所幸他提前打点好了,太监直接领着她往宫里去。 夭枝很快便在宫道看见宋听檐的身影,正被太监引着往前,他孤身一人,常坻早被拦下,不见踪影。 夭枝当即跟上去,身后太监上前拦住提醒,“大人,不是这条路。” 夭枝一笑,伸手将酆惕匆忙之间递给她的钱袋打开递出去,“公公,禹州水祸未清,我有些禹州事宜要问殿下,还请通融一二,不过几句话功夫,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那太监见这么重一个钱袋,里头全是金子,当即笑模样,不着痕迹收下,“公事要紧,大人请。” 正午时刻,天色却越发黑沉,宫门外的风穿向过道,传来呼呼风声,乌云压境莫名压抑。 前面宋听檐已经快步往前,越过宫墙角门,却被带刀侍卫拦了下来,“殿下留步。” 宋听檐身后太监垂眼佯装不知退后,他微微敛眉,“这是何意?” 带刀侍卫带头跪下,“臣等参见殿下,奉陛下旨意请殿下留步,太后娘娘凤体欠安,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养病。” 宋听檐一步进不去,眼中神色渐变,“皇祖母凤体有恙,唤我回宫,我只看一眼,不会打扰。” “太医院已来看过,殿下不必担心。”侍卫依旧不让,“请殿下见谅,陛下旨意已下,臣等职责所在,还请殿下原路返回。” 这般拦着不让见人,形同软禁,更何况不知里头究竟是何情形,又是生是死? 宋听檐眉头紧敛,显然不打算再听下去,“让开!”见他们不让,他直接绕过他们就往慈宁宫去。 带头侍卫当即起身拦住宋听檐,“殿下留步!” 宋听檐一步未停,心中生急,开口威严已显,“皇祖母凤体欠安,我既已到此,岂有原路返回之理!” 身旁太监吓得低头原地跪下,侍卫依旧强硬挡着宋听檐,“殿下,是要违背陛下的旨意吗!” 这话里的意思何其明显,古来抗旨不尊者,视为藐视皇权,可当即下狱,天家子弟也不例外。 强行闯宫后果自然极其严重。 宋听檐止住脚步。 天边的云压得极低,一声雷响,豆大的雨滴由远及近洒落在地,青砖被砸出或浓或浅的痕迹,似水墨滴落而下,渐渐染深。 雨落得大了,太监连忙去取来油纸伞,打开撑起小心靠近宋听檐,挡去落雨的同时开口劝道,“殿下,您就先回去罢,圣心难测,陛下若是想让您见,必然会召您进来的。” 这话虽是劝导,可分明是火上浇油。 换而言之,若是永远不召,那便永远不见,这宫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出了事也不过一句话盖之,且传来消息是说最后一面,叫人如何不急? “全都让开!”宋听檐一把推开前面拦路的侍卫,径直往前去。 “哗啦”一声,侍卫们齐齐拔刀,宋听檐却不曾理会,亦无人敢对天家子动刀,只能僵持。 侍卫厉声开口,“陛下旨意,太后娘娘病重,任何人不得靠近慈宁宫,还不请殿下速速离开!” 侍卫们当即上前去抓,宋听檐到底不通武功,硬生生被拦住了去路,拉扯之间雨越发大,雨水顺着台阶往下流,耳旁只有雨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1章 慈宁宫在乌云压境下显得孤零,大门紧闭,里外都没有人,仿佛一座空殿。 他越看越担心,难道当真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皇祖母!” 宋听檐欲要上前却便被众人按倒在地,起不了半点身,他再是冷静,亦是思绪混乱,当即冲着慈宁宫方向疾声喊道,“祖母,孙儿前来请安,皇祖母可安好!” 夭枝远远看着,突然有些说不出滋味,这般心绪平静的人竟都逼成了这样。 一直以来,她都只当这命簿如话本一般过眼便罢。 可如今,心中竟有几分戚戚然。 凡人不长生,却有百般苦。 他是夹在皇权之中的牺牲品,此时所有的担心和恐惧都是真的。 他有亲生父亲,却无关父子;有血脉相亲的兄弟,却注定是敌人,终究是孤身而来,孤身而去。 “住手!”不远处传来尖利的阻止声,老太监随着皇帝慢慢走近,皇帝站在明黄色的大伞下,雨水顺着伞落下,沾不到皇帝身上半分。 老太监拉长着嗓子缓声说,“你们就是这样对殿下无礼的吗?” 侍卫们连忙松手,纷纷跪下,“臣等参见陛下,臣等万万不敢,乃是殿下要闯宫打扰太后娘娘静养,臣等才贸然如此。” 宋听檐没有说话,他既不跪拜,也没有看向皇帝。 夭枝心中不安,身旁太监已然跪下,见她站着不动,连忙低声提醒,“夭大人快跪下!” 夭枝这才跪下,低着头才不那么显眼。 皇帝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看来贤王殿下眼里已没有我这个父皇了?” 夭枝心瞬间提起。 宋听檐沉默片刻才起身,跪下行礼,开口声音亦是哑然,“父皇为何不让儿臣见皇祖母?” 皇帝喜怒不形于色,也不正面回答,叫人越发心惊太后踪迹,“你这是责怪朕的意思?” 宋听檐跪着,却直白开口,“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恳请父皇允许儿臣去看皇祖母一眼,皇祖母病中,儿臣岂能不在跟前尽孝。” 皇帝看着他在雨中淋着,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让他起来,只缓缓提醒,“母后需要静养,朕的旨意不会变,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事让你祖母忧心了,你皇祖母年事已高,有些事情不宜太过操劳。” 大雨而下,雨水早已湿透宋听檐的衣衫,模糊了他的视线,自然知道瞒不住。 他却硬是半分也不透露,“皇祖母有何担心的事情,儿臣并不知晓,所以更该问一问皇祖母。” 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闻言瞬间沉下脸,周围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偌大的雨声都打不散这压抑的气氛。 “你不知晓?” 皇帝淡淡反问,开口却已是怒意,“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倘若不是你和你皇祖母说了乌古族的事,你祖母怎会病倒,说起缘由也全都是因为你! 你祖母年事已高,你万不该什么事都烦劳你皇祖母,倘若这一次你皇祖母有什么闪失,你也不必做这个皇子了,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身旁的大太监连忙开口劝,“贤王殿下,您就听劝罢,若有什么知道的事也可告知陛下呀,您从禹州千里迢迢回来,这般舟车劳顿,陛下可全都看在眼里,如今陛下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凤体才不让人打扰慈宁宫,您可万不能叫陛下心寒啊。” 宋听檐闻言不予理会,依然执着开口,“儿臣不知何处有错,也未曾和皇祖母说过乌古族,此族已灭,儿臣亦不知那偏远之地还有何事能叫皇祖母忧心。” 皇帝神色瞬间阴沉下来,久居上位者,身上的威压自然不轻,若起了杀意,便更甚。 “朕的旨意已下,你若是还是不懂,可知是什么后果?” 宋听檐跪着,背脊却不曾弯下,“儿臣当真不知想要看望祖母何处不妥,还请父皇教训。” 雨越来越大,风势携雨倾斜,站在再大的伞下,斜风雨水也能打湿半截衣摆。 凉意透骨,雨声大得越添烦躁。 “铮!”雨中一声刀出鞘的清脆声响。 皇帝直接拔出了身旁侍卫手中的刀,指向宋听檐,话中隐怒,“不尊君,不尊父,妄图打扰太后养病,如此忤逆不敬之子,朕倒不如赐死,也免得天下人说朕养子不教!” 身旁人吓得连忙跪下,“陛下息怒!” 夭枝心下一跳,怕皇帝听不到乌古族宝藏的踪迹,会真动了杀意。 毕竟宋听檐不说,那太后拿到宝藏的几率就越高。 皇帝心思太深,她当真看不出来,这刀究竟会不会真落下? 皇帝杀子不是没有,皇帝皇子之间与平常父子不同,既是父子,又是君臣。 既是君臣,便有猜忌。 宋听檐本就不得圣心,又不是太子人选,还屡屡偏向太后一党,皇帝怎么可能不起杀心。 又或是说,皇帝这一次本就打算若逼问不出宝藏所在,便找个由头杀了他,逼太后一党加快动作,露出把柄。 夭枝想着,却在众人连声息怒中越发紧张。 宋听檐不躲不闭,话里亦如孩童时无助,话间哽咽,“父皇,儿臣求您,祖母她老人家也曾将你一手带大。” “放肆!”皇帝盛怒,磅礴的雨声都挡不住他的怒意。 她紧紧盯着,却发现皇帝手中的刀高高抬起,是真的打算砍向宋听檐的脖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2章 凛冽的刀风袭近,宋听檐闭上眼,根本不打算躲避。 刀下落,夭枝心神惧惊,当即疾步冲上去,扑跪在地生生抓住刀背,“陛下三思!” 远处慈宁宫有人出来,见状瞬间顿住脚步。 宋听檐闻身睁开眼,却见夭枝挡在面前。 夭枝徒手握住刀,很快感觉到了疼意,鲜红的血自手掌滑落而下,染红了衣袖,滴滴落下由着雨水染红了大片青石板。 宋听檐看着她握着刀的手,那滴滴落下的血,竟似反应不过来。 皇帝见状厉声喝道,“大胆,还不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侍卫当即上前来,夭枝顾不得疼,急声开口,“陛下,殿下归来只为看太后一眼,并无任何错处,<a href=https:///tuijian/guyantuijian.html target=_blank >古言有之,斩杀朝臣会失人心,斩杀亲子失的可不只是人心啊!” “不等通传,从赈灾之处私自回来;不遵旨意,强闯慈宁宫,件件都是死罪,有何不可杀!”皇帝冷声厉道,刀越发压下,夭枝不敢用一丝一毫的仙法,难免吃痛,再往下压,她的手掌只怕要断。 宋听檐当即上前握刀,分去了力道,“父皇要杀儿臣,儿臣不敢不从,只是儿臣当真不知是何事让皇祖母忧心,又是因何,父皇不让儿臣见皇祖母?” 皇帝见这般,他还是坦然不知,倒像是真的受了委屈并不知晓乌古族宝藏一般。 他不认为自己这个儿子能强大到在他面前,在死亡面前还坦然无惧,他做皇帝已久,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太子皇后,对于帝王之怒,皆是恐惧。 更不要说有人能在他威慑之下守住心中秘密。 难道他并不知晓乌古族宝藏,而是太后不死心,暗自派人前往? 夭枝见皇帝面上有松动,当即开口,“陛下,禹州如今天灾,太后娘娘又病重,内廷更不可见血腥。 微臣观星卜象,万物皆有说法,如今外有灾祸未清,若再加之内廷血染,此乃大忌,恐会引朝廷震荡,还请陛下饶过殿下无心之失。” “胆敢口出狂言!”皇帝居高临下看来,闻言显然已是真怒,“欺世盗名的术士也敢在朕面前卖弄?” 夭枝抬眼看去,眼含认真,丝毫不惧, “陛下若真觉得臣欺世盗名,又怎会让臣去教皇子们星象之学?” 皇帝闻言视线一顿,神色莫辨。 夭枝坦然直白开口,“陛下,臣并不只是一个简单教书先生,千里迢迢之外我亦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若只教皇子星象之学难免浪费,陛下自来惜才,也必然早已知晓,否则怎容女子入朝为官?” 皇帝听到此话,似回想起禹州的事,看着她竟有了一时停滞之色。 一旁老太监久在皇帝身边伺候,自然是了解万分,当即跪行而去,伸手去接皇帝手中的刀,“陛下,可万万不能伤着您的手啊!” 皇帝这才松了手去。 老太监连忙从皇帝手中接过刀,夭枝当即收回手跪好。 老太监自然知道皇帝并不真的打算杀贤王殿下,他连忙冲着宋听檐喊道,“殿下还不快快谢恩,您这擅闯内宫可是大罪呀?” 夭枝俯身恭敬跪着,耳旁皆是雨声,紧接着宋听檐在身旁俯身叩拜,声音传来,他声音强压情绪,如同这斗大雨珠砸落心间一般,“儿臣殿前失仪,言行无状,是儿臣之过,恳请父皇赎罪。” 皇帝冷然出声,即便在磅礴的雨声中,声音也带着帝王的冷漠,而非父亲,“贤王罚俸三年,幽居府中不得外出,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是君,什么是臣,什么时候再出来见人。” 皇帝话里话外都是君臣之道,已无半点父子情份,今日这么一遭,便是要叫宋听檐知道他的身家性命皆是捏在皇帝手中,而非太后。 即便是尊孝道,也该尊到对的地方。 皇帝扔下旨意,转身离开前看了一眼夭枝,却未开口言说任何,反倒更叫人心中不安。 老太监恭送皇帝离开之后才低声开口,“殿下请罢。” 宋听檐闻言却没有言语。 更奇怪的是,夭枝听不到他的心声,现下这般情形,他应当会思索很多,可如今却是一片空白。 想来是吓得不知所措,脑中便也空白了。 他往日再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可如今面对的是他父皇,是皇帝,且还是被皇帝拿刀对着,如何不惧,一时慌神空白一片也是正常。 夭枝站起身,看向宋听檐,叹息道,“殿下,我送你。” 雨势渐大,老太监连忙来扶,宋听檐慢慢站起身,视线下移落到她染血的手上,许是赶路太久没有休息,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你怎会在此?” 夭枝方才的心思全在周旋,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手掌心的痛,如今手掌心的痛处才传过来,夹带着落下的凉雨,疼得越发明显,“我随殿下而去,自随殿下而来。” 宋听檐抬眼看来,很轻地问道,“先生不怕死吗?” 她心中也没有别的想法,闻言只是笑起,“殿下从不与人一见如故,我却见殿下如故,死之一字于我本就如无物?” 确实于她无碍,她一个神仙又不是凡人,只要不上泯灭道,便能无限复活。 雨瓢泼而下,尽湿衣衫,偶有一丝风携雨而过,湿润中平添凉爽之意。 皇权面前杀人如捏死蝼蚁般简单,便是株连九族、十族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不是寻常你来我往的相交,这是豁出命的事,试问这天下谁敢掺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3章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未言。 “多谢。”他的声音夹杂雨声传来,却叫人听得真切,自然是真心谢她。 夭枝只觉和他的距离瞬间近了许多,不同于乌古族禹州那般泛泛之交。 唉,她终究还是整棵树卷进来了。 皇帝又岂是好相与的,自古坐这个位置的,多疑猜疑才能长久,绝不可能轻拿轻放…… 第39章 殿下是第一个无需我按着的。 宋听檐往前走了一步,跪了太久,险些没站稳。 老太监见状连忙扶着他,实则阻拦他,“殿下,都这么一遭了,你可不能再这般行事,即便是豁出去自己,也该为夭大人着想,万一陛下盛怒牵连了她,岂不害了她的性命?” 宋听檐闻言看向慈宁宫紧闭的大门,再看向周围侍卫团团围着,良久未言。 夭枝看着他这般,自然明白他心里担忧,只是如今是不可能进去了。 皇帝旨意下来,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耽搁,一路将宋听檐送回贤王府。 夭枝跟着一道进去,外头老太监开口提醒,“请夭大人跟咱家一道离开,陛下只吩咐贤王殿下在此修身养性。” 这明面上闭门思过,修身养性,实际上便是软禁于此,也不知要关上多久,毕竟自古以来,被关了一辈子的皇子也并非没有。 宋听檐面上依旧没有变化,只是抬眼看着老太监,神情平静,“先生不必送了。” 雨慢慢变小,只淅淅沥沥落着,似绵延春雨,细密如针。 夭枝站在宋听檐面前,冒着雨丝,看向老太监和煦开口,“还望公公宽容一二,禹州赈灾一事还未交接妥善,我还有些话需要问殿下。” 老太监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隐含威胁,“夭大人官职在身,若时间太长,难免渎职之名啊。” 为官之人自然最怕仕途有碍,更何况<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皆为男子,本朝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子,还是皇帝开的先例,能做到让圣上亲自点名落了个官职,哪怕是虚职,也不是容易的事。 寻常人听到此话,自然会权衡利弊,懂得和贤王撇清关系。 老太监说完,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全都在等夭枝的反应。 夭枝依旧未动,还是一派不在意,“多谢公公提醒,我自会谨记于心。” 宋听檐闻言视线落在她身上。 话既说到这份上,夭枝依旧我行我素,老太监自然也不多管,等她在官场上久久不得志,自己便也就清楚了,“奴才在外头等您。” 门缓缓关上,这门太大,一关仿佛隔绝了外面所有。 关门容易,开门难,惹皇帝不喜,谁敢在皇帝面前替他说情? 更何况他并无母族扶持。 夭枝转身看向宋听檐,他安静站着,如今细雨蒙蒙,乌发浸湿,眉眼越发深远雅致。 夭枝步上台阶,走到廊下,对上他的视线,“陛下今日所为为何,殿下心中可有分明?” 宋听檐心中自然明白,他看着廊外纷纷细雨,“无非是为了宝藏。” 皇帝今日这一怒本就只为威逼宋听檐,但夭枝不敢保证,她若是不在,皇帝是不是真的会杀了他? 她想到他如今的处境,心中又沉了几分,这差事恐怕不好办,倒不如劝他将此事说出来。 “殿下会说吗,经此之后,说不准殿下会永远幽禁于此?” “不会。”宋听檐轻浅回了两个字,似乎早已看清自己的命运。 夭枝有些急,话里有话开口,“殿下为何不说?太后娘娘想来如今也未得到宝藏,否则怎会“病重”?” 檐下细雨,绵绵如针,显出几分朦胧,他垂下眼,良久才叹道,“如今这般便是最好的局面。 我告诉皇祖母乌古族的宝藏,是因为此事她知晓也只能暗中探查,乌古族凶险非常,皇祖母派去的人必然找不到宝藏所在,也好消磨她的执念,折了私兵便无力再寻。皇权既然已经交到了父皇手里,便不该再内斗,否则必是亏虚国力,苦了百姓。 不告诉父皇,是因为父皇必能通过祖母动向猜到有宝藏,我朝佣兵百万,能人异士之多,光明正大地找总能找到。而我如今若说了,便是站在父皇那处,难免伤透了皇祖母的心,她老人家身子不好,我岂能这般? 如今天灾人祸,国库空虚,边关战事频发,宝藏已是最关键的一步,由父皇费心寻到最好不过。 父皇和皇祖母并不是亲生母子,平衡一失,我不是没了父皇,便是没了祖母,我既怕失了养恩深重的祖母,又怕失了血脉相连的父皇,谁我也帮不了,只能佯装不知。” 夭枝闻言心中莫名萧瑟,也不知是这细雨太冷人心,还是如此处境寒人心。 至孝的心难免显出人性凉薄。 他所担心的祖母和父皇,可没有一个将他放在心上,他生来就是被牺牲品,自幼如此,如今亦如此。 微风徐徐,细雨微凉,夭枝劝说无用,也不好再留,只问了句,“殿下可做好了弃子的准备,皇权不可测,你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弟。” 宋听檐闻言看着细雨落于庭中树叶上,雨珠源源不断垂落,缓声轻道,“我如何想不要紧,只看他们如何抉择?” 这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夭枝不再多言,“我明白殿下的心意了。”她步下台阶,往雨雾中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他,“宝藏之事我亦知晓,殿下就不怕我告诉陛下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4章 宋听檐却笑起,平静了然开口,“你不会说。” 夭枝愣了一瞬,她自己都没这般确定,心中难免好奇,“为何?” “先生是聪明人,这件事无论告诉他们中的哪一个,对你来说,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带着一同前去,找不到宝藏得死,找得到宝藏也得死,聪明人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当作不知才是对的。” 夭枝思绪停滞了,彻底停滞。 她……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啊…… 夭枝一时有几分虚,不曾想他这般高看她,她只是不想掺和其中,徒增麻烦…… 她想着又有些疑惑,“我们一行人一起去的乌古族,为何陛下和太后从来不怀疑我们知道乌古族的宝藏所在,也不曾询问过洛疏姣和贺浮?” 宋听檐微微垂眼,“早便试探过了,回京都的第一日你们便被查得干干净净,尤其是你,颇为节俭,便是多花银钱也只买花盆,无相门中弟子也是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若是得了宝藏又怎么可能到如今还这般?” 那倒也是,无论是知道金山银山,还是金山银山在手,都藏不了太长时间的,拿着不花岂不就是破铜烂铁,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已经穷疯了的山中人。 夭枝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果然是这皇权中的人,看穷鬼都看得如此透彻,她虚虚笑起,喃喃开口,“原来在殿下这,我这般有能力?” 宋听檐透过雨雾看过来,眼中神色竟也染上几分朦胧,叫人看不清楚心中所想,“先生的胆子应当也不止如此。” 夭枝闻言只觉过誉了,她只是一条咸鱼罢了,至多是个神仙,占个先机。 “殿下保重。” 外头又在催促,夭枝匆匆离去。 宋听檐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夭枝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大门缓缓关上,与世隔绝。 思绪也渐渐浮去。 宫中少见的大雪,雪下得深了,踩下去都能没过小腿处。 远处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步下宫殿玉阶,看着嬷嬷领来的孩子,年幼至极,这般冰天雪地,玉雕般小脸冻得青紫,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不休。 她满眼心疼,伸手拂过他发间的雪,“可怜的孩子,这般年幼就没了母亲。”她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满心慈爱叹息,“是祖母不好,没能早早将你和你母亲接来,往后你就跟着祖母,绝不叫人欺负了你去。” 嬷嬷开口温柔哄道,“二殿下,快见过太后娘娘。” 女人不由笑起,责怪道,“他如此年幼还行什么礼,便叫祖母就好,我就缺这么一个乖孙。”她说着满面疼惜,将他冻僵的小手捂着,很暖。 孩童看向她,仿佛冬日的雪落在身上都没有这么冷了。 宋听檐看着顺着瓦片垂落而下的雨珠,像道道雨帘,遮挡视线。 他看着雨珠接连不断落下,在地上汇成片片汪洋,默然安静。 … 太后靠卧床榻由着宫女伺候喝药,看着嬷嬷过来,慢慢抬眼看去,“外头如何了?” 老嬷嬷俯身上前回话,“陛下为了逼出宝藏的位置,竟动了刀要亲自处置殿下,奴婢正要阻止,被那位夭姑娘先一步拦着了……” “你急什么,皇帝没这么浅,宫里面动刀杀子,还杀得是哀家养大的孩子,言官的唾沫都能将他淹死,还能安稳做皇帝?”太后冷嗤一声,显然不悦至极,“他若是真这么容易对付,哀家倒还要谢谢他,何至于斗上这么多年。” 老嬷嬷越发矮下身子,果真是做帝王的料子,这戏做得太真了,即便皇帝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都没能看出破绽。 太后半阖着眼,“这个夭枝一直跟着簿辞,倒是会费心。” 老嬷嬷当即开口,“这位夭姑娘本事倒不小,在禹州可谓是料事如神,叫那一处的老油子官员那是言听计从,只差把她当活神仙了。” 太后闻言自也知晓,但区区一个江湖术士,她如今诸事缠身,无暇多管,“不帮着皇帝,便由着此人多活一阵。” 她拿过帕子擦了擦嘴,“人如何了?” “殿下无事,只是幽禁王府,不得外出半步。” 太后闭上眼睛,拨弄佛珠,老神哉哉,“可有说了?” 老嬷嬷弓着身,轻轻摇头,“殿下并没有说,宝藏一事他只字不提,陛下盛怒,不知后头会如何?” 太后闻言没有说话,转动着手中佛珠,默默念经。 老嬷嬷犹豫片刻,开口问,“娘娘,您说殿下会不会骗您,倘若这宝藏并不存在?” 毕竟这么多人过去,却连宝藏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便纷纷命丧黄泉,没有一个活口,连情形如何都不知晓,怎会不叫人心慌? 又或是殿下并没有告知宝藏真正的位置,毕竟这般富可敌国的宝藏若是看见,难保殿下不会为自己考虑。 那山如此之高,这么多宝藏全都藏在山中,可能吗? “簿辞自幼便不会对哀家说谎,宝藏一定有,且一定是真的。再者,他想独占宝藏,也要有那个本事花。”太后闻言眼睛都没有睁开,“若是十几箱金子银子,他自己留下,自然也可能不叫人知晓。 可这么大的一山宝藏,他既没有人,也没有权,自己留着也没处花,最终也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再说了……”太后睁开眼,语气淡淡,“他自幼被哀家养大,他也没那个胆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5章 老嬷嬷闻言瞬间明白过来,确实,一山宝藏富可敌国,有心也无力花之,“娘娘,咱们现下该如何?” “再等等,今日动了刀子,后头必然还有招呢,皇帝的心思可不少,他岂会善罢甘休,老子教训儿子,他多的是法子。 重压之下,早晚会说的,如今水患战祸正是好时机,国库缺少银两,必能逼得皇帝犯错。 如今我们没有人手,便等皇帝问问清楚,也正好确认簿辞给的路线是否准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只要让兄长安排好人跟在皇帝的人后头,便能省了不少力。”太后攥着手中的佛珠,难免痛心家族悉心栽培的死士私兵无一生还。 - 不过一个月,皇帝便牵连诸多,与宋听檐有过照面的大臣都被查了一遍,一同从乌古族回来的贺浮更甚,屡次被皇帝叫进宫去左右盘问,无人知晓原因,圣心难测,一时间整个贺家人心惶惶。 不只是贺家,连洛疏姣也因为偷偷前去乌古族而连累了整个家族,家中男子在朝为官皆被反复盘查。 跟皇子关系过密,不可能不叫皇帝猜疑,一时间人人自危,根本没人敢提贤王二字。 与此同时,太子在禹州赈灾成效极好,洪水之后浮尸成疫之灾,匪盗成群之祸都没了出现的苗头,皇帝龙心大悦,屡屡赞赏太子,可谓是满意至极。 只可惜宋听檐所有的努力都被揭过,无人提起,想当初若不是他以身犯险迁移百姓,多番筹谋,步步思虑周全,这场天灾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收尾。 只是如今这功劳没了,还幽禁于府中,一步都不能出来,像是没了这个人似的。 宋听檐的处境也越发艰难,身边本就没有帮衬的,如今连交好的都被皇帝吓得不敢接近。 连她这个不过是挂了名的官职,竟也受到了牵连,此前告的假无限延迟了。 万幸的是宋听檐是宫女所生,没有母族,否则牵连更广,这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可就没了。 日近黄昏,夭枝不必去教皇子,闲来无事便呆在院中,将院子里放了许久的盆栽一一擦干净。 贤王府她如今自不能再住,老太监那日便带她来了这处先生住所。 这院子是前一个皇子先生住过的,对于盆栽这些摆设的玩意儿并不上心,是以都蒙了尘。 夭枝见不得这般,她虽没有凡人那般必定要一间屋子做容身之处,但多少也沾染点习性,这些盆栽就是她喜欢的屋子。 往日在山门,便是有一个破败的盆都已经算是极好了,如今来了京都,竟是各种样式的都有,还是旁人弃之不要的,她可谓极为富有。 难怪都说环境养人,这么说来的话,他们山门的师兄弟要是都来京都乞讨,那岂不是一辈子吃穿不愁? 夭枝陷入沉思。 外头传来敲门声,夭枝转头看去,门虚掩着,那人敲了门之后便推门进来,是酆惕。 她替宋听檐劝解皇帝,酆惕是太子那派,自然也要避嫌,毕竟他还要顾及酆家。 他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进来,倒是将凡人的礼数做得周到。 夭枝当即替他倒茶,颇有些入乡随俗,“这是我山门后头那些茶树精摘下来的头发,我师兄前几日特地寄来给我的,你尝尝,可是极为清甜。” 酆惕听着怪怪的,欲言又止一番便也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点点头,“此茶果然不同凡间。” 夭枝观他面色,好似还不错,这不对啊。 她思索片刻,“我给你的药方子,你不曾抓药喝吗?” “咳咳咳!”酆惕生生呛到,他放下茶盏,“夭卿关切,我暂没有这个想法。” 夭枝有些遗憾,她还想看看药效如何,毕竟很少有人用到她的方子。 酆惕不敢再逗留这个话题,当即转移了话头,“你师兄可是司命殿的最优秀的凡人仙者,狗中仙滁皆山?” 夭枝:“?” 狗中仙是什么鬼? 这名字如此脱俗,师兄真的没有在司命殿发疯吗? 夭枝疑惑片刻,一边忍笑拿起剪刀修剪盘栽,一边回道,“是他,比我早入门早成仙,他如今也在凡间办差,改日若有空闲,我引你们相见。” 酆惕闻言点头,神情隐隐有些凝重,如此局势,他们如何还有空闲时候? 夭枝见他这般,放下剪子,“你这般过来,太子不会责怪你?” 酆惕看向一旁带来的礼物,“就是太子让我来看望你,这些东西也是太子命人送来,他在禹州听到了这处消息,要我来与你打好关系。” 夭枝自然也明白宋衷君这是何意,想来是因为禹州的事极为顺利,觉得她颇有用处,便想拉拢于她。 这倒也对,毕竟禹州的事,可是宋衷君坐稳太子之位的关键所在,原本帮助太子的老者也是得到他极大的信任。 帝王者择才而用是本能,做皇帝就是要会用人,且还要用得好。 酆惕却有些忧心,毕竟她现在是彻底卷入了局面里,而这命簿的关键老者却还没有踪迹,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皇帝和太子如今都注意到了你,我很担心你,你既卷了进来就不得不站队,太子对贤王如今很是关注,若不是这次贤王回宫失了圣心,被关禁闭,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来,太子只怕是要做些什么了。” 夭枝想到此只觉为难,“我也是担心此事才没有偷偷去看望宋听檐,唯恐又牵连一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6章 如此看来,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宋听檐的命,皇帝和太子只怕都起了杀心。 酆惕叹息开口,“为难你了,所幸也快了。” 是快了…… 宋听檐是活不长的,他命数如此,自然是无法终老。 她这个差事虽说累,倒也轻松,毕竟时间不长。 可她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丝空落落,似有一口气长舒不出。 酆惕离开后,她在院子里拆礼物,什么玩意儿都有,很是值钱。 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白日彻底变成黑日,那日一别,她亦有一月未见宋听檐,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她无意间抬头看去,竟见一星暗淡无光。 她瞬间站起身,看清后大惊失色,此星象隐显,是为告知司命,所管之人命息薄弱,无法历劫,等同于在命簿中的命数。 他必然是要出事了! 夭枝一时不敢耽误,飞快出了院子。 趁着夜色到了贤王府,两个月过去,外头的御林军只多不少,寻常人想要进去,难如登天。 好在夭枝有路可走,她寻了个合适的契机,避开巡逻的御林军进了府内。 偌大的府里冷冷清清,御林军只在外看守,夭枝寻了条近路去宋听檐的院子,一路过去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 皇帝做得太绝,只怕全府上下连下人都驱逐出去,不留一人。 夭枝进了院子,却发现屋门虚掩着,这夜深露重,不知要灌进去多少冷风。 夭枝上前轻轻推开房门,往里头看了一眼,连灯盏都没有点,“殿下?” 风顺着她这处吹进屋里,只听到一声压得极低的咳嗽声。 夭枝当即迈脚进去,便看见宋听檐穿的单薄立在桌前,似要倒水,只是他似乎很不舒服,需靠桌案才能勉强站稳。 他手中的茶壶都能没拿稳,重重砸落在桌上,溅出茶水。 “小心!” 夭枝当即上前接住桌上摇晃的茶壶,等摸上壶面,却是一片冰凉,如今已是初秋,可喝不得这般凉的茶水。 难怪观星象这般浅淡,她要是不来,只怕宋听檐熬不了多久。 “先生来了?”宋听檐见她过来竟没有惊讶,他自来平静,如此处境他也知晓。 夭枝难得有些难受,不过一个月便是天差地别,先前还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如今转眼便被皇权困锢至此。 也不知是不是她往日在这处住过,知道是多么的繁盛热闹,如今这般空落落的景象着实有些悲凉。 夭枝在原地站了片刻,发现他咳得极为频繁,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你先去榻上歇着,我去膳房看看。” 她上前扶他,他比她高出许多,叫她好生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扶到榻旁坐下,他只穿一身单薄里衣,这般越显眉眼清隽,只是看着着实虚弱,显然病了有一阵子。 夭枝当即寻去膳房,虽然里头冷清,但东西倒还是有些的。 夭枝生了火烧上水,又去府中药堂抓药,药倒是应有尽有,只是如今早已人去楼空,没有府医的身影。 夭枝抓了几味药,好在她往日修行的时候也知道些药材,他们门中其实什么都学,皆是杂七杂八的大杂烩。 夭枝虽都有涉猎不精通,但要吃什么药她是知晓的。 只师兄不太信任她,偶尔病到要去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程度,也不吃她配的药,让她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屡屡感到惋惜。 夭枝熬好药端回去,宋听檐正躺在榻上闭目休息,他呼吸轻浅,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她上前将药放在茶几上,才发现宋听檐已经醒了,也不知是何时醒的,如今正看着她。 夭枝指向榻边矮几上的碗,“殿下先将药喝了罢,过几日便会好了。” 宋听檐起身端过药,发现是现熬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有府中药堂才能拿到,但府医也早被驱赶。 他抬眼看来,声音有些沙哑,“是你配的药?” “是,我也略通些医术,可不止只会治不举之症。”夭枝说一半留一半,虚虚看向前面,没有对上他的视线。 宋听檐看向碗里漆黑的药,热烟缓缓往上腾都能感觉到药的苦意。 夭枝安静在旁边等着他喝药,他看着她殷切的眼神虽有怀疑,但看了她认真的神情,终是不忍辜负,抬手一口将药喝完。 许是这药着实苦极,他难得一直敛着眉,久未缓过神来。 夭枝见他手中的碗见了底,有些欣喜地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方才还担心他不愿意喝,毕竟在吃食上如此挑剔的人,这么苦的药恐怕是不愿意喝的,“竟都喝完了,你是第一个无需我按着就能喝完的!” 此话雀跃欣喜,听着却有古怪。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来,见她满眼兴奋,沉默许久,“略通的是何医派?” 夭枝不安看了他一眼放下碗,端正坐姿,笑容浅浅,声音轻轻,“兽医。” 宋听檐:“………………” 第40章 你不会死。 他看了她许久,无声往下躺去,似乎有些不舒服。 夭枝当即倾身去问他,“殿下可还好?” 宋听檐按了按太阳穴,显然苦得头疼,“不太好。” 他这般躺着乌发散落床榻,越显玉容殊色,靠近看着心跳竟莫名急了几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7章 夭枝下意识后退了些许。 他的眼眸近看是淡淡的琥珀色,这样的眸色看人总会稍显冷漠,如今半阖着眼看来却莫名招人,“你治的猫狗能活几日?” “还挺久的。”夭枝不好意思道。 宋听檐抬眼看来,话里有话揶揄道,“或许本来能更久?” “……”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她重新坐下,因着山门里头小玩意儿多的缘故,她是特意学了些兽医,往日那些猫猫狗狗毛茸玩意儿病着了,都是她抓药治的,只师兄每日看她如看活阎王一般,偶尔打架伤重化不成人形,便龇牙咧嘴看她熬药,下一刻就生生好了。 是以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自信的,毕竟闻闻药香都能好大半。 兽医也是半个医嘛,就是下药猛些,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夭枝自我安慰一番,只觉屋里一片冷意,抬眼才发现窗户半开,夜间凉风吹满屋。 她忙上前将两侧的窗皆关上,只留一条缝隙,又走到灯盏旁,打了火折子点上烛火。 她看了眼冷清的院子,“府里的那些人呢?” 宋听檐抬手掩口,轻咳出声,语调却依旧平静,“都赶出去了,如今府里没几个人。” “常坻他们呢?” “已被驱逐出京都。”皇帝要逼他,自然不可能在他身旁留人,只怕都不得再回来。 她抬眼看向宋听檐,他面色苍白到有些透明,一月有余的幽禁,他应当是没有出过门,也没有晒过一日太阳。 桌上只有白粥,不用摸也必然是冰冰凉凉,与他往日养尊处优已然是两副境地。 “病了也没人请太医?”夭枝微微蹙眉。 宋听檐闻言沉默下来,片刻安静后,“父皇他并不知晓。” 不知晓? 分明还疑心试探,打算以他的性命威胁他,乌古族的宝藏问得出来最好,问不出来,便是死了估计也不可惜。 毕竟皇帝有这么多儿子,死一个也不会难受。 她默然下来,只觉为难。 宋听檐唇齿间的苦意似乎才慢慢缓过劲,“府外看守森严,先生是如何进来的?” 这般铜墙铁壁守着,是不可能越过这么多人进来的。 “钻狗洞。”夭枝起身提过早已烧好的水壶,倒入盆中放凉,又将净帕放入水中浸湿。 宋听檐神情微惑,“狗洞?” “你府中有处狗洞,比较隐蔽,我挖大些便能进来了。” 御林军自然也知晓,只是那个狗洞堪堪只够过一只小狗小猫,人是不可能过去,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化成原形顺着土过去正正好。 夭枝将微凉的净帕拧干后叠成方巾,上前盖到他的额间,开口劝慰,“殿下好好休息,等病好了便可以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她自是做不了温柔轻声哄的做派,声音里自然也带不了一丝暖意,最多也就是一句平淡的嘱咐,叫人感觉不近不远。 夜色渐淡,天边也慢慢亮起来。 宋听檐透过窗半掩的缝隙看向外面,“我应当是出不去了。” 夭枝沉默下来,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结果。 她本以为来凡间办差不过是看戏,就像她往日修行时,在村口看到的戏台。 那村里极为荒僻,但每年都会筹钱搭个戏台,请戏班子来唱唱戏热闹热闹。 戏终究是戏,成不了真的,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可如今却不同于看戏了。 烛火轻摇,窗外夜深风大,吹得外头树叶呼呼直响,影子落在纸窗上摇晃,屋里竟有了暖意。 “殿下,陛下早晚会改变主意的。” 夭枝这般平淡的一句,却让人放下了警惕。 宋听檐看着房梁,片刻的安静之后,他很轻地问了一句,“祖母如今可安好?” 夭枝观察着屋内,本还打算去外头院子找个漂亮点的盆栽和那些摆件挤一晚上,听闻此言难得顿住。 他如今太像个孩子,像无家可归的弃儿,祈求一丝怜悯。 她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太后如今安然无恙,还是要回答他,依旧病着。 这一个多月就算是再病着也得醒了,怎么也得知道她这孙儿是因为她被皇帝幽禁,这般闭门不救是何道理? 况且皇帝幽禁他这由头,取的可是忤逆不孝,搅扰太后养病。 夭枝默然片刻,只能婉转开口,“太后娘娘还在病中静养,并没有性命之忧。” 宋听檐听闻此言似乎才放下心来,半响缓缓开口,“祖母无事便好。” 太后无事,他可就不可能无事了。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屋里很安静,连同他的心声都是极静的,静到没有一丝期望,如同夜色之中见不到光一般。 夭枝默叹了一口气,想起外面来回巡逻的人,“外头围满了御林军,这府里的风吹草动是瞒不住人的,你这般光景也不是一两日了……”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话里有话开口,“可却没有太医来看你,殿下自己可要小心……” 圣心是难测,可有时候也是能轻而易举看出来。 皇帝命人不得过问,太医院自然不敢有人来,也不会有人敢去请。 一个无母族的皇子病死,是无人会过问的…… 宋听檐看向她,眉目温和,这般情形下也依旧风光霁月,不见一丝一毫的狼狈落魄,“这种时候你还要过来,不怕被我连累吗?如今与我牵扯是会没命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8章 “我来去孑然一身,何需担心这些,况且你叫我一声先生,又如何剥离得开?”夭枝坦然开口,毕竟他可是她头上的乌纱帽,说不准办得好了,她的俸禄还能往上提一提。 宋听檐闻言却是出了神,看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夭枝没听见他的心声有些奇怪,不过他病了,本就话少,如今心里自然也没了话。 夭枝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她不能在他这待太久,免得横生枝节,“不早了,殿下歇下罢,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觉便好了。”她说着看向虚掩的窗外,外头满天繁星,她话间欢快,“明天定是个好天气,我带些你爱吃的来看你。” 她准备出去,刚起身要离开,却听宋听檐唤她,“夭先生。” 他难得这般端正唤她。 夭枝转头看去,对上了他的视线。 宋听檐看着她,面容清隽然而却又异常平静坦然,似乎已明往后之事,“若我死了,你可否清明时节来祭拜我一遭,我思来想去已无人能来,只有先生了。” 夭枝不知为何心口忽然被重压一下,沉重到不知该如何回答。 比起他们神仙千千万万年的寿数,他不知有多年少,却说出这样的话,怎不叫人心中难过。 夭枝呼吸微重,肃然开口,“你不会死的。”暂时不会…… 夭枝不想骗他,也不应该作答,他即便如今不死,也根本活不过二十,因为命数已定。 她本不该沾他们凡间感情,却不想还是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不会。 他太年轻了,此话虽然只是聊以慰藉,说了亦无用,命数一事是天定,连神仙都改不了。 她只是……只是突然不太想他不欢喜…… - 太子不可能久在外,他在禹州将事安排妥当,便命酆惕前去禹州处理后头的事,自己先行回来。 酆惕离开前很是不安,他怕他走了,她这处便没了帮手,只怕难为,毕竟皇帝太后都不明其意,这二人本就难对付,要保住宋听檐的性命何其艰难,说不准太子也会突然下一刀。 宋听檐纯良至此,只怕处境会越来越艰难。 夭枝只觉他忧心太过,她好歹也是一个神仙,难道还会困在局中吗? 她坦然劝他安心去禹州,若有事必会传信告知,酆惕这才嘱咐再三离开。 皇帝极为满意宋衷君的表现,那是连连称赞。 毕竟这雨灾稍有处理不慎,便能酿成大祸。 夭枝连着几日偷偷照顾宋听檐,这几日下来,宫中不但没有派太医前来,连下头送过来的吃食都越加敷衍,也不知是何处端来的剩菜剩饭。 倘若她这几日没去,只怕宋听檐的寿数也到此为止了。 夭枝早早起来,准备好吃食,正提着食盒要往院外去,便听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夭大人,陛下有请。” 她停住脚步,视线顺着站在外头的人看到了轿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皇帝终于想好如何处置她了。 夭枝将手中的食盒放回石桌上,上前几步笑道,“劳烦公公带路。” 太监伸手让路,“您请。” 宫中规矩森严,夭枝还是头一次这样进宫,难免有些忐忑,虽说她半大不小也是个神仙,但凡间真龙天子的命数都极好,她这样的小神仙与之相碰,那必然是炮灰的命。 轿子一路走了很久,缓缓落轿。 “大人,到宫门口了。”太监站在轿前,身子似乎是天然弯曲的幅度,显出这宫中压抑森严。 夭枝下了轿,跟着太监一路进宫。 “大人这边请。” 太监弓着身,低着头顺着节节高的台阶带路上去,殿里灯火通明,安静得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 夭枝一进去,便看见恭恭敬敬站在里头的宋衷君。 “夭大人。”宋衷君见她进来,冲她施了一礼,竟是极为恭敬。 夭枝有些意外,同回一礼。 她正要冲皇帝行礼,皇帝摆了摆手,似无暇拘于礼数,“不必跪了。” 他拿着手中厚厚一卷纸,“禹州这些应急预案,是你写给太子的?” 夭枝抬眼看去,那纸极为眼熟,是她在禹州亲自唤人送到宋衷君手上的。 是宋听檐所写的灾后应对之策,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如实上交给皇帝,毕竟这件事,他完全可以揽在自己身上,皇帝也必然会更加器重他。 但反之若是让太子知道这些是宋听檐所写,那必然会是他的催命符。 夭枝俯身跪拜,开口认下,“是臣所写,微臣是怕后头会有些琐事扰乱太子殿下,便想着写下来或可避免些许,亦不知当用不当用。” 皇帝将纸放在书案上,话里话外都是试探,“你倒是本事不小,这里头可没有一个字是浪费的,灾祸之中所有的事情,你竟一一都考虑到了?” 夭枝心中一紧,担心皇帝看出端疑,连忙开口,“臣惶恐,微臣不过纸上谈兵,这些到了真事未必如此,太子殿下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得这般妥当,全是殿下的功劳。” 这可不是纸上谈兵。 这是天灾,大灾之后祸端暗藏,若不妥善处置,乱事必然层出不穷。 禹州那处官商勾结,乱得一塌糊涂,必定会相互推脱责任,甚至相互掩盖。 处理不当,百姓生怨,时日长久,必然有人挑拨要反朝廷,此为一隐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9章 房屋被毁,稻田被淹,居无定所,乱民增多,匪祸四起,此为一明祸。 百姓死伤,家畜死伤,加之水淹,皆会引起瘟疫,若处理不当又是一大灾,且还是极为持久的灾难,只会掀起无数连锁反应,耗时耗力耗财,国库空虚,人力减少,只能赋税徭役,倘若重税,百姓苦不堪言,国力运行本就是由小见大,长此以往,恶性循环,国不将国。 边关虎视眈眈,一旦内乱,必引外忧,趁火打劫不在少数,内忧外患,江山必显败象。 一旦生此象,必无力回天。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纸上之言,林林总总内忧外患总结了数十条,便是跟了几个朝堂的老臣短时间也无法这般全面,可谓心思极稳,周全至极。 纸上谈兵是容易,可这般把后头的事一一说清,又要指出各个官员的问题所在,其上关联几人,其下覆盖几何,这便是常驻那处的官员都未必说清楚,初来乍到,几日功夫便能大致全看明了,是何等的深谙人心? 再者,何处修堤坝,何处山野防匪兵,何处地点最适合增设赈灾收容等,所有事情都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皆有应对之法,根本无需再细想,因为已经细到不能再细。 太子初来乍到,按照这上面所说一一照做,竟没有丝毫出错出乱的地方,这乃是在羊圈破损之前,先牢牢加固了,而不是出一个问题按一个问题,处处都是问题,处处焦头烂额。 这般一来,不仅省时省财,还省人力物力。没有纵观全局,洞若明火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这般。 这禹州水患的各种问题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便是皇帝自己来看,都觉满意至极,如此步步缜密到匪夷所思,他这江山竟还埋没了这样的人才? 皇帝眼神瞬间变了,往日只当她是个厉害的江湖术士,再加上乌古族药之一事,先留着无妨,可如今这般,实乃大才。 皇帝难得和颜悦色,“既有如此才能,如何能困于山野之间,即日起,便由你随太傅一道教导太子,你可愿意?” 这可不是先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虚职。 夭枝知道不能拒绝,她观书无数,书有不同,但唯一相同的便是圣意不可拒,否则这个困于山野,便绝对会变成埋于山野之间。 她当即叩头谢恩,“臣虽感己身能力不足,但陛下要用微臣,臣荣幸之至,臣不敢言教导二字,但必然竭尽所能随太傅行太子殿下左右。” 皇帝这才笑起,“如此甚好,你禹州有功,有何所求,皆可道来,朕必然赏赐予你。” 夭枝依旧俯着身,片刻后沉声道,“微臣别无所求,只有一事,便是贤王殿下。” 宫中都是人精,他们从来都是揣摩圣意来做事。 宋听檐被禁足,说明皇帝不喜这个儿子,那么下面的人自然会按照皇帝的心意做事。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得皇帝放过宋听檐,否则她便是熬再多的药也防不住。 皇帝闻言笑意渐淡,气势无限压迫,“夭大人此言何意?” 夭枝直起身看向皇帝,“陛下,我与殿下相识已久,我等山中之人不通世俗人情,便是寻常路人生了疾病,门中规矩也是相救一二,更何况殿下是相识之人,所以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原谅殿下不妥之处,殿下如今病重,无人照看,恳请陛下许太医院前去相看。”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压抑至极。 宋衷君神色僵硬,似不敢相信她竟敢这样明说。 毕竟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医院不去看,是看谁的意思。 皇帝面上已经没了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唤人拖她出去斩了,他话间渐重,“夭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朕要你做太子的先生,你却说你与贤王有旧,怎么你还一心希望贤王做太子不成?” 这话一出,殿中俱静,太监吓得跪倒了一批,宋衷君当即跪下,低着头不敢言语。 殿中压抑,压得人不敢大口呼吸。 夭枝眉心一跳,连忙开口,“陛下,臣乃浮萍,既无根基,也无门生,孤身一人就好比是陛下手中的筷子,陛下想要吃什么菜,自然会用筷子去夹什么菜,而筷子却不可能决定陛下吃什么,所以陛下想要吃什么便得到什么,这结果无论是筷子还是碗,都只会是陛下的心意。 储君之事,臣不敢牵扯,也绝没有这个能力。” 皇帝无声看着她,叫人越发忐忑。 殿中许久的沉默,叫人能清晰地听到心跳声,压抑至极。 夭枝额间微微出了汗珠,竟难得感觉压抑可怕。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夭枝连忙开口,“陛下能让臣跟随太子,已然是对臣最大的重用。” “女子为官是为难事,你做得好,朕自然惜才,至于贤王,病了自然要看。” “微臣多谢陛下。”夭枝提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 果然常言不错,自古伴君如伴虎,她只觉此言轻了,虎无思想,岂有帝王可怕? 第41章 何必哄我? 夭枝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谢恩,准备速速离开,担心皇帝改了主意。 毕竟他如今既同意太医院去看,就是承诺明面上不会再对付宋听檐,下面人自然不敢再怠慢宋听檐,她办差自然也轻松些。 她与宋衷君一道出来,他颇为以礼相待,倒像是禹州那回让他心服口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0章 夭枝步下台阶,“这等大功太子殿下为何不自己应下,陛下知晓也必然欣喜,这一卷定策本就无人知晓,也不会有人敢说。” 宋衷君转身看向她,“这一卷定策确实无人知晓,这大功我也确实可以揽去,可先生之能远远不止这一卷纸,岂能因为这功劳之事错失先生。” “太子过誉了,我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能力,此事若是全权交于殿下,殿下也依旧可以想到这些。”夭枝自然对太子有所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平庸,否则皇帝也不会这般看重他。 宋衷君却郑重其事开口,“这些应对之策若是由我来,我需得一一经历出现问题后才能去研究出解决之策,没有几个月是万万不可能想得如此周全。”他说着,神情严肃,“先生,这做题的答案都是一样,但看一眼就能想到答案和深思熟虑、绞尽脑汁想到答案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父皇才会力排众议,让先生随太傅一道来教导我,先生之能不必谦虚,我还有的学。” 夭枝闻言顿住脚步,似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她是神仙,知道往后所有会发生的事,自然觉得这满盘的应对之策很是容易。 可真的容易吗? 必然是不能的,便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者也是因为诸多经验,又着实才干极强,才能将禹州这到处隐藏的祸端一一按下。 宋听檐这一眼就能拟出所有问题的答案,这是何等能力? 他如今也才十七,而那老者可都已经年过半百了…… 正如太子所说,一眼便想出答案和深思熟虑想出答案是天差地别,年过五旬与舞象之年答案等同,又如何没有差别? 夭枝一时心惊,竟有些不安。 宋听檐这等才智究竟从何而来,命簿之中若给他这样的命数,就不可能给他比太子高的才干,否则掀翻了太子,他做人皇岂不是天经地义? 这般太子如何赢得过他? 夭枝暗暗思索,看向宋衷君,“殿下没有顾虑吗,毕竟臣刚刚保了贤王一命。” 提到宋听檐,宋衷君沉默片刻,也有了太子的架势,“贤王与孤乃是兄弟,他自幼便听孤的,若是有二心,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更何况先生也说了,浮萍一二,如何成事?”宋衷君也是极为坦白,对她完全没了太子的架子。 确实,宋听檐和她处境并没有不同,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依仗,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做太子的对手。 这是个明君做派,倘若宋衷君之前并不重视这功劳,倒显得不揽功此事不足轻重,可他偏偏极为看重,却还是能够告知皇帝,倒也是能成事的。 宋衷君步下最后一层台阶,回过身来看向她,“那么先生,我们何时上课?” 夭枝闻言思索片刻,她好歹是个神仙,教凡人易如反掌,便也不推辞,“明日我会去东宫。” 夭枝与宋衷君分别,出了宫便往贤王府去。 这一回她从正门进去,且门外的御林军没有要拦着她的意思,显然太医已来过。 夭枝进府直奔宋听檐的院子,才进院里头便闻到一股药香。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去,宋听檐正靠在矮榻上看佛经,每日礼佛他竟不曾落下。 他手中拿着佛珠,听见声音抬眼看来,见是她放下经书一笑,“你来了?” “刚从宫里出来,顺道路过来看看你。”夭枝上前看了眼,桌上是刚刚煎好的药,“太医来过了?” 宋听檐微微颔首,“看过了,府中也安排了下人。”他说着,默了一瞬,“先生可是答应了父皇什么?” 夭枝拉过凳子坐下,闻言摇头,“我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只是将你的情况告知陛下,是陛下心中不想逼你太甚。”她话只说了一半,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听檐这般境地都没有开口,想来皇帝也不会逼他太甚,若是将人逼死了,那便真的什么都挖不出来了,她也明白了,她这一求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否则皇帝怎会如此好说话? 夭枝没有将话说透,她看向一旁快要凉透的药,“殿下将药喝了罢,太医院开的药比我可要好上许多,应当没几日便能好。” 宋听檐闻言沉默片刻,他微微抬眼看过来,神色平静,连说话都是平静,“先生往后要去教皇兄了吗?” 夭枝没想到他这般快就知道了,“太医告诉你的?” “下人谈论时,我听见了。” 夭枝沉默下来,他们都清楚,她既然成了太子一个人的先生,自然不可与旁的皇子太过亲近。 宋听檐微微垂眼,唇角微弯了一弯,似在自嘲,“如此,先生往后恐怕来不了了。” 一两个月便也罢了,他若是自由身,他们自然也能相见,可如今这般情况,他是不可能被解开禁足的。 自古以来,被关上十几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皇子也不是没有,或许这一别便是最后一面。 况且他也没有十几二十年的光景。 夭枝想着忍不住开口,“怎会来不了,我即是太子先生,也是来去自由,太子怎能管我?” 宋听檐闻言一笑,却因为过于虚弱,连笑容都有些苍白。 谁心中不清楚,这都是安慰之词。相处的人不同,立场便不同,时日长久,终会成为陌路人,谁都不会例外。 他笑容轻浅,开口依旧温和,“我幼时时常会羡慕皇兄,无论是朋友还是先生,都是长者精挑细选而来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1章 夭枝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视线落在他面上,见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习惯了一般,看了叫人莫名难受。 她起身离开凳子,手放在他榻边,在他面前微微蹲下身,抬头看他,话间认真,“殿下,我们是朋友,必不会因此疏远。” 宋听檐垂眼看来并未开口,心声却难得出来,‘世事如此,何必哄骗我……’他连心声都是平静,显然根本不信。 夭枝伸手按住他放在身侧的手,一字一句颇为认真,“殿下,我若是不能光明正大来看你,那我便偷偷来,总不会叫你一个人。” 宋听檐闻言并没有疑惑她的答案正巧对上他心中所想,只是视线落在她面上,看了许久,他唇角才慢慢弯起,“我信你。” 他心中再没有别的想法,显然是真的相信她。 “参见太子殿下。” 夭枝听到这一声,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但见到宋衷君从外头进来,才发现他是真的来了。 宋听檐见他进来,起身便要行礼。 宋衷君当即上前拦他,“你身子还未好,不必多礼。”他说着转头看来,冲他伸手作揖,“先生。” 夭枝便也回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宋衷君笑着开口,“早知道先生也来看簿辞,孤便和先生一道过来了。”他手中拿着一个雕工精美古朴的紫檀木盒,打开后里头是一本极厚的经书,显然是珍品,他看向宋听檐,“孤去了趟慈宁宫,皇祖母担心你,特地让我来看看你,顺道带了经书予你,免得你呆在这处,心中烦闷,她要你放心,她老人家必然会想办法。” 宋听檐伸手经过,显然很喜欢,他平和开口,“多谢皇兄,也请皇兄替我谢过皇祖母,请她不必担忧,我在这处并没有大事。” 宋衷君闻言拍了拍他的肩,“你的事孤知晓,只是你不该顶撞父皇,父皇如今在气头上,皇祖母劝了也无用,如今你只能等着,等有机会,祖母必然会说动父皇解了你的禁足。” 宋听檐满目平静温和,不住低头轻咳几声,“多谢皇兄,皇兄也不必担心,我往日也喜欢在府里,如今和往日并无差别。” 宋衷君笑了一笑,伸手轻拍他肩膀以示安抚,又接着转头看向她,似乎并无耐心在此多待,他今日能来看这个弟弟一眼,已经是给他莫大的恩赐。 “正好先生在此,酆惕远在禹州,如今寄信过来,与孤说明水灾善后之事还有为难之处,孤想和先生探讨一二。”他说着看向宋听檐,颇为平易近人,“簿辞如今病着,这些繁琐之事也不便在此扰他心神,先生若是得了空,便去我府中商讨此事,正好可以在我那处用晚膳。” 这事夭枝必然是推脱不了的,更何况禹州那边也确实不能出岔子。 只是时机有些不巧,这才当太子先生第一日,便要和太子一道离开…… 她看向宋听檐,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眼中平静,闻言未置一词,片刻后,他温和开口,“既如此,政事要紧,先生和皇兄慢行。” 夭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才与他承诺了的话,如今便好像真的哄骗他一般。 她沉默片刻,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开口,“你好生休息。” 宋衷君见宋听檐此举很是满意,看向夭枝,伸手往外让她先行,极为礼遇。 夭枝也不讲究这些,见他让她先走,她便先出去了,宋衷君随后跟来。 夭枝出了门,宋衷君才出来与她并排而行,离开院子时,她才忽然发觉这里过于安静冷清了。 她不由回头看去,只能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宋听檐的身影,他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像是习惯了这冷清一般。 夭枝的心莫名被扎了一下,有些叹息却也是无法,这禁足只是开始,她只能转头和宋衷君一道出了院子。 宋衷君负手而行,一路四处看,似乎颇有闲情欣赏这贤王府。 “皇弟这府中风光颇好,不知先生可曾逛过?” 夭枝见他忽然问起,便看了眼周围,自然是未曾关注,“不曾,我往日只待在自己院中,这里许多地方都未去过。” 宋衷君转头看来,似乎颇有兴致,“既如此,不如我和先生一道看看,我可听说我这二弟有许多稀奇的藏书,他每日啊,就只喜欢看看书,少与人亲近。” 夭枝微不可见提了心,宋衷君话里有话,只怕这一趟来,不仅是为了探望宋听檐,而是为了探他底细,又有没有往来结交文臣武将。 果不其然,宋衷君方向一转,已经往宋听檐的书房而去,他虽没住过,也没来过,但显然对这府中的布局了如指掌。 夭枝心下微沉,他这般不避她,岂不是光明正大地告诉她,她所有的举动,包括宋听檐的,他都看在眼里,避不过他的眼。 这皇家的人心眼子可真是跟莲藕孔一样多,这府中往日恐怕也有太子的人,只是宋听檐不知晓。 宋衷君一路往前,推开书房的门迈进去。 宋听檐的书房很大,入目成排的书架,上面全是书,他惯爱收集藏书,往日她听他心声时,他便一直在看书,搅得她满脑子都是晕乎的。 她虽说也会看看书,但只是修炼时日太长,着实无聊拿书打发闷子,这每日都看,怎叫她不晕? 宋衷君在书架前绕了一圈,又走到书案前,低头看着书案上随手摆放的画纸和笔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2章 他扫了一眼,随意一般四处翻翻,没有看到让他生疑的东西,面上的表情和煦了许多。 他看了眼画纸,又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先生这玉镯可是皇弟送给你的,怎他还画了下来,难道是他找人做出来的?” 夭枝本来无所事事靠在门旁,对于书房也没兴趣,闻言神色一顿,当即直起身往书案那处走去。 到了书案前,果然见桌上摆着一叠纸,上头皆是宋听檐抄的佛经,字迹端正,一笔一划与他在禹州写的字迹竟还有所不同。 难道他在禹州写预案时就已经想好了不让旁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 这是为何? 若是旁人,必定是要邀功的。 不过他既然是在皇家,又不是太子,也不得宠,确实是要藏拙的。 夭枝转念一想,倒也解释得通,只是这玉镯…… 她拿起压在最下面一角的纸,上面画着的玉镯与她手腕上的花纹一模一样,画得是栩栩如生。 她这玉镯可是东海的听心镯,凡间不可能会有同一只。 那么宋听檐画得一定是她手上这只,只他画这镯子究竟是何用意? 难不成他觉得少见,想做出来送给心仪的女子? 夭枝还在疑惑。 宋衷君随手在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着,看到里面内容颇为嘲弄,“孤这皇弟啊,自幼在皇祖母那处长大,整日诵经念佛,养的一副菩萨心肠,还以为这世上真有神明庇佑,于建功立业上没有半点建树,倒是在这奇闻异事上头多有钻研,玩物丧志。”他说着,便将书随手一扔,像是只觉乏味。 夭枝顺着他扔在书案上的书看去,书上正翻开,上面写着些奇闻异事。 ‘古有鲛人,鱼尾人身,善水性,泣泪成珠,以膏为烛,万年不灭。’ 夭枝看到这并未在意,而是拿起画着玉镯的纸,画得极好,栩栩如生,难怪他往日会注意到她手中的玉镯,原是觉得好看。 宋衷君似乎想起往昔又道,“他这处书极多,且都是无用的,孤还记得他幼时经常看些江湖闲书,那书中写着人双目有视千里之能,看万物都若无物遮掩,甚至能看穿人心中所想……呵呵,简直荒谬,天下哪会有这样的事?” 夭枝本还没留心听,等听清最后一句,心中一惊,手下意识一松,画纸瞬间落下,轻飘摇晃落地。 夭枝思绪空白,拿起这本书随手一翻,里头全都是异事,还有苗疆蛊虫可控死人之说,与之相比,宋衷君说的可窥其心,反倒不算奇事。 她合上书一看,书面陈旧,显然已经很有年头,应当不是近日得来。 她想着不由开口问,“太子殿下说的书是哪一本,倒是有趣。” 果然宋衷君不止对府中有了解,此事也逃不过他的眼,“都是宫中藏书阁里的杂书,只怕是找不到了。” 那就是说不在此处,宋听檐年幼时看过,他既看了这么多书自不可能一一记得,或者早忘了…… 只是……这镯子,他为何要画? 夭枝是不相信凡人能想到一个玉镯可听人心这样的奇事,便是自己若是凡人,听到这话,也会觉得荒谬至极。 宋衷君在这处也只看到些闲散时逗趣的书,闲来无事的字画,最多的便是抄过的佛经,一时也没了探寻兴趣,“禹州水灾要事还需商议,不如我们改道东宫?” 夭枝点头应允,却一脸心事,她跟着宋衷君出了书房。 宋衷君即为太子,自然不是蠢人,他本性步子迈得快,如今却慢了下来,“先生不必担忧我这皇弟,虽然父皇命他禁足,但于他来说并无太大区别,他自来闲散惯了,无需出门与人应付是他再乐意不过的事,再说了,他亦不是为前途未明而担忧的性子。” 这倒也是,宋衷君说的才符合她接触的宋听檐。 夭枝听闻此言,拢在衣袖间的手慢慢收紧。 她电光火石想到诸多,想起那日他心中忽而想吃的清茶团子。 她思绪凝重,并没有在宋衷君面前表现出来,只如寻常一般开口,“下官只是在想二殿下喜欢吃的清茶团子这等小食,可如今禁足于府,想吃到便难了,也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送进来?” “清茶团子?”宋衷君闻言笑起来,笑声爽朗,显然早已知晓,“先生不必麻烦,此乃甜食,我这皇弟并不喜欢吃甜食。” 夭枝脚下一顿,思绪竟有一瞬间的停滞。 宋衷君也看向她,赤诚坦白,像是在与她展现自己的实力一般坦诚相见,也从不在她面前自称孤,“我这些兄弟,我最是了解,先生若有想知道的皆可以问我。” 宋衷君确实有本事,一面与她说和宋听檐接触无妨;一面又礼贤下士,位高之人这般尊人敬人,这无论是谁都会慢慢忠于他,收心腹于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那还未出现的老者也是看中他的能力,更重要的还有背后支持的人,皇帝太后再怎么斗,可都没想过换太子人选。 所以时也命也,哪怕是宋听檐先认识老者,先敬老者,此事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平白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夭枝知道宋衷君说的必然是事实,他在太子之位,必然是将每个兄弟的情况、喜好性格都了解地透彻,甚至不只是其他皇子,连所有大臣只怕都是清清楚楚。 可正是因为她知道他所说的必然是事实,才会让她如此失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3章 因为竟与她所知道的完全相反。 夭枝沉默下来,只觉自己听到的心声好像并不全对,甚至并没有对宋听檐有更多的了解,反而像是了解了另一个人。 她心中慢慢浮起大片不安。 难道他…… 第42章 你疑心于我? 夭枝想着便收敛心思随宋衷君去了东宫,商讨结束之后,便顺着滁皆山送茶叶来的村子准备寻去,这事她必须问清楚。 滁皆山当差的地着实有些偏僻,她硬是找了半日才找到。 彼时滁皆山正趴在村口,听着一众大娘唠嗑,远处是村中人搭的戏台,上头还有几只小妖鬼咿咿呀呀唱戏,想也知道必是滁皆山闲着抓来逗趣。 夭枝看了半天,唱得不成体统,几只小妖鬼胆子应当不大,唱得颤颤巍巍,曲不成调,难听至极,见又来一个仙官吓得一个闪身就没了踪影,连唱了什么玩意儿,夭枝都没听清。 夭枝走过去,滁皆山正懒洋洋地摇尾巴,她开口,“嘬嘬嘬。” 滁皆山尾巴骤停,一脸‘你想死’的眼神。 大娘们闻声看过来。 夭枝没在意,看向滁皆山叫了声,“师兄。” 滁皆山这才慢慢抬起眼皮看过来,倒也没什么表情,不过要从一只狗身上看到表情也着实有些为难她,“师兄,我有事问你。”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几位大娘瞬间瞪大了眼,这姑娘是怎么了,瞧着这般干净脱俗,竟是个疯了的,对着狗叫师兄,哪门子的师兄? 滁皆山慢悠悠起身,迈着四肢优雅地往她这边走来,也没在她面前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这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娘们盯着,若是听见师兄说话,只怕吓都要吓死。 大娘们看着一人一狗慢慢走远,摇头叹息,“这姑娘真是可惜,好好的人竟是个疯的。” 一个大娘摇着蒲扇,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土狗,“这狗何处来的,这些日子总看见它趴在这处。” “是苗五姑娘她家的罢,白日里总看她喂。” “原是她家的,这狗瞧着倒是温顺,罢了,应当不咬人。” 背后讨论的声音渐离渐远,夭枝跟着滁皆山往远处走去,等到了偏僻处,她才低头看向滁皆山,“师兄,你这是……” 滁皆山往地上一躺,颇为随意,“闲来无事,听听八卦,若不变回原身,像我这般俊俏的郎君在这处,哪还能如此自得其乐?” 夭枝:“……” 夭枝摸了摸下巴,勉强忍住些不太道德的话,“刚头我听见的苗五姑娘可是你这次的差事?” “嗯。”滁皆山懒洋洋应了声,“是这村里的姑娘,每日就是为生计发愁,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倒叫我闲散许多。” 夭枝心瞬间稀碎,满心不甘,她那头可是对付一堆心眼子比莲藕孔还多的人,皇帝太后太子哪个是好相与的? 如今宋听檐也让她有些疑心。 “师兄这日子过得真是惬意,我也想听听八卦消磨消磨,奈何这日子过得着实惊险。” 滁皆山抬头看来,许是觉得这般仰着脖子说话有些累,便变回人形,“你不去守着差事,来我这处做甚?”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夭枝当即拉开衣袖,指着手腕听心镯,“我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人可能在这此法器面前隐瞒自己的心思?” 滁皆山抬脚往后面土堆一坐,瞥了她一眼,显然觉得她没见识极了,“绝无此可能。” “可……”她想说却又说不出来何处不对劲,“会不会有例外?” 滁皆山随手拔了根草咬在嘴里,“你告诉他,你能听到他心中所想了?” “怎可能?”夭枝当即回道,“我岂是这般做无用功之人。” “那便是了,谁会想到这世上有人能听到自己心中所想?谁又会相信?这是凡尘,皆是凡胎,连长生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异能?” 夭枝闻言垂下手,衣袖滑下遮掩住了玉镯,心中却还有一丝不确定。 实在是宋听檐让她太疑惑,他究竟为何画那玉镯? 滁皆山见她疑惑,拿下咬着的狗尾巴草,“你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吗?”他说着,扔掉了手中的草,从衣袖中拿出折扇,“我如今让你看着这折扇,却不让你去想这折扇,你能控制?” 夭枝闻言盯着扇子,几次努力之后皆拜下阵来,她摇了摇头。 她做不到,越是强迫自己不想,心里想的便全是扇子。 “这不就得了。你是神仙都做不到,凡人又如何能做到?”滁皆山打开折扇扇着风,“放心罢,这世上什么事都能控制,只有心念不能控制,否则也不会有执念一说?” 夭枝闻言倒也宽了心,那想来听心镯并没有露馅,先前种种也只是巧合,否则以宋听檐的聪明,只怕是避她不及。 她既问明白,心也放下来,她看着这好山好水,只觉得自己还是当个摆设好些,虽说升不了官,但至少没这般凶险,“师兄,等我办完了这差事,替我向上头说一说,让我去哪个神仙殿中当个摆设罢,术业有专攻,我当摆设是拿手的。” 滁皆山扇子一停,“你修炼千年就为了上九重天当个摆设?” 夭枝很苦恼,她颇有些阴郁开口,“我也不想,这差事做多了,我总会生出许多丧尽天良的想法……” 滁皆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4章 滁皆山沉默了,许是想起这混账玩意儿在山门招猫逗狗的不道德做派,一时没了言语。 他理了理思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如今在好山好水之中,不太想听到些丧尽天良的话,“你今日来得倒巧,若是往日可没有这般清闲,那苗五病了,好几日没下地正养着,否则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你闲聊。”他说着看过来,话里话外皆是幸灾乐祸,“不过我再忙碌也比不上你忙,你那边的着实费心神,两代人皇,还加个太后女尊之命,稍有不慎就出岔子,可得万分小心了。” 夭枝闻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良善了,早知道当初雷雨交加,在山顶挨雷劈的时候就应该死死拽住师兄不放手。 夭枝有些幽怨地准备离开,等她空闲了,她要将这几只小妖鬼抓到揍开花,叫它们知道戏是不能唱一半的,那唱戏的可都说了,戏既开场就是不能停的,怎得一见个神仙就跑没影了,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她满心不甘,顺道抢了匹马,自然是滁皆山的。 她往日在宋听檐府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来前忘了凡间的规矩,银钱是一分没带。 师兄向来是个节俭的,一个铜板都能掰成两半用,如今抢了他一匹马,简直要了他的命,他当即变为原形,亮着尖牙准备咬过来。 夭枝这才安分走赊账借了马来,只是这账翻了一倍,这一匹马的价可以买两匹。 夭枝倒也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她欠的又不是一点点。 虽说她不是个值钱的摆件玩意儿,但她欠的钱多了,她就值钱了,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我提升。 夭枝牵着马往外走,滁皆山还是一路跟着,他算了一路的账,总觉着以她这般废柴的能力是还不了这么多的钱,毕竟东海的听心镯租金就能买十万个她。 夭枝听着牙痒,拉过缰绳,正听不下去,准备上马先走一步。 “小黄!”远处跑来一个圆脸可爱的女子,扎着乌黑马尾,碎花布盘头,一身旧布衣,却颇为清丽,只是面容憔悴,似乎还病着,“小黄!” 她冲着滁皆山叫了一句,往这边跑近。 夭枝看向那女子,应当是滁皆山这次所管的凡人,这女子虽是寻常人,也不似在皇权斗争中那般有性命之忧,但却在她的命数里也是颠沛流离。 凡人苦楚诸多,自无法避之。 那女子跑近,见了她颇有些茫然,“姑娘,小黄它……” 夭枝当即摇摇头,“我不认识这犬,不知为何跟着我。” 滁皆山当即抬头看来,朝她翻了个白眼。 那女子松了一口气,伸手抱起滁皆山,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怎么到处乱跑,这几日我病着了,你有没有饿着?” 滁皆山窝在女子怀里,没有声响,倒是温顺得很,显然很享受这般抚摸。 夭枝看不下去了,这真是活生生的造孽。 凭什么! 凭什么她每每都是死里逃生,又是乌古族,又是禹州水患,又是皇帝拿刀砍人的,而她的师兄却可以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当狗! 为何她就不行! 为什么她不是狗?! 滁皆山被按摩着,眼神同情看来,心音传送,‘同仙不同命,不必眼巴巴看着了,这些都是因果,你就是歹命,赶紧办差去罢。’ 夭枝的表情变了几变,内心瞬间扭曲,片刻后看向女子,“姑娘这是公犬罢?往日我家中也养了小犬,这公犬呢着实会惹事,尤其是到了发情期,总爱四处乱跑倒也罢了,就怕一不小心跑丢了。” 滁皆山闻言尾巴骤停。 女子听到这话恍然大悟,看向夭枝颇为感激,“多谢姑娘提醒,待我回头便寻村中兽医伯伯将它阉了,也免得它乱跑被人抓去打杀了。” 滁皆山听到这话,当即瞪大眼睛,女子抱着他一路往回走。 滁皆山一脸呆涩,转而怒视于她,隔空传声,‘混账,你还不快来把我抢走!’ 夭枝一手拉着缰绳,一脸痛心疾首,‘师兄,命数这事我不好插手,旁的倒是可以,我这些日子见过那宫里的公公们,他们都会将这宝贝留着,你可要我帮你去留着,我可以空下两日帮你办这事?’ 滁皆山瞬间怒得在女子怀里疯狂挣扎,却被生生按住,‘你这丧尽天良,道德缺失的混账,阎王索命怎么没索到你头上,我要将你咬成十八段当柴烧!’ 夭枝见师兄被抓抱着一路叫骂着慢慢走远,有些许失落难过。 若不是有差事在身,她应该留下来围观的。 夭枝得了答案,回了京都便放松许多,既如师兄所说,谁都无法掩盖自己心中所想,或许有一瞬心中不想,但这么长时日不露丝毫,绝无可能。 他必然是不知晓,毕竟若是让宋听檐知晓天下有听人心的法器,那便麻烦了。 再说了,若是他真的知晓,又怎会这般平静,容忍旁人一直带着,这样的法器便是谁知晓都不可能不心馋,只怕会千方百计抢占。 她低头看了眼玉镯,虽不知他为何要画这玉镯,但这东西是女子喜欢的,说不准他是想画来寻个差不离的送给洛疏姣? 毕竟如此成色的玉镯在凡间也是难求。 洛疏姣如今被吓着,家中也严加看管,她足不出户,亦不敢再牵连家里,是以安分不少。 只她这般关在府中自然是闷的,宋听檐想要寻个难得的物件儿哄女儿家开心也是寻常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5章 “笃笃。” 院里忽而传来敲门声。 夭枝看了眼木门,起身去院子里开门,外头一和蔼的中年男子,掌柜打扮颇为贵气,手中端着木匣,后头跟着下人,站在台阶下头颇有礼数,“请问这是夭先生的住处吗?” 夭枝并不认识这人,来到这处也没有结交旁人,一时有些疑惑,“我便是,你是?” 掌柜笑着开口,“可算是找着您了,夭先生,我是城东宝珍阁的掌柜,这是贤王殿下数月前在我这儿定的一块玉佩,定的是今日送货上门,可不曾想王府出了事,我这处也进不了贤王府,这玉佩价值昂贵,着实是放在何处都不安,便只能硬着头皮寻到您这处来,盖因知晓殿下他是要送给您的。” 宝珍阁她听过,这是京都最大的一家珍宝古玩铺子,名头极大,开遍了中原。 夭枝思绪一顿,伸手接过雕花繁复的木匣,一看就颇为贵重,她往上推开匣盖,里头果然放着一块玉佩,竟与她手中的玉镯成色极相近,且花纹都是一样。 “这……”夭枝有些不解。 掌柜的也是眼尖,一眼就看见她手腕上的玉镯,“先生这玉镯玉种着实难得一见,乃是珍品,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块,殿下见先生日日戴着必然是很喜欢,曾叫京都所有的成玉铺子去府上问过,可有如此好玉种,好替先生买块护身玉佩,以作往日答谢之礼,好在寻遍中原果真寻到好玉,殿下便叫我们照着这玉镯花纹雕刻玉佩,也好与先生的玉镯相配。 只是先生这玉镯成色太好,雕纹也着实巧夺天工,没几家有能力接下,恰好是小的我有几分手艺,往日很得宫中贵人赏识,如今幸不辱命雕了个九成九出来。” 夭枝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宋听檐画这玉镯是这般用途…… 倒是叫她多想了。 她将手中的玉佩拿起来,阳光照下里头似有云雾缭绕,剔透干净至极,摸之有温润凉意。 她端详片刻,这何止是九成九的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倘若说是和东海听心镯一样的法器都有人相信。 且这二者放在一起倒是极为相配的,也着实好看,叫人移不开眼去,必然价值不菲。 夭枝看着这玉佩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掌柜伸手作揖,“先生,这玉佩送到您手里小的就安心了,小的便先告辞了。” 夭枝道了谢,目送掌柜离开。 她将这玉佩牢牢握住。 半日后,她不知怎的又来到了贤王府,本想寻宋听檐,却不想他却不在。 屋里安静,两边门皆开着,一旁临水榭,一旁临院,树影轻晃,偶尔清风徐来。 桌上摆着佛经,还有空了的药碗。 他如今病还未好,照理说应当是呆在屋中休息的,现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她突然想起,往日他既精通于机关术,那会不会这屋中还有别的机关暗藏玄机? 她静默半晌,想着便上前,头一个便是从床榻之处寻找。 毕竟她不通此术,只得先找。 她在床榻之上摸索来回,竟是寻不到往日那锁人的机关,一时有些疑惑,忽而感觉屋中莫名静了许多。 她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去。 宋听檐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屋中看着她未语。 夭枝摸索的手瞬间停下,当即从床榻之上下来,难得有些不自在,见他手中的玉石鱼碗,显然是去喂鱼了,“你自己还病着,怎还去外头吹风喂鱼?” 宋听檐却没有说什么,将鱼碗放下,“府中下人如今尽不熟悉,自也不会想着去喂,总不能看着它们饿死。” 夭枝闻言竟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有些愧疚,他如此良善,身子不舒服还顾念着鱼命,又终日礼佛,怎还能如此猜忌于他? 她没再说话,屋中便安静下来。 宋听檐一直未说话,半响,他才开口,却是生疏,“夭先生方才在寻什么?” “我……”夭枝一顿,看向别处,直白道,“我想看看你屋中的机关。” “如今已没有。”宋听檐平和开口。 夭枝有些疑惑看向他。 宋听檐往这处走来,平和道,“往日是为了防身,如今我与皇位已无半点可能,自不必再担心皇兄所为。” 夭枝闻言微微一惊,却没想到他这般直白,竟叫她一时语塞。 她喃喃开口,“原是如此。”她默站片刻,终是没有问出口任何,便准备告辞,“我也是想到一些事,才想着来看看你,如今已无事了。” 她正要往外走去,宋听檐却又开口,只两个字,“何事?” 夭枝顿下脚步,终究是转头看去,“我听说你并不喜吃甜食,那清茶团子应当也并不合你胃口,为何还要吃?”他在吃食上如此挑剔金贵,不喜欢吃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再吃? 宋听檐看着她,“我是不喜吃甜食,但此物却合我的胃口,我喜饮茶,茶香之物难免对我胃口,我自来未曾吃过,吃上几回都有错了?”他声音微轻,似有些难言滋味。 夭枝心却微微一顿,只觉当真错怪了他。 宋听檐轻咳出声,似有些站不住,在一旁靠榻上坐下,自已经清楚她来此为何,“可是皇兄说了什么,教先生这般疑惑于我?” 他说着唇角微微一弯,似有几分苦笑,心声缓缓道来,‘终究是皇兄厉害,不过只言片语,便叫与我相识已久的人疑心于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6章 夭枝闻言竟有些不敢看他。 心中微沉,宋衷君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闲谈之间便离间了她和宋听檐。 难怪宋听檐会那样说,想来这样的事应当不少,他抢了他多少交好之人,才会让他这般清楚? 这太子之位果然不是等闲之人能做的,太子又怎是痴傻之人,又怎会如面上所说,愿意自己的先生和别的皇子交好? 夭枝只觉愧疚不已,走近他,“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她说不出口,想来也骗不了他。 她看向他,“是我之过,你我相交已久,你如何我应该最是了解,往后自不会再如此,你放心,我答应你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宋听檐垂着眼,闻言慢慢开眼看来,似有所动,“当真?” “自然是真。”夭枝眼神坚定,伸出手掌,“我可以发誓,我的规矩,非死不可发誓,今日我可以破了这规矩。” 宋听檐却伸手将她的手拉下,他的手微凉,显然在外面受了风,话间却是温和,“不必如此,我自然信你。” 夭枝心中一松,看向他神情,话间轻快,“殿下现下可没有不欢喜了罢?” 宋听檐闻言笑了起来,微微颔首。 夭枝想着便将玉佩拿出来,“今日有掌柜来送此物,听说是护身玉佩?” 宋听檐见这玉佩拿出来,自然也认出来了,他伸手将这玉佩上的绳子系好,往她身上挂,“是,京都家中皆有此礼,会在孩童时期做一枚护身玉佩,挂于身前,祈求安康,若玉佩碎了,便是挡灾,免了冲撞,我见你时常佩戴玉佩,应当也喜欢,便想着替你做一块也好护身。” 夭枝看着他俯身替她挂玉佩,长睫微垂,面若冠玉。 她这半大不小的神仙啊,在他面前都是祖宗的祖宗了,竟还让比她小了百余倍的凡人当成个孩子,做了个护身玉佩挂着? 夭枝站着,颇有些老脸发烫。 待他挂好了玉佩,她轻咳几声,伸手抚摸玉佩,“殿下这礼物,我甚是喜欢,你好好休息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宋听檐闻言起身看来,见她确实喜欢,才笑起,“往日唤我簿辞便好,无需再称殿下。” 夭枝闻言连连点头,唤什么都可以,祖宗也行。 她低头看着挂在腰间的玉佩,一看就价值连城,竟真是她的了? 倒是不枉费她替宋听檐诸多奔波,虽说是为了办差,但这出手着实阔绰,这条大腿若是能让她在仙界也抱上一抱,她何需再想着当摆设? 唉,只可惜他是凡人,倘若是个仙,她必然是要拜在他门下摆烂。 第43章 你常常与我在一起,不怕旁人说什么吗? 日子转瞬即逝,再次叶落后便至冬日,一年匆匆而过。 夭枝也算是深刻体会到帝王的变态,比她还变态。 整日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烦心这个,烦心那个;且心思变幻极快,叫人不好捉摸。 尤其对于宋听檐,即便他幽禁于府中。 夭枝颇为吃力,皇帝虽答应明面上放过宋听檐,但不代表他不会不让宋听檐犯错,便是一直幽禁在王府,他也能找着事寻出错处来,没有出事已然是宋听檐的本事。 夭枝时常会去看他,给他整些解闷的小玩意儿,盆栽摆件也弄了不少,免得他闷出病来。 盆栽是她存了私心弄得华丽些,毕竟有时候来回匆忙,她就住在盆栽里面凑合凑合。 是以她对盆栽里的土壤极为讲究,每日都要松松土、浇浇水,有时过于忙碌便只能让宋听檐松土。 这厮娇生惯养金贵得很,也不知能不能弄得服帖些。 夭枝心中记挂着松土的事,站在御书房里便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站在前面的老臣们和太子转头看来,她才恍若初醒,原是叫到她。 皇帝连日来为此事已然烦心许久,开口问她,“关于山中匪兵伤民一事,夭先生有何见解?” 这山中匪兵不知是从何处而来,训练有素,且数量巨大,盘踞几个山头,又因为那处山势易守难攻,已然花费无数,僵持许久,再这样下去,立山为王是迟早的事。 夭枝当即上前伸手作揖,开口恳切道,“臣确实有一计,此计虽然劳民伤财,但消灭匪兵必然不费吹灰之力。” 几个老臣听她这般说,眉心皆是一跳,似乎听到这处就已经觉得损阴德了。 皇帝开口打断她,提醒道,“朕希望他们活着归顺。” 夭枝停了下来,微微抬头,遗憾道,“陛下,臣只通灭户之计。” 言下之意,她什么都能办到,除了让人活着。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安静了许久,大臣们一脸我就知道此人毫无道德感可言。 可当真已然没有别的办法,与这山中匪兵交战数次,皆是败了,前头将军是头一回遇到这般行阵狡猾的匪兵,那山野之中的军师显然不是简单人物,颇为棘手,朝廷这样败下去,且有伤国库和兵力,着实是有失颜面。 否则皇帝也不可能问夭枝,毕竟此人基本上不在作为人的标准上献计。 其毫无道德的程度,连多听几句都觉得损阴德。 殿中默然很久,皇帝才开口,“何计,说来朕听听?” 夭枝当即开口,“那处草木茂盛,山川连绵,可找几个火点,顺着风引火烧山,待大火不灭,整整烧上三个月,他们便是想逃也逃不到哪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7章 前头一个老臣闻言惊怒,“你把这些山烧了,那处可就成了一片荒地,你让那些靠山吃喝的百姓如何办,这样烧了,你要如何养回这满山翠绿!” 夭枝坦然自若,熟视无睹,“不是有现成的肥料吗?焦尸无数,来年春日会比大人您头上的头发长得还要茂盛。” 殿中一片死寂。 用尸体做肥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还说得这般言辞凿凿,丝毫没有亏心之派,简直是非人哉。 “丧尽天良哉!” “若用此计,陛下名声那还能听吗,史书这笔笔记下都要遗臭万年!” 老臣们连连摇头,窃窃私语,满面震惊。 老丞相闻言看向她,显然早已料到必然是歹毒之策,反而很是平静。 一旁御史花白了胡子,就是因为怕夭枝乱来,他连夜赶来,如今已是连着磋磨了几宿,很是疲惫,骤然听到夭枝此言,瞬间惊起。 老头虽说不通兵法,但他通道德,“你此言究竟是何居心!”他说着扭头跪下,胡子微颤,“陛下,此毒计万万不可啊!这山中不只有兵匪,还有百姓俘虏,倘若一朝烧山,此后必然是要遭天下诟病!” 夭枝旁边一个臣子“扑通”一声跪下,急得唾沫横飞,“陛下,渚御史所言甚是,夭大人屡屡出此等绝户之计,其用心何其歹毒阴狠,此人怎能教导太子殿下!” 夭枝转头不解开口,根本不怕树敌,“大人老糊涂了吗,此计如何歹毒?这烧了山又有肥料,来年军队的草粮便也有了,一举三得啊。” “你你你!”一个老臣连连往后退,伸手指着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微臣实在无脸与这样歹毒之人同朝为官,臣要辞官!” “臣要参夭大人,臣现下就写折子!” “夭大人所言所行罄竹难书,我朝礼仪之邦岂能有此毒士,臣亦要参之!” 一时间御书房便闹将起来,题都偏了十万八千里,几个大臣又是害怕夭枝的狠毒,又是害怕皇帝真的用这些毒计。 皇帝被吵得不可开交,头疼至极,当即摆手先让她退下,“夭爱卿你也累了,先退罢。” 夭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有大臣又参了她一折,“陛下,这夭大人每每都出这样的毒计,着实是用心极狠,不堪为人啊!” 说她不堪为人其实都轻巧了,今日把人当成肥料,种山养田之言,比之以往已算良善。 昔日军中缺粮少衣,她竟献计要将狱中死囚集合在一起,以人皮为衣,将肉晒成肉干,既方便储存,又可以犒劳三军。 还美其名为震慑犯人,又免了死囚斩首之刑的痛苦,饭菜开销,一举三得。 这不是托生的活阎王是什么? 此计一出,年近半百的老臣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好在陛下圣明,没用这损阴德的招。 “陛下,这屡屡只施毒计,证明此人不堪用之啊!” 一直沉默的宋衷君忽然开口,“可先生确实料事如神。” 大臣们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确实,除了一到关键时刻,便献些不堪采用的毒计,很多事情她都料事如神,就是时不时会毫无道德地给他们重重一击,时常就是出些阴毒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计策,让朝臣们夸她也不是,骂她也不敢。 皇帝自也知道,但还是惜才的,毕竟这样的若是真到了个不是人的手里,献计的和用计的一拍即合,那皇帝的头会比现在痛上十倍。 夭枝乐得轻松,本这事也轮不到她操心。 她出了宫披上斗篷,在街上一路逛去采买,准备去王府看看宋听檐,顺便换换盆栽里的土。 已然入冬,天上飘着雪花,街上人也不多,青石板上都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寒风拂雪,隐有几分初春的味道。 夭枝闲逛着买了不少东西让店家派伙计送去,才撑着伞慢悠悠去王府。 到了王府门口,便见宋听檐披着靛青流云银丝镶边斗篷,手里抱着暖炉,站在府门屋檐下看着街上落雪。 不过区区一载光阴,他仿佛眨眼间有了不同,沉稳间越显眉目殊色。 皇帝才解了他的禁足,撤走了人,却意味着后头更危险,因为整整一年,皇帝都没有找到宝藏,意味着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只不知皇帝又会设哪一处陷阱? 夭枝以为他在看雪,可等到走近才发现他只是看着远处挑着馄饨摊子的祖孙三人,幼童跟在其后玩雪,祖孙三代,爷爷慈爱,父亲疼爱,那幼儿不过几岁光景,正是一派天真浪漫。 在这雪地里,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竟也不觉得寒冷。 夭枝走近,宋听檐看见她,才步下台阶往她这边走来,“冷吗?” “我不怕冷,只是你,这般冷怎么出来了?”夭枝抬手将伞递到他头上,他比她高出许多,只能伸着手。 他递来暖炉,显然是特意出来等她,“你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夭枝抱过暖炉,暖意透过暖炉传来,手指慢慢有了知觉。 夭枝在雪地里走了这般久,确实有些僵硬,这个暖炉来得很及时。 宋听檐拿过手中的油纸伞,往一旁收伞,油纸伞上的薄雪垂落而下。 日子长久,连她都不自觉地习以为常宋听檐替她做这些,仿佛在这凡间活了许久,做神仙倒像是上辈子的事,“我们进去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8章 宋听檐进门前还看了眼外头那祖孙三人,吩咐了门口侍卫,“拿些银子给他们。” 侍卫自然不敢不从,连忙拿了袋银子送去。 天寒地冻,他们祖孙三人只穿着斗笠,斗笠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便冷,那孙儿穿得虽厚实,只是也不过粗布麻衣,厚得连手肘都打不了弯,瞧着是缺银钱。 却不想侍卫去了那处,不过和那祖孙三人说了几句话,便又提着钱袋回转过来,“殿下,他们说衣食住行堪够用,这钱是万万不能拿的,多谢殿下好意,望殿下过个好年,年年平安顺遂。”门卫说着,那扎着两个发髻的小童往他们这处跑来。 他怯生生跑近,雪地上一连串的小脚印,显然是长辈让他来的,他到了面前,还转头看了眼身后。 那老人冲小童点头,他才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宋听檐,伸出小手,冻得发青的手里攥着油包纸,里头是有些碎的糖酥,“哥哥姐姐,你们……吃。” 这东西宋听檐应当是不会吃的,他在吃食上极为挑剔,先前禁足的那头几日,他便是不吃不喝,才病得那般重,颇为难养。 小童脸颊冻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却是极为可爱。 宋听檐俯身看向他,竟伸手拿了油包纸里头的糖酥,放进嘴里,“很甜。” 他笑着开口,摘下随身带着的玉佩,在小童面前蹲下,“这是哥哥给你的回礼,若是你们有什么难处,拿着玉佩来这里寻哥哥。” 小童自然不知晓这玉佩的贵重,乖乖看着他将玉佩塞进自己的衣裳里,奶声奶气回道,“谢谢哥哥。” 小童又看向她,她便也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甜,想来是孩童最珍爱的,她慢悠悠逗趣道,“小玩意儿倒是乖。”如同逗猫儿一般。 宋听檐看了她一眼。 小童有些害羞,又捏着手里的糖酥跑回去。 父亲上前迎过孩子,和老人一同冲着他们这处作揖才挑起馄饨担子慢慢离开,许是乡间人,这礼的姿势不太规正,但面上都是和善的笑,也不减清廉做派。 宋听檐看了许久才开口,“进去罢。” 夭枝见他这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好似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 虽说凡间皆按命簿走,与她来说只是差事,可宋听檐是真真实实从皇宫里出生,吃尽了百般苦。 他为祖母硬闯皇宫,落的幽禁罪名,祖母却没有替他说一次话;他为父皇思索良多,却不想他这亲生父亲只是利用,或许还会要他的性命。 他若对所有皇子皆是如此,便也没这般难受,可偏偏皇帝颇为看重太子,总归是伤人。 宋听檐没有母族,也没有能替他考虑周全的长辈,茕茕孑立小半生也不过一个苦字。 他是不是也会羡慕旁人有那般可靠慈爱的长辈。 夭枝莫名有些沉重,她与宋听檐一道进府,他的心声却一直平静,这一年多的幽禁,她已经越来越少听见他心绪变化,或许是已经没有太多感受。 进了中庭,雪飘飘扬扬而下,越发大起来。 宋听檐步出廊下,在她面前步下台阶撑开油纸伞,转身替她撑伞遮雪。 夭枝心中想着方才,心思便没放在台阶上的薄薄积雪,脚落上去的下一刻便失去重心,猛地一滑,整个人往前摔去。 “小心。”宋听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没叫她摔着,而是直接跪在了他腿边,头撞上了他的腿,脑门生疼,这腿真硬。 她不由抬头看去,他当真是高,长身玉立,确如玉树临风前,如今居高临下看来,颇有风流之姿。 宋听檐见她这般蹲下身来,长袍垂落在地,“可还好?” 夭枝见他忽然靠近,忽而感觉到了炫目,他容色太盛,如今长开越发惑人,即便言行温润如玉,也掩盖不了惊艳之感,“没事。” 夭枝下意识别开视线,下一刻额间感觉到一点温润触感,她抬眼便见他抬手轻轻抹去她额间一片雪花。 薄雪触碰指尖的温度,轻易化去,那温润的触感便越发明显。 指尖一触即离,夭枝却下意识止了呼吸。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慢慢顺着洁白的额间,往下看去,轻浅韵生灵气的眉眼,琼鼻,淡中透粉的唇瓣,浑然天成的清雅,颇有林下风气。 夭枝不知他在看什么,这般天冷,他们靠得近,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萦绕而来,她忽然感觉耳旁极静,落雪可闻,呼吸都轻了。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忽而开口,“你为何都没有变化?” 夭枝闻言当即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心中忽然紧张,她是神仙自然不会老,但是过去无数年,她也是如此模样,“不过一年多,能有什么变化?” “你似乎没怎么长年岁,可我有了许多变化。”宋听檐回道,言辞轻浅。 这不消他说,她也能看出来,这模样是越发好看惑人了,便是她看了这般久,也依旧能晃了神。 旁的男子早已娶妻生子,偏生他还未娶,如今情劫已推迟了一年有余。 其实照理说,此时他应当早已娶了黎槐玉的。 夭枝看向他,颇有几分感慨,“是长大了。”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眼中神色叫她有些看不明白。 她正疑惑,他缓缓开口,“你时常来看我,常常与我在一起,没听到旁人说什么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9章 自然是听到了,他是男,她是女,自是不少流言蜚语,暗道他们私相授受。 “不必理会,我到底是你们的先生,他们至多也就是私下闲谈,你我二人心中坦荡便好。”夭枝自不在意,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往日在山巅时就切身感受过了,风确实大,但树觉得很凉快。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话里有几分淡,“起来罢,地上凉。” 夭枝这才感觉到膝盖处的的凉意随着疼一道而来,她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却发现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甩落出去,如今正碎了两半,躺在积了薄雪的青砖上。 是宋听檐送给她的那块,这可是价值不菲! “不好!”她当即俯身拿起,心也碎了一地,“我的辛苦费……” 宋听檐闻言微惑,“何为辛苦费?” 他自然是不懂,她心痛到说不出话,早知道就该放起来,好歹也能抵些债,偏生她喜欢,忍不住随身戴着,如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听檐却没有太放在心上,“碎碎平安,我再送你便是,先进屋罢。” 夭枝看了他一眼,真是个会拿捏她的,怪会安慰人的,只一句话便抚平了她的心痛。 这般旁人自愿送的,不算她自己取,自不会扰乱凡间命格,她拿着也安心。 夭枝忽然想说,他可否将整个府邸的盆栽都送给她,他那些陶瓷盆着实昂贵,雕工精美别致,做工都是最顶尖,又宽敞又漂亮,便是她在山门再当上几百年摆件,也赚不来这么多五颜六色的宅子。 可夭枝想了想,面皮还是没有厚到这种地步,这话着实是说不出口。 哪有人张口就让人平白无故送好几间宅子的,她虽不怎么要脸,但也不能一点脸不要罢? 第44章 怎么,先生是要把我送走? 进到堂中,夭枝便看见她买的东西摆了一屋,颇有几分心满意足,她放下手中暖炉坐下。 宋听檐给她倒了杯热茶,青花茶盏缓缓升起热烟,在空中打旋儿,暖炉生着,门外院子里的雪簌簌落下,无声的安静。 夭枝接过茶,甜枣香扑面而来,她喝了一口瞬间驱散周身寒意。 她看向在对面坐下的宋听檐,他低头喝茶,面容平静,已然没有方才在府门外看见祖孙三人时那般失神,就像外头的飘飘落雪,落在地上静默无声。 夭枝垂下眼,继续喝着,她本也不是会安慰人,也没那本事,一句话将旁人说跳起倒是可以。 宋听檐放下茶盏看来,“又献了毒计?” “怎是毒计,此乃唯一可行之策?”夭枝嘴上这般说,慢悠悠开口问道,“又传出来了?” “不过半日功夫便传遍了,听说你被几个大臣联合上奏参了。” 夭枝咬下杯盏中的甜枣,“随他们去罢,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这般大惊小怪,总也吵个不停。” 夭枝并无所谓旁人如何说,身为神仙,自不能过多干涉凡间的事,可每每皇帝总会问及一二,她也有办法自保。 倘若不是按照命簿所发展的,她便提出一些不能用的歹毒之法,皇帝看重名声,就算杀人在他眼里不过一句话的事,他也绝不可能用这等歹毒之计毁坏自己的名声,更何况还有渚御史及一干老臣以死拦着。 如此献计,皇帝不用,自也不能怪她无用。 旁人自然不知晓她的用意,所以如今她在朝堂上的名声比阎王爷还难听。 阎王爷找你下去还有个通知,期限三更,而她蚂蚁窝都得拿出来反复灌水银,绝户人家百十代,简直是丧心病狂之辈。 宋听檐闻言笑起,微微摇头,“你才是聪明人。” 夭枝有些心虚,放下手中的茶盏,将手伸进衣袖里,极为惋惜,“可惜了,皇帝老儿总不听我的,不然何需浪费这么多兵力财力?” 宋听檐笑而不语,外头一声狸猫叫唤,一只通体遍黑,四只爪上一点白的猫儿跳了进来。 这猫名唤踏雪,还是宋听檐起的,倒是极为应景。 猫儿进来之后,在里头围着她买来的物件儿转悠,似乎在巡查自己的领地。 宋听檐看着它转,开口问,“今日怎买了这么多东西?” “替你准备些细碎的玩意儿。”夭枝想起方才他看着祖孙三人的神情,只觉他身边少了个陪伴的人,毕竟按照命簿来说,他这个时候身旁早该有红袖添香的人了。 夭枝看向他,郑重其事开口,“你该娶妻了。” 宋听檐正拿着果干逗猫玩,闻言手一顿,抬眼看来,见她神情认真,他眼中笑意顿散,片刻后,他微微垂眼,“我如今这般,还有哪家愿将女儿嫁于我?” 世家自然是不能了,毕竟洛疏姣后头也是他的劫数,她如此也不过是引出话来。 酆惕在禹州写了好几封信来,信中提到这情劫一事一直未有动静,着实不妥,他们是时候该提一下进程。 更何况前些日子,黎槐玉已经来了京都,特地来看了她,这是缘分已经到了的意思。 “你可有心仪之人?”她说着,玩笑一般揶揄道,“黎姑娘前几日来看过我,她着实是个侠肝义胆的重情女子,你可以先娶妻,也总好过你这门院冷清,陛下刚刚解了你的禁足,你如今娶妻,妻子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正好可以让陛下放松些,也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嫌。”夭枝教导太子自然不能太过轻浮,如今颇有几分替他筹谋婚事的架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0章 他长辈不亲,自然由她这个先生代劳,虽说没教过他什么,但好歹他有唤她一声先生。 宋听檐闻言却未语,连踏雪都不敢玩闹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有没有在听,只是觉得周围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倒也不是她造孽,只是这黎槐玉确确实实是他命定的妻,且他死时还记挂着她,虽然他心中爱的是洛家女洛疏姣,黎槐玉虽得不到其爱,但能占据他心中所有情绪。 瞧瞧这命簿果然是造孽的,总是阴差阳错。 她眨了眨眼,着实不太会做媒,她端起茶又喝了一口,“黎姑娘来看我时特地问过你,我瞧着可不像是来找我,倒像是千里迢迢来看你,多好的姑娘,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你们一文一武多好,你会弹琴她会舞剑,多风花雪月……”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多不出来了,他眼神颇有些几分淡。 她下意识收回视线,有些心虚。 她是听过宋听檐弹琴的,着实好听,如闻天籁,就是她听不太懂…… 她不懂琴意,只会敲木鱼。 但她是懂礼尚往来,也知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以听完他的琴之后,当即回了他一顿时疾时缓的木鱼声。 宋听檐也不知喜不喜欢,听完以后看着她很久,难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才缓缓问道,“怎么,先生是要把我送走?” 夭枝如今都还记得他慢条斯理开口的样子,有些小忐忑,果不其然,他开口了,“这么风花雪月,你娶罢,你敲木鱼她舞剑,也很合宜。” 夭枝:“…………” 倒也不必如此过激。 她木鱼至少敲得很快,敲琴如何比她敲木鱼快? 夭枝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颇有些干巴。 宋听檐垂下眼睫片刻,慢慢抬眼看来,“你自来不管这些琐事,可是算到了什么?”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坦然道,“是算到了,算到你命中和槐玉有那么些缘分。” 他见她说完笑了一笑,慢慢直起身子,放下手里的果干,话里平静,“先生确实算无遗策,可我从不信命。” 夭枝微微一顿,这一年多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他虽是温和平静的性子,但多少也有些刺的,除了认真时会唤她先生,生气的时候也总要叫她先生,颇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宋听檐说着便不再提这事,起身往外头走去,吩咐下人去备菜。 他出去时还抱起了跟在脚边的踏雪,必然是带它去看鱼了。 宋听檐平日里性子虽温和无害,但还是有那么点会折腾人的,不对,应当是折腾猫。 他每每去看他那些胖乎乎的鱼,总要带上踏雪,踏雪看得见,吃不着就抓心挠肝的。 他看着竟能生出几分趣味。 夭枝着实是有些看不懂他这么个霁月清风之人的趣味所在。 夭枝看着他长身如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厮就是倔,天下人哪有不信命的,便是有不信的,吃的苦头多了,自然也就相信命了。 就好比你为了省二两银子不添衣挨着冻,亏待自己,结果冻病了,又花了二两银子去抓药。 这二两银子到头来还是花出去了,这就叫做该没有的就是没有,强求也无用,逆天改命是可以改命,但是要逆天而行。 有几个人能逆了天去?人人都能逆天而行的话,天下不就乱了吗? 道理是如此,可局中人怎会甘心? 只她性子懒,若是这局中人,既知命数已定,必定是不会再折腾,折腾来去都是如此,倒不如躺平了事,偷得浮生几日闲便算赚了。 夭枝慢悠悠将甜枣茶喝完,便将自己买来的玩意儿一一摆出来,其实这些玩意儿大抵都是凭她喜好买的,宋听檐什么玩意儿没见过,自然是没有特别喜欢的。 但夭枝总觉得他这府里太过冷清,尤其是往日幽禁的时候,那府里连人走动都没有,再没个热闹点的摆件儿,那简直比坟地还要冷清。 她往日做白事摆件儿的时候,好歹也是有唱戏的,再不济也有那些个小妖鬼们偷摸过来听戏,虽性子不会爱打架,但那热闹劲儿可是比他这王府要有意思多了。 京都阳气极重,自是没有那些小妖鬼敢来。 夭枝花了小半日整理好摆件儿,才去了外头整理她的盆栽。 平素她忙起来是没时间过来的,都是宋听檐替她打理,这些枝丫他没事便会修剪,浇水也一律都是他亲力亲为。 着实也很难想象,往日那般金贵的人,如今竟然还能养活这些枝枝叶叶的。 不过这些盆栽确实也打理得很漂亮,没有一点枯枝杂叶,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便是这大雪天里也护得周全。 只是宋听檐不知晓,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盆栽养得漂不漂亮,她在意的是盆里头的土壤软不软,松不松? 不过这事她是绝对不会对他说的,谁人听见她养盆栽只为里头松软的土壤,只怕都会不解。 夭枝正松土,就听踏雪“喵”得一声,从墙角跑过,显然是看鱼被喂得极饱,它没吃着,气着了。 夭枝将土翻过,便听身后由远及近的玉佩清脆悦耳的细微轻碰声,院中的雪落得并不厚,踩在雪上很静。 宋听檐缓步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忽而开口,“今日天冷,土都冻硬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1章 夭枝全神贯注松土,“是啊,得多多松土才好。” 宋听檐没有再说话,不知何时,油纸伞已然撑在她上方,挡去了落雪。 雪落片刻,他才道,“先生当真是喜欢些子景,每每来此,总一门心思扑在这处。” 谁对自己睡的窝不多放点心思,她已然很是随性,像山门那蜗牛哥们日日背着自己的窝到处走,防贼似的,看得极紧。 她见他虽然平静,却似乎还是心气不顺,便看向他,“自然是要多花些心思的,些子景好看了,你看着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我没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宋听檐平静开口。 方才不就心情不好了?还去磨砺猫儿,真当她什么都不懂? 她懂得可多了。 他那鱼一日三顿地喂,每每都是定了时辰的,哪有这般早不早,午不午的时候喂。 她自从有听心镯,如今对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是一清二楚,只怕是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宋听檐性子太静,确实没有生气大怒的时候,便是生气也是内敛至极的平静,表面看上去可是一点异样都不会有。 倘若她没有听心镯,恐怕连他为何生气,为何不喜都弄不清楚。 “好,没有最是好。”夭枝喃喃道,开口问,“今日晚膳可有我的份?” “膳房做着,都是你爱吃的。” 夭枝心中欢喜,他这儿的吃食可比她那好上许多,她在凡间本就没有多少银钱,靠着那点俸禄也寻不着什么好厨子,自己做的简直难以下咽。 夭枝弄好土,装模作样随意修剪枝丫,“边关战事吃紧,陛下日渐操劳,身子越发不好了,殿下可有何打算?” “何需打算,父皇就算让我先探黄泉路,都已然是最好的安排。” 说来也是,这一年多来,他虽禁足,可总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罪名落在他身上,即便不要他的命,也总是能折磨人的。 夭枝没有再开口,手中的剪子落在一处岔枝上,“咔嚓”一声响,烂枝丫从盆栽上滚落,无声落在雪地上。 “夭先生,太子殿下有事相商,马车已在外头候着。”外头小厮唤道。 宋衷君虽没有将宋听檐放在心上,但也没有不防备的意思,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换了一批,有不少是他直接送过来的人,都摆在明面上。 宋听檐闻言看向站在门外的小厮,明明依旧平静,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变化,可无端就是觉得院中的气氛压抑了些。 “知晓了,去外头等我。”夭枝只能放下剪子,转头看向宋听檐,正要说话,他却先一步开了口,“膳已然备好了。” 夭枝说要走的话被他截到,一时有些愧疚,“你吃罢,只怕不会太早回来。”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视线莫名浅淡,撑着伞便往廊下走去。 那伞是毫不犹豫离开了她的头顶,虽说她木头出生,皮糙肉厚不怕冷,但还是能感觉到头顶凉凉落雪的。 宋听檐进了廊下,将伞随手扔给下人,掀开厚布帘子往里头去。 夭枝见他头也不回进去,知晓他是不高兴她与宋衷君交好,毕竟在他眼里,是他先认识她的,她是他的友人,并不算宋衷君的友人。 如今她和宋衷君呆在一处的时间比和他呆在一处的时间还要长,叫他心中怎能舒服? 夭枝垂眼将盆栽旁的剪子并一应工具包好,转头进了屋里。 宋听檐就站在书案前提笔写字。 那长长一卷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全是佛经,心中亦是默念佛经。他是个极静的性子,闲来无事总会抄佛经、礼佛,连生气都颇为安静。 夭枝看着他俯身写字,外头的雪簌簌落下,显得屋里很静。 “我是太子的老师,他唤我,我总得去的。” “先生要去便去,我不会拦着你。” 他说的平静,夭枝便也顺口接道,“那我去了,无事我便回来,顺道给踏雪重新搭个小柱子架耍着玩,这几日雪大,他总在外面跑,难免冻着。” 宋听檐闻言依旧在抄佛经,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倒有几分古怪在里头的,往日温润如玉,也不知今日怎么了,似乎看她很是不顺眼。 夭枝无奈,只能放好手中的工具,正要掀开厚重门帘子出去,宋听檐却忽然开了口,“你觉得皇兄有国君之才吗?” 宋衷君是皇帝亲手教出来的,年少得来的嫡长子自然看重,也是用心教的,宋衷君自然并非寻常人,国君也当之无愧。 只是宋衷君这个太子当了皇帝之后,这些太子的兄弟可就难了。 夭枝想到这些,“你放心,我总会护着你。” 宋听檐手中的笔停下来,抬头看来,平静地像是陈述事实一样,“我知晓先生总会护着我。” 夭枝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再看去他已然低头继续抄佛经,俨然一副不理世俗的闲散王爷做派。 夭枝顿时只觉自己多想了,毕竟他的心声比她都还要静。 第45章 你与他越发交好,便与我越疏离。 夭枝到东宫坐了半柱香,宋衷君才到。 他匆忙进来,衣上沾了落雪,由着宫人褪去斗篷,和颜悦色看向她,开口便是亲切之意,“老师久等了罢?” 夭枝摇摇头,“还好,不算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2章 他这处准备得周到,知道她喜欢听戏,还专门寻了几个会唱影子戏的宫人给她逗趣,若不是身为太子顾忌良多,恐怕是会请个戏班子来唱唱戏热闹热闹。 宋听檐那处是没有这般热闹的,他府中若是有这等热闹,只怕早被寻了错处下狱去了。 夭枝虽是有耐心的摆件,但也喜欢热闹,自然也爱听戏,太子果然是太子,很是会揣摩树喜好,这戏很是吸引人,凡间闲来无事,她有时甚至能听到半夜去。 他这厢进来,上回接到的影子戏也正好到尾声。 夭枝放下瓜子,准备听听他的要事。 宋衷君见她这般动作,便知晓她听够了,摆了摆手让宫人退下。 待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他才开口,“山匪连日作乱,我想替父皇解忧。且今日父皇面前又闹了这么一出,渚御史认死理非要弹劾了你去,他年纪大了,又是两朝元老,父皇也不好说什么。 是以我向父皇请命想要和老师一道去剿匪,父皇同意了,老师你与我一道去剿匪罢,免得现下总有人盯着你说事。” 那渚御史年纪大了,孤身一人,自和她一样无所畏惧,最是看不惯她这离经叛道、言行放肆之人,更何况还是女子,恨不得叫她将三纲五常刻在脑门上,着实有些许唠叨。 夭枝也觉可行,且那山匪如此棘手,不知从何而来,叫她有些不安,还得去看看才是。 “如此,便听你说的罢。” 宋衷君闻言当即笑起,难得不再沉稳,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老师放心,此次剿匪全包在我身上,你到了那处就好好歇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皆好,成日里在朝堂上绷着,着实也累着你这性子。” 夭枝拿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往后可莫要说这大话,传出去叫有你好果子吃。” 宋衷君自然知晓,满朝大臣还有父皇都为此事烦恼,他却说这话,传出去不知得被编排成什么样,必然要惹父皇不喜。 只是区区山匪,他并不觉得有何难,只是占个地势优势罢了,待他去了自然有办法解决。 他收敛言行,神情肃然亲近,“我只会在老师面前这般,旁人面前自不会。” 夭枝顺道又磕起了瓜子,闲散开口,“在我面前亦不可。” 这一年多来,宋衷君做事极为妥当,既不会太过张扬,惹皇帝猜忌,又不会太过无能,惹皇帝不喜,中庸之道他是极为拿手。 以至于皇帝越发看重他,太后这一年多来虽有举动,但都被皇帝压下,二者依旧相互制衡,不过随着皇帝身子越发不济,开始越发急切针对太后母族,而太后一忍再忍,如今就等着宋衷君继位。 这一次若是剿匪成功,宋衷君便是毋庸置疑坐稳太子之位,皇帝也不可能轻易废了他。 皇子之间本就是一盛一衰,太子越盛,其他皇子便就越发衰败。 宋听檐的处境不容乐观,乌古族的宝藏寻了这么久,依旧毫无踪迹,是以宋听檐被禁足之时,太后没有再理会他,只派了身旁的嬷嬷送了补品来,安慰几句便就没了后话。 那一日,宋听檐站在院中许久,看着满地的补品,说了一句,“请皇祖母安。” 她不知他心中是什么滋味,只知道那日正好入秋,树上的叶子片片金黄,风一吹便没了根基般飘落而下,缓缓坠落在地。 宋听檐站了一日看尽落叶,心声平静得让人难受。 夭枝磕着瓜子,突然想起宋听檐今日问的话。 他应当是料想到了什么,或许是觉得太子登基之后,不可能再留他性命了。 夭枝想着便推了宋衷君一道用膳的想法,宋衷君向来敬她,特意亲自送她出来,“老师是要去贤王府吗?” 夭枝也不想瞒他,本也瞒不住,她开口话里提点,“我去看看,明日便启程总要交代一句,他刚刚解禁,恐会心绪不宁,只怕想到兄弟相残的事。” 宋衷君闻言不置可否,“安分守己自不会有什么兄弟相残的事。”他说着看了看她,忽然开口问,“簿辞每日礼佛,怎么没有给老师求道灵验的祈福符,为老师祈福。” 夭枝闻言倒没有放在心上,她毕竟是个神仙,如何还需要这些? “他应当是不曾想到,且在府中自也无法。” 宋衷君却是认真,“信奉神佛的人怎会想不到这些,府中只他一人禁足,旁人可都是能走动的,吩咐一句便是,只怕是不曾放在心上。” 夭枝闻言一顿,竟也不知如何回答。 宋衷君也不再开口,扶送她上了马车,恭敬开口,“老师慢行。” 夭枝靠在马车里,透过被风拂起的车窗帘子看向外头长街。 天色已晚,这般雪天,夜间路上无人,便格外寂静。 宋衷君自不是简单性子,三言两语便让她有了疑惑,即便她知道他的用意,也依旧会琢磨这事。 信奉神佛的人,从小到大日日礼佛,从不行差踏错,这样的祈福之事不可能忽略。 常人都会费心去求,若是没有,那就说明他心中并没有她这个护他周全的先生存在。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他终日礼佛,永避世俗只是一个假象,他心中并不信神明,自然也不需要祈福护佑。 她想得到,宋衷君自然也想得到。 倘若是第一种,她必然会对宋听檐心生芥蒂,全心全意辅佐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3章 倘若是第二种,那宋衷君必不会容宋听檐。 这第一种自然不可能发生,她本就是一过客,也自认和宋听檐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倒也没到他不替自己求福,便心生怨怼的地步。 这第二种也是必然不可能的,毕竟她对宋听檐心声了如指掌,他有什么想法,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衷君应当也是算着第一种,否则早就容不下宋听檐,他和宋听檐一样,都不喜她和对方太过亲近。 夭枝想到这处,只觉前路漫漫,且这些日子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直觉。 马车到了贤王府外,府中解禁之后,也没了昔日的热闹,依旧冷冷清清,大雪夜里便更盛。 她下了马车进府,侍卫连忙上来替她打伞。 她快步到了廊下,抖下厚披风上的雪,“不必撑了,殿下呢?” 侍卫忙道,“殿下在屋里。” 夭枝径直进去,越过中庭,里头也是安安静静,连下人都没了踪影,只有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显得这雪夜越发寒冷。 因为禁足的缘故,他越发喜静。 夭枝去了主院,屋里也只亮了一盏灯,昏黄光亮的烛火从窗子透出才有了几分暖意。 她上前,屋门还开着,外头寒冷,厚厚的布帘子下,卷出屋里头的暖意。 她掀起帘子进去,打头便看见踏雪窝在火炉子旁睡觉,再抬头便见宋听檐坐在桌前看书,桌上还摆着古董羹,周围摆着各色各样的菜食荤肉,两旁摆着碗筷。 宋听檐见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坐下用饭罢。” 夭枝倒也没有客气,脱了斗篷上前,在靠榻上坐下,舒服地往后一靠,“你一直等着,可等久了?” 宋听檐将菜放进古董羹中,“不久,若不回来,我会着人去唤你。” 夭枝也没有意外,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因为乌古族的宝藏,皇帝太后双双施压,他被冷落至此都未曾服软,着实执着,更何况是这点小事。 她吃了口他夹过来的羊肉,鲜嫩的羊肉还裹着热烟,入口软嫩极鲜,她不由赞叹,“好吃。” 宋听檐端起酒壶替她斟酒,缓声道,“这般雪天,你见天地来回奔波,最适合喝些酒暖暖身子。” 夭枝吃着肉,总感觉他这话里有那么些嘲弄意味在里头,只怕还生闷气,他性子虽好,但偶尔气性大了,也是很扎手的。 夭枝看了他一眼,端过小酒盏一口喝下,这酒入口极烈,她只觉辣嘴,才刚喝下就有些没缓过来,热意直接冲上了脸,喉咙也呛得有些难受。 她压了压竟没有压住,辣意只往上呛,一时猛咳起来,隐约感觉有人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轻拍她的背。 夭枝一顿,抬头看去便见宋听檐靠坐在榻,一腿支去,手靠在膝上,皙白修长的手指随意往下托着酒盏杯沿,一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这般姿势着实暧昧,闲散姿态看着莫名风流,像是一边品酒,一边揽着美人。 他垂着眼,手上动作轻缓,并没有看她,不知在想什么? 夭枝没有防备他这般近,视线落在他如玉的侧脸,看见他垂下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越显眉目如画,一时呼吸都顿了顿,竟忘了咳嗽,她下意识往前避开了他的手,只觉有些烫人。 宋听檐才停下了手,转头看来,“如何了?” “好多了。”夭枝只觉他太近,似没有往日那般分寸,面上烫得越发厉害,也不知是这酒,还是旁的什么缘故? 宋听檐收回了手,似乎并未觉着有何不妥。 夭枝这才平了心绪,面上的热也退了些。 宋听檐端着酒盏也是浅尝即止,他素来也只喜饮茶,并不常喝酒。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屋里越发暖和,屋外有雪,屋内卧狸猫,这般闲散的日子倒让夭枝有了几分喜欢,她有时总想,若是不回九重天了,好像也没有什么。 她在人间当个闲散神仙,其实也是愿意的。 宋听檐将古董羹中热好的菜夹出,放到她碗里,“先生在想什么?” 夭枝几杯酒下肚,只觉意识有些朦胧,说话便也直白了些,“明日我要同太子一道去剿匪,若是慢了,许久才能回来,你……”她欲言又止,总觉一切都太过顺利,尤其是皇帝,也不知是不是他身子不适了,便只能专心对付太后一族,宋听檐便也不再管了,所以才解禁。 踏雪许是闻到味,悠悠转醒,往他们这处走来,轻“喵”了一声。 宋听檐烫了块肉扔给它,让它尝尝味,“剿匪一事危险,你要护自己周全,别冲在皇兄前面。” “我自是知晓。”她这一年多来并不平静,皇帝身子越不好,疑心越重,一天一个主意,眼里容不得钉,更何况是宋听檐这样偏向敌人的儿子。 酆惕这一年来又远在禹州重建灾区,无法回来,这差事便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为了护住他,自是花了一番心力。不过好在皇帝如今像是没了执念,毕竟乌古族去探了几十次,次次皆是全军覆没,吃人的神秘传说真真实实展现在眼前便越发可怕。 再加之皇帝屡次试探于她,想要她带兵前往乌古族探寻宝藏,毕竟她也曾从乌古族中安然出来。 夭枝自然是不可能再去乌古族,她便借口他们一行人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出来,乃是因为有一个族中人相帮,如今生死未卜,不知去向,这皇帝自然相信,因为宋听檐也提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4章 嫪贳也确实存在,只是不知去向。 皇帝找不到嫪贳,虽有心让她去试试,但她历来在皇帝面前的表现就是那种歹毒到丧天良的感觉,再加之她确实有料事如神的真本事,好几次都不费吹灰之力料出关键。 例如边关战事的胜机,边关蛮夷屡次扰乱国境,又占着山峰险峻地理优势,强攻不下,若不是夭枝准确算出天象,好让边关利用恶劣天气围困蛮夷,打了几番平手,只怕是屡屡吃败,消磨士气。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她无意在官职往上走,也不在朝中结交官员,且还屡屡树敌居多,朝中看不惯又干不掉她的极多,什么也拿捏不了她,皇帝也不敢放她走,唯恐旁人得了她去谋划。 再加之寻找不到宝藏,又损兵折将,朝堂上已有怨言,皇帝应当是已经打消了主意。 至少他解了宋听檐的禁足,想必是不会再为难他,这次前去剿匪她也稍心安些。 太子在命簿里并没有这场剿匪,她更不可能出力,免得违反了什么,一路游山玩水,过去看看戏便好了,算是公派摸鱼,师兄最是会如此办,每每来见她忙得跟狗似的,便总是显摆他自己过得有多舒服。 每每如此,她都觉得惋惜,当初就应该留下来盯着他做公公,如今倒可惜了,那回叫他逃了。 夭枝便琢磨着不如直接累死,她如今背负巨债,她死了,师兄必心痛如刀绞,他最是爱财,此乃他的命门。 夭枝浅浅说了这个想法之后,滁皆山见她为了踩自己命门,连自己都想杀,一时沉默了许久,良久才匪夷所思说出一句话,‘你上辈子是蝎子尾巴上那根针罢,毒到从你身边路过都得死一死才能了事。’ 夭枝不太明白,她也没要他死,只想死的时候顺带着踩踩他命门,何错之有? 宋听檐看着踏雪咬肉,抬眼看来,“父皇应当不喜你与我交往过密,往日私下倒不会叫人知晓,如今刚解禁,你光明正大来,难道不怕影响仕途?” 他必然是真的不解,人在凡间便在局中,仕途是凡人最为看重的,那便自有他的规则,官场的规则便是往上,往下那叫仕途不顺,前路坎坷。 夭枝有些头晕,她伸出食指摇了摇,“这里所谓的仕途于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真正的仕途在别处。” 宋听檐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轻声地重复了两个字,“别处?” 夭枝见他看着她,有些惋惜。 他着实好看又性子温善,可惜快了,他的命簿快到尾声了。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簿辞,总会过去的,再难也不过就是这些时日。” 他这命数短浅,苦难却众多,旁的凡人有盼头,可他却永远不会有。 夭枝一时心中有了几分叹息,也不知是不是有些醉了,她晕晕乎乎往一旁倒去,宋听檐伸手扶住了她,揽着她靠在怀里。 夭枝被强行扶着靠过去,只觉脑袋枕着人的胳膊虽坚硬却温暖,很是舒服,便顺着躺靠下。 宋听檐随意将她揽在怀里,低头看着,视线落在她面上,一字未言。 夭枝眼睛将闭未闭,昏昏欲睡,她伸手轻轻揉眼,想清醒些。 宋听檐眼睫轻抬,抬手抓住她揉眼睛的手指。 夭枝疑惑,想要抽回手指,却被他抓住不放,似逗猫一般。 她看向他,眼中难得迷惑反应不过来,却见他极轻而直白开口,“不要再做皇兄的老师……”他薄唇微启,面容温润如玉,眼中却平静到有些冷意,“你与他越发交好,便与我越疏离。” 夭枝慢慢睁开眼,她意识虽模糊,却也知晓他的意思,宋衷君已经拥有很多,他拥有皇祖母的爱,拥有父皇的爱,拥有母后的爱,拥有太子之位,将来还会是皇帝。 而他什么都没有,不止没有,还不受长辈喜欢,他没有母族,常坻是他的侍卫,与他一起长大,却不知被逐去了何处,一年多了也未再回来。 唯一一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友人贺浮也一直在战场上奔命,而青梅洛疏姣早已被家中勒令不得与宋听檐接触。 他如今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 是以才会将她这个生命中的过客看得重些,只有很难拥有的东西才会成为一个人的执念,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夭枝手指被他握得牢牢的,有些烫人,她唇齿间含糊承诺道,“我与你,与褍凌是不同的……,我虽……虽是褍凌的老师,但我如今……一直护着的只有你一人,若换成褍凌是你如今的处境,我……我是决计不可能管他的。” 夭枝没有说谎,虽说是差事,可她确实只管宋听檐一人,宋衷君自有他的所管仙官,何需她管? 她想要收回手指,可宋听檐不让,这酒太烈,叫她眼皮都撑不开,她说着说着便意识模糊,彻底睡去。 宋听檐揽着她,视线落在她面上,久久都没有说话,片刻后,他薄唇微动,似根本不信般缓缓开口,“我总会信你的,但愿别叫我失望。” 屋里只有火烛燃烧的细微声响,安静得能听到外头的落雪声,显得他轻缓的声音有些浅淡。 第46章 他只怕是撑不住了。 夭枝不过一盅酒便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然是天亮。 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床顶有些出神,又看了一眼周围,她躺在床榻上,和衣盖着被子,是熟悉的檀香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5章 她坐起身看了眼,果然是宋听檐的床榻,这被子还有暖意,往日都是宋听檐睡的,如今她睡,只觉过于亲近。 昨日她应当是醉了酒,他竟直接让她睡在他的床榻上,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毕竟往日她若是留宿都是睡在盆栽里的,太暖和软乎的她也不喜欢。 夭枝坐起身只觉头疼欲裂,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食指,想起昨日他抓住自己的手指不放,她怎么挣扎都抽不回。 她作为树的习惯是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枝丫的,因为她很容易骨折。 可不知为何,再加之她想揉眼,想要抽回手指,他却像没听见一般,故意抓住不让,莫名让她觉出几分恶劣,感觉他像逗猫儿一般。 再后头便意识模糊了,她脑中忽然想起什么片段,她慢悠悠起来往外面走去,果然看见一个搭得十分结实的小猫桩子,这必然不是短时间能搭好的。 她拍了下头,果然喝了酒,神仙也要误事。 真是旁人夹菜她转桌,竟让宋听檐自己一个人搭了一夜桩架,好在他是凡人,只入轮回,否则她只能在地府谋个闲差了。 夭枝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现下看天色,已快近正午。 昨日宋衷君说过,剿匪事急,今日正午便要启程。 夭枝当即拿起斗篷往外走去,才过垂花门便迎面碰上宋听檐,险些撞到他手中端着的碗。 她往后退了一步,才没撞翻碗,“我得走了,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虽没有再关注乌古族的事,但你也最好不要外出,万事小心为上。” “我知晓。”宋听檐将手中的碗递过来,“醒酒汤。” 夭枝倒不奇怪,他虽说一贯金贵,但每每却极为周全。 她接过他手中的碗,不烫不凉正正好,显然是刚刚熬好才端过来。 她一口喝下,随手将碗放下,将手里的斗篷披上,“我走了。” 宋听檐忽然伸手而来,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水泽,似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下唇,抚过带着几许不同柔软唇瓣的触感。 夭枝微微一顿,看向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嘴角水泽便被他抹去。 她一时晃神,只觉他实在越来越与往日不同。 宋听檐面容温和收回了手,像是寻常,“我送你。” 夭枝抿了抿唇,便也忽略唇瓣触感,想起昨日他搭了一夜猫架,本是想让他歇一歇,却不想他没有提起。 她也不知他为何一夜不眠搭猫架,难不成这酒还不够烈,他喝了竟也不困倦? 她随着他一道往府外走去,可却莫名觉得他安静得过分,从昨日到今日皆是如此。 可他往日也性子静,若说不同,也着实说不出来一二。 他们到了王府门口,已有马车停在外头,夭枝思绪有些乱,下了台阶转头看他,“进去罢,不必送了。” 宋听檐身上披着白色狐裘斗篷,里头身着月白长袍,腰间系着金丝暗纹白玉带,坠一块冷玉,简单到没有过多的色彩,却越显矜贵。 他伸出手,指间上挂着半大的小胖鱼玉,雕得很胖乎,“我雕的,本想等你生辰之时送给你,可惜你并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此去路上无趣,带着玩罢。” 这鱼倒做得很是可爱,和他湖中养的那些鱼一样的胖乎,她平素里闲来无事看他喂鱼的时候,就很想摸摸那些胖乎乎的鱼。 夭枝瞬间被转移了心神,惊喜伸手接过,挂在手间晃了晃,剔透的青玉,里头似有水光流动,这鱼雕得活灵活现,似在水中游动一般,别致可爱,比先前碎掉的两半玉更有几分生趣,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这玉必然名贵,可雕成这个样子,若拿去抵债,她可真是舍不得,“你竟还会雕玉,真好看,难为你费心了。” “幼时便会,只是如今生疏了。”宋听檐看着她,一派的温文尔雅,话间却过于平静,“厹山很冷,你要保重。” 年幼便会,难怪能雕得这般好。 “春日花开之前,我必会回来。”夭枝握着手中温润的凉玉,笑了起来,只觉这场雪化后,春日很快就会来了,她得早早回来。 宋听檐站在雪中,平静目送马车远离,成一道黑点消失在长街尽头,才转身进府。 彼时,他已落了一身的雪。 他缓步回到院子里,踏雪极为新鲜地踩着昨夜搭的猫架子玩了起来。 他上前伸手拂过猫爬架子上积着的雪,看着踏雪舔毛,“这雪恐怕不会停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脚步声,刀剑佩在腰间随着走动发出声响由远及近,下一刻,一群人出现在院中。 当头一中年男子身穿官服,看着宋听檐,肃然开口,“圣上有旨,贤王通敌卖国之嫌,人证物证俱全,请与微臣回大理寺核查。”他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情却俨然对待犯人一般,“王爷,请罢。” 宋听檐站在原地听他说完这句话,他看向空中洋洋洒洒飘下雪花,依旧安静无声。 雪花落下,仿佛一瞬间慢了许多。 … 夭枝跟上宋衷君的队伍,在官道上一路前行,雪越下越大,路途漫漫。 她在马车里无所事事,便越发对宋听檐送的小胖鱼玉佩感兴趣,实在无法想象,他这般瘦长的人,竟总喜欢这么胖乎乎的鱼,还雕得这般讨喜。 她挂在指间摇晃着玩了一会儿,才忽然发现宋听檐这是将她当成孩童哄了去罢,她还玩得不亦乐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6章 这可是大忌。 司命办差上的大忌。 她当即收了起来,片刻后又着实无聊,重新拿出来把玩。 反正已经收了,玩便玩了,一只玉佩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队伍走了三日,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跟着,等到半路歇脚的地方,夭枝才听到京都传来贤王通敌的消息。 她人都恍惚了几分,这是被偷家了?! 他好好的,怎么就通敌了? 这皇帝老儿简直无耻,对宝藏竟没有死心,难怪这般容易让她离开京都,原是调开她,好逼问宋听檐! 宋衷君在一旁见她拿着筷子一直不说话,面色难看得不像话,他沉吟良久才开了口,“老师若是实在不放心,便回去看看罢,通敌不是小事,自然是有证据,大理寺才会拿人。” 夭枝必定要回去,只是多少也担心宋衷君,认识这许久,他待自己也极好,总不能一字不问,“我若是走了,你这处?” “父皇本就想考验我的能力,老师不在,岂不是更能看出来?更何况若有问题,我还可以请舅公帮忙。”宋衷君倒不担心,他并不觉得这一山土匪能为难倒他。 夭枝便也当即站起身,不再耽误时间,“既如此,我便先回去看一看这事情究竟如何?” 宋衷君虽然不知是何情况,但心中明白通敌之事何其严重,既然传出来便没有回旋的余地,让老师回去也无妨,只当是见见自己这个皇弟最后一面,往后老师也不会再分心,自也是好事一桩。 宋衷君亲自送她出屋,又派人护送她回京都。 夭枝带着几个人匆忙回头,却不想半路上,雪还越下越大,只能暂且停下。 她在驿站等着前头探路的侍卫回传消息。 可前头的雪越下越大,漫山皑雪,不消多时,前头探路的侍卫便回转而来,“先生,前头大雪封路已然过不去了,所有路面结冰湿滑也行不了路,只能等雪尽天晴之后才能动身。” 夭枝披着斗篷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飘下的雪花,一片一片源源不断,眼前尽是皑皑白雪,别无一物。 她心中越发焦急,她知道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能等,可宋听檐能等得了这么久吗? 身旁护卫见一贯掌控大局不见丝毫为难的太子老师如此,开口劝道,“先生不必担忧,贤王殿下此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变,必然是重重关卡审查而来,先生晚些到也必然来得及。” 夭枝看着远山皑皑,映入眼帘的官道一片雪白,已不见往日风景如何。 她观天象片刻,黛眉微蹙,喃喃开口,“只怕难为。” 雪停之后,冰化之时才能行路,这三日多的行程,竟走了七八日,等回到京都,事情已经从轩然大波归于平静,仿佛一切尘埃落定,无人再提起这事。 可宋听檐还关在大理寺狱中,没有音讯! 夭枝特地去了趟大理寺,就连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拦了,只言人证物证俱在,如今只等贤王殿下开口认罪。 这罪从何来? 他一个幽禁于府内一年多的闲散王爷,才出来多久去何处通敌? 简直荒谬! 夭枝欲进宫请见皇帝,却连宫门都进不去。 皇帝派太监传了话来,言她是协同太子带兵剿匪,如今无令回来乃是擅离职守,若是还不前往厹山便要治罪。 这话意思明白,若是她再硬要闯宫,她也照样要下狱治罪。 她若是进去了,那便真的要将差事办砸了,酆惕远在禹州,而她要是进去了,更没有人能拉宋听檐出来。 夭枝连忙恭敬开口,“陛下的旨意自不敢违背,只是臣和太子殿下走散,路上又遭大雪拦路,实在无路可走只能暂且返回多准衣食,等雪停之后下官便出京都,追上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便没有什么无令返回之事,她只是因雪封路不得已耽误,并没有不尊圣意,只要雪还在下,她就有理由等上一等。 只是这大雪随时都会停,她时间有限,务必在雪停之前将宋听檐救出。 夭枝心中细细盘算,只觉为难。 大太监闻言眼皮微抬,看了她一眼,眼中深藏精明,话里有话提醒着,“夭大人是聪明之人,聪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大人还是赶快前往厹山,祝太子殿下一臂之力,立了功劳便能升官,仕途便也平顺,与大人无关的事,又何必掺这一脚,平白惹上祸端?” 夭枝亦没有反驳,平和开口,“公公说的是,多谢公公提醒。” 大太监不再多言,转身进宫里复命。 夭枝站在宫门外半晌,只能先回了先生住所,酆惕远在禹州赶不回来,好在这半年来他举荐了官员回来,正好可以帮上一帮。 夭枝进了院子,一青年官员已在院子里等着了,她直接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这季尧安在禹州水灾时,她就见过,能力极佳,办事妥当周全,如今在都察院下做些简单的事务。 他上前递上卷宗,头脑清晰解释前因后果,“王府的护卫说那日在正门口看见王爷与祖孙三人通信,还交传信物玉佩,有人查出那祖孙三人乃是外邦人,如今这玉佩便是物证,玉佩里头掰开是一纸条,纸条里写的是胡语,泄露了我朝的布粮草之地,乃是王爷通敌的证据。” 倒是有心栽赃,就不怕没有说辞。 夭枝瞬间想起那日在府外看到了祖孙三人,她自然清楚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外邦人,更没有什么通信一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7章 她心中一惊,竟是一解禁就下套了,还真是见缝插针,这估摸也就是宋听檐唯一一次接触外人的时候罢,那玉佩到了别人手里,想说里面有什么自然都可以。 这般只要找到人,便能分辩一二。 “那祖孙三人呢?” 季尧安闻言三缄其口,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夭枝心莫名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不会是……” 季尧安气微微下压,溢于言表的无力,低声开口,“太后娘娘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以奸细之名下令杖杀那祖孙三人,连带他们在中原家族中的一干外亲全部杀之,如今尸首都没人敛!” 夭枝如雷轰电掣一般,僵在原地,脑中皆是空白。 她想起那祖孙三人的慈爱相亲的样子,只怕家中亦是和谐,这么鲜活的人转眼之间便全死了。 一时间气向心头,竟有些缓不过来,她第一次感到皇权的无情和可怕,在这面前万物不过是蝼蚁,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寻常人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夭枝莫名觉得这冬日太寒冷,竟然让她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季尧安继续说,“太后娘娘说了,若是贤王当真通敌,必不姑息。” 好一个必不姑息,如此道貌岸然! 他们就如此笃定宋听檐会知道宝藏捷径? 不过事实如此,毕竟他们知道只有宋听檐一个人看见宝藏,便不相信他能这般容易进去,必然觉得有捷径。 乌古族那处铜墙铁壁无路可进,那么只能从唯一知道的人这里下手。 倘若真的有捷径是最好,若没有,如此所行也不亏。 皇帝可以除掉这个跟随太后的儿子,又能趁机逼问宝藏捷径,如今多事之秋,边关频发战乱,又有山匪作乱,先得宝藏者便得先机,他已然没有多少时间等,自然要冒险一为。 而太后顺之而为,也是欲将路全部封死,待宋听檐死后,再给其翻案,那么大理寺所有皇帝的人便可以下马,皇帝也会背上年岁渐大,昏庸无能的罪名。 而她还是可以做一个被刻意蒙蔽,大义灭亲的太后。 她牺牲一个棋子,可以布一场局,何乐不为? 夭枝手慢慢握住石桌边缘,用力到指尖发白,桌上的积雪冷意瞬间透到骨头里。 她修行这么久,头一次尝到怒极滋味! 这皇帝和太后虽不是真母子,可这狠毒是胜过真母子! 这一次恐怕无论宝藏是有还是没有,宋听檐都未必能活着出来,他只是他们可以随意牺牲的一颗棋子罢了,何来不舍? “夭枝。” 门外一声极低的轻唤。 夭枝转头看去是洛疏姣,她做了丫鬟打扮,穿得也单薄,应当是偷跑出来。 她见她这小院里头只有两人,便推开门快步走近,“你可知道情况了?” 夭枝点头,心中又沉又怒,还未从刚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洛疏姣在家中显然听到不少消息,一开口眼泪已经掉下来,“爹爹说大理寺狱用了刑,下手很重,薄……殿下不知能不能撑到……”她毕竟是洛家人,不敢牵扯太多进去,唯恐连累家中,只能连称呼都换了。 夭枝听到这话只觉周围声音都变慢了,传到耳里却格外清晰。 凡间牢狱刑罚她知晓,屈打成招的手段很多,见血的,不见血的都能轻易要了人命。 宋听檐这一年多的禁足,身子并不算多好,只怕是撑不住的…… 第47章 既唤了先生怎能不管?(二更合一) 幽深的牢狱里只有高处一扇小窗,灰蒙蒙的光照进来,人就捆在木桩上,手脚皆栓着铁链。 狱吏在前头踱步,终是开了口,“殿下何苦执着,早早认了,都不需要吃这么多苦头。 便是王孙贵胄又如何,进了这里便是废了,哪还能全须全尾地出去?”他说到这处,宋听檐没有理会,只有身上的血还在往衣上溢,神情默然,连个眼神都未给。 狱吏见状也恼了,“殿下既如此,那我们便只能继续用刑,用了刑总归是能问出话来的。” 他将刑桌上带了爪子的铁链拿起,那铁链极粗,铁爪尖锐锋利,“殿下莫怪,我等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上头怪罪下来,我等也不好交代。” 同行的狱吏见他拿起这刑具只觉不妥,此人最是喜欢听人哀嚎求饶,是出了名的酷吏,尤其这些王孙贵胄,他更是妒恨难掩,如今人到他手里必然是要吃苦头,更何况这还是圣意,更是有恃无恐。 他想了一想还是有些害怕,压低声音提醒,“老庞,他毕竟是二殿下,若是做绝了,往后……” 老庞掂了掂手里厚重的刑具,“你以为人进了这里还能出去,通敌叛国此等大罪,证据确凿又如何能翻供,若是翻供岂不说是陛下的错?陛下怎么可能有错?”便是有错,亦是无错。 老庞看了眼宋听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到这些高高在上之人的求饶,该是如何有趣,一时只觉得他胆小怕事,“陛下和太后娘娘都不管了,你还怕什么?” 那狱吏默了默,似乎思索几番才开口将人说了出来,“那位太子的老师夭先生是位能人,在陛下面前都能说上几句话,她也是贤王殿下的先生,屡次护他,此人为人处事极为狠辣,她回来若是知道,只怕她会将我们……” 老庞素来掌管酷刑,都是他威胁旁人,哪来的人威胁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8章 “我们都是朝廷命官,那娘们还能怎么了我们不成,且我们都是依照圣意做事何罪之有,她还能无法无天报复了我们去? 寻仇朝廷命官,她难道就不怕头顶的乌纱帽掉了?”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眼中却是平静,他自然也不觉得会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更何况在这皇城之中,便是血脉相亲也一样照杀不误。 老庞这话落下,身旁狱吏没有回答,毕竟若照如此说,那人还真是做得出来。 此人之歹毒在朝堂上都是有闻名的,近日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便是以焚烧人尸为粮草化肥,若不是太过无人道,陛下说不准就纳用了。 此人歹毒就歹毒在她总围绕人身上做文章,出的主意不是拿人烤,就是拿人炸,如同做菜一般,丧尽天良。 如此可怕之人还是世外高人,算天算地卦卦精准,陛下对其深信不疑,这样的人如何说得准? 说不准人不需要掉乌纱帽,几句话就能翻了这大理寺上上下下的官吏。 老庞安静了一瞬,想了想虽有些害怕,却终究落不下面子,“你怕这些权贵,我可不怕,我是秉公办事,行得正,站得直,你若是不敢,我得了供词的功劳,可不会算你的!” 他这般说着便要上前行刑,那狱吏听闻此言犹豫片刻,终是准备为了仕途平顺,冒险上前。 二人一左一右,一道将铁爪搭上宋听檐的肩膀。 老庞阴恻恻笑道,“殿下,这道刑下去可比前头那些可怕多了,这可是生不如死,您若是后悔了,不如就认了罢。” 宋听檐讽笑开口,“何需我说什么,不是早就定好了?” 老庞见他似怕了要松开,心中一喜连忙开口,“殿下可想好了想和陛下说的话?” 宋听檐垂下眼,乌发垂落面庞,“自然有,你们一字一句报去。”他话间又轻又缓,似费尽力气,“儿臣所愿,祖母安度晚年,别无所求,别无所言。” 老庞瞬间阴了脸,不信有人到了这里还能风度依旧,他满面凶狠,“呸!还当自己是皇子,既到了这里便是连狗都不如,也别妄想出去了,上头可说了,对通敌之人不必手软。” 宋听檐长睫微抬,微微苍白的唇角弯了弯,眼中却没笑意,只余讽刺苦意。 老庞见他还能笑出来,厉声喝道,“动手!我们听听殿下会不会学狗叫?” 狱吏犹豫,“这……” 老庞怒喝,“怕什么,他进了这里便让他横着出去,哪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孙贵胄娇生惯养,受不住牢狱之苦,残了也是常事,没人会追究。 贤王不受圣眷,太后都亲自处死了奸细,怎可能理会他,难道那区区一个虚职女先生,还能有通天的本事进来这里不成? 狱吏一听便也想通,上前与其一道,下一刻,尖利锋利的铁爪便刺进肉里,二人跑向其后将铁链用力一拽,铁爪瞬间收紧,猛地抓穿肉,直直固住里头的骨头,只要轻轻一扯,便能痛不欲生。 宋听檐闷哼出声,脸色瞬间苍白,额间皆是冷汗,难以忍受的彻骨疼痛。 老庞凌虐上位人的刺激冲上来,他一边拉扯,一边嘲笑,“殿下往日阳春白雪知道这是什么刑具吗? 这在咱们狱中可是好东西,名叫牵狗绳,牵一下便听狗叫一声,殿下不如也学声狗叫来听听,若是学得像,我们便松开链子放过殿下。” 说话间,二人还在用力拉扯,宋听檐手慢慢握拳,指节用力到泛白,硬是一声不吭,白色里衣瞬间染遍血红。 … “当真是这么说的?”皇帝沉了脸问。 回禀的官员连忙应声,“殿下自始至终都未提及乌古族宝藏,是铁了心求陛下让太后娘娘安度晚年。” 皇帝盛怒,手掌直拍桌案作响,“好!好一个安度晚年!倒是硬气,既如此,那便把旨意下了,朕也不需要偏向外人的儿子。” 大理寺官员闻言一顿,自然明白其中意思,连忙俯身应道,“微臣明白。” … 夭枝在院中坐了许久,才通过石凳上的凉意觉出几分冷,她越想越觉不安。 强行闯宫恐怕不妥,皇帝如此疑心,只怕更保不住宋听檐,她站起身看向季尧安,“我务必要进宫,只要能面圣,我就有办法说服陛下。” 季尧安自然无计可施,“我知先生能耐,但陛下必然也知,是以绝不会见大人。” 夭枝踱步回来一趟,不死心开口,“我写道折子,你先替我递去。” “好,大人放心。”季尧安闻言愿意勉力一试,但无法保证能不能成。 夭枝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分开行动,我传拜帖,一家家地求,陛下不见我,难道还不见其他朝臣。” 季尧安伸手作揖,“大人言重,贤王殿下心善温润,自不能蒙受如此冤屈,下官这就去办。” 季尧安匆匆离开,洛疏姣放不下心,上前来,“夭枝,我与你一道去。” 夭枝心绪不宁点头,随她愿意,她在自也有情劫发展余地。 雪天寒冷,青石板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整个长街青瓦都叠着雪,水墨一笔只余灰白。 夭枝站在渚御史府门前安静等着,不过片刻,竟是老大人从里头出来,他这分明是一身外出的打扮。 夭枝有些意外,当即迎上去,“渚大人可是答应与我一道进宫面圣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9章 渚御史白须白发,看见她便吹胡子瞪眼,“夭大人还敢来我这处,着实是脸皮不薄。” 夭枝也不在意他这般脸色,郑重开口,“大人,我此行来是为了贤王殿下,你我都知晓,闲云野鹤之人是做不出来通敌之事的。” 渚御史闻言沉默下来,显然也知道她的话没有问题。 夭枝见他似乎动摇,当即伸手作揖鞠了一躬,“还请大人随我一道进宫面圣,将此事与陛下说清。” 渚御史闻言眉间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许,他摇头开口,“此事人证物证俱在,需得拿出个证据才能翻供,你什么都没有,就算是见到了圣上又能如何?” 他说完便要走,夭枝心中急切,上前拦住,“翻供我自然会找出证据,只是这般天寒地冻又用了刑罚,殿下在牢中恐怕是熬不过去,总不能等人死了再弄什么清白之名,那用这清白有何用?” 渚御史理了理白须,面色凝重,“此事我着实是帮不上忙,夭大人请回罢。”他说着绕开她,直接上了停在府门前的马车。 夭枝一时凝重非常,她只能求这些文官谏臣与她一起进宫,皇帝不可能拒见这些人。 凡间皇权至上,若是私自闯宫,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必然不会听她说话,还是要让皇帝不得不见她才行。 渚御史孤身一人,没有家族牵挂,自然敢与她一道伸冤,所以她才会头一个就来寻他,可若是他也拒了,那旁人又如何敢来? 而且命簿里根本没有这一段,这是凭空出来的,也代表着她无法控制…… 她一时心乱,“渚大人,此前我言行无状,但此事求你帮帮殿下,他自幼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当真是冤枉,他禁足多时,又去哪里通敌!”夭枝急忙上前,回答她的却是马车帘子放下,隔开了她的视线。 再无办法,只能抓紧时间找下一个,只要有一个答应,她进宫见皇帝就多一份希望。 雪越来越大,青石板上的雪也由厚转深,踩上都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个寒冬冷得彻骨。 夭枝等在府外,撑着伞的手都僵了,她看了眼身后的洛疏姣,“太冷了,你去马车上等着罢。” 洛疏姣是真冻得受不了,她裹着厚厚斗篷,也依旧缩着身子,“那你……” “进去罢,求人的是我,你站着反而被人认出来。”她为显诚意,必须要站着雪里,且为了最快得到他们的回复,她连毛裘斗篷都不穿地站着。 这么大的雪,他们自然不好让她等太久。 夭枝安静等着,没多久尚书府便有管事拿着拜帖重新出来,“夭大人,我家大人并不在府中,抱歉了。” 夭枝心一沉,自然知道这是托词。 一家不肯只能换一家,往日点头之交的,关系好的,或关系不好的,她都一一上门,却没有一个愿意见她,应该说没有一个敢见她。 所有人都知晓,这事沾不得。 “夭大人,我家老爷身体有恙,故不能见人。” “大人,我家大人今日刚告了假,已经随夫人一起回蜀东祭祖。” “夭大人,您请回罢……” 诸如此类的推脱之言多了,她听了上一句,便能知道下一句。 求助无门原是这样的滋味,孤立无援之下,这天下仿佛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也不知宋听檐自幼失了母亲,在宫中这般长大,是怎生滋味? 自怕是早习以为常,才会这样事事平静…… 时辰过得很快,夭枝站在雪地里,手指冻得紫红,已然感觉不到冷。 洛疏姣实在看不下去,掀开车帘,“夭枝,你先上来。” 夭枝摇头,“不行,这样拖下去他撑不住,天寒地冻的,他必然会死。” 洛疏姣也急了,她看了这么多家的态度,也是心知肚明,“可这般一家家求也没有用,牵连太大,他们不会见你!” 夭枝自然知晓,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她的身体冷到发抖,脑子却越冷越清醒。 这般寒冬,便是她都觉得冷,更不说加之酷刑,宋听檐能挨得过几时? “夭大人。”苍老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身旁驶来一辆马车,是渚御史,他坐在马车里看着她,显然知道她一家一家地吃闭门羹。 “大人不必再如此,此事已成定局,殿下也认了,旨意也下了,春日前必会处斩。” 春日前? 可她还说了春日花开之前回来,如今他却没有机会等到春日花开…… 夭枝一时怒急,当即上前,“他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认,他们必然是用了手段造假!” “他们是指谁?!”渚御史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大理寺是天子的大理寺,你说他们就是在说天子,天子就是我们的天,你还能逆了天去? 夭大人,需知你头上还戴着乌纱帽,陛下可是能一语定任何人的生死!” 夭枝胸口起伏,“天又如何,冤枉便就是冤枉,那祖孙三人我亲眼所见,乃是堂堂中原人,有何外邦血统,大人说的天,若是颠倒了黑白对错而去,那又何必尊为天!” “大胆!”渚御史怒急,伸手指来,“你敢说此言,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我道你年少清高,却不知如此不分轻重,皇城之中哪有什么冤枉与否,什么对错与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0章 夭枝话间嘲讽,“那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置身事外,看着这错变成对,看着这白变成黑。” “那你要如何,你还能如何?!你如今是在与天作对,能保全自己的性命,都已是万幸!” 马车上的洛疏姣吓得脸白了一白,她最是怕渚老,如今盛怒,更是叫她如同孩童一般害怕。 倘若她是夭枝,早被这几句话骂得吓回去,可夭枝还是直挺挺站着,半点不服。 渚御史也看出她心中不屑他们这些朝官,他往日参她,也不过是实在看不过她的言行以及那些不顾人命之策,但对夭枝的能力自然没有异议,也知晓这般能人是不屑与他们朝臣为伍的,她自然也无谓社稷一事,“我且问你,禹州治水,该算太子的功劳,还是算贤王殿下的功劳。” 夭枝思绪一顿,想到宋听檐写的灾后预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是随便交给谁来处理,都能和太子做得一样好,主心骨自然是宋听檐。 她瞬间明白过来,“陛下知道了?” “我等老臣都知道了,陛下怎会不知?” 夭枝呼吸微滞,皇帝知道了,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难怪……难怪他们这般急…… 这事若是传出去,太子恐怕德不配位,如今皇帝龙体欠安,若是太子人选再左右摇摆,必然是要引起动乱。 太子已然是太子,那便除掉不是太子的皇子,以稳江山。 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乌古族的宝藏,更重要的是宋听檐不能活,他只能是那颗被牺牲的棋子…… “你是太子的老师,自然该万般为太子着想,贤王殿下终究不是正统,也不可能是未来的天子,顺江山之道,而不是对错之道,你可想明白自己如今在做什么?” “顺江山之道……”夭枝眼睫微颤,只觉眼睫都结了雪花,压着极重,她垂着眼睛半晌,依旧笑着开口,“大人此言差矣,贤王也唤我一声先生,既唤了先生怎能不管? 大人不敢做的,便让年轻人做罢,您老了确实该颐养天年,不必有那心性。” “你若要如此不知深浅,老夫也无话可说。 老夫再提醒你一句,贤王也不是你从小看大的,你又焉知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人心终究是隔肚皮的,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子嗣? 你即是太子老师,就应该分清界限,清醒些,免得上面留你不得。”渚御史语气沉沉,不再多言,他抬手招呼马夫,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 所谓忠君之臣,只能忠一个君,皇帝在位忠皇帝,太子登基自然尊新帝,而宋听檐不是君。 没有人会救他,更甚者,他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那便要铲除,已示江山安稳,所有人都会默认这个结果。 所以宋听檐往日才会不欢喜她做宋衷君的老师,只怕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一遭。 “大人,折子被拒了,递不去宫中!”远处季尧安急匆匆过来,叹息开口。 夭枝心中瞬间沉重。 他手里还拿着一纸书信,“大人,这是酆大人从禹州寄来的信,嘱咐一定要马上拿给你看。” 夭枝接过信打开,里面字迹略显潦草,似乎因为事出匆忙,写得极快,‘此关难为,你万不可自乱阵脚,我已在路上,三日内便到京都,待我回来我们再细细分明情况,务必冷静,若是不小心乱了皇家命数,便是大祸临头。’ 人皇自有龙气,命数尊贵,她确实不能硬来,要是扰乱了一丝,必然天下大乱。 可宋听檐他等不了三日,如今这般情况,拖的越久就越危险…… 夭枝站在原地许久,隐约一片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眼睫颤了一颤,才开口,“拖不得啊……” 风一吹,雪下得更大。 夭枝看向季尧安,“我知晓了,劳烦季大人替我送洛小姐回府。” 季尧安有些疑惑,“大人要去何处?” 夭枝将信收起,塞进衣袖中,并未告知,“我自有我的去处。” 季尧安自也不好多问。 洛疏姣则是满面愁容,她透过车窗帘子看过来,“夭枝,你还会帮殿下吗?” 若是她也不管,那真的没有人会管了。 夭枝看向她,“放心,有我在,自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洛疏姣闻言有些不安,还有什么办法,如今都想遍了。恐怕这话也只是安慰她,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能救呢? 陛下是天,陛下的意思便是天意,她们这些人且从天意或者,又怎么跟天抗衡? 夭枝别了洛疏姣,特意去寻了黎槐玉,好在她还住在先前说的客栈里。 她也听到了消息,见她寻来,便知是有事,“可有什么我能帮的。” 夭枝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她拿过她放在桌上的佩剑,拉开剑鞘看了一眼,剑刃锋利无比。 她合上剑鞘,看向她,“随我去接一个人。” 黎槐玉闻言疑惑,却隐约觉出夭枝面上决绝之意,一时心中大骇。 … 寒风带雪,扑面都是刺骨凉意,此处荒僻,人烟稀少,越觉阴寒。 夭枝冒着风雪一个人走在皑皑白雪中,从远远一个黑点慢慢走近,雪落了满身,乌发尽白。 大理寺狱看守极严,还未等她走近便团团围了上来,当前一人自然认得她,肃然喝道,“夭大人请速速离开此地!” 夭枝轻敲手中的剑,剑锋擦过剑鞘发出“噌”得一声清脆声响,剑锋直对他们,“我今日必定要见殿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1章 狱卒们见状纷纷后退,拔刀而出,当前的人冲她喊话,“没有圣上旨意,任何人不能入此地,大人这是要劫狱?!” 夭枝提起手中的剑,“陛下已准我前来接殿下,只是旨意未到。” 荒谬! 旨意未到便是没有旨意,此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意。 众人相视一眼,皆是一惊。 里头一五大三粗的男子大步流星走出来,显然是狱吏长,看见她只身一人前来,不由眼神不屑。 一介女流不知天高地厚,竟也敢擅闯此处,他们这处狱卒看守轻易便能将她拿捏了去。 自不量力! “还不速速将人抓了,堂堂大理寺狱难不成还让一个女流娘们闯了进来?”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拥而上冲了上来。 夭枝几乎没有给任何人眼神,抬手提剑径直往前走去,抬剑之间纷飞的衣袖伴着雪花翩然而起,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剑锋左转右起,挑刀断柄,伤手的伤手,打腿的打腿,无一命中要害,却也令其无力反击。 剑时而出鞘,时而回鞘,行云流水,由始至终剑不离鞘,像逗着他们玩似的。 一时间逼退了一波又一波,众人皆是恐慌。 夭枝一路打进去,衣不沾血,剑不离鞘,到此不过几步路,已无人敢再拦她。 老庞慌了神,正要拿刀上前。 她剑花轻挽,轻而易举挑到了他手中的刀,将剑推出鞘,剑锋往前抵着他脖间不偏不倚,开口已比这寒风雪天还要冷上三分,“天寒地冻,本官的剑未必会一直如此稳。” 第48章 一命换一命。 老庞感觉剑锋的凉意贴着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瞬间变了脸色,小心偏着她带血的剑,“夭……夭大人,您这边请,下官替……替您领路……” 夭枝拿剑抵着他进去,狱里走道幽深潮湿,没了外头白日的光亮,只有雪天的寒冷,阴冷更甚。 老庞左弯右拐,越往里走越深,走到尽头,两排巨大木门敞开着,里头皆是刑房,还没走近便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刑房里头只有一人,他被锁在木桩上,单薄的衣上全是血,两个铁钩爪一样的刑具抓穿他的肩膀,血痕极深。 他头低垂着,头发凌乱垂下几缕,看不见他面上神情。 夭枝脚下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离时,那般清风霁月的天家子弟,送的小胖鱼玉佩现下都还挂在她身上,如今竟被折磨成这样。 他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看来,看见夭枝,眼中微顿,似有些回不过神来。 刑房中还站着一个狱吏,见夭枝这竟能毫发无伤走进来,一时间面色惧白,他如何不认识这位夭大人,那歹毒名声可是传遍朝堂,有些阴损手段她敢说,他们都不敢听…… 老庞只觉剑锋偏了,脖子传来疼意,他连忙双手举起,“大人……已经到地方了……” 夭枝见他这般,疾步上前看他,竟是没一块好皮,怒而收回了剑,一脚踹去前面的老庞,话间已经盛怒,“你们大理寺好大的胆子,罪名未定,便敢滥用私刑!” 狱吏连忙跪地求饶,“夭大人,咱们也是替上头办事,谁来了这处都一样的,任他是皇子还是大臣,小的们也都是提着脑袋做事啊!” 夭枝看着他磕头,罪名未下,狱吏绝对没这么大的胆子,必是背后有人指使,“是提着脑袋做事,还是脑袋里有人指使?” 狱吏低垂着头,不敢回答。 老庞在地上滚出去老远,脱离了剑锋,一时又硬气起来,梗着脖子直道,“夭大人,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做事都是领着上头旨意的,我们只要殿下开口说话,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等。” 夭枝看向老庞,“是吗?”她越过前面的狱吏,拿起桌上烙铁往他那处走去。 老庞看见她衣不沾血,想到她一个人便轻易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般,一时间有些腿软,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却还理直气壮般嘴硬,“我等是奉了旨意,大人若是想问,可去问圣上……” 夭枝充耳未闻,抬手将烙铁挥去,“本官何时让你张嘴?” 老庞脸上生挨了下,巨疼传来,瞬间眼放金星,一时不敢吱声。 夭枝又抬手挥去,“说话,哑了吗?” “大人不是让我……”老庞含糊艰难才刚开口说,烙铁又甩了过来,牙直接松了一般,带着血掉出两颗。 一旁狱吏见状吓得瘫坐在地。 老庞一时疼极怒极,只觉被羞辱,捂着脸含糊道,“我再怎么样也乃朝廷命官,你这是侮辱朝廷命官,侮辱圣上,侮辱太后娘娘!” 夭枝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拿起烙铁又是猛地一挥,这下老庞彻底没了声音,只剩哀嚎哭腔。 夭枝这才慢悠悠开口,“本官怎么算侮辱朝廷命官,你说人不开口便用刑,本官也不过是学一学,怎么就算侮辱了?” 老庞红肿着脸,下意识往后缩。 “本官太子师者,问你话,竟敢不答,如此不敬,不该打吗?”夭枝笑起来,拿着手中的烙铁跃跃欲试,“现下,本官再问你,我让你张嘴了吗?”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都未移开。 老庞摇着头连连后退,满口的血,支支吾吾不敢再张嘴,下一刻又挨了一下,直被打昏了脑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2章 夭枝继续问,“说啊,本官让你张嘴了吗?” 老庞一时脸色都白了,满嘴的血糊着,牙都松完了,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就是活阎王。 这不张嘴如何说话,这说了话可就不张了嘴吗? 怎么做都是错! 夭枝最后几下打落了这狱吏的所有牙,才将烙铁扔到二人面前,“你们自己来,答不出来便打,若是轻了,本官道德缺陷这方面便就要重修了。” 二人听到此话,当即慌忙上前去抢沾了血的烙铁,另外一个没抢过,当即拿起了别的刑具,二人颤抖着声互问互打,一下下都是真章,不敢松一点力。 夭枝不再理会,上前看向他,“如何了?” 宋听檐唇角微弯了弯似安慰,却连笑都苍白,他还是清风朗月般,“有一些疼。” 自然是疼的,她看着就极疼,拿钥匙解开铁链,一抬手想要拔开了两个铁爪,却见铁爪刺进肉里,深可见骨。 她一时不知如何上手,只能小心,手上虽慢打开,但显然极疼,宋听檐一声闷哼,己近脱力,脱了铁链险些跪下。 夭枝当即扶住倒下来的他,压着她往后一个踉跄。 夭枝伸手扶他,却有些无从下手,他身上全是伤,新伤叠旧伤,这几日只怕痛不欲生。 宋听檐靠上夭枝单薄的身子,似乎才发现她是真的,且还是一个人闯了进来,一时久久未反应过来,他声音低哑,似不敢置信,“你怎敢……” “即得你一声先生,总要护着你的。”夭枝说着将身上披风披拽下来,披在他身上,又看向两个脸肿至极的狱吏笑了笑,话间阴郁至极,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厉鬼缠人架势,“待本官空了,再来玩玩你们头上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 二人一听脸色惨白,其中一人吓得尿了,一时间狱里只听捶打低哭哀嚎声。 夭枝扶着宋听檐往外走去,遇上迎面而来的狱卒,淡声道,“带路让外面的人全都退开,你们拦不住我,何苦贸然送死?” 狱卒吓得连忙前面带路,一路确实也没几个人能拦,外头满地伤患,倒得倒,晕得晕,场面很是壮观。 宋听檐一路看来,未发一言。 他们出来后一阵凛冽的寒风卷来,宋听檐生生倒了一口凉气,显些没站住脚。 她连忙扶着宋听檐上了远处驶来的马车。 黎槐玉蒙着脸,打眼看见这场面,再加之她真把宋听檐抢出来,一时伸手掩住嘴,强行捂住嘴中要出来的声音。 夭枝扶着宋听檐走近,“扶他上去。” 黎槐玉连忙帮着一起扶宋听檐,抬头看向远处离得不远死死跟着成排的狱卒们。 这么多人,根本走不掉。 黎槐玉扶着宋听檐上来,看过去,“这如何是好,我们接下来如何离开?” 夭枝却没有上马车的意思,等宋听檐上去以后就开口,“你带他走,我若没有消息,就近去垌寮村寻名唤滁皆山的人,他是我师兄,知道你们寻他,必然会帮你们。” 黎槐玉闻言愣住,“你不走?”这不走不是死路一条? 朝廷命官劫狱,乃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夭枝话音刚落,宋听檐似才勉强压住这周遭寒意,他思绪似乎也蒙着一层雾,模糊至极,只伸手抓住她的手,“你不能留。” “你糊涂了,这般怎么走?”夭枝冷静开口,伸手抓住他的手,“簿辞,现下不走,你必然活不了,先离开让陛下消了怒火才好。” 漫天的雪飘下来,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乌发上,化成剔透水珠,衬得眉眼越发清隽。 他却抓着她的手不放,本就力竭,如今开口竟都是费尽力气,“一起走。” “我会无事的。”其实她根本保证不了,劫天牢例来都是死罪,皇帝若是盛怒杀她也是寻常,她在凡间死了无妨,毕竟还有酆惕在。 她强行拉开他的手,他却与她较劲不放,他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不确定,“不必骗我,你根本没有把握他会不杀你……” 夭枝微微叹息,这就是聪明人的坏处,难骗。 他一眼就能看穿她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夭枝无法,冲黎槐玉使了个眼色,黎槐玉心领神会,一个手刀便劈晕了宋听檐。 夭枝收回手,“走罢,我拦着他们。” 黎槐玉手拉缰绳却担心至极,极为犹豫,“那你……”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夭枝冲她点点头,“快走罢,等御林军来了就得走不了了,刚头的力气便全都白费。” 黎槐玉闻言自然明白其中厉害,她思索片刻,终是一挥马鞭,驾着马车快速向前驶去。 身后的狱卒们见状,当即要追,却不知如何越过夭枝去追,一时难得踌躇。 夭枝拿起手中的剑,剑柄在手中微转,剑尖轻巧随意垂落地面,“押我去见陛下便是,你们不必担责。” … 殿中极静,老太监站在一旁垂首不语,仿佛是个摆设。 夭枝五花大绑端正跪在殿中,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批阅完手中的奏章,才抬头看来,听不出喜怒,“你倒是能耐,朕不许你见朕,你倒让朕来见你?” 夭枝低着头,做足认错姿态,“陛下,事发紧急,微臣忧心生变,才这般贸然冲动。” 皇帝似已耐心全无,只开口问,“你说你有办法能让边关蛮夷十年内无法犯我边境,是真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3章 夭枝当即抬头,“回陛下,贤王殿下为边关之事忧心重重,是以我们二人商量出了一个法子,由殿下之名与蛮夷交好,盗取他们的兵马粮草所存之地,趁其不备,烧其粮草,恰逢如今大雪,他们既无粮草,又无兵马为后盾,必然可以将其一举打退至塞外。”她说着,停顿片刻,似真有其事,“此事原本还在筹谋之中,只是突然闹了一出误会,将这事早早揭了出来。” 夭枝说得认真,仿佛是真的一般,天家需要面子,皇帝更不能有错,那么只能顺水推舟而行。 “哦?”皇帝面无表情看来,自然一清二楚都是表面话,“那夭大人的意思是,你知道他们兵马所在?” 夭枝面不改色开口,“是贤王殿下知晓,此事乃贤王殿下一力负责,小臣只是在旁提点一二。” “大胆!”皇帝突然怒 起,将手中的折子直接扔了过来,“谁给你的胆子说这般大话来诓骗于朕!” 身旁的老太监吓得不轻,连忙跪倒,尖细的嗓音显得气氛越发压抑,“陛下息怒!” 夭枝额间被折子打了正着,却跪着往前膝行一步,“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蛮夷本就没有定所,诸多粮草、兵马皆是分布十处乃至数十处,只有贤王殿下一清二楚,此事殿下无错,只是为社稷着想,臣相信这分布图殿下也必然能清清楚楚画出来。” 她还未说完,皇帝勃然大怒打断了她的话,“这么说来,朕还必须放了贤王了!” 夭枝生怕他下一句便是追究宋听檐,“陛下!臣所言未有一句虚言,只要有了分布图,就能一举打怕了那些蛮夷,臣可保他们十年乃至二十年不敢来犯一步!” “荒谬!”皇帝猛地站起来,明明知道是荒谬之言,甚至是大话,却还是不可能不动心。 战火纷乱,受困的是百姓,耗费的是国力,如今国库空虚,他是皇帝,自然不可能不心动。 至于贤王画出分布图,他是一个字都不信。这通敌本就是捏造,且一年多都在禁足,往日又全在太后身旁礼佛,这般安静的性子,去哪里搞来这分布图。 这兵马分布图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便连那蛮夷王之间都未必知晓,这若是真能料算出来,那她就是神算子在世。 皇帝良久才话里有话,坦白直言,“朕的用意如何,渚御史应当已经告诉你了,你是能人,朕也坦然用你,你却执意救贤王,可料算过你自己其后之事?” “陛下,臣只想公平,这天下岂能有无端牺牲之事,就仅仅只因为其自身能力? 贤王已经很内敛,献策乃是为了救禹州百姓,若是如此还要送命,岂不叫天下人寒心? 若是救灾救民如此难为,不奖反杀,必是国不将国。” “放肆。”皇帝居高临下看来,话中听不出半分情绪,身旁太监额汗直流,“你如此为贤王,难保没有起旁的心思。” 她俯身言辞恳切,“陛下,臣孤身一人从未有结党营私,朝中与臣不和之人何其之多,我若真有二心,只我一人又如何能成事? 贤王殿下无母族,近年皆是闲赋府中,空有才干又有何用?” 她这番话落,皇帝面色稍霁,臣子私下如何,他自然一清二楚,确实如她所言一样,这孤身一人自然是翻不了这天。 夭枝见皇帝面色稍缓,才继续道,“太子根基已稳,陛下本不必担心,臣是太子的老师,自不会害他,只是此事着实欠妥。 臣可担保贤王必无夺嫡之法,也无不臣之心,还望陛下收回成命,请陛下相信微臣,日后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臣可保证他们必定兄友弟恭。” 皇帝默然无声,来回走动,半响后思索一番,冷视而来,“好!朕答应你,朕倒要好好看看,你去哪里弄来兵马分布图!” 夭枝当即叩谢,生怕他反悔,“微臣多谢陛下。” 皇帝第一次被臣子逼到如此,看向夭枝已然极为不满,“三日内贤王若是交不出分布图,朕的铁骑会踏平你整个师门。” 夭枝叩头应声,心中比这寒冬还要发凉。 她往日只觉凡间种种都是玩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那祖孙三人是真真切切存在过,全族却因为一句话没了。 而她却还要为他们的死添上一句,不过是凑巧误会,既不会有人替他们主持公道,也不是始作俑者该一命抵一命。 这已经不是一句命该如此能释怀的,这世事无常,当真让她唏嘘发凉,人命何其危浅,天家争斗何其残忍,性命不过是玩弄的筹码。 她们这些精怪又如何习惯于此,她们只知道让自己的身体强,身体壮,研究如何强壮地活下去罢了。 夭枝垂眸许久,慢慢抬眼,“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言。” 皇帝默然不语,显然是让她快说快走,将惹他心烦的事一次性说完。 夭枝慢条斯理开口,“陛下,微臣去了趟大理寺,看出那里风水不宜。” 皇帝瞬间冷然出声,怒极反笑,“朕这大理寺还碍了你的眼,得罪了你要护着的,便要端了它不成?” 夭枝满脸坦然,看着似完全不含私心,郑重其事道,“陛下,微臣所指的风水是慈宁宫求神拜佛的香也吹到了大理寺。” 宋听檐在牢狱之中,谁最希望他受刑而死,谁又最为受益? 往后揭发之时,只会更添污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4章 自然只有那位太后娘娘。 皇帝闻言瞬间明白,脸一沉如黑云压顶,底下的波浪难掩暗涌怒意。 - 空寂窄小的院落空无一人,里头一间小屋,屋门敞开着,只听院中窸窣走路声传来。 屋里躺着的人听见声响,慢慢转醒,下一刻,忽然清醒,猛然坐起,却因为身上的伤生生止住。 黎槐玉端着药听见动静,当即快步迈进屋里,见人已经清醒,“殿下,你醒了?” 宋听檐起身太急,肩膀上剧烈疼痛传来,手撑着床榻,额间直出了一片冷汗,才慢慢缓过来。 黎槐玉当即放下手中的碗,上前来扶他,看着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殿下,你的伤?” 宋听檐面色苍白,他思绪渐渐清晰,环顾屋中,没有看到人,便垂下了眼,看着地面,许久才开口,“人呢?” 他言辞不复往日温和,一听便是久居高位的冷然,似乎已经怒极。 黎槐玉莫名生了几分惧意,只觉陌生,她下意识收回手,“夭枝她……” 这个话不必说完,便知晓人没有一道出来。 黎槐玉不知该如何开口,“这里是夭姑娘安排的地方,我也不知外头情形如何,也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唯恐暴露了你的行踪。 夭姑娘让我们先走前说过,倘若一直没有等到人来送消息,我们便要立刻离开这里,如此才能保住你的命。” 宋听檐忽而站起身,掀被下榻,往外走去。 “殿下!”黎槐玉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去拦,可他浑身的伤,她一时哪里都不敢碰。 外头季尧安听见动静,匆匆进来,见宋听檐要出去,连忙上前拦住去路,“殿下,您若是现下出去,夭先生的一番力气便白费了。” “让开。”宋听檐冷然开口,绕开他便要出去。 “殿下!”季尧安拦不住他,只能后退跪倒在他面前,抱住了他的腿,“夭先生早已被押送到陛下面前,如今您便是出去了,也见不到她,我们只能等消息!” 宋听檐俯身拽过他的衣领,声音极冷,全没有往日温和之人,像变了个人,“进宫多久了?” 季尧安忙看了眼滴漏,报出了准确时间,“已两个时辰有余,下官去探过,并没有消息。” 宋听檐这才松了心神,闭眼似松了一口气。 季尧安恭敬开口,“殿下,如今夭先生选的一命抵一命,既已经换了,殿下再去岂不白费?” 宋听檐松开了他的衣领,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彻底清明了然,“她不会死。” 他慢声开口,“盛怒之下没有杀她,过后更不会舍得杀。” 宋听檐显然了然于心,已是一派温和,缓步回屋。 留下季尧安和黎槐玉相视一眼,皆疑惑不解。 为何殿下这般肯定,只听时辰,便对此事如此笃定? 万一陛下忽然改了主意也未可知啊? 不过能拦住殿下,季尧安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有黎槐玉还是担忧不已,她知晓天家可怕,动辄就能要人性命。 劫狱又是何等大罪,怎会轻轻揭过? 宋听檐在屋中坐下,端起碗慢条斯理喝下药,放下碗看向窗外,轻燕飞过,啼叫一声,过后无痕。 他看向摆在窗边的一卷麻绳,平静无声。 第49章 可有心上人? 夭枝在侍卫的搀扶下出宫,跪得太久,她的双膝已经红肿,走路都有些僵硬。 宋听檐的事或许可以告一段落,但她劫天牢是板上钉钉,皇帝不可能通融。 她自然是要去天牢呆着,必然是没有再出来的机会了。 往日小事未卜先知无伤大雅,但她这次连分布图的事都说能料算出来,皇帝怎么可能不防她? 即便不杀她,也会关她一辈子。 宫外等着的洛疏姣早早便听到消息,她原以为夭枝说的有办法只是说辞,却不想她当真是有,竟然是直接去劫人,一时满是言说不出的钦佩之意。 她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看向夭枝周围押送的侍卫,“可否容我和夭先生说几句话,此一别久矣,我想送一送她?” 侍卫们自也通融。 夭枝见她走近,当即低声开口交代,“你派人去近郊的李记糕点铺子接人,殿下若醒了便可以来见我。” 洛疏姣连忙应声,这般雪天,她看着夭枝额间尽是细密的汗珠,可见此事艰难,连她这般素来散漫,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都这般费神。 … 庭院之中,雪落枯枝。 宋听檐站在庭院之中,看着檐上积雪,瓦下青苔。 片刻后,院中传来了动静,季尧安从前头铺子店疾步进来,“殿下,有消息了,夭大人被下了天牢,性命无忧,但……但怕是难再出来。” 黎槐玉一惊,这竟是要关一辈子吗? 她如此年轻,如何使得? 宋听檐闻言未语,良久才开口,“还有什么?” “有人来送口信,说夭大人要殿下醒来想法子去探望她,她有话与你说。” 宋听檐闻言未语,似乎心神未在,片刻才开口,“备马车。” 黎槐玉有些担心,“殿下如今能出去吗,可真的安全?” 季尧安将情况一一说明,“陛下下令彻查,且将大理寺的官员都查办了一遍,尤其是经办殿下一事的,全都洗干净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5章 天家的洗干净,便只有血洗。 宋听檐闻言回屋的脚步难得一顿,显然未曾料到她的动作这般快速。 人还在下天牢,那边就处理干净了,果然是喜欢怕花亡便先亡花的人。 他想起往日不由一笑,抬步踏进屋里。 黎槐玉有些担忧开口,“殿下可要千万小心,我陪您一道去罢。” 宋听檐进了屋,闻言转身看向她,话中有话,“黎姑娘,我孤身一人来往已经习惯,无需陪伴。” 是无需陪伴,还是无需她陪伴? 黎槐玉心中一涩,苦笑而又胆大,“殿下是有了心悦之人吗?” 宋听檐正要关门换衣,闻言亦是坦然,“没有。” 黎槐玉看着他关上门,心中难免失落,既便是没有心上人,但也不会心悦她的意思。 但她转念一想,既他心中无人,那她岂不是还有机会? 忽然,宋听檐重新打开了门,看向季尧安,“先送进去些柔软丝绸的被褥,逗趣的玩意儿,吃食也不可含糊,她虽不挑嘴,但不爱吃的便是随口对付。” 这人说的是谁,都无需道明。 季尧安自然也清楚,“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黎槐玉听到此话一顿,看向宋听檐重新关上的门,心中期许慢慢落下,如这冬日雪冷得明白。 天家子弟自来贵重,从来都是由人伺候,怎需这般事无巨细,倒像是他自来精细养着的一般? - 夭枝被关进天牢的半日,便有人来看她。 天牢幽深,他从远处过道缓缓走来,站在牢门前,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身白裘,面容清隽,如往日一般,又似乎有些不同。 他面容有几许苍白,显然身上的伤不轻。 夭枝起身往他那处走去,如平常闲散一般关切道,“身上的伤可有好些?” “好多了。”宋听檐缓声开口。 夭枝语塞,竟不知再问什么,‘吃了吗’这样的话题好像有些干。 她一时只能拽着小胖鱼玉佩摇着玩。 宋听檐站在原地看她,默然许久才缓缓开口,“父皇下了旨,你可知自己要一辈子呆在牢狱中?” 他言辞平静,夭枝却感觉他内心的波澜起伏,她自是无所谓,“无妨,逢年佳节给我送些好吃的,有趣的玩意儿,总能打发这几十年的。” 几十年于她来说还是容易的,她往日修行时都是一动不动,整个山门里就属她这种草木类的最是呆得住,早习惯了。 更何况也并不真的需要呆上几十年,宋听檐顺应命数走完命簿,她的差事便就完成了…… 宋听檐微微敛眉,“你总和我想的不一样,人生一世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足为道吗?” 夭枝听到他这话时,愣了一瞬。 也对,他与她自然不同,凡人眼里就只有这短短一生,自然重要。无论是妖还是仙,亦或是人,都会把仅有的视为最重要的。 他宋听檐并不是神仙,等命数到头,他这个人便不复存在了。 夭枝莫名生出几分复杂之感,神仙未卜先知也未必是好事,就像她知道,结局已然这么近了。 如今她才知这份差事的为难之处,要她看着交好的友人慢慢走向黄泉路,何其艰难。 且他还这样年轻。 不知是不是这冬日太过寒冷,她心中莫名萧瑟,一时不敢再看宋听檐的脸。 她伸手到衣袖中将劫狱前就准备好的分布图拿出来,隔着牢栏递过去,“此图拿给陛下,他已然默许,经此一役,你可以永远做贤王殿下,乌古族之事不会再问,往后剩余的日子舒舒服服做个闲散王爷便好。” 宋听檐却没有接,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面上,似乎很不解,“为什么这样救我?” 夭枝闻言一笑,认真道,“殿下,你问过我很多次了,难道一定要有个理由我才能救你吗?” “不是吗?”宋听檐看着她似乎在探寻他所能理解的人性,可却一无所获,“人活一世怎会为了所谓的一见如故,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坐一辈子牢狱。” 她若是喜欢他,倾心于他,这般为他,他也能归于人性所为。 可她没有,她眼中不是喜欢,她只将他当做友人罢了。 即使如此,又为何做到这般地步? 夭枝明白他的想法,他必然是不解的。他在宫中长大,从小到大只经历争斗利用、尔虞我诈,自然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人。 她应该也是唯一一个为他牺牲到这般地步的人,毕竟凡人牵挂太多,根本做不到她这一步。 而她一介神仙自不在乎凡尘,做到此事轻而易举,这于她来说本就没什么牺牲不牺牲的。 他越是惊讶于她帮他一事,她便越是心虚。 夭枝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簿辞,你不必将此事记挂于心,我也不过是随手而已,此事本就不足挂齿,你若仔细观察,往后这样待你好的人自还会有的,我既是你先生,帮一帮你也无妨。”夭枝想着正准备怎么巧妙地引出黎槐玉,可竟然一时卡壳。 这种场合说媒的话,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收了人银钱? 到时惹他生气,他只怕不送好吃的好玩的来了,那她真怕会哭瞎。 夭枝动了动唇,当即安生闭上。 “你当真无所求吗?”他看过来,言辞极为认真,竟不知他是真的希望她有所求,还是希望她无所求,“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办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6章 她自然有所求,她求差事妥妥办完,求回九重天之后,能因她这差事办得漂亮,往后差事能排得好些,最好清闲安全些,不必这般劳神劳力。 可她越是这般有所求,就越是愧疚于他。 与他来说,她终究是占了个便宜,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这一世对他无所求的人,也不过是为了差事而已,何其悲凉。 夭枝越发不敢正眼看他,心虚避开了话头,“出去罢,春日花开我是瞧不见了,你去封地前派人折枝花来给我看看便好。”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终是转身离开。 夭枝看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终是叹了口气。 他这副皮囊她惦记着收藏很久了,其实都已经准备好待他归去后不问自取的,如今这般倒有些下不去手了。 他这性子必然是不允许的。 唉,她树生头一次因为自己这强烈的道德感束手束脚。 … 宋听檐进了宫,皇帝已在宫中等了许久,他进殿之后,拿着手中的分布图跪下。 皇帝见此图当即站起身来,老太监连忙上前取图,转身快步恭恭敬敬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伸手取来打开一看,拿桌案上的边关地图对比着看,地貌还真是没一处错,都是确有实据的地方。 他低声喃喃,“倒像是这么回事。” 皇帝暂且信此图,毕竟这么大的事,没人敢在他面前撒谎。 他拿着手中的分布图,难得舒心,“若是真有其事,也算除了朕一个心头大患。” 老太监连忙恭敬道,“有陛下忧心,必会天佑百姓,蛮夷此次必定会退。” 皇帝面色和煦许多,他看向跪在殿中的宋听檐,见他面容苍白,身形虚弱,似乎难得生起些许愧疚,“孩子,你可有怨朕?” 宋听檐闻言俯下身,恭敬开口,“父皇言重,儿臣不敢,是儿臣没有尽到做儿子的本分,未叫父皇满意。” “此事是朕疏忽了,才让你有了这么一遭意外,到底也是别处混淆了视听……”皇帝说到此停顿了片刻,重重叹气,似颇为感慨,“那祖孙三人被当即处死,朕想亲自问都来不及……” 这可是人证,却被这般着急地杀之灭口,且下旨的还是慈宁宫那位。 这事可是人尽皆知,人人都道太后大义灭亲,处置有方。 皇帝说到这处,又看向他,话中有话,“进宫后可去看过你皇祖母了,她很是担心你,这一次到底也是她矫枉过正,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只怕也是被吓着了,才会这般严厉待你。” 宋听檐闻言却没有开口,许久,他慢慢抬起头,神情平静,“父皇,儿臣出生时,你喜欢我这个儿子吗?” 皇帝闻言面上神情一顿,似记不起大概,片刻后又笑起,俨然慈父模样,“自然,你忘了儿时父皇还抱过你,只是你年岁渐长,又满心满眼都是你皇祖母,和我便不太亲了。” 他说着,眉眼中似含了几分遗憾,“到底是朕政务繁忙,你是你皇祖母带大的,自然和她亲近些,她待你自然也会严厉许多,只是这次未免太过严厉,这事都没有弄清,就……”他话到此处,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太后这哪是严厉,分明就是只留了一条死路。 宋听檐垂下眼帘,眼中神色无端落寞,片刻后,他却没有说什么,“父皇,儿臣自幼便敬您为天,又岂会不愿意亲近您?” 皇帝闻言眉目舒展,他起身步下台阶,伸手扶起他,“如今亲近也不晚,朕现下正是用人之际。” 宋听檐随着皇帝的手起身开口,“父皇所忧之事,若有儿臣力尽所及之处,儿臣必不退缩。” 皇帝视线落在他面上,“外有蛮夷搅扰,内有匪兵作乱,国库却空虚……”他面上不露声色,开口问道,“朕知晓乌古族有宝藏传说,派人前去探,却碰巧见你祖母也派人去了,不知是为何?” 宋听檐闻言却是沉默下来,垂眼未语,片刻才开口,“儿臣不知,乌古族已灭,此等传说不过只是传说。” 皇帝面色慢慢转沉,收回了手,“你不知?依朕所见,你祖母那边怕是都已经寻到宝藏了……” 宋听檐重新跪下,“父皇,乌古族一切事宜只儿臣一人知晓,儿臣也并未与任何人说过乌古族有什么宝藏矿山,传说终究是传说,祖母年岁大了,难免固执,还请父皇不要因此疑心祖母,与皇祖母生分。” 他难掩怒意,一甩衣袖,不想再听。 这板上钉钉的事,他竟还要帮着太后隐瞒,那乌古族若是没有宝藏,太后岂会如此愚蠢,将所有人马全压进去。 再者,若是真没有宝藏,他为何只字不阻止自己派人前去搜寻,毕竟若是没有去之便是无用功,他不阻止分明就是有其事! 此子真不知像谁,如此固执不知变通,事到如今,还要护着他皇祖母,身在皇家竟还妄图亲情,真是愚不可及。 皇帝心中生怒,不过既应了夭枝,自也不好言而无信迁怒,这般看着此子也确实没有半点野心,否则这漫山宝藏何需告诉他皇祖母,自己独吞岂不更能成事?自是没有这个脑子和魄力。 皇帝失望透顶,也无暇再多言,“你身子还未好,回去好好歇着罢。” “是。”宋听檐应声,又抬头开口,“父皇,夭先生……” “她的事你便不必管了,朕心意已决。”皇帝已无耐心多言,转身上了台阶,不再理会,大有一副棋子弃之的架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7章 大太监连忙上前劝退,“殿下,请罢。” 宋听檐站立片刻,“儿臣告退。” 他起身往外走去,门外守着的太监一路相送。到了外头,便见一人跪在数级台阶下。 他脚步微顿,一旁的太监见状,开口解释道,“酆大人千里迢迢回来,却不想是为了夭大人的事,陛下不见,他便在外头跪着等候。” 这话正说着,酆惕便抬眼看来,见了宋听檐当即伸手行礼,正午日头毒辣,他面庞生红,显然很是煎熬,“微臣见过殿下。” 宋听檐身上的伤还未好,方才又跪了许久,不免着了凉意,掩唇低咳几声,才微微抬手,“酆大人不必多礼。” 酆惕又施一礼,便继续顶着毒辣日头严肃跪着。 宋听檐一路出去,一路安静,许久,忽而开口,“酆大人跪了多久了?” “昨日便来跪着了,陛下没见,早间宫门才开便又来了,跪了有大半日了。”身旁的太监见殿下对此事感兴趣,便又继续笑着说,“酆大人青年才俊,族中又是清贵世家,文官中最有前途的便是酆大人,陛下爱才,否则若是以别人提这无理要求,陛下早已命人拖去打上几棍,赶出去了事,哪还容得他在这儿跪着?” 太监说着又笑叹,“听说酆大人与夭先生关系极好,这次千里迢迢回来只怕不是为了同僚之谊。” 宋听檐面色未变,“何出此言?” 太监忙道,“殿下禁足之期太久,恐怕不知外头之事,这风言风语京都都传遍了,听说酆大人早前便请旨往回赶了,那时夭大人可还未出这事,他家中正张罗着婚事,却一直未说是哪家姑娘,如今想来,怕是夭大人了,否则这亲事在即,男女有别,他跪在这处替夭大人求情算是什么事呢?” 宋听檐一路往前走,一路听着,长睫微微垂下,看不清眼中神色。 太监说着还颇有些感慨,只觉可惜,“酆大人与夭大人年岁相当,倒也是情深良配,只是如今可惜了,他在此处跪着,夭大人也未必能知晓啊……” 他走了几步,听闻此言转头看向跪在殿外的男子,神色莫辨。 第50章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 夭枝在天牢里呆着很是悠闲,也不知是不是宋听檐在外打点了,她被褥皆是丝绸覆之,厚而不重,极为保暖,吃食上自然也没有亏待。 还送了几个小盆栽进来,小巧玲珑很是讨喜,树很喜欢。能在天牢里打点到如此地步,自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皇帝将她关在天牢最深处,左右牢房皆空着,要她连闲话的机会都无,只怕是真怕了她如此料事。 夭枝倒也不意外,皇帝那样的位置自然最怕出现他无法控制的东西,没有取她性命已然很让人意外了。 她在牢房里摆弄盆栽,本以为呆在天牢里,会有狱吏寻她麻烦,却不想这些人皆是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生怕被她瞧见记住似的。 她在牢中自然不知道外头如何传她,狱吏却是知道,她是早已名声在外。 贤王上交分布图,短短半日便传遍了朝野。 夭枝去大理寺强行带走贤王一事不胫而走,更甚者,如此大罪,陛下竟没有赐死,且她去了一趟大理寺,便一句话让大理寺上下官员被彻底洗了一遍,更甚至于可以说是直接端了大理寺,很难不让人怀疑里头是不是有不长眼的狱吏得罪了夭大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这种种迹象表明,即便深陷牢狱,也依旧觉得她没几日便会出来。 是以这些狱吏是真不敢对上她。 夭枝想着,应当是皇帝将大理寺洗得太干净,她其实也不想如此,只是太后手太快,难保她进去之后,大理寺这处会再起波折,这般酆惕还没赶回来,而她也出不去,宋听檐重伤在身,只怕难保。 她让皇帝来,可比她快多了,毕竟皇帝命簿中也发现大理寺有太后的人而清算所有,倒不违背命数走向。 夭枝待在牢中吃吃睡睡,恍惚不知外头时日,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夭卿。” 她以为在做梦,睁开眼看去,便见酆惕隔着狱中木栅看着她。 夭枝有些惊讶,当即起身,往他这边走近,“你如何进来的?” 照理说她如此料算,皇帝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她的,更别提朝廷官员了。 “本是进不来,太子殿下剿匪立了功,递了折子来,他远在厹山无法回来,正好让我代为来看你,你毕竟是太子的老师,如今下了天牢,陛下自然不会不允。” 夭枝点了点头,这宋衷君做弟子着实到位。 可是立功……? 夭枝想到他说的话有些疑惑,“他剿匪成功了,这般容易?” 酆惕点头,倒并没有过多关注于此,毕竟命簿里本就没有此事,“是,太子殿下应当是用了不少法子,叫那些匪兵尽数投了朝廷,陛下龙心大悦,赞殿下用兵如神,这一次太子殿下是立了大功。” 虽是如此说,可这群匪兵应当是极难对付的,否则也不会叫朝廷头疼至此。 怎会这短短时日就归降了? 这容易到叫她有些不解。 酆惕并无心此事,他看了眼左右,确定这处再无其他人之后,开口道,“你这次太冒险,劫狱是冒犯皇权,你没有被赐死已是天大的运气。” 夭枝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冒险,她头靠在木栅上,挤着脑袋好叫她清醒些,“我实在是气着了,这天家争权夺利,着实凉薄不公,他又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无端之苦,天寒地冻,他们还用了酷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8章 酆惕看着她久久未言。 夭枝说出这话也是一怔,对上酆惕的视线更是心中一惊。 她竟入局了,在凡间不过多少时日,竟已然让她忘了她不过是一个下凡办差的神仙,凡间因果她不该这般介入其心境,她可以救宋听檐,但不应该如此忿忿不平。 她心中一惊,背后已觉一片凉意,自己如此陷入其中,竟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酆惕见她这般神情便知原由,他神情凝重告诫道,“夭卿,你我二人乃是神仙,切不可扰乱凡间因果,凡人这一世是如何便如何,你若是失了分寸,凡人投胎转世便可消,而你是确确实实无路可走的,切不可拿自己的仙途冒险。” 夭枝自然知晓其中厉害,“我是一时糊涂,往后自不会再如此。” 酆惕见她这般说,神情却还有些担忧,“其实本不该让你出现在明面上,只是当初情况紧急,不如此做根本没有办法解开局面,如今这般已不好脱身。” 是啊,她新官上任自不懂其中厉害,往日那些老牌司命皆是以过客身份不着痕迹办差,但那需要老道熟练的经验,没有几千年的在职生涯是做不到这般的,他们这些新官只能摸索着前行。 她如今已是没有办法,这已经如同蛛网密布,她深入其中早已脱不开身。 夭枝见他这般担忧,笑言道,“酆卿放心,前车之鉴已在,我怎会步后尘,我自会小心。” 这倒也是,酆惕一时放下心来,说起正事,“你交出分布图保住贤王倒也无妨,这边关之事也是合乎命簿发展,蛮夷本就会被打退,倒不会扰乱什么。 陛下如今是舍不得杀你的,但也绝对不会放你出来,陛下在位你出不来,但等到殿下离世,太子继位之后,我再想办法找个由头说服太子,将你放出来。” 夭枝闻言微怔,片刻后才慢慢点头,“不急,我等上一等便是。” 她不知为何心中却盼着时间慢些,明明她如今要关在这处很久。 酆惕想起现下,俊逸的面上还是凝重,“圣心难测,而我却远在禹州,今日之后,我便要赶回去,而你又在牢狱之中,也不知后头……” “放心,陛下既然答应了放过贤王,倒不至于言而无信,只要不是陛下下旨赐死,以他的聪明能轻易避开很多事情。” 酆惕听到最后一句,神情微顿看了她一眼,他话在心中绕了一绕,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他微微抿唇,话中有话提醒了句,“既如此,夭卿千万小心谨慎。” 她在牢中吃了睡,睡了吃的,又何需小心谨慎? 夭枝不解,但还是点头应声,示意他安心。 酆惕匆匆忙忙赶来,禹州重建之责在身,自然不能久留。 他离开之后,没有人能来看她,天牢森严,夭枝又是皇帝钦点的铁饭碗,自然是不允许探望的,她在牢里如同磨油。 宋听檐虽不能来探望,但每半日会送来一朵花,开得极好,花种也稀缺,也不知寒冬腊月的,他是从何处弄来的。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必定是极其地铺张浪费。 因为这一朵花开得着实太好,她都能预想到以他奢侈的做派,是在多少枝花里挑出这一枝最佳的送来。 以至于夭枝都有些肉疼,因为花这个玩意儿,看不了几眼便枯萎了,太容易失去。 夭枝想传话出去让他送截木头来,不至于折腾这些娇贵玩意儿,可惜这话应当是没有带到,因为他一如既往地送花…… 这日夭枝早早醒来赏花,便见牢房前押进几个人,显然是一家子人,其中一个中年人长得与太子有几分神似,不过更多的是像太后。 太后母族宓家? 怎会这个时候下到天牢里,且还是她这处重刑牢房? 一群人手脚皆被铁链锁住,从她牢房前垂头走过,其中一年轻后生一边走,嘴里一边絮叨着,“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这是有人栽赃嫁祸。” 夭枝当即上前,伸手穿过木栅栏,拉来一个后面押送的狱卒,“朝堂出了什么事?” 那狱卒不敢多言,夭枝笑了笑,一半威胁,一半阴森变态状,“我虽呆在这天牢里头,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去了,你要想明白,要不要因为不告诉我这些我早晚会知道的事而得罪于我?” 狱卒面色瞬间惨白,等前面的人押送深处,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太子殿下出事了,宓老舅公私养重兵,意欲谋反,扶太子殿下为新帝,陛下大怒,已然废了太子,夺了宓家兵权,此事牵连众多,如今都下了天牢,不日处斩。” 夭枝听后眼睛微睁,这才几日功夫怎么就变了天了? 她恍惚之余疾声问,“太子不是在厹山剿匪吗,怎会出这事?” “就是因为那群匪兵才露了馅,那便是太子与其舅公养的一部分私兵,因不服太子偏袒别支才会立山为匪,乃是正规训练的兵,又极通地形优势,是以便是经验老道的将军前去镇压都是无法,而前太子一去,不过几日功夫匪兵便尽数归降,陛下原道是太子能力所及,却不想原先出兵不利的将军疑惑不解,细细去寻,竟真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才牵连了出来。 且宓家还花费了大量金银去私囤兵力,此事牵连极广,皇后娘娘因为此事败露,已在宫中悬梁自尽,畏罪自杀。” 皇后畏罪自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9章 那此事岂不是板上砸钉? 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深得皇帝爱重,她若是觉得冤枉辩驳几句倒也有余地,可她竟然直接赴死,那岂不是说明做贼心虚,无颜面对皇帝? 她只觉脑子生乱,有些理不清头绪,这不过短短几日发生的事,竟叫她听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今也就是说盘旋大半朝堂已久的太后一党,除了太后,竟都落马了? 可命簿里明明没有这一出! 宋衷君怎么可能造反,这根本不对,私自养兵这可是谋逆大罪。 他如此擅长中庸之道,怎会不知? 宓家又是何处来的钱财,兵马最是耗财,这可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开支,难道是太后已经拿到了乌古族的宝藏,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囤兵? 夭枝只觉桩桩件件都牵丝缠绕,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笼罩而下。 可惜她在牢狱之中,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答案,而唯一能帮她的酆惕远在禹州…… 她松开狱卒的衣服,只觉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偏离了…… - 太后殿中冷冷清清,连宫女都尽数削减,没人在殿中伺候。 太后保养得宜的乌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背脊都压弯了不少。 一旁的老嬷嬷端着玉盘上的吃食,“娘娘,今日怎么也要吃点东西,再这般下去身子可受不住。” 太后如何吃得下去,母族私自囤兵,谋逆之罪已定,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太子也被废了。 皇后还自尽了,简直是在告诉天下人,他们宓家造反未逞! 太后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如此大厦倾塌之际,她还能稳住一二,已是常人不能及。 太后闭着眼睛,想着这接连而来的事,想着皇后自尽的消息,只觉事有蹊跷。 她宓家不可能囤积重兵,这何来钱财,何来人力,可她也不能保证,哥哥是不是暗中谋取到乌古族宝藏,瞒着她行此事。 毕竟他当初确实提过一嘴兵力一事,但她只觉此事冒险,不可为之。 过后哥哥便也不再提之,也不知是不是瞒着她暗中去行。 她一时满怒烦闷挥之不去,苦苦思索对策,“可查清楚了,皇后当真是自尽,没有人从中做手脚?” 老嬷嬷自也希望有人从中做手脚,可惜皇帝已然派人细细查过。 没有人做手脚,皇后乃是反锁宫门,没人能进去,内殿没有一人,乃是当晚得到宓家下天牢的消息便悬梁自尽。 皇帝的锦衣卫又岂是吃素的,若是皇后有被人害死的迹象,便是蛛丝马迹也能查出来,如今查不出来,便真是畏罪自尽。 太后一时怒极,猛然拍向供桌,“这个蠢货,枉费哀家如此培养,临到头来背刺哀家一刀!” 外头传来动静,出事之后慈宁宫便被围住,人都赶了出去,自是没有人再来。 如今来的便只能是一人。 太后震怒之后当即收回怒容,转身看去。 皇帝只身一人前来,侍卫全在外头候着,乃是要清算的架势。 皇帝也不行虚礼了,皇后自尽,太子废去,他又何尝不是众叛亲离? 他自然面上尽是倦意,“母后,你我这一场母子做得太久了,久到儿臣都忘记往日幼时在这处是何等欢喜?” 太后想到此,当即上前,“这次不是我们!皇帝,这次你一定要信哀家,宓家当真没有囤积重兵,兵马何其费财,宓家怎么可能有如此金山银山可供挥霍?!” “母后忘了乌古族宝藏吗?”皇帝笃定问道,继而又道,“母后到了如今还要做戏吗,乌古族宝藏你早已到手了罢?” 太后怒极,“乌古族情形如何你应当知晓,那里如何能进去?宝藏我们连影都没有摸到,如何囤积重兵!” 皇帝冷淡开口,“簿辞这般孝顺于你,怎可能不告诉你捷径?” 太后见他这般笃定,自也不好解释,因为说的确实是事实,簿辞确实将宝藏这事告知于她。 但她还是不信哥哥有此胆量做到这般地步,且还不告诉她这等大动作! “必然是有人拿乌古族宝藏囤积匪兵,栽赃嫁祸,哥哥和太子必不知晓此事!” 太后说到此处,瞬间顿住,“对了,见过乌古族宝藏的只有簿辞一人啊,除了他没有别人见过,你可万万不能被蒙骗了去,反冤枉了我们?” “冤枉?”皇帝反问一句,无端嘲讽,“皇后都畏罪自尽了,母后还要争辩吗?” 太后气极怒起,连自称都已经顾不及,只觉宋听檐嫌疑极重,“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有他知道乌古族宝藏,只有他见过,他必然已经尽数吞下,栽赃嫁祸于我宓家!” “母后是说他一个禁足一年有余的皇子,却在千里之外囤积重兵,嫁祸于你宓家,他只一个人且被禁足,无权无势无母族,他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将你们宓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后语滞。 皇帝慢声开口,忽而怒极扬声起,“母后当真以为朕愚蠢至极,还能听你这诓骗之言? 可是母后口腹蜜剑,养的孩子倒是好用,有事无事都可拿来说话,将罪责推于他一人之身便可干净离去。 可惜了,你孙儿养得太好了,多么得孝顺你,朕这一年多的禁足于他,如何逼压,如何威胁,母后你难道不知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0章 他到如今都一字未言,甚至都没有说过他将宝藏一事告知过你这个祖母,所心所念都希望祖母颐养天年,大理寺狱中命悬一线,他依旧没有说半个字! 你如今要将所有罪责推于他身上,当真是可笑! 他一个禁足在府,无权无势的王爷能翻出天去不成!母后你真是乱了,想要开脱罪责也该好好想想清楚,这般荒谬之言岂不叫人笑话?” 太后听闻此言,徒然往后一坐,瘫坐在椅上。 无法了,此话便是连她都不信,皇帝又怎么可能相信? 她真是自乱阵脚。 皇帝看着她,显然已经除了心头大患,兵权已收,党派已洗。 太后一个孤家寡人,已经是无爪的老虎,无需担忧。 皇帝离去之时,嘲讽之余似极为替人着想,“母后,此事已成定局,您就好好颐养天年罢,我们母子一场,我自会叫你脱离此事之外,您老就安安生生在慈宁宫里做个太后,焚香拜佛求个安宁罢。” 太后手中攥着佛珠,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囤积重兵,以宓家的财力绝对不可能,难道真的找到了宝藏,可哥哥哪有那般魄力,敢如此为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不是哥哥,那群匪兵出现得又这么巧合,又是怎么做到,怎么会凭空出来这么多人说是太子部下? 皇帝如今对太子大失所望,他一直笃定他们已经拿到了乌古族的宝藏,而他的储君也参与其中,他自然疑心太子。 可若不是哥哥,这些匪兵又是从何而来? 太后思来想去却左右不得其解,她站起身看了前面的佛像,手缠绕着佛珠,眉头紧皱,下一刻,却忽然思绪一显,想到了什么。 若是有人已经得到了乌古族宝藏,并且利用他们的名头去养重兵,那谁又会怀疑这兵不是他们养的?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替别人养这么多的兵,也恰恰是如此,才让皇帝深信就是他们连带着太子要起兵造反。 这一步棋又险又狠,可谓是致其死路,那么谁又能因此得到最大的利益? 太子下去了,自然要新立太子…… 太后想到这处,瞳孔瞬间张大,发白的唇微微颤抖。 对啊,这般洗牌对谁最有利呢? 谁又是最先接触到乌古族的宝藏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这一年多来,折损太多,元气大伤,不便再与皇帝对立,更像是坐实了她已找到宝藏,不屑于和皇帝作对,只待囤兵拥护太子继位。 如今就算是她亲口说这兵不是她养的,她自己都不信。 因为她若是真的找到宝藏,必然也是如此做,如今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有人来照着她的性格暗中操控,慢慢布局。 皇帝岂会不信? 布完全局,再稍微一牵线,先发制人,引她和皇帝相斗,他可置身事外,轻松坐收渔翁之利! 太后结合前后越想越心惊,她又岂是蠢人,若真是如此岂不叫人背脊生凉意,一个自幼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她如此熟悉,怎可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他怎有这般破天的胆子?! 此局已然注定是死局,她已无力回天。 她这苦心孤诣一生,如今竟要眼睁睁看着她这一族被斩杀殆尽,不留一丝血脉! 她如何对得起宓家列祖列宗? 太后手中佛珠越拽越紧,怒极反笑,一时胸口闷气,怒气攻心猛然吐出了一口血,血溅了一堂。 殿中玉盘砸落在地,伴随佛珠碎落一地,遥遥传来嬷嬷的急切叫声,“娘娘!娘娘! 不好了!来人呐,快传太医!” … 寒冬落雪,雪尽天明,湖面一片白茫,远处一座水亭,偶有鱼儿从结冰的水面下快速游过,入目模糊朦胧之美。 园子枯枝落雪,宋听檐衣着清淡雅致,站在湖旁平静赏雪。 他手中拿着酒盏,阳光落下,拂面而过的风带着凛冽之意拂过他的衣摆,衣带轻轻而起。 他看着湖里困在冰中的鱼儿游来荡去,漫不经心赏品着酒,垂眸看着颇有闲情逸致赏其困苦之乐。 第51章 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夭枝在牢中听了个大概,太后母族因为私养重兵被抄家处斩,余下发卖的发卖,充军的充军,已是一盘散沙。 太后盘踞朝廷的势力一朝之内出了破口,其余便如大厦将倾,再无回旋余地。 其实若不是因为这私养重兵,欲拥太子夺位的罪名,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扳倒太后,毕竟太后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只是她想不明白宋衷君怎么会参与其中,依她所见,他即便渴求皇位,也应当不会是走这般险路的人。 太后一族又是何处来的财力去私养重兵? 这招兵买马可是要尽倾国之力的,无一处不是在烧钱。 夭枝还在奇怪,就等到了她能出去的消息。 太后母族被抄,忧思过重,没熬几日于慈宁宫崩,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她自然也可以出来。 她这头才进来没多久便又出去了。 狱吏一副果然如此,还好没惹到这祖宗的万幸模样,恭恭敬敬把她送出来。 季尧安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大人,陛下要见您。” 夭枝倒也不意外,毕竟皇帝废了宋衷君,自然就不会视她为威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1章 他先前要关着她,是因为发现她能力确实可怕,怕她与贤王如此交好,会对太子人选动了歪心思。 可如今太子成了他疑心的对象,那她自然也就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夭枝一边走,一边问,“酆大人可有让你去查明白那封通敌信是谁的手笔?” 季尧安却不好明说,“此事下官不敢多言。” “是太后罢?”夭枝在牢中早已想到,太后如此着急下手祖孙三人,为的就是一石二鸟,宋听檐和皇帝,她都不想放过。 太后这么看重太子,不可能给他留一点障碍,赈灾一事一出,已然完全能看出宋听檐的能力,他对这般令人焦头烂额的事还能处理得如此游刃有余,如何叫人不忌惮? 太后想要的是可以操控、有血脉之亲的傀儡皇帝,而不是摸不清深浅、太有主意的皇帝。 宋衷君和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血脉相连亦是牵制,留着宋听檐自然是威胁,倒不如除掉。 皇帝必然也知道通敌信是假,只是他亦有此心,关了宋听檐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们二人难得目标如此一致,可惜这个目标是宋听檐,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季尧安听后没有反驳,“还请大人饶过微臣。”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夭枝自然明白他的难处,“褍凌现下如何?” “已迁离东宫,如今与旁的皇子并无差别,只是陛下不许他见任何人。” 那便是软禁宫中了,命簿里是有一次宋衷君被废,只是是因为禹州治水,虽说如今不是这个原因,但到底也是顺应此事,她倒不着急,毕竟宋衷君作为未来人皇,是必定有更经验老道的司命看顾,无需她关注。 她需要关注的只是宋听檐,“贤王如今伤势如何?” “殿下自出来之后便一直在府中养伤,如今早已大好,只是太后娘娘去了,殿下必然难过。” “通敌信的事,他可知道?” 季尧安摇头,“下官不知殿下知不知晓,只是太后病逝,通敌信此事即便查明也乃皇家丑闻,自无人刚声张。” 夭枝暗叹,“不知晓才是最好的。” 有些事情糊涂些才好…… 进了宫,殿内比往日沉静,气氛压抑。 夭枝上前跪在,等着皇帝开口。 太后西去,皇帝雷霆手段,将宓家被连根拔起,皇帝算是打了场登基以来最大的胜仗,外戚干政,历来难除,永远是在位者的心头大患。 可皇帝面上却没有丝毫欢喜之色,毕竟他的儿子背叛了他,这可是他做太子时就带在身边教导的儿子,最是看重。 皇帝两鬓生了白发,没了往日的精神气,仿佛一夜之间衰老许多,“你大抵已经知道太子被废了。” 夭枝俯身回道,“国之大事,便是在天牢中也能听到些许消息。” “朕是真没有想到朕这般苦心教导,到最后竟是养虎为患,朕明明早晚会传位于他,他却要亲近外戚,真是愚不可及!” 夭枝其实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因为以她从命簿看来,太子谋反这一事根本不可能存在,“恕臣愚钝,或许此事有隐情?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会传位于殿下,那么殿下又怎会多此一举?” 皇帝脸色慢慢沉下来,“你觉得朕能活多久?” 夭枝一顿。 皇帝继续道,“太子能等上五年六年,那十年二十年呢,他又会不会想自己永远只能当太子到死?” 夭枝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也当过太子,自然知道当太子时的难处,头顶一直悬着刀的滋味可不好受,皇帝难做,太子更难做。 若是老子比儿子命长,那便是一辈子也坐不到这把椅子。 更何况宋衷君还有皇太后支持,自己当家做主总比终日提心吊胆,永远要担心被废,想着去讨他父亲欢心的好。 当然,这是皇帝的想法,皇帝就是这么一路走上来的,他这个太子做得风雨摇曳,极为艰难,是以他做太子以来,最想要的就是能够自己当家做主。 所以轮到他儿子涉及到囤积重兵的大事才会如此震怒,这是触了他的大忌,怀疑一旦生出,便如同源源不断冒头的笋,一夜之间便全长大。 皇帝耿耿于怀,“是朕没有教好这个儿子,他知道宝藏的下落,却不跟朕说,反而和他祖母一家背地里行谋逆之事,真是奇蠢无比,他以为扳倒了朕,他就能当家做主了吗!他靠着外戚起来,便永远只能让那群外戚爬在头上指点江山!” 夭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皇帝说得越多,那就证明她的处境越危险。 自古以来,话本子里写得最多就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果然,下一句皇帝就没有情绪地问道,“你是太子的先生,终日教导于他,他如今被废,你心中可有不甘?” 夭枝就知道他又要疑心,当即俯身磕头,“陛下,您是天子,天下是您的天下,朝臣也是您的朝臣。 陛下让我去教导太子,那么太子无论是谁,微臣都会去教,不是因为太子是谁,而是因为陛下说谁是太子,谁就是太子。” 皇帝听到这话面色微霁,思索片刻,又忽然问,“你觉得贤王如何?” 这显然依旧是试探,皇帝如何想早已是清清楚楚,何需再问旁人,他问出这话,也不过是想要探探底下的臣子有没有左右圣意之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2章 她若是真接了这话,只怕当下就要重回天牢端铁饭碗去。 夭枝慢慢直起身子,坦然开口,“陛下,微臣若是真想左右储君之事,又怎会不懂明哲保身?” 皇帝闻言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似她这般明目张胆救这个劝那个的,一百个脑袋都不够她掉。 而贤王是个不怕死的,他明明知道宝藏一事,若早早说出来,他的处境必然好上许多,可他偏偏不说。 恰恰就是因为这般不说,才让皇帝高看他一眼,趋利避害是人性,他能为了祖母忍耐如此,确为仁孝。 皇帝对太子多失望,对贤王就多满意,如今出事,孝之一字是他心中最大的标准。 良久,皇帝才不痛不痒道了句,“贤王是个好的。” 夭枝听完这话,心中越觉不对。 皇帝这是何意,他是随口夸赞,还是有意立宋听檐为太子? 宋听檐又做了什么,让皇帝态度这般转变? 她觉得这次出来之后哪处都不对,不是因为不合理,而是因为太顺了,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像是有人撒下一个弥天大网,将里头的所有人心都拿捏地一清二楚。 甚至清楚到他们遇到什么,会怎么做,怎么想,然后一步步按照他们所思所想织网布局,再坐山观虎斗之。 太后何其人物,皇帝已是帝王术的翘楚,都与之斗了这么久,如今却像被安排了命运,整族连根除去,背后之人却不露神色。 这何其可怕? 可夭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这太难了,帝王心术又哪是能驾驭至此的? 想来想去也应当是她想多了,宓家应当是真的要造反。 夭枝出来之后,便看见宫门外站着一个马尾高束的女子,红衣劲装,英姿飒爽,却背着包袱。 是黎槐玉。 她们已有许久不见,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劫天牢时,如今看来倒仿佛还在昨天。 黎槐玉显然就是在等她,见到她便迎了过来,“我听季大人说你今日出天牢,我本想着去接你,却不想迟了一步岔开了,便只能来这里等你。” “你费心了,当时若不是你在,恐怕我们都难走。”夭枝顺着引出,“你和殿下如何了?” 她为推动其情劫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英雄落难,美人在旁照料,她特地照着书里来的,这总不会出岔子罢? 黎槐玉闻言微微摇头,“我与殿下乃是朋友。” 嗯,然后呢? 夭枝作认真状听着,黎槐玉却是沉默几许,开口道,“夭枝,我要离京了,今日是特来与你告别。” 夭枝瞬间停住脚步,看向她,“你不打算留在王府?” 黎槐玉闻言知道她的意思,她面上微红,片刻后又淡了下来,“我怎会留在王府,救他的人是你,为他入天牢的人也是你,而我不过是顺手一事,殿下虽感谢我,却没有那个意思。” 江湖儿女自来直爽,这话也说得明白。 夭枝黛眉微蹙,也就是说,这般一来不止是太子这里偏离了,连带着宋听檐这里也偏离了。 照理说,这一次过后,黎槐玉应当是会和宋听檐生情,留下做王妃的。 她都来了京都,必然是顺应命簿的,就像太子命中必然会被废一次才对。 夭枝不解,“我是他的先生,救他是情理之中,可你江湖中人,一个姑娘家,却抛开身家性命去救……” “他有心悦之人。”黎槐玉突然开口,视线落在她面上非常肯定。 夭枝对上她的视线默了下来,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洛疏姣也是苦心救他,甚至不惜和家中大闹,偷偷出来跟着她一路在冰天雪地里跑。 他出来自然会知晓此事,这确实难以抉择,这叫她选,她也选不出来啊。 两个她也都喜欢。 不怪宋听檐。 夭枝默了一默,“我知晓,只是他喜欢的人是注定不成的……” “你知晓?那你……”黎槐玉有些惊讶,看着她似乎不知怎么开口,她忽然想到了酆大人,她在京都住了这么久,自然也从季尧安那里听到了不少话。 酆惕是京都众世家中最热门的贤婿人选,年少有为,皇帝也重用,可他却匆忙赶回来,跪在御前苦求,只是为了看夭枝一眼,这般然后不传出佳话? 人人都说,酆大人不顾仕途,只为看夭大人一眼,二人是两情相悦,情深似海,酆惕一不纳妾,二不娶妻,便是为了从禹州娶她。 况且,听酆家小厮说,二人时常来往书信,感情甚笃。 黎槐玉想到此便也明白了,原来谁都会有求而不得的时候,便是连殿下这般如玉之人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她一时感慨,“我倒忘了你神机妙算,这事自然瞒不过你,酆大人应当还不知道这事罢?” 夭枝听得一头雾水,这和酆惕又有什么关系? 情劫还牵到他那处了? 他不是一直想做太监吗,这在凡间无妻无子的哪来什么情劫? 夭枝不解,“此事和酆卿有什么关系?” 同僚之间哪有这般卿卿我我的称呼,想来这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黎槐玉笑着摇头道,“这事自然是与酆大人没有关系,只是你还是不要叫他知晓的好,免得远在禹州多想。” 夭枝:“?” 夭枝突然有些头痛欲裂,她揉了揉太阳穴,一时混乱,难道是她关在狱中太久,出来便与外头接不上轨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3章 她那边苦思冥想,黎槐玉垂首叹息,似乎有些沮丧,“我也努力过了,原先我也看不出来,殿下心思藏得这般深,我原道以为只有我一人看出了蛛丝马迹。” 夭枝这里听懂了,瞬间会意,“你能看出来已然很厉害,我若不是算到了,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毕竟宋听檐和洛疏姣的交集实在太少,便是在禁闭之中他也没有提过洛疏姣一次。 藏得确实严实,他心思缜密,自不会叫人看出来,不成想竟叫黎槐玉看出来了。 可惜了,这般了解他,竟都不成。 黎槐玉闻言一笑,“殿下本就心静温和,只是有些事在有心人眼里总是明显的,细细观察总会发现。” 这些倒与她无关,她如今只要凡事按照命簿来走便安心了。 她看了眼她身上的包袱,“如今他最是敬重的祖母刚刚离开,正是难受的时候,我亦不善安慰之词,不如你过了这阵子再走罢。” 黎槐玉闻言有些疑惑,“殿下与他祖母很是亲近吗?”她说着,似有不解,“可这些日子殿下并没有很难过……我以为他与祖母关系并不好。” 夭枝脚步瞬间停下。 怎会关系不好,他千里迢迢去乌古族就是为了他的祖母求药。 他怎么都不愿意告诉皇帝宝藏所在,也是为了他的祖母。 他跪在慈宁宫门口,不惜以命恳求皇帝放过祖母,这些都历历在目。 怎么会不难过呢……? 夭枝看向黎槐玉不似作伪的神情,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脑子有一瞬空白。 她脸色也微微泛白,难道她往日的判断真都是错的……? … 夭枝送黎槐玉去了官道,目送她骑马离开,思绪却依旧空白。 她转过身本打算先去贤王府,可抬脚却改变了主意往先生院去。 皇帝曾要赐她府邸,她自然不敢要,她这样在凡间办差的小仙,最好是居天地之间,有现成的东西便好,单独为她开府,难免生变。 只是她如今好似卷入了太多,甚至身在其中,都不知道自己的认知是真是假? 夭枝一路心事重重回了小院,薄雪已化,青石板路微微裂开,细碎的缝隙里长出野草,偶然一阵风吹得其微微摇晃,古旧院墙青苔半爬,颇有几分生机。 夭枝到了小院门口,正要推开门,却发现门虚掩着。 她动作一顿,似乎听到里头有火烛燃烧的声响。 她收回手上前透过门缝隙,看到院子里头放着一个火盆,盆里放着桃木干草。 她微微推开了门,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正对上里面人。 他一身戴孝越显眉眼清隽,平静却未觉悲伤。 果真如黎槐玉所说,并不见他有丝毫难过。 他现下正坐在往日她最喜欢坐的院中木椅上看书,显然已经等了她许久。 那手中的书,似乎还是她先前随手放在屋里头的话本子。 讲什么来着? 好似讲人心难猜,如深渊不可测之。 夭枝微微一默,不知为何眼前像蒙了一层布,看不清、摸不到。 宋听檐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话本,起身走来,开口温和,“皇兄出了事,我不会去接你,免得你与我太过亲近,叫旁人揣测于你。” 夭枝明白,太子若不是囤兵这个名头,只怕就要有人怀疑是她拉下太子,想扶贤王为太子了。 毕竟她为贤王一家家求告,又只身闯过大理寺狱,怎会不叫人多想? 不过太子这罪证太有实据,才会叫她不处于这风口浪尖之上。 一旁火盆烧得越发旺,火苗随风不断往上。 宋听檐伸手拉过她,走近火盆,“跨过去便好,百姓常言,此为趋吉避凶。” 夭枝视线落在他清隽的面上,温润如玉,眼中平和没有别的情绪。 夭枝的思绪有些混乱,顺着他的话,抬脚去跨火盆,竟没注意火盆的大小,直接踩着了火盆边缘,重心一失,险些踩进火盆里。 下一刻,她只觉腰间一紧,被人直接揽了过去。 夭枝还恍惚着便直直撞进他怀里,他身上颇为坚硬,衣衫浅浅檀香,男子清冽气息萦绕而来,叫她一时乱了心神。 她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视线,连忙往后一退,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火盆,已经翻了底朝天,火半着半灭,她喃喃开口,“竟没留神,踩翻了去。” 宋听檐收回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温和道,“无妨,跨过去了便是好兆头。” 夭枝看向他,“你还信这些?” 宋听檐闻言笑起,“你不是总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他伸手过来,牵过她的手腕,掌心隔着衣衫传来颇有些温热。 夭枝一顿,便被他拉到木椅上坐下。 石桌上放着一双白玉金绣软缎鞋,上头刺绣一朵兰花将开不开,栩栩如生,清雅脱俗,极为精致难见。 他俯下身,伸手而来抬起她的脚,这般倒称得她的脚极为小巧,莫名生出几分暧昧。 夭枝下意识收回脚,“进宫面圣时,我已焚香沐浴,换过衣裳了。” 宋听檐却没有放手,依旧温和,“跨火盆,换新鞋,免得再走回头路。” 夭枝倒不知还有这一说法,如今这般复杂多变的局势叫她理都理不清,她倒是希望回到牢狱之中,或许还能安心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4章 宋听檐低首将她的鞋脱去,手握上她的脚腕,院中有些冷,他的掌心却是温热,显得触感极为明显。 夭枝莫名不自在,想要自己穿。 宋听檐却已经替她穿好,这软缎鞋极为柔软合脚,显然是量身定做,只是看着工序,可是得费不少时,莫不是从她进去就已经开始做了? 他难道知道她很快就会出来? 便是酆惕这样带有仙家记忆的神仙都觉得她会一直关在里面,他怎么就有把握她这么快就出来? 夭枝看着他换鞋,试图在他面上找寻一丝情绪,她暗自催动法器,认真去听他心中声音。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要找什么,但似乎只想确定一件事。 “簿辞,太后病逝,你可有难过?” 宋听檐替她穿鞋的手微顿。 他长睫垂着,看不清眼中神色,片刻后,他慢慢抬眼看来,面上依旧平静,眼中却难掩落寞。 此时,夭枝感觉到他心中情绪是那样沉默,他惯来平静压抑,竟连难过也是如此,叫她心中都越发沉闷难受。 到底是他祖母,怎会不难过呢? 她实在不该疑心于他,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了解吗? 夭枝有些愧疚,伸手抚向他的脸,如同长辈一般叹道,“簿辞,在先生面前,不必掩饰自己的情绪。” 宋听檐感觉到面上温软之意,眼睫轻抬看来,许久,他才开口,话间平静,却像是习惯了压抑的平静,“先生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夭枝不知他说的是离开,还是背叛。 但无论是离开和背叛,她都不会,差事使然,她得看着他过完此生入轮回,自然是不会离开他,更不会背叛他。 夭枝下意识摸向他垂落肩旁的乌发,格外坚硬,与她的柔软不同。 他乌发垂落,眉目如画,这般温润无害,她俯身而去,给他安抚一抱,认真开口,“相信先生,必然不会离开你的……” 我还能送走你。 夭枝想到此,有些失落。 宋听檐感觉暖暖的身子靠近,他微微伸手抱住她,声音又低又轻,只有一字却莫名很重,“好。” 第52章 醒了? 夭枝见他分外安静乖顺,一时唏嘘,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以示安抚。 院外忽而热闹起来,似有人声往这处而来。 夭枝松开他微微直起身看向院门,便见有人轻敲门,缓缓推门看进来,打头是一圆脸中年管家娘子,面色红润,目中精明,瞧着便颇为能干,外头还立着家丁。 管家娘子一看,似乎没想到还有别的男子在,一时愣了神。 夭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在她前面的宋听檐,一时竟莫名有些心虚。 虽说方才是安慰之举,但多少也有些过于亲近,如今有外人出现,竟莫名有几分心虚? 夭枝只觉奇怪,下意识看了眼宋听檐的脸,他周身檀木清香似还染上她衣间,连带抱他都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坚硬之感,一时挥之不去。 怪道皮相一事易生祸端,都怪他生得好看,倘若他不好看,那也不至于生出这般偷情之感。 夭枝正有些心虚,宋听檐已然站起身,看向来人。 那管家娘子见宋听檐,惊了一跳,当即连带着后头的下人一同跪下,“奴才们见过殿下。” “起来罢。”宋听檐平和开口,显然认出他们是谁家的人。 他看向院外,家丁们纷纷提着担子礼盒,颇为隆重,若是不说,倒以为是上门提亲。 管家娘子忙施礼起身,片刻间已收敛好了惊讶神情,乐呵呵笑问,“敢问这位便是夭大人罢?” 夭枝闻言起身上前,“是我,不知何事?” 管家娘子当即笑着开口,“是这样,奴乃是奉了家中主母之命,听闻夭大人刚从牢中出来,特来接风洗尘,顺便备上簿礼,我家夫人说了,夭大人孤身一人来京都做官,女儿家难免有不便之处,若有什么事,皆可来寻我们家夫人相帮,便是无事也可来闲话家常一番,总不叫门庭冷落。”她说着便利落命人将礼物提了进来,伸手递上帖子。 夭枝接过帖子打开看。 那管家娘子极为识趣,知晓宋听檐在,必然是有事要商,便也不作打扰,她当即行礼告辞,“即将东西送到了,奴便不打扰殿下与夭大人有事相商,我等便先退下了。”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我替先生谢过夫人关切之意。” “殿下着实折煞我等了。”那管家娘子恭恭敬敬行礼告辞,便带着下人面朝他们低着头退出去,离了视线,才转身离去,颇有大家风范的礼教,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只是她并没有认识什么夫人,怎会突然有人送礼而来? 夭枝看向帖子上写着的夫人名讳,有些疑惑,“这是哪家的夫人,我并不认得。” 宋听檐看着他们离去,视线落在院中的礼盒,显然是精心挑选送来,他拿过她手中的帖子扫了一眼,帖子上一字一句写着祝安邀宴。 这见面礼给的着实隆重,像是替儿子探看未来儿媳一般。 宋听檐垂眼看着帖子,缓缓开口,“这是酆大人的母亲。” 夭枝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酆惕的凡人母亲,就是那催他娶妻生子,叫他头痛不已,恨不得做太监的那位母亲? 夭枝绕着院中的礼盒走了一圈,这礼着实丰厚,果然是同僚的母亲,就是会疼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5章 树很感动。 她不由感慨,“好多礼物啊。” 宋听檐合上帖子,“酆家书香门第、清流世家,一向讲究礼节,这些见面礼倒也不必有负担,喜欢的便留下,不喜欢的便扔了去。” 夭枝闻言目光呆滞看向他,他对她究竟有何误解,她是和他一样视钱财如无物的人吗? 这里莫说丢上一件,她便是连这些盒子都觉得精美非常,还想着带回山门做摆设。 他们山门穷得只剩下门,连正经的送礼盒子都没有,过得很是艰难。 他这养尊处优的天家子自然是不知晓他们这些穷鬼的为难之处。 宋听檐拿着手中的帖子,平和道,“回礼我着人替你备好,你不必费心。” 真是会办事,怪叫树喜欢的。 夭枝面色骤变,双目瞬间有了光。 宋听檐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言罢不由低咳出声,显然是伤还未好全,有些不适,能在这处寒风中坐着等她大半日,已是极限。 “这些日子,你我难得都无事,你在牢中呆过难免烦闷,可趁着这雪化之日去郊外走走。” “如此也好。”夭枝连连点头,自没有说不的想法。 如此时候,他是该出去走走,又难得独自伤怀。 她是太子的老师,如今太子被废,她还教谁去呢,自也是闲赋在家,而宋听檐要养伤,自然也无事。 宋听檐缓步往外走去,自有侍从备了马车而来,“今日好好歇着,明日我来接你。” 夭枝乖顺状点头,送他出去,目送他离去,便已经开始期待明日。 虽说她最是耐得住性子,但也确实有些闷坏了,由奢入俭难,自从她修成仙不做摆设之后,就不太习惯总呆着不动。 如今自是期待。 她回转而来看向满院的礼盒,正琢磨着一一拆开看看,忽然想到那帖子上好像写着什么日子让她前去赴诗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宋听檐拿去了,自不知道什么时日。 她四处看了眼,却没有贴子的踪迹,好像叫他带走了…… 这叫她如何赴宴见酆卿的老母亲啊? 只回礼不赴宴也可以吗? 夭枝一脸茫然状,凡人礼节当真叫她不明白。 - 翌日午间,檐上雪化,偶尔几滴露水落下,透过光线折出几缕耀眼光芒。 夭枝刚刚醒来,便快速起身洗漱,穿好衣裳,忙碌不已。 天色尚早,她便期待地打开院门来,准备坐在院中认真等宋听檐来。 却不想打开门来,便见院外不远处站着一人,长身玉立,雅致清隽,显然已经等了些时候。 一旁停着马车,他看见院门打开,闻声看来,缓步往这处走来,对她一笑,如沐春风,“醒了?” 夭枝看着他走近,入目温润惊艳之色,有些意外,“你既来了,怎不叫我?” 宋听檐却是一笑,看着她温和轻道,“还早。”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有些面热,她总觉得他和往日有些不同,却又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同,只觉很是温和亲近。 夭枝和他一道上了马车,到了郊外已是晚间,日落而沉,远处偶有放牛郎吹着笛子,悠悠晃远。 远处小桥流水,屋上炊烟袅袅,隐约有孩童唱着童谣,嬉笑打闹,别有一番生机。 夭枝跟着宋听檐出了马车,便见远处的庄院,依山而立,颇为气派古朴,显然是平素避暑游玩之地。 下人皆是恭敬有礼,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这处应当是宋听檐的别院。 宋听檐下了马车,伸手而来,“用过膳后带你四处看看,这处景色极好,便是落雪之日也别有意趣。” 夭枝伸手搭上他的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颇为感慨,“有银钱甚好。” 宋听檐闻言一笑, “也未必全好。” 夭枝目光幽幽看了他一眼,“你如何懂我的心酸,在我们山门,你这样的人若是要把我买回去做摆设,我们掌门会买一送三,把我下下辈子都打折卖了。” 宋听檐看过来,颇为理解一般,“确实心酸,改日我登门拜访问问价。” 夭枝脸瞬间拉下,不想太听,罢了,她早该知道此人惯会伤口上撒盐…… 用过饭后,天已尽沉,外头却还是明亮,灯盏亮去,山间无限风光映入眼帘。 忽而远处一烟花升起,猛然直冲上天在黑夜中炸开,绚烂光芒从黑夜之中落下,如星辰坠落,格外夺目。 远处有孩童跑过,手中拿着烟花燃放,在黑夜之中颇为热闹。 “此处有放烟花驱晦之习,雪化时节正是时候。” “如此会不会影响你?”夭枝看向身旁的他,有些担心,皇帝那般性子阴晴不定,已疑心宋衷君这个最宠的儿子,说不准也要挑刺于他。 宋听檐看着不远处烟花,并未在意,“如今大丧,京都自不让燃放烟花,郊外倒是无人管着,既来这处随意便好。” 夭枝恍然大悟,“如此那便走近些,你我皆刚出牢狱,去去晦气正好。” 她当即伸手拉过他往前跑去,越近些,烟花绚烂便更现在眼前。 烟花越放越多,照得天空明亮,几缕热烟而过,闻之便觉一切烧完便干净。 夭枝带着他走到近处,忽而又觉上头有东西落下。 定睛一看,竟是炸开的烟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6章 哎呀,这可不好。 她忘了这娇贵玩意儿凡胎□□,真叫他沾了滚烫的烟灰,只怕要破相。 如此好看,若是破相,那就可惜了,收藏价值大打折扣! 她当即伸出衣袖,却不想宋听檐一撩衣摆,将她整个人兜住。 她抬手撞上了他的手,直接撞进他怀里,一时吃疼,抬眼直对上宋听檐视线。 烟火骤然而放,一缕光芒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映出他清隽惊艳的眉眼。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有些吃惊,不想他动作比她还快。 宋听檐低头看来,“怕我破相?” 夭枝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慢条斯理开口,“但凡你少看我一眼,我都不至于有这般想法。” 夭枝被说中,瞬间心虚,摆设喜欢欣赏,确实是眼睛长在他脸上似的没挪开过,她当即解释道,“也有看别的地方,哪能只看脸……” 宋听檐闻言低头看了眼微敞的衣领,透过衣领往里看确实能看见些别的地方。 他安静了。 夭枝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有歧义,她当即看向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看风景!” “我知道。”宋听檐不知信了没有,只应了声。 “你不知道!莫要敷衍于我,我正经人!” 宋听檐低头看来,眼中似有莫名意味。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心神一晃,微敞的衣领却好像轻易就能看见里面去,隐有檀木清香萦绕而来似能感觉到灼热的体温,一时心跳颇快,瞬间便想到当初的此人好色,衣衫多穿,偷窥沐浴,脱衣互看之事…… 她一时脸木住了。 宋听檐看着她,不由轻轻笑起。 夭枝抬眼看去,衣衫之下,烟花光芒亮起,他容色潋滟,颇为惑人。 她一时也忍不住想笑。 造孽,罢了罢了,事做得是真有点多,实在解释不过来。 … 热闹了半宿,白日日头初升,雪已化尽。 夭枝站在院中看着院前的枣树,这处显然不同于别处那么寒冷,竟连枣树都还茂盛着,这一个个枣挂在树间,叫她颇为心馋。 她作为一棵盆栽,唯一留不住的就是头发,秋日掉得最快,冬日里都是光秃秃的,很不好看。 不过好在春来时,头发便又长出来了,不至于真秃。 可这棵枣树着实茂盛,连叶带果的,生得太好。 她想着便踏过院中石桌一跃而上墙角,正准备坐墙上摘枣尝尝,便见宋听檐从屋中出来,他衣着清贵,玉佩坠腰,行走间温润如玉贵家公子,抬眼见她坐在墙上,似有疑惑,缓步往这处墙下走来,“怎么爬这般高?” 夭枝咬了口用衣袖擦干净的枣,果然甜脆,她又摘了一个大枣,扔给他,“尝尝看,这处枣树当真是生得肥美。” 枣子从上而下扔到了宋听檐的怀里,他伸手接住,倒不在意夭枝的用词,只是他拿起枣看了一眼,不知究竟何处肥美? 夭枝扔出去之后才想起这厮极为挑剔,他自然应当也是吃枣子的,只是不会吃这般容易得来的。 就好比他喝茶,水都只取冬日雪尖上的初雪。 又想到他当初在禹州治水时,吃食上还是不能随意。 夭枝想到此,当即从墙角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他的院子里。 宋听檐正看着手中的枣,见她一跃而下,轻盈跳落在他面前,裙摆飘起折晃几缕光影,隐约带起的风劲,虽有几分寒冬风意,却莫名叫人无法忽略。 宋听檐眼睫轻轻一眨,手中拿着的枣便被人重新拿了回去。 他看去,夭枝已然动作迅速走到远处院旁墙角,打起井中的水,在里头把枣子洗干净,又拿出帕子将枣子擦干,才往他这处走来,伸手递来,“这下可以吃了。” 宋听檐看着重新递到自己手中的枣,洗得颇为干净,擦得都有了几分光泽,隐约间似乎闻到了枣的清甜香气。 他拿起枣咬了一口,果然颇甜,这等寒凉清晨吃冬枣,竟有几分意趣。 他不由一笑。 夭枝见他吃了似还喜欢,便也放下了心,可算是合这祖宗的胃口,安生吃了。 早间空气清新,许是雪化了隐约有几分初春气息,闻之皆是树间草木清香。 夭枝伸了个懒腰,便见一鸽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她怀中,她下意识抬手接过。 是她和酆惕通信的信鸽,先前事出突然,信鸽还未来得及往返,酆惕只能让人传信,平常无急事,皆是信鸽。 他们分隔两地,为了沟通差事,便挑了一只信鸽,这还是她特地让师兄从山门带过来的,很是会找她,无论她在何处,它都能找来,极为方便他们二人沟通。 宋听檐看着从天而降的信鸽并未开口。 酆惕着信鸽送信而来,必然是有事交代,她自然不耽误,从信鸽脚下拿出信纸,打开一看。 原来是太子被废,他平素跟着太子做事,皇帝自不会再于他重任,他可以回京都了,禹州事宜会交给别的官员。 届时回来与她一道办差,也不至于她生乱。 夭枝看着心中一喜,如此真是太好了,她便有个帮手,也不至于慌乱。 夭枝满面喜色,宋听檐看了信鸽一眼,“是何人寄了信来,竟也能找到这处?” “酆卿。”夭枝顺口而出,拿着手中的信看向他,“他远在禹州,听闻太后的事,又听闻我出来便写信来问我安否,且他马上就要调任回来了。”夭枝话间掩饰不住的喜悦轻松,想着又顺带在他面前,将他对酆惕的印象提升一下,“他还让我安慰你一番,叫你莫要太过伤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7章 如此言语,亲疏可见。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片刻才道,“如此话多,你们所通信件竟是无人能看懂。” 夭枝闻言一笑,倒没什么不可说的,“这是我们自通的暗语,总不好信件叫旁人拿了,便能看了去罢?” 夭枝放下手中的信,并不担心他看见酆惕对差事的交代,因为他必然看不懂。 因为她和酆惕写的都是鸟语。 他们做神仙的都会几种语言,夭枝只会三种语言,人语、鸟语、狗语。 而酆惕作为蓬莱仙岛重点培养的仙人,那会的自然比她多多了,他会四十九种语言,含盖六界。 也就是说,把他放在六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迷路。 可惜她会得少,好在也是能对上一种。 夭枝放下手中的信,想着先回信,免得后头玩忘了,她看向宋听檐,“你屋中可有笔墨,借之一用。” 宋听檐闻言依旧温和,“在屋里。” 夭枝当即点头,将信放在石桌上,转头便往他屋里走去。 宋听檐看着她往屋里进去,视线慢慢下移,落在石桌上的信纸上。 上面其余的字皆是乱七八糟的线,完全没有章法的暗语,唯有头先一行写着,‘夭卿,见字如晤。’ 宋听檐看着信,眼中神色未明,忽而一阵风起将信吹起,飘落在地。 他看了许久,收回视线,未言一字。 第53章 着实暧昧。 夭枝拿了笔墨纸出来,便见纸张掉落在地,而宋听檐站在枣树下,一边慢悠悠吃枣,一边看着乖巧状呆在墙上的信鸽,不知在想什么? 她上前捡过落在地上的信纸,已被化去的雪浸湿,连字迹都模糊不清,自然是不能要了。 夭枝把纸放回桌上,便准备提笔写回信,却不想正准备写第一行,便卡在了鸟语上,她用得不是很多,自然也不太熟练。 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酆卿的鸟语该怎么写。 他们往日传信皆是紧急,言简意赅,自然也没有时间称呼彼此。 如今,他突然称呼上,她自然也是要回上一句,只是鸟语似乎没有他的姓对应的字。 她看了一眼酆惕写的,怪道他打头写了人语,想来是鸟语也找不到她名字。 宋听檐不知何时回转过来,走近她身旁,看着她提笔不落,似在深思。 他眼睫微垂,“这暗语如此复杂,想来你们是花了不少时间琢磨?” 夭枝正苦思冥想,闻言回道,“还好,也不过就是些寻常用词。” 宋听檐闻言并未再开口,转而问道,“皇兄的事必然会有牵连,酆大人应当要调回京都了罢?” 夭枝本就无需瞒他,毕竟也不可能瞒得住他,他虽闲散,但这些事情总能一眼看透。 她点点头,“他信中就是说这事,不日便要回来。” 此事乃是交代,且都是向家中交代,与外人交代,岂不是将外人看得比家中人还要重?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向摊在石桌上晾着的信,“酆大人在禹州有功,回来必要升官,可如今这般情况应当会明升暗降,礼部如今还有空职,父皇大抵会按个闲职给他。” 夭枝闻言恍然看了宋听檐一眼,不想他连皇帝准备给酆惕的职位都想到了。 他如此了解皇帝…… 她想着便又收回视线,不再细想,毕竟酆惕应当不在乎仕途,“闲职便闲职罢,他应当对仕途并不在意。” 宋听檐闻言平和开口,“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又怎不希望得重用?” 诚然,为官怎会不想往上走,正如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没有目标,又如何下得力气做事,凡人做官谁不想迁升? 只是她该如何解释,他们是神仙,在凡间做官做得再高,于他们来说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他们只是凡间的过客,并不是生在这处。 夭枝一时默然,她忽然想到酆惕在凡间必然也是有命簿的,他既能避开姻缘一事,那必然是在其他事上多有坎坷,说不准就是在这仕途之上有阻碍,不知自己这般会不会扰乱到他。 倘若过多接触,皇帝生疑一怒之下砍他的头,他不就历不完劫了? 夭枝若有所思。 宋听檐慢声开口,却是实话,“我们二人刚从狱中出来,父皇对我,对你,都未曾明确表态,处境并不好,若太亲近,自会连累于他。” 夭枝听来只觉分外有道理,皇帝如今必然是疑神疑鬼,他们还是少做少错。 “如此也对,我这就告诉他,回来先不要寻我,等情况明了再相见。”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并未再言。 夭枝想着,实在琢磨不出,只能用人语写称呼。 她提笔认真写下酆惕的姓。 正写着,宋听檐看着提醒道,“酆字错了。” 夭枝一顿,低头看去,一笔一划都像酆字,没看出来问题。 宋听檐俯身而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在纸上重新写了个酆字,加上了两笔横,他浅声道,“酆字上头两个丰,乃是三横。” 夭枝恍然大悟,她只写了两横。 酆卿这名字真难写,着实看树眼昏花。 宋听檐握着她的手将称呼写上,一笔一捺,连带着她的手都灵活有力了许多,写出来的字竟是格外风流写意,连笔下墨痕都流畅许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8章 夭枝思绪从笔划出的墨痕慢慢上移到他的手上,他的手竟生得极好看,指节皙白修长,这般一看竟比她大许多。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俯身在她耳旁垂眼认真书写,外头风冷,便更能觉出他的身上的温热之意渐渐传来。 她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只觉靠近他的这处面颊有些热,这般近萦绕而来的男子清冽气息,叫人无法忽视。 她下意识往上看去,却觉出他的乌发垂落而下,由着风微微吹来拂过她的脖间,颇有些细微痒意。 宋听檐就着她的手写下酆卿二字,才松开她的手。 夭枝莫名松了一口气,看向字下笔有力,虽明显是他的字迹,但着实好看,能交差便是好。 夭枝便顺着往下写,见字如晤。 宋听檐见她这般写,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往院外走去。 夭枝见他离开有些疑惑,他这是要去哪,怎么不说一声? 这背影瞧着怎么好像是生气了? 夭枝看着宋听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疑惑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墙上呆着的灵鸽。 山门的信鸽自然是颇具灵性的,夭枝看它一眼,它便匆匆从墙上飞落下来,踩在石桌上,歪着脑袋看她。 夭枝拿着笔,点了点它的小身板,“怎么回事?他身子弱想要看看你,你还飞得这么高,也不知道下来让他好好瞧瞧。” 信鸽明显听懂了,一脸委屈状,那小豆般的眼睛似乎在说,你不知道他有多吓鸽。 小信鸽缩了缩身子,它是山门里业务能力最出众的一只鸽,最大的根本原因就是在于它会趋利避害,刚头那人欣赏着它却如看死物一般,怎叫它不躲上一躲? 夭枝想着,觉着他应当是想起他祖母的伤心事了。 夭枝想着便当即下笔,打算快速将这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好去陪陪他,安抚安抚。 她顺道在里头写上宋听檐的伤势,询问酆惕可有灵丹妙药备着,蓬莱仙岛的仙丹可是出了名的,蓬莱富贵,用材也是出了名的好,对于伤势愈合自也是快的。 灵丹妙药着实太贵,她如今还是负债,恐怕是赊不来一点。 只能从酆卿这处问问了,毕竟蓬莱仙岛为了保他历劫,都有办法走后门送他做仙官,自然也会在他身上备些仙丹罢? 夭枝忙忙碌碌、洋洋洒洒直写了大半个时辰。 倒不是她拖延,只是要交代的着实有些多,语言一下子没转换过来,必须得把人语转换成鸟语,是以这一页信纸硬生生让她在院子里翻译了大半个时辰。 着实脑仁生疼,早知道当初就不用鸟语了,狗语她倒是灵活贯通,可惜蓬莱仙岛未来岛主不通狗语,因为汪汪叫着聊天,着实有损形象。 夭枝写完之后满意放信鸽离去,才起身去寻宋听檐。 他已坐在堂中等她用膳,桌上的碗筷都未动,想来是已经等了很久。 他见她出来才开口吩咐道,“将菜热一热。” 下人们有序上前端菜。 夭枝在他对面坐下,本还想着说不必如此麻烦,凉的她也能吃,只是想到这厮挑剔得很,恐怕凉了他便不爱吃了,一时也只能作罢。 她不好意思开口,“何须等我,你先吃才是,如今身上还受着伤,岂能饿着?” 宋听檐闻言看来,颇为善解人意笑言,“无妨,写信总是要费些时候的,毕竟彼此要说的话多。” 确实挺多的,酆惕远在禹州,自然只能了解到一字半句,她若不细细讲清楚,恐怕他都无从得知。 夭枝笑了笑,只觉他颇为体谅,但又觉得好像体谅过头了,话里有话似的。 菜很快热好,一一端上来。 热腾腾的饭菜看着确实更有胃口。 夭枝拿起筷子正准备用膳,宋听檐却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只鸡爪到她碗里,“补补,字写多了,难免手疼。” “…………” 这么点字,哪里就累到她了? 夭枝总觉得他有那么些话里有话,可抬头看他,他又是神情平静地用膳,并没有半分不悦之意。 夭枝想着,应当不是生气? 毕竟吃枣时都还好好的。 夭枝啃着鸡爪,虽说她也喜欢,但是爪子并不补爪子呀? 他伤心至此了吗? 她看了他一眼,想着一会儿得好好陪他,恐怕是还没抽离出来。 - 酆府中收到了回礼,却是贤王府送来的。 酆老夫人看着摆满院子的回礼,一时有些疑惑,“这是贤王殿下送来的?” 管事娘子连忙开口,“回夫人,殿下说是替先生回的礼。” 老夫人拿着手中的帖子,这帖子原路返回,意思再明显不过,“那这夭大人是不能来参加诗宴了?” 管事娘子似乎也有些为难,“夫人,我方才打听了几句,那送礼过来的侍卫说,殿下说夭大人毕竟官身,不同于寻常世家小姐,参加这些诗会恐有结党营私之嫌,还望夫人见谅。” 这倒是实话,如今太子被废,夭枝身份敏感,若这个时候过来,难保不会叫人多想。 老夫人被点到这处,瞬间醒悟过来,是她急糊涂了,都怪自家哥儿,竟是什么女子都不心悦。 叫她太过生急,是以听到风声便连忙去探,自是没想到这么多。 且听殿下这般说,天子是十分重用这位夭先生的,想来是要拿来做近臣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9章 雪化寒冷,她想到此,竟一时背脊汗湿,此事着实是她昏了头。 自不好再提。 - 夭枝用过膳后在溪边溜达,此处小溪极宽,水清澈见底,最深处也不过漫过小腿,还有孩童在浅处踩水抓鱼。 夭枝背着手站在溪边看了一会儿,开口唤道,“小玩意儿们,帮我抓条大的。” 倒也不是她不能抓,只是她习性如此,喜欢栽在土里,不太喜欢在容易浮起来的地方下脚。 那几个孩童听到这话,看向她脆生生应道。 夭枝继续道,“你们抓到了大鱼,我请你们吃糖,去院中找那位哥哥要。” “好!谢谢姐姐!”几个孩童欢喜非常,齐生生应道。 夭枝颇为满意,她惯会空手套白狼,往日两袖清风都饿不死,如今抱上宋听檐这条大腿,自然是物尽其用。 是以,夭枝很快就得了一条肥美的鱼,当即美滋滋拎着鱼往回走。 她快步到了院中,便见宋听檐手中抱着暖炉,坐在摇椅上微微摇晃,阳光稀薄落下,颇有浮生闲适模样。 夭枝提着鱼上前给他看,“你看,这鱼很是肥美,提回去给踏雪,它必然心生欢喜。” 宋听檐看着这一条鱼,确实很大,至少比她脑袋大。 他眼眸微垂,慢悠悠开口,“你就只想到猫。” 夭枝微微一顿,看向他,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疑惑道,“你也想要吗,可你也不吃鱼啊?” 宋听檐听到她这话,缓缓停下摇椅似有些难过,他慢条斯理开口,“想来是常常见面,夭卿先生没了新鲜感,自也不会记得我喜欢什么。” 他说着便起身,抱着暖炉回屋。 夭枝微微一顿,怎突然多了个称呼? 只是听到先生,她便觉得自己先头猜得不错,他十成十是话里有话。 夭枝看着他进屋,又看向手里提着的鱼,瞬间明白过来,他喜欢养着鱼,只怕也是想要她逮几条鱼。 如此倒确实让他失望了,他和踏雪都是喜欢鱼的。 难怪方才不开心了呢? 夭枝想着当即便回转而去,那几个小玩意儿还在抓鱼,别看他们年纪小,捕鱼可是一把好手。 她再让他们捕几条好看的小鱼送给宋听檐,必定叫他欢喜。 夭枝很快又讨来了几条颜色鲜艳的活泼鱼儿,兜在瓷盆里回转而去,正碰见宋听檐从院中出来。 他看见她停下了脚步。 夭枝连忙小碎步跑过来,将手中的盆端到他面前,让他看里头的小胖鱼,“你瞧瞧,我特地挑了胖乎可爱的,必定叫你喜欢。” 宋听檐看着盆里的几条鱼,面色稍缓,明显是满意了,他一笑,“亲手抓的?” 夭枝见他这般问,颇有几分心虚,“我向别人讨来的,我到底抓鱼并不擅长。” 宋听檐闻言没了兴趣,轻呵了一声,慢悠悠道,“写字倒是擅长。” “…………” 他必定是在阴阳怪气!这究竟哪里惹他了,如此扎手? 夭枝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在郊外闲散住了几日,便也要回去了。 宋听檐身上的伤也养得好了些,至多就是偶尔有几声咳嗽,只是时不时会让她吃点鸡爪补补。 导致她做梦都梦到鸡爪…… 夭枝每每都不知说什么是好,待收到信鸽回信,酆惕交代,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已快到京都。 难怪回信这么快。 夭枝看完信收回视线,看向宋听檐,果然见他颇有几分闲散之意看着她,似乎又要闹将起来。 她眉心一跳,当即先他一步开口,神情严肃认真,“今天不吃鸡爪,我着实啃累了。” 宋听檐闻言停顿了片刻,似才想起这些时日所为。 片刻的停顿之后,宋听檐看来,夭枝忍不住笑了,他一时也忍不住笑起。 当真是幼稚极了,天天在这处啃鸡爪。 … 回程有些久,宋听檐伤还未全愈,自也是要静养。 夭枝便也不缠着他多说话,而是安静呆在一旁看风景,亦或是睡睡觉。 等到了京都,她转头看去,宋听檐正闭着眼睛靠在马车壁上,似是睡着了。 她视线不由落在他面上,只觉他眼睫好长。 她忍不住靠近去瞧,他长睫微微垂下,又长又直,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显得容色清隽惊艳。 夭枝看得仔细,见他呼吸清浅,显然是睡着了,一时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长睫。 指尖轻轻碰到他的长睫,划过轻轻的痒意,夭枝心莫名快了一拍。 下一刻,指下睫毛微微一动,他似有所觉,慢慢睁开眼看来,似早有所觉她这般靠近,眼中神色清明。 夭枝凑近了看,自然是靠得格外近,一时这般对视,叫她颇有些不自在。 她连忙要坐回去,下一刻马车却突然一停,她失去重心,直往前扑去。 宋听檐当即伸手揽过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 夭枝反应极快,连忙拽住他的衣衫稳住,可惜并来不及,还是直直撞进他怀里,唇间吃痛。 夭枝唇瓣触及到一片坚硬温热之意,感觉耳旁传来他的呼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拽着他的衣衫,叫他衣领被扯开,唇瓣直直贴上他的脖颈处,似亲吻上去一般,着实暧昧。 她连忙抬头看去,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她一字不言,视线却落在她面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0章 她连忙起身,却才注意到他揽着她的手,起身不及又压了回去,生生靠向他胸膛处。 夭枝心跳颇快,直觉面颊烫得厉害。 宋听檐抱了满怀,呼吸微重几许。 夭枝不知是不是压到他的伤口,叫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连忙起身,“可是压着了伤口?” 她动作比脑子快,在他怀里起身,拉开他的衣领看了眼,好在包扎的伤口并未流出血,应当并没伤到。 只是如此举动,着实有些说不清。 前头马车不知为何停下,似有人往这处走,外头有人称呼了一句,“酆大人。” 下一刻,马车帘子被人拉起,酆惕身着官服,清俊的脸出现在眼前,“可有伤着,本是要来打招呼,却不想马……”突然失控…… 酆惕话间顿住,看见里头男下女上暧昧情形,生生顿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第54章 先生当真是了解酆大人。 夭枝坐在位子上看着临江风光,已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的举动,毕竟摔到人身上或许可以理解,但是摔到人身上并扒人衣衫着实是解释不清。 她便是跳进这江里去洗也洗不清。 她看了眼对面的酆惕,他显然还在震惊之中。 方才那般场面自然也不好在路上多逗留,好在一旁便是临江水榭,宋听檐身上有伤正好可以歇一歇。 而她和酆惕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相见,倒也不至于有结党之嫌。 她看着对面的酆惕,斟酌片刻开口道,“酆卿,若我说方才是意外,你信吗?” 酆惕闻言微微点头,“夭卿这般说,我自然也是相信的,只是……” 夭枝见他只是不出来,开口问,“只是什么?” 酆惕沉吟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只能从旁说起,“我观之你写信的笔迹不同,想来还有另外一个人与你一同写信?” 夭枝微微一顿,“确实,这你都看出来了,我忘了你那酆字如何写,便由簿辞替我写上了。” 夭枝说到此也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们二人的信为了不让旁人看见,更甚至是不让宋听檐看见,才选择用鸟语沟通的。 但她觉得并不需要如此小心,凡人不可能看懂鸟语,这是他们的精怪神仙才知晓的语言,凡人绝对接触不到。 酆惕见她承认,便继续开口,“今日你可放松警惕到同写一封信,明日会不会一时心软告诉他命簿之事? 你们如今太过交好,这般相处下去,我担心你看见后面的事情发生,无法顺应其命簿。” 夭枝当即摇头,“这事关我自己,自然是不会。” “那若是当初的你,头一次见到他,可会如这般情形与他同写一封信?” 夭枝微微一顿,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一时沉默下来,确实,她失了不少警惕。 她将宋听檐当成了友人,可她自己却不是真正的凡人,她是神仙,知道的越多,便更容易犯错。 酆惕认真道,“我知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我同僚多时,我也不希望我往后连救你的办法都没有,殿下只是我们的差事,还是要稍微远离才好。” 夭枝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复杂,毕竟如今远离着实会伤他的心,且他还有伤在身。 夭枝想着微微点头,那等他伤好之后再疏离罢,如此她心中也好过一些。 酆惕见她听进去了,自然也就放下心,“太子那处如何了?” 夭枝瞬间顿住,她这几日在郊外住得乐不思蜀,自然是不知晓宋衷君那处究竟如何了? 着实也有些对不住褍凌,毕竟他对自己也是极不错的。 夭枝别开视线,看向江面,“皇帝下令禁足,我未曾去看过,这些日子我会想办法去看他。” 酆惕点头应声,倒不担心这事,“出了这样的事,陛下也不过是废太子,并没有杀子之心,还将他留在宫中,必然是还心存希望,早晚宋衷君还是会被再立,我们也不必过于忧心。” 如此交代之后,自也不好多耽误,他们一道起身往外走去。 此处二楼观江楼,临江一面无窗凭栏,波澜壮阔的江面尽收眼底。 宋听檐站在栏前看着江面波涛起伏,颇有几分闲情逸致。 他并没有打扰他们二人谈话的意思,见他们出来才看过来。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想起方才一时有些不自在。 更何况他如今脖颈处还有她刚头齿间撞上的红痕,皙白的脖颈,衣领半遮半掩之下,更显暧昧。 宋听檐缓步而来,风拂过他的衣摆,犹如玉树临风前。 夭枝跟着酆惕走近,一时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酆惕伸手作揖,“多谢殿下体恤,我已与夭大人叙完旧事,让殿下久等。” 宋听檐闻言并没有在意,虽然他往日让她吃鸡爪补补,但到了如此时候却是风度绝佳,岂会真因看重那几个字而怅然若失,凭白给人脸色。 “酆大人千里迢迢回来,自是有话要交代好友,我亦闲暇之人,等一等也无妨。” 酆惕闻言又行一礼谢到,接着从衣袖中拿出一青花小瓷瓶,“殿下,方才匆忙,忘了这事,这是夭大人要我给你带来的金创药,此药效果极佳,用过药后,殿下身上的伤会好上许多。” 夭枝闻言有几分惊喜,看向酆惕,“你还真有药?”果然他猜得不错,有个富有的同僚着实叫她这负债累累类生物轻松不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1章 酆惕闻言含笑点头,“你交代的事,我自然是要办好的。” 宋听檐闻言看了他们一眼,这般言行自然是亲密非常,倒反衬地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皆是外人。 宋听檐伸手拿过瓷瓶,笑而谢道,“如此便多谢酆大人。” “殿下客气,那下官先行告辞归府,还得沐浴整衣冠进宫面圣。” 宋听檐微微颔首,“大人慢行。” 酆惕步下二楼,夭枝只觉江畔的风着实有些大,想着要不要也告辞,让宋听檐早些回去休息养伤,却见他看着手中的瓷瓶,若有所思。 夭枝见他这般当即说道,“这药可要记得吃,他的药必然是好的,保证你伤好得快些。” 宋听檐闻言视线从瓷瓶上缓缓上移,看过来,“先生当真是了解酆大人,连他随手给的药都这般清楚。” 夭枝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毕竟知道酆惕的底细嘛。 她想着忽而又一阵凉风灌面,又看见他被风微微吹开的衣领,露出脖颈暧昧的痕迹,她连忙移开视线,含糊开口,“既无事,你也早些回去,我也先告辞了。” 宋听檐闻言微微挑眉,“为何,不是要送我回府?” 夭枝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我还有些事,且还得想想法子去看看褍凌,瞧瞧他如何了。” 宋听檐闻言却放下手中瓷瓶,言语轻浅,眼中神色却未明,“到底是皇兄的老师,自然要为皇兄着想。” 夭枝有些许不解他是欢喜还是不欢喜,站得这般近,都能感觉他周身衣间的檀木清香缓缓萦绕而来,浅淡却能轻易感觉到。 叫她心神不太稳,便全当他是在夸她罢。 - 宫墙高耸,入目皆是方正,站在里头看向天空都如囚笼一般,被高墙禁锢。 夭枝跟着太监沿着宫墙一路往里走去,等到了地方,入目木栅高墙,外头站着一排带刀侍卫,太监伸手向里头请道,“大人,就是这里。” 夭枝看了眼周围,宫墙虽高耸却斑驳,墙角满布而上的青苔,地砖也是裂痕道道。 此处破败的不像是在皇宫之中,也难为历代皇帝能找出这么个地方来关押宗室子弟。 夭枝跟着侍卫到了一处空室前,侍卫上前打开门锁,开了窄门才容夭枝上前。 窄门内还有一道栅栏门,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 夭枝看了一眼里头,很大却空无一物,连桌椅都无,只有紧闭的门窗,她没有看见宋衷君,只能低声唤道,“褍凌?” 这一声唤里头才有了些许动静,片刻后,宋衷君从里头出来,看见她,当即往前而来,却被栅栏门拦得结实,“老师救我!” 夭枝也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狼狈,披头散发只着一件单薄里衣,面容憔悴不堪,显然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 他自幼便是万人之上,一遭变故之后全乱了阵脚,他抓住栅栏,神情紧张,“老师,你在父皇面前替我说说话罢,我当真没有忤逆之心!” 夭枝有些为难,因为皇后自缢便已经坐实了罪名,否则她好端端地为何上吊自尽? 且太后已死,一切都好像将事实按死了一般,况且囤养的重兵是真实存在的,宋衷君如今太难洗脱嫌疑。 宋衷君见她这般神情,自然也心知如今这般局势根本无力回天,他眼中迷茫混乱,似不知今夕是何夕,明日又是不是他的死期,“老师,我怕是不成了……” “不会的。”夭枝当即开口,“你不会死。” 宋衷君闻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伸手而来抓住她的手,满眼慌怕,“老师,你会救我的是不是,就像救皇弟那样对不对?”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唏嘘,往日这般意气风发的人如今也被皇权折磨至此。 她亦不忍心看他如此,毕竟他待她确实很好,她在东宫中听了这么多场戏,总不能叫他心思白费,她开口安抚,自然了解命簿,他不会有事。 “褍凌,有老师在,必不会叫你魂堕黄泉。” 宋衷君闻言鼻间一酸,眼眶通红,再也不复之前镇定,像是终于找到靠山一般,“老师,如今母后死了,皇祖母也死了,舅公一家都下了狱,父皇不愿见我,我怎么解释都是空费力气……”宋衷君双目含泪,抓住她衣袖的手都微微发颤,“老师,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遭便变了天……!” 夭枝也觉得太过蹊跷,一切都太快太顺理成章了,就像有人在背后牵着线走一般,“你与我说清楚,太后与镇南侯究竟有没有私自囤兵,你又知不知情这件事?” 宋衷君闻言支支吾吾,似乎已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夭枝见他如今还模棱两可,微微抿唇,假意激道,“褍凌,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真的帮不了你一丝一毫了。” 宋衷君闻言面露难色,却还是开了口,“我当真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我带兵到了厹山,却不想那些难缠的匪兵极容易便被我打退,然后……”他似乎难以开口,最后终究是开了口,“几番对阵之后,他们便要归顺,我欣喜答应,但他们说佩服于我,往后是只听我的,并不是听朝廷的,因为他们原先便是我舅公那处养着的私兵,如今见着我才知运兵如神,自然是要跟随我。 我疑心有诈,写信于舅公询问,可舅公却并未回复,他们神情不似作伪,我便跟着他们回到往日出来的兵站,那兵站确确实实是以我舅公的名义来训兵,不但购买大量的粮草,还在边疆那处尽数采购兵器马匹,却不知是何处而来的钱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2章 我以为是舅公寻到了乌古族宝藏,便不敢声张。 舅公收到我的信特地千里迢迢而来,嘱咐我不得声张,他早已知道有人以他的名义训兵,其实就是一处土匪窝为了寻求庇护,才抬出他的名声,好不受别处势力打压。 可这也是舅公实打实的好处,虽是以他的名义,但若是事发,他们没有出钱的账目,自然牵扯不到他们身上,若是相安无事,这些兵马就是他们的,日后……”他说着微微一顿,终是一五一十交代,“日后若我这个太子若有什么闪失,这便是我的底气,舅公比祖母待我还好,自幼便最是疼爱我,我一时糊涂便听了他的话。 舅公说,他乃是一年前就注意到这处,其实也只是一个不成规模的土匪窝,这在边境之地太常见了,不过他们总会把劫来的钱财招兵买马,越发扩大起来,有实力却又似乎毫无组织头绪,东打一枪,西放一棒,舅公见之便觉可以暗自收入囊中。” 夭枝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能占山为王,弱势时利用他人名头和心理保存自己的实力,且还有那个野心和胆量不断招兵买马扩张,绝对不可能是毫无头绪的组织,只怕这东打一枪,西放一棒乃是诱饵…… 夭枝若有所思。 宋衷君继续道,“他与他们说定,他教他们练兵之法,但他们需听命于他,旁的事情自不必他们来管,且他们能在镇南侯的羽翼之下得以喘息,然后等我登基,便有从龙之功,于他们封侯拜将。 此言自然一拍即合,一年多过去也确实相安无事,那群土匪后来势头也越来越大,他们用所得来的银钱不断招兵买马,购买粮食,里头的两个头头以舅公为主公,御下皆道此种种皆是镇南候为培养他们而出,众士兵皆以舅公为衣食父母,颇为忠心耿耿。 舅公虽觉有些不妥,可随着他们越发壮大,且极为忠心耿耿于他,他便越发纵容,再加之此前发现小山寨时,便与皇祖母商量过,皇祖母也觉得正巧是用人之际,可以收入麾下,舅公便大胆去行,开始数月每每与祖母告知山寨之事,起初几月只不过是多了几人,又收了几匹战马这些琐碎之事。 祖母为乌古族宝藏烦恼,听舅公时不时诉说山匪如何如何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怒骂其毫无出息,舅公气上心头也不再言说此事。 舅公眼看着他们日益壮大,以为完全能掌控于手中,却不想随着招兵买马,里头有主意的人越发多起来,意见不合便开始分作两派闹了起来,两个头头为夺权也是分作两派。 舅公派去的人压不住前头带主意的,便想推了两个主事人换人接管,却不想后头问题越发之多,他们人数众多,可以劫到的钱财却越来越少,粮食兵器马匹便也慢慢少了,僧多粥少自不必分,分作两队便终日争抢,分歧不断,便闹大了。 厹山这一批人便是闹着分出来的,他们悄无声息离开,最后占山为王,事情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我过去,便成了后头那样,厹山要归顺与我,有人见如此结果便来一查,结果全牵了出来。 如今即便舅公拿出并无往来的账目,父皇也全然不信!” 宋衷君说到这处,懊悔至极,“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信舅公的话,其实我也不知舅公究竟有没有骗我,毕竟那山寨这么多招兵买马的钱财,想也知晓必是乌古族的宝藏,这明面上自然无进无出,没有账目往来岂不是正常?” 这般一来,还如何说得清? 毕竟镇南侯确确实实起了别的心思。 便是宋衷君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舅公究竟是不是拿了乌古族宝藏私自招兵买马,更何况是皇帝,这事实摆在眼前,无论真假,他都会抓住这个机会将太后一族斩草除根。 这就像钓鱼,这山寨就是个饵,初时只是个饵,可只要粘上就脱不掉了,后面越咬越深,越吃越多,咬牢了便再无法挣脱了去。 这饵根本避不开,这对一个带兵打仗大半生的将军来说,根本无法抵抗,谁能逆了这人性,将这送上门的便宜拒绝得干干净净? 就好比身无分文,正好有人满天撒银钱,且告诉你只管安心拿去,若是事发,也不过是白得的,只管用之取之,无需负责,这如何不心动? “这还真是全坐实了……”海水河水已混合一处,还如何分得清? 宋衷君若说的是真话,且镇南候那边若也是真话,那必然就是有背后之人在布局,且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想要勘破此局难如登天。 施展此局之人是何其有耐心,他不止花了大量的时间,还将太后、镇南侯、皇帝、太子所有人的心思都拿捏地一清二楚。 太后刚愎自用无心山匪小事;镇南侯有勇无谋却想证明自己能力;皇帝疑心极重,皇位又得来不易,宏图大业未展怎可能轻易退位,自然也会压着太子;而太子惶悚不安,一日未登基,便一日怕与皇位失之交臂。 每个人的心性以及无伤大雅的缺点都成了他们致命的关键。 更甚至于那山寨里的私兵,私兵的头头,都未必是背后之人的人,这般便是查也根本查不到蛛丝马迹。 那人只是从寻常山匪之中挑选合适的人,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他们的结局,两个各司其职的主事人,若是利益平分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但只要有利益相争,便注定会出现问题。 他将这些人困在一处如同养蛊一般,不断喂饱,如此自然是和睦相处,等后头骤然缩紧,僧多肉少,便会出大问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3章 此人花了这么多时间布得这一场局,一朝收网自然不会漏掉任何一条鱼,这局细如蛛网一般,周密到没有一丝漏洞可查。 更何况皇帝本性多疑,已对太子防备,想要消除他的戒心更是不可能。 夭枝若有所思,慢慢面露难色,她便是将这些信息串成线都费了不少心思。 若真有此人,帝王术用得如火纯青,将这么多人玩弄鼓掌之中,心思之深之缜密何其可怕,她想捞太子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且若真是如此,那人皇必定会变,人皇若变,天下命数皆乱。 但愿是她多想,此事背后并没有人,而是镇南侯真的私自屯兵,未告诉太子真相罢了…… 宋衷君越发颓丧下去,像被打弯了背脊,他靠着栅栏门跪坐在地,“老师,我是不是完了?”他不知是不是在问,因为他显然知道答案,他说着笑得像哭一般面露凄然,“自古以来,太子被废,皆不可能得善终。” 夭枝微微一顿,她蹲下身隔着栅栏门看向他,他不知命数一事,而她却知晓,自然从容确定,“褍凌,你是仁君,自幼便被培养,未来一定能做皇帝,这只是一时的坎坷,不必害怕。” 宋衷君听到这话神情怔忪,他视线落在她面上,小心翼翼似乎不敢相信,“老师,你当真的这么觉得? 我以为你会扶持簿辞,毕竟他如今比我这个废太子的处境好上太多了……” 夭枝听到这话一时愣住,像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惊醒。 宋衷君被废,此事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不就是宋听檐? 他还知道乌古族宝藏所在…… 难道他…… 可这不可能,他明明都在京都,甚至一年来都在禁足,连消息都传不进去,怎么可能设下这么大的棋局,这局可是稍有一步未到位,便功亏一篑啊…… 不可能,必不可能…… 夭枝不知为何越发心惊,她强行压下心中惊惑,伸手按住宋衷君微微发颤的手,安抚道,“老师自不会骗你,你只需好好养着,其余的不必担忧,老师还要看着你做皇帝呢。” - 湖旁水榭有人轻身而来,跪下回禀,“殿下,夭大人已请旨去了宫中看望前太子,大人让……”来人不敢多言,只道,“大人让大殿下保重身子,她料定其必能做皇帝……” 湖面冰已化去,里头的鱼个个养得圆乎,便是寒冬,也没有半分折损,反而更加活跃。 宋听檐闻言并未作声,而是静静看着,围在他这处乞食的鱼。 他随手扔出鱼食,看着鱼儿争抢,面上却依旧平静。 来人下意识低下头,尽量降低存在。 宋听檐静静看着,忽而轻嗤一声,他抬手一松,鱼食连带玉碗一道扔入水中,显然没了闲情逸致喂鱼。 第55章 为了旁人,与他疏离。 侍从低俯身子,忐忑开口,“殿下,夭大人如此,自是站在大殿下这处,可要……”除之? 宋听檐眼帘微抬,看去湖面的眼神已有了几分冷嗤嘲讽之意,“蠢货还能做皇帝?” 侍从低头,不敢再继续说。 他看着湖中鱼儿争食,显然一切都在掌握其中,缓而开口,“雪化春至,会有闲人寻来,便让她自己来府中见我。” 夭大人选择站前太子,那么必然会与殿下疏离,殿下相邀,必然不会来。 缘由殿下未说,自然是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看见夭大人出现在府中。 侍从连忙低头应声,无声退去,心中却是不安,夭大人如此想法,恐不会轻易来此见殿下…… … 不日,嫪贳到了贤王府,随着下人进来,便看见宋听檐坐在石桌前与自己对弈,乌衣玉簪,霁月清风,颇为温润,手旁摆着一串佛珠,棋盘对面空着位置,还摆着一盏热茶。 嫪贳上前径直坐下,“贵人猜到我会来?” 宋听檐见他来此,了然放下手上棋子,“一路回来应是疲乏寒凉,饮口热茶暖暖身子。” 嫪贳盯他半晌,才伸手端茶,却并不喝。 宋听檐并不在意,随手抬起热着的茶壶,将自己面前茶盏倒满,热茶注入到冷茶之中,不温不热正正好。 他端起茶盏,透过水榭下掀起竹卷帘子,看着外面微微飘起的细雨,冬雨过后,已有雪尽春来之意。 嫪贳也确实渴了,反正身上的蛊虫已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即便这茶水有毒,他也不在乎。 他一口干掉了茶,急切开口,“贵人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好,那老毒妇的尸首在何处?” 宋听檐看着雨丝落下,渐渐染湿残败的湖畔枯枝,轻描淡写道,“烧了。” “烧了!”嫪贳惊而站起,“你当初不是说,那尸首还留着吗?!” 宋听檐看向他,理所应当开口,“若不是这般与你说,你会为了找寻母蛊心甘情愿做事吗?” “你知道母蛊!”嫪贳瞳孔微张,浑身警惕。 宋听檐温和一笑,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尸首都烧干净了,你还这般苦心找寻,我怎会不知?” 可不只是尸首,整个乌古族都烧干净了,嫪贳再回去的时候一片废墟,连蛊虫都看不见一只。 他这子蛊与母蛊相关,母蛊若是死了,他也活不成,所以他断定母蛊必然已经不在乌古族,而在嫪婼尸首身上,却不想嫪婼也被烧干净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4章 那母蛊……岂不就在眼前之人手里?! 嫪贳看向他,神情变了几变。 宋听檐不等他问出来,便坦然开口,“母蛊我已找了地方安置妥当。”他说着又微抬眼帘看来,眼露遗憾,言辞温和,“其实你若早早说了,想要找寻的是这母蛊,我便早给你了,可惜你一字不提,我又如何知晓,自然是帮不到你。” 嫪贳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起,一时气血翻腾,这倒还是他的错了!那般情况,他如何敢将这致命命门告诉旁人,自然是只能暗中寻找! 他立时威胁,“那贵人便快将母蛊给我!” 宋听檐抬眼看他,似乎觉得他天真无邪地“可爱”,他叹道,“我说的是当时,如今是不行了……” 嫪贳一急,“怎么不行了?” 宋听檐微微摇头,颇有些漫不经心,“蛊虫稀奇可爱,我养得白白胖胖,怎能给旁人。” 嫪贳一时气血翻涌,直接头上各穴都微微发痛,他强压着心中怒火,缓和语气开口,“贵人留着这蛊虫有什么用,当心一不留神反被蛊虫害死。” “母蛊无害,但牵连子蛊性命,你该担心母蛊会不会出事,而非担心我。”宋听檐四两拨千斤,轻飘飘推回来。 嫪贳一时语塞,他从来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贵人还需要我做什么?” 宋听檐端着茶,茶盏中的热气缓缓往他玉面上腾,他闭着眼睛,长睫微垂,显然没有半分在意,“有事自然会吩咐你。” 嫪贳听到吩咐二字,瞬间握紧了拳,他皱眉怒问,“你是要我永远听你吩咐,供你差遣?” 宋听檐慢慢睁开眼,看向他眼中无悲无喜,“总比没了命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拿住了人的命门。 嫪贳瞬间语塞,他胸口起伏剧烈,愤怒不减,“贵人不通蛊术,要我做事就不怕‘意外’中蛊?”他咬牙切齿,将意外二字咬得极重。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你可以试试是我会死,还是一只小小的虫子死得快?” 嫪贳呼吸加重,显然被气得不轻,却奈何不得,恼怒之余看见他茶几上摆着早已翻旧的佛经。 他眼里露出不屑,他既信神佛,那必然是有所求,有所敬畏。 这些中原人既拜神明,必然有所忌讳,他不由激道,“贵人这样的人何需求神拜佛,需知叩拜神明时,不会心中有愧?” 宋听檐闻言忽然笑起,似乎觉得此话极其好笑。 嫪贳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下意识面露阴狠,只觉此人难对付到了极点。 长年礼佛之人听到这话竟丝毫不在意,他甚至可以没有一丝情绪地拿起佛珠,挂在手中轻轻一拂,似早拿习惯了一般。 而他这话,就像拂落耳旁的风一般轻巧。 这人真是没有情绪,可怕到让人找不到一点攻击的地方。 嫪贳思索再三,终是无法,只能转身往外走去,迈出步子时却突然似想到什么,转头看去,“你不会将母蛊种到自己身上了罢?” 若是真种到他身上去,那便再无计可施,他不只不能害他,还得护着他不能死,倘若他死了,他也活不了。 这母蛊在他身上可算是他的保命符了。 嫪贳越想心中越怒,这些中原人真是叫人头疼! 宋听檐闻言看向他,语气清淡反问,“这等玩意配往我身上种?” 这一声平和且嘲讽的反问叫嫪贳脑中嗡得一声,火从胸间往上,脸色气得发青。 他显然知道这用法却根本不屑用,摆明了告诉他这东西在他嫪贳眼里是命,是可以操控他将其变成护身符的难求圣物。 而在他眼里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合心意便养着,不合心意便捏死,又岂会和蝼蚁共生死? 他从来就没有把他这个人乃至整个乌古族放在眼里过,什么吃人之族,什么不死圣药,不过唯他所用,受他所驱使的玩意儿罢了,怎需看重? 嫪贳一时气急下意识抓住高几一角,上头贵重花瓶微微摇晃,外头侍卫察觉气氛不低,隐隐有拔刀迹象。 宋听檐却是八风不动,根本不在意他的怒火。 嫪贳抓着高几的手,指节都有些泛白,才冷静几许,阴狠开口,“贵人最好祈求别让我找到母蛊,否则你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宋听檐轻笑出声,似乎觉得很好笑,他笑看向他,轻慢开口,“凭你也配?” 他这般,好似自己这让常人都毛骨悚然的威胁之词,在他这里便仿佛三岁稚儿啼哭,毫无震慑之力,一时叫他生出几分无力颓然。 这人究竟是怎么养大的,看似平静,其下却尽是张狂妄行。 嫪贳自问以他的本事,说出的话绝不是威胁这么简单,他本就性如猛虎,有人想要驯虎,简直是自讨死路。 那老毒妇善用心计至此,论阴险歹毒也比不过他,岂料如今屡次被眼前这般金尊玉贵养大的天家子压制,且还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眼中越发阴翳,自然是不服气,可想到嫪婼,他思绪却突然一顿。 那老毒妇究竟为何将母蛊给了他? 以那老毒妇的性子不将他们全杀了,反而将母蛊给他,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嫪贳一想到这,不由思索起来,他想起自己当初要与他们同行去乌古族时,宋听檐虽没有直接同意,却也没有推拒,甚至轻而易举便赞同了他要领路的主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5章 如今这般细细想来,以这人如此深的心思,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同意一个陌生人来领路?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他一早就猜到自己是刻意接近他们! 嫪贳想到此,眼睛慢慢睁大,笃定道,“你知道我是假意救洛疏姣,也知道我是乌古族少主,你早便将我认出来!” 宋听檐轻呵一声,满面轻描淡写,“蠢透了,到如今才想明白?” 嫪贳闻言已经顾不及愤怒,心下大惊,“你如何知道我是乌古族少主,此事明明除了我娘,没有任何人知道。” 宋听檐见他这般惊惧,将手中茶盏放下,温和开口,“我们都是人,我不认识你,怎会知你乌古族往事?”他说着垂下眼眸,指腹在茶盏雕纹处轻抚,“只是你偶然遇见一个却不通中原习性的中原路人,又再一次以救命恩人姿态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不该揣测几分?” 嫪贳心中一惊,回想当初,他确保自己当初只是路过,且为低调乃是乔装成贩夫一类,甚至只是在他身旁走过,没有任何停留。 这每日往来之间,数不胜数的人,谁会将一面之缘的人记住,他不但记住了,便是换了装束还轻而易举认出来,这是何其可怕之事? 嫪贳看着面前的人依旧从容平静,他面色越发凝重,后背竟冒出虚汗,“你就凭这个猜出我去乌古族的目的?” 宋听檐如今闲来无事,倒也愿意教他一教,毕竟乌古族的事他做得不错,“只要你生在帝王家,就会知晓你所有的判断都不能靠别人嘴上说的话而来。 你当初混入我们装扮成中原人,且怕乌古族人认出你,除了与乌古族有仇,便没有其他可能。 若是与寻常乌古族人有仇,以你的蛊术和能力根本不需要这般艰难,找个时机悄然闯入杀之岂不方便?如此大费周章,那么有仇的便只能是掌权之位的人。” 嫪贳还是不明白,即便是这样,又是如何猜中后来的事,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透露,他怎会知道地一清二楚,“那老毒妇看上去明明才二八年华,你又如何想到她是我害我爹娘的仇人?” 宋听檐言辞淡淡,“纸上染墨便褪不成原来颜色。” 嫪贳眼皮一抖,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少年人经历许多,便可以变得老成,但一个老者想要装成少年人,是做不到的。 眼神能暴露一切,因为经历不会像记忆一般抹去,想再恢复年少时天真浪漫的眼神,除非投胎再来,否则即便外貌再怎么改变,也一眼便能出来年纪。 他瞬间想到在乌古族之时,他便是一步一步将自己的愤怒引到极点,为的就是将自己激怒,好与那老毒妇相斗,而他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个借力打力,他心中瞬间懊悔至极,果真不应该与这些皇室之人接触,帝王家善心计谋算,是他太过自傲,以为能瞒天过海,实则被人利用地彻底。 他本想利用此人中原皇室贵子的身份斗那老巫婆,宋听檐若赢了,他自然是大仇得报;若他死了,中原朝廷又岂会善罢甘休? 届时必然是千里重骑剿乌古族,如此他既报了仇,又好顺应少主身份将乌古族人心尽数收回,他善蛊,又有乌古族灵药秘方,再与中原朝廷周旋也不是难事,却不想反被看着如此温善天家子利用地彻底。 如此想来,宋听檐当初特意在外说出自己天家子身份,就是注意到他中原打扮,苗疆习性,且自己还暗中观察过他。 想来他那时心中便有了料算,故意摆出天家贵子的身份,引他入局。 也就是说,他早猜到棋局如何,料到他要用到的棋子想要什么,要做什么,便给棋子安排什么,好让棋子无知无觉地为他所用。 嫪贳一时心中大惊,无端恐惧涌上心头,等反应过来已然全身汗湿。 刺客杀人,毒者夺命,皆是明面上的刀剑,唯有这看不见的刀才最是可怕。 他是听过帝王权衡之术的厉害,可未曾见过便不当回事,如今亲身经历一时冷意直起。 乌古族世代传承,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盘根错节之处何其之多,如今他来了一趟,竟游山玩水一般将族都搞尽灭了。 此人城府之深,何其可怖!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温和,“嫪贳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你,老族长被害乃是千真万确,我说的可有错? 还是你这般天真,当真以为那女族长不会做到我说的那一步?” 他颇为闲散往后一靠,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像是谈论今日天色很好一样,“事实只会比我说的更加残忍,以嫪婼的心狠之处,你那亲爹只怕受了不少折磨……” “住口!”嫪贳怒极开口,他说话间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飞快环视四周,手上动作比他视线还要快,手腕一伸,衣袖中的匕首瞬间而出,直直刺向宋听檐。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看着。 嫪贳面露凶光,往前一步却不知踩到什么,脚下靠榻旁突然弹出一个铁球,砸向他的脚踝,剧烈的疼痛叫他还未反应过来,脖间便是一紧,窒息感瞬间传来,将他猛然被拽拉而起,悬挂在屋中。 他眼露惊恐,当即挣扎,“唔,贵……贵人,饶……命……” 宋听檐看着他被吊起剧烈挣扎,却无动于衷。 等他快要窒息时,宋听檐才端起茶盏浅尝一口。 下一刻,嫪贳脖上的绳索瞬间松开,他猛地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6章 宋听檐这才从靠榻上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乌色雅致衣摆映入眼帘,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天家子。 他不紧不慢道,“若是想找死,这府中有千万种死法可以供你选择,自缢也不需要自己拴绳子。” 嫪贳脸色已然青白至灰,与方才来时的跋扈模样相比天差地别。 命悬一线的滋味不好受,叫他看见宋听檐靠近,都下意识后挪。 这一番,他算是看明白了,嫪婼那样阴狠歹毒的性子都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何况是他,他对付嫪婼,可是筹谋了十几年之久! 嫪贳安静无声,外头的侍从早不知何时在的,“殿下,夭大人不得空来,她说……”侍从一时不敢言。 宋听檐闻言依旧平静,“说什么?” 侍从低俯身子,“夭大人说殿下伤重,望好好在府中养伤用药,她这些时日事忙,只怕是不得空闲来见您。” 她如今能有什么事?一个太子老师,太子被废,她去忙什么? 不过是为了宋衷君,与他疏离的借口罢了。 宋听檐慢慢垂眼,看向桌上随手放着的青花药瓶,伸手而去,便将其甩入湖水之中,如丢废物一般。 宋听檐扔过之后,空中气氛越静。 其余二人大声不敢出。 宋听檐如此这般,面上依旧平静无波澜,视线落在眼前嫪贳身上,又似落在空中一点,不过皆视为死物。 嫪贳见状不敢与其对视一二,唯恐被危及。 他默然不言,半响才缓缓开口,“算算时间,也该到时候了。” … 夭枝闲来无事,在贤王府外站了许久,终究是没进去。 酆惕说得对,她确实该和他保持距离,少见些也好。 她回头却在街上看见嫪贳,他一脸阴沉匆匆而过。 她离开的脚步微顿,回头看去,这个方向应当就是从贤王府出来。 嫪贳当初想让宋听檐谋个差事,可他诡计多端,手段决绝狠辣,性子又心高自傲,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在乌古族时,他将他们全部害了也没有半点愧疚,应当不可能平白无故在宋听檐这处谋求差事。 他这样的人有这个要求,要么就是受制于人,要么就是想要从宋听檐这处得到什么。 宋听檐不是乌古族人,也不通蛊术,嫪贳孤高倨傲必不屑钱财,宋听檐一介闲散王爷也给不了封侯拜相的权利,自然便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那么就只有受制于人才会让他做事…… 他如今还跟着宋听檐,那受制于谁自然显而易见。 她脑中思绪迭起,一瞬间想到些蛛丝马迹,串在一起让人疑惑渐深。 她思索几许,目光微沉,往贤王府去,到了王府面前,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常坻竟然就在马车边上。 夭枝一时顿住,常坻见到她,当即笑着迎上来,“夭大人,许久不见,不对,如今应该称呼您为夭先生。” 夭枝视线在他面上扫了几许,话间疑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么久不见踪影,如今还敢回来?” 常坻闻言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满面愧疚,“当初殿下被禁足,我等侍从被赶出京都,实在无处可去便只能各自回到故里,如今若不是殿下寻属下回来,属下也无脸回来。” “是吗?”夭枝看着他半响,“他解开禁足也已经有许多时日,怎会如今才找你回来?” 常坻闻言当即又笑着解释道,“殿下在京都波折如此,自无暇记起这些琐事。” 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宋听檐怎么可能会记不起?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在乌古族可是真真正正见识过的。 常坻是他的心腹,是可以去替他去做,他不能分身去做的任何事…… 镇南候一族抄斩,太子被废,嫪贳出现在京都,常坻也回来了,一切都太巧了…… 夭枝往府里走去,心越发沉下。 第56章 如此急不可耐!(中秋快乐,二更合一) 常坻迎她进府,寻到宋听檐便退了下去。 她在书房外站了片刻,才提步进去。 宋听檐的书房自来宽敞,入目皆是书架,说是书房,更像是个藏书阁,四面皆有窗子,现下正午,外头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落在半空中,细微浮尘在阳光下缓缓浮动,无风井然有序。 “簿辞。” 夭枝轻叫一声,却没听到声响,她往里头看去,皆没有看到人。 “簿辞?”她又唤一声,依旧没有人应,但却又听到里头佛珠转动的细微声响。 她一时疑惑,越过书架往里头走去,带动半空中的浮尘微微摇晃,裙摆拂过,一卷而散,细碎尘埃在阳光下上下浮动,光影闪烁。 夭枝走到书阁最里面,便见里头摆着供桌,供桌前开一大窗口,可观外头风光。 宋听檐站在供桌前,双目阖着,手间拿着白玉佛珠微转,外头日光落在他面上,如玉雕琢一般温润,亦掩不住惊艳。 夭枝见他这般,便知他今日心情不好,他素来没有心情好不好的时候,大多时都是温和平静。 只有心情特别不好时,才会拨弄手中的佛珠,似乎只为这样才能压住自己心中的杂念和心性。 夭枝靠向书架,“今日怎么到这处了?” 外头的风缓缓拂过,供桌上摆着的香烛卷起青烟,若暖玉生烟意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7章 宋听檐闻声缓缓睁开眼,片刻才道,“无事。” 夭枝见他这般平静,越发觉得奇怪,想起心中种种疑惑想问,可如今见到竟一时不知怎么开口问。 宋听檐起身,拿着手中佛珠俯身一拜,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做派。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自己恐怕多想,他素来礼佛,应当不至于是她想的那般心狠手辣。 他起身拿起供桌上的佛经,转身往她这处走来。 夭枝见他迎面走来,迎上去,“今日可是不欢喜?”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才走到书架前,将手中的佛经放回木盒中,像是对她说,却像是问自己,“怎会不欢喜?” 夭枝不明其意,只知道这般必然是有人得罪他了。 她看向供桌,再抬眼看向新开的窗子口。 这窗子口开得极大,却没有安上窗子,只空着,但这般反而风光入目如画,看去便是波光粼粼的湖,湖对面便是回廊,是她方才过来的地方,这一处正好通往书房正门口。 夭枝微微一顿,思绪一转,上前跪在蒲垫上,也一样是能看到回廊上走过的人,她都能看见,更别提比她高出许多的宋听檐了。 也就是说他方才必然看见她过来了,那为何她唤他,他却不应? 夭枝跪坐在铺垫上,她叫他,他却不应,这意思是惹到他的,是她? 夭枝颇为不解,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更甚之什么都还没有问呢? 她从蒲垫上站起身,慢慢往后退,无论是哪个角度,都能将眼前回廊看得一清二楚。 夭枝又退后一步,下一刻后背便撞到了身后人怀里,坚硬温热。 她当即抬头看去,便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她飞快收回视线往前一步,转身面对他,“就在后面怎不唤我停?” 宋听檐上前,拿过桌上放着的香,垂眼用火折子点燃,眉眼温润,这一尘不染的谪仙模样着实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我唤你也未必听得见,还不如看看你想看什么?” 这什么话? 她听力极佳,何时听不见他唤她了,人都在面前,她还能视而不见不成? 夭枝看着他点香,这般温和,瞧着倒是好亲近,她沉默片刻,终是缓步上前,“我前些日子去看了褍凌。” 他闻言眼帘轻抬看来,声音渐淡,“皇兄可还好?” “不大好,毕竟出了这么多事。”夭枝微微摇头,走到桌旁,手扶上桌案,“他与我说了很多……” 宋听檐依旧平静,更或说是平淡,没有一丝可供察觉的反应。 他等香微微燃起,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中,替代方才燃烧殆尽的香。 香炉中缓缓飘起缕缕轻烟,萦绕而上,闻之平心静气,心旷神怡。 宋听檐垂眼看着香,薄唇轻启,“你想问什么?” 夭枝不防他这般直白,轻易便知道她想要问他关于宋衷君的事,一时便有了几分不自在。 她沉默片刻,终是抬眼看向他,“常坻这一年多去了何处?”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催动法器静下心来听他心中所想,视线牢牢落在他的面上,没有错过他的一丝神情。 宋听檐依旧平静,抬眼看来,“不是回了故里?” 夭枝一顿,他这般说,心中亦是平静。 她微微一默,垂首状似无意般问,“乌古族宝藏如今还在不在乌古族?” 下一刻,她便觉下巴触及到温热,被人轻易抬起。 宋听檐双指挟着她的下巴,低头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颇为认真,眼中虽平静却似乎带了几许薄怒,神情颇为淡,“为何问我,我这一年多来离开过京都吗?” 夭枝知晓这般,他必然是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他素来就不喜宋衷君唤她老师,每每总要闷气一番,如今她去看了宋衷君,还要来问他,摆明是因为宋衷君的话怀疑他。 夭枝往后一退,避开他的手,“我只是觉得太子谋反一事事有蹊跷。” 宋听檐见她下巴脱离开,看了一眼手,又慢慢将视线移到她下巴处,她皮肤细嫩,不过轻轻用力便微微泛起了红,他收回手,指腹残留细腻触感,片刻后,他缓声道,“所以你要替他翻案,就像当初去牢中救我一般?” 夭枝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司命之间的差事皆是相互交织,如果太子这个人皇当不上皇帝,更甚至让宋听檐当了皇帝,那可就完全偏了。 夭枝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簿辞,你是不是不想褍凌重回太子之位?” “我为何要想,他登基于我有何益处?”宋听檐平静开口。 夭枝一怔。 宋听檐走近来,视线落在她面上,声音轻却淡,“先生真的认为皇兄仁厚亲善,登基之后不会对我动手?当初禹州回来,我若不是不得圣心,皇兄会留我到如今?” “有我在自不会让他……” “你在又有何用,坐高位的人想杀人自有千百种方法,谁拦得住?” 夭枝想到命簿的结尾,一时语塞,思绪竟有些空白,一时回答不出来。 他一笑,“到底是旁人的老师,我算什么,无关紧要的旁人罢了,便是三请四催也未必愿意来看我一眼。”他说着没克制伤重,一阵低咳,肩膀处的衣衫上都隐约显血迹。 夭枝听着自然解释不出,她是刻意疏离,到底是伤了他的心,见他止不住低咳连忙上前,小心触碰他衣衫,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怎又渗血,你可有好好吃药,酆卿给你药放哪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8章 宋听檐抓住她的手,视线看过来,直对上她的眼,忽问,“你交好之人如此之多,我在第几位?” 这突然一问,叫夭枝都回答不出,真要来个排序,也得要点时间罢,山门那头的又算不算? 他意思是按朋友算,还是按什么人算? 总得有个章程,没有章程太复杂了,树不好排,亦不好违心骗他。 宋听檐何其聪明,不需要听她说答案,就能得到答案。 他缓过气来,嗤笑出声。 他神情微冷,回身靠坐在桌沿旁,平静几许,微微垂眼,声音极淡,他指腹摩梭手中的佛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乌古族的宝藏在天下之内,也自然供天下人取之,能不能拿到,便看他们的本事。” 他说着慢慢抬眼看来,夭枝对上他淡漠的视线,一时心中微微悬起。 … 竹筒敲击三声,是夜三更。 夭枝特地寻到嫪贳落脚的客栈等着。 果然三更天时,客栈里忽然有了动静,后院的小门被随意打开,走的人连关上门都不耐烦,就这么任其随风轻晃。 夭枝等他出来,飞身一跃,悄无声息跃进幽深的小巷之中,忽然一阵风拂过,无端阴森。 嫪贳在黑夜中行走,隐约察觉到什么,他抬头看去,就见前方巷口走出一人。 他神情一顿,显然不打算与她纠缠,转身便走。 夭枝看着他两手空空,随身没有包袱物件,想来是不打算离开京都,那么他一个苗疆人特地夜半出来做什么? “站着,我有话问你。” 嫪贳白眼一翻充耳不闻,身影穿过巷子,很快没入黑暗,一身反骨。 夭枝心中莫名有些小激动,她就喜欢这种一身反骨的人,揍了不缺德。 夭枝一步踩上墙边摆着的木桶,一跃而上踏着墙沿几步往前,一个翻身裙摆飘起,翩然而下,站定在嫪贳面前。 嫪贳被拦住了去路,瞬间恼怒,不愿与她多讲,当即双手交叠,抽出衣袖中的匕首往前刺来。 匕首极为锋利,削铁如泥,在昏暗的巷口中都能闪过一丝锋芒。 夭枝身子一侧避开他的匕首,伸手而去由下往上极为轻巧环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掰,嫪贳手上寸劲顿失,半只手发麻,手中的匕首瞬间掉落在地。 他一时眼中目露凶光,未被固定的手一掌击来,内劲十足。 夭枝下腰避开,嫪贳被她抓住的那只手衣袖间有极细微的小东西顺着手腕爬出,爬到了夭枝的手腕上,似要顺着脉络钻进去。 夭枝有所察觉,当即松开他的手,一脚高踢而去,裙摆带起凛冽的风劲。 嫪贳得逞之后当即后退,避开了她的腿,嘴角勾出一抹奸诈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算你倒霉,小爷今天心情不好,杀个人解解郁气。” 夭枝却不慌不忙抬起手,翻转手腕,手背朝上,一只鲜红似蚂蚁的虫子爬过她的手背,称得柔荑白细纤弱。 她看着手背的蛊虫,慢悠悠开口,“好一招声东击西,下个蛊都让你玩出花样来。” 嫪贳见状面色微变,面上的笑荡然无存,“你会蛊术?” 夭枝笑起,话间轻巧,“我不会,但你的蛊虫到了我手里也得乖乖听我的话。” 她说着,手背上蛊虫很是听话,也不钻进皮肤,就乖乖在她手上来回兜圈。 嫪贳脸色骤变,神情警惕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夭枝微微垂手,指尖一转捏死了蛊虫,往前走近,旧账新翻,“你好大的胆子,当初诓骗我引蛇,却是意欲将乌古族灭族,你可知你这犯下的是命债?” 嫪贳冷哼一声,“乌古族不灭,我们谁也逃不了,如若不是我护着你们,早已中了蛊,成了他们的傀儡。”他说到此处,似乎又想起当初,气急败坏,“早知就不该如此好心,替你们避蛊,如今反倒受其累。” 夭枝闻言也不听信他半句,她慢悠悠开口,“你替我们避蛊,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血仇铺路? 你让殿下在药方上多加的那几味药全是解表之物,中蛊之人服下,必会引得体内蛊虫发作起来。 若是我们没有闯入圣山,被人抓住,只怕要替你背了这锅,届时那女族长发起病来,你便说有药可治,我们既帮你背了锅,又让你接近了女族长这个乌古族的权力重心,你倒是盘算的好计谋,想拿我们当那垫脚之石,难道如今不怕这东窗事发,死无全尸吗?” 嫪贳不想她此时翻起旧账,警惕后退一步,开口无比阴狠,“我怕什么,我就是错在没把你们全杀了,我就不应该选择你们和我一起进乌古族,但凡是随便选几个人,都不至于落到反被你们利用。” 他性子极傲,自幼到大便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从来都是佼佼者,没人能玩弄手段胜过他,包括那些自诩聪明的中原人,皆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想在这处输得彻底。 他错就错在,他想利用的人太过可怕聪明,人心能谋划到如此地步,叫他反被当作棋子利用得彻底。 夭枝眼眸微转,按下思绪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因为我们阴差阳错闯入禁地,才撞破你设的局?” “阴差阳错?若真是阴差阳错,那这一步步,一桩桩的事也太巧合了些,真都是老天待我不公?”嫪贳阴郁反问,他性子本就不好,如今更是浑身带刺,“你还在这处拦我做甚,还不回去替未来皇帝做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9章 夭枝对他的跳脚懒得理会,这嫪贳极其狡诈,滑不溜手,可不是善茬,他的话十句只能信半句。 若只是宋听檐心善许他一门差事便也罢了,可若一开始就一场谋划,那她就得好好思索思索了 。 “你为何在宋听檐这里谋差,你这样的本事去何处不能谋个差事,自由自在岂不畅快?” 嫪贳似乎心气不顺,“你问我,不如去问他?” 夭枝微微一顿,心中的念头隐隐出来了,“他拿什么威胁你? 他留你在身边,却不怕你下蛊,那就是他有制约你的东西,那乌古族长给你下的蛊还没有解罢,制约之物是不是就在他身上,所以你要听命于他?” 她猜到这处,丝丝缕缕便全都理了起来,她记得女族长临死之前单独与宋听檐说过几句话,她当时无心留意,如今便只能猜,“他如何会有此物约制于你,必然是嫪婼给了他制约之物。 她恨毒了你,给他制约之物,就是相信他有能力能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替她自己报仇。” 嫪贳脸上的愤怒渐渐消下去,看着她一言不发。 夭枝却越理越清晰,“嫪婼心眼城府皆深,能让她相信宋听檐有轻而易举对付你的本事,就说明他在族中谋划操控过你们,且促成一些无法挽回的结果……”夭枝越说,声音越低,她的思绪似乎触到一片从未察觉的黑暗,后背都莫名起了几分凉意。 嫪贳眼眸快速转动,似乎生怕那制约他的人知道此事,“这可是你自己猜的,我一个字都没有说,你回去莫要乱说,若害了我,我便只能拉你一起死!” 夭枝思绪回来,这差事越发复杂,让她也失了耐心,“你一区区凡人能杀得了我?” 嫪贳闻言面露凶意,忽然想起她能驱使那巨蛇,甚至毫发无伤地回来,一时有了顾忌,难得没了言语。 夭枝垂下眼思索片刻,问出了盘旋心中已久的话,“乌古族宝藏你可有动?” 嫪贳皱眉,眼眸一转,语气又快又急,“什么乌古族宝藏,我不知道!” 夭枝见他这般,开口试探,“殿下要你半夜去做什么事?” 嫪贳倏然抬起头,“没有!他没有让我做事!” 夭枝往前一步,话里有话威胁道,“不如你猜猜我为什么能安然无恙走出乌古族?” 嫪贳退后一步,只觉憋屈至极,却只能开口,“我不能说!你看在我帮你们渡过雨林的份上放过我,别再问了!”他唇色都有些泛白,显然不愿多言。 这一句话说得夭枝黛眉蹙起,难道这乌古族灭族之祸,真是宋听檐有意引导? 若是真的,他那时看似在乌古族闲游,写医书,求药,却实际暗中推进了不少事,他引得嫪贳、嫪婼二虎相斗,不过三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将一个盘踞在苗疆边界数百年的神秘族落灭了个干净。 此等手段岂是寻常之辈? 嫪贳牙根紧咬,他这样的人说出这等求饶之话,比杀了他还难受,今日知晓宋听檐心思恐怖如斯,已然受了极大的惊吓和打击,现下又遇见只凭自己一句话就猜出前因后果的女子,如何不惊?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多留,当即绕过夭枝往前走去,只是路过时,他忍不住狡诈心思又起,这二人非一般人,若是能挑拨离间,引得他们相斗,他岂不快哉? “可惜了,乌古族被灭,原本我还想继承我那便宜老爹的名望,坐稳那乌古族族长,我如今若是做了族长,又岂会被你们拿捏?”他说着,似乎极为好心道,“姑娘神通如此,还是要小心为好,这世上有些人杀人从不必用刀剑,嘴上也不会喊打喊杀,皆是有礼相待之,等你入了他的棋局可就难逃了。” 夭枝闻言看了他一眼,眼中了然,“你休要挑拨于我,我乃世外之人,你们如何与我无关,莫要将你的心计用在我身上,当心我叫你尸骨无存,我可没耐心以礼相待,打杀也不过一念之间。” 嫪贳听闻此言面色瞬间一变,沉下脸看她片刻,便不再多言,转身便要走。 夜越发黑沉,天边反而泛起了白,天光湛蓝,只余月色如水,清晨的风缓缓拂来,却越带几分凉意。 夭枝默不作声看着他离开,若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是不可能的。 这嫪贳进族之前根本没有灭族之心,为何进族之后短短几日就改变了主意? 这期间若是没有人拿捏他的心思推着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开始就想要乌古族灭族的,从来都不是嫪贳。 而是宋听檐。 是她所了解的自幼修心,常年陪着祖母礼佛参道,慈悲心肠的宋听檐。 这叫她如何不心惊! 虽然乌古族最终的命运便是被灭族,可此事乃是那老者知晓了其中的下作实验及富可敌国的宝藏,回京之后向圣上提议,征兵讨伐,才得以灭其族。 虽结局大同小异,可这事若是宋听檐主导,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多少会让她心生一丝不同。 这等帝王谋术若是用于善处也就罢了,但若是用于别的地方,那可就深不可测了。 命簿里的宋听檐绝不是这样的,他绝对没有这般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手段。 那么乌古族的宝藏…… 天边微微亮起鱼肚白,那一抹白色在晦暗的蓝色的掺杂下越显透亮。 夭枝自来习惯眼见为实,从不听旁人如何说,她眼眸微沉,几步上前追上嫪贳,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行带回,“走这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0章 嫪贳不防备她这么一招,被拽了回来,怒上心头却像没了牙的老虎,又恨又恼,“你们这些中原人到底想干什么?!” 夭枝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话间是告知,而非商量,“跟我去个地方,证明你说的不是假话。” 嫪贳怒起几招过去,却都被她逗猫似的轻巧接去,怎么也挣脱不了,一时怒极,威胁叫骂而去。 安静的小巷只余他们渐行渐远,叫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小巷末尾。 巷口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疑惑至极,“夭先生怎么会和嫪贳碰上?”他看向前面的人,“常哥,这可如何是好,殿下吩咐嫪贳做的事还未去做,夭先生这是要带嫪贳去哪?” “这是要离开京都?”常坻看着他们前往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可夭先生离开京都能去哪里? 她和嫪贳这刺头唯一的交集就是乌古族…… 她要证明嫪贳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怕得去乌古族,若是真去那就说明她已疑心殿下…… “不好!”常坻想到这骤然一惊,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人,“快,回去告知殿下,夭先生已起疑心,抓了嫪贳去乌古族探看宝藏下落!” - 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不过转眼之间天便全亮了,偶尔湖上清风徐徐拂来,初春将至。 屋中朝湖的门一扇扇皆开着,宋听檐站在屋前,看着屋外湖面,清风拂过他的衣摆,却是入骨寒意。 身后侍从半跪着继续道,“常坻如今已经追去,却不敢跟得太近,恐被夭先生发现。” 侍从说到这处,却见殿下未言半字,一时不敢再开口。 宋听檐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前面波澜不断的湖面,手中的佛珠依旧拿在手上,佛珠底下的红线流苏被风吹着轻轻摇晃。 他看了半晌收回视线,面容平静走到桌案前坐下,“确定离开京都了?” 侍从连忙应是,“属下不敢胡言,夭先生确实连夜出了城。” 宋听檐视线落在桌前,也不知是看桌上翻开的书,还是在勉力平稳心绪。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细微的玉珠碰撞声响让屋中的气氛越来越静谧。 侍从下意识低下头,呼吸压低。 忽然,好好串着佛珠的线崩然断开,佛珠从指间错落而下,掉落衣上,从衣摆滑落坠地,些许直接砸落在地,玉石坠落清脆悦耳,七零八落。 宋听檐手间微顿,眉间微不可见一敛,他慢慢闭上眼睛,似因为怒极,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不过是轻轻抛了个钩子,她便真的去了,如此急不可耐! 屋中静得只余玉珠滚动的细微声响。 侍从胸口如压重石不敢呼吸,见自家殿下久久未语,只能颤着声音轻声问,“殿下,夭先生去了乌古族且真知道了什么,可如何是好?” 屋外忽然有一老者掷地有声道,“殿下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杀了此子!” 第57章 也罢……(中秋快乐,加更二合一) 宋听檐闻声看去,却没有表态。 侍从转头看去,便见老者踏进屋里,眉间深皱,“殿下也应当已知道她献上去的分布图是确有其事,又已告捷几战? 夭大人确实是个有用处的人,只可惜……” 只可惜这样的人若是只关在牢中,倒叫人安心些。 那分布图里粮草兵马分布皆有标记,如亲眼所见。这样的人放出去,难保她不会去帮别人…… “殿下,如今局势已然是十拿九稳,不会再有任何变数。唯一的变数便是此人!”他说着,越发掷地有声,步步紧逼,“此子能掐会算,上知天象,下通地理,能料算千里之外的事,这样的人便再是再有用,也难保不会是一把双刃剑,若是留着她,后果不堪设想,如今正是好时候,还请殿下早做定夺。” 宋听檐未言,似渐显心烦意乱,他开口却依旧平稳,“入乌古族的路凶险异常,她未必能安然无恙回来。” 老者浮沉官场数十载,又岂是这般好糊弄,“殿下,当初您出乌古族,此人也在内,她既能安然无恙出来一次,又怎么可能没有第二次?” 宋听檐闻言未语,自然也是默认此种结果。 老者见他不说话,重重呼出一口气,肃着脸开口,“我知此人雪日求百家救过殿下。殿下为难,此事便交给老朽来办,我已派人前去,务必将此人诛杀于外族,好让殿下不必再为此为难。” 此话一出,屋中安静几许,连外头风拂湖面的水声都清晰可闻。 侍从听到这话微微低下头,呼吸都压轻许多。 宋听檐看向老者,似才听清他说的话,片刻,他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往外走去。 老者却快一步挡在门口,生生堵住了他的去路,“殿下,您万不可在这时候糊涂啊!” 宋听檐心下生急,伸手开路,老者却死命拦着门不放,大有从他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宋听檐一时控制不住生怒,“不杀她,我也一样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殿下,陛下是信您,还是信她?!” 宋听檐一顿。 老者继续道,“陛下自然不会信你…… 前太子犯了此等大错,他却还能活命,这是陛下爱子不舍,可陛下爱你吗? 您并不是陛下所喜爱的孩子啊,您能仰仗谁人护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1章 此人若是知道了蛛丝马迹,难保不会泄露,若是再告知陛下,那您就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老者猛然跪到在地,死死抱着他的腿,掷地有声道,“殿下,老朽知晓您从来心中有主意,自来不敢干涉一二,可如今这般情形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犯糊涂,你韬光养晦等了这么久,怎能功亏一篑? 殿下今日便是杀了老朽,老朽也要拦着你,我岂能看着你与江山失之交臂,追悔莫及!” 宋听檐呼吸微窒,显然两难解。 老者苦口婆心,“殿下您应该很清楚此人绝非常人,朝堂之上只分她愿意和不愿意管的事,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 她愿意管的就没有管不了;她不愿意管的便屡献毒策推拒,谁也奈何不了她,便是陛下也拿捏不了她一丝一毫,这样的人岂能久留啊! 她如今对您起了疑心,去了乌古族,早晚会猜到真相,她是太子的老师,她教导的是太子!她可没有教过你啊! 她若是想要帮太子!殿下,陛下只会信她,根本不会信你! 您就听老朽一句,如今这般关头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错一步,便是步步错,便是步步受阻!” 宋听檐看着依旧平静,可话间还是已失理智,“太子又如何,他早晚会死,我不会让他活到……!” 他话还未说完,老者便扬声打断,他一语中的,“殿下,此人若真是亲近于你,看重于你,为何还执意去乌古族? 她不是为了前太子,是为了什么? 倘若她真的亲近于你,如此危及你性命的事便该装聋作哑,佯装不知,何需要这般亲自去探查,不是为了前太子,又是为了什么?” 老者字字句句,叫人无一处可反驳。 宋听檐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生气。 她这般,他如何还不知道她看重宋衷君远胜过他? 他礼佛诵经,自问性静心冷,行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般局面该做何抉择,他其实早该杀了夭枝,她就是个变数。 万物万人皆能料算,唯有她是变数,杀了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可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老者大急,疾声道,“殿下,你大业将成岂能因为区区一人毁了这十几年的谋划! 难道你还没有尝够生死拿捏在旁人手里的滋味吗?你难道还想当年雪日,四处跪求无门再显眼前吗? 你自幼而来,步步为营,怎甘心屈居人下,如今退一步可便是死路啊! 她是救过你,可如今她要救的是太子!你今日放过她,他日后悔的必定也是你!” 宋听檐手慢慢握紧,猛地闭上眼。 “殿下,让她去罢,你要坐的位置就注定留不住任何人……” 屋外的清晨极静,远处有鸟直越上空而起,鸟啼划破天际。 宋听檐沉默许久,慢慢闭开眼,终是还是没有全失了理智。 大业在即,岂能因为一个人而乱了谋划,此事决不容许任何人毁之。 他薄唇微启,吐了极淡的字眼,心狠至极,“……也罢。” … 夜间官道上两匹马飞驰而过,一路跑着马渐渐慢下来。 马背上的嫪贳跑也跑不脱她,骂也骂不死她,一时忿然作色,“狗东西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乌古族一趟。”夭枝一边辨认方向,一边平静回答,她看了眼身后的路,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 她献上分布图,边关屡次告捷,皇帝怎可能不防备她,出牢狱之后便一直有人跟着她,盯着她。 她早也习惯了,毕竟初来京都就一直有人跟着,时时监视,倒也不妨碍她。 至多就是麻烦些。 她看向嫪贳,颇为善解人意开口,“乌古族是你的故乡,自然也得带你一道去看看。” 嫪贳闻言脸色一僵,看了她一眼,瞬间缄口不言,像哑了似的,与方才的叫骂相比显得格外安静。 夭枝见状看向他,嫪贳似有些心虚,没有对上她的视线,而是看向两匹马,“马不行了,走不了多远。” 夭枝看了眼前头的驿站,“你去换两匹马来。” “你倒是会使唤人!”嫪贳阴郁开口,吐出四个字,“银子拿来。” 夭枝看向他,满脸无辜,“我没有,你拿点。” “什么?”嫪贳满眼不相信,“你一定在说笑罢?” 夭枝一脸认真笑了笑,“你看我像是爱说笑的样子吗?” 嫪贳瞬间怒上心头,“你没银子!没银子去这么远的地方干嘛!准备饿死在半路吗!” 夭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苗疆人打扮,衣领衣袖皆绣着银饰,发编几股缀着繁复雕纹的银饰,看起来颇为实用,“不是有你吗,你身上这些不就是行走的钱袋?” 嫪贳脑中“嗡”地一声,火冲脑门,“你是人吗?你绑着我出来,还要从我身上薅银子?” 夭枝叹了口气,“出来匆忙怎会记得,看见了你这个故人便一时兴起想去乌古族转转,不换马也可以,我们步行而去,一路不吃不喝,我倒是死不了,你的话,应该比较难。” 嫪贳胸口起伏,气得面色发紫,只觉荒谬至极。 他虽说在外漂泊惯了,但这么远的路,更何况还不吃不喝,大半日他就能死在路上。 他虽说也算是丧尽天良的那种人,但和这人比起来显然还不够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2章 他只能满眼阴狠骑马往前去,越想越气又转头看来,很认真地问,“你五行是不是缺德?” 夭枝看他这么认真,一时非常难过,“你何故这般问? 我做过什么让你觉得我有道德的事吗?” 嫪贳:“…………” 畜牲啊! 简直禽兽不如! 嫪贳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他发誓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入江湖以来,从来都是旁人骂他禽兽不如,如今倒遇到了让他忍不住骂的,这感受简直是难以言喻。 嫪贳不情不愿去换了两匹马来,阴恻恻开口,“你最好不要有落难的时候。” 夭枝看着他这种情况下还要威胁,果然是阴郁到底,她就喜欢这种人,记吃不记打…… 她正琢磨着怎么打叫他长记性,身后突然传来凛冽风劲,她余光瞥见刀光,当即俯身往前避开刀,却不想树上一黑衣人飞跃而下,执刀竖刺而来。 夭枝当即一个侧身从马上翻身而下,避开两面夹击,却不想下了马,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围了上来。 嫪贳见状面上闪过一丝阴冷笑意,正要上马逃跑,围上来的黑衣人也没有放过他。 他险些被一刀毙命,连忙往后一退,伸手祭出匕首挡回了刀,怒极,“你们要杀的是此人,我与她并无交情,何故连我也杀?” 黑衣人闻言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果断开口,“都杀了。” 夭枝微微侧耳,怎么只觉场面颇为熟悉,她记得第一次见宋听檐的时候,所遇到的黑衣人也是这般做派,一时在躲避中越发仔细观察。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显然是能力颇强的杀手。 嫪贳见他们这般直取性命,也只能被动加入混战之中,他双手持着双把匕首,在人群中舞得飞起,眨眼间便倒下了好几个,更何况他还有蛊毒加持,下手阴狠毒辣,自然是个趁手的工具。 夭枝轻巧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刀,状似无意般在嫪贳身旁游走。 几个来回下来,嫪贳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发现夭枝一直在拿他当挡箭牌! 他瞬间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你动手杀人啊,怎总把我人引到我这来!” 夭枝一脸认真,似乎极为忧心,“我不能杀人,违反我的职业道德。” 嫪贳气疯了,越砍越凶,“说的狗屁!” “你特么有道德吗就道德!” “你的道德是装饰物啊,一会儿拿起,一会儿放下的,这么随便!” 就她这轻易躲过黑衣人的攻击的身形,快到如过家家一般,一步杀十人都轻而易举,何需他在此处这般拼命! 嫪贳一边怒骂,一边怒火攻心,他只觉自己要生生被这狗一样的混账活活气死。 夭枝一脸无辜躲着,一边状似认真解释,“你不懂我,你死了就死了,我不一样的,我死又死不了的。” 他娘的!怎会有这般混账啊!!! 还死又死不了~ 真是气煞人!!! 嫪贳几近抓狂,一匕首捅穿夭枝引过来的黑衣人,恨得牙都咬碎了。 真真是天杀的,他是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个混账东西!倒不如现在就一刀把他捅死,也免得受这禽兽不如的玩意儿折磨! 他目眦欲裂,悲愤至极,一时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下手越发疯狂,费了九牛二虎之劲终于将这群黑衣人尽数打退。 这群杀手也非常有职业操守,打死也不逃,硬是死磕到底,最后全死了…… 夭枝才看到还有一个活口,便见嫪贳要伸手置于死地,她抬手一刀轻巧挑开嫪贳手中刺向黑衣人喉咙的匕首。 嫪贳被她一剑挑去竟震麻了手,险些没有握住手中的匕首,“你做什么!” 夭枝无暇回答,俯身上前正要问,却见黑衣人已经咬下口中毒药,自尽身亡。 夭枝黛眉微蹙,竟然还是死士,培养这些人少说也得花上十几年,谁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杀她一个闲散人? 夭枝越发疑惑,下一刻,便感觉身后阴气阵阵,她头都未回,将手中的刀撑向地,“你不必做无谓挣扎,需知在我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便是死了,我也能闯下阴曹地府抓回来。”她转头看向他,慢悠悠笑道,“我不想放你走,你就逃不走。” 夜深人静,她这般笑着,着实让人瘆得慌。 此人当真是穷凶极恶,旁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她简直是拿他当钱袋加武器,还有时不时逗趣解闷的玩意儿。 他只觉得这感觉分外熟悉,贤王府里就有一个这样的人,拿捏他当狗一样玩,那人是攻心,此人是武力压制。 他往日必然是太过造孽,一遇遇两个。 嫪贳一时心中郁结至极,眼中阴翳,却又被压制得死死的,只能恨恨俯身拿那些黑衣人的衣摆擦匕首,那阴森的模样似要拿黑衣人捅上几刀一般。 夭枝看着这些黑衣人若有所思,“这些杀手好像似曾相识,当初我也遇到过一波,只要见人便杀。” 嫪贳白了她一眼,将手中匕首收回衣袖,“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都还算好的,我早年也干过这活,动手的时候便是连路过的狗都得捅两刀,方圆五里不能见活物。” 夭枝默了一默,原是如此,想来凡间的杀手都特别有职业操守。 嫪贳看着她,忽然森然一笑,“你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3章 夭枝闻言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我把他们一块块切了,油炸之后吃进肚子里。”他的声音本就阴郁,在这般夜深人静,遍地尸首时格外吓人,若是换个旁的姑娘家恐怕得被他吓疯。 夭枝一时惊喜,“照这么说,你烹饪的手艺不错,那这些食材正好带上,路上就由你做些美味来。” “…………” 嫪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食材?” 夭枝只觉得他不止聋,还不甚聪明,她看了眼地下躺着的,“地上不都是?” 嫪贳:“……” 嫪贳看了眼地上倒得横七竖八的死人。 嫪贳:“………………” “你是在吹牛吗?”夭枝见他这样无言以对的样子颇有些失望,“没这手艺就算了,以后别吹牛了。” 嫪贳看她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内心恐惧,直干呕起来,似乎很难受。 这禽兽似乎真的不打算做人啊! 怎会有人真的想吃啊! 这是真变态啊,她是真想吃!他自诩变态,在她面前都是轻巧了! 她见他这般只觉大惊小怪,往日她见过的那些大妖可都吃人的,而且是生吞,要么吸其阳气,极为毁坏道行。 在他们这些妖啊精怪的眼里,这可是顶级修行食材。 不过她自然是有忌讳,从来没有尝过,但这些死了的那不都是现成的吗?正好有个会做的,自然会想尝尝,可惜是个骗子…… 她走到马旁拉过缰绳,翻身上马,慢悠悠道,“吐完了就走罢,到了林中还得替我赶虫子,我不太喜欢虫子。” 嫪贳呕了一番,硬生生止住,看向夭枝一言难尽。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女人柔弱胆小不堪一击,此女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嫪贳一脸郁郁,见她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上了马,继续赶路。 却不防这一路到乌古族,没将他生生累死。 “你到底得罪了谁,派了五六波人了,如此这般源源不断,我如何受得了,我凭何做你护卫,还没报酬!”嫪贳眼下泛着青黑,本来在京都时还是翩翩俊秀,如今倒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面如土色。 他怎能不面如土色,这一路过来,早也被追杀,晚也被追杀,吃饭也追杀,如厕也追杀,几乎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夜里睡觉他都得睁一只眼。 偏偏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都不动手,在他身后躲来躲去,硬是一点没伤到,反倒叫这些人集中火力杀他,着实叫他气苦! 夭枝拿起死人手中的刀,这几波追杀了之后倒也清静了许多,后面跟着的人是一点痕迹都没了。 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退了? 她看向刀,只觉锋利无比,拿回山门砍柴倒还不错,“说什么报酬不报酬的,如此见外,你技不如人自然得多干点活,否则带着你有何用?” 嫪贳闻言阴着张脸,“你技艺高超!你有本事怎么不倒回去将罪魁祸首杀了?!” 夭枝摇了摇头,“可我并不知道谁要杀我?” 嫪贳不信,“你好歹是个官,平日里在朝堂上得罪过谁都不知晓?” 夭枝一脸无奈,双手一摊,“我平日里天天在朝堂上得罪人,如何知道是哪个?” 嫪贳:“……” 嫪贳的脸色彻底垮下来,这人渣她还真是当之无愧。 夭枝从马上下来,看着前面森然雨林,冲嫪贳开口道,“进去罢,用着你的时候到了,把虫啊蛆啊的全部清干净,我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嫪贳看着这雨林,想起雨林中的巨蛇,面色一僵,“我不去这条路,这里可是有巨蛇!” “我没有耐心舍近求远。”夭枝陈述事实,说着看向他,如开玩笑一般,“蛇听我的,你听也就罢了,若是不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嫪贳脸色青了白,白了黑,最后阴沉着一张脸,“你不是有职业道德的吗?” 夭枝看着里头若有所思道,“你在这种地方葬身蛇腹应当是和我没有关系的……” 嫪贳:“……” 当他娘的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就知道所谓的道德在她这里是个装饰物,她连为人的自觉都没有,还道德? 他还未开口说话,下一刻丛林之中便传来声响,似有什么重物爬行而来。 嫪贳意识到什么,脑中还未来得及确认,便见眼前茂密的丛林中慢悠悠钻出一个硕大的头,琥珀色的竖形眼瞳泛着金色,一片净透如玉石,只是眼眸里面一片森然冷血之意。 嫪贳看着眼前巨蛇,往后一退,直接坐倒在地。 巨蛇看见他似乎没什么兴趣,视线一转,看了过来,眼里似颇有几分惊喜。 夭枝看着它,这模样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气息,特地迎出来的。 她看了眼它这硕大的头靠在丛林粗壮树杈上,快要压弯了大树,后头大半个身子也没看见,着实大得吓人。 夭枝手背在身后看着它,“怎敢出来招摇,若是叫凡人瞧见吓死了人,你可是要背命债的。” 这蛟似乎并不乐意听这话,硕大的头微微往旁边一侧,似有些闹小脾气,眼眸却微微侧着瞅她,好像在等她哄。 夭枝莫名有种熟悉之感,这魔物还挺讨人喜欢,可惜是魔物,仙界不容此物,养不了一点。 再者……她穷得很,没有这么大的地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4章 夭枝冲它招招手,“你反正也闲来无事,驮我们过去罢。” 巨蛇听着似乎有些犯懒,但还是低下头,匍匐在地。 嫪贳见状瞪大了眼,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夭枝看向他,言简意赅,“上去。” 嫪贳伸手指向巨蛇,声音都变岔了,“坐着它?” 夭枝离开京都已有几日,实在没工夫在这些小事上耽误,她直接俯身,伸手抓过嫪贳的衣领,借着巧劲将他往巨蛇头顶一甩。 嫪贳一下被抛上去,连忙趴下稳住身形,看着离自己脚下这么高的距离,一时还在震惊之中。 夭枝已经翩然踏马而上,落在了他身后,语调轻巧开口,“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她话音刚落,蛇头便慢慢升起。 嫪贳眼看着自己慢慢被升高十几米,最后几十米,在参天大树之上,犹如半空飞行一般。 下一刻,巨蛇快速往前游走,他一个惯性往后一倒,惊得连忙往前一扑,瞳孔微张,看着自己骑着巨蛇飞……! 巨蛇速度自然比他们脚程快上许多,眨眼之间便到了乌古族。 往日繁荣的乌古族如今已是一片废墟,那场大火连烧了几天几夜,再没有一丝生机。 夭枝抓起嫪贳从蛇头上一跃而下。 嫪贳双脚落地才恍觉方才不是在做梦。 他回头看了眼巨蛇,巨蛇低头看着他,眼露鄙夷,紧接着它也不走了,头一点便趴在地上瞅他们。 夭枝下了地便往前走去,嫪贳见她离开,自然不敢跟着巨蛇呆在一起,他快步跟上,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这么听话的时候。 这处虽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是山并没有变化,夭枝到了放着宝藏的山脚下,径直从当初碰到变异人逃出来的通道走去。 却不想到了这处,通道已经打宽了许多,此处已经可容一辆马车通过,山洞大的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潮湿凉意。 她站在原地看了被扩大的洞穴许久,才迎着冷风往里走去。 她沿着原来路的方向,到了原先关变异人的囚笼处,这里只剩下几个光溜溜的囚笼,便是烧成这样,如今还能感觉到此处的阴森气息。 夭枝抓着裙摆沿着木梯往上走去,进了门洞,里头果然已经空无一物。 往日满山的宝藏,明珠宝石,金银元宝,如今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洞穴。 夭枝微微垂下眼,思绪迭起。 第58章 我只要你不帮他,连这样你都不愿? 宝藏直通两处,悬崖壁上自是不能出,而这一处台阶而下,梯子根本经不起来回重物搬运,那么必然是通过其他方法。 此处没有任何痕迹,想来连用到的人都不多…… 夭枝心中微沉,从山洞里出来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沉默到嫪贳频频侧目于她。 嫪贳精神状态本就异于常人,自然知道这种级别的变态沉默下来,是更要提起十二分警惕的存在。 夭枝一路走出洞外,似乎要离开这里,嫪贳不由阴恻恻开口,“你千里迢迢而来就打算这样走了?” 夭枝看向周围,山妖已死,这一处被烧过之后已然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倒也颇添几分野趣,“我想看的都已经看到了。” 嫪贳没明白,空荡荡的山洞能看出什么? 他看着她,却没有再问,这本就与他无关。 “你如今已经越过雨林进来,应当用不到我了,我现下可以走了罢?” 他还没说完,头顶巨大阴影笼罩下来,他怔神片刻,抬头看去,前头慢慢悠悠游过来一巨蛇,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夭枝看向眼前的蛟,背着手慢悠悠道,“何故一直待在人间,你应该回你应呆的地方去?” 巨蛇本还仰着头,听到她这话,低下头来似有些委屈,它看了她一眼,慢慢低下头来与她平视。 夭枝对着它硕大的眼睛不明所以,它忽然闭眼将头微微往前些,又睁开眼看她,似在示意。 夭枝才明白它这是想与她交流,魔界的宠物修行极慢,似它虽这么大,其实也就是个宝宝蛇,再加之是宠物性子又懒,只怕是没有用心修炼,是故无法说话。 若是想要与人沟通,就必靠额楼传递信息。 夭枝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抬手按在它的额间,手按上去的那一刻,巨蛇的瞳孔瞬间变成金色竖眸,它慢慢闭上眼睛。 夭枝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它额楼往自己的掌心涌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细细去探寻。 忽见眼前刀光血影,血雾之中看不清任何东西,脑中一道女声忽而传来,“他们既不讲道理,他日,我必直上九重天,诛仙家性命,让其血债血还!” 这声音的主人极为愤怒,似真要掀翻了天去。 她微微一顿,竟觉着这话明明陌生,却又熟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又听到一道极为好听清冷的男声,似远在天上仙片尘不染,俯视苍生,却也没有一丝情绪,冰冷至极,“技不如人,与人无尤。” 她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忽觉愤怒无端骤起,下一刻自己身上所有的仙力便猛然冲向涌入的力量来处而去,二者产生了强烈排异。 夭枝丹田重击,险些没背过气去,仙力与魔力本就相斥,只一瞬便叫她重伤,她的手被两股相冲的力量牢牢吸着,叫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脑子里的声音也瞬间消散殆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5章 嫪贳见她去摸巨蛇却忽然吐血,一时心中大喜,他退后几步,转头便飞快往丛林里跑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雨林之中。 夭枝察觉他跑了,却也已无暇顾及这些,她强忍着疼痛用尽全力收回被吸住的手,两股力量被强行扯开,将她猛地掀倒在地。 那巨蛇也被重伤,眼中露出惊恐,瞳孔的金色也慢慢淡去,它往后一缩,面露委屈看了眼她,便扭头快速游走而逃,硕大的脑袋重新钻进雨林之中,走时尾巴还带倒了几棵参天大树,似乎吓得不轻。 夭枝捂着胸口,看着它风卷残云般离去,只觉无语。 这蛟恐怕是有些胆小的,这么大块头,这点疼对它来说只怕和挠痒痒差不多,对她来说才算是重击! 夭枝一时胸口气流翻涌又吐了一口血,正要起身却察觉身子重了许多,竟是仙力尽失! 她慌了神,当即凝神探丹田,却连一丝仙力都探查不到。 她心下一凉,莫不是刚头那魔物有什么诡计,将她的仙力弄没了? 夭枝一想此便有些懊悔,这魔界魔物只怕诡计多端,她就不应该因为其乖巧的小模样而放松戒备。 她在原地缓了一阵,勉强站起身来,待稍微缓过劲来便进了雨林寻找蛟的身影,可惜沿着它一路破坏的痕迹找去却不见蛟影,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她只能暂且作罢,这般反噬之后,她实在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倒在这雨林之中,只怕是要被这处毒虫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可不像这边的大树,饱经虫蚁蛇兽的洗礼,已经百毒不侵,像她这样的摆设观赏物只要小小的几只虫就能叫她夭折。 夭枝在雨林中寻找,所幸没有遇到嫪贳,否则以他的阴险狡诈,不消多时就能发现她伤重至此而使阴招。 夭枝步履艰辛出了雨林,却已经是夜半,夜风阵阵,兼夹雨丝,拴在雨林外的两匹马已经不见踪影,按照路上的泥土痕迹,应是嫪贳出来之后骑走一匹,放走一匹,叫她便是出来了,也追不上他。 此人倒是不出意料地背刺一刀。 夭枝伤重只能靠着树席地而坐,歇息片刻,这里荒郊野岭倒也无妨,就怕那些黑衣人卷土重来…… 她想着起身便要走,才想到这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当即侧首,一支冷箭突然从她耳旁擦过,传来疼意,要不是她及时躲过,这耳朵便没了。 她抬眼看去,便见远处雨幕中几个黑点快速往她这边靠近,黑色影子掠过,眨眼间便到了她面前。 … 夜深云层压得极低。 宋听檐站在山间静等。 马车之上的老者,掀开马车帘看了眼外头,“殿下何必亲自来此,如今你离京,太过冒险。” 宋听檐却未语。 老者自是心如明镜,开口直问,“殿下,你来此是希望见到她的尸首,还是心中期望她不会死……” 宋听檐忽而闭上眼,眉间微敛。 天边一道闷雷而过,万里无星,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 夭枝如临大敌,原本嫪贳那厮在的时候,这些黑衣人已经一波接着一波加大追杀力度,越来越难对付,如今嫪贳这个工具人不在,她身遭反噬,只怕是难对付…… 若没了这个凡间先生身份,恐怕差事难办。 她心下一沉,冒着雨往前迎上去,几个侧身轻巧躲过黑衣人的刀,找到一可乘之机,便往前逃去。 越到远处风雨渐大,天边一声闷雷炸过,雨眨眼间哗啦落下,迎面大雨砸得她都快睁不开眼。 夭枝再三小心,也不妨这些杀手有备而来,训练有素,终究是没能防住身上被扎了一箭。 她背上吃痛,却没有有一丝停顿,快速往前跑去,隐约间看见雨幕中停着一辆马车。 有人站在马车前,一身黑色斗篷,帽沿半遮玉面,这身形气度,即便是雨夜朦胧,她也能一眼认出。 “簿辞?” 那站在黑夜之中的人闻言似微怔,抬眼看来。 身后持刀之人,一看便是常坻。 夭枝见状更加确定,她快步往他那边跑去,“快走,有杀手……” 她还未说完,脚下一绊已力尽,身后的杀意渐近,提刀而起,带起凛冽的风劲。 夭枝脖颈后都只觉杀气,千钧一发之际,她胸口撕裂一般的疼,叫她已无法承受反噬之痛。 她没有力气再躲,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往前一倒,却被人伸手接住。 夭枝撞进他怀里,只来得及对上他的视线便彻底晕了过去,意识全无。 宋听檐将她揽进怀里,眼神看向追上来的黑衣人,隐显凛冽。 黑衣人见状瞬间止步,相视一眼,不敢多言,尽数退去。 身后老者疾声提醒,“殿下,此人不杀,你必反受其害。” 风雨之中,月色被乌云笼罩,隐隐约约透出光亮。 宋听檐低头看向怀里的人,雨水落下,叫她整张脸都湿漉漉的苍白,看起来我见犹怜,“既然活着出来了,此事便不必再提。” “殿下,我知道此人是你挚友,可你往后还会有许多良师挚友,何必执着于一人?若是出了差池,让那前太子得了机会,他必定也不会留你性命,挡在你前面的都该杀之!” “事既未来,何故慌而绸缪? 父皇强弩之末,皇兄命不久矣,如今至多就是麻烦一些,我等了十几年,也不在乎这一两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6章 老者声音渐低,急极叹极,“殿下,您……您这般恐会陷自己至寸步难行……” “我只有这么一个挚友,以后也不会再有,先生便让我任性一次罢……”宋听檐伸手轻轻替她抚开脸上的沾湿发丝,将披风盖在她身上挡去雨水。 他眼睫微垂,雨水顺着长睫落下,声音低到里头的情绪都被雨声遮掩得干净,只余雨夜寒意,“到她真的阻碍我时,我会亲手杀了她。” … 一声惊雷响起。 夭枝猛然被雷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屋里,窗外疾风暴雨,听不见屋里任何声音。 屋里一片漆黑,连灯都未点。 她浑身都疼,想起方才的凶险,正要起身胸口又是一疼,低头看去,箭伤已经被包好,只有些许血渗出,衣裳也换了一身干的。 她看了眼忽而被风吹开的窗子,此处应是山中客栈的二楼,外头入目为山,只是狂风骤雨,看不太清。 夭枝拉了拉身上衣裳,当即凝神屏气查看丹田,隐约感觉一丝仙力,她瞬间松了口气,好在只是二者反噬,仙力暂失,还有回转余地。 否则她非要将那蛟煮了炖汤喝。 她想着正要起身下榻,便见不远处黑暗中坐着一个人。 她一惊,仙力尽失竟一时未察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她顿在原地,借着夜色朦胧看清他的脸,“簿辞?” 他坐在黑暗里,闻言才抬手拿起火折子,将屋中灯盏点燃,灯盏亮起,摇曳的烛火照在他面上,眉目清隽。 他覆上灯罩,端起灯盏往这处走来,将灯放在床旁矮凳上。 夭枝见他走近,才发现他身上湿衣竟未换,连乌发都垂落水珠,这般穿着湿衣他不难受吗? 他几步走来,湿衣着身,越显长腿窄腰,身姿修长。 她视线微乱,下意识四处看了眼,便见旁边放着早已备好的干衣,这也不是没有衣衫换,他怎不换? 他浅声开口,“伤口可还疼?” “你怎么不换衣衫?” 他们异口同声,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 外头暴雨落下,显得她的声音格外温软,“把衣衫换下罢,湿衣着身难免着凉。” 宋听檐看着她,浅淡一笑似回应于她,“好。” 夭枝只觉他怪怪的,往日也平静,不似往日那般平静。 他起身解开身上衣衫。 夭枝见他这般瞬间愣住,见他在眼前脱去外衫才反应过来,当即收回视线看向床塌内。 他竟直接在她这儿换吗? 这……这处客栈难道只有一间房? 她一时恍惚,连话都问不出。 既是换衣衫,那换下湿衣自然是要些时间的。 可夭枝只觉这时间过得极慢,外头雨哗啦啦落下,也听不见他换衣的声响,不知他换好了没有? 她脑袋偏着里头都有些僵硬了,她不由闭上眼慢慢转回脑袋,很轻问了句,“你换好了吗?” 宋听檐闻声看向她,听出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她坐在床榻上小心翼翼,有伤只着薄衣,乌发披散而下,拢着被子显得格外温软可欺。 他视线落在她面上,缓缓穿衣却没有答。 夭枝问出话来,却没有见他回话,一时疑惑,却也不好睁眼看。 下一刻便隐约感觉身前有人坐下,她微微睁开眼,便对上他的视线。 他就坐在她面前,与她几乎只有一掌距离,他看着她,视线慢慢下移至她的唇瓣,好整以暇缓声开口,“好了。” 他声音微轻,莫名显得屋中极静暧昧。 他一身清简常服,却单薄未着外衫,连腰带都未束,衣领微敞,越显面容殊色,更加招人。 他靠得近,夭枝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的唇瓣上,他唇瓣生得好看,潋滟之色渐深,一看就温软好亲。 这般手撑床榻,坐在她面前,周身温热微微而来,寒凉雨夜抱着应当也很舒服温暖。 夭枝思及此,眼睫一颤,心跳都快了几拍,竟不知自己为何凭空出这念头,一时慌了神不敢看他。 她连忙收回视线,想来是他太近了,他坐在床榻旁,矮凳上摆着灯,自然坐不了,这倒也没什么…… 只是夜深自此,这般亲近难免叫她有些不自在,她想到方才的凶险,当即转移思绪,“那些黑衣人呢?” 宋听檐闻言微垂眼睫,似没心思在此问题上,“常坻在,他们敌不过。” 这倒也是。 “可有抓到活口?” 宋听檐神色平淡,“都自尽了,全身上下无一处可证明是何处的人。” 夭枝默了一默,这些杀手真是够狠,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留,连自己都在算内。 她琢磨着杀手是不是都有个制度,不止得会杀别人,还得会杀自己…… 夭枝思绪越发跑偏,仙力还未恢复,只觉乏力,慢慢往后靠去,“你怎在此?” 宋听檐缓缓开口,“父皇想要寻一位策论的老先生,我来此寻找,替父皇分忧。”他说着慢慢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你不疑惑是谁要杀你?” 夭枝闻言微微一默,看了他一眼,可这次救她的是他…… 其实此事,她无所谓,她本就不是凡间之人,如何需要担心凡间性命一事,她总归是死不了的,至多就是从明处变到暗处,麻烦许多罢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7章 “朝廷这么多人,总归会有想杀我的,我从不与他们为伍,哪一队都没站,自然是会碍人眼……”夭枝说着,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包扎得还挺细致,可见其耐心程度。 她看了眼宋听檐,未语。 宋听檐看着她,收回视线似不欢喜,“你总异于常人,难道就不怕往后新帝继位,你没有了依仗?你与朝臣为敌,往后总会处处碍你的仕途,害你性命。” 夭枝闻言未语,她待不了这么久的,差事办完,她便要回九重天交差。 而他命数将近,便是她差事办完的时候…… 已经很近了…… 她微微垂下眼,喃喃自语,“往后的事如何考虑?如今该看眼前才是。” “眼前是什么……”宋听檐忽而开口,缓而平静,似话里有话。 夭枝视线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他这般模样真是无害温和至极,她沉默片刻,“乌古族的宝藏没了……” “是吗?”宋听檐平静反问,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似乎根本不在意。 夭枝慢慢抬眼看向他,“你不惊讶吗?” “何需惊讶,宝藏的下落这么多人都知晓,自然保不住,若不是乌古族的宝藏,宓家囤积兵马的大量钱财又从何处而来?”他这般说着,心中依旧无波澜。 夭枝微微垂眼沉默下来,看着他未语,宋听檐却靠近看来,手撑在床榻旁,认真道,“我从未要求你做什么,如今我只想要你置身事外,不再帮皇兄,你可做得到?” 夭枝思绪一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顿住,慢慢回过神,“你该知道被废的太子自古都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是被当做未来皇帝培养的,新帝登基,被废的太子又怎么可能活的了? 更何况宋衷君根本不可能以废太子的身份结束这一生。 他命簿中被废过一次,虽然原因不同,但总归是殊途同归,没有偏差,废而再立继承皇位才是他的命数。 宋听檐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我要的便是即便他死,你也不能帮他。” 夭枝一顿,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命数偏离,她看向宋听檐,心中越沉,“你要坐那个位置?” “我说不愿,你信吗?”宋听檐轻嗤一声,直白开口,“你可以问问所有皇子,谁人不想做皇帝,谁又想自己的命捏在旁人手里一辈子?” 夭枝看着他竟也说不出错处来,毕竟若是她为皇子,为保性命她自然也要争当皇帝,怎可能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宋听檐他既是皇子又有这能力,自然是要夺皇位。 夭枝不想与他对立,因为她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就是想要宋衷君的命。 “簿辞,褍凌……他不能死。” 宋听檐听到她叫宋衷君的字,这般亲近叫他一时难受至极,他眼睫微眨,慢慢直起身,话间轻淡却又极重,“所以倘若我和皇兄只能活一个,你会选皇兄……对吗?” 夭枝看着他的眼神,莫名说不出话,她不想骗他,可答案显而易见。 他的命数快到了,就是他死宋衷君活,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神仙亦不能变动,这就是命。 宋听檐见她这般沉默,慢慢收回视线,垂眼一笑,笑中嘲讽,他自来自持,便是难过也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夭枝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才连难过生气都是这么平静的情绪,他从来不像太子那般失落时失魂落魄,难过时嚎啕大哭,他所有的一切永远都压在心里。 “我并不是要你帮我,只是要你不帮他,连这样你都不愿意答应……” 他慢慢说着,抬眼看来,话间极轻微哑,却那么重,“若是他这般求你,你便会答应对不对……?” 夭枝呼吸微窒,“我怎会不帮你,于他,我只是本职所在……” 宋听檐如何是好糊弄的,他开口一语中的, “可你要他做太子,便不是选择让我死吗?” 夭枝被问地一怔,回答不出来,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你何苦这般想,这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 宋听檐却没有再开口,他看着她避开的视线,唇抿得极紧,却还是掩饰的极好,掩饰到连话里都是平静,听着却更叫人无端难过,“我以为你我最是交好,可到底你是皇兄的老师,他自然更得你的心意。 既是如此,为何不让我死在大理寺,又何必费心救我,反正在你眼里,我总归是该死的。” 夭枝听在耳里气息一顿,心口莫名闷疼了一下,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般感受,只觉得他话里太过悲凉苦毒,即便他如此平静,还是泄露了一二。 可她…… 可她终究不能乱了自己的立场,她需要护住他的命,但她不能违反天规…… 第59章 她要害死他了…… 夭枝在客栈与宋听檐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回京都。 才到荒郊,还未近京都便见前方行来一马车,酆惕从马车上下来,得了她信鸽传消息,特走了这条路,见着她匆忙而来,“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 夭枝闻言一默,她别开视线,开口却是绕了弯,“我回了趟山门,看望掌门。” 酆惕闻言没有再问,点了点头,只是提醒了句,“如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离开京都,等前太子安然回太子之位,我们便万事大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8章 夭枝闻言唇瓣微动,却没说出什么,她心中不安,自然要有应对之法,“酆卿,命簿的老者可有踪迹,我担心他再不出现,会生变……”她话间微重,显然心中压了极多的事。 酆惕正要说此事,“我此番便是要出去寻那老者,陛下现下也正要寻这老者,本是丞相大人着手此事,只是丞相年事已高,告假去了故里探亲,此事便交给了我,我如今已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寻去。”他说着便要打开包裹,似要拿东西给她看。 夭枝却无心看,她颇为心倦,“如此最好,尽快找到老者,我们也不必如此难为……” 酆惕闻言停下翻包裹的手,重新背了回去,自然不知她为难什么,如今情况明了,等到了时日,宋听檐依命簿之中和天家所有的事情全都了结,成为推动太子坐上帝位的牺牲品,他们的任务便就轻松完成了,怎会生难? 他开口安抚,“我此次一定会找到人,夭卿且放心。”他说着关切道,“夭卿这处可是有什么事为难?” 夭枝对上他坦诚的视线,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终是开口,“我去了乌古族探看宝藏,那里已然空了。” 酆惕倒不意外,“想来也是,毕竟镇南侯招兵买马需要不少钱财,只是你如此心重,可是还发现了什么?” 夭枝微微垂眼,声音微低,“什么都没发现,连多人搬运的来回的脚印都极少。” 酆惕闻言有些疑惑,“这倒是奇了,便是矿山也需大量人员开采的,这金山银山自也需要大量人员搬运,怎会人迹稀少,倒像是凭空消失了?” 酆惕随口一说,并没有太在意此事,他如今全部心思便是把老者找到,毕竟老者才是宋听檐死的关键。 老者不在,宋听檐没有死的因,又如何结这个果? 夭枝却是微微垂眼,话中喃喃,“是啊,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可她话中没有半分不解疑惑,反像是太过明白。 她眼中沉沉无力,不知是伤重,还是心重…… 身后马车缓缓而来,夭枝转头看去,是宋听檐的马车,便是分开走,回京都也只有这条近路走,自然是会碰上。 马车停下,他未下车来。 夭枝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酆惕,“既到这处,我送你一程罢。” 酆惕自然不知道是宋听檐的马车,他收回视线,闻言点头,“也好,我才回来,你又出去,我们久不曾相见,正好可以多聊聊。” 酆惕上了夭枝的马车,与她一道离去。 停在原地的马车却久未动。 宋听檐掀开马车窗帘子,外头青山郁郁葱葱,绿水蜿蜒而去,春日美景皆映入眼帘,拂面而过的风带着山野中的草木土壤清新气息。 只是山野之中的风更显凉意。 他目送她马车离去,没有任何情绪,似客栈中的坦诚相言并没有存在过一般。 马车之中,谈论声而去,宋听檐垂下眼眸,未作声响。 老者看出他的沉默,语重道,“殿下,你此番必要后悔。” 宋听檐垂眼收回了手,任由车帘子遮住外头唯一的光景,他开口,“先生多虑,我自不会。” 老者一声叹息,未再多言。 马车缓缓往前,往京都驶去,日头渐斜,两辆马车分向两个方向而去。 … 她回京数日,皆是等着酆惕的消息,下了朝一路回去,才到自己院中,常坻便已然提着木笼子上了门。 夭枝看着呆在笼子里睡觉的踏雪未发一言。 常坻将另一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出,笑道,“殿下说了,新做的糕点,送来给先生尝尝。” 夭枝默了一瞬,将笼子里的踏雪抱了出来,另一只手拦住他将糕点放在桌上的手,直白坦然,“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是所有皇子们的先生,无论是前太子还是你们贤王,亦或是其他皇子,都是我的学生,我都一视同仁,没有偏颇。” 常坻听了她的话顿住,他一时也不敢多言。 这分明是生疏的意思,且如此直白。 - 太子被废,自然要另立太子,为此朝堂上争论不休,皇帝因为太子之事,只觉威胁,有意拖延,却被几个老臣连连上奏,要求早立太子,稳定国本。 而众皇子中宋听檐的呼声最高,他献上分布图,供边关战事得胜,使边关战事报捷,如此年少有此军功,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朝堂上却还是争论不休。 “陛下早立太子实乃国本,可是贤王殿下并未有其他建树,只怕不合规矩。”当头一位老大人极为古板,他走出来开口,对于立贤王为太子并不赞同。 此话讲得非常牵强,太子早立,在太子之下的皇子们想要有所建树,那不是上赶子引火自焚? 前太子是皇后所生,得皇帝喜爱,皇帝有意历练,表现的机会也只会给前太子,其他皇子即便是有,也会像上一次赈灾治水那般,所有的功劳全都放在宋衷君身上。有这一层在,谁会傻到表现得比太子强,那不是上去当箭靶子? “可贤王殿下确实解决了边关战事的燃眉之急,若不是殿下套出他们的屯兵粮草的据点,恐怕这战火还要延绵数十年,这怎能说殿下没有任何功劳? 再者,禹州水灾,臣听说若不是贤王殿下力挽狂澜,亲自带人去救禹州百姓,恐怕后头必是伤亡无数,瘟疫灾祸横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9章 “此言甚是,储君本是要立嫡长,可如今皇子中只有贤王殿下,能有其能力魄力,是立太子的最好人选。”那臣子说着,便看向了夭枝,“禹州雨灾夭大人也在,必也是亲眼所见殿下的所行,夭大人您说是不是?” 夭枝见矛头瞬间指向她这,不着痕迹拉她站队,她当即跪下,根本不怕得罪人,开口拖延,“立储之事事关重大,臣万万不敢妄言,再有之,微臣既为臣子,只听陛下所言而行,况且这立储之事需得深思熟虑,陛下自然也需要时间考虑,不如先在众皇子中一一考察,再做决断。” 此话刚落,皇帝很满意,难得有个不争论这些的。 朝堂上却静了一静,看她皆是怨色,毕竟她这话可是得罪了所有催立储君的老臣们,当即便有人发难,“夭大人当真是谦虚,还是只知明哲保身?你可是皇子们的先生,如何还不清楚贤王殿下的为人?” 夭枝惯来滑不溜手,这等尖锐问题于她来说无需多想,“大人何必激我,我就是教导过众皇子们,才不好多言,免得叫人觉得我有失偏颇。” 那臣子被她明着一呛,一时无言以对。 朝堂上瞬间陷入争论,夭枝一字不语,心中微沉,她飞快思索该如何拖延立太子一事。 毕竟太子若是再立,那宋衷君再回太子之位便更困难,虽说这事是他那处司命才需烦恼,可毕竟立的是宋听檐,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偏离太远…… 朝堂上争论得越发厉害,还是对新立太子,又立不立宋听檐直接分成了两派,皇帝面色越发沉,似不想再听。 突然,一白须老大人见争论不过,怒即开口,“诸位大人,贤王殿下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屯兵一事他知道多少还未可知呢!” 此言一出,朝堂上倏然一静,众朝臣皆不敢开口再言。 夭枝眼睫眨了下,心一提,抬眼看向那位老大人。 这可真是刺到了皇帝的命门,皇帝为何犹豫再三,顾虑就是在此,宋听檐是太后养大的,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哪怕太后已去,外戚已除。 更何况皇帝又生性多疑,这一句话不知要让他翻来覆去想上多久。 说不准一个想岔了,宋听檐的性命都保不住。 老丞相忽而缓缓开口,语气渐重,自是觉得越说越不像话,“大人慎言。” 老大人见已说到这份上,干脆直言,“老臣所言本就是事实,陛下和各位大人都知晓,又何需慎言,前太子出了这样的事,最为得利的可是贤王殿下,如何不叫人多想?” 朝堂上鸦雀无声,立储一事可论是为江山社稷,但前太子谋逆一事,谁都不敢多言,犯这忌讳。 毕竟往日皇帝对太子的喜爱,可是历历在目。 朝堂鸦雀无声,渚御史忽然开口,“若照着连坐之说,那是不是凡跟贤王殿下有所接触之人,都可能知晓镇南侯屯兵一事?” 这简直荒谬之言,那大半个朝廷谁没有互相接触过,难不成全端了? 一时间朝堂上又互相争吵起来,皇帝显然已经不想再听,连拍龙椅把两下,“住口!” 他一时怒极,自还压着,“今日就到此罢,朕乏了,退朝。”他说着看了过来,“夭爱卿留下。” 众朝臣闻言皆看向她,刚直的不喜她事不关己不理事,圆滑的不悦她高高在上不站队。 如今皇帝又看重她,独留她一人说话,自是将满朝臣都得罪了遍。 众朝臣散尽,皇帝连太监都逐出去,阖着双目,似被吵得头疼,他伸手按着眉间,“他们说要立朕的第二个儿子为太子,你如何看?” 夭枝当即跪下,俯身道,“陛下,臣乃山中来人,此事事关社稷,不敢妄言,只是臣觉得陛下如今正值壮年,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考察,自可以多番思索观察,再决定立谁为太子。” 皇帝听这话面色稍缓,他抬头看过来,“朕见你这些日子递了假条出去,去的是乌古族罢,你去了那处可看见了什么?” 夭枝心中一顿,“陛下,臣去的并不是乌古族,且乌古族如此凶险,臣孤身一人也进不去。 臣此去乃是探望山中掌门,掌门突发疾病,师兄让臣回去看望一眼,因山门与苗疆同个方向,才会让陛下有此误会。” 皇帝闻言却未再开口,只道了二字,“是吗?” 夭枝闻言心中微顿,只觉皇帝心思越发难测,她合该将这听心镯挂在皇帝身上,也好知道其喜怒无常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看了她片刻,复而开口,“夭先生如此说,自便是如此,只往日你和贤王交好,如今出了一趟京都回来,便不认同他做太子,好似他生了嫌隙,难免叫朕以为你去的是乌古族,且还发现了什么叫你觉得贤王不好的地方……”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看向皇帝,难掩惊意。 她大意了,她忽略了皇帝能在太后掌权,且母族如此壮大的情况下将皇权夺回是何等手段,何等深的心思城府。 自然是窥一斑而知全豹…… 她轻忽了,此凡人皇帝何其艰难才爬到这个位置,是掌管天下的主人,岂是如此好糊弄的? 皇帝也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摆了摆手,“罢了,退下罢,立储一事确实急不得。” 夭枝见皇帝这样,心越发沉下去,以皇帝的性子,他必然是起疑心了,若不是一查再查,宋听檐与此确实没有一丝关系,恐怕当场就能要了宋听檐的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0章 她如今这一番回来与宋听檐疏离,以皇帝的生性多疑,自然要起疑心,宋听檐的性命恐怕就如断了弦的风筝一般拉都拉不回来。 夭枝紧紧抿唇,思绪凝重。 她要害死他了…… - 常坻将糕点全端回去,将话如数复述。 “殿下,夭先生如今只留下了踏雪。”常坻犹豫片刻,开口问,“殿下,先生这是何意,她当真待您和那位被废的一样?” 宋听檐看着原封不动返回的糕点,端起酒盏浅尝,酒水沾染他的薄唇,水光潋滟的好看。 他的声线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水意,言辞却分外平静,“既这般说,那便自然是如此做。” 常坻不敢多言,若是如此,那夭先生要站在废太子那处也不是不可能了…… 外头脚步声匆匆,管事才到还未来得及开口,宫里的人已经进来了,太监扬声传旨,“贤王殿下,陛下口谕,朝堂上如今正乱,还请殿下这些日子皆待在府中,不要四处走动。” 常坻闻言心中大惊,看向宋听檐面露恐慌。 这话表面没什么毛病,可和当初的禁足有什么区别? 当初那一句话可就关了殿下一年有余。 如今这般局势,圣心难测,这一会儿是禁足,会不会过一会儿便成了要脑袋? 着实不叫人不怕…… 宋听檐闻言微垂眼眸,却依旧平静,他起身接了旨,看着外头天色,无关紧要般道了一句,“起风了。” 常坻看了眼天色,还真是,本还万里无云的天却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风只会大不会小…… 老大人在朝堂上说的话,不过几日便传遍了京都,惹得议论纷纷。 皇帝因为废太子的事疑心越重,又伤心皇后背叛畏罪自尽,不再相信任何人,性子越发多疑可怕,已经接连数位官员因为立储一事受到牵连,抓住错处便是砍头抄家。 朝堂上一时间人心惶惶,言官家中各自备一副棺材,皇帝也没有辜负他们,全都用上了。 几位老臣摆明了死谏,拼死也要请皇帝早立太子,以稳国本,一时间棺材都来不及做。 朝中人皆不知哪一日皇帝的刀就落到他们脖子上了。 宋听檐这个在风口浪尖的皇子自然最危险,皇帝阴晴不定,前不久才下了禁足令,后一遭便又将宋听檐叫进宫中问话。 宋听檐被叫进宫中跪了一整日,始终不见皇帝开口说话。 殿中气氛寂静压抑,伺候的太监宫女皆是垂首垂眼,呼吸压低。 皇帝高坐在殿上看宋听檐跪得端正,放下手中奏折,却依旧没叫他起来,“知道朕今日叫你进宫是为了何事吗?” 宋听檐静道,“儿臣不知。” “你会不知?”皇帝冷然一声,面上乌云压顶,开口阴沉,“满城文武都在逼朕立你为太子,你心中是不是很开心?” “儿臣不敢有此想法。” “不敢?朕打量你没有不敢的事,朝堂上这么多人都在替你说话,连老丞相都夸你,你能耐不小!” 宋听檐闻言微微敛眉,低着头未语。 皇帝也不需要他开口,双眼浅眯,声音慢慢,似随意开口,“你皇兄的事出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去看一看他?” 宋听檐不卑不亢开口,“皇兄一事牵扯太大,儿臣怕父皇不喜不敢去看。” “不喜?”皇帝反问一句,看着他,忽而便拿起桌案上的杯盏用力掷去,正好砸在宋听檐的额头,杯子落地裂碎两瓣,满杯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脸落下来。 被砸的人却不能动一下,也不可出一声。 因皇帝就是在无端寻错处,动了自有好果子吃。 皇帝站起身,怒不可遏,“没有半点兄弟友爱的东西,你皇兄犯了错,做得如此境地,你倒好,广邀朝臣替你说话,只怕是想你皇兄早早下来将位子让给你,你倒是聪明得很! 还是禹州!你皇兄都在,有得你什么事,还大肆驱散百姓,这事你皇兄不会做吗!” 一旁立着的太监越发低下头,噤若寒蝉。 宋听檐眼中浸了滚烫茶水,眼中视线已被烫得模糊不清,他低声轻道,“父皇,是觉得儿臣这样做也错了吗,儿臣该眼睁睁看着百姓死伤才对?” 皇帝伸手指来,扬声怒斥,“你就是错了,禹州便是泛滥成灾也轮不到你,你皇兄自然有办法,由得你越俎代庖,去出这风头,目无尊长的东西!” 宋听檐未言,呼吸却未静,他缓缓眨眼,眼眶渐红,眼底微湿,不知茶水还是旁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受宠的孩子,即便做什么都是错的,要偏心自也有一万个理由,做对的便也是错。 他想寻一个不受宠儿子的错何其简单? 宋听檐默然不语,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额间,顺着下巴滴落而下,被砸的青痕越发明显,“父皇。” 他慢慢抬头,一半脸颊已被茶水烫红,他声音极慢,“儿臣有何能耐让朝臣替儿臣说话,当初雪日之时也不过只有先生怜我,四处奔走,并没有朝臣愿意理会儿臣…… 父皇,儿臣生母是宫女,是孤女,那年儿臣年幼,她雪日早亡,儿臣如今除了父皇,怎还会有旁人……” 皇帝自然是迁怒,闻言自也觉得对不住,倒也顺气了些,毕竟他心中清楚,宋听檐根本没可能笼络朝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1章 他的人也不是摆设,倘若他真有笼络朝臣的心,他早就杀了此子,之所以留着这个慈宁宫养大的儿子,就是因为他安分懂事,从来没有争位那个心。 皇帝见他不声不响端正跪着,自也出完了气,复而坐下,太监见状连忙重新端上茶盏。 皇帝端过茶盏,拿着茶盖轻轻刮过茶盏中的茶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又慢慢问,“太子之位,你是何想法?” 这问题极难回答,宋听檐若回答有想法,那便是有这野心,皇帝如今已疑心至此 ,说不准转念一想就会觉得他这个想要做太子的,说不准盼着他这个父皇死,好登上他的皇位;若说是毫无想法,那这样的人又岂能做太子,毫无长志! 怎么回答都是错,皇帝永远都不可能满意。 “儿臣认为,父皇要立谁为太子,他便必须想做太子,无论他心中如何想,若其没有想做好太子的心,那宋家江山岂不要改名换姓?” 这回话可谓是极有分寸,既有主见也有想法,还不怕得罪他,甚至是颇有冒犯,反叫皇帝不反感,倘若是百依百顺,说些好听的,他自然听得出来有没有说真心话。 皇帝看着他,冷哼一声,“倒是能言善辩。” “儿臣不敢,是心中所想便直白说出来,不敢有隐瞒。” 皇帝听到这话倒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开口,殿中气氛如头悬利剑,叫人不安到无法呼吸。 长久的跪伏在地,宋听檐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再这样跪下去,这腿便可以不要了。 只是皇帝却没有开口让人起来的意思。 宋听檐跪在殿中,面上茶水已干,额间却是汗湿,面容苍白,跪得越发艰难。 皇帝看着宋听檐许久,才慢慢开口,话间却叫人更加不安,“朕问过夭先生,她对你做太子一事并不是很认同,你这几日便先留在宫里罢,朕随时唤你。” 如今这般形式困在宫中如同等死,皇帝杀了这么多人,越发喜怒无常,离他越近便越危险。 他话中也明显,当初雪日,夭枝替他奔走,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如此救他,如今却并不赞同他做太子,自然是觉得他有问题,皇帝如今因为分布图对夭枝很是看重,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自然会看重她的想法? 这终究是应了旁人的话,此番终究会后悔。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宋听檐汗湿眼睫,闻言慢慢闭上眼,唇角微弯,渐染自嘲之意。 第60章 你预知这些事,会得到惩罚吗? 春日细雨绵绵,连着几日越发潮湿,初春的寒意更甚。 夭枝从朝堂上下来,宋听檐被叫进宫中已经两日没有消息。 种种迹象表明,皇帝并不相信宋听檐,即便没有证据,他可能也会因为自己的疑心多添几分猜疑。 若说朝臣们处境危险,但他们不多言便不会死,可宋听檐不一样,他如今即便不说话,不做任何举动,那也是刀尖悬于头顶一般,命悬一线。 他和宋衷君不一样,宋衷君终究是皇帝一手带大,亲自教导,皇帝再怎么狠心,也下不了手,他甚至会为废太子找理由,便是被外戚迷惑了心智,一时糊涂,否则怎会还将他好好关在宫中,留着性命? 可宋听檐,皇帝从未偏向过他一次…… 夭枝忧心之际,老大人不知怎得,几次三番在朝堂上针对宋听檐,他的话在京都传了又传。 太子被废,宋听檐渔翁得利的传言越演越烈,议论越盛,皇帝听多了自然越加猜忌,连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知杀了多少。 情况越发焦灼,这样杀下去,早晚要杀到宋听檐头上。 皇帝如此阴晴不定,说不准下一刻传来的便是赐死二字,等她知道消息又如何来得及? 夭枝站在屋中,看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丝,终是提起笔。 老大人早年受贿,他官职甚高,早已金盆洗手,并且按照他在凡间的命数而言,此事并没有被人发现,因为他藏得极为隐蔽,倘若不是她,是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边关蛮夷之事是她钻了一个空子,那些蛮夷是贺浮必然会踏平的,如今他亦在边关杀敌,是以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不过前后脚的事。 可如今舞弊一事并不一样,这是未曾发生的事,她此行是偷天机,必然是会受到天罚…… 夭枝提笔悬在半空中,犹豫再三终是落下了笔。 她才落笔,指尖便传来剧烈疼痛…… 竟这么快就有反应? 她还未反应过来,那掌心金印便泛起光芒,痛意瞬间缠绕着她的整个手臂快速蔓延。 她倒抽一口凉气,疼到瘫倒在桌案上,连笔都握不住,硬生生掉落在地。 原来泄露天机竟是这般疼,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 夭枝疼得浑身发颤,看着纸上落下的一笔犹豫再三。 … 不过短短一日,老大人徇私舞弊的事便被揭穿出来。 老大人早年府中下人与大人生了嫌隙,将此事报了官。 老大人初上任时与太后母族中长者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有迁升的官职,老大人因为这位长者寻人说了几句话,便向上打通了路子,得到了向上一步的机会。 只是这长者是太后母族极为偏的一族,所以并不引人注意,更甚之,只有当事三人知晓,是以谁也不知道老大人原来和太后母族是有些许牵扯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2章 若承了旁人的情,自然要还回去,断没有分清的机会。 是以等到这位老大人任科举主考的时候,这位长者便向他求了个人情,送了一副稀世字画,希望他能将科举的名次给他那位不争气的表亲之子。 因表亲之子只差一名,名落孙山。 老大人觉得差距不大,便也做了个顺手人情,将表亲之子往前提了一名,而原先上榜那人被挤了下去,那表亲之子如今也在朝为官,且还在皇帝这些时日疯狂砍杀的名单之中,此人为官倒没有问题,只是当初终究不光彩。 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那位长者早已寿尽而去,本是无人知晓,如今一闹惹得满城风雨,天下尽知。 百姓皆道皇榜科举此等大事,竟有钱财人情可换之的内幕,如何对得起天下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一时间皆是愤慨不休,议论纷纷。 皇帝勃然大怒,他亦怪道这老大人总在朝堂之上提贤王诸多。 太后一族要扶太子为帝,自然不关宋听檐什么事,如今太子虽被废却还是有机会复立,这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怕是早就认了新主,有这一层关系在,怎么可能不藏私心? 皇帝此人,你若真是刚正不阿,不偏不倚,那说的话他可信上七分,但若有了私心,这话便是说的再好听,他也不会再相信。 此事一出,皇帝生性多疑至极,也不再全然相信夭枝,应该说不再相信任何人。 夭枝为太子老师,也可能存了认新主的心思。 他在,他就是天下的皇帝,他的儿子不能越过他去。 此事出来,砍头抄家自是不可避免,因为此事连带着往日那些与太后母族有过交集的,全被挨个查了遍,皇帝又开始了新一遍的砍头杀。 一时间皇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 殿门紧闭,昏暗无光。 宋听檐跪在殿中,阖着眼未动。 殿门忽而慢慢推开,他慢慢睁开眼,却未开口。 身后老太监进来,“殿下,陛下吩咐了,您不必再跪,可以出宫去了。” 宋听檐闻言微眨了眼,许久才道,“敢问公公,父皇何故改变主意?” 老太监笑道,却没有明说,“刑部查出了徇私舞弊的事,这朝堂上出了事,陛下顺了气,自然就不需要殿下跪着了。” 宋听檐闻言未语,起身时却因连着几日的跪已无法好好站立,出来都需人扶着。 出了宫,宋听檐从马车上下来,常坻当即上前扶着。 他面色微微苍白,却始终站得笔直,看向送他而来的小太监,“多谢公公相送。” 小太监受宠若惊,连连鞠躬,“殿下着实客气,奴才这便回去交差了。” 宋听檐目送小太监离去。 常坻在一旁低声开口,“殿下,那老东西天天在朝堂上编排你,正巧便出了这事,被刑部拿了把柄……” 这自然不是巧合。 宋听檐却并未开口,显然在宫中便已经想到,“带季尧安来见我。” 贤王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静,当初禁足便已恢复不到原先那般热闹,所有的一切如昨日黄花落,一去不复返。 书房中墨透纸上,香气沉沉。 宋听檐看着站在书案前乔装成送菜伙计进来的季尧安,打开常坻从他身上搜来的信。 信上只寥寥几字,是往日老大人受贿账本的藏匿之地。 宋听檐视线一顿,他自然也是要解决这个碍事的老匹夫,只是此事太久远,下面人翻来覆去查了数回,竟都干干净净。 他以为是个清官,却不想也不干净。 宋听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以及还有书写匆忙之间凌乱的涂改,显然写信之人情况并不甚好。 他看着信默然无声许久,季尧安有些不安,他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夭大人乃是模仿他的字迹而写,应当不可能叫殿下知道,是夭大人所写。 “这信是你写的,何处得来,可还有人知晓?”许久的沉默后,宋听檐开口淡问。 季尧安心中紧张,却还是照着夭枝的话开口,“是下官所写,并无旁人之晓,下官自己无意间查到这些,怕忘记便赶紧记下来。”他说着,生怕露馅,便接着开口,“殿下,若没有其他事,下官就先告退了,府外看守严,送菜伙计着实不能耽搁太久。” 宋听檐没有说什么,显然是让他离开。 季尧安伸手作揖,对着他后退几步,又施一礼才转身往门口去。 宋听檐看着信,忽而开口又问,“我记得你擅楷书,一手好字,笔法遒劲,今日一看果然端正沉稳。” 季尧安停下脚步,见殿下问得这般简单,当即行礼道,“殿下谬赞,是下官愚钝,自幼练习才能写出这堪堪能看之字,只是信上这字是匆忙之间写的,实在不能多瞧。” 宋听檐抬眼看向面前恭敬站着的季尧安,他看过季尧安的字,也记得他的字迹,这信上写的确实是楷书,可字落笔颇虚,一眼便是模仿,形似神不似,且落笔生乱,善书之人再是匆忙,那字也不可能散神成这般,显然并不是一个人写的。 宋听檐也不再问,让他退下,抬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常坻,“去将此事收干净。” 常坻接过信打开一看,瞬间惊住,“殿下,这是真事?我们这么多人来回地搜,可找不到那老东西的一丝把柄,这季尧安莫不是通了神仙?”他说着,宋听檐已然起身往外走去,像是要出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3章 他心中一慌,连忙追上去,“殿下,陛下可是下了旨意,不容您出府。” 宋听檐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将这旨意放在心上,“无妨。” 常坻心中一惊,连忙上去劝道,“殿下,这风口浪尖多少人盯着您,这若是出去,必然会被人知晓。” 宋听檐微微敛眉,看了他一眼,“不准跟着。” 常坻瞬间不敢再跟,连忙退下,他站在廊下,见外面蒙蒙细雨,“殿下,落雨了,等雨先……”停罢。 可话还没说完,宋听檐已经径直走进雨雾中,不顾腿伤,步履匆匆进林中机关门,转眼消失在视线中。 常坻颇有些胆战心惊,自家殿下胆子极大,每每行事总叫人害怕不安,至今无法习惯,如今这般局势错一步,步步错,怎能妄为? 他也实在不明白这紧要关头,殿下如此冷静之人,自然知道陛下现下疯癫得厉害,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冒这么大的险出府? … 宋听檐出了府后,直接去了先生院,大门外只有一个小童打瞌睡。 他低声问,“夭先生呢?” 小童见人来,一时间愣了神,连忙迎他进去,“殿下,先生在主院里,今早身子不适,一整日都没有出来半步。” 宋听檐径直往主院走去,听闻此言便开口,“不必跟着了。” 小童也不敢再跟着,更不敢越过殿下去通传夭枝。 宋听檐走过青石板路,径直去了主院,绵绵如针的雨丝不停落下,他一路过来并未撑伞,乌发衣袍已沾染了水珠。 整个院子像洗过一般,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叶上都续着剔透的雨珠。 他才走进几步,就听见屋里声响,显然疼痛难忍。 他停下脚步再迈不出去,难得反应不及。 夭枝浑身汗湿,这天罚不仅仅止于此,竟是一阵接着一阵。 十指连心,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额头瞬间冒出一片冷汗。 她没想到天罚会这般可怕,她写完浑身汗湿,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疼到失去意识好几次,等到写完账本所藏的位置,整个人都被搓磨了一遍。 她面色苍白,勉强平顺下一口气,只能将自己关在屋里,她有气无力靠着,忽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夭枝。” 他声音一贯好听,也能叫人轻易认出来,她如今模糊了思绪,竟也能听出来。 夭枝看向门,实在无力去开,她费劲开口,“殿下来此有何事?”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外头没有走的意思。 夭枝想到他如今情形,倘若让皇帝发现他擅自离开贤王府,转念便会要了他的命。 她勉力起身下靠榻,才下地脚上便传来剧烈疼痛,她脚下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宋听檐听到里头的动静,当即一脚踹开了门,见她倒在地上,衣发汗湿,面容苍白,弱柳扶风倒在地上,竟是起都起不来。 他当即过来扶起她,揽进怀里低头看来,声音都轻了几许,“何处不适?” 夭枝靠在他的臂弯里,疼得意识模糊,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今日绵绵细雨一直没有停过,他的衣袍已被雨水浸湿,眉眼玉面上也全是雨水,越显眉眼殊色。 夭枝微微摇头,只是苍白的唇色根本无法掩饰,亦没想到他会这般大胆来看她,心中五味杂陈,“陛下命你禁足,你也敢出来?” 宋听檐似乎并不在意,伸手拂过她汗湿在脸上的发丝,指腹轻轻触碰她柔软汗湿的面庞,“怎么这般苍白,我找府医来看看。” 夭枝只觉他如今这般,总不像对先生一般,竟似男女之间的相处似的。 她来不及疑惑,闻言只觉他胆子是真大破了天,还敢出去招摇,她当即伸手握住他的手,费力开口,“不必,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 宋听檐看着她,“你身子自来强健,怎会这般?” 夭枝才觉得自己唇瓣发干,她微微一抿,“这几日春日初寒,着了凉罢了。” 她说着,宋听檐反手握住她的手,果然觉得她手颇有凉意。 他俯身将她搂进怀里,抱着她似要让她暖和些。 夭枝被他突然揽进怀里抱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兼带着干净清冽的男子气息也这般近,很烫,一时顿住,“簿辞?” 宋听檐没有说话,却抱得她越发紧,夭枝感觉到他身上炙热的体温,烫得都叫她颇有些心口发紧。 虽暖意渐深缓解了些疼意,可如此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 夭枝清了清嗓子,微微挣扎,“让我去靠榻那处。” 宋听檐闻言倒没说什么,伸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将她抱起,直接抱到了靠榻上才放下。 榻旁窗子开着,外头下着细雨,偶有一阵风吹过,都带有凉意。 夭枝刚离开他的怀抱,便觉周身寒意袭来,颇有些冷。 宋听檐已然拿来净布,俯身而来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擦干之后果然舒服许多。 她着实无力,便由着他来。 毕竟伺候确实很到位,她做盆栽时可没遇到这样细致的人。 宋听檐顺着她温软的脸颊擦干而下,接着擦向她的脖间的汗水。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这般疼吗? 他微微抿唇,抬手将她汗湿的发微微撩开。 夭枝只觉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脖间肌肤,叫她忍不住敏感一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4章 布接着往衣领而去,他抬手解开了她的衣带。 夭枝一愣,当即伸手握住解开的衣带,惊愕看向他。 宋听檐似不解她这般,抬眼看来低声问,格外温和,似轻哄一般,“换上干衣舒服些。” 夭枝没见过他这般温柔,一时无措,“……我自己换罢。” 宋听檐闻言收回了手,“也并未没有换过,何必见外?” 这是见外不见外的事吗? 虽说她这类的精怪不喜穿衣裳,便是不穿也不会不自在,但总不能在他面前脱光了去,在凡间应当是夫妻才能到这般地步。 让他来脱衣换衣,到底是古怪的。 夭枝想到这处才反应过来他前头半句话说得是什么,她一时顿住,想起那一日客栈里,她早就有此疑问,但却没有细想。 那客栈没有女子,自然也没有女子能替她换衣。 那么那日替她换了全身衣裳且擦干身子的……自然是他…… 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他清风霁月的模样,看着根本没有半点不妥。 夭枝面颊瞬间滚烫得厉害,虽是昏迷没有知觉,但也不知他是怎么擦的。 不会像方才那般细致罢? 她想到此,不知何处而来一阵风,叫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宋听檐微微敛眉,起身关上窗子,伸手而来便解她衣裳,似也有些气着,“和我犟什么,你有力气换吗?” “男女……不行。”夭枝喃喃开口,着实没有力气,只能抓住他的手,身子都坐不住,直直往前倒去,脸直撞上他的胸膛。 下一刻,他伸手揽住她,垂眼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声音莫名低了几分,眼中眸色似水潋滟,“你不是从未将我当成男人看吗?” 他语调微低,却像个钩子,夭枝心微微收紧,从没有这般近和他说话,再是亲近,又哪有这般靠在他怀里与他说话,只觉得气息萦绕交缠,他的体温都缓缓传来。 太近了,旁人进来看见,只怕都觉得他们耳鬓厮磨,不像话。 夭枝连忙往后靠去,身子靠上靠榻的软枕,微微摇头,开口虚弱,“我是觉得不必换,便是换了也会汗湿。” 宋听檐看着她自己挪出怀里,闻言未语。 他沉默片刻,起身去点屋正中的取暖鼎炉,炉子生了火,暖意而起,屋里的冷意才驱散了许多。 他将镂空炉盖重新盖上,忽而薄唇微启,平和开口,“你预知这些事,会得到惩罚吗?” 夭枝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一瞬,惊而看向他,“你说什么?” 第61章 弟子不能亲先生吗? “庞大人徇私舞弊一事,除了你还有谁?” 夭枝过于心惊,连身上的天罚疼意都忽略了几分,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怎么可能是我,那是刑部查出来的。” 宋听檐将炭火夹子放回原位,往这处走来,在她面前站定片刻,缓缓蹲下身看来,话间笑意轻浅,似觉可爱,“你心虚时总爱避开人的视线,下一次否认记得看着别人的眼睛。” 夭枝瞬间顿住,茫然对上他的视线。 她竟不知道自己有这习惯,“你究竟如何知晓?” 宋听檐眼眸微垂,缓声开口,“账本乃是数十年前的东西,倘若不是当事人,不可能有人知晓,除了你,不会有人预知这般隐蔽的往事,也只有你才能这么清楚地说出账本所藏之地。” 夭枝有些无力,果然还是瞒不住他,她恍惚开口避重就轻,“我也只是掐指一算罢了。” “掐指一算会突然这般虚弱吗?”他看着她,直白问来。 夭枝一时回答不出,如今再说自己感染风寒,他根本不会信,毕竟连此事他都猜到了是她所为,她又怎么骗得过他呢? “泄露天机会折损你的寿数,对吗?”宋听檐低声轻问,似有些艰难。 夭枝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微微摇头,“不会,只是有些虚弱罢了,掐算这些事难免会有损身体。” 宋听檐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人对于未知总会害怕,便是在凡人眼里,自己能算到这般程度,也应当会有害怕忌惮,可宋听檐却没有半点这种情绪。 她不由好奇,“你不怕吗?” “乌古族似人非人的怪物,几近吞天的巨蛇都是我亲眼所见,并非为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有这种本事,又何惧之有?”他说着,微微握上她的手,拢在他手中都这般小,他指间微收,却仿佛习惯克制,只虚虚握着,“只是若损耗你的身体,便不可再用。” 夭枝竟不知他接受地这么坦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中多少也松了口气。 宋听檐握着她冰凉的手,慢慢抬眼看来,“你帮了我,我自不会忘记,来日……” “不必……”夭枝心下一跳,开口阻止了他马上就要说出来的话,“此事你不必记挂于心,任何一个皇子我都会帮。” 宋听檐话间微顿,“任何一个皇子?” “是。”夭枝果断应声,“我只是尽自己做先生的本分,救一个弟子罢了,天经地义。” 他闻言沉默下来,看着她不语,“先生救弟子?” 夭枝看向他,低哑的声音里似含着水意,话里有话地开口,送客之意格外明显。 “簿辞,今朝春日还是有些凉意的,你早些回去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5章 既这般凉,花开自然迟,她要他在春日折的花便也不要了。 这般言外之意,他又怎可能听不懂? 他慢慢收回视线,看向一旁微微腾起热意的暖炉,静默无声。 … 这般虚弱她自然上不了朝,便也只能缩在院子里呆着。 她这屋中虽然摆设简单,却应有尽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不至于为难。 昨日她看着宋听檐离去,转头便难受得睡着了,待早间一醒来,却见床榻旁摆着一盆温水,还有两条白净布,似乎是来回换着。 桌案上的小炉子还温着茶水,似乎有人想到她起来会想要喝水。 夭枝想了想,这院子里住着的先生并不多,平日里也时常在教皇子们,可能都不常回来。 那么便只有这处的一位老管事还有他的小孙子。 她在这处孤身一人,这些恐怕是他们弄的。 夭枝起身,缓步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入口,果然温度正正好,温热的茶水缓解口中干涩,她竟尝到了几分清甜桃香。 这茶可是难得,只有在宋听檐那处,她才喝得过。 如此贵重之物,管事恐怕是将珍藏的茶叶都拿了出来,待她好些了自然得去谢谢人家。 她才放下茶盏,院中便似乎有人推开院门缓步进来,到了屋外,手微抬轻叩门扉声。 夭枝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应当是没有人来她这儿的,且酆惕还在外面寻找老者的下落,更没有其他人了。 夭枝想不到是谁,起身缓慢上前开了门,入目是一束花,花间颜色交错,分外悦目。 外头雨丝飘着,屋檐下偶尔水珠汇聚坠落而下,这花上还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一阵清甜花香缓来,她看着拿着花的来人,见他没有撑伞,乌发玉冠已微染水意,她一时恍惚,“你……怎么来了?” 宋听檐站在屋檐下,发束玉冠,长身玉立,眼睫沾染剔透的雨珠,越显殊色,闻言眉眼几分轻浅笑意,他话间轻描淡写,“弟子看望先生不是理所应当?” 他这般话里有话,夭枝硬生生噎了一下,回不出半个字。 宋听檐进了屋,伸手而来握过她放在门框上的手。 他的手温热,而她的手却因为虚弱如冬月寒冰。 他微微敛眉,“为何还这般凉?” 夭枝呼吸微顿,还未开口说话,他已然牵着她往里面走,“去躺着。” 夭枝却停下脚步,收回了手,“你这般光明正大地来,就不怕陛下发现?” 宋听檐看着她收回手,也没有勉强,他将手中花放在窗旁摆着的花瓶里。 这花间颜色粉艳,衬得这外头绵绵细雨格外赏心悦目。 这春意寒凉,恐怕花苞子都寻不着,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花,竟比在狱中的还好看? 宋听檐闻言似半点不在意,缓而开口道,“父皇如今查着徇私舞弊之事正忙,自无暇管我这处。” 这倒也是,多疑的皇帝自然不能让他闲下来,否则成日疑心那个,猜忌这个,谁能应付? 宋听檐刚放好花,外头门便被轻轻推开,常坻端着木托盘进来,里头是白粥和丰盛小菜。 他低着头端进来,看了这处一眼,将白粥和菜一一放下,便悄然无声出去。 夭枝颇有些顿住,常坻竟也不拦着他,还跟着他一起不管不顾? 宋听檐走到桌旁看向她,“你如今虚弱,只怕没有胃口吃旁的,先用些粥再睡罢。” 夭枝真的有了几分肚饿感受,这天罚果然吓人,如今她不仅虚弱,还必须得进食了。 夭枝倒也不推拒,这般热腾腾,瞧着自然也是想吃。 她上前在桌旁坐下,看了眼碗里的粥,确实比她往日煮给宋听檐的好看许多。 这粥浓而不稠,果然是太长的不要,太窄的不要,颗颗米圆润饱满。 夭枝拿起勺,颇有些虚弱,慢慢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果然入口极佳,算是常坻没胡说,粥自也有百种做法。 不过她吃了几口便觉乏力,她放下了手中勺子。 宋听檐见她只用了几口,吃得比猫儿还少,“不吃了?” “我饱了。”夭枝缓慢起身,着实也没有力气再管其他,缓步走回到床榻躺进去,“你回去罢,虽说陛下如今事忙,管不到你,但还是回府中安全些,多谢你的粥。” 宋听檐闻言未语,看着她在床榻里缩成一小团,许久未动。 她话间生疏客气,头沾枕头便有了几分困意。 宋听檐有没有答应,她也不知晓,便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等她睡了一阵,只觉多少有了些力气,只是有些渴,她翻了个身正要坐起,却想起茶水离得有些远,一时只觉疲惫。 下一刻,有人俯身而来,在床榻旁坐下,伸手将她轻轻揽起。 夭枝迷迷糊糊只感觉靠在温热的怀里,唇瓣碰上微温坚硬的东西。 接着,唇瓣上沾染了水意,她便反应过来,应当是杯盏。 她迷糊之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开始喝水,入口依旧温热,驱散周身疲意。 夭枝清醒了些,慢慢睁开眼,果然见他清隽面容映入眼帘。 外头依旧光亮,那花还摆在窗口,雨还细细密密下着,光亮透进来,勾勒出他的轮廓,亦是赏心悦目。 他没走? “你没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6章 宋听檐却声音低轻,似乎担心扰着她休息,他将茶盏放到一旁,“你这处缺不了人。” 夭枝倒也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确实伺候的可以,否则让她自己来,只怕只能喝冷水,吃冷馒头了事。 她清醒了些,缓缓坐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宋听檐倒也没有在意,端过一旁温着的药,“府医来看过来了,你身子虚弱,先将这药喝了。” 他修长细白的手指衬得碗里的药如同珍馐美味般。 可她一闻就知道苦得要命。 更何况这玩意儿哪能补得了天罚,喝了也是白喝,她撇过头去,“不必了,苦。” “不苦,喝完你身子就好了。”宋听檐缓声安抚。 “不,喝不喝都是一样的。”夭枝言简意赅,慢悠悠躺回被窝里头,半点不当回事。 宋听檐闻言轻啧了一声,见她不喝药似有些气到,这倒也是,天家子弟何曾伺候过人,如今这般轻声细语,竟也不愿听话,自然是要生出几分脾气来的。 他默然不语。 夭枝莫名有些小心虚,缓缓将被子盖过了头,当不知道装死。 下一刻,便被人连人带被抱坐了起来,她一时恼了,她都装死就不能强行捞她起来,动物界规矩都不知晓。 他却轻声道,似哄着一般,可也不容拒绝,已然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旁,“只喝一口。” 夭枝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好心,想着一口也苦不到哪里去,喝了也好了事。 她想着便张口将药喝了下去,果然极苦。 她眉毛瞬间皱起,一脸苦意。 下一刻,宋听檐又舀了一勺过来,轻哄道,“再喝一口。” 骗树罢! 哪有这样的? 夭枝当即侧过脸去,避开他靠近的药勺,“不喝了。” 宋听檐微微敛眉,放下手中药勺也不言语,伸手而来捏住她的下巴转向他。 夭枝倒是有力气在这处跟他犟着。 怎么也不愿意将脸转过去,一时有了几分蛮劲。 宋听檐见她下巴轻轻捏过便弄红了,只松了手,微微敛眉,一时也生出几分气来,“喝不喝?” 夭枝听在耳里莫名几分虚虚的,她自然是知道他气着了有多扎手,但药她是绝对不会喝的。 她想躲进床榻里侧,却被他手锢着不放,便只作充耳不闻看着床榻里头出神,这事她拿手,谁能跟她比? 宋听檐看着她,着实也有些气着,视线落在她软嫩细白的面上,这般虚弱还有力气跟他犟。 靠在怀里倒是乖,睁着眼睛看着里头,时不时眨一下,说乖却又偏生惹恼人。 他平生头一次是有气无处发,有话也舍不得讲,一时只看着她不语。 夭枝见他许久没有说话,心中不由打鼓。 他石化了吗? 一句话也没有,往日这般嘴上可不会饶人? 夭枝眨了眨眼,有些沉不住气,想要看他一眼,却感觉他俯身而来,周身檀木清香缓缓袭来。 下一刻,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碰上她的耳垂,莫名温热滚烫。 夭枝微微惊住,转头看去,唇瓣直擦过他的唇,对上了他的视线,生生惊住。 他一触即离,见她看去,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之上,下一刻,他便俯身而来,薄唇轻轻吻她的。 温热润湿的气息轻轻沾染上她的唇瓣,很轻,柔软至极。 夭枝脑中嗡得一声,彻底空白了一下。 他轻轻一吻即离,见她没有抗拒,又低头来,似要再亲。 夭枝见他如玉面容靠近,心口一时发紧,唇瓣都是温热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 她一时恍惚,当即伸手抵住了他的唇,眼睛睁得极大,竟是半点反应不过来。 她手指贴上他的唇瓣,都觉得烫,让她周身热得很。 “你……你怎么……” 宋听檐拿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指,低声问,“弟子不能亲先生吗?” 第62章 你不许我亲你? 夭枝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握着轻轻捏着,似在把玩一样,他的手指皙白修长,节骨分明,自来养尊处优,如玉一般,指腹却不似她这般柔软。 夭枝只觉他的指尖轻轻揉捏着,叫她的心越发跳快起来,不知为何,倒像是他把玩的并不是她的手指,而是旁的什么…… 这样轻捏她的手指,像是若有似无的撩拨,再加之听到他这般问话,夭枝心中大惊,她当即抽回了手,连忙要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宋听檐手中手指抽离而去,指尖动作一顿,停在原处。 他看着她,却并没有拽住不放,见她在怀里鲤鱼打挺一般挣扎起来,手上倒没有再锢着,微微松开了她的腰。 夭枝一起来,连忙背过身去,一时竟连心跳都平静不下来。 他怎么会亲她? 不应该是这样,他有命定的姻缘啊…… 她垂着头,思绪混乱至极,又惊又慌,唇瓣上还有方才的温软触感挥之不去,很烫人,耳旁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极为温和,“怎么了?” 夭枝感觉到他俯身过来轻问,一时只觉得他周身清冽男子气息都萦绕而来,怎么都避不开,见他这般问,不由转头看去,视线却下意识落在他的薄唇上。 他应当是刚刚品过茶水,唇瓣都带有水泽,越显潋滟,容色惑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7章 她一时晃了神,喃喃问,“你怎能亲我?” 他微微一默,薄唇轻启,“你不许我亲你?” 这是什么问题? “我许你也不能亲!” 不对不对。 夭枝瞬间乱了,反驳之后又觉得这般说不对,生生卡住。 “往日你也不曾在意这些,我们二人亲近,不过是亲一下,不会被外人看见。” 不会被人看见,那是不是说明就可以肆无忌惮…… 夭枝听着他说话,心口都跳快一拍。 她想到方才莫名心口紧得厉害,明明都是唇瓣相贴,怎感觉与当初完全不一样。 她颇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惊慌,抓住自己的衣领,想压住自己过快的心跳,摇头很轻地开口,“……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见她眼眶微红,惊慌失措,没有再开口说话,片刻后他开口,“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这般。”他话间温和,开口轻道,“先生也应该知道,似我这般年纪,与姑娘家这般亲近,总归会有失礼之处,还望莫要放在心上。” 夭枝闻言看向他,他神情温和,举止有礼,言辞也坦然,想来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是故意的。 夭枝听他这般说,不知为何瞬间自在了些。 也对,她总归不是男子,方才那般抱着,或许他也是一时乱了心神,不曾多想弟子不弟子了。 她微微抿唇,不管他有力无力,这般简直如同深渊,极容易陷进去。 夭枝当即果断开口,“那你不可再与我如此亲密,不准抱我。” 宋听檐闻言却未应声,而是拿过一旁的净布,俯身而来,擦过她的唇瓣。 微微润湿的布轻轻擦过她的唇,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动作很温柔,“擦去便好了,往后我不再这样。” 这如何擦得去? 夭枝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自己也思绪混乱至极。 宋听檐轻轻擦过她的唇瓣,落到下唇,这般轻轻擦过似摩挲一般,想起方才温软娇嫩,眼神微暗。 夭枝只觉唇瓣生疼,他擦得有些过于重了。 “嗯?”她微微出声,抬手自己拿布,打算不碰到他,拉开他的手。 宋听檐听见她声音,才似乎回过神来,他放开了布,手指往上,指腹抚过她娇嫩的唇瓣,敛眉轻问,“疼了?” 他指腹擦过她的唇瓣,莫名暧昧。 夭枝拽空了布,一时顿住。 他摸过她温软的唇瓣,思绪微顿,视线落在她面上,似连呼吸都压制了几分。 夭枝一时怔然,精怪本能只觉危险,莫名大气不敢出。 好在下一刻,他收回视线,拿过她手里的湿布放回水盆中,这危险之意才淡去。 他复而又端起一旁放着的药递来,显然还记得这事。 他视线落在她面上,却不开口,无声的压迫。 夭枝见他这般看着自己,着实有些受不住,只得端过他手中的碗一口干了。 药入口让她恍惚了好一阵,苦得她脑子都感觉被抽走了大半。 宋听檐已然安然从她手中端回了碗,面色缓和。 夭枝觉得不对,她一时看向他,他莫不是为了骗自己喝药,才先把她头先搞昏罢? 夭枝见他放下碗,想了想,觉得是个推动他情劫的好时机,“你也该娶妻了。” 宋听檐放下碗,闻言手间一顿,抬眼看来,片刻后缓声低道,“会娶的。” 他这般说着虽温和,但瞧着莫名有几分克制在其中,瞧着这般平静,却总让人觉得他娶妻之后,必定是有事没事就要折腾他的娘子,叫她床榻上好瞧。 夭枝见他眼风扫过,这般坐着越显长腿窄腰,却坐在床榻外侧,挡去出路,一时莫名有些许胆颤。 不过他这般快就松口,倒叫她有些意外之喜,果然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她太过紧张,自然顺理成章便能成之。 如今便只等酆惕找到老者,她便能安然置身事外,再不如此为难。 - 春雨微凉,夭枝养了几日感觉稍好了些,她坐在屋里,看着窗边的花正出神,便听外头马蹄声渐近。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像是在门口停下。 她有些疑惑,抬眼看去,便见酆惕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进来,打头一进来便正好看见这处窗子,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对着她点头示意,“夭卿。” 夭枝瞬间惊喜,他既回来必然是寻到老者了! 她连忙起身迎去。 酆惕背着包袱,风尘仆仆而来,一进屋便闻到了药味,面露疑惑,“你在喝药?” 夭枝一时回答不出,毕竟她不是酆惕,只有神仙记忆的凡胎。她是神仙之躯下凡,神仙从来吃仙丹喝仙药,凡间的药又有什么用? 她解释不出,总不好告诉他,自己泄露天机。 她上前给他倒了杯茶,并未回答,而是开口问,“我无事,你这般着急回来,可是寻到了老者的消息?” 酆惕放下包袱,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是寻到了蛛丝马迹,想来就在京都附近,我便顺着回来,且京都如今不太平,我着实有些担心于你,便先赶了回来。” 皇帝大开杀戒,他在外自然也是听得见,一时也只能耽误片刻找老者的事,先赶回来。 回来之后,才知宋听檐已经从宫中出来,倒叫他松了一口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8章 毕竟伴君如伴虎,皇帝这样杀下去,早晚会杀到宋听檐头上。 他若这个时候死了,他们差事也算到头了。 酆惕说到这,似乎百思不得其解,“那老大人这二十多年前的事怎会突然闹出来,明明没有这一出……” 夭枝闻言沉默下来,忽而低声咳嗽,根本压不下半点。 酆惕话间一顿,似乎想到什么,看了过来,见她面容掩不住的虚弱,当即伸手过来拉过她的手。 衣袖拉开,素色手腕上一道微不可见的脉线,沿着小臂而上,没入宽大衣袖里。 这是天界自从出了那徇私的司命官员之后,特地出的规定,凡有透露天机者,惩戒之后,皆会留下这一道痕迹,以示训诫。 他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泄露天机?!” 夭枝没有否认,她收回手,将衣袖微微往上一拉遮掩住,“以京中的局势,若是不及时找出法子,必然保不住他的性命……” 她还没说完,酆惕便生生顿住,此死局确实无解,宋听檐的命数是天家牺牲品,注定是为太子登基做陪衬,若是死在宫中,宋衷君那处便没有登基的因。 他这个未来皇帝牵动天下命数,若无法顺利登基,天下命数便就乱了。 他们司命之间本就息息相关,宋听檐和宋衷君的命数又是相连,他们这处辅助若是没有做好,自然会牵扯到太子那处的司命。 这牵连甚大,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放下所有事情赶回来。 他眉头紧锁,“你不该如此,你这是违反天命,会遭反噬的。 你该与我商量,你我二人同僚,岂能全是你冒险,而我安于一隅,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自己,天罚若再多一次,你莫说能完好无损回九重天,便是神仙你都未必能做啊!” 夭枝微微抿唇,低头开口,“你放心,只要寻到老者,此间事我们便可安然居于身后。” 酆惕沉默下来,老者确实是所有事情关键所在。 这命簿里的老先生,被宋听檐尊为长者先生,颇为尊敬,但命数所定,他注定是被最为看重的人背叛。 此老先生本是帮扶宋听檐,可禹州之后,便转为帮扶宋衷君。 老者要帮扶宋衷君,自然是要弃宋听檐,他是替宋衷君除掉宋听檐的人,也是宋衷君称帝的关键,这三个人缺一不可,而老者是推动者。 也只有他是了结宋听檐的人,只要找到他,此事便算了结。 夭枝想到此,亦沉默几许。 酆惕想着也觉心急,“老者已经有了踪迹,应当快了,你如今虚弱,只管好生休息,此事交于我便好。” 他开口交代,却又想到什么,“夭枝,你可有对他心软……?”他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劝戒,“你该知道,上一个心软的仙官是何下场……” 她黛眉微蹙,“我知道,只是皇帝疑心因我而起,我自不能扰乱……”她话到嘴边,却慢慢垂下眼睫,想到客栈那日他说的话,一时说不出的涩然。 酆惕听到她这般说,不由开口提醒,“此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是难为你了。你没有私心便好,夭枝,他只是一个历劫的凡人,你往后还有无数个需要观测历劫之人,不要傻到毁了自己的仙途。” 夭枝微微颔首,开口极轻,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莫担心,我自会分清楚。” 酆惕也是担心,他神情凝重,“放心,如今皇帝正盯着科举一事,自不会再生乱,你如今便安然置身事外,其余事交给我,我一定尽快寻到老者下落,叫你退居身后,不再两难。”他说着,伸手而来,“你让我看看。” 夭枝闻言伸出手来。 酆惕伸手为指,搭她的手腕脉上,细细探之,片刻又伸手握过她的手腕,将她衣袖拉开,看向手腕上的脉线。 二人举止这般,瞧着像是情投意合,分外亲密。 夭枝见他看着正想开口问如何,余光却瞥见门外似站着一人,她抬眼看去,慌了一跳。 宋听檐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屋外默然无声看着,见她看去,他才缓步进来。 夭枝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慌张站起身。 酆惕看见他也是一愣,站起身行礼,“微臣见过贤王殿下。” “起来罢。”宋听檐平和开口。 酆惕恭敬垂首起身,“谢殿下。” 他进来后,屋中莫名安静了几分。 夭枝总有些不自在,她往日是不在意,因为往日便是亲过,也完全没有那般感觉,明明这般亲亲蹭蹭在他们精怪之中只是礼节罢了,可如今对着他,她竟然不敢看他。 “你怎么来了?” 宋听檐听到这话,看过来,话中淡淡,“倒是我来的不巧了,打搅了先生待客?” 夭枝被噎了一下,他这些日子过于温柔,说什么他都应好,怎么样他都答应,连喝药都是千哄万哄,如今这般,只觉突然便有些扎手。 酆惕当即开口,“殿下误会了夭大人了,方才微臣乃是替夭大人把脉,只怕她身子不适。” 宋听檐闻言一笑,随意扫过桌上的包袱,看向酆惕,“我竟不知酆大人也会医术,不知从何处学来?” 酆惕顿了一顿,“是微臣自己看医书,略有涉猎。” 夭枝闻言当即开口替他解围,生怕他露馅了,“酆大人不过是闲来无事替我看看,自也是看着玩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9章 宋听檐闻言眼中笑意轻淡 ,随意走到靠榻上坐下,“那酆大人便先看罢,正巧我与酆大人许久未见,也想与酆大人聊聊。” 他这般坐下等,他们还把什么脉? 酆惕也不好再耽误,他随意装模作样把了把脉,交代了几句好生休息,便要起身告辞。 他一起来,宋听檐便也一道起来告辞。 倒像是,他是特地来寻他的…… 夭枝看着他们二人前后一同离去,简直像个连体婴,也不知他们二人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怎就非等着酆惕一起走了? 着实觉得有些奇怪。 … 酆惕跟着宋听檐一路往外走去。 离了先生院,宋听檐看向酆惕,和煦开口,“在礼部待得如何?” “多谢殿下挂怀,微臣适应甚好,皆是承蒙天恩。” “往日多亏了你呆在禹州,处理灾后重建一事,也免了百姓受诸多苦楚,如今回来不知会不会觉得太过清闲。” 酆惕当即跪下谢恩,“微臣惶恐,雷霆雨露皆是恩泽,臣不敢觉得清闲。” 宋听檐闻言一笑,起身往他这处走来,伸手扶起他,“不必如此,你与先生有旧,本王自不会为难于你。”他和善有礼,轻易便能叫人卸了防备,“我听说酆大人事忙,不知怎又回了京都?” “殿下,陛下想寻一位老先生去禹州做主意人,如今微臣正有线索,便回来禀告陛下。”酆惕开口却掩去大半,“微臣往日在禹州已久,禹州商贾大户极多,是以每当出一决策,便多有争论,正需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才能主持大局,且这位长者不要是禹州商贾出身之人,亦不是在朝为官之人,最好以师者为名进入禹州,禹州贸易发达,富硕之地重师才,若有这样一位老者,顺应我们的决策一二,自然是对朝廷莫大的好处,陛下也是这样认为。” 宋听檐听他说完,笑着问,“既如此情形,想来酆大人已寻到踪迹。” 酆惕微微点头,似又想到什么,当即认真开口,“殿下,微臣听闻您往日去乌古族前,陛下也吩咐过您沿途而去寻这位老者,微臣想,殿下如今能力,自然也有一二线索罢?” 宋听檐闻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此人难寻,当初一篇帝王策论出现在父皇面前,父皇很是喜欢,却不允许任何人看,是以我也不知晓个中细节。 父皇特令我外出之时寻找此人,我去乌古族之前已四处拜访寻找此人,却皆无线索。” 他说着,似想起什么,“我记得这位老先生,当初父皇便惊呼其有大才,务必找到他做帝师,只如今……”他话中遗憾,“我沿路诸多打听,倒是打听到些许线索,据说此人写这策论时,已年近七旬,如今不知再世与否,你若要找,这倒是个线索。” 年近七旬…… 自也对得上,老者自然是年纪极大的,且他事未毕,必然不可能死。 也就是说,他只要重点寻找京都周围所有七旬老者,便能找到人。 这是个大线索,虽数量庞大,麻烦诸多,但多少有了头绪。 酆惕当即开口言谢,“多谢殿下。” 宋听檐闻言一笑,“倒不必言谢,若是能找到此大才,也算是为朝廷立了一桩功劳。” 酆惕恭敬退下,急匆匆便去寻人。 宋听檐看着他身影离远,开口唤了一声,“常坻。” 常坻当即从廊中梁上一跃而下,伸手抱剑,“殿下。” 他开口淡漠,“跟着他,找到了那老人便杀了。” 常坻闻言一惊,“殿下,这位老者,殿下不也一直在找吗?” 宋听檐拿过一旁放着的拐杖,在宫中跪了几日,他的膝盖自还没好全,他开口轻浅,“往日或许需要,如今大局已定,酆惕是太子身旁的人,无端去找这位老者,必然有用,本王懒得去想,杀了最是了事。” 常坻闻言自然懂了,他看向家殿下手上的拐杖,非常会其意,“殿下,要不要连酆大人一起解决掉?” 宋听檐看了他一眼,“你胆子不小,如今都想杀到酆家嫡长子头上?” 常坻也是顿了一瞬,他倒是忘了酆惕出身世家大族,各中牵连甚广,若是突然死了,必然生事。 其实也不怪他,实在是酆惕如今风尘仆仆的样子很是操劳,哪有半点世家贵子的样子,叫他都生了杀了也无事的错觉。 他看着自家殿下,每每来此都不喜让夭先生看见他需要借助拐杖走路,既要在夭先生面前注重形象,又要防住酆惕这厮时不时骑马飞奔而来的混账玩意儿,多少生累啊。 他有些叹息,语重心长道,“是属下糊涂了,属下实在是担心殿下,这般防着贼,瞧着好生难……”他说着,忧心忡忡,“且终日防贼也未必防得住罢……?” 宋听檐眉心一跳,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淡字而出,多少起了点杀心,“滚。” 常坻吓得不轻,非常麻利地滚了,不敢多留半个字。 第63章 白日不许我来,夜里也不许来? 宋听檐回头看向书生院,看见一旁守在门口的童子,抬手让他过来。 童子颇为乖巧,连忙快跑过来,有模有样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口,“参见殿下。” 宋听檐闻言一笑,拄着拐杖慢慢蹲下身看向他,话间如沐春风,“你去夭先生那盯着她将药喝完,她若是不喝,你就告诉她,如今你看着,她可以只喝半碗,倘若我去便要喝整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0章 童子闻言连连点头应声。 … 夭枝在屋里无趣,随手捞过在一旁窝里睡得正香的踏雪,这外头春雨不止,它不喜欢身上沾水,便每日窝在屋里睡觉,倒叫夭枝有了个相伴的小玩意儿。 她抱着踏雪看着门外,想着宋听檐今日应当是不会回来了。 她心中瞬间有几分喜悦,终于不必再喝那苦药了,她还未来得及欢喜多久,便见门外小童小步进来。 “夭先生,殿下要您将这些药喝了。” 她目光呆滞看向端着药进来的童子。 她自然是不可能喝的,一会儿倒了了事。 她想着伸手接过童子手中的碗放在桌上,“搁着罢,过会儿再喝。” 童子闻言有些着急,“先生,快喝罢,我看着你喝完便要去门口看着了,爷爷交给我的事,我可不能落下。” 夭枝听他一本正经,不由笑起,“药太烫了,我放凉之后便会喝。” 童子一脸果然如殿下所说的表情,他奶声奶气开口,“殿下已经让我放温了,先生,他说了,如今我看着您,您便只用喝半碗,倘若您半碗不喝,等他来了,便要加上一碗了。” 这半碗和一碗的区别她还是知道的,宋听檐总是有法子让她喝,她着实斗不过这厮。 夭枝看了眼桌上的药,见童子一眼不错盯着自己,便也只能作罢,伸手端起碗,费劲喝了小半碗,只觉越喝越多? 待碗里的药褪去大半,她看了眼碗底,才发现这碗看着和平时差不多,但碗底却大了许多,她这喝半碗就相当于喝一碗。 当真是为了让她喝药,无所不用其极…… 夭枝不由放下药,苦得自己精神恍惚。 童子连忙拿开包裹的纸团,将一包糖递了上来,“先生,殿下给我的糖,说你若想要也可吃。” 夭枝瞧着便拿了颗放进嘴里,果然缓解了嘴里的苦意。 倒还真让他找到这般甜而不腻的糖,往日她便不喜欢吃蜜饯,因蜜饯着实太过甜腻,这糖倒是刚刚好。 宋听檐可不是随身会带糖的人。 夭枝看了眼童子,逗道,“小玩意儿,殿下呢?” 童子吃着糖,含糊开口,“殿下走了,殿下说,想来先生并不欢迎他,那他白日便不来了。” 夭枝:“……” 这是在同她怄气? 脾气倒是大,也不过是问了句他怎么来了,便不欢喜了。 童子见她将药喝了,满心欢喜转身出去。 外头的老管事发现童子不在门口,便寻到了这处,果然瞧见了他,“怎得来此打搅先生,以后不许如此。” 夭枝抱着踏雪起身迎出去,“无妨,我闷在这处也无趣,他能来与我说说话也是极好。” 老管事拉过童子的手,看着他手里的一包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给先生添麻烦了。” 夭枝见正巧人在,便拿过自己身上的钱袋,这可是她辛苦攒的。 她伸手递过去,“这些时日,着实病得出不了屋,本想早些答谢您老夜里照看之恩,竟拖到这日。” 老管事闻言一愣,“先生误会了,这夜间我得照看这孩子,并不曾来过先生这处啊。” 夭枝递出钱袋的手顿在原地,既如此,难道是常坻? 天罚不容小觑,便是到现在,她夜里也总会发起高热,并不能及时醒来,每每早间退热醒来,知道有人照看,却并不知道是谁。 想来也应当是常坻得了吩咐在这处看着,毕竟宋听檐养尊处优的,自然是不可能会照顾人的,且还这般细致。 - 这日夜里,夭枝又发起高热,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她有了几许清醒。 夜深之时便听屋外有拐杖声传来,此人走得很缓,自不易察觉。 她有些疑惑,却听那人推开屋门走进来,他步履不快,走得很轻,似乎怕吵着了人。 夭枝想要睁开眼看,却发现自己头脑昏沉,眼皮都抬不起来。 那人进来后关上了门,走近床榻旁,将拐杖随意放下,俯身而来探了探自己的额间。 夭枝只觉一阵极淡的檀木气息萦绕而来,一时愣住。 下一刻,便感觉他在床榻旁坐下,床榻旁的水盆里响起水声,他将布拧干放在她额间,微微带着凉意的布放在额间,瞬间削减了她头上烫意。 接着又拿着布轻轻擦过她的脸,脖颈,最后轻轻拿过她放在身旁的手,擦过她的手心,湿布润湿,水意蒸发让她周身的热意褪去了许多,舒服不少。 他做完这些,视线落在她面上,似乎在看她,接着抬手将她面颊擦湿的发丝微微撩到耳后,动作极轻。 外头稀疏雨声不见停,衬得屋里很安静。 夭枝看不见,却觉得他的视线很温柔,如他的动作也一般。 她额间烫得快,布放上去没多会儿便热了,自要勤换,也是勤擦拭,才能叫烫意退散。 他便一直来回更换擦拭,等到她彻底褪去滚烫热意才停下来。 如此过去已然久到夭枝都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 她有些茫然,他将净布拿下,抬手重新探了她的额间,见已褪热,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他缓步走到屋外,轻轻带上门,转身时却似乎没站稳,勉强扶门而立才稳住身子。 常坻的声音压低传来,似扶住他,“殿下,府医说了,您再走动膝盖是养不好的,恐会伤了腿,这夜里这般照看着,着实是吃不消的,还是让属下来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1章 宋听檐却没有开口应允,而是话中肃然,“让府医来见我,为何已喝了药,夜里还总发高热。” 常坻不敢多言,连忙低声应是。 外头再没了动静,只有淅淅沥沥雨声。 夭枝努力了许久都睁不开眼,最后她强行闭气,直至无法呼吸才勉强彻底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这夜还是浓黑,光线浓黑渐蓝,快尽天明的风有几许刺骨凉意。 夭枝睁着眼,看向一旁摆着的净布,许久都没有动作。 良久之后,她轻声叹息,久久没有做声。 她见外面许久没有动静,便慢慢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往外走去。 她慢慢走到屋门旁,轻轻打开屋门看向外头,却意外见人长身玉立于屋外廊下,似在观檐下的雨。 她一时顿住,没想到他没走。 宋听檐察觉到动静,转头看来,正对上她的视线,倒也没有太过意外,他素来平静,便是这般夜深人静,站于旁人屋外被人瞧见也依旧是面不改色。 “醒了?”他缓步走近,却没有离她太近,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颇为温和有礼。 这些时日,他再没有那日那般亲密过分的举动,倒叫她自在了不少。 他在屋外站得久了,身上雨意露重,这般雨夜应是极寒凉的,他却在屋外站了这么久…… 她知道君子重礼节,宋听檐自然也是如此,他恐怕是因为府医要来,叫人看见他们夜深共处一室,难免有损她名声,便站在屋外等着。 夭枝靠着门,眼睫轻颤,并没有将自己早就醒了的事情说出,“你不是说不来了?” 宋听檐闻言言辞轻浅,话里有话揶揄道,“怎么,白日你要待客不许我来,夜里也不许我来了?” 夭枝听在耳里直觉这话颇为不像话,听着竟让人耳根发烫,这夜里什么的,着实是有那么些背着人的感觉。 夭枝听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可是颠倒黑白了,“我何时不许你来了?” 她才说完,他走近一步,温声问,“那便是许了?” 夭枝心口瞬间慌乱,她当即别开视线,果断开口,“如今这般情形,你又在风口浪尖,陛下恐会看着你,你早些回去罢,我这已然好多了。” 这逐客令已然下得极为明白,宋听檐自然也听得懂。 他闻言眼中笑意也淡了几许,默然无声,不再开口。 外头的雨丝渐渐变大,雨珠垂落,屋檐而下形成道道水帘,雨声渐大。 天光微亮,夭枝见他面上没了笑意,似有些失望,自然是不欢喜的样子。 那意思仿佛是,我们为挚友,你却来说这话。 夭枝只觉自己有些过分了,到底他来此是为了照顾自己。 她还未开口润色几番,宋听檐便已然开了口,“还是先生有主意。”他说着便要往外走去。 夭枝见这般大雨,连忙开口叫住他,“你撑伞走,我这有。” 宋听檐闻言却没有停下脚步,“不必麻烦先生。” 他这般走,她根本来不及回去拿伞,一时生急,见他不停,强行叫住他,“你的拐杖还没有拿呢。”她说着连忙迈出屋,到他面前拦住了他,好声好气缓声道,“你且等我,我给你拿伞和拐杖。” 宋听檐言辞淡淡,“要什么拐杖和伞,这点雨就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夭枝忙拉住他,“你腿上有伤,再淋雨这般走回去是不想要腿了吗?” 宋听檐闻言一笑,却有些冷,“冒雨走又如何,便是瘸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喜我这个友人。” 夭枝生急,见他这般扎手,忙道,“我没有不喜你!” 他闻言看了她一眼,倒没有非要走的意思了。 夭枝忙看着他的眼睛,“我方才当真不是那般意思,你误会了。”她好声好气,拉着他的衣袖往屋里拽,“你进屋来,等雨停了再走罢,好吗?” 宋听檐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乖生拉着衣袖,似也消了气,忽然轻道,“学得倒是快,知道看着人眼睛扯谎了。”他抬手将她拉进屋里,自己却没进去,话间已然温和几许,“去歇着,一会来了人,我夜深在你屋中,总会损你名节。” 夭枝被推进屋里,又被他说中心思一时有些垮脸,倒是好哄,就是这人真是难骗。 看他、不看他都骗不过…… 第64章 你与他交好,却与我分道扬镳?(二更) 府医匆匆而来,天光已大亮。 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替她把脉,把了许久之后,才看向宋听檐,“殿下,先生身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气血有亏,虚不受补罢了,至于夜间总发高热,应是白日里受了寒气。”他说着看了过来,交代道,“如今春寒,姑娘得多添衣,莫食寒凉之物。” 宋听檐闻言看着药方听得仔细,又问了几句。 夭枝见他整宿未眠,清隽的面容多少有几许倦意,他当真是难得之色,这般熬了几宿竟是不减半分容色,平添倦意反而叫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府医走后,宋听檐将药方交给常坻嘱咐他去熬药,接着看向她,温和开口,“这府医是千挑万选而来,医术高明,虽说是江湖行走的郎中,但是比上宫中太医不知经手了多少疑难杂症,你好好喝药必然不会有问题。” 夭枝闻言未语,她身体如何,凡人医术自是看不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2章 她微微颔首,不远处窗旁落下一只信鸽,她起身上前拿过纸条展开。 是酆惕交代进展,他说如今已经确定老者乃是七旬老者,他正在一个个查找,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七旬老者? 夭枝忽然想到,会不会那老者可能早就已经在官场上了,也早就和宋听檐、宋衷君暗中接触着? 夭枝微微一动,朝堂上七旬老者且官位极高的可就哪几个,会不会就在其中? 这命薄也着实难为,老者也着实神秘,竟然连名字都没有。 她一时若有所思,忽略屋里还有人。 宋听檐见她这般也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拿着信发怔。 片刻后,他眼眸微垂,神情似不悦,拿过桌上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浅抿一口,“不知酆大人有何事,叫你这般出神?” 夭枝回过神来看向他,想到后面的局面,便忽然觉得不该再拖了。 他待她越好,她便越难为。 她看了一眼外头飘着的雨丝,已经比方才小了许多。 她慢慢将纸条收起,去一旁拿过油纸伞和床榻旁的拐杖,往他那处走去。 宋听檐见她这般动作,如何还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他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她不语。 夭枝将东西放在桌上,看向他,几番斟酌开口道,“雨……已经停了。” 宋听檐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屋中气氛瞬间静下,若说方才只是玩笑逗弄而已。 如今他这般是真的生气了。 他看过来,言辞生淡,“我与你的酆卿,你选酆卿?” 夭枝站在原地,有些怔神,“你和酆卿皆是我的挚友,何来选不选之说。” “他是你的挚友,我亦是你的挚友,你与他交好,却要与我分道扬镳?” 夭枝一时回答不出来,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说的半点没错。 她不敢看他,艰难吐出二字,“不错。”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未语,忽然嘲弄般一笑,他天家子弟,礼节为先,自来没有这般强求的意思。 旁人不愿,何必勉强。 他站起身,开口依旧温和有礼,却格外生冷疏离,“如此,本王便不勉强夭先生与我做朋友了。” 夭枝下意识握住衣袖。 宋听檐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也没有带上她方才特意拿过来的伞。 夭枝站在桌案旁,看着桌上摆着的油纸伞和拐杖,许久未动。 如此结局,也好…… 天罚过后,她虽虚弱,但还能照常上朝,她再没有见过宋听檐,那一日的不欢而散反倒淡忘了些。 宋听檐若没有这般野心,当真是个极好的挚友,他风趣幽默,总叫人如沐春风般,偶尔话间不饶人,叫人恨得牙痒,也自有君子之风,总在玩笑之间。 可她不是凡间人,自也交不了凡间的朋友…… 为官者皆是上朝天还未亮透,夭枝倒不觉早间难起,本来她在山门的差事便是起早贪黑,并无太大差别。 她走去上朝,便看到了一位大人的步辇,正准备让其先过,却听侍卫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大人!” 夭枝闻言转头看去,还真有几个黑衣人趁着天还会未亮,在夜色朦胧中举着手中剑杀来。 目标就是步辇中的人。 可惜武功不济,转眼之间便被步辇旁边的侍卫轻松拿下。 步辇中的老大人掀开布帘从里头出来,沉声问道,“何处人士?” 那些黑衣人避而不语,一旁的侍卫显然是练家子,自然懂得各门各派,“应当是衡山门派,那处善使双刀,前些日子陛下下令,因为匪兵之事,各占据山头的门派皆得细查,且人数不得超过三百,他们衡山门派足足有一千人之多,我们派兵遣散他们的据点,才会如此追逐不休。” 老大人闻言微微颔首,抬手捋了捋胡须,存了慈心道,“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小,告诉官员按寻衅滋事处置罢,这些看着都是半大孩子。” 夭枝在一旁安静看了全程,听到侍卫的话瞬间顿住脚步,想到了追杀她的黑衣人。 她回京都之后局势危及便叫她无暇多想,才想起那些黑衣人竟再也没有出现。 她本并不在意,毕竟在凡间差事也快到头,无心纠缠,不管是谁要杀她,她便是知道了,又能去杀了谁不成,于她来说总归无关紧要。 可如今这般看来,这个要杀的她的人,应当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 为何她去乌古族的路上,黑衣人一路追杀,便是出来也不见消停,如蛆附骨。 何以到了京都,那些黑衣人便不见了踪影,应该说为何见到宋听檐之后,那些黑衣人便不再出现? 且凡间的武功皆有招式,那么刺客自然也有他们独一套的训练之法。 她瞬间想起初见宋听檐,那些黑衣人也是使刀,与追杀她的是如出一辙的招式,这些死士必定是专供于某人使用,所以私下养着训练。 既是如此私人,那又怎么可能会养出一模一样的死士? 夭枝越想心越发沉,她到乌古族时便猜到几分。 那偌大如山的宝藏便是要搬走,也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砸山取之也得搬上半年之久,若要快必然需要炸山。 能够这么快,又不需要炸山搬走这些宝藏,痕迹又极好清理,就只有一个办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3章 那便是机关术。 运用机关术,再配以少许人力搬走这些宝藏,省时也省力,不知要轻松多少。 而精通机关术又知道宝藏所藏之处的又能有几人? 这般繁复大型的机关对于习学机关术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难事,但对于有个人来说,必定是简单至极。 倘若一开始那些黑衣人与追杀她的是用一波人,那么岂不是…… 夭枝不敢深想,她看向这天将亮不亮,一片黑沉,远处江上驳船几艘,江上长桥贩夫走卒来回,便是这般冷清的夜半凌晨,也极为热闹。 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热闹,心却如坠冰窖。 … 夭枝默然进了宫,却是等来皇帝身子不适,辍朝一日。 皇帝本就因为皇后太子之事忧思过重,如今又加上科举一事,身子便差了。 夭枝思绪迭起,百官散去,她正要离宫,忽有一个小太监悄悄寻来,神情慌张至极。 夭枝认得他,这是往日宋衷君宫中的小太监,她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小太监白着张脸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夭大人,求你去看看大殿下罢,他如今不太好……” 夭枝闻言心中一顿,她着实被宋听檐乱了心神,她拉住小太监的胳膊,“他怎么了?” 小太监不敢多言,“大人您就去看看罢,我听那处伺候的公公说瞧着不大好,每日饭已经进不了几口饭。” 夭枝闻言当即便往那处去,侍卫见了她这般朝中大人皆闻风丧胆的人物自也面面相觑,也不敢拦。 她轻车熟路径直进去,到了里头,栅栏门依旧锁着。 她往里头看了眼,没有看见宋衷君的踪影,这次便是唤他名字也没有声响。 夭枝有些不安。 身旁侍卫开口道,“夭大人来此,可有陛下的旨意?” 夭枝看了他一眼,“把门打开。” 侍卫并不打算开门,“大人,若没有圣上的旨意还请大人现下就离开,也免得我们难做。” 夭枝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开口道明,“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也只是锁着人在宫里,却没有下旨赐死,这是为何? 陛下没有让大殿下死,大殿下却在这处死了,你觉得陛下会不会盛怒之下赐罪你们?” 侍卫闻言面色慢慢凝重起来,他自然知道个中厉害,犹豫片刻后,他抖着手拿过系在腰间的钥匙,动作匆忙打开铁栅门。 夭枝等他打开门,当即推开栅门往里面走去,里头依旧空荡荡,殿尽头只有一个睡榻,被褥被扯成破布,扔在地上,端来的吃食也被掀到地上,无人敢进来打扫。 宋衷君就坐在床榻旁角落处,缩成团抱着自己头也不抬。 这次,他竟然华发掺白,瞧着像是老了几十岁…… 夭枝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她一步步往前,低声道,“褍凌。” 宋衷君闻声抬起头来,消瘦憔悴,眼窝凹陷,瘦得皮包骨,和先前判若两人。 夭枝没见过他这般,一时间愣在原地。 宋衷君看见她,似才认出来,他当即爬过来抱住她的腿,声音粗粝虚弱,“老师,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只要放我出去就好了,我可以不做太子,我什么都不要,夭枝,你去求求父皇,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折磨……” 他精神不太好,只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无力却已经声嘶力竭。 夭枝莫名不忍心再听下去,他还如此年轻,对死亡怎会没有恐惧? 她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皇权的残忍,往日那般亲昵唤她老师的太子,不过几日便这般崩溃狼狈,痛不欲生。 “褍凌。”夭枝伸手去抓他的时候,他却完全意识不到,“褍凌!” 他才如有耳闻一般,抬起头看过来,额黑颈硬,面色已是枯败。 夭枝心惊,她拉过他的手,却探不出任何问题,只是身子虚弱。 奇怪。 他这明明应是近死之相…… 宋衷君见她这般,双目虚浮,竟是连眼泪都流干,他脑中只有一个执念,“老师,求你救我出去。” 她见多了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如此这般如何不叫人唏嘘,她微微蹙眉,只觉危机四伏,“褍凌,你听我说,呆在这里比出宫安全,你懂我的意思吗?” 宋衷君闻言似恍惚回神,如梦初醒一般,他自然听得懂,这意思必然是有人要他死…… 废太子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他沉默许久,抬头看来颇为肯定,“是簿辞对罢?” 夭枝呼吸一顿。 宋衷君不知神魂在何处,双目发直道,“他们都说父皇要立二殿下为太子,我出事,他即将便要入主东宫,自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东宫太子不是好做的,宋衷君做太子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痴傻,他或许想不明白这个弟弟是怎么布局的,可渔翁得利是谁,还是能看清楚的。 夭枝沉默下来,抿唇不语。 宋衷君面色越发惨白,似已经预料到自己死亡的结局,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这宫里太冷,太可怕了。 他那素来平和笑意相迎,闲散不争事的弟弟,一出手便是这般狠辣。 夭枝感觉他抖得厉害,伸手拽起他的手,强迫他看向自己,认真道,“褍凌,你听我说,你在这处需得好好吃饭,将养好自己的身体,你若是疯了癫了,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4章 宋衷君闻言当即牢牢抓住她的手,指甲都嵌到她的肉里,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老师,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我只有你了……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再无人依靠了! 老师,我如何是好呢……”他话间已经吐不清字,眼泪哗然而下,再也扛不住一点。 夭枝心中亦是戚戚然,轻轻开口,“褍凌,你不会死的。” 宋衷君听到她这话放声大哭,却因为虚弱无力而哑然无声。 她慢慢叹息,命簿所写总不比亲眼所见,怪道都说司命这差事不好做…… … 夭枝出了宫门,一路徘徊,终究还是去了贤王府。 她在王府外站了许久,看着门口的御林军,终是寻了原先的狗洞。 她进去之后,轻车熟路便能找到他,他往日就喜欢呆着水榭观鱼。 如今过去,果然见他坐在湖旁水榭中,颇有醉玉颓山之姿。 夭枝走近,他抬眼看来,似乎并不意外她出现在这,“夭先生来此,倒是稀客。” 夭枝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不问,慢条斯理端着酒盏一饮而尽,竟没有丝毫不适,像是饮惯了一样。 她不由开口,“这酒极烈,你怎喝得惯,你往日不是只饮茶,不喜酒?” 宋听檐闻言看来,微微垂眼,指腹在杯盏上轻轻摩挲,“怎会不喜,只是不常喝罢了。” “是不常喝,还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喝?”夭枝想到黑衣人,压不住心中所想,开口分外直白。 宋听檐见她难得这般愠怒,忽而一笑如月照明珠,薄薄光晕不远其耀眼炫目之色,他放下了杯盏,“还是你明白我,我素来只饮茶,可我根本不喜欢茶,此物只能使你清醒,却不能让你做自己。” “不能做自己?”夭枝闻言心中终于明白,她缓缓开口,“所以为祖母求药的不是真正的你;担心祖母和父皇之间的关系不好,隐瞒宝藏存在的亦不是真正的你;长年礼佛,文弱温和一样不是真正的你,是吗……?” 宋听檐面容平静,似乎根本不怕她知晓,他语调平和,“如今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我有何处做错了?” 夭枝见他这般平静,心竟低沉地有些难受,她极为艰难才开口问出来,“你希望祖母安康亦是假的?那么她的死,可是出自于你?” 宋听檐轻轻转动手中空着的杯盏,话间轻描淡写,“我没有让她死,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承受不住满盘皆输的结果。” 如此一来就都通了,她慢慢开口,“所以杀我的黑衣人是你的死士,对吗?” 宋听檐虽没有开口回答,可看来的眼神已是默认,他这样直白,显然丝毫不打算瞒她。 夭枝想到第一次见他时,他被黑衣人追杀,所以这是他自导自演。 在太后看来,宋听檐是为自己求药,路上却遇到刺客,那么太后自然认为是敌对的皇帝派出的人,她知道了皇帝不想让她好,所以她会越发心急让皇帝下马,换太子上位。 这样一来,二者矛盾越来越多,一步步便演变到了如今不死不休的地步。 原本就两只老狐狸是不会斗得这般厉害的,他们知道自己相斗,保不齐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一直维持表面平衡。 宋听檐来乌古族取药,其实就是为了乌古族的宝藏,以此作引。 所以乌古族无论有没有传说中的宝藏,都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必定有。 只要有了宝藏,就有了皇帝和太后相互争斗的鱼饵,鱼线就在宋听檐手里,他们相互缠斗,就不会平衡到太子独当一面,圆满登基。 乌古族的宝藏自然不可能太后一族得到的,那些重兵也不是太后母族养的。 如果有人借助太后母族的名声去养这些重兵,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有人帮别人养兵。 这一招不止把太后拿捏在其中,连皇帝的心思也一样。 只要做实此事,太后一族便百口莫辩,太子再怎么解释,皇帝也不可能会相信。 他如此年少却将这两只城府极深、掌控天下江山的老狐狸玩得团团转,这心思何其可怕,怎叫人不胆寒? 且他竟然从这么久前就开始布局,可见其耐心和谋算之远…… 他步步谋心,处处设局,她到如今才算真看明白…… 她其实早在他闯皇宫求见祖母时就该想到,他在乌古族面对巨蛇都毫无惧意,又怎么可能会因为皇帝举着一把刀就吓倒? 是她疏忽,她早该想到。 所以她几次救他,都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只要有乌古族宝藏这个引子在身上,那么他无论是在皇宫中面对皇帝的刀,还是被关在牢中,亦或是在禁足。 只要他松开乌古族宝藏的风声,皇帝和太后都不可能要了他的命,只会更加相信他,依赖他,会千方百计地保他。 而太后和皇帝也会早早就因为宝藏的事相互斗得鱼死网破,如今这般局面也会早早发生。 夭枝说不出心中滋味,她只知道她熟悉的这温润如玉的挚友,竟有些不认识了…… “难怪太后死了,你不见半点悲伤……”她那时便该觉察出来。 宋听檐拿过酒壶的动作一顿,突然开口,“她死了我才称心如意,怎会悲伤……” 夭枝一时顿住,她有些不敢想,“所以那祖孙三人会有这样的结果,是意外,还是你早有预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5章 宋听檐烈酒入喉,眼里却并无醉意,他抬眼看来,“预料之内又如何,宫里哪有不死人的地方,天子一怒株连九族,里头又有多少无辜之人?” 夭枝一时顿住,越发心惊。 初春寒意上枝头,即便不是冬日,也能觉出几分风中寒意。 夭枝思绪越发清晰,“所以我去救你反倒乱了你的局,我若不在,你恐早已称帝。” 宋听檐听闻此言思绪似乎到了很久之前,看来神情很轻,“但是先生在。” 他起身而来,不见半点醉意,“世间能人难求,我可以为了先生这样的能人,耽误些时候。” 夭枝笑起,她有些虚弱,面容显出几分苍白透明,脑中却清醒至极,“所以我也在局中吗……?” 第65章 岂有两个都要的道理! “你不在。”宋听檐坦然回道。 自然不在,所行所言皆异于常人,如此不稳定,他不会用。 夭枝缓缓接着道,“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入了你的局。” 宋听檐闻言未语,却也没有否认。 他本就不会需要朋友。 天家争权夺势之中唯有利用,也永远只有利用…… 谁都一样。 夭枝只觉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却竟然全是假的。 她看向他,心中虽早有预料,可想到那祖孙三人,只觉不认识,她不由开口,“簿辞,你如今让我有些陌生。” 她一时难言心中滋味,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拐杖摔落在地的声响。 她转头看去,拐杖都倒向一边,滚落极远,她到如今才发现他身旁放着的拐杖。 他似要拿拐杖却没拿住,只能坐回靠榻。 他按着膝盖,疼得面容苍白,却硬是一声不吭。 夭枝快步上前,俯身蹲下,“你的腿还没有好?”她伸手过去一摸,却发现他的膝盖肿地厉害。 宋听檐唇角微起,微不可见嘲讽一笑,“我在宫中几日便跪了几日,你以为我对的是父皇,其实我对的是皇帝,我没有父皇,又怎么会有祖母……?” 她手上动作一顿。 “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去乌古族为祖母求药的事是真心所为,而不是我费尽心思做的一出戏。 我想心若明镜,坦坦荡荡,你觉得我能吗?我若如皇兄这般,自会心向明月,片尘不染……” 他慢慢抬眼看来,“你觉得我虚情假意,你我相识已久只得这么一句话?” 她一时语塞,竟有几分酸涩难言。 她是司命,自然最知晓他的处境,他若像宋衷君那般,有祖母谋划,父亲疼爱,母亲相护,自也是清风明月,又何需这般经营? 夭枝到如此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宫中幼时到如今,只怕是尝遍冷暖,吃遍苦头,往日命簿也不过是一句带过,可总归他这一世得求些什么罢,这于他又不是纸上之言…… 她千言万语也终究只能汇成苦涩难言。 她不知在感慨这样清风霁月不再如此,还是因为天意如此、命数安排,让原该清风霁月的人满心谋算。 夭枝不由闭上眼,纸上得来终觉浅,若是她,她自也要争这个位子的。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言辞冷静却直白,“皇帝只能有一个,所以,你会选谁去死?” 夭枝面对他这般问,竟是心口一窒,“这不是我能选的……” “若是要你选呢?”她话还未说完,宋听檐便打断了她,和先前问的问题如此相像,却又完全不同,如今,他更像是在问一个好友,她心中希望谁做皇帝,亦或许,只算朋友,他在她心中又是不是最重。 “你只需要回答,你希望谁活着?” 夭枝顿口无言,她自然选不出来。 她知道结局如何,何必说这安慰之言? 她垂眼未语,只能避开这问题,伸手扶他,“你的药在何处,我替你换药。” “不必。”宋听檐心中了然,避开了她的手,“不劳烦夭先生。” 夭枝空在原地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我……” 他忍着疼缓缓站起身,话间决绝,“我坐上那个位子,绝对不会放过皇兄,皇兄亦然。你若不信,日后自有分晓。” 夭枝摇头,“褍凌他……” “岂有两个都要的道理!”宋听檐似怒而开口。 夭枝突然有些不明白他说的是谁。 他眉间敛着,“我与酆惕你没有选我,与皇兄,你亦没有选我,你说与我是挚友,却不知排在了何处……” 夭枝眼睫一颤,唇瓣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宋听檐到底不似常人,自来平静克制,不过几息之间便压下情绪,平静淡而开口,“你走罢,我如今这般,自也招待不了大殿下的老师……” 他一字一句皆是疏离,显然是不想再见她。 夭枝心中难言,只觉此间思绪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她沉默片刻,只能起身,见他这般也是第一次不知如何面对,“……簿辞,你保重。” 宋听檐闻言未语,只是俯身去捡地上的拐杖。 夭枝默站片刻,两难之间只能转身离去,她冒雨出了水榭,薄丝轻衣,裙如花瓣随风而起,在雨雾之中渐行渐远。 宋听檐捡起拐杖,看向夭枝离开的方向,静默无声,眼看着她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雨雾之中。 身后水榭廊下,一老者行近,“殿下,此子知道所有,难保不会泄露出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6章 “她不会。”宋听檐拿着拐杖良久未言,“她若是要说,回京都的第一日便说了。” 老者依旧不放心,“殿下即便不愿杀她,也该使些手段拉拢了此人来。” 宋听檐看着湖中鱼儿偶尔钻出湖面,下一刻便沉入湖水中,“何必,在我面前都选不了我,手段又有何用……?” 老者皱眉疾声,“以老朽看,殿下以她为挚友,不忍心杀她,可焉知这选择落到她面前,她头一个杀的便是殿下你!” 宋听檐闻言未语,却也没有否认,他面容平静,看着湖面似不起波澜。 天边落下的雨渐渐大了,砸落在湖面之上,叮叮咚咚却分外沉闷。 - 夭枝将老者或许已在官场上的想法告诉酆惕,他也觉有理,便先行回京都,在京都之中开始查找,他的身份自方便许多。 而夭枝去一一核对京都外搜集而来的七旬老者身份,一时间忙碌非常。 酆惕在府中自是忙碌,酆老夫人且还在身旁念叨。 酆老夫人着实为酆家子嗣稀薄生急,小厮回禀过,自家儿子往日都在禹州那处,也没有和女子接触过,问他也都是避而不答,如今回了京都亦没有,难不成是心有所属? 老夫人思来想去灵光一现,近日与自家儿子频繁接触,不就还是那位夭大人吗? 当初哥儿忽然从禹州回来,也是为了看这位被关进天牢的夭大人。 酆老夫人想起往日贤王提醒,如今才发现陛下好似根本没有因为前太子而迁怒夭大人的意思,且如今朝堂上几次风波,牵连甚广,这夭大人都屹立不倒,可谓是陛下近臣了,一时便觉这婚事倒也可行。 老夫人倒是极为满意,她和颜悦色看向酆惕,“哥儿,你心中所悦可是那位夭大人?” 酆惕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婚事屡屡被逼,如今得了这话,瞬间拓宽思路,用夭枝的名头自是最好不过。 可比夭枝给他出的所谓一药下去,断子绝孙的主意好上不少。 他后头再与她说一声借她名头一用,便不必为如何搪塞凡间母亲而头疼了。 酆惕想着便也微微颔首,“此事母亲万不可声张,她还没有同意。” “那是自然,你且多多与夭大人接触。”老夫人连声应是,这天大的喜事,自然也是坐不住的,她得叫上几位交好的手帕交,商量着婚事如何筹备。 毕竟自家哥儿那是十拿九稳的性子,他若是说出这话,那么这事便有七成能成的,她只需备好这些等待便是。 老夫人喜气洋洋想着是一刻也闲不住,当即起身回院中,吩咐道,“将请帖发出去,邀几家夫人今日来府上一聚。” … 皇帝病倒,朝堂上总归是要帮手,皇帝不可能全权放手朝中官员,便解了宋听檐的禁足,交给他一些必须处理,而自己已无力关注的事。 尚书房中,宋听檐看着手中折子,几位老臣来回商讨着禹州地势改造,欲要等人一道,却怎么也等不来人。 “这酆大人怎还没有来,先前这禹州如何引水造渠,如今地形如何,最清楚的便是他,怎得还不来?” “酆大人如今真是事忙,殿下都在这儿等着他呢。”其中一个臣子颇有怨气。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向他们一眼笑了笑,并没有参与其中,视线片刻便回落在折子上。 一人捻须道,“已经着人去叫了,不过如今酆大人好事将近,恐是会耽误些许时候。” 其中大人显然两耳不闻窗外事,闻言疑惑,“是何喜事,怎不见酆大人提起?” “你还不知?酆大人可是要成婚啦,家中都已在备聘礼,一应事宜都在张罗着。” 这倒是个稀奇事,要是旁人的婚事,那就不必说,可这个酆惕酆家长公子可是京都官宦人家的贵婿人选,极为受欢迎,在场几位家中有待嫁女的官员可都是中意过酆惕的才干品性家世,皆欲以其为贤婿,可惜皆是未成。 如今闻言自然好奇,“这婚配的是哪家姑娘,怎都没听说?” “这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咫尺吗?我们大家可都是见过的,只是如今人并不在场。” 这话一说,便有人猜出来,“莫不是夭大人?” “正是。” 气氛莫名安静了一瞬。 宋听檐闻言面容依旧平静,只是玉面上的笑莫名浅了许多,最后了于无痕。 众人见是夭枝,皆想起来往日那段传言,“可如此说来,这二人并不相配啊,酆大人如此端正之人,夭大人她太……剑走偏锋了……” 这剑走偏锋都是委婉之言了,何止是剑走偏锋,简直是丧心病狂的代表,穷凶极恶的魁首,这二人怎可能合适在一块儿? 更何况京都名媛贵女何其之多,便是商户之女也教养的比夭大人更像高门女子,怎就要娶夭大人了? 此人做派实在不像闺阁女子,且不说像闺阁女子,那些歹毒的主意更能让人忘了她人的身份…… 众大人不解,安静许久的季尧安忽道,“依我看,他们二人才是最相配的,夭先生和酆大人二人危难之间不离不弃,实属难得,又何需世人眼中的相配二字?” 这话倒是在理,谁也不敢此时对夭枝有何闲话,毕竟人可是上面坐着这位的先生,一时间皆附和,“这倒也是。” 宋听檐闻言手中的折子已经许久未动,也不知所思为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7章 正说话间,酆惕匆匆而来,他进来便先向宋听檐请安行礼,“微臣参见殿下,臣姗姗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宋听檐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折子温和开口,“起来罢,知你事务繁忙。” “多谢殿下不责之恩。”酆惕跑得额间皆是汗珠,又冲着诸位大人作揖,“抱歉抱歉,诸位大人久等了,实在是路上马车不通,这才来迟了,我给诸位大人赔罪,望诸位大人莫要见怪。” 众人方才一方讨论都以为他是为了准备提亲来迟,自然不会怪罪。 “酆惕大人不必客气,这大喜事自然是要耽误些时候的,改日我们可要去你府上吃喜酒。” 宋听檐闻言拿着手中折子,看着酆惕许久未语。 酆惕听得茫然,等听到喜酒二字才恍然醒悟,只怕说的便是他和夭枝。 这事也不知怎么的,才短短半日就传了遍,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他后头与夭枝说过,夭枝自是不在意,她又不是凡间女子,还需考虑婚配嫁娶一事,自然也是随意,反正他们二人也确实时常需要在一块商讨事宜,如此倒也名正言顺些。 是以酆惕便也没有再解释,只是笑着回应,“自然自然,那是自然。” 酆惕正准备转移这个话题却忽听坐上人开口,“不知酆大人和先生的婚事定在何日?” 酆惕转头看向座上的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他想了一想,拱手俯身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年纪不小了,应当也是快了。” 宋听檐闻言眼睫微抬,视线落在他身上虽然平静,却不知为何周遭氛围极静。 他忽而站起身几步行来,本就比酆惕高出许多,这般自有几分压迫。 酆惕见他这般微微一顿,“殿下?” 宋听檐看了他许久,慢慢笑起,温和有礼道喜,“酆大人虚长我几岁,自是生喜,先生与我相近,如此喜事甚好,届时喜酒可要请我前去热闹一番……”他话间温和,却没有多少笑意。 酆惕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殿下道喜,却并不多欢喜。 他自来平静平和,与他也素来君子之交,如今还是第一次让他察觉到了敌意。 第66章 叫你夫婿看见我们这般可如何是好? 科举事重,关乎社稷,读书人文章四起,皆是怨怼,皇帝已病得起不来身,只能将此事交给宋听檐。 他梳理脉络极快,该抓该放一目了然,迅速重新设立监考制度。 出题阅卷、执事提调、监试印卷、收掌试卷、誊录对读、巡绰搜检等官员一一设立规章,从上到下一次一换,各职轮立十人,考前按抓阄编号为职,如此一来便是想要买通行贿,都不知要寻何人,更不可能一一买通。 如此这般,天下读书人皆是满意,坊间百姓也赞赏此举,不再议论此事。 能如此雷厉风行迅速理清脉络,按下此事,能力自显而易见,朝堂之上亦是赞赏有加。 翌日,皇帝晨起咳血,百官接连请旨,为稳社稷,速立太子,人选自然是宋听檐。 朝堂上自不敢再有人反着来,着实是老大人科举徇私一事前车之鉴,牵连这般多,此时若是谁再说一句不,以皇帝久被外戚压制,早已风声鹤唳,自是疑心有鬼,恐怕祖上十八代都得被查一遍,若又与太后前太子有关,那便是倒了血霉,谁也不敢拿全族性命玩笑。 只有夭枝反对,她知道比起与宋听檐的父子关系淡薄,宓家的手伸到朝廷才是皇帝最忌惮的,宓家已经倒了,却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大人为前太子说话,就说明了宋衷君确实有过私下笼络朝臣的行为,又如何不让他大失所望。 这样的心思哪个在位的皇帝能容忍? 这般皇帝自是会考量宋听檐,毕竟查来查去皆没有问题,他会有偏向。 她再不反对,恐要生出大麻烦。 外头天色黑沉,狂风不休,山雨欲来。 夭枝进宫求见皇帝,皇帝不见,她只能迎着风在殿外跪下,险些都要被风刮跑,她勉力跪住,身上的衣衫却被风吹得乱舞不休。 她隐约感觉到身后有动静,转头看去,却见酆惕不知何时而来,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 夭枝大惊,“你怎能来此,我孤身一人怎么样都无妨,你在此若被皇帝疑心,岂不牵连你无法历劫?” 酆惕却依旧在风中站得笔直,风吹得他发丝凌乱,他凝重道,“你我本是同僚,怎能什么事都由你一个人担着,我自然要陪着你。” 夭枝闻言倒也没再拒绝,实在是她拒绝也无用。 这同僚性子极倔,如今叫他离开是断然不应的,不知是个什么修成的仙,横说竖说也说不通 ,她当初给他提议,若想要家中不逼着娶妻,狠狠心便将玩意儿割了便是,可惜他怎么都不同意。 夭枝时常暗自惋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她直挺挺跪着,酆惕走近了些,“夭卿,你辛苦了。”他自然不能与夭枝一起反对,毕竟他往日和太子做事,只能避嫌。 夭枝摇头安慰,“酆卿不必如此,我亦是为了差事,如今只能尽可能拖延立太子一事。” 酆惕闻言肃然,“我已让人收集所有年龄对得上的官员中一一探寻,包括地方官员,不日必有消息。” 二人在风中时不时商量对策,完全没注意到极远处的玉石阶前站着一个人,已然看了他们许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8章 季尧安这些时日皆跟着宋听檐做事,如今亦在其后站着,他疑惑非常,“微臣实不知夭先生为何反对群臣的建议……” 反对群臣,岂不就是反对殿下为太子? 宋听檐闻言未语,似并不惊讶,亦没有半点情绪。 他也实在不太明白,明明夭先生和殿下极好,怎么突然间就倒戈相向了? 他原本以为他和夭先生以及酆大人全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可转眼之间,他们二人皆离去,这叫他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何况是殿下自己…… 宋听檐在台阶之上远远看着殿外二人,忽而开口,“你觉得他们二人相配?” 季尧安闻言一顿,撇开阵营不说,他对他们二人其实是颇为欣赏的,尤其是夭先生,一介女儿身竟能在朝堂之中混到如鱼得水,叫众人恨得牙痒又弄不倒她,这是何其高的本事,令多少男儿都自愧不如。 酆大人这般相貌家世自然也是堪配夭先生的,平心而论,他觉得他们很相配,乃是天赐良缘,而且不只是他觉得,恐怕放眼整个京都,都没有人能说出二人性格能力究竟有哪一点不相配,更何况他们还感情甚笃。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殿下却问了出来,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法,也不知殿下为何这般问,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夭先生自是与酆大人相配的,无论是是性情亦或是能力,且二人做什么事都齐心协力,从没有任何分歧,这样的佳偶天成世间难求,又如何不相配?” 此言一出,这二人倒确确实实是天生良配。 宋听檐听在耳里许久都未开口说话,他性子本就静,从来没有人能看清他在想什么,如今这般不说话,更让人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良久,他忽然垂首一笑,声音极淡极轻,“确堪良配。” 风声猎猎作响,天色渐渐由远到近黑沉下来。 季尧安在身后默站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殿下,夭先生从今往后是不是不会再与你交好了?” 他这一声问无人作答,唯有狂风在耳旁呼啸。 没有答案,答案却显而易见…… … 夜色渐浓,雨滴缓缓砸落在地,夜深官员不得留置宫中,自不能再跪,皇帝命她离宫去,却依旧不见她。 夭枝只能明日再来跪着。 她跪了许久,双腿已经麻木,天罚过后,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般久跪不起,自然连站起来都有些为难。 酆惕当即上前扶起她,见她这般虚弱,“你这般情形也走不了多少路,我先扶你去太医院看看罢。” 夭枝自然也不会逞强,她本就不喜走路,原地不动才是她的生活习性。 落雨渐大,夹带雨丝,她由着酆惕搀扶着往太医院走去,缓缓步上台阶,在廊下往前行去,却迎面看见了宋听檐。 她脚下一时顿住。 倒是酆惕反应快,扶着她一道行礼,“臣等参见殿下。” 宋听檐并没有看来,而是看向酆惕,“要去何处?” 酆惕倒是全当敌对一事不存在,坦然回道,“夭卿有些不适,微臣想扶着她去太医院看看。” 宋听檐听到酆惕称呼时,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 酆惕微微躬身,“殿下,落雨夜深,微臣便先扶着夭大人去太医院了。” 春日总是斜风细雨,便是站在廊下,也依旧能浸湿衣衫,酆惕站在面前,轻易替她挡去了带雨的风。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片刻像是不曾认识一般移开了视线,“二位大人慢行。” “臣等告辞。” 夭枝垂首让酆惕扶着,与他擦肩而过。 她一瘸一拐走得慢,越发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如有实质,她如芒在背,一时间便有些着急。 她这般反对,已是与他当面决裂的意思,如今再见面,自然是多待一秒都难掩不自在。 她当即看向身旁的酆惕,轻轻开口无声道,“酆卿,可否背我一段路。” 酆惕当即领会她的意思,往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身。 夭枝快步挪到他身后,俯身上去,由着酆惕背着往前走,果然速度快了许多,视线却并未消失,而是一直落在他们这处。 她不由回头看去,宋听檐已经往前走去,并未多看这里一眼,想来是她的错觉。 酆惕将她一路背出,到了拐角处,夭枝从他身上下来,颇有些歉意,“多谢酆卿,否则我这一瘸一拐不知得走到什么时候?” 酆惕看向她,颇为理解,“我知晓你为难,我也没有想到这般夜深还会在宫中碰到殿下。” 夭枝闻言未语,她自然也没有想到,是以如此情形,她只能慌不择路避开。 夭枝由着酆惕扶进太医院,却发现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并不在,也不知去了何处。 酆惕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你在此处等一等,我去寻他们。” 夭枝闻言点头应声,一时只觉得好在,在这凡间多个同僚,否则她这孤身一人,着实难为,“多谢酆卿。” “你我之间何需客气?”酆惕笑言,快步踏出屋去,外头的风越发大了,夹带着雨丝而来,连屋中都带来了几分寒凉之意。 前头是一连排的药柜,弥漫着药香,闻之颇让人心静。 夭枝正安静坐着,忽然一阵风打来,窗子“啪嗒”一声掀开,扑灭了屋中的烛火,眼前瞬间陷入昏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9章 唯有窗外被乌云偶尔遮挡的月光,间错落在屋间。 夭枝不惧黑暗,依旧安静坐等,只是她看着屋中漆黑一片,心中慢慢沉下,她竟已经看不清黑夜中的物件了,一时不由感叹,这天罚当真可怕,如今她的身子只怕是连寻常人都不如。 不过如今即便不能夜里视物也是无法了,她这膝盖跪得生疼,已走不动路去将烛火重新点燃。 她正安静坐着,忽而感觉门外似有人走进来,只是外头雨声风声不止,掺杂其中,她有些不确定。 夭枝有些疑惑,“酆卿?” 来人却没有回应她,而是往窗边缓步走去,抬手关上了窗子。 夭枝这回是确认有人进来了,“酆卿可有找到太医?” 那人依旧未言,夭枝一时顿住,很是不解。 窗子关上,外头风雨声便轻下来,显得屋里安静许多。 那人关上窗走到桌前,夭枝看向声音来处方向,心中不安,正欲起身出去,便见火折子在黑暗中忽而亮起,如画眉眼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分外惊艳。 夭枝瞬间一顿,起身的动作微微僵住,重新跌坐回去。 火折子骤然一亮便微微暗下,他拿着火折子,垂手将火烛点燃。 随着烛火越燃越旺,屋中慢慢亮堂起来,夭枝的视线也慢慢清晰起来。 火烛映出眼前人长身玉立的身姿,容色惑人潋滟,在这风雨摇曳的雨夜之中分外冲击视线。 屋外风声雨声夹杂着,衬得屋中只有火烛燃烧声响。 “你……你怎么来了?”夭枝听到自己微微低哑的声音,只觉颇为艰难。 宋听檐点亮烛火之后,拿着手中的药往她这边走来,却没有回答她,而是稀疏平常地开口,“夜里当值的太医不多,宫中娘娘正巧不适,自然都被派去了。” 夭枝闻言略有怔神,若不是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可是在反对他做太子,如今见到他这平静的模样,倒反而以为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宋听檐已然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而来握住她的脚踝。 夭枝脚踝上一紧,心中慌起, “不必……”她当即要收回脚,他却握住未放,手抓着她的脚踝,仿佛禁锢难逃。 她越发僵硬,“我自己会上药……” 宋听檐却像是没听见,手握着她的脚踝微微抬起,“这药颇有奇效,你跪了两个时辰,若是不贴上药膏,明日便会肿得走不了路,再严重些,每当下雨之时便会疼痛难忍。” 夭枝忽而想到他先前在宫里跪了这么多日,如今恐怕也留了病根,“所以你如今也疼……?” 宋听檐没有回答她。 他没有回答,她也能觉察出来,他来时走路比往日慢了许多。 他这般能忍,又自来压抑本性,自然不会说。 她正想着,宋听檐已然脱去她的鞋袜,露出细白泛粉的脚,脚趾个个小巧洁白,很是可爱,只是落雨,她这般走来,难免已然打湿了鞋袜。 如今鞋袜褪去,脚趾都沾了水泽。 宋听檐用衣袖慢慢擦去她脚趾上的水意。 夭枝感觉到他的衣袖擦过她的脚,一时眉心一跳,面烫得厉害,当即抬脚想要挣开却踢到了他的腿,脚趾勾过他的衣摆像是撩拨,她心一慌,瞬间不敢动了。 他眼帘微抬看来,白皙修长的手握着她的脚踝,看上去莫名暧昧,尤其是这样的雨夜。 夭枝颇有些不自在,连忙挣扎着收回自己的脚,宋听檐倒轻易由着她脱离。 她连忙自己将裤角往上拉起来,露出红肿的膝盖来,她伸手向宋听檐,“药给我罢。” 宋听檐却没理她,看着她通红发青的膝盖,抬手而来,指腹在她红肿的膝盖上轻轻一抚,颇有些痒意。 夭枝下意识往后回缩,却因为坐着退不得多少。 她的皮肤细白娇嫩,这般红肿显得格外明显,而他的指节白皙至极,却是与她不同的白。 他的白皙看上去格外硬朗,不同于她白得那般温软细滑,如牛乳一般。 宋听檐看着她的伤处,他看得仔细,长睫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越显面容清隽。 这般近,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落在肌肤上,很痒很烫。 夭枝呼吸下意识放低,莫名紧绷。 宋听檐看了片刻,低头将手中的药膏揭开和匀,贴向她的膝盖,冰凉的药膏贴到膝盖上瞬间叫她舒服了不少,疼意也缓解许多。 待一一贴好,他才将她的裤角放下,拿起她的小袜,似还要替她晾干。 如此贴身事物叫夭枝实在有些受不住,从他手中夺过了袜子,“这我便自己来罢,多谢殿下。” 宋听檐看着她将袜子拿走,忽而开口平静说了一句,“先生与我生疏了。” 夭枝穿袜子的手一顿,心中微微酸涩,一时复杂难言。 他这话说的,往日熟悉之时,她也未曾让他穿过袜子,鞋子之类的罢? 小袜已被雨水弄湿,她索性就不穿了,随手放在一旁,低头快速将鞋子穿上,看向他,“你不知道我跪着是为了什么吗?”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我知道,你不想我做太子。” 他如此坦然,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这般不开口,自然便是默认,宋听檐垂眼片刻,忽然开口,“先生哪一日成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0章 他突然开口,夭枝思绪停滞,想起酆惕先前和她说过此事遮掩一二,京都都传遍了,她自然也是默认。 “还不知,这些事都是他在筹备。”夭枝敷衍而去。 “先生不是喜欢酆大人吗,怎对自己的婚事这般不上心?”他薄唇轻启,问得直白,像是闲散开口。 这怎还回答不出,太过简单了。 夭枝随口道,“他办事妥帖,这些事交给他比让我来做周全许多,我只管安生做娘子便是。”她自是不在意这些,她忙着找老者都来不及。 她站起身,如今这时候,他们已然不能再像往日那样,如友一般坐在一起闲谈逗趣了。 屋外忽而一阵风吹进来,夹带雨丝迎面而来,她天罚过后颇为虚弱,不住缩瑟一下。 也不知是这冷雨的作用,让她分外清醒。 她看向宋听檐,他并未起身,而是默然看着她站起身,眉眼极为好看,只是眼里太过平静便显冷漠,如今更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如此这般,他们自然不同路。 夭枝唇瓣微动,告辞的话还在嘴边,便听到外头酆惕的声音传来,“夭卿。” 这倒给了她开口的契机。 她低头看向他,“簿辞,往后你也不必手软。”因为她绝对不手软。 她心中默然,他们之间已没有办法留情面。 她会千方百计阻止他坐上皇帝这个位置。 她转身便往门那处走去。 忽而一阵风猛然吹开了窗子,吹灭了屋中的火烛,眼前瞬间陷入黑暗。 门外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冷风夹带凉雨而来,寒意刺骨。 早知道便该多穿几件衣裳,神仙要是活生生冻死在凡间,应当会被笑罢? 两排屋门未关,被吹得来回摇撞,夭枝不由抱着自己的胳膊挡挡风,听到酆惕叫她,正准备开口应声。 却隐约感觉身后有人走近,她下意识转身看去,却被宋听檐一把抓住她的下巴,身子而来直接将她往后抵到门上。 她心中一惊,反应不及已被宋听檐整个人抵在了门上,连带身后的门也关了上,只留一扇门随风摇撞,风更大了。 她呼吸微急,还未来得及开口,宋听檐已经锢住她的下颚,低头吻咬上来。 他的唇一贴上她的,牙齿撞上她的唇。 夭枝忍不住吃疼,直哼出声,他越发蛮狠,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她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只觉他握着她的下颚太紧,叫她吃疼,不由忍不住呜咽出声,却被外头雨声掩去。 只有一旁的门,随着风雨来回摇动,如此混乱,夭枝耳旁却能听到他们亲吻的水泽声,叫她心紧都要从心口跳出来。 门外酆惕已然走近,见她没有回应,有些疑惑,“夭卿,你没在里头吗?” 她心头慌乱至极,连忙伸手去抓宋听檐锢着她的手,动作却不敢太大,唯恐被酆惕发现。 她如今这般气力不及,仙力本就缓弱,一时生急竟用不出半分,做这一二动作便气喘吁吁,根本挣脱不了一二。 宋听檐用力亲过她之后,才微微离开,他薄唇缠磨之间生红,隐有水泽。 呼吸交缠,夭枝一时心慌,竟不敢看他。 他的手还是锢着她的下颚,唇靠着她的,似亲非亲,暧昧至极,“你的小袜还在我手上,叫你夫婿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夭枝听到这话,心头惊愕,连忙去拿他的手里的小袜,他却又吻了上来,薄唇与她相缠,极为过分。 “要不要让你夫婿听听你是怎么做别人先生的,与自己的弟子都亲出声音了。” 夭枝只觉浑身的血都往脸上冲,烫得她受不住,心慌跳得厉害,脑中已是一片混乱。 外头酆惕已经走到门口,近门这处,“夭卿?” 这般场面,要是叫酆惕看见了,她都不敢细想下去…… 夭枝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而看向他,他却充耳不闻酆惕走近的声音一般,故意锢着她半分不动! 第67章 太是恶劣! 夭枝眼里多少有了焦急之意,要是这般被看见了,她的脸皮便是再厚,也无颜面对酆惕这个同僚了。 宋听檐看着她这般,才微微松开手,夭枝心中一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忽然靠近而来,在她脸上咬了下。 夭枝心头一顿,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已然转而贴上她的唇瓣,齿间用力。 她不由吃疼,只感觉唇边一抹腥甜之意,怎得这般爱咬人! 她着实生怒,当即用力咬了回去,宋听檐微哼出声,继而竟还笑出来,靠得这般近,他的笑声也这般近,格外悦耳好听,似在笑她。 这时候,他竟还笑得出来,太是恶劣! 她恼得忍不住用力打了他的肩膀好几下,却因为方才与他这般折腾,吃力得很。 便是打过去,在他那处也如猫劲儿一样,倒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宋听檐由着她打,轻嗤一声,笑得有些嘲讽。 而那头酆惕已然走了进来,夭枝心惊肉跳之时,他才堪堪松开了她。 酆惕进来后,似有所感往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他有没有看见他这般压着她。 夭枝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哪怕她是被强行这般,也是生怕被别人发现的心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1章 酆惕进来之后才发现门旁有人一时疑惑,还未开口,宋听檐便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见状一怔,竟是殿下。 他不由看向黑暗之中,模糊间看见夭枝靠着门站着,垂着头不知怎么了? 且他方才叫她也没有听见回应,莫不是被这雨声阻碍,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看向宋听檐,不免疑惑,“殿下……怎会在此?” 宋听檐颇为春风和煦,开口本还低哑的声音已然平稳几分,“本王来寻药,可惜太医院中无人,劳烦酆大人带去药房一趟。” 殿下吩咐,他自然不能推拒。 酆惕俯身应是,“殿下客气,太医皆宫中叫去,是以此处暂时无人,药房在东边,殿下这边请。”他说着又看向黑暗里的夭枝,“夭卿,我先去一趟,你在这处等我回来。” 夭枝忙点头,轻轻应了声,一副被欺负得厉害的样子,雨夜里着实有几分狼狈。 宋听檐闻言慢慢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颇为玩味。 夭枝不敢看他,她如今心情复杂至极,根本不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酆惕只觉得她声音怪怪的,却也没有时间细想,便迈出门去带路。 外头风雨交加,廊下的路已然尽湿,他开口道,“殿下慢行,地滑。” 宋听檐闻言一笑,看向他慢声道,“酆大人果然细心周全。” 酆惕亦是一笑,“殿下过誉,微臣应当做的。” 宋听檐闻言未语,眼中皆是意味未明。 酆惕带路到了药房门口,便推开门,迈步进去,寻到灯旁,拿起火折子将灯点燃。 药房里头为了避雨避湿,屋子做得很是严实,里头自是安静的。 酆惕拿过灯盏,看向走进药房的宋听檐,“殿下要选什么药,微臣略通药理,可帮忙一寻。” 宋听檐缓步走近,却并不急着拿药一般,他看向药台,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瓷药瓶看了眼,漫不经心开口,话里有话般,“酆大人不知伤口在何处,自然也不知要用什么药。” 酆惕闻言微微颔首,他自然不知,便依旧有礼问道,“不知殿下伤在了何处?”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去,莫名玩味,他垂眼拿过台上选中的药,手间微抬,“替我拿给先生,让她抹在伤口上,免得生疼。” 酆惕神情一怔,有些疑惑地接过了递过来的瓷白药瓶,一看,是止血的药。 他有些不解,只是跪着,膝盖应当也没有出血罢? 不过殿下既这般说,他自不能反驳,接过药瓶便道了谢,“多谢殿下关切,我替夭卿谢过殿下。” 宋听檐闻言唇角微弯,笑了起来,“酆大人谢早了,先生未必愿意你来谢我。” 酆惕直起身,自是听不懂此话,他正疑惑,宋听檐已然转身出去,他当即放下手中的灯盏,跟着送人出去。 宋听檐一路往外走去,廊下迎面而来便是一阵风夹雨丝。 酆惕双手作礼,俯身恭送,“雨大风疾,殿下慢行。” 宋听檐走出一步,风扬起他的衣摆,他忽而转身看向他,抬手而来,递出一只雨水打湿的素白小袜。 洁白小袜在他指间格外小巧,“酆大人,本王不小心让先生的小袜被雨水打湿,便不必再穿回去了罢?” 酆惕闻言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待看着他手中的小袜,才发现他衣领微乱,似乎是拽弄之间拉开的。 他似有所觉,微微皱眉,再看向殿下薄唇不同寻常,似缠磨过后的红,还被咬伤了一个小口…… 他慢慢睁大眼睛,话生生卡在喉头,半个字都回不出来。 … 夭枝等他们离去之后,慢慢滑坐在地,瘫软至极。 这般与他折腾挣扎一番,竟叫她累成这样,着实是叫她有些怕了。 她脑中一片混沌,唇齿间缠磨之感挥之不去,一时有些魂不守舍。 他怎能如此,往日惯有礼节,如今竟这般孟浪,是故意羞辱吗…… 宋听檐不知何时离去,等到酆惕回来,也像是与宋听檐不曾交集过一般。 酆惕冒着雨进来,开口解释,“宫中有几位娘娘病了,太医去了那处,只怕没到天亮是回不来了,不若先回我府中,让府医先替你敷上药。” 夭枝慢慢站起身,感觉到膝盖上不断有热意传进来,让她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忙道,“不必了,我方才已经敷好药,已经好了许多,我们出宫罢。” 酆惕不疑有他,上前伸手扶过她,“外头雨大,小心些。”他说完这话却终究还是停住了,“殿下出去时,将伞留给了我们。” 夭枝闻言动作一顿。 酆惕颇有些担心,出了屋抬眼看她,见她发丝垂落,脸上竟有一道浅浅的牙印,在白嫩的脸上极为明显,再转而看到唇瓣有些红肿,还破了,一看就是被人缠磨之间咬的。 他一时难压心中惊异,想起宋听檐方才给他的药瓶,竟是半点送不出去。 他握着手中药瓶,垂眼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想,“夭卿……殿下可对你做了什么?” 夭枝亦是被他这般弄得思绪混乱。 她着实被折腾地无力,缓缓摇头,声音有些低,“没什么……” 酆惕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再问,他沉默片刻后,只觉自己多想了,安慰自己一般开口说道,“殿下性情如君子,应当还是遵循礼教的有礼之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2章 夭枝闻言上唇碰到下唇,伤口一疼,她不由有些生恼,连忙低下头一些,唯恐被瞧见,“言辞是有礼节的。” 但行为是缺大德的…… - 翌日天未亮,皇帝下旨,正式立宋听檐为太子。 给夭枝二人打得措手不及,连第二日去跪着都免了。 酆惕得到这个消息,进门时神色甚是凝重,“殿下如今被立为太子,这走向已不太对……” 夭枝闻言沉默未语。 皇帝起了立宋听檐的心,谁也拦不住的。 酆惕坐下之后,极为忧虑,“如今殿下被立为太子,而宋衷君又被废,他若是动手,如何拦得住?” 夭枝听闻此言微微凝重,“我前些日子去看过他,他双目凹陷,印堂发黑,极为消瘦,可我把脉却把不出问题,只是身子虚弱,这般下去恐怕不需要他动手,他也会……” 酆惕微微皱眉,“你这般说,倒像是中了蛊毒,此毒为药,藏在暗里,便是太医也看不出问题,时日长久,会日渐掏空他的身子,不着痕迹而死。”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微微一顿,“蛊毒?” 她瞬间想到乌古族的嫪婼,她临死之前给了宋听檐灵药。 嫪婼那性子,心中必然记恨,即便宋听檐答应她什么事,她也绝不可能会给什么灵丹妙药。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担心这药会是毒药? 他那时说,他替嫪婼完成死前遗愿,他相信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可他这般城府,擅探人心,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其心也善? 所以他必然很清楚以嫪婼歹毒的性格,必然会想拉着他一同痛不欲生,那么嫪婼必然会给他至亲至爱的人一颗毒药。 所以宋听檐一定非常清楚他拿到的就是毒药,所以他将嫪婼给的药拿回了宫中,给了皇祖母,以他祖母疼爱孙子的心,必然会将这灵药给身子虚弱的宋衷君。 他知道这药必定会到宋衷君那边,故而将计就计,这药吃下来一年有余才开始慢慢拖垮人,谁又能看得出来问题? 宋衷君身子日渐亏损,宫中太医看不出问题,久而久之人便没了,他亦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 夭枝这般一想,背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般深,这般周密的心思,如何是人能想出来的? 她当真能阻止得了他称帝吗? 酆惕微微颔首,“我蓬莱仙岛自有一派医术,此症我也见过,极为隐晦,若当真是,便需要将其移出,可惜天规在身,我们无法提醒太子司命,只怕那处如今也是焦头烂额。” 宋衷君若是没了,那么一切都无回旋余地。 往日皇帝还在,他自然不会下手杀褍凌,免得徒增怀疑,可如今不一样了,皇帝卧床不起,那宫中就是宋听檐的天下,前太子便是出事也无人过问。 “那么只能将褍凌安全送出去,如今呆在宫中多一日,便多一日危险,如此拖延下来的时间,也可让我们尽快找到老者。” 酆惕自也知晓如今只能这般,可他还是有顾虑,“可是离开途中漫漫长路,前太子没有人护送还是危险……” 漫漫长路有的是办法杀人,而他们二人这个时间不可能离开皇帝左右,与他们不同空间的太子司命亦不能施法出手杀人,如此太过冒险。 夭枝思索片刻,看向酆惕,“我有一个人选,此人擅长蛊术,武功高强。” 嫪贳最是阴狠毒辣,行刺暗杀在他这处不是难事,防住这些也自然不是难事。 酆惕只觉可以,这样既可以杜绝了蛊术,又可以防人,“那要如何找到此人?” 夭枝沉默片刻,看向外头的天,“只要守住一个地方,就能找到他。” - 月黑风高,夜色如墨,忽而一阵风过卷来了雨,所有的声响在雨声中格外轻。 一道人影站在院中淋着雨,微曲着身子,似乎痛不欲生,“贵人,我看过了,前太子的蛊毒早已扎根,他两日之内必死无疑,便是喝太多的药也无用……” 他说着,开口祈求,“我替贵人做了事,贵人能否将母蛊给我,我实在痛不欲生,若能给我,我必定视贵人为主子……” 嫪贳确实很听话,搬取宝藏,招兵买马这过程中难免会被人发现,他手段向来狠辣,杀人不留余地,用起来格外趁手。 只是这种听话是因为蛊虫,如今他做不成事,自没了用处,也不必再留…… 宋听檐站在廊下,屋檐遮掩下的阴影笼罩着他面上,只留薄唇和分明的下颌,朦胧月色之下,如山水画中一笔清晰惊艳,薄唇上的伤痕还在,一丝不完美的破口却越显惑人。 他看着在雨中疼到站不直的人,薄唇微启,言辞淡淡,“母蛊已死,我如今也帮不了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平静温润,可在这般初春雨声之中却显得格外冷。 嫪贳捂着胸口的手下意识抓紧,瞳孔微张,一阵紧密的离骨之痛又传来,叫他险些没站住脚。 难怪他这几日来痛感越来越强,原来是母蛊已死,那留给子蛊时日自然也不多了,他的疼痛会慢慢加剧,最后痛不欲生而亡。 “你!” 他眼中透出阴狠,几近咬牙切齿,“你竟然耍弄我!” 他往前一步欲要同归于尽,却疼得险些跌倒,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人一脚踹翻,飞出几米之外,撞倒在台阶上,猛地咳出一口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3章 一声刀剑出鞘的清脆声音在雨中响起,常坻的剑已经对上了他的喉间。 宋听檐完全无视他眼中的阴狠,就像看着蝼蚁,人怎会畏惧蝼蚁? 他见多了叫嚣的狗,叫得再凶,生死也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宋听檐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手中的佛珠,声音如玉石落玉盘,清冽悦耳,“送你去庙里拜拜神佛,说不准会有奇迹?” 嫪贳心中又恨又怒,一番血涌上头,此人真是太擅长杀人诛心,难怪在皇权争斗之间玩得风生水起,实在是残忍冷血中的佼佼者。 他明明不信有神明,却偏要礼佛;明明不屑于求神拜佛,却偏偏要告诉他,让他去求,让他去拜。 他就是明明白白地讽刺,像他这样的蠢人也只能求神拜佛才能得到一点生机。 嫪贳咬着牙说不出话来,他本就自视过高,却不曾想到被当作蠢货看待。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神情阴翳,开口阴狠至极,“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宋听檐却无端笑了出来,似乎觉得极为好笑,“可惜……你没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凌空便划来一剑,剑身带起凛冽的风劲,雨珠四溅。 嫪贳当即往前滚去躲过一劫,却不防四方屋檐之上数个黑衣人执剑而下,一时杀气四现。 他连滚带爬狼狈逃出府门,在一片夜色之中隐入黑暗,雨越来越大,周遭入耳只有磅礴的雨声,甚至分辨不清方向。 这些黑衣人他一时只觉极为熟悉,他往日交手过许多次,如今才明白过来,原来幕后指使就是宋听檐! 这些黑衣人极为难缠,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往日全盛之时才有办法全身而退,如今是真没有活路可走。 他几招来回便被击倒在地,翻滚倒地喉头猛地一甜,再也挡不住一招一式,体内蛊虫加速翻动,疼得他倒地蜷缩,意识都有些模糊,唯一念头便是不好了,只怕天亮之后,他的身子都已经发硬了。 他会像臭水沟中的老鼠一般,天一亮被人发现死在了路边,连名字都叫人无法知晓。 嫪贳心中自难掩悔恨,他开始恨自己为何不自己进乌古族,无端端碰到宋听檐这般人,他便是卯足了劲,发起了狠,都玩不过这样玩弄权势之人,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如同这个雨夜让他绝望至极。 一柄刀带着杀意靠近,从上往下劈向他,他猛然闭上眼等死,下一刻,却被人一剑挡开。 身旁似乎有人一跃而来,替他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他猛地睁开眼,却见身旁出现一青年男子,眉目俊逸,似为官之人,一手执剑轻轻松松便击退了眼前之人。 远处有女子往这边走来,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定在他面前,全身上下隐在黑夜之中。 她走近看着黑衣人慢悠悠开口,“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此人我有用处便先拿去了。” 黑衣人相视一眼,自然是认得夭枝,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固执地得出了统一结论,“全杀了。” 夭枝一时有些苦恼,还真不知他从何处挑出来的人,全是一根筋。 也不知酆惕如今凡身肉胎,能不能对付的了? 她这身子已越发不济,这般重的刀都未必拿得住。 夭枝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嫪贳身后。 嫪贳只觉如此场面很是熟悉,不由切齿暗道,这混账东西又拿他当挡箭牌。 酆惕一剑拦着,“若是杀人,便先从我这里过。” 黑衣人们正要围上前,却被当前一人拦了下来,“此女子上头不许杀之,我等还是先回去问过。”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满意,“这般就对了嘛,何必枉送性命,成批成批地送死做甚?” 她话还未说完,黑衣人们便几个跃起消失在黑夜之中,性子又急又犟,真真是拔了塞子不消水,愣是死心眼…… 夭枝见人走了,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嫪贳,雨水落下,他缩卷着身子似痛苦至极。 “嫪贳,许久不见了,你如今可安好?” 嫪贳被雨滴砸得睁不开眼,听到这熟悉的清甜女声,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又是你。” 夭枝见他认出自己来了,点了点头,“是我,我有事要你去办。” 嫪贳闻言嗤笑一声,便是死到临头也颇为尖刻,“你还敢来使唤我,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如今都要死了,难道还会受你桎梏?” 夭枝见他这般说话并不在意,而是微微俯身看向他,“倘若有人能解了你身上的蛊毒,那你愿不愿意替我办事?” 嫪贳闻言神情一怔,身上的痛似乎都消散了一瞬,“当真?” 夭枝直起身子,似乎闲话玩笑般开口,并不把这当回事,“我既然这样说,那自然便是真的,这位公子可以研制解蛊的药给你,但你若是没帮我办成我要办的事,你便也知晓我会怎么对付你罢?” 嫪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可想到她后半句话一时间有些顿住。 他忽然想起往日种种,此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他唇抿成了一条线,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命苦,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不过嫪贳想了想便又无所谓了,他左右也逃不脱这两个毫无道德感的人渣之手。 时也,命也。 第68章 腿并这么拢做什么,怕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4章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青瓦红檐滴落而下,如道道剔透珠帘。 黑衣人跪在外头将夭枝的话一一禀报。 常坻闻言皱眉,看向自家殿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听檐长身玉立于窗旁观雨,闻言并未开口,不知有没有听到夭先生那些无理之言。 黑衣人见殿下并未开口让他下去,便也继续道,“和夭大人一同的还有一青年男子,像是朝廷官员,事事皆挡在夭大人面前,属下等不敢贸然行事,只得回来禀报。” 宋听檐看着外头落下的雨,似已了然于心,他冷呵出声,眼中神色渐淡,“酆惕倒是蠢到心大。” 常坻满面忧心,“殿下,这嫪贳知道这么多事,如今留了他活命,也不知夭先生要将他带去做什么,若是泄露出去,嫪贳那厮便是人证了……” 宋听檐面容平静,依旧八风不动,“她若是要说,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常坻这才安心下来,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夭先生带走嫪贳去做什么?”他转念又想到,“不过好在母蛊已死,他也活不了多久,带去也不过是尸首一具。” 宋听檐却没有再开口,他抬手将半掩的窗子推到底,夜半的雨水坠落檐下,迎面而来几分冷意。 他言辞淡淡,“那便看看我的先生有多大的胆子。” … 夭枝将嫪贳救下之后便交给了酆惕,而她趁着夜色便进了宫。 酆惕带着嫪贳回府,酆府下人看见酆惕天不亮就带了个男子进府,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忙马不停蹄奔去告诉了酆家主母。 是以天刚蒙蒙亮,酆家老夫人便端坐在堂上,看着自家儿子和身旁站着的这个清秀异族男子,神情凝重且愤怒。 酆惕见状清了清嗓子开口,“母亲大人莫要误会,这是我在外认识的朋友,如今无处可去,便先住在我们府中……” 他话还未说完,酆老夫人抬手一拍桌案,将桌上的茶盏都拍得一声脆响,“你休要胡言,什么朋友要这般天不亮往家中带,哪家礼数是这般的? 你这夜半不归,如今归来却与一个男子同行而回,叫旁人看见了如何想我们酆家,你要将你兄弟姊妹的婚事都给作罢了吗?!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世代清流教养出来的子弟有……有……这等不良嗜好,我们可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酆老夫人越发激动,站起身来伸手指着他,“我原道你为何总托辞不让我上门去提亲,原是在这处等着我,你这是要我们酆家断子绝孙不成?!” 酆惕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闻言便知这误会是深了,他当即上前开口,“母亲!我没有断袖之癖,此人当真是我的朋友,我……我夜半未归,乃是因为……因为……”酆惕一时说不出来,这个中细节自然是不能一一透露,一时间更像心虚解释不出。 老夫人见他这般越发怀疑,偏偏嫪贳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一旁一字不答,任由其误会,长得俊秀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睨一眼酆惕,看着真有那么些意思。 酆老夫人越看越恼,酆惕见这般也解释不清,他眼睛一闭,索性便开口,“母亲,我乃是和夭大人去办事,此事不便叫人知晓,你若是不信,便挑个好日子去提亲罢,我与夭卿必然成婚!” 嫪贳闻言看了酆惕一眼,似乎觉得其勇气可嘉。 老夫人听在耳里看着自家儿子神情不似作伪,但不论是真是假,他既同意了,那往后是无论如何都得将夭大人娶进门的! 老夫人听到这话便是满意的笑了笑,连带看着嫪贳都顺眼了许多,“你这孩子怎得也不早说,白白叫客人在这处站了许久,着实让人见笑了,快快将人请到客房里去,你也快去好生休息,这夜半不归,我倒以为你去做了什么事,倘若是和夭大人一块儿,那便也无事……” 酆惕松了一口气,作揖道,“孩儿知错了,母亲大人也再歇下罢,如今时辰尚早。” 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满脸的欣喜掩藏不住。 出了堂中,嫪贳看着酆家大院,他自也是极少进到这些世家里头,多少好奇,他看向酆惕,“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要娶夭枝这厮?” 酆惕闻言并没有理会他,此事自也不必与他解释。 嫪贳没了性命之忧,自又开始阴沉沉地调侃,“你娶她是真不怕得罪你们的殿下,我瞧着他可是很看重他这位先生,可别到时候弄得你有命娶,没命做新郎啊。” 就是因为看重,他才有此打算。 他自从前日在宫中见过殿下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唯恐夭枝被扰乱了心思。 殿下对她那般所为,着实是不能再放任不管,如今自己与夭枝成婚,虽不是真的,但多少也能阻止殿下心思。 酆惕闻言看向他,“这是中原京都,天子脚下,规矩森严,我乃酆家长子,陛下钦点朝廷官员,殿下自不会对我如何。” “他杀人何需用刀?”嫪贳听到他说这话,只觉天真,“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不知其人何其手段,等你入了局都不一定知道自己何时入的局?” 他摇了摇头,只觉自己好在逃出生天,终于可以离开京都,“你吃多几次亏便知道了,不过你这般招惹祸端,恐怕是一次就能吃到死,是没有机会吸取教训了……”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我们让你办的事也不容易。”酆惕自不打算与他再多说,开口交代,“天亮之前,你要护着一个人离开京都,务必保全他的性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5章 你身上的蛊虫,母蛊已死,短时间内我只能给你一些药压制身上的疼痛,这药药材稀有,收集需要时间,我会每隔几日制出来寄给你一次,待此事毕后,我会将解除子蛊的药给你。” 嫪贳一听,脸瞬间阴沉下来,“怎么,你们托人办事还想拿药牵制于人?” 酆惕并不在意,“你可以自己做选择。 这天下我保证你找不到第二个能解除此蛊的人,你是施蛊之人,自己心中也应当知晓,母蛊一死,子蛊也活不了多久,我给你的药既能压制疼痛,你便应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你想不想活得长,全凭你自己想法。” 嫪贳闻言极为愤怒,“你们这些中原人,惯会使玩心计手段。” 酆惕不做理会,毕竟放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前太子身旁,又怎么不可能做一些牵制其的手段,否则他们二人如何放心? 夭枝说过,此人不是在报仇,就是在报仇路上,满心满眼只有蛐蛐人,然后得罪人被收拾,然后报仇…… 说忙不忙,说闲不闲的,这样的人怎能不栓个绳拽着? 嫪贳见此没有再开口说话,自也是默认的,只是看着酆惕,心中暗恨。 待他解了蛊毒,他就回来把此人杀了解气。 那两个人渣便先等一等,等他再筹谋个十年二十年也必能报仇。 - 夭枝一进宫便得到了口谕,直接接宋衷君出宫。 夜半之时,她和酆惕在宫外一道等着。 宋衷君出来之时,酆惕给他吃了解蛊药,倒是精神了些许,但身子损耗太久,面容苍白,还是一副久病未愈的样子。 夭枝见他这般颇有些担忧,也不知他这一路撑不撑得住? 宋衷君出来时,看见她似乎有些恍惚,他走近几步握住了她的手,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多谢老师。” “此间话不必多说,先离开这处。”夭枝简要开口,毕竟呆在这里越久,便越容易生变。 宋衷君当即点头,“全听老师安排。” 宋衷君被人搀扶着跟他们一同出去,到了宫外隐秘长街,准备换寻常马车转移视线,正要上马车,他却停下脚步转头看来,“老师,同意我离开可是父皇的旨意?” 自然不可能,她几次三番求见皇帝,皇帝皆避而不见,所以她只得夜半请旨贵妃,先斩后奏。 皇帝如今不可能杀她,最多是训她一顿,更何况他亦不忍心杀这个长子,那自然也不会真的怪罪她,只是若真的让皇帝自己下这个旨,只怕皇帝自己心中也过不去这一关,所以借他人之手是最好的法子。 “如今也是名正言顺,你不必多想这些。”她说着看向他,“褍凌,京都日后形势必会有变,我只能送你去凉州,包袱已经备好,我会派人随你去,你此行万事小心。” 宋衷君闻言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怕是要偷偷摸摸地走,往后偷偷摸摸地活。 他茫然无措,满脸绝望点了点头,低头看来,眼中凄凉不忍直视,“老师,你会没事罢?” 夭枝郑重开口,“放心,我必然没事,褍凌,万事珍重,保全好自己的性命,自会有路可走。” “老师,只盼来日可再相见。”宋衷君话间凄楚,哽咽转身进了马车,他知道此一去必再无归期。 他也不会再是太子,以后也不可能做皇帝了。 夜半风静,偶一阵风也吹不散夜色的沉寂。 酆惕才扶宋衷君上更换的马车,便听身后一声清润温和声音传来,“先生,这是要带皇兄去何处?” 夭枝转头看去,这些时日连绵雨丝,地还未干透,青石板尽湿,天明前的风,凉意颇重。 宋听檐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常坻,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衣斗篷,长身玉立,不减矜贵之气。 宋衷君久病未痊愈,如今听到宋听檐的声音呼吸一顿,没有从马车里出来。 他自然知晓如今他最大的威胁就是这个已被立为太子的皇弟,而夭枝这个时候冒险让他离开,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在保他的命。 夭枝抬手将车帘掩好,越过酆惕走到马车前,“如今天还未亮透,不知殿下怎会在此?” 宋听檐亦是平静,自来就是兄友弟恭的做派,“上朝前挂念皇兄,便准备去看望皇兄,不成想路上这般巧碰见,只是父皇禁足皇兄,不知先生是要带皇兄去何处,可得了父皇旨意?” 夭枝早已做好了准备,“我是奉皇贵妃娘娘口谕来的,陛下身子不适,娘娘挂念陛下,唯恐因往日之事越发心思不顺,便下了口谕,让大殿下提早前往凉州住下,修身养性。” 夭枝也是无法,好在皇贵妃和皇后手帕交,算是看着宋衷君长大,自然不可能看着他死,听闻这个要求,自然也不可能不帮,更何况她亦清楚知晓皇帝不会舍得杀前太子,她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皇帝面上虽责怪,但心里自会多抬举她的家族一二,这买卖稳赚不赔,且出了事还有夭枝担着。 宋听檐闻言似乎并不意外,“即是娘娘口谕,孤自然不会不尊。”他说着看向马车片刻,视线回转又落在了她身上,却像是对她说的一般,“凉州路远,苦寒之地,皇兄多要保重。” 宋衷君在马车应了声,自也不能闹得太僵,开口已有了几分恭敬,这在往日是没有过的,“多谢皇弟关切。” 嫪贳站在马车旁尽量避开人视线,他不想还是绕不开他们这个圈子,不是和她对着干,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6章 他虽有恨意,但这不足以让他去正面对付宋听檐,他不敢靠近此人,这一两年受了多少磨砺,此人分明没有武功,却能将他困在手掌心如逗玩蝼蚁一般轻巧。 这样的人他是再恨也不敢靠近的,若不是为了活命,他甚至都不愿意出现在这两个人面前。 宋听檐视线落在嫪贳身上,看见他安然无恙的样子似不曾想到。 夭枝见他看着自己说这般话,只觉威胁,只能开口,“殿下放心,微臣找了合适的人送大殿下去边关,自然会保万无一失。” 宋听檐微微抬眼看过来,“先生良苦用心,还找了我们二人相识的故人去送,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真的能做成事吗?” 夭枝避开他的视线,“殿下多虑,此人身上的蛊虫自不必忧心。” 宋听檐闻言看向嫪贳若有所思,自是不知道这乌古族长的蛊虫还有能解的一日。 而身后的常坻眉头紧皱,只觉威胁非常。 周遭气氛安静,忽而马往前一步发出动静,惹得周围人一惊,皆是戒备万分拔出了剑。 剑出鞘的声音忽而响起,酆惕当即往前一步挡在夭枝身前,伸手将她拦到身后。 这一番落在旁人眼里,二人着实是相配。 常坻站在宋听檐身后,连手中的剑都没有拔出,反倒显得他们这处颇为紧张防备。 一番凭空惊吓,酆惕面上挂上笑,“殿下见谅,是微臣太过紧张,才惹出这般笑话。”他微微侧头看向周围的护卫,肃声道,“还不把剑收回去。” 宋听檐看着酆惕挡在夭枝身前,轻浅一笑,“酆大人何故紧张,难道孤还会对自己的先生做什么不成?” “殿下误会,我只是怕这马儿伤着夭大人,毕竟我们不日便要成婚,她若是伤着了何处,这婚事岂不拖延?”酆惕一片坦然开口。 只余夭枝有些疑惑,但如今此事并不重要,她也并不在意。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送走宋衷君。 她转身往宋衷君马车后跟着的马车走去,“天色不早了,殿下容我等先行告辞,微臣奉了娘娘口谕,需得送大殿下先出京都。” 她说着拉起裙摆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才进马车便觉身后有人一道进来,转头一看,竟是他上来,她一时愣住。 宋听檐进来马车坐下,看向她,“皇兄此去千里,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该尽心送一送。” 这话太过合情合理,真是没有半点拒绝的由头。 “殿下!”酆惕脱开常坻的阻挡,上前而来,也要上来马车。 宋听檐抬手拉下马车帘子,这帘子差点就甩到酆惕脸上了。 夭枝见状一顿,酆惕被隔在外头也是愣住,不由担心道,“夭卿?” 夭枝抬眼便看见昏暗马车之中,宋听檐看着她一言未发。 他如此神情便说明当下不是好性子,最好不要招惹。 夭枝当即开口,“酆卿放心,你与大殿下一道罢,我与殿下二人说说话,不妨事的。” 外头这才没了动静,酆惕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先启程送宋衷君离开要紧。 马车摇摇晃晃在凌晨夜色中启行,长街上寂静无人,偶尔有鸟低空掠过湖面,不闻鸟啼,只闻风声。 不消片刻,又飘起了细雨,显得马车里越发安静。 夭枝安静坐着,只觉得他视线落在身上,她一时没有抬眼。 她嘴上被他咬的伤都还在,想起那日夜里在宫中,便浑身不自在。 她一时坐立不安,双手双脚都并得极紧,整个人呈防备的姿势。 宋听檐慢条斯理看了她许久,薄唇轻启,问得直白,“我已是太子,你还要帮他?” 夭枝看着前面马车帘子晃动,带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她垂下眼没有对上他的视线,“簿辞,你杀谁都不能杀他。” 她照着命薄所言,自然不虚,她低声道,像是让自己的理由不这么单薄,“……且他总归唤我一声老师。” 宋听檐闻言沉默半晌,忽然一笑,眼中却没有笑意,只有嘲讽,“我早该明白的,你没有像教导他一样教导过我,自然是你们亲厚些,即便我如今已是太子,他已经被废,你也依旧愿意帮这个得意门生重新谋划,争那个位子……” 夭枝当即开口,“我只是要保住他的性命,旁的事我不会管。” “保他?”宋听檐慢声直道,“你不知道他如今这般境地,只有坐上皇帝才能保住性命吗?” 夭枝呼吸一滞,宋衷君确实要做皇帝,她护着他性命,也是为了顺应命簿,让老者帮他上皇位。 他这般觉得也没有错,自古师者都是偏帮自己最得意的门生。 她只觉难言,若不是畏惧天罚,她只怕就要说出真相了。 片刻的安静后,淅淅沥沥的雨声依旧,宋听檐缓缓开口,话间平静,却静到似含苦笑之意,“你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先生,自然也不会在意我多少……” 夭枝闭上眼,心中复杂难言,谁能想到当初他禁足,她时常会寻他玩,可谁知道如今已然完全不同了…… 她无言以对。 宋听檐亦看着她没有说话。 夭枝沉默下来,她能看出来,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即便他这般平静,她也能感觉到。 他们这也算是到了真正刀剑相向的地步。 窗户纸也终究是捅破了。 夭枝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若拦你,你会杀我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7章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 他本就心冷,什么悲欢离合,因缘际会,求而不得,与他来说从来都应该是走马观花,过眼过耳不可能过心。 他看了眼马车帘子被风掀开,飘落的雨,眼帘轻抬,话间轻浅,声音清冷却杀意渐重,“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夭枝一笑,显然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他们再不可能像往日那般听雨品茗,谈笑风生。 今日这一遭界限已然划明。 “也好,你我都不是会为了旁人牺牲自己性命的人,若以我命为先,你自然是要牺牲我的,我亦是如此,你我二人如此也算公平……” 她才说完,他忽然身子前倾,伸手拽过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 夭枝一顿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抓着衣领生生拽去,直撞到了他身上。 她下意识伸手扶着他的手,“你!” 他抓着她的衣领,看着她,话间缓缓,难得生怒,“你胆子真是不小,敢与我斗。” 夭枝一笑,坦然不落下风,“怎会是斗呢,不过是与殿下切磋罢了,此局未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宋听檐慢慢笑起,话间轻浅,却极为狂妄,“不撞南墙心不死,不过一个区区乌古族人能耐我何,你以为送走了人,我便无法动手?” 送走宋衷君自然是触了他的底线。 夭枝知晓他必会动手,无论是路上还是凉州,她早已和酆惕设下铜墙铁壁,再加之嫪贳这个大杀器,自是万事俱备。 她依旧笑着,不怕死轻轻道,“那便各凭本事罢。”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 夭枝只觉这般靠得太近,一时挣扎起来,她掰不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也不挣扎,她小心往下并着腿,直从他腿跌下,跪到了他腿旁。 宋听檐却忽然拉起她的衣领,居高临下看过来,“腿并这么拢做什么,怕我?” 夭枝见他靠得近了,看见他唇上的伤,一时间慌了神,当即伸手去拉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 “你做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先生,你如今是太子,怎能对你的先生无礼,被人知晓,你可是德行有亏!” “孤最是敬重先生,怎会对先生无礼?我只会偶尔顶撞先生。”他话间若有似无的故意,“先生若是不想叫旁人知晓,孤也可私下顶撞先生,不叫你的夫婿知晓……” 他话间轻慢,像个钩子一般危险锋利而又暧昧,颇为话里有话。 夭枝只觉他说的顶撞,有别的几分意思。 她心口猛然跳起,看着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慌张。 忽然,马车突然停下,夭枝硬生生往前撞上他的腿。 似乎是马那处出了问题。 外头果然传来酆惕的声音,“殿下,马儿不知怎的突然停下,才致马车如此,未曾惊扰殿下罢?” 他说着拉开马车帘子,见这般场景眼睛一睁,他当即放下马车帘子,“殿下,马出了问题,马车恐无法再行……” 宋听檐闻言这才放开了她,似玩笑一般和煦,“既是马不该,便该斩了马才是。” 他的话像往日他们坐在一起那般闲话逗趣,叫她忽然有些恍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话也不似那么简单的玩笑。 宋听檐起身下了马车,自不打算再同行。 天色渐渐亮起,拂面而来的风越显凉意,他笑意并未达眼里,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虽平静,却静得叫人莫名有些古怪。 酆惕斟酌片刻,终究还是开口,“殿下,还请尊师重教,夭大人怎么说也是您的先生……” 宋听檐闻言似觉很好笑,他平和笑道,“孤自会尊师重教,先生也必然会满意。” 夭枝听着这话都觉眉心一跳,又慌又乱,坐在马车里看着宋听檐离去,心里越发失措不安。 第69章 先生输了,便要答应我一件事。 细雨蒙蒙雾渐薄,天际慢慢亮起。 夭枝看着他在雨雾中离远,想着他说的马该杀,心中慢慢沉下,她不由微微摇头,“你很不该与他对上,我恐他会对你不利。” 酆惕自然也知晓,如今已到了水深火热之际,只怕彼此是都不会留情面了,“夭卿放心,如此紧要关头,我必定万事谨慎小心,绝对不会踏入任何局中。” 夭枝心中虽不安心,但酆惕怎么说也在凡间待了这么久,如今这般提高警惕防备着自然是不可能再着了道的。 只是宋听檐这般平静放了宋衷君离开,着实让她有些不安,就像这雨丝连绵,乌云密布,却怎么也不下大雨,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酆惕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夭卿,我看着很像贼吗?” 夭枝本还凝重的思绪,闻言一顿,“此话何意?” 酆惕也很不解,他想起常坻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种鄙视贼子的错觉,往日可不是这般眼神。 他看向夭枝,又无法言说这种感觉,他摇了摇头并未再言,试探道,“方才我先斩后奏,说了你我定亲一事,夭卿不会责怪罢?” 夭枝自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上头,这事本就与她无所谓,“无妨。” 这事自也不好全说开,酆惕见她这般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是殿下自己生了心思…… 他隐隐叹息,怪道情劫毫无动静。 不过方才看殿下似对她动了手,想来已然是阻断了心思,自不会再干扰夭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8章 毕竟此事,只要夭枝不起心思就没有关系。 送宋衷君出了京都,他们便转头回来,如今已无后顾之忧,只要在这两日内找到老者,便是万事大吉,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夭枝一夜没有合眼,回来便在院中翻看名册,凡是对得上号的全先拎出来。 着实不是她太急,是由不得她不急,宋听檐心思深不可测,多等一日便多一日变数。 门外忽然有人来禀,是往日这座先生院落的总管事,“夭先生。” 酆惕见有人来,停下活来。 夭枝压下喉间咳意,看向管事,“老人家,可有何事?” 老管事发须皆白,但颇为精神,见状当即惭愧开口,“先生,踏雪寻不着了,也不知跑到何处去,寻了这两日都不曾寻到,实在不知如何和先生交代……” 夭枝闻言翻名册的手顿住,她这些时日太忙,便将踏雪交给了老管事代为照料,所幸童子也喜欢,自是两全。 她沉默几许,两日不见它踪影,如何还能找到,往日再是调皮,也不会这么久不回来吃饭,最好便是另寻了人家。 如此便也罢了,她本就不是凡尘人,又如何能将凡尘牵挂于心? 或许踏雪跑了才是对的,毕竟是她和宋听檐捡到的猫儿,往后她回天界,宋听檐也不在尘世,它终究也会落了无处可去的下场,早些有它自己的去处也好…… “管事莫要愧疚,如此总归都是定数,便也随它去罢。” 老管事应声道歉下去,院中气氛又逐渐凝重。 酆惕向来拎得清楚,所以他在凡尘没有丝毫牵挂,与人也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唯有和夭枝多有交情。 如今见她不为这猫儿执着,倒也欣慰。 他开口道,“放心,已经有了眉目,等找到老者,以局中之人对局中之人,我们便不必出面,顺着他既定命运去行便好。” 夭枝闻言微微颔首,她也只有这一个期盼了,送走宋衷君这事,是她最后一次与他对立,以后不必生难。 届时各归其位,宋衷君做皇帝,而宋听檐则照着他的历劫路走…… 夭枝心中沉闷,看着外头连绵的细雨,这春日雨水实在是太多,到处湿漉漉,平添几分烦乱。 他那日让她选,希望他们谁能活下去的时候,眼里分明是有期望的…… 她知道宋听檐想过杀她,可却并没有过多怪他,因为若是她站在他这样的角度,也必定要杀了唯一知道底细的人,这才是万全之策。 可他终究还是放水了,她那时病弱,但凡他生出一点心思,她都不可能留有性命。 是以今日如此境地,她当真不想与他直面相对,也当真盼着有这么一个老人家能解决如今局面。 毕竟有那老者出面解决了如今这难题,也总好过她亲手主导…… - 常坻将手中信件递上,“殿下,这是夭先生在凉州所有的布置,大殿下一路到凉州,护卫如铁桶一般滴水难漏。” 宋听檐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信件,是夭枝写与凉州护卫头头的信,里头将安置大殿下的凉州山庄布置地没有一丝漏洞,衣食住行样样到位,每个时辰每个地方都有人守着,确实周全,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般千方百计,倒是让她费心。 “还有……”常坻有些不敢说,但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夭先生在那处将大殿下的旧部都寻了来,这些人往日全都替太子卖过命,视大殿下为恩人,他们……” 若只是护着大殿下性命便也罢了,可如今将他的幕僚全都召集起来,岂不是为了往后有用? 一个被废的太子要这些幕僚有何用,自然是为了登基而用。 先生根本不想让殿下做皇帝,而是想大殿下做皇帝…… 他不明白为何已是定局,夭枝却反其道而行去帮一个被废的太子。 自然也是平心而论,谁更亲近罢,毕竟这关系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常坻想到却不敢说,他都能想到,殿下自不必说。 “殿下,这般也只有在路上才有机会杀大殿下,可那嫪贳着实棘手……”此人虽性子不好,但确有本事,武功极高,又会蛊毒,阴私手段还多,在他手中劫杀人根本不可能。 宋听檐将手中信递出窗外,雨水落下,瞬间打湿模糊了信上的字。 他眼眸微垂,言辞淡淡,“不急于一时,总要让先生输得心服口服。” - 当日送走宋衷君,天刚亮,皇帝便知晓了,当即命她进宫。 夭枝只能让酆惕先找,自己进宫,迈过宫门迎面的风带着雨雾吹来,惹得她微微咳嗽出声。 她跟着朝臣进宫,迎面便碰上了宋听檐。 他缓步往这边走来,身后太监撑着伞,微微湿润的青石板隐有几分光泽,倒映出极为净明的天。 他乌发长袍,金玉为簪,衣袍比往日做王爷时要沉上许多,看上去已是不同往日的威仪。 夭枝捂着嘴压下咳嗽,微微低下头,正要避开,身旁官员一一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免礼。”宋听檐微微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 朝臣们往前走去,夭枝正要垂着头跟着往前避开,却见眼前一道阴影笼下,乌色镶绣繁复金线衣摆落入眼前。 夭枝一顿,行礼道,“殿下千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9章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忽而轻道,“先生猜我能不能将你这般费尽心思护着的人杀了。” 她闻言慢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猜不能。” 她不信,她沿途到凉州安排地滴水不漏,他还能杀之。 且她已经对他手中的死士招式武功了如指掌,皆有应对之策,还有嫪贳这个人,他能护着自己一路到乌古族毫发无伤,必然也能护着宋衷君没有性命之忧。 宋听檐闻言一笑,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温和轻道,却莫名危险,“先生若是输了,便要答应我一件事。” 夭枝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不打算答应。 她低下头,作充耳不闻状。 宋听檐却并不在意,他笑看了她一眼,面色温和,眼中却是玩味,与她擦身而过。 夭枝见这般莫名松了一口气,如此没有太多交集最好,她只需等到差事结束…… 她心中这般想,却莫名沉重,隐约有几分不安,因为太过平静了。 按理说,宋衷君离开京都之后,宋听檐就应当马上出手,怎可能到如今都没有一点动静。 且看他不急不躁,似根本不在意这事。 这必然不可能,毕竟宋衷君一死,他这个位子便不会再有任何变数。 夭枝只觉不对,却怎么也摸不清他的路数,满心不安。 后头的官员成堆进宫,相互讨论着政事。 远处酆惕忽然从宫门处匆匆赶来,他无法克制心中喜悦,刚进宫门便叫住她,“夭卿,找到了,找到关键了!” 夭枝闻言面露错愕,接着便是如释重负的惊喜,她本还忧心找不到,不曾想竟如此合时宜,这个紧要关头便找到了! 酆惕快步而来,却有一官员拦住开口问,“酆大人,可是找到了那帝王策论的书写人?” 酆惕满面欣喜之色,闻言开口,“已有踪迹,这皇城底下乃至外头都已经连番找寻,终于寻到了一本诗集,字迹相同,此人唤明鸣先生。” 因是帝王策,且是孤本,皇帝并没有将此书给他们官员看,免得流传出去,先前让殿下找寻,也不过只让他看了一眼,了解其老者的性格,皇帝又亲自模拟其笔迹,抄写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让其按照笔迹去寻。 这无名无姓,只有笔迹自然难寻,如今无意间寻到一诗集,笔迹出自一人,总算是有了结果。 明鸣先生? 夭枝闻言脚下一顿,只觉有些许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位长须官员疑惑开口,“可听说那位老者已近七旬,会不会已经未在人世。” 酆惕笃定开口,“人是必然在的,只是还未确定罢了,只找到写诗集的人,便能确定是谁。” 见他这般笃定,众人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酆惕走近来,拿出放在衣袖里的诗集,如此重要,他自是随身带着。 他一拿出来,众官员便好奇不已,先围了上来,看他手中破旧的书册。 “这纸张破旧不堪,年代已久,也看不出是何处所出?” “若是那般年纪的老者,以他这般才学,却没有参加科举,那必然是不慕功名,恐怕是难找。” “这字……”其中一个官员盯着书上的字若有所思。 酆惕本还想给夭枝看一眼,闻此言当即开口询问,“李大人可是看出有何问题?” 那年轻官员笑呵呵道,“倒不是问题……”他说着,面上疑惑,“只是有一处我不明白,我家中祖父往年是以卖字画为生,他老人家年岁也高,常年就爱写那几笔字。 众位大人都写的一手好字,自然知晓书写是以手、腕、臂相配合,方可达到其字神韵,我祖父年老,写字之时总会有些许为难,盖因年老不够灵活,所以写至末端,总会有一二墨迹……可这字没有任何停顿乏力,一笔连成更似年轻人的写法,恕我直言,此人的名字以及年岁,甚至是字迹会不会皆是作假的,或许他年纪尚轻,只是随意杜撰年龄?” 夭枝在脑海中翻寻此人,却只觉得名字熟悉,但想不出来人的模样,也不记得自己曾见过。 他们如此讨论倒让夭枝一时怔神,往他们那处看去。 酆惕当即开口,“不可能,必然是位老者。”因为命簿之中就是年岁极大的老者,命簿既有安排,必定照顺。 这老者必然在附近,更甚至,他或许早已在朝廷为官,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 夭枝看过去,竟莫名觉得那书稿字迹有几分眼熟。 酆惕正还说着,前面的官员看见夭枝看过来,当即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你这般来回寻找又如何找得到?倒不如让夭大人好好算上一算,不就能知道这人是年少还是年老?” “就是,酆大人和夭大人都要成亲了,这点小忙自然帮得。” 这话一落,众人便推着酆惕往她这处靠来。 酆惕被簇拥着推到夭枝身旁,险些撞到她身上,一时羞赧,他自然也知道夭枝不可能知道这位老者的踪迹,只能拿着手中的书,佯装她不知一般开口,“此事总归是小事,不好为难夭大人。” “怎会是小事,陛下往日每每都问找到此人没有,咱们朝廷花了如此多的时间和人力,总该有个结果罢,夭大人食君之禄,必然是要为朝廷做事的。” 身旁一个大人当即拿过酆惕手中的书,递到了夭枝面前,故意为难,“夭大人,您可要好好算算,此人究竟还在不在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0章 他们这处一喧闹,远处走远的宋听檐闻言转头看来,见众人围着夭枝颇为热闹,便也停住了脚步看来。 夭枝接过强行塞在她手中的书,只感觉书纸越加眼熟。 酆惕还在替她打圆场,众人七嘴八舌,还夹杂着纷纷雨声,周围闹哄哄的。 夭枝看着手中的书,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当即颤着手翻开书页,看着里头眼熟的内容,思绪都有些飘忽起来。 她呼吸渐窒,当即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落款字迹极为熟悉,明鸣先生,于亥以年二月七十岁生辰书写。 她看到这字,手间一松,书便从她手中“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这分明……! 这分明是她写的!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脸色慢慢失了血色。 她记得极为清楚,这分明是她看了几十年文化书,闲来无事写下的东西。 她那时不过修行七十载,心性不稳,修炼枯燥乏味难免生躁,颇为心狠,便觉做君王不该如此仁慈,所以便写下了这番策论。 这策论可谓是极其心狠,要求帝王所行条约皆是残酷,不站人性才能护住江山稳固,其中不听者杀,不顺者杀,圣母泛滥者杀,总结一句,便是不稳军心者皆杀…… 她修行太久,闲来无事便会写上一二,旁的杂七杂八也不少,为避免旁人看到找寻踪迹,亦或是写得太多,叫人形成一学派,便故意创了许多笔迹,取了成千上万的假名。 以至于时日长久,她都忘记了自己曾取过这些名字,更莫说记得笔迹了。 是以酆惕让她看那无关紧要几句话的笔迹,她也根本记不得。 所以……这兜兜转转找的人竟是她自己…… 夭枝想到这里心中一凛,往日丝丝缕缕的细节似乎都连了起来。 她千载年岁,也确实是宋听檐从山门上一道请下来的老者,也陪着他一同去乌古族出来,也一样去了禹州,还做了太子的老师……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 夭枝唇瓣发白,双目发怔,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她是九重天上下来的神仙啊,怎么可能会搅进这个局里?! 且这并不是因为她参与其中而定下的命数,是她在修行之时就已经定下来了! 她那时都还未修成神仙,只是一个盆栽精怪,根本没有想到往日会做司命啊! 夭枝背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春日初寒竟让她感觉到了凛冽冬日的严寒之意。 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手推动着,她一时只觉毛骨悚然,天命可怖。 她明明是这场历劫的看客,怎么就成了这最关键一步的老者呢! 她手中的书掉落在地,周围的喧闹声便停了下来,众人皆是疑惑看来。 一旁取笑的官员也认真了神色,自然知道她确有真本事,一时神情严肃,“夭大人这是真算到了是何人?” 酆惕见这书掉落在地,连忙俯身去捡书,生怕雨水沾湿了书籍。 身旁突然有人开口笑言,“我看这诗集书写内容颇为随心所欲,倒和夭大人的做派极为相似,该不会这书便是大人自己写的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句话后,众人莫名沉默下来。 酆惕去捡书籍的手顿在原地,听闻此言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她,见她面色苍白,似这话说中了一般。 他一时连起身都忘了,错愕在原地。 酆惕能在宋衷君手下做事,自然也是聪明善解其意之人,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便如她一样,将各中关节都想了一遍,竟真的都串了起来。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按照命数来言,这么重要的人是不可能会不出现的,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就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人早就已经出现了! 只是他们被书籍中所写的注明误导,错以为真的是位老先生…… 夭枝对上酆惕的视线,似乎被抽去了全部力气。 酆惕微微眨眼,也知晓她的为难之处,终是低下了头,深叹一口气。 夭枝既是这位老者,那就注定这个局面要由她来解,她务必要推宋衷君坐上皇帝之位,而宋听檐,也要由她亲手来杀。 夭枝不知为何,只觉胸口喘不上气来,她慢慢抬眼看向远处的人,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 他视线穿过绵绵雨丝落在她身上,聪明如他,又如何还看不出来酆惕所找的这位老者,就是他如今口中所叫的先生呢? 宋听檐默然看了她片刻,转身往宫内走去。 夭枝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只觉无力至极。 原是要她杀他吗? 天意不可违,是这般意思吗…… 第70章 先生的夫君都不会比我们亲近。 宋听檐行至廊下,等在殿外。 常坻随后而来,低声道,“殿下,酆惕已然将所有寻找老先生的人都召了回来,那告示也撕了干净,似是不找了。” 宋听檐看着细雨蒙蒙,轻浅开口,“他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常坻一愣,极为不解,“可属下这么多人盯着,并未见他找到什么老先生啊?” “过几日便会知晓是谁了。”宋听檐声音微缓,垂着眼睫,想着一眼而过的策论,他过目不忘,自然到如此都还记得。 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确实和夭枝的做派很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1章 他初见策论之时,便觉此人是人才,那时他也想找到此人,毕竟天下能与他所想不谋而合的人极少,若是能用得好,必然能成为臂助。 却不想这人早已在自己身旁。 若不是今日这官员无心之言还真不可能想到,写出这样的策略竟是夭枝。 宋听檐看着朝臣陆陆续续而来,若有所思,“我早该想到的,果然身在局中不知局……” 常坻不知自家殿下的意思,但也多少有些明白他说的话,他微微疑惑,“难道这老先生是我们认识的人?”他思来想去,一时琢磨不透,只将周围年纪大的老臣都猜了一圈,可惜还是不知是谁。 他也不费那脑子,直开口问,“殿下,既找到了这人,他们必然有用,需要属下现下就去杀了吗?” 宋听檐闻言慢声开口,“困兽何须忧,终是翻不出天去。” - 皇帝病倒依旧不忘政事,令太子辅佐左右处理朝政。 夭枝候在偏殿,默然无声。 不想这事终究是落在她身上。 如今内乱外战皆是停息,皇帝身边有宋听檐左右手搭着,做事确实颇为省心。 这太子和太子之间还是有区别的,有了前太子的前车之鉴,宋听檐这个太子可不好做。 首先皇帝必然是防着他,宋听檐亦不是皇帝一手带大的,自然不比先前那位感情深厚。 可宋听檐即便在这样的处境,也能将这事做得极为周全,既不会惹得皇上忌惮,又让群臣满意,每每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得雷厉风行,利落漂亮,可谓是极为擅长中庸之道,皇帝也对他越加满意,政事逐步与他商讨,渐渐信任,如今已离不得他。 她要对付他,不知何其艰难。 她要按照命簿,帮宋衷君对付他,且不能让他劫数未尽而亡。 她要让他机关算尽皆成空,让他被最为亲近之人背叛,让他的劫走遍,最后在局面彻底偏向他的时候,背刺一刀,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她想到此,莫名滋味涌上心头,只觉这差事极为难做,怪道天规如此严苛,倘若是松懈一点,那大家岂不都是睁着眼闭着眼纵容而去? 不知等了多久,年轻的太监寻来,“夭大人,前头散了,陛下要你过去。” 夭枝微微颔首,起身随他出去。 等随着太监步上台阶,到大殿门口,太监站定在门口,“夭大人请。” 夭枝迈进门,便是药味扑面而来,她走进充满药味的殿里,皇帝靠在龙榻上休息,只是形如枯槁,没有太多精气神。 夭枝心下微沉,只觉时间不多了。 皇帝喝完手中的药递给一旁太监,看向夭枝,“你私自将人送走,是打量朕不会杀你吗?” 夭枝当即在殿中跪下,俯身并未抬起头,“微臣不敢,实在是如今太子已立,废太子若还在宫中,恐会惹出许多争端……” 皇帝有气无力,方才一方话已经用尽了他的力。 皇帝听夭枝说完,靠在卧榻上病容不减,虽然说话颇有些力虚,却依旧威严不减,“你觉得朕命不久矣,怕朕死了之后,新帝会对废太子不利,你不信朕选的人,对罢?” 夭枝闻言当即开口,“微臣不敢!” 皇帝面色阴沉看了她许久,似乎也难得疑惑,“夭爱卿,你当真让朕看不明白,你往日那般不顾性命救簿辞,如今却又护着这个被废的太子至此,究竟所求为何? 旁人都是趋炎附势,你偏生反着来。” 夭枝慢慢抬起头看向皇帝,极为坦诚,“这不便是陛下知微臣送走大殿下,却没有责怪微臣的原因吗?” 皇帝淡哼一声,显然说中了心思。 他到底也是对一手带大的儿子心有不忍,自然也知道夭枝有这个能力护住前太子,并且绝对不会偏颇任何一个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她有这个胆量,也确实有这个能力护住人。 皇帝说到这处似乎已经累极,便重新靠下闭目养神,“酆爱卿方才与我说了,他已然找到写策论的人。”他挥手让太监下去,几声低咳之后,开口问,“当真是你写的?” 夭枝跪在殿中,闻言默然片刻,也只能承认,“是微臣往日所写,其间言辞并不成熟,还望陛下莫要责怪。” 皇帝笑起来,久病的身子似乎精神了些,“何来责怪一说,你的策论可谓是极好,朕往日找了你许久,不曾想到人竟就站在朕面前,不过……也确实是你的风格。”他看了一眼她,微微招手,“你过来,朕有话与你说。”皇帝开口,已然气虚。 夭枝当即上前,半跪在床榻前,“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慢慢支起身子,视线看着她,苍白开裂的嘴唇微启,他虽虚弱,却依旧目光如炬,深邃威严,“夭先生,你应当并非世俗中人,对罢?” 皇帝虽是问,却非常笃定。 夭枝心中一惊,只觉皇帝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什么,她一时不敢言语。 皇帝见她这般,心中自然分明,“往日这一桩桩一件件,若非神人绝不可能猜到八成,而你能猜到十成,又岂会是凡俗中的人……” 夭枝安静跪着,没有点头应是,也没有否认。 她知道,以皇帝这样的人既然已能想到这一层,那么她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以他的多心多疑,也不可能会信她的敷衍之词。 皇帝说到处便开口交代,“朕近来身子越感不适,如今太子监国,政务上或有诸多为难,你多看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2章 朝堂中只有渚御史什么都敢说,朕也最信任他,如今他辞官回乡,向朕举荐的第一人就是你,朕觉得他不会看走眼。 朕想新立一职,封你为女相师,与宰相同级,你又是帝师,皇子们都唤你一声老师,往后太子你多照看些。 再者,后位悬而未决于宫中也有诸多不利,朕要纳洛家嫡女洛疏姣为后,洛家百年大族,若有事不决也可寻族中老者商量。” 这是托孤? 可也不像,皇帝怎会允许有人牵制皇权? 若是宋衷君,皇帝绝对不会连下两道压制,如今这般,分明是压着宋听檐。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有前太子的事在,皇帝不可能不防备,皇权面前哪有亲父子,他们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皇帝这个位子太难坐,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防备,这就是为君者的悲哀,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但所有人都不会是他的后盾,甚至转眼之间他的儿子也会变成他的敌人。 天子家中无奇事,来往皆为利而已。 皇帝说了这番话,着人去唤宋听檐进来。 不消多时,他便越过屏风从外面走来,他近到跟前,夭枝余光瞥见他的衣袍一角,下意识移开视线,心中复杂。 他走近,眼中关切低声道,“父皇,儿臣在。” 皇帝也累了,他眼睛似闭未闭,开口吩咐,“后宫主位空悬,终究不是事,朕已有一个皇后人选,就选洛家嫡长女进宫,此事交由你去办。” 夭枝没想到皇帝会这般直接,洛疏姣是宋听檐命簿中的意中人,他只怕不会心甘情愿同意。 势必是会想办法周旋一二,命簿中洛疏姣进宫这处也是周旋了许久,宋听檐为了不让洛疏姣进宫为后诸多阻止,生出不少是非。 夭枝正想着,宋听檐却已然开了口,“儿臣知晓,这便传中书拟旨。”他答得痛快,反倒叫殿中安静了几许。 夭枝愣住,两道旨意拟好,皇帝也倦了,抬手让他们退下。 夭枝闻言未起身,自然是打算让他先走,这般情况还与他一道走,着实是做不到。 宋听檐见她不起,竟神色平静走近来,温和开口,“大人不起吗?” 夭枝下意识身子微僵,看着他在眼前的衣袍都怔住了,皇帝连同拟旨的官员都在,他竟敢这般靠近。 夭枝心口慌跳,生怕他做出什么来,当即开口,“臣该等殿下先行。” “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宋听檐闻言俯身而来,伸手将她扶起,依旧温煦平和,“我们一道出去便是,免得扰了父皇休息。” 皇帝闻言看了过来,又慢慢阖上眼,自是累极。 夭枝连忙站起身,没对上他的视线,还未回话,宋听檐已然伸手过来,拉过她的手。 她一惊,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置信看向他。 宋听檐却并无反应,拉着她将她往里头带去,他手中还握着佛珠,那佛珠冰冷的凉意触到她的手腕,流苏落下,随着行走之间轻轻触碰她的手背,微微发痒。 夭枝强压着自己混乱的情绪,随着他一道往里走去。 出来以后,她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好在没叫人看见。 她一时如做贼般心虚,可罪魁祸首却半点不在意。 她视线撇过他唇上已淡去的伤,当即冷然开口呵斥,“我不知你往日亲过多少人,只往日不能再对我这样无礼,听明白了吗?” 宋听檐闻言眉尾微挑,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面上,眼中意味未明,他俯身看来,轻描淡写,“听不懂。” 夭枝被他轻飘飘三个字砸得眼睛微睁,有几许茫然,等反应过来,气得脑壳生疼。 她如此一本正经的严肃,他却说听不懂。 他会有听不懂的时候? 分明就是故意! 她胸口起伏几番,说不出话来。 宋听檐视线扫过她的胸口,视线慢慢上移,落在她面上,“先生,你对我这般好,我算是你的入室弟子吗?” 夭枝被问得愣了神,一时顿住,不知都已经这般对立,他为何忽然说这般煽情的话来。 她轻轻眨眼,难掩复杂,看着他只觉难办,也实在不明白,她避开此话,“你为何同意疏姣进宫?” 他并非在被动的位置上,入宫中当皇后的不一定非要洛疏姣,只要是洛家的女儿都可以,他若是不愿,自然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让皇帝改变主意。 可他竟然连犹豫都不曾就同意了。 “父皇病了,想要宫中添桩喜事,我作为太子,怎能不愿?”他说着,又慢慢看向她,“至于尊先生为相师,我自然愿意……”他停顿片刻,视线落在她面上,“我自来尊师重教,礼数绝不会少。” 他平静的声音重音却落在尊师重教之上,总让她莫名不安。 夭枝却无暇顾及此,“洛疏姣就等同于洛家势力,你不会不知道。” “那又如何,难道在先生眼中,我是需要娶妻才能坐稳位子的人?”宋听檐平静反问,根本没将这放在心上。 以他的能力,也确实不需要。 他只身一人,没有母族,没有皇帝的偏爱,甚至是什么都没有,凭一己之力坐上了太子之位。 放眼满朝,便是往日朝代,都难寻这般人物。 夭枝心中不解,洛疏姣是他情劫所在,他命中劫数遭亲近之人背弃,这亲近之人就是洛疏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3章 这照理说她就是他心心念念、全心护着的人,他却可以送入宫中且没有一丝犹豫,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他的意中人已经不是洛疏姣? 可也不对,他的情劫必然是有所牵制,有所对立的,他这样的人无心情事,命簿里也就只有两个女子可做情劫对象。 难道宋听檐是特意如此表现,好让她知道洛疏姣不是他的软肋? 夭枝心中凝重,她只觉万念俱灰。 她下意识抬起手摸着手腕上的听心镯,她已经不止一次觉得这镯子失灵,毕竟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过宋听檐在心里布了这么大的局…… 宋听檐见她如此动作,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玉镯,又抬眼落在她面上,依旧平静未言。 夭枝思来想去越发为难,情劫若已然影响不到他,那他便永远不会有软肋,这如何对付? 这样的人确实太适合做皇帝,可却不适合做敌人,她要与他对立,实在难为…… “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自然不需要。”她茫茫然开口,这一日不喜欢的消息连番而来,已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心不在焉步下台阶,那殿中浓重药味已离远。 “夭大人。” 她正准备离去,宋听檐却忽然叫住了她。 夭枝转头看去,便见他站在台阶上,却背着阳光,那光线落下,在他身上似镀了一层泛光轮廓,公子如玉温润,连落在他身上的光都显得格外温柔。 可她却看不见他眼中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踏雪的爬架,我已经扔了。” 夭枝一默,片刻才道,“也好,它本也丢了,架子留着也无用。” 宋听檐轻浅一笑似嘲讽,“如此是好。” 他不再开口,步下台阶越过她往外走去。 到了宫门口,便见酆惕的马车停在远处等着,显然是在等她。 宋听檐也看见了酆家的马车,他面色依旧平静,眼中神色却未辨。 夭枝正好有话要跟酆惕说,她转身看向宋听檐,“殿下留步。”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片刻后才平静开口,“大人慢行。” 他依旧是有礼且平静,可不知为何,夭枝却感觉听出了一丝不悦。 她看着他缓步离去,当即转身便往马车那处跑去。 她快步上了酆惕的马车,不成想酆惕正坐在里头等她。 她一时气闷,甩手放下了马车帘子,压低声音道,“你这么快要告诉皇帝,我便是写策论之人?” 酆惕自然也是思索过,“我如今官职只是闲职,左右不了什么,也根本见不到陛下,而你,本就得皇帝信重,如今告诉皇帝是为了让你在他面前谋得更大的信任,否则文武百官能人无数,若是皇帝信重旁人,我们才是真的没有办法做事。 如今你得了皇帝信重认可,才能说服皇帝废掉殿下,复立前太子。” “说的倒是容易。”夭枝往马车壁上一靠,有些置气,“皇帝疑心这般重,现下簿辞的能力又得皇帝的心,我如何说服皇帝废立太子?你未免将我想得太有能耐了些。” 酆惕听闻此言,便知她不愿面对自己是命簿中老者的事实,“夭枝,这是天意,冥冥之中注定,我知你心中不想,可事情已经偏离轨道太多,已然没有人能再解如今这般局面,你既然就是命簿中这位老者的存在,那便只能是你来做。” “你不知他心思有多深,他如今对宋衷君离去都没有举动,你难道不慌?”她说着,颇有几分对天意的怨怼,“我寄希望于老者可以挽救如今的局面,可天意却转头告诉我,我就是这位老者,我该如何办,我怎会这般落入局中,我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盆栽!” 酆惕听闻此言沉默下来,他确实也没有想到。 他伸手而去,按住夭枝的手,“夭卿,勉力为之,我知我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只你放心,接下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去做。” 他去做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不是得她来。 夭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无力开口。 突然,马车外传来温和悦耳的声音,“先生。” 平地一惊雷。 夭枝惊了一跳,猛然坐直身,不知他怎么去而复返,她明明看着他走远了! 酆惕亦是顿住,想起他们方才的对话生生惊住。 夭枝反应过来,不知他有没有听见,顿滞非常,“何……何事?” 宋听檐伸手拉开马车帘子,如玉面容落入眼前,车夫不知被他赶到了何处,外头只余他一人。 他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她身上,“先生,我有话与你说。” 他这般应当是没有听见,否则岂会如此好性。 他如今要么叫她夭大人,要么叫她先生,这么礼貌客气,仿如往日之事都未做过一般。 可她却总觉得有几分话外之意,毕竟他唇上的伤还在。 夭枝被这般一番叫唤,已然是呆若树木,“……什么话?” 宋听檐微微抬手,温声平静道,“过来。” 夭枝闻言只得往前靠去,他站在马车外,微微俯身视线正好与她平齐。 她才靠近而去,只觉他身上淡淡檀木气息而来,他忽然伸手而来,扶上她的脸颊,低头吻上她的脸颊,温热柔软带有湿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4章 她整个人顿在原地,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酆惕。 他亦是双目圆睁,不敢置信。 他离开之后,他的吻靠近唇角,一时唇角面颊上都还残留温热之意,挥之不去。 宋听檐落下一吻,看着她温和笑言,“先生知道什么是入室弟子吗?” 这一整日来,夭枝感觉自己脑中被连环撞击一般嗡嗡直响,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只觉现在到处都是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对面的酆惕已然是茫然错愕,他惊惚开口,“什么入室弟子?” 宋听檐闻言一笑,扶着她的脸颊贴上自己的,看着他,指腹在她面上轻轻摩挲,“就是可以登堂入室的弟子,先生的夫君都不会比我们亲近。” 夭枝脑子轰得一下裂开了。 她茫然之中想到他方才忽而问的话,她是真疯了,才会觉得他在煽情。 这个入室弟子是他这样解释的吗? 第71章 是他用美人计罢?(二更合一) 夭枝当即拉下他的手,惊愕转头看向他。 宋听檐看向她并不说话,眼中神色颇有几分戏谑。 酆惕当即伸手而来,抓过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拉到他身旁,开口已是疾声道,“殿下自重,我已然与之下聘,我们二人马上便要结为夫妻。” 宋听檐也没有拉着不放,由着他拉人,依旧八风不动,温和一笑,“孤和自己的先生亲近又有什么问题,你下聘提亲是你的事,孤可以容忍先生有夫婿,你可以容忍妻子常常亲近弟子吗?” 酆惕闻言不可置信,面色肃然,“殿下,你如今贵为太子,其人乃是你的老师,你这般言行就不怕传出去,叫天下人知晓吗?” 宋听檐却并不在意,“我与先生从来亲近,又为何怕旁人说。这样的事传出去,难听的只有你这个夫婿,人人都会笑堂堂酆氏长公子守不住自己的娘子。” 夭枝越听越惊而失措,尤其还是同僚在自己的面前知道了此事,一时无地自容,颇感心虚,回不出半个字。 酆惕微微抿唇,伸手挡在了夭枝面前,“殿下,微臣自然能守着自己未来的娘子,也希望殿下能够约束自己,毕竟殿下的位子得来不易。” 宋听檐闻言慢慢笑起,话间轻狂,“由得你来说容不容易?”他眼帘微垂,慢条斯理,“我劝酆大人还是顾好自己,免得出事不及。” 他这话一出,夭枝瞬间心中不安到了极点,只觉威胁至极,一时也顾不得心虚不心虚。 马车中的气氛一瞬凝重。 酆惕盯着他,不敢松懈丝毫,“殿下放心,微臣既会顾好自己,也会守好自己的娘子。” 宋听檐轻嘲一声,话间嘲讽,“守得住、守不住是你的事,至于能不能让你未来娘子在你眼皮底下与孤亲热,是孤的本事。”他说着慢慢抬眼看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话里有话,“毕竟孤每每如此,孤的先生也并未排斥与孤这般亲近。” 酆惕听闻此言当即惊愕转头看向她,目光如炬。 夭枝眼皮一跳,莫名心虚得厉害,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衣裙,不敢对上同僚正义凛然的质问眼神。 宋听檐见他们这般,笑而不言,也没再阻止他们的马车离开。 马夫上车之后,马车缓缓离开,远离宫墙,进了闹市。 马车中依旧一片沉默,许久,酆惕忽然开口,“夭卿,你老实与我说,殿下……可是对你生了心思,心悦于你?” 夭枝被他这一问,倒真被问着了。 他的心思讳莫如深,她如何能看得透,且他如今这般,在她看来,羞辱捉弄更多,又岂是什么心悦? 命簿所写,他对心悦之人可不是这般的。 他温和有礼,对洛疏姣这个白月光以礼相待,对黎槐玉这个红颜知己,也是以厚娶之礼。 来去皆是礼节为先,命簿中既然定了,他自来也是这样的行为处事,没有偏差。 怎会如对她这般,既全无礼节,还说这般放肆妄为的话来。 她摇了摇头,想起他便颇有几分不自在,“他往日一直唤我先生,长久以来,皆是以弟子之礼相待,自从与他对立,便就对我这般,只怕是想羞辱于我,毕竟命簿中所写,他对心悦之人,皆是先有礼节的……” 酆惕听到这处,“夭卿,男女之情并不只是那般一板一眼,皆有礼待之的……” 夭枝听糊涂了,“可他性子确如命簿所写,是个重礼节之人,且凡人极重师礼,我在京都看了许多,都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如此鸿沟不可越,他既重礼节,言行也一贯如此,如今在我这处却没有半分礼节可言……”她说着还有了几许小小的委屈,宋听檐自来温和有礼,如今说来的话却颇为过分不好听,分明是存心。 酆惕摇了摇头,“唤你先生并不代表他真的认为你是他的先生,即便他认为你是他的先生,也不代表他没有生出旁的心思。 夭卿,鸿沟对于看起来年长的与年少的才会有,在他看来,你们年龄相仿,即便叫你先生,他心中也未必拿你当先生,再说了,也有先生弟子在一块的,否则又怎么会有师徒忌讳之说?” 夭枝听到这话,一时顿住。 她对这一处确实没有太多涉猎,她倒是有看过些画本,但大多都是小姐书生之类的,实在不知师徒之间还有这么些学问。 “你的意思是他如今瞧上了我,且不喜欢命中心悦之人洛疏姣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5章 酆惕自然也看不透宋听檐的心思,毕竟他确实重礼教,在他看来,他自来君子之礼,断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所以他才想以成亲来断殿下心思,却不想越发的乱…… “我也不知殿下心中如何想,只是他若是对你这般……这般所为,多少也是动了些许心思的,或许我们为难之时,可以用一用美人计。”酆惕皱眉沉思,只觉也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美人计?”夭枝越听越迷糊,他意思是对着宋听檐那张脸用美人计? 是不是有几许误会? 她踌躇几许,“你意思是他用,还是我用啊?” 酆惕:“……” 酆惕动了动唇,看向她,竟发不出声音。 酆惕:“……………” 这问题真给他问倒了…… 毕竟殿下那模样气度,便是男子,也是有本事祸天下的。 酆惕越发担心看着她,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问,“夭卿,你可有生了心思,你这般毫无排斥他的亲近,可是……”他不敢多说,可宋听檐的话实在太让人忧怕。 夭枝被这般一问,思绪空白了一瞬,竟回答不出来。 她……她确实并没有很排斥,但若说心思,应当也不是,毕竟她没有前头女仙官那般的想法。 若是到了他们二人只能活一个的时候,那她必然是要自己活命的。 酆惕见她这般,倒真不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一时心中生疑,忍不住问出来,“夭卿,你莫不是有几分好色罢?” 夭枝被这一问,瞬间老脸生红,还……还真有几分被说中了…… 除了雨夜之日,他着实有些过分亲密侵入,且叫她对那种腿软,无法控制的感觉格外陌生,是以严肃呵斥于他。 旁的贴贴蹭蹭,倒也没有到无法接受的地步,毕竟精怪之间,蹭蹭贴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就拿猫儿来说,谁能抗拒长得好看,脸庞圆润的猫儿靠近来蹭蹭贴贴的? 更不必说宋听檐生得这般好看,这如何拒绝得了,毕竟他确实是有本钱的。 酆惕得到准确的答案,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提起心,他沉吟许久,也不好说得太细,只能隐晦,“夭卿,你且千万管住自己,万不可再叫殿下有亲近你的机会。” 夭枝闻言连连点头,只想揭过这话题,毕竟让同僚知道这些,她已然整个人都麻了。 酆惕似又想到如今局面,凝重道,“我在此处等你,是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你。” 夭枝闻言抬眼看去,酆惕颇有些为难地开口,“我安插在贺浮那处的人告知我,他已在回来的路上。” 夭枝思绪瞬间凝重起来,自古以来,皇帝病重,将军不奉诏还朝,不是护着皇帝,便是为了逼宫夺位。 贺浮不敢有这样的野心,那自然是另一位要夺位了。 且命簿之中写了,他在边关大获全胜,军心极稳,此处回来,随行布下兵线,是一声令下便能轻易召来三万精兵铁骑的人。 酆惕沉重道,“贺浮手握重兵,边关一再告捷,他军心极稳,他与殿下交好,如今殿下是太子,他理所应当是太子一党;朝中能臣极多,阁老也已有心将长女嫁给殿下,一旦结亲,殿下的臂助又增许多。 如今局面已大致偏向殿下,前太子回来的机会很渺茫,更何况皇帝对前太子已然大失所望……” 酆惕想到这些,颇为认真开口,“夭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殿下的性命我们得保住,他的位置我们也得保住。” 时间确实不多了,再不行动,这皇位当真就是板上钉钉,再也换不了人…… 夭枝看着马车外纷纷落下的雨,春雨茫茫,自入春以来,已然许久没有放晴,这雨下了很久,连绵不断不见停,似乎也不会停了…… … 皇帝病得越发重,圣旨当日便下了,洛疏姣进宫封为皇后,精通此道的人知道皇帝在抬高洛家,一时间洛家风头无量。 朝堂上有不少人对洛家示好,更有精通此道的人看出皇帝是在压制宋听檐,毕竟皇帝若真疼爱太子,那么洛家嫡女便是嫁于太子为妻,而不是入宫做皇后。 洛疏姣进宫当日,朝堂上便宣了第二道旨意,封夭枝为相师,虽是不细分政事,但我朝孝字当头,她是皇帝亲封的师者,那么未来皇帝得听她的意见。 朝堂之上,一片安静。 这旨意一出,朝堂上有不少声音却不敢多言,这一二道圣旨下来,又怎么不知皇位更替已近在眼前。 有人虽有不服,可想到她往日那些阴狠毒辣的歹计,又确实料事如神,往日朝事又却有解决之道,一时也不好说她名不副实。 如今她官至正一品,便是有人要拿她女子身份说话,也多少要掂量掂量。 夭枝接过圣旨微微抬头,便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在皇权之中,所有的关系都能轻易变化,无论是父子还是太傅弟子,到最后都是君臣。 君臣之远如鸿沟。 夭枝领旨出去,周遭大人纷纷向她道喜,几步远竟走了许久。 她站在石阶上,无端看着远处高大的宫墙,即便这宫中的墙围得再大再宽,看出去也终究是四方的天。 这皇权之深,连天都能隔成四方,如同囚笼。 贺浮到京都的消息,她比所有人知道得都快,特地等在城门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6章 将军不可擅离职守,非召更不能入京,他如今回来,明眼人一看便知。 夭枝的心越发不安,她隐约觉得局势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 她坐在茶摊上,长街热闹,人声鼎沸,沿街的叫卖声吆喝声,茶馆里头传出的说书声极为热闹。 她沏了两盏茶,茶才刚沏好,远处便有人往这边走来,在她面前坐下。 贺浮身后还跟了几个人,皆是武夫,就站在不远处。 她与贺浮已经久不相见,如今一见他已然长开了,也不是当初那般青涩少年,莽撞毛躁的模样,如今这般一见,竟真让她有几分恍惚之感。 夭枝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又看了他一眼,感慨道,“……边关的风有些催人啊。” 贺浮闻言一顿,本还生疏,听她这如往常一般的做派,一时笑起,他摸了摸鬓角胡须还有脸,往日白净早已不见,显然饱受摧残,“是老了许多,如夭姑娘所言,后路颇为坎坷。” 战场残酷,他父和几个长兄皆命丧战场,叫他如何不沧桑? 夭枝闻言端着茶,一时没了喝的兴致。 她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面露这般凄凉神情,难免叹息,这命数一事,难解其意。 她明明修仙更多年,如今倒像是在凡间过了半辈子。 贺浮在边关这几年征战,轮廓已然变得凛冽成熟,眼里多了坚韧,身上多了杀意,却也还如以往那般直爽。 夭枝将茶推到他面前,“我本以为你不会赴约。” “乌古族那一趟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你要见我,我自然会来。”贺浮并没有喝她的茶,开门见山的问,“只是不知夭姑娘想问什么?” 夭枝终是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摊上的茶自然不会比宋听檐府中的茶好,入口极涩,没有一丝甘甜,却能叫人分外清醒。 她闲话家常般开口,“怎么突然回京了?” 贺浮闻言却没有回答,他瞬间沉默下来。 街边人声嘈杂,听不清路上的人说了什么。 茶水润了她的唇瓣,她微微抿唇,轻轻开口,“你要助人谋朝篡位?” 贺浮眉心一皱,当即反驳,“殿下本就是正统太子,怎会是谋朝篡位?”他这话说得直白,显然已经没有了顾忌。 “你又如何知晓乃是正统,若命定是旁人呢?” 贺浮却全然不在意,“正不正统又有何人来说了算,成王败寇,自古皇位便是强者所得,大殿下技不如人,难道还要旁人将皇位让给他不成?” 夭枝闻言未语。 贺浮看向她,话间尖锐,“我实在不明白夭姑娘你,明明殿下才是先和你交好的知己好友,他还尊你为先生,却为何非要偏帮一个半路出来的人,大殿下会有殿下那般待你好吗?” 夭枝自然回答不出来,她有她的差事,亦有她的命数,也没得选。 她垂眼看着杯中茶盏,一片茶叶在茶水上漂浮不定,她笑道,“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 贺浮一口回绝,“你不必劝了,并非是我私心,而是这朝堂这天下,需要殿下这般决断的人在。 你不知边关苦寒,战场之上什么都贵,人命却最便宜,陛下与太后斗法,那是高坐堂上,我们却是命悬一线,如若不是殿下着人来回周旋,拿无数银钱换粮草衣褥,接济我等,我边关如此多的将士,只怕早已命归黄土。 我此行回来并非什么逼宫夺位,只是为了防止殿下登基一事生变,只要新帝是殿下,京都自然不会生乱。” 他话间坚定,叫夭枝沉默下来,原来多出来的宝藏用在了这处。 他说着看过来,“殿下与我说过,分布图是您给的,我知晓这一场战火结束于夭姑娘,我替边关所有将士谢谢夭姑娘,是你让他们得以留全性命……” 夭枝开口接了他的话,“即便谢我,你也还是要如此行。” “是。”贺浮开口坚决,“事到如今,我贺家已经没有退路,夭姑娘也别再为难我,我今日来见你,是为了全我们往日的过命情谊,殿下是未来江山社稷的明主,既是明主,我等臣子自然要护!” 夭枝闻言未语。 贺浮茶水未碰,他站起身,“我实不明白你明明屡次三番救殿下,如今却为何不赞成殿下做皇帝,明明你应当比我更了解,殿下比大殿下更适合做这天下之主。” 夭枝见他这样说,自然知晓是不可能劝动他了,她将杯盏中的茶喝完,心中平静又艰难。 她在茶摊上久坐,没有离去,贺浮匆匆离开,对面位子空下,像是没人来过一般。 她笑了笑,颇有些苦涩艰难,“他倒是会收买人心……” … “咳咳咳。” 殿中全是皇帝抑制不住的咳嗽声,他咳得弯了背,才勉强止住。 身旁大太监连忙扶着他在龙榻上坐下,“陛下,太医说了,您可要多注重身子,不宜太过操劳。” 皇帝身子一直未好,虽有太子从旁协助,他亦做得很好,可他依旧不愿放权,是以越发操劳,身子也越渐难捱。 自从宋衷君谋逆,皇后自尽,他的身子精神都渐不如前了。 他与皇后本是少年夫妻,对皇后极其爱重,却没想到心爱之人会和太后,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谋逆。 他这些年若不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岂容太后这一干外戚这般逍遥法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7章 如今却是众叛亲离,难道坐这至高之位,到了最后都是如此吗? 他摆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转而看向下面跪着的锦衣卫,“查到了什么,要连夜来报?” “陛下,太后养的死士已然查得清清楚楚,只是……”锦衣卫犹豫片刻,似乎有些疑惑,不知怎么开口。 皇帝病容憔悴,极为疲惫,他靠着龙榻闭着眼问,“只是什么?” 锦衣卫当即将手中的书卷摊开,交给一旁的大太监递上去,“宓家旁支养着的死士,其人数足有千人,皆在这名单上。” 皇帝闻言睁开眼睛,接过书卷,打开来细细端详,上头写得明明白白,这些人皆是到处收集的孤儿,专心培养,编号名字皆是清清楚楚,“都收拾干净了?” 这才是锦衣卫犹豫踌躇,未曾回答的问题所在,“陛下,这一群人此前我们一直在找,却已没有一个活着,昨日天上凭空掉下一信卷,纸条上说这群死士早前就已经全军覆没,他们死亡的时间正好是太后娘娘派他们前去乌古族找寻宝藏的时候……” 皇帝听闻此言自然知道其中关键所在,他重咳几声,强行压下,从书卷中抬起头看向锦衣卫,“你确定他们前去乌古族时就全军覆没了?” 锦衣卫自然已经调查清楚才敢禀报,“微臣已明确查过,他们所有人皆是散作各路前往乌古族,外出时间皆是统一,可回来的时间却没有,而他们最后出现的时间永远停留在外出那一日。 微臣查过所有驿站马棚客栈皆没有显示流经踪迹,每寸地方都挖过了,他们再是隐蔽,也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所以臣敢断定,他们就是死在乌古族中,不曾出来。” 殿中气氛一时滞住,安静至极。 皇帝慢慢合上手中名卷。 当初太后母族口口声声拒不认罪,只道自己冤枉,到最后都一直在说,乌古族宝藏并未被他们拿去,而是在旁人手里,私养的兵也不是他们练的,全是旁人居心叵测,栽赃嫁祸。 太后还曾口口声声说此人就是宋听檐。 皇帝自然不可能信她这般信口雌黄,他一直知道太后视宋听檐为棋子,如今自然是想要将所有祸事都推到这个不沾亲带故的便宜孙儿身上,利用其脱罪,好卷土重来,他岂能让她如意? 再者便是宋听檐那一年多时日全在贤王府禁闭,他又有何能耐把那宝藏移出来,又有何能耐去招这么多私兵? 需知人多事乱,养如此多人且不叫人知道,根本不可能。 当时人证物证俱在,他扳倒太后一族心切,自然是根本不信他们的狡辩。 可若是太后的亲信全部死于寻宝之路,那么乌古族的宝藏,太后一族必然是没有拿到的,又何来以倾国之力圈养重兵? 如果太后并没有养兵,那么还能有谁知道乌古族宝藏所在? 除了他这个能干的儿子,自不会再有第二人。 皇帝轻易便想到这处,他猛烈咳嗽一番,才勉强喘过了一口气,只是面色泛白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半哑着开口,“把太子宣来。” 大太监当即小跑着,往殿外传话。 不过小半时辰,宋听檐便进了宫,进了殿中跪下请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 皇帝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亦还是波澜不惊,等宋听檐请完安之后,却没有立刻让他起来。 宋听檐见这般,眼眸微垂,安静未起。 皇帝低咳几许,将手中的名卷递给身旁大太监,“你看看,可认识这些人?” 宋听檐接过书卷,眼睫微垂,扫了一眼便抬起眼看向皇帝,“父皇,这是……?” 皇帝躺在龙榻上看着他,“锦衣卫查出了些东西,他告诉朕,这都是太后的精心培养的一支队伍,全是太后的亲信心腹,这些人可以帮太后杀任何人,也可以取任何东西,包括乌古族的宝藏……”他说话极慢,帝王的可怕威严却无端压人,叫人不敢听下去。 身旁的大太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似乎皇帝只是在与他闲话家常,“竟有此事,儿臣不知……” “你是不知呢,还是早就知道他们并没有取得乌古族的宝藏,而是早早在进入乌古族之前就全部葬身林中兽口?”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向他,还是八风不动的从容不迫,“父皇是认为儿臣自己私藏了宝藏?” 皇帝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这般直白地问出来,且面色毫无惧色,一时间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也显然默认了他的说法。 他如今确实起了疑心。 宋听檐却是平静开口,“父皇,若是儿臣不说在乌古族发现了宝藏,那么乌古族的宝藏将永远是一个传说。” 他话间皆是坦然,看不出任何不妥。 皇帝闻言一怔,这话倒也对,若当真有心私藏乌古族宝藏,他又何必告知太后,更甚之他完全连知晓的人都一一铲除,又何必说出来给自己平添麻烦? 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傍身,自然是可以将其财散作各地,暗自招兵买马,届时制造混乱揭竿而起,他一样可以坐这个位置。 何必设这般大的局,冒险为之? 宋听檐将手中书卷,重新卷起来放回托盘上,恭敬且直白,“父皇,儿臣往日鲜少出府,也少与人有交际,初封太子,儿臣战战兢兢,以父皇心意为首肯,如今朝中也未必有大臣认同我这样的孤身太子。儿臣亦是全得父皇肯定才能做这东宫太子,如今父皇若觉儿臣不妥,儿臣也愿意遵循父皇的意见,去往何处都心甘情愿,便是不做这太子,儿臣也依旧是父皇的儿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8章 皇帝沉默许久,从他平静的面容上察觉不到一丝不对。 他一个刚上来的太子,没有母族,自然是影响了不少人的势力网,巴结得有,但不屑巴结亦有,众臣子当然都希望自己站对了的人做皇帝。 想要拉他下来,也是必然。 皇帝本就疑心重,这一遭他更是经历过,自然感同身受,他从龙榻起身,蹒跚伸手扶起他,“莫怪父皇,只是你皇兄那般大逆不道,叫朕太过失望,如今朕听到这些消息难免多想了些,也忘了你与皇兄终归是不同的,你自来稳妥谨慎,自是不会做此忤逆之事。” 宋听檐从善如流站起身,依旧恭敬,“父皇明鉴,儿臣怎敢?” 皇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面色和煦,他强压着身子不适,忍下了几许咳嗽,“朕如今随口问问,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朝堂上还有许多事要你这太子学会处理,莫要多想,且去将政务料理仔细。” “是,儿臣明白,儿臣先行告退,父皇也请注意身子,儿臣明日再来请安。” 皇帝颔首看着他退出殿外,眼下却并未如话上说的那般。 下一刻,他似压制不住猛地俯身弯腰,以手掩嘴重咳一声,再张开手,已是满手腥红。 宋听檐出了殿门,看了眼天边明净的月光,神情平静到冷淡。 他垂下眼睫,手中佛珠在指间微微摩挲。 祖母死了,皇兄废了,这件事是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这时机又这般巧,想来也只有她了…… 倒是心狠,一出手就想要他的命…… 他几步出了宫门,转头看向这夜色下的皇宫,如同吞噬一切欲望的巨兽,眼中神色全无方才的温善。 第72章 宋衷君一死,便是满盘皆输! 宋听檐看着纸条上清清楚楚写着,‘太后一族众私兵死于乌古族中。’ 他看着手中纸条,和那日季尧安给自己看的信如出一辙之感,虽然并没有显出自己的痕迹,但总归不是自己写的,若要仿他人字迹,怎么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痕迹。 宋听檐看出一丝端倪,他垂眼片刻,平静抬手将纸条放于火上,火舌往上咬住纸张一角,转眼间便吞噬而上,瞬间燃烧殆尽。 燃烧过的灰烬缓缓掉落在地,偶有几片随风而起,消散无痕。 胡须花白的老者自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去查这些,站在书房中正色道,“殿下,陛下疑心深重,如今因为卧病不起暂且压下疑虑,可难保清醒后又是另一种想法,要早做准备啊…… 皇位在即,殿下心中应当已有分辨,此人在,后患无穷。” 宋听檐听闻此言,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手间佛珠,看着飘然落地的纸张灰烬,眼中一片深色。 … 夭枝让信鸽将消息神不知鬼不觉丢去锦衣卫那处,便一直等着宫里的动静,却不想一直未等到。 酆惕有几许忧心,“如此会不会太冒险?” 夭枝却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一直没有动静,我们便越危险。 他心思缜密,我们根本防不胜防,你我这般告了病假,终日不见外人,确能避开很多陷阱,但也不是长久之法。” 宋听檐话里话外,她摸不清何意,但她觉得他必然在后头等着她。 她不能再等,与他为敌,必然要一击致命,否则必再无胜算。 酆惕自也知道她的不安,但他不认为这般警惕之下还能中招入局。 再者,他酆家长子身份牵连诸多,殿下若要毒害刺杀于他也不是这么容易,京都之中必然是会露痕迹。 至于夭枝,如今相师身份,除了皇帝,没人能动她。 夭枝却越等越不安,此招虽险,却能让宋听檐无再起之势。 可宫中没有动静让她格外奇怪,原本按这消息出来,皇帝虽未必会信纸条上说的,但必定会起疑心。 他一定会派锦衣卫再去查,查也必然需要时间。 即便查到真相,他也不可能毫无理由便要了宋听檐的命,毕竟如今宋听檐是太子,又是如此能力,处理朝政不过短短时日便得到朝堂上的认可,若是这个时候杀他,那死谏的大臣不知得有多少,众臣多得是为社稷不怕死的,破罐子破摔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都有可能。 他亦不能将原因公之于众,若这般说出,那就说明太后一族没有谋逆,这必然又会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皇帝一定会先想尽办法先废宋听檐,召宋衷君回来复立太子。 如此便能顺应命簿安排。 可现下,皇帝却没有动作。 她拿着手中的杯子百思不得其解,一时失神,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碎裂开来,茶水溅湿了她的鞋。 她俯身去拿,却不想失神之间割伤了手掌,鲜红的血瞬间滴落而下。 酆惕见状当即开口提醒,“小心。” 可也是晚了,他去拿过药箱,替她包扎,可白布一层一层裹上,血却还是往外渗,仿佛止不住一般。 酆惕见状颇有几分凝重,“天罚后果不容小觑,你如今身子越发差了。” 夭枝沉默下来,她自然是不敢的,天罚确实可怕,她如今这般与凡人又有何不同? 她看着手中的血,开口问,“褍凌那处情况如何?” 酆惕替她绑好纱布,“他已到凉州,一路上没什么事,有嫪贳守着,此人确实好用,好在先用药压着子蛊,待此间事了,我研制出解蛊之药给他便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9章 只能如此,嫪贳此人太早给解蛊,便根本不会用心办差事,这般吊着他才最是用心。 可夭枝心中还是不安,宋衷君送走之后,途中连一次刺杀都没有过,好似他根本不在意前太子离开。 他如此所为,必有后招。 “还是多派些人看着,精通机关术的人可有找到?” “已然寻到精通机关术的门派,虽比不上殿下,但辨别机关绝对没有问题,且人都已在凉州,你放心,我们布置得周密,必然万无一失。” 夭枝点点头,暂且安心等宫中消息。 酆惕替她包扎好后,将药箱关上,他见宫中没有动静,一时凝重道,“我今日本想进宫求见陛下,却被挡了回来,说是陛下不适,不得打扰。” 夭枝闻言黛眉微蹙,这借口何其耳熟。 历代帝王之位更替,这一步可不少见,谁知皇帝如今是病重不愿见人,还是变相被人与外界隔开?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皇帝吗?”夭枝开口询问。 酆惕思来想去,皱眉摇头,“别无他法,只能硬闯,但若是陛下真的下过旨不见人,那我们……” 那就是以下犯上,一道圣旨下来就得死。 皇帝命数未尽,她倒不担心皇帝会有什么不测,只是担心宋听檐施计,让皇帝一个想岔了,直接传位于他,那便完了。 闯宫是大罪,倘若宫中并无大事,而是宋听檐故意为之,诱他们闯宫的陷阱,那么无论是她还是酆惕,都会以乱臣论处,可如今已顾不得这许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夭枝沉思片刻,只觉不行,今日她一定要见到皇帝,朝堂本就瞬息万变,如今宫中情况未明,对他们实在不利。 酆惕也料想到其中厉害,他起身与她道别,“你在此处等着,我先去。” 酆惕为人处事向来牢靠,能力出众,且是蓬莱仙岛的少君,自也有本事。 他别了夭枝,便回到府中沐浴更衣换回官服,准备再次进宫的事宜,外头却传来喧哗之声。 酆惕喜静,院子里不留太多下人,如今这般吵闹自是意外。 他快速将官袍穿好往外走去,才刚踏出房门,便见书童慌慌张张往这处跑来,“少爷,外头……外头来了大理寺的官员……” 酆惕闻言皱眉,他与大理寺官员私下并无来往,更何况没有拜帖,这些官员也不可能这般贸然闯进来。 如此这般行径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来捉拿他的? 酆惕还未来得及细想,大理寺的官员便已经到了他面前,家中护院并亲眷皆是慌忙跟来。 老夫人连忙上前,“嵇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儿出了什么事?” 当前年长的官员伸手作揖,并不多言,直接严肃请道,“老夫人留步。”他说完,身后的官兵便将他们拦在其后,不让上前。 酆惕见他们迎面而来,上前伸手做礼,“嵇大人,不知是何事牵扰,烦您亲自寻来我府中?” 嵇大人看向他,正声道,“乃是禹州官员行贿贪污一案,还请酆大人配合,与我去一趟大理寺。” 这话刚落,院中皆是讶然惊呼。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老夫人当即上前,“这怎么可能!大人,我家哥儿廉洁节俭,怎可能参与贪污行贿一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嵇大人显然见惯了这般场面,他回头看向老夫人,也算是素日官场上的同僚官眷,自然便也说明,“人证物证确凿,还请老夫人莫要阻拦我等办差。” 酆惕瞬间敛眉,知道这必然是局,且他万不可这个时候去大理寺,这进去容易出来难,如此紧要关头,若是耽误上十天半个月,夭枝那处必然无人帮衬、处处为难。 酆惕心中顾虑许多,面上依旧镇定自若,“嵇大人,我想知道是何人证物证,要这般大动干戈。下官在禹州行得端正、坐得直,从未以职位便利谋取钱财,也未曾收过分文,又何来的人证物证俱全?” 嵇大人见他这般便知他必然不认,便也开口问道,“酆大人初到禹州,为了方便并未住在安排的府衙,而是就近买了一处宅子对吗?” 酆惕闻言回想片刻,微微颔首,他并没觉得这有何不妥,“赈灾事急,所安排的府衙距离灾处太远,来回耽误功夫,我便就近找了一处宅子,钱财是我自己所出,且有地契房契……”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似也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他那时就近随意选了一座三进宅子,付了定金九千钱,但他来禹州太过临时,钱财多数还在京都,便只能写信告知家中指定其钱庄存钱。 又因为事出有因,且他是朝廷官员,那处卖家十分信赖于他,又心中急切生怕他后悔不买,便说先将手续名户办全了,大人先住进去,钱财之事不必着急,他们相信大人必不会抵赖。 他素来不管这些俗事,更何况他也不是欠人钱财占人便宜之人,知道他们怕他不买,又因为灾情紧急,耽误不得,便与他们先将手续办全住了进去。 可他却忽略了,便是买卖再急也断断没有钱财未到,这宅子便落户的便宜事,便他是官也不可能。 等家中将钱存入钱庄之后,他欲付尾款之时,却正逢灾祸复起,那卖家不见踪影,他联系不到人,身旁官员便说会替他找寻,让他安心先住在这处宅子里,毕竟也是落了名户,他人在此,他们自然也不会丢,还是赈灾之事要紧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0章 他思索此事也是,不可因小失大,便让禹州的官员去寻找卖家,而自己投身忙碌于灾后之事。 久而久之,此事耽误得便久了,又因为夭枝在京都出事,他匆匆赶回,且赈灾之事事多杂乱无章,千头万绪都得理,此等小事自然便也抛之脑后忘了干净,直至回到京都,处理此事的禹州官员都未再提起。 那意思便是…… 他心中一惊,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嵇大人见他这般神色,坦然开口问道,“那么酆大人是说,你用九千钱在禹州得寸金寸土之地买了一处百万钱的宅子?” 酆惕登即哑然无声。 嵇大人再继续问,“而后你回京述职,有人向你买卖你京都这一处的良铺,出了十万钱定金,你收了,后来其人因为未在规定时间内凑齐所有钱款,此事便只能作罢。 可这十万定金是确确实实到了你酆大人手头,对吗?” 酆惕回答不出,因为确有此事,且那时他见他们凑不出钱,便想将这十万定金返还,但此事他是交于家中管事去办,如今看来,家中并未将这十万定金退回。 酆惕相顾无言,嵇大人继续问,“酆大人还要我将诸如此类的事一一说出吗,这还只是房产一处,还有许多大大小小极为隐秘的行贿手段,若不是细查,可当真不知道酆大人有这般多的心思在敛财之上。” 酆惕瞳孔微缩,几乎回答不出,他当即便想出漏洞之处,“诸如此类之事皆是有心人陷害于我,我并未拿着钱财做事,也并未答应任何人以官职谋事,此事还得细查!” 嵇大人神色淡淡,“酆大人恐怕是贵人事忙,你先前收了人家百万钱的宅子,后头便举荐其主人家远房表弟做官,由其一个小小衙门杂役拿着你的举荐信,去往通州买着了一个官位,如今可是拿捏着地方大小事物。你荐人做官,卖官鬻爵,当真是灾情之中明码标价,手段厉害。 再之,你收下的那十万定金,是商户其子犯事身陷牢狱,不过区区一月便被无罪释放。事后,那官员供出你来,说是因你与那处人家往来交好,却颇为仔细过问此事,诸多暗示,他唯恐得罪于你,便从轻发落了。 此二者有因有果,这些人可都一一招了,酆大人你这禹州一年有余,前后头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的行贿手段,加起来金额极大,你虽没有明面上去帮,却也是间或着帮之,这些人也确确实实因为你而得利。 那依酆大人的意思,是你得罪了谁,让你在禹州这么多时日,暗自设下诸多陷阱,你还一一照做了,钱财也一一收了?”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都没了声音,不敢置信地看着酆惕,老夫人一声哀叫,神志混乱坐倒在地,彻底乱了阵脚,“惕儿,你……到底有没有,这……这怎么可能啊,你怎可能做这事……” 嵇大人不理会院中的嘈杂声,连声质问后沉声道,“酆大人,你不觉得你这托词太过牵强吗?” 酆惕听到这浑身僵住,越听越生惧意,这些事他自然记得,可并不是这般的。 禹州宅子那户人家的远房表弟,他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在他手下做事颇为勤勉,又吃苦耐劳,他看着是个不错的,又因为过于勤勉老实总被这处衙门里的老油子欺负,他看着于心不忍,便写了一封信让他去通州衙门当差,亦是杂役,他至多只是让他换了个好些的环境,怎就变成了让他去买官? 后头京都这十万定金的人家,他是知道他们家儿子冲动之下犯了些事,本就是重罪。 那二位老者,老来得子头发花白,在他面前又跪又拜,询问此事详情,他自然不知,见他们这般可怜,便索性替他们去问问,不曾想只是一问便问出了事。 他一时间遍体生寒,哪怕知道是殿下布的局,他也依旧感到害怕。 这是何其深远的心思,竟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且还是他这一个远在禹州的官员。 这分明是在他初到禹州时便已开始布局,还是按照他的性子来谋划,让他一步一步踩入陷阱,到如今东窗事发,百口莫辩。 他一时间背脊生寒,生生后退一步,为其这般周密的心思感到惊乱无措,且他知道殿下那时可是琐事缠身,他要应付皇帝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诸多刁难,要防着太后拿他做饵,还要诱骗太后母族养兵寻兵一事,且要帮贺浮这个少年将军守着边关,周旋粮草,教其怎么按下手底不服将领诸多难解之事…… 一个连打数年的战场能让文武百官焦头烂额,更何况这么多事一起来,这里随便一件事都是千丝万缕,诸多为难,都是层出不穷的麻烦,任是谁都会殚精竭虑,疲惫不堪。 殿下……他竟还能腾出空闲将他这处布了个蜘蛛网般密实的死局。 他这显然不是专心来谋划,只是以备不时之需,随手丢下了颗石子般轻易。 这般手段能力,这般耐性周全,天定人皇又如何,他们这些未卜先知的神仙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怪道夭枝这般如临大敌,如此为难,提到与宋听檐对立便是直言必要速战速决,反正必然万劫不复。 这何止是为难,他已然是如此小心谨慎,竟还被抓住了把柄。 如今这人证物证俱在,这行贿的帽子他必然摘不掉,莫说是去大理寺,他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夭枝一人单枪匹马如何抵挡,此天下局势危矣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1章 … 夭枝等着酆惕去打点宫中关系,却不想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他的消息。 她一时心中不安,起身往外走去,却见外头本跟着酆惕的小厮匆忙冲了进来,见了她便扑跪到她面前,“夭大人,不好了,我家大人被抓了!” 夭枝心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越发涌上心头,她声音却反而格外冷静,“被谁抓了?” “大理寺说我家大人禹州赈灾之时,贪污克扣,官商勾结,从中谋取了不少财物,连罪证都在家中翻了出来,如今通府上下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大理寺处审问。” 夭枝闻言脑中空白了一瞬,险些没站住脚,她往门那边靠去,才稳住身形。 竟……竟是当初在禹州时就下手了! 他们左右防备,甚至不出府门,谁曾想到他竟是远在此之前就安排好了! 她知道宋听檐肯定会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么早之前!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注意到酆惕有问题,又是何时设的局! 她扶着门,一时间心下茫然。 皇帝最恨贪污行贿,此罪极重,只要查出便是斩首示众。 他若出问题,嫪贳那处必然也要出问题。 酆惕为了以防万一,已然尽全力备了足够的药安排人给之,可此蛊虫难缠,须得一日三次服药压制,才能缓解疼痛。 药早晚会有吃完的时候,而酆惕在牢狱之中供不了药。 那嫪贳……这把用得趁手的刀,便会转头指向他们! 夭枝想到此,呼吸渐止。 原来他迟迟不动宋衷君,也轻易放过嫪贳,让她送宋衷君去凉州,是因为他想好,嫪贳这样的人即便不肯为他做事,也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变成他的刀。 酆惕为了制药,暗中搜集大量珍贵药材,他心思如此缜密,必然也能猜到是为嫪贳身上的蛊虫。 如今酆惕下狱,不可能制药,更甚之他若因为行贿一事被判斩首,而酆惕一死,必要按照<a href=https:///tags_nan/fanrenliu.html target=_blank >凡人流程去地府,不可能再帮衬此间事。 而嫪贳那处便永远都得不到药,自然不会再替他们护着宋衷君。 更何况,以嫪贳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如意,必然会杀宋衷君解恨。 所以,她以为自己占了一步预知后事的先机,其实是亲手替宋听檐递上了刀子! 他本就不愿在宫中动手,太过醒眼,如今她将宋衷君送出来反而合了他意,前太子在凉州病逝,自然和远在京都的新任太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把凉州围得铁桶一般安全又如何,他根本不需要从外击破,只需要拿捏嫪贳便可,即便远在凉州,他依旧可以不费吹飞之力要了宋衷君的命。 宋衷君一死,便是满盘皆输! 日头透过云雾照出,薄浅稀疏。 阳春三月,夭枝却有些冷意,她站在原地身上一阵阵发寒,不知是不是她身子太过于虚弱,连这春风拂面都让她觉得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寒意。 她唇瓣泛白,这铺天盖地,如蛛丝网布,她如何吃得消他缜密心思。 他若是从这么久前就开始布局,焉知还有多少她不知晓的,万人万事都能为他所用,为他所谋。 她真的能阻止他做皇帝? 第73章 你我还需尊男女大防? 司命不可杀凡人,宋衷君那处的司命若是对付嫪贳这种大杀器,且处处受限制,恐怕难为。 她若前往凉州帮忙护宋衷君,那么京都皇位更替,她必然赶不上趟。 若宋听檐登基,便是宋衷君活着又有何用? 可拦着宋听檐登基,宋衷君那处死了,一样无用。 此棋局两难,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死局。 她思索片刻,只能强行冷静,如今皇帝还没有动静,必须要保住酆惕。 嫪贳那处还有药,还没到这一步,她还有时间稳住局势,将酆惕捞出来。 她当即转头进了屋里,招来信鸽,快速写下一纸条,‘师兄,千里救急……’ 她将前因后果写明,便由信鸽送走。 她如今一人,分身乏术,只能提前防着嫪贳倒戈相向。 师兄若是前往凉州,虽与宋衷君的司命不在同一处,见不了面,虽不能杀嫪贳,但二人护着一个人,总归能拖延一二。 只要将酆惕捞出来,嫪贳那处的隐患便能除去,便可只等皇帝复立太子。 夭枝看着信鸽飞走,当即去了宫门,却一样被拦了回来,“大人请回,陛下旨意,今日不议政,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我等。” 夭枝看向宫门深处,转而道,“我来此是为求见皇后娘娘,难道也不能见?” 众侍卫闻言怔住,皇后身体康健,自然能见人,当即便有人去请皇后旨意,没等多久,便得到了应允。 她随着派来的宫女过去,便见洛疏姣坐在殿上,那样年轻却一身皇后的端庄装扮。 她一时有些恍惚,这时日太长,发生了太多事,仿佛是过了半辈子。 她上前正要行礼,洛疏姣便起身迎了上来,还未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进宫为后本非她所愿,只是圣旨已下,他们洛家不可能抗旨不尊,更何况家族中出一个皇后,怎么样都是天大的荣耀。 至于新帝登基之后,洛家自也有别的女儿可以进宫,世家女进宫对于世家来说好处自然不少。 夭枝知她心里难受,但这也是命数,便是帝王在命数面前也是如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2章 洛疏姣眼泪一颗颗掉,“我当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短短几日……” 夭枝看了殿内,好在宫女都出去了,“你先坐下罢,莫叫旁人听到。” 洛疏姣听她的话重新坐下,她不喜欢身旁跟着那些宫女,是以她这处很是冷清,气氛也是一片低迷。 夭枝在椅子上坐下,累得双目发直,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合眼了,这差事着实累树,比做摆设时不知累上多少? 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总不能一开口就叫人别哭了罢。 这无异于旁人肚痛,劝人家多喝热水一般不痛不痒。 她只能歇歇,喝着宫女端上来的茶,等着她哭完。 洛疏姣哭了没多会儿,见夭枝没声音,而在一旁吃糕点,她不由停下哭泣,开口问,“夭枝,你来找我是为了吃糕点吗?” 夭枝闻言放下手里的糕点,神色认真,“我有事要见陛下,可陛下不见任何人,如今需得你带我去。” 洛疏姣擦眼泪的手帕慢慢放下,“你见不到陛下,他咳了血,如今都还未醒,谁都见不了。” “那么是陛下自己下旨,不见朝臣?” “自然是。”洛疏姣点头,“陛下他往日就下过旨意,如若他身子不适,未曾醒来便不许朝臣进来,恐担忧消息传出宫去,宫中生乱。” 皇帝确实不信任臣子,毕竟往日砍菜一般乱杀臣子,他怎可能不防备着。 夭枝微微一顿,好在方才没有强行闯宫,否则她如今要和酆惕一起下狱,那便真的万事休矣。 皇帝命数未尽,必然会醒,只消等一等,她见到了皇帝,便有转机。 “你知道酆惕的事了罢?” 洛疏姣面色渐渐凝重,“我知晓,我打听过,是人证物证俱全才抓的,没人能救,连酆家整个家族都束手无策,此事恐怕是真的……” “你信酆惕是会收受贿赂之人?” 洛疏姣被问得一怔,自也是不信,“我虽也不信,可证据都摆在眼前,或许酆惕哥哥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见人可怜,生了关切之心才帮人的。” 夭枝只觉宋听檐真是好深的手段,他每一个陷阱都是踩着酆惕心软的地方去,且这还是他自己的行为形成了如今这般局面,他是用他的性格去谋他的结局,由不得旁人不信。 若论弄权谋心帝王术,她如何玩得过他? 洛疏姣说到这里,垂泪两行,不知该怎么办,“我也想救酆惕哥哥,可我着人问过簿辞哥哥,他说此事难为,谁也救不了他。” 夭枝闻言眉心一跳,如此关头,洛家万不能偏向宋听檐,否则便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正襟危坐,“你可知如今局势?” 洛疏姣一愣,她本就对这些并不了解,最多也只有家中父兄们会提起,她自幼任性惯了,又爱舞刀弄枪,并不关注这些。 “什么局势?”洛疏姣眼睛哭得通红,一脸茫然。 夭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为什么皇帝要你进宫做皇后?” 洛疏姣茫然摇头。 “因为陛下并不想现下分权退位,而当今太子想夺权。” 洛疏姣闻言瞳孔微睁,她当即用手遮住了嘴,“你说什么!” 夭枝继续道,“皇帝立了太子,你们洛家就有了和太子往来的动静,自然知道你们洛家想站队,将你嫁作太子妃,你若是嫁给簿辞,家中必会全力支持他。 你们洛家是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跺跺脚朝堂都得震一震,看你们行事的何其之多。所以陛下让你进宫,这是在警告你们洛家,天下如今还是他做主,你们洛家若是聪明,最好离太子远一些。” 洛疏姣震惊未过,看向周围确定宫中没人,才看过来,眼里满是震惊,“你……确定陛下是这样的想法?” 她不解至极,“陛下既不喜簿辞哥哥,为何又立他?” “天家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从来都是制衡,陛下可以立他,但不代表愿意马上退位。 你们家族应当也知晓陛下的用意,所以才会将你嫁入宫中,此举是向陛下投诚,也是保持中立,暂时不与太子往来。 可宋听檐不是往日的宋衷君,他看着比宋衷君温和百倍,可手段却是狠辣。 你们洛家已然被陛下拉到了皇权之中,选择什么都不做,那就是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你是说,我们洛家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便是站在陛下这处,帮着陛下压制簿辞哥哥;若是帮了簿辞哥哥,那就是与陛下作对?!”洛疏姣一点就通,她猛然起身,只觉卷入漩涡,慌乱至极。 夭枝却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你们没有选择,只能帮着皇帝压制太子。” 洛疏姣被她按坐下来,听到这话呆若木鸡。 夭枝继续开口道,“你们若是敢帮太子,皇帝会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你们若是静待不帮,便是与新帝作对,他日他坐稳皇位之后,便会先分你洛家的势,因你洛家并未站他这处,他需杀鸡儆猴震慑朝臣,分势之后,你们洛家子弟再无出头之日,从此便是衰败。” 洛疏姣听到她这话,脸色苍白几许,却还是摇头,“不可能!我们和簿辞哥哥自幼便相识,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他断不会这般对我们!” “他会,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 洛疏姣帕子掉落在地,“所以我们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3章 “不。”夭枝看着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另拥新帝,殿下不是陛下带大的,陛下自然会防备于他,才会形成这般对立局面,但若是陛下亲手带大的那一位,就全然不一样了。 那一位不敢夺权,陛下又对他眷顾,你们洛家就不会为难。” 洛疏姣越听她说,越心惊,“你……你是说褍凌哥哥,可他不是谋逆,被逐凉州,永不得回吗?” “父子也分亲不亲,你猜当初谋逆的若是簿辞,他还能如褍凌一般好好活着吗?” 洛疏姣倒吸一口凉气。 夭枝慢慢直起身,“至于谋逆之事,大殿下并未参与,等陛下醒来,我自然可以和陛下道明。” 洛疏姣久久反应不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不解到了极点,“你和簿辞哥哥是有了嫌隙吗,可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夭枝见她这般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她便也没有再逼,“我也是为了自保,我为相师,皇帝亲赐 ,簿辞不会容我,也必然不会容你们,所以你要想清楚,你如今袖手旁观,他日家族被手刃之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洛疏姣茫然无措,泪无端落下。 竟是到了家族和簿辞哥哥,只能二选一的地步吗? 她家中这般宠爱她,她怎能不顾…… 夭枝看向她,握住她的肩膀,“疏姣,陛下醒来,你一定要让他第一个见我,因为这也是在救你们自己的命。” 洛疏姣听着她这般郑重其事,面上已然全无血色,整个人都恍惚至极。 … 夭枝出了宫门,外头太监也不知何时来的,他看向她,开口请道,“夭大人,殿下请你一叙。” 夭枝沉默下来,终还是随着太监往前东宫。 这东宫她来过数回,可这一次,宋听檐是太子。 太监引着她往里头去,越过亭台楼阁,才在一处水榭前停下。 夭枝往里走去,便见深处一张雕鱼石桌,再里头摆着卧榻,高脚案几,古玉花瓶,这水榭别具一格的独特,每走一步皆是雅致。 夭枝走近之后,便见宋听檐醉卧靠榻,这般随意越显腿长窄腰,桌上放着一壶酒,他应当是醉了,醉玉颓山之姿竟叫人羞于多看。 她才走近,宋听檐便睁开了眼,他抬眼看来,原本清润平和的声音染上几分水意,“夭先生来了?” 夭枝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与往日已完全不同,这一身太子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面若冠玉,越发天家气度。 他拇指戴着的玉扳指极为剔透,这般玩意儿乃皇家高位者之物,很是压人,可带在他身上却格外贵气,不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是让人不敢靠近的贵气。 夭枝收回视线,站在原地,以他们如今的局面,并不适合坐下叙旧。 宋听檐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行走间优雅从容,抬眼看来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不坐吗?” 他只是稀疏平常一句问话,却让夭枝警惕万分。 她实在是有些怕他了,他聪明到让她害怕,亦不知下一步又是什么? 连听心镯在他面前,都如同摆设一般无用。 夭枝站了片刻,终究还是上前在石凳上坐下,玉石凳的凉意传来,让她冷静了几许,“殿下寻我,所为何事?” 宋听檐并未回答,只端起酒壶,替她斟酒,“踏雪找到了吗?” 夭枝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不想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稀疏平常的话,倒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夭枝默了片刻,“已然寻不见了。” 宋听檐斟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过来。 他们二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踏雪是他们二人一起养的,如今不见了,也代表他们二人的交情不在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宋听檐收回视线,他将杯中酒斟满,放到她面前,也不管她喝不喝。 夭枝坐在这,故意不提酆惕一事,似无事发生一般,“听说殿下极尊孝道,这些时日都在陛下那处照看,未曾歇息。” 她这般客气生疏,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端起一旁的茶似要醒酒。 他垂眼,用茶盖缓缓刮过上面的茶叶,“先生不上朝,反而去看母后,也很有心。” 夭枝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只是意外他这一声母后叫着洛疏姣,她看了他一眼,只觉他话里话外,“殿下是处理朝政之上的事,而我只是个教书的术士,朝堂上又能说些什么?左不过是寻往日旧识说说话来得有意思。” 宋听檐抬眼轻道,“教书术士?父皇可不这么认为。” 夭枝一时不明其意,便也默然不接话。 她心中没底,干坐着越显僵硬,见酒在面前,便端起来喝了。 一口下去,喉间似火烧一般,辣得她直咳起来。 这酒竟这般烈,他方才还能面不改色地喝。 “咳咳咳!” 宋听檐放下茶盏,看着她咳,“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夭枝咳了半晌,才将那辣意咳下去,她抚了抚自己喉咙,“你不会。” “为何?”宋听檐难得不解。 “这般弄死我,对你来说毫无意趣。”夭枝唇角苦笑,坦然道。 宋听檐闻言看着桌案上的酒依旧平静,即使被说中了,也不见半分恼意,“还是先生了解我。”他说着看过来,话间和煦,“就是因为太了解我,才会害了自己的夫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4章 她动作顿住,紧要关键被捏着,难免放松不了半点。 宋听檐喝了口茶,薄唇染上水意,语气平静却微凉,“酆大人是青年才俊,可惜了,只怕熬不过今晚。” 夭枝脑中的弦瞬间一崩,猛地站起来。 他抬眼看来,似乎稀奇,“怎么了?” 她低头看向他,还是表面不显,“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大理寺可不是殿下的?” “自不是我的,不知夭大人这话何意?我与酆大人乃是旧识,此案我还得避嫌。”宋听檐似很疑惑她这般说,他说着微微叹息,“只是人证物证俱在,酆大人犟着不说,大理寺总会用刑。” 夭枝眼睫微眨,她是见过大理寺的手段的。 严刑拷打之下,酆惕说不定都熬不过今晚,他一死,宋衷君也…… 她瞬间浑身紧绷,声音都有些紧绷,只抓关键,“你不能杀褍凌。” 宋听檐闻言看来,面露询问,似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心思,“为何?” 夭枝见他这般,话间多了几许谨慎,“你才做太子几日,前太子便死了,满朝文武谁不会猜想? 你若是弑兄,于情于理都会被朝臣猜忌,更何况你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但凡有蛛丝马迹,都不可能掩盖而去,届时陛下震怒,你又如何安安稳稳做太子,你如此所为,应当是想名正言顺做皇帝,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罢?” “安稳做太子,你会愿意吗?”宋听檐轻描淡写地开口,话间轻讽。 夭枝手指微微一屈,回答不出。 宋听檐一笑,笑中满是嘲讽,不过他素来平静,便是嘲讽都有几分克制,“满朝文武猜忌,他们敢吗? 趋炎附势是人之常性,我为太子,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他们只是听话的狗,大人觉得狗有资格训人吗?”他话间平静,话里却尽是狂妄。 夭枝不曾想他素来平静,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张狂之词。 她竟不知她从头到尾认识都是另一个人,她一时都模糊他究竟是何人,“原来……原来你从未将这些人当人看。” 宋听檐放下茶盏,慢慢抬眼看来,语调平淡,一如既往的平静,“是,先生后悔救我了吗?” 他话间带着笑意,让她只觉讽刺,他承认地坦荡,夭枝心里却无端唏嘘,或许她认识的宋听檐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场假象罢了。 她沉默许久,由心而发几分感慨,“没有后不后悔一说,只是突然想起渚御史当初和我说的话,他说殿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并没有真的看透……如今想来,御史说得对,是我太过浅显,没看出来你所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宋听檐闻言只看着她,一字未言,若是先前眼中还有几分温度,如今已经完全是凉意了。 夭枝安然起身告辞,“殿下的酒太烈,微臣实在饮不惯,若是无事,臣便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宋听檐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夭枝一顿,正要挣扎,宋听檐却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似真非真道,“我往日看过一本奇书,其人能听人心所思。” 夭枝瞳孔骤然一缩,猛然看向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她呼吸渐窒,“殿下多想了,天下怎可能有这奇事?” 她想要收回手,宋听檐却并没有松开,而是握着她的手腕,指腹抚上玉镯,“我原道也是奇事,可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自从先生戴上这玉镯之后便颇懂我心,好似能听见我心中的想法一般……” 夭枝眼皮一跳,神情都有了不自然,她一时慌乱,第一次慌乱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又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口不择言,厉声喝道,“殿下自重!” 宋听檐眼睛微微一眯,靠近一步,声音微重极缓,“自重什么,你我不过只差最后一步,还需尊男女大防?” 夭枝被他的靠近逼退了一步,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眨眼。她只觉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不容忽视,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宋听檐听到她告辞,不置可否,亦没有拦她的意思,只是视线落在她面上,似有深意。 夭枝当即越过他,头也不回出去,只觉身后视线还落在背上,她第一次慌不择路,快步出了水廊,步履极快似逃一般。 快到外头,却忽然听到他极其惊惧的心声传来,“何处刺客!” 夭枝脚下生生一顿,猛然转头看去,远处的水廊之中竟无声无息,下一刻,重物落水声传来。 竟连呼救之声都没有,莫不是已经来不及发出求救声?! 夭枝心中一惊,当即转头跑去,快步进了廊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里面已空无一人。 她当即上前环看湖面,水下已恢复波澜,竟没有人的踪迹。 无影无踪,能做到这般的刺客杀人何其简单! 她心中大惊,当即转身出去,碰上往这处而来的常坻,他轻哼一声,“大人怎么这般行色匆匆?” “有人刺杀,衣上必有水,快着人去寻!” “刺客?”常坻惊疑,面色瞬间惨白,这里外水泄不通,怎么可能会有刺客进来? 常坻不疑有他,当即就要转身去调动人,可下一刻,就看见他家殿下站在不远处竹帘下,品茶赏鱼。 他愣住,微微抬手指向不远处回廊,十分不解,“殿下不是在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5章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她慢慢转头看向常坻指的方向,果然见宋听檐就站在那处,长身玉立,垂眼欣赏湖中的鱼儿。 他身旁是巨大的木柱,挡住一个人绰绰有余,竹帘旁悬挂而下纱帘,风一吹便隐去踪迹。 她方才惊慌太过,没有仔细寻找,自然不曾看见他这处。 见她看去,宋听檐慢慢抬眼看过来,眼中神色莫辨。 夭枝心中瞬间慌乱无措。 他! 此子当真是难对付至极,防不胜防!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背脊瞬间冒出一身汗。 她没稳住身形,不住退后一步,慌然开口,“是我没看见人,一时生乱。” 她对上他的视线,竟是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他这般看过来的眼神,一定是知道了,即便不知必然也猜得七七八八。 他们二人皆没有开口说话,水榭中的气氛一时颇为安静。 宋听檐忽而对她一笑,眼中已是了然。 夭枝只觉自己浑身僵硬,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不知,凡人若是知道了神仙存在,会变成怎样境地? 且还是他这样野心的人。 常坻见这处并无事宜,便也不敢再停留,无声退下。 宋听檐伸手拂过纱帘,微微侧头越过竹帘子,往她这出缓步而来,缓声了然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先生是真能听我心……” 夭枝呼吸窒住,当即转身便跑。 却不防宋听檐从身后追上,径直抓住她的手腕拽回,上前一步,将她抵在桌旁,带着她的手撞向旁边的高几。 高几倒地,花瓶碎了满地,手腕上的疼痛传来,她的玉镯也断成几截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夭枝被困在他和檀木桌中间,后退不了,前进不去。 她捂住手腕,眼里皆是不敢置信,“你做什么……?!” 宋听檐低头看过来,眉眼间依旧平静似水,他看了眼地上碎掉的玉镯,抬眼看来,缓缓开口,“反正此物也无用,何必留着?” 夭枝紧抿唇瓣,已近无力,“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听檐却并不惊讶于此物,“我并不信这世间会有此奇物,当初去禹州前的清茶团子是我有心试探于你,那时我便才确定。” ……竟这么早便知道了! 甚至那时不过是转瞬之间就避开自己的心思,设出这一诈。 这智多近妖,着实可怕。 夭枝见他视线落在镯子上,她下意识摸向手腕,她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控制自己的心思,隐瞒自己的心声。 他心思该有多深。 她背脊出了一身汗,他一介凡人,这般竟然都能猜到,更甚至方才她返回水榭去寻他,竟都听不见他任何心声。 他竟然可以强行控制自己心中不想任何事,这是何等难的事,他却轻而易举做到! 此等城府,叫她如何不惊心? 她久久无法平静,原来这镯子早就变成了废物,只是她不知罢了…… 是她太过大意轻敌,她早该想到的,他设计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心中没有一丝端倪,她原道她只是碰巧没有遇到他在心中设想之时,如今想来是全避开了她,即便是真有心声,他恐怕也能轻易掩盖一二。 “那你如今为何要说,你不是可以瞒一辈子吗,可以一直误导我吗?” 宋听檐却依旧平静,“你不是能听我心声吗,怎么如今察觉不到我心中的杀意?” 夭枝身子一僵,她没有想到他如今说这样的话都这般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过分淡漠。 宋听檐靠近过来,夭枝只觉浑身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意,肌肤的坚硬。 她脱不出,只能后仰着身子,闭着眼睛不看他,生怕自己想法被他看出端倪。 他却故意步步紧逼,伸手掐着她的下颚,低头看来,一字一句低道,“我今日便是要告诉你,你即便预知后事,手握奇物,也依旧斗不过我。” 夭枝捂着手腕,浑身紧绷,连呼吸都止住。 他看了她许久,才忽然一笑,慢慢松开了她。 夭枝感觉他的手松开,全身力道瞬间松懈。 她无力滑坐在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视线慢慢下移落在碎掉的玉镯上,久久无法回神。 第74章 夭大人当真是什么都舍得。 夭枝许久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拿碎了的玉镯,脑中思绪却没有停。 瞧他如此做派,似是并不认为世间有神仙一说? 夭枝无法确定,有听心镯都不知道他心中想法,更何况如今听心镯已碎。 她只觉手掌越发疼,她抬手一看,手掌裹着的纱布,已经染成红色。 她将纱布解了,血慢慢顺着手掌流下,滴落在玉镯之上,格外刺目。 她凝神治愈许久,伤口都没有半点变化,心中有了几分寒意,天罚之后,她的仙力已所剩无几,身子也不如往日强健,如今便是一个寻常女儿家的体力,恐怕都比她强上数倍。 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酆惕自不能死,莫说他能制药压制嫪贳,且他本身就在历劫,自也不能出差错。 她正欲起身,却见前头湖面之上飞跃而来一信鸽,落在她面前。 夭枝看着它脚上绑着的纸条,竟没有动过,心瞬间悬起。 她看向信鸽,“没寻到师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6章 信鸽朝她走近几步,点点头。 师兄自也有差事要办,寻不见也是正常。 夭枝拿着玉镯的手无力放下,如此说来,她是当真无路可走了? 师兄寻不见,酆惕救不了,皇帝见不到…… 那岂不是要坐着,看这死局收紧? 她黛眉微蹙,思来想去,瞬间想到一个人,倒也可以保住酆惕。 那便是丞相。 如今唯一一个能在朝堂上力挽狂澜的也只有当今丞相了,丞相门生遍布朝野,文臣武臣皆与他有所关联,虽从不参与立储之事,但他若了解实情,那必然会救酆惕,毕竟是世交之子。 皇帝也颇为看重他,在命簿之中,那位老者也就是如今的她出现之后,皇帝才开始偏重于老者。 盖因这世间上难得有老者这样料事如神的能人,自然也就削弱了丞相的地位,但丞相也是极明白事理,支持正统之人,他认同老者的能力,自然也认同大殿下做皇帝。 如此情形,他若是愿意出面阻止宋听檐一二,或可挽回些许局面,留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夭枝想到此匆忙起身,正欲离开东宫,却忽觉一阵晕眩,叫她眼前猛然一黑,险些没有站住脚。 她勉强站住脚,待到眼前视野恢复,正欲继续往前走,可下一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往前倒去,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远处而来的公公惊呼出声。 等再醒来,她思绪还有些迷蒙,看了眼周围,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宫殿中,榻旁事物与她那处完全不同。 清贵雅致,让她瞬间觉出几分熟悉,这和往日贤王府的布置太相似,只是如今他住的地方是东宫。 夭枝当即坐起身,看了眼外头天色,好在只晕了片刻,没耽误多少时辰。 她猛然起身,脑中一阵晕眩,她按了按自己的头,下了靠榻往外走去,却见殿外站着一长须老者,一派正气,常年为官,官威积压于一身,叫人不敢直视。 夭枝心中一喜,她正要寻他便在眼前,她上前伸手作揖,“丞相大人怎会在此,正巧我欲寻大人?” 丞相面色还算和煦,“夭大人昏迷之时说要寻本相,凑巧我正在宫中,便先来看看。”他说着看过来,关切提醒道,“这些时日大人着实有些劳累,竟在宫中晕了过去,好在周遭有人看见,否则若是在外头,都不知会不会遇上危险。” 夭枝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天罚岂是区区几阵疼便能过去的,它会如同重伤一般一点点抽干自己的精气。 恐怕只有差事办成之后,重返九重天,她才能恢复往日仙体。 夭枝若有所思片刻,回转思绪看向面前的老大人,“这些时日是有些许劳累,我心中忧心,不知能否与大人说上几句。” 丞相听闻此言看过来,自也是关心社稷,“夭大人忧心之事,可是事关社稷?” “是。”夭枝果断开口,“陛下如今无法见人,大人应当也是知晓的,若是陛下病重不见人便也罢了,可若是其他呢……这宫中上下唯一能接触到陛下的人,只有太子殿下。” 丞相闻言不动声色,“夭大人的意思是?” “我并非恶意揣度,只是陛下没有音讯,总归是不行的,更何况贺家将军带兵回朝,是属无召入京,此已是万不该。” 她说到这里,丞相忽然开口截到她的话,话中提醒,“夭大人,如今的太子殿下是陛下亲封的。” 夭枝一顿,见他不接招,只能开门见山,“大人已属意未来新帝?”她顿了几许,如此关头,已没必要藏着掖着,就看丞相如何想。 丞相闻言看着她良久,慢慢道出,“为何不妥?” 夭枝神色一怔,“大人,……你早已站好了队?” 丞相看向宫殿上四四方方的天空,继续开口,“是,天下需要明主,二殿下就是明主,大殿下与之相比,并非明君。 甚至当今圣上,我都可以断言,他已并非明主。” 夭枝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直白的回答,不祥的预感快速升起。 丞相双手背在身后,难得显出他这个年纪的老迈疲惫,“夭大人,你知道边关受了多少年的战火吗?你知道这几十年来,死了多少人吗? 你又知不知道天下百姓因着连年战火,苛捐杂税,虽没到易子而食的人间炼狱,但也差不离多少去。 兵荒马乱,命如草芥,你能看到的一片繁荣只在京都,外头如何谁看得见? 当今圣上是明君,也有铁血手腕镇得住江山,可与太后一族周旋兵权多年,导致边关战火迟迟无法解决,内斗不止便无法强盛国力,我们泱泱大国外强中干,往后几十年那些蛮夷必定不断入侵、挑衅,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而朝廷世族经历这场内斗,恢复到鼎盛都得百年,内忧外患,争断不休,这些问题都隐在底下,不出几年就会浮到明面上,可到这些问题,当今陛下的身子已经支撑不到能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面对如此残局,只能由新帝来,且局面只会更难!所以新帝必须要有雷霆手段,杀伐决断,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方可威服四海。 大殿下虽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但面对这般情况是绝对无法的,他没有那等雄才大略,目光长远,他只适合盛世做仁君,往后乱世,仁慈的帝王根本守不住江山! 可当今的太子殿下可以,夭大人,便是你扪心自问,敢说不是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7章 便是你夭大人通天晓地,预知后事,也斗不过他分毫不是吗,你难道就不能输得心服口服?” 夭枝闻言慢慢闭上眼睛,自是默然。 她当真是费尽心血都棋差一招,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一直不参与立储之事的丞相竟然早有参与…… 往日朝堂上,他可从来没有替宋听檐说过一句好话,谁曾想…… “既如此,丞相也必然知道前太子是为何被废,我还以为丞相从来尊正统……” 丞相双手摊开,面色坦然,“老朽尊得是江山,谁能守得住天下谁就该做皇帝,这位子能者居之,我等老臣还费心谋什么,要这么多权势在手中又有何用,百年归去也不过是一抔尘土! 可这天下子民苦楚良多,我愿为江山肝脑涂地,择其明主,为得是百姓生生不息,不再受战乱之苦。夭大人,你觉得我何错之有?” 他迈出门前扔下一句话,“夭大人还是好好想想,你我为人臣,自然要为江山社稷考虑,你是要这江山千秋万代,还是要常年战火,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夭枝回答不出来。 她若是丞相,自也要问为何有能力者不能做天下共主? 归根结底,命簿所写就是真正的对了吗? 命该如此就是真正的对了吗? 她知道命簿所写,也知道丞相说的确实是对的,因为宋衷君登基之后,这饱受战乱的天下便开始四分五裂,天确实压不住这乱世,太过保守更开创不了盛世。 可……她是仙官,仙官就是来叫凡人认命的…… 命簿所言便是他们的命运,也是她的命运…… 她为仙官,便只能做仙官该做的事,逆天改命于她来说,是犯上作乱。 - 日头高悬,阳光落下照出缕缕幻影。 宫女探到消息,匆匆进了殿,“娘娘,夭大人进了东宫,一直未曾从东宫出来。” 洛疏姣闻言当即惊而站起,“确实属实?” 宫女连忙应声,“千真万确,外头伺候的小太监去打听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夭大人有事耽搁了?” 洛疏姣愁眉不展,满目担心,她忧心忡忡坐下,“已经小半日过去,酆惕哥哥还在牢狱之中,如此紧急的情况,她怎么可能会耽搁?” 既然夭枝不会耽搁,那便是……簿辞哥哥不让夭枝离宫了,且还宣了太医,必然是出了事。 若是簿辞哥哥动了杀心,那岂不…… 洛疏姣沉思许久,重新站起,上前翻出压在床榻下的一大木箱,打开全是兵器。 她拿出双刀,觉得不妥,又拿出长鞭,亦不妥,再拿长剑,皆不妥…… 终究还是没敢硬闯东宫,她的家族赌不起这番失败后的后果。 洛疏姣合上箱子,慢慢站起身,看向桌案上摆着的几副画卷,终开口,“随本宫去东宫。” 东宫之中,宫人恭敬奉上茶。 洛疏姣坐在椅子上,情绪颇为复杂,过了这么些日子,她才慢慢习惯如何称呼。 她坐下平稳心境,看向宋听檐,声音依旧不稳,“殿下,听闻夭大人昨日进了东宫,一直未曾出来?” 宋听檐一如既往的闲适,他闻言放下茶盏,缓缓转动手间佛珠,“先生身子不适,往日皆是我亲手照料,如今已经习惯了。” 这一句话便将洛疏姣后面的话打了回去,她一时艰难开口,“宫中……出了些闲言碎语。” 宋听檐对这些显然并不感兴趣,并未开口问。 洛疏姣面上撑不住事,见他不接话,只能斟酌着找了借口,“殿下,夭大人终究是女子,且是皇子们的先生,亦是殿下的先生,住在东宫乃是于礼不合,这般风言风语的难免……” “既然是风言风语那便是假的,又何必在意这些话?”宋听檐平静打断了她的话,显然并不在意旁人,“往日她便与我住在一处,也并没有什么于礼不合。” 洛疏姣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宫里消息何其快,夭枝必然是得罪了宋听檐。 臣子有病抱恙在身,却扣在东宫,怎么看都是为难人。 酆惕哥哥又在牢中,她便是想寻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夭枝实在太大胆,她早该知道,如今簿辞哥哥是太子,又岂能轻易冒犯? 如今便是谁都不知她究竟是生是死,叫人怎不害怕? 洛疏姣正想着,宋听檐忽而开口,显然是要送客的意思,“娘娘可还有事?” 洛疏姣自然不敢生出什么硬闯进去的心思,只能岔开话题,争取到让宫女打听里头消息的时间,“陛下卧病在床,有些事总归是要交给我,陛下往日就吩咐过,太子妃位空悬已久,该选人了,不知殿下可有心仪的人选?” 洛疏姣本是心中苦涩难言,可如今局势已由不得她有女儿家心思,皇位之高总归是叫人高不可攀的。 往日的簿辞哥哥平易近人,如今已是高不可攀的储君,便是连夭枝那般拿命救过他的,如今也生死未卜,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宋听檐不知有没有在听,他垂眼看着地面,手中的佛珠穗子微微晃动。 洛疏姣便让宫女递上了各族世家千金的画像,且是万里挑一。 “还请殿下看看,这些都是本宫亲自挑选的适龄女子。”她伸手指去,“贺家妹妹在京都素有才女之名,生得极美,性格温顺,在人中素有贤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8章 宋听檐闻言看向洛疏姣,如往日一般温和开口,“疏姣,你挂心了。” 洛疏姣闻言眼眶瞬间一热,他如今并没有唤她母后,就好像把她当成从小一起长大的世家妹妹一般。 如此也总比尊为母后的好…… 宋听檐拿过画卷,似闲来无事,视线却慢慢认真,停在了画卷上。 洛疏姣看去,果然他在画着贺家姑娘的画卷前停留下来,且看了许久。 洛疏姣心下黯然,夭枝今早离开前,她问过她,簿辞哥哥会选谁做太子妃? 夭枝那时说,他如今是太子,所以必定会选贺家姑娘,因为娶太子妃就是选她背后整个家族。 这问题问夭枝自也不是难事,以宋听檐如今的谋划和野心,自然会娶对他最有利的,而不是最喜欢的。 毕竟,她若是在宋听檐这个位子,也必然这样做。 所以她让洛疏姣推荐贺浮的亲妹贺皊做太子妃,因为贺浮明摆着已经站在宋听檐这里,贺皊嫁不嫁影响不大,但若是让别的世家千金做了太子妃,他便又多了一臂助,是以若非要选,便只能是贺皊。 洛疏姣听到这话,自然也明白此事可成,贺皊妹妹生得极貌美,又才情出众,年岁也相当,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且看簿辞哥哥如今连画像都看了这般仔细,必然是极为喜欢了,应当也会如夭枝料想的那样定下她罢。 宋听檐看着画像许久,缓缓开口,“原来是去了贺家。” 洛疏姣不解其意,微微抬身看向画卷,那画像里只有贺家姑娘,再有便是蹲在一旁的小猫儿,这只猫通体为黑,只有四足雪白,看起来颇为灵动顽皮。 洛疏姣看了眼画中的猫,想起这猫原先是夭枝找不到的那只,因为她看画时也说了这句。 她瞬间想着替夭枝拉拉好感,毕竟若是夭枝与簿辞哥哥喜欢的女子有交集,且还有一猫之缘,必然是会网开一面的。 “这猫我知晓,是夭大人的,贺家妹妹那日见着,只觉这猫极讨巧可爱,便想养着,夭大人颇为喜欢贺家妹妹,想来是送给了她,狸猫赠美人,也是桩美谈。” 宋听檐闻言却没有多和煦,反而轻呵一声,话间微讽,“夭大人当真是慷慨,什么都舍得。” 洛疏姣闻言当即便知自己说错话,想来这猫儿与殿下也有渊源,她忙开口补救,“殿下也喜欢踏雪,那可需要回这猫儿?” 宋听檐看着画卷中的踏雪片刻,收回了视线,言辞淡淡,“先生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孤又能说什么?” 洛疏姣顿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好像不但没有替夭枝求得几分情面,反而叫簿辞哥哥对她更加不满意了…… 宋听檐话音刚落,外头便有宫人来唤。 历来太子便是没有闲适的功夫,更何况如今陛下未醒,政务总归都是要交给他的。 宋听檐闻言起身要离开。 洛疏姣却愣住,忙开口,“殿下,那这太子妃人选……” 宋听檐平静地没有任何情绪,也似乎根本不在意选什么太子妃。 他似乎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外头的风言风语是什么?” 这话自然没有人敢在宋听檐面前传,也不过都是私下议论。 洛疏姣一阵停顿,开口道,“他们说……住在东宫的,往后便是太子妃,可如此……却有违人伦。” 毕竟夭枝是教导过皇子们的先生,陛下亲自封的相师,岂能这般。 洛疏姣当即开口,“殿下,此事暂还没有传开,只是一二讨论,不若将夭大人送到我宫中休养,也难免这些闲言碎语被旁人利用。” 本来宋听檐坐上太子就有闲言碎语,他们说太子长成这样是会亡国的,此乃祸国殃民之像。 连长相姑且都要拿来置喙,更何况是先生弟子这样的关系,不知要被多少人说道。 如此,自然是个接夭枝出来的办法。 宋听檐却置若罔闻,听这样的话竟也不生怒,反而平静道,“难为他们费心,先生睡着就不要打扰了,至于那些话也不必传给她听。” 洛疏姣闻言愣住,怔然看着宋听檐离开。 下一刻,她看向那副画像,那只猫儿这般小的存在,不过是一二点缀,况且贺家姑娘这般貌美,男子择妻又怎么会撇开女子样貌,注意到一只猫身上? 她念头一起,忽然意识到什么,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他不想让她听到风言风语,莫不是怕她有所察觉跑了罢? 他无心看太子妃画像人选,只能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第75章 到底亲不亲? 夭枝站在殿外许久,看着屋檐之上“扑棱”一声落下一只信鸽。 这只是她给嫪贳的,要他若是出事便告知于她,嫪贳从来没有用过。 如今却突然来了…… 她心中当即生起不详的预感,抬手信鸽便一展翅膀下落到她面前,她拿过它爪上绑着的细小信件,打开一看,果然是嫪贳的威胁之言。 酆惕才被抓,嫪贳远在凉州却这么快就能知道,只怕是宋听檐还没抓酆惕,便早先透入风声而去,等嫪贳寻人确定时,酆惕已经下狱,时间不早不晚正正好。 嫪贳那头自然会急,这制药的都要被砍头了,他还怎么可能拿到解蛊之药,当然不可能再替他们做事。 他在信中扬言,若是再拿不到解蛊药,他便要亲手杀了宋衷君,他终日在他身旁,想要动手,何其方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9章 夭枝拿着纸条,顿感焦头烂额。 如今若丞相不是宋听檐一派,救酆惕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可如今连丞相都是宋听檐的人,她又怎么改变这结局? 根本就是徒劳无力! 她往外走去,便看见外头站着一个人,是老莫。 他不同常坻,乌古族外断腿之后,早已由明卫转为暗卫,断了的那条腿做了假肢,拄着拐抱着刀守着。 见她发现自己,也没了往日的亲和,冷声开口,“大人请回。” 夭枝只觉周围一片寂静,“殿下不让我走?” 老莫没有多言,“殿下吩咐我等护着大人安全,大人身子不适,不宜到处走动,” 夭枝站在原地,没有回去的意思,“只派了你一个人拦我?” 老莫似乎并不担心拦不住,“殿下说了,先生如今身子不适,我一人跟着照看足矣。” 夭枝不由默然,他倒是对她了如指掌,也知道如今便是一个瘸子都能拦住她的去路…… 她心中难言复杂,只觉自己在宋听檐面前根本没有秘密,他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夭枝颇有几分挫败,她其实也知晓,即便到了大理寺也无用,她拿不出证明酆惕无罪的证据。 那些人证物证都是实打实的,即便酆惕并无此心,也还是罪证确凿。 老莫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不自量力,这般与殿下作对,能留着性命已是殿下宽容,“夭大人,殿下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殿下要的东西,也没有得不到的,大人还是不要再盲目抗争,平添忧烦。” 夭枝站在院外,身子一阵阵乏力,她沉默许久,“他如今在何处?” 日头浅照,殿内窗子大开,偶有一阵清风拂过榻前垂帘,声声鸟鸣清脆悦耳而过。 夭枝闭目养神等着宋听檐来,却不想睡着了,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薄衫,淡淡檀木清香不知是这衣衫的,还是这殿中的,亦或是都有他的气息。 她掀开衣衫下榻,才站起身便觉一阵晕眩,险些没站住脚。 等缓过来,她心中有了几分不安,她的仙体竟已经不济到这般地步,会不会都撑不到差事办完之时…… 她心绪不宁,却听到外头一声猫儿叫唤,抬头往殿外看去,却见一只四足雪白的猫儿从殿外跑进来,瞧见了她,尾巴竖得高高,扬着小脑袋冲她一边叫,一边跑来。 夭枝愣了一瞬,“踏雪?” “喵~”踏雪迈着小足,跑到她脚边。 夭枝俯身将它抱起,低头仔细看了看,一时分外惊喜,“竟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处?” 她住宫外,离东宫可谓是极远,一只猫儿绝不可能跑到这处,还如此准确地出现在东宫。 她心中略一思索,摸着踏雪脑袋的手慢慢顿住,如有所觉往殿外看去,果然对上了宋听檐的视线。 她动作一顿,抱着踏雪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事情总归都还在,亦没有解决。 宋听檐缓步往殿内走来,平静开口,“大人醒了?” 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点了点头,摸着踏雪的脑袋,“它怎会在这处?” 宋听檐伸手过来,食指点了点踏雪的脑袋,似在训它调皮,“它随意乱跑,被贺家妹妹抓去养了,知是我往日养过的便还回来了。” 贺家?贺皊? 这猫竟到了她那处,这般巧。 她抱着踏雪在靠榻上坐下,她记得这名字,也看过画卷。 夭枝无暇多想,她脑中一团乱麻,不过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叫她思绪混乱至极。 也不知为何踏雪回来,一些熟悉的感觉好像也回来了一般,可明明现在她都理不出一丝头绪。 她想起往日心中想法,她一个过客,终究是陪不了凡间猫多久,亦陪不了凡间人多久。 她微微垂眼,看向踏雪,“贺小姐既喜欢便让她养着,何必要回来……” 宋听檐闻言手间一顿,眼中神情渐淡,“你若是不要,往日就不要亲近,哪有亲近了,又送给别人的道理?” 夭枝闻言看向他,他素来平静克制的神色竟有几分不同。 她不知他是在说踏雪,还是在说旁的? 她只知晓,自己今日和丞相的一番话,已是在挑战他的耐性,他没有想着杀她倒也是奇了。 她想到此处,不自觉想起酆惕那日马车上说的话。 他说若是没有办法或可一试。 她虽只是心中轻轻一触,却还是叫她心口漏了半拍,她下意识松开了怀里的踏雪。 踏雪“喵”了一声,轻巧落地,绕着她的腿走了一圈,又走向宋听檐那处,绕着他走,似要抱着。 宋听檐见它这般,俯身单手将它捞起抱在怀里,皙白修长的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猫儿倒是知道有来有往,比人聪明。” “喵~”踏雪似是回应。 夭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时颇有些僵硬。 宫殿之中莫名安静下来,静到连踏雪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舒服地眯着眼,欲睡将睡。 夭枝念着酆惕的话,想要行一行此计,可竟浑身僵硬,分外不自在。 尤其怕被他看穿心思,在他面前颇有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夭枝默坐片刻,终究还是不太熟练开了口,“簿辞,你……你能放了酆惕吗?”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软声开口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0章 宋听檐像是没听见一般,也并未回答,外头太监低着头端进来一碗药,他伸手接过,“太医开了补药。” 夭枝见他没有半点软和下来,只觉酆惕说的他喜欢都是混账话,美人计子虚乌有,能有什么用? 他自己都这般好模样,早便完全免疫了。 夭枝有些无力,靠着榻沮丧得紧。 宋听檐将碗递来,见她并未要喝的意思,默看了她片刻,声音硬了几分,“喝不喝?” 踏雪猛地睁开眼,轻“喵”了一声,当即便跑了。 夭枝跑不了,她眼睫微垂,当没听见般,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宋听檐见她这般,如今这般敌对,自也不会再逼着她喝药,“不喝便放着,酆大人的事也放一放,父皇久病不起,政务繁忙,孤尚不熟练,还得一一处理。此事若是冤枉,过后自会给酆家一个公道。” 夭枝从未求过人,这般被打回来难得语塞。 夭枝看向他,索性开门见山,“你不会让他活过今晚罢?”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似不解至极,“大人怎会这般想,大理寺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酆大人在里面必然是安全的,更何况酆大人若是冤枉的,自会有证明他清白的供词。” 既然是要供词,那刑过重不治而亡自然也有。 夭枝黛眉微蹙,只觉怎么与他说都不可能了。 她思索片刻,当即便要起身告辞,“殿下既如此说,我也明白了,我便不在此处耽搁了,呆在宫中太久也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宋听檐却将药放在她身旁的矮几上,手提衣摆,举止优雅有礼在靠榻坐下,慢条斯理道,“大人身子还未痊愈,便在东宫里好好休养,什么时候养好了身子,什么时候再离开。” 夭枝当即便要反驳,“我的身子很好……” 她还未说完,宋听檐便看了过来,开口截了她的话,话间隐显威胁,“我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在告知你我的决定。” 他话间平静,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这岂不是变相禁锢? 她身子好与不好还不是他说了算? 夭枝面色僵硬,难言至极,她竟然无计可施,这么关上几日,她是不是就该参加他的登基大典了…… 她猛然站起身,硬往外头走去,宋听檐却并未阻止,似乎知道她一定走不了。 夭枝快步到了殿门口,便见常坻、老莫站在远处,手抱着剑,看着她这处,还多了不少人,外面层层把守。 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捞她。 夭枝生生停住脚步,身后人薄唇微启,开口凉薄冷意,“夭大人,我已仁至义尽。” 夭枝眼睫微颤,只能原路返回,重新坐下。 宋听檐一直很平静,看着她半响,忽道,“大人是想故技重施,先假传圣旨接酆大人出来吗?”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瞬间被看穿,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她确实如此想,有了先前那第一遭,更何况她如今是相师,传皇帝口谕自然有人信,去大理寺要人应当更容易。 她先劫了酆惕出来,皇帝醒了自然要见她,如此一举两得。 虽冒险非常,保不齐半路酆惕就被追杀而死,可她已经到了悬崖边上,无路可走。 宋听檐自然轻易看到答案,他慢慢垂下眼,长睫遮掩他眼中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看来我也不是唯一一个能让大人抛弃所有的人。” 夭枝见他这般,似要松口,索性坦白开来,“簿辞,就当是我向你讨个人情,你看在我的份上先饶过他,可好,冤有头债有主,你与大殿下之间的事,来找我便是,何必牵连于他?”她越发直白,能拖一时是一时,“我知道你必然也有其他方法达到你的目的,何必非要拉上酆惕呢?他是无辜的。”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比她来时还要安静几分,连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宋听檐眼中神情由静转淡,直至冷漠,“大理寺凭证据说话,大人贵为相师,是在劝孤姑息养奸?” 夭枝眼中的光瞬间暗淡,失望至极。 宋听檐见她这般难得似生怒意,他收敛心神垂下,不再理会她半分。 夭枝无力之余,思绪却飞快。 她总觉得他话到如此却没走,似要给她机会一般,可她怎么说都无用,到底机会在哪? 夭枝沮丧呆坐,视线落在他手腕的佛珠上,他竟还贴身带着,一时忍不住刺道,“你何必还礼佛?” 宋听檐闻言半点不恼,看向手腕上佛珠,缓而开口,“礼佛之事,岂能懈怠?” 夭枝实在不明白,“既不信此道,还怕神佛责备?” 宋听檐拿过佛珠放到眼前,窗外的光照进来,透过成串剔透的珠子,里面似有水意流转,上佳良玉观之亦叫人心静。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我拜的一定是佛吗?” 他拜的不是佛,是自己的野心。 他每日静心礼佛,就是提醒自己耐住性子,莫忘初衷。 夭枝抬头看他,他温润如玉的面上全是冷漠,却无端觉出几分张狂,不解其意。 宋听檐将剔透佛珠重新戴上。 夭枝见他这般,便知道他不可能放人了,她心中竟有了几分困于井中的麻木,“你这一个个清算过来,是要连我也算上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1章 宋听檐闻言手上一顿,他视线落在她面上,他俯身而来,伸手轻捏她下巴,“大人与我这般亲近过,我自不会舍得杀大人。”他还是温润而泽,看了她许久,才很轻地开口,讽意颇深,一字一句,“只是你身边的人就难说了。” 他说一句,她面色便白一分,也不知是怎么的,见他这般说,似抓到了什么。 她视线慢慢下移,看向了他的唇,有了几分猜想。 宋听檐看着她视线下移,他微微垂下眼,眼眸轻转,慢慢松开了她的下颚。 夭枝不由靠近了些,伸手拉他衣袖,轻声道,“簿辞……” 他闻言往后靠去,不做理会。 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夭枝瞬间福至心灵,感觉摸到了答案,扶着矮几桌案往前,膝盖半屈不屈,扶上他的手臂,“簿辞,你看在我的面上放过他罢……”她说着,又往他那处靠近了些。 他生得好看,她自来知晓,如今殿内日光明亮,映在他的面容上越显容色惑人,他这般坐着,着实好亲近。 她看着他颇有潋滟之色的薄唇,便想到那温软触感。 她慢慢靠近,却越发紧张起来,连带着呼吸节奏都有些乱,唇瓣都微微发颤起来。 宋听檐靠着矮榻,看着她靠近,未发一言,亦没有阻止。 她快要碰上他的唇,感觉到他温热的清冽气息,思绪却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该如何亲。 她该怎么亲他,才比较符合现下求人的氛围? 要轻些,还是重些? 张嘴还是不张嘴? 他往日那般对她,都有好几种亲法,着实是选不下来。 她思绪混乱,手撑着都有些发抖,着实没做过这种事,颇有些不成样子。 宋听檐眼帘微抬,等了半日,她还撑在原地发抖。 他呼吸渐起,声音浅压,轻啧一声,“到底亲不亲?” 夭枝听他催促,一时生急,只觉他话间有几分等得不耐烦了,她扶着他的手臂,不管不顾亲上去。 触及到他温热的唇瓣,温软到只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如此不熟练的事还要主动,叫她好像做贼一般,她当即慌乱退回。 看着他,似等待他的满意否一般。 宋听檐见她靠近,一阵清叶香风温软之意而来,蜻蜓点水一触便离开。 像钓鱼的钩快要吃到,鱼线却猛然一扯,鱼饵离去。 他微微垂眼,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收,却是虚虚压着,片刻又强行放松开。 他慢慢抬眼看来,“中间隔着河?” 夭枝听他这般说,看了一眼自己,才发现是和他们往日情形不太一样。 她身子是离得有点远。 夭枝一时犹豫,见他这般坐着,靠上去也倒是容易的。 她想着便微微往前,手撑在他的身侧,像是怕压到他一般,小心谨慎往他身上靠去。 他这般坐着,长腿微屈,着实是很方便她靠上去。 她轻轻靠上去,便觉得他身上热得很,且还很硬。 她有些不舒服,微微挪了下身子,靠在他胸膛上才舒服些。 宋听檐抬头看向她,一言未发,视线却如有实质的隐晦。 不知为何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总觉得这般行为很危险,下一刻就要被吞入腹中一般。 她心跳响到耳鸣,又怕外面看见,直看向他,指望着他主动一些,这计她实在不耐行。 夭枝见他没说话,想了想又伸手抱上他的窄腰,只觉自己身上都烫得厉害。 她轻轻眨眼,只觉自己手微微发颤,她慢慢抬头而上,去靠近他的唇。 下一刻,他已然低头吻了上来。 夭枝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陷入他的怀抱之中,他的手箍得有些紧,像抓住落入陷阱的猎物一样。 夭枝受不住他的力,往后仰去,瞬间慌乱,她还没有来得及推拒一些,他已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被他压得不轻,他亲吻而来也不似往日他人看着这般温和。 夭枝看他眼睫垂下,睫毛微微碰到她的,眼下神情看不见,手却压制着她,只叫她心口漏掉一拍,这倒像是那次雨夜一般极为过分用力。 夭枝一时吓得不轻,她下意识伸手推他,竟有些推不开。 她不由呜咽出声,他却没松力道。 她一时像被钳住了四肢的鹿一般,心中惊慌而起,只觉他现下这般样子,不像只要亲吻一般。 忽然,门外有太监轻扣门扉,低声道,“殿下,陛下醒了。” 她本就浑身紧绷,忽被这一声惊到,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 宋听檐闻言似才回了几分理智,慢慢松开手,看着她,视线危险至极。 夭枝心下紧得厉害,慌忙移开视线,只觉自己不是在施美人计引诱其做事,而是靠上去能被他生生折腾死。 第76章 你施美人计,我饶酆惕一命,如何? 宋听檐微微起身,似乎才找回几分理智,他伸手轻轻摸她的脸,声音哑得厉害,“我回来继续。” 夭枝只觉身上被硌得有些疼,她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懵了。 她都不敢看他,有些慌了神道,“不继续了。” 宋听檐闻言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答案。 他手背向她,微屈指节轻轻抚着她软嫩的脸,开口低哑,“为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2章 夭枝不曾想这般情形,他还面色平静问这样的问题。 她只感觉烧得很,整张脸都红透了,怎么也忽略不去那感觉,“没有为何,你先起来!” 夭枝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烟,连声音都有些发不出来,开口声音又娇又弱的,着实被欺负得厉害。 他却没有起来,戏谑般看着她,分明就是故意,“你不是要施美人计吗?美人计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他指腹微微抚着她的脸颊,话里有话。 夭枝不曾想竟被他看出来了,一时间不敢动弹。 她强迫自己忽略一些无法忽略的,忙扬声道,“我昏了头了,再不施计了,我们就当这事没有过罢。” “不是要救酆惕吗?”宋听檐缓缓轻道。 夭枝瞬间沉默了,回不出半个字来。 自然是要救的。 下一刻,宋听檐起身,将她一道抱起,坐在他怀里。 夭枝被他整个人揽坐在怀里,这般身子越发亲密,她一时间思绪都空白了。 宋听檐抱着她,看着她轻道,“你施美人计,我饶酆惕一命,如何?” 夭枝见他这般轻声细语,完全没有先前那般危险,竟一时动了心。 若这般真能救酆惕,好像也可行罢…… 他素来温和,倒也不至于太过分罢。 她这般若有所思,宋听檐自然看出她是愿意的。 他伸手撩过她耳旁的发丝,在指间轻绕,“如此,说好了,等我回来?” 这样就说好了? 太迅速了罢,着实太快了…… 夭枝思绪被搅得有些乱,手当即抵着他的胸膛,“容我再思索片刻。” “还要思索什么?”他看着她,似也克制得难受,连声音都听出几分压制,“你讨厌我?” 夭枝回答不出来,倒必然是不可能讨厌他的。 只是如今这般对立,这话怎么回都不对。 宋听檐见她没有回答,指腹轻轻摸上她被碾红的唇,“你自然不讨厌我,否则怎愿意与我这般亲近?” 倒……也是。 他靠近来,与她耳鬓厮磨间慢声开口,“我便是这般亲你,你也没有讨厌,自然是喜欢的。” 夭枝听进耳里,思绪恍惚,她微微抿唇,着实并不排斥,只是她想到他方才说的继续,且方才他那般,便有些怕得厉害。 此事未知,她不熟悉的自然是害怕。 她想了想,便开口道,“你们的习惯不都是三媒六聘,才能做这事吗?” 宋听檐摸她唇瓣的动作微微一顿,竟难得顿住,他眼中神色不复平静,“你想与我成亲?” 夭枝虽说也是这个意思,但好像也不太一样。 她无暇多想,他难得松了口,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留住酆惕一两日的命也有转机,她点点头,“你要那样对我,便是先迎娶。” 宋听檐听到此言,竟瞬间平顺起来,性子瞧着半点都不扎手了。 他眼眸竟比方才还亮了许多,他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只是性子素来平稳,即便是这般开心,也只几个字,似怕旁人知晓他欢喜,而变了主意。 “好,我可以等。” 他轻声道,看着她,“礼节自不该少。” 夭枝闻言微微失神,见他笑了,竟莫名也有了几分欢喜,哪怕她知道这亲是不可能结成的…… … 春时草木茂盛,墙沿满青苔。 宋听檐离开之后,她依旧困在东宫之中,如今有了些许时间,倒不至于今晚就成死局。 可再拖下去,也必成要死。 就算宋听檐手下留情留住酆惕的性命,那嫪贳远在凉州得不到药,蛊虫无药压制也会要了他的命。 届时,他必然也会怒起杀宋衷君。 如何都难保宋衷君的性命…… 宋听檐自然也知道会是如此结局,所以他才会在酆惕这处宽容几分,毕竟无论如何,嫪贳身上的蛊没人能解,他死必会带上宋衷君,结果都一样,只是早晚罢了,他自有得是耐性。 她争取时间是为信鸽快速找寻到师兄,山门养的灵鸽,是只要在凡间便一定能寻到人,无论凡间何处。 师兄没有消息,便是并不在凡间。 想来是去了别处,但只要回来凡间,便是马上找到。 夭枝静站在院中,隐约听到窸窣声响,她寻声而去,竟看见墙下土壤被人轻轻挖着,很快土壤松动,露出一个小洞。 片刻功夫,一毛茸狗头从墙洞中钻出来。 夭枝看见这,瞬间松懈下来,可算是有了一丝转机。 滁皆山在院中抖落毛上沾染的土壤,因着蒙蒙细雨,处理起来也费了些功夫,不过他少爷脾气,不处理干净是不可能谈正事的。 夭枝坐在堂中等着,摸着趴在膝上睡觉的踏雪,踏雪性子野,玩累才回来。 她在东宫困顿,也只有在看到它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如今是真实地被困在此地。 许是它也察觉到她这气氛不对,现下乖绝得很,极少乱跑。 滁皆山抖落干净毛,在外头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才化成人形迈进堂内,“新太子出手倒是阔绰,给了你这么一间好的院子,便是在九重天上,咱们也不曾住过这么好的。” 是了,夭枝在天界也是住盆栽,很节约面积,似她这种草木类的小仙官,是分配不到宫殿的,只能自己找个小角落住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3章 她这处院子僻静,适合静养,也正方便她行事,哪怕外头围得水泄不通。 夭枝摸着踏雪的小脑袋,它贪玩四处跑自是瘦了些许,宋听檐往日将踏雪养得极好,吃食自也是最好的,黑白间色明显,毛发极盛,还胖乎乎的。 夭枝忽然想起他养的鱼,也是这般胖乎,自己倒是修长,养的玩意儿却很圆乎。 她看了眼挂在身上的小胖鱼玉雕,有些心不在焉,“师兄若是喜欢,此间事了,可在这处多关上几日。” 滁皆山安静了一瞬,咬牙切齿道了句,“你可真是客气了……” 他一甩衣摆在椅子上坐下,“遇到了什么火烧眉毛的难事,这般疯狂求救?” 说到正事上了,夭枝当即收敛心神,“师兄,当真火烧眉毛了,我这差事只怕是完了。 你来时应当也知道了一二,我如今困在这处寸步难行,酆惕又困在大理寺,此事我一人难为,想你帮我先救他出来,只要将他救出来就能稳住嫪贳,那人皇的性命便也不致担忧。” 滁皆山听到这话不由感叹,她这差事着实难办,碰到了这般智多近妖之人,这一步步而来天罗地网的,如何避得开? 他也不知夭枝一个新上任的小仙官,怎会遇到这涉及人皇,关乎天下命脉的差事。 往日这些极为重要的命数之人,皆是由经验丰富,办差年限极长的老司命来,这次也不知为何,竟出了这么大的差池,着实让人费解…… 夭枝说到这处,有些担忧,她看向滁皆山,“只是不知师兄若是将酆惕救出,会不会连累了你?” 毕竟司命之间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在凡间办差根本不知谁是司命,她若不是和师兄本就相识,只怕也是陌路。 是以若是将局面改动太过,牵出了问题也是要受天罚的,她自不能牵连他。 滁皆山摆了摆手,“不会,等天黑下来我去捞人,他命中劫数也不在于此,倒也不算更改。” 夭枝闻言便也安下心来,摸了摸乖乖睡着的踏雪,师兄办事自然牢靠,他若是应下了,便不会有太大变数。 她与滁皆山其实已经许久未见,在凡间办差这几年,忽然再见,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往日修仙种种竟都模糊。 师兄也似乎比往日沉寂了许多,不再如在山门时那般无忧无愁。 夭枝想起,当初在牢中那段时日,师兄会来看过她。 他变成狗总是来去自由,他炫耀自己没有被阉,而她却失去了自由。 夭枝也不知这二者有什么联系,且自由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毕竟一个摆件儿最讨厌的就是东奔西走,懒得很。 那时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山门的时候。 后来师兄脸上也有了几许愁容,如今想来大抵是他那看管的女子命数快到尽头了。 干他们这种差事的,自是改变不了什么,总要经历这些。 司命殿也有那些个老道的司命,有时人手不够,一次负责好几人,每见一个人便要抽离一次,以至于神经上都有了一些问题,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照他们说,这也是哲学纬度的东西,理论上讲,只有你彻底地疯了,才能永远地快乐。 这境界当然是寻常人达不到这种境界的,盆栽也达不到。 夭枝看着外头绵绵细雨,不由开口,“师兄这些时日去了何处,怎不在凡间?” 滁皆山正要端茶喝,闻言手顿在原地,“我差事办完了,去了趟别处。” 他打了申请去地府送那女子一程,他们这些做仙官的,也只能送到黄泉路这一程了。 差事既已办完,那姑娘……应当也已经香消玉殒了…… 可叹没被阉的他还在,要阉他的已不在了。 夭枝才知他这般沉寂是因为那位姑娘。 滁皆山停滞片刻,无法掩饰的沉默后,他轻声道,“她命不好,嫁了两任夫婿,一个病弱早亡;第二个待她并不好,她供夫婿科考,却是个白眼狼,做了个芝麻官便寻思纳妾,妻妾斗争无数,害她子嗣尽失,年纪轻轻便怨恨早亡……” 滁皆山言到此处,自觉心疼,几分叹息,“如今她已投胎转世,日子自不会比这一世苦……” 夭枝看向滁皆山,亦是几许叹息,“师兄若是惦念她,何不去看看?总归地府那处自是能翻到些踪迹的。” 滁皆山闻言一笑,话里竟有几分苦涩,“已经轮回转世便是另外一个人了,除了模样,里头的都已经换干净了,便是去看又如何见得到?” 夭枝摸踏雪的手一顿,心竟莫名像是空了一块。 是她想当然了,她以为自己是神仙便可以无所不能,便可以让任何事物都停在原地,她想看便看,想见便见。 可世事又岂能件件如愿,便是神仙也有留不住的人。 轮回转世,记忆全消,又怎会是同一个人呢? 宋听檐也是注定要死的。 他死了便是真的死了,自然是再也见不到。 此间事了,她也再见不到他这个人了,哪怕他样貌未变,也不会是他了…… 滁皆山话间出神,热茶烟起缓缓上腾,模糊了他的神情,他话间似是而非的释怀,“她孽债已除,如今转世阖家欢乐,日子过得极好,我只遗憾往日顾及太多,未曾多帮她一点,如今轮回转世虽然享福,可终归已是另一个人,与往日的她没有关系,她也只活到那一世罢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4章 夭枝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一时间也没了摸踏雪的心思,踏雪见她不摸了,扭头冲她轻“喵”了一声,她回过神继续轻抚。 夭枝垂下眼,心绪复杂,“是不是所有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按照命簿所写的那样结局。” 滁皆山眼中失神,“命簿就是天命,若能轻易规避,又岂能叫天命? 人皆有命,神仙亦是,即便修成仙也是如此,这六界中,谁人能不认命?” “师兄说得是。”夭枝摸着踏雪的手慢慢垂下,声音也慢慢轻下来,似乎在跟自己说。 踏雪没了睡意,从她膝盖上一跃而下,往院子里去,冒着雨闲晃。 滁皆山说着只觉温茶已凉,也没了心思再喝,他放下茶盏,看向夭枝,“你我皆是头一次办这差事,总归是会上心些的,如今我在你前头,你也切记莫投入太多心神,宋听檐此人命里活不过二十,亦无称帝之命,纵有雄才伟略,命数如此便就是如此,纵那未来皇帝再不济,他也是帝命,便是日后亡国也是命数,你切记不能忘本,害了自己。” 夭枝闻言一笑,难免有几分复杂难言,“师兄放心,前车之鉴已然有了,我自然不可能害自己。”她回过神,看向滁皆山,“师兄也不必耿耿于怀,你已然帮了她很多,那位姑娘往日也必然感激你的陪伴,不会留有遗憾。” “我自来相信你,你总是知道分寸的。”滁皆山闻言默了一默,声音莫名低了下来,“世间事总不得两全,天规森严,我顾虑太多便对不住她,帮了她又对不起自己的职责,总归是有遗憾的……” 滁皆山的声音渐渐压低,慢慢没在细雨声中,雨丝不大,绵绵如针落下,惹了一地潮湿。 夭枝在堂中枯坐许久,连滁皆山何时告辞离去都不知晓。 她只知道这时节的雨一直没有停过…… 第77章 她真该死!你更该死! 滁皆山离开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 她在东宫,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外头风云涌动她都不知晓,这处只有春雨绵绵而落,偶尔狸猫来回晃荡,颇有浮生半日闲的滋味。 等消息漫长,夜里无事,夭枝闲来无事在院中打理盆栽,忽而一只鸟儿落在院中树木枝丫上,树枝微微晃动,开始啼叫。 夭枝手上的剪子停下,陷入沉思,这是连灵鸽都进不来了,要让山门的鸟特地来一趟。 她庆幸往日自己学了鸟语,熟练地掌握些外语本是为了在天界找差事有优势,却不想关键时刻总有用处。 往后如果鸟也进不来,派鸡鸭其实也可行,她也略通一点点,曾给鸡鸭做过翻译,这两者听不懂对方的话,却每天鸡同鸭讲,若不是她传话,它们也吵不起来。 其实她还想学鱼话,只是有些怕死,尤其怕淹死…… 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如同寻常鸟儿一般,内容是滁皆山传来的。 师兄入夜便去了大理寺狱中咬开了门锁,带着酆惕从他亲爪挖的狗洞钻出,避开了所有狱卒。 酆惕知道嫪贳那处药没了,必然难以控制,他们便当即赶往凉州,也好稳住嫪贳。 却不想还没赶多远,便收到凉州那处庄子传来的消息,乃是死伤无数。 嫪贳本就阴郁不定性,见迟迟收不到回音,蛊毒发作之时便动了手。 所有人逃得逃,伤得伤,宋衷君下落未明,不知生死。 不过好在他们观其星象,虽光芒微弱,但宋衷君终究还是尚留一口气,只是他们必须赶在宋听檐的人以及嫪贳之前找到他,否则便是满盘皆输。 鸟儿啼叫而过,一展翅膀跃入上空,转眼消失在宫墙之内。 夭枝忧心忡忡,放下手中的剪子,也无心再整理盆栽,心中极为沉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如今这般局面,也是最快的方法…… 便是由她出面做局,骗取他的信任之后再背刺,如此顺应命簿,便可杀了他。 就像宋听檐,其实他只要杀了她这个敌对者,世上就没有了老者,别人也不可能赢过他,他必然能顺理成章地做皇帝…… 宋听檐虽不知晓命簿之事,可她敌对于他却是明面上,他纵观全局必然能看出来,她这个皇帝亲封的相师就是压制他的,可明白如他,却依旧没有动手。 正如他所言,他已然仁至义尽,纵观天下,哪个欲要谋取江山霸业的帝王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不杀之已然是全了他们情谊。 她……便是注定要杀他,亦不愿这般欺他骗他…… 她刚放下剪子,外头便传来喧闹声,有人似在外喊叫,却隔得很远。 夭枝往外而去,便见外头有许多人推搡着要进来。 人太多,侍卫都拦不及,怔要动刀,一女子裹着斗篷挣扎着喊她的名字,“夭枝!” 夭枝当即上前,却被常坻拦住去路,“大人留步。” 刀出鞘,女子当即掀开斗篷,露出宫女装扮发髻,是洛疏姣,她被人拦住往外拉,泪眼朦胧,双眼也带着红肿,“本宫只是要见见夭大人,为何拦着我!” 夭枝冷着脸呵斥,“放肆,皇后娘娘你们也敢动手拉扯,传出去让旁人如何言说殿下,还不放手!” 夭枝做了这么久的官,自然是有官威在身上,且又是相师,本就叫人惧怕,这一声喝下,侍卫们皆看向她,目露慌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5章 常坻闻言自也知晓影响不小,思索之间,洛疏姣已经扑倒在地。 夭枝看向常坻,话间提醒,“娘娘来东宫,自然是谁都能见的。” 侍卫们一时进退两难,看向常坻,常坻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毕竟只要不让夭枝这个人出去就无事。 洛疏姣连忙上前来,却根本站不稳。 夭枝扶着她进去,待进到殿内,洛疏姣再也支撑不住,拉着她的衣袖似惊吓无力,跪坐在地,“我去见陛下,也被拒之门外,我可以肯定不是陛下不愿意见我。” 不是皇帝不见,那便是有人不让皇帝见旁人…… 洛疏姣勉力镇定,她-千娇万宠长大,遇到这么大的事能话间清晰,已然做得极好,“夭枝,陛下怕是这几日便要不行了。 簿辞哥哥应当是真不会留我们。 我将你的话与家中人说了,我家中二伯伯颇为认同你的话,他往日便不赞成簿辞哥哥做太子。 夜里不知怎的被人引着酒后失言,说了殿下为太子并非正统,诋毁天家的话,如今已被押下大狱。 他那些话可是妄言皇族嫡长之事,能诛九族的! 夭枝,我们洛家真的要完了,我现下该怎么办,家中也已经乱成一锅粥!” 夭枝思绪都停滞了,不可能,皇帝明明寿数未尽,以他的命格来看,绝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行了! 难道……他要弑父?! 夭枝退后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难怪…… 难怪他能这么轻易放过酆惕,毕竟饶过酆惕,就是放过宋衷君,他岂会如此轻易放宋衷君活路? 皇帝一醒他就要走,自然是要拦在朝臣见皇帝之前见到皇帝,也是拦着皇帝改变主意。 只有死人才能保证不变…… 他如此周全,自然知道拖则生变,只要速战速决解决皇帝,便可成事。 自然无需纠结宋衷君这处,或许嫪贳和酆惕下狱,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就是逼宫夺位。 夭枝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皇帝若是驾崩,新帝登基也不过就是瞬息之事,他们根本阻止不了的。 - 春来冷寒捎枝头,夜深不过二两风。 宋听檐站在窗边看着宫墙内的天,皇宫之中的天自然也能看到星星,但也不过只能窥见一角,压抑残缺。 太医跪在殿内不敢动,直到他转身让他退下,太医才起身弓着身子往外退去,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宋听檐往内殿走去,浓重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宫殿之中,仿佛呼吸间便入了药。 皇帝躺在床上呼吸沉重,显然只有一口气吊着。 宋听檐上前看了他许久。 往日九五至尊的龙榻岂容人靠近,可皇帝如今却已无力开口,他闭着眼,不做理会,显然是等着锦衣卫将真相查清,若是当真,他必要废此子。 宋听檐俯身在龙榻上坐下,伸手替他将被子掖了一掖,语调平和,“父皇,儿臣今日陪着你,明日就该上朝了。” 皇帝慢慢睁开眼睛,还未开口就已经咳嗽起来,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宋听檐等他咳完,依旧平静,不见丝毫关切,“父皇放心,相师已立,丞相也在,满朝文武自然有大半人听他们的。” 他说到这,皇帝咳嗽稍缓,可下一刻,宋听檐忽而反问,“不过父皇,他们都是臣子,终究都得听皇帝的话,又怎会听先帝的忤逆新帝?” 皇帝闻言瞬间瞪起眼,似乎气极,更没有想到他竟敢说这些谋逆之言。 宋听檐却并不在意把这些说给他听,他似乎想起什么,缓缓开口,“父皇,儿臣知道你要查什么。 儿臣其实一直想说,皇兄他会不会真的没有参与谋逆?” 皇帝闻言睁眼看着他,声音似乎从气管中发出,极为沉重,却然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哮鸣不止,“呃……呃……” 宋听檐还是不急不缓地开口问,“没有皇兄参与,宓家真的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藏那十万私兵,他们敢吗? 皇祖母这般谨慎小心,必是不敢的……” 皇帝的眼睛慢慢睁大。 宋听檐似乎也疑惑,他声音冷而平静,看向皇帝,“父皇,儿臣觉得应当和告知你们乌古族宝藏下落的人有关……” 他话里话外都分外直白,告知他们乌古族宝藏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这般已经算是明说了。 皇帝猛地拉住他的衣襟,气喘的跟拉风箱子一般破烂,“你……大胆……!” 他含糊不清,咬牙切齿,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信宋听檐说的是真话。 父子俩最是玩弄权术的聪明人,一听便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面前的儿子,昔日总待在不起眼的地方,温和平顺,不知不觉已经长大,这般高大,他年轻,他老迈,他早已不在鼎盛时期了。 他心中明白自己是活不到明日了,“朕……咳咳真是小看了你……你的胆子可……可真大,竟敢做……做这弥天大网……” 宋听檐由他拉着,“父皇谬赞,您这皇宫这么深,没有一点胆量又怎么能活到如今?”他话中嘲讽,一揽衣袖轻易打落他的手,慢慢站起身,显然连戏都不打算做了。 皇帝看他这般无礼,怒然呵斥,“你休得张狂,朕……朕还是皇帝,此事你妄为,朕还可以废了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6章 宋听檐却没有理会此言,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若是父皇,这件事我就不会追根究底。”他微微俯身,话里轻狂,“父皇,我这个便宜儿子可是替你解决了你的心头大患,如若不是我,以你这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的做派,要什么时候才能将外戚这一干人等拔干净?”他说着忽而笑出来,似乎只觉可笑,“若非儿子我帮了您,只怕您百年归去,这外戚干政都还根深蒂固,外人皆不知这江山何姓……” “大胆!!!朕……朕今日就……赐死……!”皇帝勃然大怒,却连枕头都拿不起,手无力垂落而下。 一旁的大太监甚至不敢言语一字,猛然跪下,面色已然吓得苍白,他知道自己今日听了这些,是注定活不了了…… 宋听檐上前一步,抓住皇帝快要落下的手臂,话间尽是张狂,“父皇,您要拿什么赐死儿臣? 儿臣并没有做错的地方,如今文武百官皆认同我这个太子,父皇,你如今若是拿些小错来废我这个太子,恐怕百官第一个不愿意。” 他话间微转,像是提出建议,“不过可以谋逆之罪废儿臣,儿臣确实骗了父皇,让父皇以为拿了宝藏屯养私兵的是宓氏一族。 儿臣误导父皇,让父皇杀了这么多人,确实是大罪,父皇不仅可以废了儿臣,还可以此杀了儿臣。” 皇帝闻言气血翻腾,猛烈咳嗽起来。 他不可能用这个理由。 太后一党满门上下九族,全都已经杀干净了,盘踞朝野这么久,受过太后一族恩惠的又有多少,他杀都杀不完。 此时若是以这个借口废太子,那岂不是承认了他这个皇帝昏庸失误,错杀了人吗? 他不可能承认,因为他巴不得将这罪名压得更死,那是送上门给他杀的理由,不管是冤枉,还是不冤枉! 只是……他一代帝王,一个老子怎能忍受被儿子这般算计,玩弄股掌之中,还让自己将最为看重的长子冤枉废去!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忍下! 皇帝咳到吐血,面色已然惨白,“来人!来……” 皇帝扬声喝道,外头却无人应声,他看向一旁跪着的老太监,却颤颤巍巍,不敢看他。 宋听檐看着他这般,忽而轻声道,“父皇,你知道求天无门、求地不应的滋味吗? 我自懂事以来,就总在这样的境地苦苦挣扎。 你还记得我母亲吗,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皇帝听到这话似乎陷入回忆,隐约想起那个单薄弱小的宫女身影,他只记得应当年纪很少,可他想不起来太多,他一时兴起,不过玩意而已,没有多少记忆,也根本不记得。 宋听檐看向宫殿,便是这里烛火通明,也依旧太大太空,“父皇,你与皇后怄气,临幸宫女,可知皇后会怎么对付这个宫女,这宫里的狗奴才又是怎么仗势欺人? 你知不知道太医院的药有多难得,宫里的奴才有多难求,我求他们救救我那命苦的生母都求不到。 我求天天不应,跪地地不理,看着她在我面前活活疼了三天终究断了气,他们却说,正月里头宫里还死人,太晦气。 一条人命却只得来一句晦气…… 这个皇宫太深冷了,她总说要我好好表现,叫你看见,日子便会好过了,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父皇您才不喜欢我,才没有如待皇兄那般待我好。 父皇,你每每总会抱起皇兄,掂量他多重,看他长了多高。 我那时还寄希望于你,可惜啊,你儿子太多了,看见我这样学狗叫哄人开心,便会嫌恶地闭上眼睛,你说你这般人物怎会生出这样奴颜婢膝的东西,果然是奴才生的,一脸奴才相,倒不如溺死了干净……”他想起那时,轻啧一声,“您不知道儿臣在皇宫活下来要花多少力气,就因为你这一句话,我险些就死了呢……” 皇帝听到这里看向他,难掩复杂,这个儿子和他太像了,一样备受欺凌的童年,也是他的儿子,可却是如他一样,还是他一手造成…… 因果轮回总不休。 宋听檐似乎想到什么,面目依旧平静,“后来皇祖母收留了我,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把我当成皇兄的狗培养,因为番邦进贡的狗不通人言,若是一个不小心咬坏了她的宝贝皇孙,她会心疼,我这样的最好,命贱又听得懂人话,还会学狗摇尾乞怜。”他说着突然笑起来,眼里都有几分病态,“可惜她忘了,不叫的狗咬人最疼,我筹谋了这么久,终于让她老人家死了,她真该死!你更该死! 您这皇宫不止害了我生母,还害了你最爱的皇后娘娘,她死前还叫你名字,让你救她,啧,真是可怜……”他微微摇头,似乎觉得那场面太过残忍,他手指轻轻转动着手中佛珠,似在忏悔,可神情却极为残忍,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皇帝听到这里,瞳孔瞬间放大,“你……杀的她……!” 皇帝想伸手打他,却被宋听檐轻而易举擒住了手,“人都凉透了,还来问这话有什么意思?”他眼中没有半点情绪,只是慢声道,“我如今还叫你一声父皇,是我给你留了体面。 我要是不留体面,我早就弑兄弑父亲自做这个皇帝,还由得你这个儿皇帝自诩情深的蠢货来立什么太子,你配吗?这万里江山你管得如此辛劳,区区个外戚干政这几十年都解决不干净,早该退位让贤了!” 他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7章 这般自幼在外戚中杀出来,拥有铁血手腕,让朝臣闻风丧胆、不敢妄言的皇帝,都这般敢明目张胆地骂蠢,他甚至都不是牵强,是真的觉得蠢得无可救药。 “殿下慎言……”大太监颤颤巍巍地开口,已经吓得肝胆俱裂。 皇帝的面色已然发白发青,他喘不上气,却还是艰难开口,看着老太监,伸着颤抖的手指着门口,“去……叫人来,给我把……这个畜生,拖出去斩……” 宋听檐拽着皇帝的手,将老皇帝硬生生拖起来半截高,只能靠着床杆才能保证自己不摔下龙榻。 “父皇,我劝您还是别费力气了,你以为这宫里还有人会听你的?您不了解宫里的人最知道见风使舵吗……” 他言辞张狂,“我既做了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谁敢忤逆未来皇帝?! 他伸手指向跪着的老太监,“包括这个老东西,你看他敢出去叫人吗?” 老太监听到此话,头都不敢抬,直低着头不敢对上皇帝的视线。 皇帝见他这般心中瞬间了然,一时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身子都软了下来。 “你的自私和冷漠,我见识得明明白白,也没有必要装什么父慈子孝,显得你愚蠢。”宋听檐将早已拟好的传位圣旨,放在皇帝手中,像是非要他记住自己是怎么戏耍他和太后的一般,“父皇,您就忍忍罢,被儿子算计没什么,不也达到你的目的了吗? 反正我们这天家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畜……畜生!你竟敢……逼宫……” 宋听檐依旧平静至极,他手上还戴着佛珠,他越是这样平静的说,就越让人害怕,“父皇,您踏踏实实走罢,这诏书你写也罢,不写也罢,儿臣今日之后都会有。” 他抓着他,手间微重,皇帝自是吃不消,疼叫出声。 “乌古族的宝藏儿臣分作两处,您猜猜儿臣另一份分给了谁? 您再想想贺浮这个年少将军,这个你不喜的贺家,当初在边关因为你的将在外,军令必受,他死了多少亲人,又死了多少下属,这些都是儿臣替你善后,儿臣花了多少心血,让那些匪兵替他们做冬衣运粮草,如今将军活着回京,边关那八十万重兵,您猜猜有多少愿意为我这个畜生卖命?” 皇帝听闻此言,脸色一片青紫。 宋听檐说着也不再拉着他,他松手放开,笑起来,语调依旧平静,“您死得早些,还能留个好名声。”他话间怜悯,却是在怜悯幼时的自己,“父皇,你放心,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我自然孝顺你,你最疼爱的皇兄,我会亲手送下去,叫你们一家三口好生团聚,永不离分。” 皇帝没了支撑扑倒在龙榻上,极其狼狈,猛烈地咳嗽迅速而来,几乎让他背过气去,“咳咳咳!咳咳咳!!” 宋听檐看着他,无动于衷。 窗外月光照下来,落在他面容上依旧平静如玉佛般,让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不尊君,不尊父的狂妄之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宫殿之中安静至极,连殿外都一片静谧,只有皇帝不停加重的咳声,似乎要将身子咳穿,他拽着他的衣摆,似想要亲手打死他。 宋听檐看着他垂死挣扎,不顾他的拉扯,“父皇,其实皇兄这个太子做的和我一样,心里都恨不得您早点去了。” 他面容平静地说出残忍至极的话,“你不信?您做太子时没有这般想法吗?” 自然有,做东宫太子最是提心吊胆,权力也只有握在手中才是真,无论挡在前面的是谁,都会希望他消失,皇帝做太子时,也是如此。 他说得轻飘,皇帝本就凉薄,自然也信。 他一时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却骤然增大,连呼吸都僵住一瞬,下一刻,他面色慢慢灰白,手松开了宋听檐的衣袖垂落而下,腿径直往后蹬去,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皇帝睁眼睡去,永远都要带着自己宠爱长大的长子却想要他死的真相长眠。 宋听檐看了他许久,眼中静到没有一丝波澜,他转身往外走去,只随意扔下一句,“尽数杀了。” 便消失皇宫夜色中,连替皇帝合眼都不屑。 第78章 你要杀我? 星象淡去,皇帝提前驾崩了。 她从早间被困在这处,到如今也不过一日过去,局势竟翻天覆地。 “夭枝。” 夭枝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全院天空出神,忽听有人轻声唤她。 她转头看去,师兄化为原形,口中叼着移魂器进了殿。 夭枝当即将窗子合上。 滁皆山进来,变回人形,“宋衷君已下落不明。” 夭枝叹息开口,“如今寻到他恐也来不及……” 滁皆山自也知晓,“我来时,皇帝已然驾崩,宋听檐明日必然继位。” 夭枝默然,也知道多拖一时便越多为难。 滁皆山将一块玄铁放在桌上,如机关盒般精密,镶嵌之处没有一丝缝隙,乃是移魂器,可收六界任何物种的魂魄。 据掌门所说,是他年轻时穷得受不了,排队去淘废铁无意间得到的宝贝,本是要称斤卖的,没人要,只能放着当摆件玩意儿。 掌门颠三倒四,说得是真是假,他们不知道,但这玩意儿是真能用起来。 “宫中防守太过严实,酆惕他凡人之身进不来,我只能将他的魂魄暂时引入器中,带进来与你相商,时间有限,需得尽快。”他说着转动法器,酆惕的虚影很快从其中出现,落在他们面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8章 他一出来面色凝重,“如今必须阻止殿下登基。” 宋听檐如今都如此难对付,更何况成了皇帝,万人之上。 夭枝闻言沉默许久,知道她必须要动手了,“如今这般时候,他必然不会来见我。” 现下东宫都重兵把守,宋听檐身旁必然也是层层护卫,他们在不能伤人命的情况下,必然是闯不过去见到他人的。 只能让宋听檐心甘情愿来见她,且在东宫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可要让宋听檐过来却是难如登天,有听心镯这样的物件在先,难保不会有别的奇物威胁。 她这个时候要见他,他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要做什么,登基之前他绝不会和她见面。 便是施计,他这般城府深远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根本无法。 他们三人枯坐,竟是一个法子也想不出,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想出了无数个法子,但都能确定绝对骗不来宋听檐…… 夭枝思来想去,终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命簿之中,洛疏姣是宋听檐心头所爱,一度求而不得,生了执念,可以此拿捏。 但如今他既说要与她成亲,且有心思与她那般,既如此,或可一试。 夭枝当即一身柔弱,作西子捧心状走到了外头。 常坻疑惑,“夭大人,如此夜深还不消停?” 确实是没消停过,毕竟洛疏姣才刚走没多会儿。 夭枝看向常坻,十分柔弱状,直白随意找了个借口,“我方才做了噩梦,夜里一个人孤枕难眠,想见一见殿下。” 常坻见她柔弱模样,一头雾水,看向老莫,老莫自也不懂。 他们疑心这厮里头芯换了罢,连嫪贳那歹毒玩意儿怕她得厉害,真的会因为做了噩梦睡不着? 但饶是如此,常坻还是派人去传话了。 只是等来的却是平淡的一句吩咐,“夭大人,殿下说了,让你把药喝了,莫生闲心。” 她深夜相邀,他不止不痛不痒,竟连问都不问? 这美人计是彻底失效了。 夭枝一时懵了神,恍惚端着药回到殿内。 酆惕看着她端着热腾腾的药进来,一时也没想到宋听檐竟对夭枝这般照顾,连滋补之药都每日熬着,本他还以为,这般敌对,他必然会厌她。 她被囚在东宫,恐怕是受尽刁难,可如今哪有刁难的影子,吃食不断变化费心做着,满院栽花引蝶,景色宜人,还留了只猫与她作伴,这哪是敌对的做派? 他想到此,看着热腾腾的药,忽然想到什么,“我有法子了,你屡屡与殿下作对,他却依旧没有动手,倘若你有危险,他一定会来!” 夭枝放下药未语,东宫围得水泄不通,她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滁皆山看着移魂器,开口提醒,“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夭枝沉默许久,终是拔下滁皆山腰间匕首,伸出小拇指,猛然挥下,手起刀落, 转眼间,她的小拇指掉落在地,剧烈的疼痛瞬间传来。 酆惕、滁皆山:“?!” 二人呆在原地,双眼发直,皆没想到她会如此速度。 周围一片寂静,夭枝弯下腰,看着断指一声没吭,瞧着很是硬气。 酆惕看了眼滁皆山,眼神似在问,‘夭卿一惯如此不怕疼?’ 滁皆山微微点头,‘何止不怕疼,她是丧心病狂,往日便爱折剪自己的枝丫。’ 酆惕一时感慨,不由感叹,还好他移魂而来,没有实质。 酆惕见她平静不动,不由佩服道,“夭卿,你好坚强。” 夭枝脑子嗡嗡响,直疼弯了腰,往日修剪枝丫,也没这般疼啊! 她疼得没了表情,慢慢直起身,莫名有种和差事同归于尽的死感。 酆惕、滁皆山见她两行清泪,一时皆没了声响,下意识都缩起手指,这表情难保不会多削几根。 夭枝颤颤巍巍用衣角捂住自己的手指,面色苍白从怀里拿出一块小鱼玉雕,递给滁皆山。 滁皆山忙从乾坤袋中寻了一个木匣子,闭着眼飞快将手指捡起放进木匣。 夭枝缓过劲,才若无其事般走出去,将木匣交给常坻。 余下便只能静等。 酆惕看着她的伤,许久才艰难开口,“你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其实只需装晕,他必也会关切于你……” “他不会来。”夭枝一边替自己裹伤口,一边笃定道,“只有让他真的看到损伤,只有让他知道,若不见我,我便自绝,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酆惕闻言沉默下来。 确实,以宋听檐的心境之稳,晕倒又如何能叫他相信? 夭枝将伤口裹好,看着微微渗出来的血,有些失神般喃喃自语,“如今我们只需等待便好……” 酆惕闻言安慰道,“夭卿放心,虽本是要在朝堂之上背叛宋听檐,但如今陛下早亡,如今宋听檐的死期自也临近,你诱骗其而来,取之性命,也算背叛,此劫勉强可成。” 夭枝一时未在开口。 天色由浓黑转青黑,夜渐淡色,视线慢慢亮起,周遭模糊缓缓褪去。 夭枝站在殿中默然看着天色。 天光渐渐暗下,送木匣的侍卫早早便回来了,如今都已经换班看守,宋听檐应当是不会出现了,或许只有登基之后才能见到他了。 酆惕与滁皆山的面色越发沉重,夭枝缓缓道,“他是不会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9章 酆惕叹出一口气,“如此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滁皆山看了一眼移魂器,“拖不得了,我们得走了,你离魂太久,恐回不去。” 酆惕点头,只能先行离开,他也不曾想宋听檐如此难骗,这般情况下,还有什么法子让夭枝有背刺他,完成这最后一劫的机会? 他离开前看来,话间安慰,“夭卿,你不必担心,我出去再想想其他法子。” 话虽是如此说,可若是真有别的法子,又何需到断指这般地步? 夭枝目送滁皆山钻狗洞离去,满心叹息,却已分不清是不是庆幸宋听檐没有来。 他不信任她,这一劫就永远成不了。 … 远处忽然吹起一阵风,拂过她的裙摆,带来一丝凉意,风拂过树叶,树上的花瓣纷纷落下,像是一场春雨。 远处隐约有人缓步而来,长身玉立,花雨落下,偶有几片落在他发间肩上,又随风翩然滚落而下。 夭枝愣了神,低头一看竟不知这是何处,且自己被绑着手捆在树上,似诱远处那人前来。 酆惕出的新主意,怎不与她商量好? 他从远处慢慢走来,对上她的视线,面色温和,“先生。” 夭枝神情一怔,他已经许久没这样叫过她了,他现下都叫夭大人,疏离至极。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开口诱他上前,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思想般,“簿辞,过来替我解开。” 他却站在原地未动,眼里全都了然,“先生要杀我?” 前面的花枝垂落而下,被风拂过,在她眼前摇晃。 她心中一涩,一时怔滞,回答不出半字。 他一字一句皆是艰难,“胜负已分明,你为何还偏心于他?” 夭枝思绪渐止,心中酸涩难言。 他眼里苦笑,轻道,“你不许我争夺皇权,我自认了…… 我可以放手,但先生能不能不杀我?” 夭枝手一颤,衣袖里的刀险些掉落在地,她手间绳索不知怎么松开了。 她下意识握紧了刀,却不知怎么握成刀刃,刀刃划伤了她的手,疼意入骨。 她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眼前没有落花,也没有风,亦不是白日山间。 入目殿中床榻顶部,她睡着了。 方才只是一个颠三倒四的虚无之梦。 她虚惊一场,虚汗不止,断指处还有细微的疼痛传来。 她才恍然发觉一旁有人,猛地抬眼看去,便见宋听檐坐在床榻旁。 她一时微惊,下意识坐起。 他垂眼替她的手上药,一旁是她白日包扎伤口的布,太医来看过,替她处理了伤口,嘱咐她需得及时换药,只那根断指是没办法再接上了。 她哪有心思换药,不想如今却是他在替她换药。 她不知他怎么解开纱布,她一向觉轻,轻易便能醒,想来他一定很轻很慢,才能不叫她醒来。 宋听檐见她醒来,抬眼看了她一瞬,未置一词,只伸手拿过一旁放着的净布替她包扎。 殿中静默非常,她看了眼旁边,发现胖乎乎的小鱼玉雕就放在她枕头旁。 “嘶。”她正看着,手指一疼,忙要收回手。 宋听檐却握着她的手腕,“别动。” 夭枝只能忍着,宋听檐包扎伤口的动作越发放轻。 夭枝又想起方才的梦,心中莫名发涩,见他只身一人,连常坻都没跟进来,一时愣住,“你一个人来?” “你不就是想要我一个人来吗?” 夭枝听闻他这话一时顿住,喃喃道,“你……知晓是假的?” “怎会是假?”宋听檐垂眼看向她刚包好纱布的手,纱布依旧染红了血,他虚虚握着,“你不是真的砍下了自己的手指吗?” 夭枝一时错愕,难言涩然涌上心头,他话里平静,她却莫名能听出他所有的委屈。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目的,却还是过来了。 从夜半三更到夜尽天明,他一定想了很久,他追逐半生的权力,他的野心,他马上就要得到的皇位…… 若是她,以他的谋算和理智,心机和城府,为了追求半生马上就要得到的东西,她绝不会来,虽然她也必定会难受不舍,但她也能狠下心来的。 可他竟然来了。 她知道她可能骗不了他,但他总归是会因为她的安危而来,可却没有想到,他即便知道自己在骗他,也还是来了…… 这叫她如何自处? 她的呼吸微微僵住,衣袖里冰凉的刀刃贴着她的皮肤,凉得她有些受不住。 她慢慢直起身,另一只完好的手握着衣袖里的刀柄,指尖用力到发疼,“明明知道是陷阱,为何还来?” 宋听檐默坐片刻,他本就性子静,如今更是少言,再开口竟是笑而涩然,颇含苦意,“你当初说与我一见如故,如今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要杀我?” 夭枝闻言一窒,竟一时连呼吸都透不上来。 她眼眶微微一酸,衣袖里的刀都有些握不住。 宋听檐看向她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亦或是换药之时就知道了。 他慢慢抬眼看过来,视线落在她这处,叫她不敢看。 她收回视线,唇瓣微动,缓缓开口,“倘若我说你做不成皇帝,你信吗?” 宋听檐闻言良久,才吐两个字,“为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0章 他显然根本不信,甚至他也不屑问别人他能不能,因为他不需要别人来判定,他有做皇帝的能力,比天生的人皇还要像皇帝。 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你应当知晓我非常人,我能算到后事,自然也知晓谁是下一任皇帝。 你没有帝王命,你皇兄才是下一任人皇,这是天命。” 宋听檐听着她一字一句说完,“天命?”他忽然笑起来,“你便是不想让我做皇帝,也无需撒这样可笑的谎言。” 夭枝轻声开口,“你不信我?” 宋听檐看着她的神情平静,眼里已显冷意,他薄唇微启,“我信你,然后要我将帝位拱手让给皇兄,认命等死?” 夭枝听完也是一顿。 是了,他是天家子弟,半生醉心权力,怎会信这话? 第79章 往后你嫁人生子不要告诉我(二更) 便是算命,也得挑些好听的说。 若是她马上就要做皇帝,却忽然来了这么个人,说她无帝命,她不只会不信,还会杀了这个胡诌八扯之人。 夭枝未语。 他许是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不再言说这话,伸手去握着她的手,“还疼吗?” 夭枝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往日在禹州救了一城百姓可是真心?” 宋听檐并未欺她,他言辞淡漠,“真心不真心的又如何,救了便是,我既能办到,目的如何重要吗?” “所以自你生来,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江山。” “是。”宋听檐坦然自己的所行,也从不避讳自己的野心,“蛮夷频频来扰,天下已显颓势,皇兄只会加速江山衰败,不出五年,诸侯四分五裂之势,必至纷乱数十年。” 他眼睫微垂,漫不经心,“我不在意什么苍生疾苦,但有能力可护苍生,却让无能之人居皇位,看着其因弱小而受欺辱战祸,岂不可笑?” 夭枝眼睛微睁,没想到他竟将后事都预料得一清二楚,宋衷君登基之后,虽清明,但重大决策难免会有失误,终是改变不了天下之势四分五裂,诸侯犯上的局面。 宋听檐没有慈悲心肠,他眼里也没有百姓疾苦,但他足够强,强到无需费尽心力便可护天下人。 就像鯤鵬二者,其广数千里,其翼若垂天之云,那么巨大羽翼之下庇护旁人,替其遮挡一二又何妨,皆是顺带而已。 反正他要做的事也是天下人向往之处,虽不为天下人,但终究殊途同归。 或许兼济天下,本无需慈悲心肠,若视万物皆慈悲,又岂有平常心,难免有失偏颇。 她突然明白丞相为何那般坚持,以宋听檐的能力,他在皇位几时,百姓便有几时安宁。 她看向他握着自己的手,他手腕上还带着的佛珠,片刻才低道,“你既有求神拜佛的习惯,可信不信这世上真有神仙?” 她这一句话说出,那熟悉的痛感瞬间传来,她一时疼到说不出下一句。 “求神拜佛?”宋听檐话间轻浅,他慢慢抬眼而来,视线落在她面上,“我若求神佛早便死了,还能活到如今让你问我,信不信这世上有神仙?” 是啊,他不会信,所以他从不会怀疑她是神仙。 他笑了起来,话间嘲讽,“求近在咫尺的人都尚且不会看你,求神佛又怎会看你?若世上真有神仙可求,我何需这般经营?” 他站起来,“天授弗取,反受其咎,我做皇帝有何不可! 这天下我有能力换一个繁荣盛世,宋家历代皇帝皆是废物,有哪一个称得上丰功伟绩,守着江山没叫人诸侯瓜分了去都算能耐! 这漫漫十数年,我若终日是这求神拜佛懦弱之举早便死透了!”他俯身看来,不再是往日礼佛静性的公子,眼里心里都是张狂妄为,“你真相信这世上有神明?你不见事成事毕皆在我自身谋划? 有什么神佛可求,我不就是神佛!” 她身上的疼痛阵阵袭来,眼前视线模糊,剧烈的疼痛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疼痛停去,她失力往后倒去,本以为会撞到木榻上,却不想有人伸手接住了她。 夭枝闻到他身上檀香气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自也不会太严重,她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子,脑子却更加清醒。 宋听檐见她面色苍白,终究软和下来,扶着她的头轻轻放上枕头,“你阻止不了我,何必平添忧烦?” 这般躺下她舒服了许多,她慢慢摇头,面上半点不显,沉默几许,“倘若我非要阻止你呢?” 宋听檐闻言眼中眸光渐黯,看着她的手,声音都低了几分,“我就这般让你不喜吗?” 他眼中不解感伤,难得如孩童一般无措,“为何皇兄总能轻而易举得到我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 他看过来,明明在和她说,声音却低到似在和自己说,“我只想你可怜我一丝一毫便可,这都不行吗?” 她眼眶忽然一酸,想起方才的梦,心口莫名涩然难言。 他这半生寥寥,所求不多,终究还是苦楚良多…… 她微微支起身子,扶上他的手,认真道,“我并非是帮他,你有你的路,我亦有我的路,你做了皇帝,我便势衰,你也依旧要做这皇帝是吗?” 这便是在人和江山中选一个。 宋听檐看着她,这般床榻之旁难免暧昧,可他眼中尽是复杂,“……你要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1章 他不是问,而是肯定。 夭枝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心中默默有了答案,“是。” 宋听檐闻言微不可见一笑,却全无欢喜,“我不可能放弃,既有能力,为何不争,既争江山,又凭什么拱手让给无能之人?” 果然是如此答案,也在她意料之中,因为疼痛,她额间起了一层薄汗,面上却不显,“你我相识一场,我自也不会辜负一见如故这句话,你的江山社稷也供我一份绵薄之力罢。” 宋听檐看了她许久,伸手而来,慢慢替她擦去额间汗水,“你要去何处?” 夭枝面色微微苍白,笑着道,“无妨,此消彼长,先生不在此,你便能做皇帝。” 此去山高路远,便是不再见? 宋听檐沉默下来,耳旁只有外头呼啸而过的风声,夜尽天明之间最是寒冷。 他看着她许久,“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不舍,他声音很轻很缓,却能轻易听出几许不让人察觉的难过。 夭枝起身往床榻而下,“明日登基之喜自有无数人道贺于你,我便不道了。” 她步履蹒跚出去,出了殿门熟悉的晕眩感又随之而来。 她感觉身后有人走来,正要转身,却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他的手环抱着她的肩,颇为用力,檀木清香瞬间围绕而来兼带暖意。 她正要开口,下一刻,却感觉肩膀处微微一下疼,他咬她,似要用力,却终究松了下来。 她呼吸微止,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揽着她。 他低头靠在她的颈窝处,手抱着她越发紧,平素温润清和的声音难得低沉狠意几许,“往后你嫁人生子,生辰寿庆都不要告诉我,连一丝消息都不要让我看见。” 她心中难言,抬手去抓他的手,片刻后,唇瓣微动,终究只说出一字,“好……” 殿内安静太过,只有微微燃烧的火烛,衬出几分旖旎。 宋听檐慢慢抬眼,眼尾泛红,他话间有几分重,神情也不似往日那般平和,“你走罢。” 江山美人,自古以来就是江山为先。 … 夭枝出来东宫,再无人拦她。 她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宫,天际湛蓝。 她几乎摇摇欲坠,脑子像是糊了一层浆糊,迷蒙混乱,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片刻后,便陷入了黑暗。 “夭枝,夭枝……” 夭枝睡梦之中,隐约感觉有人叫她,那声音极为熟悉,似乎是师兄。 她费力睁开眼睛,只觉耳旁风声极大,再看便见滁皆山在一旁唤她。 她无力坐起身,已不再是长街,乃是山间一处崖边。 她阖过眼之后,舒服了些许,“你怎么来了?” “我们就在宫外躲着想对策,不曾想你突然自己走出来了。” 酆惕就站在一旁,也没了往日的从容,见她一脸惨白虚弱,“夭卿,你怎这般虚弱?” 夭枝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有些累。” 酆惕闻言微微颔首未再语,三人皆是静默。 夭枝既然能自己走出来,就说明宋听檐去看她了,且还放了她。 可宋听檐未死。 说明她没有动手。 酆惕沉默几许,开口问,“夭卿,如此好机会,你为何没有动手?” 滁皆山不好管他们这处差事,起身走向一边,并未过问。 夭枝闻言默了一默,慢慢站起身,看着悬崖远处,入目茂然生机。 “容他做两日皇帝,全了他的心愿便好,宋衷君反正未死,过后再让他做皇帝也一样。” 酆惕闻言暗道坏了,他急忙上前,“你要让他做皇帝?” 夭枝却面色平静,“此间事是我所为,天界公平,只罚罪魁祸首,拖延之事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酆卿。” “我是怕你连累吗,我们同僚这么久,我怎可能看着你犯糊涂! 你说两日,可以! 可当真不会两日之后又两日吗? 究竟是两日,还是说两月,亦或是两年?你如今都下不了手,时日长久,岂不更难!” 崖边的风极大,吹得她裙摆飞扬,她话间疾声,根本不怕,自也不怕兜底一事,“我修千年为仙,既是神仙,难道还不能许凡人一个心愿吗! 我总归是会杀他的,如今成全他一二又何妨?” 崖下卷上来的风吹乱她的发丝,裙摆飞扬仙者之姿,她回转而来,话间渐重,自也是威胁,“我心意已决,不管是两日,还是两年,谁也不能拦我。” 酆惕闻言瞬间怔住,他看向远处的滁皆山,他亦是无计可施。 此间事,夭枝是主司命,酆惕不过是辅助,决定自然在她。 只若是泥足深陷,难保不会重蹈前任仙官覆辙。 第80章 ……罢了。 酆惕也是没了办法,并非是他严苛,不愿意宽容一二,只是宋听檐着实太难对付。 如今说来简单,待他做几日皇帝便杀了他,让宋衷君重登帝位。 可哪有这么简单,他没做皇帝都能耍得他们团团转,若是做了皇帝,处于权力巅峰,天下听他差遣,以他的心计手段,耍弄他们岂不更甚! 夭枝现下还能接近他,还有杀他的机会。 可往后呢? 有道是人心易变,他坐拥这无边江山,总归是会变的,心总归是会冷的。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2章 帝王眼里没有会比江山更重要的东西,届时要杀他难如登天。 夭枝如今一时想岔了,宋听檐不可能永远对她心软。 他不能跟着糊涂,自然要帮她清醒,他伸手拉过她的手,“你与我过来。” 夭枝有些茫然看向滁皆山,他亦不知晓酆惕要做什么? 酆惕拉着她寻到山间破庙,进去后,走到前头布满灰尘的香台上找了筶来。 他将已经很陈旧的筶放到她手里,“你若是不相信,便自己卜卦,你既是修仙上来的,你们山门自然也会卜卦算命之术,你好好算算没有帝命之人做了皇帝,是凶是吉,又能有几日活头?” 夭枝拿着手中的筶,第一次觉得这往日每每见到的东西竟这般重,重得她有些拿不住。 她沉默许久,终是跪在破庙的蒲团上,强撑着力气双手合十,将筶放于掌心,心中默念,随后将手中的筶投掷余地。 其筶分作两半,平为阳,鼓为阴。 如今二者皆是平向下,为凶。 夭枝微微一愣,她不信。 她又接着掷了两次,皆是二者平为下,三次皆是如此,为大凶之兆。 她看着地上的筶,陷入了沉默。 酆惕看着结果开口,“你若是还不信,可以多算几次,但无论你算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他便是当上了皇帝也不会长久的,他的凡人身体受不住命数紊乱反噬。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这是天意,他下凡历劫,历得是悲苦劫,天意又岂能让他如愿?” 凭何万般皆是天意,难道世间所有苦心孤诣就都输在命之一字上吗? 她心中无端生起怒意,俯身又去拿,重新掷。 可一次又一次,果真是没有一次变化,没有一次侥幸。 从天亮到天黑,卜了整整七十一卦,卦卦为大凶。 到最后,她伸手去拿地上的筶,纤细的指尖都微微发颤,连带着她的手都有些抖起来,已然拿不起这筶。 滁皆山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话里皆是感同身受,“夭枝,命数如此,岂能轻易改变,你又何必非要强求?” 夭枝本就苍白的唇色越发没了血色,眼中失神,难言心中滋味。 酆惕未再开口劝说,而是转而道,“来此处,本也是想让夭卿见一个人,夭卿见了她再做决定,可好?”他说完看向滁皆山。 滁皆山自不愿意再说什么,或许在他心中,也只有满腔后悔。 当初他为何不能像夭枝一样,完成凡人一个夙愿。 如今她离去,遗憾永远都在,挥之不去。 他们既修成仙,却比凡人还举步维艰,那么修仙究竟是为何? 他面含无奈,往这处而来,把移魂器放下。 夭枝看过去,移魂器上慢慢出现一女子,周身光晕浮现,未闻此声,仙气而至。 酆惕随着她看去,开口道,“这位是大殿下的司命,绯窕仙子。” 夭枝没想到竟还能见到同一处办差的前辈。 酆惕接着解释道,“在凉州,大殿下便是被她想方设法护着逃之,如今实在是情况紧急,才用了移魂器来见我们。” 绯窕仙子冲她施了一礼,面含抱歉开口,“夭枝仙子莫怪,实在是事出有因,这才不得不违背天规,偷用法器前来见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我们都未曾预料的,再者……”她说到这里看向酆惕,似乎犹豫此事是否应该要告诉夭枝。 酆惕点头,示意她言明。 绯窕仙子这才继续开口,“夭枝仙子,你可知你所管凡人是何身份?” 夭枝闻言一顿,疑惑未明,“不就是凡人,还有何身份?” “非也。”绯窕仙子摇了摇头,“他亦是修仙者,且还是蓬莱岛那处的神仙,下凡乃是为了历劫飞升。” 夭枝闻言微微一顿,只觉迷惑,看向酆惕。 酆惕点头,颇为郑重开口,“他是我蓬莱仙岛修行的小仙,我也是绯窕仙子匆忙来告知,才知晓他是蓬莱仙岛的仙人,此番是为了下凡历劫而来,只是不知为何偏离了原来的命簿这般多。 他此番乃是历劫,仙者是为执念历劫,帝王宝座便是他的劫数,如若真成了皇帝,夙愿达成,此劫便永失意义。 他也会历劫失败,再无法位列仙班,千年修行便是一朝散。” 夭枝不可置信。 小神仙,和她一样是辛苦修行上来的? 不是凡人? 夭枝只觉得思绪有些混乱,“即是在你蓬莱仙岛,那你为何没有认出他来?” 酆惕闻言轻叹一声,无奈笑道,“夭卿,你不知晓,蓬莱仙岛何其之大,所谓地广物博,究竟有多少神仙,我便是少君也只知大概数量,自然未曾一一亲见过,又岂能认得出来? 更何况每日都有无数小仙晋升,便更是认不全了,他与我一道下凡历劫也是凑巧,我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夭枝微微一顿,她只觉得恍惚如梦,他本还是凡人,如今却告诉她,乃是仙人下凡历劫…… 那……那他若是要历劫,岂不是说明他所求的,永远都得不到…… 滁皆山闻言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如此,何须为难? 他既是神仙历劫,此乃劫数,助他渡过便是,也便不需要成全夙愿……” “皆山兄所言甚是。”酆惕见她疑惑,开口继续道,“夭卿,你想啊,倘若他不是神仙,只是一介凡人,又怎么能将我们这些神仙弄得无计可施,连命簿都要偏移至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3章 这倒也是,宋听檐实在太可怕,连他们这些预知前后事的神仙都被压制到如此地步,非这样无法解释…… 只是一个小神仙飞升,为何历的是帝王劫,皆这帝王宝座还注定要求不得? 仙者历劫皆是为仙时,所会出现的问题,乃是防范于未然。 便是酆惕,蓬莱仙岛的少君,而不过是历得凡人生老病死之劫…… 不过或许恰恰是因为酆惕是蓬莱仙岛的少君,有人打点一二,历劫才会宽松许多。 寻常小仙自是不行。 夭枝信了几分,却还是沉默几许。 “如今情况不太好。”绯窕仙子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温柔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我观皇帝命星陨落,如今大殿下暂且安全,但是若真让二殿下登基,他历劫必定失败。 且他成了皇帝,必会追杀大殿下,天规森严,我等仙者处处受制,难免难护住人,大殿下若死,那天下命数便将改变,你必然罪责难逃。” 绯窕是位经验丰富的司命,她自然知道此事若是改变,那么天下命数都要改变。 再者,她也不可能看着同僚失了分寸,“夭枝仙子,我知道你想成全凡人夙愿,哪怕只多拖一两日的时间让他完成心愿,你也好下手一些…… 可事实就是如此,总不如你所想,天命便是我们神仙也改变不了。 二殿下他命中无帝命,强行夺来的,终归还是要还的,只是命数结束的方式不同罢了。” 夭枝闻言一顿,她眼睫微微一颤。 绯窕看着她,颇为感同身受地说道,“夭枝仙子,我们司命殿每一位司命都有这么一遭,熬得过去,往后漫漫仙途,前途无量;熬不过去,后果你也知晓了,那位仙官便是前车之鉴…… 可无论如何,大家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神仙也要顺着自己的命数而行,凡间有句话说得极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万事又岂能事事顺心而走,我们神仙亦然……” 夭枝一时心中难言,且不知是为了宋听檐,还是为了这所谓的命数天定。 宋听檐如今还活着,酆惕心中自然知晓夭枝为难,他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到她手上,“如今他已经中了子蛊,这是母蛊,你不需要亲手杀他,只需要在他面前捏死母蛊便能杀了他。” 夭枝看着手中的赤色瓷瓶,思绪混乱,“你是什么时候下了蛊?” “我也是以防万一,放了蛊在皆山兄那处,托他下的。” 滁皆山闻言开口,“我下在木匣上了。” 酆惕微微颔首,“殿下怎么样也不会防备你给的东西。” 夭枝一时顿住,因为他们的话更加唏嘘。 因为他从不防备她,所以他们才有了可乘之机…… 夭枝想起宋听檐苦心隐忍,连笑都要克制,只怕是经年以来根本没有欢喜的时候…… 她视他为挚友,身为神仙,却无法完成他的一丝心愿。 那命簿中说了,宋听檐是死在他最敬重的先生手里,他的先生骗取他的信任,再背叛杀之,只是为了帮宋衷君坐上皇位。 她看着手中瓷瓶,如今还真是应了命簿里的话,欺他骗他,再背叛他…… 这劫无形之中就成了…… 非她所愿,也依旧按照命簿而来,一字未差。 她苦涩一笑,“果真是活不过双十年华……” “是,他注定活不过二十。”酆惕在她面前蹲下身,“夭卿,我知你不会不下手,可推迟并没有好处,你早晚都是要杀他的,倒不如早早了结。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会死,做了一日两日的皇帝又有什么用? 他辛苦修行才成了仙,如今是为历劫,你又怎忍心让他为了仅仅这一次历劫失败,前功尽弃? 他如今是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只有在凡间的这段记忆,你又如何能跟着他一同犯糊涂,害了他往后仙途?” 酆惕直直看来,极为认真,“夭卿,我知你想让他心安离去,再无遗憾下九泉,可如今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劫数在即,再怎么说也是唤你一声先生的,既是先生,又怎能不顾他往后如何呢? 他做不了皇帝是他的命,你要成全不了他也是你的命,不可违背……” 夭枝听到这话慢慢闭上眼睛,只觉胸口沉闷得厉害。 良久,她才睁开眼,声音带上几分低哑,“……罢了。” 她说完这句话,只觉自己再无一丝气力…… 她终究成全不了他。 还真是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 偌大的殿中只余丞相一人站着,气氛颇为压抑。 丞相拱手道,“殿下,你怎能放她离开,此人不杀后患无穷! 陛下既命她做相师,必然是留有后手,如今大业在即,前太子焉知不是被她藏起来,此人稀奇古怪的手段太多了,必须想办法杀之!” 宋听檐看着孤零零摆在桌案上的小鱼玉雕,并未开口。 丞相见他如此便越发生急,“殿下,此人焉知不是在骗你,她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为了引您过去连自己的手指都能砍下,又怎么可能会就此收手?” 宋听檐闻言话间却是笃定,“她不会欺我。” “殿下,老臣敢以性命担保,她必定是有所诡计!难道殿下您要拿即将到手的江山来赌吗!”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这江山不就是我赌来的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4章 丞相上前一步,满面愁苦,“我知殿下算无遗策,可倘若偏偏这一次殿下输了呢? 您如今不派人去杀此子,可是后患无穷……” 宋听檐闻言未置一词,“孤放了她走,就不会后悔。” 丞相眉头紧皱,深叹出声,“殿下,人生在世,万不可强求,只要强求便生怨怼,她若是做戏,你又如何能平静己心?” 宋听檐慢慢垂眼,看着合上的木匣,话间却是肯定,“丞相何必忧心,孤没有输过,这一次也一样不会输。” “殿下!”丞相闻言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湿润,自知劝不了他,面上的皱纹又深了几许,“殿下不信,老臣便陪这锦绣江山的前途与殿下一道赌,只盼殿下不要后悔便是……” 宋听檐闻言并未开口。 此生知己难求,岂能万事万物都靠谋算? 这一次,他不掺谋算,凭心而动,只信她。 第81章 朕为皇帝,天经地义! 荒山枯草之中,一人蓬头垢面,缓慢往前爬行。 因为浑身的疼痛,叫他每爬一步都如行刀背,但他依旧眼露阴狠,坚定不移要杀人。 他一定要杀了宋衷君,叫他们知道,他不是可以随手掌控的人。 他手脚并用扒开荆棘丛,往前爬去,下一刻,前面出现了一道墙,还是带布的。 他视线模糊之间,抬眼看去,原道不是墙,而是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时怒起,“瞎了吗?挡你爷爷的道……” 他还未说完,视线就落在面前人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这般荒山之中,迷雾四布,似鬼非人,难得叫他惊了一惊。 待他定睛一看,这人竟还很熟悉。 此人怎么这般苍白虚弱似鬼,往日折磨他的时候,那精气神可不是一般好。 难不成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人替他报了仇? 夭枝看着他,慢悠悠点评了一句,“不错,比曱甴还能活,跟我走一趟罢。” 嫪贳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不,便被夭枝身后出现的男子一把拽了出来。 他一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落到了这魔头的手掌心,他匪夷所思,“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 夭枝看着酆惕给他压制蛊毒,似乎没什么气力,“找你还不容易,找到大殿下不就找到你了?” 嫪贳耳中只听到了淡淡嘲讽,却不知嘲讽点在何处? 酆惕施针压蛊,他身上的疼痛慢慢消失,心中却暗暗想,等往后有机会,他一定将他们全部杀光,报此拿捏之仇。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次子,贤孝聪敏,蒙天庇佑,特今传位于其,望其励精图治,以民为先,是为明君,钦此。” 皇帝大殓,新帝登基,文武百官站于两侧,宋听檐金冠龙袍,立于中间,手持三柱长香。 悼词后,宋听檐上前一步正要将香插在长鼎之中,忽听远处一道男声喝止,“慢着!” 百官纷纷回首,皆是惊愕。 宋听檐上香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声音来处,眼中神色未明。 官员正要怒其斥责,抬眼一看,却发现是远在凉州的大殿下,他亦穿了一身龙袍! 宋衷君身后跟着许多人,皆是他往日的幕僚,分明是硬闯进来。 众人惊愕之余,都没反应过来,不知大殿下怎敢做此事? 倒是丞相并不惊愕于眼前此事,淡声吩咐,“大殿下怎敢身穿龙袍,出现在此冒犯天威,怕是魔怔了,着人送殿下回凉州。” 贺浮当即越出人群,喝道,“拿下!” 当即有御林军上前,宋衷君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高举,扬声道,“孤有先帝密旨,谁敢动孤!” 一时间众人疑惑万分,反应不及。 身后酆惕当即上前接过圣旨,疾声道,“先帝密旨在此,众人接旨。” 众人迷惑不解,有些下意识要跪,有些不知要不要跪,见旁人都没有反应,一时间皆站在原地未动。 酆惕也不管此,打开便扬声快速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长子,仁孝慧德,蒙天庇佑,特今传位于其……” 众人还未听完,皆是惊讶。 “这,这……” “……这究竟怎么回事?” 众人交头接耳,慌乱不知所措,这临到关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新帝已有,怎可能又立了前一位太子为皇帝? 酆惕念完之后,将手中的圣旨高举,“先帝旨意在此,难道尔等要抗旨不尊?” 贺浮听着眉头紧皱,一旁的丞相扬声开口,“荒天下之大谬! 先帝去前,本官亦在!先帝并未下达任何密旨。 先帝离去那一刻,太子便为新帝,你远在凉州,着一身假龙袍来此传自拟圣旨,当真是魔怔了不成,你已谋逆被废,早已不是太子了!” 丞相这一言,百官才反应过来,前太子可是谋逆被废。 先帝怎可能立他? 宋听檐八风不动,不怒自威,简单一句话便稳朝臣,定其性,“乱臣贼子,假传圣旨,就地斩杀。” 众人才发现这乃是逃狱的酆惕,那还真是乱臣贼子,闹剧一场。 一时间百官纷纷指责,简直荒谬,历朝历代都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前太子,当真疯癫得厉害。 御林军一拥而上,宋衷君身后的人纷纷持刀而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5章 酆惕亦有身法,一个翻身,避开御林军的擒拿,越上远处旗杆柱上,“诸位听我一言,我身上是背负案子,待此间事了,自会回到狱中等待处置,但如今事大,先帝圣旨在此,诸位应当分辨真相,料知谁才是先帝真正要立的君主!” “还不拿下!”丞相喝道,不容他扰乱登基大典。 贺浮当即上前,“人臣逃狱,胆敢假传圣旨扰乱朝纲,放肆君前!”他当即拔出剑来,便要上前斩杀。 一道清越女声在嘈杂声中缓声而出,不急不躁,“众目睽睽之下怎会假传圣旨?” 她缓步走出人群,一身黑色斗篷将全身包裹着,本没在人群之中被挡着,根本不起眼,如今出来才发现,这满场之中文武百官,御林护卫,就只有她一个女子在。 她抬手将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篷拿下,露出了脸,身着官服,面上官威已显,“如若不信,上前来看。” 宋听檐未发一言,看着她走出来,站定宋衷君身旁,不知是早便看见她了,还是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夭枝说完对上他的视线,心绪沉重。 宋听檐长睫慢慢一眨,拿香的手缓缓垂落身旁,香燃到一半,半截香灰掉落在地,散落几截。 他们太过了解彼此,自然一眼就知道她的主意。 夭枝看着他垂下眼,像是失望至极,就像本就不受宠爱的孩子,明明好不容易就要拿到的糖,却又被人突然夺走。 她一时不敢再看他,收回视线,连呼吸都沉重。 “是相师……”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那大殿下这密旨……” 夭枝是先帝近臣,病重之时亲封的相师,可是与宰相同级。 只怕手中还真是有密旨…… 丞相本就料到夭枝诡计多端,绝不可能放弃,果不其然当真来了! 他当即开口,“乱臣满嘴胡言,速速拿下!” 御林军当即一拥而上。 滁皆山手中一把粉末洒出,靠近的人竟纷纷软倒在地,瘙痒不止,一时间竟无人可以靠近。 夭枝站在原地未动,缓声开口,“当初先帝立我为相师,是为帝师,乃是左右立储之事,我与丞相平起平坐,丞相有何权利拿我?” 丞相闻言神色凝重。 酆惕当即上前将手中圣旨递给为首的几个官员,前头颇为年长的官员忙站起身,恭敬的双手接过,颤颤巍巍打开,果然看见上面的字,写得清清楚楚,封的皇帝是那位废掉的。 酆惕看着他们研究,“先帝亲自书写的笔迹,总不会有假罢?” 众臣皆是哑口无言。 宋听檐随手扔下手中的香,缓步上前,居于高台,风拂过他身上龙袍衣摆,天威已显,他声音平静,似失望到了极点而没了情绪,“先生何意?” 夭枝呼吸一顿,极为勉强才能克制声音平缓,“我尊先帝旨意,扶正统皇帝登基。” 丞相当即开口,“癫言疯语乱朝纲,正统皇帝在此,你休要胡言!” “他算何正统皇帝,屯兵一事分明是他陷害于孤,孤没有谋逆!”宋衷君伸手指向站在台上的宋听檐,大声道,“镇南侯囤积私兵一事,乃是他利用乌古族的宝藏暗自招兵买马,假借镇南侯的名义囤积兵力,蒙蔽父皇,夺我太子之位,冤死镇南侯一族,他此行其心可诛!” 此话一落,满场寂静,周遭连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百官间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纷纷声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镇南侯一族可是九族抄斩!” 一老臣当即一越而出,怒声质问,“证据何在?!大殿下言明此事,可是有证据确凿,怎能空口白牙!” “自然有证据,相师便是人证!”宋衷君看向她。 众人视线皆看了过来,宋听檐也看着她,默不作声。 他不但没有被当众揭穿的恐慌,也没有开口阻止,而是平静看着她,似要看她究竟做到哪一步。 夭枝沉默几许,“我自然有人证。” 她说着,伸手便将没在人群之中的嫪贳一把拉出。 嫪贳一出来看见了宋听檐,一时间打了个寒颤,直跪倒在地。 他不知道怎生这般命苦,总是被这两人拿来当对打的球儿。 他从这个,被那个踢;从那个,被这个打。 他转头看向夭枝,夭枝看向他,无声无息地威胁。 酆惕下了柱子,走近而来。 嫪贳当即转头开口,“我有贤王殿下招兵买马的证据,他身旁的常坻,那一整年都与我同行,你们若要证据,我可以一一列给你们!” 此言一出,众臣倒吸气不止,瞬间窃窃私语声起。 谋逆之罪,若非是镇南侯,那那那……岂不是他们跪的这位? 常坻闻言瞳孔微缩,怒而咬牙,正要上前,“血口喷人。” 宋听檐看向他,常坻生急,却只能退下。 底下便有老臣开口道,“既是血口喷人,便让他拿出证据来一一看明!” “是也,既有人证,乌古族宝藏究竟是谁拿走,一看证据便知!” 一老臣忽而开口直问,“殿下,您待何言?” 宋听檐面对如此质问,却依旧神情平静,“我为父皇铲除异己,父皇许我太子之位,有何不该? 镇南侯兵权在握,盘据一方搜刮民脂民膏,战时暗算出卖旁将,使协助边关抗敌武家军满门将烈,命丧边关,只为揽收武家兵权,此冤何人解,地下英魂何人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6章 镇南侯私披皇褂,暗做龙袍,仗着有太子外甥孙,威胁百姓,鱼肉子民,何人管? 外戚势大小朝廷,冤死多少清官,扶持多少自己人,可有人管? 宓氏一族此罪何解,我还收拾得晚了。” 宋衷君闻言面色一白,他自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亲疏远近。 他怎可能替外人讨伐自己的血亲? 宋听檐缓步而出,看着宋衷君,“皇兄身着龙袍而来,却可担过一日太子该有的职责? 你如今要为你舅公镇南侯洗刷冤屈,那是否也愿意一力承担他往日罪责? 莫要到时大赦天下,便将无数冤假错案一应洗去!” 宋衷君面色一白,后退一步,答不出话来。 酆惕当即护在他身前。 夭枝不想他竟敢承认,一时不安之心瞬间而起。 宋听檐面容和煦,言辞平和,却积威身前,“你身穿黄袍,冒犯天威,朕念在你乃手足血亲不追究于你,若不离去,就地正法。”宋听檐看向文武百官,话间平静,轻描淡写,“朕为皇帝,天经地义,若有不从者,血洗殿前亦无妨。” 夭枝眼睛微微一睁,她头皮瞬间发麻。 不曾想,他竟暴政而行! 宋衷君不敢置信,往后退去,声音微顿,“父皇才去,如今旨意留下,文武百官面前,你敢不尊先帝!” 酆惕上前欲言。 贺浮当即推开酆惕,拔剑而出,“二殿下是当今太子,先皇驾崩,太子殿下便为皇帝,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边关将士八十万,三万精兵在城外,我等性命乃是陛下所救,自拥护殿下为帝!谁敢妄言,血洗应天门!” 第82章 别哭,赢了不好吗?(二更合一) 贺浮说完,当即有臣子怒然而上,“此举名不正言不顺,我等誓死不从!” 他话音刚落,贺浮一剑而去,血溅当场。 百官纷纷大惊出声,那臣子捂着脖子喷涌而出的血,双目瞪直往后倒去。 贺浮脸溅了半边血,满身戾气,“还有谁放肆君前?!” 一时间百官惊吓而退,混乱至极。 “你!”酆惕不妨他下手这般狠绝,上前竟没来得及救,“你竟连从小看你长大的世伯都杀!” “何处世伯?朝堂之上只有君臣,臣不从君乃乱臣贼子,当杀!” 周围早已埋伏的人纷纷跃出,城墙之上都是弓箭手戒备。 百官一片骚动,皆是惊吓万分,见这情形聚成一团。 御林军团团围来,一拥而上。 酆惕当即护在夭枝面前,对着贺浮的剑,“贺浮,你我自幼相识,我劝你一言,大殿下今日一定会坐上帝位,你方才所为乃是死罪,如今若改之,还有机会不牵连你族中!” 贺浮见他这般,一时怒极,“酆惕,你我同窗数载,自幼相识,你真的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做乱臣吗?” “我等顺应先帝的意思,按照旨意,大殿下才是真正的新帝! 而你不遵旨意,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贺浮高举手中的剑,大声喝道,“擒拿大殿下,其余贼子皆就地斩杀!”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剑拔弩张,宋听檐站在高台上八风不动,显然早已预料如今这般景象。 贺浮当即攻向夭枝,却被滁皆山拦了回去。 贺浮心中一惊,他的刀少有人能接到,一时更不敢小看,只能后退一步,虎视眈眈,寻找机会。 他在乌古族早已见识到了夭枝的厉害,如今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后退出安全距离,眼神示意远处的弓箭手动手,不过一夕之间,箭如雨下。 可下一刻,所有射向夭枝、宋衷君的箭全被周围人挡了下来。 宋衷君更是被人团团围住,护在中间,半点伤不到。 这箭哗啦啦射去,所有的御林军都往他们这处而来,文武百官皆乱了阵脚,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人仰马翻。 乱箭之下,惨叫声连连,一片厮杀之下,血流成河。 丞相带头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几乎同时,众臣纷纷跪下,高呼万岁,“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声震耳欲聋,所有人臣服于他,只有他们这处的人站在原地,对着刀剑。 宋衷君在这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中,竟是有些站立不住,这分明已是一败涂地。 夭枝慢慢闭上眼,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贺浮当即拿剑指向他们,冷声道,“乱箭射杀!” 夭枝猛地抬起手,手中握着赤色瓷瓶,她看向宋听檐,扬声喝道,“既有两个王,那么杀一个,另一个一样是王!” 一时间百官皆惊呼出声,惊吓不已。 夭枝话落,手中用力一捏,瓷瓶应声而碎,瓷渣碎片扎入她的手心,血从她纤细的手腕蜿蜒流下,趁着肌肤雪白,血分外鲜红,观之触目惊心。 手中的蛊虫疼痛之下,剧烈挣扎不已。 宋听檐看着她这般,周身忽而一阵细微的疼意传来,轻轻麻麻不易察觉。 他微微敛眉,比任何人都先意识到了是什么,慢慢抬手按上心口,眼中神色未明,下一刻,一股钻心裂骨之痛瞬间袭来,叫他面容白了一瞬,险些没站住。 常坻连忙扶住宋听檐,“陛下,你怎么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7章 宋听檐五脏六腑搅乱一般疼,他猛然跪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额间早已聚起细密的汗珠。 高台之下百官惊呼不已,“陛下?!” 常坻见状想到什么,惊愕看来,“你使了什么邪术!” 他不是开口问,而是笃定! 夭枝却看着宋听檐一言未发。 贺浮回头看去,一时顿住 ,“速召太医!” 夭枝缓缓开口,“此蛊只有我有解药,太医无法。” 贺浮闻言一惊。 丞相站起身,看向夭枝,垂垂老矣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有不祥预感,“她手中是蛊,快取蛊!” 贺浮见她手中捏着什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须知杀她容易,可她杀蛊虫更容易! 夭枝捏着手中的蛊虫,看向高台上的宋听檐,满目通红,眼含湿意,她话间确实果决,“殿下,今日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我!” 宋听檐看着她,眼中不可置信,却已痛到连道一字的气力都无了。 夭枝见他这般,眼里似被风沙迷了眼,慢慢落下一道泪,她却未擦,扬声而道,“无论是八十万将士还是三万精兵,抑或是这里的御林军,都拦不住本官!本官为天子师,尊先帝旨意,扶正统皇帝,万死不辞!” 群臣一时间惊愕不已,夭枝的手段,他们自然都是一一见过的,如此心狠之人,真要杀一个人,岂能容纳人逃离。 一时间皆是踌躇,不知如此情形该如何? 丞相疾声开口,“护陛下先走!” 下一刻,凌空一箭而来,正中丞相胸口,丞相还未说完的话,断在口中。 贺浮避开偷袭的箭,看向丞相,“丞相大人!” “大人!”常坻惊呼出声。 丞相口中鲜血喷涌而出,颤抖着手看向宋听檐,“快……陛下快走……” 宋听檐已痛到面容苍白,如此剧痛之下,他能一声不吭,已是唯一一人,便是嫪贳常年在身上施蛊实验之人,都忍不住痛得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他却还能忍。 他看着丞相倒下,视线慢慢落在夭枝身上,眼中神色不甘、失望、哀伤、愤恨掺杂其中,复杂到让人看不懂。 丞相一死,群臣惊惧。 无数人从宫墙屋檐飞跃而来,动作迅速,悄然上前一刀抹了弓箭手的脖子,勾着铁绳索从屋檐一跃而下。 太子昔日在死士处下了大功夫,这些全是太子旧部。 她费心找寻了这么多太子旧部,自然不可能全放在凉州。 嫪贳拿下腰间悬着的红布袋,手拿袋底往地上一落。 蛊虫而去,群臣慌乱无措,四散乱走,场面混乱至极。 夭枝看着群臣四散,顺应命簿冷然扬声道,“今日本官尊圣意扶大皇子登基,不服新帝者,杀!” 这话一落,百官皆心口一凉,合着他们在陛下和相师手里就是夹生的饭,怎么样都得煮熟了事! 旧部一拥而上,混在人群之中,一时间漫天血染,血雾重重之间已分不清敌我。 贺浮握着手中的刀,“陛下先走,待臣等处理这些反贼!” 他这话才说完,夭枝缓缓开口,“他走不了。” 贺浮闻言猛然看向她,大怒喝道,“胆敢对陛下下蛊,其心可诛,我杀了你们!”他说着一剑而来,御林军当即围上来。 其余人扶着宋听檐快速离开。 “抓紧时间,捏死母蛊。”酆惕交代完就提剑迎上了贺浮,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而滁皆山对上了御林军和弓箭手,神仙对凡人轻而易举,莫说以一抵万,便是再翻上几倍,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滁皆山有山门法器,叫这些人靠近不了她太过容易了。 夭枝轻易便脱离出来。 他转头看来,“师妹,时间不多,速去。” 夭枝看着宋听檐离开,片刻后,终究提步追去。 常坻带着人扶着宋听檐快速离去,两旁宫道快速略过,凉风阵阵,耳旁全是刀剑声响。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如蛆附骨,人虽不多,却足以致命。 他们走得越快,宋听檐胸口便越痛,五脏六腑似乎都要扭曲殆尽。 常坻也发现了问题,当即扶着他拐进一处宫道角门。 他扶着宋听檐坐下,连忙和众人上前关上了宫门,外头人紧追而来,一剑刺过宫门缝隙,暴虐凶狠。 常坻与周围死士死死抵上门,将后面跟着的人尽数拦在外。 再一转头却发现靠坐在身后的宋听檐,已不见踪影。 他思绪空白的意思,冷汗直起,惊惧万分,“陛下!!” … 大殿之上,龙椅在前。 宋听檐一步一蹒跚,慢慢走进宫殿门。 他胸口血已不止,已有破口让血渗出,滴落在地。 如此剜心之痛,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站在宫殿之中,便是如此情形,他依旧平静,只是看着座上龙椅,不知心中何想。 夭枝一步步上了台阶,风不知为何大了许多,追着她吹,裙摆纷乱飞起,如繁花骤然而开,明明是晴空万里好天色,却是如今满目疮痍。 若是没有这场宫变,没有这俗务缠身,她应当会恭贺他一句,陛下万岁罢? 没有她,他必然已经是皇帝了,这位置也早已经坐上去了。 宋听檐静静站在殿中,显然就是在等她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8章 他慢慢转身看向她,衣上染血,发冠早已掉落,一缕发丝垂落,他实在太过好看,君子如玉,行之有度,临风之姿,即便是这般狼狈都依旧好看,不减半分天家风度。 他眼里神色已归于平静,却又复杂难言,话间难过带着了然和失望,“先生那日是在骗我?” 夭枝听到这话,唇瓣微动,终是没说出什么,只声音微微轻下来,“我奉先皇之意立新帝,先皇既不属意你为帝,你便好生将这位子让出来罢。”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话间轻道,“倘若我不让呢?” 夭枝听着他的话,只觉有些听不清,她只听到殿外呼呼风声,像在催促她,她沉默良久,终是开了口,“我这还有一道圣旨,一废一立,你听了立的,那么废的你应该知晓是什么内容了。” 宋听檐唇角微起,苍白一笑,“你我之间还有虚言?” 夭枝眼睫微微一颤,苦笑几番,“圣旨是假的,是我冒充先帝笔迹所写,你应当知晓,我模仿的字迹无人能看出来。” 宋听檐闻言未语,他自然早猜到了,只是亲耳听到总归不一样。 “陛下!” 常坻慌忙从外头奔进来,见了夭枝,当即拔剑上前,站在宋听檐面前护着。 宋听檐却微微抬手,让他退出去。 “陛下,这……!”常坻惊恐万分。 “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宋听檐冷声道,话间不容商量。 常坻闻言看了一眼夭枝,眼中带着恨意,却不得不听命退出去。 常坻带着御林军步步退后,却没有完全离开,守在殿外盯着她,她稍有举动,那刀自然便要落到她头上。 夭枝在原地站了片刻,慢慢抬脚走到他面前。 宋听檐疼得视线模糊一旁,却还是站着,风过殿内拂起他的衣摆,天家公子,气度不减分毫。 一阵接一阵的刮骨之痛接连袭来,他面色微微苍白,额间已有细密的汗珠,他按着心口,血却不断从他指间流出,“你与旁人没有两样……” “……不对。”他看过来,微微苍白的薄唇轻启,“还是不一样,只你欺我最甚……” 夭枝心一下揪起,心口细微而来的疼,她唇瓣微微动了动,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她什么都辩解不了。 因为事实如此。 他玉面苍白,笑了一笑,有些苍白,“何时下的蛊?” 她眼睛微微一睁,抬眼看向他,“断指的木匣下了蛊……” 他莫名一静,慢慢垂下眼,苦笑几许,“还是叫我猜对了,你能断指,必是已有决心,又岂会轻易放弃…… 此间数年,我步步为营,没有错过一次判断,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如今,唯一一次凭心而行,竟要了我的命。”他轻扯嘴角,轻轻笑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终究是逃不过一个利字……” 夭枝眼睫一颤,只觉眼眶酸涩难挨,她又能说什么? 即便那日她是真心想他做皇帝,可如今结果又叫人如何相信? “他们守在殿外,你走不脱。”宋听檐微微抬眼,“如今我与你交易,母蛊给我,我让他们放你安然离去,你我二人皆可活命。” 夭枝呼吸微顿,看着他慢慢摇头,她开口声音暗哑,“……簿辞,我是一定要杀你的,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宋听檐闻言一怔,看着她许久,眼尾微红,似乎身上的痛苦已经无足轻重,“你便是抛去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杀了我?” 夭枝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宋听檐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至极, “皇兄于你就这般重吗!” “我呢!”他声音渐低,到最后越发的轻,轻到轻易就能听出他有多失望,“……那我呢?”他似乎怕她听清,怕听见她说抛弃二字。 夭枝哽咽出声,“不是因为他,是因为……” 宋听檐已然撑不住,在她身旁慢慢跪倒在地,疼得面色苍白至极。 酆惕下的蛊自然是最厉害的,只怕便是不捏死母蛊,他也会生生疼死。 他额间的汗水早已浸湿了他的眉眼,一滴滴掉落在地。 她当即跪倒在地,俯身扶住他,不管不顾,哑声开口,“我与你说过命数一事罢……我与凡人不同,乃是神仙。”她一句话完,熟悉的痛感瞬间传来,疼得她说不出下一句。 宋听檐无力靠下,倒在她怀里,连呼吸都越加沉重,唇边鲜血不断流出,也不知能不能听见她说的话。 夭枝揽着他,眼里满是水意,视线一片模糊,她咬着牙执意道,“他们说你是仙人,如今下凡不过是吃尽百苦,这皇帝你自然是做不了的……” 她说着,眼眶润湿,话间哽咽,带了几许哭腔,“……你死之后,劫数便历完了,就能回到仙界做仙人,如今不过历劫罢了……” 宋听檐听着她一字一句说着,他忽然嘲笑出声,“便是不想让我做皇帝,也不必撒这样的谎。” 夭枝见他不相信,急声道,“我若不是神仙,我怎能预知后事?你信我,先生不会害你,等你历劫之后,便知晓了……” 宋听檐听着她的话,眼中平静至极,“我自幼过得便不容易,所求所盼皆是不成。 我没有神明庇佑,亦没有父母长者相护,只有你屡屡救我,如今连你都想我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9章 夭枝一怔,呼吸间都有了几分艰难。 “你说我死后能成仙,便真是如此……”宋听檐慢慢抬眼看来,“那还是我吗?我半生苦心孤诣算什么,所历之难,毕生渴求又算什么?” 夭枝闻言一窒,一时竟连呼吸都透不上。 他眼神平静而又夹杂着苦涩,“我只求这一世有错吗?” 他太过平静,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是啊,他怎会相信?他如今是凡人,怎会相信这些? 他已是皇帝,却忽然和他说神仙下凡历劫,皇位要拱手让给别人,他怎会信? 夭枝手一颤,竟是恍惚起来。 他话间皆是苦涩,“夭枝,你真的信吗?” 夭枝猛然一顿,竟没有回答出来。 对。 她真的信吗? 自是不可能。 她也不信。 若是仙者历劫,怎会如今才认出来,又怎会到这个时候才告诉她? 无非就是要让她心安杀他。 她不过心存侥幸,希望是真罢了。 只是在二者之间,她选自己罢了…… 她惯来心狠,自不可能为了旁人抛去自己的性命…… 夭枝一时间眼眶瞬湿,满心悲凉。 宋听檐似乎极力克制都压不住痛,他睁开眼,已然双目通红。 她心一阵阵拧得疼。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选好了,就不敢再让他如此痛苦。 她猛地闭上眼睛,手中用力,下一刻,瓷片渣子扎进她的手心,钻心的疼传来,里头的母蛊瞬间而死。 夭枝抱着他,话间哽咽,“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宋听檐靠在她怀里,疼到意识模糊,他看着她的手,嘴角慢慢溢出了血。 殿外的风卷过她的裙摆,飘然而起,衣衫飘带落在他面前,若即若离,他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口中鲜血不断溢出,已说不出话。 夭枝伸手而去,却是不断流出的血,染红了她的手。 他眼尾尽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抬手抚上她的脸,慢慢落在她的脖颈处。眼中尽显杀意。 天罚越发的重,压得她身子不住发颤,她感觉他牢牢抱着她,一时心痛如绞,难掩痛苦,眼泪落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宋听檐感觉到滴落在面上的一滴泪,炙热滚烫。 他看着她嘴角慢慢流出血,他忽而苦笑几许,声音轻得微不可闻,“我输了……” 他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脖颈。 夭枝看着他的手慢慢垂落而下,再无气力,一时间怔住,心像被狠狠碾了一番,又沉又疼,连忙握住他的手,支撑着他。 他越发猛烈咳嗽起来,嘴角的血越溢越多,却慢慢抬手而来,指尖拂过她的眉眼,细细描绘,像是要记在心里。 夭枝感觉他的手轻轻触碰她的眉眼,眼泪再也止不住。 宋听檐唇角微微弯起,苦笑出声,血却越流越多,他慢慢开口,声音很轻,“……别哭,赢了不好吗……” 夭枝瞬间怔住,一时泪如雨下,再也克制不住满心悲戚。 慢慢的,他缓缓闭上了眼,手无力垂落而下,最后一点气息也尽了…… 他自始至终都如此温和,即便是她要了他的命…… 夭枝的泪一滴滴落在他身上,染湿了他的衣衫。 像第一次见他一样,他也是如此,只是睡着了。 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带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带走。 剧烈的疼痛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瞬间席卷她的全身,她身子一软,险些倒到宋听檐身上。 她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子,额头还是无法克制地磕上了他的肩膀,一丝疼意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抬头看着殿外满天星辰,便是白日是一颗不缺,可她怎么看,都没有仙星升起。 她眼中光芒黯淡下来,心也一点点凉透。 无仙星升起,就意味着没有神仙归位…… 他就是凡人呀…… 什么蓬莱岛,什么仙人历劫,果然是诓她的…… 百劫已过,她的簿辞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她真的杀了他。 他此去,便是真的不存在了,那个在凡间苦苦挣扎,悲苦半生的皇子便烟消云散了。 轮回转世又有何用,终究不是他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此后一别无归期,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夭枝再也克制不住,忽然笑起来,苦涩至极,“果然是假的……” 她眼泪不断落下,却看见了他落下的手,她思绪瞬间空白。 他手腕之间带着机关袖箭。 只要轻轻按动机关,那箭便可轻易要人性命。 他方才抚过她的脖颈,只要轻轻按动机关,便能顷刻间要了她的性命,本不费事…… 可他没有…… 他没有……? 为何到了如此地步,他不动手杀她?! 夭枝一时间茫然无措似孩童般无助。 为何不动手?! 他明明这般狠绝,为何不杀她!! 为什么?! 这叫她这般选择,如何自处!!! “殿下!”常坻察觉到什么,一时血红了眼,带着御林军正要冲进来,忽然便是狂风大作,天瞬间暗下。 乌云密布,雷鸣电击。 一时间众人皆风吹起离地,翻滚而下,几近飞离此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0章 远处的滁皆山和酆惕一同拦人,见天色突然暗下,二人皆是一顿。 滁皆山当即转头看向乌云汇集之处,他神色一凛,飞快伸手摸向腰间,早已空空如也。 他心中空了一拍,登时大惊失色,“遭了,移魂器在她那里!” … 一青年神色匆匆,飞快奔进院中,“掌门不好了!大师兄千里传音而来,大师姐那处出事了!” 掌门听闻此言,看向外头天色乌云密布,面色微重。 如此正午时刻,天却如黑夜一般,已然是阴阳颠倒,要生大乱。 远处,忽然一声兽啸遥遥传来,似乎在天涯海角之远。 可倾刻间地动山摇,似要天开地裂。 掌门当即眉间深皱,迈出门去,平地而起,飞身跃走空中,眨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中。 青年见这地动山摇,没站稳脚,一时间不知所措,感觉心口大慌。 白日转黑,日月尽食,乃大凶之兆! 掌门一跃而出,眨眼之间便到了乌古族外的丛林。 丛林之中,一蛟猛然挣扎而起,兽啸长吟,欲要挣扎突出此阵,飞身而出。 掌门当即施展仙法,一道金光阵法无限扩大,从天而降,将蛟硬生生压至丛林之中。 蛟还是挣扎不已,却终是被重新按入丛林之中,不断哀鸣。 丛林之中金光浮现,原先便似有阵法。 蛟落下,地动山摇瞬间停下。 掌门悬于空中,居高临下看着漫天乌云密布,雷电聚集千里而去,伸手摸了摸胡须,高深莫测叹道,“小树杈子这么点大,要闯下的祸当真是不小啊。” … 夭枝此处风云大作,大殿屋顶已被掀翻而去,滚滚云层之中,雷电聚集于顶。 她却无动于衷,任由衣摆翻飞而起,垂眼闭目默念口诀。 前面的移魂器慢慢浮起,悬在空中。 “凝魂聚魄,汇于其中,祭吾之血,供吾之气,供以生息,越世而行,以改天命。” 外头酆惕、滁皆山匆匆而来,见眼前这般景象,一时间双目圆睁,胆裂魂飞。 “夭卿,你这是逆天而行,不行的!!” 滁皆山目眦欲裂,却不想天罚已成,靠近不了半分,“夭枝,你疯了!此乃天罚雷刑,若引下你必死无疑!” 周遭混乱嘈杂,夭枝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今日她非要留住人不可! 管他什么命簿命数,皆拦不住她! 既说命数不可改,她今日非要改! 她闭上眼,只觉四周有无限法力涌来,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快速而来,萦绕她周身。 她用尽法力灌入移魂器中,催动法器,逆转乾坤。 天雷快速凝聚扭缠,形成巨大天雷,下一刻,猛然劈落而下。 夭枝只模糊听见耳旁喊叫,让她住手。 下一刻,似有千山万山压来,剧烈疼痛而来,叫她瞬间五觉尽失。 她魂飞魄散之前,唯一的念头便是,如此也好。 她自来公平得很,一道死了还他便是,也好叫他心中不生怨怼。 第83章 宋听檐番外白马春衫慢慢行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宫墙道道,荒凉生冷,便是日头照下都觉阴森。 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利用,在宫里人命如草芥,从来就只是用来达到目的的棋子。 他是,他的生母也是。 他的生母年幼入宫做宫女,每日都盼着出宫日子到来,却偶然被与皇后置气的皇帝临幸,成了帝后赌气的工具。 宫女生下他,不敢让他唤母亲,每日胆战心惊。 她带了他四年,便生了四年离奇的病,终日疼痛,却不得解。 他那时不知,后来才明白,那是中了毒,下毒之人不想立即要了她的命,只想慢慢折磨她,钝刀磨肉,让她终日痛不欲生。 他时常在想,宫女若是没有生下他,倒是一桩好事,或许她就能出宫嫁给一直等她的邻家哥哥。 只可惜皇宫之中没有若是…… 宫女死了,死得很惨,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是活活疼死的。 他跪在地上用力叩头,却没有人理会,他太小,声音太稚嫩,轻易便会掩盖在风雪中,“求求大人们救救我娘亲,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 回应他的,只有太医院重重关上的大门。 冬日太过寒冷,天上飘起了雪,黑夜深到要吞噬所有,只让人看到绝望二字。 他颤抖着手,茫然无助上前去拍门,却怎么拍门都没有回应。 门没有再打开,他只能瑟缩在门旁角落等着,体会着每一日都体会到害怕和恐惧。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小小年纪,还没有门外的石狮子的半截高,直冻得嘴唇发紫,却不愿离开,因为他知道,一旦离开,就真的没有人能救娘亲。 可他太弱小,弱小到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跪着这里求药。 娘亲说只要求到药,她的病便会好。 他一定要求到药。 可他那时不知,她是骗他的,她只是知道大限将至,怕他看着伤心,故意支开他罢了…… 外出的太医匆匆回来,看见他还跪在门外,小脸都冻紫,不由唏嘘,“这孩子太可怜了,天家的孩子都还不如我家孩子过得好些,好在我那孩子从没吃过这样的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1章 “快别说了,让娘娘听见,我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快进去罢。” “唉,走罢走罢。” 他听到声音,连忙上前跪下,僵硬的小手伸出,声音稚嫩,满是哭腔,“大人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娘亲罢,我娘亲要不好了,她吐了好多血,求求你了,大人。” 常太医的衣摆被冻紫的小手拉住,听到的是稚声稚气孩童声音,却是在苦苦哀求,他低头看向这般小的孩子,一时心有不忍,下了决定,“我偷偷去看一眼。” 另一位太医当即开口,“你疯不成,那是上头的意思,让人知道了,你就完了!” “我得去看一看,咱们学医是为了悬壶济世,难道进了宫就将这些全部抛之脑后吗?” 那太医闻言难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替你瞒着,快去快回!” 常太医点头,俯身握住稚儿冻紫的手,“小殿下,你在此处等着我,你脚程慢怕是来不及,我去看了你娘亲,便回来与你说好不好?” 他不敢置信,满心欢喜娘亲有救了,天爷真的如娘亲所说眷顾他们母子二人了!他连忙跪下,用力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常太医连忙拉过他的手,“快起来罢。”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医,颔首交代之后,便转头走入风雪之中。 另一位太医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披在他身上,将汤婆子递给他,“小殿下,我不好带你进去,免得惹人注意,你且此处等着,常太医很快就回来。” 他用力乖巧点头,无助和恐惧终于缓解,有了期盼便是额头上磕出来的血都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冷。 可惜…… 他从来都不是被眷顾的命…… 还是晚了…… 常太医冒着风雪匆匆回来。 太医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常太医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晚了,去的时候已经一卷草席抬了出去,我怕被看见,便匆匆回来。” 太医沉吟片刻,“是死了抬出去,还是……?”没死透便…… 常太医却没再说话,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死不死透又有什么区别? 太监岂会等到断气那时,反正都差不离,没死透抬出去便不耽误夜里休息了,也不耽误明日活计。 太医也沉默下来。 常太医说着看了眼小小的稚儿,才那么一点大,就只能一个人在深宫中过活了,该多艰难。 他以为稚儿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可怜这孩子,这般小的年纪,不知得怎么才能长大?” 他其实听得懂,他知道他们的意思,他紧紧抓着身上的披风,小小的手拽得紧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他哽咽开口,“我要回去了,娘亲还在等我。” 他满心都是茫然,迈着跪伤的腿,便要踏出雪地回去。 却被常太医拉住了,“小殿下,你如今可不能回去,回去也见不到了,那里乱糟糟的,恐会伤了你。” 常太医已经尽量说得不吓人,毕竟一个孩子哪里懂深宫的可怕? 他也实在是良心过不去,因为现下放他走,明日说不准便在井里见到他的尸首。 他被拉着,却在下一刻意识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别离,他哭着开口,“我要回去,娘亲还在等我回去,明天就好了,明天一睁眼,娘亲就会好好的了,天爷会眷顾我们的,明天起来我就能看见娘亲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太医当即抱起了他往太医院里走,另一位太医跟上,重新关了太医院的门。 他哭着挣扎着,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回去。 常太医将他带进屋里,蹲下身来,按住他的肩膀,严肃开口,“孩子,你听我说,你娘亲不会再回来了,你今日必然要躲着,过后不知你会去哪个娘娘宫中,但从今日起,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要想方设法活下去,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旁人是不会帮你的,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了,在这宫中没有天爷,你若是任性就完了,知道吗?” 他含着眼泪听到这些,懵懂点头,他会懂事的。 他甚至都还没有彻底明白娘亲不会再回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却已然知晓宫中有多可怕。 可怕到这一次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常太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好人不长命。 常太医被皇后着人设了局,寻了由头顶了个私通宫女的罪名,皇帝心知肚明,却依旧杖责赐死。 另一位太医发誓与常太医交情并不深厚,常太医所为他不知,他也没有帮过任何人,从那日起,那位太医不敢再见他。 直到这位太医辞官归故里,他才不再避之,而是与他说道,“殿下,在这宫中死太容易了,活着才是天大的难事。” 彼时太医已经满面沧桑,他咬牙切齿,“殿下,你一定要足够心狠,足够聪明,不留一丝破绽!” 他知道,哪怕他如今刚过五岁生辰。 宫女惨死,帝后亦如往常,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命如牲口,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子嗣众多,也不在意他这一个,随意丢给人养便是了。 后来他被带到了慈宁宫,见到了太后,她要他唤她皇祖母,往后他就在这住,不会再有人欺负他。 他那时年幼,总在想他的皇祖母若早些来那便好了,娘亲便也不会死了。 可到后来才知晓都是假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2章 慈宁宫很大,却不透风,不像宫女住的地方,四处透风,雨漏屋檐,没有庇护。 “皇祖母。” 他从半高的门栏中跨进,往里面大殿走去,殿里飘来阵阵佛香,与这慈宁殿极为相配,慈祥安宁。 他小小的人走了许久,才到内殿,便看见太后怀里还抱着一个幼童,他们模样也相像,幼童生得唇红齿白,手上抓着串极大的佛珠,祖孙和乐。 他进去之后停顿了一步,站在不远处立着,极有礼数规矩,并不像坐在太后怀里的那个幼童一般肆无忌惮吃着糕点,也不在意那身上的糕点掉落下来,脏了太后的衣裙。 太后看着远处过来的他,笑了起来,“簿辞来啦,今日经书可抄完了?” 他颇为认真,声音稚嫩,“回皇祖母,孙儿抄完了。” 太后怀里的幼童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看向远处挂着的鹦鹉,“皇祖母,我要鹦鹉!” 太后抱着幼童轻声哄,显然极为看重他,“好孩子,要什么鹦鹉,你是太子,莫要玩物丧志。”她说着,微微低下头,伸手指向屏风旁站着的幼童,满目慈祥在孙儿耳旁轻声叮嘱,“这是祖母给你找的狗,不会如波斯进贡的狗一般容易咬人,给点好处就能死心塌地,你要养狗就养这个罢,往后有什么危险的事便让他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太后看来的眼神那么冰冷,如同看物件一般。 他眼里的光慢慢落下,渐渐没了表情。 他确实听不到他们那处低声细语,可他自幼耳聪目明,即便没有学过唇语,也能读懂其中一二意思。 但只是一二意思,就已经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他这般年纪满目希冀,看得太清楚倒宁愿是听见的,至少她老人家说话应当是温声细语的。 不像他这般看到,没有一丝温暖,张牙舞爪的残忍。 他慢慢长大,才知道宫女的出现,就是他这位皇祖母一手操办,为的就是帝后离心。 太后那一步棋走得好,导致皇帝和皇后如今心中都还隔着石子,却不是因为宫女,而是因为权力,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不止干政,还假做手脚欺瞒皇帝,借机杀人。 他在皇宫之中看见的所有人都足以用冰冷两个字形容,不仅是外表,连骨子里都是麻木不仁。 他也学了个十成十,他学会了怎么装得听话顺从,怎么虚伪凉薄,怎么保住性命,他也没有资格言谈骨气。 皇兄要他众人面前学狗叫,要他学狗爬,他便叫,他便爬。 皇兄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他可以卑躬屈膝,可以百依百顺,因为他知道,太子不可能永远是太子。 宫中的人踩低拜高,看他的眼神总归不屑,也有与他称好,转头却辱骂他最甚的。 也总有一两个会可怜他,其中一个便是酆惕。 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他活在阳光下,所到之处皆有光照,似乎天生就不在意凡尘几何。 与他不同,他自幼便活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他的和善全是假的,他从不温和。 是故,他从来不会与正人君子结交,因为君子温和坦荡,光明磊落,他是不可能了,他没这个机会做君子…… 勾心斗角,虚伪利用,他自幼与这些为伍,早已不可能光明磊落了去。 他时常觉得有趣,祖母父皇,他们这样聪明,这样冷血,这样看一眼别人就能知道别人心中的算盘,却总不知道身边的孩子在想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不是他们看不出,是因为他将他们的虚伪冷漠,阴谋诡计学了十成十,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早就陷入泥潭。 有这样的先生,又有什么好弟子? 所以,他最不屑的就是先生,教得这般肮脏。 这皇宫到处都脏,最脏的是人心。 后来他见到了一个人,他才知道原来先生是不一样的。 他第一次见到人可以不虚伪,可以随心而为,她不在意阴谋阳谋,也不觉得人心可怕。 她说,世间之事总归脱离不了执念二字。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欲临。’都是执念,既是执念又何分高低? 是以她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亦是如此,可每次她都冒着杀头的风险挡在他面前。 她说她是顺着天命救他,不必记挂于心,她觉得所有事都是天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要救他亦是天命。 他记得那年禁足下了大雪,她提着一盏灯,在天还未亮时敲了敲他的门。 她站在门外,斗篷和乌黑的发上皆沾了雪,呼出的气都染了白霜。 她发间带雪站在檐下,颇有风骨,举着手里的灯,“簿辞,下雪了,可要出来赏雪?” 从来没有人欢欢喜喜叫他赏雪,他也从来不在意外头的天是下雪还是落雨。 因为对他来说,下不下雪无关紧要。 他不喜欢雪,但也无所谓赏不赏雪,他不喜欢的事情多着,还不是要一一去行。 他生来,就没有随心所欲的时候。 他接过她手中的灯,“先生怎么回来了,皇兄那处热闹散了?” “这戏看了几回,也总归是那样。”她眉眼带笑,显然不将太子府放在心上,“我瞧着下了雪,便早早赶回来,免得你一人观雪,太过无趣。” 她与他一道往外走,雪下得很大,片片飘落而下,入目一片白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3章 她看着落下来的雪,看向他,似在观察他的喜好,“簿辞可喜欢雪?” 他微微摇头,“下雪下雨与我并无分别,先生喜欢看雪?” “我可不喜欢,我往日最是怕冷,是以落雪天皆是搬进屋里,从不敢在外头过夜,怕冻坏了枝……身子……”她欲言又止显然极为怕冷,如今克制不住冷到打颤。 他脚步微顿,“先生,雪日寒冷,不如回屋饮杯暖茶。 ” “不……不必。”夭枝当即开口,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往前张望了下,“我们再往前走走罢,我看往日那些话本里写过,雪日里待久了,便能看到白了头的样子。” 他虽广为涉猎,但并不看话本,他缓声问,“先生,要与我一道白头吗?” 夭枝微微一顿,面色微热,可下一刻却似想到了什么,抬眼看来,眼中难掩几许哀伤,那样子似乎他好像没有多少日的活头一般。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脚下踩出的脚印,“自然,先生自然想看看你白头的样子……” 他不知她因何感伤,来日方长,她永远会是他的先生,“以后先生也能看到,日子长久,总会到白头那时。” 夭枝却没有回答,她静默下来,似乎很难受。 她生得极为白净,便是落下的雪也逊色几分,显得她越发白净剔透,她久居山间,不似尘世之人,一言一行皆与旁人不同。 或许她算到了什么…… 他与她一道往前走去,却看见了远处雪地里一条条雪雕的鱼,胖乎乎的活灵活现,如同他湖中养的鱼一般,还有许多小玩意儿,衬着这落雪之中竟有了几分生趣。 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去,却见她手上冻得青紫,而她似乎并无感觉,只是笑起,“我知你往日生辰都极为热闹,如今自然也不能马虎,我寻不来这么多人,也做不出什么好看的雪雕人,便只能做些鱼儿猫儿的小玩意儿予你热闹热闹,如今你还在禁足,待到出去后就不会如此将就了,自然会比这样热闹。” 怎会是将就? 他是收到过许多生辰贺礼,也有许多人庆贺他的生辰,可何人会花上几个时辰做这雪堆? 往日旁人送的,皆是希望他能看见,能记着人给予他们好处。 唯独她偏生喜欢吃力不讨好,送的还是不留痕迹的,雪一化便全没了。 这天下已经没有人在意他生辰,也更不会有人在意一个禁足的皇子。 他往日对上这些,自然能说上许多场面话,可如今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费心雕琢的一条条鱼良久,“谢谢。” 他自幼便长袖善舞,从来信手拈来的话,如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未带暖炉,伸手握过她的手,果然冰冷入骨。 他握着她的手,不由想问,“先生,这样的生辰礼物是只送给我一个人,还是也送给过旁人?” 夭枝被他暖和着手,才感觉到枝丫……额手,慢慢恢复了知觉,她虽是草木类的玩意儿,但多少还是能感觉到冷的,如此确实温暖许多,见他这般问,不由笑了起来,“自然是只送给了你,旁人我又怎会这般费心。” 他闻言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可他还是有戒心,也不轻易相信人,笑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眼中慢慢收敛笑意,面上却不显,“先生为何对我这般好,我一个闲散王爷也给不了先生什么。” 她却并不在意,搓着自己的手取暖,“无需你给我什么,簿辞,今日是你生辰,你只要开心便好了。” 这样的话,已经没人与他说了…… 他在这世间,早已知道雪日的寒冷,自他幼时便知晓,他本是不喜欢落雪,可不知为何,如今看着这雪天竟不觉寒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雪雕的胖鱼儿分外可爱。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像在确认,“先生屡屡来看我不怕威胁性命吗?若是……若是皇兄,先生是不是也会如此吗?” 她不假思索,“不会,我只会待你如此。”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认真道,“只是这些你不必放在心上。 簿辞,倘若真的威胁到我的性命,我亦是没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是会为了旁人牺牲性命的人,这天下也没有什么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她坦荡如砥。 她越是这般说,他才越相信,她冒险前来替他雕了这么久的雪雕,是真的只为了让他过生辰。 他在皇宫见过太多尔虞我诈,他们所言所行,皆有目的,连他都不例外…… 见得多了便也习惯,如今这般倒叫他有些不习惯。 他不由笑起,话间坦然,“我亦如此。” 可她好似并没有做到,她明明说过,若威胁自己,她必然明哲保身。 可她在雪地里一家一家地求,又一家一家地失望而归,最后闯了天牢,冒着必死的风险救他出来,一命换一命。 她说她不在乎关一辈子,亦叫他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她说不必放在心上,就可以不放。 就如他说,他亦是如此时,也还不知道,他根本舍不得。 那日东宫内送来的鱼儿玉雕和木匣,他看了许久,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开。 因为以他对她的了解,她送来的东西,必然是有把握让他去见她。 她这样预知后事的能力怎可小觑,只要打开了,他就有可能坐不上那个位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4章 可他闻到血的味道,终究还是打开了盒子。 他看着盒子里的断指许久,凡是她的东西,他皆知道,无论是她喜欢的吃食,还是她喜爱的衣裳。 可如今这断指,却叫他怎么都不愿相信。 她为了皇兄竟然做到这般地步,断指之痛,终生残缺,她也不在乎…… 他猜到自己打开之后一定会去赴约,可不曾想到盒子里竟真是她身上的东西。 他看着断指,从天亮到天黑。 他输了。 无论如何,他都会去。 这是他经年来,唯一亲近的人。 他终究不舍得她死…… 他甚至不希望任何人能比他与她还要亲近,他不希望她眼里有任何人。 他惯来隐藏自己的心思,便是心中所想也都是克制。 他唤她先生,也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叫任何人知晓软肋,包括她。 如今这一去,只怕是藏不住了。 她总觉得他平静,做什么事都平静。 其实唯有大失所望才会平静,他失望了太多次,才会如此平静。 平静到她说不想让他做皇帝,没有太多感触。 平静到她要杀他,亦没有太多感触。 或许他早就猜到,在他看来的交心,在她眼中也不值一提。 他唯一庆幸的是,从来没有在她眼里看到厌恶二字。 即便她要帮太子杀他,还愿意大费周章地想个神仙历劫的理由哄骗他,让他安息。 他自来安静克制,到如今死字当头,亦是平静。 他这一生筹谋已久,可想得到的,终究都得不到。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自幼便如此,如今是他唯一一次仁慈,他想便算了罢,她往日总归是真心待过他,即便如今已如雪化为无痕,可他记得…… 她能为皇兄做到如此,他又怎么不算输? 他自幼克制,此生唯一任性,大抵就是在她这处罢,他就是不愿意杀她,他就是在赌…… 可惜,结果总不尽如人意,他从来都没有任性的资格…… 救他的是先生,杀他的是相师,不是他的先生。 他感觉到最后一丝疼痛慢慢变轻,不由抬手去描绘她的眉眼,他想记住她的样子。 他不明白,他身处天牢时,她为何没有说到做到明哲保身,何苦一家家求。 她那时若是真的狠心不来便好了,他也不至于对她狠不下心。 她没有做到,他也下不了手,他舍不得她死。 前有周公解梦,后有先生造梦。 也是一桩美谈。 只是无论是周公,还是他自己,都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总归成不了真…… 白马春衫慢慢行,蝇营狗苟兀穷年。 终究还是两路人。 第84章 常坻视角含上卷结尾(可自行选择购买) 他叫常坻,他的父亲是宫中太医,可却在宫中被杖杀,给的理由是私通宫女,秽乱后宫。 他父亲为人正直,清清白白,这话出来谁都不信,可连冤都没处诉。 这是天家,而他们这样的人家如何敢多问一句? 他记不清楚太多,他那时也不过稚儿,他只知道那日家中如天塌了一般,母亲哭得歇斯底里,说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吃的骨头都不剩,若能不进宫去,虽无前程,却能留性命。 幼时的光景太过模糊,随后母亲改嫁,他被接走,养在舅舅名下,可舅母并不喜他,诸多为难于他。 这些他从来不敢说,寄人篱下只能逆来顺受,他亦不敢争抢。 舅母的孩子出生后,他便过得更难了,母亲未曾回来看过他,但他也知道这世道艰难,她一个妇人家又能如何? 十岁时,舅母怕他长大争抢家中的药堂,寻了个理由将他赶了出去,舅舅没吭声,他知道舅舅已是仁至义尽,且他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替姐姐将孩子养到这般大,已是顾念姐弟情谊。 这世道艰难,谁都有难处。 舅舅将他托到了一处府中做下人,家中虽都是行医,可他并不通医术。盖因舅母在,他在家中从来都是干脏活累活,连医书都碰不得,连字都不识一个。 他这辈子没前程,大抵就是做个家丁,逆来顺受过一辈子。 他才十岁,这府中不大,老油子却极多,重活累活都扔给他干,他一个孩子说话没份量,也没人会替他撑腰,他是被家中卖来的,便是打死了累死了也没人会管。 这年腊月他生辰,他还记得娘亲说万事都可以马虎,唯独生辰这一日不可马虎。 他特地早早干完了活,求了半日假,准备出门吃碗长寿面,才走在街上就被一群乞丐盯上了荷包。 那些小乞丐欺人,一拥而上争抢他手里的荷包。 他死命挣扎,挨了不少拳脚,却也抢不回他的荷包。 被拳打脚踢几番之后,他满脸是血,终是受不住松开了娘亲唯一留给他的荷包,看着他们满足大笑着散去。 他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委屈,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他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孩子,满心的无助和绝望,让他觉得一切都不会好了,还不如冻死在这雪天罢了,也免得往后无穷无尽的苦, 日子仿佛也永远不会好起来。 无人敢管他,路上的人皆是避着他走,唯恐招惹了麻烦。 忽而,他感觉面前走近一个人,有伞遮在他头上,掩去落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5章 他停止哭泣,一抽一抽地含着眼泪抬起头,便见一个与他年岁差不离的小公子,锦衣玉带,撑着油纸伞看着他。 小公子年纪极小,便已有了生人勿近的气度,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沉稳,一看便是人中龙凤,稚嫩的眉眼看着会有几分漠然。 他有些害怕这些贵人,微微往后缩着身子。 对面的小公子却伸手将沾血的荷包递到他面前。 他一时愣住,当即伸手抢回荷包护在怀里,眼泪不住往下落,哽咽开口,“谢谢……谢谢小公子。” 小公子看着他,平静开口,“我有两条路供你选,一条我予你钱财,保你一生荣华,取之不尽,除非我死。” 他茫然睁眼看向他,连哭都停住了。 小公子继续道,“另一条路习武识字,进宫谋前程,只是跟着我九死一生,说不准哪日便没了性命,你且想好。” 他不知这小公子为何说这番话,只知道他必然不骗人,因为他说话间已然递来一叠银票,他从未碰过银票,且还有这么多,恐怕他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微微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带血,全是伤。 他要进宫! 哪怕宫中会吃人,他也不怕。 他收回手,坚定道,“我要跟着公子。” 小公子却没将银票收回去,而是放在他手上,“我让你去做到第一件事,就是把方才乞丐加在你身上的拳脚还回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心服口服地受你的拳脚。” 他眼中还是懵懂,下意识接过一叠银票,他不懂小公子的用意,凭着本能便去做了。 可人单力薄,他便花了少许银钱,雇了几个乞丐,将那几个小乞丐好一通收拾,便回去复了命。 这是小公子交给他的第一件事,虽说没到完美,但多少也办成了。 小公子看向他,淡淡点评了句,“还算可以,只是用钱取之乃是下乘之法,往后不可再用。 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驭人,不要把任何人变成你的对手,而是要让他们成为你最趁手的工具,与之敌对,不如抓住其在意的点诱之,攻心才为上策。” 小公子看向桌上如数还在的银票,“要钱财有何用,没有能力依旧守不住,就像这个荷包,你要做的就是足够强大,强大到旁人不敢觊觎你的东西。” 他后来才明白小公子的用意,这银票是让他打点所用,问明每个小乞丐的来历底细,所惧之物,所喜之物,所盼之物,便可攻其心,为其所用。 他需要做的不再是下人,而是人上人。 他也不曾想为何这般年少的小公子,竟这般厉害,后来才知道,小公子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八岁封王,是历代王朝最年轻的王爷,养在太后膝下,身份尊贵,可各中又有多少艰辛? 稚子又是如何在宫中这样吃人的地方活下来? 而他家殿下自幼丧母,懵懂年纪便要学会自保,各中疾苦何人能知? 他跟着殿下,很快就熟悉一切事宜,他习武极快,脑子也快,也极善识人,乞丐孤子被卖为奴为婢的,但凡可用之人,他便纳入麾下,他知道殿下所谋之事乃天下,即便天下已有太子。 可这江山本就应该择其明主,能者居之,才是正道。 他知道殿下所要的,所能做的都超乎他们眼界,他们能做的便是跟着殿下。 等他已经开始游刃有余处理着所有的事,管理着无数暗卫死士,想起往日被打骂责备的日子,“殿下为何帮我?”如他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也并不够聪明到让人刮目相看,值得殿下这般教。 他记得殿下那时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可还记得你父亲?” 他摇头,自然陌生,他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我只知晓爹爹那日进宫之后,便没再回来……” 殿下默然无声,那样安静,他看着远处宫墙,极轻道,“不记得也好,恨之一字难免折磨,常大人我会替你记得,他的仇我亦会记得……” 他知晓,殿下心中压了许多事,他蛰伏数年,将他的荷包还给他的那年,也不过才九岁,比他还小一岁呢。 殿下自年幼起便礼佛念经,从来都是克制,他几乎没有见过殿下有任何起伏情绪,殿下所料之事从未败过,所要的结果也从未有丝毫偏差。 万人万事皆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犹如一盘棋局,便是它纵横交错,也脱离不出殿下的掌控。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殿下一定能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年,殿下十九岁,便已然扫清所有障碍,能做天下的王。 可是既生瑜,何生亮…… 夭枝这个山中的女子,根本不像世间女子,是其一出现他便觉得该杀之的人。 他记得那年殿下生辰,正逢落雪天,他回去将事宜报备。 殿下从来都不是在乎生辰之人,是以无论热闹与否,都不会影响殿下的心。 可这一次,他却发觉殿下在出神。 他看着外面纷纷落下的雪,似乎在等人,可殿下在禁足又能见到什么人。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那位才有这样的胆子了。 他想了想,将来时听到的消息说道,“殿下,夭大人今日应当不会来了,太子那处叫了个戏班,如今正热闹着。” 殿下闻言微微一怔,他垂下眼,许久之后才道,“总归是旁人那处热闹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6章 他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外头突然传来细小动静。 殿下抬眼看去,却只是踏雪迈着步子,往里头跑近。 他转头看去,果然见殿下慢慢收回视线,似乎心不在焉。 他实在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别再等了,太子那处热闹有趣,她必然不会来了。” 殿下听到这一句,似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片刻后,他自嘲一笑,道了两字,“也对。” 这是他唯一一次听出殿下话中的落寞。 他心里不是滋味,太子必然知道今日是殿下生辰,他总归是不愿殿下有多舒服的,自幼到大不都是这样吗? 天家哪有什么血脉兄弟可言? 只怕今日将夭大人叫走,也是为了疏离他们二人。 他实在是有些害怕,因为自幼太子殿下便是天之骄子,无论他做什么都讨人喜欢,都有人护着宠着,而自家殿下,却那般辛苦才能保住性命。 太子如今位高,对夭大人又好,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过这般,只怕夭大人往后也会慢慢疏远殿下。 此乃人性使然,总是避免不了。 殿下这般聪明,又怎会不知,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自嘲一笑罢。 夭枝此人太不符合常理,天下竟有她这样能预知后事之人。 她与殿下完全是两个极端,她从不隐藏自己的心思,来往之间随意不拘,仿佛这天下也不过是尘埃里的一颗沙,无足轻重。 他们这些人的恩怨执念,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在朝堂之间来去自如,想管的便管,不想管便绝对不管,要献毒计便毫不顾忌献毒计,要歹毒其心便是歹毒其心,从不在意自己名声如何,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仕途。 她敢单枪匹马违背圣意去天牢将殿下劫出来,却还能安然无恙从天牢里出来。 最可怕的是,她亦是对万事万物都在掌控之中,他见过无数人,这样的人他只见过一个,那便是自家殿下。 他自然担心,他怕此人会是个变数,因为她根本不在意凡尘间的所有,甚至是她自己的性命。 殿下教过他,凡为其人,皆有所求,得之所求之物,便知其心弱点,攻之可胜。 可……可此人没有…… 她没有在乎的东西,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弱点,这样的人岂能留着? 他知道一定会出问题。 果然,后来殿下果然放过了她,可她却没有放过殿下…… 他的殿下,他这一生受到的温暖何其之少,有一个豁出命去来救他的先生,却终究也要他的命…… 终究是天意弄人。 他一直以为夭枝是没有心的人。 可她那日却抱着殿下哭得那么惨,她眼中执着,喃喃自语,“天命如此写便真该如此吗?” 天昏暗至极,黑云极沉,似乎要压近地上,场面极为可怖。 周遭刮起可怕的巨风,掀翻殿顶而去,风旋转而上直通天听,带起的尘沙叫他们根本睁不开眼。 滚滚雷声而下,极为瘆人。 他拼命冲过重重障碍,却怎么也冲不进去。 等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过后,竟不见夭枝的踪影。 殿中只有殿下一人安静躺着,像是睡着了,他身旁还放着一截木头。 他连忙上前去探殿下呼吸,却已是全无,他不由泪流悲鸣。 忽然一长须老者不知何时出现身旁,拿过殿下旁边的一截树枝,颇有几分认真端详。 他一时之间恍惚,这人是谁,怎会出现在宫中? 那夭枝的师兄和酆惕当即飞扑进来。 滁皆山看着他手中的木头,“掌门,还有没有救?” 那老者端详片刻,赞叹道,“雷击木啊。” 酆惕闻言瞪大了眼。 滁皆山面色焦急,神情焦灼,“掌门!现在不是你老不着调的时候,师妹还有没有救啊?” “木头命长,应该有救罢……”老者点点头,慢悠悠仿佛什么事在他这处都不算事,他将木头递给滁皆山,“留着先,救不回来就高价卖了,山门的大门坏了,正好可以换新。” 酆惕闻言松气又提气,看着老者半句话也说不出。 滁皆山拿着手中劈得焦黑的木头,仿佛捧着尸首一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听到这话,怒起,“掌门,你怎么不把我们全杀了打包卖了!” 老者被凶了一顿,摸了摸鼻子,“开个玩笑嘛,这么凶。”他暗自嘀咕,“你们打包卖也不值钱的……” 滁皆山半点不理他,抱着手中的木头擦了擦,不由泪目,都劈焦了。 也不知能不能活,这个呆盆栽,怎为了个凡人弄成这样? 常坻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见滁皆山这般,便知道他是山门中的老者,他连忙上前,跪在老者面前,“老人家,你能不能救救我们殿下,求求你了,您救救他罢!” 老者被他拉着衣摆,笑了笑,如同对待孩子一般,“放心罢,小树杈子办事自来周到,你家殿下没事,只是……” 他不疑有他,因为夭枝的能力他早见过,那他们山门的掌门必定更厉害,“只是什么……” 老者伸出手指摇了摇,“只是你不可能见到他了,他穿世而行已为异客,不在此处了。” 常坻虽听不明白,可看着这殿中凭空消失的夭枝,便也信了。 毕竟活人凭空没了,此能力恐怕已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7章 他见不见殿下没有关系,只要殿下活着就好…… 他想着终究是承受不住,晕厥而去,在他昏倒前,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终于知道夭先生的执念是什么了。 他想,她既愿意以命相赔,他的殿下总归是没有被辜负太过…… 下卷 夭夭枝头花 第85章 天崩开局! 这天罚果然叫人惧怕,天雷劈下,夭枝只觉剧烈疼痛,全身都是烧焦之感,反复灼烧,痛不欲生。 临死之际隐约感觉似被什么包裹挤压着,带着温凉紧实之意,周遭没有一点光。 这是何处,怎一片漆黑? 她有些疑惑,拼尽全力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似在梦中一般虚无。 她不知挣扎了多久,才勉强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周围是水,那挤压之力便是被水包围着。 她竟在水中! 她可不是那种能在水中生长的树,这般多待一刻,她都会被淹死的! 她察觉之后,当即奋力扭身往上而去,费尽所有力气游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上头波光粼粼的水纹中有一丝光线。 她当即用头顶过围着她的水,终于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钻出水面。 “呼。”夭枝长长吐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并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只在水中吐出了几个气泡泡。 她微微一顿,想要扭头看下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自己连头都扭不了,想要伸手,却没有手! 能够灵活转动的,好像只有尾巴。 尾巴……? 她心中惊吓,当即扭着身子往后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尾巴。 她左扭右扭看不见,一时间急得在水中疯狂打转。 她成了什么啊这是?! 她还未从自己心中的震惊回过神来,便听见水面上有童声惊呼,“啊啊啊大师兄!大师姐好像疯了,她在疯狂地打转,像个被抽的陀螺!” 她一下停住,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小蘑菇精。 这小兔崽子,胆子倒是肥了不少,竟敢说她像陀螺,等她出去,必定要拍的他再也不敢玩陀螺。 夭枝听远处一阵嘈杂声,有人似乎快步往这边跑来。 夭枝安静下来,晃了晃自己晃晕的头,扭着小身板往水边游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处根本不是海…… 她游近水边,一旁假山岩石环绕,明明不过装饰摆设儿,可在她眼里却如真山一般高。 天空宽阔得离谱,云朵也极大,所有的事物如今在她眼里都格外巨大。 可见她如今有多小,比往日盆栽还不如…… 滁皆山很快出现在池塘旁,见她醒过来,似乎才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救回来了。” 夭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天罚可不是玩笑,她如今留有意识,没有灰飞烟灭于六界已算是万幸。 “师兄,我这是成了什么?”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水中吐着气泡泡,着实有些费劲。 她非常急切想知道自己究竟成了个什么玩意儿,竟在水中也能自由呼吸,不会是只鳖吧…… 那以后岂不是随处都有人叫她王八仙子? 这般便是明晃晃骂她,她也分辨不出来呀,若是这般来,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滁皆山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形容。 夭枝瞬间急了,“快说啊,有这般一言难尽吗?”她急得不行,还要维持在水中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没入水中,一番上下来来回回,搞得她怒火中烧。 她尾巴飞快在水中拍打,却只溅起一点小小水花,着实无力。 滁皆山看着她无能狂怒,“消停些罢,这才刚救回来就闹将起来。” 夭枝一脸怒容看向他。 滁皆山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叹了口气,“小得可怜。”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凉了半截,连愤怒都让人觉得可怜…… 对树来说,何其残酷? 滁皆山缓缓开口道,“那时你非要逆天行事,天罚降下,好在掌门知道你有此劫,特地前来,他将你的一丝魂魄引入这快翻白眼的小胖鱼中,接了它的命数,将养了百年,虽然是险中之险,可好在你能醒过来……” 百年? 已经过去了百年…… 那他……必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夭枝默然失落,突然想到了刚才听到的话,猛地钻出水面,“小胖鱼?!为何要选这般弱小的玩意儿?” 这般,她只能在水中游来游去,连脑袋都没办法左右转动,鱼的记忆力还奇差,这有何用啊! 夭枝觉得树生完蛋了,“掌门为何不能选狮子豹子这些玩意儿,瞧着也厉害!” 滁皆山面不改色开口,“我们什么条件你还不清楚吗,养得起这些金贵玩意儿吗,口粮都能把山门吃垮,也就这鱼儿草儿最是省粮,每日喂些鱼食浇浇水便好了,不费事也不费银钱。 你被劈得太焦了,寻常草木已兜不住你的元神,就你这小身板,还是掌门特地去海边等着小鱼翻白眼才有了机会,否则你元神都保不住。” 夭枝险些厥过去,她竟忘了这一茬。 他们山门确实是穷的,只是不知她是多少钱一斤的鱼…… 不知貌丑不貌丑? 她对鱼好不好看还是很有概念的,毕竟宋听檐养的鱼儿就多是好看且金贵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8章 她想到宋听檐,一时沉默下来,难掩失落。 滁皆山见她这般从衣袖中掏出一枚八卦铜镜,安抚道,“很是讨喜,不信你瞧瞧。” 夭枝闻言当即仰起头钻出水面,看向他递过来的小铜镜。 铜镜里头的小鱼钻出水面,盯着镜子。 青灰色的身板很圆乎,短短小小的尾巴,还没有身板大。 是小尾巴鱼! 她一棵树……额……一条鱼的尾巴如此短小,那和太监无根有何区别?! 她残缺啊! 夭枝有些想哭,她泪珠掉出来却融在水中,连哭都只能无声,简直惨绝鱼寰。 夭枝一边哭,一边控制不住吐泡泡。 滁皆山见她哭,开口劝,“如今只是还没有长大,你好好修炼自然会变得好看些,尾巴也会长些,不会一直这么短小的。” 夭枝见他说着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尾巴。 这要修炼到何年何月? 她当初可是修炼了千年!如今当真是千年道行一朝散…… “可惜你好不容易位列仙班,如今事情发生,九重天已将你的仙位剔除。 不过保住性命已然很好了,你早早练成人形,原形也就不重要了,虽然如今又短又丑,但在水中又看不清,也不影响你游来游去,尾巴够用就行了,要这么好看干什么,凑合着也能活下去。” 夭枝:“……” 不会安慰可以闭嘴,不用强行安慰,弄得彼此都难堪。 夭枝摇着自己的小尾巴,颇有些心不在焉听着,不知这池塘里面有没有她的天敌,毕竟她如今如此小只,随意一个玩意儿就能生吞了她。 她正想着,滁皆山却停下开口问,“你把宋听檐的魂魄放去哪里了?” 夭枝停止摇晃尾巴,小身板便慢慢往下沉去。 她将他往后放了两个朝代,也就是老皇帝的孙子辈。 这个朝代的第四任皇帝,那个即将没落的朝代,也是最难的一位皇帝。 是宋衷君的外侄,宋衷君任人唯亲,加速江山灭亡,他的儿子也挽回不了江山颓势,奸臣当道被害死,扶外侄登基为帝。 她算到这任皇帝命数古怪,明明命数短浅,年纪轻轻便早亡,根本挨不到皇帝位置,却不想偏有皇帝命格? 如此命数,宋听檐过去是正好的,那人去了,宋听檐接上。 只是会难如登天,于皇帝来说早已是不可挽回的江山,诸侯四起,战乱不休,内有奸臣当道,外有天灾人祸,千疮百孔,此乃天崩开局,不知以他的能力能否挽回? 凡人寿命短浅,她沉睡百年,按照时间来算,他应当早早已经转世,再没了往昔的记忆,如此是真的没了这个人了。 她也没有机会去黄泉路送一送他,说不遗憾是假的。 她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心便发苦发闷起来。 她想到此缓缓往上游去,不欲多言。 滁皆山见她这般,自然知道她不想说,毕竟他们也确实骗了她。 宋听檐根本不是神仙,他只是一个凡人,也不可能下凡历劫。 归根到底,凡人总归是会消失的,一世也只是一世的记忆,孟婆汤喝完那刻起,便是另一个人了。 滁皆山沉默几许,想起那个时常抱着他原形到处闲逛的姑娘,满心难过,“事情既已过去了,便别再想了,凡人总归都是会死的。 你往后可不能如此胡来,今次是运气好,当时地府那处并没有发现宋听檐没下去,算是一个漏洞,我和酆惕便没有上报去,也便无人知晓。上头只以为,你已受天罚而死,没再追究,只你往后可不能再这般不知轻重,闯下大祸,若不是掌门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还有命留?” 夭枝应了声,她自是爱惜自己性命的。 只是……只是那时,他这般,叫她如何狠心? 也不知他后来得到了想要的王权江山,可有欢喜一些? 滁皆山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实在是很重要,“东海的听心镯你藏到哪里去了,我怎么遍寻不到它的踪迹?” 夭枝:“……” 她竟忘了此事,那镯子可是天价,她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夭枝欲哭无泪,慢慢游出水面,颇为凝重,“师兄,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滁皆山见她这般郑重,便放下镜子,附耳靠近,“你说。” “师兄,听心镯不小心摔碎了……” 滁皆山一脸顿滞,怀疑自己听错了。 摔碎? 摔碎了……? 那东海的镯子哪里是他们这帮子穷鬼能赔得起的? 把他们一一发卖了都不够零头的零头! 夭枝说完当即扭着小身板,飞快摇着小尾巴往水下钻去。 下一刻,却被人整只抓了起来。 她被紧紧抓住身板,只留小尾巴扭动挣扎,“师兄,你冷静点,鱼离开水会死的……” 滁皆山面容扭曲,直咬牙切齿,“你最好讲清楚,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摔碎,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穷! 东海龙王若是知道了这事,他必定钱债命偿,拔掉我们山门的每一株草,每一个蚂蚁窝都要浇开水!” 夭枝被他来回地摇,只感觉自己脑袋都有些晃匀了。 她又晕又想吐,感觉整条鱼都不好了。 滁皆山陷入了癫狂,下一刻头便被重重拍了,他吃痛之下才松开了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9章 夭枝往下坠落,“扑通”一声,掉入池塘中。 浸入水中,她瞬间舒服了许多,整条鱼都清醒了些。 掌门看着滁皆山龇牙咧嘴揉着自己头,老神在在开口,“小树杈子如今才这么点大,怎能这般捏她?” 滁皆山揉着自己的脑袋,不敢开口说他们欠下的巨债,掌门要是知道了,会比他更抓狂…… 毕竟真的很穷。 他控制不住想哭的心,当即转身跑出去。 掌门见他跑走,摇了摇头,“小黄狗还是一点不庄重,这般慌慌张张,一副受不了打击的样子。” 夭枝听到掌门这般说,颇有些心虚,她摇晃着小尾巴,整条鱼没在水面中不敢出来。 毕竟说出来,受不了打击的便是他们掌门了…… 要知道欠东海龙王这么多银钱,他必定成为六界思想最深刻的哲学家,癫到彻底。 掌门面容慈祥看来,“小树杈子感觉可还适应?” 夭枝慢慢浮出水面,难免为了尾巴失落,“已然适应了,只是掌门,我觉得不太好看……” 掌门扶须摇头,“外在一事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早晚都要消散,何需在意?修行者重要的还是修心。” 这倒也是。 夭枝经过此遭也悟了,果然还是掌门境界深远,她眼中认真,“掌门,我如今知晓您的用意深远了。 你将我按成盆栽,按成鱼,就是为了教我耐着性子,凡事平心静气,如树般坚挺,如水般柔和,这才是为修仙之道,对吗?” 掌门闻言抚须片刻,颇为高深莫测,许久,他开口奇道,“还能这样解释,我怎么就没想到……” 夭枝:“……= =” 罢了,当她浪费感情…… 掌门正感慨着,身后师妹来传,“掌门,你托瑶池送来的灵泉水到了,只是银钱不够,仙差说只能留半瓶于你。” “那怎么能行!”掌门当即转身而去,“老夫等了小半个月,就是为了保养面皮,拿走半瓶还有什么功效?” 夭枝:“………………” 不是镜中月,水中花吗? 这样骗树,良心不会痛吗! 夭枝气得狠狠一头栽入水中,想活活淹死自己都不行,一时无力至极。 她一头栽完就忘记了自己为何想淹死,如同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完蛋玩意儿,这样的记忆力还怎么修仙,这修一年退三年的,永远原地踏步,造孽啊。 简直是天崩开局…… 罢了,算她命苦…… 第86章 先生……(晚更加更,二更合一) 夭枝睡得正沉,忽然觉得耳旁吵吵嚷嚷。 她睁开眼睛,日头透过水面照进来,水中波光粼粼,如玉上泛光,剔透好看。 她从被水淹没的小石板上起身,慢悠悠往上游去,才刚钻出水面,便见几个小玩意儿趴在池塘边上瞧她。 他们见她冒出来,瞬间兴奋不已,吵吵嚷嚷指着她,“大师姐出来了,大师姐真的好小只!” 前头小蘑菇头奶声奶气地开口,“师姐,你还要睡觉吗?” 废话,鱼不睡觉,一次性的吗? 睁开眼就是活,闭上眼就是死? 他们七嘴八舌吵得夭枝头疼,话间无一不是求她游近些,让他们看看。 夭枝便也摇着小尾巴慢悠悠游到池塘旁,一脸困意地让他们瞅。 他们似乎没见过她这般新奇的小玩意儿,一时皆瞪圆了眼,聚精会神瞧着她。 “师姐好是可爱,可以摸摸你吗?” 夭枝:“……” 她活了千把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要求。 片刻后,她慢悠悠开口,“摸罢,孩子。” 下一刻,她便被一双双小手摸了摸脑袋。 夭枝看着小蘑菇精后面几个小玩意儿,眼生得很,想来是这百年刚化形出来的。 小师弟见她瞅着师弟师妹们,连忙拉过他们,一个个介绍,“师姐,这是小人参师弟,这是小芒果精师妹,这是泥马精……” 小泥马精? 夭枝:“……” 夭枝沉吟片刻,“有没有小王八精?” 她话音刚落,后头就有个小不点苦着一张脸。 小蘑菇精当即开口答,“有的……”只是他们都不叫小王八精的,因为王八骂人的。 那苦着一张脸的小师弟闻言露出了哭脸,忍不住掉起眼泪,捂着脸扭头就跑了,“哇,师姐讨厌。” 夭枝看着小玩意儿哭着跑远,忍不住笑起来,大家都半斤八两,总归都有缺憾,他们精怪也不例外。 尾巴短点便就短点罢,能游就行了。 小师弟见人跑远仿佛也习以为常,显然这事屡屡上演,他凑过来,大眼睛看着她关切道,“师姐,你要吃东西吗?” 夭枝好整以暇,“来点罢。” 小师弟当即拿出鱼食,小心往水里撒来。 夭枝张开嘴伴着水咬进,嚼了一嚼比水还淡,她便又吐了出来,“不好吃。” 小师弟愁着一张脸,“师姐,您将就点罢,咱们山门没银钱买特别好吃的鱼食。” 夭枝摇着小尾巴,看了眼他们永远穷困潦倒的山门。 百年了,穷仿佛是他们的标识,她都脱胎换骨一次了,这骨子里的穷还没有脱掉…… 她如今可不是只喝水就能活的盆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0章 她还是得早日修行成仙,不然早晚会活活饿死在山门里…… 忽而山间清脆的八卦铃响起,一道道催命般的铃声响彻山巅。 其他小玩意儿听到这铃声,纷纷一脸惊慌往回跑,“啊啊啊掌门要开始点名了,我们快回去,来不及了!” 小蘑菇精苦着一张脸,转头看来,“师姐,我们要去上课了,下回再来看你。” 夭枝摇了摇尾巴,示意他去罢,往日她也是吃过上课点名的苦头,他们这些小玩意儿自然是一节课不能少的。 小师弟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身板,“师姐,我以后来投喂你好不好?我会每日给你带些好吃的。” 夭枝听到这话小尾巴摇快了几分,满意应声,“果然是我的好师弟,等师姐修成人形,带你上山采蘑菇。” 小师弟一脸茫然,“采蘑菇做什么呀?” “吃啊。”夭枝回味一番,“那可是人间美味,各个品种有各个品种的可口。” “师姐!”小师弟气得不轻,扭身便跑了,似害怕她把他也当蘑菇吃了。 夭枝看着他跑远,忍不住叹息,人间美味竟然如此抗拒,着实可惜。 不过小师弟倒是很上道,此后的每一日都按时来投喂她,夭枝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甚至能感觉到往日失去的法力在一点点回来,这着实让树疑惑。 按理说,天罚既下,仙力则散,如她这般应当不可能,她本想问问掌门,可惜掌门忙着点名。 山门人太多了,几天几夜是点不完的,他忙到饭都没功夫吃。 不过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说明她可以尽快修出人形,行动自如了。 夭枝便也忘了这事,她脑袋不大,也只能记住一件事。 “夭枝,你修出人形后,想要去做什么?” 夭枝摇着小尾巴看着远处天地,沉默几许,缓缓开口,“我要去凡间看一个故人。” “凡间,是凡人?”小鱼精怪不太理解,像他们修行都是想要做仙的,谁会想去凡间呢,凡间这般苦。 仙人只有历劫之时才会下凡,可见凡间有多苦。 “是,是凡人。”夭枝想起宋听檐,心里总是闷疼的。 她要去看看,哪怕只能见到他留下来的一些故事。 夭枝正想着,便听周围小鱼惊呼着游开,“好大好大呀!” 她微微愣神,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往水下沉去,正准备摇动尾巴,却发现尾巴摇不动,反而手脚都在挣扎,她低头一看,竟已经化成了人形。 几只小鱼精怪游到岸边看着她,“夭枝,你原身虽圆乎,但人形倒是化得极美。” 夭枝闻言当即看向水面上的自己,螓首蛾眉,还是和原来一样,倒也没有叫她陌生。 她看了眼周围,转头看向小鱼们,“我去凡间一趟,晚些时候回来和你们玩捉迷藏。” 小鱼们应声,“好,回来还要给我们说说凡间是什么样子的?” 夭枝应下声来,便径直下山去。 … 长街人声鼎沸,沿途吆喝叫卖声,酒馆茶馆人来人往,弹唱说书,热闹不休。 宫墙还是如此之高,如往日一样,像是这百年时光并不曾过。 夭枝走进酒馆便听上头说书人道,“此间事了,仁衷皇帝未厚葬其弟,乃是引火烧之,未入皇陵。 丞相身死,贺浮将军夺去兵权,念其军功,便永幽闭于凉州,其余党派皆随二殿下去也。 这两个太子夺江山,各有其本领,各有其能。” 底下当即有人反驳,“要我看,仁衷皇帝也就赢在命好,有个奇人帮着,若是由另一位雷霆手段的来坐江山,哪轮到后头江山风雨摇曳,战乱不休啊?” “万般都是命,如今说来都无意义,好在我朝风雨摇曳之时出了位同样手段的皇帝,才堪堪震住四分五裂的江山,否则诸侯瓜分,终日战不休,岂有我们寻常百姓活路?!” “这孝贤皇帝确实厉害,那叫一个杀伐决断,十五岁奸臣当道之下登皇位,十六岁夺皇权斩奸臣,内严查贪官污吏,赐连坐之罪立威,十七岁收兵权,正刑律,立科举,广纳人才;外修水利扩农业,诸侯战中,以少胜多,百计施于诸侯,引其相互缠斗,制衡之术,压制的是明明白白。 那几个诸侯年过半百,恐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皇帝如此厉害,便是被压制到死那日,都没法从其手中瓜分去中原一块地。” 座下人人叹息,“可惜了,孝贤皇帝故去的早,若是寿长些,这江山地土怕是要大上许多呢。如今这过继而来的子嗣皇帝,比之乃是中庸。” 周围人瞬间噤声,“嘘,这话说不得,这可是当今皇帝。” 原是如此。 簿辞,我听到了,初来人间便听人提起你了。 夭枝沉默许久,收回视线,要了壶酒,视线微错间,竟看到酒馆悬挂的菜牌上写着清茶团子四字,且这牌还挂在第一个,显然是极受欢迎。 她看到这名字熟悉的笔迹,思绪迭起,一旁掌柜见她看着,开口介绍,“客官可要来一份清茶团子,这等有名吃食虽然到处都有,但只有我这儿做得最为地道,可是独一份。” 往日这只是乡间小吃,少有人听过,不曾想如今竟这般有名。 如此也好,她也不必费心去找。 掌柜当即叫小二拿了一份打包好,系上绳子和酒一道递给她,“客官拿好,我这可是百年老店,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往日孝贤皇帝都爱吃,每每可是亲自来这吃,只可惜人去的早,这名字都是陛下亲手写的,味道包客官满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1章 夭枝微微一顿,才意识到这是宋听檐的字,这处便是她往日买给宋听檐清茶团子的那家小铺子。 只是如今长街早已不同往昔,这处也已物是人非,不曾想这家铺子竟还流传了下来,成了这么大的酒楼。 她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哪位皇帝爱吃?” “就是二十年前故去的那位,你竟不知吗,你不是中原人?这天下有谁不知道他的名讳?”掌柜说到这处,面露叹息,“唉,只可惜前头留下的烂摊子着实是太大了,这江山千疮百孔,陛下弱冠之年尽数接手这摇摇欲坠的江山,生生耗尽了心血,才稳住这江山,避免天下四分五裂,战火不休。 可惜他的身子撑不住,这般年轻便去了,我等黎民百姓倒也是运气,乱世出了这样一位护着安宁。” 夭枝沉默几许,拿过掌柜递过来的酒和清茶团子,“多谢掌柜的,不知如今皇陵在何处?” 夭枝提着酒出了客栈,一路往皇陵方向去。 她一步步走着,日头缓缓西下,她由人声鼎沸走到人烟稀少之地。 斜阳之下,她站在墓前看了许久,竟是说不出心中万千滋味。 碑上提得孝贤皇帝,并非他的名字。 可她一眼就找到了。 因为墓碑上还雕着小胖鱼呢,如此严肃的地方,真不知他是如何下这一道旨,叫后头人照做的。 她手扶上墓碑,心中微苦,“簿辞,我来晚了…… 先生带了你最喜欢的酒,只是你自来挑嘴,恐怕这酒不太合你胃口,我如今依旧没什么银钱,下回来一定买最好的酒。” 她低头将酒壶盖子解开,瓶口微斜,往地上倒去,“簿辞,我们赌赢了,我没有死,你也完成了心愿,这天下依旧繁荣,只可惜这酒我们无法对饮了……” 夭枝坐在墓旁,打开了清茶团子放在碑前,自斟自饮。 仿佛往日那般…… “夭先生?” 忽而一道声音传来,夭枝一顿,顺着声音来处看去,便见一陌生的中年男子往这处疾步走来。 他似乎细细辨认了她一番,震惊之余开口试探,“您……您可是夭枝先生?” 夭枝端着酒壶的手顿在原地,她已不在凡间百年,怎可能还会有认识她的人? 她疑惑间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那中年男子瞬间双目含泪,在她面前跪下,“夭先生,我总算将您盼来了。”他恐怕她不认识,忙道,“夭先生,我姓常,常坻是我的曾祖父,你应当知道?” 夭枝思绪一顿,仔细看他,果真有几分像常坻。 他说着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个金丝布袋,将布袋打开,里头裹得极好,显然颇为贵重。 夭枝有些疑惑,那中年男子将布一层层揭开,下一刻,一只小鱼玉雕出现在眼前。 她视线一顿,呼吸微窒。 中年男子捧着小鱼玉雕,哽咽道,“陛下去之时,说若有故人来寻,便将此物给她。 我本以为完不成陛下的遗愿,此物要代代传下去,却没想到您突然出现了,如此甚好,否则我恐完成不了陛下心愿,死不瞑目啊。”他说着满眼欣喜,又哭又笑。 夭枝看着这小鱼玉雕,因为年岁已久,已然不比当初那般,绳子都陈旧黯淡了许多。 她轻轻拿起小鱼玉雕,放在手中,黄昏的阳光透过玉雕,折射出几分光芒。 夭枝莫名恍惚,像是回到了往日,“他怎知道……我会来?”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陛下不知,想来是盼着这天下还有你的踪迹,他寻了你二十五年,终究是未曾找到一丝痕迹,临死之前,将这玉雕交给我,也不过是一个期盼。”他说着看过来,似在感叹,“这天下真有如此奇事,先生竟真如陛下所画,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丝变化,可惜……陛下永远都不知道小鱼玉雕找到了主人……” 夭枝手中酒盏无力掉落,撒了一地酒,眼眶瞬间通红,竟是满心荒凉,他找了这么久吗? 不知是什么心情? 夭枝拿着布袋,才放下小鱼玉雕,却发现下头压着信纸,因为年久陈旧泛黄,不过保存极好,颇为完整。 她一时呼吸止住,小心打开,上面几字,一眼见底, ‘先生…… 见字如晤……’ 余后的笔画,顿了又顿,似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言起…… 夭枝心头微微一涩,苦涩之意终是溢上心间。 可笑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是决裂,都未曾好好道别。 忽而远处一声重重钟鸣,极远极悠长,斜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她蓦然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茫然四顾,亦是空空如也。 她视线模糊了一片,看不清周遭却是满目荒凉。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原来凡间离别这般苦,怪道凡人满心愁。 - 夭枝回来之后便日复一日地安静过着,她时常忘记吃饭,只小师弟每日都会来投喂完,倒也算‘衣食无忧’。 她吃饱喝足就准备游回去睡觉,也不爱言语,这遭正准备入睡,却忽然感觉头顶有巨物阴影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巨物就砸入水中,将她整条鱼兜了起来,周围小鱼精怪吓得四散开来。 小师弟奶声奶气惊慌道,“师兄,你做什么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2章 夭枝看着把自己兜起来的木盆一时愣住,抬头就对上了滁皆山的视线。 “师兄这是做甚?” “做甚?”滁皆山居高临下看来,话间咬牙切齿,“你,给我去做工赚银钱抵债!” 夭枝摇着自己的小尾巴,颇有几分愧疚,可是她如今实在做不到,“师兄,你就算是要我去赚银钱,也得等我稳住人形罢,我如今这么一条鱼,能去做什么工?” 她刚说完,小师弟一脸伤心扒拉着滁皆山的衣摆,“大师兄,师姐还小呢,你怎么能让她去做工,快把她放回池塘里游罢。” 滁皆山闻言气笑了,“她小,你别看她如今只有巴掌大,想气死人还是很有本事的。”他说着,一边端着木盆里的夭枝,一边往外走,“你赶快回去上课,还真把你师姐当宠物养了,这样的混账玩意儿你消受得起吗?” 小师弟看着他将夭枝端走,伤心欲绝,只能哭哭啼啼跑去找掌门告状。 夭枝在木盆里摇晃地厉害,这么小的地方自然比不上池塘大,那池塘对她来说可相当于海,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呢。 她费了些力气,扭转小身板面向滁皆山,“师兄要带我去哪里?” 滁皆山睨了她一眼,似乎恨不得将她拍扁了事,“带你去蓬莱岛做观赏鱼,我和酆兄商量了,你去他那处做工,他给你结工钱,顺道在他那灵泉里面泡泡,早些修成人形,给我想方设法赚银钱。” 夭枝一听到这话,便有些呕血,她万万没有想到,师兄竟这般丧心病狂,她还只是一条小鱼,而且还是一条有残缺的鱼,竟然叫她去做观赏鱼,那不是叫人指着她的脊梁骨笑吗? 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滁皆山说话间便端着她走出山门,腾云驾雾半日便到了蓬莱仙岛。 蓬莱仙岛在海之角,无边无际,若不是修仙之人,根本找不到这地方。 其间亭台楼阁屹立,雕梁画栋,云雾缭绕,桃林密布,美不胜收。 才到这处,便远远见酆惕等着他们,不再是一副官袍,而是仙人打扮,一看便是得道仙家。 滁皆山一下云,酆惕便迎了上来看向她。 夭枝有些晕盆,一路飞驰而来,着实是她一条小鱼吃不消的。 酆惕看着她似在仔细端详,可惜没有认出多少,察觉到她有些不适,关切道,“夭卿,你可还好?” 不太好,她要吐了。 夭枝不由翻着白眼,在水中吐着泡泡。 滁皆山看了眼在盆里直吐水的夭枝,“放心罢,她命硬得很,死不了。” 夭枝吐着泡泡,闻言翻了一下小尾巴,只溅起细小的水花,溅不到滁皆山身上一点。 她不由有些伤心。 酆惕闻言见她气息稳妥,便也放下心来,抬眼看向滁皆山,“多谢皆山兄将夭卿送来,我会将她安置在灵泉里,也好助她恢复修为。” “劳烦酆兄了,恢复地越快越好,这玩意儿惹了一堆债,叫她快快修成人形把四处欠的债还了才是正经。”滁皆山将木盆递给他,“既已送到了,我便先去办差了,她来了你这处做观赏鱼,不必开特例,且还要将她看牢了,免得又闯下弥天大祸。” 酆惕一听,视线落在夭枝身上。 夭枝这会子已经回过劲来,闻言颇有些心虚,呆在盆中乖巧状,慢悠悠摇着尾巴,当作没有听见。 酆惕见她这般,只觉异常有趣,“皆山兄言重了,夭卿如今一条小鱼能闯出什么祸来?” “那可不一定。”滁皆山轻哼了声,不阴不阳道了句,便转身驾云而去。 酆惕目送滁皆山离开,才低头看向木盆里的小鱼,圆润可爱,很是讨巧。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果然很柔软。 夭枝的脑袋被摸了摸,抬眼看向他,“酆卿,你家可真是大,不知能结多少银钱给我呀?” 她虽说是不愿意做什么观赏鱼的,但债还是要还的,做做老本行也没什么。 摆设和观赏物之间没什么区别,都互通的。 酆惕闻言直笑出声,夭卿真是认真得可爱,皆山兄哪会是真的送她来做观赏鱼,只是嘴硬罢了。 再说了,他这蓬莱仙岛哪里就缺一条观赏鱼了,只是他这处的灵泉对于修行颇有助力,每日多泡泡,增进修为必然事半功倍。 不过酆惕见她这般一本正经,便也道,“夭卿既来了,开什么价由你说了算。” 夭枝非常欢喜,这可比往日在山门里做白工时要值钱多了。 “酆卿慷慨,也不枉费我们往日同僚一场~”夭枝摇着小尾巴,很是欢喜。 酆惕闻言沉默几许,片刻后,终是开口道,“殿下的事,我很抱歉骗了你,那时事出突然,我们实在担心你陷得太深,害了自己性命,才扯出这个谎来。 他……确实不是我蓬莱仙岛的神仙,也并非是神仙,只是一个凡人。 这百年来,我时常去看你,可你总不醒来,我总怕,你若是醒不来,可该如何是好,我们这般总归是害了你。” 夭枝摇着的小尾巴缓缓慢下来,她想起宋听檐,心中自然是难受的。 “无妨,那是我心甘情愿,没连累了你们就好。” 酆惕摇了摇头,内疚道,“谈何连累,倘若不是我们骗你,只怕你早已想到别的法子,也不必这般冒险顶上天罚。” 此事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连累,九重天戒规森严,非他们所错,自然也罚不到他们身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3章 只是苦了夭枝,天罚过后险些丢掉了一条命,好在他们掌门在,否则就没有夭枝了。 不过夭枝能这么快就修出灵识,其天资也着实是让他意外,毕竟这也不过百年,若是多加修炼,只怕造诣更高。 “酆卿不必记挂这些,你瞧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夭枝说话间便在木盆中游了一圈,这地方虽有些小,但让她展示一番还是可以的。 酆惕见她小小的尾巴游得极快,这才笑了出来,他当即端着她往仙雾缭绕的山间去,“我带你去灵泉池那处罢,虽说比不上九重天,但你多泡泡,自也有助修为。” 蓬莱仙岛虽在海上,可岛上山叠山,岛连着岛,几乎盖住整片海之角,便是神仙,不花上几个月也是走不完的。 夭枝被他端着,钻出水面新奇地看着周围景色,与他们山门可是大有不同。 他们山门连草都不修,野草花肆意生长,春日里草长莺飞蝶舞,别是一番野趣,是潦草的好看。 但这蓬莱仙岛显然不一样,每一步,每一处的景色皆有布置,玄妙奇特,显然是专门建造,集天地灵气于其中,也难怪这处灵泉会有如此有名。 酆惕带着她走入灵山,重岩叠嶂,仙雾缭绕,已有仙子在此处等候。 忽听一熟悉女声迎面而来,“夭枝仙子可是来了?这都过去百年了,已许久未见,可得让我好好看看。” 她只觉声音极为熟悉,脑海中才刚搜寻到人面,便见绯窕仙子出现在眼前。 她往酆惕身边左右看了一看,两眼空空,“人呢?” 酆惕将手中的木盆往前一递,“绯窕,在这呢。” 绯窕看向木盆愣了一愣,里头一条圆乎小鱼,轻轻摇着小尾巴,颇为悠闲地待在水中看着她,“竟……竟变成了鱼吗?” 夭枝摇着小尾巴,靠近木盆旁,“好久不见,绯窕仙子。” 绯窕听到这声音,才发现真是变成了一条小鱼,她接过木盆看着夭枝,莫名生趣,“原来这就是符老的移花接木之术呀,怎不挑只瘦长好看点的小鱼?” 夭枝闻言尾巴都没力气揺了。 绯窕见她这般忙补救,“倒也是生得小巧可爱,这小尾巴也格外的……嗯……讨喜。” “绯窕仙子还是莫要夸了。”越夸越伤心…… 酆惕见状不由想笑,他看向绯窕,“今次来取仙果,可是为了仙宴?” 绯窕颔首,“是,储君今次小劫竟久久未醒,天君担忧,名义上办仙宴,实际上是为了宴请群仙商讨此事,只是不得声张,这九重天上仙桃仙果是必然不够,只能到你这处采集。” 仙桃仙果八百年才成熟一次,最金贵的得五千年,自然是来不及的。 绯窕负责仙果这一块,早前便已备下,却不想事出有因,延席数千万里,便连早已闭世不见人的都请来了,怎能怠慢? 他们下头自也慌了神,只得到处采买,缺的自然也不只是仙果,是以皆是忙碌。 酆惕闻言颔首道,“今次储君乃是第一个历上古天雷劫还安然而来的上神,天君自然看重。” 夭枝听了一耳朵,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听掌门说过,未来储君是天帝玄孙,曾孙次子,定下之时,惊动六界,因受上古劫还能活着走出来的亘古至此都没有。 至于储君为什么是第五代玄孙。 乃是因为天帝长子诛魔战死,留下幼孙,因为天帝喜爱长子,又着实愧疚,是以对其孙极其溺爱,导致其孙儿性子太过柔和,闲云野鹤容易,管理偌大六界却着实无法。 既胜任不了便只能顺至曾孙,不想曾孙花花肠子一堆,到处祸害,诞下子嗣五十人至多,惹了仙界诸多不满。 天帝吸取教训,经过重重考验挑选十五个天资聪颖的玄孙,一道秘密培养,从未有仙人见过,其名其姓亦是无人能知。 隔了这几代,天帝的耐心和慈爱也已耗尽,更可况子孙后代十五人,即便有慈爱,平分了也不过尔尔,谁若不可便弃之,重压之下,可见其培养手段何其严厉残酷。 这般历练,十五人皆是翘楚,能在这翘楚中脱颖而出是何其艰难的事,更何况成为天界储君,渡上古重重天劫,过重重地劫。 这重重天地雷劫,不仅考验意志,还考验其修为,可谓是难中之难。 这位二殿下尽数接下,还立于不败之地,往后六界都要尊他为帝,这万仙之主,无极大道,无怪乎天帝如此看重。 只是储君行事神秘,喜静不喜闹,也只有上头最上一层的人见过。 寻常仙者是不可能见到的。 不过这与她一条小鱼并没有关系,九重天重重叠叠的天,似他们这样的上神,她仙生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听听热闹便也罢了。 踏实做观赏鱼才是正经。 第87章 此人和他又差不多长,她瞧着便有些难过。 绯窕仙子身旁围上来几个仙子,低头看着木盆里的夭枝,“这就是少君您特地等来的小鱼吗,这小尾巴长得很是……小巧玲珑,是当吉祥物吗?” 夭枝:“……” 夭枝在水中吐了几个气泡泡,颇有些伤心欲绝,她知晓鱼也是有审美的,都是俊秀型才吃香,那种身板修长,尾巴飘逸灵动,大而薄才飘逸好看。 似她这般圆乎的,做观赏鱼还是不够的…… 酆惕见她一直吐着泡泡,尾巴都揺慢了,不由笑道,“别围着了,刚接来的小鱼怕生,不可取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4章 绯窕亦是笑起,“好啦,你们快行去采仙果罢,误了时候,我可要走了。” “仙子莫急,我们这处的仙果最是香甜,待我们采来与你带回来。”众仙子们忙嘻笑闹着走开了。 酆惕无奈揺了揺头,端着她往山间走去。 山间仙雾缭绕,刚进来便觉到一股灵气溢满全身,抬眼望去,高耸流水似入云缓缓而下,水渐深渐蓝,山间灵泉水不断往外冒着,其上寥寥烟雾,风一吹忽而飘散似起舞而去。 酆惕走到灵泉池旁,俯身将她放入灵泉池中。 夭枝才刚接触到灵泉水,便觉周身筋脉通顺,极为精神。 绯窕抬手变了朵巨大的莲花,放入水面中,“夭枝仙子闲来无事,可在花瓣上睡觉,此花能助眠调息,有益于你修行。” 夭枝很喜欢这个床,围着巨大的莲花游了一圈,游上去靠了靠,颇为软和,还有丝丝清香透来,她一时更加欢喜,果然出来务工福利多,在山门她连床都没有,只能靠石头眯会儿。 她摇着小尾巴,快速到岸边,“多谢绯窕仙子。” “仙子不必客气。”绯窕对夭枝自是佩服的,真乃是破天的胆子,天罚其下还能保住命当真是凤毛麟角。 酆惕见这般开口道,“如此便也妥当了,夭卿,你在此处好好修行,若有什么事,敲打仙铃,我会马上出现。”他说着伸手递去金色仙铃,半埋在水中,这高度正适合她。 夭枝应声收下,“酆卿放心罢,我会好好做观赏鱼的,这差事是我的老本行,绝不会办砸。” 这话刚落,绯窕看了一眼酆惕,满眼的不认同,显然是觉得他这般不地道,让她一条小鱼做什么工,按夭枝如今这年纪瞧,都算童工。 酆惕也是不好当着夭枝的面解释,只能以手掩唇,干咳一声,“此事不急,夭卿早日成人形才是正经。” “我先前已能化了人形去看故人,只是稳不住,如今力竭也化不成了。”夭枝一边说,一边游向莲花靠着。 这个故人是谁,他们自然都心知肚明,便有了几许安静。 他们自然不知道宋听檐的下落,也不知道夭枝将宋听檐移魂到了谁身上。 此话绯窕自也不好多听,缓缓退开。 酆惕开口亦有几分感慨,“殿下如今可还在?” 夭枝想到此慢慢下落,便是在水中也眼眶酸涩,开口有了几分哽咽,“已经百年过去,自然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以后再不会有他这个人了。” “夭卿不必难过,凡人转世投胎,等你修出人形,一样可以去看他。” 夭枝默然未语,想起师兄当初和她说的话,他说那女子转世投胎之后,记忆也不复存在,那自然也不会是那个人。 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必了,观之皮相又有何用,我再见不到他了。” 夭枝心中越发沉闷,好在她不必再做司命,她如今宁愿做个摆设,至少不会这般难受。 酆惕见她心情不佳,便也转移话头,“夭卿还未进食罢,有什么喜欢吃的?” “不了。”夭枝婉拒,还没从宋听檐那处释怀出来,丧丧开口,“我在节食,身板饿小些,尾巴就大了。” 酆惕一时愣住,仔细看了看她,小鱼还是那样圆乎可爱,可尾巴并不见大。 他斟酌几分,“好似是有大些。” 夭枝点点头,那是自然,不然她白饿这么几遭了。 酆惕觉着尾巴的话题不该继续,他恐说漏了嘴,他开口有些叹息,“你短短时日便修成人形,说明天赋极高,可惜蓬莱岛灵泉比不上九重天,否则你的仙力必然事半功倍增长,可惜九重天森严,你如今已经不是仙官,非仙者不能随意上去。” 九重天处处都是规矩,道道都是门槛,又岂是他们这些小精怪能上去的? 夭枝声音渐低,颇为落寞,“无妨,修行不急于一时,我想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已不需要变成人去做什么了……” 酆惕沉默下来,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他微微张口却欲言又止。 … 夭枝刚来这处,自然是要熟悉办差环境的,她一头栽进灵泉池里,此处灵泉极大,绕山而去。 夭枝慢悠悠游着,一路见到了不少小仙鱼,生得一个比一个漂亮,尾巴一个比一个大。 它们疑惑地瞅着她,渐渐围了过来,这些鱼在此处许久,也修出了灵识,“新来的?” 夭枝应声,“我来此处做观赏鱼,不知你们的展示台在何处?” 夭枝才说完,它们面面相觑,显然不好形容夭枝有没有观赏的价值。 毕竟做观赏鱼这份差事,对尾巴是有要求的,要那种漂亮又梦幻的尾巴,才能讨到仙人的仙食吃。 其中一条幻彩大尾巴鱼,游到她旁边,“你随我来。” 夭枝便跟着往前游去,经过了弯弯曲曲的水中山道,映入眼帘的是巨大帘洞。 他们这处则用透明玉石封住,上边空口,仙人们喜欢哪只就喂哪只。 大尾巴鱼在这里显然是个头头,领着她参观这处,随后又担心道,“你尾巴有些短,投喂必然会少,恐怕时常要饿肚子。” 夭枝既来之,则安之,“无妨无妨,我饿得住。”她做盆栽早已习惯,掌门记性不大好,时常忘记浇水,那是经常渴着。 夭枝乐呵呵在此处做起了观赏鱼,不过不曾想这处仙人见惯了好看的,倒觉得她的模样颇为稀奇,竟还颇受欢迎,一时间名声便传开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5章 时常有仙人慕名而来看她的小尾巴,不仅有仙人来看,连旁的鱼也来围观她。 着实是像她这般小的尾巴极为少见,可以算是残缺到稀有。 如此徒留夭枝一身感伤,往日做盆栽时就因为枝上叶儿稀少,被人笑秃。 如今套个鱼壳子又是尾巴短小,也不知能不能养大些。 树生啊,总是在求自己没有的东西。 蓬莱仙岛的灵泉确实名不虚传,她不过呆上几日便觉仙力大涨,比起往日做盆栽时,集日月精华之气修炼要快上许多。 夭枝为了大尾巴拼命修炼,平素里做观赏鱼,下工后认真修行,只时常会看着小鱼玉雕出神。 后来,她越觉难受,只能没日没夜将自己的事务排得满满的,她脑袋并不大,排满了就不会有太多时间感伤。 这般一来,连酆惕这个蓬莱仙岛未来继承君主,忙里偷闲来看她时,她都没功夫和他说上几句话。 每次见他一面说上几句话,扭身便要回池里修行。 酆惕见她一条小鱼比他还忙碌,不由无奈想笑,可对着她一脸认真,却又不好笑她。 夭枝来的时日不长,却在蓬莱仙岛越发出名,不少办差、游玩的仙人都是慕名而来看她的。 因为蓬莱仙岛这一处好看的仙鱼实在太多,突然出了她这一条圆乎尾巴小的鱼儿,着实是稀奇,且做工格外积极。 这名声自也传到九重天去,本就要准备仙宴,且蓬莱仙岛这处仙果和仙鱼都极为出名。 如此大宴少不了观赏物,自然也是要下来挑选一些观赏鱼的。 采集仙官由着蓬莱仙岛的仙人引进来,“仙官,这便是我们所有的观赏鱼,可供君挑选,喜欢哪些,我便去网了来。” 采集仙官看了眼偌大的展示口,这么多好看的鱼不免有些眼花缭乱,他想起先前听到的,开口问道,“你们这出的鱼最是好看,我自也放心,便如往日一般按照颜色、个头、品相来进罢。 我听说你们这处还有一条很有名的观赏鱼,是哪一条?” 仙人闻言自然知道,他抬眼在池中寻找,下一刻就在一处角落里锁定了夭枝,猛地伸手指去。 夭枝吓了一跳,她正聚精会神发呆,不曾想面前突然围了一大群人盯着她瞅。 她当即摇着小尾巴对上他们的视线,转了个圈,全方位展示自己。 她已经是这处的熟练工了,来的都不白来。 采集仙官看着她圆乎的小身板,短小的尾巴,微微有些疑惑,“这便是那最出名的小鱼,这尾巴如此短小,真的有这么多仙人来此观赏吗?” 仙人笑回道,“童叟无欺,这小尾巴鱼可是我们这处做工最认真的,每回展示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态度极好。” 采集仙官闻言还有些疑惑,伸出手指到水面上逗夭枝,似乎要看出它的不同之处。 夭枝见他手指在她头顶摇来晃去,不由翻了他一眼,摇着小尾巴往里头去了。 采集仙官愣了神,看向旁边的仙人问道,“此鱼翻了我一白眼?” 旁边的仙人略有些尴尬,“只怕是听懂你说尾巴小,她惯来不喜欢听这话。” “哈哈哈。”采集仙官闻言大笑起来,“倒是有脾气,这条鱼我们也要,单独装,由我亲自带走,好拿去让上头逗趣。” 仙人当即应声,吩咐后头的仙子,“将这小尾巴小心捞上来装好。” 旁边的小仙子有些犹豫,“这好像是少君从外头特地引进来的,需不需要告知少君一声?” “我们蓬莱仙岛如此多的仙鱼,每每出去的有多少,何曾告知过少君?少君日理万机,如何有时间在意一条小鱼,此事往后见到少君说一声便是。” 小仙子闻言便也应声。 夭枝正摇着小尾巴往里头去,下一刻便被兜了起来,放在一个透明精巧的容器里头。 整条鱼被端到了刚头那仙官面前。 那仙官伸手点了她的脑袋,“小玩意儿脾气不小,生得倒是圆乎,也算你运道好,如今带你去九重天上做观赏物。” 夭枝倒也不在意去哪里,反正差事有外派很正常,像他们这种观赏物是时常会有这般来回借阅出差的时候。 她倒也习以为常,安然窝在仙官端着的鱼缸里头闭目养神。 不消多时,她便被带到九重天上,阔别多时,九重天还是仙雾缭绕、气派威严庄重,她却已然陌生,反倒是凡间叫她更为熟悉。 几年凡间生活,叫她好像永远活在了那时…… 夭枝沉默下来,不想动弹。 仙官端着她绕过重重回廊,玉阶之上流云轻拂,慢慢积聚,到了边缘缓缓流淌而下,像流水一般,却轻缓至极。 天界寂静。 夭枝到了这处,小尾巴也摇得慢了,往日在天界的规训自然还是刻在骨子里,此处声不可大,步不可疾,需得庄重持礼。 采集仙官往前走去,行至一处巨大如山仙殿前,殿前玉石铺陈,九尊十人才可环臂抱住的玉石柱立于殿前,观之庄严耸立,只是难免冰冷寒意。 不过既然在九重天上,那自然是合理,毕竟天界不需要人情。 殿内殿外皆有仙侍,采集仙官到了这处,不敢再进,俯着身将她往前递去,“下官四处搜寻得趣的玩意儿,如今得了一奇鱼,灵巧聪明会跳舞,特献上于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6章 夭枝:“……”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会跳舞? “劳烦仙官。”殿门外守着的仙侍开口直来直去,不多言语。 仙侍接过容器往殿里走去,里头有仙娥们洒扫,其中一人上前来接过,见她这般短小的尾巴,一时有些疑惑,“这一条鱼还能如何有趣?” “只当个摆设。” 仙娥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否则那处太静了。” 仙娥捧着她往大殿后门走去,出了玉石台阶,前头已经没有别的路,她一步踏出,踩在云中往前走去。 走了许久,周遭场景忽然变换,陷入一片黑暗,这空间之中没有一物,显得格外孤寂安静。 才进来便似觉极轻浅的檀木气息,莫名熟悉。 夭枝莫名顿住,直在透明容器之中往下看去,层层叠叠的云层,云雾缭绕之间,她看不清下头是什么,却如坠深渊一般。 她在凡间生活了太久,又自来是扎根在土里的,好不容易勉强适应了在水里的生活,如今这般悬空着实叫她不大适应。 她闭上眼睛,在容器里头靠近仙娥这处躲着。 仙娥见她如此,只觉分外可爱,上前将她放下,放下之时,下面凭空出现了一张玉石桌案,花纹繁复精雅,显然是专门放她这些摆件玩意儿的观赏桌。 仙娥声音放低,“此处太过安静,有你一条小鱼在这处游来游去,倒也有几分生气。” 几分生气? 夭枝有些疑惑,待仙娥走开之后,她看向周遭无边无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泛着白光。 她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块泛着仙气的玉石,呈长方形,里头似乎躺着一个人,无声无息,似睡着了一般。 周围仙气萦绕,皆是数万年的玄冰。 夭枝恍然大悟,原来是做白事摆件,这活她内行,他们是找对人了。 她不由细细打量而去,可惜如今仙力微浅,视力不太好,只能隐约看见此人模糊的身影,且这万年玄冰有仙气萦绕,便更模糊不清,但她依稀能看出此人身姿修长,应当生得极好。 如此惊鸿一眼便觉好看的人,她自是见过的,只是她一想到此,瞬间沉默下来。 睹物思人,此人和他又差不多长,她瞧着便有些难过。 夭枝瞬间沉到缸底,做这些摆件活,她其实很是有经验,可惜她如今没办法敲木鱼,否则一定给此人敲敲,保管热热闹闹。 夭枝在这处呆了不知多少日,除了记性不太好,时常忘了自己在灵堂里头,前面还躺着一个死人。 她抬眼便是一惊,转头又是一乍。 这隔七秒便一惊一乍的,多少有些鱼神经衰弱,睡眠不甚好。 这处也着实无聊,一个虚无空间,也没有在山门修炼时的那些小精怪打闹争吵那样热闹瞧。 安静地她每日除了修行,就是睡觉,睡醒便是吐泡泡,好歹能发出些声响,没几日,她的泡泡声便越吐越大。 若是喜静之人,自然是觉得吵闹不休的。 夭枝泡泡吐累了,便拍尾巴,企图将自己的尾巴练得大一些,很是能折腾,丝毫没有察觉到躺在远处醒不来的人,都被吵到微微敛眉。 第88章 倒是生得圆乎。 夭枝练着尾巴,只觉这处灵力极为充溢,想来这人必是不同寻常,她在这处修炼竟比在蓬莱仙岛都快上数十倍。 她法力精进,视线已越发清晰,再过几日大抵便能看见他的模样了。 也不知这和他一样长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不知过了几日,仙侍进来时竟听到了吐泡泡声,他疑惑自己幻听,等到顺着声音往里头走去,才发现这处水容器中一条鱼正在吐泡泡。 他当即将她端起,往外走去。 夭枝一时顿住,她都呆习惯了,怎又将她端离这处? 且她还没看清楚雇主长什么样呢? 她当即回转看去,却觉那人极为熟悉,她显然快要看清。 可仙侍已经端着她往外走去。 她在水中打了一个转,往前一游,正要仔细看却撞上了容器壁,脑袋生疼。 她瞬间气恼,变成鱼就是没有往日做盆栽的时候好,毕竟做盆栽时,可以变换成大树栽在土里,那么旁人想要带走,怎么也得挖上半日…… 夭枝还未来得及抗争,便被端出了虚无空间,入目便是刺眼的光亮,她在黑暗之中呆得许久了,着实有些不适应这光芒,当即闭上了眼睛。 端着她的仙侍已然看向外头立着的众仙侍,开口训道,“谁将这鱼端到里头打扰殿下清静的,还不速速端走?” 当前仙娥连忙开口解释,“回仙人的话,是我等觉得里头太过冷清,才放了小鱼在里头摆设。” 仙侍微微皱眉,“此摆设吵闹事小,扰乱殿下神思事大,往后不可放之。” 殿下? 所以躺在里面那个人是绯窕他们说的那位殿下。 夭枝只觉自己发达了,做天界储君的摆设,这东海的债岂不是轻轻松松便能还之? 不知他什么时候醒,又或是什么时候死? 左右她是两头赚钱,不耽误的。 众仙侍闻言有些疑惑,看向他手里慢悠悠摇着小尾巴的圆乎鱼,这鱼这么点大,还没满月就出来工作了,只怕连话都不会说,不知能怎生吵闹? “是,仙人。”仙娥连忙出了队伍,上前将她端回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7章 灵鹤仙人离去之后,其余仙侍围了上来,“这鱼瞧着倒是稀有,可要放入天池中?” 端着她的仙娥忧心忡忡,“天池凶险,鱼龙混杂,放进去也不知能不能活。” 他们朝会开好,四散而去,仙娥端着她一路往大殿走去。 一旁仙侍轻声叹息,“殿下一直没有醒来,不知还能不能醒,连天君都注意到此事,往日可没有这般担心过。” “殿下过千千万道天雷劫,这等凶险劫数皆是相安无事,如今区区凡间几十年自然更是随意,竟一直未醒,不知是被什么困住了?” 另一位仙娥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出了事的,此等意识而出的劫亦是危险,殿下只怕是被梦魇住了,乃是自己不愿醒来,天君才命仙官找些稀奇玩意儿,或可唤醒殿下。” 端着夭枝的仙娥低头看向她,只觉得她一条童工鱼做不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真的有用吗?” 夭枝呆在容器里头,来回听了几耳朵,便有些喜欢这处,毕竟这些秘闻往日在司命殿可是听不到半点。 这事本就不能讨论,仙侍们私底下说几句,自也不可能传到外头去,否则他们便是仙途尽毁。 “殿下是新一任储君,倘若今次醒不过来,只怕要大生波澜。” 其中一仙侍开口止道,“此事如何,不是我等能议论的,往后不可再提。” 仙侍们点头应声,“是。” 话音刚落,忽觉地动震之,周遭剧烈响动,刹那间天光大亮,日头初升,仙鹤直云而上,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殿中瞬间仙气满溢,迎面祥和之意而来。 端着她的仙娥与仙侍对视一眼,满眼惊喜,不知所措。 “殿下这是……醒了?!” “快,出去看看。”他们说着就往外去,端着她的仙娥欲要迈出脚步,才想起手中端着她,她忙回几步上了玉阶,将容器放在桌案上,便转身匆忙跟上。 夭枝在水中来回晃动,脑袋撞了几下内壁,抬头一看,头晕眼花。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迈出殿外去。 “别……”夭枝在鱼缸里头叫道,“别留我一条鱼在这呀,太危险了,先安置好我!” 可惜偌大的殿中只余她的回音,显得格外清晰可怜。 夭枝一脸茫然,只觉九重天的殿中颇为寒凉,她若是在这处呆上几日,没吃没喝又冷的,只怕会把鱼熬干,更别提修炼仙力了。 夭枝在鱼缸里头转了一圈,看了眼整个宫殿,这大殿简直就是九重天的代表,冷冷清清,寡寡淡淡,颜色极少,只余银白二色,庄重之余还透冷意。 可比不上他们山门热闹,虽说杂草杂花乱长,但胜在颜色多…… … 躺在玉石上的人指间微动,双眸紧闭,眼尾慢慢滑落水意。 他慢慢睁开眼,眼前是虚妄之地。 一片虚无。 他眼中渐归清冷,若仙家无情无欲。 “殿下。”外头有人轻声唤道。 他缓缓坐起身,眼尾水意已然消散无痕。 他起身缓步而出,虚无之境慢慢消散,眼前光亮大绽。 灵鹤仙人俯身庆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灵塔钟鸣三声,响彻九天,余音久久未停。 仙官威严声音从九重天而下,不知人在何处,却遍闻九重天,“上神归来,众仙归位!” 灵鹤仙人当即道,“殿下,凡间一场如梦初醒,陛下已期盼见你多时。” 至高之处风大,扬起玉白衣摆。 他看着眼前层层云叠,慢慢阖上眼,如一尊玉神祇高不可攀,毫无人的生息。 … 夭枝等了许久都没见人来,有些无趣,打了个瞌睡,等再醒来,外头已然天光大亮,只是在天高处显得这处更加寒冷。 这里不似蓬莱仙岛那般,连泉水都是暖的,她这么一鱼缸的水,到了这处也变得寒冷刺骨,冻得她有些游不动。 九重天什么都好,灵气也充沛,就是太高了,高处不胜寒。 夭枝打了个哆嗦,只能摇着小尾巴给自己身板供暖,她慢悠悠摇着,等着那仙娥回来。 果然不多时,便听到外头动静。 她欣喜将头探出水面去瞧,隐约之间,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是不同往昔温润,莫名显出几分不理俗事的清冷之意, “屏退仙家,不见外客。” 夭枝生生怔住,恍惚之间只觉百年时间未曾过去,仿佛又回到了往日凡间。 “是。”灵鹤仙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微微一顿,当即扭着身板极力往外头探,却怎么也出不去容器。 她着急等着外头人进来,可惜人却没有往这处,只是路过而已。 夭枝失望垂下尾巴,下一刻便听见殿外走动声响,她当即抬头看去,便见仙娥出现在外头,看见了她似乎才想起来,“一时忙乱,都忘了此鱼还在这处。” 另一仙娥开口建议,“等回来就送去天池罢。” 仙娥闻言点头,正要与人离开,转头便见小小一条鱼呆在偌大的殿中瞅着她,孤单得很,似乎还有些冻僵了。 小尾巴也不再摇动,可怜见的。 仙娥有些不忍心,“仙宴要持续三天三夜,不如将它一道端过罢,反正放在哪里都是摆设。” 旁边仙娥点头,“仙子有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8章 仙娥当即回来端起她。 夭枝满心欢喜,被端出殿后,当即四处搜寻,入目却全是仙侍来回穿梭,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熟悉的身影。 亦或许,刚头说话的人就在其中,却只是声音相似罢了。 这天下声音像的人可多了去了。 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九重天上? 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由微微沉下水底,试图清醒些。 仙宴筹备已久,自然还是如期举行,如今储君醒来,此宴便不复沉重,大行庆祝。 九重天自来规矩森严,众仙家处处紧绷,如此盛大仙宴,让诸位仙家放松放松也是好事。 仙娥端着她腾云而去,夭枝摇摇晃晃之间便看见远处天际,没入云层之中的巨大仙台,仙家来来往往,广袖仙衣,云中穿梭。 仙台左右各延绵而去数千万丈,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亭楼水榭,仙树仙石林立其中,尽收眼底。 仙雾缭绕,有仙人飞上落下,身姿轻盈,来回穿梭林中,乐声美酒,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仙娥端着她翩然落下,便将她放在了其中林中玉石之上,这仙宴依林伴石,将她放在这处正好当个摆设,虽颜色并不怎么悦目…… 仙娥放下她之后交代道,“你且好好在这处做工,待我忙好了差事便来接你回去。” 夭枝闻言摇摇小尾巴,示意听到了。 仙娥见她这般乖顺,不由笑起,“着实乖生。” 夭枝看着她与众仙娥离去,没入仙宴之中。 这仙宴摆得极大,便是这处僻静些,都有延绵而来的席位,耳旁皆是热闹的谈笑声,仙人的笑声仿若腾云驾雾,听之便有仙家之感。 夭枝呆在这处,闲来无事便看着他们谈论。 正出神,余光隐约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呼吸一顿,只觉眼花了,当即眨了眨眼仔细往一旁看去,那处林间仙树,烟雾缭绕而起,遮挡了视线,方才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一片衣角消失在视线里。 她瞬间心中生急,当即从鱼缸之中猛然跳了出来,“啪嗒”一声在地,在地上蹦哒了几个来回,便头晕眼花往方才看的方向滚去。 “她今日,非要,看!见!此!人!的!脸!” 夭枝艰难一字一翻滚,滚了几遭便卡住了。 前头阴影笼罩下,似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一时翻不过去。 她咬牙用力翻,却听到了头顶传来的笑声,她反应过来看去,是一陌生男子看着她笑。 她又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好像是一个人,不,不是人家挡她,而是她滚偏了,滚到了人家脚边,一个劲儿地碾。 她抬眼顺着玉白衣摆往上看去,却无端撞进了那人视线里。 一时间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直愣在了原地。 青山碍春色,落水拂玉石,自不及眼前此人容色半分,如今在众仙家之中,亦是古井幽泉清冷干净。 他如此模样真像神仙,若有人说他不像,那九重天上恐没人能称得上神仙二字。 他身旁站着的容琅风流之姿,一双桃花眼带笑,看了她一眼,“何处而来的海物,今日这仙宴上还有炖鱼?” 容琅身后的年少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眼夭枝,“瞧着很好吃。” 夭枝思绪正乱着,听到这话慌了神,她当即往回滚去,准备滚回鱼缸,示意她只是这处的摆设。 可下一刻,她却被人整只抓了起来。 她当即摇着尾巴欲要挣扎,却对上了他的视线,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容琅抓起她,见她直勾勾盯着人,不由笑了,“瞧瞧,一条小鱼都知晓挑好看的瞧,一个劲儿盯着你看。” 那人看着她片刻,薄唇微启,“倒是生得圆乎。” 夭枝听着他的声音恍惚更甚,下一刻,便被人接过,放回了鱼缸中。 水包围而来叫她瞬间清醒,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走远了。 原是逗她的,想来早知道她是这处的摆设了。 夭枝看着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唤了声,“簿辞?” 那人脚下慢了,微微侧首,却不是看向她这处。 夭枝有些失望低下头。 一旁将她接过放回的仙侍开口道,“你这小玩意儿可乖乖待在里面,莫再跳出来了!” “刚头说话的是谁?”夭枝不由出声询问。 仙侍一脸讶然,“你会说话了?似你这般才百年的仙鱼竟这么早就修成灵识,果然不同寻常。” 夭枝着急之下有些语不成调,“方才……方才说我圆乎的那个人是……是谁?” “是咱们殿下,你运道不错,旁的仙家可都没怎么见过殿下。” 仙侍声音远去,这处便空留她一人。 他是神仙? 还是……只是长得像?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暗下,仙侍匆匆而来端起她。 夭枝疑惑,“要去何处?” 仙侍开口,“此处夜间寒凉,你恐受不住,如今把你端回去,殿下若是喜欢你,便是你这小鱼的造化了。” 夭枝听在耳里,心都跳快了许多。 她分不清自己在心中思索了什么,只觉心跳震耳欲聋。 仙侍端着她腾云驾雾而回,越过玉阶,层层回廊,越走越近,下一刻,忽而停下脚步行礼,“殿下。” 夭枝心一顿,微一抬头,便见远处高大玉阶上一抹身影,站在夜色之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9章 她顺着衣摆慢慢往上看去,落在了那人的脸上,从他的面容落至他的眉眼。 “这人是?”夭枝轻轻眨了下眼,不由自主问出来。 “殿下啊,你忘了吗?”仙侍轻声道,似乎在他面前不敢多言。 夭枝只觉风拂过,声音到了耳旁,和往日那声殿下重叠在了一起。 她生生愣在原地,愣神之时,身子慢慢垂落缸底。 仙侍已经端着她上前行礼,“殿下,这是蓬莱仙岛供上来的仙鱼,说是会杂耍。” 夭枝下意识抬眼,玉靴,玉色衣摆镶玉丝繁复纹路,她顺着衣摆慢慢往上看去,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极少见他这张脸不见任何情绪,不是往日那种平静,而是万物于他皆空寂无形,是以他眼中不见万物。 她第一次觉得这洁白纯净的颜色竟这般冷,冷到只觉距离极远,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得直视之。 夭枝微微摇着小尾巴,在水中上移了一些,视线凝在他面上仔细端详,却没分辨出长相有哪一处不同? 便是多一颗痣也无,可他从来温和,不似这般冷然如玉,玉是没有温度的…… 仙侍端着她开口问,“殿下,这鱼可要放入天池里。” 他垂眼看来,视线落在她身上,浅淡道,“此鱼为鲲,可长至数千里,如今幼小孱弱,放入天池之中必存活不久,先留在殿中。” 仙侍闻言不由讶然,低头看向青灰色的小胖鱼,“竟是鲲,此物可是绝迹。” 夭枝闻言也是一愣,竟不知自己还是个珍稀物种。 难怪她身板这么大,尾巴这么小,这东西若是修行的好,海中可是无对手的。 也不知掌门是从何处捞来这一条奄奄一息的大鱼苗子,让她捡了个漏,要放在往日,可都是按在好养活的玩意儿上。 夭枝正疑惑之时,忽然感觉头顶有阴影罩下靠近,下一刻,她便觉得有人伸手而来,指间拂过她的肚下。 她有些愣住,低头看去,便被人从水中整只捧了起来,她只觉身下温热之意,微微一僵,一看才发现是他的手。 他将她微微托起,举到面前看着。 夭枝莫名有些羞怯,这般光溜溜躺在他的手上,且他的手还有茧,硌在她身下,格外有存在感,还有那忽略不去的滚烫之意,叫她有些不自在。 她慢悠悠摇着小尾巴,看向他。 他靠得太近,那眼眸若古井一般,头戴白玉冠,一头乌发落于身后,梳得一丝不苟,不似凡间那般温和,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之意,如玉石坠落古井之中,清冷绝艳。 她没见过他这般清冷谪仙的模样,总觉叫人看一眼便生妄念,羞于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心思。 夭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收回视线,乖乖趴在他的手掌上,尾巴也不怎么动弹了。 这样……这样近距离看鱼,未免太近了。 且看这么久还不说话,有些冒犯罢…… 第89章 玩物丧志。(二更合一) 他细细看着她,伸手将她在手中翻了一面。 夭枝瞬间僵硬住,不知道为何只觉怪怪的。 他垂眼看来,显然没觉得不妥,似在端详她身上有没有伤。 察觉到她无恙之后才翻回来,手指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下。 夭枝只觉天灵盖被这般一碰,莫名一个激灵,浑身舒畅。 她瞬间软绵绵趴在他手上,看着他往殿中走去,他着实生得高,行走之间越显双腿修长,玉白衣袍着身,周身冷清无一装饰,连玉佩都不挂之,却越显姿容惑人。 这般高度让夭枝所见之处都极为大,进入殿中也感觉这宫殿大得离谱。 凡间屋子讲究聚气,而天界自无这般说法,这殿中若是放下她来捉迷藏,恐怕得花些时间找。 他衣袖随意拂过,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海,水渐蓝渐深,隐有温凉之意,水底深处似能通向另一个世界。 他竟轻而易举将海域颠倒至九重天上。 此逆转空间的术法极难,且极其耗费仙力,他却可以抬手便将两个绝不可能重叠的空间,放在同一处。 夭枝有些恍然,因为簿辞是凡人,自不可能做如此举动。 她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他? 她思索之间,眼前高度慢慢降低,下一刻便被他放入水中,温凉柔软之意包裹而来,叫她通身畅快了许多,这海水似乎不太寻常,比蓬莱仙岛的灵泉还要滋养。 她下意识摇着小尾巴在水中游了起来。 仙侍见状却有些担心,“殿下,您才醒来,仙体本就未恢复好,如今行逆转空间之术,恐于仙体不利。” 他却没有在意,只开口道了二字,话间清冷疏离,“无妨。” 仙侍不敢多言,恭敬退下。 夭枝游回岸边看向他,却看不出他身上究竟哪处不适? 难道受伤了? 她视线一眼不错落在他身上,一脸关切,摇着小尾巴保持浮在水面,就差把你怎么了刻脑门上了。 他亦看着她,下一刻,收回视线,转身缓步进了内殿。 夭枝看着他进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又许久不再出来,才收回了视线。 她微微摇着小尾巴打量着殿中,这处应当是他的寝宫。 宫殿很大,有的东西却不多,玉石桌案,成排书架,其余皆是空空如也,没有多余的装饰摆设,与先前那大殿一样清冷庄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0章 也和他如今给人的感觉一样。 夭枝想着便又看向内殿方向,他进去之后便没有再出来的打算。 她等了片刻便在海里游荡起来,浅处水草格外柔软,窝在上面很是舒服。 她才躺上去便睡着了,再一睁眼,便见他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前处理政务。 外头天光大亮,显然已是晨间。 他坐在案前,外头日光丝缕照进来,映在他眉眼处,格外悦目,虽颇为清冷,眉眼之间的淡漠也叫人不敢亲近,但就是熟悉。 夭枝也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她就安安静静在一旁游着,瞅着他便心满意足。 她想,这若是个梦,不醒最好。 是以,她也不敢开口问,怕打散了这个梦,一下惊醒而来。 夭枝看着看着便眯着了,实在是这处海域太是舒服,她感觉周身仙力都在慢慢复苏一般,少不得困倦。 她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没了人。 她伸手枕在头下,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果然化出了人形。 她环顾殿内四周,只有她一人,便起身走出海域,一身衣裳随水滴落下变幻而出,走动之间,裙摆随之翩然摆动,地上流云打散而开。 她往前走去,头一个便是好奇看向里头内殿,果然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连颜色也是单一的冷淡孤寂。 夭枝收回视线,慢悠悠往桌案前走去,拿起他方才看的公文,寻他的批注,果然看见了他的字。 她正要细细观摩他的笔迹,便听到殿外往这边走近的脚步声,声响极为细微,但她如今却能察觉。 她一时近乡情怯,慌乱放下折子,又觉自己周身干燥几许,身子也忽闪忽现。 她仙力尚不稳,这一紧张便更稳不住人形,听着越来越近,她当即一跃而起,便要飞向海域里,却不想中途便失了力。 “啪嗒”一声,掉在了桌案上的砚台里。 夭枝只觉眼前一黑,被墨糊了一身,她着急忙慌滚出砚台,在桌上翻滚了几遭,想要滚到海域那处,却分不清东西南北,一不小心滚落案边,失重骤然掉下去。 如此高度,对她来说着实危险,迅速下坠时,她当即闭上眼睛,可意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传来,而是掉落在坚硬温润的手掌之中。 下一秒,她睁开眼睛,是他伸手接住了她。 他看着她浑身黑漆漆的,再抬眼看向摆在桌上的公文,被她圆乎乎地滚过,一块一块的黑。 他微微抬手,指尖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顽皮。” 夭枝额间微微痛,摇了摇小尾巴看向桌上,真是一片狼藉。 她掉下砚台就已经溅得四处都是墨汁,这般一滚自是乱七八糟,连他的字迹都没来得及看清便糊没了。 夭枝摇着尾巴,闷不作声。 他走到海域,将她放入水中。 却不想墨汁粘得她浑身都是,放入水中也没能褪干净。 他微微垂眼,拿起布来浸湿,捧着她的小身板,轻轻替她擦身子。 夭枝颇有些不适应,她往日做树时原身糙得很,天生天养,洗澡都是天然下水,哪有人这般细致地给她洗。 且他洗得还格外仔细,动作虽轻柔,但莫名让她面热得紧。 夭枝下意识抬起尾巴,去挡他的手。 他并没有在意,避开她的尾巴去擦拭,却又被她挡住,下一刻,他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微微敛眉,抬起手指,按着她的尾巴不让动。 她如今如何抵得过他的力气,一根手指就能压得她整只动弹不得了。 夭枝用力抵着,却纹丝不动,便只能给他翻来覆去地擦洗着。 诚然,她已经是一个脸皮极厚的摆设玩意儿,可是这般光溜溜地躺在人手里洗澡,着实是有些做不到。 且这人还长得和昔日故人一模一样,却如何使得? 夭枝洗完之后便有些没脸见人,所幸他忙,给她洗完澡之后便出去了。 夭枝一条鱼待在此处有些无聊,看着进来洒扫的仙侍仙娥,“你们在这处做工,他给的薪资待遇如何,年假多少天,有没有什么福利?” 仙侍仙娥:“…………?” 他们是不是昨日没睡好,在做梦啊? 虽说他们在殿下这处办差,自然皆是封顶的,但怎么一条鱼还会在意这个啊? 夭枝看着他们一脸错愕的样子,看来是没什么福利。 那她不要兼职这活了,便先当个摆设罢。 她摇着小尾巴在海里晃荡着看风景,下一刻,便被一网兜捞了上来。 她扭头看去,才发现是昨日仙宴上笑着打趣她的那位仙君。 容琅将她整只捞起来,放进了带来的锅里,锅里还放着许多小石头。 仙侍仙娥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拦道,“容琅殿下,这是北冥的鲲,殿下特意养着的,可不能炖了吃啊!” 容琅一笑,将她放在锅正中,“怎会是炖呢?鲲此物有习性,虽已绝迹,但爱好不改。”他说着,抬手转动着锅边缘,轻轻打圈摇晃着。 夭枝一时间晃晃悠悠起来,下一刻,便觉得下头的圆润小石头按摩着她的背部,极为舒服。 让她都有些飘飘欲仙,不想理俗世,不由舒坦地摇起尾巴,无法控制哼唧。 仙侍仙娥目瞪口呆,一旁小仙娥跃跃欲试,实在是这鲲着实小巧乖生,围着她转也没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1章 容琅见状满意一笑,收回了手,“你们来罢,摇锅慢些。” 仙娥们当即往前,扶着巨锅边缘,轻轻摇着,瞧这一条小鱼可舒服了,瞬间半眯半醒。 众人只觉神奇,七手八脚轻摸她脑袋,下一刻,殿中忽然安静了几许。 他们殿下拿着古籍进来,才进来便停下脚步,跟着进来的灵鹤见殿中如此吵闹,还围成一团,皱眉轻咳一声。 他们瞬间七手八脚收回手,夭枝也一时如梦惊醒,对上他看来的视线,那眼神着实冷淡,显然并不很高兴。 她见他这眼神着实有些应激,瞬间弹跳而起,如同被夫婿抓着现形一般,跳进水里藏去。 仙侍仙娥连忙如鱼涌出,只留容琅一人站在殿中,颇为静悄悄。 容琅摸了摸鼻子,一笑,“左右你如此忙碌,这鲲苗儿也没多少时间养,不如给我,我有的是时间。” 他坐在桌案前,翻着手中的古籍,不置可否冷淡道,“舅舅若是觉得闲,我可以给你安排事。” 容琅被一噎,当即摆手,“不闲不闲,当我没说,不要如此郑重地叫我舅舅,生生将我叫老了,我与你也大不了几岁。” 他面色清冷,“十九万四百五十岁。” 就差一句老头儿了。 容琅:“……” 容琅知道留不得了,再留下来恐怕往后不得闲,他依依不舍看向海域里的小胖鱼。 “小鲲宝,我走了,下回再来看你,这摇篮玩具就送给你啦,没事就叫人摇着玩,别叫他,他是不会给你按摩的,此人古板得很。” 他闻言抬眼看去,容琅速度极快,撂下话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夭枝在水面中冒出一点小脑袋,看着前面的摇锅。 下一刻,他起身缓步走来,看向摇篮,在她满眼期许的视线中,毫无情绪道出一句,“玩物丧志。” 灵鹤仙人自然明白,当即上前将锅带石头一并端了出去。 夭枝闻言慢慢没入水中,有些许不舍,这玩具真的好舒服,不过见他这般严苛,也不好反抗。 毕竟方才那话,也不知是不是在说她…… … 他自是繁忙的,天界储君,需要料理的事物何其之多,她在这处,都时常会看不见他。 不过他若回来了,大多时候都会在这处看折子。 他的性子着实好静,可以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叫她也安静了许多。 夭枝摇着小尾巴趴在水池边,看着他批折子。 一旁仙侍见状不由笑道,“殿下,这小鱼很是喜欢你,从来时就爱盯着你看。” 他闻言微微抬眼看过来,夭枝对上他的眼睛,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别开视线。 仙侍当即开口,“还学会害羞了。” 夭枝一时被说中了,面上微微发热,诚然她一条鱼也看不出有没有发热,只是感觉周围水温,因她而有些许发烫。 仙侍往这边走来,看着她周围水面微微往上冒烟,“冒烟了,只怕是羞得厉害。” 夭枝微微一顿,直觉被揭穿了,颇有些羞恼,哪来的旁白,如此揭老底,叫树半点没脸面。 下一刻,便感觉眼前阴影遮挡而下,入目一截玉白衣摆。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伸手而来,将她从水中捧了起来。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一时顿住,他面容太过惑人,如今这般清冷模样,倒叫人有些不敢多看,怕过于无礼。 “今日确实不活跃,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疑惑道,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在观察。 夭枝感觉到他的手指和她的身子颇为紧密贴合着,一时越发烫起来。 这般一来,他的手比她身上的温度还冰凉许多,格外舒服,她一时乖乖贴着,不曾言语。 他显然感觉到她的体温越发上升,微微敛眉,“烫得这般厉害,着凉了?” 他抬起手,手背轻轻贴在她的小身板上,似在试探温度。 一旁仙侍见殿下疑惑,大着胆子道,“殿下 ,她应当无事,刚头可活跃了,您不在时,她有可多的话,到处找人搭话。” 夭枝:“……” 他捧着她,许久,“已会说话了?” 仙侍闻言疑惑,“她早早就会说话了,只是不知为何,殿下在时,她却一字不言。” 他闻言未语,只视线落在她身上。 夭枝闻言窝在他手上,当作没听见,视线也不对上他,她近乡情怯,自是不敢说话,怕问来的结果并不如她所愿。 身旁仙侍见殿下看着,便开口道,“殿下,听送上来的仙官说,她还会杂耍,不若让她耍给殿下看看?” 夭枝:“……?” 她什么时候会杂耍的,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没通知她啊? 她作为一条鲲,可是连长大都费劲儿。 好在他如此清冷端正,似乎对此并没有兴趣,伸手将她放回海中,“此海水助长灵力,过些时候便能将其送去北冥,那里对鲲修炼有益处。” 夭枝微微一顿,尾巴都摇不动了。 这是……要送走她了吗? 夭枝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欢喜,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她一拍小尾巴,扭头钻进了水面里头,尾巴敲打着水花,溅到他的衣摆上。 仙侍惊了一跳,“怎……怎得突然闹起脾气?殿下您……衣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2章 他却并不在意,只静静看着,依旧疏离不可亲近。 他正看着,外头灵鹤仙人有事来禀,“殿下,蓬莱少君来了此处。”灵鹤一边禀告,一边看了眼在海里藏着的夭枝,“说是他那处的仙官将送来的鱼弄错了,这条仙鱼是朋友托在他那处养着的,今次想要带回。” 夭枝闻言自然知道是酆卿,她转而钻出水面,看向外头。 他垂眼看着她,夭枝对上他的视线,便又闹着脾气钻了回去,不让他看到一点。 他起身缓步回到桌案前,才开口,“此鱼还需在这水中泡上几日,才能得以养好心魂,让他三日后来接。” 灵鹤仙人闻言应声,缓缓退出去。 夭枝在水中听了个全乎,只有三日了吗? 九重天可并不好来,她这一出去便不好再进来,三日之后,她离了此处,自然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夭枝沉默几许,慢慢沉下水中吐了几个气泡,颇有几分憋着坏的样子。 而他似全然不觉,垂眼看他的折子。 灵鹤回转告知。 酆惕听到这话,施了一礼,“多谢殿下挂怀,我代友人谢过殿下,还请仙人一定转达。” 灵鹤惯来不说虚的,闻言点头,不惯客套,“自然,少君客气。” 他看着酆惕离去的身影,只觉殿下应当很喜欢这圆乎小玩意儿,毕竟若是往日自是立刻拿走,无需多这三日。 … 三日之期转眼便到,酆惕如约来接夭枝。 灵鹤提着桶出来。 酆惕接过了桶,不过几日光景,竟比往日重了不少,他看向里头的夭枝,一脸乖生看着他,他抬头,“多谢仙人。” “少君不必客气,小鱼于修行上有灵气,在九重天上或许仙途更顺。”灵鹤道了一句。 酆惕闻言他看向夭枝,果真比前些日子圆乎了不少。 他别过仙侍,出了这处宫门,“夭枝,在殿中可有遇到什么事?” 夭枝呆在水中上下沉浮,他钻出水面看向酆惕,急问,“他是簿辞吗?” 酆惕迟疑片刻,缓缓点头,自也是打听清楚才来此,“听檐殿下与其他殿下久居太虚真境,历练之时从不见外人,天界认得他的没有几个,名讳也无人知晓,殿下此番乃是意识而出下凡尘,所以我等都不知晓。 殿下下凡也并未告知九重天,且在司命殿也是随意选了一位新任仙官,便是你。” 夭枝闻言沉默下来,原来真的是他,难怪这般一模一样,只是着实有些陌生。 他清冷疏离似一块寒玉,并不温和,也并无人情味。 酆惕说完这话,自然想起这几日的担心,“你此番做仙官,到底还是有失妥当,虽然是对殿下,但天帝陛下自来严苛,殿下是他一手教导出来,自也如此,要是知晓你是负责他的仙官,且并未被天罚诛灭,恐会惩罚于你。” “酆卿放心,他还不知道我是谁,也并没为难我一条小鱼,我瞧着他人还挺好。”还颇为爱干净,没事便帮她把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 夭枝摇了摇小尾巴,对此事并无太过在意。 酆惕闻言放下心来,想起方才灵鹤所言,终究还是开口,“夭卿,蓬莱仙岛的灵泉比不上九重天的,此处灵力充盈,于你修行也是有好处,你可还想回我那处?” 夭枝摇了摇尾巴,略一思索后,她认真开口,“我想在此修行,参加升仙大试,重新做仙官。” 酆惕闻言自然知道她的原因,他看了一眼宫殿方向,云层之上,云雾缭绕,高不可及,“我知你放心不下。” 夭枝闻言眼神坚定非常,“自然放不下,太上老君的续魂丹,东海龙王的听心镯,还有我师兄那利滚利的银钱,我若是做观赏鱼,只怕要千千万万年才能还清,做仙官俸禄高许多,还得自快也些。” 酆惕闻言,看向桶里头神情凝重的小鱼,愣住,似完全没想到,“原……原是如此?” 还有别的原因,就是宋听檐亲手砸的听心镯,虽然她在凡间用法器违反天规,并不地道,但说不准他哪天就想起偿此事,知道她一条小鱼还债不容易,替她还了此债,一半也行…… 夭枝欲哭无泪,隐隐期盼,可瞧他这高岭之花的样子,不会不看重银钱罢。 不会的,应当不会的罢…… 酆惕见她神情凝重,以为她忧心修行一事,“你如今是被旁的仙官带上来的,自然也能留在九重天上,只是升仙艰难重重,且对手无数,如今以你的修为,恐怕难为。” 夭枝点头,她早已想好了,“将我放到天池里头修炼罢。” 天池乃是水游类生物修行必进之地,虽然很凶险,但那处灵气极重,在里头提升修为速度也是最快的。 酆惕却不赞同,他皱眉沉思,“那里可是危险麻了,你如今满打满算也才百年。” 他很为难,自然也是觉得太冒险,毕竟天池虽是灵气充沛,可也意味着必有争夺,里头鱼龙混杂,她这么小,极有可能被一口吞了,“待我去寻皆山兄商量一番。” 夭枝却格外坚定,“酆卿不必担心,三年一度的升仙大试在即,我须得赶上,否则又要等三年,便就去那里,我自有把握活下去。” 酆惕见拗不过她,也只能如此办。 他办事自然牢靠,不费时候便将她送到了天池这处。 天池这处果然非寻常之地,灵力最甚之处就是最凶险的地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3章 她这等小鱼自然是被拒之门外。 好在酆惕在九重天上也是颇有好人缘,费了些功夫将她送了进去。 夭枝进了天池之后,暗暗又记下一笔,‘欠蓬莱仙岛少主酆惕数金。’ 她一时无限感慨,赚赚不了几个子,花起来倒是无穷无尽。 夭枝想着便也只能更加努力修行,她要早早稳住人形,提升仙力,好参加大试,争取好名次,排前些自也有选择高薪的机会。 酆惕看着她一条小鱼摇着小尾巴慢悠悠游远,一时颇为担心,也不知自己同意这个决定,会不会害了夭卿。 夭枝别了酆惕,进入天池,本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凶猛难缠的生物,却不想进了这里头,大家似乎都有些憔悴。 虽然也确实鱼龙混杂,有许多长相凶残的凶猛玩意儿,可却半点不难缠,他们都默默呆在原地,看着她进来,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 夭枝才进来就觉得周身麻麻的,不过她皮实,并没有太大反应。 一条仙子鱼道行应该颇深,来去自由,见着同类便游了过来,“可有感觉难受,若是难受透不过气就先到浅水区。” 夭枝有些疑惑,“浅水区?” 仙子鱼见她不明白,开口介绍道,“我们这处天池分为微麻,轻麻,中麻,重麻区,越往上走对于仙力增强越多,但也最为痛苦,但你游过了那两区,也就出师了。 我们如今在轻麻区,中麻和重麻区你没有把握,万不要进去,一进去那可是连骨头都得融掉,除非你仙力极高。 夭枝看着他们呆呆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是如此,竟是泡麻的。” 难怪酆惕当时说这处,必然是凶险麻了的。 如今瞧着,确实是挺麻的。 夭枝如今才百岁,自然便先待在这轻麻区修炼。 这日她正认真修行,便见眼前一大群鱼哗啦啦游了过去,她一时顿住。 怎么了? 天池也流行赶集? 夭枝正疑惑,便见一条眼熟的仙子鱼游到她面前,“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夭枝默了一默,诚然她记性已经很不好了,却没有想到还有比她记性更不好的。 她已经来来回回问了她整整八十九次名字了…… 难怪道行颇深,却一直没有出天池,原道是记性不好。 鱼类修炼果然不容易…… 她默泪一把,转头看向身后的天池壁,又刻下一笔,她特地刻下来次数,因为她也记不住…… 她刻完之后,转头看向她,已经回答麻了,“叫我树杈子便好。” 仙子鱼点点头,“哦,杈子,你要不要去看看风景?” 这事倒是没听过,夭枝闻言愣了一瞬,“什么风景?” 仙子鱼邪魅一笑,“去了你就知道。” 夭枝倒真是有些好奇了,这天界到处都是风景,尤其是天池这一处,更是风景如画,他们还需要游去别处看风景? 她想着便摇动小尾巴,跟着大部队一道往前游去,游了大半个时辰,眼前景象忽然一变,便到了一处桃林仙境。 此处桃树林立,乃是天境,仙雾缭绕,灵气充盈。 夭枝看了眼这处风景,确实是不错,只是游上大半个时辰来这处看风景不太值当,这群鱼当真是有些闲得慌。 大部队游到这处角落,便没有再动弹,看着远处不知在张望什么。 她一时无趣,一旁的仙子鱼忽而游近,开口提醒,“杈子快看前面。” 夭枝疑惑抬头看去,便见远处树下一仙台坐着一人,闭目静坐,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等人。 她视线落在他面上微微顿住,没有移开片刻。 一旁仙子鱼见她看得目不转睛,不由笑道,“看罢,是不是好风景?” 夭枝微微一顿才反应过来,说的原是这样的风景。 她没来天池之前,也不知道这里都是好色的鱼啊。 但实在是很有审美的。 夭枝不由游近了些,仙子鱼连忙游上前拦住她,“别靠太近去看,若是被仙人发现了,必然不许我们呆在这处的,我们再等一等,排队。” 夭枝:“……” 鱼兄们倒是正事一点不操心,闲事拼命干,她一时感伤,上辈子看宋听檐可不需要排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夭枝便跟着仙子鱼排队,一排排鱼游开之后,终于让出了最近观赏位。 夭枝似懂非懂,在唯一的界限之中游近了一些,认真看他。 他阖目在树下打坐,日光落在他面上,显得面若冠玉。 “怎么样,好看罢?”仙子很是高兴,觉得她颇有眼光,“我们做神仙的,多看看美好的事物才有利于修行,不像司命殿那群怪人非反其道而行,每每去办差事都不喜欢好看的,有时为了争抢丑的还扭打拉扯起来,也不知是脑子里哪处出了问题。” 因为皮相惑人,出事的太多了,她不就是因为这事出的在这处游着吗? 当初她可是还想将他做成收藏品的。 她在水中浮着,“是很好看,他惯来是好看的。” 她话音刚落,便见远处树下的人慢慢睁开眼,往这处看来。 他们一时慌张,全部定在原地。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小尾巴瞬间顿住,也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可惜好像没有,他看了这处一眼,似觉吵闹,收回视线便起身缓步离开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4章 周围几只鱼看着他离开,一时间在水中望眼欲穿。 夭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叹息,游这么久才看了这么一眼,着实是少。 不过如今看见他活生生的,便已然叫她很欢喜了。 仙子在一旁回过神来,当即问道,“仙人是看见我们了吗,不会是觉得吵闹,往后便不来了罢?” 夭枝自不知,因为她才来一回。 她懵懵懂懂,正准备和他们一道回去,便听鱼群中发出惊呼声。 “仙人喂食了!是灵力丹泥捏成的鱼食,好是香甜,大家快来吃呀!” 夭枝抬头看去,便见宋听檐站在不远处,随手撒下一把鱼食。 夭枝顿住。 下一刻,几颗鱼食落在了她身旁。 这样再不吃,就有些不礼貌了。 夭枝吃下鱼食,莫名尝不出味来,她还当真没有这个角度看过他喂鱼。 着实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夭枝吃了一口,便有些有滋没味地发呆,下一刻,便被劈头盖脸一把鱼食撒了下来。 砸落在她脑袋上,如同下雨。 干嘛呀,这是? 不吃还不行吗? 这般被他投喂真的很奇怪…… 她不由抬起头看去,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眉间轻敛,似疑惑她为何不吃? 夭枝:“……”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吃了起来。 宋听檐看她吃了,眉间舒展,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夭枝吃完了之后,只觉周身仙力竟瞬间增长许多,整条鱼都有劲了,中麻区或可闯一闯了。 她们饱餐一顿之后,原路游回来。 仙子鱼开口问,“你以后还要来看风景吗? 这仙人在此处休息,着实是有利于我们修行,我们已经摸清了他休息的时辰,每日日升三刻来,大抵小半个时辰他便会走,是以我们得准时。” 夭枝:“……” 好色到这个地步,也是罕见。 夭枝郑重且面无表情点头,“那我也要加入。” 反正修炼也闲来无事,每日去看一眼,比她往日当摆设被别人看的时候有趣多了。 以后的每日,夭枝都排着队与他们一道去看宋听檐,他每次都会喂他们灵力丹。 以至于夭枝仙力增长得很快,在这天池中竟已然来去自如。 这一日,夭枝准备去重麻区待一阵子,却不想太麻鱼了,一时动弹不得,呆得便有些久了,竟错过了去看风景的时候,她当即自己一条鱼赶了过去。 她出发,他们都已经回来了,到了那处已经日落西山。 夭枝游到这处没有看见人,一时有些失落,他每日只待小半个时辰,总是准时离开,准时来,自然不可能会在。 也不知她着了什么魔怔,这个时间竟还过来。 她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正准备摇着尾巴往回游,却听见身后细微声响,似有人走近。 她当即转过去,便看见了白玉衣摆一角,一抬头便见宋听檐,站在树荫之下,桃花几片而落,掉落在他的肩头发间,顺着风滚落而下,落在她面前的水面之上。 她看了他一眼,不由上前咬住了那片桃花瓣,准备收藏一下。 才刚咬住花瓣,便见眼前衣摆垂落而下,他蹲下伸手而来,皙白修长的指节没入水中,看着她没有说话。 夭枝一顿,这是要她游过去? 她下意识先将花瓣放下,往他那边游去,靠上了他的手指,有些硬。 她希望他能再用手指揉一下她的头顶,不知是不是他仙力强盛的原因,这般碰一下便有些飘飘欲仙,很舒服。 夭枝用脸去贴他的手心,绕着手指好一阵蹭,他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么看着她蹭。 夭枝有些累了。 下一刻,他便将她整只兜了起来。 夭枝骤然离开了水面,下一刻,便对上了他的脸。 “可有好好修炼?” 夭枝不想他还能认得自己来,不由微微摇了下尾巴,近乡情怯,她实在不知该不该和他说话。 她刚摇完尾巴,宋听檐便托着她颠了颠,似满意道,“胖了。” 夭枝惊了,连忙瞅瞅自己,瞬间恼了。 瞧着冷冷清清的模样,怎得说话还如此毒舌呀? 他这张脸,说话歹毒是标准配置吗? 瞧着沉稳许多,怎开口还是说不出让树爱听的话来! 第90章 男色祸人,不是开玩笑的。 夭枝挣扎着从他手中跳下。 他倒也没有勉强,由着她跳入水中,只是自也不明其意。 夭枝听不得半点扭身就走,游出些许距离又扭身看去,他站在树下,神色平静目送她。 她心中感慨,不过升仙大试在即,她是不能再来看他了。 修成人形,早日升仙才是正事,他们总归是要见上一面的,她也不能永远以鱼的方式见他…… 最重要的是,天天这般被他当成鱼儿投喂,让她很是抹不开脸,他往日可是唤她一声先生的…… 她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是这条鱼的! 参加大试,自不能分心,她暗自咬牙,最后看他一眼,扭身摇着小尾巴,快速离开。 桃花瓣飘落而下,落在溪水中,撩拨开来的流水波纹慢慢恢复,了去无痕。 宋听檐站在原处看她一条小鱼慢慢游远,许久未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5章 … 夭枝不再去看风景之后,果然修炼奇快,没过多久,她便修出人形,这一次已然稳妥许多。 果然男色祸人,不是开玩笑的。 仙子鱼见她这般快就过天池重重麻关出师了,有些不可思议,“杈子,你若是通过了大试,可要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夭枝点点头,一脸郑重,“希望你那时还记得我。” 仙子鱼不明白她说什么,她们不是今天刚认识吗,她怎么会忘记呢? 夭枝见她这般必然是又忘了,她木然开口,“你可想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仙子鱼今日倒是有了些许印象,“我好像叫啰啰。” 喽啰的啰吗…… 会不会有点草率? 她必然是记错了,这天损的记忆力哦。 “唉。”夭枝深叹了一口气,“喽喽,我走了,回见。” “回见……”仙子鱼疑惑了片刻,她好像跟她说的是啰啰罢,喽喽哪里来的……? 夭枝与仙子鱼分别后,便直奔升仙大试,硬是在外头填了三个时辰的问卷调查才得以进去。 因为是连环题,她填过这一题之后,便忘了上一题,翻来覆去都花了不少功夫。 进去稍作等候,便是升仙大试。 升仙殿前聚集了所有小神仙,重重叠叠的大道台阶,乃是他们这些小神仙修行几千年甚至几万年才能看见。 升仙乃仙界盛事,自然不能疏忽,自然是要一一过了安检,防止作弊。 等候检查的队伍分作十大队,从东边排到西边,没入云层之中,见不到尾。 如此盛事,热闹不休。 茫茫一片仙人之中,若是旁的小仙,或许还能认出谁是谁? 但夭枝是无法了,她本就破格录用,都没来过此处,没见过多少仙人就下了凡,亦是头一次来这处。 进殿之后便是跪倒等候,夭枝看向旁边低头匍匐跪着的小仙子,见她十分虔诚,有些好奇,“敢问仙子,现下有什么热门的新官职吗?” 小仙子闻言也不敢乱抬头,如今比较抢手的便是月老、司命这些颇为风月的文职,一是可以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二是可以牵牵红线、打打结这种退休类的活儿,最是惹人心悦。 她低声开口回答,声音里带着憧憬,“没什么新官职,热门的倒是司命,司命殿今年扩招,据说做司命前景极好,在里面混个监管命簿的活儿都能长久安生,下凡办差还有福利,比月老殿要有前途。” 有没有可能它扩招,是因为它不止上升空间大,死亡空间也很大呢…… 夭枝当即叹息摇头,她暂时不考虑了。 小仙子看过来,有些好奇,“大试排名前的,有优先选择权,仙子想往哪处发展?” “我想去扫地。”她前面排队时特地了解过,做仙侍虽说没有前途,但有钱途,福利和补贴也多。 而且她了解过灵鹤仙人这种级别的待遇,很是丰厚,以后退休了还可以分宫殿。 尤其是遇到像宋听檐这样的,必定会有很多奖励,他在凡间都出手阔绰,在天界应当也不会例外。 小仙子闻言一脸迷惑,“你修仙花了这么多力气,就为了来天界扫地?” 夭枝郑重点头,她观察过洒扫一职,虽说在九重天上使个仙法就能一尘不染,但多少还是得讲仪式感,少了他们这些端茶送水,洒地除尘的,总归是太冷清,这方面还是很缺人的。 小仙子愣住,恍然之间欲言又止,“扫地……有些难……”难在前途堪忧,哪个上神是扫地扫出来的? “不难,我学过些技巧,比司命那活计可轻松不知多少。”夭枝很有兴趣,她认准了扫地的官职,准备争取个头名,毕竟这差事在九重天也是很难抢的。 小仙子恍恍惚惚,觉得好像也有理。 前面人头窜动,有一瞬间的安静,片刻后流云之中似有香风拂来。 众仙人中有一乌发白衫女子貌若银盘,冷若冰霜,从仙官身后而出步下台阶,裙摆扬起步步生莲,翩然落定在前头第一排。 “那是何处的仙子,竟站在我师兄前面,我师兄可是这届修仙之人中的第一名。”夭枝身旁一容色艳丽的女仙忿忿不平开口。 旁边男仙自早已知道,开口解释,“那位可是上古遗族的血脉,身份不凡,是天君下上古战场亲自救回九重天的,连头试都已经私下考过,这次升仙大试恐怕是必要拿得头筹的。” “如此她为何还来大试,这般谁敢与她争,毕竟得罪了她,岂不是得罪了……”女仙不敢再往下说,旁边人也都噤了声,讨论其别的,毕竟此事不好多言。 那么意思不言而喻。 夭枝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到这处瞬间不陌生了,“九重天倒与我在凡间所见息息相通。” 本还在议论的仙人们看了她一眼,女仙听到此话,非常鄙夷,他们是神仙,神仙与凡人岂能一样? 哪怕事实确实如此,也容不得说出来。 方才解释的男仙看见夭枝,颇为倨傲打量了眼她,居高临下开口,“你是凡间升上来的罢,你这种底层能来参加升仙大试已经是万幸,难道还奢望拿头名不成? 升仙大试的第一,可是有身份的人拿的?” 旁边女仙一脸不屑,“凡间上来的小仙,不止仙力弱小,不知规矩,思想也小家子气,我们天界神仙岂是凡间众生能比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6章 天界规矩是很多,整整七万六千八百八十一条,夭枝做仙官前,倒是被要求全部看完了。 可没听说过,修仙者还有高贵低贱之分? 夭枝看向他们二人,“照你们这意思,第一不是各凭本事拿?” 他们头一次在九重天上听到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周知御冷哼一声,“你一凡间来的能有何本事,人家上古遗族血脉,天帝陛下亲自教导,又是他老人家膝下长大,你还想来这处谈公平,有那个资格吗?” 夭枝闻言垂下眼睛,慢生生道,“那就大试里头见真章罢,既然没有公平可言,那就别怪我不讲道德。” 他们闻言嗤笑出声,还真是不知道此人敢如何不讲道德? 一旁仙人皆跪远了些,时不时看她一眼,窃窃私语,显然觉得与凡间上来的神仙同跪一处,有损格调。 “仙界重地,莫敢喧哗!” 重重叠叠的声音似破天光而下,众仙人瞬间鸦雀无声。 前头白发苍苍的长须仙人满目严肃,“此次大试乃是幻象而成,谁能第一个穿过重重幻象拿到天阁先令,谁便是头名,往后名次则是按照从幻象中出来的顺序排列,超过大试期限未出来,不予升仙。” 这般说来,可不简单。 这不止要穿过重重幻象,这幻象或是自己的欲望,亦或是害怕之事。 也就是必须要打败自己,这已经是难中之难,更何况还要打败这么多人,拿到先令。 如此到这般,还不能是第一,还要拿着此令第一个出来,那后头的人又岂是吃素的,怎可能让拿令之人这般容易占了先? 长须仙人话音刚落,殿中巨大石书仿佛有了生机,如书页一样缓缓翻开。 一道光缓缓升起,里头隐约可见花鸟山水,乃是桃花仙境。 所有小神仙随机打乱,分作无数小队伍各自进去,各自行动。 夭枝与小仙子分散开来,按照队伍进去,正巧与方才瞧不上凡间的仙人们为一队。 这大试乃是幻境,自然有互帮互助的时候,照他们先头那般瞧不上人,恐怕会合起伙来欺负人,再不济,也必然会孤立。 小仙子见她运道这般不好,只能叹息给了她一个自己保重的眼神,便跟着她的队伍消失在视线。 他们果然三两成群不理睬夭枝,也不与她一道站。 夭枝懒得理会,她一步踏进去,云雾缭绕的仙界已然消失在眼前,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林中仙境。 夭枝还没来得及欣赏周遭风景,就听到人群里一阵惊呼。 周遭的景象瞬间变化,黑夜密布而来,那溪水涌出黑红颜色,似是血水,周围怪石林立,黑雾缭绕,阴森诡异。 所有人都有些愣住,有人开口低声说,压低的声音显得这处格外寂静阴森,“怎么不像是仙界,倒像是妖邪之地。” “仙界试炼怎会如此阴森难掩,尤其是如此重要的大试?” 此话一出,没人能解答。 “此事不容我们讨论,大家还是尽快准备行动。”开口的狇奚,便是方才女仙说的师兄,那个一直拿第一的人,一副凛然正气,相貌也是出挑的好。 他身旁站着的便是上古遗族的仙子,模样颇为冷,并不和人亲近示好。 众人闻言也瞬间凝重下来,同行必有争,且他们这一队卧虎藏龙,不容易斗。 只是如今凶险,自也没有心思考虑多余。 狇奚显然做惯了主意,看向他们,“人数众多,我们分成三批,各行其路罢。”他说完,便看向旁边的云侍颜,神色温和,“侍颜,你要跟谁一起?” 云侍颜看了眼周围,显然谁也不打算熟悉,看向狇奚,“与你一道。” 她一直没有说话,如今一开口声音如莺鸟初啼,又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且还得天帝看重,自然叫人高看许多,众人看着她,移不开视线。 早有几个伶俐的男仙,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快速站在他们身后,显然是要跟他们一队,很快他们这里便自成一队。 有几个没有抓到机会的,暗自生恼,但也只能尽快选择。 所有人都选了自己认为比较有实力的人为伍,毕竟这前头数关,欲望重重,可不是单枪匹马就能过去的,同行之人越厉害,他们获胜的几率就越大。 众人自行分队,只夭枝一个人站在三队之中,极为突兀。 狇奚见她一人站在中间,往日修炼之时也并不曾听闻此人,毕竟有实力,亦或是有背景的,早早就已经有名声传出来了。 所以此人应该是凡间上来的小神仙,自然是实力不济。 只是不知为何会与他们一组,因为他们这处实力强盛,自然会比其他组遇到更多难关。 狇奚想到原因自也明白,毕竟是胜负之事,多一个帮不上忙的人,只会多一份欲望,多一重难关和累赘。 不过坦然如他,还是开口,“你和我们一道罢。” 他这一开口,身后的女仙瞬间不悦,“师兄,她可是凡间上来的,没甚实力,带着她只会是累赘。” 她身后的仙人们当即提议道,“是啊,我们这一队人已经够多了,不如去别的队。” 这话刚落,另外两队也急了,“我们本来就人单力薄,怎来推脱到我们这儿?” 狇奚闻言皱眉,此番做派实在不像仙家,比凡间市井之辈还不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7章 如今升仙不比以往,幻境如此阴森,恐怕是难度增加,必然很是凶险,他不再听他们争辩,正要一锤定音让夭枝跟他们一起。 夭枝慢悠悠开口,“我本就不打算与你们同行,何必如此生急,显得你们如此怕事。”夭枝话间坦然,直白说出不争的事实。 狇奚闻言不由一怔,倒有些没想到,毕竟这样危险的地方,寻常仙子本就不常来,自然会害怕,可没想到她竟打算自己走,实在有几分胆识,令人意外。 几个争执的男仙听不得夭枝说这话,毕竟这话显得他们没面子,还格外无用,“呵,不自量力,就凭你一个人,你以为能在幻象中撑多久?” 夭枝见他们这般关心,开口回答,“我能撑多久是我的事,但你们这点察觉力可得小心些,难道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人发现你们吵闹的时候,这周围的植物都在听吗?” 此话一出,惊愕看向周围,那些蜿蜒扭曲而上的植物真的是无声无息靠近听的样子,植物怎会有听觉?! 众人瞬间背脊发凉,此处又阴寒至极,完全没有在仙界的感觉。 历届大试不会如此氛围,产生的欲望也不过就是金银财宝,权力地位,七情六欲,现在可说不准了,保不齐会出现什么?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行动罢!”另外两队自不敢再做口舌之争,迅速分头行动,消失在了视线里。 夭枝转身便要林中深处走,狇奚开口叫住她,“仙子等一等。” 夭枝转头看向他,见他抬手扔过来一枚八卦镜,“我叫狇奚,仙子如遇危险,可用此镜唤我。” 夭枝接过八卦镜,虽说用不到,自也不会拒绝好意,真诚地开口,“既这样,你遇到危险也可以叫我一次。” 此话一出,留下的人皆嗤笑出声,颇为倨傲。 夭枝见他们这般表情像村口和师兄打架的那些狗,眼睛有点斜视,等她空闲下来,势必要治一治他们这毛病的。 她一个人往深山老林走去,师兄往日和她说过,令牌一定会在高处、深远处,所以往高处走,绝对不会出错。 只是这地方竟是越走越阴森,沼泽之上,总感觉有底团黑影层层叠叠,更显气氛可怖。 不过夭枝不害怕,反倒有些自在,她早见惯了这样的,凡间做摆设时,有一半时间是在阴森黑夜之中度过,和这处一比,也差不离多少。 夭枝走着,身后那些植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缓缓转动、交头接耳,她走一步,它们便一个动作,像是一步步跟着,极为诡异。 可夭枝并未理会,她走了两日,竟都没有出现幻象,周围平静地连风声都很轻。 但照理来说,他们踏进来时,幻象就应该已经开始,不可能走了两日,都没有遇到任何挑战。 夭枝百无聊赖,随手拿出背在身上的剑,往暗黑色的溪水边上微微一搅和,竟是涌起暗红色,还有浓重血腥味,是真的血…… 这大试颇为古怪,它是会按照进来之人,法力最高的那一个来变幻,难道是大试混进了非仙者? 可九重天只有神仙能来,妖魔是断不可能进来的。 她收回剑,正准备往更高的岩石山上走去,怀里的镜子突然不断振动,颇为急切。 她拿出镜子一看,那狇奚面色焦急,出现在镜子里,“夭枝仙子,你那处可有事? 如若无事,可否出去帮我们传音外头仙官,我们此处一进林子便遇到了真的魔物,绝非幻象。” 魔物? 仙界考试还竟有魔物拦道,这倒是稀奇,还真有妖魔进来了? 夭枝颇有些疑惑,照他们这般意思,竟是已经困了两日之久? 第91章 跪我! 足有五米高的巨兽屹立在前蹲守,黑影笼罩之下是七倒八歪的仙人,身上皆是打斗的伤痕,连支撑起来打坐都已无力。 这般下去,他们会被拖死。 狇奚看着八卦镜之中消失的人像,满目凝重。 周知御急忙开口,“如何了,她可知道情况危急,要尽快通知仙官了吗?” “我已与她说明。”狇奚说完,却没有确认。 云侍颜居正中打坐,睁眼看向前面闭目等着的巨兽,“我们困在这里已经两日,若是不告诉仙官,必会永远困在这里。” 身后的莫渝绸嘴角染血,连忙俯身急问,“师兄,她答应了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来,自然寄希望于此。 狇奚听到这般提问,又见众人充满希冀的目光,一时无法回答,因为夭枝只说会救他,却并没有说救其他人。 他也拿不准她会不会去寻仙官,只能静等,毕竟如今能联系到的也只有她了。 一阵安静下来,人群中忽然有仙子开口,“先头你们那样孤立她,只怕是不会帮我们。” 这话一出,自有人不爱听,“什么叫我们,你自己也不瞧不上凡间来的吗,否则怎不和人一起去?” “你!” 一男仙站出来,看向她,“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性命攸关,她敢不管吗?” 周知御闻言当即自信满满开口,“此言有理,大家别吵了,没必要因此伤了和气,我了解这种凡间升上来的小仙,最是战战兢兢、胆小如鼠,此事非同小可,她又怎么敢不听我们的话?” “听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慢悠悠从头顶上传下来,仿佛根本此间小事根本不值得多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8章 周知御闻言面色一青,随着众人抬头看去。 夭枝站在数米高的黑色岩石之上,身上仙袍纤尘不染,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显然这两日什么都没有遇到。 不像他们早已在幻象之中摸爬滚打了好几番。 众人见她竟只身过来,一时惊住。 狇奚站起身,惊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这般你也走不脱了!” 周知御见她一人出现,便知她没有出去叫人,且被个凡间小仙下了脸,一时新仇旧恨,开口便是叫骂,“不是叫你去通知仙官吗,这魔物会要人性命懂吗,仙力不高也就罢了,还这般无知无畏!” 一时群情激愤,纷纷开口指责。 夭枝根本没听,看了眼前头巨兽,确实不是寻常妖物,有那么些随便长长的意思。 她看向底下人,慢生生开口,“看来还能多关几日。” 云侍颜站起身,开口阻止,“你们不要再说了,现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她本就冷若冰霜,如此气怒之间说出来的话,叫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见众人安静,抬头看了过来,亦觉得如此紧要关头 ,夭枝做得不对,她怎么样也应该顾及大家的性命。 “你现下过来,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夭枝见她似乎在讲道理,微微俯下身,“怎么就出不去了?” 一旁莫渝绸气愤难掩,语气极冲,半点没有求人的意思,“这魔物要吃人,让我们出去可以,但它要吃尸块,两条断腿,一个脑袋,我们已经与它缠斗了两日,没有一个人能闯出它的结界,如今你也在结界里了!” 狇奚闻言亦是不语,众人性命都交在她手里,难免有些责怪,却还是好心为她找借口,“你为何要来,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出去?” 周知御闻言当即怒而挑拨道,“怎么可能,她什么事都没有,出去还不简单,分明是不愿,要么蠢笨无知!” 人群中又此起彼伏开口接道,“蠢货!” “就知道凡间来的懦弱不得用!” 夭枝双手交叠,靠在胸前,笑着开口,“再敢叫骂一句,便叫你们知道什么叫丧尽天良?” 众人瞬间寂寞,无端静下来,只觉此人这般似笑非笑,真像是能做出来的人,一时间皆不敢再开口。 狇奚听她这话,显然是有办法,他当即开口,“仙子有办法带我们出去?”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的,但这个选择还是得你们来做。 幻象不是说了?它要的是尸块,给了它,你们就能走。” 当即有人开口气恼开口,“它要的是尸块,怎么给,难道要我们杀人吗?!” 夭枝话里话外都带引诱,“杀一个最弱的不就好了,别告诉我你们没有这样想过?” 狇奚闻言皱眉,自是光明磊落,“仙子慎言。” 可人群中当即有人反驳,“胡……胡说,我们修仙之人怎能有这般想法!” “虚伪。”夭枝嗤笑出声,她在凡间那般日子都过来了,还怕这群货色,她今日非要把这群眼高于顶的脊梁骨打断,叫他们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众人闻言一静,她笑道,“不如这样,大家一起决定,你们看向了谁,那就由谁来献祭,被选择的人不能反对?” 这话一落,众人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须臾,所有人的眼神都全落在了她身上,那意思很明显。 她既没有跟他们共同经历这两日的艰难,且还是凡间小仙,牺牲她轻而易举。 更何况能救了这么多人,自然也是心安理得。 夭枝看着他们都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看来是要选我了。” 众人闻言有些脸热,修仙之人清高自诩,这般自私软弱要献祭同类才能活命,说出去简直无耻。 但不出去,就全完了。 夭枝笑容渐停,慢声道,“你们不知礼数吗?在凡间求人救命可是要下跪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莫渝绸站出来,“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夭枝抬手,柔软的指腹滑过自己的指甲,“求人办事要有个态度,凡人可都知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们却想骂着人将事办了,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岂是让你们白骂的?” 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皆安静下来。 “何需她同意?”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轻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大家似乎都有所了然,看向她虎视眈眈。 都在结界里,她自然也逃不走…… 抓来杀了不就行,何需跪求? “不行!”云侍颜当即开口,“我不同意,我们今日一个人都不能少!” 狇奚察觉到他们的想法,勃然大怒,“你们疯了,我们修仙之人岂能如此所为!”他说着,抬眼看过来,语气倒没这么生硬,只带了几分无奈,“你也荒唐!” 莫渝绸闻言当即站出来,“师兄!你难道要我们大家都死在这里吗?她自愿的,如今又要我们下跪,分明就是不愿做,戏耍我们!” “对,我们凭什么要跪一个凡间来的小仙,她有什么资格让我们跪!” “听你的根本出不去,我们可不想困死在这里,你们不愿便走开,别来管我们的事!” “就是!你们怎能这般自私,要求我们跟着你们等死!” 狇奚被倒打一耙,气得不轻,可根本架不住这么多人同意,反驳的声音都被他们淹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9章 夭枝笑看着他们,瞧着乖生无害如羔羊一般静等。 巨兽非常兴奋,鼻孔朝天吐出气,发出呜呜的沉闷声音,“只要给我两条腿,一个脑袋,你们就可以走,牺牲一个人换你们这么多人的命,难道不值?” 出不去就是死路一条,他们这组实力如此强,都困死在这里,别处更不必说,这场大试如果一直没有人出去,就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此事也不是没有过,曾经就有一场大试考了整整十一年。 如今这般情况,已是束手无策,便是再等上几十年也没有办法,倒不如速战速决…… 这么多人里,要一个人死,死的那个人就是个可怜虫。 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只能牺牲你了,你放心,等我们出去必然禀告仙官,是你牺牲自己救了我们。” 夭枝闻言笑出声,似乎觉得很好笑。 众人瞬间恼羞成怒,相视一眼,当即提剑而上。 狇奚上前去拦,却架不住人多。 夭枝看着他们扑杀上来,等打头几人临近时,她抬手握上剑柄,一剑而出,聚攒仙力猛然砍下! 一时间丹田无穷无尽的仙力勃然而起,一剑砍下,生生震碎了那人手中的剑,将飞扑上来的人猛然压到了地下,入土三分,口中血喷涌而出。 众人被波及,瞬间惊住,猛然无声下落。 夭枝一剑而下,眼露戾气,“跪我!” 众人“扑通”一声,应声跪下,当即有人开口,“求仙子救命。” 此言一出,人群中当即接二连三道,“我等言行无状,冒犯仙子,求仙子莫怪,救我等一命!” 唯有狇奚、云侍颜震惊在原地,不知该如何。 夭枝见状才慢悠悠收起剑,“这还差不多,讨人嫌的玩意儿,合该去看看情商类的书籍补补脑子。” 夭枝说完从岩石上一跃而下,正要走到巨兽面前,显然说到做到。 狇奚当即伸手拦她,却被周围人七手八脚拉住,“狇奚,劝你莫管闲事!” 云侍颜闻言怒而开口,“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有违天规?” 众人在死亡边缘折磨两日,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若是才困住一二个时辰,也自然愿意听她说话,可如今是真的没有一点耐心。 云侍颜见众人充耳不闻,一时没有一点办法。 夭枝走上前,身后有人疑惑,“仙子……要自己动手吗?” 夭枝闻言看去,“你们倒是好心,还准备帮我分尸?” 这一句话噎得众人哑口无言,事都做到这份上,还想说好话,在她心里留个好名声? 坏又坏不彻底,更让人不齿。 此不可谓不戳人心窝,简直是明着骂人虚伪自私。 毕竟除了说句好听话,谁也不愿意站出来代替她,修行这么多年才入仙门,更甚者,有些背后长者都是天界有头有脸的,怎可能放弃这大好仙途,丢弃于此。 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兵小卒,换他们的前程才是正经。 夭枝见果然安生了,一时满意至极,和宋听檐这厮呆久了,他那嘴的歹毒之处还学不来一点? 学个一二成火候,就能叫他们很是难受了。 她都还轻飘了,叫他来,一句捏死命门,二句毒到他们羞愤而死。 夭枝走到巨兽面前,抬头看着巨兽,“你确定只要一个脑袋,两条腿?” 巨兽话间凶煞,牙尖似乎都是血水,“满足我的规则,就放你们离开。” 夭枝闻言伸手到衣领里拿出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乾坤袋拿出之后,瞬间变大。 她从袋里掏出一长方固体黄泥。 众人一时不明所以。 夭枝伸手为指,指尖冒出火焰,燃烧这团黄泥,待收火之后,拿剑柄轻轻一敲,黄泥便碎裂开来。 里头几层荷叶,荷叶清香包裹着里头的烤肉香瞬间四散开来。 众人皆是一静,口中唾液分泌。 夭枝把荷叶轻轻翻开,里面是一只鸡,鲜嫩多汁。 她掰下两条鸡腿,砍下鸡头,摆在巨兽面前,示意它,“两条腿,一个头,验收一下。” 众人一片寂静。 巨兽低头看着前面的两条腿、一个头,一脸茫然。 夭枝安静等着它反应。 巨兽茫然片刻,默看了她许久,说不出半点问题,因为程序无错。 它默默低头,肥厚的爪子去数数,“一,二,一,二……” 夭枝:“……” 它怎么都数不到三去。 也不知这玩意儿是耍赖刻意磨时间,还是脑子里根本没有三这个数字? 夭枝默看它半响,终于确认了,“你既不会数数,为何非要三个?” 她伸手而去,用剑指着鸡腿,“看着,这是一,这是二,现在除开这两个,另一个就是一,加上是不是就是三个?” 巨兽不开心地听讲,闻言也没有开口,半响,它巨大的身躯慢慢变成虚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而他们身上的伤,也在下一刻全部消失。 竟还是幻象…… 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妖邪,只是一场考验,一场关于人心的考验。 他们这一关出来了,但却没有过,因为他们全都败在了欲望邪念之下。 只有狇奚和云侍颜二人从头到尾都未同意,勉强算是过了此关。 周知御不由怒起,但思觉此人狡诈至极不好惹,斟酌开口,“你……你早想到这方法,为什么不早说,还要诓……要我们下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0章 夭枝转头看去,坦然开口,“你们不跪求痛哭一番,我为何要救?”她十分不解,“我是做了什么给你们这样的假象,让你们觉得我是个好人?” “……” 众人瞬间哑然,这哪是修仙人,简直是歹徒一名…… 狇奚恍惚开口,“这真是幻象?” 夭枝站起来,“自然是,仙界之中,魔物怎么可能进得来,魔是登不了天的。 这是升仙大试,所有都是幻象,本就没有实质之物,退一万步来讲,这魔物一口全吞了你们是什么难事吗,还非要浪费时间,和你们玩这种献祭游戏?” 就是因为它只是幻象,给不了实质伤害,只能激发他们最心底的私欲。 众人鸦雀无声。 确实,若是真的魔物,岂会容他们活上两日。 狇奚闻言看着她许久,是真没想到她如此聪慧灵活,且身在局中亦知局。 只他不知道,夭枝在凡间做司命时何曾苦,宋听檐那般天罗密网,一步十局都经历过了,这种浅显易见的,何足挂齿? 这和她在凡间差事比,简直如开门关门一般简单。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言归正传,“先令在你们手上罢?” 云侍颜闻言当即退后一步,如临大敌。 夭枝看向她,自然心里有了数。 莫渝绸直感觉被耍,恼怒开口,“即便你救了我们,此事也是一码归一码,先令在侍颜姐姐手上,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拿着先令出去的才是第一。”夭枝轻呵一声,“命的事还敢一码归一码,真是不知者无畏。”她将手中的剑擦干净放回剑鞘,闻言抬眼看向他们, “说到底,我还是人太好了,合该受了你们的跪拜,抢了先令一走了之才是正经,叫你们少了个吃亏是福的机会。” 众人闻言静默无声。 她是不是对好人有什么误解? 云侍颜紧握着衣袖里的先令,此人着实让她不安,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 她不担心令牌会被其他人抢,但此人明显不好对付。 连着两日来的缠斗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只能暂且休息再准备出幻境。 本来大家是颇为紧张的,但如今筋疲力尽,只能三三两两打坐休息。 唯独他们这处三人,没有一句话。 狇奚自然也要第一,只是他不好与女子相争,便也只能算了,“我去看看哪个方向出去近些。” 狇奚一走,云侍颜便起身往另一边走去。 夭枝安静坐着,见她似乎不是随处走走,而是突然一个人越走越远,越行越深处。 她黛眉微蹙,站起身走去,“仙子还不停步吗?” 夭枝才踏进一步,就感觉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一般。 她瞬间察觉到什么,当即追上了云侍颜,脑海中也随之出现了一些画面。 无尽荒漠之上,妖魔横行,魔兵魔将无数,似要将遗族尽数斩杀。 下一刻,血色天空瞬间寂静,恢复清明。 一白衣仙人不知何时浮现于半空,随意一抬指,一股浩然仙力而去,其妖魔无力招架,尽数被掀倒在地,了无声息。 云侍颜猛然站起身,跪谢,“多谢仙人相救。” 那人眉眼之中无喜无悲,如同一尊玉神祇,转眼间便消失于天地间。 她抬头已不见人影,只见天兵天将无数,天帝陛下竟也来了。 同行之人上前来扶她,她问道,“方才是谁救了我们。” “陛下亲自教导的那位。” 云侍颜心中震然,这位和她想象中的殿下完全不一样。 竟这般厉害,抬手之间如化尘埃,所有生息皆掌握在他手中,且他竟还生得这般…… 身旁仙人见状当即开口,“少君,您可不能对这位生心思,陛下这般培养,又有前车之鉴,自是看得紧,容不得旁人相缠。” “我没有!”她当即反驳,心中却慌跳不止,不由自主跟着走。 “云侍颜!” 夭枝见她还要往前走,当即冲上去,按住她的肩膀,“别走了!” 云侍颜肩膀上一重,瞬间回过神来,前面的人消失无存,而脚下是高耸的黑色岩石,底下深渊,一旦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云侍颜没想到自己竟然中招! 她往后一退,心神俱惊,差点没有站稳。 夭枝看着前面的万丈深渊,开口道,“这般轻易就跟着你脑海中的人走,看来对此人格外信任?” 云侍颜心中一惊,当即转过头看向她,神色慌张,“我只是看错了。” 夭枝看她神色慌张,平静开口,“我在这里,自也能看见你的幻象。” 云侍颜闻言瞳孔微张,根本无法掩饰任何,“你……你看错了。” 夭枝见她不承认,也不在意,“满打满算,这是我救你的第二次,救命之恩,你会报吗?” “自然,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她话音还没落,夭枝已经直白开口,“先令。” 云侍颜闻言一窒,态度强硬,“不行,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能把这个给你!” “好罢。”夭枝有些失望,她不给,她就只能抢了,不知道她打输了会不会哭鼻子? 夭枝有些为难,她对好看的皮囊总是怜惜的。 她叹息转身往回走,“那你可将先令拿好了,出去之前我怎么都会想办法拿到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1章 云侍颜见她这般,以为她要说出去,心中惊慌,她声音颤抖,“可不可以……换别的东西,除了这个,别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夭枝停下脚步,心中一动转过身,想开个价,可想想她遗族血脉,寄人篱下,自也没有几个钱,想着也可怜得很。 她这巨债还是老实自己还罢。 石边的风吹动她的裙摆,她声音平淡直白,“你不懂,我这样的性子不喜欢做第二名。” 因为第二选不到最上面的宫殿扫地职位,小费就很少…… 云侍颜握紧手中的先令许久,又慢慢松开,“……我知道了。” … 她们二人前后一道回来,似乎迎面一阵风来,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修仙有什么好的,天规森严,道道阻碍,道道枷锁,辛苦修炼千余年,一朝登上九重天,也不过是天界最低一层,任人鱼肉,何苦来哉?” 众人听到这声音,一时间皆看向周围探寻,“谁在说话?” “这幻境之中,怎还有这蛊惑人心之物?” “大家屏气凝神,闭塞视听,免生心魔!”狇奚当即坐下打坐。 他们当即陆陆续续坐下,夭枝看了一眼周围蓄势待发的植物,疾声道,“等死便全坐下,此等幻阵蛊惑人心,呆得越久,死得越快。”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了一跳。 莫渝绸当即站起来,只觉得她对自己师兄不敬,“你不过凡间上来的小仙,竟敢质疑我师兄说的话。” 她这话音刚落,那声音又凭空而来,“修仙束缚重重,唯有魔才可随心所欲……” 夭枝看了眼周围,与先头踏进来并无变化,想而他们自始至终都在阵中,根本没有出去。 这种阵法,她倒是在山门见过,掌门虽说平日里并不着调,但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是以她便是陷入这种阵,也能轻而易举找到阵眼。 周围慢慢飘起了雨,仔细一看,下的却是血。 所有景象变得极端惊悚,那些植物藤蔓游走而来,如同活物,猛然往她这处而来。 众人惊惧避开。 夭枝当即以剑为刃,在手掌割下一刀,鲜血滴落而下,阵中风起,快速席卷她的衣裙。 她默念心诀,闭目而听,瞬间找到阵眼,当即平地跃去,挥剑而下,剑带着自己的血猛然刺入地下。 她的血瞬间渗入四处。 周围景象瞬间变化,竟到处都是血漫上来,闻着也是窒息的血腥气味。 仿佛眼前所有景象都被血洗过一般,可怕刺眼。 一时间众人惊惧不已,夭枝微微皱眉,隐约感觉不对,这般倒像是激她布了个阵。 下一刻,法术起效。 周围的血慢慢融进地里,消失不见踪影,周遭景象新换一遍,鸟语花香,闻之草木清新,两日多的魔域幻境完全不存在一般。 那入耳的蛊惑之声,也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瞬间安静下来,看着夭枝,相视无言。 此凡间小仙,实力着实可怕。 夭枝无心理会此间事,低头看向手上的伤。 竟如幻境一般,消去无痕。 这可是她亲手割下的伤…… 这幻境当真是有古怪。 第92章 你要做我的弟子? 升仙殿内漫出黑烟,才露苗头,就被浮于地上的仙云混淆遮盖,毫无痕迹。 仙官看去,“里头怕是不对劲,可要进去看一眼?” “都是幻象,不会伤人,更何况他们进去也没有多长时间,不必担心。” “……这般情形还是第一次见,这次大试中的几个皆有来历,若是出了事,我们不好交代。” 众仙官闻言沉默片刻,自不能当作小事,正要进去,就见石书大开,光亮出现,当先一人走出书门。 夭枝出了书门上交先令,夺了第一。后面就紧跟着云侍颜、狇奚,紧接着是随后其他人。 后面人都疑惑先令怎么会在夭枝手中,却不敢问,皆怕他们在幻象中的事被发现。 众仙官亦是震惊,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个寻常小仙。 不过大试从来没有常理可以判断,她既拿了第一,那就是有这个本事。 台阶之上的长须仙人大袖一挥,此处试毕,前排众仙官引导他们离开此处,往另一处大殿去。 殿顶为空,直同天际,直立云霄之中,抬头望不到天际,殿中威严肃静。 天宫仙雾缭绕,偶然一阵风拂过,便能叫如丝薄纱的云雾迷了眼。 宫门之深之高,莫名带来一丝凉意。 殿高台之上全是巨大石像,已有诸位仙人在此。 夭枝没见过这般场面,抬眼四处看了眼,他们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极了庙里的石像。 夭枝他们是第一批进来,殿中只有他们很轻的脚步声,最后连他们的脚步声都自觉压低到听不见。 殿内慢慢站满了人,前头几批试炼过关的皆引来此地,鸦雀无声。 仙官抬手让他们跪下。 夭枝和众人一道跪下,不由疑惑,“这是做什么?” 身旁人乃是后一批的,闻言看向她,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大试之后就要拜师,我们如今要择师进师门。” “进师门?” “是啊,所有初登九重天的仙人都是要拜入正统派系继续修行,唯有少数自行修炼,只是这些必是天才,我等寻常仙人都需要引导,等修行妥当之后,才可以去做仙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2章 夭枝瞬间想起来,她往日做司命乃是事出突然,破格收入,便直接省略了这些步骤。 司命殿那老头说,其余事宜待她回来再说,却不想她并没有回去的一天。 身旁人满心憧憬,“听闻陛下有心将政务事宜渐渐移交殿下,故而殿下也会来选弟子,留得用之人。 不知我等有没有机会?殿下修行已至无上之境,又是未来天帝,谁若是拜入殿下门中,往后可是仙途无量。” 话音刚落,便有人开口泼了冷水,“殿下的弟子岂有你的机会,你想想那可是未来天帝。他要收徒必然是手把手教导,其弟子往后自然一帝之下,万仙之上。 是以一定是在前头那些人里选的,你夺了先令得第一倒还有机会让殿下多看一眼,我们这种寻常小仙岂有机会?” 他们视线看去,云侍颜排在前头,上前对着诸位仙人微微欠身,并不与他们一般一道跪着。 “殿下收徒,她应当会是其中之一。”身旁人视线落在前面,看了一眼便低头落寞开口,“也是,我们必然没有资格,上古遗族遗留的小公主,还有别处的少君女君,他们的身份还有天资皆是我等小仙望尘莫及的,他们无需历劫,生来就是上仙。” 夭枝闻言未语,怪道云侍颜这般舍不得先令,原来先令不止可以优先选择差事,还有这个作用。 做宋听檐的弟子自然是仙途似海,她在凡间做官时,那可是官职越高,俸禄越高。 做未来天帝的弟子,以后少不得是左右手,那俸禄必然也无数,她又何需担心东海龙王拿开水上门浇蚂蚁窝。 果然做第一没有坏处。 虽说她去争取做宋听檐的弟子有些奇怪,但巨债面前,也容不得她多想。 她必然是要好好争取的。 夭枝抬头看向殿内一排排跪着的人,乌泱泱一片看不到头。 她在水里做鱼习惯伸展,这般跪着有些难受,便慢慢放松,准备匍匐在前趴会儿。 正准备动作,旁边人忙低声提醒,“别乱动,天规森严,若是叫仙官发现,你被逐出去,就选不上好师门了。” 夭枝动作一顿,只能重新跪好,“跪了这般久,为何不叫我们起来?” “我们这些小仙初来乍到,能上这朝日殿跪着都已是恩赐,自然是不能起来的。” 夭枝闻言自也端正了些,她倒是耗得住。 前头仙官提声公布名次,“升仙大试,名次顺序现下依次公布。 头一名为……” “请等等!”仙官话音刚落,便有女声匆匆开口。 跪在最后面的莫渝绸直起身,“仙官容禀,今次第一乃舞弊所得,我们有人证物证!” 周知御第一个开头附和,满眼愤恨看来,似乎遭受了天大的不公,“我可以作证!” 方才幻象中的其余人皆是安静不安,唯有几人纷纷开口,“我们都是人证,这个第一名就是舞弊所得!”这几人理直气壮,只觉得献祭的决定是大家一起做的,那就是对的,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狇奚闻言看去,意外至极,显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他看向莫渝绸,满眼不赞同,“渝绸!” 莫渝绸闻言却不理会。 夭枝见他们如此并不意外,亦不怕他们作祟,她树生至此什么没见过,闻言慢悠悠道,“我若不算数,你们就更不算数。” 其余人闻言瞪直眼,正欲反驳。 仙官开口训斥,“住口,众仙面前岂能喧哗。” 其他人听到这瞬间苍白了脸,即便不是他们说话,也着实为这话感到恐惧。 这次仙官可是历届仙官大试中最权威的试官,可以决定所有人能否升仙,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仙官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看向诸位上仙,“各位仙君稍候,此间事突然,需得查明。” 众仙人听这般言辞凿凿,视线落在夭枝身上,皆有怀疑,毕竟大试第一名有绝对优先选择权,自然不允许此事有作假嫌疑,有人微微颔首,“仙官请自行安排,我们稍候无妨。” 仙官拿过先令,放在书案上,“言明。” 莫渝绸当即开口,“我们在幻象里头看见魔物幻象,而此人对魔物极其了解,还带了乾坤袋,里面有解决魔物的东西。 且她在幻境里行动自如,从没有被幻象所困,且魔物见了她之后便消失殆尽。”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九重天的大试怎么会有魔物幻象,又不是在魔界。 仙官看向莫渝绸,“她带了何物?” “一只烤鸡。” 满殿闻言疑惑。 莫渝绸继续正色道,“那魔气所化的魔物,想要一个头两条腿,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是要人,而她带了烤鸡,将鸡腿和鸡头分给魔物,像是早已知晓会有此事一般。” 夭枝见她这般正义凛然的模样,还真煞有其事一般,只怕想琢磨了许久。 她不过是在凡间呆惯了,一时半会儿没改掉吃这个喜好,这大试时间这般长,在里头不吃点什么,怎有意思? 莫渝绸话音刚落,底下皆是窃窃私语,“大试时怎会带这些,更何况我等修仙之人早已辟谷,确实蹊跷。” 莫渝绸接着道,“先令也是旁人拿到的,她趁着幻象出现,借此机会抢了旁人的先令。” 夭枝坦然开口,“我带了又如何,有规定不能带吃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3章 大试之中法器皆可携带,我的乾坤袋在进入之时可是过了检查的,可没有人说不妥。 至于先令为什么在我这,旁人又为什么心甘情愿给我,怎不问问人自己?” 莫渝绸当即反驳,“你胡说,侍颜姐姐为了先令如此拼命,怎么可能自愿让给你?你一定使了什么诡诈手段偷的,我们先头就是这般被你所骗所辱!” 夭枝一脸老实巴交,作为一条鱼,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人道了,“对你们还需骗,你们太高看自己了。” 一时间其他几人皆怒起,“你说什么呢!” “休得喧哗!”仙官威严出声,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殿中一片寂静,连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仙官看向云侍颜,话间渐缓,“侍颜,可有此事?” 云侍颜被问不禁慌了神,“她没有偷,是我技不如人自愿给的。” 狇奚看向她们二人,自不知该如何是好。 “侍颜姐姐你不要害怕,此人阴险歹毒,先头我们遇到幻象,明明知道救我们的方法却不说,非要逼我们做什么选择,还要以此羞辱我们……!” “不要说了!”周知御连忙出声喝止,此事说出来,乃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于他们来说更不好听。 其余人连忙岔开话题劝云侍颜,“侍颜仙子,你不必担心,仙官在此自会为你做主,第一名不能这般不明不白,让你心中不平。” 夭枝闻言一笑,“心中不平的是你们罢,你们不敢和云侍颜争夺先令,是畏惧她乃天帝带大的,这先令在她手上,你们自然不敢动心思。 到了我这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寻常修仙人前,自是有无数手段可以使。 可你们为什么没有资格和我争第一,心里没数吗?” “你!”其他几人闻言怒瞪着她,显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是你自己同意,根本不是我们胁迫!” “你早就有方法,却还等着我们做决定,羞辱我们,分明就是故意!” 夭枝一片坦然,“我就是故意,我便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道貌岸然,果真叫我看了一场好戏。 怎么只许你们冷嘲热讽瞧不上人,却要旁人不计前嫌救你们,痴人说梦,修仙的时候莫不是忘了修脑子。” “你!你你!!!”几个与她对阵的,气得脸色涨红。 大殿之中,一片嘈杂。 “噤声,大殿之上岂容你们这般吵闹喧哗。”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恭敬跪着。 仙官看向云侍颜,“既如此,你为何自愿给她?” 云侍颜神色慌张,根本回答不出来,“请仙官不要再追问,这是她救了我,我答谢于她的。” 仙官闻言忽而开口,“大试考得不仅是仙力和欲望,还考德行。” 大殿之上,安静无声。 众人皆知,这是在点夭枝,也是对这位自幼看大的上古遗族小女君宽容几许。 突然,周知御瞬间听出语气间的不同,上前跪在仙官面前,义正言辞道,“仙官,先令既然在这位仙子手上,她是第一无可厚非,可这么多人都觉得她与魔物有关,那是否应该验一验她究竟是不是仙界中人?” 这话一出,先头那群人当即开口,“确实该验一验。” “她与那魔物一样狡猾,绝不是真正的修仙之人。” 夭枝不由讽笑,“说的倒是一派正义,这般模样倒叫我有些不认识在阵法中的你们了。” “你!”众人被一噎,闻言瞬间血气升起,头一次遇到这般凡间小仙,说一句顶十句,半点不吃亏。 仙官闻言看过来,一锤定音,“你,上来一验。” 夭枝闻言瞬间蹙眉,看向前排旁观的仙人,以及面无表情的仙官们,“旁人一句话,我就该验?” 九重天上的仙官自也是见多了这般一身反骨的,闻言当即沉声道,“上前来!”严厉之中带着强硬。叫人只能听从。 如若不听,自然也有权利逐下九重天。 夭枝见此心中已然明白,在他们眼里,一个普通的凡间仙无足轻重,自是诸多不公。 她默然一默,起身往前走去。 仙官不再开口,而是直接伸手而出,一颗珠子凭空而显,在他手中慢慢升起,语调平平,“此乃识珠,紧握此珠,若泛起盈盈光火,便证明不是仙界中人。” 识珠慢慢往她面前飘来,停在她面前,只等她伸手握紧。 夭枝看着眼前的珠子,看向前面的仙官,“仙官大人,我若验出乃正统修仙之人,提出此等疑问的人是否该罚?” 仙官闻言皱眉,不喜在此耽误时间,居高临下冷冷道,“先验。” 夭枝面上神情更冷,见那些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显然就是刻意羞辱。 她慢慢伸手而出,握紧手中的识珠。 她修仙多年,本以为九重天规矩森严,自也是公平所在,却不想如此不公。 她握住手中珠子,珠子并未发起亮光。 仙官闻言看出没有任何问题,正欲叫停,让她下去。 夭枝却猛然一用力,捏碎了手中珠子,无端一阵风起,惹得大殿之中拂过的流云散乱而开。 众人皆是惊呼出声。 仙官也是一顿。 夭枝手中的珠子碎裂开来,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光亮,她手中的血顺着指缝而出,滴滴落在脚边的流云之上,如同滴落水中,片刻间被流云覆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4章 “你做什么!”仙官皱眉道。 夭枝慢慢道,“既然要验就验得彻底,没得过些时候又来说三道四。” 仙官吃了个下马威,显然不悦至极,并未开口言说任何话,直淡淡吩咐道,“退下罢。” 夭枝却没有走,她松开手将手中的识珠碎子散落在地,看向仙官,“要我验,我验了,他们呢?” 仙官不想一个区区小仙竟敢当众质问于他,一时间面色极冷,“你这是在质疑本官?” “大人,旁人空口白牙一句话便能叫我验,随意叫来验了就走这是羞辱于我。 我自凡间而来,在九重天上修行,我规矩行事从未犯任何错,却因众人一句话便要验明自身,我一个修仙之人难道是什么物件儿不成? 天界就是这样有失公道吗,往日若是旁人一句话污蔑于人,便要尽数全都验一验,岂不是乱了套?” 身后仙君闻此言皆微微点头,低声言语,似觉得如此做法确实不妥。 仙官只觉人前失了面子,看向她极为不耐,“你待如何?” 夭枝抬眼看向他,凡间几年为官,若论官威,她自不会输。 她半点不惧,“识珠所验并未如他们所言,他们就该得到惩罚,这才叫公平。”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不敢相信她竟有这般胆子,仙官已然冷下脸,她竟还敢说。 仙官闻言看着她,面色越冷,“你一个凡间小仙这是在教我做事?” “照仙官这般话说,我若不是凡间小仙,你今日也会和颜悦色与我说话?”夭枝话间嘲讽。 云侍颜微微一顿,她站着,而众人匍匐跪着,一时坐立不安。 仙官厉声道,“放肆,扰乱大试秩序,将此人逐出去,不得再入九重天!” 夭枝也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她回山门,不做这天上仙,她上前一步,“敢问仙官,我究竟何错之有,请一一道明? 我遭受不公,难道就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难不成只是因为我是凡间小仙,便可以这般随意欺辱,不配得到公平二字!” 这一句话在安静的殿中格外响亮,众仙人纷纷私语。 忽听殿外有一道悦耳男声传来,似在询问,“何事喧哗?” 外面人开口回答,亦有偏颇,“回殿下,大试之间出现魔物幻象,所有人都言此人沾染魔气,便为之一测,但此人不服。” “结果如何?” 他寥寥几字,一语中的,外头人瞬间慌了神,当即跪下回,“此人并无魔气沾染,乃是正派修行之人。” 这话一出,众仙皆看向外头。 夭枝反应了许久,才听进去这声音。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他,尤其还是这般混乱的场面,他看见她又会是什么神情? 她听见人群中越发安静,一行人进了殿中,众仙跪拜,夭枝也随之一道。 仙官当即上前行礼。 她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微微垂眼,能看到的都是自己一缕裙摆。 只觉面前一阵风缓步行过,流云散开,她微微抬头,便看见殿前大高台阶上的玉色衣摆。 她顺着衣摆慢慢往上看去,落在了那人的脸上,视线落在他的眉眼处有些出神。 他看着她,没有情绪,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哪怕她已然是神仙,也知道,真正有神性的仙者少之又少,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需要贪嗔痴怨。 可他如今眼里什么都没有。 她才知道她自见他以来,究竟为何感觉他距离极远,就是因为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他没有喜怒哀乐,平静地像一尊山中寂静已久的玉像,大厦倾塌于前,亦没有情绪。 众仙纷纷行礼,仙官看向她,皱眉道,“还不速速退下。” 夭枝闻言不理会,她知道这一退,后头可就没有分明此事的机会了。 一同而来的白须老者闻言开口点他,“外头听分明了,如此事宜便该所有人验,岂能只验一人,有失公道? 再者,若无惩罚,往后谁人随意一句话,那岂不是乱套了?” 仙官面色瞬间苍白,当即叩头,“尊者所言极是,是下官没有做对。” 白须老者缓缓道,“你也是老人了,万不可这般厚此薄彼。” “下官知晓。”仙官忙应声,看向夭枝,“皆依你所言,其他人会有惩罚,你受了委屈,自也会补偿于你,你下去好好想想要什么,告知而来便是。” 夭枝闻言看向宋听檐,抬手指向座上的他,直白道,“我想好了,不要别的补偿,我要做他的弟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真是胆大妄为,目无尊卑,此要求简直是趁火打劫! 这分明是以石头换明珠,算盘打得天大。 真是又争又抢,上辈子怕是做强盗的罢! 仙官闻言面色俱白,是真怕了此人,“你休要胡言!” 宋听檐闻言看来,没有波澜。 天界储君不苟言笑,从来清冷,如今居高临下看来,即便再好看的面容也削弱不了与生俱来的威慑。 他看来,“你要做我的弟子?” 他薄唇微启,开口的声音早已不同在凡间的温润,听在耳里颇为清冷,一听便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一句问之,便叫人平添紧张。 第93章 是做正经弟子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5章 他话间清冷,平静看来,“我今次只收一位弟子,往后习学严苛,你需想好。” 一时间众人皆惊,不曾想殿下竟只收一个弟子,且这般意思,是可以收她做弟子? 夭枝亦是一愣,这是成了? 她本还想着,他这般冷淡做派,做弟子恐怕是无望。 却不想竟是可以? 她闻言当即点头,表示非常乐意,“我想好了,不改了。” “既如此,便你罢。”宋听檐站起身,本就不打算久留。 众仙不曾想这小仙运道不错,但又颇为惋惜,这是大试第一名,哪家不想要头名弟子,瞧这小仙方才做派往后就绝不会是个寻常之辈,本还是可以争取一下,可惜她指明要拜入殿下门下。 跪着的人听到这话,心中纷纷惊惑,竟不想她这般要求,竟真被应允。 惊讶之余,自是满心羡慕,还有懊悔不已的,且若不是他们多嘴,也没她提这般强盗要求的机会。 灵鹤仙人当即上前请她起来,她既已选好师父,自也不需要再留在这里。 夭枝乖顺站起身,准备与之一道离开。 宋听檐步下台阶,看向跪在旁边的仙官,“既是天宫的老人,想来是时日长久忘了天规,逐下九重天重入轮回。” 宋听檐这句话不留任何情面,亦没有任何不悦愤怒,只是按规则而行,既然不公平,那自然就没有必要待在这个需要公平的位置上。 殿中一时寂静,这是贬为凡人,再也无回来的机会了。 那仙官闻言瞬间瘫坐在地,他……就知道殿下一直未开口,必然不可能是纵容。 殿下是陛下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亦是严苛。 众人连呼吸都压住,本以为殿下方才只是随口问一句,却不是心中早已有了分辨。 恐怕问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如何处置。 刚头叫嚣最厉害的那几个缩得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周知御、莫渝绸自也是心虚,将头低到贴地,不敢声张。 “殿下。”忽而殿中一道女声轻急开口。 云侍颜抬头看向他,亦如当初他在荒漠之上救她性命的那次。 她望着他,如同望天边一轮月,永远无法接近,“殿下,您还记得我吗?先令其实是我先拿到的……” 她执着于先令,是因为陛下说过,殿下既然要收徒,那便收第一名,因为第一名才有培养的资质。 所以她才会这么努力去夺先令,她一介遗孤,族人尽失,往日再是尊贵又如何,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天帝陛下因此曾孙骧纨殿下放浪形骸,是以殿下的妻子,必定是精心挑选,绝对不允许未来天后是一介攀附寄生的遗孤。 是以,她也只能奢望于做他的弟子。 宋听檐看向她如同过眼云烟,淡而提醒道,“仙子不该出现在大试中。” 她在天界已有虚封的身份,本就没有必要参加升仙大试,平白占了旁人一个名额。 再者,她这个身份参加大试,于其他人本就不公平,又与诸位仙官交好,这么多升仙之人中,她若要这先令,谁又敢跟她抢? 他话间已尽其意,提步离开,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云侍颜一直跪坐在地,面色苍白,再也没有起来的力气。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遭努力,却惹了他一句不该。 或许,她见他,是明月;而他看她,乃至看万物皆不过尘埃中的一粒沙,无足轻重。 夭枝转头看向云侍颜,她失魂落魄,她微微一默,看向宋听檐,面无波澜,没有情绪。 百年过去,身份不同了,他也不复往日温和,会不会以后她也有这一遭……? 夭枝心中暗想,小步跟着他一路出去。 天宫高深,云团拂过脚边,微有凉意。 她默默跟着他走,看着他的背影,亦如往昔,好像什么都没变,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问他在异世当了皇帝,完成了夙愿,可还欢喜,过得可还好? 问他,那一日那般阻碍他的大业,他可有伤心? 她思来想去,脑中竟闪过无数问题,她有许多话要问,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他停下脚步,薄唇微启,没有寒暄之意,亦没有回忆往昔,他似乎亦是不解,只是问道,“为何选我做师父?” 连开口的声音都不同在凡间的温和,听在耳里只有清冷疏离之意,一听便是不可企及的神明。 她闻言脑中思绪万千,这终究只留下一个想法。 ‘因为我想见你啊,簿辞。’ 什么入门弟子,什么扫地赚银钱,左右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若真只是要还债,她有的是办法,何需这般入天池修炼,费劲周折…… 她就是想见他罢了。 在那一日,他死在自己面前时;在那一日,日落黄昏,她去墓前祭拜他时。 她才如此深刻体会到,这一生再见不到他这个人,会有多遗憾,会有多绝望…… 或许日落西山,黄昏钟鸣,她还是犯了仙官戒律,控制不住在意他。 她微微眨眼,笑起来,“我只见过殿下,自然要选殿下。” 宋听檐闻言看来,并未再开口。 夭枝见他这般音容相貌皆未变,她也不再是一条水里的鱼,远远看着他,一时颇有几分感慨,她笑着开口,颇为坦然,“若是早知道你是神仙,我们之间也不必如此为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6章 她看了他片刻,以为他会想起往日而觉不悦,不想他却开口道,“凡间历劫乃是你第一次行差,做得已然很好,不必介怀。” 夭枝下意识神情一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她沉默几许,慢慢垂下眼。 他怎会觉得做得好呢? 他明明应该生气才是…… 她只觉意识模糊,许多风过耳旁,声音嘈杂。 - 宋听檐既为储君,事务自然繁忙,夭枝由着他宫中的仙侍领回去。 夭枝安静跟着仙侍驾云而去后,步下云端,回到略显熟悉的殿前,她抬眼看向宫殿,原来在外头看,是这般壮观威严。柱高顶天,人在殿前如同蚂蚁般小只,连殿门都宽大到需要跑着才能到门两侧。 仙界宫殿比凡间宫殿自全然不同,无数亭台楼阁在空中平地而起,无数宫殿布于云端之中,来回皆有回廊。 亭台楼阁玉石所成,日头映在玉石之上,泛起光晕,隐显云层之中,仙气弥漫。 仙侍带她到了一处殿前,仙娥已在此处等候,引着她往里走,入目庭院流云,日光撒下熠熠生辉,“仙子,这处宫殿便是你的住处,其中景象可随你心意变幻。 明日早间有早课,你是殿下唯一的弟子,但上早课并非你一人,还有许多门外弟子来上课,还请仙子按时到。” “门外弟子?” “是。”仙娥闻言开口解释,“他们并不是如你这般的入室弟子。所谓门外便是不在殿下名下,但殿下会每几日着重授他们一两堂课业解惑,平日里是不可能常见到殿下的。” 夭枝闻言瞬间明白过来,有其他弟子也好,否则她一个人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往日叫她先生的弟子成师父。 额……有点绕…… 不知他要如何教导她? 她忽而想起他往日在凡间说的入室弟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嘴,“是做正经弟子吗?” 仙娥有些疑惑,一时不太明白,只以为是问殿下会不会亲自教导她,还是只挂个虚名,毕竟这事在其他仙人那处也不是没有。 “仙子放心,殿下会亲自授业解惑,仙子自会有无尽习学的机会。” 夭枝闻言乖顺点头,表示知道了。 仙娥见她这般,只觉眼熟得很。 她先头端去仙宴的那条小鱼,那眼神也是这般乖生,一时瞧她都有了几分喜欢。 想来殿下是挺喜欢那条鱼的,选了个弟子都如那条鱼一般乖生。 夭枝谢过仙娥带路,走进宫殿之中,里头已是另外一片天地,极大的院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盆栽,竟与凡间别无二致。 仙界的住处灵动,这一片天有宋听檐在,自然灵力充沛,住处也可以由着她自己的心思变幻,想来这处便是由她想住的模样所变。 她见眼前景象像是回到了凡间,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走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慢悠悠摇晃,抬手看着自己掌心的伤,识珠破碎后的伤自然不可能轻易愈合。 也不知几日才能愈合…… 更不知道,她失而复得的弟子要怎么教导她…… … 翌日大早,夭枝换上仙娥送来的弟子服,随着仙娥坐上仙马车,去往仙殿上早课。 这一片天极大,又云雾缭绕的,倘若不是仙娥带路,她恐怕是要迷路,一早上都未必能找到上课的仙殿。 到了仙殿外,她才下马车,便有些晕乎,九重天的马车猛起骤降,着实太狂野了。 仙殿里传来说话声,颇为热闹,夭枝走到殿门外,默站片刻,迈步进去。 里头果然有许多弟子,见有陌生面孔进来,纷纷往这边看来,颇为好奇。 夭枝看了一眼大殿,并没有宋听檐的身影。 “这位便是昨日殿下收的小师妹罢?”有一男仙当即往这边走来,说话间吊儿郎当,偏生是修仙之人,纨绔闲散,却不惹人生厌。 “去去去,一边去!你理论课留级了无数次,可不要带坏我们小师妹。”身旁的女仙拉过她的手,在自己这处空位上坐下。 九岷复而坐下,一脸坏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都留了四五百年了,也没修出个名堂来。” 他说完,溿幽瞬间垮下了脸,看着满桌的书籍,一副魂飞九天的模样。 九岷低头看向她,手指在前面叠起的书籍上点了点,“小师妹快温书罢,一会儿便要小考了,虽说你刚来,但殿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边说完,夭枝才发现整个大殿里,气氛格外紧张焦灼,刚头她在殿外听到的热闹,其实只是他们的背书声。 有些更甚至在奋笔疾书,苦恼至极,有人进来也不过是一瞬的转移注意,片刻后便全部沉浸在书籍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 夭枝一时愣住,她可没有上过这么紧张的课,往日在山门,都是点一整节课的名,点完名便去吃饭,吃完饭又继续点名,都是磨油一般,根本不会这般拼命。 她想着,看向桌案上摆着的书籍,艰深晦涩,深奥莫测。 她现下这个脑子恐怕有些难…… 她昏昏沉沉,“这全是要学的吗?” 一旁魂飞九天的溿幽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拿过一本咒法典策递来,“你在殿下来之前,把这本背下来便好,初来乍到,不至于这般紧张。” 真的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7章 夭枝拿过书,重到连书带手一道压到了桌上。 夭枝:“……” 她看着手中这厚如砖头的书,长久的死寂之后,“……全部吗?” 溿幽郑重点头,“你快背罢,殿下昨日就吩咐了,你一会儿便要默写。 他惯来严厉,倘若让殿下知道你连这个都背不下来,你就会知道花为什么开得这么红。” 夭枝闻言认命翻开书的第一页,开头三行,她就困了…… 她感觉自己一时间眼睛花、脑袋沉、耳朵聋,好像屏蔽了所有知识的入口。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糊问,“为何花会开得这么红?” “是你被骂之后,吐的血染红的。”溿幽摇头陈述事实,拿过一本三块砖头厚的书,叹了口气读着。 殿下瞧着清冷疏离,面容惑人,但眼里容不得沙子,教训起人来,那嘴能叫人生生悲愤欲死。 身旁九岷听闻此言也怕得厉害,瞬间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低头认真看书,颇为用功。 能做天界储君门外弟子自然也是翘楚,虽说达不到宋听檐的要求,但在外头看来,都已经是极为厉害的仙人了。 是以背诵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如何融会贯通,突破仙力极限,确实难如登天。 也就是说,夭枝进的一个修仙天才班。 就他们这样努力的,都还留级四五百年…… 她想起宋听檐先才问的话,要她想清楚,原是这个意思…… 她想到自己寥寥无几的可怜记忆力,表情都有些麻木。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夭枝沉默几许,亦叹了口气,颇为重视咬牙认真看起了书。 - 高耸入云的宫殿,玉石柱直冲云霄,每根玉柱都有十人环抱般粗,雕龙环绕其上,栩栩如生。 天帝端坐上方,浑厚声音凌空传来,裂石穿云,“此番渡劫,时间倒不算白费,可有何不适之处?” 神仙命长,凡人漫长的一生在他们这处也不过就是几十日的光景。 “回高祖王父,孙儿未有不适。”宋听檐长身玉立,凡间贵胄已褪去无痕,如今是个真正的仙。 连声音都是玉石入冷泉,带着高不可攀的仙人疏离。 天帝微微颔首,“很好,本还担心你受了影响。”他看向座中弟子的名册,视线落在夭枝二字上。 天帝自然不可能不知晓来历,只是天罚已下,此事自然已算了结,“这是凡间渡你的仙官?” 宋听檐面容平静,似并不在意此,“是,她是大试第一名。” 天帝看向他,话间竟通情达理,却又似点他一般,“你如今要教导她,可有何处妨碍?” 宋听檐闻言垂眼平静端正开口,“并无妨碍,万人万物皆如一,孙儿眼里并无不同,认谁做弟子都可以。 此仙官凡间修炼欠缺,但机灵变通,若是着重教导,便不至于走乱了修行路。 至于由孙儿来教导,还是旁人来教导,皆不会有妨碍。” 天帝听闻此言满意颔首,他方才不过是试探,如今既没有妨碍,说明他道心未变。 “你修得是无情道,高祖父自然放心,你自幼就没有让我操心过,修为性子能力皆是如此,我很放心。” 修仙便是无我无欲无妄念,无情道乃至高道法,与万物无情,才是仙者的至高境界。 神仙渡劫艰难,旁人修炼成仙,他生为神仙,是天生的神明。 于修行之上便要付出更多,毕竟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又哪有这么容易就成为天界储君,自然是要过道道关,过步步槛。 天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然满意,他原是担心久久未曾醒来,有何不妥,如今看来是并无大碍。 他道心法力皆在。 比起前头历得千万天雷劫,凡间这一遭帝王劫,不过是让其明确己心,倒也无需太过紧张。 宋听檐出了天殿,几息之间便瞬移到了仙殿外,灵鹤仙人上前禀告,“殿下,新来的弟子早早便来了,已在殿中习学已久。” 宋听檐闻言似难得意外,进入状态倒是颇为快,不管是做鱼,还是做弟子。 他缓步走进殿内,殿中所有弟子都在认真习学苦练,唯有一人靠在书上,睡得很香。 宋听檐站在殿外看她半响,眉间微微敛起。 第94章 我不能亲你吗?(二更合一) 殿中似有人发现宋听檐来了,瞬间正襟危坐,片刻后,里头一片寂静。 宋听檐在原地默站片刻,缓步往前走去,并未开口说话。 溿幽见状当即不着痕迹推了下夭枝,却没有推醒她,她瞬间额间冒汗,见宋听檐在书案前坐下,当即脚下踢了踢夭枝。 夭枝被踢了一脚,瞬间醒来,她迷迷糊糊抬眼发现殿中极静。 她抬头看去,便见殿前头坐着熟悉之人,她一时愣神,不知作何反应。 所有人闻言都看过来,那眼中分明写着勇气可嘉四个大字。 夭枝只觉气氛有些关于紧张,倒也不至于如此怕他罢。 一旁溿幽当即替她轻声开口,“殿下,师妹她来得早,背了很多,有些累便睡着了。” 九岷微微侧过来,低声道,“快起来请罪?” 夭枝听闻此言便也站了起来,可她对着他这张熟悉的玉面,着实是不知该怎么说。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实在唤不出师父二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8章 毕竟他在凡间唤他先生,且他那时还未满二十,比之她不知小上多少。 她如今千把岁,比之他虽是小,但也总是无法将他看得比自己大。 宋听檐并未追究她课上睡觉的意思,而是开口对着其他弟子吩咐道,“你们将这两堂课所学到的内容融会贯通,每写一篇论术,明日施展于我这处,不能有重复。” 一时众人面如死灰,谁都知道这是不能乱写的,还要施展出来必然是要有理有据,不能重复的话,便是连讨论参考都不行了。 宋听檐交代完之后,看了过来,“你过来。” 夭枝被他扫了一眼,莫名有些紧张。 他如今瞧着真是分外严肃,往日在凡间这般的时候可吓树了。 夭枝拿起桌上书籍,往前走去,站定在他桌案前,下意识如凡间一般施礼,“殿下千岁。” 所有人闻言都往这里看来,有些疑惑。 这师妹怎能这般妄为之,对着殿下说千岁,不是诅咒他死吗? 做神仙岂能只有千岁? 宋听檐闻言看了过来,未置一词,他伸手拿过她怀里抱着的书,修长的手指在书页间一翻,话间勉强温和,“背到哪里了?” 夭枝想起溿幽说的,早间就让她背完这一整本,如今看来,简直是难如登天,她一时喃喃,“……第二页。” 宋听檐翻动页数的手一顿。 他慢慢抬眼看来,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夭枝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溿幽说的架势,听来确实像她已经背了大半的意思…… 却不想才到第二页…… 宋听檐看她片刻,倒没有说什么,他重新翻回到前面,“可看明白了?” 夭枝微微点了点头,“尚可。” 她自然能明白,但这通篇之乎者也,她看不进去,她往日修行全都是集日月光辉,吸收太阳光,呼吸新鲜空气得来的,何需这般费脑子? 如今化成了鱼,虽说脑袋挺大的,那她总感觉懒洋洋的,并不太爱动这个脑。 她觉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凡间那些时日和他斗法太累了,如今只想休息。 宋听檐这般一问,大抵也知道了她的底子,他将书重新合上递给她,“给你三日时间,将这书看完背好,三日后我会考你。” 夭枝接过书,手中书重如千金,她心中泛苦,充耳不闻,不甚想答应。 宋听檐却不与她磨蹭,已然站起身,“你随我来。” 夭枝闻言抱着手中砖头书,跟着他往殿后走去。 外头弟子纷纷往这处看来,却也不敢太过离开位子,直探头探脑,瞧着颇为鬼祟。 等他们离开这处,才安生下来窃窃私语,只觉得这师妹完了,殿下不知得怎么责骂之。 夭枝忐忑跟着他进去,宋听檐缓步到了殿内,上前拿过一雕工精细的木盒,花纹如天然而成一般,巧夺天工。 他打开木盒,里头是一颗颗圆润的仙丹。 夭枝闻到熟悉的味道,瞬间知道是仙力丹,她当初可是当饭吃,如今自也是不意外。 宋听檐端起木盒递到她面前,拿起仙丹,开口吩咐,“每日三颗,可助你快速增长仙力。” 夭枝见他拿起,乖生点了点头,看着他的手张开了嘴,凑到他面前,等他投喂。 宋听檐见她张着软嫩的小嘴凑近,拿着仙丹的手顿在原地,看着她未言。 夭枝有些疑惑,又凑近了些许,张大了些小嘴,“啊。” 他却依旧没有投喂,而是将仙丹重新放回木盒中,话间严肃,“自己吃。” 夭枝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可并非鱼了,只是往日被他投喂惯了,见他拿起吃的,便有些习以为常等着喂。 果然做了鱼,有些习惯就改不掉了。 她当即闭上嘴巴,险些露馅,正准备一笑,开口解释敷衍过去,“殿下,我方才……” 却不想他抬眼看来,缓缓开口,“你已经不是一条鱼了……” 夭枝:“…………” 他知道了?! 她当即低头看向自己周身,究竟是哪里露馅了?! 他何时知道的? 他是投喂时就知道,还是现下才知道? 她想着,宋听檐已将木盒放在她抱着的书本上,“你原身是鲲,乃上古兽,生来自带仙力,若不加紧修炼,必会遭其反噬。” 夭枝闻言看着怀里的木盒,算是一槌定音了,也狡辩不去,她在他眼里就是那条胖乎鱼了。 她有些欲哭无泪,她的脸算是全丢完了。 往日做先生的,天天守在他面前等投喂、摇尾巴,就难言至极。 早知道就不日日去看他了…… 宋听檐自不管她在苦涩什么,他提步走到殿后,推开殿门。 外通回廊,入目无边天际,云层叠起,天光落下,耀眼夺目。 他话间清冷疏离,“我看看你术法如何?” 夭枝闻言走到桌案前,放下手中的书籍,跟着他出去。 宋听檐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便也上前几步,对着那处天际施展术法,往日千年修炼之法自不是白费,她随手施法,显出金印,金印慢慢往前变大。 可时间一久,却越变越大,她有些收不住力,体内平生一股力而出,竟开始控制不住,摇晃其手。 下一刻,她没稳住,力道反转,折散开来,直接冲到她这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9章 她伸手挡之,生生被击飞了出去。 宋听檐上前接过她,抬手衣袖轻挥间,金印瞬间消散。 夭枝往后落去,只觉有人上来接过她,手落她腰间,一手可握。 眨眼间,她猛然撞进他怀里,只感觉撞到坚硬生疼,温热气息之间,迎面而来的檀木清香极淡,却那么熟悉。 她抬眼看去,却正对上了他的清隽面容,薄唇温润。 靠得这般近,叫夭枝瞬间想起了往昔,他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且现下这般清冷模样,想到他曾说过,做过,便更…… 他低头看来,对上她的视线,呼吸极近,下一刻,他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片刻后,他开口,“今日便到这里,我已知道你的底子,回去背书罢。” 她感觉方才的檀木清香都沾染到她身上了,她看了他一眼,便也应下声,但还是争取了一下,“殿下,三日……我背不下来……” 宋听檐似没听见,只听到这个称呼微微敛眉,淡声开口,“既已拜了我为师,便该唤师父。”他说着,依旧距离极远,“你与他们不同,你并不是门外弟子,是以我会对你更加严厉,要求自然也会更高。” 夭枝听得心中咯噔一下又一下,三日之内背完这本书已经够严厉了,难道还要更甚吗? 她来此也并不是为了学习至高仙法,顿悟仙道啊。 她只想早早还了东海那债。 她的仙法修得再高又有何,所欠的银钱可一文没少啊。 她想了想,颤着声开口,试图唤醒他的一丝良知,“殿……师……师父,你还记得历劫时的那些事吗?” 比如你既然如今已经不生气了,那摔掉的那个听心镯能不能回想一下,那价值她好几条命。 夭枝自然不敢明确提出,她实在不知他如今是什么做派,且仙官下凡是不可运用法器的,这是违规操作。 他如今是储君,若是要罚,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宋听檐慢慢抬眼看过来,话间只二字,“背书。” 好冷酷无情啊。 叙旧一下都不肯…… 夭枝只能抱着书离开,回去便开始温习,三日时间不多,她必然是要好好努力。 再说了,他从来出手阔绰,说不准学好了会有丰厚的奖励。 夭枝想着便开始背,背了上段,忘了下段,看了左边,忘了右边…… ……这奖励恐怕有些难拿,也不知会不会被罚…… 夭枝勤勤恳恳准备到第三日,原本是要到宋听檐那处,让他验收成果,却不想他格外繁忙,并不在殿中。 她一时分外高兴,乐得清闲,期盼他一直忙最好。 只是她还是需要去上课,先前大试之后所有人都拜了师,但还是会统一授课,毕竟其他仙家亦是事务繁忙,也无法事事亲自教导。 夭枝依照仙娥说的,独自背着小包裹去了授课的地方,仙娥着实很好,这小包裹也不知什么时候做好的,和她做鱼时的形状一样……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仙人顶没有屋檐,只有一块巨大磐石漂浮在半空之中,此石大可避日,可容万千人在其一道上课。 云层从石上飘过,站在其上犹如站在云端,清风拂过,灵气极盛,有登仙之意。 除了他们这些弟子,许多仙官也会来此聚天地灵气,修心修行,顺道听听课。 夭枝才到了这处,便见往日一同在幻象中的人全都在。 一见她步上玉阶,当即安静下来,窃窃私语,隐约能听见什么低贱不堪诸如此类的词,那声音压得不高不低,就是故意,不敢明面招惹,就玩阴的。 夭枝呵笑一声,玩阴的真是玩到祖宗头上了,她可是修仙不修道德的人。 往日山门路过的虎,就是因为嘴碎得很,招惹了她,叫她生拔了牙去,当着它的面打磨一番,做了收藏品。 后来虎跑了,她关于道德方面的名声便每况愈下。 她慢悠悠走过去,站定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碎嘴。 片刻,他们察觉到慢慢住了口,抬眼见她不走,便连忙站起身,离开了这处。 不知情况的皆是疑惑,但也纷纷让开了位子,显得这处格外宽敞。 夭枝将小包裹放下,闲散地看着那几个瞪着她的人,慢悠悠道,“再看我,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周知御显然似抓到了她的把柄,当即站出来怒斥道,“你一个修仙人,说话这般凶残嗜血,我必要叫殿下知道!” 夭枝手撑着头,懒得给他眼神,“你可真是谦虚了,岂有你们残忍,当初幻象中若没有我在,你们这些蠢货怕是真会砍了其中一人的手脚脑袋献祭,只为出那虚无缥缈的阵。 我救了你们,是帮你们留了脸面,你们偏生不好好珍惜,既不要脸又没脑子,何必继续修仙,还不如趁早家去,找你们祖辈求个容易的差事做做罢。” 众人皆是愣住,见其他人纷纷看来,似乎没想到他们这般自私,一时低声窃语。 他们个中无不都是天界的宠儿,生来便是神仙,且血统高贵,根本不需要像凡间那般这般辛苦修炼才能成为仙者,皆是自命不凡,所到之处又都是礼遇,哪有遇到这般指着他们鼻子摊开了骂的人。 “你!”其中一男仙听到此言,怒目而视,当即便要上前来动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0章 却被人生生拦住,有人在一旁低声提醒道,“不可,她是殿下弟子。” 男仙冷静了些许,闻言小声“呸”了一声,“凭她也配,根本就是借着殿下心善得来的,简直是机关算尽!” 夭枝听到这话,笑着开口,“这事还要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狼心狗肺,反咬一口,我可没有这么容易做这个弟子呢。” 几人听夭枝这话瞬间破防,脸都生生气得涨红,这如何能不在意,那可是未来天帝! 如此大好机会,且还是他们促成! 夭枝淡笑出声,她还气不死他们,那在凡间几年官可白做了。 狇奚见他们这般,微微皱眉,忍无可忍,“你们没完没了吗?” 莫渝绸坐在一旁,自已被规训过,不敢加入这场混战。 周知御看了他一眼,他可不怕狇奚,按身份来说,自己比他不知高多少,岂会怕他。 他没理会,而是看向夭枝,怒而开口,“此等小人,我才不屑与之口舌之争,你有本事光明正大跟我比试一番,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他咬牙切齿看着她,似乎就想激她比试一番,借机失手将她打残,也怪不到他身上,一个凡间仙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殿下也更不会要一个废物做徒弟。 夭枝好整以暇,连身子都不动弹一下,半点不上当,“你连幻阵都过不了,我与你比试岂不浪费时间?” 周知御面色由红转青,气了一个颠倒。 “住口,不许再说了,这处岂容这般生事?”云侍颜开口阻止他们,似不想再听。 夭枝看了她一眼,她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位置虽不显眼,可她模样自也是受人关注的。 夭枝并没发现她,她若不出声,她还以为她并不在此。 她也知道,她必然不是在帮她,毕竟若要阻止,早前几番羞辱,她便开口阻止了,何需等到现在? 不过她懒得理会这些门门道道,闲着无事气死这些送上门来逗趣的才是正经。 前头忽然慢吞吞来了位老仙人,胖胖的老头气色红润,手里拿着一叠书,往这边走来,见这么多人站着,咳嗽了几声。 那些人纷纷找位子坐下,再不敢声张。 随后来了许多仙人,这课讲得是往日仙界秘事,如说书一般,乃是教育各位仙人以此为戒。 夭枝身旁有人坐下,竟是往日司命殿的同僚,便是那位与她一道排队下凡,所谓负负得巨负的女仙官。 她错愕几许,不想司命殿差事如此忙碌,还有时间来旁听? 女仙官坐下看见了她,有些疑惑,“这位仙子,我瞧着你有些面熟,我们往日是不是见过?” 夭枝自是不能承认,也多亏了往日上九重天时,和同僚皆是一面之缘便下了凡去办差,知晓她名字的都不多,这百年过去,自也记不清她了。 她开口揭过,“仙子怕是认错了人,我是刚升上来的小仙,往日从未来过九重天。” 女仙官看着她若有所思,但毕竟也是百年过去,他们司命又是下凡办差的,在九重天上留的时间都不多,她也记不清楚。 她叹息几许,“你与我往日见过的一位仙官长得很像,当初她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因为皮相偏帮,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她没能再回来。 这屡次出事,我们司命殿也安排了心理辅导,每办完差还得来听听犯天规的下场。” 夭枝跟着长叹一声,她也没想到他生得这般好看啊。 那模样亲抱缠磨的,神仙也扛不住…… 她默默开口安慰,“仙子不必伤感,人各有命,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女仙官闻言笑了笑,“仙子宽慰。”她看了眼周围,这么大的位置竟只有她一个人,“你在哪处殿中办差?” 说到这处,夭枝便是一阵呕血,实在是宋听檐太过严苛,她隐约觉得她离拿俸禄的日子还很远。 “如今我还是弟子,并未通过师父的考试,只怕还要些时日。” 女仙官闻言点了点头,“往后你若是成了,可以来司命殿办差,我们管事的老头很是和善好说话,我们办差自由,也不必总在九重天。” 夭枝闻言头都摇不动,她自是不愿,头一次办差她就从树变成了鱼,叫她好不习惯。 往日是个盆栽,还能修剪修剪枝丫,勉强将自己收拾的好看些。 可如今变成了鲲,她怎么减肥,那身子都极大,尾巴都极小,着实难为。 仙鸟成排穿过云霄,鸟啼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际。 课开始,老仙人坐于上位,缓缓开口,“往日凡人修仙无数,后来凡人仙背叛仙族,出了大事,闹得极广,随后也再无凡人修炼成仙……” 这事闹得极大,九重天谁不知晓,他们这群弟子自也是听过些许,只不是他们能议论询问的,一时纷纷好奇问道,“仙人,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仙人抚了抚须,“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当初蓬莱仙岛还未与地分离,那里是天涯海角,天离地也极近,人可登天。 凡人皆可修仙,虽极难,但天地极近,凡人能登天,自也有不少修成神仙的,九重天还出了一位凡人修仙而上的上神。 可惜,却不知为何叛入魔界。 他若只是自行下了魔界,倒也没什么好说道的,毕竟既有神仙,便也有堕仙,可偏偏这只是开头……” 这话头一提,座中安静几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1章 老仙人继续开口,“当初魔界混乱不堪,虽自始至终都无魔主,但皆想反了九重天去。 当年仙魔大战,乃是陛下长子霄湧殿下,此凡人仙便在其中,因其仙力强盛,为主将左右手。 可不想,他竟暗通对敌,守护天际尽头之时,竟将天捅出一个窟窿,让仙界损伤无数,六界都为之震荡。 而霄湧殿下也因为此陨落天际,过后他逃入魔界,天帝震怒,命众天兵追杀。 此子从凡人修仙,历经千难百劫,到了魔界亦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叫魔界众魔护着他……” 老仙人话到此,轻抿茶水。 有人急道,“后来如何了?” 老仙人放下杯盏,看了问的人一眼,“自然是邪不胜正,诛灭此人于天际。 自此之后,凡人修不成仙,天裂九重,离地甚远,凡人不得登天。” 自也有人听过族中仙长说起此事,虽然大多讳莫如深,但也听了个大概,“听说这凡人仙还收了一个魔界徒弟,其徒弟得其真传,阴谋诡计极甚,凶残、狠毒、嗜血、冥顽不灵 。 很是难对付,硬是于大战之中设计抢走了凡人仙的尸首,如今都下落未明,十万天兵竟是拿不住其弟子。” 莫渝绸疑惑道,“那弟子什么来头,竟连十万天兵都拿不住?” 要知道凡间修行多少年才能升仙,更别提修行途中各种搅扰阻碍,历尽千难万难成了仙的都是翘楚,可再是厉害,到此也不过是天兵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万万个中的修仙人才能出一个修成了的,那皆是能力极强,才能成为天界职位最小的天兵。 这样的人中龙凤,十万人却抓不住一个魔界弟子? 说话那人闻言感慨开口,“那女魔头乃是魔族中人,不知其来历如何,只知由此凡人亲自收养教导,这魔头将仙法学了个十成十,乃是魔头中的魔头,善蛊惑人心,又惯会阴谋诡计,滑不溜手,我等仙界中人光明磊落,自然是吃亏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 魔头竟是女子? “竟是女子吗?!” 非是他们大惊小怪,瞧不上女子,只是历来所见所闻,魔族登顶之人皆为男,见是女子自然惊讶。 老仙人闻言点点头,“是女儿身,只是不知是何模样,便是连我都未曾看见那场大战,如今知道的,凋零的也不在少数。” 此言一出,众人愤愤不平,“就该灭了魔族,终日寻衅滋事,根本不该存活于世。” 老仙人闻言不喜,“此话不可言之,魔族亦有寻常百姓,我等修仙之人,乃是修善者之心,岂能有此杀心?” 一时间众人皆静下来,不敢多言。 片刻的安静之后,课间休息,仙人顶上又恢复了热闹,大家都各自聊着。 众弟子自然也依旧聊着方才的话题。 狇奚自来崇拜霄湧殿下,听了方才一番,有些担忧,“只不知那女魔头夺了凡人尸首是为何,此人难缠,这么多年了无音讯,亦不知还在不在世? 其若在世,这般听来,她想来是不好相与之辈,势必会替她恩师报复天界……” 云侍颜闻言并不担心于此,她自也是知晓此人,“不必担心于此,当初此人夺她师父尸首离去,亦是被天兵天将重伤,如今恐未必能留得性命。 再者,如今我天界势大,修仙之人多不胜数,魔界混乱不堪,早已赶之不上,自不敢再如往昔那般挑弄是非。” 莫渝绸闻言倨傲开口,“说到底,不过一个女魔头何必如此担心,我等修行为上,说不准碰上了那女魔头,我师兄,亦或是侍颜姐姐,随便你们两个谁,便能将她一剑挑了去。” 周知御自信满满开口,“魔族宵小之辈不足为惧,说不准,我等上了,她便要跪地求饶呢。” 众弟子闻言哈哈笑起,着实畅快。 夭枝自懒得听他们说些废话,能叫众仙家这般讳莫如深,恐怕当初此事惨烈程度,远不止此间话中这般可怕。 凡胎修成仙难如登天,这凡人仙乃是天才中的天才。 此人按照凡人仙的路数修行,又是魔族出身,更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天兵天将中强行夺回她师父尸首,必然有什么计谋,只怕是徐徐图之。 这日子往后恐怕未必太平…… 一旁的女仙官看着众弟子其乐融融,相互吹牛,一时无言。 她看向夭枝,与他们分坐两道,一时疑惑,照理说这些新晋的弟子会自然抱团,应当都会极为熟络的。 她看向夭枝,“你既是新进的弟子,为何不与他们同坐?” 夭枝百无聊赖,打开仙娥给她准备的鱼形小包裹,掏出两个仙桃,递给了她一个。 女仙官接过,一时呆住,这仙桃真是又大又圆,乃是五千年才结一颗的仙桃,极为难得,吃了对仙体极好,她这出手着实阔绰。 夭枝啃着仙桃开口,“他们与我可是过节不小,恨不得把我嚼碎了了事。” 女仙官正疑惑看着仙桃,闻言便也知其中何事。 神仙之中自也有踩高拜低之辈,更何况这次众弟子中进来的皆是有仙族背景的,都不是寻常仙人,自然是更加复杂。 不过夭枝敢说这样的话,也是直率,可在九重天这般复杂境地,恐不好过。 女仙官叹息,见她这般熟悉,又想起了昔日那名出事的女仙官,此事老头让他们不可打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2章 是以,她也不知道大概,只知道具体原因好像是被容色所惑…… … 夭枝从仙人顶回来,准备去眯一会儿,便被前头仙侍拦住了去路,“仙子,殿下回来了,问你的课业。” 夭枝顿下脚步,看了眼天色,竟然还真是三日,多一刻不多,少一刻不少。 这可坏事了,她本就没记住多少,如今从外头晃荡一圈回来,便更是忘光。 着实,为难鱼。 夭枝慢慢吞吞进了殿中。 殿中很是安静,夭枝在殿门外磨蹭了片刻,才慢慢往里头走去。 宋听檐正在处理桌案上的公文,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笔,“课业备得如何了?” 夭枝颇有些不习惯如今他这般问,便答了一句,“备好了。” 宋听檐闻言自也没有在此事上多问,他拿起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旁边摆着书桌,“去默给我看看。” 夭枝闻言只能慢吞吞走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旁,上头摆着厚厚几叠纸,倒也没有让她全部默出的意思,只是些问题,以及默写重点。 夭枝抬头看向宋听檐,他已然开始办理公务,竟然没有多少功夫关注她。 她叹息在桌案旁坐下,慢悠悠提起手中的笔,磨油一般地写。 宋听檐看着手中的折子,头都未抬,便知她在磨蹭,“一个时辰内交给我。” 夭枝拿着手中的笔,一脸茫然。 这怎么写得完,她便是不需要思考,也写不完,更何况她还想不起来,自也得停顿一二。 她看着宋听檐没有商量的冷淡样子,一脸崩溃,埋头苦写。 她毕竟还是要赚俸禄的,倘若连师父这关都没过,那就一个子儿都没了…… 她奋笔疾书,一个时辰后,站在了宋听檐桌案面前,看着他翻阅她写的鬼画符。 她也并不是故意不写好,只是时间匆忙,便写快了些。 也难为宋听檐一字一句看下来,只是好像看得有些久…… 宋听檐一页一页翻过来,面色越来越冷,殿中气氛越来越安静。 夭枝有些小不安。 宋听檐终于停止了翻看书页的动作,抬眼看来,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和,“十行错八行,还有两行是蒙的?” 夭枝有些发愁,苦着脸,“这太难了,我记不住的,我如今是鱼……” 宋听檐将一叠纸放在书案上,淡淡道,“既然背不住,就多抄几遍,抄多了便记住了。” 夭枝心中一惊,这么厚抄到何时,她当即反抗,“师父,可以不抄吗?” “为何?”宋听檐只开口问了两个字,抬眼看来,已经是一副严师模样。 夭枝瞬间哑然,她实在对着他这张脸说不出,不想抄这三个字。 她想了一想,伸出自己的手,掌心递到他面前,“先才碎了识珠,手上的伤虽然愈合了,但是掌心还一直隐隐作痛呢。” 宋听檐闻言伸手而来,握过她的手,看向她的掌心。 他白衣玉簪,通身无一装饰,却越显出尘,眉眼清隽,眼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显得眼睫格外修长,面容惑人。 他修长的手指虚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掌心半响,似没有看出问题。 诚然,她这点伤早好了,连伤口都没有。 宋听檐微微敛眉,手指而出,指腹在她掌心轻抚,指腹拂过,莫名的痒意传来,像是在撩拨一般。 夭枝莫名手痒,可却没有收回手,看着他的手握着自己的。 他的手生得好看,节骨分明又修长,往日还做过不规矩的事。 夭枝想到这,莫名生出一丝紧张,感觉他手心的热意贴着她的手背慢慢传来。 她看着他,思绪竟莫名生了乱,想起了往日,他靠着那般近,耳鬓厮磨,唇瓣相贴,声音低哑。 自不是禁欲自持,可既然已见过那般放浪形骸的模样,如此清冷亦是叫人心中生紧。 夭枝微微一眨眼,眼睫轻扫,却没有冷静一丝下来,面上身上反而更加热,连自己的呼吸都莫名轻了下来。 殿中安静,没有一丝声响,却无端暧昧。 她怕他注意到自己在看他,便看向别处,见没有人,心中竟忽然有些大胆的想法。 他说过的,没有人看见就没有关系。 夭枝收回视线,落在他清隽面容上,眉眼,高挺的鼻梁,下到薄唇上,皆是潋滟之色。 他的唇微浅,再往里处颜色渐深,只有缠磨过后,才会显得格外的红,如今瞧着,莫名禁欲。 也不知如今若是亲他,会是怎生模样? 她往日从不曾深想,现下想来,只觉得他身上檀木清香闻之舒心,且抛开凡间那般相互威胁的处境,与他耳鬓厮磨还挺…… 让她整个人软绵绵的,晕乎乎的,却很舒服。 她自来便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既喜欢他,再继续便是了,又不是没有过,不差这一两回。 夭枝呼吸渐止,一时间眼中只有他垂眼无害的模样,她如同被蛊惑一般,缓缓往前靠近。 在他没有察觉之际,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他微微一顿,她当即靠近亲上他的唇瓣。 她靠近而去温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唇,只感觉唇齿间的呼吸湿意缓缓传来,他身上的男子清冽气息缓缓萦绕而来。 他停顿间隙,被她得了逞。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3章 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格外的响,叫她有些听不到别的声音。 只有那唇瓣上的温润触感格外清晰。 她只觉他身上很紧绷,她越发靠近,手搂上他的脖颈,整个人靠近他怀里。 他这般坐着越显长腿窄腰,她很容易就坐到了他腿上,她一时呼吸紧张,唇瓣轻轻亲吻着他的唇瓣。 他的唇瓣温软,微微张开,她下意识想要更进一步,柔软的舌尖马上就要碰到什么,下一刻,却被猛然推开了。 他收回手,似有些乱了,疾声道,“你做什么?” 夭枝被推离他身上,有些疑惑,“我不能亲你吗? 你往日不是很喜欢这般吗?” 第95章 等你给我洗澡。 “我如今是你的师父,不能如此。”他话间冷淡,严肃几许。 夭枝闻言看向他,感觉莫名被训,往日都能做得的事,为何如今不能了? 且他在凡间也不是这样说的。 夭枝看了眼周围,又看向他,“你不是说我们二人亲一下没关系吗?只要不被人看见就可以。” 宋听檐静默了一阵,并不回答她,只言辞颇有些重,“不准再如此。” 她有几许质疑,可见他这般严肃,一时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很开心,他怎么能双标? 只他做弟子时能亲,她做弟子就不许了,他往日不是很喜欢如此亲近吗? 她只是想和他亲近一些,她想与他恢复到往日那般谈笑风生,对坐饮茶的日子,不想这般疏离。 往日在凡间,他们都能玩笑,他在凡间笑虽也是克制,可在天界却更甚,却连笑都极少,言行举止都被压住一般,不容得半点自己…… 往日种种总让她觉得有缺憾,她只觉那时没让他多欢喜,如今便总想让他欢喜一些。 她以为这般能让他们亲近些,让他欢喜些,却不想他如今已经不喜欢这样的亲近了。 不让亲倒也没关系,他们精怪对喜爱的玩意儿表达亲近有很多种方式的,亲亲蹭蹭也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还有许多拉近关系的方式。 这般倒也无妨,她也有办法处理。 她拿过身上的小手帕,擦干净他唇上的温润水意,“知道了,擦掉不就好了,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宋听檐见她拿着布,若无其事替他擦嘴,他静默无声片刻,推开她的手。 夭枝见他这般,很是不解,“擦去也不行吗? 你不是说擦去就没关系了吗?” 宋听檐看她许久,似乎难以开口,片刻后,他拿下她手中的帕子,“去抄书。” 还要抄…… 夭枝瞬间碎了,让抄书比他不复亲近痛多了。 她想拿回帕子抹眼泪,可见他拿着,便也只能作罢。 “我抄了也记不住的,鱼的记忆力不好。”夭枝想了一想,做最后的抗争。 别的无妨,抄书她必须要抗争一下。 以她如今过目就忘的记忆力,这分明是在做无用功,何必浪费力气。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不赞同道,“不必妄自菲薄,你记忆力很好,什么都能记得。” 夭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只能记住些印象深刻的,比较离谱的话。” 宋听檐:“……” 宋听檐不再开口,而是直接道,“去抄书。” 夭枝整条鱼都憔悴了,她感觉对他的喜爱恐怕是支撑不住这般久的魔鬼训练。 她有些丧丧的,在原地站了片刻,见他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默默拿过桌上的废纸,转身回到桌案前。 她看了眼外头青天白日,只觉这仙界的一日可真漫长。 夭枝重新坐下,低头默默一字一句地抄写,一边背一边抄写,不知不觉间,脑子越来越昏沉,眼皮越来越重,连手上写的字都在打转。 等她猛然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桌案上睡着了,手中的毛笔都只虚虚握着,墨深入纸几许。 她连忙抬头看向桌案那处,宋听檐依旧在处理公务。 如此情景倒如同在凡间禁足一般,她醒来时,就能看见他。 夭枝还在出神,宋听檐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头也未抬开口道,“今日便到这里,回去休息罢,明日师父教你如何运用心法,你如今心法修行不按章程来,很容易走火入魔。” 夭枝微微一顿,如蒙大赦,她连忙收起桌案上的纸张,站起身走到他桌案前,“多谢……额……师父,弟子走了。” 宋听檐淡嗯一声,便继续忙碌。 夭枝在原地站着默看了他半响,终是抱着手中的书一步三回头出了宫殿。 她一直期盼着他说什么,却始终等不到。 他真的……真的将东海龙王的镯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似乎完全没去想凡间那些事…… 夭枝无端悲从中来,浑身都没了气力,有几分心痛如刀绞。 诚然,他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天界,都是无需烦心钱财的公子命,自然是记不得这些蝇头小事。 想来他这样的身份,什么法器没见过,在他眼里,东海的听心镯大抵就是随手点燃的一根蜡烛,蜡烛能有多贵? 点完自然便就扔了,也自然不知道一件寻常法器,对他们山门这种省两三百年银钱,只够换扇大门的人来说,有多贵…… 也自然不知道一件法器,能让他们宣布破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4章 这叫她这种从头到脚摸不出几个子的,如何受得住打击? 难道这就是命吗? 夭枝愁得背不下书,吃不下饭,喝不了水,游不了泳。 便去寻了师兄办差的地点,下凡找他。 如今穷得只剩下铜钱,只能一分钱抠成两半花。 夭枝就近找了长街上一家豆腐花摊,好在这处乃是寻常小镇,并不似京都,物价低些,一碗豆花她还是吃得起的。 她吃完一碗豆花,师兄才姗姗来迟。 司命殿自然繁忙,师兄将她送到蓬莱仙岛做观赏鱼之后,便又下凡办差了,如今在凡间已经呆了数年。 夭枝百无聊赖拿着勺子搅空气,“师兄可算来了?” 滁皆山一来,就带来了噩耗,“镯子的事,东海知道了……”他还未说完,似乎哽咽之间说不下去了。 夭枝闻言看去,“龙王怎么说,可容宽限?” 滁皆山伸出三个指头,“他可以宽限时日,但要三倍赔偿,否则便将我们私自用听心镯的事捅出去。” 夭枝一听两眼一黑。 一个价都赔不起,竟还赔三倍。 真真是时运不济,做神仙还要为银钱愁苦。 片刻过后,她和滁皆山皆深深叹了一口气,二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直不起身。 这自然是要她来还的,可……可卖了自己都还不清啊。 她不由想起了宋听檐,不然硬着头皮和人家说一声,这银钱对他来说必然是小事。 只是他这般疏离模样……若是在凡间,她自然与他好商量,可如今她着实不知他如何做派? 宋听檐这处只有她这一个弟子,且要达到他的要求,起码也得修个千把百年。 可谓是宽进严出,天界储君本身就是最高要求选出来的,他就算对她是最低要求,那对她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标准,或许她修到死都修不到宋听檐的要求。 做弟子是没俸禄的,只有真正从师父那处修炼出来,才有资格做仙官。 在此之前,弟子全都是靠师父养的,也就是说她得靠宋听檐养。 她连身份都还未完全调转过来,如何还掌心向上,朝他要银钱。 这简直难如登天,她也着实拉不下脸,开不了口。 她叹了口气,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滁皆山似想到什么,开口交代,“听心镯的事万不可对外人说,私用法器是犯天规,且不可让殿下知道,我听酆兄说殿下极为严苛,你如今在他门下做弟子,最好减少存在感,否则若是殿下哪一日想起镯子,恐有你苦头吃。” 确实严苛,瞧他如今不念情面的样子,这路确实也堵死了。 夭枝颇为有气无力,瞬间又想起酆惕,蓬莱仙岛少君,怎么可能缺银钱,且他在凡间都不穷,更何况在仙界。 只是这三倍,着实有些多。 怎么开口是好? 滁皆山似乎想起什么,“你有位故人,可曾在九重天见过?” “何人?”夭枝麻木开口。 “洛疏姣。” 夭枝一顿,“她亦修成仙了?” “怎么可能,如今凡人怎能修成仙?”滁皆山开口解释,“她不是凡人,亦是神仙,我后头碰着了负责她的司命,说是身份不低,原先偷偷追着殿下下凡历劫的,特地挑了命簿里的角儿,但历劫是大事,她又没有仙家记忆,难免出了岔子,她那处族人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 夭枝默了一默,也就是说不止酆惕是神仙,洛疏姣也是。 竟都是神仙下凡历劫,合着就她一个白板在里头搅和,还负债累累,这叫树怎么接受得了? 夭枝将勺子摔进了碗里,惹得一旁摊主瞅了她一眼,直白开口,“客官,勺子摔断两文,碗摔破五文。” 夭枝瞬间平息下来,她的心如止水,如死灰。 她拿起勺子端详了一番,没断,碗也没破,都是好的,不必赔钱。 果然神仙还是要修身养性,真是奇怪,她往日在山门明明是静心养气得很,果然债务摧残人啊。 … 夭枝回到九重天,用仙力丹捏成鱼食,特地背着小包裹,去了天池浅水区。 “啰啰,啰啰!” 夭枝喊了一阵,水面依旧平静,她琢磨着她应该是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她正准备变回鱼,一跃而下找鱼。 下一刻,一条小鱼从水面中钻了出来,看见她惊喜道,“杈子,你成功了?” 夭枝收回动作,有些意外,“你竟还记得我?” 仙子鱼一脸疑惑,“说的什么话,我怎会忘记你,昨日你不才刚去大试吗?” 夭枝:“……” 这都多少日了。 算了,算她没问,就这记忆力,只怕过去半年,她还在昨日。 她俯下身去,拿出小包裹里的鱼食,投喂于她,“快吃罢,早日化出人形,你就不用困在这里了。” 仙子鱼闻言点头,“杈子果然讲义气,你可夺了第一?” 夭枝点点头,不止夺了第一,还拜了师呢,“我如今拜在殿下门下做弟子。” 仙子鱼虽不甚清楚,但知道必然是好事,却不想夭枝面露困惑,“这是好事,你为何瞧着很犯愁?” 这倒是问着了。 夭枝将鱼食往下撒,话间有些失落,“我与他往日极为交好,无话不谈,可如今时日过去太久,很是生疏,我怎么都拉不近我们的关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5章 仙子鱼吃了一口鱼食,看向她,“你若想要修复关系,自然得主动些,总不好让你师父来亲近你罢。” 夭枝当即开口问,“如何主动?” “既是你师父,你自然该殷勤些,声音甜些,态度软些,时日久了,自然便好了。” 夭枝闻言连连点头,当即拿出纸笔,示意她继续说。 她记了许多法子,可英雄无用武之地,她每日都在上课,背书,看书,修炼施咒之间来回跳转。 她活了千年,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修仙,还是在考科举。 这般她倒宁愿自己是在考科举,至少考科举还有机会可以做官,还有俸禄。 可在宋听檐这处,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修出个成果来,又能不能谋得一个职位。 他简直就是严师中的严师,而她却不是高徒。 她着实是有些吃不消,她在他这处苦的,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这简直不是鱼过的日子! … 宋听檐从殿中出来,天边日头极盛。 今日此时都没来汇报功课进度,也不知学到哪里去,脑袋这般大,却进不了半点知识。 他走进殿中,却发现寝殿之中气息不对。 他抬眼看向内殿,静默片刻,缓步往里头走去,果然见一条鱼呆在水盆里头。 尾巴小小,身子大大。 宋听檐站在桌旁,看着水盆里闭目养神,微微摇着小尾巴的鱼,薄唇微启,“何意?” 夭枝闻言当即睁开眼睛,看向他,特意甜甜地唤了句,“师父,你回来了?” 宋听檐居高临下看来,淡嗯一声,“你为何呆在这里?” 夭枝摇着小尾巴,“等你给我洗澡,你先前给我洗澡加按摩很是舒服,我如今习学功课着实是腰酸背疼,有些扛不住了。” 宋听檐沉默几许,看着她这一条小鱼,淡声道了五个字,“变回来,出去。” 夭枝一愣,尾巴都停住了,“为何,往日你不是帮我洗过澡吗? 我都已然习惯,现下自己洗澡着实是有些累。”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要讲师徒礼节。” 夭枝不太爱听。 宋听檐伸手过来,将她的小身板往旁边推了推,在水盆里净了手,剔透的水珠划过他修长的手指,衬得他指节皙白好看。 夭枝感觉他净手的水珠溅到了她的背上,她一时感觉到和往日揉她天灵盖的感觉一模一样,叫她生出了几分舒爽。 她当即往他手旁凑了一凑,头顶上他的手指,退而求其次,“就给我揉揉罢,天灵盖那处,上次很是舒服,也不用你给我洗澡了。” 宋听檐感觉到她的脑袋顶着他的手指乱蹭。 他垂眼看了半响,收回了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净布擦拭着手,淡声吩咐道,“回自己殿中去,将九重天的规矩抄上三遍,明日递上来给我。” 又抄? 夭枝瞬间愣住,那天规可极多极长,每条都反常得很,抄上一遍,她也可以废了。 她来了这处什么福都没有享到,什么钱也没有赚到,每日就是抄书,读书,看书,背书,这都是什么人过的日子? 她一时间愤而怒起,“不抄,我又没有错,让你揉一揉身子都不行吗!” 宋听檐垂眼看向她,轻淡道,“不许再胡言。” 夭枝看了他一眼,闭上嘴巴,趴在水中垂下眼不理他。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还不出去?” 夭枝着实是怨气极重,办差和习学这两件事本就是让人怨气最重的事,她一条鱼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充耳不闻,当作没听见,她今日就准备在这个水盆里窝一天。 功课也不做了,书也不背了,他休想让她去抄书。 下一刻,头顶阴影传来,宋听檐伸手而来,似要将她抓出去。 夭枝跟着他修炼了这么多日,学了这么多心法,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她当即一个翻身,咬住了他的手指。 宋听檐微微一顿,看着她咬着他的食指。 夭枝咬着他的手指,见他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发虚,嘴上却没有松开。 宋听檐手往后收,连带着她的小身板都动了一动,却还没有让她松嘴。 他抬起手,夭枝瞬间被吊起,身板也随着他微微抬起的手慢慢往上升起,最后与他平视。 宋听檐高深莫测看了她片刻,道了两字,“松嘴。” 夭枝也来了脾气,咬着他的手指含糊地道,“那三遍抄书免了。” “不行。”宋听檐平静回道。 不行,不准,不许,她都听出耳茧子了,做了弟子果然没有做先生舒服。 夭枝气得不轻,咬着他的手指闭上眼睛,不做理会。 显然是打算一直挂着。 宋听檐见她半响都没有动静,终究是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圈起,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下。 夭枝感觉脑袋一疼,脑子都有些嗡嗡的,下意识便松开了嘴,猛然往下掉去。 她连忙变出人形,只是衣裳慢了些,没有同步。 宋听檐见她落下,当即伸出手来接她。 夭枝下一刻便落入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正着。 她衣裳比人形慢了一拍,如今这般是赤身落在他怀里,肌肤摩擦到他的衣衫,竟带了几丝冷意,叫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6章 只是他的衣衫薄,能感觉到他身子的温热滚烫,还有坚硬,和她的柔软完全不同。 夭枝一时愣住,宋听檐将她抱了个正着,垂眼一看,雪白娇嫩的肌肤,一抹殷红一闪而过。 他当即松开,往后退去,却猛然撞上了身后桌案,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桌上的水盆已然“咣当”一声砸落而下,泼了一地水。 夭枝双脚落地,身上的衣裳顺着光晕浮现在身上,仿佛方才一闪而过的并未出现。 宋听檐却没有抬起眼,垂眼呵斥,“荒唐!” 夭枝站在一旁,瞧着他似乎连仙法都忘了施,否则这一个水盆何须他伸手去扶? 她方才被他看了个正着,到底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只是她觉得他的反应比她还大,好似是她看了他一般。 他这般大的反应,倒叫她心中一小点反应,变得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她不由安慰道,“往日洗澡的时候我不也没有穿衣服,没事的,师父,我不介意被你看。” “住口!”宋听檐似听不下去,开口阻止了她,他闭上眼,平静几许,“出去。” 夭枝闻言只能往外走去,颇有一步三回头的架势,“那师父,我还要抄吗?” 宋听檐闻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再看她一眼,只简短两个字,“不必。”他说完,忽而开口,“以后不许再进我寝殿。” 夭枝看了一眼他的寝殿,肃静沉寂,连床榻之上的颜色都是灰沉庄重的颜色,叠得一丝不乱,颇为禁欲。 也并没有不能看的,她分外疑惑,“为何,我不是入室弟子吗?” 宋听檐似不想再听下去,“出去。” 夭枝有些无奈,他如今对她就这么几句话。 出去、进来、过去、回来,不要、不许、不行…… 搞得她很是想一头撞过去,问问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往日是他先生,这么不尊师重教! 夭枝又默看了他一眼,宋听檐已经离开她的视线。 她也只得转头出去,不过好在,她得到满意的答案,虽然今日的按摩没有到位,但总算也没有抄书这种无妄之灾。 第96章 还要把我当做他吗? 宋听檐阖目平心静气打坐,气息流动,运行整个殿中,浑厚祥和。 大殿中,流云浮地缓缓而动,如流水一般波澜不惊,下一刻,忽然一阵风起,卷起流云,四处流窜。 他平放在膝上的手,指间微动。 意识快速流转,思绪渐远。 天光大开,一卷薄雾绕开蒙蒙雨丝。 山间拾级而上,山门庙前无树,香火寥寥。 唯一相同的是,庙门前出来一弟子相迎。 他已变了模样,声音亦是不同,开口却是温和,“符老先生可在?” 那弟子一愣,不解看向他,“公子,您找的是我们祖师爷吗,他老人家早已作古,如今画像正挂在堂中,您可是来祭拜的?”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容,他从来过目不忘,脑海中若没有这个人的样子,自然知道没有见过。 他一路而来,这个山门早已不复往日,如同这个江山已经换了两代皇帝。 他垂眸须臾,“夭枝可在?” 那弟子似更不明白,“你说师叔祖吗?她数十年前便在京都故去,敢问公子可是照着家中长辈的意思来我门中祭拜长者?” 他默然许久,“天下没有神仙吗?” 弟子闻言惊讶不已,“天下怎可能有神仙,公子怕是魔怔了,可要人驱魔,我们这处还有副业,亦有这门路,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他还未说完,面前的公子踉跄了一下,他瞧着他年岁不大,至多也就十四罢,却一看便是出身不凡,举止之间少见他们的清贵。 他不由开口劝道,“小公子,雨天路滑,山路不好走,你可在小院住下,等雨停了再走。” 他闻言停下脚步,片刻之后,应允下来。 终究不信寻不到一丝痕迹,可住上了几日,这山门依旧没有他想见的人,此处里里外外早已物是人非,所见之人皆是陌生,更没见过他想要找的人…… 数年匆匆而过,青年侍卫顺着宫中台阶快步而上,到了宫殿廊下,低头恭敬进了大殿。 常筠一到殿内,便跪下遗憾回禀,“陛下,还是并未寻到人。” 他坐在案前,如今正是用膳时,桌案上却只摆着清茶团子。 他闻言显然对如此结果了然,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看着清茶团子一言未发。 常筠亦是叹息,他年纪少,不知陛下为何执着寻这女子。 听爹爹说,陛下已经整整寻了二十五年。 半载年华,陛下也从少年模样至发间鬓白,如今陛下的身体越发不济了。 可要寻的那女子却永远是那般模样不变,这如何能找得到? 陛下孤身一人,无后宫自然也无子嗣,若是早早寻到这女子,又何须过继子嗣? 他们真是恨不得撅地三尺将那女子找出来,可纵使这般都找不到。 这天下怎会有人二十五年音容笑貌皆没有改变? 这天下又怎会有一国之君找不到的人? 自然不可能。 那便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这女子早已不在人世,否则又怎么可能遍寻不见? 可陛下却还是一次一次地亲自去寻,到如今年岁,身子已经扛不住白日上朝,夜间寻人,可还是执意要寻,可每找一次便失望一次,他的病更重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7章 陛下看着前面的清茶团子良久,才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桌案。 窗子始终大开,入目皆是颜色罕见的盆栽,什么模样的都有,大大小小摆了满园。 可惜喜欢此物的人,却没有出现。 他找不到她,怎么也找不到。 这天下之大,却已被时间洗得干干净净,再也寻不到她的一丝痕迹。 如黄粱一梦,探手为空。 他又如何想不到她这般能力之人,若是还在,又怎么可能不出现…… 他时日不多了,这具身体本就薄弱,能让他撑到此时已是抢来的时间。 至此,自是再无相见之日…… 他拿起桌上的笔,提笔摊纸,落下二字。 却只余二字,墨间渐深…… 他又何尝不知,写这些也不过是安慰自己,她永远都不可能看到。 她既将他的魂魄送到这处,又怎会不知他在何处? 她若是在,怎会不来相见? 她……早就死了…… 他呼吸一滞,忽然猛烈咳了起来。 “陛下可要保重身子。”常筠连忙上前,轻声劝道,“陛下,臣再去寻寻,说不准很快就会有消息。” 陛下面容苍白,微微摇头,掌心已是咳出的血,他虚弱一笑,“不必了……若能来,早便来了。” 他无力放下手中的笔,无奈一笑,却是苦意极甚。 先生每每如此,总叫他毫无办法。 他微微垂眼,纸上忽而落了一滴水,水意透过纸张,晕染墨迹。 连同周围的景象都模糊一片,看不清事物。 宫殿之中浮云快速流转,慢慢平下,隐于其下,浮云重聚,缓缓增加覆盖。 宋听檐慢慢睁开眼睛,殿中无声寂静。 - 夭枝翌日大早,便先绕去天池喂啰啰仙丹,其他鱼兄们也是嗷嗷待哺。 她在一群吵闹声中,喂完了一袋仙丹鱼食,低头看见挂在腰间的小鱼玉雕,一时出神。 真不知为何他都回来了,他们关系却越来越古怪,往日明明这般无话不谈,如今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不由摸着小鱼玉雕犯愁。 不远处,一道熟悉身影往这处而来。 “夭卿。” 夭枝闻声有些惊喜,她已许久不见他,“酆卿,你怎来了?” 酆惕见她已修成人形,自然也是为她高兴,只是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还是有了几分凝重。 不过他还是恭喜道,“我听闻你得了大试第一,还做了殿下的弟子。本早几日就想来恭贺你,只是蓬莱仙岛事务缠身,便拖延至此。 我方才还先去了殿下那处,灵鹤仙人告知我你在这儿,我才寻了来。” 夭枝闻言很是欢喜,她摸着小鱼玉雕,有几分面皮薄薄,“其实你不来,我也想去寻你的……” 寻你借点银钱…… 夭枝想着便有些张不开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酆惕见她这般,亦是有话要说,他斟酌几番,开口问道,“夭卿怎去做了殿下弟子,可是将……?”将九重天的殿下当成了往日凡间的殿下。 他还未说出来,夭枝已坦然道,“我喜欢他,想日日见到他,索性便做他弟子了。” 酆惕闻言一怔,似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喜欢……殿下?” “自然。”夭枝有些不解他为何如此惊讶,“我若是不喜爱他,怎会乐意受那天罚,那可是要命的。” 酆惕闻言皱眉道,“你若是喜欢他,怎会做他弟子,不应该想着做他的妻子,得到他这个人吗?” 夭枝连连摇头,她往日还想收藏宋听檐的,如今是真不想了,她只想他好好的,是活着的。 “为何要得到,不都是一样的吗?他想让我做妻子,便做妻子;他想我做弟子,便做弟子,我倒无妨。” 酆惕不解,“如此,你不会心生怨气吗?” “怎会,我如今只想他好好的,他已经死过一回了,我只想让他欢喜,他喜欢什么我便给他什么,每日欢喜便好。 若是和我再能恢复到往日一般要好便好了。” 喜欢怎会不生怨? 酆惕听着她这话,怎倒是像心爱宠着的猫儿狗儿,因为失而复得便什么都愿意给,宠着任着,只想恢复宝贝猫狗和自己的关系…… 他困惑不已,“你是怎么觉得自己喜欢殿下了?” 夭枝想起和她一起吃仙桃的女仙官,她不做说书人真是可惜了,那话间渲染的死生契阔太是感人了。 她说她那个同僚真是爱那个凡人入骨,竟能为他心甘情愿受天罚,这不是爱,是什么? 女仙官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夭枝也听得入神,连连点头,连仙桃都顾不上吃。 她叹息开口,“我前头那司命不也是为了喜爱的凡人死了吗? 我亦是如此,我听人说,我做到此步,是爱他至深,我觉得亦是有理。” 竟是听说的吗…… 酆惕停顿几许,有些说不出话,片刻后,不由摇了摇头,“非也,你山门的掌门,亦或是你的师兄,若是有难,你会舍命相救吗?” “那是自然,我怎能不顾他们?”夭枝说着一顿,想了想,“这么说来,倒有些复杂了……” 女仙官说的是她愿意和他一起死,说明爱他至深。 那么,掌门师兄若是遇到危险,她也是愿意一起死的,这说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8章 她爱掌门和师兄至深……? 这……传说中的狗血四角恋……? 酆惕见她眼睛慢慢睁大,好似慢慢……陷入惊恐、扭曲、恶心、无语、恐惧? 他有些疑惑,但也不至于,因为他放心了,夭卿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通男女之情…… 就像她往日问他,美人计到底谁来施一样。 他本还担心夭枝做殿下的弟子会出事,毕竟天帝这般看重殿下,殿下父亲又这般荒唐,自是不允许旁的女仙靠近,扰乱殿下修行。 更别提是女弟子了,倘若出了什么师徒不伦之事,只怕夭卿的命休矣,殿下亦不会好过。 若是让天帝来,自是诛灭她的神魂,便是符老君来了,也别想救活。 夭枝忽而想起滁皆山说的话,“你见过疏姣了吗,我听闻她亦是神仙,只是一直未曾见到。” 酆惕自也知晓了,“见过了,只是她不是凡间的疏姣了,她乃上古遗族之一的女君。”便是见到了,也不是那个人了。 如今九重天上仙族制重,上古一战之后,数万族只余千族,他们生来为神仙,无需修行。 往日凡人能修仙,从凡人修到神仙虽难,但自然有不少成仙的,且能凭本事往上升,倒也能平衡。 但如今天裂九重,凡人凡胎短寿,自修不成仙,天界又到处都是仙族,族压族,官压官,盘根错节,盘踞一方难动矣。 如此这般,冤事自也是不会少的。 酆惕看了她许久,叹息不已,想着还是提醒道,“夭卿,凡间一场渡劫于上神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根本不足挂齿。 殿下数万年的修行,是天界的储君,未来的天帝,我等万不可及,你可千万不要将凡间的情谊放到如今的殿下身上,这二者可没有一丝关联,否则恐有你吃苦的时候。” 夭枝点了点头,觉得他多虑了,她现下可碰不到天罚的事。 她如今迫在眉睫的是龙王那巨债,这利滚利的,恐怕吃不消。 “酆卿,你那处观赏鱼能兼职吗?” 酆惕不曾想话题怎到了这处,闻言茫然点头,“夭卿若是想来,自然什么时候都有位子,只是不知出了何事?” 夭枝当即坦言,“就是东海龙王那听心镯,我办差时不小心弄碎了,如今欠他银钱……” 酆惕听闻此言,瞬间想起,“夭卿,此凡间差事乃是我们二人一道,所损坏的法器怎能由你一人负债。 且凡间事皆是你忙前忙后,此债务应当我来,我明日去一趟东海,将这债务还了。” 酆卿办事果然牢靠,可惜他如今并不需要断子绝孙,不然这点小忙,她还是能帮上的。 她松了口气,“不必不必,酆卿放心,此债我会还你的,我每日下课,去你那处做观赏鱼还债。” 酆惕闻言一愣,一条小鱼倒还挺拼的。 他见她这般认真,自也是没有拒绝,“也好,这样我们也能时常相见。” … 夭枝从仙人顶下课,别了酆惕特地下了凡间,买了清茶团子并一壶酒回来。 他们精怪想要关系恢复如初,自也是投其所好,不能亲亲蹭蹭,投喂也是方法之一的。 她回来便直奔宋听檐那处,毕竟这清茶团要趁热才好吃。 夭枝端着清茶团子往大殿而去,这个时辰,他应当在处理政务,储君事宜极多,掌管三重天,自是十分繁忙。 夭枝进了殿,果然见宋听檐坐在里头看折子,殿中空寂,只余他一人。 灵鹤仙人端着公文往外走来,见着她开口问道,“仙子可碰上了酆仙君,他早间特特寻你,还提了不少小玩意儿,我已经让仙娥放到你院中了。” “见着了,他闲着无事,陪我一道上课去了。”夭枝连连点头,赞赏不已,酆惕果然是在凡间混过的人,还送礼物恭贺她,太客气了。 她喜欢。 灵鹤仙人应声离开,她端着清茶团子,走到他桌案旁,将手中的酒和清茶团子放到桌上,见他未言,不由开口道,“你若是累了,便歇一歇,这清茶团子是你最喜欢的那家而来,这酒我也尝过,可是一绝。” 夭枝实在不知道他如今喜好,因为她真的看不出来,无论是衣着还是吃食,亦或是言行都与往日不同。 她只知他往日喜欢饮酒,也喜欢吃清茶团子。 那如今自然应当还是喜欢的,否则清茶团子这般乡间小食,怎么会名扬天下? 宋听檐放下折子,看向桌前的清茶团子和一壶酒,皆是凡间样式。 他看了片刻,缓缓抬眼看来,“凡间之物何以出现在天界?” 夭枝坦然开口,“九重天上没有这种小食,我亦不会做,恐怕做了,你会不喜欢,便去凡间买了来,就是你以前常去的那处,我这次去,他们生意更好了,味道应当没变。” 宋听檐却开口,“我并不喜欢。” 夭枝闻言一顿,后头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怎会不喜欢了呢?他明明应该很喜欢吃的。 宋听檐却看着她,眼中神情格外清明,话间亦是冷然,“夭枝,我并不是凡间的宋听檐,也不喜欢清茶团子,更不喜饮酒。 抚琴品茗、对弈听雨、焚香侯月,我从来没有过,亦不喜欢,你如今都还没有看清吗?还要把我当做他?” 夭枝眼睫一颤,他这话听在耳里,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9章 宋听檐面容不改,却无半分温润,清冷如高高在上的神祇,疏离不可近,“凡间一场于神仙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场梦,皆是命簿所写,非我所意,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既拜了我为师,我便教导于你,倘若你没有心思修行,又何必拜我为师?”他缓缓而道,视线落在她面上,“我是你的师父,不是凡间的贤王殿下。 你从头到尾都该想清楚,你是真的想要拜我为师在九重天上修行,还是为了凡间那段历劫之中的人而来?” 夭枝闻言生生顿住,竟是回不出半个字。 他眼中何其陌生,根本没有簿辞的影子。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看一个陌生弟子。 夭枝竟是半响都反应不过来,神情都有些呆滞。 难怪……难怪她总是觉得不对,她总是觉得他很远…… 原来是不一样啊…… 他行事完全不同凡间的他,连性子都完全不同。 他从来不笑,他不喜风雅之事,自也不会于吃食上金贵难养,他也没有养那些胖乎乎的鱼,自也不会每日定时去喂。 他不逗鱼,不喜玩笑,不爱抚琴,也从不雕刻事物,性子也冷淡。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此场面,她第一次这般恍惚错愕。 倘若是宋听檐,他必然能给她办法罢,他那样聪明。 可如今他在她面前,她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夭枝呼吸一滞,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住,她唇瓣微动,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知晓了。” 她失魂落魄转身往外走去,宋听檐却叫住她,“等等。” 她转头看去,对上他眼里的疏离陌生,她到如今才清晰了些,为何众人怕他,在他面前皆是安静。 因为他确实就是神明,遥远颇有距离,便是站在他周身都觉出清冷之意,不得沾染亵渎。 宋听檐看向桌旁的食盘,开口道,“此物一并拿回去,我早已辟谷,不吃这些东西。 往后凡间之物不可再带上九重天,此乃天规。” 夭枝见他如此陌生,满心涩然竟是难言,她上前端过食盘,安静退出殿外。 她走出去便没停下来,一路回廊而去,不知到了何处。 走了许久,她才站定在云雾缭绕的仙台之上,低头看着微微发凉的团子。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了。 她原来自始至终都没见到过簿辞…… 九重天上的储君如此繁忙,却特地腾出时间,有此耐心开导于她,已经难得了。 他这般规劝和引导,她如何能不听…… 夭枝眼中的光黯淡下来,慢慢垂下眼。 她早该想到的,若是他又怎会说不必介怀,只怕气她都来不及。 她茫然起身往前走去,却迎面碰上了一行人。 当前一人竟是洛疏姣,她不再是凡间的装扮,周身气质高贵,真真正正的仙家模样。 她看见了她,冲她微微颔首,话间娴静疏离,“夭枝仙子。” 她微微点头从她身旁经过,并无叙旧之心,那眼神语态皆如同神女一般,再不是他们初识时,要她算算姻缘的女儿家姿态,也不是凡间那几次磨难,总会哭红眼的姑娘家。 凡间数年就像一场梦,而凡间的洛疏姣只是梦里的人,醒来便不存在了。 所有人都不存在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所有的一切在仙人眼里不过是走马观花,命簿所写而已。 如今只有她一人在过去。 困在其中的,也只有她一人。 她看着她慢慢走远,消失在云雾之间。 手中食盘无力垂落而下,盘碟碎落玉石之上,酒壶砸碎,没入玉阶浮云之间。 浮云散开,继而聚起没去,仿若无物落下。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物是人非。 他们明明都在,她却永远都见不到了…… 第97章 既然旁人都看见了,那他…… 鲲的力量无穷,夭枝体内不断承继鲲本身的仙力,越加难受,隐隐控制不住之势,恐要爆体而亡。 一时给她吓得不轻,要命的时候,旁的皆不重要,她性命要紧! 她只得抛开所有杂念,认真修行。 宋听檐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师父,他仙力浑厚,修行自成一派,乃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许多复杂难解的术法在他指点之下,便容易至极,如此本事,便是废柴跟着他修行,也能成良木。 更不必说,夭枝本身就是修行奇才,虽记忆不好,但实力总能弥补一二。 有宋听檐时常指点她,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再没有出过乱子。 在神仙眼里,岁月确实太长,凡间数年仿若昙花一现,反倒让她将凡间的一切都淡去了。 时日长久,竟真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里的人事物早已模糊。 她才明白,原来他们说凡间如梦一场是这般感觉,如此,谁又会将梦当真? 到如今,簿辞仿佛是她梦里的一个片段,音容笑貌皆因为时间流去变得模糊淡去。 如今她真真切切将身份弄清了,也真真切切将宋听檐当作师父看待,师父所言所教,她从来都听得真切。 在她眼里,是极为敬重宋听檐的。 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名声传得也极广,所有人皆默认以后储君登基,她会是最得重用的那一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0章 她从外回来,抱着一只比她半身高的奇珍异兽角,颇为漂亮,才到宫门口,众门外弟子下课,瞧见她纷纷迎上来,“师姐,你回来啦,可降服了那为祸一方的大妖?” 她将手中的角递给其中一人,“那是自然,这角你们拿去玩罢,莫来扰我。” 众人欢呼雀跃,围着抱着一只大角的弟子,此角乃是观赏物中的珍品,极有收藏价值,瞧着自然是高兴。 夭枝成功脱身,径直进了殿中,等进到殿内,她瞬间收起散漫的笑,表情都颇为严肃。 宋听檐作为师父当真颇为严苛,她在他面前可不敢嬉笑。 夭枝缓步走进殿中,便见宋听檐坐在书案前。 作为储君,这些年天帝有意将手中事务一一交于他,他掌管六界诸事,只凡间便对应了诸多事宜。 夭枝是鲲,多的是力气发不出去,宋听檐时常会找一只吃人的大妖给她历练。 是以偶有妖物作乱,造成轮回紊乱,便是她去捉。 她可是其中的佼佼者,那些妖物见着了她,像兔子见了老虎似的,她也像逮兔子一样一逮一个准。 只是夭枝有些没想到,他似乎忘了凡间乌古族林中的那条蛟,他曾见过的,此魔物留于凡间并不合规矩,可他却从来没让她去收。 不过他既未想到,她自也不会提,那魔物倒也算讨喜,便由着它待着罢,毕竟这么懒的玩意儿,下了魔界那成日打了鸡血一样三日打五架的内卷之地,能活活累死。 夭枝见他处理政事,也早已习以为常,他极为忙碌,平素除了教导她,从来不得闲。 她上前跪在案几旁,拿过早已茶凉的白玉盏,替他斟了热茶,又将茶盏放回到原位。 宋听檐视线都未曾从折子上移开,便开口询问,“处理那只妖可有为难之处?” “不曾,它不是我的对手。”夭枝认真回道,在他面前自不敢开一丝玩笑。 若是溿幽九岷那俩厮来问,她必定要绘声绘色说一通。 若是往日的宋听檐……她也会,只如今……不一样了。 她垂下眼,下意识坐得端正些,他自来严苛,便是散漫躺着看他也不许,往日那次化人形时衣裳慢了些,他便着女仙教了她数回,终于练成了变回原形都穿着衣裳…… 后来她也习惯了穿着小衣裳游泳。 宋听檐闻言轻嗯一声,对于她的表现倒算满意,他伸手拿过茶盏,皙白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衬得白玉盏更加贵重好看。 夭枝视线下意识顺着他的手,往白玉镶绣暗纹的衣袖而上,落在他如玉的侧脸上,他周身围绕一股仙意,仙人之姿格外好看,却莫名有一种距离感,叫人不敢多看,唯恐亵渎。 门外灵鹤仙人来禀,有客来访,夭枝才收回视线。 片刻后,殿外一美人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仙娥,举步间裙摆如花瓣而来,随着云雾而来,裙边的流云聚而又散。 夭枝看了眼便收回视线,垂下眼睫,便准备起身出去。 她过来,她自然是要出去的。 因为这位神女,乃是天帝近些日子替未来储君挑的妻子,也是最有可能做未来天后的人。 天帝想来对宋听檐已经满意至极,已有退位之心,将九重天全全交予他手,毕竟天帝确实熬得太久了,原本长子就可交予,却不想生生熬到了玄孙这处。 是以这一个玄孙,天帝看得极重,连妻子人选都是千挑万选的贤德,上古这么多族中,生生挑了数千年。 上古凤族是上古一脉中最为稀有罕见的血脉,此神女乃是凤族女君,无论是血脉还是性子样貌都与宋听檐极为相配,二人可谓是天生良配。 神女如今每每来这处坐坐,喝茶交谈,也是天帝所言的培养感情。 宋听檐并没有反对,他自幼到大从未有一丝偏差,本身性子便是如此端方君子,又是由天帝亲自教导,天帝所有的安排,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是自己的妻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时间去选,也没有心思在这处,娶不娶妻也并无妨碍。 或许在他这处,所以神仙成婚之后的夫妻双修也不过是修行之事,在他眼里也并没有什么羞耻之意。 他无情无欲,无妒嫉无怨恨,太过端正,所以看什么都是平淡,没有一丝情绪,从来都是淡然平静,这才是真正的上神,所有与他皆是无物,皆是过眼云烟。 夭枝安静出去,迈过殿门便听见神女开口,声音听在耳里,似闻仙乐,“殿下安好。” “安好,仙子安好?”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开口回道,一板一眼虽像询问公事,但到底平和,至少没有对众弟子时那般严厉。 夭枝迈出殿门,去了外头,便一路闲逛下去,摘了些仙桃花果,准备去酆惕那上工时,顺道回山门看看,顺便给山下弟子们带些好吃的。 如今她是宋听檐的弟子,掌门可是爱吹得很,只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她每每总觉得会不会有些太过离谱。 掌门却说她跟着天帝玄孙修行,修得脑子僵掉了,竟然不懂,做过的事不吹一波等于白做这个道理。 她修行这么久,仙力不用来装逼,修来干嘛? 夭枝:“……” 夭枝听此一言如读十年书,大抵也能领悟,这就如同她往日爱在庙门前呆着,听人八卦一般,是符合哲学的一种合理消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1章 因为大家过的都挺戏剧的,听的人都觉得还有人比自己更戏剧,也就平衡了。 又比如吹牛,吹出来发现别人比自己更牛,就不平衡了。 这一来一回,心绪时低时高,活得像个神经病,日子也就有意思了。 夭枝每每都听得忘乎所以,只觉得掌门说得确实有道理,所以她也会吹牛了,她往日在那些弟子面前都是大吹特吹。 只唯一在一个人面前不敢,便是里面坐着的那位。 她随手拨弄了下,桃树上微微翘起的枝丫,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长着同一张脸,竟叫她态度端正成这样。 可见长成什么模样,并不能阻止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如今他一个眼神便能叫她规矩起来。 “夭枝仙子。”一旁有人唤她,她转头看去,是一位仙娥,似乎是认识她。 她有些疑惑,“你是?” 仙娥指着自己开口,“你参加大试时,我们见过,我当时就在你身旁,你还说你要做洒扫之类的差事。” 夭枝瞬间想起来,“原是你,许久不见,你如今在哪处当差?” 仙娥笑起,“我在洒扫宫,说来也是有趣,我们俩竟掉了个儿,皆与往日的想法背道而驰,你真是厉害,成了殿下的弟子,往后必然是仙途无量,当真是恭喜你。” 夭枝微微出神,因为她拜他为师,是为了见他,可却根本见不到他。 她一笑,笑容莫名有些空,“如今好像还不如去扫地。” 仙娥微微一愣,“怎会不如呢,你这般努力,难道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夭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便也只道,“你若是不愿呆在洒扫宫,想要一个前程,我这里正好可以寻一个帮手的空位。” 仙娥知道在殿下座下弟子这处,必然仙途无量,是旁人求也求不到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满脸轻松,“多谢仙子,只是我如今与你往日想的一样,在九重天上做这些差事,看云起云落,日月星辰,轻松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夭枝听闻此言微微走神,忽听仙娥俯身行礼,她转身看去,是神女出来了。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仙娥站定在远处,显然是她有话要与自己说。 神女见她看来,便往另一处方向走去。 夭枝也无需她多言,转头别了仙娥,便跟了上去,行于她右后方。 九重天上规矩森严,她乃是凤族女君,身份尊贵,她是不能与她并肩同行的。 “殿下偶尔会提到你,我知晓你是殿下唯一悉心教导的弟子,自也是最优秀的弟子,不过短短年岁,便能稳住鲲身磅礴之力。”神女继续走着,却没有转头看她的意思,似乎她早早就观察过她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子? “神女谬赞。”她在宋听檐身旁,已沉稳了些许,很是知道少言少错这个道理。 “并不是只有我称赞你,我见过许多神仙都对你赞许有加,他们都说殿下收了一个好徒弟,只可惜……”她话间微停,继续道,“……是女弟子。” 夭枝闻言脚下一顿。 神女也停下脚步,美目看来,“九重天上虽也有男女师徒,但也是年长如爷爷辈,不似殿下这般年轻,便收了同样年轻的你做嫡传弟子。”仙子缓缓开口,娓娓道来,那声音如闻仙乐,从不叫人反感,只是话中意思却已是提点。 “你可曾听说过,殿下往日是在何处修行?” 夭枝略有听闻,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之间也只有终日修行习学一事,因为从不对坐相谈,她自不会知晓他的过去。 她默然摇头,神女开口,“我听族中长者说过,殿下自幼便被天帝陛下挑选至太虚真境。 你恐不知太虚真境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自亘古以来便虚幻无物,无声无息,永远是一片混沌,没有仙人能在那处呆得长久,少则几日,多则几月,必然皆是疯魔,便是意志再坚,亦是如此。 可殿下却是自幼便在那里长大,直至成年才被天帝陛下接出来。 他是如何出来的呢?他有兄弟十四人,却不能称之为兄弟,而是竞争对手,他们同住太虚真境,永远都是对手,自然不会手软。 陛下挑出来的人自然皆是翘楚,殿下能胜过其他人独自出来,是何等难事? 他那般年纪少,出来之后便能过上古天雷万劫,是何等的本事。”她说到此处,话间感慨,眼中无不为之骄傲仰慕,“你不知道,天帝陛下是何等严苛之人,能让他满意,立为储君,做万仙之主,殿下又是何等的厉害。” 夭枝闻言心却微微一闷,她知道修行必然不易,可在一片混沌下修行是何等难受。 她往日修行做摆设虽不能动,但每日对着天地万物,还有的是乐子瞧,并不无趣。 他那般自幼处于万物无物的处境下,是何等的无趣孤独,难怪会是这般静的性子。 她不由默然下来,怎得他总是如此艰难,在凡间是,在天界也是…… 神女说到这处,郑重看来,“殿下往后是万仙之主,是众仙典范,天界规矩森严,师徒便只能是师徒,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我观你虽没有无礼之举,可总会无意识盯着殿下的脸看,看着他出神。” 夭枝微微一顿,瞬间想起方才,她好像确实习惯如此,她每每一回来就爱看几眼他的脸,她总以为无人察觉,却不想全看在旁人眼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2章 既然旁人都看见了,那他…… 他如此修为,自然不可能没察觉。 夭枝心口微微一紧,只觉慌了神。 神女自然也知晓宋听檐并未与她说过此事,“殿下纵容你,可你也得有些许分寸,你乃女弟子,如此难免会遭人闲话,殿下又是储君,名声自不能有万分之一损失,你若顾及他的无极大道,便应当避嫌。” 师徒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妥,天帝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陛下如此看着殿下的教养之事,若出此事,他必然大怒,殿下必然做不成储君,她也必然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总归不是好事。 夭枝停下脚步,“我知晓仙子的意思,作为弟子自不会让师父的名声有损。” 神女听闻她此言,微微颔首,“你明白便好,我知道殿下这般霁月光风,教出来的弟子一定亦是坦荡之人。” 夭枝眼睫微微一颤,眼中视线微垂,也不知神女何时离开,只觉手中仙桃颇为重,她看着空气中一点失神。 “夭枝。” 却不妨身后有人唤她,声音清冷好听,兼带温和之意。 她转头看去,却见宋听檐从殿中出来。 他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出神,开口问,“何事挂怀?” 夭枝下意识低下头,往他那边走去,到了他面前,才低声开口,“并没有。”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须臾之后,他并未再问,而是开口,“莫忘了吃药。” 夭枝微微点头,她体内仙力总有乱窜的时候,为免走火入魔,需要仙丹压制,“我知晓了。”她想起方才神女所言,便开口道,“师父,我已然出师,如今已可安排官职。” 宋听檐闻言自不会有阻止的意思,他步下台阶,缓步往前,“也好,你想要做哪处的仙官。” 她跟着走,开口道,“司命殿。” 她这话一出,宋听檐和她的脚步皆是一顿。 他转头看来,却依旧平静,“为何?” 夭枝垂下眼,自然是司命殿时常外出,她不必总在天界,也免得牵连他。 她认真开口,“我既做过司命,自然是对那处的活最为熟悉,且那处有我往日认识的同僚,与他们一道做事,我也欢喜。” 宋听檐的视线落在她面上,似乎在看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夭枝只觉压力极大,感觉他的视线落在面上如有实质,叫她一时颇有几分僵硬。 良久,他开口道,“你既想好了,便去罢。” 夭枝当即如释重负,抱着所有的仙桃行了礼,“多谢师父应允,弟子这就去。”这一回,她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的脸,转身便走。 她转身而去,却迎面碰上拿着玩具而来的容琅,他冲她微微点头。 夭枝行了一礼,看了眼他手上的玩具,有些依依不舍离开了。 她自不敢拿的,宋听檐惯来严苛,虽说这些玩具,总归还是会到她的院里,但她不太好光明正大地拿,显得不用心修行。 灵鹤仙人见夭枝离开,和善开口问,“仙子又要去蓬莱仙岛玩了?” 夭枝闻言认真点头,自然,那债是无穷无尽的。 她自也不好说自己是去赚银钱的,便每每趁着休息之时才去。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蓬莱仙岛,这债却还是只还了一点点,观赏鱼这差事真是赚得不多。 还好如今她又要做司命了,司命差事虽危险,但补贴着实多。 “回见,灵鹤。” 灵鹤仙人含笑点头目送,容琅看着夭枝雀跃离开,若有所思,“我记得蓬莱仙岛的少君生得挺俊朗,才能也出众,且得陛下赏识,如此倒也很是相配啊。 你这处恐要有喜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去。 却见宋听檐看着夭枝离开的方向,一言未发,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话? 容琅看他这般莫名有几分疑惑,明明修得帝王无情道,怎么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 他仔细去看,又好像是他看走了眼,他依旧平静。 他不由上前,拿着手中的千里传音拨浪鼓,递过去,“给小鲲宝的玩具,小鲲你既没时间养,不如就放我那养罢,我来了几回总没见几次那乖生小玩意儿。”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看了他一眼,下一刻,转身面容平静进了殿。 容琅一脸疑惑,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灵鹤,严肃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小玩意儿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第98章 姑娘,你认错人了。 天宫高深,云雾随风缭绕殿中雕龙玉柱,玉柱没入云层之中,高不见顶。 宋听檐步上玉阶,迈进殿中,神女已在殿中,天帝身旁还站着云侍颜,殿中除去仙侍再无其他人,显然并非公事。 宋听檐缓步上前,“孙儿见过高祖王父。” 天帝应声,“起来罢。” 神女和云侍颜一道行礼,“见过殿下。” 宋听檐微微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天帝等他入座,除去公事,开口自是和煦,“今日叫你来是要问问你,近些时日修行如何?” “回高祖父,并无问题。” 天帝闻言放下心来,“你从来妥当,我自然放心,只是修行以至,若突破此关可至无极大道,需得慎之又慎,你非寻常神仙,生来便是上神,以天地之气供养,修行自然要承担旁人无法承受的风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3章 你修行至此,自己应当也知晓,此大关险极,如此紧要关头,仙力越高,反噬越盛,万莫要分神,功亏一篑。” 宋听檐双手作揖,一言一行皆是规正,“高祖父教诲,孙儿铭记于心,必定静心凝神克服此关。” 天帝微微颔首,看向一旁的神女,显然亦很满意,“今次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听妫昭说,你那弟子与蓬莱仙岛的少君关系极好,每每修行结束,便会去蓬莱仙岛寻他?”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看向对面的妫昭。 妫昭冲他微一施礼,面含笑意。 天帝自不太赞同,“你既教导她,应当也是看在眼里的,你每每纵容她屡次前去,她是你座下弟子,传出去总归于你不好。” 天帝自然不允许任何宋听檐有任何行差就错,便是名声上亦不许有细微不妥,他管教的弟子若是与旁人闹出了私德问题,自是会有人拿来在他身上做文章,天界储君盯着的人岂在少数? 更何况储君收女子为徒本就有些议论,如今倒也正好有个由头,天后人选不急于一时,慢慢培养,细细挑选,总归是要选一个最好的。 孙儿周正端方,行止有度,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天帝储君,选的孙媳必然也要处处优秀才完美。 至于女弟子,可以先行许人,这般也少了议论口舌。 虽然宋听檐自来行事端正,但储君总归容不得人议论。 “你立身正,行事自有分寸,但弟子还需管教,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倒不如将你那女弟子许到蓬莱去,早早成婚也算是成全他们。” 云侍颜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中有了几分侥幸,原来便是做了他的弟子,也无法永远留在他身边。 也不知那夭枝如今是什么心情,她早就看出来了,夭枝看殿下的眼神不一样。 那根本不是弟子看师父的眼神。 这远道而来的妫昭必然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特地来此,无端提到此事,显然是有备而来。 果然是好手段,这般不动声色便在殿下未发觉前,解决了潜在的麻烦。 这般在未发生前便提前解决,想来其他几位上古族的女君,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她这般高贵又有雷霆手段,以后应当就是未来天后了,殿下端正,素不管风月之事,最后应当就是与她在一起。 天帝陛下果然眼睛毒辣,选得极相配。 云侍颜心中感伤畏惧,此女往后做天后,有夭枝这前车之鉴,恐怕以后旁人多看一眼殿下,都需掂量一二分寸。 宋听檐闻言依旧平静,似乎也是听进去了一般,“她如今去了司命殿,待下凡办差回来,孙儿会与她说。” 天帝见他如此,颔首放心,“此事你留心便好,不必过于费神,如今紧要的还是修行。” 宋听檐闻言站起身,“是,孙儿明白。” 妫昭与宋听檐一道出来,见宋听檐并未开口说话,一如既往的安静,便率先开了口,“殿下不会责怪我多事罢? 早间我与夭枝仙子在殿外闲谈几句,她心中记挂着想要去蓬莱仙岛的事,我便问了句,女儿家心思隐晦,殿下作为师父,恐怕无从知晓。 这般能让一个姑娘家屡次去寻的男子,便不是心上人,也是极为重要的知己好友。 我本还不确定,可听说夭枝仙子想要去司命殿,司命殿办差皆在凡间,恐怕是他们商量好了,这在凡间一呆便是几十年,他们二人见面岂不更容易,如此虽好,但难免惹人把柄,且耽误下去,总归是误了有情人。 女儿家面皮薄,恐是担心殿下严厉,自也是不敢与殿下说,我便自作主张提了一嘴,还望殿下,莫要责怪。” 宋听檐闻言未看向她,而是平和开口,“仙子所言有理,自不会责怪。” 妫昭含笑微微欠身,自也不好呆得太久,也免得惹了天帝陛下不喜。 殿下心思平稳,于择妻上并没有多少心思,此事还是天帝陛下定音,她自然也要在陛下留给不冒进的好印象。 今次这一遭,也算一举两得,陛下对她此举显然格外赞赏,自也觉得她周到。 陛下想要选的玄孙天后,自然也是要有胆子管,有本事管,要在殿下一朝想岔的时候,及时将殿下拉回来。 这才是陛下这般用心选人的用意,光有贤德有什么用,拿捏得住殿下才是正经。 妫昭离去。 宋听檐缓步而出,玉阶之上,风过衣摆无痕。 玉栏远处云山叠海,闭日遮天,周遭过分安静。 他静站许久,未有声色,浮于地上平缓而行的流云却无端乱走,似气流不稳四处流窜,慢慢乱了平静。 他慢慢垂眼看去,默然无言。 - 夭枝去了司命殿,女仙官领着她去领了仙牌,算是正式入职。 司命殿很快就有差事派来,毕竟此处人手确实不够用。 原先司命这差事她也算是完成了,虽然把自己弄没了,但助宋听檐完成历劫是真,再者,殿下历劫回来本就是天界的喜事,司命殿头头自不会追究这些,也将此事按了下来,一句带过,免得上赶子找不自在。 毕竟天帝也并未提起她这个司命,自然是不会追究。 夭枝拿着收到的命簿,径直去了司命殿,司命殿的头头是个胖胖的白胡子老头。 夭枝看了一眼卧在云层上打盹的老头,当即上前,“大人醒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4章 老头睡眼惺忪睁开眼,顶着日光似乎还有些没醒,看见是她,自然认得这小倒霉蛋儿。 他瞬间笑呵呵起来,“怎么啦,小夭枝,可是所管命簿不满意? 我今次可是特地给你找了个轻松点的命簿,这回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毕竟你先前确实劳苦功高。” 画饼,地狱级别的命簿她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命簿能难倒她? 给她涨俸禄才是正经! 他们这些管凡人命簿的,做的事从来都是最累最苦的,远途下凡办差事也就罢了,时常还得自己掏腰包,比如他师兄,比如她。 夭枝开口道,“大人,我的俸禄可不可以涨一些,活累点没关系,我也是有些年限的老员工了,先前那差事办得我是负债累累。” 老头闻言坐起身,一脸为难,“小夭枝,不是我不给你加俸禄,是我们司命殿的开支真是极为紧缺,我也没办法,你做殿下弟子,应当是不缺银钱的,怎得还是这么穷?” 夭枝被戳了心窝子,做宋听檐弟子确实是衣食无忧,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是他着实是不食人间烟火,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九重天上,他对银钱从未多看过一眼。 也是,从来不缺银钱的命,怎会对银钱有概念? 不像她,他们整个山门永远穷海中翻腾挣扎。 他这般谪仙似的,她也着实开不了口,朝他要银钱,让这铜臭之物污了他的耳。 老头见她不说话,又开口道,“更何况你那债,再怎么加俸禄也还不清啊,就认命罢。”他说的极为诚恳,话里全是安慰。 夭枝已经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还是在戳心窝子,安慰到,她有些想把司命殿砸了。 加俸禄无果,夭枝登时就准备下凡去,这天界她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她如往日一般,按照规矩开了三日整的废话大会,再排队下凡。 这会子,女仙官又和她排到了一块儿,她不由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啊,你下去可要小心,别着了男人的道。” 夭枝茫然看向她,有没有可能,物确实非,但人还是这个人呢? 她连连点头,自是不会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况且……况且他如今在九重天上高坐呢。 夭枝拿着命簿到了凡间,这一次差事确实简单,不似先前那般杀机四伏,一个接一个的劫。 这次所管凡人是一个穷书生,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和她差不离,不,应该比她更穷些…… 穷书生,穷神仙,穷到一块去了,造孽啊…… 夭枝下了凡,闻到一阵香甜味便觉得有些肚饿。 夭枝就着香味,找到豆腐花摊坐着等穷书生出现,这书生姓张名子即,家住落街巷,自幼酷爱诗书,年少便中了秀才,奈何性子耿直,得罪了人,乡试之时被人算计,耽误了时辰,只能拖了几年重新考,这一路考上去凭本事做了大官。 是个不错的命簿,除去科考期间遇到了许多不顺的事,后头都还不错,不需她费太多心思,这也算是公费散心了。 此处豆腐花做得倒是有花样,是冰的,入口清甜即化,一口下去热意即消。 夭枝吃了一碗冰豆花,意犹未尽,本想再吃一碗,想想空扁的钱袋只能作罢。 不曾想自己修成了神仙,竟还要过这般苦巴巴的日子,这修仙真是修了个寂寞。 她玩着勺子,到了时辰,张子即便出现了,书生模样,衣着整洁,背着行囊要去赶考。 夭枝当即慢悠悠上前跟着,这张子即是在路上遇到了纨绔少爷,便是他往日得罪的人,虽所幸逃过了折磨,但还是错过了乡试。 她此行要确保张子即在路上确实出了事,但又没有伤及性命,这一劫也就顺利渡过了。 这确实比往日差事轻松许多,夭枝一路上颇为悠闲,折柳采叶惹得一路上的精怪只觉这尊煞神五行缺德,硬生生摘人头发玩,着实可怕。 夭枝一路跟着张子即出了城,便往官道上走,来回也有些人,只是越离开城门,便越偏僻。 远离人烟的路,难免会出事。 夭枝远远跟着,像是过路人一般。 张子即背着行囊赶路,自没有发现,果然走了没多久,不远处的茶棚,有一行人坐在那处,张望这条路,打眼看见了张子即,几个人当即起身,往他那处走去。 为首一人便是那纨绔,气焰极为嚣张,此人青天白日强抢民女都是常事,更别提往日所作所为,张子即就是看不过眼,才和此人有了过节。 夭枝见状往一旁走去,靠在树后等着。 按照命簿所说,张子即这一回会被打折手骨,以至于养伤都耽误了许久。 其实这差事确实不好做,明明知道这是张子即的劫数,但多少听见好人被打,还是心头不爽利。 就像当初知道宋听檐被祖母抛弃一般…… 夭枝有一瞬间失神,下一刻,便拿出了特制的耳塞子,塞进耳里,不看不听,掐着时辰再去,也免得忍不住。 夭枝安静等着,几息之后,她转头看去,却惊然发现张子即已经倒地不起,地上还有一滩血。 纨绔及其下人已经没了踪迹,张子即身旁有一人背对着她,手中正拿着匕首,似乎要杀他。 夭枝心中一惊,怎才一会儿功夫,就完全变了一个局面。 “住手!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杀人!”她当即冲上去就要夺匕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5章 那人闻声转头看来。 她冲上去,险些撞到他怀里,连忙刹住脚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生生顿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他看着她,“姑娘?” 耳塞之外朦胧传进他温润的声音,夭枝听不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清润温和极为熟悉悦耳。 见他衣着清简雅致长衫,身后青山延绵不断,如墨山水渐浓渐深,迎面春风轻拂衣摆,碰到她的裙摆,长身玉立,面容清隽,日头落下,落在他眉眼处,容色潋滟。 她当即摘下耳塞,有些恍惚地开口,“师父……你……你怎么来了?” 可这人显然并不认识她,他闻言一笑,温和道,“姑娘认错人了?” 夭枝瞬间被问住,一时疑惑至极。 他见她未开口说话,俯身扶倒在地上痛吟的张子即,“子即兄,你可还能撑住?” 张子即捂着手疼得冷汗直冒,勉强站起来,“还好你来了,倘若今日不是你,我必然没命了。” “这是怎么回事?”夭枝看着他开口问,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刀上。 张子即见她看着他手中的刀子,明白这位姑娘是误会了,“姑娘莫要误会,我是遭到歹人报复,正巧遇到我朋友在此,与我一道驱散了恶人,他这匕首是从歹人手中夺回来的,是歹人受了伤,并非是我。” 这般她明白了,可……可命簿中并没有多一个人出来相救,只是有一商队路过,吓退了那些人,这才救了张子即的性命。 且这人和宋听檐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和往日凡间的他一样,皆是眉眼温润,并不疏离难近。 她看向他,这分明就是他,虽温和许多,但哪还有人生得与他一模一样的? 难不成他又要下凡历劫? 不可能,他即便要下凡历劫,也应当是从出生时起,断没有无端端便在凡间凭空出来的,那是会扰乱命数的,所以这绝对不可能。 况且,他已经历完劫,又怎么会再下来? 那人扶着张子即在一旁茶棚坐下,茶棚老板见这般情形也是吓得不轻,不过还是转身拿了药箱来。 他上前接过,温和有礼,行止有度,“多谢掌柜,可否倒一些热水。” “好好好,客官稍等,我去打水来。”掌柜忙去打水。 他谢过之后,打来药箱,拿了木棒取膏药,在布上慢慢抹匀,这般安静无声,举止有度,赏心悦目。 夭枝看了他许久,他也未言,只是任她看着。 她实在有些昏了头,这般看下去竟觉又看见了簿辞,她只觉自己生了幻觉,看向坐着冒冷汗的张子即,“你怎认识他的,他从何处来?” 张子即闻言微微疑惑,看了一眼身旁人,那人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二人显然都奇怪为什么人就在面前,她却不问本人。 不过,张子即还是如实开口,“姑娘,这是我的好友,与我乃是同窗。” 那人亦看向她,似觉生趣,微微笑起,“姑娘莫要担心,我并非歹人,在下家住童村巷,如今尚在温书,准备乡试。” 夭枝微微一顿,有些恍惚,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便是真的有,言行也会这般像吗,比他自己还像? 他衣衫清简,不复往日衣着,却不减半分风度气派。 她随着他将张子即送回家中,张子即因为错过乡试红了眼眶,他开口安慰,“子即兄不必介怀,不过是科考,以你之能,又岂用担心,如今科举严明,有才之士自不会被埋没。” 他这般一说,倒叫张子即平和了许多,亦没有再萎靡不振,连连开口道谢。 张子即看向夭枝,“萍水相逢,承蒙姑娘心善,一路相送,我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姑娘,着实惭愧。” 夭枝还在恍惚之间,她直勾勾看着这人,一眼不错的。 她想从细节中观察出有何不同。 可是此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 若不是宋听檐那日是在她怀里断的气,若不是他已经历劫回到九重天,她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他们二人还在京都。 他似乎感觉到她一直看着,微微垂眼轻咳一声,才慢慢抬眼看来,似在提醒她。 张子即见状也不意外,毕竟淮之容色惑人,不笑都招姑娘家喜欢,更别提这般一笑。 夭枝这才反应过来,张子即在叫自己,才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看向张子即,“公子不必客气,我想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置之不理,公子好好养伤便是报答。” 夭枝别过张子即,跟着此人一道出来。 他走出几步,见她依旧跟着,便停下脚步看向,温和开口,“姑娘何故跟着我?” 她再忍不住,急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几口人,又是何处而来,住在哪里?” 他若是凭空出现,必然是没有确切住处及身份的。 他闻言笑起,显然习以为常女儿家冲上来便问名字,并未觉得冒失,而是开口,温和有礼一一作答,“在下名唤宋淮之,自幼家中遇祸,只余我孤身一人长大,是边州人士,从边州而来已有三年,如今住在童村巷,是镇上的教书先生。” 夭枝错愕几许,这么说来,他就是凡间人…… “你也姓宋……?” 他自是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只是不相熟,便也不多问,只道,“姑娘为何一直看着我?”他对上她的视线,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温润雅致,端方君子,“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6章 夭枝微微眨了眨眼,只觉眼中冒了湿意,她连忙收回视线,声音竟有些不稳,“只是……只是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他轻轻哦了一声,慢声道,“如此吗,竟有人长得像我? 不知他是姑娘什么人?” 他这样问,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他们还像往昔一般说笑。 她鼻间一股酸涩,眼眶瞬间湿润,“是我许久不见的好友。” 宋淮之闻言微微笑起,“原是朋友,有姑娘这样仗义的人做朋友一定是件幸事。” 夭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眼睫猛然一眨,连呼吸都乱了,她匆忙抬眼看了他一眼,根本无法平静心绪。 她当即转身,匆忙扔下了一句话,“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公子自便。” … 她匆忙回了九重天上,竟不知为何就赶回来了。 她只是想确定一件事,她当即快步往前去,到了殿外,却发现这处异常冷清。 夭枝本打算直接进殿去,却碰上了灵鹤,他见她亦是疑惑,“仙子怎么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我有事,回来问问师父。” 灵鹤闻言微微皱眉,上前拦道,“仙子,殿下修行关头,不可有人打扰。” 若是往日,她必然不会再进,可是今日,她一定要进去。 “我问完就走。”她说着推开他拦住的手,径直往里面走去。 灵鹤见拦不住,便也跟了上来。 如今天色渐沉,便显得此处越发孤寂,竟然还觉得冷,往日有他在,仙力自运行此处,连水中都是温热的。 她不解,“怎这般安静?” 灵鹤自开口回道,“殿下喜静。” 夭枝问得自不是这个,可是感觉不太对。 只感觉一事不好言说,她便已不再开口问。 夭枝上前,到了殿门廊下,在门外站了片刻,才独自推门进去。 殿中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也没有光亮,只有外头月光笼罩而下。 夭枝进去以后,殿内竟比殿外还要安静,那玉石地面都透出一丝寒意,走在其中都不自觉感觉到了冷意。 地上流云虽依旧缓慢,可却是没有方向地起伏流动。 夭枝一步步进去,便看见宋听檐站在不远处的窗旁,看着窗外月色。 他乌发未束,竟是难得披散下来,只穿一身单薄衣衫。 夭枝再往下看去,他竟是赤足站在地上,长身玉立虽不减清冷玉姿,却是难得狼狈。 她在九重天以来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衣履未正。 夭枝见他真的在,一时说不出心中感受,原来天下真有这么像他的人。 她不自觉压低脚步声,走进几步,微微启唇,半响才轻声开口,“师父。” 宋听檐似乎不意外她回来,闻声侧首看来,容色依旧清隽惑人,眼中却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竟像是在凡间她要杀他时,那复杂之感。 他看着她一言未发,亦不问她怎么突然回来。 夭枝等了许久,终是开口,“师父,你怎么了,为何不着鞋履?” 宋听檐闻言未开口,终是开了口,“怎么回来了?” 夭枝微微一顿,没将这古怪之事告知,她看向他,心绪颇乱,“我需得下凡办差,恐有几十日才回来,特地回来告知师父。” 宋听檐赤足走回,长袖衣摆垂地,流云拂过无痕,只淡道了一声,“好。” 夭枝见他这般,自是送客的意思,毕竟往日他从不许自己进他寝殿,修行时,亦是指尖都未有触碰,行止永远有度,更不可能让她看见他这般衣冠不整的样子。 她再呆下去,确实于礼不合。 她当即垂眼不再看,“师父,弟子告退。” 宋听檐嗯了一声,殿中无声。 夭枝看着地上流云渐渐平稳,缓缓聚起,慢慢流动,才放下心来。 他如此只怕是修行所致,他所修道法难如登天,不是她能参透,自也不好耽误。 她安静无声退了出去。 只留殿中一片寂静寒凉。 第99章 姑娘只记住了在下的住处? 夭枝出来之后,依旧困惑,他既在天界未下凡,那必然不是一个人。 既不是他,那怎会有这般一模一样的人,这言行举止都一样,叫她如何不疑惑? 她走出宫殿,却还是觉得寒凉,不由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这一片天皆有他仙力运行其中,往日皆是温和浑厚,如今却感觉到寒凉,着实让人不安。 方才瞧着似在与本心对抗。 他如今最后一重大关,着实危险,莫不会修岔了罢? 不过他心如此静,从来无波澜,应当不至于如此。 她有些不放心,转头看着守在殿外的灵鹤,“我这些时日皆在凡间办差,倘若他有什么事,仙人请务必告知我。” “仙子放心,我自会守着。”灵鹤闻言颔首。 夭枝最后看了一眼仙殿,驾云而下,去了地府。 司命殿那处的命簿,同为仙官自有规矩不能查阅,能查线索的便只能是地府人户簿。 地府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免得生乱,只是她如今总要弄清楚些。 走过荒芜寂寥的黄泉路,一路上荒无人烟。 等到了路尽头,鬼差拦路,她还未开口烦请通融,下一刻,鬼差便看到她腰间挂着的小鱼玉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7章 他们相视一眼,便有人进去通传,片刻功夫,一人头戴软翅纱帽,执笔而来,“仙子里头请。” 夭枝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要费些唇舌才能进这般秘密单位,却不想还未开口说话便进来了。 她一时疑惑,“我未说明来意,为何容我进来?” 判官看了一眼,她腰带上挂着的小鱼玉雕,“殿下弟子早已久仰大名,来访岂能拒之?” 夭枝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果然她抱了条好粗的大腿,难怪掌门成日吹来吹去。 “有劳大人,我此行是为查一个人。” 判官闻言引着她往前,周遭几道场景变幻后,在一巨大书殿前停下,“仙子所看何人?” “边州人士,宋生,宋淮之,三年前西上,落居童村巷。” 判官手中笔一挥,一本簿子便飞到她面前,自行翻开。 里头写的和宋淮之说的一般无二,此人确实在边州长大,连家中几口人都写得明明白白,正如他所说,家中遇祸,他独自长大,随后他离开边州,一路西上,做了教书先生。 这人户簿是做不了假的,必是真真正正有此人。 此人显然和宋听檐并无关系,毕竟他一直在凡间生活。 只是他们二人长得太像,让她一时半会儿不敢去凡间。 她盯着人户簿若有所思,不由喃喃惊讶,“怎么会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旁的判官见她这般说,才知晓她原是疑惑这些,“仙子不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凡人无数,自然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时还不止一个,好几个都未可知。” 夭枝转头看向他,“便是言行举止都一样?” 判官飞速转着手中的笔,“自然有,便是连生辰八字,性情喜好都有一样的,仿佛同一个人,仙子无需为此纠结,此乃众生相,这凡人嘛,性子喜好无非就是那几种,大同小异,多了自然也就重复了。” 夭枝这才合上人户簿,若要这般说来,那可真是千万分之一的运气了,毕竟宋听檐那面皮气度着实罕见,天下能出现一模一样的真是不容易,但……也不代表不会有…… 或许总归是有些许不同,只是她匆匆一面,并没有看出不同之处。 夭枝将手中的人户簿还给判官,“多谢大人通融。” 判官伸手接过,“仙子客气,往日那司命老头下来时偷偷说过,你先前可是殿下的司命,往后若有事皆可来寻,我等自然都是有求必应。” 夭枝微微垂眼,几许落寞,“都是凡间的事,回到天上便不作数了,我如今只是他的弟子。” 判官闻言疑惑,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这般不是应该更亲近了吗,难道还不如在凡间时亲近? … 夭枝从地府回到凡间,如此奔波,凡间已经一宿过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街边巷口早点铺子泛着热气,长街上已有来往贩夫走卒,虽并不多,但也格外热闹。 清晨的风吹来,带有一丝凉意,却又叫人清醒了几分。 夭枝站在街上,看着街旁湖水碧连天,偶有清风拂过湖面,带来几缕清茶花香。 她缓步往前,本是要去看看张子即如何了,可脚步却停在了一处巷口。 童村巷。 他昨日说过他住在此处,她虽记性不好,可他这般说,她便不自觉暗暗记住了。 她看了一眼巷口,槐树以墙而栽,青石板而去,巷子宽敞,有孩童嬉笑跑过,早点铺子开在巷口,热气腾腾。 夭枝不自觉走进去,才走几步,便见有人说道,“宋相公,早起去教书啊?” “是。”清润好听的声音传来。 夭枝心中一紧,抬眼看去,真是他。 他似刚从家中出来,清简衣衫,通身无一装饰,却格外雅致出尘,手中还拿着书,缓步走来。 夭枝见着他瞬间心中一慌,当即背过身去,面向墙壁避开他。 她看着白墙,听见人越走越近,只觉度日如年,他缓缓走近,总有人与他打招呼,他温和回道。 一路而过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屏住呼吸等着脚步声从她身旁经过,慢慢走远。 她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也不知为何看到他,便像真的看到他似的,叫她好生手忙脚乱。 好在是没正面碰上。 “姑娘?” 她正面着墙发呆,听到这一声清润悦耳声音,极为熟悉。 她瞬间愣住。 他怎么去而复返了? 夭枝闻声微微转头看去。 他果然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温和道,“姑娘,好巧。” 夭枝只能面向他,不自觉开口解释,“我是来寻张子即的,想问问他科考事宜,我家中哥哥也要科考。” 宋淮之微微颔首,他看了她一眼,“可姑娘昨日不是去过吗?子即兄并不住在这里,住在这里的是我。” 夭枝心中一慌,当即道,“我忘记了是哪处,所以来寻你。”这话是真,她真没记住张子即住的巷名,还得翻翻命簿才能想起来。 他轻轻哦了一声,明白过来,话间一笑,揶揄道,“姑娘记不得子即兄的住处,却记住了在下住在哪里?” 夭枝面上一臊,瞬间烫得厉害。 此人瞧着温温和和的,当真是有点过分,怎就非要揭穿开来。 她一时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8章 他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在下带姑娘去罢,子即兄在养伤,若要见他,得去他家中。” 夭枝当即摆摆手,勉力将视线从他面上移开,她如今有些分不清,实在长得太像了,“不必不必,我还是等他伤养好先罢,便不耽误宋相公时辰,你早些去私塾罢。” 他闻言倒也没有勉强,微微颔首,有礼有节一笑,“既如此,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好。”夭枝轻声应了一句。 眼前阴影移开,她瞥见他的衣衫一角消失在视线里,才敢抬眼看去。 他已缓步往前走去,那身影几乎与他一模一样,叫她已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夭枝当即收回视线,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他们只是长得一样,但总归不是一个人。 他,在九重天上呢。 夭枝微微垂下眼,轻轻叹出一口气,这处山清水秀,倒是个好地方,她今日得找个合适的落脚之地,这样也好办差。 她看着前头青砖黛瓦,正琢磨着,忽然听远处扑通落水声,接着便是一阵惊呼喧闹。 转头看去,便见远处桥上围了许多人,似乎有人落了水。 桥上有人惊呼,有人探出头去看,皆是慌张惊乱。 夭枝张望过去,下意识看了眼远处,竟没有他的身影,他方才去的方向就只有这一条路,抬眼可见,他便是飞,也不可能这么快消失在视线里。 难不成? 她当即视线下移,看向石桥下水面,那处已经只有水花。 她疑惑之间,脚下已然快步往前跑去,却听街上人神情惊惧讨论道,“宋相公只怕是得罪了人,我眼睁睁瞧着他被几个人推下去。” “难怪没人敢下去救人!” “这谁敢下去救啊,前脚救了人,只怕后脚就害了自己的性命。” “宋相公好像不会水,那岂不是要……” 一旁妇人当即伸手捂住嘴,吓得面色苍白,似乎不敢多言,“别说了别说了,罪过罪过。” 夭枝听在耳里一时生急,当即往前而去,快步跑上石桥,她挤开人群,看见湖面上飘着几本书,心口瞬间提起。 她当即上了桥栏,却有人伸手拽住她的手臂,扯住她不放,声音如沙砾磨过,阴翳吓人,“姑娘,湖水深冷,下去恐会有伤性命。” 夭枝转头看去,却见身后围着的人皆五大三粗,目露凶光,言辞之间满含威胁之意,乃是穷凶极恶之徒。 夭枝神情一冷,“凭你们,也能拦我?”她一抬手,手间轻飘而去,力道却极大。 那人被她一把推去,直接往后摔去,连带着身后人一道摔倒在地。 周围人惊呼一片,当即散开空位,不敢碰之。 周围的帮手相视一眼,当即面露凶相,扑上前来抓人,却一道扑了个空。 夭枝已然一跃而下,跳入水中。 春日还有凉意,跳下便觉温凉柔软水意围绕而来,好在她如今在水中来去自如,下水不过片刻,便在水中看见了慢慢下沉的人。 果然是他! 她当即快速游去,伸手拉住他往上游去,游出水面。 等拉着他游到岸边,岸上已围了许多人,却没有人敢伸手搭一把。 夭枝将他拉上来,他呛了不少水,低咳几许,乌发浸湿吹落而下,越显眉目殊色。 她抬眼往远处桥上看去,方才那些凶徒已经不见踪影。 一时心中微沉,她以为此地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却不想有不同于京都暗处的凶险,这般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都敢杀人。 她想起张子即命簿中所写,这处天高皇帝远,乃是乡绅独大,官府都管制不住,明目张胆行凶都敢,可见其张狂。 夭枝看向身旁的宋淮之,他一介文弱书生,玉面苍白,凡人落水,难免是有些受冷虚弱的。 她起身去扶他,“我先送你回去罢,你衣衫都湿透了,恐惹风寒。” 宋淮之随着她的搀扶,慢慢站起身,“多谢姑娘。” 夭枝感觉他好像是受了内伤,一起来就微微咳嗽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往她这处压来。 她只能揽上他的窄腰,花了点力气才扶住,他比她高上许久,着实是有些沉。 她扶着他出了人群,往街边的巷口走去,一路往巷子里走去,青石板路渐深渐宽阔,青砖黛瓦尽头,便是一面清澈河水,岸边柳树条垂下,繁花开尽,入目春色。 夭枝扶着他往前面走去,看向前面唯一的古旧院子,“是这里?” 宋淮之微微颔首,“是。” 夭枝扶着他往前走去,步上台阶停下,发现院门竟没有落锁。 宋淮之已然推开门。 “你竟不锁门吗?”凡人外出可是少有不锁门的。 “家中无贵重物件,自不必锁。”他并不在意,推开门兼带着轻咳,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她看着他,只觉他像是受了内伤,便伸手而去,欲要替他把脉瞧瞧。 正摸到他的手,他却抬起了手,似有几分意外,“姑娘想做什么?” 夭枝手顿在原地,她忘了凡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她这般话不说一句就摸过去,活脱脱趁机调戏。 她当即开口,“……我见你身子不适,只是想替你把把脉……” 他看过来,也不知信了没有,他一笑推辞,“在下身子并无妨碍,姑娘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9章 夭枝:“……”他好像没信。 话都说到这处,夭枝自然也没有推辞,她跟着他进去,这处小院倒是颇为干净雅致。 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院中虽小,却五脏六腑俱全。 夭枝到了院子里,便没有再进去。 宋淮之径直进了屋去,片刻后,取了一身干净衣衫出来,“姑娘先进屋换衣罢,只我此处没有女子衣裳,只有我自己的,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夭枝看着他手中的衣衫,一时有些恍惚。 “姑娘?” 夭枝这才收回了恍惚的视线,“你客气了,我并不需要换衣,安全将你送到就好,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夭枝转身要走,听他问,她转身看去,“夭枝。” 他站在院中看着她,温和一笑道,“夭姑娘若是这般出去,便是宋某之过了。” 她听到他称呼,已然愣了神。 她微微一顿,恍惚之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婀娜身姿。 她抬眼看去,他已然收回视线,似乎不敢多看。 他们精怪自然不讲究这些,只是入乡随俗,话都说到这处,她也不好推辞。 她往他那处走去,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衣衫,“多谢宋相公。” 他眼帘微抬,视线而来,落在她面上,轻道,“姑娘客气。” 院中很静,夭枝拿过他手中的衣衫,进了屋去,屋内摆设简单,一旁书架,一旁卧房,竟有淡淡檀木气息传来,清简雅致,连手中的衣衫都给她熟悉之感。 叫她都有些不知所措,她快速换好衣衫,他的衣衫给她很大,她折了几折才勉强能穿。 她打开门出来,他也已在旁屋换好了衣衫出来。 他这处院子倒是不错,门庭有树,院内院外景致都极好。 宋淮之热了壶茶,缓步走来,将倒好的茶递来,“湖水寒凉,热茶可暖身。” 夭枝不知只觉颇为熟悉,她上前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在石桌旁坐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茶中浅出清甜桃香,在口中回味,她一时愣住,心中微惊,看向他,“你……你这茶……” 宋淮之闻言看来,似乎不解,“怎么了?” 她停顿片刻,压下心中讶然,看着他越发疑惑,她指着手中的茶,“这茶味道少见,不知何处而来?” 宋淮之抬眼看来,温和开口,“此处乃茶乡,漫山遍野都是茶庄,这样的茶谁家都有,并不寻常。” 夭枝微微一顿,垂下眼来看着杯中的茶叶,有些说不出心中滋味。 原来往日难得一见的茶,如今已是寻常,凡间往昔已经过去太久了,处处皆是物是人非。 反倒是这凡人,更像他。 她想起方才那些歹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那些人为何要推你下水?” 宋淮之闻言微微垂眼,端起茶盏轻品,茶香而来,茶间热气氤氲他如画眉眼。 他并不在意道,“此处乡绅所行不端,昨日夭姑娘也看见了,他们打折了子即兄的手。 我实在看不下去,便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可惜并无任何消息。” 夭枝听闻此言瞬间想起,张子即那命簿里确实有一位友人宋生替他申冤报官,鸣不平。 她一时再无半点疑惑。 只是不曾想到他胆子竟这般大,一介白身,且不通武功,竟敢这般所为,也不怕报复。 且如今生死都走了一遭,可瞧他样子却是半点都不怕,如同他一般…… 夭枝心中一顿,呼吸都有些止住。 她慢慢抬眼,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闲靠倚椅品茶,一举一动优雅闲适,和他极像。 夭枝有些恍惚,当真是一模一样,连神态和动作都这般像。 他抬眼而来,见她看着自己,也任她看着,只是身上似乎不适,他以手环圈捂在唇旁轻咳几声,似乎才勉强压制下去。 夭枝见他面色微微苍白,有些担心,毕竟落水应当不会如此难受,“你……可有何处不舒服?” 他闻言一笑,“只是落了水有些冷。” 夭枝闻言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还是要好好养着。” 宋淮之闻言颔首,“夭姑娘关切。” 夭枝听他这般温润轻和,呼吸都微微一起,看了他许久,“相公今年多大?” 他闻言一笑,“已然二十。” 二十。 簿辞他没有活过二十…… 夭枝有些失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此人倒是温柔,也颇为听话顺从。 他并不在意她盯着他的脸看,而是开口问道,“先前听姑娘说,我与你的朋友很像,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夭枝微微垂下眼,低声说出许久都没有说过的字眼,“簿辞。” 宋淮之听闻此言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眉目含叹,“这个名字不错,只是轻薄了些。” 夭枝闻言瞬间失了神,她声音很轻,有些喃喃自语,“确实轻薄……” 因为他早早便没了…… 她抬起头,不再多想,站起身,“既送了你回来,我便先回去了。” 宋淮之微微颔首,起身相送,“今日还要多谢夭姑娘救命之恩。” “宋相公不必客气,今日这情况便是谁见了都会救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0章 “夭姑娘,我姓宋,表字一个卿。” 宋卿…… 还挺相称他的,很好听。 夭枝慌忙出去,心中却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窃喜。 实在太像了,像到她以为回到了当初,他如今真是极少会笑,叫她都已经忘记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她欣喜之余却又感到几许复杂,复杂到自己都难以言说。 她默然无声走出几步,忽而想到,他方才的意思,是要她以后唤他表字吗? 宋卿。 这个表字取的倒是好生亲近。 第100章 我缺一位夫人。(二更合一) 夭枝出来后,回头看了眼院子,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默站片刻,便径直去寻自己的落脚处,花了小半日挑选,总算找到了心仪的地方。 宽敞又舒服。 接着再慢悠悠晃到了张子即那处。 按照命簿写来,这些时日,他倒是没什么危险,毕竟已经打折了手,那群歹人应当还是会去对付他的友人宋生。 也就是宋淮之。 是以她也无需太过担心这处,只需按时巡逻绕上一圈便好。 她走到张子即墙角这处,轻松攀上树看了眼里头,张子即正坐在屋里看书,清秀面庞略显苍白,一只手高高吊起,并不能动。 天可怜见,都这样了还在读书。 他不成才谁成才? 她若现在还在九重天上,倒也没什么两样,整日被他逮着背书念书,习学仙法。 她实在记性不好,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溿幽总让她小心点儿,免得被殿下骂着,其嘴甚是歹毒。 可宋听檐一次都没有骂过她,偶尔会在她晒网时,默然看她许久,薄唇微动,却终究没有说她什么。 是以歹不歹毒,她也无从得知。 只知道如今她不用再学清心术法了。 她攀着树看了几眼,便一跃而下落了地,这差事确实如司命老头说得一样,格外轻松,都叫她有些无所事事。 她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忽然又想到了宋淮之。 也不知他这个教书先生教些什么,倒叫她好奇。 夭枝打开自己的乾坤袋,取了一身衣裳换上,又将他的衣衫叠好包好。 出了这处巷子,就近问了一旁卖绢花手帕的妇人,“请问宋卿相公教书的学堂在何处,又要往哪条路走?” 那妇人还真知道宋淮之,打量了她一眼,替她指了路,便又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寻宋相公有何事?” 夭枝提着手中小鱼形状的布袋,“我有东西要给他。” 妇人闻言似乎不需多问,就知道是要给什么东西。 “宋相公可是我们这处远近闻名的才子,生得又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知多少闺中小姐倾慕,你这东西恐怕是难给出去。” 夭枝听闻此言看了眼自己的小鱼布袋,她倒真将此人当成他了,都忘了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怪就怪他这张脸很容易让人自来熟。 她沿着妇人指的方向一路而去,果然在杨柳岸边找到了学堂,还没走近,便听到里头朗朗读书声传来,倒是颇为热闹。 她提着小袋慢悠悠走近,学堂开了窗子,院子里一棵枣树立着,春风拂来,抽出嫩绿新叶,在风中微微摇动。 夭枝走到廊下,本想将布袋放在门口便走,却发现他教的原不是稚儿。 她走近,下一刻,读书声静下,便听到他的声音从学堂中传来,温润平和,讲得是治国策论。 各中例子信手拈来,竟全不是纸上谈兵。 夭枝抬头往里头看去,见他长身玉立桌案前,皙白修长的手握着书。 她听着他这般娓娓道来,一时生出几分疑惑。 这宋淮之这般厉害吗? 可惜她不知晓他的经历,手中也没有他的命簿,否则必然要看上一眼。 她为此特地翻阅过张子即的命簿,后头张子即去了京都做官,年迈时回乡和他见过一面,也只是匆匆一面。 是以她只知道宋淮之是寿终正寝,至于他的人生如何,她并不知晓。 难道也非池中物? 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不去京都? 她正疑惑想着,才察觉学堂里头声音静了下来,只余窃窃讨论声,似乎已经不再上课了。 她抬头,正要扒着窗子往里头看去,却瞥见眼前一片衣摆。 她慢慢抬眼看去,便见他站在她面前。 他手中卷着一本书,似乎站在这里,看了她有一会儿功夫。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只觉身旁春风拂过,院中枣子偶尔一颗砸落在地滚近。 夭枝有几分尴尬,她直起身寒暄道,“好巧,宋卿相公,又见面了。” 他见她抬头看去,视线落在她手中提的布袋上,一笑,话间揶揄,“看来我与姑娘缘分匪浅。” 夭枝有些面热,这话怕是瞒不了他,毕竟早间刚见过,这会子便又碰到,可不就是她悄悄跟着他了吗? 她将手中的布袋递到他面前,“我其实就是来寻你的,这是你的衣衫,还给你。” 他伸手接过小鱼形状的布袋,似觉可爱,“多谢夭枝姑娘,不知可否等我一等,你的衣物还在我那处。” 夭枝就知道他喜欢,毕竟他们性子如此像。 在九重天时,宋听檐也时常看着她从小鱼布袋里拿书出来,落课又看着她把书装回小鱼布袋,每次神情都算得上柔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1章 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很多衣裳,很够穿。” 他闻言看了过来,温和道,“那夭姑娘是要走了吗?” 夭枝看着他,竟有些不愿意走,步子都迈不动。 他一笑,“一道回去罢,来回奔波总是辛苦,先坐下歇一歇。” 夭枝闻言便点点头,反正差事也闲,便顺着他的安排,“也好。” 夭枝等着他将后半段课讲完。 她坐在廊下摇椅,听着他的声音,一时只觉清风几两,颇为闲适。 等到课上完,他走出来,夭枝便跟着他一道出去。 长街长,岸边垂杨柳,黛瓦弄青墙。 他拿着她的小鱼包裹在前面走着,她走在身后,那包裹倒像是替她拿着一般。 夭枝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晃了神,便也忍不住走慢些,想着多看几眼。 街上碰见的人,显然是认得他的,“宋相公,你后头这是?” 那人看了一眼她这处,打趣道,“何处来的小娘子,这般跟着你?” 宋淮之闻言一笑,转身看来,似乎在等她。 夭枝连忙快步上去。 他才开口,“这是我的恩人娘子。” 那人显然不知早间的事,但见他这般神色,哪还不知,闻言连连点头,“那宋相公可得好生报恩了。” 宋淮之一笑,微微摇头并未言语。 那人嘻嘻笑起,拿下自己背着的棍子,取下一根糖葫芦,递了过来,“给,我自个儿做的,最是好吃,小娘子尝尝。” 夭枝闻言未动,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与宋淮之也不熟,怎能蹭他认识的人吃的。 那人不由笑起来,“小娘子只管拿,都是小玩意儿,宋相公可是我的恩人。” 夭枝下意识看向宋淮之,他颔首,示意她无妨。 夭枝便也伸手拿了,瞧着晶莹剔透,确实是好吃的样子。 那人笑着离开,看他们仿如看一对新婚夫妻。 夭枝有些不明,只觉这人说的报恩好像不简单。 她看向宋淮之,一时又晃了神,真像…… 她不由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却不想这糖葫芦竟不同寻常,里头竟是果子,她一口咬下果汁瞬间流了出来,弄了她满手,全落到了她的裙摆上。 她一时愣住,犹如踩进泥泞的猫,僵硬顿在原地。 宋淮之却笑了起来,他俯身看了眼她的裙摆,才直起身,“去那边罢,我替你洗洗。” 夭枝看了一眼裙子,这般走几步不知要粘成什么样,便听他的话,与他一道走到河边。 此处小河清澈见底,流水而过,可见水底细小石子,偶有鱼儿游过,泛起涟漪。 夭枝过去,他已然蹲下身将她裙摆微微摊开,伸手撩过水,在她裙上轻轻擦拭,很快便将糖汁擦了干净。 他弄干净裙摆,伸手而来。 夭枝在他面前蹲下身,下意识伸手过去。 他已然握着她的手,伸手撩起清澈的流水,到她手间。 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手指,一一将糖汁弄干净,像是做过此事一般,颇为熟练。 他眼睫垂下颇为长,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越显容色清隽。 夭枝看着他这般,一时看愣了神,忽然想起宋听檐往日在九重天上替她洗澡时,也是如此神态、动作。 她一时错乱,他已然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唇上。 下一刻,他伸手而来,指尖抚过她的唇瓣,指间水意将一抹糖渍抹去。 他似乎失了神,看着她的唇瓣未语。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唇瓣,她一愣,微微往后。 他似乎才意识到,当即松开了手。 夭枝下意识看向河中小鱼,有几许不自在。 他们二人似乎到如今才想起来,这衣裙,这手她完全可以自己洗。 哪需要旁人来,且他们才只见过三面…… 宋淮之站起身,“夭姑娘,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 在下往日教书,孩童亦喜吃糖,我亦擦洗过,方才便习以为常了。” 原是如此。 夭枝闻言松了一口气,难怪这般熟练。 她站起身,“宋相公多礼了,我还要多谢宋相公呢。” 宋淮之一笑,温和道,“夭姑娘不介意便好。” 夭枝跟着他一路往前走,这才第二回 ,竟然有了几分熟络之感。 宋淮之上前推开门,等她先进。 夭枝便迈了进去,打眼便瞧见自己的衣裳挂在院子里晾晒着。 还有绣着双鱼戏水的肚兜,这么小小一件衣裳挂在上面,随风飘扬。 这…… 夭枝转头看向他,“你洗了?”她一想到他亲手搓洗的,面上便有些烫。 宋淮之似乎并不介意,他微微颔首,“应当没有洗坏罢。” 他看了一眼,缓步上前拿过眼前的小衣裳看着。 正巧是那件随风飘摇的肚兜,皙白修长的手指称着那鲜艳的肚兜格外暧昧。 夭枝瞬间血气往面上涌去,虽说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哪有人这般瞧的。 她当即上前将肚兜和衣裳一道收了起来,这人瞧着斯文,也不知挂在角落里。 挂在这般显眼的地方,坐在院子可一打眼就瞧见了。 他见她这般,看了过来,似才意识到自己冒犯,“姑娘,在下孤身一人长大,并不太懂男女大防,可是我失了礼数,冒犯了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2章 夭枝见他这般清风霁月的样子,竟有些回答不出来,“倒……倒也没关系。” 她红着脸将衣裳一件一件收好,打眼却看到了大敞的窗子里摆着一架琴。 她微微一顿,“你会弹琴?” “会。”他轻声回道,“姑娘想听?” 夭枝有些恍惚,当即摇头,“不必劳烦,我反正也听不懂。”她想着,忍不住开口问,“你喜欢弹琴,不知还喜欢什么?” “读书人喜欢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抚琴品茗、对弈听雨、焚香侯月,我都喜欢。” 夭枝呼吸一顿,“你可喜欢酒吗?” “尚可,比起饮茶,我更喜欢酒。” 她一时急道,“你弹琴最喜欢什么曲子?最喜欢什么酒,看得都是什么书……” 夭枝下意识一连串地问下来,他一一作答,竟是相差不大。 怎么可能这么像? 夭枝越听越慢慢睁大眼睛,想要将他说的一一记下,因为她并记不清往日所有。 她要回去问问师父,对照一番。 只是名字都如此复杂,要是有笔就好了。 她想着,宋淮之看着她一笑,“可要纸笔记下?” “如此甚好。”夭枝下意识点头,看见他的笑,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红了脸。 只觉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透了一般。 “你……你养鱼吗?”夭枝不知自己为何这般问,她只知道她现下想要找出不同来,好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鱼?”他疑惑道。 夭枝心下微安,看来他不养。 可下一刻,他却走到井旁,“确实养了鱼,姑娘怎么知道?” 夭枝神情一怔,当即上前看了一眼,果然清澈井水里头,两条胖乎的鱼儿游着。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在身后缓道,“不只有鱼,在下还有只猫儿,只是不常回来。” 她一时愣住,下一刻便听头上一声猫儿轻叫。 她抬眼看去,便见通体黑,四足雪白的猫儿站在墙上,冲她轻轻叫唤。 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人,淡淡檀木气息而来。 她转身看去,他低头看来,“夭姑娘,怎么了?” 她后退一步,险些没能站住。 墙上的猫儿“喵”了一声,一跃而下,迈着步子走来,自不是踏雪,只是相似。 他俯身将猫抱了起来,温和道,“可是猫吓着了你?” 夭枝看着他,抱着猫,“你这猫儿叫什么名字?” 他抱着猫轻道,“名唤寻梅。” 夭枝瞬间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看过来,薄唇轻启,“踏雪寻梅,你不觉得它这爪儿很像踏了雪地吗?” 夭枝呼吸一瞬间止住,并非是她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并非是她混淆一切。 是实在太像了,像到她觉得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捏着自己手中的衣裳,颇有些手足无措,“宋相公,衣裳我既然已经拿回了,我……便先回去了,我家中还有事。” 他看过来,闻言轻道,“好。” 夭枝几乎是匆忙离开,这日之后,她便不再现身。 只每每看看张子即,又时不时绕到宋淮之那处看看,只不太敢和他正面见着,毕竟太像了,叫她根本分不清。 这一回晃荡,果然让她撞见上回那群人。 她正例行公事看过张子即之后,便见宋淮之提着药和书上门看望张子即。 她安静看着,本也不打算出现。 却不料那几个歹人尾随其后,在张子即的院子外头堆了柴火。 另外两人手持的刀,正准备翻进院子里头,将二人一道杀死,制造成火烧的迹象。 日近黄昏,转眼间,天便黑沉下来。 张子即住的这处地方颇为偏僻,周围嫌少有人路过,这把火怕是要把整个屋子烧干净了,才会有人能发现。 夭枝站在一旁,安静无声看着他们摆柴火。 巷口一阵风吹过,吹起她的裙摆,细微窸窣声,趁得巷子莫名安静。 他们莫名觉出几分冷意,总觉得有人看着,转头看去,便见一女子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们默不作声,白裙飘扬,着实惊了一跳。 为首之人便是当日拉扯她的凶徒,做得就是这人命买卖,自然没被吓到,反而拿起手中的刀,上前就要将人杀了。 反正多杀一人,少杀一人于他们并无区别,还可以向雇主多要钱财。 夭枝看出他的意图,果然天下杀手都是一套宗旨,能多杀就多杀。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光落在她面容上,映出她的模样,分外无害。 那歹人瞬间认出了她,“又是你,正四处寻你不见,如今反倒送上门来?” 那自然是寻不见的,她住的地方是个人都找不到的。 “想杀我,你们还缺点本事。”夭枝懒得与他们费功夫,看着他跑近,慢悠悠退入黑暗,下一刻,无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轻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膀。 其中一人往后一看,下一刻,一柄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笑声轻起,虽好听,可在幽深不见人的巷子里,格外瘆人。 几人见状竟不知人是如何从前面跑到后面的,一时吓得面色发青,双目圆睁。 夭枝准备再转一圈,他们已经惊声尖叫,转头跑去,“鬼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3章 这还差不多。 她方才还在疑惑,哪有见了这般还不怕的,且她今日穿得还是白裙呢? 只有为首那人站在原地,握着刀虽手发抖,但到底见得多了世面,又做这种活计,自然没有落荒而逃。 但这样的高手,他从未见过,亦是吓得不轻,他抖着双脚,正要说什么。 夭枝便听到院子里有人往外走来,她一顿,当即将门口落下的刀踢进巷口里头,抓过发抖的歹人衣领,拽进另一条巷子,没入黑暗之中。 “女侠,别……别别杀我!” 夭枝拽着他的衣领,慢悠悠道,“闭上嘴,叫人发现,我要你的命。” 那歹人当即弯着身低着头,不敢乱动。 下一刻,院里的门便被打开,里头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张子即似有些疑惑,“外面有人吗?” 宋淮之走出来,看了眼外面,似没发现什么,他温和开口,“不必担心,外面没有人。” 张子即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他说着,喃喃自语道,“这些时日心头不安,总感觉有人盯着。” 夭枝有些惭愧,这些时日应该是她,因为歹人根本没来过。 宋淮之既到了这处,自不打算再留,“子即兄放心,我观之此处并无异样,天色已不早,我便先告辞了。” 张子即送着他出来,满心感谢,“淮之兄慢行,今日还要多谢你来送书。” “不必客气。” 外头静下,夭枝微微探出头,看着宋淮之慢慢走远,消失在视线里。 她转过头来,看向蹲在一旁的歹人,她踩着脚下的刀,“如今还想要杀我吗?” 那歹人当即摇头,“不敢不敢,姑娘,你饶了我性命便,我也是拿钱办事,是他们得罪了人,才雇了我们来教训。” 夭枝一脚勾起地上的刀,掂了掂,“回去告诉你的雇主,再来寻事,那便是我亲自上门拜访,到时自没有这般好说话。” 她好歹做了几年官,半真半假间歹人吓得不轻,连声应道,“小的知道,小的明白,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夭枝将手中的刀扔到他脚边,“滚,再让我看见你,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歹人闻言连忙拿起手中的刀,连滚带爬逃走。 “夭女侠?” 夭枝微微一顿转头看去,果然见张子即就站在不远处,一脸讶然。 她站在原地笑了笑,“张生,许久不见。” 张子即看了一眼她,又看向墙角堆着的柴火,自然记得这处并没有柴,想起方才拿着刀跑的人,心中瞬间了然,他伸手深深作揖,“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夭枝见他已然知晓,便也罢了,“只是碰巧路过,你不必放在心上,如此情形便是谁见到,都会来帮的。”她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罢,我先走了。” 张子即闻言依旧连声道谢,他看了眼天色,面含关切,“天色已晚,不知姑娘住在何处,我送你罢?” 夭枝已经一边走远,摆手一边摆手,“不必了,我家就住在东巷口墙角那户,离这处很近,你不必担心。”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巷口,只有声音遥遥传来,平添几分欢快之意。 张子即看着她离去,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东巷口墙角那处,有地方住? … 夭枝有些担心他碰上那些歹人,快步出了巷口,便见远处长街上熟悉的身影。 此处已热闹了许多,码头上来往船只停靠,长街上点着灯,两边皆是摊子,人来人往。 长街灯下,宋淮之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即便穿着清简衣衫,都无法掩去周身气度,实在不像这处小镇的人。 他面前站着一个娇俏女子,比他矮上许多,需他低头看着。 那女子含羞待怯看着他,说着话,似乎在表明心意。 夭枝脚蹲在原地,一时间说不上心中滋味,看着他的脸,只觉竟有几分酸涩。 她竟忘了,凡人皆有姻缘,皆是要娶妻的。 他已然二十,正可婚配之时。 再像,又如何呢?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垂下眼却不知自己现下该去何处。 默站了片刻,便准备回住处睡觉了,明日一早再办差。 正准备提步,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似乎有人要走这条路。 夭枝微微一顿,移开了一些,那人却依旧没动。 怎么一回事? 鱼今天心情不好,还要她到处让道吗? 她忍不住抬眼看去,却对上了宋淮之的视线。 不远处的灯火笼罩而下,灯笼随风摇晃,连带光影都来回摇晃落在他的如玉面上,越显惊艳。 他看着她,眼睛很亮,温和开口,“夭枝姑娘。” 夭枝还未回过神来。 他已然开口,“你怎会在此?” 夭枝停滞了一瞬,当即往他身后看去,远处长街上已没有那姑娘的身影,“方才那位姑娘呢?” 她话才问出口,便觉自己似乎有些唐突,这可是人家的私事。 她已不再是往日那般口无遮拦的树了,且如今经历过许多,已经有了些许分寸。 她当即开口解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宋淮之一笑,“我明白姑娘的意思。” 夭枝微微一顿,什么意思,是她想要解释的那个意思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4章 她一时有些疑惑,看向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了眼天色,先开了口,“夭姑娘,天色已晚,你一个人总归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罢。”他说着低头看来,“不知夭姑娘家住何处?” “我可以自己走。” “姑娘不信我?”他低声问,颇为直白。 “并……并不是。”夭枝话间艰难,她向来拒绝不了簿辞,便是长得像的也不行。 她伸手指了个方向,颇为幽静。 她跟着他一道往前走,不知为何,她并不想拒绝。 她和他并排而行,一路安静,过了长街,远离了喧闹,便显得他们之间更加静,一时间竟叫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不知为何竟有些许紧张,时不时去看他。 因为他便是不说话,也像极了。 宋淮之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没有说话,他走了片刻,忽而开口问,“夭姑娘没有要问的吗?” 夭枝脚步一顿,看向他,思绪一片空白,“我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确实有想问的,但这又有什么好问的,她不过是司命下凡办差,凡人的事与她又有何干系? 宋淮之停下脚步看来,“我以为你会问我,那位与我交谈的姑娘是我的什么人?” 夭枝听着他温和开口,一时间有些忍不住,“她是你心悦之人?” “并非。”宋淮之一笑,依旧温和。 夭枝不知为何莫名松了一口气,她一时也没了问题再问。 他却开口道,“姑娘为何避着我?” “我没有避着你。”夭枝当即回道,“只是……不曾有机会见到……” 他闻言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不知有没有信。 一路安静倒叫她不知说什么,她不问,他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随着她一路往前走。 夭枝看着他,只觉分外温和亲近,便想慢些回去睡觉,一不留神便多绕了几圈。 宋淮之看着夜色渐深,又绕了几回的路,一时不由笑起,“夭姑娘,你家究竟在何处?” 夭枝闻言抬眼看了眼周围,其实她住的地方早就到了。 她看向巷子口的大水缸,此处百姓以水为财,是以每家每户门前都会摆一个大水缸,里头装了净水。 她特地挑了个最大最宽敞的缸住着,但总不能告诉他,凡人知晓只怕要吓坏了。 她一时踌躇,方才竟忘了她并没有住处,竟还让他来送,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借口。 宋淮之见她似乎左思右想,垂眼看来,不由笑言,“夭姑娘可是还想再走走?” 夭枝见他笑看着自己,一时耳根生烫,更说不出话来了,且她感觉在他面前,自己的想法好像都无处遁形。 难不成是生了这样皮囊的人,都这样聪明? 夭枝回答不出,有些含糊,“我其实已经到了,这处离我家中并不远。” 宋淮之却唇角微起,眉眼带起温柔的笑,“夭姑娘,你便要这般打发我回去吗?” 夭枝心口一颤,“什……什么?” 他眼睫微垂,“你这些时日跟着我,总该让我知晓是为什么罢?” 夭枝不曾想他竟知道,她明明已经藏得极为严实,照理说,他一介凡人,是不可能察觉到她的踪迹的,怎还会被发现? 她不由支支吾吾,“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全。” “姑娘为何要在意我的安危?”宋淮之轻问。 夭枝垂下眼,才觉自己昏了头,他明明就在九重天上,如今还是自己的师父。 而她却在此处,对着一个相像的人恍惚思绪。 “夭姑娘,我自幼无亲无故,如今年岁渐长,也该娶妻了。” 夭枝那头还没想明白,这头听到这话一时不解,怎突然说到娶妻上。 “你的意思是要娶方才那位姑娘吗?”夭枝一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难怪他明里暗里暗示,只怕是有了姻缘,希望她不要再这样跟着他。 原是如此,她这般打扰了人姻缘,她当即想要开口解释。 他却微微摇头,依旧温和有礼,话间还多了几分认真,“夭姑娘予我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报。” 夭枝一顿,这一重接一重的叫她瞬间乱得彻底,竟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谁谁教你的……你要以身相报……?” “书上说的,我是读书人,道理自然知晓。”他一副颇为重礼的样子。 夭枝:“……” 她唇瓣动了动,终究是回不出话来。 看的是什么书,写的是正经道理吗? 他视线落在她面上,见她犹豫,一时轻道,“报恩自古如此,夭姑娘是不愿吗?” 夭枝顿在原地,她实在不知怎就发展到了这般境地。 怎么就到了要以身相报的地步了? 她当即摇了摇头,“这般不可。” 宋淮之看着她,“为何不可?” 自然是不可,凡人皆有自己的姻缘,她岂能随意介入。 他虽说长得和宋听檐一模一样,可总归是不一样的。 “你会有你命定的妻子,不会是我。” “姑娘为何这般肯定你不是?”他说着,长睫微垂,有些失落,“还是说,夭姑娘是另有夫婿人选?” 他这般模样眉眼落寞,着实叫人不舍。 “我……我没有……”她一时竟不知回答哪个问题,“我没有夫婿人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5章 “既如此,为何不让我报恩?” 这是怎么给他绕回来的? 她分明绕走了呀? 夭枝话间微滞。 他颇为有礼有节,“我们这处地方小,事情转眼便能传遍,我若是不报救命之恩,旁人会说我不知恩图报。” 夭枝闻言才明白过来,他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自然是要重名声的,“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解除这些风言风语,你既是教书先生,不如收了我做弟子,就算有了名分,弟子救先生也是名正言顺,往后就没有人再说那些闲话。” 她说得在情在理,做他弟子,往后在凡间办差,还能看看他,且不至于叫他名声有损。 她想得这般好,却不料宋淮之开口拒绝,“我不愿意。” 这回答让夭枝一愣,难道她日日看顾都白费了? 他看过来,直白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要收你做弟子,这是何道理?” 倒也是。 她想着又道,“那你若不嫌弃,便反一反,我做你的先生,你放心,做我的弟子,好处必不会少?” “那便更不好。”他缓声道,“先生于弟子,乃是教导之恩,我若做了你的弟子,只会是你有恩于我,又如何报恩于你?” 夭枝竟无法反驳,他说的好像也在理。 宋淮之站在月色下,声音如月光流淌般温柔,他缓缓开口,“夭枝,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需先生,也不需弟子,独缺一位夫人。” 夭枝思绪停滞,他话说的直白,可她听进耳里,竟是一瞬间的空白,只看到他薄唇潋滟,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叫时间都莫名慢了下来。 她有些恍惚,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竟然分不清眼前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他俯身而来,看着她轻道,“你说,我长得像你的一位好友,可你看我的眼神并不像看好友。” 他说着,低声道,“你是不是答应过他什么?” 夭枝呼吸一窒,眼眶瞬间酸涩,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是。” “那你可做到了?” 没做到,那是骗他的…… 夭枝眼眶瞬间湿润,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只能模糊看清他的模样。 就在自己眼前。 他这样看着她,似乎是说,她骗了他,答应了人却做不到。 第101章 连我也要防备。 夭枝不知宋淮之是何时走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没在水中看着小鱼玉雕出神。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只觉得自己多年的仙是白修了。 她沉在水底,无力动弹,隐约感觉有人走近这处,缓步停在了水缸前。 她微有疑惑,抬眼往上看去,果然见一人站在水缸旁,垂眼看来。 夭枝见着他很是不解,他怎么去而复返了? 且还站在这处看着她,难不成是发现她的原身了?! 她恍惚所以,竟想不起来他们方才是如何告别的? 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当即闭上眼睛,当作没看见。 下一刻,却听他开口,话间清冷再无温和,“时辰已至,心魔入凡,去试炼你的清心术法是否已成。” 夭枝微微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是他。 她慢慢游上去看向他,才发现他们二人装束完全不一样,神情也不一样。 他从来不笑,向来冷淡。 夭枝有些无力,怎么到了凡间办差,还要试炼? 有没有鱼权了? 夭枝游到水缸旁靠着,无力开口说话。 宋听檐见她这般,开口道,“不过下来几日,便不听师父的话了?” “没有。”夭枝当即跃出舒服的窝,变成人形站在他面前,“听师父话的。” 天边浮起一抹鱼肚白,天光渐亮。 绵绵的雨丝交错而下,将这红檐之下的景色衬出几分模糊,雨丝不断落在红砖绿瓦之上汇成雨珠,顺着瓦片滴落而下,晶莹剔透像未连成串的玉珠帘子,一片雾蒙蒙。 夭枝站在檐下,和宋听檐一道等着时辰。 心魔喜欢凡间,凡人何其之多,贪嗔痴怨皆是心魔,它以此蚕食,埋下种子,等待发芽,然后继续吃,继续种。 它倒是勤勤恳恳忙活吃食,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坏事,仙界自也不会阻止它乱跑。 他们仙者极少入魔界,因恐其引入欲念,坏了修为,只有极少数修为高深,无欲无求的上神能出入魔界,如入无人之地。 因为神仙亦有欲望执念,这是思绪,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停止思绪,就无法轻易消失压下。 所以心魔是神仙破关的磨刀石,她练的清心术法极难,难就难要除去这些活人所思所想。 九重天上的升仙大试就是取其方法,但亦是不敢让他们正面碰上心魔,毕竟着实危险,若过不了此关,便是白费万载修行。 若能突破,便能明净己心,清醒过来。 就是这块磨刀石生活颇为规律,十年出来一次,是以要等候时机,算是最有原则的魔物了。 但她结合在凡间遇到过的那条卡住化龙的蛟,合理怀疑心魔应该是比较懒,可能懒得活着,每回儿饿到受不了才出来觅食,十年应该是它挨饿的极限…… 魔界与五界有时间差,他们这处白日,魔界便是深夜,全是夜猫子做派,且他们精力旺盛,夜里活脱脱斗鸡状态,每日里都是逞凶斗狠,很能折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6章 心魔自然也是这个时辰出来活动,所以还要再等等,等凡间日头升起,魔界深夜时,它才会出现。 夭枝站在宋听檐身旁,不由抬眼看向他。 他到了凡间不再一身仙人衣冠,而是与往日颇为相像,着一身雅致长袍,玉冠束发,仿佛回到了往日。 她一时看着他出神,下一刻,面前妇人撑着伞而过,看见了他,开口招呼,“宋相公,这般早啊?” 宋听檐闻言看去,却没有说话。 夭枝心头一慌,都忘了这茬,她连忙上前一步开口道,“不是,他不是。” “啊?”那老妇人一脸疑惑,看向宋听檐,也就是衣着瞧着颇为清冷,那不是了,明明一模一样啊。 妇人一脸疑惑地离开,嘴里还嘟囔着,“这不就是宋相公吗?” 夭枝见她离开,下意识小心瞥向宋听檐,他看着前面茫茫雨雾,显然并不在意此间事。 夭枝小小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宋淮之好像起得也挺早的,不会这么巧碰上罢? 这碰上只怕是说不清一二了。 她一时如做贼一般,头不动,眼珠子飞快四处张望,放哨一般。 即便是这般浑身不动,也还是叫宋听檐察觉了。 似乎这般吵到了他…… 他缓声开口,“张望什么?” 夭枝:“……” 她默然转头看向他,“没什么,我闲来无事,随意看看。” 宋听檐闻言未语,也并未再开口细问。 雨声淅淅沥沥落下,下一刻,他忽然开口,“在凡间可有遇到什么事?” 夭枝心跳漏了一拍,他明明不过问的是寻常师父都会问的问题,却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心虚慌张。 她看向斜风飘来的雨水,状如无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寻常办差。” 她这话落,周围安静许久,只余雨声。 他开口,似话里有话,“好好办差,莫要分神。” 夭枝呼吸一顿,她看不出他丝毫情绪。 他本身就如山间松柏的落雪,如玉凉薄,玉是没有温度的。 自然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倘若不是他如今这般平静地吩咐,她都要疑惑,他早就知道宋淮之这人了,在话里话外提醒她。 日头隐在云中,时隐时现,光线慢慢透过雨丝照下,映出落雨细密如丝。 宋听檐缓声开口,“时辰到了。” 下一刻,前头光影浮现,心魔入凡,追踪心魔之路大开。 夭枝一步迈进,只听宋听檐在其后低声吩咐,“静心凝神,万不可乱了心神。” “是,我知晓。”她应道,转身一人走进去。 周遭景象瞬间变化,很快便到了不知凡间的哪一处,只有眼前林中阴森,是魔物喜欢呆的地方。 她才过来,便迎面碰到了溿幽、九岷,以及其他仙者。 夭枝进来打头见到他们二人并不奇怪,毕竟常年挂科的钉子户,想来她也差不离,是要一道挂科的。 清心术法又岂是寻常仙者能炼成的,这是无情道的第一重关啊。 乃是难中之难。 心魔虽只会吃,但这数万年能稳居磨刀石榜首,自然是有本事的。 它就像一枚镜子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端看你执念多深,越深它越强,越能将种子埋得更隐秘。 溿幽见着她来,亦是一脸苦意,“你便是在凡间办差,殿下也能将你揪过来试炼,当真是丧心病狂。” 夭枝跟着叹气,确实,简直毫无鱼权可言。 九岷长叹,俨然破罐子破摔道,“莫多想了,一道挂,一道挨训罢,虱子多了不怕咬,最多就是被嘲讽几句。”但可能会戳穿心窝子…… 二人闻言相视一眼,皆是一道弯下了背脊,深深叹气。 夭枝才来,还没来得及多问,便见周围瞬间陷入昏暗。 方才还有丝缕阳光进来,如今已然像是在黑色罩子里,不见天日。 她还未反应过来,周围溿幽、九岷便如临大敌,分散于周围,观察四周。 心魔无形,最是无声无息而来,自然得细细观察。 夭枝看了眼周围仙者,这么多人,且还有溿幽九岷在,自然是能相互照应。 可她再一抬眼,溿幽他们二人已不见踪影。 她心中咯噔一下,当即四处看去,却寻不到熟悉的身影。 而其他仙者四散开来,纷纷往前走,且越走越远,她不由蹙眉,“大家别再走了,分散开来无人提醒,谁也救不了你们。” 可林中回答她的,却只有自己的回声,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人。 那些仙者没有理会,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夭枝心中微沉,这么快就出现了。 她快速上前去叫,走近最前面一个人,正要叫他,却发现人如行尸走肉。 她当即看向周围,却发现他们都目光呆滞,不似活物。 她心中一凛,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招,难道从她一过来,见到的就不是真的同行仙者,与她玩笑的也不是真的溿幽九岷…… 她一时头皮发麻,她已然修炼如此久,是断然不该这般毫无察觉的。 这心魔果然危险。 她慢慢后退,前面溪水之中忽然咕噜噜冒泡。 下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浑水之中快速游来,猛然从溪水中一跃而出,露出了血盆大口,直冲她而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7章 夭枝当即凌空一跃避开,往后退去,却根本比不上魔物攻击而来的速度,眼睁睁看着魔物尖叫嘶吼着直冲她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无暇分神,却听到前面一声,“夭枝。”如梦中所唤。 叫她瞬间失了神,她下意识看向声音来处,却是空无一物! 她明白过来中了招,可已然无暇再避开,下一刻,便被其口间吐出的一团黑气,猛然击中胸口。 胸口一阵剧痛,她被击飞出去,下一刻便感觉身后有人忽而出现,拦腰扶住了她。 她余光瞥见身旁一缕白色,鼻尖传来一抹清冽气息,似雪山萦绕的烟雾,飘飘渺渺,忽远忽近却驱散不去。 她微微一顿,连胸口的疼痛都忽略了几分。 身旁人接过她,衣袖一挥便轻而易举散了袭来的魔气,魔物凌空也变成了两半,落在了地上竟只是水而化,混浊的水洒了一地,渗进土里。 他接着她平稳落地,便松开了手。 落地的那一刻,眼前的黑色魔气散开,可周围的人却都消失不见了。 她落地还未站稳,周围忽然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她视线一片模糊,似在梦中看不见景象。 脑中也开始迷乱起来,突然有人伸手而来,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平静清冷却能稳定她的心神,“此乃心魔阵,无处不在,需稳定心神,不被左右。”他声音极为好听,似冰玉落泉,带着几分冷意,是常年身处高位的疏离淡漠,听在耳里,却莫名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慢慢抬头看向他,才在一团雾中看清了他的脸,他将她护在身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当即推开,如临大敌。 宋听檐见她退开,微微敛眉,“是师父,不是幻象。” 夭枝一听就觉得真到有点假了,心魔果然厉害。 她分辨不出来,当即转头便要逃。 却被他仙力锢住,她一时慌乱挣扎。 完了,树生不会要交代在这了罢! 她思绪不稳,如此危险,自不能让她离开。 宋听檐见她这般挣扎,当即上前握住她的手,薄唇微动,温和开口,“真的是我。” 她忍不住心中惊乱,竟还能动,还热的,看来她心魔不小。 她的思绪越来越乱,惊乱越来越深,隐约间,体内气流乱窜,隐约有反噬之象。 宋听檐察觉到瞬间敛眉,这般下去,只怕要走火入魔。 他拿过她的手,伸手摸向她的小指,“你这里断了一指,忘了吗?” 夭枝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按上她的小指,瞬间一顿,睁开眼看去。 他见她清醒一刻,当即伸手为指,在手臂上方划过一道血痕,拿过她的手盖上去。 他道,“幻象无形,不会有血,我是真的。” 夭枝闻到血腥气息,触及手中湿润之意,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时疑惑,“你怎么来了?” 他闻言未语。 夭枝瞬间明白,他自来缜密,想来是暗自跟着,怕她生了乱。 她想起他方才的话,看向自己的小指。 凡间数年,真的是他的一场梦吗? 他真的不记得了? 她微微垂眼,不由靠近他,话间微顿似害怕,低声道,“……簿辞,我害怕出不去。” 他闻言停顿了片刻,看向她,安抚道,“不会,有师父在。”他话间清冷,格外理智清醒。 夭枝不由泄了气,他这般冷静之人,真是完全试探不出一二。 她看向周围,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心魔所在,可隐约已能猜到,自己会在阵中见到谁。 她思绪才起,就见周围慢慢落起了雪,那雪落在身上,竟似真的一般带有凉意。 远处雾气忽浓忽淡,雪中站着一个人。 他站在雪中,安静看着她,像是等了她许久。 他手中拿着盒子,看着她的眼神,叫她不忍多看。 她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站得远,却将手中的木盒递来,“杀我何须用此计? 她明明提醒自己清醒,可听到这话,几乎是同时,心口猛地一窒,疼得说不出话。 他垂下眼,声音很静,“何必大费周章受这断指之痛,先生要我死,我总会去的……” 她下意识哑着声开口,“我……”这话才一出,她眼眶已湿润一片。 她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宋听檐抓着她的手腕。 他面容平静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就像那凡间数年所受苦楚的人并不是他。 他薄唇微启,如一个局外之人平静开口,“心魔乃幻象,没有实质,沉心静气,闭目塞听,切勿走火入魔。” 他话间不容反驳,夭枝不敢再去看前方的人,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不管不顾冲上去沉沦其中。 她缓缓闭上眼,慢慢默念清心术法,努力让自己静下心神,放空所有思绪。 只要静下来,只要平息思绪,此阵便能破解。 夭枝闭上眼睛,心绪慢慢平静,人就在身旁,他早已不在意这些了,都过去了。 可这般许久,眼前的人却没有消失的意思。 她疑惑,微微睁开眼睛。 幻象真的没有消失,且他的视线似乎并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慢慢看向宋听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8章 宋听檐对上他的视线,亦是微微一怔。 夭枝亦安静下来,周围静得诡异。 既然是执念化成的幻象,那就是针对自己的执念所化成的,自然也只能针对自己。 除非…… 这并不是她的心魔…… 她思绪空白一瞬,看向身旁人。 宋听檐抓着她的手腕,竟无端微微用力,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出他掌心的热度,面色竟有了几分苍白。 夭枝只觉得自己看错了,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 她当即仔细看去,可不过才几息之间,宋听檐便一挥衣袖而去。 夭枝心中一惊,当即冲上去挡住,这幻象太真了,他看来的眼神那样可怜,叫她下意识以为是真的,“别伤他!”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在宋听檐面前,她的仙力不堪一击,他轻而易举就打散了前面的幻象。 “不要!”夭枝连忙上前看去,却见前头已然是一片迷雾,漫天落下的雪也瞬间消散,周围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她一时难过至极,眼眶瞬间湿润,她到底是不清醒了,数年不见,连梦里都见不到的人,如今哪怕是幻象,她也想多留他一刻。 她瞬间愤怒,转身看去,“这是我的心魔,殿下何必干预?”她这话才出口,下一刻便看见他眼里的冷淡疏离。 她才想起她如今面对的,不再是她的弟子,是九重天上的储君,未来的天帝,万仙之主,她作为弟子如何能这般放肆? 她当即清醒过来,沉默下来。 宋听檐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周围雾气退散,所有人又出现在视线里,像是从来没有离开一样,他们似乎才从梦中醒来,又惊又怕,看见宋听檐瞬间有了主心骨,当即纷纷跪下,“殿下。” 宋听檐却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严苛淡道,“修行不稳,区区幻阵便能将你们困在其中不得其法,往日必是懈怠,即日起每日修行加上三成。” 众人皆不敢出声,闻言当即齐声领命,不敢有一丝多言。 他交代好后,视线落在她身上,夭枝难得也紧张起来,难道要罚她了吗? 他看着她,许久都并未说话。 夭枝有些疑惑,慢慢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师……师父?” 宋听檐慢慢垂下眼,一派清冷谪仙模样,他伸出手,凭空而出一柄剑,递到她面前,“这柄剑于你,此剑可净明心神,此幻阵可见你心绪未稳,往后所有人,你都要如在幻阵中一般,防备一二。” 此剑自不是凡物,众仙纷纷看向她,皆是羡慕不已。 不过殿下自来严苛,要达到他的要求,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去修炼,必是苦不堪言,是以这剑他们便是羡慕,也不敢肖想。 夭枝听闻这话,知道他的意思,她想起方才出现的幻象,勉力压下方才心头酸涩,“谢师父教导,我必然谨记于心。” 她伸手要接过剑,宋听檐却没有放手。 她不明白,疑惑看向他。 宋听檐却开口继续道,话间微重,提醒颇深,“便是连我也要防备。” 夭枝微微一顿,不明其意,她为何连他也要防备? 他这般端正的性子,何需防备,难道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第102章 放肆! 心魔融于风中无痕,眨眼间便遁逃而去。 宋听檐看向所有人,开口吩咐,“心魔遁逃,时机已去,今次作罢,尽数散去。” “是,殿下。”众仙者齐齐应声。 夭枝拿着手中剑,才抬眼,他已然消失在面前,离了凡间。 其他仙人也尽数散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夭枝看着剑,若有所思。 … “你是说,你的心魔幻化出来的幻象看见了殿下?”溿幽将宋听檐赐给她的剑端详几番,好像是殿下自己的佩剑,确可净心明神。 只是夭枝瞧着清醒得很,何需再清醒? 夭枝神不守舍,有些还未回过神,她点了点头,“是。” “这不可能,心魔所成幻象只是你心中的执念,本就没有实质。 殿下修为颇深,能够看到你的心魔幻象并不足为奇,但那幻象绝对不可能如有生命一般看向殿下。” 溿幽说着,神情越发凝重,“倘若真的看了,那就说明幻象一开始看的就不是你,也就是这并不是你的心魔……” 溿幽说到这里,话间停顿下来,归于无声。 因为这心魔若是殿下的执念,那该多么可怕,天界储君修得是无情道,无情无欲,通无极大道,修得就是一个禁字,禁欲禁求。 是天生的上神,那般可怕试炼,重重天劫而出的储君,仙力何其可怖高深。 倘若他有心魔,也就是未来的天帝有心魔…… 那是何其可怕的事情,莫说是九重天,便是整个六界都有颠覆的可能…… 夭枝自也想到了此处,她想到宋听檐那般清冷克制,便摇了摇头,“应当是我混乱之间看错了,这应是我的执念才对。” 溿幽自不知晓是何执念,但她不相信殿下会有心魔,修无情道的上神从无欲求,自来冷淡,不可能会着心魔的道。 她不由劝道,“殿下赐剑恐怕是为了提醒你。 你这执念若是不消除,恐会影响你的修为,倘若修偏了,只怕会成了堕仙,既是幻象那便是梦,梦自然是假的,假的何必当做真,白费你多年修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9章 夭枝闻言未语,她看向桌上的剑,缓缓收起,似乎也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收了个干净。 她想起宋听檐那一刻的苍白,终究还是不放心。 她随着溿幽一道回了九重天,独自寻去他的寝殿,还未走近,却远远发现殿门禁闭,殿外无人。 她想着,问了值夜的仙侍,“师父可回来了?” 仙侍忙回道,“仙子,殿下已然回来,只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为何,他往日似乎不会这般,且殿门皆是大开,如今不仅禁闭,怎还总是不让打扰? 他这般深的修为,又怎会被轻易搅扰? 她心中疑惑,往前走去。 仙侍本还想拦,对面守着的仙侍摇了摇头,夭枝仙子是殿下弟子,不必在要拦着的人之内。 仙子是弟子,本就该侍奉师父,既是侍奉,怎会是打扰。 夜色深浓,天边不起几个繁星,此处离得星辰越近,便越觉出几分凉意。 夭枝走到殿门口,推开殿门迈进去,殿中空寂。 她轻唤了一声,“师父。” 里面却没有应答之声,可他的气息在殿中,他分明就在里面。 “师父?” 夭枝又唤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听见动静,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迈步进去,上前推开内殿的门。 里头一片安静,月色如水流淌殿中,殿内陈设格外清冷简单,一件多余的物件都无。 床榻之上,他安静无声躺着,睡姿端正,似乎是睡着了。 可他从来都是打坐休息,很少如此就寝,更何况瞧着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便是进来了,他也无从察觉。 夭枝有些疑惑,上前几步,唤道,“师父。” 他闭着眼安静躺着,眉间微敛,似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似乎根本醒不来,且额间布出细密剔透的汗珠,湿了乌发鬓角,越显容色苍白透明。 流云满地疾走,似被气息搅扰。 她瞬间惊惑,伸手摸向他的手,果然滚烫如火。 可殿内现下如此寒冷,他怎还发热? 更何况他修为如此浑厚,仙体又怎会高热不休? 她伸手小心碰上他的脸,轻拍,“簿辞,你醒一醒?”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 她见他如此,瞬间想到了他往日死在自己怀里,亦是这般,她瞬间心疼无措。 她心中生急,当即施法替他降温,却不想越是这样,他的体温就越烫。 她如今只是坐在他身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滚滚热意。 她当即停下施法,起身快步行至水盆旁,取下净帕浸入其中,又将水盆疾步端至榻旁。 盆中的水果然极冷,亦如殿中的寒冷,伸手进去触碰到水,都觉手指似要冻僵。 她连忙将净帕拧干,替他擦去额间的汗珠,摊平放在他额间,接着看向他身上的衣袍,穿得极为齐整。 她犹豫片刻,伸手解下他的腰带,轻轻开了他的衣衫。 衣领敞开,露出白皙的肌理纹路,她看着,一时间竟有几分做贼般的紧张。 他明明只是安静躺着,并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 她不敢再解开里衣,只是将他的领口拉开了些。她轻轻用手碰了他的身子,一触既离,当真烫得厉害。 她微微蹙眉,难不成是因为方才的心魔…… 那魔物遇强则强,他对上它就等同于对上自己,本就极为凶险,心魔此物又如空气一般沾之不离,他修为如此之高,必然会有所影响。 夭枝思虑片刻,伸手沿着衣领探进他的衣衫里,掌心贴上他的胸膛。 她本就是水系,术法自然凉意极盛,可缓解几分灼热。 她微微咬唇,掌心一寸寸移动,将他身上的热压下去,手也在衣衫里头到处触碰,随处可触他坚硬的肌理微湿的汗意,触感却更加明显。 她一时有些心口发紧,呼吸不畅。 正做贼心虚,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在衣衫里头乱动的手。 夭枝心头一骇,当即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看去,便对上了宋听檐清冷的视线。 她瞬间慌了神,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师……师父。” 他微微直起身,似乎热得还未回过神来,看着她,声音哑得厉害,眼神却那样严厉,“你在做什么?” 夭枝收回的手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手间还有他坚硬肌理的触感,挥之不去。 一时间,她脑子也涨得厉害,看着他大敞开着的衣衫,只觉百口莫辩。 “弟……弟子方才见你仙体着实生烫,便想替你降降温。” 宋听檐闻言未语,视线落在她面上片刻,冷然质问,“你便是这样替人降温的?” 夭枝想起自己方才到处乱摸,一时不敢去看他。 且他素来衣冠端正,这般衣衫大敞,乌发浸湿散乱,着实叫人多看一眼,便是心生慌乱。 夭枝避开视线。 他薄唇微启,开口道,“需知男女有别,出去。” 夭枝闻言眼睫一颤,她低着头却没有起来,“入室弟子不是可以登堂入室吗?” 宋听檐一顿,“什么?” 夭枝抬眼看向他,“你说过入室弟子不需要分寸。”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这般,便将这话脱口而出。 她只知道,她实在不愿再看他如今这般生疏模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0章 宋听檐瞬间敛眉,语气冷然呵斥,“还不出去!” 夭枝抬眼,伸手握上他的手,话间肯定,“我知道你没有忘记!为什么不认我?!” 宋听檐见她握上他的手,竟是一怔,他要抬手,却是无力,他坐起身,只声音哑然冷淡道,“放手。” 夭枝当即上前抱住他的窄腰,为了拦住他要出去的路,生生将他推倒在床榻上。 他被推倒,动作一顿,夭枝亦是没想到。 他似要起来,她连忙紧抱着不放,一时间床榻上挣扎出了声响,衣冠不整,暧昧不清。 他一时气极,竟是挣扎不过,怒极之间身上涨红,似紧绷着弦有些压不住,“放肆,还不起来!” 夭枝抓得紧,只觉他身上极烫,清冽的檀木气息近得厉害,一呼一吸间尽是温热,连带她也发热了一般,她执拗扬声道,“你分明都记得!你连断指都记得,若只是一场梦,你何必记得这么清楚?! 你记得却为何以师父相称,对我这般陌生……” 她一时哽咽,只觉难受,“簿辞,你为何要与我这般生疏,你是不是……记恨先生?” 他动作一顿,挣扎之间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哑然,“是我又如何,我修得是无情道,无情无欲,往日之事在我眼里不过是画面尔尔。 你要认我做师父,我便收你做弟子,以全你往日情谊。 我如今是你的师父,我们之间永远只会是师父和弟子,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你修行不稳,心思易乱,需越加严苛修炼方成,凡间种种,不过是一记梦,梦中所有皆是虚幻,不可当真。 但你若是生了旁的心思……” 他话间微重,不再看她,话间清冷,颇为严厉,“你自己想清楚,你是要留在我这处好好修行,还是有了旁的心思。 若是不打算好好修行,便不必在我这处浪费时间了。” 他是师父,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自是海深天渊,戒律森明,岂能这般亲近?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失了力。 他承认了又如何,终究是不愿再唤她一声先生,也不愿与她恢复如往昔了。 她茫然走出去,终究是没在九重天上待下去,她恍惚之间去了凡间,却不知该去何处……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她不知不觉到了童村巷,只走过几遍的路,她却记得这般清楚。 她很快找到河畔院子,门虚掩着,可等她上前推开门,院子里却空无一人。 她一时茫然,站在门外出神,已然想不到该去何处。 挑着担子的卖货郎经过,见她站在门外,扬声问道,“姑娘是要寻宋相公吗?” 夭枝茫然回头,点了点头,竟有些木然,“是,他是不是在学堂那处?” 那卖货郎亦是疑惑,“不曾呢,不知他去了何处,好几日不曾看见他人了。 姑娘若是寻宋相公有急事,可留下信纸放在门中,他回来自会去寻你。” 夭枝闻言未动,因为她并没有什么急事要寻他。 卖货郎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瞬间也明白过来,自是女儿家犯了相思。 他不由笑呵道,“姑娘等着也成,说不准一会子人就回来了。” 但也说不准等不到,宋相公一表人才,本就不是久留此处的人,说不准便永远不回来了。 姑娘家等不着人,自然也就走了。 夭枝闻言点点头道了谢,卖货郎便也吆喝着卖货歌谣儿往前走去。 夭枝在门外站了片刻,迈进院子里。 一声猫儿叫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寻梅不知何时回来的,就蹲在里头看着她,像极了踏雪。 夭枝上前抱起它,它也乖顺地依在她怀里,她抱着猫儿,坐在院中的小椅上,看着门这处等人。 可是,她从黑夜等到天亮,又从白日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人。 寻梅在院子里都有些呆累了,伸着懒腰,似要离开。 夭枝看着天色渐黑,外头灯笼亮起,有喧闹声响传来。 今日应是凡间的好日子,院子外头那条河全是随风飘摇的河灯,点点火光闪着,照亮了整条河。 岸上女儿家嬉闹,欢声笑语传得极远。 夭枝掐指一算,才恍然想到这是凡间的七巧节,怪道这般热闹。 她看着满天星辰,河畔莲灯摇晃,倒像是天和地都颠倒相似,靠近了许多。 她倒不觉得等得有些久,本来她就是摆设出身,算是看家本领,只是如今脚有点麻。 她看向一旁的井水,思索着要不要下去游一会儿,但又想着,人不会这个时候回来罢。 毕竟凡间有句俗语,等着不来,不等了才来。 她想着,便听有脚步声快步走近。 夭枝微微一顿,收回视线,看向门那一处。 下一刻,那人似难得生急,疾步迈进来,门被猛然推开,他清隽面容出现在眼前,长身玉立,清简衣衫。 他推开门见着了她,才骤然停下脚步,一身清冷疏离都还未散尽。 他玉面苍白,乌发浸湿,不知是不是因为走得快的缘故,额间还有细密汗珠,似乎还有些虚弱,可眼中盯着她,似压制太过,眼底暗涌,竟似有无尽欲望,深不见底,倒叫人有些不敢看。 夭枝微微一愣,还待细看,却发现他眼中已然一片温润,连周身的清冷之意都散了干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1章 叫她都有些愣了神,如若不是他温和一笑,她方才都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师父。 他们像到,她只能靠衣衫分辨。 宋淮之往这处走来,在她面前蹲下,不问其他温和道,“等了许久?”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恍惚,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才这般熟悉。 她思绪微乱,下意识开口问,“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 宋淮之闻言一笑,“我递了诉状,那处的官老爷与我说,这人难缠,接我离开几日,避了祸去。” 夭枝闻言才想起往日他说过这事。 他看过来,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随手而来,指腹轻轻触摸她微肿的眼,声音微轻,似乎心疼至极,“哭过了?” 夭枝不由眼眶一酸,不问倒还好,这般一问,她一时满腹委屈,她叹道,话间已有哭腔,“他不愿做我弟子了……” 也不愿再与她如往日那般亲近了。 他闻言伸手过来搂过她,夭枝闻到熟悉的檀木气息,微微一顿,下意识靠向他的肩膀,眼泪瞬间湿了他的衣衫。 许久,他轻道,“他往日唤你先生吗?” 夭枝闻言微微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 他再不和她玩了。 她真的很伤心,伤心到鱼有些受不住。 “先生……” 夭枝瞬间顿住,猛然直起身看向他,晶莹剔透的眼泪还落在脸上,显得过于震惊。 他却温和一笑,自然通透,“他不认你,你便来寻我,只怕他就是像我的那个人。 他既不唤你先生,便我来唤,往后你就把我当作他,当作你的弟子。” 夭枝一顿,“这……” “反正我们这般像,又有何不同?”他说着,言辞微轻,视线落在她面上,话里直白,“你分得出来吗,先生?” 夭枝呼吸一滞,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若还说不是他,她都觉得自己幻症了。 宋淮之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久到她下意识垂下眼,可却感觉他忽而靠近,温润的唇瓣一下贴上了她的。 夭枝心口瞬间漏了一拍,只感觉他的薄唇很烫。 他身上的檀木香气一下袭来,叫她瞬间不知反应。 她一想到他顶着这张脸亲自己,就像他一样,一时莫名心跳如雷。 宋淮之轻轻一吻便微微后退,视线落在她面上如有实质。 夭枝不仅感觉到唇瓣有些烫,连唇瓣上他的温热触感都无法抹去,他的气息忽然叫她浑身都开始发烫。 下一刻,她手中被塞进了一块玉石。 她低头一看,这块玉石里头隐隐有水光流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有些疑惑抬头,“这是?” “聘礼。”他一笑轻道。 怎……怎就到聘礼了…… 不是做弟子吗? 夭枝乱得彻底,眼神疑惑。 他声音温和,开口轻轻慢慢,无端勾人,“夭枝先生,你收我当弟子,我聘你做夫人,一举两得。” 夭枝瞬间愣住,只觉往日熟悉之感瞬间袭来。 一举两得…… 是这样用的吗?! 第103章 小生真心求娶娘子,不为其他。 夭枝听在耳里,只觉他真的就在自己眼前,连亲吻的习惯都这样像。 她呼吸微微一紧,眼睫下意识眨了眨,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些。 她将手中的玉递回去,正要拒绝,“我……” “你答应过的。”他却先一步开口。 夭枝一顿。 他抬眼看来,眼里似有星辰映显,“那日我问你许不许,你点了头。” 夭枝瞬间顿住,她那时恍惚,早已将他当作宋听檐,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即便她未必听见他说什么。 宋淮之见她这般,微微垂下眼去,眼中的光也渐渐黯淡下来,难掩失落,“原是骗我的?” 夭枝见他这般,像极了往日他得不到皇位的样子,心中一闷,根本不忍心见他失望,“我没有。” 他闻言看来。 夭枝握着手中的玉,连忙站起身,“成亲一事一时半会儿也筹备不好,待我先去处理完琐事,如何?” “何事?” 夭枝默了一默,自是随口一说,“一些私事,我办好回来了便答应你。” 宋淮之闻言眉眼染笑,似没听出她的抗拒,温和有礼道,“好,我等你回来。” 夭枝闻言微微一怔,有些愧疚,不过能拖一时是一时。 避开这些时日,说不准回来了,他便想通改变主意,或许换了喜欢的人。 毕竟,他们也不过只见了五面。 她将玉趁他不注意悄悄放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告辞快步离开。 宋淮之笑看着她离开,下一刻,似再压制不住,体内翻涌,猛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看着地上的血,默然几许。 … 夭枝窝在山门前,看着前头一直在问她,‘你谁呀?你谁呀’的小草精怪们,一脸呆愣。 不得不说,这些小玩意儿确实有几分洗脑功力,到如今她满脑子都是,‘你谁呀?’这三个字,已然分不清楚自己在这干嘛。 等到滁皆山回来,她才想起来是为了逃婚。 这就是作为鱼修仙的不好之处,她的记性不太好,但比别的鱼要好上许多,别的小鱼精怪记忆只有七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2章 滁皆山走到水缸前,看着在里头穿着小衣裳游着的她,“你在九重天惹祸了?” 夭枝整条鱼顿住,当即跃出鱼缸,变回人形,“怎可能,我安分守己得很。” “那怎么都传陛下要殿下将你许给蓬莱。” 夭枝疑惑,自然是不知晓这事,可想到宋听檐和她说的话,她微微一默,“他如何说的?” 滁皆山不解,“殿下自然是同意了,说是等你办完差事回去,便替你们筹备婚事。” 夭枝呼吸一滞,竟觉得心中难受至极,顿时茫然无措,“……他同意了?” 滁皆山见她这般,便知道她没有放下,“你可莫要犯傻,这是九重天上的殿下,可不是还在凡间。 只怕便是你这般才叫九重天上全是风言风语,叫陛下听在耳里,觉出殿下收你这女弟子不妥当来着。”他说着,担心往日之事又显,话间自也是重了些,“你可别忘了殿下是要娶妻的,这未来天后人选都是陛下万里挑一的,岂容你肖想,别没得又惹了祸事去。” 他说着,一语中的,“更何况,殿下同意将你许出去,自也是对你无意……” 夭枝沉默不语,心里酸涩难言,想起他的话,又想起了当初被他训责的云侍颜。 她当时便感觉她会有这一遭。 果然,她亦是如此狼狈不堪……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声音都低沉几许,“他自然是要与我划清界限的。”就如他说的永远都是师父和弟子一样。 凡间的太子难做,天宫的太子又如何能好做? 更何况天帝不是凡间的人皇,神仙修行年岁之长远,天帝深不可测,自更不可有任何行差就错。 宋听檐虽是储君人选,可不代表天帝只培养了一位,往日共同竞争的还有数十位,位子还未坐稳之前都有变数。 如今早已没有命簿干扰,她又如何能再妨碍他的前程? 滁皆山没想到她竟这般想,“那你是愿意嫁去蓬莱,天帝陛下既然已经有如此想法,自然是不会允许你不嫁的,免得败坏储君名声。” 夭枝垂眼,微微咬唇,“我的婚事自不会让别人安排。” 滁皆山闻言不解,“那你要嫁谁去?” 夭枝看向山门前的大水缸,心中难言苦涩,她垂下眼,片刻后开口道,“师兄,若是凡人一生没有姻缘,注定无妻无子,那神仙与他在一起也不算扰乱命数罢?” 滁皆山听到这话,怔了一瞬,“这神仙莫不是指你?” 夭枝睫毛微颤,唇瓣微动,恍惚开口,“这位相公着实生得让我极为喜欢,我看过人户簿,他命中并无命定妻子,我做了他娘子,凡人寿短,待他转世,我再回九重天说我已嫁了人,众人皆知我已有嫁过,自也不会再有这些风言风语。” 滁皆山迟疑片刻,见她心思已放在了别人身上,心也瞬间放下,毕竟总比将心挂在九重天上,那位身上的好。 况且她能找到比九重天上那位还要好看的,得她喜欢的,也着实是登天难事。 珠玉在前,只怕凡人里是绝不会有。 他有些疑惑,那怎么就得她喜欢了? 难不成她被屎糊了眼? 滁皆山想到此,倒也没有反驳,何必叫醒她,反正也不过是短短光景,既并不会扰乱命数,上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着便开口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是凡人,与我们神仙相比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且他日后转世,便不会再记得你,也不再是原来的他。” 夭枝自然知道,但如今又何必想这些……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无端落寞。 滁皆山叹息,“你既要如此,倒也可行,只可惜蓬莱……”他说着未语,他觉得酆惕挺合适的。 殿下也不至于乱点鸳鸯谱,选的这个夫婿已是万里挑一。 只是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 滁皆山有差事在身,不过待了两日便走了,夭枝目送他离开,准备再在山门呆上几日。 她在山门呆了几日,闲人一个不免作威作福,不是拍那些小蘑菇精脑袋,就是摘茶叶精发梢数数玩,惹得山间哭嚎连连。 酆惕提着一壶酒上来,见她失魂落魄,微微抬起酒,冲她晃了晃,“夭卿。” 夭枝瞧见了他,有些惊讶,当即往台阶而下接过他手中递来的酒壶。“酆卿怎么来了?” 酆惕随着她一道往山门里走,想起天帝陛下欲要赐婚,本是想问她心意,却见她并不知晓。 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我瞧着你这月余都未曾来蓬莱仙岛,便去九重天上打听,才知道你又重新做了司命仙官,如今下凡来办差,我便寻来这里,看看能不能碰见你,不曾想还真叫我碰见了。” 夭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以来都在他那处做观赏鱼兼职。 宋听檐阳春白雪,又是九重天上的储君,根本不经手这些,她自也不好伸手要。 夭枝想着便抱歉开口,“对不住,酆卿,待我将这间差事办完了,便去你那处,只要你那处还缺观赏鱼,我便一直去做工。” 酆惕有些疑惑,“你如今这差事难道也要时时盯着。” 夭枝想了想,苦笑着开口,“我要成亲了。” 酆惕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成亲?” 夭枝抱着手里的酒壶,点了点头,“我在凡间寻了个凡人相公,我查过他,往后并没有姻缘,亦无妻无子,我与他在一起也欢喜,便准备与他成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3章 酆惕停在原地,似乎没来得及消化这几句话带来的冲击,他静默许久,“夭卿,因何要嫁这凡人?” 夭枝默了一默,直白开口,“他生得好看,我见了欢喜,他说他年岁大了,想要娶我为妻,我想着他既无妻无子,娶我倒也无妨。” 酆惕听完她这话,微微一顿,开口问道,“这么说来,夭卿是因为这凡人生得好看,才喜欢他? 可天下人生得好看的何其之多,夭卿为何偏偏喜欢他?他必定是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罢?” 夭枝想了片刻,她自然是没有看到不同之处,因为他言行举止都像他。 她也不知,他有何处是和宋听檐不一样的过人之处。 她摇了摇头,“我与他并未相处多久,你问的这些我自也不知晓。” 酆惕闻言不解,却莫名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你是只看中他的皮囊了,这……如何使得?” 夭枝有些疑惑,“为何使不得?” 酆惕不由开口解释,“你只喜欢他的皮囊,并不是喜欢他这个人,又谈何是真心喜欢? 那凡人又是否知晓你只喜欢他的皮囊,并非喜欢他这个人?” 夭枝摸了摸手中光滑的酒壶,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她这般是不是耽误了人? 她沉默下来,许是气氛太过沉重,酆惕又开口道,“不知你喜欢的这位凡人究竟生得什么样子,竟让你一见倾心,想要嫁给他?” 夭枝沉默几许,终是开口道,“他长得像簿辞。” 周围瞬间一静。 酆惕听到这话亦是一顿,他许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夭枝当即解释道,“我已去地府查过,绝对没有丝毫关系,他只是单纯长得像,且性情处事皆一样。” “那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将他当成个替代品?” 夭枝被问得一顿,心中一滞,连半分情绪都没了。 酆惕见她这般,一时也有些不忍,“并非是我故意说这些话,让你不欢喜。 只是你早该走出来了,倘若再嫁一个与他相似的人,你又如何才能分清今夕何夕,又如何才能走出来? 当日你拜殿下为师,我就觉得极为不妥,你看如今,你到现下都还没走出来…… 夭卿,你可究竟分清了没有,往日那些早已过去了,如今殿下是你的师父。 再者,你是藏得好便也罢了,若是藏不好,这让殿下知道了,你又该如何解释在凡间找了一个与他这般相似的人成婚。 殿下如此严苛,怎会同意?” 夭枝沉默许久,竟是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是啊,她这般岂不是自欺欺人? 且那凡人性情与他太过相似,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也会闹将起来。 - 夭枝呆在山门做了好几日许愿鱼,这日子像是回到了从前那般悠闲,可心境却全然不同。 她总是出神发呆,不知今夕何夕。 她自然也没了下山回去的打算,她是有些怕那凡人的。 他心思亦是缜密,且性子真是太像了,还一样的聪明,她这般彻底逃了,若是被他碰着,只怕不好收场。 她特地给宋淮之写了封信,派了灵鸽去送信。 特地在信中交代了他,恐怕归期不定,让他另寻佳人做夫人。 虽说他地府人户簿上无妻,但总归话要带到。 山间风光极好,天光缓缓透亮,偶尔一阵风吹来,带过丝缕清甜花香。 山门师兄弟们也开始忙活起来,山门有不少香客上来,总是格外热闹。 夭枝每日看着他们忙碌来去,才觉出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她将修剪盆栽的剪子放下,看着山间被风吹过的花瓣翩翩落下,像一场花雨,美不胜收。 偶有一阵风吹过,她隐约感觉有人至山下台阶,步步往上而来。 今日这般早便有香客来了?往日早间是极少人的,更何况如今还下起了蒙蒙细雨。 夭枝看向雨丝细密,才发现雨落在身上带来些许凉意,低头一看衣裳都有些湿了,还有湿透的花瓣沾染。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有油纸伞递到了她头上,挡去山间纷纷飘落的雨丝。 夭枝抬眼看见前头大半截油纸伞,疑惑转身看去,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着白衫,披着白色披风,披风上一圈绒毛显得他面若冠玉,眉目如画,与往日在凡间的衣着别无二致。 她心口一跳,竟是愣住,“你……你怎么会在这?” 宋淮之眉目温和,眼中有一个眼眸圆睁小小的她,“我等不到你,便来寻你。” 她思绪都是错乱,“可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 这凡间大到人如同一粒小小尘埃,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就找到? 更何况他从未没来过这个地方。 夭枝思绪渐乱,心中瞬间生疑,难道他是…… 宋淮之唇角微弯,温声道,“我问了子即兄。” 原是如此。 她确实交代过张子即,若有难处,便来这处寻她,毕竟她观察过,张子即的命簿是一丝不动的,皆是按照命簿来,没有任何偏差。 他接下来几年也再无危险,只需读书准备科考,这倒完全省了她费心。 夭枝思绪骤停,只觉自己方才想多了,他既说了永远不会在一块儿,又如何会来此亲近自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4章 她沉默一瞬,“难为你费心了?” 宋淮之慢慢开口,“本是不打算问,可你匆匆离开,我担心你,却不想……” 他停顿下来,言外之意让夭枝有些心虚。 因为他的猜测是对的,她确实逃了。 夭枝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连忙拉着他的衣袖往山下走去,她不敢让他在山门前站着,唯恐被瞧见了多生事端。 实在是……他们生得真是一模一样,难免会有误会。 宋淮之倒没有疑问,随她一路往山下走去。 夭枝一路下了山,这处已然很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她随意选了一处正在唱戏的园子进去,坐下后,看向他,“这园子的戏唱得极好,你头一次来,我带你来听听。” “好。”宋淮之收起伞,在她身旁椅子坐下,似乎早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台下热热闹闹,他们坐在后头,这喧闹声听在耳里格外热闹。 她在心中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宋淮之却先开了口,“怎么不回来?” 夭枝委婉开口,“我想……婚事还是有些仓促,我们不过才见了几面……” 他平静回问,“你不愿吗?” 夭枝思绪有些乱,想起酆惕的话便瞬间淡了心思。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宋淮之也安静下来,只余戏台上热闹喧嚣。 夭枝见他不说话,便知他心中必定不欢喜,多少觉得有些愧疚,“是我冲动了,宋卿,对不起。” 他若有一丝不一样,倒也能证明他在自己心中是另一个人,可他偏偏就是一模一样。 所以在她心里,她根本无法分辨开来,将他当成另一个人。 “你们长得这般像,总归对你不公平……” “可我不是因为冲动才想与你成亲。” 夭枝微微一顿。 他看过来,“我自见你便觉熟悉,便觉喜欢。你也必然是喜欢我的,无论你是喜欢我的皮囊,还是喜欢我的性子,亦或是喜欢我与你心中之人一样,那都是喜欢我,因为这些本来就都是我,既然都一样,那也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罢了,你便是唤我他的名字,我亦愿意。” 她心竟微微跳快了几拍,他的意思,她只喜欢他像他,他也欢喜? 天下还有这般大度之人? “小生真心求娶娘子,不为其他。” 夭枝听着他熟悉的声音,一时连周遭的喧闹声都仿佛一下远去,只有他这一句话落入耳中。 她微微垂眸,想起他若未回九重天,恐怕也会说这句话罢? 可惜都不一样了,他要将自己许给别人了。 夭枝眼眶微湿,下一刻,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微微晃动。 她抬眼,是他手中握着一根线,线上系着一个玉雕小鱼。 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夭枝视线顿住,当即伸手去拿这玉雕,竟然与他在凡间送自己的一模一样。 “这……” 宋淮之眉眼弯起,“往日见你宝贝这小鱼玉雕,我便也雕了个。” 夭枝拿着手中的玉雕,竟是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像了。 不止他人长得一模一样,连雕的小鱼也是一模一样,这教她如何分得清? 她喃喃自语,“你还会雕玉?” 他轻声温和道,“自幼谋生学过无数,皆有涉猎。” 夭枝呼吸微窒,看着手里的小鱼玉雕,视线都有些模糊。 “婚事你若是不愿意便算了,我不会勉强你,往后我们便做朋友,只是……”他温和开口,似想到了什么难处,“恐怕是不会常常见面,我年岁渐长,总归是要娶妻的,有了夫人自是不能再见你了……” “我愿意。”夭枝听他这般说,眼眶瞬间一红,竟是满心荒凉,只觉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了,她慌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宋淮之微微一顿,看过来,似乎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什么?” “我们成亲,我愿意嫁给你。”夭枝满心满眼就只有这玉雕了,再也不想顾及其他。 她想,她怎么也抓不住他了,如今有一个这般相像的,她怎么舍得放走。 便是当成一场他还在的梦也好,凡人寿短,转世之后,与他这一模一样的人也不会再有了。 他见她红了眼,微微沉默,此等层层攻心自是没人在他面前受得住。 他微微敛眉,自觉不妥,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而来,指腹轻轻抚过她细嫩的脸颊,心疼至极,“是我逼你太过了。”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心疼不已,声音都轻了几许,“无妨,你慢慢想,我能等。” “我已经想好了。” 他手间微顿,夭枝看着他,“我想好的事自不会改。” 宋淮之听到这话似有些没想到,微微一怔,像是难得得到糖果的孩子,有些不敢信。 下一刻,他笑起来,竟是少见的欢喜,如少年一般,心中心思袒露无疑。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我们明日便成婚罢。” 夭枝有些没想到,“明日,这般快,可是不是还没有准备东西?” 她虽不知具体要准备些什么,但在凡间也算是看过成婚之事,据说是十分繁琐的。 “我来时就准备好了。”宋淮之声音都有些低下,“本来我们早就成亲了,若不是你不回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5章 这倒确实,他只怕是自己又跑了罢? 夭枝想着便也点了点头,她如今一条鱼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只是隐约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来时就准备好了? 可他来时也还不知道她会答应成婚的事,怎得势在必得的做派。 倒也真是和他像,咬住了便不松口。 第104章 夫君。 “请问阁下可认识宋淮之,他是否住在这处?”酆惕走进这处,正好路过一人,他便上前去问,却不想那人还未指路,他已顺着院子大开的门,看见了站在里面的人。 那人站在院中,手中似拿着聘礼单子,举止风度皆不似此处人,院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大红礼盒。 酆惕看着人一时顿住,他从夭枝口中得知了名字,便特地去查了一番,确有怎么一个凡人,至于长相究竟如何相似,他自也是要亲自来看的,只是不曾想到竟这般像。 他站在原地毫无反应,路人早已离去,宋淮之闻声看见他,似并不疑惑,放下手中的贺礼单子,缓步走出院子,“在下宋淮之,请问兄台是寻我吗?” 酆惕看着他走出来,几乎说不出话,他原道若是七分像,他也有把握劝回夭枝,可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他下意识开口,“殿下。” 宋淮之闻言看着他似不解,“兄台怕是认错了人,在下一介白身,乃是此处的教书先生,并非什么殿下。” 酆惕却是难得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他清楚,凡间的殿下乃是九重天上的储君下凡历劫,九重天上的殿下那般清冷做派,是断然不可能下凡来做此事。 他都要以为就是一个人了。 夭枝去看完张子即,见他果然如命簿所言依旧在读书,便安心回来了。 走到这处,便见站着的酆惕,一时间疑惑,“酆卿,你怎么来了?” 酆惕闻言转头看去,勉强压住自己心中的震惊,指向宋淮之,“你还是要嫁他吗?” 夭枝闻言脚步停在原地,看向不远处的宋淮之,他冲她一笑,依旧温和有礼,显然并不在意眼前这个人说什么。 他颇有风度开口道,“应是来寻你的客人,你们慢聊,我进去准备聘礼。” 夭枝见他未问,倒是没想到,微微点了点头。 酆惕闻言看向院子里,确实喜气洋洋,连落脚的地方都无,显然是要办喜事。 他心中自也是有几分生急,看着院子里堆满的喜事物件,“你还是答应他了?” 夭枝看向酆惕,“我已经决定好了,既然我改变不了什么,那倒不如自己选一个喜欢的,总比等天帝出面将我随意指一个人的好。” “可你也并非是喜欢他!”酆惕上前一步,声音有几分重,“这凡人你当真分得清他是谁吗?他这般像!” 夭枝闻言未语。 酆惕自觉失态,平静了几许,走到她面前,“夭卿,便是许给我也不成吗? 殿下是同意将你许给我,你与我在一块儿也一样能解决这般困境,我自不会为难你,你想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夭枝也是没想到竟是许给他,她想到他在凡间与酆惕那般不合,如今他竟同意将自己许给他。 那可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再留了。 夭枝微微垂下眼,说不出心中复杂感受,只余失落,“酆卿,这事本不该牵扯于你,你是蓬莱仙岛的少君,我知晓你自也不可能是随意娶妻的,我自然是不能麻烦你的。” “倘若不麻烦呢?”酆惕开口直言。 夭枝微微一顿,她一时空白,没想到酆惕会这般说。 “喵~”忽然一声猫叫。 寻梅从院中跑出来,显然是看见了她,冲着她叫唤。 宋淮之出来,却没来得及抓住寻梅,只能温和问道,“猫儿顽皮,可打扰你们了?” 夭枝这才反应过来,俯身抱起在脚边叫唤的寻梅,有几分尴尬。 酆惕也是不自在,难得吐露真心却一时生急,如今这般场面下着实奇怪。 且这凡人总让他感觉是殿下,实在太过像。 夭枝抱着手里的寻梅,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宋淮之,见他不似曾听见,便摸了摸寻梅,往宋淮之那处走去,看向酆惕开口道,“酆卿,我们是同僚,自然是不能如此麻烦你。” 这话间意思已然很明白。 酆惕沉默下来,面色微变,片刻后便调整了几分,苦笑道,“既如此,我便先告辞了,只万要小心,莫被发现。” 夭枝闻言忙点了点头,“酆卿放心,我会小心。” 酆惕下意识看了眼后面的宋淮之。 宋淮之步上台阶看向他一笑,风度依旧,“兄台都来了,不若留下来喝杯喜酒,沾沾喜气,来年再来一观弥月礼。” 夭枝摸猫的手微顿了一顿,不由瞄了他一眼,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没想到原是在这处等着。 酆惕一时心中闷堵至极,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真是太像凡间的殿下了,那言行举止与神态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是这般……这般视脸皮于无物。 他自然是分不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只觉得眼前人格外熟悉,因为凡间的殿下亦是最是喜欢这般杀人诛心。 … 夭枝送了酆惕离开,进了院子,才发现真的如他所说,成亲所需的东西竟是一五一十都准备好了,院子里摆满了聘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6章 夭枝不由看了一眼宋淮之,也不知他刚头有没有听见什么? 但瞧他笑着,应是没有听到。 自她答应了成亲,与他一道回来,他面上的欢喜之色就掩饰不了半分。 夭枝进来之后有些不自在,竟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不由抱着寻梅,看向宋淮之,毕竟这样快,叫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他闻言一笑,俯身伸手而来,指腹轻抚她的脸,“不必,进屋里休息罢,你也不通这些。” 夭枝确实不通,她毕竟没有成过婚,且凡间婚事要准备些什么,她真是一头雾水。 这般看来还是他们精怪成亲比较容易,若是两条鱼,配个水缸吃点鱼食就算婚屋喜宴都有了。 可惜他也不是鱼…… 夭枝瞅了他几眼,抱着寻梅往屋里走,进了书房这一处靠坐在窗边,看着他在院子里忙碌。 寻梅自然是呆不住,片刻功夫便一跃而下靠榻,不知溜到哪出去了。 夭枝看着院子里已然这么多物件,还有人不断往这处送他订下的东西,一边送物件,一边道喜。 这婚事,她本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打算暴露宋淮之的踪迹,毕竟他这一模一样的脸,便是每个见到的人,都无法不去猜想是天上那位储君。 但他不允,他说这般偷偷摸摸成婚不成体统,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夭枝无言以对,败下阵来。 只是不知他准备了多久,竟这般充足熟悉,像是准备过此番事宜,都叫她都怀疑他往日是不是成过亲?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打消了。 一位衣着严肃讲究的老先生送来裱好的婚书,进了门将喜布包好的婚书递给宋淮之,“宋相公,这是老朽裱写的婚书。” 这老先生显然是专门替人裱写婚书的人,按照这处习俗,需请一位老者,且是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亲自裱写,以示祝福之意。 老先生和煦开口,“你看看,这名字可对否?” 宋淮之伸手接过婚书,打开来看,似乎一字一句看来,颇为认真。 名字需要看这般久吗? 夭枝生了几分好奇,当即起身往外跑去,快步跑到他身旁,正准备探过头去看。 宋淮之却已然合上了婚书,伸手作揖道谢,“多谢老先生,一字未错。” 夭枝被婚书合上的风掀过脸庞,下意识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她跟着他一同道谢,等老先生道贺几番,目送他离去之后。 夭枝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婚书,“给我看看呗,我还没见过婚书,不知写的什么?” 宋淮之闻言却没有给,而是俯身看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夭枝一顿,看向他,他眉眼温润,缓缓道,“‘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他俯身而来,轻轻捧上她的脸,在她脸庞亲了一下,“为夫看过便好了,不必夫人辛劳。” 夭枝感觉他温热的唇瓣轻轻吻上她的脸,一时间只觉檀香气息缓缓而来,温润惑人。 他眼中颇亮,这般看来,她不由面上微热,微眨了眨眼,无意识看着他出神,听着他唤自己夫人,一时心跳快了几拍。 院外又有人送来物件,他起身相迎。 夭枝连婚书一角都没摸到,便也重新回到了书房里。 她见他忙碌,不由拿出他送的小鱼玉雕,又将自己腰带上系着的小鱼玉雕解下,一道摆在窗沿上。 两只鱼都是胖乎的,生得一模一样,日光照射而下,透过玉,里面似有水意流动。 夭枝伸手摸过小鱼的头,再慢慢摸到小鱼的尾巴,这样相似,倘若不是绳子不一样,玉的质地不同,她都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了。 她慢慢抬眼看向他在院中与来贺众人说笑的身影。 便是这般忙碌,他面上依旧是少年模样的笑,不似先前,便是笑都是温和克制。 她看着他不由一笑,却无端生出几分酸涩之意。 翌日大喜,热闹几许,席间从院中摆到院外,张子即亦来此热闹。 只是他好像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快,他不过埋头读书几日,他们竟成了。 夭枝在屋里等着屋外热闹安静下来,心下竟开始紧张起来。 等看着他身穿红袍进来,一时竟有些看愣神。 他从来不着红色,不想穿起来竟是这般丰神俊朗的好看,眉眼皆是殊色。 许是她看得太久了,他都察觉出来了,放下喝过的合卺酒,抬眼看来,微挑眉梢。 她不由面热得厉害,下意识低垂下头,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嫁衣,这嫁衣一看就是花了不少时间制成的,做工很是繁复,极为少见。 夭枝还低着头理裙摆,整理衣裙的手便被走来的宋淮之握住。 他手上的温热之意传来,她微微一顿,抬眼便见他在她面前俯身蹲下,抬眼看来,那眼神落在她脸上极为认真专注,叫她面上越发发烫。 宋淮之看了她许久,薄唇微启,“我便知道你穿上嫁衣一定很好看。” 他声音微微低沉,像是酿过酒一般莫名惑人,听在耳里让人心口慌跳。 他这般看她,叫她竟有些无处可避,夭枝别开眼去,拉过他的手,“你起来。” 宋淮之顺着她的手起来,坐在她身旁,反倒没有叫她有半分缓和,与他这般靠近,竟叫她更加紧张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7章 她是头一次成婚,难免有些紧张。 宋淮之倒是一如既往的平稳,看不出他紧张,倒像是做了数千万年的神仙一般波澜不惊。 夭枝手心有些冒汗,鼓起勇气抬头看去,对上了他的视线,瞬间打了退堂鼓,“你……你……” 她你了半天,你不出来? 宋淮之却先开了口,“我可以亲你吗?” 他问出口,夭枝都愣了一下,他说的是亲,可往日亲她也不曾问寻过,这般问,倒像是问旁的事可否一般。 她茫然点了点头,“自然可以,我们如今……”已是夫妻。 她话还未说完,宋淮之已经伸手揽腰而来,将她微微抬起,叫她彻底靠进他怀里。 他抱得有些用力,只抱着一言未发,像是极为难得才能抱到她,弄得她有些紧张。 她靠坐在他怀里,感觉到他的呼吸浅浅喷在她的脖颈处,男子清冽干净气息缓缓而来,他的体温透过他的衣衫缓缓传到她身上。 屋里太过安静,只有喜烛燃烧的声响,无端暧昧。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慢慢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在她面上莫名生烫。 她一时只觉屋子过于安静,还莫名很热,叫她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他的手掌揽着她的腰,下一刻,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那温软唇瓣碰上她的,叫她耳根无端生热。 他吻上来,唇瓣温软非常,唇齿间带出的温热湿意,烫得她有些心慌。 他浅尝即止微微离开,似要压着自己,可不过离开一纸距离,便又似控制不住很快吻上来,这一回格外用力。 夭枝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袖,被他吻得微微后仰,全靠他的手撑着。 她见他这般亲,熟悉至极,只能慌乱抓着他的衣角,他吻得越发用力,唇齿间的滚烫之意叫她不知如何反应,下一刻,他压过来,她往后倒去,后背直接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这般好像被他牢牢按住,给她的感觉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她一时慌张,下意识挣扎。 宋淮之察觉到她的紧绷,当即停了下来,微微起身看向她,声音温柔,却也低哑得厉害,“害怕?” 夭枝微微点头,抓着他的衣袖有些无措,瞧着格外茫然可怜。 宋淮之看着她这般,心越发柔软下来,自是愧疚,“是太快了,总要让你适应。” 夭枝听到这话难免松了一口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已经答应了他成亲,自然是要行那事的。 她多少有些愧疚,“对不起。” 他闻言唇角弯起,微微起身,伸手将她揽起,抱坐在他怀里,声音格外温柔,欢喜之色难掩,“怎会对不起,你答应嫁我,我欢喜都来不及,我们已经成亲,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夫人,又怎在意这一时?” 夭枝闻言看向他,伸手摸上他的脸,细白手指在他眉眼间轻抚,不由看得失了神。 他一笑,却完全不在意她看谁,他抬头而来,亲上她柔软的唇瓣,这一次颇为轻。 那唇瓣间的温热气息传到她唇间,叫她的心都慌跳了一拍。 他亲过之后看了她许久,颇为认真,依旧克制,他温文有礼起了身,将被子替她盖上,“今日我便睡在隔壁屋,你若有事便唤我,可好?” 夭枝裹着被子,闻言点了点头,瞧着颇为乖生。 宋淮之见状一笑,俯身亲了亲她软嫩的脸,才起身缓步出了屋。 夭枝看着他出去,片刻后,旁边的屋子的门开启,接着关上。 夭枝慢慢靠在床榻上,抱着被子,入目是一片的红,她闻着熟悉的气息,心中莫名有几分暖意。 她看着看着,眼前的景象竟忽然一变。 满目热闹的红慢慢褪去颜色,变成荒芜的黑。 茫茫一片黑寂之中,竟寻不到方才一丝暖意。 她有些寒冷,下意识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看了眼周围,正要伸手拿剑,却发现术法不及,唤不出剑来。 她一时间慌了神,远处却有一道光芒亮起。 她缓步往前走去,却发现是一道泛着光的灵门。 此处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这门可以过。 她默想片刻,伸手而去,正要推门,那门却忽然逃开,似有灵识一般避着她走。 周围还有一团黑雾,与那日所见的心魔幻象,颇为相似。 难道这门是魔界之物,她何时到了魔界此处? 她不是方才还在与他成亲吗? 这门一直躲着她走,她一时也来了几分脾气,当即上前,快要碰到门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人衣着诡异,蒙面跪伏在地。 像是魔界中人。 她颇为警惕,快步往后退去,却听他们道,“主子,大事为重,此物吾等暂为保管,尚不能给您。” 夭枝一顿,不由疑惑至极,“什么主子,什么大事?” “我等听命于您,不得告知于您。” 什么混话? 她怎么可能会发这种狗屎命令。 “荒谬。” 她一时好奇心起,去追那门,那两人竟然扛起门就跑,她气得不轻,不想怎么也追不到,反将自己累得够呛。 等到猛然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床榻上睡着。 外头天光已然大亮。 原是在做梦,她还在梦中追门追了一整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8章 着实无言以对。 那两人还怪能跑…… 她有些无力,颇感疲惫,微微侧头便看见床榻旁坐着人。 她不由抬眼看去,便见宋淮之已然穿戴整齐,似已经守了许久,就等着她醒。 夭枝一愣,“你……你怎么在这。” 他闻言微一挑眉,似没听见自己喜欢的。 夭枝微默一刻,轻声道,“夫君。” 她声音虽不大,刚睡醒自也是软绵的,可他听见了,一时眉眼染笑,俯身而来抚过她脸颊发丝,指腹在她软嫩面颊上微粉的睡痕轻抚,声音都轻了些许,似怕吵醒她,“为夫要去上课了,夫人可要一道?” 夭枝想着一道去也好,反正呆在这处也闲来无事,她为人夫人,陪陪夫君也无妨。 她当即便起身,梳洗一番与他一道去了学堂,路上皆是道贺的人,到了学堂这处。 自也是有学生张望而来,只是宋淮之往日严厉,他们也不敢开他的玩笑。 夭枝自不会进去上课,便在廊下摇椅上坐着轻晃,听着他的声音,耳畔清风闲适,缓缓而过。 她看着院中枣树,一颗颗好生大,只觉这枣一定颇为甜。 忽而里头声音停下,她不由抬起头,有几分疑惑。 宋淮之出来,几步而来,伸手将手中几个甜枣放在她手中。 夭枝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倒真是想吃,便拿起枣咬了一口,果然颇为清甜。 他见她这般,不由一笑,俯身而来亲了下她的唇,便又匆匆进去。 似是趁机出来,就为了这般。 夭枝看着手中的枣微微发怔。 真是的,送枣就送枣,亲嘴就亲嘴。 弄得她不知道他出来的目的究竟是送枣,还是亲嘴? 夭枝听着他的声音又在堂中响起,温润而泽。 清风徐徐,树上枣子微晃,鸟儿轻啼而过,岁月静好。 第105章 我会轻的。 夭枝在里头坐着摇椅晃悠。 学堂外头两个衣着诡异的蒙面黑衣人,已然精疲力尽坐在地上。 这一整夜跑下来,险些废去半条命,他们二人还扛着门。 “主子的精力比往日还要旺盛,非要看门。” “在天界储君手底下修炼,自然是有好处的,如今大计阵法快成,吾等还是小心为上。” 二人说话间,身影已然无声消逝在长街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 夭枝陪着宋淮之下了课,二人便一道去集市,此处茶乡,来往贸易极多,自也是夜里灯火通明,夜市极多。 宋淮之牵着她一路逛,一路吃,喝着茶听了半日戏班子的戏才慢悠悠回来,这日子倒是格外闲适。 月上树梢,夭枝自也有了几分舒松睡意,这回在凡间的差事着实轻松,她总算体会到师兄每日里闲散趴在村门口听八卦,听戏的滋味有多闲适。 如今她也是颇为悠闲,原来司命的差事还可以做得这般舒服。 她不由瞅了一眼,一旁批阅书生文章的宋淮之,瞧着都像是批折子,忙得不行。 她慢悠悠走过去靠着他的背,“夫君,我不陪你了,我要睡了。” 宋淮之闻言一笑,伸手揽着她,看了眼头顶的月亮,“时辰是不早了。” 他伸手而来,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道往房门前走去,将她送到房门前才止住步,颇为温和有礼,“夫人早些歇息。” 夭枝瞧着他的意思,是要送自己到房门前,她不由疑惑,这么点路怎么就需要送了? 她步上台阶,转头看向他,“你也早些睡。” 他抬眼而来,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片刻后,低头亲上她的额头,颇为轻。 他轻轻一吻,并没有再继续亲她的唇,似乎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往后退去,在她耳旁温柔道,声音清润,“夫人,明早见。” 夭枝莫名有些脸红,他伸手推开房门,夭枝顺着他开的房门,踏进了屋里,转头看向他。 他依旧眉眼染笑,院中树叶被风轻轻拂过,月色如水,称得他面容如玉,熠熠生辉,她真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整日整日的欢喜。 夭枝有些不好意思,轻道,“夫君,明日见。” 他闻言笑起来,缓缓关上了门。 她看着慢慢关上的门,不由上前靠在门前,穿过门缝看他。 他上前将院子里石桌上的书一一收起,又去井边喂了鱼,才转身缓步往隔壁屋里走去。 恐怕也只有他,都成亲了,还要与夫人分开两屋睡。 这般只是明面上的婚事,他竟还总是欢喜,倒叫她都觉得亏待了他。 夭枝听着旁边的门轻轻关上,不由转身走到梳妆台旁,这是他早先一道准备的,倒是颇为周到。 她不由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发髻未乱,桃腮粉脸,娇嫩欲滴,如今在凡间无事操心,自是舒心自在。 她下意识拿起梳子梳起自己的发,重新梳好后,伸手拉开屉盒,拿出香花蜜做的口脂,学着凡间女子轻轻抹上,果然唇瓣艳红,活像个要吸人精气的女妖精。 她将腰间上下系着的两只小鱼玉雕解下来,放在桌上摆得整齐。 然后才开始宽衣解带,忙忙碌碌,脱得只剩下一层里衣,她才上前吹灭了蜡烛,只留了一盏灯。 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眼前一盏小灯亮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9章 她小心端起灯笼,上前轻轻开门,小步出来。 院中一阵风拂来,叫她只觉凉意,着实是穿得太少,女妖精这活计可是不好做。 她看了一眼隔壁屋,他屋里早灭了烛火,应当是歇下了。 倒是早睡,难怪能起这般早等她醒。 只怕他这般早睡,又是想着明日一早,到她房里看她睡觉。 夭枝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小心端着灯,步下台阶。 到了他屋门前,竟有几分踌躇,下一刻,她一鼓作气,轻轻伸手推开了门,他果然没有锁门。 她推开门,看了一眼里头,这处全放着书,颇为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 他睡在颇为简单的榻上,显然是往日读书时歇着的榻。 夭枝轻轻进去,小心合上门,端着灯往床榻旁走,微弱烛火映着他玉面格外惑人。 他双目阖着,呼吸平稳,盖着薄被,睡姿端正。 真的睡着了? 夭枝有些疑惑,小心将灯放在书桌上,恐怕这光晃醒了他。 她小步走到他身旁,靠近床榻,冲着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软软,“夫君。” 竟是没有反应,她视线落在他面上,他穿着里衣,平静躺着,像是睡深了。 夭枝心思一动,悄悄靠坐上床榻边,伸手小心去掀他的被子,可惜他的手压在被上,叫她有些艰难。 夭枝正专心致志,小心翼翼掀着被子,准备钻进去,却隐约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一顿,抬头看去,正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戏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慢悠悠落在她单薄的衣裳以及微微透出的肚兜颜色,眸色慢慢深起。 他眼睛极亮,眼里可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样子,分明就是装睡。 他伸手而来,握住她掀被子的手,声音微微低哑,“夫人想做什么?” 夭枝只感觉他的手很烫,连带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烫人。 她一时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垂下眼去,却又对上他只着里衣的身子,他生得好,身姿修长,长腿窄腰,看着便叫人心乱。 她声音细小如蚊叫,“夫君,我一个人睡有些冷。” 他看着她,薄唇微启,话间轻问,“要和夫君一起睡吗?” 夭枝只觉得他这般分明话里有话,一时间有些面热,却还是轻轻点头。 下一刻,她便被他一卷被子卷进了他怀里。 夭枝被他一揽,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一时间只觉颇为暖和。 她在外头呆得有些久了,自然是沾了一身凉意。 如今贴着他,只感觉他身子极热,原本极清淡的檀木气息,因为靠得近而显得格外明显,兼带着男子温热之意缓缓而来。 她颇为乖生靠在他身上,只觉到处都硬邦邦,不敢动弹,“睡罢,夫君。” 他却没有回答,长眼轻眨,闻言看来,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什么,“夫人,为夫睡不着。” 夭枝自不敢接他的话,接了可不得安生,她连忙收回视线,乖乖靠在他怀里。 这般抱着他竟觉得安心许多,她一时心满意足,闭目想要睡觉,却只感觉他揽着自己腰间的手,掌心越发烫。 他身上也烫,还颇为硬,叫她靠着哪哪都不舒服。 她一时只觉热得很,便直起身,冲他道,“夫君身上好烫,这般好不舒服,我要回去睡了。” 她当即伸脚从他身上跨去,准备起身往外去,却被他拦腰翻身压在了身下。 夭枝心中一慌,单薄里衣都露了大半截,露出细白的香肩。 他看着她,“你是存心来折腾为夫的罢?” 夭枝还未开口,他便低头吻了上来,她张开的嘴正好顺了他的意,温热柔软亲了个正着。 夭枝呼吸一紧,忙收回舌头。 他薄唇轻轻吮吻着她的唇瓣,安静的屋里,只有他吻她的水泽声,暧昧至极,听在耳里格外清晰,叫她耳根微微发烫。 他呼吸渐重,唇瓣缠磨,声音哑得不像话,“夫人的口脂很甜。” 夭枝瞬间涨红了脸,只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面红耳赤起来。 她伸手抚上他的脖颈,“夫君。” “嗯?”他看着她,这般温香暖玉在怀,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已经不容易了。 夭枝声音都有些轻,不敢大声,“你可要轻一些。” 他呼吸极重,越发压上来,声音低哑至极,“好,我会轻的。” 骗子! 她只觉整个人都被压在他和床榻之间,那亲吻虽然温柔,却渐渐用力,越发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夭枝心口慌张,急忙开口,他虽有应她,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她小口呼吸,声音哑软。 只觉榻下床板声响渐大,接着颇为大,咿咿呀呀叫人羞听。 半宿,只听屋里火烛燃烧的啪嗒声响,屋外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缠磨的声音,气氛旖旎。 … 夭枝翌日午间才醒来,入目春深帐暖,往日便是再累,她也不曾睡到这个时候。 她才觉自己昨日的想法是千真万确,他是真的想吃了自己啊。 她只觉腰折腿酸,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果然全是暧昧的痕迹,她当即搂起被子不敢吭声。 看了眼屋里无人,她起身穿好衣裳才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桌上摆着她喜欢的吃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0章 她艰难上前拿过纸,俨然是他写的, ‘夫人好生休息,为夫去上课了,午间便回来。’ 还知道让她休息,他只怕自己都知道昨夜有多过分! 夭枝看这上面的字,又气又恼,却不由一笑,放下字条转身往外走去,开了门,外头日头正好。 快到午间,清风缓缓,迎面而来草木清新气息,院中树梢叶儿微微摇晃,鸟儿清啼。 “喵~”寻梅在院子伸着懒腰。 她去了院中,正准备将院门打开,将吃食摆到外头吃,就着春风轻拂慢吃。 可一打开院门,却发现院外站着一个人。 灵鹤站在外面,显然特地来寻,见她出门出来,“仙子,殿下唤你回去。” 夭枝微微一顿,回头看向屋子里的吃食,她还一口没吃呢。 她沉默几许,回头冲他道,“我知晓了,等我片刻。” 她转身回屋,拿过宋淮之用过的笔墨,提笔在他给她的纸条上写下一句,“夫君,我外出采买,晚间回来。” 她看完自己写完的字,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笔,默默将纸压在砚台下,静站几许,转身出了屋。 - 夭枝上来九重天,进了大殿中安静等着,只觉寒意极盛,不似凡间艳阳高照,春风拂面杨柳意。 等了许久,眼前才映入一片衣袍,寒丝玉靴,做工繁复,她往日都没注意,这一看便知衣袍和鞋履皆不是寻常仙家所能着,只怕是稀有至极。 她顺着衣袍往上,对上他的视线,才对上他清冷的视线,心口下意识慌乱了一下。 她昨日那般与生得一模一样的他耳鬓厮磨,抵死缠绵,见过他情难自已,耳旁喘息。 如今见到他这张脸,端素清冷,不可亵渎,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往日本就不敢多看,如今更不敢看了。 她看了眼周围,才发现原本守着的仙侍已经退下。 她低垂下头,视线落在他的衣袍上,不再抬起,“不知何事召弟子回来。” 他扶衣摆在案几前坐下,声音清冷,平静道,“凡间有妖物食人心,杀人数百,如今遁逃妖界,众仙长希望让同一批弟子前去捉拿,也算你们正式试炼,再升仙阶。 只妖界有十层门,贪嗔痴妄,神仙不得妄自入内,恐会坏其修为。” 夭枝听到这十层门,自然知道这十层门的危险,那处满是火焰。 期间有妖魔控火,不死不休,燃火之处,烈火不灭,寸草不生,是六界的尾之处,无人能靠近。 “此行皆是自愿,你若不想去也可不去,安心修行亦可升阶。”宋听檐显然将决定权给她,自不像其他师父那般强行要求于她。 夭枝自然是要去的,毕竟他带出来的弟子若缺席试炼,岂不是让他落人口舌。 夭枝闻言道,“我要去。” 他未言。 良久的静默,叫夭枝越发不自在起来,她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觉他在看她。 她无法忽视,只能抬起头,不经意间瞥见他白皙脖颈衣领内一抹暧昧红痕,像是无意间被挠的。 她正对上他的视线。 他眼中神色复杂到叫她看不懂。 她空白了思绪,脑中只有两个字,“簿辞……” 她下意识开口,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用意。 宋听檐听到这两个字,没有一点反应,而是平静地看着她,“如今连师父都不叫了吗?” 她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伸手斟过面前的茶,此处寒凉连茶都是凉的。 她端着茶盏,起身伸手而去递给他。 却不想昨日被夫君折腾太过,腰酸腿痛,竟叫她腿发软得厉害,一时不稳,直松了手,那一盏茶便全倒在了他身上,连带她人都倒在他身上。 檀木清冽气息缓缓而来,她连忙按着他的腿起身,慌乱之中,伸手去替他擦拭。 却忽略了茶水尽数倒在他腿上,衣摆湿了大片,这般替他擦着,着实引诱。 她毫无所觉,擦着下一刻,手腕却被他伸手握住,用力抓起,“这般做给谁看?” 她被他拉起,衣领内侧大片暧昧红痕,显然是亲磨而来,他神色如常,手间却越发紧,清冷声音无端似哑了几许,“不成体统。” 夭枝不由蹙眉,“师父,别这般用力,我疼。”许是昨日叫得嗓子都哑了,如今这般旖旎软音唤人,颇为引人深想。 宋听檐当即松开她的手,极快避开视线,竟是气息微乱。 第106章 你修的是仙,岂能贪图此欲? 他收回手,微微闭眼,不过片刻,眼中便平静似古井,生冷而疏离。 他一挥衣袖,湿了的衣摆瞬间干去,端正肃然之姿,叫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开口亦是冷淡,“坐好。” 夭枝闻言慢慢坐直,在凡间她或许可以凌驾凡人之上,轻而易举弄清楚他们的心思。 可如今在九重天上,他不知比她大了多少,那千年万年活下来,心思自是不容她揣度,她笼统算来不过一点大的小神仙,自然也揣度不出来什么。 她坐好之后,宋听檐伸手而来,将手中药瓶放在案上,“此行记得吃药。” 又要吃药…… 她不由开口问,“师父,你让我吃这仙丹是为何……?” “我只管弟子修行,你修行不稳便吃仙丹维持,所有弟子都是如此。”他收回手,话间肃然清冷,“你如今修为突飞猛进,最重要的便是稳住其心,妖界之地修法并不正统,控人心智,惑其人心,记住,必定要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1章 夭枝闻言微微颔首,乖顺拿下药,放好。 宋听檐收回视线,平静吩咐道,“凡间差事不必再做。” 她一顿,不明白就直接开口问,“师父这是何意?” 宋听檐却没有再开口,显然是送客的意思。 夭枝见他不说,微微垂首 ,非要问,“为什么,师父?”她问着,很快便想到了原因,“是不是天帝陛下觉得你我二人有不伦之情。 殿下,你可以解释的,你我二人只是师徒,绝对没有外界传闻的这般。” 她说出来,宋听檐慢慢抬眼看来,对上她的视线未言一字。 夭枝见他这样看着自己,下意识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她自是说不出来的心虚,她想到什么便当即开口,“师父,我成亲了,亦有夫君,陛下总不会再有何不喜。” 她说到此处,宋听檐却道,“不要再见他。” 夭枝顿住,当即抬头,“为何?你都不曾见过他。” 宋听檐看过来,视线像是要看透了她,话间严厉,“你要我见他?” 夭枝瞬间心虚,一时不敢接他的话,甚至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她别开视线,“可……可我已经和他……” “退婚便是,你若不愿意,他也逼不了你。”宋听檐站起身,笃定开口,显然不容她拒绝。 夭枝却垂着头,膝行到他面前,自是敷衍,“知晓了师父。” 他何其聪明的人,便是冷淡也不改其心智,一听便知她不愿。 他突然伸手而来,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微微拉起,话间冷肃,“短短几日,又有什么非君不嫁,你为的是他那张脸,还是他的身子?你修的是仙,岂能贪图此欲?” 窗外的日光落在他面上显得面若冠玉,即便有些冷意,也依旧好看。 夭枝被拽起直面向他这张脸,视线落在他身上,一时心虚至极,被揭穿了心思瞬间不知所措。 她思绪混乱,快速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见他便是!” 她匆忙扔下一句话,挣开他的手便逃了。 她自来以树皮厚颜自称,如今在他面前,简直比馄饨皮还要薄,轻易便能透了去。 夭枝压着呼吸,快步出了殿,往外走去,却迎面碰上了妫昭,她匆忙而去,就从她身旁而过,都未看清人。 可妫昭却突然停在原地,转头看着夭枝匆匆离开的身影,她方才分明看见她走近时,那衣领间的痕迹,且她走路都姿势都有些别扭。 她瞬间便看出问题,心中一惊,转身快步往前走去。 她方才可是从殿下宫中跑出来的! 她快步上前却被灵鹤拦住了去路,“仙姬留步,殿下闭关修炼,不允人打扰。” 妫昭收敛惊疑神色,“我已有许久未见殿下,不知此关可过否?” 灵鹤闭口不言,“此事非我等所能议论。” 妫昭见一步不让,便转身拿过身后仙娥手上捧着的玉盒,“这是我族君长特地为了殿下这一劫所练的仙丹,陛下允我亲自送来,交于殿下手中,我将仙丹放下便走,必不会耽误多少时候。” 灵鹤看了眼她手中的玉盒,知道她不敢假传陛下的命令,这必然就是陛下的意思,便也只能无声退后。 “仙子请。”他上前带路。 妫昭闻言微微颔首,端着手中玉盒往前走去,却不想随之走到大殿中,并未看到殿下身影。 一侧殿门大开,玉阶之上的风拂来,格外寒冷,此处竟连流云都消失无踪。 灵鹤很快便看到了自家殿下的身影,他往一侧殿门走去,出了殿门行礼,“殿下,妫昭仙姬送来凤族炼制的灵丹。” 妫昭上前行礼,“殿下,这是我族君长用圣火炼制数万年所成的护神仙丹,特地进献给殿下。” 宋听檐转身看来,闻言依旧平和,没有一丝波澜情绪,“多谢仙子。” 妫昭见他并无异样,一时间只觉自己多想了,她端庄一笑,将手中的玉盒递给灵鹤。 可下一刻,她递出去的动作却是猛然一顿,再抬头看去,殿下已然走远。 她心中惊疑打鼓,方才一眼,她方才看见殿下脖颈处的一抹红痕。 这红痕本是常见,也不足以多想。 可两个人身上同时有红痕,那如何叫人不多想? 灵鹤收下玉盒,一旁仙侍上前请离。 她压下心中惊惑,转身快步离开,迈出殿去,她当即开口,“你方才可看清殿下脖颈处有红痕了?” 仙娥闻言微微摇头,“殿下玉清之姿,婢子不敢看,只是方才婢子倒是看见夭枝仙子身上有红痕。” 妫昭闻言许久未语。 仙娥自也是了解自家仙姬,“女君可是觉得殿下他与那女弟子……” 这自然是八九不离十的,否则夭枝为何这般慌张出去?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殿下这般清冷严肃,怎会做出这般荒唐事。 她当即开口呵止,“此话不可乱言,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她说完心中却开始打鼓,恐怕是拖不得了…… - 去往妖界挑了十数人,皆是与她同届升仙中的翘楚,不巧正是当初大试时,那群道貌岸然的人。 这倒也不出所料,毕竟当初大试,本就是按实力划分,如今自然也会是他们与她一块儿。 云侍颜见她来,似乎是没想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2章 莫渝惆看见她,当即撇着嘴往一旁看去,似乎根本不愿看见她。 周遭弟子虽窃窃私语,屡次交锋都被收拾,他们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自然记恨于她,却不敢当面说什么。 唯有狇奚上前来,“本以为你下凡办差来不了,却不想竟赶回来了。” 夭枝视周围人于无物,跟她玩孤立这套,这群人还太嫩了,她一个摆件出身的且道德沦丧,一摆就是几天几夜,还怕这? 她看向狇奚,算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明事理的人,她温和道,“都是弟子,我自然不能荒废了试炼。” “如此甚好,你来了我也放心些,此十层门不同寻常,需得小心。”狇奚凝重道。 毕竟这是最大的一次试炼,是真刀真枪,可不是幻境那般不危及性命的。 一时间几个窃窃私语的便不再吱声,自然心知他们比不过夭枝。 夭枝此人天赋异禀,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行极快,且还是殿下手把手教导,如何是他们这些人的师长能比得上的,那可是未来天帝亲自教导。 几人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一行人由狇奚带队,前往妖界。 妖界无形无门,唯一能共六届来往所通之处,便是妖市。 妖市昼夜热闹不停,交易最为繁多,什么想要的物件都能在里头找到,便是上古时期的物件玩意儿都能在这处私下流通。 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夭枝只觉得这妖界着实聪明得很,是个会赚银钱的,这般一来,他们还能得到最快最新的消息。 夭枝一行人到了妖市,与凡间的市集竟有几分相通,皆是吆喝叫卖,只是这处的天全是灰沉,永不会亮起。 长楼集市全悬在半空,歪歪扭扭楼叠楼而上,长街正中一棵巨大老树妖,树枝无尽延伸而出,树上挂着无数展览的珍宝,是妖市的活招牌。 夭枝看着它,走不动道了,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找这份工作,这多舒服,这处生意好,薪资必然高,还到处都有热闹看。 她树生就是消息太滞后,错失一大良机,现在她是条鱼,已经没有这种做展览台的技能了。 狇奚上前就近找了只妖,拿过他桌上卖的东西,放下银钱,“劳烦掌柜,请问层门何处而进?” 那兔耳老头本还乐呵呵做生意,闻言面色瞬间严肃,抬头看向他们,便知道他们不是常来妖界交易之人,更不是妖。 他当即摇摇头,不敢提这层门二字,“不知晓不知晓,我等小民只是这儿做做手工活儿,赚些碎银子谋生罢了。” 夭枝听到这话倒觉新奇,这话头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学来的,还颇为像模像样。 她看了眼他桌上摆着的玩意儿,伪造龙骨,牛骨,羚羊骨,一旁写着五个大字,‘妖中大补品’。 还真是手工活儿,真假参半卖,生意的精髓都给学来了。 老头不说,所有人都愣了一瞬,他们并非妖界之人,没有方向,又如何去捉拿罪魁祸首。 狇奚还要再问。 那老头依旧摆手,下一刻周围声音顿消,无端安静下来,周围场景竟慢慢波动起来,像是他们所在的妖市只是一个虚影。 喧闹的声音,热闹的集市都渐渐模糊而去,周围一片静寂。 他们如同陷入画中,画面颜色褪尽,周围皆是空洞。 所有人瞬间拔剑警惕,左右看着。 忽然,从上凭空冒出声音。 妖界无主,乃是上古几大妖兽合为一体,肉身俱灭,所有的灵识亦有无穷力量,聚集一处,乃称妖识,整个妖界都归妖识管辖,虽说无主,可却随处可见。 那苍老而又年轻,尖利而又温吞的声音缓缓传来,像是很多人一道开口,“吾等妖界与天界并无来往,不知诸位仙人何故到访?” 狇奚当即上前,朝前面空中方向作礼,“诸位妖尊,我等并无意打扰边界,此行乃是为捉拿凡间作恶的妖物,此妖物如今便躲在十层门中,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叫我等进此门中,捉拿此妖。” 四面八方传来嗤笑声,“妖界的妖物,自然是归我们处理,无需劳烦诸位仙长,如若还要执意进入此处,吾等可保不齐诸位仙长会出什么事。” 众人皆听出威胁之意,心中格外恼怒,却不好轻举妄动。 狇奚还待再劝说,“还请诸位行个方便,我等是代表九重天而来,此妖扰乱凡间命数……” 狇奚这一般言辞,迎来的却是更加嘲笑,他们自然不管命数不命数。 夭枝上前按下狇奚作礼的手,拿过狇奚从老头那处买来的骨碗,朝空中声音来处猛然扔去。 骨碗扔向上空,却没有掉落下来,像是扔到了人嘴里…… 众人惊呼,上空瞬间安静,阴森可怖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显然恼怒至极,“好大的胆子,区区小仙竟敢在吾等面前放肆!” 夭枝慢悠悠,半真半假道,“杀了我们最好,我等仙界来使,抓不到妖死了也罢,正好给了咱们天界君上机会,出兵抄了你们这处妖界的窝。”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不想此人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过…… 周遭陷入一片安静,上空之中再没有声音传来。 下一刻,前面突然浮现出一道数百丈之高的门,万妖骨架堆积而成,泛着光芒,烟雾缭绕,极为诡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3章 夭枝当先一步进去,狇奚却还有些犹豫,伸手想要拉住她,“等等……” 周知御却开口道,“她既要进去,便让她先去探探。” 狇奚当即开口,“这不好,我们是一道来的。” “有何不好?难道我们所有人一道进去,一道牺牲会更好吗?”周知御当即开口反驳道。 其余人虽然不作声,却没反对,自然皆是同意。 狇奚只觉不妥,看向云侍颜,见她并未言语,一时沉默,他上前一步,“我与你一道去。” “无妨,你领着他们,免得无头苍蝇乱窜,找得麻烦。”夭枝又岂会察觉不到其中恶意,张口便是一人扎一刀,一个没放过。 众人一听,憋气至极,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起,气得直想捶地。 夭枝话落径直迈进门里,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眼前。 狇奚见夭枝消失在眼前颇为焦急,来回踱步,看不见里面任何动静,一时也无法再停在原地,他推开挡在前面的周知御,“你们若是不愿意去,便留在此地等着。” 他说完便迈进门里,云侍颜便也不再开口跟了上去,倒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她也不想所有人全军覆没,如今里头安静,应当已无事。 众人见状也不再犹豫,一道跟了上去。 所有人迈进巨大门中,眼前景象瞬间一变。 漫无边界的红色雾气弥漫在眼前,整个天色都是暗红色,似有极大的乌云笼罩在上空,与方才一片空洞完全不同。 周遭很热,如火烧一般。 他们进来之后,便见夭枝站在不远处,脚边躺着数只死去的噬魂血鸦。 她一手执剑,剑尖上还滴着血。 除此之外,这处安静得没有别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众人如临大敌地进来,却不想这般安静,一时间皆放松了警惕。 想来这妖界的十层门也没有想象中这般难闯。 狇奚却觉得没这般简单,他看向夭枝,“夭枝,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这话刚落,周知御便开了口,“能有什么不对,只怕是进来过度紧张,杀了几只鸟罢,你若是紧张,你也去杀?” 他取笑这话以玩笑而来,众人皆轻笑出声。 狇奚微微皱眉,自不与他一般见识。 夭枝闻言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叫他们瞬间想起往日此歹毒之人的可怕之处,一时皆止住了笑,显得颇有些尴尬。 夭枝见他们看一眼便不敢笑了,不由呵笑出声,众人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都不太好看。 忽然,远处诡异叫声而起,天空骤然黑沉起来,方才被尽数斩杀的乌鸦,微微煽动翅膀重新飞了起来,飞跃而上带着凛冽的风劲,似乎能穿墙削泥,双目赤红,诡异可怖。 远处天地巨变,远处传来歌声,一女子翩然起舞,那女子面目全无,似木偶一般。 这般诡异之地,空灵歌声,叫人无端毛骨悚然。 众人皆是如临大敌。 那女子舞越跳越快,慢慢她周身起了火焰,火焰自她的裙摆而上,到她的指尖,如同灵蛇起舞,不伤她分毫。 夭枝察觉不对,后退一步,果然下一刻,那女子猛然化身火焰,巨大火焰直冲而上。 女声悠悠传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太久了。” 夭枝一顿,看向周围,不知她在和谁说话。 她却又开口,蛊惑人心,“如今你还要修仙吗?” 夭枝心中一凛,她是在与她说话?! 她混乱之中,只觉声音熟悉非常,她听过,在人间乌古族,在仙界幻境,如今又在这处……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强大的压迫往他们这处而来,巨大的风劲席卷他们这处,掀起他们的衣摆,无处不在的威压叫他们险些都站立不住。 所有人都愣了神,这根本就不对,他们如今才进一层门,绝对不可能这般危险。 他们修为未到,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威压。 夭枝看着远处快速而来的火焰,一时间黛眉紧蹙,竟不知此地这般凶险。 妖魔之间最喜借力,此十层门遇强则强,若照如此而来,他们这一群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出去的。 人群中有人喃喃一声,“此处只有我们进来了,我们之中难道有谁术法到如此可怖之境?” 既然此处遇强则强,那必然有不同寻常之人在此,且这人就在他们其中,因为威压是冲他们而来的。 众人一时惊疑非常,相互看彼此,却皆觉得不是,皆是看向的云侍颜,“ 侍颜,你出身上古后人,难不成是因为你?” 此言一出,众人皆觉是恍然大悟。 若是如此,倒也在理。 云侍颜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自也是不敢相信,“难道真是我?” 时间紧迫,容不得大家在分辨,莫渝惆连忙开口催促道,“即是如此,侍颜姐姐,你快想想办法。” 情况这般紧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云侍颜这处,因为以他们之力,无疑是以卵击石,死路一条。 云侍颜根本不知如何办,一时间神色全变,“可……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到此处,火焰已经成片袭来,乌鸦诡异的叫声,听在耳里越发得近。 若无力抗争,他们便会被火焰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那可怎么办?!”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4章 “侍颜姐姐,你快试一试,你是火系,必然是有这般能力,这处才会这般可怕!” 云侍颜手足无措间,施展法术而去,可此火不同寻常,乃是上古便燃烧而起,寻常术法根本控制不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害怕至极,当即上前用尽全力去抵抗。 就根本抵抗不住片刻。 只感觉四面而来的滚烫之意,如同在炼炉之中,无形的墙慢慢收紧,将他们浑身的骨头挤压出咯吱咯吱声响。 天地之间狂风骤起,叫人睁不开眼, 有人痛苦到双耳流血,无法呼吸。 夭枝一时也难受至极,只觉丹田无限力量而出,将这压力往外挤去,似乎在不出痕迹地护着她。 她忽然想起往日宋听檐那处学的布阵之法,可嫁接上古之力。 她引用其力,布阵压下威压,岂不正好? 她当即默念心法,在掌心划开一道血痕,血猛然滴落而下,凝结阵法,隐约现出光芒,下一刻,血痕竟无限延伸而去,地动山摇。 她伸手为掌引其力,竟发现火焰随她而引,似有无穷力量,盘旋原地,欲往她这处而来。 她心中震惊,还未反应过来,提掌而出,竟伸出无限结界。 那光芒耀眼,刺目至极,凭空而去,横列而上,直穿地底。 在他们和无形威压之间隔出一道泛白的结界,凭空照亮整个天地。 这一道结界而出,叫所有人都失了力,猛然击倒在地,不过那满墙的威压却瞬间消失,连火焰也无法再靠近他们。 夭枝只觉浑身仙力都在慢慢往外抽出,不留一丝。 结界外的无形威压之力还在不断往这处挤压,每挤压一次,都让夭枝受着无穷无尽的压力。 她嘴角慢慢溢出血来。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狇奚当即爬起来想要帮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接触这般强大力量结界。 能布出分裂空间的结界,其力量又岂是他这般仙者能够介入的,自是碰不得一丝! 莫渝惆害怕地开口颤声道,“千……千万要撑住啊!” 夭枝只觉攻势越发剧烈,再拖下去,此结界必破。 她默念宋听檐屡次叫她背默的心法,不知为何,竟然将自己和结界所受的力量慢慢融合到一起。 火焰慢慢消散,灭于地底,她一时轻松起来,当即手撑着结界施力,猛然往前压去,结界竟有如实物一般,被她推着往前而去。 威压力量有一瞬间的消弱,夭枝当即咬牙压着结界,从上而下压去,身旁狂风也逐渐消失。 结界而下,天地瞬间恢复平静,周遭慢慢亮起。 生死浩劫,转眼之间便归为平静,所有人都恍如大梦初醒。 一时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上古的力量岂能供人这般驱使,唯有上神才能做到如此。 “……你!” 周知御睁大眼睛,“你施的是什么阵法?!” 一时间,所有倒地之人都如梦初醒,看向夭枝各怀心思。 只唯一一个相同的心思,便是她才不过修行百余年,怎可能驱使上古便燃烧的火焰! 夭枝亦不敢相信结界是从她这处而出。 她想起这道声音反复出现,此人如此厌恶神仙,却没蛊惑她不该做神仙,必然不是仙。 可她却能上仙界,如此上天入地,存于六界之中,这是何其可怕的事。 凡间的魔物,天界的幻象,如今妖界的火焰…… 这三者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此间必有阴谋,她必然是要做什么! 第107章 你这弟子可是闯下了大祸。 众人相视一眼,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狇奚感慨万千,“夭枝,你在殿下那处习学果然非同寻常,我竟帮不上一点忙。”他从来都是第一,自然也震惊人外有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众人闻言自是多想,夭枝方才那般实力如何不嫉妒,果然成为储君的弟子,是何其幸运,她进步如此快,怎叫人不嫉妒? 更何况当初若不是冒出个她,他们自也是有争一争殿下弟子的机会。 毕竟她一个凡间而来的寻常小仙,殿下都愿意收为弟子,他们这各族少君女君,自然更是可以。 夭枝心中亦是不解,她看向自己的手掌,以她的修为绝没有这般能力。 难道是宋听檐教的术法有这般大的妙用,他说过修炼是为承载鲲本身的无穷力量,可鲲真能结出如此大的结界吗? 她还未平静深思几许,便觉体内气息翻涌,压制不住,喉间腥甜而起,嘴角溢出血来,滴滴落下,染了衣裙。 狇奚见状上前来扶她,“可是受伤了?” 夭枝气息不稳,勉力摇摇头,伸手去摸宋听檐给的药瓶,却摸了个空。 她一顿,明明进妖界时就挂在腰间,她还检查过,她当即四下看去,根本没有药瓶的踪迹,难道是丢在妖市? 她还未细想,天上便有了动静。 远处层层叠叠的黑云竟慢慢开始挪动,云层变化何其之慢,可这里的乌云却眨眼之间便到了跟前。 下一刻,这层叠的乌云,忽然散开往他们这处飞来,那速度极快,等靠近了,他们才发现这哪里是云! 分明是无数只乌鸦聚集在一起,遮天蔽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5章 “是那食心妖!” 难怪追到这处也毫无踪迹,原来是藏在天上,伪装成云。 此妖身躯可化形分散,模拟一切事物,头先进来必然是先碰到了噬魂血鸦,见其厉害,便拟态散为无数乌鸦,是以极其难抓。 这么多的数量的乌鸦,成群结队而来,几乎顷刻间就能将他们淹没。 夭枝勉力站起身,握着手中的剑,微转手腕,见他们还呆愣在原地,慢悠悠开口提醒,“此妖喜食人心精魄,神仙的更是喜欢,不可叫其沾染其身,无论是羽毛还是爪子。” 这么多的数量,且这些东西还会飞,怎可能叫它们碰不到自己? 这何其之难?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此处昏暗乌云雾气密布,只有远处山巅才有丝缕阳光,却火光冲天,应是火山,而那处一只乌鸦也无。 夭枝看了眼远处,“噬魂血鸦惧光惧火,此妖所化,必然也会惧光火,往光亮去。” 狇奚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所有人去山巅寻光处躲避妖物。”他说完看来,“你有伤,与他们一道去,我去找寻妖灵所在。” 夭枝点头,她如今确实不可能再追妖,她已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仙力不济,一丝一缕在抽离。 妖身化成的乌鸦成群而下。 所有人闻言当即背对背面向外,相互掩护着施展仙术,击落不断飞来的乌鸦,脚边不断堆砌乌鸦尸体,很快这一处血流成河。 这些乌鸦极为聪明,见这般靠近不了他们,并开始只往一处攻击,一人自然受不了防线,队伍顺便被冲散。 众人四下散开,借着枯林树木掩护开始躲避。 一行人互相打掩护,与夭枝最近的二人仙力不及她,便由她来垫后。 他们二人先行往前而去,掩护好她身后,她好背对而退。 那二人见她一人在后,相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悄无声息快速离开了她身后。 如此一来,这些乌鸦便开始全部攻击于夭枝,夭枝难免有些吃力,找不到妖物斩杀之,这些乌鸦只会越打越多,且威力越来越大。 … 二人快速奔向山巅光源方向,随后便与其他人汇合。 狇奚找到妖灵所在,回了这处,见他们之间不见了夭枝,当即惊问,“她人呢?” 其他人相视一眼,自无人在意,而那两人也是闭口不言,佯装不知。 此人实力如此怎叫人不妒,若是死在这处,才叫众人心中舒坦。 周知御上前替他们开口,理由张口就来,“她自己先跑了,这乌鸦蔽日而来,路都看不清,我们怎么知晓她去了何处?” 当即有人开口附和,“就是,她自顾自逃命而去,还能怪我们没护住她?” 狇奚见他们这般瞬间皱眉,自也没时间和他们争辩,连忙看向远处,却没有看见任何踪影。 他当即往外而去,云侍颜上前拉住了他,“她一人,恐怕是出不来了。” 此乃实话,这般四面八方的攻击,夭枝又受了伤,只怕尸首都已经被乌鸦埋尽,去了只会贸然送死。 莫渝惆当即开口,自也懒得管真假,他们如何说便是如何,“师兄,她既然自顾自逃命去了,如此结果便是她应得的,你又何必去救她,如今我们抓妖灵才是正经?” “是啊,抓住妖灵,我们此行试炼便过了。” 众人纷纷开口劝,周知御上前搭上他的肩膀,“你做什么烂好人,这样私自逃命而去的人就应该让她自生自灭。” 狇奚听他们这般,如何还不知道是嫉妒其能力想害人性命,一时心头大怒,当即甩开他的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心中明白,倒是你们,所作所为真叫人不耻!” 众人闻言皆是一静,自没有丝毫自知不对,且这般明面上骂人,谁能挂得住脸。 作恶之时,不与小人一道的正人君子,最是遭记恨。 周知御脸色瞬间阴下来,脸上再也没了笑意。 莫渝惆见众人这般神色,自然知道师兄得罪了人,一时颇为害怕,担心狇奚至极,“师兄,你说什么呢!” 狇奚怒极,自不愿理会,他独自去了另一边,施展术法,急迫四处探寻夭枝的踪迹。 若是叫她死在这处,他自是枉做神仙! … 夭枝握着手中的剑,手都被震麻,她清除前面的乌鸦,却忽然发现身后有一阵细微的风袭来。 她余光一撇果然是一只乌鸦往她背后袭来,当即闪身避开。 险险避开之后转头看去,身后竟空无一人,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夭枝心中一时怒火骤升,好一群道貌岸然的自私小人,这么多人竟都是一声不吭离去! 夭枝眼中神色骤冷,硬压着体内气息翻涌一剑挥出,气海翻腾而去,直冲而上,击飞周围而来的乌鸦。 气海震荡而出,站在山巅光中的众人只觉耳鸣胸震,丹田难受至极。 远处乌鸦尽数压下,所有诡异的叫声慢慢消失在耳旁。 忽然,两个男仙人便被瞬间击飞出去。 二人被击飞出去,摔倒在地滚了几遭,猛地吐出血来,竟是半天爬不起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夭枝满身煞气,提着剑从上而落,站定在悬崖之上,身后火舌不断上腾,空气皆是模糊焦灼。 她看着倒地不起的二人,如视死物,“在我这处耍阴招,就凭你们这些窝囊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6章 我救你们乃是念着皆是仙家,如今既不知感恩,那便不必走出这妖门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竟不敢上前拦之。 “你想戮杀仙族同门!” 周知御当前厉声喝道。 夭枝抬眼而去,“再叫,连你一道打杀。” 周知御当即噤了声,一时阴翳哑口。 众人硬是鸦雀无声,不敢开口说话。 云侍颜开口道,“夭枝,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你要分清楚如今形势,我们是在此处抓妖的,不是为了来起内讧,解决私怨的,我不管你们有何过节,如今必须先抓妖。” 夭枝抬眼看去,“私怨?抓妖?我凭何配合你们,倘若方才险些死在他们暗算之中的人是你,你还能这般一通大道理?” 云侍颜闻言自不多想,信誓旦旦开口,“我自然能,此行目的便是捉妖,我自然心里会分轻重。” 夭枝往日凡间久居官场,什么人没见过,“你们仙家倒是一惯如此两面做派,合着这刀没插在你们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是吗? 这般佯装大度地处理事情,我倒还要和其他人一起谢谢仙子了?” 云侍颜瞬间变了脸色,“你……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不要以为你是殿下弟子,就能目中无人!” 夭枝见她愤怒,唇角一弯,慢悠悠道,“如今知道这刀扎在你身上滋味如何了? 若有镜子,去照照你方才道貌岸然的样子,别自以为正派公平了,几句话便跳脚不已,装何公正明事理,还不是因为刀子没扎到你身上。” 这话真是句句戳心,着实叫人回不了半句。 云侍颜何时遇到这般不顾及她身份的人,却又被说了个正着,一时气青了脸,怒而扭头离去,自不想再管这门子事。 狇奚见她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上前走近。 夭枝察觉有人靠近,抬眼看去,眼含戾气,发现是狇奚才平静几许。 狇奚斟酌片刻,终是为了大局难言开口,“我不是要拦着你,也不是站在他们这一处,他们确实做错了事,但是此行我们需要人手,妖难抓,这十层门也难闯,倘若如今少了人,难保我们往后麻烦。 你放心,他们有此所为,便就是修仙修到了头,待我们回到九重天,我必然会上报师长,绝不叫你白白受了这么一遭委屈。” 夭枝闻言并未松口。 狇奚乃是众人之中最为年长的,又是带领之人,自然是要将这事处理好,万不能弄到那般无法收拾的局面。 他当即郑重其事将剑放在一旁,便要跪下,“夭枝,算我求你,不要伤他们性命,若你实在来气,我替他们跪下向你道歉。” 夭枝拿剑挡住他下跪,自然不能让他跪,这么多人里,她也就看狇奚顺眼些。 她未开口,狇奚便知她这是答应了,他当即看向那二人,“你们还不过来跪下谢过,指望着做错事不用承担后果?!” 他一剑拄地,怒气四溢,叫地面都震动了几番,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吱声。 二人方才被一击,皆是伤其根源,本就记恨,如今见她这般实力,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往她这处而来,沉默片刻,咬着牙在她面前跪下,“是我二人不懂分寸,还请夭枝仙子恕罪。” 夭枝见他们没有半分歉意,冷嗤一声,“没有分寸?我瞧着你们暗算人倒是很有分寸,想来这样叫人吃暗亏的手段应该使过许多次了罢,才会这般熟能生巧?” 二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觉得极为屈辱。 夭枝懒得理会他们,既有人这般乐意自取其辱,那她就辱。 这般要求不应,她半夜都睡不着。 他们二人磕了头之后,夭枝自去崖边打坐调息,没了药她只能自己凝神压制体内气息。 她将腰间系绳脱落而下的小鱼玉雕放在剑前,看了几眼,伸出手指点了下小鱼玉雕的尾巴,难免有些不开心,“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 狇奚见平息下来,看了眼众人,交代莫渝惆几句,与云侍颜一起带了几人离去捉妖。 周知御在一旁不远处细看着夭枝,见她阖目蹙眉,眼眸却不断转动,一直凝神打坐,似要静息。 瞬间便明白方才那般大的结界,必然导致她体内气息翻腾,压制不下必然会修岔重伤。 他眼眸一转,当即起身走起,视线下移,落在地上光亮之处,是状似小鱼的玉雕,这人往日宝贝似的,天天挂在身上,形影不离,一看就是极为看重。 他想到此处,眼里划过一丝阴郁,提剑而去,勾起了两只串在一起的小鱼玉雕。 夭枝正专心致志修心,察觉动静当即睁眼,不料他会夺自己的玉雕,瞬间蹙眉,抬手伸向他,一字一句已是怒意,“还给我!” 周知御拿着手中玉雕,端详一眼,不屑一笑,“女仙就是女仙,这么大的试炼还要佩戴着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你这般玩物丧志,若是让殿下知道了,我都替你害臊。”他不屑说着。 夭枝拿剑起身,话间极重,“拿来。” “好好好,还给你。”周知御伸手递去给她。 夭枝当即伸手而去,他却手间一转,提前一松,两只玉雕瞬间落下,往崖下火焰落去。 这火山乃是妖火,万物皆可化之,玉雕乃凡间之物,落到其中,不消一瞬便没了踪迹。 夭枝见状瞳孔猛然收缩,她连忙伸手而去,却扑了个空,眼睁睁见玉雕落入火中,如水滴落在水中,消失无痕,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7章 她脑中瞬间空白,这是他当初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他如今全无簿辞的影子,这般疏离,早晚会消失无踪的,往后天上地下乃至六界都寻不到故人一丝痕迹。 她只有这一样东西! 若是连这个东西都不在了,那时日长久,连回想都会慢慢模糊空白…… 夭枝一时眼眶骤然湿润,盯着火焰,丝毫不觉那崖边上的火舌,撩得她面容发热。 她只觉视线一片模糊,愤怒和悲哀几乎让她失去理智。 周知御见她这般看重,凑近看她表情,极为夸张道,“你不会生气了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就生气,着实玩不起了罢?” 他话音刚落,众人笑了起来,有人故意道,“周师兄不该如此,往日争吵也就罢了,如今怎能丢掉储君弟子的东西?” 周知御当即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唱一和,“我是不小心没拿住,夭枝仙子作为储君弟子,自然不会怪罪于我,对罢仙子?” 其中有人只觉小事,丝毫不在意,“不过一个凡间小玩意儿,赔了便是,又不是赔不起。” 夭枝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只觉得他们很吵很烦,耳旁全都是他们的嗡嗡声,惹厌不堪,那火舌而上,热得烦躁,眼中一切事物都有些模糊,她真想把杂碎全杀了。 她双目血红,握着手中的剑柄越来越紧,而手中的剑却越发颤起来,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滔天怒意。 狇奚捉妖回来见状大惊,此乃走火入魔之相,他当即上前来,伸手而来,惊声道,“夭枝,先稳住心神!” 夭枝却听不见他说话,她思绪越来越空白,一剑而去捅了周知御的心间,下一刻竟陷入了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带着湿意,衣裙上也全是浸湿,似乎下了雨,好像是……血雨。 她猛地坐起身睁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悬崖边上的火焰早早被压下,不再炎热,漫天落下的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河。 人七歪八扭倒着,皆是一剑封喉,入目全是尸首,一片血腥狼藉。 她手上握着剑,剑上全是血,狇奚就倒在她面前血泊中,了无声息。 她脑中空白一片,连忙上前,伸手而去,竟是气息全无。 她呼吸一紧,猛然收回手,不敢置信间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而来。 她握着剑慢慢站起身,想起自己意识模糊前的最后想法,猛地后退了几步,手中剑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声音惊醒了她,她连忙低头一看,自己满身的血,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与她同行的人都死了…… 是她杀的? 她杀了狇奚,杀了他们所有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连落下的雨都带了血腥气,尽是刺骨的寒冷和害怕。 她听到远处有声响传来,猛然抬头看去,是一年长白须仙长匆忙而来…… … 宋听檐手执白子落于棋盘中,棋盘中局势虽复杂,但已然明朗,白子只差一步便要胜。 对面年轻男子看着棋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散漫闲适,“这棋局就像你如今一般,只差一步便过无情道的坎,修成无极大道,”他说着似有些疑惑,看向殿中,一片流云也无,“你将流云驱散到何处了,怎觉异常寒冷。” 他不由玩笑,“你这无情道登顶可是一道劫,莫不是没过去?” 宋听檐玉姿端坐,无悲无喜,闻言面色平静,“落子。” 对面男子却不打算再下,“我这还下什么,注定输局,这局势和如今你高祖父要将位子传于你的决心一般明了,没有任何转机。” 宋听檐闻言并不理他的插科打浑,他伸手去拿茶盏,却见一旁剑鼎猛然传来剧烈震动,似乎心绪躁动至极,无法克制。 宋听檐见状瞬间敛眉。 对面男子见状,“这剑不是给你那看重的大弟子了吗?如今应当远在妖界收妖,怎隔得这般远,都有这般重的戾气?” 宋听檐当即放下茶盏起身往外去,殿外有仙侍匆忙来禀,“殿下,出事了,外面有仙长回来,说……说夭枝仙子杀了所有同行仙人,如今已逃了!” “什么!”对面男子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衣袖带到了前方的棋局,上头玉石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宋听檐闻言顿住脚步,动作之急,连衣摆都微微摇晃。 他看向远处天际一片黑沉,四周星空不断有星辰陨落,这是神仙的命格。 星辰落下,代表神仙陨落。 而这些星辰陨落的方位都在妖界上古荒地那处。 宋听檐看着不断落下的星辰,神色越发深静。 年轻男子一道出了殿,看着这纷纷落下的星辰,凝重至极,不敢置信开口,“这些可都是几大上古遗族的后嗣……你这弟子可是闯了大祸,必然是要到天帝面前的。” 殿外有天帝的仙侍匆匆而来,事急话短,直请道,“殿下,陛下要您前去。” 周围一片静寂无声,宋听檐没有开口说话。 第108章 做什么?!(晚更加更,二更合一) 夭枝怔神之间,那白须仙人已经到了她面前,老者面目慈祥,见这般血腥场面,亦是惊住,“发生了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8章 夭枝认出他来,是往日仙人顶上的师长,只怕是不放心一道而来。她当即无措摇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仙长看着满地的血,当即抓住她的手,“孩子,你必须得走,立刻走……” “可我若是走了,岂不是要说明……” 仙长摇头道,“你不懂,当初便是如此,这事是说不清的!” 夭枝下意识问,“当初什么?” 仙长自然是没有时间解释,他神情严肃,当即开口,“这么多人只有你活着,你怎么解释? 你现在走还有一线机会找线索寻生机,不走就是必死无疑!” 夭枝心中一片茫然,无尽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已被仙长推着往前,“快走!” 夭枝犹豫片刻,只能快速离开此处。 因为她知道,这般情形下自是百口莫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仙,不会得九重天看重,她心中清楚,无论是不是她杀的,死这么多人总要有交代,而她就是这个交代。 夭枝在妖界躲藏数日,躲藏一事她最是拿手,她可以不吃不喝也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抹去一切痕迹。 她一直在寻找当日之事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那日没有任何妖魔的痕迹,而且所用术法和她如出一辙,真的就好像是她亲手杀的一样…… 她陷入无尽的茫然之中,她办法已然用尽,天兵的搜捕越来越紧密,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可能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 她逃不掉的。 她不敢连累山门,天大地大,一时竟无处可去。 她在天地间若有什么眷恋,那总归是有对不起一人的。 她嫁了那人,却让他等了这么久,那一别到如今,凡间已经过去十数年,不知他还在不在。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凡间。 可惜此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寻不到一丝往日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她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忽然想到了张子即。 如今,她无一处可去,他是她最后负责的一个人,虽然早已交接其他司命,但总该有始有终,去看看他现下如何了。 按照命簿来看,他如今应当早已做了大官,仕途平顺。 夭枝来到他往日住的地方,本打算问一问,却不想正巧一个男子从里头出来,身穿常服,年岁已然很大,一身为官气质。 夭枝一眼便认出他来。 张子即站在原地,似乎也认出了她来,他默然片刻,开口唤她,“夭姑娘。” 他明显是笃定,并没有认错的意思。 夭枝微微一顿,竟不想他还能认出她来。 夭枝坐在院子里,张子即替她倒了茶,他抬眼看过来,为官已久,早已褪去往日青涩之意,“姑娘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夭枝端茶的手停下来,“你不害怕?” 张子即摇了摇头,岁月已经在他面上留下了痕迹,他眼角道道纹路,却还是不减风采。 “夭姑娘,你是神仙对吗?” 夭枝手顿在原地,这是头一个相信她是神仙的凡人。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便打算走,她无意扰乱凡尘。 张子即思绪却似乎飞到很远,“实不相瞒,我自懂事以来便一直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国君王,可国库空虚,我处处受制,为钱愁烦,总有一个女子来看我,她说她是我的保护神。 她每日都来看我,烦我所烦,愁我所愁,后来我们相知相恋,我因她的指引寻到宝藏,却没想到她会因为此事徇私被天界召回。 她离开之后,我再没有见她出现。” 夭枝脚下一顿,只觉此事耳熟。 竟是他…… 她当初临时顶替做仙官,就是因为前面女仙官出了事…… 夭枝没想到会这般巧,一时说不出的感慨。 张子即说完这些看来,话间诚恳,“我本以为这些梦只是假的,却不想见到了姑娘,你也一样屡屡来顾看我,且每一次都是在我危险之时出现,到如今已过去半载年华,你音容相貌却没有改变,我更加确信这梦是真的。” 夭枝自是没想到他能记得,想来是那时天下大乱,孟婆汤稀释了太多,才叫他还有前尘往事的些许记忆…… 只是他已拥有不同的人生,他还会执着于前尘往事吗? 她见过宋听檐,洛疏姣,他们也早与往日不同,往昔种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张子即却视线而来,似乎苦苦追寻着一个答案,他站起身,冲她伸手作揖,深深鞠躬,“请姑娘解一解我这几十年的梦,我这梦里人可还安好?” 夭枝默叹无声,没有直面回答,亦不算泄露天机,“你既是做官,应该知晓官员数量基本固定不变,除非上一任出事,下一任才会上任。” 结果已然不言而喻,直白难免伤人。 张子即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开口。 一入深秋,树上叶儿被风吹过,打着旋儿慢慢落下,寂静无声。 “所以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死了自然是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她坦然开口,这也是她接下来的结局。 她看向他,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对另外一个人说,“前程往事皆已过去,故人已去,你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张子即着急上前一步,“姑娘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永远记得她,我记得她的名字……”她叫啰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9章 “你总会忘记的,此生终了便会将她忘干净,这是命。” 他闻言苦笑出声,“如此,果然是天命难改。” 夭枝垂下眼睛,转身出了院子,只觉唏嘘。 都是注定会忘记的,就像他……早已不需要她这个先生了。 而她如今也逃不过一个命字,她才走出巷子,便见天兵站在不远处。 她默然几许,即便早已做好准备,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 高耸入云的宫殿,玉龙石柱直冲云霄。 天兵传来消息,人已抓住,正押送回来,这事转眼间便传遍了九重天,毕竟乃是大事,夜观天象都能察觉有异。 天界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但夭枝是未来天帝的弟子,本就受众仙关注,如今这般自然是天大的事。 大殿上一片寂静,几大上古遗族的人气势汹汹站在殿中,众仙皆静,连流云飘过都是无声。 宋听檐进殿上前。 天帝端坐在玉座之上,“人已经抓到了,你且听听罢。” 天帝话落,殿中便哗啦啦跪倒一片,“陛下,请为我等做主!” 天帝不见丝毫怒意,而是看向宋听檐,开口如寻常般问道,“此人是你的弟子,妖界你也去看过了,你待何言?” 宋听檐平静开口,“高祖父,既有证据,需先听听在场之人如何言说?” 天帝不置可否,宣人进来。 宋听檐站在大殿之中平静等着。 外头传来动静,数千阶的台阶往上而来,夭枝被绑着捆仙绳,押进大殿。 “人来了。” “此子狡诈,竟逃了这么许多日。” 宋听檐转头看去,却见夭枝一身狼狈出现在视线中,她全身白净的衣衫沾灰,一张小脸瘦得厉害,苍白到毫无血色。 宋听檐视线微顿,微微敛眉。 夭枝迈进殿内看见这么多人,脚步微顿,还是一步步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殿中跪着的云侍颜、周知御二人。 周知御,他活着? 她明明一剑穿心而去…… 夭枝瞬间觉得不对,若是他们活着,事情绝对和她所想的有出路!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他们活着,可看他们这般眼神,俨然她就是凶手一般。 夭枝沉默下来,心中瞬间升起希冀,她被带到前面跪下,她看向前面的宋听檐,声音微低,“师父。”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良久,他面容肃然,“发生了什么?” 夭枝亦不知该怎么说,她只知道她必然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狇奚。 她见到他无端心安许多,他必然会救她,她声音嘶哑,“师父,我没有,我记忆里没有杀人,当真没有。” 仙官闻言开口,“若说没有,那你为何要逃?” 夭枝当即开口,“我并非是逃,我是要找寻证据,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仙如何不慌,自然想要真相,再者,谁都知道,六界之中找一个仙人何其容易,又能逃到哪里去?” 仙官见她嘴利圆滑,便问,“那你可有证据,旁人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 夭枝回答不出来,她就是没有证据,她回去几番寻找,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她看向宋听檐,如今她只信他,“我那日闯过妖门,身受内伤,昏迷过去,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满地血腥……” 宋听檐自然查过那日情形,只是不知她竟不知道那日情况,这般自是劣势,任由其他人任何说都可以…… 负责此事的仙官,上前将沾血的剑递上,俨然是她的剑,“下官前去妖界,所见满地血腥,所有人的伤口与此剑吻合。 这两名弟子便是一同而去的人证,只是当时他们二人避逃开来,去了妖市,才得以侥幸留存性命,且众妖所见,他们有不在场的证明。” 夭枝看着那把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即直起身,“我没有杀人,我醒来就是那般场面,我那时昏迷,若有人趁我晕厥,拿着我的剑杀人也未可知?” 仙官看向她,“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晕倒了,可有人看见?” 夭枝看向周知御他们二人,因为她根本没有那段记忆,他们二人却是在场。 可就怕他们不说实话。 周知御战战兢兢跪着,似乎很是害怕夭枝,而云侍颜就在一旁,一如往常的冷淡。 仙官开口,“当日之事,细细道来。” 周知御身子发抖,闻言先开口,颤颤巍巍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我们收妖之后,我弄丢了仙子的东西,她生了很大的气,似乎魔怔了,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谁拦她,她便与谁动手,她仙力强盛,我们所有人都敌不过她,她像是疯魔了一样谁也不认,见人就打杀。” 夭枝听得直皱眉。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竟是为一件东西杀了这么多人,此仙如何还能留之! 周知御说着,眼泪直流,“仙子本就与我们关系不好,我们谁都拦不住她,连狇奚师兄上去劝,也……” 当即有上古遗族的人闻言怒而站出,“为了一件东西杀人,天界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人也配做储君弟子?! 狇奚是我族最优秀的孩子啊,我等精心教养,陛下,请您一定给我们一个交代!” 天帝闻言未语,看着宋听檐,显然有意看他如何处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0章 宋听檐开口询问,“丢了何物,又是怎么弄丢此物?” 周知御低头支支吾吾,片刻才开口,“我和仙子玩闹,不小心弄丢她挂在身上的玉饰。” 宋听檐听闻此言微微一顿,看了过来。 夭枝下意识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宋听檐收回视线,微微抬眼看他,话间浅慢,一语中的,“既是关系不好,何来玩闹一说?” 众仙闻言一顿,自然便明白个中缘由。 修仙以来所见所闻,若说没有欺压折辱之事是绝没有可能的,想来必是仗着上古一脉咄咄逼人,欺负太甚,才惹出此事,亦是祸首。 一时间众仙静下来,看着周知御皱眉不已。 周知御见状当即开口,满面痛悔,“此事是我不该,我当时也是犯了糊涂,我与她自来有过节,便不清醒了些……”他眼眶通红,似犯了天大的错一般可怜,“若不是我将玉饰扔进崖里,夭枝仙子怎么会杀这么多人……” 夭枝见他这般,竟是体内气息翻涌,“你也配与我有过节,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屑!” 她脑中越发清晰,此人必然说谎,她猛然看向他,眼中都透着一股戾气,“你如今也活着,何以就是我杀了人,你敢信口雌黄!” 周知御似乎被她吓到,连忙往后躲去。 夭枝满眼戾气,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怒意,甚至连气息都无法平稳,在天帝以及众仙面前这般表现可谓是狂妄至极。 宋听檐当即敛眉,抓住她的手腕,压制了她的动作,显然怒不可遏,“做什么?!” 她被拉住手,抬眼看向他,上天界以来,第一次见他这般声疾生气,一时间不再乱动,她被拉回手才瞬间清醒过来。 她方才竟……竟想直接动手杀了这颠倒是非的混账。 她心中大惊,不清楚自己怎会这般沉不住气,竟是无法冷静一丝一毫。 难道她真的走火入魔,控制不住自己了……? 众仙中忽然有人上前一步挡在周知御面前,自是护着周知御的长者,看着她俨然一副罪魁祸首的架势,“你难道还想在这大殿之上杀人证?” 她方才的意图便是谁都能看出来,一时间众仙私语。 “这是修行修偏了,入了魔了罢?” “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必然是有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如今遭受反噬也是有的。” 众仙私语,夭枝身子不可遏制地发颤,压不住体内气息。 宋听檐以指捏着她的经脉,仙力不着痕迹缓缓而来,她体内气息瞬间平息下来。 她面色血色慢慢上来,可心中却更加慌乱,难道她真的修偏了,无意识杀了人? 宋听檐适时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出来的仙人,“上仙多虑,大殿之上怎可能有杀戮行径,我这弟子自来性子直白,难免会惹人误会。” 仙人便不再多说,毕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 宋听檐走向周知御。 周知御低头不语,似乎一副害怕的样子。 他开口,“你的意思是为了一件衣上玉饰杀所有人?” “并非。”周知御当即开口解释,自然知道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人,“仙子应当是走火入魔,魔怔了去,才会如此。” 宋听檐看向云侍颜,开口问,“仙子看见了她杀人。” 云侍颜倒是实话实说,“我并未亲眼看见,当时他们二人起了争执,我只看见夭枝仙子的剑刺向周知御。 狇奚要我带受伤的周知御先离开,我们远去数里,我需施法开阵入旁门,无暇顾及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至于夭枝动手杀人的事,是周知御醒后和我说的,我们再回去时,已经满地尸首。” 周知御当即开口,似乎想起当时害怕至极,“我那日身中一剑,勉力跟着侍颜仙子离去,千里移地之前瞥见夭枝仙子一剑杀向狇奚,便吓得夺路而逃,进了法门便晕厥而去,根本来不及开口言说,等到醒来,和侍颜仙子再去,已为时已晚。” 夭枝越听眉间蹙得越紧,竟是细节全有。 且云侍颜看着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 这若是咬死,必然难再翻盘…… 宋听檐居高临下看着周知御,条理清晰开口,“你和夭枝有过节,争吵之时弄丢她的玉饰,所以她要打杀你?” 周知御听这质疑,抬起头面向宋听檐,肯定道,“是,仙子愤怒无法控制,魔怔了一般要拿剑杀我,乃是其他弟子去拦。” “魔怔在前,还是拿剑杀你在前。” “魔怔在前,仙子必是走火入魔杀人。” 夭枝微微咬唇,众仙亦是奇怪,殿下这般,分明是在一一确认自己弟子犯下的罪行啊。 这般看来不就是夭枝走火入魔杀了所有人吗? 宋听檐没有任何情绪,还是平静开口,“你既扔了她的玉饰,又与她当面起争执,那你必然离她最近,她若无法控制必然先杀你,何以你如今还活着,且只受了轻伤?” 周知御眼眸一转,“是狇奚拦着,她与狇奚交好,他拦着,她自然……” 宋听檐却不容他说完,厉声道,“她既然走火入魔在前,又如何认得人?!” 周知御闻言生生一顿,慌了神,竟是说不出话来。 宋听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依旧清冷疏离,甚至是淡漠,却是步步紧逼,“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魔怔在前,还是拿剑杀你在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1章 周知御瞬间理清思路,当即开口,“殿下,是我记岔了,是拿剑欲杀我在前,之后才是魔怔!” 此言一出,大殿瞬间一静,众仙自然觉得无稽之谈。 “荒谬!” “如此前后不一,这不是胡说吗?” 到处,周知御才知自己中计,这第二次机会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因为他早就已经绕进去了。 第二次机会只是打击他心里防线罢了。 宋听檐神色平静,却说着一个事实,“我这弟子天资聪颖,你们仙法远低于她数倍,无论清醒还是魔怔,她若要杀人,你们便是多上两倍,也一个都逃不了。 更遑论,魔怔之后,你们还能逃出两个人去。” 周知御脸色瞬间苍白,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如今再要改口是已不能了。 这样下去,他说不清楚,这命债必然要背到他身上去,他自然不敢付如此大的代价。 他思索片刻,连忙白着脸冲宋听檐磕头,“殿下,是弟子鬼迷心窍,想当然了,弟子确实没有亲眼看见夭枝杀人,只是猜测,便……便这般说了……” 此言一出,一时间满殿哗然。 那长者当即怒扇而去,“糊涂东西,陛下面前,大殿之上竟敢说谎!” “无法无天,简直放肆!” 这一声声的,周知御越发不敢起身,额头在玉石上都磕出了血,“陛下饶命,殿下饶命!” “够了。”宋听檐淡淡阻止,“言行有失,关入虚无幻境,永不得出。” 此言一出,周知御瞬间瘫软在地,面色惊恐苍白至极,虚无幻境一片黑沉 ,莫说永远,他呆上几日变疯了,这厢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仙侍上前将他拖下,族中长者自知有愧,亦是不敢开口求情,惧于年轻殿下的不留情面。 其余上古遗族,自是不容罢休,尤其是狇奚的族中长者,自是认定了夭枝,“那凶手究竟是谁?” 众仙中忽然有人道,“那处没有旁人,亦没有妖魔痕迹,却只有她活着。” 妫昭走出来,开口道,“诸位若还是不会信,可验仙根,也好弄清楚些。” 此言一出,众仙皆是赞同。 “既说没有,那极有可能是走火入魔,自己也不知晓。” “修仙修偏了,也不是没有 ,剑上既沾了血,必是说不清的,是不是入魔,一验便知。” “宁杀三千不放一个,若是入魔必须诛杀,往日这般的教训还不够多。” 此言一出,夭枝心中一凛,她恐怕是没有活路。 宁枉勿纵从来都是仙界最为清晰的条律。 她心中害怕到极点,下意识靠向宋听檐的腿,颇觉威胁,她只想变成鱼,变成树,不被人看见。 男师女徒,这般着实有些过于亲近,众人皆是惊讶于夭枝的表现,可更惊讶的是宋听檐竟未觉得不妥。 殿下端方肃正,最讨厌旁人触碰,再是再好也是隔着几步远,怎可能容许这般? 众仙相视一眼,皆是不敢言语。 宋听檐看着妫昭,微微敛眉,“此事……” 天帝闻言却先开了口,“验仙根。” 宋听檐转头看去,“高祖父,此事应该再查……” 天帝打断了他,“已然很明了了,你总要给众仙一个交代。” 天帝神色不悦,话中有话,“听檐,你最是稳妥,也该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说着,又道,“你,亲自验。” 夭枝彻底坐在地上,自然知道天帝是什么意思。 她是交代,所以她必须验。 这些上古遗族不可能容忍此事没有着落,毕竟这么久都查不出来,自然是死无对证。 宋听檐闻言默站许久。 她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又一次看见了簿辞,他总是这般难。 左右为难…… 仙官便上前,将手中的灵石双手奉上,“殿下……” 夭枝看着微微退后,本能抗拒。 她不是在凡间了,若验出来有问题,这命债便不是她的,她也得背。 如此必然是要去泯灭道。 她不由开口,“我真的没有杀人,可不可以再查查,师父……” 宋听檐默然许久,微抬衣袖,灵石悬在夭枝的头顶,她呼吸骤停。 她不确定自己修行稳不稳,只知这么多年来没有出过错处。 也只是那一日思绪空白,她也不知走火入魔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她心存侥幸,等待结果便越发忐忑。 灵石在她头顶徘徊片刻,竟微微发颤,泛出了几缕淡色光芒。 这修行之气与宋听檐一致,他们是师徒,自是一脉相承。 夭枝按着宋听檐的修行之法修行,若是没有走偏,是绝对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仙力。 如今这般明显的反应,恰恰说明出了问题。 这是绝对修偏了。 满殿寂静,结果出来,大殿之中瞬间议论,“果然如此,那就是了,全都对上了,只是她自己不记得。” “这是修偏了,可惜了。” 上古遗族中有人大声道,“她修行不稳,心神俱乱,即便不记得杀了人就该偿命!” 众仙议论不止,天帝坐在上方却一言未发,他视线从灵石上落到了宋听檐身上,久久未发一言。 片刻后,他看向宋听檐,高坐之上已没有祖孙之意,“这是你的徒弟,如此祸端终需处置,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2章 宋听檐慢慢闭上眼睛,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淡薄, “既为仙者,不能有私,应当诛之。” 夭枝闻言一顿,恐惧委屈猛然而来,她抓住他的衣摆,“师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容我些许时候,我一定能想起来……!” 可大殿之上,却不容许夭枝再多一句,很快便有人上前将她押下。 夭枝被迫松开宋听檐的衣摆,被强行拖走,便是挣扎也怎么都脱不开捆仙索。 她疾声音哑,“我真的没有杀人,连你也不信我吗?” 可大殿之上,却没有一人回应。 夭枝一路被拉到锁仙塔,几番提起力气想逃,皆被捆仙索绑得严严实实,那绳索越发紧,直到最后叫她动弹不得。 “不必挣扎了,在这处待上一日,明日一早便会投你入泯灭道。” 泯灭道,乃是诛仙之道,只要是仙者到了那处,皆是仙根净失,仙根消散便不是神仙,而是凡人。 可泯灭道上的戾气凡人又怎么抵得住,转眼便会消散得干干净净,终究是留不住性命的。 夭枝面色瞬间苍白,她从地上爬起来,“我是冤枉的,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容我时日想想……让我见见师父,给我几日便好!” 此处看守淡道,“殿下诸事繁忙,已回殿中处理政事。 你便不用多想了,既入了锁仙塔,便是结果已定,不必再挣扎,殿下也不缺你这一个弟子,九重天多得是要当殿下弟子的人。” 夭枝瞬间瘫倒在地,是啊,她在他身旁修行的时日,对于神仙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他做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天帝今日有多不悦,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如今再不愿又如何,比起无极大道,众仙之主,她何其渺小,又怎会在意她? 夭枝心中无尽绝望油然而生,终于体会到当初他听到自己要杀他,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她寄托于所有希望的人却定了她死,原来是这般荒凉无助。 第109章 他必然修偏了。 “让我进去,我有话要与殿下说。”滁皆山被人拦着,好说歹说却怎么也进不去。 他找了夭枝数日,得到消息赶来已经晚了。 他在外大声喧哗,终究是引来了人,一温润男子而来看见他,吩咐下来放开他。 滁皆山当即进来。 男子却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是司命殿的滁皆山罢?” 滁皆山当即行礼,当即认出了人,“小仙见过殿下。” 男子微微摆手,“不必多礼,我知道你此行来意,只是此事已是定局,听檐不会变主意,也不能变主意。” 滁皆山心下一顿,“为何?” “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帝,陛下早已打算退位,此事已经提上日程,待听檐受雷劫之后,便要登天帝之位,此乃六界大事,不容半分闪失,更何况仙子犯下的是杀孽,神仙犯下杀孽必死无疑。” 滁皆山当即开口,“殿下,此事必是冤枉,我师妹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容我进去,请殿下念在往日凡间历劫的情面,查明真相!” 男子叹息,“查明真相还一个小神仙的公道,谁会在意? 所有人只会在意未来储君有失偏颇,自己弟子仙根有偏,是明摆着的事,走火入魔杀人这是大家都要的结果,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能悬而不决。 你在司命殿做得很不错,万不要因为这事影响了自己的仙途,殿下自幼修行便是天帝亲自带着,所行皆照着天地共主来培养,日夜苦修才得了储君之名,如此多的日夜,比之你所谓的凡间历劫不知要苦上多少倍,凡间不过是一场纸上戏,戏幕终究是假的,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影响了这般大事。” 滁皆山听到这话一时泄了气,难掩失望复杂,“你们这些天上的神仙都没有感情的吗?” 男子却没有任何偏颇的意思,“你也是神仙,只是时日还未长久,等长久了你就会知晓这天上没有情分可言,储君修太上无情道,座下弟子犯了这等大错,是绝不可能纵容一丝一毫的,便是他要纵容,陛下也绝不可能容许。” 滁皆山无力后退了一步,他知晓确实就只能是这样一个结果。 也知晓天帝之位是何等大的事,在天地共主这个位置上,任何事情比之它都是小事,更何况是一个凡间小神仙的命。 便是如他,摆在这般局面里也是没得选,他也拿不准自己可以放弃天地共主的位子,去救一个不过是在自己身边修行短短时日的弟子,哪怕凡间交情甚好,回到天上身份不同,自也是不同。 天地共主的位子终究只有一个,而弟子可以有无数。 人微言轻于神仙之中也是一样,有什么差别? 他慢慢笑起,话里嘲讽,“对你们这些天上的人来说是一件小事,她从一截小草高,长成盆栽大小,每日总觉得自己长不大,又怕叶子掉光,辛辛苦苦才修成仙,你们自然是不会心疼,终究也只是我的师妹,你们这些神仙做师父的,自不会有半分怜悯,亦没有半分感情。” 他眼里泛起泪光,满是无能为力的愤恨,“殿下在凡间没得到帝位,在天界总归是能坐上天帝之位的!”他说完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冲了出去,便是背影也满是愤恨。 男子转头看向仙侍,“他如何了?” 仙侍俯身回道,“大殿下放心,殿下并未受影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3章 男子闻言颔首,迈入殿中,却见宋听檐静坐于殿中,并没有处理朝政,而只是安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男子走到他对面坐下,“你高祖父要我来看看你,明日你便不必去了,我替你去泯灭道看一眼,送送你这个弟子。” 宋听檐收回视线,落在折子上,“无妨,这等小事也不该劳烦祖父。” 垅弈见他这般,便知晓他应当是没放在心上,便道,“你这弟子也是可惜,短短时日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却不想修偏了。 修仙之人修的是心,有些东西看得太重,总归是为难自己。” 宋听檐闻言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想到那玉雕,沉默然几许,“是孙儿太过纵容,当初就不该让她留着,修仙之人就应该摒弃所有东西。” “怎修成这般?”垅弈叹息,听他这般说便也放了心,“如此,祖父便不打扰你修行,你过些时日还要渡雷劫,需得多多准备。”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起身相送。 垅弈走到门口,转身看向他,“你自来稳重,此事万要谨慎,陛下今日也是有意用这小仙测试你,今日这一过,天帝之位非你莫属,你从小便端正,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万不能出差池。” 宋听檐闻言面容平静,“孙儿明白,祖父不必多虑。” 垅弈点了点头,闲云野鹤惯了,开口亦是直言,“你最是有分寸,也把控得了所有局面,陛下对你也最是满意,我倒不担心你,只是往日天界也有前车之鉴,叫人扼腕,我总归是有提醒你一二,不知明日……?” “孙儿不去。”宋听檐话中冷静,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一个弟子,犯了错自然要罚,孙儿如今修行突破为重,不会影响我丝毫。” “如此便好。”垅弈彻底放了心,摆手示意他不必再送,闲散着往外走去。 - 锁仙塔名为塔,实则是一个通天牢笼,里面永远黑夜,没有白日。 夭枝闭着眼睛,回想当日发生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外头传来细微动静,她抬头看去是滁皆山往这处而来,站定在无形囚笼前一脸凝重看着她。 她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进来看她,毕竟似她这般,应当不许探望的。 她起身上前,“师兄。” 滁皆山显然并没有很多时间,他一来便开口,“你可有什么线索,我去查。” 夭枝自然知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那处真的没有一丝别人来过的痕迹,她当初查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如今连她自己都要以为她可能真的走火入魔杀了人。 只是现下说这些都已无用,无论有没有线索她都得死…… 她上前一步,却被无形的囚笼挡住,“师兄,不必辛苦了,没用的。” 滁皆山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眼眶不由红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她不由开口,“师兄,可否替我去凡间看一眼我的夫君,他若是回来了,替我与他说一声保重……” 滁皆山闻言微微低下头,面上有几分凝重,“我早便去看过了,他如今早已不在了……” 夭枝微微一顿,似有些没反应过来。 滁皆山继续开口道,“凡人寿数短,他也算寿终正寝去下一世了。” 夭枝沉默下来,心有一块慢慢空了。 便是夫妻姻缘也这般短。 或许当真是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神仙亦是如此。 外头有人提醒滁皆山时间到了,他只能开口,“我去想办法,还有时间。” 夭枝自然也希望真相大白,可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不过一个小仙,便是冤死了又能怎么样? 都说凡间高低贵贱分明,其实仙界更甚,他们从凡间修行而上的,本就不值什么。 夭枝想得明白,也看得清楚,也不忍心说穿,只开口道,“劳烦师兄了,若是无法,师兄也不必担忧,本来我这条命便是捡回来的。” 滁皆山见她这般说,只觉难受,难不成是因为那凡人夫君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不成,竟连求生的欲望都没了? 他一时心中更加生急。 他记得他当时按照人户簿里的僮村巷寻了去,还险些走错了路,去了别处同名巷子。 那男子似乎经常外去,他还在那院子里呆了几日,才等到他。 那宋生说,他很少回来,往日都在茶山里采茶,晒茶,久不见人,如今年岁大了,便也跑动得少了。 滁皆山寻人心切,随意提起夭枝的名字,却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并没有要等什么人的执念一般。 想来是夭枝和他也不过就几日夫妻罢了,他自然也不会记在心中了。 滁皆山便也不再提,凡人凉薄既忘了人,他也不好再提起往事。 他自然也不解,这凡人明明平平无奇,虽然他见他时已年华老去,可也能想象出他年轻时的模样,应当是四方脸,满脸愁苦的落魄书生。 她往日还说,因为喜欢他的长相才嫁了他,他这师妹再是如何,也断不可能将这平平无奇的长相说成是好看罢? 短短几日自没有感情,若论相貌,也不至于如此,也不知她为何感伤? 只是此事自然没有夭枝的性命要紧,他出来之后便下了凡去,径直往山门奔去。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求助掌门,掌门虽说做事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他总能救人性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4章 “掌门!”他一边往山门里跑,一边疾声喊。 周围的师兄弟从来没见自家大师兄这般着急,一时皆是呆愣原地。 他进了院子便见自家掌门半眯半醒躺在摇椅之上,慢悠悠晃荡。 他连忙上前,急切摇着躺椅唤醒他,“掌门火烧眉毛了,快醒醒!” 掌门一把老骨头了,被他这般猛然摇着摇椅,一时间整个人都晃荡起来跟拨浪鼓似的,他连忙开口,连声音都带着震荡,“住手!住手!!混账东西,莫不是想把老夫送走?” 滁皆山这才停下手来,“掌门,九重天要诛夭枝,你知道的,她是断然不可能杀这么多人的! 她往日虽说混账了些,但最多也是招猫逗狗,无伤大雅,怎可能平白无故杀这么多人?” 掌门摸了摸长须,闻言未语,显然早已知道这件事。 他慢悠悠开口,“何须慌张,生死有命,若注定是死局,又何必强求? 若注定不死,又何必强求?” 滁皆山听不懂,他往日就听不懂,如今更没有心思听懂,他当即跪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掌门,若是往日,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便也罢了,可树杈子这事要命啊,你现在念叨这些有的没的,又哪能救得了她的命啊,要她死的是九重天啊!” 掌门的外衫被越拽越歪,撕破了一道大口子,他低头看过去,“我已经说了,生死都是注定的,神仙亦如此。” “什么神仙亦如此,夭枝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滁皆山气极,转身便冲出院子。 掌门看着他离去,摇头叹息,太急躁了,如今是越来越像狗,半点沉不住气。 滁皆山出来,便遇上赶来的酆惕。 酆惕见他这般出来,自也知道这处也没办法了。 因为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寻来这里。 滁皆山站在原地,神情凝重。 酆惕往他这处走来,“此事恐怕无法了,往日九重天也曾出过这样的事,也是凡间修行上来之人,犯下大错。 我当初就觉得蹊跷,如今看来,如出一辙,夭枝作为储君弟子,非上古遗族出身,能力出众,风头太盛,必遭折之。” “你是说那个凡人仙?” 酆惕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是不是一回事,但九重天界限分明是真,凡间而上的仙皆是蝼蚁,难有公平可言。 我当时年岁不大,当年的事情亦是不清不楚,而如今这般只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滁皆山闻言再没了力气,难道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瞬间想到什么,酆惕亦是想到,他面露沉重,“我如今并非在凡间,仙力何其微薄弱。 且此事重大,这么多仙人来观刑,救她难如登天……” 滁皆山面色瞬间苍白,说不出话来。 - 月明云稀,黑夜缀满星星,偶有一丝如烟沙般的云雾飘荡空中,被风吹散毫无痕迹。 宋听檐站在玉石台前,看着漫天星辰。 耳旁响起周知御说的话,周身一片流云也无。 他思绪繁杂,耳旁的声音多到层层叠叠,隐约间只听到一句话,‘怎修成这般?’ 他眼睫微微一动,安静站着,再转眼竟已是天光渐亮。 他站了一夜。 天际慢慢亮起,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彩照射出来,无边天空带着无尽寒意。 他转身往殿外走去,才迈出一步,便被外头的仙官挡住了去路。 他面容平静开口问,“这是何意?” 仙官当即俯身恭敬开口,“殿下,陛下吩咐了三日之后便过雷劫,陛下希望殿下能呆在殿中好好准备,免得出了岔子。” 这话虽是这般说,可话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仙官又劝道,“殿下还是听陛下吩咐罢,雷劫至关紧要,不容有失啊。” 宋听檐站在原地并未开口言说,也并非非要出去,他平静听完,没有任何表现,亦如往常一般回了殿中。 … 泯灭道上生意尽绝,九重天上有漫天星辰,唯独这处既无星辰也无云彩,六界生息皆是绝迹。 这次事牵扯太多,又这般严重,且还是储君弟子,除了死去女君少君的那些上古遗族,前来观看的仙者也极多。 夭枝被人押上泯灭台,捆仙索越发紧,连动弹都不得,她走路难得狼狈,被人推着上前。 众仙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议论纷纷。 垅弈也到了,既说来送,他必然会来。 他是见过夭枝几次,这小仙子颇为聪明,性子也灵活。 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往后仙途可是大盛,倒也是可惜。 身旁一女子走近,“妫昭见过大殿下。” 垅弈转头看去,微微颔首,“仙子也来了?” 妫昭行礼起身,关切道,“不知殿下可会来?” 垅弈看着远处,往上直冲戾气的泯灭道,“三日之后便要渡雷劫继天位,他不得空过来。” 妫昭闻言垂首叹息,倒也放下了心,“确实继天位最要紧。” 远处众仙中一阵骚动,垅弈顺着众仙看去的方向,天帝竟亲自来了。 一时间满场寂静。 滁皆山本还心存侥幸,若有空隙拼死一救,可看见天帝亲临,整个人都愣住。 酆惕也没想到,他看着滁皆山,亦是难掩复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5章 陛下仙力无边无际,九重天何人能及? 想在他眼下救人,难如登天矣! 滁皆山的脸瞬间苍白,看向站在泯灭台上的夭枝,再无一丝救人的可能。 到头来,竟是真如夭枝所说,一点办法也无。 垅弈见天帝亲临,一时愣住,往天帝那处走去,“祖父怎会亲临?” 天帝站在最高处,也是最远处,并不打扰众仙,却能将下头的情形一览无余。 天帝闻言没有回答,而是肃然问道,“听檐有什么反常?” 垅弈不防天帝这般问,微微一顿,摇了摇头,“他惯来沉稳,如今应当在殿中潜心修行至无极大道,应付雷劫。” “真是如此,那便是最好。”天帝负手于后,看着远处泯灭道,话间深深地开口。 垅弈听出几丝不对,“祖父可是觉得哪处不稳?” 天帝看着跪在刑台上的夭枝,“我昨日殿上算过,此子仙根稳妥,并未修偏一丝一毫。” 只是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甚至没有多说任何内容,便叫垅弈心中一凛。 能算出仙根是否稳妥,九重天只有天帝一人,天帝自开天以来掌八卦之象,精通相术,绝不会有错。 可这仙子若是修行稳妥,那昨日测的灵石,又怎会有这反应? 除非修偏了的人……是另一个? 而昨日替夭枝测仙根的,只有一人。 便是……听檐! 垅弈心中一骇,他不敢相信,“不可能,祖父可有弄错,我昨日刚见过听檐,他没有任何异样表现,也没有说起过不妥之处,难不成他自己并不知?” 天帝收回视线,看向他,“倘若他瞒着你呢?” 垅弈瞬间哑声,那不是更可怕? 若连他自己意识不到倒也罢了,若是知道却作不知,那才是最可怕的…… 天帝眉间紧皱,“他修行至此,最是稳妥,区区升阶至无极大道虽说是一道劫,但于他能力来说应当不难,怎可能这么久都无动静。如此,不必验都知道,他必然修偏了。” 垅弈闻言呼吸骤止,不敢多想这样的结果。 听檐可是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储君,是最优秀的,他这第一和第二可是天渊之别的差距。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当真是前功尽弃。 他不由开口,“祖父是说,听檐对这弟子……”他觉得不可能,昨日他见过他,非常平静,“祖父,檐儿自来端正稳重,断不可能……” “但愿是我错了。”天帝看向天时,神色肃杀,“只要今日他不来,安稳行刑过后,自不会有变故。” 垅弈明白其意,祖父既站在这处,就说明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变故发生。 此仙子今日必定会死。 便是泯灭道上未死,天帝也会亲自下手诛杀。 第110章 簿辞,我是不是要死了? 泯灭道最为痛苦,剥离仙根,剥除仙骨,成为凡人,被戾气撕碎,四分五裂而死。 这般酷刑,临死之前也不得好过。 夭枝看着前面的泯灭道,第一次感觉到无助绝望。 死到临头,她还是做不到坦然无惧。 “夭枝。” 夭枝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滁皆山在众仙之中看着她,他一夜没睡,双目通红,亦是绝望。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夭枝听不清他讲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形说,‘是师兄无能,护不住你。’ 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手伸进衣袖,似要拿法器劫囚。 夭枝摇了摇头,满是苍白的苦笑。 她并不是不想逃,而是她知道,如此境地不可能逃得了。 这么多神仙,随便一个便能抓住他们,更何况有天帝在,想要千里遁逃根本就是做梦,她不能害了他。 ‘师兄不必为了我,辜负前程仙途。’ 滁皆山看出她的口型,伸进衣袖的手顿在原地,眼眶通红,竟是哭了起来。 酆惕亦是湿了眼眶,难掩伤感,他本还在想等她回来再劝劝她,可不想如今竟要送她最后一程。 夭枝看去,众仙之中还有往日的女仙官,往日与她交好的同门弟子因为殿下的吩咐不能来,溿幽九岷亦是偷偷前来相送,皆是一脸难过之色。 夭枝慢慢垂下眼,她知道的,她是他的弟子,他总要避嫌。 可她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她知道他要明哲保身,知道他帝业重要,只是连最后一程都无法来送吗? 夭枝收回视线,叹息无力,罢了,想来都是命,便是注定这条命捡来也留不住多久。 他到底叫她一声先生,宽容几许也无妨,毕竟他当过她的弟子。 天时到,泯灭道缓缓开启,戾气不断而出,站在边上都感觉拂来的风能刮伤脸。 夭枝被一推,猛然往前,泯灭道里头的戾气直冲而来。 她只觉千万斤重的力量狠狠击打而来,将她整个人吸去,她体内只觉翻腾,这力似乎要将她四分五裂而去。 她心中越发升起凉意,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样的滋味,便是那次天罚降下都没让她来得及感受多少濒临死亡的感觉。 但她记得那年被掌门救起,周身血液湿衣的寒凉之意让她难以忘记。 她无法想象她自己就要消失了,她没办法再看这天,看这地,感受花草树木,鸟语花香…… 自是难言委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6章 凭什么她要这样不清不楚去死,难道她的命就这般轻贱吗? 她心中愤怒油然而生,想要挣扎,却被捆仙索越捆越紧,仙法亦是施展不出一丝一毫。 她几番挣扎,猛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起,直接传送到泯灭道上方。 夭枝只感觉四面八方的力量袭来,疼得她难以压制,生不如死。 众仙之中本是一片安静观刑,有人似疑惑,“她这仙根好似并无问题,否则上这泯灭道必是先磨其仙根的。” 有仙者质疑,“怎可能没问题,昨日明明测了她的仙根……” 这话一出,众仙中瞬间安静下来,皆想到同一处。 既如此,那岂不是没有走火入魔而杀人的可能? 可即便有人看出来,她并非走火入魔,也没有提出异议,甚至那些上古遗族的人也没有任何声音,因为优秀的仙人,他们可以再培养。 但若是储君的弟子因为这件事而被诛杀,只会又一次代表他们赢了。 连天界储君都要牺牲弟子让他们一步,于他们以后的路更开阔。 所以他们来此就是为了咬死夭枝,她是真凶最好,便她不是也要是,因为比起真相来说根本不重要,加深他们的位置,他们的权才是最重要的。 众仙寂静,等待其死。 远处天际忽然一道淡光而来,似乎寻常。 下一刻,泯灭道空间倒转,出现了一片海,天际变为海面,平静幽深。 一股力量从夭枝周围游走,缓缓而来,萦绕全身,慢慢将她护着。 海色深黑,无边无际,乃是北冥。 众仙一时顿住,竟有人逆转空间,生生将北冥逆转而来。 空间逆转术法极其艰难,便是别处小小一拳头的空间转到天上,都需要极大的仙力维持,若支撑不住,天地间巨大的压力而来,其自身都会爆亡。 能有如此巨大的天海相接,这般大的扭转,可见其仙力可怖之处。 其人是谁,能想到的自然只有当今储君。 这般分明就是强行逆转空间,想要将人投入北冥之海遁逃。 众仙一时皆不敢深思,只恐是泯灭道出了问题。 垅弈亦是没有想到,竟是被天帝说中了。 他真要救人。 滁皆山和酆惕皆是一顿,如此自是心中庆幸,只是陛下在,这般真能送她逃离吗? 天帝见状慢慢闭上眼,自是生怒,他抬手而去,蓬勃仙力而出,劈海开路,重新露出了泯灭道。 下一刻,冥海翻腾,海水吞没而来,淹没这处。 众仙后退,不敢施法,因为殿下想在陛下手中救人是不可能的。 他是天帝一手带出来的,怎可能逆了天去。 天帝怒容施法而去,却不想那处竟是半点不让,仙力无穷无尽而来,显然不计后果。 夭枝只觉两股力道挤压而来,疼到忍不住叫出声,周围护着她的力道强行往外冲,似要将她拉入海中,可另一股力却扯着她不放。 垅弈见状只觉不妥,听檐本就修偏了,这般抵抗下去,他必定会彻底走火入魔,完全失去清醒。 他心中生急,当即上前一步,“祖父,这般不行,他性子执拗,恐怕不会放手!” 天帝自然知晓其性子,一时只能收回力道,施法锢住夭枝,一挥衣袖便消失在了泯灭台之上。 下一刻,他出现在宋听檐的殿中。 便见他端坐殿中,双目阖着,打坐凝息,唯有无数仙法而出。 天帝怒意不止,却终究开口,“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听檐并未开口,依旧还是静息打坐,显然非要救人。 天帝在此,他自翻不出天,且那小仙已被他全力锢住,即便逆转空间也带不走。 天帝心中怒意不减,失望透顶,“我培养你到如今,你却如此行径,你太让我失望,你比其他孙辈还要让我失望!!” 宋听檐却闻言未语。 天帝上前,见他不为所动,只觉何处不对。 他当即一挥衣袖而去,眼前打坐的人已然消失不见,竟是虚形,如此以假乱真。 天帝一时勃然大怒,好一个调虎离山,竟玩弄手段到高祖父头上! 那处众仙见天帝消失,一时皆是窃窃私语。 “夭枝!”滁皆山见这般情形,心中一喜,天帝便是离开一息,都有一息的机会! 他当即便要冲出去,一旁仙者早就注意到,当即伸手将他按住,“此人要劫囚,快将他带下去,行刑中哪能生乱!” 妫昭当即看向上古遗族而来的众人。 其几人当即会意,伸手而去,势必要诛夭枝于泯灭道。 酆惕意有所动,却被其后长辈按住了肩膀,眼神警告。 酆惕眼里瞬间没了一丝希冀,力气顿失。 滁皆山被众人压制得无法动弹,直带出几分哭腔,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夭枝!” 那处刑罚还在继续,夭枝只觉身上术法越收越紧,越发无法呼吸。 天际一道淡光而来,一人凌空而下,一剑猛然而下,带着蓬勃仙力硬生生劈开夭枝身上的仙法束缚。 其仙力四下荡开,叫周遭仙人皆是耳闷胸痛,涉及波澜。 妫昭眼睛微睁,不可置信。 垅弈看见她的动作,看了过来。 妫昭见状缓缓退后,不敢再有动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7章 而此时,冥海翻腾而来,泯灭道戾气而出。 二者纠缠之间,竟形成了北海泯灭道。 海啸翻涌,海浪迎面高起,如高山一般猛然下落拍来。 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站在一旁的众仙受其泯灭道的戾气而来,皆是施法护己。 眨眼间,天帝回到了泯灭台上,看着宋听檐果然在此,一时怒意滔天,“既然今次你如此不争气,那便作没有你这个孙子!” 天帝全力施法而去。 一旁的垅弈大急,“祖父!” 容琅匆匆赶来,没见过这般场面,一时差点没站住脚,连忙高声道,“陛下,手下留情!” 可哪有什么手下留情? 这般斗法之下,宋听檐气息翻涌紊乱至极,唇角已慢慢溢出血痕。 天帝施法将夭枝硬生生推入,底下露出的泯灭道中。 宋听檐当即施法而下,快速落下,抓住夭枝,带着她一道翻身而下进泯灭道。 众人皆是一惊,天帝亦是顿住,下意识收了些许力。 只着转瞬之间,宋听檐快速施展仙法,泯灭道上扭转空间而来,二人顺着力下落,跃下海面之中。 天帝察觉当即施法而去,仙力如一个无形的巨手,在他们身后不断追击。 宋听檐快速施展仙法,逆转无数空间,落入海中之后,坠落之下瞬间落入另一处空间。 紧接着,眼前快速变化,下坠之间,无数空间依次层叠而出。 北冥,深渊,赤焰火山,凛冬冰川,妖界,人界,魔界,冥界,接连逆转而来。 天帝施法追踪而去,其下竟是无数空间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甚至同时分裂出四五个空间并存。 不知他们落入哪一个空间! 竟是硬生生护着人遁逃而去。 天帝勃然大怒,手都微微颤抖。 他竟不管不顾到如此地步,上神这般扭转天地空间,会遭天谴的! 这逆天而为,他必遭反噬,修为道行恐怕都要做一江春水东流而去! 他真是疯了! 修行如此久,历来静心静神,竟然修至这般荒唐境地! 众仙皆是震惊,不敢置信眼前所看到的。 未来储君竟是如此能力,难怪天帝想要新帝登基,这新生的力量着实可怕。 这般扭曲天地,其仙力太过骇人。 垅弈面色骤然苍白,这般施法竭力,再加上天帝术法袭去。 恐怕是难了,他必然重伤至肺腑难挽回…… 夭枝只觉自己快速坠落而下,落入海中,紧密的水挤压而来,寒意冻人。 再快速坠去,陷入火焰之中,烫得浑身受不住。 再接着,一片黑寂,周围似要厉鬼凄惨叫声,阴森入骨。 下一刻,仿佛落入雪地、冰川,深渊…… 她难受至极,便是意识昏迷也疼得眼角溢出泪来,可这般痛,也没有死亡带来的恐惧可怕。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在慢慢僵硬,慢慢变冷,变得好像不属于她。 她的思绪慢慢模糊,一时也渐渐消失。 唯一的感觉就是疼。 好疼。 夭枝不断快速坠去,却感觉有人伸手拉住了她。 … 宋听檐带着她快速落下,林中树叶刮蹭而来,道道细微血痕。 下一刻,一道掉落在地,没能站住,抱着她跪倒在地,猛然吐了一口鲜血。 周围危险依旧没有丝毫减少。 这般紧急之下,根本没有时间选地方,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拉来了何处空间。 周围林中树木高大入天,抬头不见树叶,只有笔直巨大的树干直冲而上,可见其树高如天。 天帝仙法追踪而来。 他将夭枝轻轻放下,飞身而去,抹去来时踪迹,以防天界察觉。 … 雨水落下,在巨大的树叶上慢慢汇聚成硕大的水珠,偶有一阵风吹过,水珠顺着树叶滑落而下,“哗啦”一声倒落在了夭枝的脸上。 夭枝被一盆凉水猛然浇过,她猛地惊醒,却发现此处已不是泯灭道。 她抹了一把脸,抬眼看去,上面是巨大的树叶,而一旁的树极为高大,如魔物一般高大,一眼望去竟全是这样的树,应当也不是凡间。 难道她死了? 夭枝才这般想,浑身上下的痛意慢慢袭来,叫她清醒过来,想来还活着,否则怎会感觉到疼? 还未容得她多想,下一刻,便隐约听到嘶嘶吐舌的声音,这声音竟不小,还是从头顶传来的。 她抬头看去,神情微微一怔,竟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蜥蜴趴在树上,冲着她吐舌。 这蜥蜴足有一人高,一爪子就能拍死人。 这样的魔物通常都生活在魔界,此处应当是魔界。 所以她来了魔界? 如今情形已经不允许她多想,那蜥蜴虎视眈眈而来,显然是将她当成了吃食。 她正要起身,身上的捆仙绳却还没有解掉。 她心中一凛,蜥蜴已有所觉,猛然扑来,她连忙往旁边一滚,避开了这一击。 可这般束手束脚,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躲过这一击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根本逃不开魔物之口。 蜥蜴扑空,一个掉头又冲她袭来,她惊骇之间只能眼睁睁看着蜥蜴扑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剑从天而降,直直往下刺来,直冲蜥蜴的要害,将其生生定死在地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8章 夭枝看着离她只有一寸距离的魔物,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紧绷的弦瞬间松开,瘫软在地。 林间的雨很大,砸得她睁不开眼。 她感觉有人走到身旁,伸手扶起她,那一抹淡淡檀香传来,熟悉至极。 她吃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宋听檐的面容,他还是往日模样,只是面容竟然苍白到有些透明,唇红得不太正常,像是沾了血,似乎特意擦过,却比不过流血的速度之快。 怎么倒像是他也跳了泯灭道一般。 她有些愣神,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只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因为猛然一只魔物从身后袭来,直扑他们这处。 宋听檐拔起身旁的剑,一剑而去,血溅过来都带着热意,叫她瞬间清醒过来。 雨幕之中能看见无数黑影往这处来。 她心中一骇,这些魔物必然能闻到神仙的气息,这般情况下,魔物只会越来越多。 她想着,只觉得身上一松,捆仙绳已经被宋听檐解开。 他快速解决掉靠近的魔物,一把拉起她,往另一边跑去。 显然是不能施展仙法,否则会引来更多魔物。 雨越来越大,林中雨雾环绕,树木极大,想要避开也要花费些力气绕过。 在这林间显得极小的土坡,在他们面前却是巨大,他们往上去。 夭枝跑不了几步,就已经疼得受不住,她已到极限。 宋听檐感觉到她的吃力,当即拉过她的手,往怀里一带,拦腰抱起她往前而去。 到了山坡顶端,一棵巨大的树木拦腰折断横在他们面前,挡住去路。 宋听檐失力跪倒在地,面色苍白至极,似乎难受至极。 夭枝没有防备,一道跪倒在地,连忙伸手扶他,“师父!” 他以剑撑地才没有倒下,嘴角却越发溢出血来。 夭枝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只感觉他白色的衣袍在慢慢渗血。 雨水的冲击下,她分辨不出他究竟哪里有伤,她不知是那魔物的血,还是他的血。 她咬牙支撑着他的身体,浑身的疼痛,已经让她只有一两分的清醒,她嘶哑着声音开口,“你怎么了?” 身后魔物越来越近,宋听檐来不及回答她,直接揽过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往树上放去。 夭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进树里面,这树干上有一处凹槽树疤,正好可容之一人,像一个天然的庇护所,隔绝魔物袭击。 宋听檐正要松手,夭枝连忙拉着他的衣袖,担心至极。 他对上她的视线,低声道,“别出来。” 他说完便收回衣袖下去,夭枝只感觉巨大雨水砸落在身上很疼,她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听见外头的厮杀,和魔物的哀嚎声。 渐渐的,她意识越来越模糊,便是掐着自己都无法清醒,彻底昏去。 等再醒来时,似乎已经入夜了。 天是暗蓝色的,树木高耸通天,月光照下来竟都不是很亮堂。 雨已经停了,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人的怀里,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到她这处,带来几分暖意。 她慢慢抬眼,便看见他的脸,他面色依旧苍白,嘴角的血似乎擦干净了,这一次一点痕迹都没有,看上去并没有哪处受伤的样子,可看上去还是莫名苍白虚弱。 他抱着她席地而坐,她都感觉他身上还是湿的,一滴水顺着他的发,滑落至她的脸颊。 夭枝开口,声音却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轻,“师父……” 宋听檐闻言微微低头看过来,他生得真是好看,她不可否认,她这么努力做他的弟子,就是为了能多看看他这张脸。 不为别的,就为每每能看到他的脸,能让她见到他,即便他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其实很多时候,她还是认他是师父,因为他所有的习惯,他的性子都不一样,她怎会当成一个人? 她有时看着看着,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 连她自己都糊涂了,她不像他们,做了万万年的神仙,什么都能分得清楚。 她看向他,他从来话少端正 ,到如今这般情形,也依旧话少。 她也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魔界,神仙是不该来魔界的,修仙是很难的事,要做到无欲无求,要做到心无杂念。 可魔界不一样,这里便是林间弥漫的瘴气都能扰乱人的思绪,妄为执念才是魔道的根本。 很多仙者一步踏入魔界,便会终身都踏不回去半步。 她开口想问,却无从问起,只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油尽灯枯时,自也没有太多疑惑了。 “簿辞,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喃喃自语,思维有些混乱,“师父,你受完天雷劫了吗,你如今是天帝了吗?” 她也有执念的,她的执念就是希望他如在凡间一般,得偿所愿,而不是抱憾而终。 宋听檐闻言看来,薄唇微启,却终究没有说话。 他便是这样,从来都是冷淡疏离,不喜与人亲近,如今连她快要死了,他都不与她多说几句话。 他恐怕是不知晓有些人如今不多说几句,往后可就没机会说了。 对于这种事,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她意识渐渐模糊,连身上的疼都轻了许多,下一刻,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9章 她感觉他的手,慢慢将她揽紧,靠近他怀里,他的下巴微凉,轻轻贴着她的头,只听到他很轻的说,他声音微哑,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你喜欢魔界吗?” 夭枝听到这话,知道他问的是埋哪里好? 他或许觉得神仙按规矩,应该埋在天界。 可她不太喜欢,她在天界呆了这么久,也不及在凡间那几年来得有意思。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本来想说喜欢凡间,可转念一想,还是别给师父添麻烦了,就地埋了还能做做化肥。 她微不可见摇了摇头,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喜欢的,比回仙界好。”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只感觉额间一滴湿意而来,凉凉的。 应当是他发上还未干的雨水落下罢…… 夭枝最后的意识也只有这些,下一刻,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111章 你身子有些虚。 偶有清风拂过,一片偌大的树叶吹落而下,“砰”地一声砸落在地,惊起一阵疾风。 夭枝眉间一蹙,眼睫微微一颤,眼皮的眼眸轻动,缓缓睁开眼睛,满目阳光刺眼只觉不适应,她拿手挡住,适应光线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她慢慢坐起身,身上盖着被子,窗子大开,入目青山绿水,天空广阔无垠,像泉水洗过,如宝石般剔透。 夭枝环顾四周,发现是个茅草屋,虽然不大,但所需用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 她低头一看,竟是没什么伤,一探仙根,也完好无损,她回想起先头的事,正要下床榻,便听见门悠长地“嘎吱”一声,有人从门外推进来。 她当即抬头看去,却是个魔界小童,头上长了两只角,透明似玉石,不知是什么物种。 反正小玩意儿很是勤快,一进来就忙碌起来,拿着扫帚扫地,很是沉浸其中,夭枝叫他,根本听不见…… 等小玩意儿擦完桌子、椅子,才发现她醒了。 小魔物面露喜色,噔噔噔跑过来,“大人终于醒了,你睡了两月有余。” 夭枝闻言倒也不意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死都已是难事,昏迷两个月简直不足挂齿。 她看了眼外头,这草屋并没有看见他的踪影,“与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小魔物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她,“他不在这里。” 小魔物走过来,将衣袖里的瓷瓶递过来,“这是另一位大人留给你的药,他离开前雇我在这里照看你。” 夭枝接过药瓶,提着心,“他去了哪里?” 小魔物沉默片刻,似在回想那位大人是怎么交代的,“你师父已经回了天界。”他说着回想着,将他的话转述过去,“他无法来看你了,他说你醒了之后便待在此处好好养伤,切记不可回天界。” 夭枝想到那一场真相未明的杀戮,微微垂下眼,他身子不知如何了,那日明明伤重到走路都难,“他可说了,我如何联系到他?” 小魔物摇摇头,“那位大人说了,不必联系他,你也不可离开魔界。神仙为了修行纯净,是不会随意出入魔界,如此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踪迹。” 小魔物说着,又开始干活,他将草屋的小门打开,外头一望无际的巨型树木,她显然还在这个山林之间,可似乎已经没有了那些魔物的踪迹。 “这处的魔物已经被你师父处置得干干净净,你且放心住着罢。” 她看着小魔物陷入沉默,许久过后,“你看他离开时,身子可好?” 小魔物默了一默。 夭枝听到它停顿,心中悬起。 小魔物见她这般,非常诚恳,“那位大人真的无事,只是有些棘手的情况要处置罢了,等这些事处理完,说不准就能来看你了。” 夭枝听到这话,沉默下来,“如今他是天帝了吗?” 小魔物搓着抹布看来,奶声奶气道,“我不知道,我这处消息比较闭塞。” 夭枝也没有再问,慢慢垂下眼睛,“谢谢你,你若能联系上他,替我问声好,谢谢他护了我的性命。” 她知道在泯灭道掉下来,绝对是留不住命的,却不想如今性命和修为都在,着实是不容易。 他自来严苛,从不容错,如今能救下她,对她已然是网开一面,自不可能再和她见面了。 更何况,他救她,天帝和九重天那群人不知如何为难他,恐怕确实诸多棘手。 她还是莫要添乱,先养好伤。 小魔物闻言脚步一顿,似乎觉得传话很为难一般,半响才点了点头,“我尽量帮你传话罢。” 夭枝目送小玩意儿出去,自己在小草屋内呆了半日,慢慢调整气息,这仙丹果然有用,竟将她的仙气全部掩盖,变成魔界里的寻常魔民。 她闲来无事想打打牙祭,在山野中转悠了半日,竟是一只魔物都没碰到,果然是九重天上的储君,这手段着实狠快,清理得够干净。 但……她快要饿死了。 他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是不是从来不考虑她需不需要吃东西…… 她从不辟谷,真的吃不消这种三天饿九顿的饿法。 夭枝去了山脚下找小魔物,这小魔物倒是奇怪,每日大老远过来打扫,打扫完就下来睡觉,又懒又勤快的,也不知宋听檐是怎么雇的它? 她推了推晒着太阳睡觉的小魔物,开口就是一句,“这里有市集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0章 魔市自然是有的,小魔物给了她一串魔界铜板指了路。 夭枝拿着一串铜板,颇有些感动,“待我伤好了就赚银钱还你。” 夭枝说完便默了一默。 她莫不是天生穷命罢…… 怎得到哪里都得欠债一波? 她有些沮丧,小魔物却摆了摆手,瓮声瓮气道,“不必了,这里有银钱也花不出去的。” 夭枝不解,这天下还有花不出钱的地方,绝不可能! 夭枝提着木篮子出了林子,魔界很吵闹,他们当真精力旺盛,酷爱斗殴,几乎全都是昼伏夜出。 她也只能晚上出来采买,顺道找点活儿。 她寻到魔市,魔界与妖界人界一样,也会做些买卖,只是他们做买卖方式不太一样…… 这处并非是你去挑,是等卖家来寻你。 夭枝进了森林集市,里头阴风阵阵,颇有些阴森,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就是他们都不爱说话,静悄悄地很是奇怪。 魔物一只跟着一只,背上驮着东西,后头魔人跟着,时不时打量她一眼。 摊子上空无一物,他们身上倒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处晃,摊子完全是个摆设。 夭枝才走几步,一全身黑袍的魔人双手揣在袖子里,鬼鬼祟祟往她这处走近,压低声音问,“新到了一批货,要不要?” 夭枝:“……” 她斟酌了下语句,“我只想买点吃的。” 魔人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吃的,我可是正经生意人。” 这样吗? 看不出来…… 夭枝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他当即从衣袖里鬼鬼祟祟拿出一木盒打开,“这可是上好的鸡肉,是上等的本地魔鸡腌出来的,可是新鲜了。” 夭枝觉得还行,低头数着铜板,“要一只罢。” 那人魔瞬间笑起,“我们约个时间地点交易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他拿着手中那只鸡,仿佛人质。 夭枝:“…………” 她当真不知道他们往日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人才说完,旁边突然一个魔人挤过来,悄咪咪抢生意,“姑娘来我这儿看看,我这处可全都是新货,这双眼珠子是龙眼,若是每日吃了一回,七天后,保证你的眼睛能看千里万里。” 被挤的魔人自是不愿,声音瞬间大了数倍,“得了罢,卖的假货还敢在这里胡诌,就你还能屠得了龙,只怕见了龙都要尿裤子。” “你他娘的说什么狗屁,你尿裤子老子都不会尿裤子!” 夭枝不知他们怎么就吵起来了,且还吵得不可开交,连生意都不打算做。 不过魔界好像就是这样,他们脾气极大,动辄就是打架斗殴,每日照三顿饭来打,很是有精力。 果不其然,夭枝还未想完,他们便打了起来,连空摊子都掀翻了。 她后移了几步,颇有些无辜,她可真什么都没做,鸡也没买着。 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再等着人来卖东西,结果去了哪处,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发展成互殴。 没有一处例外,她在魔市晃悠了大半个时辰,竟没买到一点吃食,真是气得受不了。 忍不住将这一片闹事的玩意儿全胖揍了一顿。 做生意就做生意,打架就打架,非要借着做生意的名义打架,简直挂羊头卖狗肉! 这一片被揍了一圈后,总算安生了些,缩在角落盯着她很是阴翳,显然是琢磨着报复,毕竟精力旺盛,可以理解。 夭枝心满意足买到了自己想要吃的东西,提着满满一箩筐正准备回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魔殿之中,夭枝提着手中的篮子环顾四周,魔界与天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天界肃静庄严,时而云雾环绕,偶有艳丽色彩便是霞光彩虹。 而这处着实是有些浮夸,五光十色的玉石镶嵌在石柱上,光照下来,整个殿都是五颜六色的,着实叫人目眩。 夭枝闭了闭眼,颇有些不适应。 魔界是没有魔主的,因为民风独特。 这里东西都非常大,连树都长得比别的地方高大,更别提食补之物,所以补得他们精力旺盛。 往日魔界的魔主基本上都是打出来的,但是撑不了三日,又会被别人打下去。 也就形成了三天一小换,五天一大换,久而久之,换得速度太快了,魔民们也记不住谁是谁,便也不认了。 魔界乃是上古蛮荒之地,地域极大,极为辽阔,是以基本上自立为王。 她刚头过来时,了解过来,这一处大概有大大小小几百个魔王,有点实力就可以自认为王,但互相又不认可对方的实力,是以经常很“热闹”。 光是平息魔民打架斗殴之事,就已经很是头疼。 她看着坐在堂上两撇小须的男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哦?” “听说姑娘在找差事做?” 原来是雇主,夭枝听得眼前一亮,“你有差事给我做?” 魔王一身五颜六色长袍,闻言颔首,“我想请姑娘替我管管地皮,这些个刁民成日里打架斗殴,正事一点不干,如此下去,还怎么有心思把九重天界收入囊中?” 夭枝看出来了,他是个有抱负的地皮主。 只是地皮上的事都有些焦头烂额,这抱负未免有些遥远。 魔王说着满眼亮光看过来,“看姑娘打人的手法并不生疏,想来也是个见人就打的,应当并没有什么道德可言,正好可以以毒攻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1章 夭枝闻言深深一默。 这听着怎么不像夸奖? 她沉默几许应下了,他看人还挺准的,才一面就看出来了。 魔王当即大笑起来,非常豪爽,大手一挥,“好好好,既如此,姑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有姑娘想不到的,没有本王给不了的!” 夭枝默想了片刻,“我不要任何报酬,只是魔王你与妖界那处可有联系?” 魔王闻言自也是没想到会有这般便宜事,毕竟他们这处有点实力都会打服一群人自立为王,能屈尊替他做事根本不可能。 他一时非常欢喜,“是有些贸易往来,他们那处菜长得不够大,总往我们这处进货,自然也是认识不少人的。” 夭枝沉吟片刻,如此甚好,她总要弄清楚真相,不可能背着这些人命,更何况此事还连累了他。 她如今必然是被九重天通缉,要去查难免泄露踪迹,找一个本来就与妖界有联系的去查,自然不会被发现,说不准还能问到,她问不到的线索。 “我想请魔王帮我查一些事,只是这事不能传扬出去,叫六界知道。” 魔王一口答应,“没有问题,你放心,六界现下正乱着呢,那天界储君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有心思管这些杂事?” 她听到这话脑子嗡嗡响,既空白又杂乱,似乎魂游在外在做梦一般,“九重天上的储君怎么了?” 魔王有些疑惑看来,“你不知道吗?六界都传遍了,那储君两月前分裂九重天地,遭了天谴。 那日天谴下来的时候,天光遇了三日,黑夜不存,极为可怕,如今那储君不知去向,我琢磨着只怕是要在天界养上个千万年的伤。” 夭枝隐隐约约想到当日情景,原来那日这般难受,是因为他与天帝斗法,扭转空间而来。 她思绪紊乱,魔王还在八卦,“那储君自来端正,据说是与其弟子不清不楚,天帝老儿肯定是不允,自是大怒,天界可有的折腾。” 夭枝心中一顿,怎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她明明都这般保持距离了…… 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仙界,他都是每每总差一步,不知他心中是怎生感受? 也不知他现下究竟如何了,她一时生急,却也只能坐着。 她能怎么办,去天界只会更加生乱,除非真相明了。 否则,便是想要打探些许他的消息,都是不可能的。 她垂眼出神,只觉茫然。 雇主雇了她,拨了一波人供她差使,哪里不服打哪里,很快就安生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住在她的茅草屋里,她不知自己是习惯了,还是要等什么人? 哪怕她知道,这般情况下,他不太可能回来。 如今这般时日长久,只怕也会慢慢忘记他长什么样子,再者,她本来记忆就不好。 可惜了那玉雕,也永远找不回来了,早知道她就跟他学一下雕玉的手艺了。 她把他雕出来摆着,岂不就不怕时日长久忘记了? 魔界真是很热闹,魔民生性好斗,便是这一处都是四分五裂,竟能分出好几个不同支派的魔族,谁也不服谁? 她的雇主自然是看不下去的,因为好斗,每日来都有好多魔族人死于斗殴,着实很爱折腾。 魔王怕这样下去魔族绝后,便嘱咐她在他们打起来之前,先把他们打个半死。 夭枝:“……” 她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不太对。 夭枝本着没事干,到处逮人打,运动量如此之大,身体都好了不少。 这打手差事是干得有声有色,所以还是古话说得好,一技傍身,到哪处都不会饿着,她就是很好的例子。 她这种就是人才,这世道是最缺人才的。 因为她差事做得太过出色,魔王大悦,还特地送了她一件礼物。 “大人,此乃魔界珍稀之物,万万年才有一颗! 这种子,你将它种于盆中,每日细心养护,会根据你的心意,开出你喜欢的东西。” 盲盒吗? 夭枝看着鸡蛋大小的种子,微微一愣,接个一看,“当真会有我喜欢的?” 魔王大笑,伸手拍着胸膛,打了保票,“放心,养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叫大人失望。” 夭枝闻言难得有了几分兴趣,她当即捧着盆栽,回茅草屋认真种起来。 每日定时灌溉,经常端出去晒晒太阳,可谓是极为爱护。 好不容易诚心养了一个月,就在快要长成之际,盆里的种子却消失不见了! 她勃然大怒,必定又是哪个魔族的玩意儿瞎捣乱,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偷走她的种子! 她非把这些人揍哭不可! 她当即冲出去寻找,此处山林像迷宫一样,她一路往外找,却不见任何踪迹,只能败兴而归。 快到家门,却看见不远处有个人靠坐在树下。 她有些疑惑,慢慢往那处走近,可看这背影,却越来越有种熟悉感。 等她走到这人面前,看见了这人的脸,一时间晃了神。 这人坐在树下似乎迷了路,见她走近,慢慢抬眼看了过来。 是师父? 他回来了? 他一身白衣,静坐在原地看着她,看人的眼神无悲无悯,无欲无求,不可近之。 夭枝呼吸一顿,仿佛回到了九重天,他面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2章 她沉默许久,清了清嗓子,定了定心神,思绪飞快转着,压下一丝慌张,走进几步,“你是我种出来的吗?” 他看着她许久,话间依旧清冷,“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夭枝听着他玉质清润的声音,一时有几分紧张,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他似乎身子不太好,还有些虚弱,面容也有些苍白。 她当即开口解释给他听,“你是一颗种子,我这些天养着的,现下你刚刚化形成人,难免会是有些疲惫不适应的。” 他闻言未语,眉眼平静,似乎只听她说。 夭枝说完,便上前去伸手扶他,手却在碰到他时有些犹豫,又收了回来,有礼道,“我扶你进屋休息罢,你才刚刚种出来,不应该到处乱跑。” 他看着她扶向自己的手,倒也没有说什么,随着她扶他,缓缓站起身。 夭枝感觉他一起来似乎就有些站不稳,好像是受了内伤,一起来就微微咳嗽不止,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 夭枝花了好大力气才扶住他,着实是有些沉。 她将他扶到屋里坐下,又去到桌旁将盆栽端过来,放到他面前,“我不知道要怎么养你,你可是要回这里头吸取养分?” 宋听檐看着面前的盆栽,里头空了一块,似乎才明白她方才的意思,他摇了摇头,“住不下。” 夭枝倒没想到他如此虚弱,“那你可需要什么?” 他抬眼看过来,平和开口,“姑娘,我与常人无异,不需要任何东西。” 夭枝听到他叫她姑娘,微微一顿,见他看着自己,蛮又收敛心神,不敢露出一丝马脚。 他身上的伤应当不轻,他眉间微敛,以手环圈捂在嘴唇旁轻咳几许,似乎才勉强压制下去。 夭枝当即上前,“你……你可是哪里受伤了,我替你看看好吗?” 她话出口便说得不对,哪有种子刚长出来就受伤了? 他闻言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未语,似乎轻易便看穿了她心思一般。 夭枝被他看得有几分忐忑,下一刻,他才缓声开口,似乎没有发现,“无妨,只是有些不舒服。” “让我看看罢,我医术很精湛。”夭枝说得面不改色。 他闻言看过来,静默几许。 夭枝就杵在他面前不动,显然不让他看,她就不走。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伸出手,“劳烦姑娘了。”他伸手而来,放在桌上,白色衣袖之下的手皙白修长,节骨分明。 夭枝小心伸手过去,指尖触及微凉,她呼吸下意识放轻,指间搭在他脉上,脉象虽平稳却极为虚弱。 她微微一顿,越发认真去探,却探不到细处,甚至探不到仙力所在。 她心中惊惑,连忙俯身去听他的心跳。 他见状微微往后避,伸手而来似不许这般亲密。 夭枝自是不可能让他拦着,她当即伸手拉住他的手,靠近他胸膛,细听他的心跳,倒是沉稳有力。 只是……怎么会没有仙力的痕迹? 她当即又往下挪去,手抚在他腿上,听他丹田。 她听得认真,片刻后,才发现自己这般动作着实有些暧昧。 入目是修长的腿,他的手还被她抓住,修长的手指被她锢得极紧。 她的脸正对着…… 若是此时旁人看见,必然会误会他们在做什么事…… 夭枝瞬间脸涨红,连忙松开他的手,站起身,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这般端正的人,只怕不许。 果然她站起来,他没有说话,屋中颇为安静。 夭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间断道,“你……你有些虚弱,我开点药给你补补罢……” 他闻言慢慢抬眼看来,声音清冷,却缓声道,“莫按治兽的剂量来,药量太猛,我会死。” 夭枝哦得应了一声,转身往外头去,走了几步才隐约听出几分不对。 他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何时这么不靠谱过?! 第112章 如此于礼不合。(二更) 夭枝去了外头,认真寻了治内伤的草药来,魔界水土是当真肥沃,这草药都长得格外壮。 夭枝琢磨着他刚头说的话,又细细分拣了一遍,这草药长得这么壮,药效肯定极好。 他如今这般虚弱,剂量可真不能下太猛了。 夭枝熬着药,拿起勺尝了一口,剂量倒是少了,只是依旧苦得她不由蹙眉。 等熬好了药,她端着药往屋里走去,却见他已经靠在椅榻上闭目养神,他长腿微伸,面容苍白,显然身子并不是很舒服。 她端着药上前走近,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竟一时不知道该叫什么好,“……公子。” 他闻声睁开眼看来,眼神依旧清冷,只是这般长腿微伸,往后靠着看她,着实惑人。 她也不知怎的,思绪竟有些飘忽,见他看来颇有几许心慌,“药熬好了,这是治你身上伤的药,快趁热喝了罢。” 他闻言坐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浅声道,“多谢姑娘。” 夭枝看着他端过药,长指微屈,倒是没有抗拒,端着碗将药喝完,片刻后,他眉间轻敛。 夭枝伸手将碗接过,看着碗不由心里暗想,知道药苦了罢,往日她可被逼喝了不少。 她端着碗,看了眼屋内,她这处也没有蜜枣,“可是苦着了,我去偷点蜂蜜给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3章 他:“……” 夭枝:“……” 夭枝和他大眼瞪小眼,她也没办法。 蜂王那处蜂蜜不卖的,他说有本事就来偷来抢啊。 她也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他轻咳几许,抬眼看来,温和开口,“不必了,姑娘。” 好罢。 夭枝默默应了一声,站在他面前颇有些不自在,她转身走到桌旁,将碗放下,竟忽然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他却开了口,“姑娘。” 夭枝心中一紧,只怕被看出心中所想,她转头看去,“怎……怎么了。” 他见她这般紧张,微微笑起,话间平和,“我还没有名字?” 夭枝闻言愣了一瞬,“什么?” 他看向桌上摆着的盆栽,温和道,“我不是你种出来的吗,姑娘给我起个名字罢?” 夭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桌上的盆栽,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也对,种子自然是没有名字的。 她当即过来,非常诚恳道,“刚刚化形都是无名无姓的,你确实该如常人一般有个名字。”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半响,轻声开口道,“我给你取名唤听檐,取宋这个姓,表字簿辞…… 往后我便叫你簿辞,可好?” 他听闻此言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唇角微微弯起,轻道,“好,多谢姑娘,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夭枝见他这般看着自己,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不知为何,他明明这般清冷的做派,可这样专注看着她时,竟觉得连视线落在身上都那般明显,叫人忽略不去。 她垂下眼声音很轻,有些藏不住的欢喜,“你喜欢就好……” 他闻言笑起,却没有说话,依旧话不多。 夭枝见他实在虚弱,她看向一旁的床榻,“你去榻上歇息罢,魔界都是昼伏夜出,如今正是睡觉的时候,等夜里我再给你去买些补品补补身子。” 他闻言看了一眼这间小屋,便只有这么一张床榻。 他微微摇头,自是拒绝,“如此于礼不合。” 夭枝闻言当即看向他,直白道,“有何关系,你是我种出来的,睡哪里不是睡?” 他闻言看过来,却没有说话。 夭枝又继续道,“你若是不好好休息,身上的伤怎么能好呢?”她一时有些低落,自也有了担心。 他见她这般,薄唇微动却未语,片刻后,便也应了声,“好。” 夭枝闻言顿住,不想他竟答应了,她还以为以他那般性子,只怕是不可能去睡。 她看着他,眼眸亮了几许,颇有几分意外,连忙上前扶着他,往床榻那处走去。 等他躺下之后,便又站在床榻边上看着他。 因为现在是白日,也是她睡觉的时候了,她早已习惯了魔界的时辰休息。 她看着他不语。 他亦不语。 屋里有些静。 片刻后,他开口,“你也要睡了吗?” 夭枝闻言当即轻轻摇头,颇有些为难一般,“我也可以不睡的,或者这几日我就在椅子上凑合凑合也行。” 她颇为认真地开口,就是只字不提自己可以变回原形睡在一旁的水盆里头。 他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水盆,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轻道,“一道罢。” 夭枝险些压不住嘴角,在床榻旁坐下,小心躺了下来。 竟有几分紧张,毕竟往日哪能这般? 她躺下后,看他闭着眼睛,颇为端正躺着,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她的,不由开口道,“放心罢,这处没有外人,不会有人看见的。” 他闻言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竟没有开口说话。 夭枝看了他许久,只想多靠近一些,毕竟谁又知道以后的事呢? 她不由往他那边挪了些许,他却似乎看见了一般,缓缓开口,“不许碰到我。” 又不许,就没有他许的事…… 夭枝停顿片刻,只能微微往回挪了一些,将压到他的衣角放了出来。 这般折腾一番,她自也有些累了,不由闭眼睡了过去。 可终究还是记挂于心,睡梦之中忽然惊醒,眼前似见天谴一般。 她猛然醒来,睁开眼见他安然躺在旁边,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了睡意,便以手撑头看着他。 他便是这样,连睡觉都这般端正,也不见动一下。 夭枝微微伸手而去,正要触碰他的眉眼,却忽然感觉出他气息很沉,呼吸都有些紧,身上似乎还很烫。 她心中一惊,当即坐起身,果然见他额间细密汗珠而出。 她连忙伸手探去,再摸向他的手,果然生烫。 她心中慌张,瞬间心急如焚,指间摸向他的脉,果然乱如跳珠。 她当即俯身轻轻唤他,声音都带了几分颤,“簿辞。” 可他显然听不见, 她当即为他灌入仙力,可他不止没有仙力,她的仙力传去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她六神无主间强做镇定,见他身子越来越烫,连忙端来水盆,拿过湿布替他降温。 她一整夜不敢停,他没有转醒的迹象,恐惧和害怕越发深。 … 圆月高悬,他身上的温度慢慢褪去,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4章 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夭枝小小一团呆坐在一旁,一眼不错看着他,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他微微敛眉,伸手而去,声音还有几分虚弱沙哑,“别怕,我没事。” 夭枝见他醒了,连忙上前,不听这话还好,一听眼眶瞬间通红,湿润一片,不由带了哭腔,“我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应我。” 他气息不及,颇为虚弱坐起身,伸手而来,轻道,“过来。” 夭枝坐上床榻,靠近他身旁,他伸手而来,轻轻揽住她,低头看来,抬手指腹轻轻摸过她微肿的小眼皮,难掩心疼,开口轻道,“我的身子我怎会不知晓,不会这般容易死的,莫害怕。” 夭枝靠在他怀里,感觉他正常的体温,听他温柔的声音,眼泪不由垂落而下。 她微微点头,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满心庆幸无法言说。 她都不知道如果这一次他没有醒过来,她要怎么办? 这已不是在凡间,死便是真的死。 - 他确实很虚弱,但那日高热已不再发生,且每日里四五碗药,似乎都苦精神了。 他每每喝完,眉间便敛得越发厉害。 夭枝特地等到夜里,挎着小篮子正准备出门,转头正要交代他在家中好好休息。 却见他缓步出来,月色下浅衣玉容,清风霁月,眉眼清隽。 夭枝打开栅栏门,有些疑惑看向他,“你怎么出来了?” 他缓步走出来,“一道去买些别的罢,有些吃不消了。” 夭枝看着他往外走去,一时有些疑惑,什么东西吃不消了,除了药,她也没给他吃什么呀? 她转念一想,想来是仙力暂失,有些饿。 出来走走也是好的,与他身体有益,便一道去,还能选他喜欢吃的。 她一时欢喜便挎着篮子,与他一道往集市走去。 这处集市已然很是热闹,自从被她一天揍九顿之后,就消停了不少,算是正正经经开始做生意了。 一到这处,到处都在做买卖,人声鼎沸,还有精力旺盛的搞了些杂耍,瞧着颇为热闹,魔物商队不停来往。 夭枝拎着个篮子一路看下来,虽然她说不要报酬,但是魔王是个颇为大方的雇主。 并没有因为她这么一说,他就不给了。 他颇为通凡间的人情世故,硬塞来了。 所以夭枝如今还是有那些银钱,至少养一个他是绝对够了。 却不想买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夭枝指着前面这摊子,魔鸡魔鸭,还有滋补的心啊骨头啊,很是新鲜。 “这些可有你喜欢的?” 他看着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显然并不感兴趣,“我无需吃东西。” 这话夭枝不爱听,这一路而来,篮子里都是空的,就没有他想吃的东西。 她当即开口,“你这般虚,不吃怎么行呢?” 他闻言缓缓看过来,未语。 夭枝已经扭过头去,她不爱听他接下来的话,她当即伸手,指了好几个滋补的,“这些都要了。” 他站在旁边看着老板将鸡鸭肉装进篮子里,颇为云淡风轻,显然并不觉得这些东西会进到他的口里。 夭枝可不理会他,她今日烧完,是一定要他全部吃掉的。 她正数着铜板,便看见一旁摊子里好多鱼,她忽然想到什么,“给你买几条鱼罢,如今休养身子难免无趣,闲来无事可以喂着玩。” 他闻言看了过来,“钱够吗?” 他确实不通人间烟火,但她好歹在屋里不知数了多少次铜板,他听也知道有多少。 夭枝闻言顿住。 看不起谁呢? 她如今养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夭枝当即点头,拿着钱袋颇为豪迈,“只管要你喜欢的。” 他闻言便上前扫了一眼,抬手而去,要了前头鱼缸里的胖乎鱼,“这两只。” 夭枝不由看了一眼,他面容清冷,这喜好还真是一点不改。 她上前看了眼那一缸子里好几条胖乎可爱的小鱼,很是活跃。 她当即开口,“全要了。” 他闻言倒没说什么,显然是喜欢的。 魔人将鱼一一捞起,给她装好递来,看了眼不远处的他,“大人对男宠真是大方,银钱花了不少罢,值不值啊?” 夭枝:“…………” 夭枝飞快提过鱼,心虚地瞥了一眼一旁的他。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魔人互扇巴掌,显然没留意这处。 她松了一口气,好在没听到,不然也不知嘴上得怎生不饶人。 夭枝当即拎着鱼和吃食,往他面前走去,“走罢,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他闻言倒也安生无害跟着她回转,他缓步走近,伸手而来,“予我来提。” 夭枝自然不可能给他,“不用了,你身子还未痊愈,这点东西又能重到哪里去?” 他却伸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抬眼看了过来,话里有话般,“总要物超所值。” 夭枝愣了一瞬,什么物超所值啊。 她还买什么了吗? 第113章 簿辞,那你如今是师父,还是夫君呢? 他们一路回去,夭枝慢慢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多看看他。 他身子虚弱,回去要上山,她自然不舍得让他拎着,当即上前提过他手中的东西,“快到了,就让我来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5章 她轻易就夺去了他手中的东西,一时愣住。 他微微倒没说什么。 夭枝却拿着手中的水桶顿在原地,她还是头一次这般容易从他手中夺走东西,往日修炼时,哪有这般机会? 可见如今他有多虚弱。 她不由有些凝重,上前欲要扶他。 他却微微摇头,“无妨,我能走。” 夭枝手停在原地,自也知道他惯来要强。 她提着东西走了几步,便停下看他,他缓步走到山间,到了这处,面容苍白,额间已满是细密汗珠。 她满眼担心。 他缓步走近来,看着她许久,即便在难受也是面色和煦,认真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他这般认真,像是在承诺什么。 夭枝闻言眼眶微微酸涩,踮起脚,抬手用衣袖去擦他额间汗珠。 他虽觉如此亲密不妥,但还是微微俯身,眼睫垂下,面容如玉,颇为温和。 到了屋门口,夭枝扶他坐下休息,又去将吃食放下去炖,没办法,她只会一锅炖。 她将东西放下,走到屋门口,看向旁边一大片开阔的山野,拂面春风缓缓矣。 她将水桶放在地上,这魔鱼生得圆润可爱,小身板胖乎乎地在水里游着,怪道叫人喜欢,还时不时钻出水面还瞅他们,似乎瞧他们很面生。 夭枝看向他,“在这里给你弄片水池养它们,闲来无事你可以投喂鱼儿。” 他闻言虽面容苍白,却微微颔首,起身缓步而来。 夭枝当即伸手拦住他,“如此一个小池塘,我几下就弄完了,你坐在旁边歇息便好。” 他见她这般着急拦在面前,不由一笑,虚弱道,“好。” 夭枝怕他受了风寒,特地进屋里拿了件披风,给他披着。 如今回来早已天光大亮,日头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见他安稳坐下,才拿起小锄头,上前去凿水池。 虽说施法可成,但她到底是在凡间待过,总是喜欢自己动手,更有心意。 再说了,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没处使。 不消多时,她很快便凿出一处深坑,抬手施法往里头送水,又在旁边堆泥土石子做玩意儿。 她想做个自己的形状,让他每每喂鱼时看见便能想起来。 夭枝低头做活儿,很快一个身子大大,尾巴小小的鱼模样就成型了。 她专心致志,也不知他何时到了身旁,在她身旁蹲下。 夭枝微微一顿,呼吸间感觉他身上的清冽檀香气息缓缓而来,她有些不自在地抬眼看去,“你看,已经弄好了。” 他闻言视线落在鱼身上,微微颔首,“很可爱。” 他这般清冷的性子,真是难得有如此认知。 夭枝难得得到他的赞许,一时颇有欢喜,继续干活。 他慢慢抬眼,视线落在她面上。 她发丝垂落,随风轻拂,细嫩的脸颊微微泛着红,眼睛却很亮,一看就是如今真的欢喜。 他看着她许久,伸手过来轻轻拂过她鬓角的发,那指尖触感碰到她的脸,他微微一顿,很快收回了手,似觉不妥。 夭枝察觉他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 他亦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莫名古怪暧昧。 夭枝脑子里瞬间想起一些事,竟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一会儿我给你弄好吃的。” 她说了半响,没听见他动静,抬眼看去,却见他看着鱼,似乎好像没听见。 夭枝可不管,他如今无权挑食,必须补身子,开口道,“现下你归我养,吃什么得听我的。” 他闻言唇角微弯,无奈一笑。 … 她的一锅炖,他倒是真的吃了,果然人还是要逼一下才行的。 不逼,你都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不过夭枝还是想养得精细点,她如今只想对他好些,或许能弥补之前的一些遗憾。 只是没有想到竟这般难养! 养他着实太过费银钱,极为昂贵,衣食住行皆是要花大价钱! 她原本想着,他如今身子虚弱,自然什么都要给最好的,只是她在魔界也是拿俸禄的,这点俸禄可抵不上养这么金贵的一个人。 夭枝照着以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标准来,连衣衫都是花了大价钱,太硬的不要,太薄的不要,太暗的不要,太亮的不要。 魔界眼光本就一言难尽,做工材质更不必说,想找这样上佳的布料,天界倒是有,只是从来不卖,倒是可以托魔族的商队去凡间进货,可惜出一趟远门得花上好多银钱,更别提雇上魔人的银钱,到了凡间,按他能穿的标准也皆是王孙贵胄才能够着的东西,要弄到不知得找多少门路,这其中花的银钱可不在少数。 他如今在魔界这处,显然对魔界的斗殴文化有些许兴趣,想看的书自然也是魔族的古籍。 这种藏品极为难得,寻找一本都花费极大,更别提一些旁的玩意儿。 且他也不知怎的,看的都是极好极昂贵的。 一堆魔界古玩放在那里,能让他看一眼的,保准是最贵的。 她倒是想将他看一眼的东西都买下来,可惜没那个实力,只能挑拣着买…… 这般下来,他自然不知,他是过惯这样日子的,自然也不知她的艰难之处。 夭枝捉襟见肘,想着克扣些许,在哪处省一省,可细细想来没有那处能省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6章 他如今虚弱,自也舍不得苦着他。 说句不好听,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又何需跟着她吃苦…… 到底是连累了他。 夭枝这般日日花钱如流水,养男宠的消息便也传了出去,有见过他的魔族人,都觉得她这钱花得值,着实是太过好看,且气度不凡,一看就养不起。 但也有魔族人没看见,自不屑于此,只觉是个小白脸,更有甚者,觉得她不该独宠一个,免得惯坏了。 夭枝自然是不能让这些话传来的,只怕他听到了会气着。 他那般端正的做派,若是听到旁人觉得他在做男宠,只怕是要惹了他敛眉。 夭枝下了差回来,便看见他站在池旁喂鱼。 这鱼与凡间的不同,全是魔鱼,皆是生性好斗,争取吃食也极为凶残,一个不如意就在水中撒泼,死亡翻滚。 只不过这些鱼不敢在他面前撒泼,每每看见他游姿都乖顺起来,不争不抢,很是佛系。 完全不像她喂的时候,那个凶残得水花四溅,她每每都要站得老远,才能保证衣裳不湿。 是以她也根本没有喂鱼的闲情逸致,皆是随手撒一把。 以至于后头全都是他在喂,许是这些鱼也是看菜下碟,知晓什么人比较严肃金贵,得罪不起罢…… 夭枝对于这群吃软怕硬的混账鱼很是无言以对。 她走近,见他颇有些闲适地喂鱼,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看得有些入神。 他闻声抬眼看过来,“回来了?” 夭枝点了点头,提着手中的食盒给他看,“刚回来,路上顺道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喂水池里的鱼,淡声回道,“没胃口。” 夭枝微微一顿,这祖宗又怎么了这是? 她当即往前走去,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上前上下打量他,颇为紧张,她砸了这么多钱,可不能打水漂,“怎么了,可是哪处不舒服?” 他垂眼看向她,见她上下打量自己,平静收回视线,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鱼食,随意往水中丢去,而他只看着水中的鱼儿争抢。 他垂着眼,长睫遮挡了他眼中神色,看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府里来了客人。” 额这这这…… 她这小茅屋虽然说前前后后加盖了好几间,但真的称不上府这个字。 这般说,倒像是有些话里有话。 夭枝看了他一眼,面容清冷,神色平静,可不像是会阴阳怪气的人。 她疑惑,她在这处只有同僚,同僚当差之时都已经见够了,这下了差又怎会还来做客? 她有些疑惑,转头往里看去,自是没看见,“是何人?” 他看了她一眼,“听闻是你的新宠。” 夭枝:“……” 哪处的听闻,她养他一个都要穷疯了。 夭枝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齐刷刷一声,“主人。” 她闻言一顿,转身看去,果然见几个衣衫清凉的魔族男子成排站在他面前,竟有五人。 “你们是……”她一时愣了神,瞬间想起魔王与她道别时,别有意味的笑,他说她回到家中必然惊喜。 喜倒没有,只有惊了。 这五个男子选得真是环肥燕瘦,各有风情,在魔族中应该是个顶个的好看,可谓是煞费苦心。 夭枝还未反应过来,五人冲她齐齐请安,“主人,我们是来伺候您的。” 她脑子一片空白,身后却传来一声淡嗤。 夭枝只觉背脊发凉,叫他听着了这荒唐事,不知要怎生训她…… 他这一声笑,那五个魔族男子也是听到的,看向他的眼神皆是挑衅。 他看了一眼他们,并未开口,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抬眼神色未明。 几个人心中自然是不服他的,毕竟都是来伺候人的,哪能这般闹脾气,既然做了男宠就应该有男宠的规矩,更何况这人虽然看着气派金贵,可皮囊有什么用,还是要温声细语会伺候人才对。 他们人多势众,自也有得意之色,可对上此人视线之后,却莫名退缩。 这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疏离冷淡,却有属于上位人的威慑,那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经年累月的身居高位,是出不来的。 怎可能会在一个需要靠人养的男宠身上看见? 他们魔族人从出生就开始斗殴,见惯了这些凶狠场面,却不想此时竟有些气短站不直。 他们相视一眼,硬着头皮站着。 夭枝挥手,不待细问就要赶走,“你们回去罢,我这处不需要。” 她还未说完话,五人便齐刷刷跪了下来,扬声道,“主人若是不要我们,我们回去必是死路一条。 我们是魔族送出去的礼物,从来没有退回去一说,若是退回去便是我们伺候不周,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 夭枝当即手一挥,格外果断自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声抱歉。” 五人:“…………” 五人面面相觑,是不是哪里听错了,怎么路数如此诡异? 夭枝颇为坚定,死道友不死贫道,总不能大家一起死罢? 她看了一眼坐下倒茶的他,心中暗想,她还想好好活着呢。 他端起茶壶,微抬茶盖,声音玉质清冷,“留下罢,远道而来皆是客,岂能这般赶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7章 夭枝:“……” 若不是他神情不变,眉眼依旧疏离淡漠。 她都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这般走着离开,未免太轻巧了…… 那五人一听,瞬间得意起来,果然此人还是怕的。 夭枝当即转头跟他解释,“这些人是我那些同僚送的,我本人已经坚决拒绝了,却没想到还是送了过来。” 他端起茶盏,一语直击要害,“想来是他们听不懂人话。” 夭枝闻言心肝小颤了一下,这回真是听出他话里有话。 早知道她就应该手动拒绝,而不是嘴上拒绝,她将他们好生打一顿,他们也就知道什么叫做真的不想要! 那五人闻言忿忿不平,“主人,此人虽好看,但性子不好,主人若是喜欢他的皮囊,不如造个傀儡陪伴,傀儡性格可以随便挑选,保管听话且好看。” 夭枝听到倒没什么反应,只瞥了他们一眼,怎的主人能叫得这般顺口,叫她佩服不已。 空气却不知为何静了一瞬。 他听闻此言微微一顿,垂眼片刻,似不喜听之,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进了屋。 夭枝见他进去,一时顿住,她当即回头看向颇为妖娆的他们,只觉眼疼,冲他们摆了摆手,“快走罢,我当真不需要男宠。” 五个人见夭枝决心已定,有些不甘。 他们五人虽然不比屋里这位容色好,但在魔界已经算是个顶个的好容色,可不想在夭枝面前半点不顶用。 且这男宠如此爱拈酸吃醋,也不知大人怎会这般喜欢? 他们看了一眼屋内,竟是连窗子都不曾开,似乎连个眼神都不打算给他们。 这男子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连多说一句都没兴趣,且虽清冷疏离,但气势颇为压人,方才不说话时确实吓人。 此人应当不是正经做男宠的。 五人本想耍赖留下,想到他看他们的眼神,如看死物,皆有些心里打鼓,只能悻悻而归。 … 夭枝进了屋,才发现他方才只着一身单薄白衣衫喂鱼。 如今乌发未束,连外衫都未着,显然一起来就看见这些人,让他不喜。 他安静坐着,却依旧端正。 夭枝看着他乌发披散,落至身后,不由走上去,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面上,“我替你梳罢。” 他闻言看来一眼,并未阻止。 夭枝瞧他这冷淡的模样,一时叫她格外熟悉,且无端紧张。 她拿起桌上的木梳,一手拂过他的乌发,光滑如丝绸一般,只是比她硬上许多。 她不由摸了一把,才拿起梳子慢慢替他梳着头发,一时颇有几分认真。 她虽没替人束过发,但多少也会依瓢画葫芦。 她将他的乌发梳好,认真梳起,再拿过前面桌上放着的发冠,替他将乌发束好。 全程皆是安静。 她弄好下意识俯身看向镜子里的他,却对上了他的视线,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视线落在她面上,虽清冷,却有几分专注。 夭枝看着他这皙白玉面,不由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刻意避嫌,可下一刻,想起了他如今是种子身份,又何需避开? 他们又何需这般疏离客气? 她想着,呼吸微紧,慢慢抬眼看了回去,视线落在他面上。 他已然收回视线,垂眼整理衣袖,似要起身离开。 他的手指皙白修长,抬手整理衣袖,衣衫简单至极却越发衬出谪仙之姿,随意做的动作都颇为赏心悦目。 她不由看入了神,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木梳。 许是她看得直白,让他有所察觉,他整理着衣袖,忽而抬眼看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夭枝看着他这双清冷,带着几许自持疏离的眼眸看着她,心口微微收紧。 她下意识往前放下手中的木梳,转头看向他,视线慢慢落在他面上。 他便看着她这般动作,也未言语。 夭枝见他这般看着自己,他眉眼清隽,这般距离连他的长睫都能看清几根。 她压住呼吸,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往前靠去,离他越来越近,只感觉到他周身的檀木清香缓缓传来,叫她有些失了神。 她唇瓣快要亲到他的脸上,只差一纸距离,都能感觉温软之意,下一刻,却被他推离开来。 她回过神来,没有预料中的柔软温润触感,她下意识抬眼看向他。 他似乎有些生气,看着她的眼眸又冷了几分,似乎带了刺。 颇有几分扎手的意思? 夭枝有些不解,看着他,却见他薄唇微启,开口声音都有了几分冷淡,“做什么?” 夭枝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了,她看了一眼他的薄唇,又转向他的眉眼,容色清隽潋滟,她鬼使神差道,“我想和你亲近一些。” 他听到这话,似乎并没有半分解气,只开口问道,“你想亲的是谁?” 夭枝却不想他这般直白。 只怕是真气着了,竟将窗户纸都捅破了。 她微微垂眼,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她开口,很轻道,“簿辞,那你如今是师父,还是夫君呢?” 第114章 既知道是我,为何还会同意成亲? 他闻言不曾想她原是清醒着的,他长睫微垂,话间微止,“何时发现的?” 夭枝抬眼,视线落在他面上,“我那日在院子里等你,你匆忙赶来连神情都未来得及变,我便怀疑了,且你还叫了我一声先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8章 后来,你找来山门,送给我小鱼玉雕,我便确定了。 你只怕不知你送我的玉雕,我看了多少次,又摸了多少回,我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你雕的,也只有你才能雕出自己的东西来。” 宋听檐闻言唇角轻扯,“原来这般早就知道了……”他眼睫微抬,视线落在她面上,“如今不仅学会了骗人,连我都知道瞒了。” 夭枝微微垂下眼,有些羞意,她其实还有事瞒着,那便是他那时接连两次亲吻她,和他往日的习惯一模一样,或许他自己没有发现,他亲她时每每控制不住自己的习惯,总是那般先轻轻地引诱,待唇齿间的缠磨越发深入,不着痕迹占领所有她的呼吸和主动,便会越发过分侵略。 且他说得那些过分的话,总有他自己一番道理,明目张胆地过分。 只是如今,她自然不可能一一说出来,他现下这般端正,她有些说不出口,总觉有些亵渎。 夭枝看向他,只觉总算离他近了一些,她很轻地开口,“你唤我先生,我怎会听不出来是你?” 宋听檐眼睫微微一顿。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心疼不已,“所以你到底修偏了多少,又到了什么地步?” 他闻言慢慢垂下眼,任由她摸着他的眉眼,“无情道需克制欲求妄念,无欲无求方可平稳无碍。 我修此道,便要克制一切欲望,只有绝对清醒才能修成。 可当我的欲望无限上升,那欲便压制了理智,我不复理智,便会去做一切自己觉得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 就如在梦里一般,梦皆为本意,且不能掌控。”他慢慢抬眼看来,平静开口,“我几次三番控制,皆是无果,才会如此越发生乱。” 他理智上来就会强行用心法锁住自己,可一旦欲望上来,他又能轻而易举冲破这些禁锢障碍,且反过来压制自己的理智。 这自然都是他自己,他在与自己斗,可自己怎么斗得过自己? 神魔都是一念之间,一念而起,欲望便多到压不住。 他越要控制自己压制欲望,他自己便越能利用自己想要控制局势的心,达到目的。 他推得越远,就抓得越紧。 这样聪明的人,如何防得住自己?且他自持尽失时,自然会不择手段得到想要的,根本阻止不住自己。 无情道执念越重,反噬越大。 夭枝瞬间想到九重天那越发寒冷的宫殿和随处乱窜的浮云,她每去一次皆是越乱越急。 到最后一次,他们那般亲密之后,流云彻底不见踪影,那一片天全靠他神力运行,他既然修了偏差,自然也无法维持寻常。 流云越发走乱,直到最后无法稳下停留殿中。 他走偏了,才会越修越乱,越修越偏…… 夭枝心下越发沉重,无意识收回了手,这倒是她害了他,倘若她不同意成亲,也不至于他偏了这么多。 夭枝听得思绪渐止,却忽然意识到一点。 他这般说来,竟是清醒的…… 那么说,他们床榻之上,他那般过分,竟也是清醒的,他故意那般抵死缠磨,用力非常,她如何求,他都不许…… 她想起他那时眼睫都被汗水浸湿,滴落她身上,却还是那般…… 她心口一紧,呼吸都有些生乱。 她原以为他走火入魔,并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又具体做了什么。 可如今听来,竟是他清醒之下做的事。 他的欲望是她……且还完全控制不住,与她密不可分行那事…… 夭枝呼吸一顿,只觉周身似裸露一样,拘谨至极。 他这般端正,夭枝看向他的长腿,他的手,再看向他的薄唇,他如今这般衣冠端正,禁欲自持,却在床榻上与她那样…… 且如今讲着这些与她沉迷欲海的事,竟依旧平稳冷静。 夭枝却是忽然有些不敢抬头看他,这般着实太过臊人。 屋中安静了片刻,他缓缓开口,“既知道是我,为何还会同意成亲?” 夭枝呼吸一顿,想起往日他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 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难掩感伤,很轻地开口道,“簿辞,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知道我从来拒绝不了你。” 宋听檐自然也想起了往日,他闻言未语,片刻才淡淡道,“往日都过去了,不必再记着。” 她闻言一怔,“为何不记着?” 难道到如今,他们之间还不能开诚布公,还那般生疏吗? 他闻言未语,起身似要离开,似不想在此事上多言。 夭枝见他这般,难免伤心,“你不愿意记着,我记着便好。” 他却停下脚步来,语气莫名生冷,“你记得做什么?” 夭枝抬头看去,只觉他眼神极为冷淡。 她唇瓣微动,看着他这般,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簿辞……” 她不说话倒还好,她这般开口叫他名字。 他神情都瞬间一变,眼中满是复杂,如同那时在凡间看见她来杀他一般。 怨恨,复杂,痛苦……! 他慢慢垂眼,许久,忽而开口,“你既然要我死,为何不干脆杀了我,为何要将我送到数十年后?” 夭枝不防他突然这般问,一时半点说不出话来…… 他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怨恨难解,“我自睁眼来便在找你。”他眼中含恨,“你知不知我平生从未有为难之事,却唯独在你这事上无能为力,我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9章 我遍寻天下,空有一身计谋,却怎么也谋不到你一丝踪迹! 我每一日都挣扎害怕在你是不是真的死了的痛苦里……你知道吗?!” 他话间质问,开口已是难掩半分怒意,“我连做梦都梦不到!” 他话间极重,竟是此恨难解!他自来平静,难得这般失控,竟是难以控制体内气息翻涌,喉间腥甜,嘴角都溢出血来。 夭枝见状怔住,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想要伸手替他擦,却被他用力拽住了手腕。 他抬眼而来,眼里尽是恨意,“夭枝,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以为以命换命,我会愿意吗! 你为何不和我商量,为何自己做决定! 你以为你做对了吗,你以为用你的命换来的东西,我拿着会开心吗!” “你把我困在另一个时空里,断绝我所有找到你的办法,我永远在害怕你真的死了,又希冀你活着间徘徊绝望,日复一日……!”他甩开她的手,话间皆是切齿的恨,“我倒宁愿你当时就干脆杀了我,也好过你这般用命来换!” 夭枝被他甩开手,直跌坐在椅子上,被他凶了一番,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不知这般有多痛苦。 他这般万事都能掌控,却唯独找不到他最想找到的人,遇到如此光怪陆奇,无能为力之事,该是多么崩溃。 又怎么做得到平静? 她一时呼吸滞住,眼里再也克制不住湿意,泪湿衣襟,“原来你这般恨我吗……” 宋听檐闻言许久未语,他视线忽而模糊,用力闭上眼,一滴清泪无声而下。 他找了她二十五年,日思夜想,何其难捱。 他转眼看向她,见她被吓着,满目无措,眼眶通红,模样颇为可怜,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无法弥补一般茫然无措。 他深叹一口气,他自视能控制,可他的怨,他的恨恼,终究还是压不住半分吓着了她…… 她年纪尚小,又怎懂这些…… 夭枝不知自己竟让他这般痛苦,自是没想到…… 她还以为他得偿所愿,会开心,却不想他凡间那些年过得如此痛苦…… 她心中愧疚,不知说什么,却见他缓步而来,在她面前俯下身看来,亦是眼眶泛红,伸手擦过她脸上的眼泪,话间难掩温和,“我怎会恨你,我终究是输了。 往后,若是再左右为难,便干脆些,不必留得情面。” 夭枝闻言当即往前而去,紧紧抱住他的脖颈,连连摇头,带起哭腔,“我怎会要杀你,往后自不会再如此,更不会再不与你商量。” 他闻言伸手将她抱坐入怀,伸手轻抚她的背,许久,叹道,“也对,是不会了。” 夭枝靠在他怀里眼泪不止,感觉他周身温度,很暖,却只觉他虽是这般说,却似乎并不如此觉得…… - 入夜,魔王差人来唤,说是有了结果。 她自是满心愧疚让他如此难受,不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且还在他怀里哭成那样,往日还是他先生,到底有几分没面子。 而且,他如今又是她师父,自比她端正沉稳,他自然平静,只她是平静不了半分,思绪万千。 满屋寂静,得了魔王这话,她便也赶来。 若是能查明真相,他们便可以清白回九重天,他也依旧可以做回储君,也不至于连累了她。 魔王见她过来,提起五彩斑斓的衣摆,下了台阶走来,郑重道,“你要查的事,我替你问过了,如今也传来了消息。” 夭枝闻言瞬间惊喜,当即上前,“如何?” “此事说来话长,且等我慢慢与你说来。”他似乎细想一下该怎么说,片刻后开口,“你要查的那事很大,那日,数十个仙人一道死在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妖界自也是害怕,所以事出之后,他们自己便先查了一番,若找到罪魁祸首,便将此人移交天界处置,可惜…… ” 他说着一顿,抬眼看过来,似觉此事古怪至极,“那十层门极为凶险,自是很少有人往里闯,那个时辰只有那群神仙进去。 而妖界妖主也只放了那群神仙进去,且他们无数次确认过每一层门中都没有人,所以也不可能有人藏在其他门中,再到仙人那处杀人。” 夭枝闻言心中一惊,这么说来,难道真的是她…… 魔王继续开口,“他们也查了独自离去的那两位仙人,他们是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妖市,而那时仙人们都还活着,与他们死亡的时辰根本对不上,所以此事确实与他们无关,而那一处所有的仙人都在,且都死了,只活了一个人……” 魔王说到此,最后下了定论,“此事与天界查得一般无二,没有一丝偏差。” 夭枝闻言后退一步,心中大骇,难道真的是她发狂之下杀了所有人…… 所以他才会不再提及查清此事…… 夜尽天明,天边还有一层淡淡的蓝色雾霾未曾淡去。 夭枝在薄雾晨色之中慢慢走回去,这一段路明明很短,却因为昼夜更替之短,让她感觉从黑夜走到了白日。 那般漫长…… 她思绪混乱走着,周遭的环境却突然模糊扭曲起来,一缕似烟非烟的黑雾,慢慢遮盖了周围所有景象。 夭枝当即后退一步,伸手要摸剑,却想起来剑早已不在身旁。 她心中一凛,收回手静静看着周围环境变化,不过半息之间,眼前黑雾退散,周围景象也变了一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0章 眼前山野之间变为一个巨大的洞穴,头顶皆是乱石林立,尖利非常。 洞穴之中,偶有风吹来发出恐怖的声响,只觉风冷刺骨。 “主子。” 有人低声唤她,她转头看去。 竟是那日梦里,她追着跑的两个黑衣人,且他们身旁,如今依旧放着那排门。 他们跪在她身后不远处,恭敬非常。 她瞬间安静下来,“你们到底是何人?” 前头跪着的人,似乎格外欢喜,“主子,如今离您的计划只差一步,只要取其心便可成事!” 夭枝只觉无言以对,若不是她确定如今真的不是梦,都懒得开口问,“取谁的心,成的又是什么事?” “天族储君宋听檐。” 夭枝冷笑出声,“荒谬!” 这两个魔族人似乎知道她会有如此反应,也不急,“主子,您不是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吗,只要您走进这扇门,便能取回您往日所有的记忆,您能掐会算,必定能算出往日所有事情,也能知道一切。 如今那储君仙力顿失已,所有皆在你的所有安排谋划之内,如今取其心是最好的时机!” 她安排…… 夭枝眼睫猛然一眨,不详的预感升起,她瞬间蹙眉,“我便是我,你们说的我不知道,那便是假的。 天界储君乃是我的师父,你若敢伤他,就别怪我下手狠毒!” 他们半点不急,似乎她早已预料到,与他们交代过这般情况一般,依旧执着道,“吾等势必会按照您往日计划中的步骤来,主子,等你全部想起来就会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师父! 你这般费心蛰伏九重天做区区一个仙界司命官,是何其委屈求全!” 夭枝眉间一深,既然有隐患,那就提前全弄死! 她当即伸手施法而去,欲置其二人于死地,可施法而去,眼前二人连带那扇门却如烟一般腾起,消失无痕。 竟只是一个幻影! 他们本尊如今都不知在何处,倒是护全了性命。 夭枝心中微惊,难道他们说的那个人,连她会如此所为,都提前预料到? 第115章 你受不住。 夭枝站在原地许久,看着眼前巨大洞穴消失,周围景象慢慢变回山野。 方才的一切似乎像一场梦。 她当即凝神施法探寻而去,竟是毫无踪迹,以她的仙力根本不可能追踪不到一丝一毫,除非……这幻象阵法根本不是方才设下,而是提前很久,久到她可能都还只是个盆栽时,才会这般无处可寻…… 这阵法设在这处,必定是算到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走过这里才设下的。 她忽然想到往日做司命,那命簿里的安排,她一个小小的司命却似被无形的手安排成了他的对立面…… 这般看来,仿佛每一步都在这两个黑衣人说的主子安排之中,且宋听檐如今确实仙力无存…… 难道这局真是所谓的“她”设的…… 夭枝莫名心中发凉,自不信这等荒谬之事,也更不可能随意相信两个人说的话。 可她往日确实是被掌门所救,且在做盆栽之前,所有记忆全无。 这如何叫她不多想? 如今看来,他们嘴里说的那个人还对她的性子极为了解…… 倘若此局真是她所布,那岂不是“自己”害了他…… 她不敢深想下去,她眼眸垂下,神色微凉,自然不管什么往昔不往昔。 她如今就是她自己,既没有往日的记忆,那自然就不算是她,又何必被束缚? 等再见到这些人,无论是两个还是二十个,她赶在问题出现之前,掐断问题便好了,自不需要诸多费心。 况且她就是恢复所谓的记忆,也绝对不允许什么所谓取心的情况出现。 这一次,她是绝对不允许他死在自己面前。 夭枝心中坚定,思绪回转,便也放下心去,继续往回走,等到了门前,才发现自己早已走到了草屋外。 她走到这处,停在虚掩的房门前,一时竟站在门外踌躇不已,天光已经大亮,她却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现下着实话少,且如今又是她师父身份,又夹着往昔之事,与他共处一室,着实叫她不知该做什么…… 她连站在他面前都有些许不自在。 魔界昼伏夜出,他如今将养身子,倒是随遇而安得很,说不准还未起。 她想到此,默站片刻,才伸手推开门,屋里很暖和,不同于外面带着晨露的凉意。 她慢慢进去,轻轻关门,缓步进了里屋,才进去便一眼看床榻那处无人,入目整齐,一丝不乱。 她心中微紧,果然下一刻便看见他一身白衣静坐在窗旁靠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显然在与自己对弈。 屋里早已亮堂起来,他周身无一饰物,窗外的日光缓缓,落在他身上,光透过月白衣袖如清晨薄雾般干净剔透,称得他的眉眼越发清隽好看。 夭枝见他醒着,止步于屋外,一时竟不知该进还是该出去。 毕竟一进去就出去,岂不明摆着避开他? 宋听檐手执白棋,见她过来,慢慢抬眼看来,眼中神色一如既往深如古井。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垂眼继续下棋。 她默默无声走进去,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显得不那么拘谨。 就是这般安静的氛围叫她不知该说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1章 她喝着茶,看着他手中的棋局,案上棋局已经极为复杂,黑白棋子势均力敌,复杂的局势叫人看不分明谁胜谁负? 布局走棋皆是他自己,自己又如何斗得过自己? 夭枝喝着口中的茶,竟有些尝不出味来。 他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天帝早晚会找来,他早晚是要回天界的。 她在凡间,在魔界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他在一起,但回了九重天,又岂能如此? 莫说她如今身上的事真相未明,便是没有这些事,他和她也断然不可能在一起的。 天帝如此看重他,未来的天后人选都是诸多挑选,又怎可能允许他如此妄为,且他还是她师父。 救她,只怕都已惹天帝不喜,如今还仙力不在…… 她倒不担心自己,她大不了就在魔界做一条观赏鱼。 只是担心他作为师父,作为天族储君,没办法面对自己。 他的责任太重了,他自幼便被教导成百家之首,万仙之长,言行皆不容有失,如今变成这样,他怎会允许,又怎会甘心? 所以才会变换错乱的时间越发短,短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罢…… 她总归不能害他至此,凡间已是一次,如今再不能如此。 夭枝站在原地默了片刻,提步走近他。 他将手中的白子落下,又执起黑子,“想说什么?” 他如今让她说,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缓慢走到他棋案前,在他棋案前坐下,斟酌片刻开口问,“你救我之后那些时日在何处,为何不来寻我?” “在魔界。”他落下棋子,平静道,“我修行偏差遭了反噬,留在你身边,你会很危险。” 夭枝微微一顿,忽然不敢再问天谴究竟是如何光景,他那般浑厚仙力,已至无极大道都到这般境地,不知该有多可怕。 若说天罚不过洒洒水,那天谴可是集天地之力,全力诛杀上神。 他如今能安然无恙回来,已然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夭枝心有余悸,默坐许久,“你的仙力可还能恢复?” 宋听檐抬眼看来,“无妨,只是暂失,时日长久会回来的。” 他自然不可能骗她,可他真的能等上这么久吗? 天帝又怎可能给他这么长的时间,若是他一直不恢复,岂不是储君之位会立刻换人? 他这么多年岂不白费,又怎会不难受? 她思索片刻,竟还真想到了办法,只是…… 她看着他这般清冷庄重模样,真是说不出口。 “你……”她话到嘴边,视线落在他端正坐着,衣下修长的腿,往上是窄腰,再到他执着棋子的手。 指节修长,耀眼日光落下在他手上如玉雕琢,皙白好看,显得手中玉石棋子都昂贵难寻。 他这边无情无欲,无悲无悯,瞧着着实不容染指…… 也实在看不出,他曾经与她那般缠磨过…… 她想到此处,慢慢坐起身,并拢了腿端正了身子,支支吾吾开口,“你在凡间既是压制不住,颇为混乱,那可曾感受过一些小细节?” 她问得有些含蓄,整张脸瞬间通红一片,不敢开口直言,毕竟他在此事上确实过于欺负她,叫人想起来都是面热。 宋听檐闻言有一瞬间的停滞,不知想到了什么。 夭枝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便又硬着头皮开口,“便是成亲之后……” 他缓缓抬眼看来,“我若是没有感受,为何叫你退亲?” 他说完这句话,夭枝脑中轰得一声炸开。 他说的是感受,而不仅仅是记得…… 夭枝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他,瞬间从头红到了脚,她无法想象,他这般冷淡模样,是怎么面对自己那般过分妄为在床榻上欺负她的…… 宋听檐微微垂下眼,看着案上的棋局,已经乱得不成样,已没有思绪和清醒的意识。 他看着棋局,轻浅叹息,终究是功亏一篑。 夭枝见都问到此处,便微微屏住呼吸,不去看他清冷端正的神色,直白道,“那……那你要不要与我双修,助你加快恢复仙力?” 她是听过这种修炼之法的 ,据说很有用,且进展神速。 他如今无情道反噬,仙力暂失,自是不怕生乱,通过此法恢复,且修行时抵抗欲望,更能稳固心神,这是如今她想到的唯一能帮他的办法。 宋听檐听到这话,执着黑棋的手微微弯曲,似乎有些出神,久久没有开口。 夭枝见他未语,身上一时越发热起来,且想到他们之间那般亲密无间过,便更加拘谨。 也是,他如今这般清醒,这些时日亦是端正守礼,恐怕会拒绝。 她不由悄悄看了他一眼。 宋听檐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慢慢抬眼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依旧是平静毫无波澜,“你受不住。” 看来确实可行…… “你经过泯灭道一遭,还未恢复,难免生乱。”他很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仿若双修那事并非能让他失了分寸之事。 夭枝闻言站起了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不解道,“我好好的呢,你那日不是还给我输送仙力了吗?我如今身子比往日还好,怎会受不住?” 她这一问,他微微一默。 屋中气氛颇为微妙暧昧。 宋听檐闻言并未再语,只一句吩咐道,“此事不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2章 夭枝闻言不再开口,但多少也来了几分执拗,她自来就犟,如今有办法帮他,却不用是何道理? 他仙力若不恢复,等回到天界不知有多危险。 反正此事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她自然不怕…… 夭枝心中暗想,但见他这般清冷之姿,想要勾上榻恐怕真是不容易…… 他太过敏锐,恐怕轻易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夭枝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眸低声说,“没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她回答的过于快,而显得有些慌乱。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她只感觉到宋听檐的视线落在她面上,好像下一刻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他看过来许久,“你……” 夭枝眼睫一颤,当即俯身吻上他的唇,想要堵住他的话。 温热的唇轻轻碰上,她竟微微发颤。 他们之间身份太过复杂,他如今在九重天上教导自己这般严厉,若当真与如此清冷做派的他,这般耳鬓厮磨,也着实是叫她有些受不住。 她亲上他微凉的薄唇,心跳快得离谱,呼吸都有些乱。 宋听檐微微一顿。 她轻轻一碰,便收了回去,伸手抱上他的脖颈,慢慢坐进他怀里。 她不敢抬头看他,她与他靠得极近,呼吸间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 他低头看过来,视线落在她面上,如有实质。 夭枝靠在他怀里,双手下意识往下,指尖顺着他的衣领慢慢往下,见他不动。 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呼吸一紧,伸手重新抱住他的脖颈,与他贴得越发近。 耳旁贴上他的耳旁,烫着脸微微直起身子,轻轻磨着他的前襟。 他身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轻易传来。 夭枝只觉自己浑身烫得厉害,心跳极快。 如此,他才有了动作,他伸手而来,将她往上抱了抱,她靠在他身上,便越发近。 夭枝被他抱起,闻到他身上的檀木清香,一时心下慌跳。 她颇有些紧张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她伸手紧紧环抱住他时,他微微一顿,夭枝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缓声开口,“想好了?” 他身上的檀香气息缓缓透来,萦绕在她周围,叫她忽略不去。 夭枝轻轻点头,想到他先前还在九重天上呵斥她,如今这般,着实羞臊。 宋听檐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到她的腿弯处,将她抱起往里屋走去。 夭枝心跳如雷,且他还这般安静,她便更显紧张。 等被他抱着放到床榻上,她才勉强留出一丝清明。 这般头一次揭开所有身份的亲密,叫她心口慌跳,呼吸都有些发紧,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 倘若没有师父这重身份,倒也不至于有这般偷摸亵渎之感。 她看着他长身玉立于榻前,清冷着张脸,伸手解衣,她竟不敢多看。 她连忙闭上眼睛,强作镇定,伸手解自己身上的衣带,却因为慌乱,且看不见,越解越紧。 许久,他伸手而来,替她解。 夭枝只觉呼吸越发紊乱,想到接下来的事,就越发紧张,下一刻,便感觉床幔放下,榻中昏暗,枕侧微微一沉,他俯身而来,低头吻了上来。 夭枝感觉他温软的唇瓣吻上来,心口瞬间慌乱,被动承接他微凉缠绵的吻,竟下意识呜咽出声。 也不是没有过,可她现下却比那一回还要紧张。 她下意识睁眼看他,竟对上他清冷的视线,他动作很轻很稳,唯有亲吻格外磨人。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全程都无意识的任由他带领,吻到深处,脑中轰得一声,一片空白,抓着他的手如烫手山芋紧握,不由逼出两滴泪来。 下一刻,宋听檐眉眼清隽沉稳,似真的在行双修之法,夭枝忍不住叫停,这般缠磨着实受不住,他颇为无奈,停下片刻强行压制,伸手而来轻轻替她擦去,可动作依旧未停。 她再哭,他便低头吻去,温柔缠绵,克制压抑。 第116章 很快就好了。 夭枝不曾想到双修竟是这般难捱,他已经极致温柔,可这般缠磨叫她怎么吃得消? 他温柔至极,不快不慢,连姿势都不曾变过,却一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加上他这张脸,和她做这样的事,着实让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她忍不住求,可怎么求他,他都没有停。 这样极致的温存,叫她如同溺在其中一般,起不来,挣扎不开,连声音都有些哑了。 他却依旧不停,俯身靠近她耳旁,清冷的声调都带上温度,莫名暧昧,开口之间炙热气息烫得她受不住。 他温柔至极,“再忍忍,很快就修好了。” 这怎么忍? 这大半日都快过去了,她如何吃得消? 可想到若能助他,倒……倒也是能忍一忍。 且他还这般温柔,只是她颇为耗些力气罢了。 可她到底想得还是太天真了些,一整日过去,这般温柔克制又压抑着力道的缠磨才是更耗力气,他却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一般,依旧缠磨未止。 结束之后,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俯身过来,替她擦去汗水,她瘫在榻上,连手指都无力抬起。 她筋疲力尽,宋听檐也只穿了一身单薄里衣,取了净布来替她擦拭身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3章 都这般坦诚相见了,她自然也顾不得什么羞耻,由着他掀开被子,替她慢慢擦拭。 她靠在他怀里,想起方才,视线抬起落在他脸上。 刚才那一场克制而又温存,自也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的,他薄唇现下是摩挲之后的红,沾染水光,颇为潋滟,显得他整个人清冷之间格外欲色,叫人羞看。 夭枝不敢多看他,视线落在了别处,一旁榻上叠着的被褥依旧整齐,未乱半分,只有这一处床单颇皱乱,就好像方才并不过分,无声缠磨至极,压抑克制,连地方都没移多少,如他现下一般,即便如此也是克制再三。 可她还是心有余悸,这般温柔到极致的缠磨,简直能将人拉入欲望的深渊,她险些都要溺死其中出不来,完全被逼到彻底不像自己。 她不由幽幽开口,“竟如此累。” 她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了。 他闻言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香汗淋漓的粉面上,伸手将她贴在脸上的湿发微微拂开,行止依旧清润有礼,“修行自然不会容易。” 夭枝呼吸一顿,看向他,“那你可有好一些?” 他闻言颇为平稳,“已有些许回转的痕迹。” 夭枝心中惊喜,不由想到,“不知要几次才能好?” 他看了过来,自然是平静沉稳,似乎此事在他眼里就是修行,“此事不宜多,按照规律便好,三日修行一次最为妥当,多了你也吃不消。” 三日一次倒也行。 只是照他这意思,难不成是要时日长久地来? 那她可真吃不消这般来,她如今都累坏了,哪怕他真的很温柔,很克制。 夭枝思索片刻便不多想,反正如今与他有益便是好的,往后的事自是往后再考虑。 夭枝由着他穿好衣裳,他们靠得近,她微微抬眼看去,他们险些就要亲上。 他微微低头,视线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似乎呼吸越止,却没有亲上来。 他收回视线,替她将衣裳系带系好,仿佛方才在床榻之间与她亲得那般用力的并不是他一般。 他如此倒真是在修行一般,结束之后便能恢复理智自持,果然是修辞道之人。 夭枝躺下之后无力多想,眼皮瞬间无力垂下,硬生生睡了一天一夜。 月色高升,她自也是要起来办差去,毕竟魔人精力旺盛,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再说了,那般缠磨之后,她实在有些羞于见他,她实在做不到像他这般将此事当做修行一般。 她可没这般沉稳。 夭枝趁他不在,哆嗦着腿从屋里溜出来,到了山脚下就碰上准备上来干活的小魔物。 它真是又懒又勤快的,瞧见她,便往她这处跑来,拿着手中的种子递来,“大人,这是你掉的吗?” 夭枝一顿,这不便是魔王给她的种子,她伸手接过,“你在何处找到的?” “前面看见的,就掉在那一块,还生了根。” “生了根?”夭枝难免有些好奇,不知究竟种出了什么东西,“随我去看看。” “大人,我要去干活了。”小魔物呆呆道。 真不是一般听话,也不知他是用了何手段雇的。 夭枝忍不住转头看向它,“他到底怎么雇得你?” 小魔物睁着一茫然的眼,“我那时找过来,想吃了你填饱肚子,大人把我揍了,他说,若是还饿,可以揍到我不饿为止,我便怕得哭了,大人看着觉得不错,便雇了我照顾你。” 夭枝默了一默,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让它上去,自己往那一处方向走去,走近便发现那生了根的地方。 正要上前,却发现这根一碰便消失无痕,是幻术。 她微微一顿,转头看去,果然见周围尽是黑衣人。 他们见她看来,当即跪下,齐声道,“我等欲助主子恢复记忆!” 夭枝不离会,转头就走,却发现眼前无形屏障拦路,她冷笑出声,“就凭你们,能困得住我?” “属下等是绝对困不住您,是您往日思绪周密,也担心会有如今这般变故,特地布下的这阵法,我们只需引你过来便是。” 夭枝闻言瞬间感觉到不对。 她往后退了一步,果然见地上阵法,繁复的花纹在她退后一步之后,发出了层层光亮。 已然启动了。 她当即上前欲要出阵,脚下一抬,却被阵中的一丝金光而起缠绕脚腕,硬生生困在原地。 不过一夕之间,她的手脚皆被困住,生生拽住,那阵法启动,叫她眼睛根本睁不开。 那扇门大开,无限放大,从天而降落下,将她整个人盖入门中。 夭枝只感觉那阵阵金光落入她的身体,抽丝剥茧,一时间无数思绪直冲她脑海而来,天光大开,山雨迷雾见错而开。 … 凡间有仙庙,庙中有仙人。 仙人有天梯,可通天外天。 魔界昌盛,贩卖兽奴的集市极为热闹,这些兽奴都未来得及开灵智,便被卖兽人拐卖,得不到长辈传授修行之法,又耽误了灵智开启最佳时间,修行永远不可能赶上其他魔人。 魔界崇武,所以其在魔界也是最低贱的存在,凡魔界所有最低等的活计皆是由他们来做,乃是供人取乐的玩物、奴隶。 他们不得与上等魔族人通婚,不得往上修行,唯一与上等魔族人有的接触,便是被放入斗兽圈中相互缠斗至死,以供人取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4章 他们的性命如同凡间的蝼蚁,一文不值。 凡人初升为仙,天生聪颖,修行极快,在魔界自是修为强盛不受干扰,来去自如。 魔族崇武,屡生事端,他奉命下魔界督察,最不忍看的便是斗兽此事。 偌大的买卖兽场之中,兽奴全都管在笼子里,笼子由大到小,铁笼子里头最小的兽也化了人形,衣衫褴褛,饥寒交迫,显得更加瘦弱,双手扒着铁栏,那小手还没有铁笼栏杆粗,小脸乌黑,硕大的眼睛却是空洞茫然,缩卷在笼子里那样小,也不过是孩童时期。 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这么小的兽奴,只怕是头一个死的。 果不其然,有人开口要试试旁边最强壮的那只战斗力,卖兽人便把最小的笼子打开,拽出缩成一团的小兽奴。 强壮的兽奴从笼子里放出来,便是一声怒吼,震得在场所有魔人皆是后退一步,只觉危险。 小兽奴缩瑟一下,连连后退,却因为脖子上捆着粗重的铁链,只能围着卖兽人打圈后退。 这两厢对比,一看就是天差地别,卖兽人显然想卖个高价,自也不在乎少了这么一个小兽奴。 强壮兽奴一放出来,嗜血凶狠,一上来就如猛兽一般扑来。 小兽奴完全靠着动作灵敏躲开,一小只害怕惊恐跑起来,瞧着很是可怜。 可惜强壮兽奴很快追上,一掌打下去,小兽奴当即飞出去。 强壮兽奴再上前准备撕咬吃掉战利品,却不防小兽奴猛然扑上去咬向大兽奴的脖子,瞬间血溅当场,周围一片惊呼。 强壮兽奴嘴里发出模糊的嘶吼声,打了几拳,小兽奴硬生生挨着,也没有松嘴的意思。 卖兽人吓得不轻,当即拿起鞭子狠狠抽打小兽奴。 那小兽奴却是咬死不放,无论怎么打都是凶狠异常。 这一场引起不小轰动,仙人本是路过不敢多看,无意干涉扰乱魔界命数,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那小兽奴被打得奄奄一息,才没了力气松开大兽奴。 小兽奴满嘴的血,神情惊恐至极,如同一只小兽般,呲着牙恐惧地想要逼退所有人,可是在魔族人眼里皆是虚张声势。 小兽奴这样瘦小是卖不起价的,如今还弄得另一个品相极佳的兽奴伤亡,自然是毁了卖兽人的一桩生意。 卖兽人勃然大怒,上前就要踩死小兽奴。 仙人却伸手拦住,“这只兽奴卖给我。” 卖兽人大喜过望,连忙接过钱袋,掂了掂重量,瞬间咧着大牙,欢天喜地将粗铁链递给仙人,“多谢爷慷慨,我再多送你一条鞭子,这兽奴不听话,你便打到听话为止。” 小兽奴听不懂他们的话,警惕地看着他们。 仙人却摆了摆手,蹲下身抬手将她脖子上的兽圈解开。 小兽奴脖子上的铁圈都与肉生在一起,仙人费了些功夫才能解开。 铁圈骤然掉落,小兽奴脖间一阵火辣辣撕扯疼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脖子也不需要再低着。 卖兽人见他这般,惊呼道,“爷,这可不行啊,会跑的!” 仙人却没有理他,他看向缩在地上的小兽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像是要让她听懂,“你已经自由,可以走了。” 小兽奴警惕看了他许久,似乎明白了意思,当即飞快跑走。 仙人看着她跑远,一旁的魔族人纷纷开口,觉得可惜,这般银钱不是扔进了水里吗? 为了小兽奴,根本不值得。 仙人不作理会,也不再逗留,径直离开。 可走去很远,还是发现了后面有什么东西悄悄跟着,一步一跟,警惕又小心。 仙人停下,转头看去,僻静的路上空无一人,“出来罢,我知道你跟着。” 果然,片刻之后,小路尽头出来一个小兽奴,衣衫褴褛还沾着血,她眼中还是小心和警惕,但手里却拿着一个钱袋。 是他的钱袋。 仙人微微一顿,小兽奴已经小心走上来,伸出小胳膊,将钱袋递出来,示意他拿回去。 仙人看着她手中钱袋,不由一笑,“你什么都还不明白,还懂知恩图报了?怎有这胆子又回去偷来,不怕被抓回去?” 小兽奴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但她眼中就是一码归一码的神情,她又将手中钱袋往前递了一些,不懂他为什么不拿回去? 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这东西很重要,那卖兽人抢破头都要。 仙人见她瘦小的胳膊举得这般累,伸手推回钱袋,“给你留着罢,我不差这些。” 小兽奴见他推回来,着急嗯嗯了两声,示意他快拿,声音很是稚嫩,却也平添可爱。 仙人也只能将钱袋收回去,又看向了她,终究不忍心开了口,“你瞧着幼小,总归还是会被别的卖兽人抓回去的,我瞧着你颇有灵气,可愿与我回去做我的徒弟,往日我师父收了我,将我教导成了神仙,如今我也收个徒弟,将本事传下去。” 他说罢,怕小兽奴听不懂,伸出了手向她,一字一句慢慢问,“可愿认我做师父?” 小兽奴看了他许久,终是伸出了手,嗯嗯两声,也不知在说什么,但显然是愿意的。 哪怕她并不懂师父这两个字是何意思? 仙人见她乖巧,小小的手伸上来都皮包骨头,不由叹息魔界残忍,“那便随师父走罢。” 小兽奴虽听不懂,却连连点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5章 她随仙人修行,很快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运用法术保护自己。 仙人又救了很多可怜兽奴,他们且认仙人为恩公,为主子,仙人会替他们找寻亲人,可惜也只有少数能找到…… 小兽奴的亲人便是找不到的,不过她年幼,自不懂这些,且早已将仙人视为亲人。 她不想辜负仙人的期望,进步很快,每日照着仙人给的方法修行,进步神速,又有天赋,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 她一只兽长得极慢,一直都是幼年期,一柄比她还高的剑,却硬是舞得虎虎生威。 仙人能力出众,乃是修仙中的天才,很快便修至上神,在仙界也有诸多事务,是以这些兽奴便是夭枝教导带领,她将师父教她的全教给他们,免他们受苦。 师父一年半载会下来看她,见她越发厉害,不由满意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们小枝好生厉害,不知以后想要做什么?” 她满目憧憬,认真看着师父,脆生生开口,“我要修仙,我要和师父一样成为救苦救难的英雄神明!” 仙人闻言哈哈大笑,笑过爽朗道,“好,咱们小枝最是有志气,为师等着你修成神仙,你若是修出来,你就是魔界第一个能修成仙的魔,为师都要佩服你!” 她当即用力点头,满心期许,千年百年修不成,她便修万年。 早晚有一日,她会成为师父这样的人! 师父说九重天是仙界,九重天的神仙最是公平良善。 她也要像那些神仙一样,慈悲为怀、泽被苍生! 她要孝敬师父,等师父有了师娘,她就又有爹又有娘了,再也不会是孤零零一人。 可惜日子不会永远风平浪静,师父终究是出了事。 魔界崇武,自不服九重天压制,究极众魔意图反了九重天。 仙魔大战之际,师父得到消息,特地偷偷下来,将她领到了凡间,要她在凡间好好修行。 她自来听师父的话,便乖生在凡间修行。 魔界一天,凡间一年,她在世外修炼,时日长久,修行极快。 她远避俗世,自也不知道仙魔大战是多么的惨烈,等下面人寻来,已经晚了。 她的师父,那样光明磊落的人,被仙界摈弃,说他是叛徒,说他与魔界勾结,逼他至那般地步,沦为魔头。 他们不断将脏水往他身上扑,将他从高处拉下,将他逼成丧家之犬,到处逃命。 那日,她拿剑赶至魔界,却为时已晚。 大雨破光砸日而下,雨砸落而下,一片迷茫,叫人睁不开眼,巨大雨幕中满山狼藉,到处都是兽奴们的尸首。 他们拼死都没护住他们的恩人遁逃而去,尽数死在天兵手中。 十万天兵用矛将她的师父扎穿而去,高高举起,欢呼不已。 似乎终于除了世间这可恶的魔头。 可谁人不知,她的师父明明是天下最好的人! 他会因为看了一眼苦难,而心生不忍,伸手施救,如今却落得不得好死。 怎么能这样不公! “师父!” 偌大的荒地只有她的声音传来的回音,冰冷孤寂,她心中的希冀瞬间坍塌,满心的愤怒无处宣泄。 她猛然冲上前去,一声虎啸,漫山遍野都震动起来,惊得人双腿一软。 一场厮杀,漫天的血红,连山上的花都染成了红色。 她终于夺回了师父的尸首,她去探师父的心脉,却已没有任何回应。 她一时哀恸不已,大哭起来,“师父,你醒醒,你还没看见徒儿如今多厉害呢,师父……” “竟还有余孽,就地斩杀!”当前一人拿出手中的剑,一脸杀意。 夭枝饮泣吞声,慢慢抬头看去,冷戾开口,“送上门来也好,免得叫我一个个去将你们搜罗来。” “呵,好大的口气,你师父都逃不掉,妄论是你!” 夭枝轻轻放下师父,慢慢站起身,挤出手中的剑,眼中神色冷然,杀意四起,“你们天界既容不下我师父这样正直的人,那就只能由我这个狠毒残忍的徒弟来了。” 那日血雾漫天,天上落下的雨都是血红色,她废去半条性命夺回师父尸首,用尽半生功力才勉强维持住师父无法跳动的心脉。 … 眼前画面慢慢消失,血雾渐渐模糊视线。 夭枝身上的金光慢慢消散,从半空中缓缓落在地上,思绪还没有完全回来。 只觉得一段段记忆不断往她脑中涌入,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她一瞬之间想起了所有。 大梦初醒原来是这般感觉。 为首魔族人见她清醒过来,当即解了阵法,上前来扶她,“您想起来了吗?” 夭枝微微启唇,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声音都有些哑,“师父如今怎么样了?” “如主子走时那般,没有变化。” 夭枝慢慢抬眼,眼前洞穴浮现。 巨大的水晶棺立于洞穴之中,上下皆是通了顶,里头的水湛蓝,能清晰看见里头模糊的人影,音容相貌仿犹在。 夭枝看了许久,慢慢闭上眼,清泪两行。 原是如此…… 第117章 喜欢我来? 千年前,她一身魔族黑衣站在巨大玉石水晶前,里头诸海之水,水中人寄养其中。 一凡间老仙人站在此处,自是知道各中真相,叹息,“孩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这个做徒弟的还没有认命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6章 他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渡过去便是生,渡不过去便是死,又何苦执着?” “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师父遭人陷害而死,此仇不报,此怨何解!”她眼中已没了往日的天真浪漫,满眼血红,“我是师父唯一一个徒弟,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师父的命我要救,师父的仇我也一定要报!” 老仙人声重,“可那是上古族!诸多种族,盘踞九重天,你一人又如何抵得过? 况且,九重天不允魔者入内,你便是想要上去都是不可能,又如何?” 她垂眼固执道,“我可以剔去魔骨,散去修为,沦为凡人。 他们不是看不上凡间仙吗?我偏要从凡人修仙为上,叫他们死在凡间仙手中!” “这……” “他们既不讲道理,凭何要我等认命!总有一日,我必直上九重天,诛仙家性命,让其血债血还!” 老仙人听到此话,无声叹息,此路极难,比起报仇,忍气吞声,忘掉这血仇才是最容易的。 毕竟区区一个人,如何和他们斗,他们已经是天,人如何和天斗? 便是当今天帝都要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又有什么办法? 见劝之不动,便也只能无声离去。 仙人走后,身后人走近,自然知道她的全盘计划,只是还是担忧,“主子,此举太冒险了,剔去魔骨散去修为恐会危及您的性命,且忘记前尘往事,成了仙之后若是永远回不来,那又如何办?” 他们的担忧并不无道理,若要骗过天界诸仙,自然是连一点关于魔的记忆都不能有。 可既然没有这个记忆,那又如何报仇,万一永远想不起来…… 且天界新任储君年纪轻轻便登此位,显然极难对付。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都回不来。 “不会的。”夭枝唇角微动,嘲讽一笑,“他们九重天又岂会愿意让一个凡间仙做储君弟子,他们不会容,我回魔界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说着,慢慢垂眼,“天界这个新储君,是唯一一个聚天地之气修行的上神,其心如活玉,天上地下只有这一人,得到其心,可以复活万物。 只要此计成,师父的命便能救,我上九重天界布完这四方阵,师父的仇便也能报,此法虽险,却一本万利。” 其后众人皆是担忧至极。 只有她看着水中的人,眼里满是恨意,“区区修仙之术于我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能报此仇,剔骨之痛又有何惧?” … 夭枝看着晶石里的人许久,记忆一段段回来,越发清晰。 为首魔族人当即上前,“主子,这千年来,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一步未变,那储君如你所计,仙力暂失。” 夭枝听到这处,眼睫猛然一颤。 她确实费尽心思布了一个大局。 她精通卜卦谋算之术,若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 她当初算到宋听檐会暗中下凡渡帝王劫,且他的司命乃是前任司命犯错而临时上来,毫无经验之间入了他的劫,此中劫数自然难过。 她便打算利用此劫。 她蛰伏已久,苦心修炼,为的就是报仇,天界的上古族独享一片天,当初师父便是与他们一道与魔界大战,却被其人嫁祸,泼尽脏水。 她夺回师父尸首东躲西藏,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机会,自是诸多谋划。 包括做他的司命,做他弟子,到如今他仙力暂失,都是她局中所计。 她铤而走险,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就是为了这个局。 她设下这个局,自然不把他的性命作为考虑,可如今…… ……如今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他是簿辞啊。 夭枝只觉得自己思绪一段接着一段,让她头痛欲裂。 为首魔族人见她不说话,当即跪下,“主子,如今是大好时机,您当初设局时就说过,这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我们便再没有机会了。” 是啊,错过这个机会,又如何报仇,如何救师父? 夭枝闻言未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 师父对她极好,她兽场那日重伤之下,奄奄一息,师父拿他的内丹救了她。 她修行之法是师父所教,从此也没有人再能轻易欺负她。 她可以很轻松地对那些欺负她的人说不。 师父说过,适者生存,才是这个世界生存的唯一办法。 所以她苦心修炼,可以对所有人说不,而不是求别人放过她,而不是忍气吞声,抱憾而终…… 她怎么可能放弃报仇…… … 夭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山间小屋的。 她无力走近,便见宋听檐站在屋门口看着她,面容平和,似早已知道她要回来,在此处等她。 他看见她温和笑起,似乎等了很久,不止那二十五年。 她看着他,思绪一段段回来。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的…… 那时,她喜欢化为原身漫山遍野地跑,魔界山林间的精怪魔物都非常惧怕她。 天光转瞬大亮,林间草木清新,偶有一声清脆鸟啼掠过林上,清风缓缓。 一声很清脆地虎啸从山林间传来,林间的精怪魔物闻之一抖。 那招猫逗狗的孽障又来了…… 夭枝猛地从山林间伸爪而出,快步奔跑,如同松动筋骨一般,偶尔遇到好看的鸟兽,当即追逐上去逗玩,惹得那些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散作一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7章 她玩得正起劲,忽然察觉到不同于魔界的气息,似乎是仙气。 她爪子一转,扭头往那方向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一片玉白衣角。 夭枝瞳孔瞬间竖起,爪子一刨地,猛地往气息方向奔去。 她跑起来极快,如闪电般一闪而过,瞬间就到了那人跟前,抬头看去,瞬间顿在原地。 少年似乎早便看到了她,不过并不在意,直到她猛然往这边奔来,才垂眼看过来。 夭枝看着他的脸顿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一动不动。 少年见她一只小兽,一只爪伸出,还保持着跑来的姿势,一眼不错盯着自己看,像石化了一样。 他开口,“看我做什么?” 夭枝难得有些羞怯,收回自己的爪,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汝长得好漂亮。” 少年一看就身份不同寻常,显然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更何况这漂亮二字是形容女子的,他自然不喜,“魔族的兽都这般不知羞?”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不开心,她哼了一声,“夸汝还不乐意,白长这么好看。” 她说着也不打算理他,掉头就扭着胖乎乎的小屁股往外走,准备去招猫逗狗玩了。 她爪爪本就大,又有些短,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显得格外可爱。 少年见她要走,开口叫住她,“小虎崽。” 夭枝充耳不闻,不打算理会他,再好看也不理会,扭着小屁股走得飞快。 这兽个头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少年也不着急,自来就是气定神闲,他伸手到衣袖里拿出了一包吃食,缓缓摊开,“本想着此物好吃,该与人分享……” 夭枝才走了几步,便闻到了一股香甜味,莫名勾兽馋虫。 她是很随心的一只兽,想吃便转头回去了。 她一边走回去,一边开口问,“是给吾吃的吗?” 少年看着她扭着小屁股又走回来,忍不住一笑,“自然是。” 少年等她走到面前,俯下身来,将手中的糕点递来。 夭枝看着他将糕点送到自己面前,微微一愣,这人面皮生得好看,吃的东西也这般好看精致。 这样做工精美的糕点,遍寻魔界也找不到,魔人也会做糕点,只是做出来不甚好看,都是一坨一坨,味道也一坨一坨…… 令兽无法形容。 他手皙白修长,生得好看,那糕点在他手上都显得越发美味精致。 夭枝小心翼翼地咬上糕点,好吃,甜甜的,她正准备细尝,却不防他伸手而来,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脑袋细看。 夭枝被他抓住,毛茸茸的脑袋被抬起对向他,愣了一瞬,呲牙,“作甚!” 她当即就要挣扎,却不想他的手虽松松握着她的脑袋,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她使劲往后仰,还未来得及挣扎开来,他已经捏着她的脑袋左右看了一眼,又看向她的牙。 夭枝还没来得及生气,他浅道,“上古时期的老物种能留存到现在,不容易。” 天帝其子孙自然不可能见识浅薄,少年知道魔界会有稀奇物种,却不想还有这种已经灭绝了的。 此虎兽成年之后可背生双翼,飞于天际,天上地下皆无敌手,只是幼年期极长,长到没机会长大,便被天敌击杀,生存概率极低,是以自上古之后,便没能留存下。 夭枝一听,恼了,“说谁老呢,汝才老土,吾明明是从头到脚崭新一只兽!” 他闻言微微挑眉,似觉有趣,他慢悠悠道,“还不老土,如今外面早不称汝吾了,汝已经过时了。” 好歹毒的嘴啊,长得这般好看,说话好是过分,还学她称谓…… 夭枝给干沉默了,瞬间一顿,深深沉思。 她真的落伍了吗? 她还在沉思,眼前便递来一块糕点,拿着糕点的手节骨分明,如玉雕琢,称得糕点格外美味。 她抬头看去。 他慢道,似疑惑,“怎么,汝不爱吃新奇的玩意儿?” 夭枝:“……= =” 她真是气死了,此人应该毒哑才是! 她瞬间不思考了,上前一口咬下,想着干脆把他手指头咬下加个餐。 可转念一想,他生得好看,缺了手指头,恐怕残缺不全,失了美感。 但夭枝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此人看起来气定神闲,一点不弱,毕竟神仙碍于修行有异,来魔界大多都会受影响,极为不适应,他却来去自如,毫无影响。 她要是咬了,感觉会挨打。 夭枝吃着糕点,顺带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原因无他,对于精致的东西,她总希望沾上自己的气息。 但少年似乎有洁癖,见她舔到手指,看了眼她,抬手就擦在了她脑袋的毛发上,很是顺手。 夭枝专心致志吃着东西,见状也不在意。 少年擦了擦手,似乎觉得她的毛发很柔软,却没有再摸,他这个人好像挺克制的。 夭枝很快便吃完了,抬头看向他,毫不客气,“还有吗?” 少年显然对她的没规没矩已经有了数,他摇了摇头,“不曾想会遇见你,只带了些许。” 夭枝有些失望,这玩意儿她可是头一次吃,竟然就变成最后一次吃了。 有点伤兽心。 少年看着她吃完,开口问,“可知魔域怎么走?” “知道。”夭枝抬头看他,“汝……额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就是一片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8章 “我要寻些稀有鱼种,听闻你们魔界的鱼很少见。” 是很少见,丑得少见。 因为魔域之中一片漆黑,它们主打一个随便长。 夭枝觉得他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若是见到那些鱼,只怕也会觉得看瞎了眼。 不过她既然吃了他的东西,自然会回答,她抬起胖乎乎的爪,往另一个方向指去,“往这处一直走,大抵两日便到了,你可以去淘淘,说不定会有几只合你心意。” “多谢。”少年有礼道谢,缓步往她指的方向而去。 他这般年少的神仙竟敢来魔界,竟也不怕修行不稳? 夭枝看着他离开,有些意犹未尽,“你还会带好吃的来吗?” 少年闻言看去,见她眼巴巴的样子,眉眼轻轻弯起,“应当会,魔界的鱼到了别处恐怕不好养活,总要多来几趟。” 夭枝瞬间欣喜,“那我等你来。” 他答应了。 之后他当真有来了,每次带来的都是极美味的吃食,且他经常会喂她吃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是什么?”夭枝看着他手中黑乎乎的丑东西,有些疑惑。 “荔枝。”他说着,慢悠悠将荔枝剥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 夭枝上前咬住一尝,瞬间瞪大了虎眼,这清甜的果肉真是好吃,魔界从来没有这般甜美的东西。 夭枝吃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他亲手剥给她的,因为她剥不来。 在她看来,少年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有时讲话虎不甚爱听,他时常会指点她些许,师父不在的大多数日子,她会专门来这里等他来。 他是她心中排第二的人,因为排第一的是她师父,所以这个排位已经是最高级别了。 不过夭枝从来没有告诉他。 少年每日都来,和她说说话逗逗趣,偶尔夭枝会给他捏捏她的手掌,他虽然喜欢,却也依旧克制,只是捏了一下便收回了。 她总觉得他这样着实是有些累的,什么都要克制,连笑都要克制,不似她这般逍遥自在,着实可怜。 她每每总同情他,所以每每都来等,后来也不知是为了等他带来的吃的,还是为了等他找她玩。 他虽然每次呆的时间不长,但也信守承诺,每次都给她带吃的。 夏日到了,魔界渐热,原生皮毛着实太暖,夭枝就变回了人形,坐在树下大岩石上,未着鞋履,一双玉足在光下白得泛光,小巧玲珑。 她悠闲晃着脚等他来。 少年果然如约到来,他来时看见了她,并且在意,垂眼在地上找。 她变成原身个头极矮,确实是要他这般找。 夭枝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她一跃而下,上前走近他,“好看的人,你在找什么?” 少年闻言眼帘微抬看过来,视线落在她软嫩的面上,显然一眼看出来,“你……?” 夭枝没想到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竟这般不好骗。 她只能作罢,张开双手,展示了下自己的人形,“好看罢?” 少年打开食盒,慢悠悠道,“还是原身好看,胖一些。” 夭枝觉得他应当是没有什么审美的神仙,她这副人形皮囊可是人见人夸,变成原身的时候可凶了,那可是飞鸟走兽都要被吓跑的。 她不再说什么,走到食盒旁蹲下,如同往日一般等他投喂。 这一次,少年却没有喂她,而是将食盒放在岩石上,便随意坐下。 夭枝不解,“你不喂我了吗?” 少年看向她,似不习惯她的样子,慢悠悠道,“男女授受不亲,喂来喂去有失礼数,你自己吃。” 夭枝闻言也没有勉强他,她伸手从食盒里拿起糕点,往嘴里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开口,“有什么亲不亲的,往日你不都摸我了?” 她往日原身的时候,允许少年抱一下她。 他那时抱起胖嘟嘟的她,手还揉了揉她的肚子呢。 她说着,少年一顿,“那不一样。” 夭枝不爱听,“怎么不一样,不都是我吗,你手都摸过我裤裆了,现在和我保持距离太晚了。”他们毛茸茸都有自己的原则,揉肚皮相当于伸裤裆,可是相当冒犯的,但他生得好看,她便不计较了。 他:“……” 他不由慢慢道,“住口。” 夭枝话间止住,幽怨看着他,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他看着她,似难得说不出话来,终是道,“你这类上古物种年少期皆会隐藏性别,你当时该告诉我你是女兽。” “我长得这么乖巧,你看不出来吗?” 少年听到她这话,看着她久久未言,他的眼神显然是知道,她平日里有多招猫逗狗讨兽嫌。 他显然并不觉得有多乖巧。 夭枝也有些小心虚,“你往后还会来吗?” 他慢悠悠道,“你喜欢我来?” 夭枝吃着糕点,“自然喜欢,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他闻言一笑,“你喜欢,我总会来的。” 那日山花烂漫,微风拂叶,尔尔清风带来草木清新气息,日头光线兼错而下,五彩光芒颇为夺目,却不及眼前此人的笑耀眼。 她看怔了眼。 他与她对视几许,清风拂过身旁,才提醒少年应该守礼,他收回了视线,眼中的笑却未减丝毫。 第118章 蠢到无药可救,便随她去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9章 夭枝一步步走近,站定在他面前,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能笑出来,“怎么出来等我了?” 宋听檐闻言眼中微静,片刻后,依旧眉目温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方才出来,正巧看见你回来,今日不必办差?” 夭枝闻言停顿了片刻,看着他熟悉的脸,想起往昔种种,如走马观花一般,这一生明明这般长,却又这么短。 她不由心中涩然,上前一步抱住他的窄腰,靠进他怀里,一言未发。 当初她设局之时,不惜牺牲一切,自是狠心绝情,可如今…… 宋听檐见她抱过来,停顿了片刻,伸手而来抱过她,低声问,“怎么了?” 夭枝听到他的话,鼻头竟莫名酸酸的,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只是那差事恐怕做不长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自然不可能再无忧无虑呆在魔界,做些揍人的差事。 宋听檐伸手而来,轻轻抚着她的头,“无妨,你喜欢,这差事总会等着你。” 夭枝没有再说话,手间收紧,紧紧抱着他的腰,他身上的檀木清新气息缓缓传来,叫她莫名平静几许。 仙魔大战前,事发突然,她那时连和他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且上一刻还在林中等着他,下一刻便被师父接走。 她被师父送到凡间,划山围圈,阻断一切消息修炼,叮嘱她不许联系任何人。 她知道那时仙魔两界关系不太好,师父要保她,她是魔,虽然是修仙的魔,也并没有参与魔界动乱,但被发现也依旧不安全。 且一个神仙教导一个魔修,若被发现必会连累师父,她自不可能连累师父。 是以,她没有联系任何人,便是连他也不联系。 凡间日子长,她静心修炼,进步极快,有了凡间时间加持,更加事半功倍。 且在魔界时,她不是受师父指点,就是受他指点。 他们二人修行虽不同路数,但皆是天才,有他们两个人教,她本就天赋异禀,如此简直是突飞猛进,进步神速。 否则,她也绝无可能,在这么多天兵天将手中全身而退。 如今想来,她现下唤他一声师父也是担得起的,毕竟他昔日年少,却已经能指点她许多了。 可惜她从凡间再回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他们自那日分离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师父仙魔大战被害,四处逃亡躲藏。 而他也过重重关卡,被天帝挑选,进了虚无之境。 他们再也没了见面的机会,昔日情谊早已被漫长的时间冲淡,如烟云而散。 她对天界只有绵延无尽的恨。 她当初有多么向往,有多么期盼成仙,如今就有多么痛恨。 她设下此局,就没顾及任何,包括自己和他的性命。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棋子,连她自己都不例外。 他那般年轻便能被天帝选中进入虚无之境,还修成了无情道,又岂是好对付的人? 他是天帝亲手培养,亲自挑选的储君,天帝是何许人,这么多上古遗族之中,他力排众议,登上天帝之位,他挑中的人怎会有错? 他能修此道,又怎会将那段萍水相逢的昔日之情放在心上。 而她为了师父也亦然,自然要诸多布局,事事谋划。 只她没想到会有这般深的纠葛,她只算到了司命会成为他的弟子,便提前千年暗中篡改命簿,将那位凡间老者的命线牵到自己身上,一步步安排,一步步救他,叫他弥足深陷。 有了凡间这一层关系,再加之他们往日相识,她不信旁人害她时,他会袖手旁观。 他亦不知道她的师父是谁,她往日在魔界修的便是仙,如今剔去魔骨修成仙,意外做了他的司命,也并非不可以。 他再见到她,便是想起往日种种,也不会有所怀疑。 且她要的就是他能认出自己,认出他们往日在魔界的那一段交情。 她不信在魔界,在凡间,他们这般交好,他还能不帮她。 天界那群人不可能不害能力出众的凡间仙,他这样性子,也不可能容忍其弟子被害,自然会费心去救,如今仙力尽失,比她设想的还要顺利。 她步步都算到了,只是,她没算到……会成为他的妻子,与他这般亲密无间…… 夭枝被他领进屋里歇着,他自去吩咐吃食。 她做的东西着实不好吃,下点毒说不定还能调味。 他阳春白雪,自也不会这些,虽说烧出来的比她好吃些,但他惯来挑剔,自是吃不惯的。 夭枝倒还好些,毕竟她漫山遍野间长大,没那般金贵,自是吃饱就行。 宋听檐便雇小魔物给他们做饭,他告诉它有哪些菜可以做,这小魔物还挺有一手,做起菜来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 且又是个勤快乖巧的,这种物理意义上的雇佣,竟比凡间雇人给铜板还要有用。 宋听檐这人真是到哪处都能精准拿捏人,才下魔界没多久,就掌握了魔界爱讨打的属性特质。 夭枝坐在屋里,看向手里一直拿着的种子。 原来她和魔王也是认识的,她曾经因为魔王穿得花里胡哨,审美太差影响到她,和他大打出手过。 如今过了千年,这厮竟还穿得这么五颜六色,真是半点没长进…… 她记得,她离开之时将自己的剑送给了他,毕竟连骨头都得剔了不要,剑留着也没甚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0章 不曾想,他留到如今,又还给了她。 她昔日最爱摆弄这柄剑,这种子里应当就是她的剑。 她剔骨修仙,就是为了上九重天布四方阵,此阵只有她上古虎族知晓,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旁人不得而知。 此阵法威力极大,集四方之气,有毁天之力。 升仙大试的幻境之处,乃是仙力最纯净的地方。 妖界十层门妖气最甚,而人间乌古族那处林子,便是人间怨气汇聚之地,是以连山都能成精。 人间会有神仙来往,难免会被发现,以保万全,她便让魔蛟前去压制底下阵法。 凡间,仙界,妖界,如今只剩魔界这最后一阵…… 她特地在自己身上设下幻象,算到了指定的时辰地方会出现在其中,才有幻象中引她布阵的声音。 那些声音其实全都是她自己。 届时阵法开启,便是她收回修为,上九重天报仇的最好时机,如今这剑也应当快要长出来了。 她上前将种子重新种到空空如也的盆栽里,若有所思看着。 许久,她慢慢抬眼看向窗外,青山交错,草长莺飞,春和景明。 她沉默几许,缓步出了屋,在林中捡了一堆石头,每走到一个方位,便摆下一块石头,等到布好阵法之后,林中空气慢慢静止,随着时间推移,气氛微不可见地变化。 她做完这些,额间已冒出细密汗珠,她抬手轻轻擦去,偶一阵风拂来,竟有几分凉意。 她站在原地,静默片刻,转而往山间屋中走去。 夭枝走到屋外,池塘里的鱼儿显然已经喂过,颇为乖顺在水里游者。 她迈进屋门,慢慢绕过屏风,却发现宋听檐就站在窗旁看着外头,他着一身月白衣袍干净出尘,衣冠端正,长身玉立,却与方才已然不同,周身一片冷然之意。 她动作一顿,心中慢慢发紧,“……簿辞?” 他如今仙力全无,如同凡人,不可能感知到外面的阵法,但也不排除他心思敏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夭枝无法,即便她已经做得足够干净,但面对他还是会心生紧张。 她心下慌张,面色竟微微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屋中片刻安静之后,他面上清冷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没有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 他收回视线,撩过衣摆在窗旁靠榻上坐下,温声道,“去了何处,怎突然没看见你?” 夭枝微微松了口气,强作镇定开口,“我瞧着日头很好,便出去走了走,午膳已然做好了?”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屋来,到了桌案旁,伸手倒茶。 宋听檐坐在靠榻上,似要打坐修行,闻言开口道,“有一味食材魔界没有,它要去凡间寻。” 如今去一趟凡间,恐怕是快不了多少。 夭枝闻言点了点头,心思自不在这上面。 她看着他平心静气打坐修行,心中微微打鼓。 他集天地之气修炼,只要天地不灭,他的仙力便无穷无尽,聚天地之力,可无限延续。 如今报仇在即,她绝不能让他静心修行,恢复仙力,否则如何困得住他? 困不住他,此事必少了胜算…… 她想到什么,眼睫微微一颤,抬手连喝了几口水,还未行动,心竟莫名其妙跳快了好几拍。 她将茶一饮而尽,又去寻来了酒,倒进杯盏里头,端着手中酒盏,小步往他那边走近,站定在他面前。 他依旧阖着眼,面容清冷端肃,叫她都有些不知如何再进一步。 哪怕他们之间已经那样亲密过,可如今他这般清冷,也依旧叫她无从下手。 她端着酒盏,想到这处,微微拉开自己的领口,露出细白滑腻的香肩来。 这一举动做完以后,她面上已经一片透红。 她颤巍巍端着手中的酒盏,伸手而去,“……簿辞,这酒极为香甜,可要尝一尝?”她说话间,故意手一歪,将手中酒盏倾倒,状似无意般倒在了他身上。 酒顺着他的衣领而下,落入他皙白的脖颈处,白色衣襟因为浸湿变透,显出底下肌理。 夭枝这一番举动做完之后颇为心虚,心跳如雷,只觉心跳声得震耳欲聋,所幸再响,也只有她自己听见。 宋听檐长睫垂下,在眼下透出一道阴影,越显眉目惊艳,他少年便好看,如今长大眉目皆是清冷禁欲之色,却也更加惑人。 夭枝想起床榻之上他那样模样,便心跳加快,身子微微发颤。 他闻言没有任何动静,许久,他慢慢睁开眼。 夭枝连忙开口,“我没有拿稳。”她连忙在他身旁坐下,伸手而去,指尖轻抚,若有似无碰到他被酒沾湿的衣领内侧,指尖皆是坚硬温热触感。 她声音微微发颤,话间微轻细声软语,颇显引诱,“我帮你擦干净,或者我帮你换身衣衫?” 他闻言视线看过来,神色清明,无悲无喜,清冷不容亵渎。 夭枝被他这般眼神看得不自在,只觉自己与他这般清冷端正相比,有些放浪形骸。 她微微坐直身子,他才有了动作。 他伸手而来,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放上自己的领口处。 夭枝只觉指间触感温热烫人。 他视线看来,抬手抚上她软嫩的唇瓣,微微用力,清冷的声线慢慢而来,带着莫名意味,声音微重,“舔干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1章 夭枝听到这直愣了一瞬,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着向他,他虽眉眼清冷,可这般孟浪的三个字确确实实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她一瞬间从头到脚烫红。 她只觉他好似在生气,却又实在看不出来为何。 他不做声,就这样看着她,显然就是在等她。 夭枝呼吸发紧,心跳越来越快,她视线落在他浸湿变透的衣襟上,呼吸几瞬,慢慢往前,伸手攀上他的肩膀,靠向他的脖颈处,只觉他周身的男子清冽气息萦绕而来。 她靠近而上,唇瓣贴上坚硬的肌理,下一刻,便碰到了水,酒香缓缓而来,她不过浅尝片刻,便觉自己有些晕晕乎乎起来,似乎醉了酒。 她缓缓沿着衣领里头游走过他的肌理,轻轻慢慢,感觉他的气息微重,抓着她的手腕也越发得紧。 她下意识抬眼看去,他如今看着明明颇有距离却显得格外惑人,她无意识对上他的视线,被他眼中的欲色烫到。 他视线落在她面上,慢慢落在她的唇瓣上。 他俯身而来,亲上她娇嫩的唇,话间轻缓道,“坐上来。” 夭枝呼吸一滞,只觉自己耳中如耳鸣一般,听他这般说,脑中竟空白了一瞬。 她竟有些羞耻于如此,他就故意这样看着她,这般衣领松散,眉眼欲气,叫人不敢多看。 他是故意的。 夭枝在他的视线中微微咬了咬唇瓣,慢慢低头去解自己衣裳的系带。 这一次竟格外容易,她解开衣带之后看了他一眼,只觉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就是不动声色等她来。 她解完系带之后,便抬腿往他腿上坐去。 他这般坐着,腿越显修长,坐到他腿上很容易。 夭枝只感觉到什么,脸通红一片。 见他看着自己,她满脸通红,垂首避着他的视线,伸手搂上他的脖颈,慢慢靠近他,亲上他的薄唇。 他自始至终都不动,视线却如有实质,落在面上格外烫人。 夭枝贴上他的唇瓣,生疏至极,亲磨几番。 他薄唇微微张开,呼吸之间檀木清冽气息越发滚烫明显,极为引诱,她便鬼使神差地越亲越深。 下一刻,他伸手而来,锢着她的腰,颇为用力。 他伸手抚上她的头,张口就咬了上来,夭枝轻哼一声,只觉他越发重。 夭枝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好像真的在生气,且举动都格外过分起来。 果不其然,她的感觉没错。 夭枝只感觉像是放火烧山,控制不住火势,看着自己玩火自焚。 她没想到这般可怕,他没让她下来过床,像是听不见她说话,叫她硬生生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显些没被他拆了。 她现下才明白过来,他当初有多克制了。 夭枝艰难起身,看了眼床榻,再不复齐整,凌乱得可怕,到处都皱巴,床幔都凌乱散下,她的衣物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颇为艰难,伸手到被褥里去探寻衣裳,捞出一两件,都如菜干一般皱得不能看。 她颤着手随意穿上,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温玉一般细腻的肌肤,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他真的好是过分。 这般乱来,着实吓人。 夭枝眼眶都还红红的,显然是被欺负得狠了。 她勉力保持意志清醒,微微动弹了一下身子,只觉腰酸背疼,腿酸得厉害。 她微微转头便看见宋听檐坐在桌案旁,喝着茶,周身还是一片冷淡之意,与方才在床榻上完全是两个人,叫她都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不敢有其他的动作,见他看过来,当即往被子里瑟缩了一下。 她是当真不敢再招惹他了,现下都觉衣裳磨着胸口生疼。 宋听檐见她醒了,端过茶盏起身走来,将手中的茶递到她面前。 夭枝是真的渴了,整整一日,她硬是滴水未进。 她当即伸出细白纤细的手,接过他手中的茶盏,有些意外,“凉了?”她开口声音都哑得厉害。 夭枝有些意外,他竟然喝凉的茶,往日可是不喝的,因为口感不佳。 宋听檐衣领微敞,露出里面白皙的肌理,夭枝莫名便想到摸上去是怎样的温热,她一时心口慌跳,不敢多想。 他神情依旧冷然,可眉眼染上情欲滋味,看上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这般相衬之下反而越发惑人。 他看着她,慢声道,“喝凉的方能平心静气。” 夭枝越发不敢看他,毕竟他们当初在魔界那般清白,如今竟这般亲密无间,且想起他方才那般肆意妄为,着实叫人羞臊。 她渴得嗓子冒烟,当即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宋听檐又给她倒了一杯,垂眼看着她,未语。 夭枝见他站在面前,微微有些紧张,一边喝,一边抓紧披在身上的衣衫,发髻早已凌乱,整个人如同海棠春睡图格外诱人。 他视线而下,忽道,“把衣裳穿好。”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哑,本来偏冷的声音都带上了莫名的暧昧。 夭枝听在耳里,有些慌乱,连忙低头穿衣。 可下一刻,便他要往外走。 阵法需要时间启动,他走了便无用了。 她心中紧张万分,当即起身,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别出去。” 宋听檐回头看过来,“怎么,我还出去不得了?”他淡声道,眼中已如春日雪初融般冷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2章 她一时止了声。 宋听檐收回衣袖,转身掀开珠帘,往外走去。 夭枝感觉到他的衣袖从她指尖滑走,来回摇晃的珠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叫她瞬间紧张起来。 她当即上前抱住他,身子贴上他的背。 他生生顿住了脚步,“放开。” 夭枝察觉到他的僵硬,当即越发用力搂住他的窄腰,正要到他面前,却被他伸手抓住手甩开。 夭枝正要到他前面,却被他的力道一带,“啊。”她脚一崴,反应不及就要摔倒在地。 宋听檐一把揽住她,搂在怀里,俯身抚向她的脚踝,“扭到了?” 夭枝心中一动,当即伸手抚向脚踝,“夫君……好疼。” 他闻言动作一顿。 夭枝看着他微怔的样子,莫名有一股羞怯涌上心头,她竟然叫他夫君,往日可都叫师父,亦或是簿辞,一时竟觉羞臊,连声音都发颤。 半响,宋听檐俯身将她抱去,走到床榻旁,将她放下便要起来。 夭枝心下一横,当即搂着他的脖颈,往后一倒。 他一时没有防备,被她连带着往前压到她身上。 她被压得倒吸一口气。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要起身。 她自然不许,手便越发用力环住他的脖颈,拉着他往身上靠,怎么也不松开。 宋听檐一时气着,厉声开口,“还不放手!” 夭枝见他挣扎实在太过,微微一咬牙,当即整个人环抱住他,死死不松开。 他们二人本就衣冠不整,纠缠之间衣衫不整,显得越发暧昧。 纠缠之间,他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夭枝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都因为太过哑而有些温软,“夫君……” 宋听檐抬眼对上她的眼眸,眼中神色极为复杂,看她几许,似气急猛地吻着她的唇压了下来。 几番用力过后,似才解气一般,放开她磨得通红的唇瓣。 夭枝靠在他怀里张着小嘴,轻轻喘气,着实是被折腾得不轻。 见他深深看来,她心肝微颤,连忙开口,“我吃不消了。” 他闻言才收回视线,低头而来,与她耳鬓厮磨,话间轻浅,颇为不留情面,“如今才知道怕?”他说话间,似不解气用力捏了她。 她连忙拽开他的手,瞧他生得这般好看,手也修长好看,却不想这般乱来。 她不由涨红着脸揉胸口,只觉他瞧着眉目清冷淡漠,却颇为放肆妄为。 她一时颇为乖生靠着,也不知他怎生这般旺盛的精力,仙力都还未回来,竟比她这神仙还能折腾。 外头渐渐静下,阵法已然隐下,说明已经布成了。 夭枝心却慢慢沉下,良久的沉默之后,她轻轻道,“倘若世上无事便好了,我们便能一直在这里。” 宋听檐揽着她,一腿屈起静靠在榻上,“我自是可以,你能吗?” 她闻言一顿。 他开口,“世间之事不过白驹过隙匆匆尔,又何必身负重累。” 夭枝没有开口说话。 不必身负重累。 此间谁都可以卸下此担,唯独她不可以。 师父恩于她如天,她怎可能放任师父不管? 她师父含冤而死,她岂能容九重天那群人逍遥法外? 这天下总要有一个人记得师父的怨,记得师父的恨,这个人便是她。 她微微垂眼,话间坦白,“簿辞,你我都知道,我不可能,你亦不可能……” 宋听檐闻言一顿,垂眼看来。 片刻的安静之后,他长睫微垂,话间微止,“何时发现的?” 夭枝慢慢从他怀里坐起身,“簿辞,你了解我,我亦了解你。 你其实早就猜到我的师父是谁了罢? 你收我做弟子,助我修行,教我心法,不遗余力,不就是为了让我尽快恢复修为,让我去妖界,不就是因为算到了我要布四方阵吗,你助我,不就是为了灭掉那些盘踞天界的蛀虫吗?”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 “你一定也在挣扎罢,一边要以大局为重,一边又不愿理智,要我远离此局,所以修行之时,才会短时间内变化得这般快罢,你凡间仙界如此挣扎,我如今又如何不明白呢?”夭枝微微一笑,却有些苦涩,不曾想凡间局面又显眼前,他是储君,天帝亲自培养,自然是天生的帝王,又怎可能容许天界乱象丛生。 “簿辞,就照着你最初的想法去做,不必为难。”如此她也不必为难。 宋听檐闻言慢慢闭上眼看来,片刻后,他道,“我已改变主意,你不必卷进此事,我会处理他们,一样可以报你师父的仇。” 夭枝看向他,“天界储君诛杀上古遗族,会寒了人心的,谁都可以出手,只有你这个掌权之人不能。 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需要我这么一个因他们错误而要报仇的人搅乱九重天,你再重立秩序。”她说着,颇感赞同,“簿辞,你是对的,如此做两全其美,你达成你的目的,我也了却我的心愿,我们二者兼得,彼此欢喜。” 他闻言猛然站起身,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竟有些嘲讽和尖锐,“何为彼此欢喜,只有你欢喜罢,剔骨换血耗费千余年救一个死透的人,天下也只有你这般蠢!” 夭枝闻言下意识像是回到了凡间,往日他做贤王的时候,也是这般不饶人的,浑身带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3章 她抬头看向他,话间坚定,“我师父的事,谁也拦不住我。” 他冷眼看来,眼里尽是冷意,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心中如何想。 她下意识避开,警惕于他。 他开口,眉眼皆冷,“怎么,还准备为你师父殉葬?” 夭枝顿住,她记得,她后来还是见过他的。 她那时不知带着师父逃亡了多久,也曾偶遇他来魔界。 他那时刚出虚无之境,应当是来压制魔界暴乱。 其他仙人对她师父之事议论纷纷。 他如远在天边,片尘不染,俯视苍生,开口无悲无悯,“技不如人,与人无尤。” 她那时恨毒了九重天,闻言自也暗生恨。 如今想来,他的意思只怕是师父太天真,给了那群人害他的机会,自然是技不如人。 现下,她想,她亦是如此,便是技不如人,亦与人无尤。 她微微垂眼,“簿辞,我往日问过你,你要选江山还是我? 若是当日换你问我,我若在你的位置上,也会如你一样回答。 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是你的师父,你自然不会在意。 我的师父,待我极好,没有他,便没有我,我今日坐在这里,是师父之恩,此恩不报,又何必留世? 我舍不得你死,也不愿忘恩于师父,便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此话一落,屋里一片寂静。 宋听檐看着她,久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生来便是神明,从来不会有什么情绪,如今瞧着竟已不同。 许久,他微微俯下身来,伸手而来,握住她的手,“你有师父,难道就没有夫君吗? 婚书已签,你我名字都刻着,你要不认?” 夭枝眼眶瞬间润湿,通红一片。 “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师父。”他眼眶微红,“先生,你便是容我些许时日想一想都不许吗?” 夭枝视线瞬间模糊,斗大的眼泪掉落下来,她心中戚戚,终开口,“多久?” “十日。”宋听檐坚定道,“给我十日,我必能想出万全之策。” 夭枝见他这般,不由上前抱住他,颇为用力,她闭着眼,也阻止不了泪滑落。 她哽咽轻声,笑着道,“好,我答应你,等你十日,千年都等了,又怎差这十日?” 宋听檐闻言这才微微松口气,抱着她不舍放手。 夭枝却慢慢睁开眼,看向盆栽里缓缓显出的剑。 簿辞,你也没有办法。 倘若你真的有办法,又何需十日之久? 这世间,万事皆有解法,只有死人无救。 天地之道便是如此,此消彼长,用代价交换才是天道。 他必然不知道,此阵乃她逃亡之时为求速成,修行偏门、剑走偏锋所布,她以身为阵,视为阴阵,并非传说中阳阵。 此阵阴年阴历阴时阴辰,阴气最重时开启,如今算来,两日之后便是启阵之日。 她苦心孤诣设了这么久的局,绝不可能功亏一篑! 师父的仇要报,师父的命亦要救。 此路唯她所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是她自己也不可能拦! … 夭枝在屋里跟了他两日,缠得颇紧。 最后他着实生忙,她闲来无事,便晃晃悠悠去办差了。 宋听檐送了她出去,便在案前静坐查书册古籍。 外头阵法已定,他看了一眼却没有放在心上。 远中忽然一道光线而下,容琅匆忙落地,快步往屋中走去。 进了屋中,见他静坐屋中看书,一时间愣了神,“你总算给我消息了,着实叫人生急。 你在这处作甚,还这般急迫寻我带万千昆仑医法古籍而来,你那弟子不会杀了人要救罢?” 宋听檐闻言未语,根本无暇顾之,“书放下,人走。” 容琅瞬间一默,将乾坤袋放下,却又瞬间察觉到不对,当即上前抓过他的手,定睛一看。 竟是与旁人性命相连! 他一时大惊失色,“你怎会失了警惕中了阵法,竟让旁人将自己的命与你相连?!” 宋听檐闻言未语。 容琅见他如此,自也知晓此人绝对不是别人,必是极为亲近之人。 难道便是他那弟子?! 他想到此心中一惊,“她为何要连你性命,她人呢,去了何处?!” 宋听檐收回手未答,似有几分凝重。 容琅思来想去,未抓到其意,还未开口说话,院中忽然落下一苍鸟坐骑。 那坐骑长鸣几声,似在传递信号。 容琅听之,瞳孔骤然一缩,惊道,“你那弟子上了九重天,她疯了不成,九重天是何地,岂容她放肆?!” 宋听檐听到此,自知晓她所谓的愿意等,不过是骗他。 他手中笔一顿,墨迹长长一横,毁了整卷医记。 他看了许久,直起身,平心静气几息,终是无法静下,他怒不可遏,抬手就将医册掀翻而去,心中怒极,“为了个死人不要命,蠢到无药可救,便随她去死!” 第119章 随吾杀上九重天! 凡人修仙成仙,从凡间而上,得大殿下霄湧,也就是未来天帝赏识,一手提拔。 那时天界凡间仙极多,他年少便是各中翘楚,天界蛀虫盘踞已久,柱子根底早已腐烂殆尽,天帝一脉苦苦压制,可问题虽没有浮于表面,但依旧隐藏其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4章 天帝与大殿下有意扶持凡间仙维持平衡,是以极为看重他。 他从凡人修仙为上神,足可见他的能力之强。 他与另一位上古遗族的少君,分别为大殿下左右手,本来他一个凡间仙是不被允许居处高位,但大殿下力排众议选了他。 大殿下对他有赏识之恩,他自然会忠心不移。 魔界不安分,欲反上天界,仙魔大战拉开序幕。 大战之际,大殿下命他与另一位少君前往上古荒地,一道守护天际尽头,免得魔界动乱,引破天际,同归于尽。 圻隐虽然身份尊贵,又是上古遗族首族子弟,但与他亦是朋友,只是他生来便是仙,不知修仙之苦。 圻隐被要求守在这处,只觉乏味,“暨白,你想不想看看这天外天究竟有什么?” 暨白看了友人一眼,心中只有任务,又全听大殿下教诲,对于结界之外并没有半分好奇,“这是天外结界,抵御外邪干扰仙界修行之人,没什么好看的。” 圻隐闻言不想放弃,“你就这么相信吗,万一这天外之中是我们不知道的另一处仙境呢?” “何必知道这些,我们已是神仙,天界仙境已经够多了。” 圻隐只觉可惜,“你真是半点都不好奇,这般活着不觉得无趣吗?” 暨白收拾着结界内的魔气,“我等仙者不可因自己的好奇,驱使自己去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更何况如今仙魔大战,任何一步都是关键,我们在此虽无事,但亦不可掉以轻心。” 圻隐却觉得此事并没有这般大,魔界一盘散沙能掀起什么风浪,更何况大殿下是天帝陛下亲自培养,这般厉害,又何惧魔界这些宵小之辈。 他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天界胜,是以一点不好奇,但对天外却是好奇。 “神仙有什么好的,总要求我们做这做那,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日子有何意思? 要我说你就不该修行,在凡间不是更有趣,更有挑战?” 暨白一边收拾着魔气,一边往前走,一笑开口,“你生来就是神仙,自然不知道我等凡仙为了修行上天界,花了多少努力和代价,做神仙乃是可遇不可求也。” 圻隐当然不知,因为轻松得来,自然也不觉得重要。 他看着暨白走远,脚步慢了下来,隐约间看到天边结界,一道痕迹缓缓隐现。 他脚下停住,这道痕迹若隐若现,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 他看着那道痕迹,心中发痒得厉害,也好奇得厉害。 他生于无尘上境,身份尊贵,六界之中没有他不能去的,自也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自然对这未知之事新奇探索。 不过一道结界,小小撕开一道口子,看清外头是什么便好。以他的能力再合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如此谨慎小心。 更何况此地也无人会来。 他才想到此,手中的剑已然挥动而去,用尽仙力,朝着结界劈开了一剑。 下一刻,一道裂痕浮现,本就有的痕迹,瞬间裂开来。 结界的口子猛然逛进风来,他根本睁不开眼,那风险些将他整个人都吹走。 他勉强以手挡住脸,睁开眼睛看去,却见外面一片深邃,如同海下漩涡,无限翻转,诡异至极。 他根本来不及细看天外面如何样子,便见那结界的口子慢慢裂开。 随着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大,结界外头是无尽的黑暗。 那风似无穷无尽,往里头吹着。 他顿时心中慌乱,当即伸手施展仙法,修补结界,却不想根本无用! 口子越补越大,眨眼之间便裂开数十丈高。 风越来越大,惊扰了走远的暨白,他回转过来,见口子破天而开,瞳孔骤然一缩。 显然是被剑强行劈开! 他看了一眼圻隐地上的佩剑,大惊失色,“你做了什么!” 圻隐为了维持裂口不那么快速裂开,已经是竭尽全力,闻言当即疾声开口,“快,暨白,快来帮我,再裂开来,天便真的要破了!” 暨白心中大急,连忙上前,可结界裂口之大,又岂是二人之力便能修补? 他们越补,天却依旧大裂开来,风瞬间席卷整个荒地,眨眼间寸草不生! 这般下去,整个六界都会被吞噬殆尽。 他们无力回天,下一刻,风已卷动魔界。 在魔界战中的霄湧见这般情形,心头一骇,闪身而去,转瞬便出现在了上古荒地。 见眼前这般天裂景象,惊愕失色。 他来不及多想,施法而去。 暨白耳目已被压迫至流血,看见了他来,惊喜而起,“大殿下!” 霄湧猛然上前,巨大磅礴仙力而出,凝成结界,兜住了所有裂口。 他开口,“你们二人嘱咐所有仙人退散此地,在我补天之时不可靠近!” “大殿下!”暨白慌而开口。 想要缝补天际,自然要费尽所有心力,其力反噬而下,这般情形,谁留下谁就是死。 暨白不可能放大殿下一个人在此,“殿下,我不走!” 霄湧费尽所有力气,他用仙力强行缝补,结界的力量自然全部向他压下。 他五孔流血而出,咬牙道,“你们留下也无用,快走!不要在这个时候让我失望!” 暨白听闻心中悲戚,泪湿眼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5章 霄湧看着天际裂开的口子,自知回不去了,他开口,已是满嘴的血,“回去告诉陛下,孩儿不济,不能替他老人家分忧了。” 暨白闻言目眦欲裂,圻隐已口吐鲜血不止,他悲痛难掩,扶着他艰难抉择之间,只能双目含泪带着人转身离去。 … 仙魔大战之际,大殿下霄湧死于天际尽头。 无数仙人受天外戾气干扰,乱了修行,大战中的众仙兵仙力不及,与魔界人一道被卷出了天外,不见踪迹。 天象巨变,仙界暴雨如注,凡间大旱地龙,妖界火山海啸,魔界乾坤颠倒,混乱不堪,六界为之动荡。 “竟闯下这弥天大祸!” 天界震怒非常。 捅出这么大的窟窿,怎可能不处理罪魁祸首? 暨白跪在天殿中,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看着他责怪鄙夷愤怒。 他听着周围指责之声越来越大,而圻隐却不在此。 因为结界重伤,他被带回无上境,只留他一人在此。 可此事并不是他引起,却让他一个人跪在这处,如同罪归祸首。 他抬头而去,看见天帝陛下端坐其上,他跪行几步,只觉冤枉,“陛下?” 天帝看着他,虽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悲痛欲绝。 他慢慢闭上眼,长子已失,无力回天。 暨白见状心中越发不安,想要开口解释,却被法术禁锢,根本开不了口。 九重天天上仙人缓步而出,将决定推出,“罪仙暨白毁坏天外结界,需收回仙职,上诛仙台泯灭神魂,永不入六道轮回。” 此声遥遥传下,如天边裂雷而下。 他闻言双目大睁,不敢置信猛然摇头,“呜呜!!!” 他挣扎着开口,身上的捆仙绳却越来越紧,叫他匍匐在地,痛苦不已。 却无一人听他解释,冷眼看着他被人拖下去。 他心中悲愤,一旁仙人满目悲悯,叹息,“暨白,只怪你命不好,圻隐是上古遗族首族少君,是无尘上境的继承者,他们怎可能允许罪名在他身上? 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一个人承担,你和圻隐二选一,便他是罪魁,也只能诛杀你,天帝陛下也无法左右其事。 只可叹,你命不好,若托生在上古遗族,又怎会如此?” 他听到这话,瞬间便明白了。 原来他不过是替罪羔羊。 原来九重天是没有公平的,原来凡人修行成仙,也不过就是蝼蚁,蝼蚁岂能要求公平?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修仙多年,终飞升成仙,他天赋异禀,凡间第一人,到了仙界便是被称一声仙人,也依旧什么都未变。 他修仙是为泽被苍生,却不想还未顾及苍生,便被九重天的不公折了羽翼。 却还告诉他,这不公就是他的命,他该认命。 荒谬! 他凭何信命? 他凭何认命!!! - 夜色如墨,洞穴中拂过冷风,传来几许森然之意。 她静静站在晶石前很久。 魔族人上前来,“主子,主上已封印太久,魂魄已日渐淡去,再拖下去恐回天无术。” “我知道。”她低声回答,她当然知道,因为是她亲手封印的师父。 他的魂魄早已静止,她花半生修为才勉强留住,还有多少时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上前一步,认真道,“师父,你很快就能出来了,徒儿也快功成身退了。” 身后人上前而来,“天界下来了两个仙者,应是为了妖界之事寻来。” 夭枝侧头看去,一男一女,两个仙者。 其中女仙她认得,是妫昭身边的仙娥。 那仙娥见她当真在此,当即开口,“好一个罪魁夭枝,命案在身,竟还敢在魔界勾结魔族人,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夭枝眼眸微转,不由一笑,“我都忘了这事,你们天界冤我,我还未追究呢。” “本就是你杀人,还敢不认!” 夭枝见她这般,微微垂眸,如此激动,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她如今记忆回转,也确信自己的状态绝对不可能走火入魔,不过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绝不可能杀人。 她既没有杀那些人,必然是有人栽赃嫁祸。 她做储君弟子,碍了谁的路? 必然是那些上古遗族。 那究竟是上古遗族中的谁害她,自然是谁急着来找她,便是谁害她…… 她转身之间,抬手施法而去,直接进入她的脑中。 在其脑海之中,快速拉寻回忆。 她逃亡之时,修的就是偏门之道,早不是什么神仙了,如此违背天道,探寻记忆之法,她做之信手拈来,根本不怕天谴。 其仙娥痛苦哀吟,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她在脑中寻找记忆。 夭枝找到妖界之前的时辰,果然在此之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妫昭的声音低声而来,“族长,此女乃凡间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之不可。” 对面的人声传来,“一个区区凡仙,设局杀之便可。” 妫昭似乎思索片刻,“殿下恐不允许杀之。” “那就让她犯一个天大的错误,不得不死。”对面人习以为常开口,“众弟子接下来皆要去妖界试炼,正是个好机会。 那狇奚着实不是个听话的,正好借此机会一并铲除。我到时会在其中挑选一个弟子作为死士,借机杀了所有人栽赃嫁祸于此子,这么多人去,只有她一个人活,她便是说破天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无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6章 “族长英明,只是此事我怕瞒不住殿下,他会追究。” “殿下知道又如何,他能说吗? 他说了才正合我们意,我们上古遗族独居一片天,他不念我们长者往日功劳,不念旧情,我等便可怂恿其他仙人一道叛出天去,还能奈我们何? 九重天哪一处没有我们的人,少了我们,这还算天界吗? 殿下厉害聪明又能如何,当初大殿下也厉害聪明,还不是死了,陛下都追究不了丝毫,更何况是殿下,年纪这般轻,又能做出何事来,这是天界,怕他做什么? 区区凡仙命如蝼蚁,谁会为此与我们作对?便是当初那个暨白,也不过是我们脚下之物。” 声音渐断,回忆停下。 夭枝回转而来,看向仙娥惊恐的眼,不由怒而笑起,“果然如此,你们往日冤了我师父,如今又要在我这处故技重施,欺人太甚,这千万年,只怕是做惯了此等恶事罢!” 她话间恨戾,伸手祭剑而出,剑刃闪过锋利光芒,凝神施法之间,周围场景变化,所有人几乎一瞬之间便到了山崖之巅。 巨大的山崖如被刀平削而去,地面平整之上,画着一道道阵法。 她举剑而起,在手心划下一道血痕,血顺着剑身滴落而下。 瞬间狂风骤起,卷起她的衣裙发丝,几如仙者临江而飞。 周围风劲极大,卷起她手中落下的血滴,在空中形成血雾。 她缓缓闭上眼,以手为决,在狂风之中默念,“乾坤无极,阴阳變法,祭吾之血,逆天而行,采炁四方,为吾所用!” 诀落瞬间狂风四起,地面阵法泛着金光而去,快速连结出繁复古老的图案。 阵法串联而去,若隐若现一道金丝连接妖界人间,接而无声无息缓上天界,正好连接天地四方。 风越卷越大,风过夜间,如同野兽嘶吼之声,林中万兽接连嘶吼而起,快速奔跑,万兽齐鸣,声音遥遥于天际而去。 远在人间林中,夜色之中,一巨蛇匍匐于地,闭目沉睡。 声音似从深处遥遥传来,叶上微动,随声震动飘落而下。 巨蛇猛然睁开眼,瞳孔猛然竖立而起。 林中阵法闪现金光。 它当即仰天长鸣,龙鸣之声震于天际,天际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它一跃而起,转瞬之际,褪去掩饰的蛟身,头生两角,鳞爪而出,猛然飞出林中,跃上空中数千丈,身形忽幽忽明,云层万里,转眼之间便到魔界上空。 随行布雨而来,电闪雷鸣之间龙啸声而来。 转眼间,盘踞夭枝这处上空,声如敲击金体,似从亘古之处破空劈日而来。 夭枝慢慢睁眼看向它,开口低声道,“苦了你,困守凡间千年。” 巨龙盘旋半片天,扭转着身形,龙啸长鸣,眼中满是喜悦主人归来。 暴雨如注,林中大亮,血红色的烟雾直冲而上,丝丝缕缕的修为如烟气一般快速往夭枝这处而来。 丝丝缕缕缓缓进入夭枝身子,修为寸寸归回。 紧接着,魔界腾上无数亮光,无数烟雾丝缕而上,似认主一般,几乎眨眼之间直跃而来,无尽法力归一,尽数落入夭枝身中。 她睁开眼,在雨幕之中看着九层天界,眼中大恨,举剑而起,杀意四现,“随吾杀上九重天!” 众魔族人齐齐应声,声音穿透雨雾而去,魔界震荡,“杀上九重天,杀!!!” 第120章 污名我不会当,神仙我不屑做! 天边尽头连出一道路。 从魔界而上,直通天上,其下高空深不见底,如同天渊。 夭枝一步步走上去,前头已围满了天兵天将,“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九重天?” 夭枝看着远处层叠而上的天,“凡仙夭枝,特上九天,肃清不公,昭雪平冤!” 众人对视一眼,笑其自不量力,他们又怎可能惧怕一个凡仙? 当前将领开口,“原是逃犯,好大的胆子,速速拿下,不容放肆!” 话音刚落,众人当即冲上前来。 却不想连人的衣角都未碰到,几步开外便被击飞出去,一龙飞跃而来,冲在最前,凶猛非常。 夭枝一剑而出,步步上前,天兵层层叠叠而来,一波接着一波,无穷尽。 他们当初便是这样耗完了师父所有的力气罢。 这处无穷无尽的厮杀,而背后之人却端坐在九天上,笑看师父终日逃亡、命丧九泉! 夭枝握着剑的手慢慢收紧,血气上涌,猛然提剑而上。 她今次非要从一重天往上,叫他们天界诸仙看看,是谁要掀了他们仙界的天! 几番往上,一重重天厮杀而上。 夭枝过层层关卡而上,逼着天兵层层后退,手中的剑已砍卷,便是吃力亦不退半步。 身后人皆道,“主子,此处交给我等,您只管前去替我等恩人洗刷冤屈!” 他们开路而去。 夭枝直冲往上,带着一身肃杀,闯进了无尘境。 无尘境为一片天,上古遗族皆在这片天。 凤族在此以苍天高树为居,巨大树木横至数万丈,高耸入云,难以分辨居所。 夭枝入凤族花园之中,寻了踪迹而去,还真叫她碰到了熟人。 洛疏姣见她出现在这里,眼中露出一丝震惊。 夭枝见了她,便作没看见,自凡间以来,他们早是陌路人,无需招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7章 洛疏姣却先一步匆匆而来,压低声音,快而急,“你来此做什么,这不是凡间,若是被人发现便完了,快走!” 夭枝见她这般,微微一顿。 洛疏姣见她如此,凝重几许,久居此处,自然知道可怕之处,“你拦了人的路,有人要害你,逃得远远的才能保住命。” 洛疏姣知道她疑惑什么,她亦是无法,当初私自下凡,扰乱天规,险些没能回来,被族中长者重罚训诫,自然不敢和她招呼。 长久以来,她一直被勒令关在无尘境中不得再出,族中长者所言,陛下如此费心栽培的储君岂是常人,殿下必然不可能如表面那般清冷谪仙,他是必会肃清上古遗族的势力。 凡间一世,已让她对殿下的雷霆手段深刻认识,自是不敢再造次。 他们虽然也是上古族,但长久以来,皆小心翼翼,远避世外,根本不敢趟入这潭浑水。 是以她得知夭枝此事时,也不过几日前。 如此危险,她也无法解释清楚,“夭枝,你我凡间相识,过命交情,你还不知我是如何人,我不会害你,你如今便赶紧走,若是闹大,你想走都难!” 夭枝当然不可能走,她要的就是闹大,越大越好。 如此,师父的冤才能洗清! “我这次来就没有安稳离开的打算,他们种种冤枉,总要他们说清楚。” 洛疏姣闻言微顿,“你有证据?” 夭枝拿起手中的剑,“我自有办法叫他们承认。” 洛疏姣见她这般,震惊非常,“你要当面对质?可你如何对付得了他们? 这是天界,不是凡间,随便一位仙人的力量都不容小觑,他们可不是凡人,更何况还有天帝陛下在! 且……” 洛疏姣心中生急,话到此处不得不说,“害你的是整个上古遗族,他们势力盘根错节,让陛下都要退让三分,你与他们作对是白白送死……” 夭枝不再开口,一边往前走去,一边开口提醒,“疏姣,你还有时间告知你的族人离开这里。” 洛疏姣闻言顿住,她如今才发现她衣上溅了血。 她如今一身魔族黑衣,诡异繁复花纹而上,若不是细看,根本看不出她身上到底是沾了血,还是落了雨。 她心中大惊,又听外头乱成一锅粥,天兵天将显然很快就会赶来,可她却如凡间时一般镇定。 她自也是了解她,在凡间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难不成她真要做什么…… 洛疏姣想到她的话,心头瞬间悬起。 这和当初在凡间担惊受怕时多么相似,难道她和殿下已经达成共识,要做些什么? 她瞬间心头惊骇,她和殿下,做事都叫人胆战心惊,两个若是一起,那太是可怕了。 她当即转身回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上古凤族在山鸟花丛之中,云上花开,美不胜收。既不似天界过分冰冷威严,亦不似荒地那般寸草不生。 妫昭坐在殿中静等消息,这几日来,夭枝此人一直未找到,且殿下一直没有消息,心中大石久未落下。 此人不死,她如何心安? 外头有仙侍匆匆而来,面色惨白,“女君!” 妫昭抬眼难掩喜色,“如何,可是找到了人?” 那仙侍却是慌张至极,“女君,人是找到了,只是她是自己打杀上来,似要擒你!” “什么?!”妫昭猛然站起身,心中徒然打鼓,她这番做派是知道了真相?! 她心中慌乱一瞬,却没有维持太久。 毕竟区区一个凡仙,又能闹到哪般地步,他们上古遗族盘踞此地已久,蚍蜉又岂能撼树? 她默然片刻,“可曾看见殿下?” 仙侍依旧弓身回禀,颤着声道,“未曾,她只身上来这片天!” 一个人也该来闯无尘境,殿下不在,她岂有机会留着性命? 末了,她恢复神女之姿,开口吩咐,“擒住此人杀之,送到殿前,告知逃犯已擒。” 如今仙殿早朝,她务必要将此人罪名彻底定死。 仙侍闻言却是面露难色,因为外头连人都拦不住,更莫提杀之。 妫昭见他这般,黛眉蹙起诉,厉声训斥,“听不懂我的话?!” 仙侍当即跪下,颤颤巍巍,“女君,此人是从一重天起一重重闯上来的,天兵天将都拦不住,我等不是对手啊!” 妫昭闻言身体瞬间僵直,满眼不可置信。 这是九重天啊,她原以为她偷偷摸摸回了天界某处,想要诉说真相,谋取公道。 却不想竟是大张旗鼓从守卫最严的位置打进来。 九重天森严至此,何时出过这样的大事? 她想反了天去不成?! 这不是公然打九重天的脸吗,哪个神仙敢放肆至这般! 她想着面色一沉,当即往外走去,却被迎面而来一股劲,她正要伸手回击,却不想那股力道格外骇人。 将她仙力反噬而回,击飞出去,摔到在地。 妫昭喉头泛起腥意,瞬间吐了一口血,再抬眼,便见人缓步而来。 她面上一震,不想她这么快就闯到了这处。 夭枝走进来,见了她,露出一抹笑来,“正好,省了我找你的力气。” 她说着,便往前而去。 妫昭连忙往后,却不想竟是无力,“你……你修为……”竟在她之上数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8章 夭枝不等她说完,便知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在你之上不对吗?我蒙师父悉心教导,苦心修炼这么久,自是比你们这些坐在背后暗算人的要强些。” 妫昭尤不知错,梗着脖子硬声道,“你一个区区下等仙人,胆敢来此放肆,不知所谓……” 夭枝见她做错事竟还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做派,想到往日师父受这些人的冤枉枉死,心中一时怒起。 她将手中的剑用力一挥,直直劈在了地上。 下一刻,连接空中花园的地梁瞬间断裂,分散而去,地动山摇,周围悄悄围着上来的凤族纷纷被震飞出去。 四面寂静。 妫昭身子瞬间僵硬,眼露惊恐。 只觉她真敢不顾及她的身份,杀人! 夭枝拿起手中的剑,一剑而去,直指妫昭的脖颈,“随我走罢,你们想平白无故地冤枉人,也要看看冤枉的是谁?” … 天界众仙聚集在大殿之中。 有仙人缓步而出,开口道,“陛下,殿下身为储君包庇弟子脱离罪责,如今都未曾归回,知法犯法,其储君人选应当重新选之。” 天帝闻言看着殿中众仙,未语。 上古百族族长接着开口道,“包庇弟子,且救下弟子至今逍遥法外,实难当储君之责,请陛下择选新任储君。” 其身后上古遗族统一口径,齐声道,“请陛下择选新任储君。” 众仙闻言纷纷开口,“请陛下早做决断。” 这一声声皆是架起了人,显然今日不定不得罢休。, 天帝沉默几许,还未开口,外头便有人匆忙进来,“陛下,有人硬闯九重天!” 众仙闻言皆是皱眉,只觉区区一个人何需害怕,如此慌张有失庄重,“放肆,慌慌张张,规矩何在?” 天将连忙跪下,却是面色苍白,不敢声张。 天帝开口,“何人擅闯九重天?” 天将似乎也不敢置信,他颤着声开口,“那人一重天,一重天打上来,那路数好像……好像是往日的叛徒暨白。”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顿住,殿中安静几许。 上古族人皆是相视一眼,心虚愕然,并不相信。 这个名字早已在九重天界自行淡去,盖因为往日实在之事太大,这也是唯一一个从凡人修成上神的,凡仙何其之多,能修成上神的自古以来也就这一个,自然是备受关注。 他若没有叛出仙界之事,可谓是仙途大好。 且当初九重天上,他能硬生生逃出生天,在六界之中遁逃这么久,能有这番本事,可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如今死人回来,如何不叫人震惊? 一时间,殿中低声私语。 外头却是一阵喧闹,狂风卷起涌来,兼带龙啸声而起。 外头又有天兵来报,“陛下,诸位仙家,那魔人闯上来了!” 众仙闻言皆惊。 九重天只有神仙能进,魔界绝不可能入内,此乃当初大战之时,天帝亲自设下的结界,魔胆敢入内,便是魂飞魄散,泯灭于天地之间。 如今天帝仍在,这结界自不可能削弱半分。 那此魔又是如何闯上天来,且还到了这处天门? 难道真是暨白此人,死而复生? 殿中一片寂静,满地缓缓而走的流云似被惊扰,加快了流动。 天帝站起身,下了玉阶,几步之间便到殿门口。 众仙家见状也纷纷跟出去。 才到天门,只见这处一片安静,其下隐约可显喧闹厮杀。 片刻的静谧之后,忽而一条龙一跃而上,破空而来,龙啸声响彻天际。 一人缓缓从云端尽头,缓步而上,登进天门。 她满身沾血,周身红色血雾萦绕,看不清面貌,一手执剑,单枪匹马而来,手上还拽着一个人。 这人身形明显不是,可能击退无穷无尽天兵天将这般闯入九重天,如入无人之地,绝不容小觑。 有人厉声开口,“何人敢当放肆于仙界!” 那人走进天门,将手中拽着的人往前一推,如扔一块布般轻巧甩到了跟前。 夭枝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高高在上的众仙,缓缓道,“凡间仙,夭枝!” 她话音刚落,周身雾气渐渐消散,露出面貌。 众仙见状皆是震惊,唯有天帝看着她周身熟悉的修为路数,视线微止。 眼前被扔出来的竟是凤族神女。 妫昭发丝凌乱,嘴角溢血,狼狈不堪,竟是重伤在身,站不起来。 她低声道,气息不稳,“陛下,族长,救命。” 天帝还未开口,族长已然先一步怒容开口,“大胆凶徒还敢四下行走,来人,速速擒拿诛杀!” 此话一落,众仙皆是看向天帝,如此都叫人不知谁才是天界之主了。 族长似乎不放在心上,怒极之后,转而看向天帝,不卑不亢道,“陛下,此人伤及我族神女,有损我族颜面,由不得我等族人不怒啊。” 天帝闻言未语。 天兵的网罗便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间天上地下无处遁形,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夭枝半分不慌,上前一手拽起妫昭的手,一手执剑,剑上染血。 妫昭慌张至极,却无力动弹,恐惧万分,“族长救我!” 仙兵见状,一时不敢靠近。 族长勃然大怒,“大胆,你敢殿前杀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9章 夭枝抬眼看去,“族长老眼昏花了不成,旁人未做的事张口便来,污人清白?” 她说着,手中剑转,“凶徒是你们一口咬定,如今我有了证据,来此是为说明真相,洗清冤屈。” 族长冷笑一声,“事已成定局,人就是你杀的,还敢狡辩托词,莫不是殿下暗中做了什么,替你遮掩?” 夭枝慢悠悠回道,“以族长看来是亲眼所见,才这般笃定。” 这话一落,众仙皆是一静。 众人纷纷看去,虽未言但多少疑惑,既未亲眼所见,此人又有证据,为何不听一听,左右又与他无关的事。 族长瞬间皱眉,只觉此人狡猾至极,心中也暗自打鼓。 此子敢这般不要命地闯上九重天,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难不成手中真有证据? 他一时面色微凝,心中思量。 夭枝继续道,“我既是遭人冤枉,殿下救我,合乎情理,只是族长为何不许我道明真相,难道天界已然容你只手遮天?” 族长闻言目露凶意,当即开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此人执剑闯入九重天,伤及我族神女,冒犯天威,应该速速擒拿斩杀,岂容如此放肆!” 上古族人闻言皆要上前擒人。 天帝却开了口,“老族长何必动怒,既有证据便让其道来。” 一旁老仙人摸着长须,“人既然来了,不妨奏上一听,毕竟事关人命。” 族长闻言静默未语,目光缓缓看向老仙人。 天帝神情肃然,并没有因为她的放肆而有任何怒意,无情无绪似深潭,“你有何言要奏?” 夭枝放开妫昭的手,缓步上前,“当日,我入妖界手中那剑,乃是殿下亲手所赐,也就是当时仙官所查的凶器。” 她说着,故意慢道,似想不起来,“当日仙官是如何说来?” 那所查仙官当即迈出一步,笃定道,“乃是下官所查,你用此凶器一剑封喉三十七人整,伤口与你的剑完全吻合,没有丝毫偏差。” 夭枝闻言颔首,“那说明此剑从头到尾都在现场。” 众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既然是凶器,那自然是一直在现场。 仙官点头确认,“自是从头到尾都在,此剑如今正在案阁中放着。” 夭枝满意道,“此剑乃是我师父亲手所寻的法器,自有特殊之处。 此剑认主,饮血可倒影成像,一旦沾血,便会在其上留下痕迹。 这剑上有仙者的血迹,那一定会有他们死前的影像,执剑之人究竟是谁,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众仙皆是面露惊讶,自然不知有什么剑会有此能力。 但上神的剑确实都会认主。 夭枝乃是宋听檐的弟子,将自己的剑送给自己的弟子也是寻常事,殿下修为不凡,他的剑自然不同寻常。 妫昭闻言瞳孔骤缩,族长倒是八风不动,只是神色极为深重。 众仙议论纷纷,皆是好奇。 老仙人闻言不解,“即是如此,你当日为何不说?” 夭枝垂眼似无辜害怕,“当初那般场面,我如何料想得到这些? 如今,我已想起当日之事,我那日乃是中了迷阵,昏迷而去,绝没有杀人。 那阵法应当布于数日之前,早在我们去时就已经布下,等我们皆在阵中之时,迷雾四起,唯有一人事先准备,自并未昏迷……” 这说的如同真有其事。 仙官闻言一默,自也是有这种可能,只是当时并未寻到踪迹。 如果阵法确实是数日之前所布,那必然是提前准备清理,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 众仙闻言皆是觉得疑惑。 有人开口,“你这意思是有人要害你,特地杀了三十七人,嫁祸于你身上? 且哪处没有别人,还是有一人杀了其他人,然后自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荒谬。 唯有妫昭面色发白,那族长亦是目含阴翳凶光。 因为此事确实如此,想来夭枝真的知道了什么,这般说来,若真有剑影成像,那便不好说了。 妫昭几乎很快便抬头,任由她的剑,在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神情严肃,根本不怕死,“胡言乱语谁会信?天下怎会有剑记影像一事,根本就是凭空捏造!” 夭枝手中的剑不曾移开,也不生气于她的嘴硬,极为平和,似乎不解一般开口,“你何故如此笃定,亲眼看看不就知晓了?” 妫昭当即反驳,“虚假的东西何故要看,你分明就是想要拿到罪证,毁灭证据!” 族长走出一步,“此等荒谬之言,竟敢在九重天上耽误诸仙的时间,简直笑话! 那剑乃是证据,岂是你说拿就拿,说看便看的?!” “是吗?”夭枝轻轻反问,下一刻,她微微抬手,召唤决起,“总召万物,雷霆不及,剑来!” 周遭声音无端静下,安静至极。 下一刻,天际一声清越剑鸣,一柄剑突然从天外云中飞来。 直接到了她手里,而剑身上还带着血迹,显然是从案阁之中而来。 她拿着手中剑,手间一转,展示在眼前,看着族长笑道,“还真就是我说看便能看呢。” 族长见她这副挑衅做派,全身难以克制的气怒,还要装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夭枝不由好笑,若论气死人,她可有的是经验,当年在凡间,面对那群滑不溜手的百官,能气着他们口吐鲜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0章 若论此事,她可是经验丰富。 族长看着她手中的剑,“竟敢私自拿取罪证……” 他话还未说完,天帝已然开口,“既如此,便看看罢,至于擅自拿取罪证一事,可看完之后再论。” 众仙闻言皆是听从。 族长闻言紧绷着脸,一言未发。 妫昭看她竟这般容易唤来了剑,一时面色苍白,不由真的相信她所言非虚,否则她怎敢这般大闹天界,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妫昭看向族长,惊惧万分。 那厢,仙官已然上前,配合夭枝展像。 夭枝伸手为指,施法而去,剑身微颤,紧接着,一段影像自剑身而出,慢慢浮现于众人眼前。 那影像凭空展示在众人面前,荒地火山,乌云山巅,灰雾一片,俨然就是妖界十层门内。 他们如今站在仙界,竟能感同身受这妖界火山扑面而来的炎热,一时间身临其境。 果然抬眼便看见山巅数人,他们这般视角如同在剑刃中一般。 那狇奚的爹看见影像中的狇奚,一时间红了眼,“奚儿。” 这一声叫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他们的动静。 果然争吵之后,二人离去,夭枝一时激动,无意识间想要冲进火山,狇奚连忙拉着她。 夭枝气血上涌,率先晕了过去。 拉扯之间,几人竟也晕厥而去。 紧接着,所有人便是成排成排晕倒而去。 只有一人还坐着,他在弟子中极为低调,甚至想起他都是面容模糊,名字也不常被人叫起,从来独来独往。 此弟子站起身,完全没有被迷晕的感觉,见所有人晕倒亦不惊讶。 他似乎着急,快步走来夭枝身旁,拿起她手中的剑,这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导致他们的视角也同样颤抖。 下一刻,他抬手一剑,最先便杀了狇奚。 “奚儿!”中年男子大叫出声,痛苦万分。 众仙未言,有人低声安慰,继续看着。 那弟子一边杀人,一边留着泪,颤抖着声音开口,“族长,神女,你们答应我的,照顾家中,一定要做到,否则我……”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一股仙力而去,直接击向剑身,影像瞬间消失,剑也“啪嗒”一声砸落在地。 众仙皆静而看向族长。 妫昭面色惨白一片,不曾想竟真有此法。 夭枝笑着,慢悠悠问,“族长这是做什么?” 所有人皆是安静。 族长收回手,厉声道,“这分明就是在骗人,我等仙家岂会被骗!” 夭枝不急缓道,“既如此,为何不继续听下去?你们如何杀掉正派之人狇奚,嫁祸于我,好除掉我这个储君弟子?” 众仙听闻此言不可能想不明白。 凤族的妫昭乃是天后人选之一,很有希望嫁给天界储君,做未来的天后,未来必要掌管许多,可夭枝是储君的大弟子,且还是亲传弟子,能力出众,少不得要分权。 诸多事物皆交由弟子,那么凤族的势力便就小了,但倘若这储君弟子另有其人,且或是自己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众仙对于此等任人唯亲的行为,倒是已经麻木,此事只怕都算一桩小事,只是没想到竟杀了三十七之多,各中不乏能力出众的弟子。 人群中瞬间哗然,皆是震惊。 族长半分不慌,伸手揽袖,“荒谬,你不过一个凡间仙,要我们这般大张旗鼓来谋害你,未免太过托大!” “那若是不止我碍了你们的眼,连狇奚也碍了你们的路呢?”她说着继续道,“他是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一辈,也是你们最是细心栽培,可是偏偏你们要他做的,他都不做,甚至要与你们划清界限,这样又如何维持你们上古遗族的权利?” “你胡说!”夭枝还未说完,便有上古遗族的人站出来怒指。 话到最处,那眼眶通红的中年男子猛然站了出来,“那族长倒是说说为何要毁坏罪证?! 再说说,这弟子家中子弟皆是碌碌无为,为何可以在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担当重任?!” 族长猛然看向他,眼中凶意叫男子微微怯懦,可为了他的儿子,他亦不怕了。 “族长,是解释不出了吗?”男子眼中含泪,被压制已至癫狂,他仰天笑起,双手大张,却自知无处申冤,只余绝望,“看看这偌大的天界,世族压制,连凡间都不如万分啊! 公平何在啊,我儿公道何在!!!” 他歇斯底里,当即冲着天帝跪下,“陛下!陛下!!!你看看这天界,都烂到根里了,三十七个孩子,活生生的人啊,因为一己之私全都死了!” 族长闻言却半分不怕,有恃无恐,旁边上古族人开口平淡道,“狇仙长,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言辞还是要注意分寸。” 这平淡之言,显然就是威胁,狇仙长瞬间苍白了脸。 夭枝上前一步,慢悠悠笑言道,“众目睽睽就敢威胁于人了,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在凡间都没见过这么蠢的。” 那人猛然看向她,眼含杀意。 族长看向天帝开口道,“陛下,你知晓我,此弟子身死,我给予帮助乃是常事,其他弟子家里我亦是帮衬了。 若是知道此事这般吃力不讨好,惹人话柄,便就不该管这事。” 他说着,深深叹息,双目含泪,“陛下,诸位仙家,我怎可能做此等事,这些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都是我们这些上古族征战沙场,到如今才有机会教养出来的孩子,我们子嗣本就艰难,怎可能做这恶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1章 区区一个影像,根本就是捏造的幻象,这般污蔑,我实在心中不平!” 一时间,众仙听闻此言,皆是戚戚然。 上古那一战太是惨烈,许多大族最是杰出的子弟皆命丧于那处,算是真正为了他们仙界牺牲了性命,听到此处怎不心怀怜惜? 妫昭当即开口,“对,她含血喷人,这就是她伪造的,我与此弟子交好,他死了,我们凤族照顾其家中人,又有何不可!” 夭枝不作理会,伸手施法,拿起了剑,“怎就到了你们上古遗族子嗣去了。 今次说的是此事,便就只说此事,我一个凡间仙只要清白,既不承认,那就听听你们二人如何坐下谋划,如何扶持此人模仿我术法,又如何布下迷雾阵法,教其如何杀人,这些这弟子可都在杀人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便是凭空捏造也捏不出来你们的布阵之法,两厢对比不就看出来了?” 她话还未说完,手中的剑便已然“砰”地一声,被仙力劈断而下。 族长抬手收袖,满面怒容。 如此,众仙家见之,岂还有不知之理? 从来想要毁坏罪证的,只有杀人者,抑或是杀人者的亲眷,绝无例外 。 夭枝看着掉落在地的剑,抬眼看去,直白道,“若心中无鬼,为何不敢听之?” 如此一而再,已是板上钉钉,无人再信其与此事没有干系。 族长猛然看着她,再无仙者之相,那眼神阴森之意,倒比魔界之人还可怕上三分,如若不是此处人多,恐怕已然动手杀人。 妫昭见他这般亦是害怕,她面色惨白,再也承受不住众人目光,颓丧无言。 天帝缓缓开口,“拿下二人,押入锁仙塔。” 族长当即挣脱开来,还要开口,“陛下,我乃老臣,我为天界鞠躬尽瘁,此事我还可以解释,那阵法之事!” “族长不必解释了。”夭枝开口打断,慢道,“此影像乃是我凭空捏造,剑中根本没有影像,不过是诓你们的。” 她伸手扶心,状似后怕般慢悠悠道,“险些就没骗到你们,差一点呢。” 族长闻言瞳孔骤缩,额角青筋暴起,似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人! “你!你!!!”他目眦欲裂,怒发冲冠,“蛮谎小儿,胆敢欺弄愚弄我至此!” 妫昭一时大惊,猛然抬头,“你是信口胡诌,根本没有那回事!” 夭枝点头开口,“是,我从头到尾有说过证据是真吗?” 此言一出,众仙家皆是一默,莫名安静。 妫昭无力颓坐,瞬间绝望,她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这般……冒死上九重天,走这一步死路。 这般兵行险招,狡诈至极,如何能防? 她真以为她全都知道,毕竟是一五一十全说中了,连那现场景象都一模一样…… 如今证据真不真都说明不了什么了,她凤族参与其中,是无可置疑了。 她无力坐倒在地,再也没了反驳的力气。 天帝伸手施法而去,捆仙绳瞬间缠绕族长身上。 天帝开口,“押下去,众仙家尽数屏退。” 族长还待挣扎,上古族人纷纷出列,跪地狡辩道,“陛下,此事尚未有定论,族长他老人家……” 夭枝已然抬起手中的剑,干净利落,一剑一个。 不过转眼间,族长和神女二人看着夭枝刺向他们的剑,不敢置信跌倒在血泊之中。 她眼神冷然,没有一丝表情。 周围皆是一静,再无一丝声音,连天帝都是未曾想到她竟敢如此。 许久的静默之后,有仙人当即开口,“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已然给了你清白!” “凡间小仙,胆敢不知轻重,已然替你平反,岂容你殿前杀人,你还是个神仙吗!” “平反?” 夭枝拔回族长身上的剑,冷然回问,“我需要你们平反? 你们不会觉以为我在摇尾乞怜,向你们乞求清白罢?” 她握紧手中剑,指节发白,怒意让喉间颤抖,“我今次来!不过是告诉你们,污名我不会当,神仙我不屑做! 我恩师暨白更不屑做你们九重天这破神仙!” 一时间,全场静默。 众仙家瞬间后退,惊之警惕万分。 这是那个在数万天兵天将手中抢走暨白尸首,还全身而退,遁逃无影的女魔头!!! 第121章 我要你们九重天替我师父陪葬! 众仙皆是不敢相信,此人竟潜伏仙界如此之久,且还做了储君弟子。 有人厉声开口,“魔头擅闯九重天,究竟意欲何为?!” 夭枝拿着手中的剑,话中嘲讽,“我师父黄土埋骨,你们高坐堂上,好不自在。” 天帝见状沉声而出,“无法无天,押下。”他抬手而来,正要擒她。 夭枝抬起手,纤细的手臂上命线高悬,“陛下好生思量,我与殿下命线相连,我若出事,便只能叫殿下陪我了。” 此言一出,众仙皆惊。 天帝见之瞬间拧眉,俨然震怒,“放肆!” 夭枝知道他不可能放任宋听檐不管,毕竟是花了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孙儿,这些日子只怕是放了水。 否则以天帝的能力,他想要找,又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人? 她往日未想明白,如今倒是看清楚了,师父当初逃出生天,在六界之中遁逃如此之久,想来便是天帝放了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2章 否则天帝痛失长子,又怎么可能容他在六界之中遁逃这么久,而不亲自前去追究? 若论天帝之力,全力追击,师父是不可能逃得了的。 他必然也知道谁是无辜,谁是罪魁,否则当场就能杀了师父。 如此仙力她不可能及,要想报仇,只能与宋听檐命线相连,这是最好的办法。 别的孙子天帝看不上,自不可能不顾宋听檐。 天帝见她这般做派分明就是不要命,不由收回手,厉声道,“他如今在何处!” 夭枝半点不怕,“你亲自去找,还能寻到,不过陛下还是先担心担心,九重天还能存在几时罢?” 远处天际龙啸声突然而近,龙飞跃而下,夭枝冷然收回了手,一跃而上龙背。 长龙长啸,在天空扭转而去,转瞬之间便没入云层之中,没了踪影。 众人皆怔在原地,天兵见天帝未语,不由看向上古族人,得到确认便当即前去追拿。 上古族人纷纷跪下,“陛下,此魔头胆敢当面行凶,分明是没有将天界放在眼里!” “便是我族族长出了此等事,那也是往日上古战场留下的功臣长老,魔头怎敢一刀斩杀! 请陛下给我们上古诸族一个公道,否则岂不是让我等寒心!” 天帝看着消失在云层里的龙尾,面容严肃,分不清是否震怒,“收敛尸首,待擒到此人再言说此事。”交代完后,他又开口吩咐道,“去寻殿下,这一次若是寻不见,尔等便不必回来了。” 天将面露惊恐,当即领命,速速离去。 显然天帝已是怒极,毕竟这悉心培养的孙儿竟被女子牵了命线,分明就是昏了头! 此言一出,众仙家皆是一默,空气中莫名安静。 往日关于这师徒的流言蜚语已是不少,更何况殿下他端正君子,却还救了女魔头…… 虽然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但终归是师徒,且这女子还是魔界出身。 众仙自然不敢妄议储君,只是多少都清楚,布此阵法,需得殿下配合,待在其阵中许久。 以殿下之能,又怎么可能不知被牵了命线。 只怕是心甘情愿。 这师徒之间…… 周遭安静一瞬,下一刻,四方天忽然发生震荡,整个天界都震荡摇晃起来。 众仙皆是惊呼,这九重天怎么突然震动,难道是何物镇压未果? 天帝当即转过身,看向天际,掐指而算,动作猛然一顿,瞳孔骤缩。 他拂袖挥去,眼前云雾瞬间撩散而开,竟是无数丝丝缕缕的金丝环绕而来,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从何而落,阳光之下,金丝闪耀锋利的光芒,可断铁削泥,四方而来如蛛丝网布,牵连整个九重天界! 一旁的老仙人见此情形,连长须都忘记抚了,一手捏着白须,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惊道,“禁术四方阵!” 众仙家倒抽一口凉气。 竟是上古禁术四方阵,此阵顾名思义,四方为天地,六界皆在天地中。 此术威力巨大,可毁天灭地,需耗费数千年方可布成,一旦开启,金丝所到之处,万物皆成齑粉。 天帝勃然大怒,“当真是胆大包天!” 众仙都还未反应过来,震动越发强烈,天帝未言,当即施展仙法消失在眼前,老仙人与其他几位仙人也一道寻去阵法尽头。 此阵如若不及时阻止,天界恐危矣。 有仙家想起夭枝方才说的话,突然道,“不好,她目的在上尘境!” 上古族人闻言相视一眼,当即施展仙法消失眼前,众仙家自也随行而去。 … 夭枝到了无尘境尽头,此处与凤族不同,极为庄严肃穆,连声音都不曾有。 她从龙背上一跃而下,墨黑裙摆纷飞,如血中开了一朵花,诡异神秘。 她一步落下,身后天兵随后而来,却极为警惕,不敢贸然上前送死。 夭枝没有理会他们,旁若无人转了一圈,看了一眼这四周的一片天。 神石林立,鸟飞云中,如此仙雾缭绕的仙境,却不想住的神仙如同厉鬼。 她的剑上还滴着血,转眼之间,无尘境的人纷纷而出。 当前一中年男仙人面色凝肃,高高在上,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无尘境!” 夭枝冷笑一声,“天上地下有哪里是吾去不得的,你这区区无尘境又算什么东西?” “大胆!” 他还未开口说完,夭枝已经凌空一掌而去,那人被击飞出去,猛地后退几步,狠狠撞到了身后的人,一时神情骤变。 这路数竟如此相似,当初那个凡人仙暨白,招式也是如此,这修行路数完全一样。 此人难道是…… 不待众人细想,一声龙啸而起,巨龙猛然往前,猛然一扫尾,众人只能纷纷后退,在夭枝前方空出了一大块地,不得靠近。 夭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叫圻隐出来,当年的事总该有个了结了。” 当前中年男子虽重伤,却还是傲气十足,听闻此言,眉间倒竖,“大胆,竟敢直呼我们尊主大名!”他怒而看向周围的天兵,“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怎可允许此人擅闯无尘境,扰乱圣境!” 他正说着,夭枝忽然抬手为爪,那人便猛然往她这处吸来。 他被一股力突然吸去,脖颈被瞬间锢住,声音发不出来半点,只能呜呜出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3章 他看着眼前人,眼露惊骇,他作为长老自然修为不低,又怎可能被一黄毛丫头抓着无力还手? 此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怎么可能! 夭枝掐着他的脖颈,一字一句淡道,“把圻隐那个缩头乌龟找出来,听懂了吗?” 众人皆是惊愕,“长……长老!” 夭枝看向他们,厉声道,“我数到三,如果圻隐还不出现,我就杀了他。 若是一直不出现,我就一直杀,什么时候等人跪在我面前,什么时候停止!” 眼前众人浑身僵硬,有人当即吩咐人前去寻人。 “魔头竟敢到处肆虐杀人,还不住手!” 一道仙人声音从空中传来,下一刻,众仙出现在了眼前,看见了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那四方阵可不是小事,还不知与她有没有干系! 夭枝就是等着他们来,他们不来戏都开不了场。 她用力捏着眼前人的脖子,那人疯狂挣扎,如在垂死边缘。 众仙皆是不敢置信,“还不放手!” “当日仙魔大战,你们冤我师父通敌,将天际破口的事全原栽赃在我师父身上,由他背了黑锅,如今也该将此事分明清楚了!” 上古族人中当即有人走出一步,怒道,“当初的事早已有了分明,你师父已然伏诛,却不想这么多年之后,你这弟子竟还敢上门来寻事,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上古族人纷纷出来,义正言辞,“你本就是魔界之人,暨白收了你这个魔界弟子,岂不就是和魔界人沟通串联!竟还狡辩当初之事与他无关!” “魔头擅闯天界,杀我族族长,应当一命偿一命才是!” 夭枝从一重天到九重天,早已满身戾气。 看着他们如此敷衍,像是根本不知错处,一时笑起,怒道,“我便知道你们这些虚伪之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只能一个一个杀过来了,左右我费些事罢了。” 她此话一露,上古族人皆是严阵以待,诸位仙人自也不可能袖手旁观魔头生事。 龙啸而起,忽而听一男声而出,“停下罢。”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他白发碧眼,瞧着貌美却格外老成。 上古族人纷纷让开,由着他走出来,对他极为恭敬。 他走到跟前来,视线落在她这处,细细看她,低声道,“你是为暨白而来?” 夭枝见他终于出来,扔下手中掐着的人如同破布一般,那人摔飞出去,猛咳不止。 夭枝看他许久,只怕如今是位高权重,深受爱戴,不像他师父这么多年都寄养在水晶罐中! 师父本是大好仙途,却因为此人苦难深重,他逃亡的日子,比他做神仙的日子都还要长! 夭枝难掩心中愤恨,“不错,我来杀你! 当年,我师父与你同去守护天际,你玩心大起,害死了这么多人,却敢做不敢当,任由此事压到我师父一人身上,而你却全身而退。 我师父视你为友,你却让他成为你的替罪羔羊,替你背负一生罪责,半生奔波逃命,死前都未有一刻安息! 而你!在九天之上享无尽荣华,你可心安理得?!” 圻隐听闻此言,面色苍白几瞬。 上古族人纷纷而出,“你胡说!” “罪仙放肆,竟敢黑白颠倒污蔑我族尊主,尊主何其身份之人,岂容你指摘?!” 他们愤怒至极,圻隐却是尊贵,他父在上古一战中拼死而去,如若未死,今朝天帝是谁还未可知! 毕竟天帝与其父是一同上了战场,其父可曾还救过天帝,是以上古族地位如此之高,连九重天最高一重天都赐于他们所居。 其子自然得起庇佑,他就是无尘境的荣耀,就是上古诸族的底气。 自然不容许被污蔑半字。 夭枝眼露恨意,提手执剑。 圻隐却开了口,“不必再说了。”他阻止之后,看了过来,温柔开口,“此事在我心中千万载,我一直牢记于心,内疚不已。 我那时年轻,害怕惊惧,实不堪为我父之子,长老护我在无尘境,我没有一日不做噩梦。 我对不起你师父,他替我背了这么多年罪责,还枉了他性命,是该我来偿还…… 如今他清白之名,便由我的死来洗净罢。” 他此言一出,不知者皆大惊失色,自没有想到这上古秘境中最是洁净之人,竟有这般不堪的前尘往事。 这事压下了这么多年,口口相传,那暨白早已是仙界的耻辱。 当年这件事闹得何其之大,死了这么多仙人,连大殿下都命丧于此,可是全都算在那位凡人仙身上。 自那以后天被拉开,不许凡人登天,再无凡人成仙,凡人永堕轮回之苦。 也是从那时开始,有了尊卑之分,凡间而来的仙者,永远都在最低一层。 天界分为生来为仙的,和修炼而来的仙。 前者高贵,后者低贱。 再不凭能力论公平。 此事影响甚远,修仙者心思紊乱,踩高拜低之辈无数,欺凌弱小亦无数,仙不是仙,人不算人。 众人皆是错愕在原地。 也各中仙人猜到,毕竟当初是两个人一同在天际,何以就咬定了暨白是闯出大祸的人。 而另一个人却全身而退,还不是因为出身二字? 他们都已经习惯没有公平可言的事,如今听来都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4章 有人急道,“尊主,尊主三思!” 夭枝懒得理会他们,一剑而去,“既如此,自己上路罢,你本已经偷了很多时间了。” 当即有人施展仙法,想要对付她。 圻隐开口阻止,“住手,你们难道要让我背负的罪孽更大吗?” 上古族老者看着圻隐,当即开口劝道,话间慈祥亲近,“孩子,如今已过去这么久了,何必记挂心中? 这都是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又何苦再以自身性命做为牺牲?” 夭枝听到这话,指尖在剑上一敲,发出震荡之声而去,吸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怒意不减,压着几许,“如此说来,你们做错了,倒是我师父的不是了?”她只觉得可笑,连笑都绷着怒气,“这时日长久,反倒觉得自己此行是牺牲了?” 老者看来,当即变了一张脸,他冷哼了一声,“不知尊长的东西,六界如此太平,皆是上古族的牺牲,其间子嗣便是杀了人又如何,那凡仙替罪而死乃是他的荣幸!” 夭枝怒极反笑,“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对了?” 老者见她这般,以为震住了她,只觉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大义? 直厉声道,“本就是你不知所谓,枉你还是修仙之人,目无尊卑,不懂大局!” 当即有人怒目而视于她,“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那暨白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既已是修仙之人,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放下仇恨,宽容他人?” “言之有理,你那师父已经死了,何必再咄咄逼人,修仙之人应当宽善才是,岂能逼人去死!” 诸位仙家又避而不言的,有冷眼旁观的。 还有人不屑一顾,“到底是凡间上来的小仙,没有教养可言?” 此等谬论,竟还言辞凿凿! 身旁之人皆是赞同。 他们以为人多,便是道理,便是正义! 殊不知全是强词夺理! 他们面目再无仙者和善,道貌岸然,虚伪至极,似她才扰乱天界的罪归祸首! 夭枝连连摇头,苦笑不已,胸口气血上涌,连身子都微微气抖,“大局,尊卑…… 我师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话断送性命前程罢,他苦心修炼,终成神仙,以为可以救世,却不想就是一场骗局! 果然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疼的! 宽容他人?死的不是你们亲长!自是轻描淡写!” 她眼中润湿,含恨几许,“既如此,那我便一个个扎,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宽善!” 圻隐率先迈出一步,看向她,“仙子,暨白此事我一人担责,是我欠他的,不可牵连他人。” 夭枝猛然推开了他,眼眶含泪怒道,“不可?何为不可?! 你们九重天既不讲公平,那就我来讲公平。 当初你们怎么串通一气冤杀我师父,今日我就怎么冤杀你们!” 她以剑指天,周围风瞬间涌动,下一刻风越涌越快,越涌越大,连带天边云团快速游走旋转。 周围气流直冲而上,卷入流云之中瞬间炸开,众仙不及反应,被气流震荡而开。 顷刻间,地动山摇。 远处云层中的仙界一块块倒塌而下,巨声传来,无数天宫坍塌,鸟鹤惊而逃命。 这一处地裂重重,满天皆是利刃而下。 仙者欲逃却被金丝困住去处。 上古族见眼前情形,皆是大惊失色,老者也连连后退,坐倒在地。 只有夭枝立于阵中,启阵引天地之力,满心愤恨,“我要你们九重天替我师父陪葬!” 第122章 你死,换他十年寿数? 众人慌不择路,连忙攻之,一道汇集仙力猛然击去,却发现根本伤不到她一丝一毫。 仙力到她周围便随风四散而去,归于阵中,加速他们的毁灭。 再细看,才发现这四方阵真乃她所出,阵眼就在她自己身上! 四方阵集天地之力,她将阵眼放在自己身上,谁又能奈何她?! 他们便是神仙又如何,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看着这九天寂灭。 巨龙在一旁扫荡左右,根本不让人靠近夭枝半分,转眼间,无尘境已是血流成河,满天血雾。 众人想要自救,却无力遁逃,如困在笼子等死一般,死亡的恐惧无限压近,此时方才明白,当日暨白所尝苦楚。 仙人高高在上,视苍生如蝼蚁,如今他们也是苍生,也是蝼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一场浩劫之中了。 一时间天塌地陷,众人倒得倒,伤得伤,死得死,惊恐呼救的人有,跪地求饶的人亦有。 夭枝充耳不闻到处哀嚎声,恳求声,坍塌声,心中只有恨意。 狂风骤然而起,风越来越大,卷起她的衣裙发丝,力道大得将人慢慢托起。 她脚离地面,慢慢往上腾去。 下一刻,有人拼尽全力冲进阵眼之中,伸手而来,扶上了她的鞋面。 圻隐强行冲阵,已被阵法反噬,压得口吐鲜血,他艰难往前爬去,扶着她的鞋面,抬头看去,“……仙子,当年之事,是我撕开天际结界,闯下大祸。 当时我族有十一人参与其中,施压于天界,将此祸事东引于暨白。 如今已有四个长老寂灭于天地,其余人还在,我会给你满意的交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5章 我贪生怕死,逃脱至今,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终结罢。” 夭枝闻言未语。 阵中刀刃依旧在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圻隐花尽所有力气,用力抓着她的鞋,艰难开口,“九重天确实诸多不公,我等做得不好,叫这天界乌烟瘴气,才需你们这些更年轻的神仙来改变这天界腐朽……” 余下存活仙者惊恐至极,听闻有一线生机,连滚带爬躲开头上利刃,纷纷跪下,苦苦哀求,“仙子饶命,仙子饶命!是我等不成体统,枉顾人命,请仙子莫要怪罪!” 有人勃然大怒,“方才是谁说该宽善饶之,还不站出来!” 一时间众人安静无声,全没了方才嚣张之意。 有仙人看向上古族人,看向老者,“你们惹出的祸事,岂能叫所有人给你们陪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何你们就高人一等!” “这天界太乱了,往日冤屈之事可不止这些!” 他们忿忿不平,与方才判若两人。 夭枝只觉可笑,也只有死到临头,这些人才能感同身受旁人的痛苦。 慷他人之慨也不过是因为没伤及到他们的利益罢了。 圻隐眼眶含泪,满面愧疚,“仙子,他们已经得到了教训,暂且饶过九重天罢。 你师父教你成仙,必定也是有所期许,九重天也有许多神仙倍受欺压,他们且是无辜的……” 夭枝眼睫一颤,看向远处天际,天宫到处坍塌,不断砸落而下。 远处似有哭声不绝于耳。 她是可以杀尽仙人,是可以将九重天尽数毁去,可终究不全是恶人…… 与她往来亦有良善仙者。 她收回视线看去,“我报师父之仇,胆敢有人再言一二,莫怪我心狠手辣!”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夭枝停下利刃,空中利刃悬于半空。 她慢慢落于地上,看着他未言。 圻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艰难起身,往外而去,到了那老者面前,对着几人道,“诸位长老,往日债责其实早该分辨清楚,我等也该偿还了。” 老者坐在血堆之中,自是不知为何一个区区的凡仙,能教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赴死。 他不知低贱的蝼蚁为何需要赔命? 但眼前种种让他知晓大势已去。 他开口,“孩子,我们可是为了护你啊。” 其余几人亦是色变,“尊主,我们因为父亲救了你,让你做上古尊主,你就是这般回报我们的,还要我们一同赴死?!” 圻隐闭上眼睛,眼眶微红,“当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高于天规之上的位置?” 几位老者皆回答不出。 圻隐哽咽开口,他是两难,往日之错,也该他受这苦果…… 他伸手施法,画地为阵,周围上古族人皆是惊吓,连连后退避开。 几位长老惊恐非常,可在四方阵中已是重伤,抵抗不了一分。 阵起之时,阵中人神魂晃动,模糊不清。 阵中人垂死挣扎,却是爬不出去,生生困死其中,随风而去,散为烟尘。 圻隐寂灭之际,转头看来,“来日祭拜,替我告知你师父,是我对不起他,原本我们约定好一道扶世,却不想早失本心,实乃我之过。” 声音随风散去,了然无痕。 等所有人再回过神来时,阵中之人已经寂灭。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不曾想无尘境的唯一继承人就这样消失了,亦没想到这么多年,那暨白上神竟然替了这么久的罪。 夭枝看着他神魂寂灭,默然未语,大仇得报,一切终方休。 她慢慢抬眼看向活下来的众仙,“我知道你们两面三刀,知道你们虚伪自私,今次饶过你们,不过是我杀够了。 你们且记住,仙有仙责,何处有不公,何处便生变,若处处不公,便处处生变! 便我不在,亦有旁人,为仙者且记仙家本分,否则天界覆灭也很有下一次!” 众仙纷纷跪下,“仙子有理,吾等谨记于心。” 他们不敢抬头对上她的眼,也再没了先才高高在上的傲慢。 不敢多言丝毫。 此番动静太大了。 面前白光一闪,天帝去而复返,带着众仙家出现在这处,入目便是端坐在阵中,已经寂灭的圻隐。 他视线直直看来,显然知晓是她所为,天界终有天规,自不许这般毁天之势。 “大胆,竟敢毁天!”天帝大怒,当即施法而来,浩瀚仙力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夭枝看着却颇为平静,她本就没可能活着离开九重天,如今大仇得报,她心愿已了,自也安息。 她低头看着手中命线,慢慢淡去,快要消逝无痕了。 磅礴仙力而来风卷起她的衣裙,连带空中利刃都一道卷来。 下一刻,忽而眼前立起一道屏障,一股仙力而去,浩瀚如海,将风浪尽数翻覆而去。 天帝见状正要生怒,却见阵法高悬天际,只能先行解 止阵。 夭枝阵法反噬,往后倒去,落在一怀抱里,满怀温暖檀木气息。 她抬眼是一片空净的天,下一刻,落入那人眼里,眉目清隽。 他急疾而来,似半刻都不敢耽误,难得匆忙狼狈。 夭枝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眶瞬间湿润。 她视线都有些模糊,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力将泪憋回去,唇瓣微启,开口声音都是无力,“你又何必过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6章 他面容苍白,眼中像是平静的绝望,又像是透入了几分微薄的希冀,“我总要问问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他这般轻问,夭枝呼吸一滞,不敢看他,却又不忍少看一眼。 她以后都没有机会看了…… 她回答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她这次无力回天,再也不可能与他一道了。 怎么办呢,簿辞? 她也真的毫无办法…… 她身体越来越痛,手都不住发抖,她伸手拉着他的衣摆,命线完全淡去,内丹已然渡去于他。 她如今只信他。 她开口只觉满口腥甜,血顺着唇角不住落下,她抓着他的衣摆,“簿辞,替我将内丹渡给师父,好吗?” 宋听檐看着她细白的腕子,慢慢淡去的命线,眼中含怨,声音压制不住的沉,“你死,换他十年寿数。” 夭枝眼眶润湿,却固执开口,“我的内丹本就是师父给的,自然要还。” 她的命也是。 她也只有如此办法了,她不可能杀他,更不可能对不起师父。 便只能用她死,换师父十年寿数。 哪怕只有十年,她也愿意。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他眼中唯一的光慢慢暗淡下来,依旧这么平静,如同她在凡间杀了他一样,如今好似一样。 或许他早已猜到结果如何,便是一丝情绪都无力,绝望。 他眼中尽湿,笑起来,尽是苍白无奈,很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离我而去了……” 他的话那么清晰地传来,一瞬间耳旁似乎都没了任何声音,像是聋了一般只有尖利的疼痛。 他慢慢闭上眼,似是坦然接受这样的天命。 见他这般心如枯槁,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只觉一滴泪落在面上,很烫。 她眼里的泪哗然而出,再也止不住半分泪,心口如有一把钝刀不停划动,疼得她说不出话。 她思绪已经渐渐稳不住了,只有那滴泪的温度越发明显。 周围的风越发大起来,像往日凡间,他死在她怀里的那一瞬间。 那日,也是这样刮了极大的风,连天都黑沉下来,从那以后,她再也听不到他唤她一句先生。 如今又是死别,这一次,再无相见之日。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感觉他抱得越发紧,耳旁尽是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有谁在唤她的名字,可她已经回应不了一句。 她也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花了千年来设的局,连她自己都解不了。 她总归最是对不起他了,他们才做了几日夫妻…… 日子少得可怜…… 宋听檐看着她慢慢闭上眼,气息渐止,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呼吸生生止住,一字未言,像个茫然的孩子,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眼中思绪静止。 天帝施法禁住四方阵,这一场天力浩劫,九重天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休养生息,回转而来,眼中生怒,“檐儿,你这般叫众仙如何看你,还不放手,让人将此女尸首理去!” 宋听檐却充耳未闻。 上古族人见危险尽除,一时怒意横生。 他们享尽了所有权利,自然是跋扈惯了。 “殿下,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上古族中有人愤怒站出,“此人乃是魔界之人,当初事情已经过去如此之久,她无端而来,逼死了我们的尊主和诸位长老,是何道理?! 难道我们上古众族当初舍命护住天界,便是长辈后代子嗣都不能保住吗?!” 此言一出,上古族人纷纷跪下,“陛下!殿下!请给我们上古族一个交代,否则岂不叫我等众族寒了心!” 众仙中非上古族人的,皆是不敢言说,静看几许。 毕竟此事过去已久,似乎怎么说都有一番道理。 上古族人自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只觉委屈不甘,况且退一步,他们的地位自也退了千万步! “陛下,圻隐可是前任尊主唯一的儿子啊!” 天帝闻言未语,自然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那族人继续开口,步步紧逼,“陛下,这人可是殿下弟子!” 天帝身旁的老仙人怒而开口,“怎么,你们还想殿下给你们赔命不成?!” 宋听檐缓缓抬眼看去,将夭枝揽进怀里,看着他们淡声道,“你们想要如何?” 那族人颇为硬气,“赔命倒不至于,但殿下您教导此人如此之久,才纵使此人来无尘境做乱,惹出如此天祸,理应给我们上古众族赔礼道歉才是!” 此言一出,众仙哗然,竟叫储君给他们赔礼道歉,简直欺人太甚! 这往后新帝登位,岂不是压不住他们半分! 老仙人怒之,“简直是荒谬!” 天帝拧眉几许,闻言自是生怒。 那些族人理直气壮,“我等亲长为了天界,为了众仙,尽数牺牲于上古战场,如今才有了诸仙的太平,要一个道歉都不许吗!” 宋听檐话间淡道,“你们上古族滥用私权,嫁祸旁人,已不止一次,此罪诛杀理所应当。” 此言可叫那族人心中大喜,当即作态,“殿下,你此言可是寒了我等的心啊! 我等长者可是为了仙界付出了性命!倘若没有我们的牺牲,哪还有仙界的存在!” 他夺泪而出,跪行往外,看着众仙,“诸位仙家看看,我们亲长这般牺牲,却终究得不来一个宽容啊!这往后谁还敢为天界牺牲,倒不如反出天去,下凡做魔罢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7章 他言罢,所有上古族人纷纷哭泣不止。 众仙见此心中戚戚然, 宋听檐却平静依旧,淡声道,“你们的亲长便代表你们吗,便是你们作恶的免死金牌? 你们是上古遗族的血脉,便可以为所欲为,欺压旁人吗?” 那人微微一顿。 “你们是功臣之后,天界自给你们应有的照顾,但犯了错便该与众仙同罪!而不是特权而行,以血脉要挟!” 他冷声直道, “如今天界唯一错处便是杀得太晚了,叫你们心中生了私心,生了妄念,为非作歹,仙不是仙。” 他话间伸手施法而出,浩瀚仙力而去,牵动四方阵,冷然厉声道,“天有天规,家有家法!为仙更甚! 若任凭何人一句亲长如何,一句血脉如何,包庇纵容,阿党相为,岂不叫天界乌烟瘴气!” 诸位仙家若丢下仙责,毫无仙者之心,实乃本君之过,与其乱了六界秩序,倒不如如今便叫天界覆灭!” 天帝闻言顿住,大惊失色,“檐儿,此乃逆行天道,万万不可啊!” 宋听檐冷然催动阵法,“逆行天道又如何?! 我乃天界储君,未来天帝,我所为既是天道,这仙界若是终日如此,养痈遗患,全盘覆灭也在所不惜! 六界最不缺的便是人,能修行成仙,他便是仙,此仙界不存,还有另一个仙界起来,永远有的是人修仙!” 众仙闻言惊骇至极,没想到这第二次来得这么快! 立时哗啦啦跪倒一片,“殿下,我等万万不敢叛出仙界,殿下息怒!!!” 其余上古族人皆是慌乱,纷纷惊怕跪下,却依旧有硬挺着不跪的。 一时间众仙大怒,怒而骂之,“你们上古族已然享过无尽荣华,如今做错事反倒不认,是何道理?” “这天界如何终究是陛下,殿下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们为非作歹!” 众仙你言我一语,那些站着的迫于压力,只能跪下,却还是不服,喃喃道,“殿下也是上古遗族出身,身份尊贵,以后还会做天帝,却来与我们说公平,又算哪门子的公平?” “若觉得我以血脉之亲才坐上储君之位,可来一试,你们各中谁能胜我,储君之位拱手相让,无论何人。”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寂静。 众人哑口无声,自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那千万道天雷劫,可不是白历的,殿下实力毋庸置疑,当初便是因为其实力,才叫上古诸族对储君人选没了话说,如今更不可能有话说,自是心服口服,再无话说。 第123章 为夫走了以后,莫要忘了为夫。 洞穴之中,巨大水晶柱中立着。 有人一步步走近,站定在不远处,看着水柱之中封着的人。 几个守着的魔族人警惕万分,却又自知根本拦不住他。 宋听檐看着水柱之中的人许久,才慢慢开口,淡道,“倒是命长。” 这莫不是说他们主上年纪老大还不死罢? 真是不敬,他们主上可是他曾祖父那一辈的。 几个魔族人隐隐约约觉出几分,有些敢怒不敢言,毕竟自家主子都还在他手上。 宋听檐淡淡点评几字,抬手一颗泛着繁复纹路光芒的内丹缓缓而去,没入水柱之中,里头的人心口之处。 片刻之后,那人灰白的面色竟慢慢恢复,几个魔族人满心喜悦。 宋听檐不再理会,转身回离去,迈出洞穴,几步之间空间骤转便到了山门。 他推开门,缓步进去,一山水屏风挡去里头视线,缓缓传来集魂香的气息。 他掀开木珠帘,往里头走进,伸手点了香续上,才缓步走到床榻旁坐下。 床榻上躺着女子,呼吸静止,却像是睡着了,颇为乖生。 他伸手拿过她放在一旁的手,冰凉入骨。 他微微垂眼,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视线落在她面上看了许久,眉眼温和,满目眷恋。 他似乎早已知道会如此,却也不在意。 他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瓣,很轻,视线落在她面上,话间温柔宠溺,“为夫走了以后,莫要忘了为夫。” 他话间很轻,似怕惊醒了她。 屋中安静,只余袅袅余香,随风轻轻往上,缓缓卷起。 … 夭枝醒来时就感觉周围一团温热柔软包围着自己。 她下意识动起来,竟能够上下浮动起来。 她有些奇怪,慢慢睁开眼,只感觉水从四面八方围绕着她,颇为温暖。 哦,她想起来了,她是一条鱼。 一条穿着小衣裳的小尾巴鱼,她经常拼命打转也看不见尾巴。 水中干净剔透,阳光落下微微晃着耀眼光芒,可惜这池塘虽大,却只有她一条鱼,成日无所事事。 她常常发呆,在水中游着游着便出了神去。 她轻轻摇动尾巴,很容易便浮上水面,她记性不是很好,总是很轻易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自己是怎么来了这处,比如她是不是生来就是一条鱼? 不过她忘不了一件事,那就是每日都会有人来喂她吃饭。 吃饭这事她是忘不了的,因为来喂她的公子长得很是好看,就是物种不大相同。 她偶尔会通过公子干净的眼眸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她时不时会沉浸在自己尾巴小的悲伤中,不过大多数时候,她会呆呆看着公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8章 因为他真的很好看。 他每每来喂她时,眼里总有宠溺的笑,“看着我做什么,不饿吗?” 每当这个时候,夭枝才会去吃他投喂的美味,因为她是真的看他,看到忘了吃饭。 他身子好像并不是很好,每每来都会低咳几声,又偏偏强行压制着,似乎还受不住风。 他每次来喂食,夭枝都小心翼翼地游上来吃,唯恐尾巴拍起的水花溅到了他,惹得他受了风寒。 但每次喂食,他从来不会忘,也从来没有让她饿着。 她真的很喜欢他,毕竟鱼生来只有七秒记忆,她却能清楚记住他的样子。 她才睁开眼就数着时辰,等他来喂食,果然到了时辰,他准时出现。 她听到远处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当即摇动小尾巴沉到水底下,去咬那根长得最好的水草。 这池里格外干净,水有些温热,旁的生物也适应不了,便只有她和水草,她能送的礼物也就只有水草了。 她看见白色衣角出现在池水边,心中越发着急,地咬着水草,用力拔了出来。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将水草完整拔出来,便咬着水草用力往上游去。 她从水中钻出,他已然长身玉立于池边,玉白衣衫,发束玉冠,眉目清隽,极为雅致。 她对上公子的视线,有几许害羞,他看鱼都这么温柔吗? 叫她怪不好意思的。 见她咬着草从水里钻出来,他还是那么清隽好看,也瞧着颇为虚弱,他眉眼染上了笑,言辞间尽是温柔,“怎么叼着草?” 他说着,修长的手伸过,将她嘴边的水草拿起,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便将水草丢到了一边。 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是她的礼物! 夭枝连忙又游过去将水草叼起来,往他这处慢悠悠游过来。 公子这一回像是明白了,他伸手接过小巧的水草,话间有几分疑问,“送给我的?” 夭枝听到他领悟自己的意思越发兴奋,在水里上下起浮,示意他就是如此。 公子笑了起来,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我很喜欢。” 夭枝被他轻轻揉了揉脑袋,整条鱼竟然有了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她好喜欢他,好像已经超过了他手里的食物。 夭枝有些害羞,在水中转了个圈,那病弱公子的身子却微微晃了晃。 她有些疑惑,停下来看他,下一刻,便见他身子往前一倾,晕倒在池塘旁的石壁上,一只手落在水中,浸湿了衣袖。 夭枝被水中波澜摇晃,慌了神,当即摇着小尾巴游上去,亲了亲他落在水中的手指尖,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着急地换了个方向,游到他面前去,只见他双目紧闭,面容苍白,乌发衣襟浸湿,竟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急得团团打转,却没有一点办法,鱼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慌。 等她在水中急转了好几圈,有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匆忙往这处赶来,将他扶起。 她着急游到池边,看着这个人将他扶起来,满口着急却问不出来。 “殿下!”那人似乎也顾不得许多,匆忙吩咐身后人一道扶起,一群人匆匆忙忙离开,水池边又恢复了安静。 她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既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离开这处,只能呆在水里,等着他再来。 可是她等了一日又一日,再没有看见公子。 给她喂食的人也换了,换成先前扶他离开的男子。 夭枝见是他来,钻到水里,有些失落。 池塘旁的男子见她不吃东西,叹了一口气,似乎认识她,“夭枝,你如今魂魄只有几缕,记忆亏损,还需好好养回来,若是不吃灵丹妙药,只怕是稳不住。” 夭枝闻言有些疑惑,他好像是在叫自己,她从水底看上去,他果然对着池水里讲话。 这里头只有她一条鱼,想来是真的在与她说话,她叫夭枝? 夭枝沉在水底片刻,微微摇动着小尾巴慢悠悠游上去,有些懒洋洋游到池边,看向公子唯一过来的方向,可惜那处空荡荡的,没有人要来。 她微微晃着小尾巴,失落至极。 滁皆山见她看着那个方向,心中明了,他犹豫片刻,开口道,“你若是想见他,也得好好吃饭,等你修出人形,便能去见他了。” 夭枝听到这话,心中失落瞬间一扫而空,原是这个意思,那她必然是要好好吃饭的! 她游过去欢快地吃起来,男子看着她的眼神,却满是担心忧愁。 她每日都认真吃饭,来喂她的人也时常好几波,最常来的就是自称她师兄的男子,除此之外,她再没有见到其他人。 她也知道了,这处叫山门,她是凡间的一条鱼。 他们会与她说很多话,可从来再没有提起那位公子,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只知道自己是他的鱼。 因为他最是知晓自己的心思,习惯和爱吃的东西。 这一日一日见不着他,她便越发着急起来,她急于离开这个地方,日思夜想,竟真在某一天,从水里走出来了。 等她意识到能离开水,才发现自己已然变高很多,周围的事物也瞬间变矮。 她低头看向自己,竟真化成了人形,玉白色裙摆垂落而下,如繁复花瓣重叠而开。 她心中欢喜,当即往外走,迎面便碰上了滁皆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9章 滁皆山见她化出了人形,一时间顿在原地,“这么快就化形了?” 夭枝点点头,第一次开口说话竟然生疏,“你知道……我是那条鱼?” 滁皆山停顿片刻,似乎因为她化了形松了一口气,却又忧心忡忡,“自然,这是个好消息,我去与掌门说一声,叫他老人家看看你的心可还适应。” 夭枝听不明白,她往日的记忆像是糊住了一般,并不清晰。 她只记得她想见一个人,“那个将我捧到池水里的公子呢,他如今在哪里?” 滁皆山闻言却是语塞,他沉默良久才开口,似有事瞒着,“你好好修行,等想起所有,自然能见到他。” 这般复杂? “他不在这处吗?”夭枝有些疑惑。 滁皆山点头,似乎对这事讳莫如深,将她带到早就准备好的住所,便匆忙离开了,似乎怕她在问什么。 夭枝一条鱼自由自在惯了,倒也不在意在哪处休息,可她想着,若是哪日他回来了,见不到她,那岂不是就错过了? 她想着便又回池水处住着,反正在哪处住,对她来说都一样。 这处很大,也很僻静,无人打扰,山野中有很多小精怪。 滁皆山似乎是她师兄,是以她在这处基本上是畅通无阻,走到哪处都有后门,叫她颇有些意外,当然,后门对于她的唯一用处,就是用来听八卦。 往日在池水里游,实在无聊坏了,她就到处打听有趣的事。 这日还真听到一件大事,说是那九重天上的储君没了。 据说那储君是天帝花了极多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却不想没能留住性命。 据说是为了救一个入了魔的上神,名唤暨白。 旁的精怪都道殿下大义,取心救之,可夭枝却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储君是男的,那暨白也是男的,两个男的……? 这般你死我活的,着实有些暧昧。 且她还听闻储君喜欢暨白自小养大的女子,不顾天意与她结为夫妻,那女子至今下落未明。 夭枝听到这处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场恩怨大戏,那储君恨暨白,转头娶了暨白养的女子,那女子爱上储君,得知自己是个工具,瞬间黑化,恩将仇报害了暨白。 储君迫于愧疚,救了暨白,陨灭六界之中。 乃是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 她一脸叹息将这事告知了常来看她的师兄。 滁皆山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殿下往日便是连听都不想听见暨白的名字,要是听到这些…… 还是从这厮嘴里出来…… 只怕能将殿下气死…… 他看着她,叹息道,“好在殿下听不到了,否则不知你要怎生挨揍。” 夭枝不解,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他看不透事情本质,这不活脱脱三角恋,最常见的戏码。 想来师兄是个神仙,不通八卦。 夭枝觉得他们这般太过可怜,活着不八卦,便是做神仙又有什么意思? 夭枝一边八卦,一边等人,日子倒也过得畅快,修行一事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不料这日,却见到了她八卦中的角儿。 夭枝看着眼前一身魔族衣饰的男人有些愣神,“你是何人?” “小枝,不认得师父了?”他一开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是认识她的。 滁皆山感觉到气息不对,匆匆赶来,果然见暨白就站在不远处,他当即上前,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按往日仙界道,“不知暨白真君来此所为何事?” 暨白看着夭枝,自是知道往日之事,“我来接我的徒弟。” 暨白?徒弟? 指她? 夭枝有些疑惑,她是暨白的徒弟……? 那三角虐恋,岂不是她…… 夭枝后退一步,天塌了…… 这么狗血吗? 滁皆山见她恍恍惚惚,茫茫然然的样子,沉默许久才开了口,“真君也看见了,她如今少了几窍,脑子不甚拎清,还未恢复全,只怕是认不得你。” 这话倒说得不错,着实瞧着恍惚得很。 暨白闻言看向夭枝,“小枝,为师要去往凡尘修行,你可要随为师一道去修行?” 夭枝看着他,自有千万疑问,可如今人也只有一个问题问她,她自然是好回答的。 她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还要等人,去旁的地方就见不到他了。” 周围一阵安静,暨白片刻之后才开口问,“等那宋听檐?” 夭枝听到这名字当即点头,她早已知道她等的公子叫宋听檐,却不想这个人也知晓。 “你也认识他? 那你见到他,可否叫他回来看我,他既然养了我这条鱼,怎么又不要了?”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夭枝不知为何,说出这话,心中竟有些酸涩。 好像知道永远都要见不到他一般。 当前两人亦是安静。 暨白沉默片刻,终是开口直言,“你等他做什么,他不会回来了。” 他这话说的直白,滁皆山一听,当即开口阻止,“真君……” 夭枝一时有些难过,看向滁皆山,“他去了哪里?” 滁皆山闻言回答不出。 暨白却伸手过来,“随师父走罢,你若是因为他喂养了你,对你好,往后还会有别人待你好,忘了也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0章 夭枝听到这话,连连摇头,她不要。 “我要等他,他是我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我很喜欢他。” 她虽是一条鱼,涉世也不深,也只有在水里过活的记忆。 可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心生欢喜,她想每一日都看见他。 他完全长在自己的鱼点上。 滁皆山听她这样说,便也开了口,“真君不必担心师妹安危,陛下若要罚她早便罚了,不会等到如此。 如今还是让师妹在此休养,她还未恢复,去何处都不合适,且总要让她有个盼头。” 暨白闻言叹息几许,“如此也罢。”他伸手而来,一个木匣,“此丹助你修行,该早早恢复才好。” 夭枝伸手接过,暨白已然离开,去往人间修行。 夭枝打开木匣,是一颗仙丹,泛着光芒,一看就少见。 她有些疑惑。 滁皆山看到这药丸,开口道,“此丹有万年功力,你若服下,无需修炼,便能修复魂魄,亦有功力拨开脑中云雾,记起往日的事。”他说着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开了口,“你若想要记起前尘往事便吃,若是觉得如今这般很好,便不要吃。” 夭枝有一肚子的问题,问出来的却只有一个,“我吃了这个,是不是就能记起和那位公子的事了?” 滁皆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师妹,还是好好想想,吃了这药,你还是见不到他的,也不会如现下这般欢喜。” 夭枝闻言看向木匣的仙丹,陷入沉思。 看来往日之事真的有几许狗血啊…… 第124章 娘子好生无礼,怎能轻薄小生? 她拿着手中仙丹,思索片刻,自不甚在意,若是能记起自然是要记起的,哪有带着迷雾过活的? 更何况她也实在想知道,她与那位养她的公子究竟有什么渊源? 她拿起仙丹一口吃下,只觉周身瞬间轻盈,仙力充沛,脑中一团迷雾也渐渐散开,记忆一瞬间如洪水猛兽一般冲来,让她应接不暇。 她的记忆如画卷一般快速展开,那从未有过的感情自她心中溢出,到了最后两难之间。 她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再睁开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她慢慢抬手抚向心口,自是知道自己为何能醒…… 她以身祭阵,修为尽去,又剖去内丹,便是连魂魄都要尽散阵中,不可能有存活机会,除非有那颗心聚集魂魄。 可他的心给了她,他怎么活? 她无助瘫坐在地,泪流满面,难怪……难怪他再也不出现了…… 他若是在,也不可能不来见她。 她失魂落魄,谁都不敢问,她怕问了就成真的了,如今这般她还能期许着他会回来,能回来…… 滁皆山见她不问,便也闭口不言,不过都心知肚明。 她平静之下,全是荒凉,独自去了魔界的小院,还是一模一样,小魔物按时打扫,可雇它打扫的人已经不再回来,这处空了许久,入目已是物是人非。 只有池塘里的鱼还在,仿佛他还会来按时喂养一般。 夭枝一时眼眶通红,悲从中来,哀毁骨立,呆坐小院,一动不动枯坐了好几日。 久到滁皆山匆匆找来,发现她在这处,生生气着,“你才化形多久,就敢跑魔界来,想生生耗死自己?” 夭枝闻言未语,像是没听见。 滁皆山见她这般,直叹息道,“掌门让我给你带句话,若有疑问,可问云间。” 夭枝眼睛轻轻一眨,抬眼看去,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看向天上的云。 九重天不就在云间? 她思绪一转,瞬间清醒几许,领悟其意,当即站起身,“我去一趟天界。” 滁皆山还未说完,她已然匆忙消失在视线中,他着急片刻,想起掌门说这话时的样子,似早有分明。 难道……殿下未死? … 夭枝没有停息去了九重天,竟没有人拦她,且当初仙宫尽数坍塌,皆忙着修复,百废待兴。 有仙人见到她,当即做壁上观,不敢看也不敢多言半个字,那日教训可是历历在目。 待她走远,他们才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她竟敢明目张胆出现。” “本就是上古族有错在先,如此一来也好,省得天规形同摆设,乌烟瘴气,只是她是当真不怕死啊,竟敢往陛下面前跑。” 夭枝如今自然是不怕死,毕竟这般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她硬在殿外等着,如何驱赶都不走,被架出去又偷跑回去,很是执着,硬等了两日,里头仙侍才容她进去。 夭枝进了大殿,便见天帝端坐其上。 她上前请礼,天帝却并没有受她的礼,“你胆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敢只身一人回天界。” 夭枝颇为平静,“陛下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又怎会允许我化出人形出现在这里。” 天帝抬头话间严厉,“那也不代表我愿意看见你。” 她终究是害得九重天失去了储君,天帝没有杀她都是奇事。 “我知晓,我今日只有一事,此事过后,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出现在陛下面前。”夭枝跪下,诚恳开口,“我只求求陛下告诉我,他如今究竟在何处?” “没人告诉你吗,他已经陨灭。”天帝冷然开口。 夭枝思绪渐渐清晰,“他若真的陨灭,陛下绝不会如此平静,他是您花了无数心血,亲自培养的储君,怎可能看着他取心救我,便是他取了,您也一定会强行取回,绝不可能似如今这般没有一丝动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1章 天帝闻言冷视未语。 夭枝当即恳求,“求陛下告知,只要能找到他,陛下便是过后杀了我,我也愿意。” 天帝收回书案上的手,“你如今还是神仙,我不杀你,更何况我答应了檐儿……” 天帝思绪渐远,当日天宫坍塌,众仙皆伤。 上古族盘根错节于天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如今心服口服,可过后依旧会拿着此事,固态复苏。 因为天帝一脉也是上古族,也是生来上神,掌权之人生来为仙,又谈何凡仙地位提升? 这般上古众族歧视欺压永远都会存在,众仙亦会不平。 他这孙儿自然想到此处。 那日,宋听檐开口淡道,已有万仙之主的做派,“天界众仙三六九等久矣,我等仙人做仙官,应择其能力而居之,而非出身。 今日起,我弃其仙身,以凡人之身修仙而上,望诸位明白,往后天界众仙皆要遵循能力,各居其位,而非以血脉出身排列!” 此言一出,众仙哗然,这岂不是要从头开始,且还是从凡人之身。 如今已没有凡人能修仙往上,往日凡人能修成仙,可是有仙人指点,赐予仙丹妙药,延长寿数,方可成仙。 现下没有这般好处,以凡人之躯修仙何处之难? 成了凡人,生生世世的生老病死,只怕连自己都会全然忘记,又谈何成仙? 此番剔去仙身,等同于剔去往日所有努力,血脉出身皆摈弃除去,修为亦是尽数散去,修不成仙,便永远都只能是凡人了…… 这等同于放弃储君之位,从头来过。 如此狠绝的决断竟是殿下自己所提,众仙又岂敢再质疑一二,彻彻底底不敢言之。 往日凡人可活至数百岁,如今凡人只有数十载寿数,这如何能一样?! 凡人成仙已是传说,根本不可能做到! 天帝自是不许,一挥衣袖,“此事决计不可!”他面色凝重看着宋听檐,能早早将其立为储君,自是他最满意、最重视的孙儿,往日严苛也不过怕其走歪了路,天帝之位后继无人,六界生乱。 他又去哪里再找一个如此能力的储君? 他想起当初长子之死,一时难言苦涩,“檐儿,高祖父已经老了,你要是回不来,要高祖父如何是好,你以实力居储君之位,天界何人能及你修为,根本不必如此!” “高祖父,此局无解,不破不立。”宋听檐不改初衷,显然早已有过如此决定。 未来天帝若以上神之身居其位,那就永远不可能公平。 唯有以凡人之身,其下修行而上,以实力胜之方才公平。 凡仙、天仙不该有别,亦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既生来上神,有此殊运,便该接受最严苛的要求,如此才是公平,才是凭实力说话。 天帝见他心意已决,就知道不可能更改其意,也知道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 他身为六界之主,自来平衡各种势力,上古族人他拔不得,便是痛失长子,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其中混稀泥。 此步步受阻,他亦无法言之公平,便是丧子之痛,也只能强忍。 当初他与长子便是想改变此局,可惜终究寡不敌众,时日长久,真正的能用之人进不来,反倒处处生乱。 他当初已然给了暨白很多时间,只是他没能逃掉,其他凡仙亦是如此,处处受阻,处处不公。 他以上神之身在其位,亦无法言之公平二字,旁人会道,天帝皆是上神,生来无需辛苦修炼便是神仙,又谈何公平? 此局确如檐儿所说,不破不立,再无解法。 这重担也终是落在他身上,可其事难如登天,这是一场豪赌,不知输赢…… 天帝难掩叹息,收回思绪,许久才道,“他已剃去仙身,不再是上神,入了轮回,若修不成仙,往后生生世世都会是凡人。 你若想去寻,便去寻罢,只这三千世界,凡凡几何,便是连我也找不到人,你若能找到他才是奇事。” 天帝站起身,话间严厉,却也难得露出几许祖父长者的忧心,“檐儿生来上神,修炼自是多苦多难,可他自来便聪明,又耐得住性子,从来都是学得最快的那一个,本该轻松做天帝,可如今此番难局,不知何日为归期。 凡人修仙,如同平地登天之难,你去寻他也好,陪着他生生世世历劫,也算是对你大闹天界的惩诫。” 凡人轮回又岂能记得前尘往事,他不知前尘往事,那于她来说,便是在他眼前,也永远见不到他。 确实是无尽惩罚。 夭枝眼睫微颤,郑重道,“多谢陛下成全。” 她离了九重天,便匆匆去了凡间。 如今距他入轮回已过去二十天,对于凡间便是二十年,他如今二十岁。 夭枝下了凡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找人。 他虽然入了轮回,但并未经过地府,这般三千世界确实难寻,若是她一人寻找,只怕是找上几千年都找不到。 夭枝当即化为原身,在各个海河之中游走,逢鸟便询,逢鱼便问。短短一个月,天上走的,地下游的,只要是灵怪,都要被她问上一遭。 海里的消息最快,流水所到之处四通八达,就没有不曾流经的地方,她又出手大方,那些灵怪也乐意替她打听,再加上她又有魔族的人手,一时到处都有人替她打听,只不过闲言碎语便不知不觉多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2章 有说她一条鱼迷恋上了一个貌美公子,颇为痴心妄想,总说这是她夫君,欲要找到此人,与他来一段人鱼恋。 闻者都不太看好,因为往日也是有人鱼恋的,那鱼儿好像还化成了海上泡沫,着实可怜。 如今她一条小鱼,到处寻那凡人,一看就是悲剧鱼生。 一条鱼寻夫君再加上这段故事,便传得更广了。 都传到了滁皆山耳里,他让她速速回山门,这般闹得海里、路上、山里的都知道,真是丢尽了脸面。 现在谁不知道他们山门出来了一位到处寻夫君的鱼儿,连他回仙界,都有仙官问她,你家师妹悬赏十万两灵石,五千颗仙丹寻美貌夫君,可曾寻到了? 夭枝游走在每一条河里,寻着当地灵怪便问此处有多少二十芳龄的美貌男子。 本不打算理会,若不是滁皆山说了替她想办法,她还真不打算回去的,毕竟她很急。 宋听檐作为凡人,如今已然二十了,都到娶妻的时候了,她必须得早早找到他才是。 夭枝回去便见滁皆山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羞,现下到处都传你有多想成亲,逢人便问有没有二十左右的美貌男子,我是到哪都能听见你的事迹。” 夭枝半点不在意,“我寻夫君有什么好羞怯的?” 滁皆山气极,“那也不能这般逢人便问,你如今也才刚刚化形,如今先呆在山门好好修养,我与各地鬼差交好,又与众位仙官有来往,人我会替你去寻。”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各地都有名册,仙官管生,鬼差管死,凡有生人,皆记录在册。 夭枝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她是乱了神,一想到凡间这么大,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他,才乱了阵脚。 她应了声,滁皆山却又开口,欲言又止,“寻人可以,但你要知道,他并不是神仙,已然做了凡人,必然是不可能再记得你,如今也已经满二十,或许已经娶妻生子,你可能接受他已然是一个全新的,根本不是爱你的另一个人?” 若已成凡人,自然便要早早娶妻生子的。 夭枝闻言垂下眼睫,沉默下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今认真想来,心中竟隐隐作痛。 她静默许久,才开口,“……只要能找到他,我便心满意足,至于他若是不再喜欢我,我便等他下一世……” 她说得艰难,一字一句皆是磨了血肉的痛。 滁皆山也知她心中苦涩,便也不再多问,起身离开替她寻人求助。 她在滁皆山的注视下,安分回到水缸里休息,等滁皆山离开之后,她便又从水缸里出来,直接从山上的溪流一路下山。 她自然也得努力,赶在他娶妻之前找到他。 她下山便去了凡间的衙门,专看里头的户籍,按生辰年岁找,虽未必全都登记在册,但她已没有别的方法。 如此这般,凡间一个个衙门寻过来,她将所有名册都看得清清楚楚,凡是二十岁的男子,她都去看一眼,可惜都不是他…… 她忽然生出几分绝望,她会不会永远都寻不到他…… 他若是换了样子,她如何找得到? 若是这一世没活过二十便又轮回转世,那这般他几时生,几时死,所有都是一无所知,她又怎么能再找到? 夭枝一时间绝望至极,十几个月找下来,希望越发渺茫,早就让她不知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这般绝望无助,出了这处衙门都不知要去哪里…… 她默站许久,一步步往外走,快到山脚下,忽有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或大或小晕染如墨。 雨珠渐大,眨眼间青石板上晕染水意,周围来往的人越发匆匆,皆跑散躲雨。 只有夭枝毫无所觉在人群中走着,有人撑着伞迎面而来,从她身旁经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夭枝被轻轻一撞,止住了脚步,才反应过来落了雨,自己衣上,发丝也慢慢润湿。 那伞遮过自己头顶,便听见耳边清润男声传来,“姑娘,你没事罢。” 这声音何其熟悉,是她心心念念都想听到的。 她愣了一瞬,猛地转头看去,对上眼前人的视线,惊艳的眉眼,一如往昔的清隽面容。 她思绪渐止,心脏瞬间收缩了一下,抑制不住的狂喜,喉间发紧,竟连话都有些说不出,“你……” 男子似乎没有认出她,她将伞撑到她头顶,眉眼清润,开口确认,“姑娘,可曾撞到了哪处?” 她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脸颊尽湿,竟是哭了。 他微微一顿,似乎没想到她哭了,想伸手替她擦,又停在原地,似乎碍于礼数。 她当即摇头,伸手抹了泪,又笑了起来,“我没事,你并没有撞疼我……” 她忍不住伸手而去,摸上他的眉眼,眼眶润湿,心中紧得厉害,连手都微微发颤。 他见她摸来,眼眸微垂,不由低声道,“娘子好生无礼,怎能轻薄小生?” 夭枝一听,坏了! 忘了他如今是凡人,第一印象没弄好,可别讨厌了她去。 “公子,我并非故意,只是……只是……” 他闻言视线落在她细嫩的面上,他开口问,“只是什么?” 夭枝答不出来,她就是在摸他…… 这能如何解释? “对不住,公子,我不是故意轻薄你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3章 他闻言眼睫微垂,唇角微扬,轻轻一笑,手中的油纸伞往她这处倾斜。 夭枝有一阵的恍惚,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看着他好好站在面前,心中无限欢喜,想到往日害怕,又十分庆幸,可转而又马上想到了什么。 他如今二十了…… 她看他清简白衫,温和书生模样,她忐忑片刻开口问,“你……可曾婚配?” 他闻言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片刻后,他笑起来,眉眼潋滟,“娘子,小生早已娶妻。” 夭枝闻言脑中空白了一瞬,心骤然滞住,只觉得心口难受得闷疼。 竟……竟真成了这般…… 她眼中瞬间失了神,极为麻木地开口,满心只想逃避如此局面,“原是如此,那我……那我便先告辞了……” 她转身眼眶通红,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人伸手拉住,身后的声音却又传来,“先生。” 她瞬间顿住,反应不及,连忙转头看去,对上他看来的视线。 他从始至终都看着她,眼中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她,他薄唇轻启,轻声开口道,“我的夫人便是我的先生,她总不来寻我,我每每上山求签,却总见不到她,也不知她在忙什么……” 他声音又轻又浅,明明说的是求签,却又像在诉说久别重逢后的思念。 夭枝见他满眼宠溺,笑着看来,显然什么都记得。 她眼中瞬间湿润,当即上前紧紧抱住他,庆幸之余一直找不到的害怕、委屈、绝望瞬间涌上来,连声音都带起来了哭腔。 忙着寻你啊,我的夫君…… 第125章 我偷仙丹养你。 宋听檐将夭枝的原身慢慢放进池水之中,看着她在水中慢慢落下,温热灵泉滋养魂魄。 身旁的灵鹤见状,不由忧心开口,“殿下,您以天地之气修行,即便无心,有陛下在,也必能想到其他办法助你,又何必如此辛劳下凡修仙。” 无心不可聚魂,失了心的神仙会随着魂魄慢慢消散,寂灭于天地。 以陛下之能,必定可用修为不断替殿下续命,时日长久,总能寻到方法。 总比剔去仙身,下凡重新修炼这诸多未知,来得容易许多。 这凡人修仙何其之难,说不准殿下就永远回不来了…… 更何况回来之后,得储君之位又岂是容易,自还要历千万道雷劫,乃是步步难关。 且这步步难关早已历过,如今又要重新来过,任是何人都难以承受,千年道行一朝散都能使人颓丧,更何况是殿下这般万千难关,步步艰难。 宋听檐闻言却依旧平静,他伸手轻抚水池里的小鱼,她睡得正沉,自是感觉不到。 他缓缓开口,“高祖父已经年迈,问题总要有人来解决,一代拖一代岂容了之,既到我这处,便由我来解决,况且靠人续命,非我所愿。” 要他苟延残喘而活,绝无可能。 他要,便是将后患一并拔除,不留一丝隐患。 灵鹤闻言知道绝对不可能改变殿下的主意,只能应声,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殿下,仙子的前一位师父暨白往日也是凡人修仙而上,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想来也有些门道。 如今他也快要醒了,不如以他的修行之法来修炼,岂不更妥当?” 这当然不失为一种办法,毕竟有前车之鉴在此,参照着来,必然是更为保险。 且这处的掌门也说过,往日暨白修行之时确有方法。 此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瞬。 宋听檐缓缓抬眼看来,淡道,“都是老法子了,学来何用?” 灵鹤呼吸瞬间止住,当即住了口,他在殿下身旁这么久,即便殿下总是平静,他也能看出来,他如今不是很想听到暨白这个名字。 他正想到此,宋听檐微微垂眼,淡声道,“还有几日,我便要神散形灭,记忆全失,你去告诉她师父,等他醒来之后,他有十年寿数,可去凡间南海修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凡间时慢,南海更甚,可争朝夕,早日修成仙便可延长寿数。 灵鹤闻言应声,“是,殿下。” 他还未觉出有哪一处不对,宋听檐又淡声开口,“我下凡之后,你前往蓬莱仙岛,看着蓬莱岛少君,多忙一阵子。” 灵鹤闻言不明所以,疑惑问道,“不知需要多忙?” 宋听檐淡声道,“忙到他没有办法来这里。” 灵鹤看向自家殿下,闻言终于明白方才感觉到的些许敌意从何处而来。 此番安排,恐怕是怕有人趁其不备,将人被拐跑。 灵鹤眼观鼻、鼻观心应声,也终究还是担忧殿下无法聚魂,恐怕都难以安然下凡,即便安然下凡,也恐难有记忆。 无法聚魂便是连烙印下的记忆都不可能记下,没有记忆又如何紧赶慢赶修行。 凡人一生何其之短,就算侥幸想起,恐怕也已过中年,为时晚也,修仙更是难上加难。 宋听檐又何尝不知前路漫漫,他看着池塘里沉睡的小鱼,“她前尘尽忘,还有五十年才能化为人形,在我未回来之前,不要告诉她往日之事,免得她难过。” 许久静默之后,他话间很轻,又道,“倘若我回不来,便也不必拦着蓬莱岛那处了。” 灵鹤闻言唏嘘万分,一时应不出声,只觉难过。 万事皆有变数,殿下回来亦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此交代,这般孤注一掷,反倒像是交代后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4章 … 清风叩石阶,满山青玉帘。 来人一步步往石阶上走去,站在山门前,此处庙前早已不知换了多少批小童。 但这条路,这处庙,还是一样。 如今已有十九年光景,十九载年岁,他从有意识以来,便慢慢回想起往日记忆。 当初剔去仙身下凡之前,他刻在脑海里唯一一句话,便是不可忘记。 可到底是多余了,他在凡间等了她半生,这些早就刻在骨子里,又如何会忘却? 如今修仙半载,已小有所成,起码寿数已不必担心。 他缓步上来,在门前站了片刻,那棵许愿树早已不见踪影。 他想起往日,不由失笑,缓步往里走去,迈进庙门正要行至灵泉池旁,忽有小童匆匆赶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公子,万不可擅闯我大师姐的香闺。” 他闻言笑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灵泉池,“是在下冒犯了,不知你的大师姐去了何处?” 小童看着他如此面善又好看,自是个良善的,便脆生生回道,“我大师姐出了远门,不在山门里头。 大师兄早前便有所吩咐,这一处不招待香客,恐有人将师姐捞走……”他一时嘴快说多了些,小手当即捂住了嘴,一脸坏了的表情看向面前的如玉公子,好在对面的人似乎没听到。 他闻言微微一怔,低声疑惑,“竟这般早化了人形?”他想着,温和看来笑着问,“不知你的师姐去了何处?” 小童子摇了摇头,“师姐要去寻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不知她在何处,更不知她几时回来?” “寻人?”他闻言一默,她如今应当是没有往日记忆,又要寻什么人? 不过如此倒也无妨,他每隔几日过来,总能碰到她。 他修仙之余,便往山间而来,闲来无事求一签,皆是上上签,却不想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她,反倒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消息。 到处都有精怪说她在重金寻人。 他才至山脚下,便被一群小草精怪拦住了去路,“这位公子,你可是来找夭枝的?” “正是。”宋听檐停下脚步,“不知可否告知她在何处?” 众小草精怪被问住,“她……应该在哪条河里找人罢?” 宋听檐闻言难得疑惑,倒是他料算差了,也不知一条小鱼去哪里认识了人,忙成这般。 他正思索,小草精怪纷纷开口,“公子可是年方二十?” 宋听檐脚下一顿,开口回道,“正巧已至二十。” 其中一小草精怪当即拿起了笔,在纸上一边记,一边问,“年方二十,美貌公子一枚,可有名讳?” 他缓道,“宋听檐。” 小草精怪一笔一划记下,“你回去等通知罢,说不准她就选中你了。” 这倒真是奇了,他问,“何为选中我?” “她在寻自己的夫君呢,十万两灵石,五千颗仙丹寻她年方二十的美貌夫君呢,好像叫什么簿辞来着,我等记不太清……” 宋听檐闻言顿止片刻,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起。 原来夫人这般忙碌,是在寻他。 倒是下了血本。 三月春雨绵绵,山间一时晴一时雨。 他才走几步便落起了雨,雨珠落下,凭空道道剔透垂玉帘。 青石板路而去,他撑伞抬眼便见长街上走来一心中所念的女子,眉目韵生灵气,只是似有茫然,亦如往日乖生。 他眉目清隽一笑,执伞缓步而去。 - 夭枝那日落雨找到宋听檐,根本没多少时间叙旧,她找他花了太长时间,倘若不是他无意间撞上来,恐怕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已然修行已久,需得历劫,成仙之日也不过二十,看着着实年少。 宋听檐成仙这日,需要应下天雷劫,生生承了三日,方可飞升为仙。 夭枝作为一条鱼,修为靠补,自形同漏斗,补多少漏多少,这种天雷劫打在她身上,如同吹散蝼蚁一般,她不能靠近。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他若是没能度过雷劫,她便与他一道去,可心中难免还是害怕。 她窝在水缸中出神,直到宋听檐回来将她从水缸中捞出来,她才意识到三日雷劫已过。 夭枝还未来得及欣喜,却发现自己变不回人形,她这几日更没心思吃东西,一时间便虚了不少。 宋听檐见她变不回人形,眉眼一弯,话间尽是宠溺,“夫人这般担心我?” 夭枝当即从他手中一翻,跳回到水缸之中,晃着小尾巴沉到水底,多少还是有些气,“有甚好担心的,你总归自己一个人都能修行数年,也不来寻我。” 宋听檐看着她不理他,唇角微起,虽然如今年少,但话间依旧沉稳,“我若修不成仙,便永远是凡人,世世忘记,对你来说太过残忍。” 凡人一世何其短暂,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无法修行成仙,记忆尽失,往后便没有机会了。 她要看着他死去,那得如何难受。 他舍不得她难受一分。 夭枝知他心中所想,听闻此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比她年长些,顾虑这般多。 她微微一晃小尾巴,游到了水面上,“我寻到你自然能助你,偷仙丹养你绰绰有余,总归能将命数给你提上去,怎能你一个人撑着。”且她如今不是仙官,为非作歹虽然损阴德,但不至于遭雷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5章 她一条小鱼说这话极为认真,宋听檐闻言不由失笑,伸手轻揉她的脑袋。 夭枝在水中沉浮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这般小小的,说这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她卯起劲来,费劲气力想要变回人形,却半天没有变化,一时恼得打转。 下一刻,水缸中的清水忽然满出来。 她视线也觉缸小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变回了人形,素白的衣裳在水中浸湿,贴在婀娜的身上。 他双手撑在水缸边上,宽大的衣袖被水浸湿,手背几道青筋,与她湿透的衣衫相衬,显出几分暧昧。 她抬头看他,“你变的……?”不知白衣裳浸水容易变透吗? “叫夫君。”他声音微低,低头吻了上来。 夭枝感觉他的薄唇吻了上来,呼吸间皆是他身上的男子清冽气息,一时间将方才想要说的话全部忘之脑后。 只感觉到他越发靠近温柔的吻和周围慢慢热起的水温。 “夫人……”他薄唇轻吻,话间低道,“听闻你十万两灵石,五千颗仙丹寻为夫?” 夭枝被他揽在怀里,只觉自己浑身湿透,连他的衣衫也是浸湿,她气息起伏微喘,“不说重金,那些精怪哪能记得住这事?” 五千颗仙丹可是能助精怪成仙,十万两灵石可就是精怪中的富户了,忘什么都不可能忘了这事。 她有几许不好意思,“这事乃是赊账,到时还得拼命干活付款。” 她是当真没几个子,大不了打一辈子的工,她欠的债何其之多,不差这点。 她正想着,当即双目圆睁,“不好,我好久没去酆惕哪了!” 这债是一点没还啊! 也不知酆卿要怎生气着? 她当即匆匆起身,从水缸中翻身而出,去了屋里,“夫君,你且等等,我去写封信给酆卿,交代一下我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她匆匆离去,宋听檐默然看着水中波澜起伏。 写信?交代? 他一时心中顿止几许,想起往日种种。 只觉这酆惕还不够忙。 第126章 夭枝,那我呢? 夭枝进了屋里变干衣裳,走至桌案前,提笔将醒来后的事情一一写下,言之待此间事了,定去上工。 此番交代清楚,她才安下心来,放下笔,招来了山门灵鸽,由它传信而去。 窗外湖深,灵鸽一跃而去,水面几缕波光粼粼而过。 这处乃是他在凡间的府邸,他如今是一富户人家的长子,吃穿用度不愁,便是从小到大修仙,家中长者也没有多一句话。 是以这院子之中不会有外人打扰,盖因是特地空了一座院子让他修行。 她收回视线,转身抬眼便见宋听檐不知何时进来,正坐在对面桌案旁浅浅品茶,如今修仙需清心寡欲,自饮不得酒。 他见她写完了信,也并没有问什么,他看着飞远的灵鸽,浅声道,“写完了?” 夭枝点点头,缓步往他面前走去,方才急急推开他,自也是心存愧疚,她唇瓣微动解释道,“我往日不曾见他,如今出了这么多事,便想着告知一声。”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来,风度极好,“确实该与人说一声。”他说完伸手而来,示意她坐在他腿上。 夭枝视线落在了他的长腿上,莫名想起往日,面色微红,难得有几分羞涩。 她停顿片刻,小步上前,颇为小心坐在他腿上,像是压着了他。 她一坐下,宋听檐便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夭枝感觉他怀里的温暖热意,一时心间微微发酸。 她轻轻靠在他怀里,不由俯身低头去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她思及往日种种,如今能重新见着他,竟像是做梦。 她来此也才短短三日,且还是一个人在这处等他,自有些陌生拘谨,且不好意思去睡他的床榻,因为格外整齐,被褥都叠得一丝不苟,他又格外修仙之人的模样,叫她多看都觉亵渎,便变回原身在外头水缸里住着。 是以今日才是他们见面之后第一次相处。 如今重逢后的欣喜,雷劫过后满心担忧褪去,剩下他们二人,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时间在她这处,虽并非许久,可在他那处,已然是二十年过去了。 整整二十年,不是二十日,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整整二十年,他是带着记忆自己熬了二十年,何其之难。 她虽是在等他,可她并没有记忆,也不过就是一条小鱼,恢复记忆之后不过数月,自然不难熬,可于他来说自是煎熬。 凡人修仙何其难,他又受了多少累…… 夭枝想到自己心口的活玉,自从有了这颗心之后,便是不修行,都觉得有源源不断的仙力维持,此乃上神之心。 她夺了他的心,他的前程,怎可能无动于衷? “你渡劫才归来,可有哪处伤着?” 宋听檐听出她话中声音微颤,揽抱着她低声道,“无妨,只是升仙的一道小劫,与往日历过的雷劫相比,不值一提。” 她闻言却不安心,抬眼仔细观察他,“你可有哪处不适,我去山门拿仙丹给你。” 掌门这么多年生意倒是红火,自然也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况且他如今成了修仙的凡人,那命簿之中必然是可以修仙的,应当也能吃些仙丹。 宋听檐抚上她的眉眼,眼里是许久未见的认真,他轻声道,“不必,我既是下凡修仙,借助仙丹不符合如今凡人修仙的规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6章 夭枝闻言静下来,想着又站起身,“你可想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猎来。” 他如今凡人之躯需得补补。 她这话说完,宋听檐微微沉默,如此客气,岂是夫妻? 他见她离开自己的怀抱,看了她片刻,“我如今已修成仙,不必进补。” 夭枝闻言有些低落,“如此,你若需要我做什么,一定告诉我。” 下一刻,他伸手而来,拉过她的手,抬眼看来。 终究是不对,粉饰太平又岂是太平? 这般百依百顺的语气,如何叫人听不出问题? 他们那日匆匆别过,总归是有根刺卡在喉头的。 他看着她半晌,夭枝被他看得微微垂下眼,却听他淡声问道,“你觉得愧疚于我?” 他虽是反问,话间却是肯定。 夭枝闻言一顿,呼吸渐止。 怎么可能不愧疚? 这跟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他千辛万苦得来的储君之位却因为要将心给她,一朝白费从头来过,连她都不甘心。 重新做储君,还要再受千万道雷劫,哪个神仙情愿这般,这叫她如何承受? 他待她至此,她拿什么回报? 她慢慢点头,看向他,“你本不该救我的,是我连累了你。” 屋里的气氛骤然一静,往日之事浮上心头,终究那浮于表面的平和被撕裂开来,像是回到那一天她不告而别。 他心中怎不生恼,那日情急,匆匆赶至天界,却见她只留了一口气,若不是过去二十年,他平心静气修仙,自是没这么容易过去。 周遭气氛格外安静。 夭枝见他格外安静,抬眼看向他。 他如今也才二十,这般垂眼不语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得小。 她不由莫名代入长者,上前俯身去握他放在腿上的手,“是我亏欠了你,往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她话还未说完,宋听檐已经一抬手,挥开她的手,抬眼看来,面容渐冷,言辞颇为淡漠,“怎么?也打算报我的恩,等着哪一日,我有了危险,你便剖心还给我?” 她动作一顿,未语。 宋听檐不用她说,便也能看出来了,能逃得哪去? 他眼中颇为冷,收回了手,冷声道,“与我倒是分得清。” 夭枝闻言当即上前,干巴巴解释,“并非是分得清,我只是觉得亏欠于你。” 他当即抬眼看来,冷声道,“我何需你心存亏欠?” 夭枝听到这话,慢慢垂下眼,“可若不是因为我,你又何需这般波折,你本已经是储君了,如今却要变为凡人,重新修炼。” 她眼眶通红,当日便是不愿他牵扯其中,才独自离去,却不想到头来还是这般。 宋听檐闻言看向,终是伸手而来,拉过她的手,低声道,“我是你的夫君,取心救你有何不可,若是作为夫君,明明能救你却置身事外,这还算是夫君吗? 我入凡尘修仙,是因为天界秩序混乱,我作为储君需得以身作则,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无需记挂于心,这颗心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为夫不需要你亏欠,也不需要你报恩,往后若有什么,也不需你剖心救我,明白吗?” 夭枝听到这话,当即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这话。” 她是当真惊弓之鸟,连这些都已忌讳颇深。 宋听檐闻言眼中严肃神情渐缓,拿过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手中,“放心,往后也不会出事,雷劫我心中有数,自不会难着。” 夭枝微微垂下眼眸,她知道他的性子,必然是有把握才来寻她,否则恐怕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就无声无息而去。 她想到处,便是惊惧,俯身坐进他怀里,揽住他的脖颈不愿松手,“簿辞,我往后再不让你一个人。” 她低声轻语,他自也听见,耳鬓厮磨间,他吻上她细嫩的脸颊,再慢慢至她唇瓣处轻吻。 这般温香暖玉懒在怀中,如何不起心思,况且他等了这般久。 夭枝被他吻着,处处温热之意,只觉呼吸微颤,可却又想到了什么。 宋听檐低头轻吻着,见她这般心事重重,不由停了下来,轻声道,“怎么了,何事记挂于心?” 夭枝闻言还是开了口,“师父他……” 自她恢复记忆以来,便到处寻他,生怕此生不见,生怕他死,如今寻找了他,又过了雷劫,自也安心下来。 师父那处怎能不去? 宋听檐闻言动作一顿,沉默下来。 夭枝便慢慢从他身上起来,知道他心中必然不愿,只能低声道,“簿辞,师父如今只有十年寿命,我作为徒儿……” 她还未说完,宋听檐便开口截道,“怕他活不长,还要再为他死一次?” “并非如此。”夭枝急急开口,“他总归是我的师父,我如何能弃之不顾,我只是去看一眼。” 谁知又会出什么事,往日连命都不顾,去了那处必然生变,根本不可能回来。 宋听檐自不愿意听,他垂眼片刻,话间严肃,“夭枝,那我呢?” 夭枝闻言一顿。 他起身看来,“你把我当你的夫君了吗,我等了二十年才见到你,你却事事都将他放在前头,又将我们二人的夫妻情谊置于何地? 你已经舍命救过他一回了,也替他报了仇,内丹也还了他,难道还要为他背负一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7章 他这一句句话问来。 夭枝一个字也回答不出? 屋中沉默许久,连院外鸟鸣都静了下来。 她静默许久,低声道,“簿辞,当年在兽场,他本可以只扔一块馒头给我了事,本可以不必年纪轻轻便得个负累。 退一步讲,他甚至可以买下我之后不再管养,可他偏偏管了,还管了我半生。 当初上古族能成功污蔑于他勾结魔族,就是因为他教养了我,就是因为师父放心不下我,每每来魔界看我,怕我被欺辱,怕我独自一人害怕。 此番,倘若没有我这个魔族的孩子,他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你不知道,没有师父救我,我只会终日关在牢笼里生活,那笼子极小,我只能缩卷着身子,连头都抬不直,我只能吃旁人丢来剩饭烂果,只能冲着人摇尾乞怜才能活下来。 便是侥幸存活长大又怎样,也是衣不蔽体,供人赏玩。 我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不会有如今这般造化。 我也不可能会遇见你,或许我们会有些缘分,但也不过路遇冻死骨,得你一声叹息罢了。” 他微微一顿,未语。 夭枝吸了吸鼻子,“我此生每一步都是造化,都是上天眷顾,而我的上天是师父,便是背负他的一生,也在所不辞。” 宋听檐听她所言,垂眸看来,未发一言。 夭枝轻轻咬唇,终究还是开了口,“簿辞,是我对不住你,师父如今在南海毫无音讯,是生是死都不知晓,我不能不管。” 宋听檐闻言未语。 她见他这般,上前抱向他,他却并不理会于她。 她惯来不会安慰人,并不知晓要如何才能让他消气,只能静等,却不想等了半日,他都未开口。 她只能开口哄道,“簿辞,我就去看一眼,只一眼便回来。” 她说着看了他一眼,见他未语,也只能忍着满心为难,垂着眼往外走去。 离开这处,她驾云去了南海。 南海碧海通天,水域极广,水流平静,悄无声息,偶有鸟鸣而过,时间都在这处静止。 她跃于海上,听见龙鸣声,便往那处而去, 那海中立着山,山中怪石林立,两道巨石如天门平开,仿佛一刀从山中切下,隔开两座如同天渊大门一般。 她才落地便听龙啸声靠近,抬眼便见巨龙往她这处飞来,明显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一看见她,巨大的眼眸中含着欢喜,当即往她这处飞来,盘旋于她这处。 她往日养的此玩意儿惯来懒惰,有时候都懒得活,能在坚持做活也是不容易。 夭枝看向它,伸手摸向它低过来的头,“师父如何了?” 龙闻言睁着硕大的眼,却瞥向一边,似避之不敢答。 她心中不安,正要上前,两个魔族人便出现在面前,见是她,当即跪下,“主子,你可算是来了。” 她看向里头,“师父他如今可还好?” 二人沉默片刻,邬叁开口,“主子放心,主上自是好好的,如今正在崖上打坐修炼。” 她闻言这才安心下来,她往日将记忆交给他们二人便格外放心。 她往山巅看去,极高的山,看不到边。 她想着便飞身一跃,往上而去,寻到师父的踪迹,轻身落下。 暨白孤身一人坐在山崖之上,打坐修炼,风卷起他的衣摆,如同仙人。 夭枝见他醒来好好的,一时泪湿眼眶,当即上前跪下,“师父,是徒儿不孝,有事耽误,来迟了。” 暨白闻言慢慢睁开眼,转头看向她,轻叹一声,起身往这处走来,伸手扶起她,“旁人取了心给你,自然是要先见他安危,师父这处很好,不必忧心。” 她闻言满心的紧绷慢慢松下,自师父闭眼后,她紧绷至今,终于有了松一口气的机会。 她想起圻隐那日所言,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师父,那圻隐当日死时说,他对不起你,是他先失了本心,害了你。” 暨白闻言看向无边天际,为仙一场,终究寥寥。 他视大殿下为尊长,圻隐为好友,如今尊长好友皆不在,他也全然忘却了往日修仙所期盼的愿望。 如今回过头来,已过半载年华。 他眉间细纹渐深,眼中静止,叹息几许,“终究是造化弄人,事与愿违。” 夭枝闻言默然下来,她知师父有遗憾。 可师父回不了天界了。 修魔之人如何再回天界? 哪怕大仇得报,他也回不到原来的他,归了魔界的神仙,天界如何会认之? 暨白知道她究竟花了多少心血,看着她如今长大了,却因为他的事奔波劳碌不堪,叹道,“当日,你尚未清醒,我不好与你多言。 小枝,难为你这般,此间事乃是我的命数,不曾想害你至此。” 夭枝当即摇头,“师父,这是我心甘情愿,只是师父的寿数……” 暨白开口阻道,“小枝,这是师父的命数,不该由你承担,你已经做了很多,不该只为师父而活。” 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万事摧残,早已没有年少的意气风发,话间拳拳之心,“好孩子,如今去过你自己的人生罢,师父的事,师父自己能担。” 夭枝见他重新活来,一时间眼眶通红,再也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她眼中视线模糊一片,却听身后邬叁、邬肆惊呼出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8章 眼前师父突然晕倒而去,她顾不得擦泪,连忙冲上前,“师父!” 邬叁二人生生扶住,才没让暨白晕倒在地。 二人连忙将人扶到草屋里,等暨白倒在床榻之上。 夭枝见他面色苍白,心中惊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二人不知该不该开口,显然是暨白有所交代。 她当即开口,“快说,不可瞒我!” 邬叁神色凝重,邬肆小声开了口,“主子,主上身子亏损已久,根本无法支撑他修仙,更何况往日情急之下入了魔道,逃亡之时,本身就未有时间调理气息,如今这般便是要将体内气息净化修补好,都需要极长的时间,更妄论在此之间修成仙,是以两股力相冲,才会时常如此。” 说到此,他们二人自也是凝重非常,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 这处时辰慢又怎么样,两股力相冲,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事,如何叫人不忧心? 夭枝不由退后了一步,险些没站稳。 邬叁见她这般,开口道,“主子不必担心,还有时间,一切都未有定论,说不准哪一日,主上就净化了体中魔气,修成了仙呢? 主子便听主上的,去做自己的事罢,你太累了,这处有我们守着便好。” 若有机会修成散仙,便能争取长寿之身。 可这又如何说得准? 如今这般情况,她沉默片刻,“簿辞往日教过我净心修心之法,可以一试。” 只是这一试,自不知多少时候,她在簿辞那处,恐怕是要食言了…… 她微微沉默,自无暇再想这些,当即上前施法凝咒,施净心诀。 这般每日数次,竟还真有些许成效。 等她回转过来,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她忙碌之余,连忙寻到自己屋中开了窗,果然见灵鸽已然飞回,蹲在窗边等她。 她继续写下一封信,‘夫君亲启。 夫君,近来安好?看了甚书,学了甚法?吃了甚饭? 可要鱼儿养着玩,为妻这处好多奇形怪状的鱼儿,瞧来难养,你若喜欢,我回去时给你捞去几条?’ 她想着,笔间微顿,字写小了许多,悄悄一行,并不起眼, ‘夫君,为妻想你了,不知夫君想不想为妻?’ 她认真写好后,将信卷成小小一卷塞进了灵鸽爪子之中,将它捧到窗旁,放它飞去。 他如今在那处修仙自也不好太过干扰,写信告知是最好的办法。 可每每寄去的信都没有收到回信,若说他没收到信,可那灵鸽又是空爪飞回。 显然是收到了,却不曾给她回只字片语。 夭枝拿着手中的笔,许久未动。 第127章 她想金屋藏娇也不容易。 碧天万里,院中枣树高高,偶有一阵风拂过,掀落树上胖乎枣儿,滚落在地。 宋听檐从屋中缓步出来,站在庭院之中,看着远处天际,万里无云。 片刻之后,远处似有什么飞跃而来,到了这处檐上天空一跃而下,径直往宋听檐这处飞来。 灵鸽从一开始的陌生害怕,到现下已经格外亲近,一落下院中石桌,便往他面前而来。 宋听檐伸手而去,手中是准备好的吃食。 灵鸽当即上前快速吃起,虽说它们早已不需要吃东西,但是这个人的奖励着实好吃,且每次来都会有这些吃食奖励,所以它们每次都飞得极快,为的就是这一口奖励。 宋听檐垂眼伸手拿过灵鸽爪上的信,打开来,信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想念之词,并不复杂,他看得却不快。 灵鸽有些疑惑,此人它在凡间见过,一目十行根本不在话下,且此人过目不忘,有什么内容需要看这般久? 它有些不解,不过它们每日准时准点来,有吃食就行。 它吃完之后便飞身跃起,重新飞回南海,毕竟夭枝话多,一天三封是必定有的。 在这一日三顿的吃,也必定是有的。 宋听檐看完信之后,重新折起,缓步回屋,行至案上木匣前。 他垂眼抬手打开,将手中的信放在木匣里,木匣里已经有许多信,一一叠得齐整。 … 夭枝看了许久南海,灵鸽还未飞回,她垂下眼睫,双目无神坐着,海浪声迎面而来。 屋门廊下,邬叁快步往这处而来,惊喜喊道,“主子,主上醒了!” 夭枝闻言转头看去,思绪渐空,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她连忙起身往外跑去。 到了师父屋里,暨白已然醒来,这是这些日子,他唯一一次醒过来的时候。 夭枝连忙上前,见他并无不妥,开口问道,“师父,可有哪处不适?” 暨白自觉昏沉,摇头,“师父无事。” 夭枝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清心诀还是极有用处的。 暨白坐起身来,邬叁端来了水,他喝过之后,脑中清明些许。 他抬眼看向她,虽一直昏迷着,但也知晓过了不少时候,毕竟看着夭枝这般憔悴也能看出来。 “小枝没合过眼?” 夭枝闻言默了一瞬,明显有心事,片刻后,她转而笑起,只是有些苍白,但还是颇让人放心,“师父还未醒,总归不敢睡。” 暨白见她这般,多少也看出来了,他叹息几许,终究没有再继续问,开口道,“山中掌门可还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9章 夭枝闻言当即点头,“掌门他老人家一切安好,从不忧心。” 他闻言颔首,他那日匆匆别过掌门,此身入魔,也不过过多牵扯于他老人家。 他看着憔悴的夭枝,显然几夜未眠,他欲言又止,片刻,终究道,“去歇着罢,师父这里并无大碍。” 夭枝闻言也不好再打扰,便站起身,“好,徒儿便不打扰师父休息了。” 暨白闻言微微颔首。 夭枝才安心跟着两人一道出去。 出了屋内,海水拍岸掩盖他们的说话声,邬叁还是担忧,“主子,今次还好有你在,否则主上不知要昏迷多久。” 夭枝闻言看向屋中,“师父今次醒了,已然比之前好上许多,若有事第一时间叫醒我。” 邬叁二人忙点头应是。 夭枝拖着疲惫的步伐,缓步回到屋里,已经几日未曾合眼,确实生累。 她看着飞回来的灵鸽,空了爪子在窗边等着她,见她看去,似有些不敢对上她的视线,扭过头去乖乖等着。 夭枝看着颇有些失魂落魄,她当真很想他,哪怕有个只字片语也好。 她在窗子旁坐下,提笔许久,认真落下,‘夫君。’ 她笔下一顿,所有话都汇成一句,‘我甚爱你。’ 写下之后,她微微出神,已不知该如何办? 此一事终究太难,旁的事或都有解法,可生老病死又有何法? 她心中微涩,却忽而感觉屋中格外安静,似乎有人。 下一刻,身后有人缓步而来,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皙白修长的手从她身旁而来,抵上桌案,垂眼看向她桌上书写的信。 她呼吸一顿,顺着玉白色衣袖往上看去,便对上了他的如玉面容。 她思绪一瞬间空白,竟不知该说什么。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颇有几分淡,清冷视线慢慢转移,落到桌上信纸,看见她写的信,片刻后,薄唇微启,“看不见人,写这些给我又有何用?” 夭枝看见了他,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瞬间通红了眼眶。 见他看着桌上信纸,又颇有些面热,他不在眼前,她自可以肆无忌惮写这些情话,这般在眼前,又对上他冷肃的神色,颇有些不敢。 下一刻,宋听檐收回了手,她以为他要走,心中生急,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腰,“别走!” 他被抱了个满怀,闻言停住脚步。 夭枝连忙起身,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抱着他的窄腰,却说不出话来。 毕竟她食言了,她答应了只是来看一眼,却没有做到。 她唇瓣微动,轻道,“簿辞,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般难……”她喉间微涩,万般话积于心头,却说不出一点。 他闻言并未开口说什么,眼中显然是气怒非常,却显然拿她没有办法。 他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终是伸手而来,将她抱起放在桌上。 低头便吻了上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唇瓣带着凉意贴上她的,温热气息渐缠,他的手用力箍着她的,越发用力地吻上来。 她有些慌张,下意识张口却被他夺去呼吸,唇齿间皆是他的温热,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沾染满身。 他被她拦抱得越发紧,胸腔的气息都要被夺尽,他吻着她的唇瓣,用力碾磨,慢慢吻到她的脸颊,下一刻,忽然咬了她。 她些许吃疼,下意识轻哼一声,他才慢慢松开,似乎才解了气。 夭枝被他锢得紧紧的,湿润的眼眸都逼出几分水泽。 他垂眼看来,见她这般软在怀里,眉眼渐生温和。 夭枝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对上他的视线,呼吸起伏,“你何时来的?” 他抱着她,低声道,“不是说有奇形怪状的鱼吗?” 夭枝早早挑好了,闻言软着身子直起身,声音都还软绵着,“我带你去看。” 他却抱着她没放,垂眼看来,话间轻浅,“要现在去?” 夭枝被他揽抱回来,对上他的视线,呼吸微滞。 他低头轻轻吻上来,她被他吻得微微后仰,下意识睁开了眼,便看见他闭着眼亲吻她,极为沉迷却又克制着力道,莫名惑人,叫人越发想要靠近。 她心口发紧,轻轻回应了他,只觉他的呼吸有些重,他的手慢慢往上,压着她的后脑勺,吻得越发重,他的呼吸越发烫人,缠磨极深,她的衣衫半解,滑落肩头。 他呼吸渐重,低头缠磨她的唇瓣,越发用力,压着她直往后仰去,撞上了身后的笔架,只觉身后海风拂来。 她回过神来,才想到窗子还开着,当即拽着他的衣衫,喘着道,“窗子……窗子还开着。” 她说话间,他已然抬手施法,“砰”地一声,将窗关上。 门窗闭上,叫她瞬间想到等一下要发生的事,一时心口发紧地厉害。 他伸手而来,一手将她抱起,往床榻旁走去。 她被他吻得心口慌跳一拍,紧接着便如雷似鼓般跳动起来,叫她自己都有些压制不住。 下一刻便被压着身陷床榻之中,在意乱情迷之间,她不由想到了他往日,强迫自己清醒,伸手而去,“你如今修行可需要清心寡欲吗,能做这般事?” 宋听檐闻言低头吻了吻她,“我如今不修无情道,不会有损。” 夭枝听到这话才安下心来,却不妨他伸手抓住她的小腿,抬起她暖玉一般的足,放在肩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0章 夭枝见到这般呼吸一滞,有些缓不过劲来。 他这般清冷谪仙的模样做这般举动,真叫人羞看,她心口慌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多少有些未知的慌张,恍惚之间只来得及做贼般开口轻道,“轻一些,可别叫人发现了,唔……” 她还未说完,宋听檐便已经俯身而来,用力吻上她的唇。 夭枝对上他眼中晦暗欲海,只觉他格外用力,连她口中的呼吸都全部夺去,似要生生吞了她一般。 海浪轻拍,渐渐转深,越发大浪拍打,海花过后,浮起海中白沫满岸。 整日的荒唐过去,叫夭枝差点昏睡过去。 她原本想着要早早醒来,却不想眼睛一闭便睡着了,等再醒来,才觉得自己周身的力气稍微回来了些许。 她看向搂着自己的他,她正靠在他怀里,这般看去,眉眼清隽,鼻梁高挺,薄唇潋滟,一看便是与她摩挲而后的红。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只觉必定一片通红,她心口微慌,他这般睡着的无害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他在这事上如此凶,叫她都有些怕。 在这处,她也不敢叫,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她越是忍着,他就越是过分。 夭枝都有些不敢回想,她轻轻伸手抚上他的眉眼。 心中已不止一次庆幸。 她伸手轻抚,只见他眼睫微微一颤,她当即收回了手,却被他伸手抓住。 夭枝心口一紧,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显然来之前便已然累极了,且一来也没有停,多少有几分倦意。 可看过来的眼眸却是极亮的,瞧来像是消了气。 夭枝见他这般不由几分心疼,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你怎么来了这处?” “再不来,你恐怕都忘记我这夫君了。”他话间轻浅。 怎会呢,她就差一天三十封信了。 她不由喃喃轻道,“怎会记不得你……” 她微微回过神,想到他来此处,应当是不能的,他虽说修仙的凡人,但也有命簿,修仙的所要经历应当要一件不能落。 “你那命簿可会影响?” 宋听檐自来妥当,低声道,“我提前将命簿中所有的事情都理了出来,变换了时间差,空出时间来。” 他本就是修仙的命簿,所有事情皆围绕修仙而上,他可轮换事件前后。 夭枝这才知晓他为何如此累。 这事可不好安排,这命薄之中千丝万缕的事结合在一起,他能将所有提前在一个时间段内全部历完,还不出错,得多不容易。 毕竟抽丝剥茧稍有一步不对,便是步步出错,难怪如此生累,那是凡人一生经历的事,却让他在短短几日之内将这些事全部历过,自然是辛苦。 夭枝一时间越发靠近他怀里,开口难免涩然,“簿辞,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宋听檐见她这般依在怀里,伸手抱住了她,声音也微微低下,“这是你的责任,我怎会怪你,我若怪你又怎会来寻你?” 她闻言眼眶通红,“我往后必不会再如此。” 宋听檐闻言却是安静,此话自也是不好说,毕竟谁又能想到暨白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其实早已想通,在她说的那一刻,她那般说,他又怎会不懂她,只是多少气她走得这般急。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发丝柔软,到底是年纪少,难免冲动。 他低头轻轻亲了一亲她的额间,“其实我也很庆幸,他救了你。” 他自也后怕,因为夭枝说的便是事实,那些假设倘若没有暨白,便是真的会发生。 天下又哪里有那么多幸运儿,多得是苦难之中的人,困在其中,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便是他往日在皇宫之中,苦求无门,跪求无人,也终究盼不来一个人救回他的生母。 他不敢深想,她若是真的如她所说,冻死路边一卷草席了事,而他只是陌路而过…… 那般场景,他一想到便心便揪疼,又如何不感激暨白的良善? 他亦在庆幸他救了她。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细嫩的小脸乖生至极,他低声道,“你蒙了你师父的恩,便等同于我承了你师父的恩,我怎会不许你报恩?” 夭枝听到他这般话,一时落下热泪,哽咽几番,“是我……牵扯了你。” “我们是夫妻,本是一体,怎会是牵扯?”他眉眼温柔,指腹拂过她的眼泪,低头将她的眼泪一点点亲去,“你想做的事,为夫难道还支持不起,只盼你万事与我商量?” 夭枝听到这话,满眼水意,她微微眨眼,搂住他的脖颈,耳鬓厮磨,软声磨蹭,“好,我再不瞒你,此间事了,我再不离开你。” 宋听檐闻言眉眼弯起,笑藏不住半点。 这般耳鬓厮磨,亲密无间,难掩其中情谊,不知不觉间,他们呼吸相缠。 他越吻越深,从她的眉眼到她的唇,再到她下巴,脖颈,一下一下,颇为温柔地亲吻。 夭枝前所未有的心安,那余韵未过便又起,叫她呼吸紊乱,喉头发紧得厉害。 一番缠磨之后,夭枝歇了许久,匆忙起来,发现许久都没有人来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 夭枝想到此,只觉美色惑兽,通红着一张脸,连忙穿衣。 宋听檐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见状伸手而来抱过她,声音也有了几分沙哑,“起来做什么,不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1章 夭枝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方才那般荒唐,一时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当即轻轻推他,“你快点穿衣罢,我已经很久没出去了。” 宋听檐闻言一笑,见她着实生急,才伸手慢条斯理穿衣。 等穿好衣裳之后,她上前打开门往外头看去,外头天光大亮,已是翌日正午。 没有人。 他当即先一步出去,转身便要对着宋听檐那如玉的面容关门。 他见状微一挑眉,伸手拦住了门,“做甚?” 夭枝支支吾吾说不出,面上烫得厉害,“你晚些出来,否则你一来,我便这么久没出现,岂不叫人都猜到了……” 宋听檐不爱听,伸手推开门,出来了。 夭枝见他这么长一条人,施施然便站在了阳光下,这哪还不招人注意,一时间心中叹息。 看来想金屋藏娇也不容易。 外头一派安静,唯有海风徐徐,海浪声层叠而来。 趴在极远处石头上休息的巨龙看了他们一眼,认出了宋听檐,瞅了他好久,大眼珠子格外纯净,显然疑惑他何时来的,还在主人屋里? 夭枝颇有些不敢对视,哪怕是自家宠物纯净的眼神。 邬肆从打远处路过,见她出来了,身后还站着宋听檐,不敢往他们这处看。 夭枝一时间看看天,看看地,颇为忙碌。 宋听檐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看向他,开口问道,“真君在何处?” 夭枝回头瞄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去捞鱼,好像很忙。 邬肆连忙止住脚步,“主上在崖上修行。” 他这话才刚说完,便见暨白从山间小路走下来。 夭枝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放下鱼兜,开口介绍,“师父,这是我的夫君。” 暨白视线落在宋听檐身上,微微颔首,“师父知道。”他说着看向宋听檐,开口道,“殿下,若有空闲,陪我下盘棋?” 宋听檐闻言没有推辞,伸手而去,“请。” 夭枝闻言便跟着凑过去,他停住脚步,转头看来,“你去休息。” 夭枝脚下一顿。 暨白闻言没有开口说话,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夭枝看了眼他们,这是要是她不能听的啊?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离去,颇有些踌躇,也不知师父要与他说什么? 暨白进了屋之后,往窗旁的棋桌上而去,坐下后伸手请来,示意他入座。 宋听檐撩过衣摆,在他面前端正坐下,“真君也喜对弈?” “往日你曾祖父曾教导过我,略通一二。”暨白伸手执白子,率先落下。 宋听檐执黑子,二人再未言语。 棋过几招后,暨白忽然开口道,“听闻你如今是剔去仙身下凡重修,已不再是储君?” 宋听檐闻言平和道,“是,以凡人之身重新修仙而上,方能扫清天界对于凡仙的不公。” 暨白没想到他胆量如此之大,前程都可拿来赌,“重新修仙而上,储君之位还需再立千万道雷劫,如此甚难,你也甘愿?” “这普天之下,凡当家做主的就没有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管整个六界,难不难,总要有人出来,我亦不是做不到。”他话间坦然,平静的面容不掩本性狂妄,即便如今谪仙模样,也依旧里头不变,这六界在他眼里,显然也不过是在股掌之中,区区历千万道劫,在他眼里又岂会是难事? “我知晓,你自幼就非池中之物。”暨白想起往日,初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一个少年。 那时大殿下也还是储君,却不想后头储君换得这么快。 大殿下的儿子也不见得弱,更甚之,与他一道选进来的那十四人也不可能弱,更不可能没有野心。 可他胜出了,还得到了天帝的认可,安稳坐上储君之位,让那些上古族说不出半个不字,其能力绝非等闲。 暨白闻言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抬眼看向他,话间认真直白,“你是天界的储君,取心于小枝,如今千般皆是从头来过,往后不会后悔?” 这其实才是他今次真正想要问的,对弈也不过是借口。 他就这么一个徒儿,亦是死心眼得很,一门心思为着旁人,自然得护着的。 宋听檐闻言看着无尽天边,似想起往事,“当初我为凡人在凡间历劫,她为了成全我一个心愿,以身祭天罚,生生用性命换我心愿得成。” 他慢慢垂下眼,想起往昔,轻道,“一个修行了千年的神仙用一条命换我在凡间二十余载,怎么看都是亏,怎么看都是不值,这样傻的人,天下恐怕也只有她这一个。 她做到如此,如今只字未语。 而我是她的夫君,取心救她何足挂齿,便是拿我的命去换她的,我亦心甘情愿。 我若是连自己夫人做的事情都担当不了,又算怎算她的夫君?” 他慢慢抬眼,“她赴我心中所愿,我担她心中所忧,我们之间早已不分彼此。” 暨白听到他此言,凝重的神色慢慢淡下,连最开始的审视都退去。 他闻言一笑,“倒是我多此一举问这问题了。” 宋听檐看向他,慢道,“我们二人,旁人确实不明,你作为她师父,长久不在她身边,多问问也好。” 暨白闻言看向他,这小子看着冷淡沉稳,嘴倒是有些毒…… 暨白当然也知道,他昏睡这么久,外头如何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2章 早已变天了。 “你往后既然回天界,你那高祖父是不会同意你与小枝在一起的。”暨白直白往伤口上撒了把盐。 那老头八百年的枫树蔸,顽固不化得很,有得他磨。 他开口叹息道,“届时若是你拗不过那老头,就把小枝给我送回来,我瞧着那蓬莱的少君是个不错,是我自幼看着长大的,你若有为难,也不必担心,小枝多的是好归宿。” 宋听檐闻言慢慢微笑,显然气着了,“真君挂心,我的夫人我自己照顾,新栽的杨柳总归不懂何为夫妻。” 暨白闻言微微一默, 新栽的杨柳? 何意? 他等人走后,去翻看了古籍,上头俨然一句, ‘新栽的杨柳,光棍一条。’ 他不由气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惯会阴阳怪气地气人。 屋外阳光落下。 夭枝在外头来回踱步,无心抓鱼,见宋听檐缓步出来,连忙跑上前去,“如何,师父和你说了什么?”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含笑之间认真道,“他要我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徒儿。” 虽说他们之间不对付,但话里意思还是懂的。 他们二人都是聪明人,他自也知道暨白所言为的是什么。 夭枝闻言一时愣住,眼眶微湿,她垂下眼,阳光太好,怕风迷了眼。 宋听檐伸手来拉过她的小手,缓声道,“来罢,看看夫人给为夫挑了什么鱼?” 夭枝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拉着他往前去,她可捞着不少稀有胖乎鱼,还没给他看着。 他必然喜欢! … 在海中山里过了几日,宋听檐每日都早起和师父一道去山崖间修炼。 夭枝只觉得疑惑,他们瞧着明明互相不对付,可每每说话又都是和颜悦色,又感觉皮笑肉不笑。 叫她真有些看不懂。 不过宋听檐来了之后,师父好像都没有晕倒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得,精神头很好。 她有次想问宋听檐,见他眉眼淡淡,显然也气着,她便转头想去问师父,师父亦是面无表情。 她自也不好多问,实在不知他们二人聊了些什么…… 不过晚间宋听檐问了她,喜不喜欢仙岛之类的话。 夭枝不解,她摇头,自然不需要,她喜欢岛做什么?也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也不能摆着看。 宋听檐这才满意,罢休了。 山中岁月长,这一日,暨白忽然伸手招呼她过去,“小枝,你过来,师父有话与你说。” 夭枝闻言随他进去,在他面前坐下,“师父,是有何事要与徒儿说?” 暨白看着山间崖下无限风光海浪,一层接着一层打过,海平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南海是一望无际的自由。 他开口,“小枝,随你夫君回你们该去的地方罢。” 夭枝闻言一顿。 正要开口说话,暨白却开口打断了她,“好孩子,你不必背负我的人生? 师父当初救你,是为了让你去做更好的自己,不是让你来背负师父的一生。 你不必替师父行路,你有你的路要走,师父也有师父的路要走,你代替不了为师。 你能帮师父做到如此,已然是报了所有恩。 万般皆是命,为师命数到几何乃是为师的命,你很不需要再替为师背负性命一事。 这世间,什么都不该困住你,包括师父。 我教导你成仙,并不是希望你乃是替我而活,而是做你自己,为你自己活。” 夭枝闻言呼吸渐慢。 “小枝,不必担心师父,还有十年寿数呢,师父又怎会这般脆弱,更何况如今是在凡间,师父自会想尽办法。” 他说着,笑看来,“所有一切都是天意,往后如何不必你承担。” 夭枝闻言通红了眼眶,哽咽几许。 暨白却是爽朗笑起,“小枝,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儿,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罢,不必困在为师这处了。” 夭枝泪缓缓掉落而下,成串成珠。 她起身恭敬在他面前跪下,认真磕下三个头,满心不舍和难过。 暨白也并没有拒绝,安然受了她的叩拜。 夭枝缓缓磕完三个头,红着眼道,“师父所言,小枝谨记于心,在此叩别师父。” 暨白闻言笑着抬手扶起她,面容慈祥,“去罢。” 夭枝看着他缓步进了里屋,关上了门,不再见她。 她慢慢站起身,缓步往外走去,推开了门,一路迎着山风,往山下走去。 带着海水气息的风吹乱她的裙摆、乌发。 她缓缓往山下走,一道阳光从天际云层之间照落而下,拨开云雾,穿透云层之间,透过雾霾映出海面的湛蓝。 夭枝看着长身玉立于不远处的宋听檐。 他显然在安静等着她,听见动静转头看来,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见她走来,他微微一笑,还是往日那般少年模样。 夭枝轻轻一笑,快步往他那边走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变成了跑向他。 很快便到了他面前,用力跃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宋听檐伸手将她抱起,任由她懒在身上。 她抱着他,轻声道,“簿辞,我们可以一道了。” 他闻言自察觉到了什么,他这般聪明又怎么想不到暨白叫她去说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3章 他眉眼一弯,抱着她笑起,她的夫人年少辛苦,如今满心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 第128章 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夭枝别了邬叁、邬肆。 邬叁开口道,“主子放心,我们人多,等其他人在魔界伤养得差不多,便会来与我们一道照顾主上。” 夭枝闻言点头应声,回头看去,师父并未再出来。 她看了一旁巨龙,摸了摸它的头,“你乖些,别招师父生气。” 巨龙认真点头,蹭了蹭她。 夭枝这才和宋听檐启程离开,远处日头高升,海上日起,似有巨鱼游跃海中。 宋听檐开口道,“放心,我已将无极大道的心法全交给你师父,他不会有事。” 但暨白不看,他觉得自有办法。 夭枝闻言点了点头,他的办法自比她好,“师父可有告知你,他往日的修成上神之法?”毕竟师父也是凡人,且都是修行天才,他们自也可以交流。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自然有。” 是有告知,但他不需要老办法。 夭枝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付,但又抓不到证据。 - 宋听檐作为刚升仙的散仙,是需得留在修仙本地等候九重天的通知,再到九重天报道。 他如今是唯一一个从凡间修仙往上的凡人,是以通知下来得极快。 九重天自然也传遍了,六界中凡人寿数最短,一个凡人能修仙成仙,这事是瞒不住的。 等到宋听檐出现在九重天之后,也再没有仙人敢质疑半分? 他凡间二十年,但在天界这处,也不过就修了二十日便回来了。 剔去上神仙身,由凡胎□□修成仙,得其长生不老之身,也不过短短二十载,何其之难。 修仙中最为厉害,且精通修仙之道的也需要千年时间,百年成妖,千年成仙。 二十载,这还是人吗? 这种级别的天才根本不是他们能置喙,皆是心服口服。 以他这修行速度,接任储君天雷劫是早晚的事,众仙早已心服口服,等着他归位。 夭枝与宋听檐一道往到大殿走去,天帝正坐在殿中,看着他们进来。 夭枝走进几步,想起自己来时和天帝说过的话,她当时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却这话才说过……她就又出现了。 天帝看见她,眉间拧起,对其视而不见,看向宋听檐,依旧没有表情,“所幸你二十日便成仙回来。” 宋听檐上前一步,行礼道,“高祖父挂心,孙儿幸不辱命。” 天帝见他回来又怎可能不满意,这般假以时日,再过储君之劫,天帝的位置也就可以传给他了。 “过后便回天界罢,需得进虚无之境修炼。”天帝开口强调道,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夭枝,显然要插手安排。 宋听檐早有预料,缓而开口,“高祖父,我为散仙,并无资格进入虚无之境,如今修行还是应当在凡间。” 天帝闻言沉默片刻,“倒也是好,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在凡间修行也可缩短修仙时日。”他不再提,抬手将桌案上的名册施法递去,仿佛夭枝不在此处,“这是我替你选的妻子人选,你往后若是能过天雷劫,这便是未来天后,你便自己看看罢。” 那册子飞到他们面前,摊开来,已俨然好几位在列。 夭枝看向名册,一看名字就知晓都是精心挑选,这倒像是往日在凡间选太子妃时,她也曾看过名册。 宋听檐未看,伸手合起,将手中册子递上,“高祖父,我与夭枝已然结为夫妻,夫妻间该做的事一件不少,我已有妻,不会再择旁人。” 夭枝一顿,忍不住看向他,倒……也不必讲得如此直白…… 天帝瞬间沉下脸来,“去了凡间二十载,如今已然糊涂了吗? 她是魔界中人,你岂能娶之!” 宋听檐缓道,“她修仙两次,早已是神仙,如今六界之中应广收修仙之人,六界之人皆可修仙,便是魔修成了仙,也为仙者。” 天帝听他这般,自无法在这上头与他言说,他站起身严厉道,“她是你的弟子,你要娶自己的弟子,你叫众仙怎么看你?!” “高祖父,我如今为凡人修仙而上,已不是往日天生上神的天界储君,我如今凡身并没有收她为徒,凡人在凡间娶妻乃是寻常,何人会言说?” 天帝闻言微微一顿,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一字一句都能叫他堵回来,一字不漏。 夭枝闻言才反应过来,倒真的如此,师徒确实是拦在他们面前一道坎,可他如今是凡仙宋听檐,而不是天界上神,这般一来,谁还能说什么? 她有些惊奇,也不知他是何时开始布局的,难不成下凡修仙前就想好了? 可他那时都还未修成仙…… 不过以他的性子,只怕是早就考虑到往后每一步,即便未必能走上这条路,也会安排好,以备不时之需。 天帝未语,宋听檐向前一步,话间坚定,“高祖父,我如今是凡人修仙而上,在凡间娶的妻子,便不可能更改。” 殿中气氛极静,压抑到周围立着的仙侍不敢抬头。 天帝看着他久久未语,怒意不减,显然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 他突然看来,话间厉声,“往日毁天之罪,我没有杀你,已是开恩!你若是心中有分寸,也知道不配,便趁早和他言说清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4章 夭枝闻言上前一步,握住宋听檐的手,看向他认真开口,“陛下,我自幼修仙,期许仙界,因为师父说过众仙平等,不只是众仙,六界亦平等。 我从来不觉得我低于何人,也从来不觉得我高于何人。 众人皆平等,生来死去,空空而走,身外之物又岂能衡量一二。 陛下,我不是配不配得上,而是担得起,我与簿辞相识至此,历经磨难,往后任何事都不会叫我们二人分别。” 天帝闻言微微一默。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眼中含笑,握着她的手未放,他也知道如此情形多说无益,不必再言。 他看向天帝,“高祖父,我如今为散仙,在天界所待时日不该太多,也应当回凡间了。” 天帝闻言气怒非常,“你若执意如此,莫怪高祖父心狠。”他话间至此,危险之意已然十分明白。 他绝不可能同意他们二人在一起,倘若执意在一起,那夭枝的性命他必然不会留。 出来之后,夭枝跟着宋听檐一路往外走去,天界安静庄严。 他们缓步之间,脚下流云慢慢。 夭枝见他不语,握着他的手,靠向他的胳膊,只字不提方才的危险,“你高祖父又怎么可能这么好轻易说服?这事不容易,我们慢慢来。” 宋听檐自然知道天帝的脾气,他也早已预料,他垂眼看来,对上她担心的眼,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她,清冷的声线格外温和,“此事不必你忧心。” 夭枝见他这般,便也静下,搂住他的窄腰,轻道,“夫君,我不怕。” 他垂眼看来,话间温柔,若清风拂面,“夫人不怕,为夫又怎会怕?” 夭枝一笑,自也不再担忧此事,反正他们已是夫妻,旁人反对也改变不了。 宋听檐伸手拉过她,笑道,“走罢,我们该去拜访你门中掌门了,成后还没好好拜见过。” 这倒也是,回门总是要的。 夭枝面上微烫,轻轻点头。 … 天帝端坐在位子上,二人离开许久,依旧怒意不止。 既孙儿不听,自也要施展严厉手段。 “陛下。”殿外仙侍来禀,“凡间符老仙人来寻。” 众仙侍闻言瞳孔微睁,皆是惊愕。 下一刻,人未到,声已至,“莫不是躲着不见老夫?” 天帝闻言只觉头生痛,还未反应过来,山门掌门便从殿外往里面径直走来,根本不顾仙侍的通传。 符老直冲冲而来,天帝见他来此,只能起身步下玉石台阶,“尊者怎来了?” 符老看着他,“再不来,我那徒孙恐怕就没了性命罢?” 天帝被说中之后,面色肃然,片刻才道,“我既然答应您饶她一命,自然不会取她性命。” 天帝想起当时毁天之后,他欲灭夭枝神魂尸首,他老人家在九重天这如此庄重的地方撒泼打滚整整三日。 这般,谁敢拦? 这位可是开天之时就在的上古神,唯一一位存活至今的活化石,人能不尊? 符老看了一眼地面,显然瞄好了打滚的地方,他开口,“你没动杀心,怎么见我孙徒婿愁眉不展,说你不同意这门婚事?” 天帝话间默了一阵,“尊者,此子魔界出身,又做出毁天灭地之举,如何做未来天后,檐儿胡闹也就罢了,天尊,您难道还不知这规矩?” 符老当即往地上一坐,仙侍皆震住,天帝伸手去扶,硬是没扶住。 符老坐着开口,“什么规矩,何为规矩,我这徒孙也是正儿八经的修仙上来,往日在凡间,也就一个盆栽大。 往日毁天之事,是你们天界不公造成的,和我这徒孙有什么关系? 我没来追究你,将我那徒儿弄得如此地步,你倒说起我徒孙不是。 你当初说天界需要凡仙,我闲来无事,便帮衬着多培养些凡仙,我将最优秀的徒儿送到你们天界,可你给我的,是怎样的结果? 你让我那徒儿蒙受不白之冤,受千里追杀,硬生生从仙入了魔道,你说你身不由己。 好,我体谅你不易,体谅你丧子之痛,顺应天命,不插手此事,可如今我这徒孙又怎么了?在凡间她哪曾做过一件恶事,从来都是好好修仙,九重天都烂到根子里了,她将其翻了天,岂不正合你意,何处不配你那乖孙?” 天帝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往日之事也确实愧疚,暨白是冤枉,可这未来玄孙媳…… “天尊……” 符老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叹息几许,“你也是老人了,该放手了,这都第五代孙儿了,你半截身子都进棺材的人,管这么多做甚? 你瞧瞧你现下比我还老,就是因为操心过多,不该你管的也要管着。” 天帝:“……” 天帝拧眉不语,“天尊您先起来。” 符老直接躺倒,看向他,“那孩子是你精心培养的,你也应当知晓,他不会听你的,他有主意得很,你阻碍他也无用,最后反倒叫你们二人生了嫌隙,值当吗? 你与其在这事上阻碍他,还不如和和气气将我这徒孙认了玄孙媳,让他安心好好修仙,重回储君之位稳住这九重天才是正经,怎得还大小不分,越老越回去了?” 天帝闻言沉默几许,他悉心培养出这么一个储君,万不能再出差池了。 檐儿虽平静不起波澜,但性子执拗,自是不可能妥协,当初泯灭道上是历历在目,不可能再来这么一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5章 他看向外头天界,久违的平静。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玄孙媳也是有本事的,报个仇蛰伏如此之久,搅得天塌几重,也是她的能耐了。 他静默许久,终是软和了态度,他长叹一声,“天尊既然来了此处,不如留下小酌一杯。” 符老见状听出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天帝看向他,“起来罢,天尊,这样不好看。” 符老叹息几许,说出真实目的,“老夫闪着腰了,赔钱。” 天帝:“……” 众仙侍:“……” 这天尊老人家活到如今还这么穷,究竟是为何? 回回总有赚钱的借口,回回都没钱财。 - 三月杏花雨,落入邻家前。 夭枝在院子里打下几颗胖枣,在水中洗净,咬下一口,格外清甜。 宋听檐在凡间的命簿还未结束,还需在这里住上些许时日。 她正坐在院子里,摇晃着椅子吃枣,却听天外有人来。 她还未起身,一仙人便出现在眼前,冲他行礼,“见过储君妃殿下。” 夭枝闻言疑惑,怎突然换了称呼? 她不明所以,看向里面,“来找簿辞吗,他正在修行。” 那仙人却开口道,“并非寻殿下,乃是奉陛下旨意来寻您。” 夭枝咬着枣子的手一顿,见他伸手递来一折子,站起身伸手接过。 那人见她伸手接过,似乎已然完成了来此的使命,又恭敬俯身道,“恭喜仙子,盼二位殿下早日回天界。” 夭枝有些疑惑,打开折子一看,乃是天帝亲手书写的封册。 册子中写的储君妃,是她的名字。 她视线一顿,再抬头却见仙人已然不知何时消失在院子中。 她有些疑惑,身后宋听檐缓步出来,走到她身旁,“怎么了?” 夭枝闻言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他,疑惑道,“不知怎的,你高祖父改变了主意。” 宋听檐闻言似早有所料,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折子,垂眼看去,眉目含笑,缓道,“一物降一物,总归有人能说服他。” 夭枝有些疑惑,天帝顽固得跟石头一般,这天下还有谁能劝得动他,倒是稀奇。 她开口问,他却闭口不答,拿着折子,笑看着她,“夫人要跟为夫一道修炼了,否则储君妻这道雷劫可要受罪了。” 夭枝闻言瞬间怔住,但区区此等困难,她自不可能退缩,“这苦我能吃得,要怎么修?” 宋听檐伸手而来,捏了捏她细嫩的脸,缓声道,“无需吃太多苦,夜里多配合些就好。” 双……双修吗? 夭枝有些腿软,她着实有些吃不消,他本就爱在床榻上摆弄她,如今加上修炼岂不累哉? 夭枝犹豫几瞬,不好看他。 生怕招惹了他,想着能拖一时便拖一时。 片刻的安静间,天边忽而一灵鸽而来,落在眼前,她当即认出,这是飞往蓬莱仙岛的那一只。 这般久才飞回来,恐怕是在仙岛迷了路,没找着酆惕。 宋听檐见到灵鸽飞回,自也知道是从何处而来,一时看着那鸽子默不作声。 灵鸽下意识小步后退,避开他。 夭枝拿起灵鸽爪上的信看去,果然是酆惕回话,说是要来看她。 夭枝心中欢喜,正巧! 她攒了些银钱可以还他,她想着当即放下手中信件,转身往屋里走去。 宋听檐见她急忙往里去,看了一眼桌上信的内容,眼眸微转,转身缓步往屋里走去。 夭枝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前头是打开的木匣,里头装着钱和金银首饰。 她一张一张数得认真,小眉头皱得极紧。 平日里宋听檐修仙的时候,她就溜达出去倒卖点药品,赚了不少银钱,正巧也可以还债。 她看了眼木匣里头,还有许多宋听檐送的首饰,本想取一两件抵债,可终究挑不出来,他送的东西,她怎舍得送,倒不如多做几年观赏鱼的活计。 宋听檐进到屋里,见她这般认真,停顿了片刻,缓步往前走去,在她身旁坐下,低声慢问,风度良好,只字不提酆惕,“这是做什么?” 夭枝见他来问,这可是他自己来问的。 应当不会罚她罢? 她看向他,支支吾吾含糊道,“还债,我欠了巨额债务。” 宋听檐听到这话微微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欠酆惕?” 夭枝说到这,一脸委屈,“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凡间砸过一只手镯。” 如此一问,宋听檐自然一下便想到,才想起此事,看向她,眼中神情显然是在说,很贵? 夭枝颇有些愤慨,用力点头,“那镯子非常昂贵!乃是从东海龙王那处借来的,你生生给砸了,回来竟也不主动提一句,我只好向酆卿借了一笔钱,替我先还了东海龙王,如今自然欠他不少。” 夭枝叹息几许,她真是穷得太过真实,修仙修到两袖清风。 莫不是山门风水不好,怎得他们山门出来总是格外拮据? 宋听檐看着她苦着张小脸,认真数着银钱,“你往日每每去蓬莱仙岛……” 夭枝抬头看向他,茫然,“你没听过我的名字吗?我在那处做观赏鱼的活计,还是很有名的。” 宋听檐似乎难得回不过神,慢道,“叫什么?” “陀螺转小尾巴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6章 宋听檐:“……” 他还真听过,确实很有名。 宋听檐听到这处才明白过来,原来往日每每在天界跟着他修行完后,便要匆匆忙忙赶去蓬莱仙岛,就是为了去那处做工? 他一时间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枉他每每都以为他们二人交好至此,心头难言。 竟是平白吃了那么多闷醋。 他一时看向夭枝颇有些牙痒,这事竟不和他开口。 夭枝这头点好银钱,便将匣子重新关上。 里头这些珠宝首饰还是很值钱的,如今宋听檐是凡人,若是那一日没了银钱,他们也不至于太惨…… 她想着,起身将木匣往前放好,却不妨身后宋听檐突然伸手而来,打了下她的臀。 夭枝一惊,微微吃疼,双眼睁圆,捂着屁股,转头睁眼看向他,“你……你怎么……”这般端正模样,怎……怎做出这般坏的举动? 他力气可不小,打得她有些疼,必定是红了。 她还未说完,宋听檐忽然起身抱了上来,微微眯眼,话间危险,“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夭枝被他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心口一跳,大惊,怎么了这是? 她也并没有招惹他呀! 第129章 先生,弟子不日便归。 日明风清,碧空如洗,枣树高长。 宋听檐坐在庭院之中,石桌上摆着清茶。 他端起茶盏,浅浅品茗。 夭枝慢生生从屋里挪出来,看了眼坐在那处的罪魁祸首。 他倒是一片悠闲,她都快给他折腾坏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由以他为圆心一点绕圈避着他走。 宋听檐抬头看过来,见她怕生生,不由眉目清和,餍足道,“夫人醒了?” 醒倒是醒了,只是被他折腾得颇有些受不了,她生生睡了两日才补回来。 着实吓人。 她小步子往他面前走去,他如今瞧着端正得很,她便愿意靠近,只不敢再背对着他,“如今只喜饮茶?” 他闻言放下手中茶盏,“不喜,只是如今修仙需得清心寡欲,不能饮酒生乱。” 夭枝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床榻之上怎不说这样的话? 她不由有几分恼,“那你确定能与我做这般事吗,不会乱了道心?”且还这般成日厮混。 他闻言一笑,伸手而来,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在他身前,抬头看来。 夭枝站在他长腿间,一时间有些怕乎。 她是着实有些怕了他。 哪怕他如今衣冠齐整,可看到他的腿,他的手,他这个人,总觉得羞于多看。 夭枝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总觉得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果然下一刻,他开口,话间轻缓却认真,“为夫一日不弄你几回,便浑身不舒服,这般才是会生乱。” 混账! 夭枝脸通红一片,当即后退一步,离出安全距离。 她耳根都烧红了,她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夭枝觉得他现在下越发过分起来,往日披着一层师父的皮,还颇为清心寡欲的清冷模样,如今卸去那身份,顶着这张清冷的脸,总在床榻上说些叫她羞于多听的话。 偏生是他意乱情迷时说的,这般模样似压不住自己半点,要拉着她一起沉沦。 院角猫儿跑过,黑白间色,冲他们小“喵”了一声,显然是在外头玩疯了。 夭枝正要上前去抱,便听院外有人叩门。 他这处府邸独立一院,与前头府邸隔开,又因为他修仙,从不敢有人来打扰。 这院子的门,便成了唯一正门。 往日从没有来客,夭枝有些疑惑,正要应声,宋听檐已经施法而去开了门。 夭枝正疑惑,便见门打开,外头站着酆惕。 夭枝一时意外,当即上前,“酆卿,你可算来了,我以为你要好生久才能来。” 宋听檐显然早就知道是他,见他出现并不意外。 他起身缓步而来,开口道,“难得有客来访,请进。” 酆惕看向他,伸手行礼,“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这般一来,莫名有种回到凡间的感觉。 夭枝脑中瞬间浮现了他往日在马车之上说过的话,瞬间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整个人麻麻的。 却不想他们二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就只有她不自在。 酆惕进来,从屋檐下走到阳光里,她看向他微微一愣,不由开口道,“酆卿,这些日子很累罢,怎得这般……”这般憔悴形容。 酆惕眼下青黑,看起来竟比往日凡间办差还要辛苦。 她才说完这话,酆惕便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宋听檐,自是笑不出来。 罪魁岂不就在眼前? 他才进来,身后灵鹤一道进来,向他们行礼,“殿下,仙子。” 宋听檐微微颔首。 酆惕听到灵鹤的声音,又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长久忙碌,便着实咬牙切齿,“是有些忙,总有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 何止是琐碎的事情,简直是根本让他脱不开身。 蓬莱仙岛本就大,灵鹤这边要整改,那边要监工,这一看一改,让他忙得是脚不沾地,本早就要来寻夭枝,却不想一直被绊住脚。 且他当真是……无耻至极! 那一日,他听闻九重天天塌的消息,连忙赶上九重天,却没看夭枝一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7章 等他四处去找,才发现夭枝被他带走,他还不见踪影! 他去问皆山兄,却不想皆山兄也是闭口不言,显然就是他交代过! 在后来,本来夭枝醒来,他就能来看,却不想半路杀出了程咬金,他看向身后的灵鹤。 只觉困倦难忍,疲惫不堪。 夭枝闻言只能叹息,“快些进来坐,我去里头拿些东西。” 她说着便匆忙跑进去,宋听檐见她进去,才缓步行至石桌旁,伸手请到,“酆大人请坐。” 这称呼倒是让酆惕只觉回到了往日。 酆惕也不客气,往前走去。 桌上茶具是早早已经备好,显然是早就知道他今日会来,特意等着他。 酆惕坐下之后,宋听檐替他斟了一杯茶,抬手将茶盏放到他面前,“蓬莱诸事皆忙,不想酆大人还有空闲过来。” 酆惕拿起茶盏喝着,闻言道,“殿下谬赞,夭卿是我的好友,无论我有多忙,有了她的音信,都该抽出时间来看她。”他加重了音信二字,颇有些切齿。 宋听檐闻言平和一笑,并未开口。 酆惕瞬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眼身旁的灵鹤,见他皱眉,显然这话让灵鹤觉得自己的差事没办妥。 这灵鹤就是死脑筋,真真累死人。 他当即看向宋听檐,颇有几分咬牙,“殿下,你在凡间修行,身旁不好没人伺候,倒不如叫灵鹤回来。” 宋听檐闻言似乎才想起此事一般,“我倒忘了这事,只是灵鹤在我这处从来司文职,如今毫无用武之地,不如让他调到你那处罢。” 酆惕闻言倏地一下站起身,险些就忘了他是九重天的殿下。 实在这感觉与往日太过相似! 夭枝快步出来,将手中的小木匣子放在他面前,“酆卿,我先还你这么多,等我往后有了空闲再去你那处做观赏鱼。” 酆惕闻言平息几分,点头应声,正准备拿,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小默契,自不能拒绝。 正说着,宋听檐伸手放在木匣上,缓缓开口,“正巧,我夫人的镯子乃是我摔坏的,这钱理应由我来还,你一会儿便和灵鹤一道去我宫中拿罢,多少都可以。” 夭枝闻言心中一喜,巨债竟瞬间消失,何其叫人欢喜! 却不料酆惕看向宋听檐,认真道,“殿下见谅,我并不管镯子的事,我只是借钱给了夭卿,自然只问夭卿,我想夭卿这样的女子,也断然不喜让旁人来还债。” 夭枝对上酆惕真诚的视线,默泪一把。 她想的…… 酆卿未免将她想得太过高尚了,她又不是人,她只是一条鱼,让夫君花钱也没什么。 可她对上酆惕真诚的眼神,那崇高的神情,以及他们的往日过命交情,一时双眼微微发直,“也是……”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看向酆惕,眼中自有几分探究。 酆惕伸手拿过宋听檐按着的木匣,他倒也没说什么,风度极好,抬手让他将木匣拿去。 只有夭枝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不对,瞧着根本不平和。 她正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下如今气氛,却不防酆惕开了口,“夭卿,我有话想与殿下独自说几句。” 宋听檐闻言未语,而是饶有兴致似要静听他说什么? 夭枝倒无事,反正还了银钱便好,她闻言应声,转头回了屋里,继续搓药丸。 她还是有些忙碌的,药丸在外头可畅销。 夭枝进去以后,灵鹤也退出院中,只有他们二人在。 宋听檐放下手中茶盏,“不知酆大人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酆惕自是对他积怨已久,牛马的怒气已然上腾无数,他看向他,不再疑惑,“凡间那人是你?” 宋听檐颔首,“酆大人好眼力。” 果然如此。 他早该知道是他,以他的能力在不扰乱凡间命数的前提下凡去,太过简单。 他见他这般,不由想起往日,他在院外说的那些话,一时便也直白道,“殿下不必高兴得太早,夭卿想来也不过是喜欢你这张脸罢了。” 宋听檐闻言自不可能告诉他,夭枝从头到尾都知道是他的真相。 他一笑,缓缓开口,“如此不更好,无论我换什么身份,又或是在哪里出现,她也一样会喜欢上我这个人,若换了旁人,便只能道一声好友二字。” 酆惕闻言一怔,气血瞬间上涌。 不敢置信看着他,他并不在意的凡间替身身份,果然无脸皮哉! 他气怒非常,一时再无力反击。 夭枝搓完药丸子再出来时,酆惕很是颓丧,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而宋听檐依旧平和悠闲品茶。 她疑惑,“他怎么了?” 宋听檐眼帘轻抬,缓道,“应是饿了,我吩咐厨房做些霜降茄子来。” 夭枝:“……” 酆惕:“……” 酆惕气极,怒而离去,饭也不吃了。 夭枝木木看向宋听檐,他看来,眉眼清隽,谪仙模样,似不解,“他不爱吃茄子吗?” 夭枝:“……” 当然! 他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谁爱吃蔫了的茄子啊,有毒的! - 长街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格外热闹,骆驼商队缓缓在眼前行过,身上铃铛摇摇晃晃,叮叮咚咚在街上空回旋,远处戏台余音绕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8章 夭枝在喧闹人群中支了个小摊,坐在摊前,前头排了不少人。 她对着前头的人开口,“来这算是找对人了,此症只有我能治。” 她说着低头从摊子下头拿出一瓷瓶,放在桌上,“我们无相门的药就治你这症,一两银子。” 来人兴奋取之,连连道谢,“多谢神医。” 此人走后,后头一人上来,同样的词又来一套,她只需收钱便好。 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过小半日功夫,药就卖得差不多了了。 她看了眼时辰,起来收摊,一旁豆腐花摊的婶子开口道,“夭大夫,你家夫君又来接你了,这时辰可真是准。” 夭枝抬头便见宋听檐缓步而来,她不由一笑,将药箱背在了身上,绕过摊子,快步往他那处而去。 宋听檐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箱,“卖完了?” 夭枝点了点头,话间认真,“很是畅销。” 宋听檐有些意外,也并未开口问是什么药。 夭枝也捂着不说,但他应当知晓,毕竟往日她推荐过给他,虽然他不用…… 千年过去,他们一边修炼,一边游山玩水,所到之处他们山门的壮阳药名声大噪,起到了很好的传播。 夭枝也小赚了一笔,本是每月都要给酆惕寄去,却不想他后来说不收了,他说再收下去,他可能会累死,终究还是接受了宋听檐还他钱的提议。 夭枝也终究巨债得消,如今此偏门生意做得格外红火。 只是山门一如既往地穷,明明一直在赚银钱,可是他们还是很稳定地穷,也不知为何? 她与宋听檐手牵手一路回山门,如今他们游历千山万水便又回转过来。 因为他已经修成上神,可以历千万雷劫,此劫一过,他便能重回储君之位。 夭枝面上虽不说,却还是担心。 此劫能过,便是储君,可却从来没有人敢冒险去历,就说明这劫有多么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失了性命。 她心中忧心忡忡,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随着他几步往上走,到了山门门口,一路而来小草精怪依旧,“你谁呀?你谁呀?你谁呀?” 很是洗脑。 叫夭枝短暂忘记了此忧。 来往的香客还是极多,他们进了庙门,往里头走去,掌门依旧呆在他的院子里,摇晃着破旧的摇椅,偶尔起身给那些险些就要渴死的小草们浇浇水。 夭枝往前走去,脆生生道,“掌门,我回来了。” 掌门闻言慢悠悠睁开眼看过来,见他们二人站在面前,显然很满意,“不错,这徒孙婿不错。” 夭枝有些疑惑,徒孙婿……? 还没等她琢磨过来,掌门便已然开口,伸手招呼宋听檐,“殿下随我来,你马上就要历劫,我有东西给你。” 掌门特地传信要他们回来,自然是为了天雷劫的事。 想来是寻着什么罕见的法器。 夭枝闻言便也在外面等他们。 宋听檐随着掌门往书房而去,透过开着的窗户看见掌门拿出一个木匣,递给宋听檐,似在开口交代。 夭枝闲来无事,往外晃荡而去,抬眼便看见师兄趴在墙角。 她当即上前低头看向他,“师兄,你办差回来了,怎得变回原身?” 滁皆山抬眼看去,太累了,他懒得和人说话。 千年了,他觉得当人比当狗累。 人累了还要办差,狗累了躺平就得投喂。 所谓人不如狗,就是这般。 滁皆山懒洋洋看了她一眼,颇有几分不爽,“你倒是清闲得很,终日游山玩水。” 夭枝不由笑嘻嘻道,“都是命嘛,当初我办差事,你日日听戏,如今乃是风水轮流转。” 滁皆山闻言瞪了她一眼,猛然一张嘴险些就要咬上她的脚,“汪!滚!混账玩意儿!” 真不爱聊天,两句话就要咬人。 夭枝不由摸了摸鼻子,飞快避走,险些就被师兄咬着了。 后怕乎。 夭枝才往回走去几步,便碰上宋听檐出来。 她慢悠悠迎上他,“掌门给了什么?” 宋听檐伸手而来打开盒子,是一块焦炭黑木。 雷击木。 她往日原身…… 宋听檐拿着手中木匣,温柔道,“掌门一件珍宝卖给我。” 夭枝:“……” 所以掌门千里迢迢叫他们回来,就是为了卖这雷击木?! 掌门他究竟还是不是人啊? 她有时已经觉得自己不算个人了,但掌门在这一赛道上真是一骑绝尘,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连她的尸首都能卖的? 还真给他找到了买家?! 她看向宋听檐,心里打鼓,“没花多少罢?” 宋听檐闻言一笑,“没多少。” 骗鱼乎!!!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家子,某日在凡间坐皇子的时候,花钱就格外丧心病狂,如今更甚之! 夭枝不敢再细问,问了恐怕会睡不着。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掌门还是会能抓住机会的,当次卖师兄,现下卖她。 她盯着木匣正默然无言,宋听檐轻轻合上木匣,伸手而来,摸上她的脸,轻声缓道,“先生,天雷劫已至,弟子该出发了。” 夭枝闻言心中微微一滞,担忧渐起。 凡间已经拦过一回,如今更不可能拦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9章 她收敛心中担忧,抬头看向他,笑起,“簿辞,我等你回来。” 他闻言一笑,知她心中担忧,伸手抱向她,低声轻道,“放心,弟子不日便归。” 夭枝眼眶一涩,连连颔首,“好。” 一旁杏花满树,随风而起,满院轻轻杏花瓣。 第130章 大结局-上 上古历劫之地,乃六界天际尽头,众仙皆随天帝立在此处。 静等片刻,宋听檐缓步从远处走来。 众仙看来,纷纷行礼,“见过殿下。” 满场寂静,这天雷劫已经许久没有再启动,最后一个闯过的便是殿下,如今千年过去,还是殿下。 天帝见他走近,话间肃然,“檐儿,高祖父在天界等你回来。” 宋听檐施礼道,“高祖父放心,孙儿必定安然归回。” 天帝微微颔首,一旁的垅弈和容琅皆是一脸凝重看着他。 此行吉凶未知,凡人之躯就算修成上神,抵抗这天雷劫又何其容易,且这进去可不是一两日。 而是一年,一年在此天雷之中周而复始,生不如死…… 是故从来没有人敢历此劫。 凡人成仙自比先天为神的条件要相差许多,此一去如何叫人不忧心? 远处天际昏天暗地,一道道雷从天连接到地,巨大光亮闪动之间,天瞬间暗下,一道道天雷密集而去。 宋听檐缓步往里面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仙面前。 混沌一片里,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惊雷声,声响连地都震动起来。 众仙皆是胆战心惊听着。 天帝站在外头,看着里面面色凝重至极。 倘若这一次人没有出来,那么天界处境恐怕难再起,他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比优秀更甚之的储君了。 帝王后继无人才最是可怕。 宋听檐缓步进去之后,混沌深处,一道道天雷垂落在地,粗壮如天脊山脉,四裂开来,空气中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无穷力量,触及些许就能轻易叫人碎如齑粉。 宋听檐看着满天天雷,拿起手中握着的小木匣子。 他指腹轻轻拂过里头黑了整截的木头,眼中含笑,神色温柔。 他将木匣放进怀里,眼前天雷已察觉来人动静,快速蕴籍巨大力量,粗壮数倍。 他一步走进,第一道雷劫猛然而下,他伸手接下,剧烈的疼痛还未来得及传来,天雷便如千座山,排山倒海压下,将他生生压跪在地。 接二连三地重击过后,全身如撕裂般开来,叫他险些疼到失去神智,他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半跪在地,视线都是模糊。 他慢慢伸手摸向怀中木匣还安好,缓缓拢好衣襟,掩好怀中之木。 眼前天雷成排而来,照亮混沌天际,后头天雷轰隆作响,地动山摇,无穷无尽。 他重新站起身,在狂风之中,一步步往天雷里头走去。 … 山门依旧很穷,永远缺件摆设。 夭枝被迫在山门当起了许愿鱼,颇有些麻木地看着来往的人许愿,她又将他们扔在水池里的许愿牌叼起,放到前头水池正中。 脑子却一刻不停,他的安危。 那日他离去,不许她跟去,他要她去天界等着,历劫之地与凡间时辰相同,天界一天,地上便是一年。 如此,她便不用等得这般辛苦。 她在天界等一天,他便能回来。 她嘴上答应了,却没有去,她要等他一年,她当然知道如何才是最快的,可她不愿。 他们是夫妻,自是同进退,她愿意在这里一日接一日等着,愿意承受这一日接一日的煎熬、担忧和思念。 因为他是她的夫。 她唯一不敢,便是不敢过去,她怕在外面听见动静,会控制不住闯进去,平白给他添了乱…… 只能如此听不见,看不见,苦苦等着。 前头一妙龄女子许下了得遇良人的心愿,将手中的木牌扔了下来。 木牌砸落水中,溅起水花,才让她缓缓回过神来。 她麻木地摇动小尾巴上前咬过木牌,便要游到池中心放好。 那女子不由笑道,“这小鱼好是可爱,竟还穿条小衣裳,也不知是何人将这条小鱼训练得如此厉害?” 夭枝听着声音莫名只觉耳熟,她抬头看去,见姑娘圆脸模样,乌黑眼眸,分外活泼,好是眼熟。 可是她竟想不起来在哪处见过,毕竟她如今记忆并不是很好。 她正盯着她,费神细想。 那姑娘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想笑,下一刻,身后有女子叫她,“苗五,走了。” 苗五转头而去,应声往那处跑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夭枝只觉名字都似曾相识,不过她如今心中担忧,自是没有功夫管这些。 她木着脸,叼着手中的木牌,游到池中间扔上去。 再游回来发呆时,便见师兄无声无息走过来,吓了她一跳。 师兄与她平视,“掌门说了,这处工做完,夜里便去下头坟地做个兼职。” 夭枝沉默一瞬,“那处也需要许愿鱼吗?” “掌门说了,那处很多鬼魂不方便上来,颇有这个许愿的需求。” 夭枝:“……”它们过得倒还挺滋润,夜里不止唱戏,还要许愿。 滁皆山看着她,没有说出真实原因,只怕掌门与他想的一样,想找些事让她做着,没功夫担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0章 实在是她这一条小鱼,这些日子生生瘦了不少,再不多派点事,只怕一年不到,就要瘦成鱼干。 夭枝看着他凝重的毛茸狗头,有些疑惑,下一刻,瞬间想到了熟悉的画面。 她当即开口,“师兄,你可还曾见过,你头一次办差负责的那位姑娘?” 滁皆山闻言,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见了又有什么用,都是陌生人。” 夭枝却觉得不陌生,且方才那姑娘来此许愿的时候,她一眼就瞧出了,那性子是一点没变。 如此,她想着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道,“既然师兄不想见,那我便不说了,我刚头还看见她在这处求姻缘,原以为师兄还想见见呢。” 滁皆山本要离开,闻言爪子顿在了原地,“什么?” 怎得,可怜老狗,聋了不成,说话都听不清。 夭枝不由叹息,游上去一些,大声道,“我说我看见苗五姑娘了,她来许愿了,求个美男!” 她这话才刚喊完,滁皆山恍惚之间,当即往一旁跑去,似要追下山去,可才跑了几步就撞上了来人。 那姑娘被狗撞了,低头看去,滁皆山看着她,轻汪了一声,那苗五姑娘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露齿笑起,蹲下身伸手摸上他的头,“何处来的小黄狗?” 她身旁的阿姊看了一眼,便道,“在山里晃荡的,想来也没什么人养着,怪可怜哉。” 苗五一听便伸手而去,将小黄狗抱了起来,“既如此,我将它带回去养罢,它瞧着这般可怜。” 她身旁阿姊道了一声,“随你,反正你总嚷嚷着要养一只小黄狗。” 苗五乐呵笑起,心满意足抱着怀里乖巧的小黄狗,下山去了。 夭枝看着苗五抱着师兄一路下山,消失在视线里。 夭枝:“……”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她刚头好像亲眼看着自家僵硬的师兄被拐走了…… 师兄也真是的,半点不矜持,不是说没必要见吗? 怎得还有两幅嘴脸? 夭枝虽是这样想,但也并没有担心,毕竟师兄是神仙,还能出什么事? 她如今担心的只有她的夫君,她那弟子…… 夭枝来回两头做兼职,到了天雷劫最后一日,她再也没有心思干活,直站在山顶之上,眺望远处。 山间杏花落,又是一年春。 漫天落下雨丝,雨雾随风而来,湿了她的衣裳发丝,她却浑然不觉。 山门里头的小蘑菇精快步出来,拿着油纸伞递了过来,“师姐,落雨了。” 她闻言看向他,已无心逗他,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伞,有些苍白一笑,摸摸他的脑袋,“谢谢小玩意儿。” 她撑起油纸伞,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慢慢悬起,下一刻,天边仙鹤环绕,仙乐而来。 有仙人匆匆驾云而来,面露喜气,“恭贺仙子,殿下已出历劫之地,渡过天雷之劫,陛下已下旨,殿下已是下一任天帝陛下!” 夭枝闻言提了一年的气,终于松懈下来,浑身都因为紧绷而软绵无力,心中却欢喜澎湃至极。 他终于达成所愿。 她正要开口问,他如今在这处? 却听一旁山门新化人形的师弟匆匆奔来,他一边爬上石阶,一边喊道,“师姐,师姐!山下有人来寻你,他说他姓宋。” 她听到这话,心中大喜,当即扔掉手中的伞,提起裙摆,快步往石阶而下。 她心中着急,竟都忘了明明施法飞去更快。 绵绵细雨而落,天光大开,她才下山几步,便见石阶上缓步而来一人,风微微吹起他的玉白衣摆,长身玉立于阶前。 他闻声看了过来,依旧面容如玉,眉目清隽,笑看着她,安然无恙。 她眼眶一红,当即往山下奔去,直冲到了他面前,靠近他怀里。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他有些虚弱,自也忘了,明明可以施法上山,却固执认为走上去更快,只生怕错过了她下山。 他伸手摸向她的头,“怎么淋了雨?” 夭枝哽咽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微微摇着头。 见他如今安然出现在她面前,忍不住满心喜悦,凡间那句永远无法说出的话,终于能在此时说出,“恭喜你,薄辞,得偿所愿。” 宋听檐闻言一笑,低头看来,一年未见,他视线落在她面前很久,他低声道,“先生,你不知我在里面有多想你。” 夭枝眼皮发烫,一切感觉都变得迟缓,只有她的声音轻道,“我也是。” 甚想你。 第131章 大结局-下 夭枝后头才知道他说的想她,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他当即有种要把所有力气都使在她身上的感觉,往日在凡间时就颇为变本加厉,如今一年未见更加过分起来。 那三日她生生没下来过床榻,着实叫人不敢面对人,好在是在凡间,否则岂不让众仙等上三日? 到了天界,便是宋听檐的登基大典,她便也得了些许空闲,总算可以歇息一阵。 宋听檐登基做天帝,天后自也是要到位,需经三道天雷,虽说不多,但也确实凶险。 毕竟天后作为六界帝后,自也是有实力之人。 历劫之前,宋听檐整整三日都没有睡好,比他往日去历天雷劫不知要忧心几许。 往日天雷劫,他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去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1章 夭枝倒是不怕,心大之余还有闲心瞌睡,她修炼千年也不是吃素的。 夜静黑沉,她抬眼借着月色看向宋听檐,果然见他睁着眼睛,眉间敛着。 她叹了一口气,微微从他怀里直起身看向他,“怎还不睡?” 他闻言见她醒了,才抬眼看过来,满眼凝重看着她细白的小脸,许久,他开口,“明日我替你去历此劫。” 夭枝闻言愣了一瞬,片刻后,她坚定摇头,“簿辞,我要自己去。” 宋听檐闻言微微敛眉,显然并不放心,“天雷凶险,你修行不久,尚不能……” 夭枝靠在他身上,低声道,“簿辞,这是唯一一次能证明我足以与你相配,我往日要光明正大站与你一起,所以我一定要自己去。” 宋听檐自还是担心,没有声音。 她轻道,“薄辞。” 他闻言便也应了声,没有再阻止,她想做的事,他又怎会阻止她? … 翌日,未来天后历天雷,她要在天界承受三道雷劫,方算成为正式的六界天后。 宋听檐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到了此处,自然不能再进,只能她自己进去。 他停下脚步,神色肃然担忧,“我等你出来。” 夭枝看向他,认真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出来。”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松开自己的手,背着小包裹往前走去。 众仙在此,看着夭枝一路往前走去,消失在视线里,自也是寂静肃重,修行千年便历此险,可是凶险万分。 天后历劫虽说没有择选储君之劫危险,但要证明其实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往日过不了的天后也不是没有,也不知这位能不能扛住…… 宋听檐自她进去之后,便缓缓来回踱步,面容清隽,神色凝重,眉间微敛,如今已经一身天帝打扮,肃然庄重非常,却在此时一步都停不下来。 容琅有些看不下去,“你耐心些,这才刚进去没多久。” 宋听檐却未曾听见,看着远处屏障,显然思绪极深。 容琅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 罢了,只怕也是听不进去。 … 夭枝独自进去,看着前面三道雷劫。 此处雷劫虽不比历劫之地那般凶险,可是如此看来也格外吓人,可想而知宋听檐这一年的历劫,有多么的难。 所以,他才会这般担心罢。 她一时垂下眼去,颇为心疼,下一刻,耳旁天雷滚动,她慢慢闭上眼,俯下身变换身形。 一日过去,三道天雷终于尽数下完,里面声音渐消。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宋听檐更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处屏障,纹丝不动。 下一刻,那处有人慢慢出来,素有林下风气,裙摆行走之间步生莲花,缓缓而来。 夭枝从里头缓步而出,宋听檐看见她,慢慢缓出一口气,因为太过紧绷而久久无法放松丝毫。 众仙皆是惊讶,一日时间过去,本以为她出不来,没想到她竟出来了?! 此人不愧是引动四方阵险些毁天之人,当真是可怕如斯,千年修为竟能历天后此劫,还能走出来…… 他们相视一眼,自也是心服口服,纷纷跪下,“我等拜见天后娘娘。” 夭枝已无力叫他们起来,走出来已花了她不少力气,这天雷确实不好应付。 宋听檐当即快步而来,伸手揽扶过她,低头看向,心疼不已,“可有哪处不适?” 夭枝唇色苍白,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并无大碍。” 好在她原身是鲲,变换原身之后,可扩至奇大无比,皮也厚实,是以这天雷打下来,倒也没有这么承受不住,这原身倒也是个好事。 宋听檐低头看来,伸手轻抚她的脸,满眼心疼。 她靠在他怀里,不由一笑,伸手握上他的手,“簿辞,你看,我出来了,先生厉害罢?” 她满眼欢喜。 宋听檐闻言眉眼一弯,自也笑起,话间温柔,“我的先生,怎不厉害?” 夭枝闻言笑起,这话兽甚爱听之~ 新任天帝登基,大改仙界制度,从此凡仙与天仙并无高低之分,也允许六界包括凡人皆可修仙,高才者可为仙官。 度过帝后之劫,夭枝休养一月有余,总算是修养好了。 宋听檐自是十分忙碌,毕竟新帝登基,他有许多事宜皆要大变改革,众仙亦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明明这般忙,可不知为何,他总能在她喝药的时候出现,逼迫她喝些无法入口的苦药。 夭枝怎么躲都躲不开他,着实懊恼。 他分明就是欺负鱼! 不过这仙药自来有效,喝了一月有余,她便已经活蹦乱跳,可以成婚了。 夭枝本觉得在凡间那次,已算成了婚,自也不必如此麻烦,天界随便走个过场便是。 可宋听檐显然不爱听这话,当作没有听见一般,他自是要昭告天下,他们二人是夫妻。 还亲手写了喜帖,送去蓬莱,邀酆惕前来观礼。 夭枝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还特地亲手书写寄去…… 帝后大婚自然不是小事,此事从宋听檐历劫出来就已经开始准备,昭告六界,宴请宾客,要摆上整整三月的流水宴,六界之中皆是热闹。 夭枝一时忙得团团转,不知要试穿多少东西,而宋听檐那处还有源源不断的东西送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2章 她实在不知,他究竟何处来的这般旺盛精力,既要处理政务,改革换新,又要兼顾婚事,事无巨细。 着实叫人疑惑,她接连试换嫁衣都累得不轻。 夭枝正费解,朱红繁复的嫁衣才堪堪穿好,仙娥扶着她坐在榻上坐下,梳发弄髻。 他们这婚事与往日的帝后大婚不同,乃是照着凡间皇室而来,因为他们二人在凡间呆得最久,自也习惯些。 而宋听檐往日在凡间等了她这般久,却从来没有达成心愿。 无论是想要见到她,还是想要娶她,皆是不曾,如今自便将天界作凡间。 外头一片喧闹,仙音鸣鸣,云鹤高飞。 宫殿外仙娥们如鱼般来回穿梭,很是忙碌。 下一刻,殿外有人往这处走来,她抬眼看去,是洛疏姣。 那日她们见过之后就没再见,她进来之后笑看着她,“夭枝,我今日可是来道喜的。” 她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怔,下一刻,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着实是她们两人往日一见面就没甚好事,每一次都是无数风波,她不是在哭,就是即将要哭。 而她不是在崩溃,就是崩溃边缘。 她们相视笑出声,洛疏姣从身后仙娥手中拿过贺礼,放在她面前,“这是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夭枝看着眼前玲珑剔透的冷玉小鱼缸,眼睛微微发直。 礼物很是会挑,一出手就送房子,她喜欢。 洛疏姣说着,从她身旁坐下,看了一眼她,颇生感慨,“真没想到经历诸多,如今眨眼就到了你的婚事,想往日我们都还在乌古族冒险呢。” 夭枝自也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替师父报了仇之后,她便不可能存活在世,却不想还得如此转极。 她一笑,“这世事总不能叫人料准。”当初她也不过就是想做一个小小的仙官,闲暇度日,却不想事事皆出乎她的意料。 “你那师父?”洛疏姣问到这处,话间一顿。 夭枝闻言一顿,微微垂下眼来,师父已经很久没有音信了,他遣散左右,没有留在南海,邬叁、邬肆随他去云游四海,杳无音信。 如今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是生是死…… 夭枝闻言未语。 洛疏姣见她这般,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罢了,大喜的日子先不说这些,你可快快准备罢,否则可来不及了。”她说着,似有几许后怕,“我便先走了,去外头蹭顿酒便跑。”她说着便要站起身走。 夭枝闻言疑惑,抬眼看向她,伸手拉住,“何事如此匆忙,还有跑,你才刚来?” 洛疏姣说着似有些害怕,“我不太敢见当今天帝。” 怎的称呼如此陌生。 往日都是簿辞哥哥啊。 夭枝微微疑惑,洛疏姣被她抓着逃不了,便只能道,“你是不知,我在凡间险些全家被他满门抄斩,如今我都心有余悸,哪还敢在他面前晃。” 洛疏姣着实是往日受惊吓太过,那一段时日她在凡间连连做着噩梦,终日担心,宋听檐要动手灭她全家。 这般下去,那谋算之深,设局之远,叫人如何是对手,太是吓人了,他便是生得再好看,她也不敢喜欢了,自是逃之不及。 夭枝闻言微微一默,不由想笑,“都是命簿里写的,你怎还当真了?” 洛疏姣闻言看过来,“你不知道吗? 那命簿是随着每个人的性子而来,可不是什么编的,那就是本性所行,比之在天界处处束缚更加本真。 我往日只道簿辞哥哥谪仙模样,神仙做派才心生倾慕,却不想如此可怕。” 夭枝闻言不由一笑,奇道,“你多想了,他往日修仙也从不在吃食上挑剔,下了凡才养成了皇子的习惯,吃食上各种挑剔。” 洛疏姣看向她,显然明白过来,她并不知道往日的宋听檐是多么挑食的人。 那是做神仙就来的习惯。 “他怎会不挑食? 他在九重天上从不吃东西,从不挑剔吃食,是因为九重天凡仙越来越少,天仙越来越多,又不精通厨艺这一项。做的东西压根不好吃,所以他直接不吃,干脆辟谷。” 夭枝:“……” 原来如此。 她就说他为何往日修行之时从来不吃东西,原来是根本不合胃口,便索性不吃,真是与凡间如出一辙。 还说什么不喜焚香候月,抚琴赏雨…… 她原道是做皇子而来的喜好。 洛疏姣听闻之后,疯狂摇头,否定之,“一个命薄如何能改变他的喜好,那就是他自己,你猜他住在虚无之境何其无趣,不做这些事做什么?” 洛疏姣匆匆忙忙说完这些,便赶忙要走,唯恐碰上了宋听檐,她着实是后遗症深重。 夭枝被插上最后一支喜簪,不由笑出声来。 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眸极亮,喜上眉梢,带有羞意,便也不好意思再看,起身由着众人一同往外走去。 天际尽头,鹤飞鸟鸣于九天,其下众仙立于仙台两侧观礼。 宋听檐如同在凡间一般,眉眼如画,面容清隽,一身喜服长身玉立于前,站在不远处等她,看来眼神叫人羞看。 成婚前这几日,他们被分开两处,一直都没有见面,如今再见他,才发现难免有些想他。 她往前走去,他伸手而来,拉过她的手,在众仙的注视下一道往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3章 耳旁仙乐阵阵,眼前仙光流转。 夭枝看见眼前巨大姻缘石前,放着他们二人在凡间的婚书。 那上头的名字,俨然写着夭枝和宋听檐。 她今日才见着这婚书的庐山真面目,往日他可不曾给她看过。 前任天帝拿着手中婚书,缓缓往上递去。 他们的名字便被刻在了上面的姻缘玉石之上,名字金光一闪,永远刻入石上。 夭枝转头看向他,正巧对上了宋听檐看来的视线,他见状一笑,声音微低,“夫人。” 她面容含羞,“夫君。”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与她十指相扣。 耳旁是仙家仙乐,众仙贺喜。 她忽而见宋听檐看向她身后不远处,开口轻道,“夫人,你看那边。” 夭枝闻言转头看去,便见暨白不知何时而来,站在不远处众仙家之中,看着他们,面含微笑。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生生愣住。 暨白看着她看来,含笑点了点头,自是十分欣慰。 她眼皮微微发烫,眼眶润湿,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师父无恙。 她与簿辞亦无恙。 长风悠悠,岁月静好,此间无限生欢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